《黑化后,小叔叔被我虐到心碎》 第1章 缘起缘灭四时归 上妩,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就是个怪物。 天生邪骨,害死了最爱你的阿逸。 这一世都不能体会情爱是何物。 血肉至亲于你而言不过是沧海浮沉,杀了也便杀了,不会心痛。 天下苍生对你来说不过是蝼蚁,任你驱使,穷兵黩武,百姓食子裹腹,苦不堪言。 你就是想用这天下和萧长逸来一场豪赌,可这芸芸众生又有什么错? ……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卑贱,活的艰难却始终如一,与天齐平,有斗破苍穹之势。 有的人尊贵无双,却生如蝼蚁。 当一切回炉重造,在这乱世之中撑起一片天地,世间再无一丝杀伐,有的只是天下大同,当何如? “萧长逸,你放过我吧,我也放过你!”少女姣好的容颜挂满了泪珠,表情失控,不自觉地发抖。 萧长逸见此,心如刀绞,却目光坚定。 语气似是万般乞求,“阿妩,你听我说,我一定会救你,求你不要放弃!” “没用的,我就是怪物,谁接近我都不会有好下场。”少女眼神空洞,似被抽光了气力。 见此,连忙转身向房门走去,脚下步伐慌乱,就在手要触及房门的那一刻,听到身后少女嘶吼出声, “你若再敢为我杀人,我绝不会原谅你,我会将你锁在地牢之中日日夜夜承受椎骨之刑!” 萧长逸身子一颤,留下一句话便没入了黑夜之中,“阿妩,被你折磨是我的幸事。” 上妩听不到他说了什么,接着双眼尽被一片红色幽光代替,小小身躯蜷缩在一起,似是忍受万般痛苦。 人世间皆苦,有求不得,爱别离,生死契,多惆怅。 可萧长逸从不信天,若是这天不公,那就把它捅破,剑指苍穹。 上妩却不一样,她身在天家是真真正正的帝姬,渊后嫡出血脉,骨子里却被所有人践踏与无视。 萧长逸是她唯一的救赎,陪她春去冬来,陪她长发及腰,陪她共赴边疆,陪她同生共死。 自从知晓萧长逸用活人血液帮她续命之后,她无不有一刻想要了却残生。 但她却舍不得留他一人在世间,因为她知道若她死了,萧长逸定然也不会独活。 上妩想到了那年五岁遇到萧长逸的场面。 “大哥哥,你长的可真好看,像画壁上走出来……”小姑娘唆着个根手指,奶声奶气地话语取悦了轿辇上的少年。 坐在轿辇之上的人,凤眸微眯,撑起手肘,嘴角上扬,语气略带挑衅道,“像什么?” 抬着轿辇的侍卫们个个心里一沉,屏住呼吸,生怕主子一个动作,就将眼前的小姑娘给掐死。 谁人不知,摄政王萧长逸的轿辇所到之地皆跪坐一片,谁人敢抬眼与他对视,无非有一个结果。 死! 可眼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不仅与主子对视,而且还出言调戏主子。 估计太液池里今晚又得添上一笔魂魄。 小姑娘想了好久,也没有说出个一二来。 直到最后萧长逸准备下令离开时,便见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自己眼前。 侍卫们也是来不及反应,只道,“刚才那抹小小的身影太快。” 就连萧长逸也不敢相信,这天下还有人能近他的身。 不过须臾之际,一只软乎乎的手指戳上了他那张得天独厚的俊脸。 萧长逸一张脸瞬间阴沉,周身散发的寒气似是要冻结整个帝都。 底下的人只能祈祷这小姑娘死的不要太痛苦。 “呀!”小姑娘一惊一乍道,“你是狐狸仙,我抓到了你,你就不能跑了。” 小姑娘完全无视周遭一切事物,自顾自道,“你能不能不要走,阿妩好孤独。” 他本想就此了结了眼前的小姑娘,可触及她那双带着万般祈求的目光后,心中竟起了一丝波澜。 烦透了这种不受掌控的情绪,可却又不得承认,他心软了。 他未曾想过一时的心软,却造就了他半生凄苦。 “你是谁?”萧长逸并没有回应小姑娘,而是问道。 “我是帝后幺女,九公主上妩。”小姑娘奶声奶气道。 萧长逸低语,心中却是有了思量,“上妩,是个好名字,可惜……”。 上妩不明白他为何说可惜,眼神清澈如初,不染纤尘。 等着萧长逸的下文,可惜他没有再说下去。 骨节分明的大掌拂过小姑娘滑嫩的肌肤,最后停留在她的眉心处。 那里有一株曼珠沙华,妖艳似火,像是泛着血色幽光。 帝后幺女上妩,五年前她降生时,山河上下,除却脚下的帝都皇城,到处都是冰天雪地。 大雪连绵三月而不息,朝廷上下动荡不安。 国师灵犀子推算天下大势,言, “上妩帝姬一召降世,天生邪骨,性情凉薄,凄苦一世,血脉至亲于她而言不过沧海一粟,杀了也就杀了,待世间无一丝血脉联系,便是她掌天下权之时。” 而额前一株曼珠沙华则是她的催命符,佛曰:曼珠沙华掌天地生死,通阴阳,晓鬼神。 凡是见过此花的人,无非有两种结果。 要么长眠地下,要么痴傻一生,所有人皆说这是阎罗的馈赠。 可上妩有什么错,所有人都不喜她的出生。 在这冰冷的院墙之中,四方之内,唯有一处破旧的宫殿,没有半丝人气,帝后当初是存了任她自生自灭的心。 所有人都以为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上妩会死在荒无人烟的宫殿里,可她活下来了,活的那么灿烂。 没人知道她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如何存活于此? 只当她天煞妖姬,用了什么妖法。 为此,没人敢接近她,当她是妖怪避而远之。 帝后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她像一只蝼蚁一样活着。 天家给了她尊贵的身份,却没能给她应有的尊重。 她不曾一日享受过帝后的怀抱是什么感觉,她也不曾有一日知道人要食五谷杂粮。 她也不知自己异于常人,不辨世间颜色,不知疼痛,听不得万千声音。 现在能与萧长逸对话,不过是在偷偷观察宫人们交谈,久而久之摸索而知。 “以后你就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保你一生无虞,可好?” 萧长逸说完此话,也愣神了,他不明白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将小姑娘留在身边了。 不仅是他,底下的一众侍卫也是呆愣了好久。 这里要数夜玄与夜玖两人最为震惊,要知道他们家主子摄政王萧长逸是苍玹唯一的异姓王。 十五岁远征苍梧,凭手上一支麒麟军,直捣黄龙,吓得苍梧帝不敢再战。 如今不过三年光景,早就磨练了主子一身血性,吓得渊帝都要礼让三分,更别提底下的一众朝臣。 哪怕主子只是一个异姓王也无人小觑,这还要从先先皇说起,当时天下还是萧家的天下。 可惜先先皇一生志向名川大河,不艳羡王权富贵,为让子孙后代不为皇权丧失心智,便将皇权拱手相让于古溪渊氏。 渊氏第一任皇帝为彰显皇恩浩荡,便命后世子孙遵守誓言。 凡萧氏子孙皆可承袭王位,掌一方要事,如今轮到渊帝执政,已是第二代。 第2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渊帝前些年还算是勤政爱民,可这些年被权势迷得眼花缭乱,早就不如当初模样。 而萧家子孙到萧长逸这一代,就独留他一人,不想先辈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这几年铁血手腕,将大权揽在自己手中。 按理说哪怕废了渊帝自立为帝,也无不可,可惜他心不在此,也就不了了之。 明面上渊帝与萧长逸算是兄弟,可无血脉联系,不过是老一辈的交情,延伸至此实在虚无。 就算是血脉至亲,如上妩这般凄苦无依,也可见渊帝只慕权势,不谈亲情,一切挡他路的人都被他扫荡无余。 萧长逸身子前倾,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薄唇轻抿,开口道,“上来,本王带你回家!” 上妩看着眼前之人,见他薄唇上下张合,便读懂了他的意思。 内心好似有东西要冲破防线,她一双小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 想要拂去心中那抹不安,但不过片刻却又消失不见,为此没有过多在意。 …… 是夜,渊帝寝殿内。 身姿曼妙的美人环绕于渊帝身侧,而床榻中央,中年男子强壮的身姿裸露在空气当中,任美人撩拨着。 一张脸似是沉浸其中,虽已到中年,不过难掩他年轻时的底子还在,正是帝都里小姑娘们喜欢的类型。 当初帝后恩爱多少人传唱,可惜自从五年前渊后生下上妩一切都变了。 朝堂上下动荡不安,民间百姓更是谏言不止,无非都是求帝后顾全大局,“除灾星,保社稷”。 对此,帝后也是狠心,渊帝为江山永固,渊后为后位不变,也就达成一致。 害得上妩不曾体会父母亲情,兄弟之意,姐妹之亲。 皇权富贵算得了什么?怎让他们如此痴迷。 兄弟隔阂,血脉至亲不过是枷锁,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 求的是什么道,道又在何处? 一位近侍脚步慌张,来到渊帝身旁,似是有事要报。 渊帝随手挥退身边美人,晃动手中酒盏,眼神冰冷,扫了一眼身旁的近侍,嗤笑一声,“怎么,渊后又闹了?” 近侍赶忙跪地,不敢抬头,沉默不语。 他是渊帝最信任的近侍,名唤“杨适中”,与渊帝一同长大,是近侍亦是死士,统领东厂。 在宫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对渊帝极其忠心,就因着这一点才备受渊帝喜爱。 杨适中不知如何回话,他常伴君侧,自是知晓帝后不和,可不和却是为外人所见。 而私下里怎么着,只有渊帝自己知晓。 当初上妩帝姬降世,额前一株曼珠沙华,引得国师预言,朝廷内外为之震颤。 “杀帝姬,正朝纲”,的呼声越演越烈。 帝后当时迫于无奈,才会舍弃上妩帝姬。 为此帝后也渐渐生了嫌隙,渊后怨恨天家无情,害得她与女儿不得相见。 宫中上下都是眼线,为此她只能故作不知,不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而渊帝何尝不是如此,他自知渊后怨恨自己,可却无可奈何? 这几年渊后对他失望,任凭美人入宫争宠,她却无动于衷。 守着一处冰冷的凤霞殿不理政事,全权让四妃掌宫中要事。 两人隔阂已生,却不可磨灭,除非上妩帝姬摆脱困境。 现如今最值得庆幸的是上妩帝姬活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她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如何活下来的。 至今是谜,外人只道“天生邪骨”。 可渊帝心里明了,不管上妩是什么,都是他的幺女。 可就是这么一个幺女,不在他膝下承欢,不曾参与过她的成长,也不曾给过她半丝帝姬的尊崇。 上妩是横在他与渊后心里的刺,可无论如何他们两人都要维持这粉世太平。 要想上妩好好的活着,就要表现的不去关注她,好在她坚强的活了下来。 “倒是稀奇,她竟无一丝……”,吃味,最后这两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渊帝瞥了一眼跪在地板上的杨适中,半开玩笑道,“说吧,能让你这般姿态,发生了何事?” “上妩帝姬,被摄政王带走了”,杨适中思索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打量了一眼榻上的渊帝,见他并无表情接着又道, “摄政王说上妩帝姬以后就住在王府,往后摄政王府就是她的家。” 语吧!杨适中这才抬起头,恭敬如初,等着渊帝吩咐。 若是渊帝一声令下,他便会带着东厂的人去拦截摄政王。 哪怕摄政王权倾朝野,他也不能让上妩帝姬受到丝毫伤害。 “家”,渊帝轻轻摩挲着这个字,微微皱起眉头,后又舒展开来,“随他去。” “天要变了!”,只一句话后,便饮尽杯中酒水,不再言语。 杨适中自是知晓渊帝口中的话是何意,“天生邪骨,性情凉薄,血脉至亲,于她而言不过沧海一粟,杀了也便杀了”。 这些话曾出自国师之口,国师测国运从无过错,任谁都会害怕,心想女子怎可坐天下之主? 为此觐见诛杀上妩帝姬的人不在少数。 想必一语成谶,有了摄政王的加持,上妩帝姬的命运该如何辗转? 见渊帝此番说词,也可明了。 上妩帝姬哪怕要他的命,他也会给她,只因亏欠良多,想要去弥补。 可错失的亲情又怎会补足,不过是想求一个两全之法。 渊帝这是在拿整个天下赌注,亦是压上了渊氏满门皇家血脉,可其他人又怎会安于卧榻之上? 棋盘已开,棋子归位,谁都逃不掉,只能任由持局之人摆布。 …… 凤霞殿。 卧榻之上,女子身姿曼妙,一件月白色单衣,衬得她皮肤越发的白皙细腻。 有倾城之姿,清秀当中夹杂着几分妩媚,一头秀发散落在榻上。 这便是渊后,她与渊帝夫妻多年,当初嫁于渊帝为妻时,不过二八年华。 渊帝足足长她十五岁,他们相爱如初,前后孕育一子一女。 儿子一朝出生便是太子,尊贵无比。 如今已经开府,太子妃贤良恭顺,两人出双入对,孕有三子一女。 而女儿……,想到这,渊后心痛的快要窒息。 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渊帝。 看到渊帝无疑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了后位永固,她做了什么? 她将自己的上妩弄丢了,不曾参与她的成长,又怎能心安理得的让她承认自己是她的娘亲? 为此不理政事,不去管前朝参奏废后的折子堆叠如山,因为她自知渊帝不会废后。 渊帝与她隔阂越发的大,可她却不想再理会,她累了。 终日在凤霞殿礼佛,为自己的罪孽深重赎罪,不曾踏出宫门半步。 这时,一位年岁约莫四十来岁的嬷嬷,迈着步子急匆匆的走进内殿。 在卧榻之侧站定,“娘娘,老奴有要事禀告。” 渊后一双凤眸微张,面无波澜,朱唇轻启,“奏!” “小帝姬被……”,彦嬷嬷微微打量起渊后,见她因自己的话脸上有了波澜。 故而不敢再拖,速道,“被摄政王带走了,来人说摄政王言小帝姬以后就住在他府上了。” 第3章 夜间风波 “嬷嬷,你相信这世间的命吗?”渊后思绪远飘,脸上忧愁无法消解。 彦嬷嬷并没有言语,她知晓自家娘娘又陷入了回忆。 虽不相信娘娘所说的天机,可待时间流逝,谁又能说得准不是在预测未知,窥探天机呢? 渊后自顾言道,“她呀!这一生太苦,生在皇家是苦,无情一生是苦,心智不全是苦。” “杀戮不止,谁又能在佛前跪求,赎她满身孽债,换她一世自由呢?” 她前日见了自己的师兄,也就是国师灵犀子。 师兄告诉她要想上妩一世安稳,唯愿有人替她受不入轮回之苦,而此人身上必定有紫气藤绕。 而紫气藤绕之人又怎会那么好找,她这几日费尽心神,不听师兄劝阻,硬是推演。 如今找是找到了,可此人命脉渺茫,她始终推算不出他的命脉。 说白了也就是他的命不在六合之中,天地之间,这样的人最难掌控,她也不能去赌。 可此人无形之中好似与上妩有所牵绊,那条路离冷宫甚远,但却都能遇到。 她想这是缘法,且看上妩以后是否能冲破屏障,找回心性。 渊后眼眸微闭,心中所念,“佛度众生,这一次吾愿一生不动情愫,换幺女上妩一条生路。” 她还记得上次发愿之时的情形。 那时,她年少无知,心中第一次荡起波澜,愿用任何代价换与渊帝一世相伴。 可若知道代价如此惨重,她绝不会许下誓言。 如今儿女虽全,可太子毫无建树,若他掌权,恐优柔寡断,将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女儿一朝降世,冠上妖姬的名讳,这一生都将凄苦无依。 她虽没有见过上妩,也不知天道所指的天生邪骨是何意? 希望以后见面,帮她占卜一卦,看看这邪骨是何意? 渊后与国师灵犀子同属一脉,同宗同派。 灵犀子善推演天下大势,而她善占卜人世沧桑。 芸芸众生都有命数,可她若因窥探天机而改变命数,自是会受反噬,而她的反噬已经来了。 若不仔细看,谁又能想到高贵的渊后,已经白发丛生,只不过被她掩盖在黑发之下。 凡有所求,必有所得,凡有所得,必将要有同等的代价去换。 当初师兄也劝过她,只是她毫不在乎,若是上妩这一世都活在痛苦之中。 她想,要这繁花三千又有何用? …… 半夜时分,弦月挂于枝头。 摄政王府。 看似和谐一片,可若有人敢闯分毫,估计也只有黄泉报道的份了。 赤影与墨非两人隐于暗处,守在正殿之外。 两人是萧长逸身边的隐卫,不现身于人前。 而夜玄和夜玖两人则是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萧长逸歇在正殿,此处并无守卫,主要是他从不怀疑赤影与墨非两人的实力。 可是想必今日过后,两人也该换一下位置,退位让贤了。 上妩借着月光,偷偷猫起身子,扶着一旁的屏风,悄悄爬上床榻。 小手不自觉地攀附上萧长逸的胸膛,闭上眼眸,沉沉睡了过去。 后半夜…… 萧长逸察觉不对,一双眸子锐利无比,抬手轻轻一挥,烛火曼妙。 借着烛光,待看清一只粉色衣裙的小包子时,面部好似冷凝一般。 可惜粉色小包子却丝毫没有察觉,还伸出嫩乎乎的小爪子挡在萧长逸眼前。 不过却影响不了他的视线。 透过缝隙,看到眼前的小姑娘羞红了一张脸,不待他反应过来。 只见小姑娘急切道,“往里去去!” “你在命令本王!”,萧长逸何曾被人给支配过,当即脸色更沉,冷声道。 要是夜玄和夜玖在这,他们敢肯定上妩敢说一句,“是”,估计命丧当场。 见上妩别扭到极致,敢忽视他。 他不给点颜色瞧瞧,都对不起外界给他的称呼。 当即上前一把揪起上妩衣领,作势下榻往外走。 他倒要看看赤影两人是如何当差的,竟会连个人也拦不住。 可惜还不等他下榻,便察觉脚下床榻一片湿润,嗓音冷到极致。 将人揪到身前,与之对视,一字一句道,“你,做了什么?” 上妩在空中极为不安分,一双小短腿晃晃悠悠地,想要从他手中解脱出来。 由于她挣扎地太狠,就这么从萧长逸手中滑落出来,跌落到了榻上。 可惜她感觉不到疼痛,哪怕摔的於青,她也不在意,她总是觉得别人与她是相同的。 上妩每天的快乐便是偷偷躲在御花园的花丛里,看着韶华公主与一众宫女们玩耍。 小韶华玩的兴起时,总是露出小白牙,“咯咯咯”的笑声穿梭在花海之中。 虽然上妩不识音色,可见被众星捧月的韶华作出如此表情时,她也会去模仿。 可惜她却不知这是何意? 韶华不小心绊倒在地,小手掌被划破擦伤时,一众宫女纷纷跪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无人上前询问,等待她们的是死亡。 后来的后来,韶华身边的宫女总是会一大批一大批的被玖贵妃换走,也就是韶华的母妃。 韶华的母妃极其宠爱她,会把韶华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头发,安慰她,这是上妩不曾感受过的。 可上妩又岂会知晓,玖贵妃对自己女儿的宠爱是别人的催命符。 照顾在韶华身边的一众宫女若是不小心让韶华磕了碰了,都被玖贵妃以各种理由给处置了。 这些事情渊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该渊后来操心,可惜渊后每日守着自己的宫殿。 一派淡然模样,油盐不进,无心庶物。 更是增长了宫中玖贵妃的气焰,各宫嫔妃上下以玖贵妃唯命是从,谁人敢言? 上妩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哭一个试试,就像韶华一样。 想必眼前之人也会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随即眼泪像是生了花一样,一滴两滴乃至无数滴,滑落白瓷一般的小脸。 她想,这么多眼泪,够了吧! 可惜等了好久都不见身边站着的人有所动作,不由得好奇。 故而仰头抬眼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一个哆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萧长逸此生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快些去沐浴。 好似那些床榻上的污秽都在他身上积攒着,他也是这么做的。 大半夜…… 摄政王府可没消停过,可这都与上妩没有关系。 萧长逸差人将整个床榻都给翻新了一遍。 倒是苦了那些个木匠们,大半夜被一群黑衣劲装侍卫给拖拽到摄政王府,还以为就此没命出去。 没想到只不过是给这煞神翻新床榻,看着好好的金丝楠木床榻被丢进火堆里,他们心中顿觉肉疼。 实在不明所以是谁冲撞了这位煞神? 最终还是管家寂如海结算了工钱,将一众木匠遣散了出去。 等他们出了摄政王府,心都放了下来,瞧着手中沉甸甸的银钱。 一人开口道,“我是不是眼花,怎么瞧见煞神的床榻上有个粉团子?” “唉,不要命了,小声点!”,其中一人立马捂住那人的嘴。 脸色骤变,还转头偷瞄了几眼守在摄政王府的麒麟军。 摄政王一支麒麟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到之地,片甲不留,谁人胆敢冒犯? 接着众人迅速加快步伐,离开了这座阎王府。 第4章 上妩闯祸 天已大亮,才算是安静下来。 萧长逸端坐在正殿之内,底下跪着两人,分别是赤影与墨非。 两人大气不敢喘一个,生怕被喂了“天枢”。 “天枢”是一条长虫,身形庞大,不可计量。 唯有萧长逸一人能近它的身,被养于王府后山上。 幸得后山多有猛兽穿行,才不需为它吃食犯愁。 他们可是见过天枢能一口吞下整只象,而不觉饱腹。 如此可怕的灵物,却是百年难遇。 想到当初他们是去北海一带寻找天山雪莲,下山的路上才偶遇此物。 若非主子内力深厚,让这灵物不得近身,想必他们会成了天枢的腹中餐。 后来那天枢不知怎的,非要跟着他们。 屁颠屁颠的,哪有一点灵物的贵气,生生像极了趋炎附势的小人。 不过……,在他们看来,主子确实有这个魅力。 思及此,便听到上首之人冷声冷语道,“本王竟不知你们连个孩子都察觉不到,罚去神策营,就从…”。 不等萧长逸思索完,立在身侧的夜玄当即公事公办,补充道, “就从陪练开始吧,那些个新招募的士兵,多有力道不足的地方,如此也算是对两人的惩戒。” “嗯”,萧长逸慢悠悠地从嘴中吐出一字。 之后起身离去,在进入内室之前停下脚上步子,扭头看向夜玄,“将步凌音拿过来!” 待不见萧长逸身影后,夜玖靠近夜玄悄悄打听,“哎!主子要步凌音干什么?” “少打听,若是被主子知晓少不得一顿鞭子”,夜玄冷眼扫去,一张脸冷漠到极致。 他与萧长逸最为相似,夜玖有时候在想夜玄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才会练就一身冷清,让人亲近不得。 他们四人从小便没了亲人,若非主子不弃,将他们带回神策营,精心训练,并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估计早就死在饥荒当中,哪怕不被饿死,也会被流民食之裹腹。 …… 寝殿内。 见小丫头睡的香甜,时不时咂吧咂吧嘴,或者用手抓抓小短腿,好不鲜活。 故而没由来的好笑道,“没心没肺!” 接着将掌心处的步凌音戴在上妩脚脖上。 萧长逸心想,若不是这丫头神出鬼没,连赤影他们都察觉不到分毫气息,他也不会将此物系于她身上。 很快他离开了殿内。 待上妩醒过来已到用膳的时候,可王府内好似都没有想起来她,她只好自己去找吃的。 脚上铃声清脆,在王府后花园里格外悦耳。 这一路上她倒是遇见了来来往往的下人,可惜没人理会她,她也自在。 上妩哪里知晓,王府内的下人都是管家寂如海亲自调教的。 断然不会问一些不该问的,或者是看一些不该看的,她们只需要干好自己的职责就好。 上妩在花园里寻觅了好久,终于在一株虞美人面前站定。 这株虞美人开的格外鲜红,可惜她不辨颜色,自是看不出它的美艳。 不过她嗅觉极为灵敏,她能肯定此花味道一定好吃。 故而忍不住,小魔爪就这样毫不留情将它摘了下来。 对于世人而言,虞美人之毒,毒入骨髓,无药可解。 食之果腹,不是傻子,也绝非正常人所为。 可上妩不同,她从被遗弃在冷宫里的那一刻就是靠着一株虞美人活下去的。 于别人而言是入骨之毒,于她而言不过是再好不过的美味。 后来的后来,冷宫里常年开有虞美人,大片大片,妖艳至极。 哪怕是生活在冷宫里的弃妃们见了这些,也惊叹不已。 要知道,虞美人一株都很难成活,更别提这么多株。 为此,很多人就算知晓那处废弃的宫殿里有上妩这个妖姬,也会冒着风险去摘虞美人。 最后再委托给采买的太监宫女,将它拿出去换银两。 由于这等交易是杀头的大罪,无人敢泄露分毫。 再说,这是两厢都受益的事儿。 那些个去宫外采买的太监宫女还能从中捞取不少油水,谁又会去将此事捅到渊帝面前? 所谓的“无利不往”,大多也不过如此。 但虞美人的生长速度叹为观止,就算今日被采走一大波。 只需一夜的功夫,又会生长出来,色泽还会越发的明艳。 为此,生活在冷宫里的众人,自从发现了此事后,都认为被渊帝渊后遗落在冷宫里的上妩帝姬有妖法。 自那之后,不敢再去采摘,生怕有命去无命回。 上妩五年的光阴学会了很多事,不管是开口说话,还是初步行走,亦是学会唇语。 都是她自己观察宫围之内形形色色的宫女太监才知晓的,可她不过五岁,学习的地方仍然有很多。 就在上妩坐在花丛中享受着美食之际。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啊……” 可惜对她来说,并无感受。 倒是惹得不远处摆弄花草的花奴一阵唏嘘,他们只知晓未来几个时辰王府不会安生。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只见一袭绯色身影在花园里乱窜。 男子眉目如画,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可现在脸色却是夸张到极致,硬生生破坏了这层美感。 待他发现不远处花丛里盘着一双小腿,席地而躺着的粉色团子时,还没察觉不对。 心下只是好奇,哪来的小团子? 可在他目光转移到那团子手中拿着的虞美人时,他的脸色已是难看成了猪肝色。 这还不算什么?只是这团子一只小腿在空中来回晃悠着。 顿时更气,几步上前弯腰一把夺过上妩手中的虞美人。 好好的虞美人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和一片要掉不掉的花瓣。 故而男子双眼透露着怒火,扫向花丛中的团子,气急用手指指着她,“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团子?竟然敢动我的虞美人,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一众花奴见此,都有些呆愣,他们心中暗暗为眼前的小丫头祈祷。 在这王府内,最不好得罪的便是王爷的这位师兄。 得罪王爷,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得罪非流公子,只怕一瓶穿肠散,都不够显摆的? 非流是萧长逸的师兄,当初萧长逸入飘渺道,拜天启为师,习得一身本领。 忽闻落霞关失守,天启心知这是萧长逸的宿命。 天生的战神,又岂会屈居于飘渺道,安逸此生?故而允他下山。 就在那时非流也偷偷溜出山,尾随萧长逸赶赴落霞关。 再后来的后来,哪怕萧长逸让非流回飘渺。 可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回去,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心中的如意算盘。 人生百态,非流性情跳脱,又岂甘愿一辈子呆在飘渺道,求什么道,问什么仙? 不过,萧长逸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说破。 毕竟非流医术尽得木老真传,确实帮了他不少忙。 故而,可以这么讲,非流之于萧长逸来说,是师兄,亦是好友,更是救赎。 如此地位,王府众人谁人敢动非流分毫? 谁人不知他最宝贵这些个药材? 不过今日阳光恰好,将虞美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真是一去兮不复还! 就在刚刚上妩手中的虞美人被抢之后,才知晓有人。 本想起身,可惜舒服的太久,小短腿有些麻了。 就这样仰躺了回去,不过这也不影响她看向来人,只见头顶的人儿喋喋不休。 可惜由于角度的问题,她倒是看不懂他在说什么。 心中暗想,“莫不是他也想吃她的花,可是这怎么可以?” 为此,上妩两侧腮帮气鼓鼓的,不管腿上不适,飞也似的从花丛里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非流冲去。 非流说的正起劲,见这架势愣是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5章 非鸟非鱼破壳出 接着顿觉手中一空,原是这小团子趁他愣神之际,抢走了他手中的虞美人。 不过也不算是虞美人,毕竟只剩下一片花瓣要掉不掉,精华的部分全被这小团子给捯饬完了。 就在非流内心涌动着怒火之际,却被一个念头直击大脑,心中暗想,“等等……” 他眼波微转,向小团子刚才躺着的那片空地看去。 只见新长成的小花被她压的不成花形外,不见半片虞美人的花瓣,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须臾之间,他便知晓了自己不好的预感来源于哪? 上妩夺过虞美人后,想也不想,直接将最后一片花瓣吞入腹中。 后又拍拍小手,好似示意非流,“没了,想吃也没有了!” 非流像是石化了般,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咽了一口唾沫。 不待上妩反应过来,一把拉过上妩将人提至身前,手腕翻转间。 上妩已是头朝下,脚朝上。 非流一只手臂环过小团子的一双小短腿,另一只大掌轻轻在她小肚子上游走,试图催吐。 “莫不是个傻子,虞美人入骨之毒,快吐出来……”,非流急得不行,但手中动作不停。 “这是在干什么?”,阴冷的嗓音从后方响起。 非流手下的动作不停,知道来人是谁,便随口一句,“阿逸,这小团子吃了我的虞美人!” 此话一出,不待非流多做反应顿觉手中一空。 他这才反应过来,萧长逸不知何时来到面前,将眼前的小团子夺了过去。 想到这小团子命在旦夕,他只好硬着头皮作势要将小团子抢过来。 不过却被夜玄拦住,不待他开口。 只见夜玄森然冷气立在他面前,这等情形吓得他不敢说一句话。 心想,萧长逸这几个暗卫当中夜玄最不好相与。 每每遇到总让他不舒服,这人好似冰山,三丈之内必被波及,让人亲近不得。 夜玖见两人气氛不对,想着非流再怎么说也是主子的师兄。 故而开口解释道,“非流公子还是不要添乱的好,有主子在,定然无事。” 非流这才将目光移至萧长逸和他大掌中的小团子身上。 萧长逸大掌在上妩肚子上游走,脸上虽不显慌张神色,可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可能是他的动作太过粗鲁,惹得小姑娘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外加她不是被非流倒吊,就是被萧长逸倒吊,早就难受到极致。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上妩奶声奶气,不停的挣扎起来,越来越剧烈。 他也不过是微微皱眉,丝毫不顾上妩的意愿。 这现状,倒是惊叹了非流与一旁的夜玖,两人傻愣在原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在说,“这什么情况?”。 而夜玄却是无所谓,仍旧一副冷酷模样立在一旁。 不过非流与夜玖两人倒也了解他本身如此。 不等两人欣赏完这盛世现状,只见一道风景线呈现在两人面前,惊得他们合不拢嘴。 接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咚”。 由于上妩摔在花丛里,声音虽不是很响,可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奶娃来说已是极其重了。 等反应过来,非流急忙行至花丛旁,一把将人捞了起来,见小团子发丝上沾染了一些花草。 再往她手上看去,嫩白的小手赫然呈现一道极深的口子,现如今还冒着鲜红血液。 萧长逸在不远处愣神,刚才他也不是有意的。 只是这小丫头太过闹腾。 外加上,她那脏乎乎的小爪子朝他身上袭来,想也没想就直接将人给抛了出去。 对,是抛了出去…… 可在触及她那软乎乎的小手时,他心中涌现出一丝酸楚。 尤其是她那抹鲜红,血液顺着白皙指尖,“滴答滴答”往下流淌。 故而将视线移至别处强行压下心中不适。 非流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将小团子的伤口给包扎好了。 只不过包扎的不甚好看,主要是这小团子指指点点,语序颠三倒四。 最后总结为一句话,“她想要包扎成蝴蝶结形状。” 想他被世人称为神医,有一天还被个小团子指指点点。 真是难为他一个大男人给她包扎一个看起来丑不拉几的蝴蝶结! “丑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虽然是上妩的心声,可她还是说出了声。 听在非流耳中顿觉肺都要气炸了。 闭了闭眼,内心又告诫自己。 “莫生气,反正这小团子吃了虞美人,也活不过今天,就当是被小狗咬了……” 见两人一大一小表情各异,实在丰富,萧长逸本想开口,却被夜玄一句话给打断了。 “主子,你看!”,夜玄指着一处花丛,眼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萧长逸随着夜玄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花丛中长出一片鲜红的虞美人,这速度似是要将那一小片花丛吞没。 等非流注意到时,他来不及反应,直接抱起小团子向着夜玄这边跑来。 站定后,回头望去只见他俩刚才所在的那片花丛,哪里还是原来模样? 鲜红一片,妖艳的花朵似是有生命般,粗壮的枝干竟比他培养出的虞美人还要好。 “这是,这这……”,他脸色异常激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就在此时,上妩从非流身上跳了下来,一双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到萧长逸身后,怕极了非流老神在在的模样。 非流倒是没注意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些花所吸引。 待上前检查完毕,非流心下已经有了底,可却不死心。 随后将一只白色透明瓶子的盖子打开,手腕反转,里面似是散落一枚灰黑色小球。 不,像是个鸟蛋,可上妩从未见过这么小的鸟蛋。 萧长逸手掌紧了紧,一双锐利的眼眸似是要将那颗落在虞美人花蕊深处的异物盯个窟窿来。 在场的除了夜玄与夜玖两人知晓其中缘由外,其余一众花奴基本上都不知晓。 他们无非只知今日之事太过诡异罢了,再过多的却是无从窥测。 见没有动静,非流这才扭头看向萧长逸,眼神坚定,对着萧长逸摇了摇头。 可不待他转头,便听到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像是有东西要破壳而出。 非流身体紧绷,好似被冰冻般,脸上表情更是惊恐,他不相信,随即脱口而出,“不!” 声音响彻云霄。 不过萧长逸倒是比他沉稳,当即抓起身上墨色衣袍,将身后上妩遮入其中。 脸上寒光乍现,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夜玄!” 夜玄会意,不作停留,抽出腰间软剑,一个好看的剑花倒是让一众花奴惊恐。 可不待他们反应过来,早已是血肉纷飞,好不壮观。 上妩眼前一片漆黑,可衣袍之外惨叫声一片,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 夜玖立在一旁,看着夜玄杀人,内心虽无太大波动,他感叹这些花奴不该如此命运。 可兹事体大,若想九州安定如初,只能如此。 这颗孕育鲲鱼之子的容器终于碎了。 此刻,从破碎的容器内爬出一只似鱼非鱼的小东西,小东西肉乎乎的,像是没有穿衣服的模样。 正在吸食虞美人的花径,不过须臾之际,它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 等它吸食饱后,样子也有所变化。 它如成年男子手掌般大小,新长出的羽毛在朝阳映衬下,泛着蓝色幽光,十分惊艳。 肚子圆乎乎的,嘴巴一张一合,活灵活现,外加上宝蓝色眼睛更加生动可爱。 要说它最奇特的地方,在于虽有翅膀可展翅飞翔,却似鱼一般模样。 若是寻常百姓见了只觉此物奇异,却不知它为何物? 就在几人的注视下,此鸟,不,此鱼,好像也不对。 反正它丝毫无所畏惧,朝着几人打转。 不过一圈之后,便似有察觉,飞掠夜玄几人身侧。 朝着不远处的萧长逸飞去,速度不算快。 可能是刚刚破壳而出,对这世间多有陌生,不敢冒然尝试。 第6章 心中一丝波澜因何而起? 萧长逸淡定如初,轻挥衣袖之间,那只看起来有些蠢蠢的小东西就被内力吸至身前。 小东西似乎很怕他,整个身子颤抖的厉害,想要挣脱无形束缚,可惜无果。 最终只能示弱,一双宝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这小东西不会成精了吧!”,非流走至他身前,见到此景不由得啧舌。 接着不嫌事大,以身为过来人的身份,轻轻揉搓小东西圆圆的脑袋,一脸凝重道。 “像你这样讨好卖乖对他来说是没用的,不过你要是向我撒个娇,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让他放了你。” 此话刚出,只见小东西对着他便是一顿乱喷,就这样粘稠蓝色液体喷了非流一身。 惹得一旁的夜玖笑声不断,就连平时一副冷漠神态的夜玄也有些绷不住脸上笑意。 见自己成了笑话的中心,再加上自己这么大一个人,竟被一只小东西给戏弄。 忍下脸上一堆异物,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扒光这小东西的鱼鳞。 非流是个行动派,撸起袖子就是朝着那只被萧长逸控制在空中的小东西袭去。 小东西见此,也挣扎的厉害,就这样生生的挣开了束缚,朝着萧长逸身后飞去。 此刻,躲在他锦袍里的上妩感觉很无聊,故而揪起锦袍一角,便对上了一双泛着宝蓝色幽光的大眼睛。 她想也不想一把抓起它,向着远处扔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好巧不巧正好砸中追来的非流,就这样非流与小东西一人一鸟眼前都有些冒金光。 “小团子,你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非流不由得好气道,心想他这一天到底是倒了多大的霉。 可惜上妩听不到,她现在一心觉得刚才那团异物骇人,吓得她心现在还“砰砰”直跳。 若是此话被非流听到,心里不知要吐槽多少回, “这还胆小害怕,刚才你拿手将这小东西甩飞的时候算是什么?” “这么大个人了,跟孩子置什么气,还不快去洗洗”,萧长逸冷不丁的开口。 此话一出闹剧算是告一段落,可非流似是察觉他的态度。 故而收起一切神情,严肃道,“阿逸,你可知鲲若降世意味着什么?” 见萧长逸表情冷然,丝毫没有要行动的意思,他接着看了一眼上妩, 其中深意上妩也不懂,不过她却莫名惧怕起眼前的人,故而缩着脖子躲进了萧长逸的锦袍里,不敢出来。 非流不以为意,紧接着一双深眸对上眼前之人,毫不避讳,“她一朝降世,山河动荡,灵犀子推演天下大事不是空穴来风, 她的血能使虞美人枯木逢春,外加上鲲之力不可计量,她不过是个小奶娃,却能用体内血液生长出的虞美人,使得鲲孕育成形, 我知你从不信天,若是这天不公,你也会去与它斗下去,哪怕螳臂当车也不畏惧分毫,可天下之事,天下百姓与这百年皇室基业都不要了吗?” 萧长逸听了此话,心中并不好受,可让他对上妩下手,他不忍,“师兄,她只是个孩子,稚子无辜!” “好一句稚子无辜”,非流细细品味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几个字。 忽得漠然一笑,点破萧长逸内心的遮羞布,“我竟不知阿逸心中也会因为一个小姑娘荡起波澜,只不过这份波澜因何而起?” “哼!”,非流从鼻音中发出一阵不屑。 可萧长逸不为所动,眼前之人是他师兄,他不愿与他为敌,只能默不作声。 不过好在夜玖十分会看眼色,仅用一句话就让非流忘乎所以。 “非流公子,你这一脸粘液比唱戏的都还逼真。” 听到此话,非流一脸的凝重全然泄了气,接着紧张起自己帅气的脸来。 夜玄也见机行事一把揪起非流离开了此地,夜玖接着也跟了过去。 花园里由近及远皆是非流的叫骂声,无非就两句话,“夜玄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隐于王府暗处的一众暗卫真为非流公子担忧,毕竟他们都知晓夜玄是不会心软的,更不会把他的话听进去。 不过片刻功夫,花园里恢复寂静。 可在这寂静的花园里却时不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鸣叫。 声音很好听,可却夹杂着万分悲凉,鲲之啼,神听之动容,人感之落泪。 却与上妩无缘,天生不识音色的她,何谈听取万物之声? “出来!”,萧长逸语气中多有命令口吻。 过了许久,见小姑娘不为所动,他算是失去了耐心。 大掌一捞,将人从身后锦袍里捞到身前,放至平地上。 “小姑娘你可真厉害,世间之人虽不识得鲲,可却知鲲之灵物,见之如见神灵,皆下地参拜,可你却将它甩地远远的?” 上妩与萧长逸身高差距太过悬殊,以至于上妩一句话也看不懂,只见他完美的下颌一张一合。 心想,“不知唠叨些什么?” 若是萧长逸知晓这小姑娘的想法,估计一脚能将人踹飞。 想他堂堂摄政王,掌天下生死,杀伐果断,竟被一小姑娘说成唠叨,确实不可忍。 见小姑娘不言语,与她之前的性格截然不同,就在他心下错愕之际。 小姑娘一股脑扑上来,抱紧他的大腿,像个小松鼠一样向上窜。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萧长逸与小姑娘四目相对,他见小姑娘一脸的害怕,眼角泛着晶莹泪花。 “松开!”,萧长逸毕生的脾气都已耗尽。 现在唯有一身怒火,全然散在小姑娘身上。 不外乎其他,只是小姑娘刚才把他当成一根竹竿,轻轻松松就爬上自己肩膀。 其中的过程有多尴尬全然写在脸上,这简直是对他的亵渎,“他,不允许!” 上妩读懂他要表达地意思后,哪里又肯听他的话? 手脚并用像个八爪鱼一般死死攥紧他的衣衫,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 “有鱼,它要吃阿妩,阿妩乖,不吃,可鱼咬阿妩,阿妩流血……。” 萧长逸从上妩语序颠倒地话里,拼凑起来算是读懂了一些信息。 想她是帝后幺女,上妩帝姬一召降世便带来厄运,她的出生是不被祝福的,全然是在谩骂与诅咒当中长大。 上妩出生时,他正在边关历练,等他回到帝都已是三年后。 约莫着上妩那时不过三岁尔尔,想到此心中顿觉一震,他好似看到了两年前的场景。 那时他刚回帝都,渊帝设庆功宴于琉璃殿,不过歌舞佳肴他丝毫提不起兴趣,便出去透气。 不知何时行至太液池旁,现下时节飘起了雪花,雪花落在大氅上,消融其中,他也不甚在意。 本该离去,却因假山后面几人谈话有了驻足之意。 他不是个愿意听墙角的人,但不知为何脚步不前。 “小畜生,别人都说你有邪骨,你的邪骨在哪里,本皇子一定将它打断。” “皇兄,跟她废话什么,你看她怯生生,一句话也不会说,莫不是个傻子?” 小姑娘奶声奶气,可说出来的却是那么寒冷。 “殿下、公主,我们何不把她扔入太液池中,好好帮她洗洗身上的邪骨。” 接着又一个小姑娘娇声娇气道,“这样不好吧,她毕竟是帝姬?” 见有人说上妩是帝姬,中间一个穿着淡黄色云锦的小姑娘却是不干了,怒斥道。 “有什么不好,她这种贱骨头就配呆在太液池当中,哪怕死了,父皇也只会夸本殿。” 第7章 缘分早已定 这些个谩骂声对于只有三岁的上妩来说很难理解。 再加上她被一群比她大上五六岁的孩子们围着,不敢抬头,故而这些难听的话她自然无所感受。 不识音色,声音对她而言是奢望,九州颜色对她是奢望,也全然不是没有好处。 正是上妩听不到声音,她大可不必去被这些人给摧残。 她,不过是个孩子。 对呀,稚子无辜! 到底她是妖姬降世,还是世态炎凉? 血脉至亲对她避如蛇蝎,这些个自称她为“小畜生”的兄弟姊妹嘴脸丑恶。 谁又能真心待她,给她一丝曙光,让她不惧风雨飘摇的岁月? 后来上妩被他们扔进了太液池,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散落四方,融入太液池湖水当中,不见踪影。 太液池里养了许多食肉鱼,平日里无人敢靠近,它们不过是宫里主子们消遣赏玩的物件。 心情好时投喂些蛇鼠之肉,心情不好时饿几天也是常有的。 可现下天气越发严寒,主子们自是不会跑出来喂养它们,算下来也是饿了十天半个月之久。 它们见有美味佳肴,自是不肯罢休! 食肉鱼像是疯了一般蜂拥而至,上妩怕极了,凭着本能向离她最近的岸边游去。 “游去”,多形象的字眼,一个三岁的娃娃怎会游泳? 不过是本能使然,她只想活下去。 对于她而言世间算不得一场恩赐,可她还是想要活下去。 想要感受朝阳雨露,落日余晖,晚霞满天,星子闪烁罢了! 可还不等她靠近岸边,便被站在岸边拿着竹竿的一众皇孙贵胄给驱赶。 如此反复,她的衣衫早已被食肉鱼给咬烂,身上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好不可怜。 她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来到人世间,却享受着人间酷刑般的折磨。 若不是邪骨魅苍生的命格,谁又是呢? “什么兄弟姊妹于她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杀了也便杀了”,这样的血肉至亲对她而言又有何意? 世人只听信上妩是邪骨,是妖姬,可她也是个孩子,是需要渊帝渊后疼爱的可怜孩子。 可如今的惨状,世人又可知? 当一切回到起点,或是上妩命丧于此。 世人不会看到上妩努力生长的样子,不会体会她身处潭水之中的模样。 更不会记得这些个丑恶嘴脸是她的血亲,却对她赶尽杀绝的模样。 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说上一句,“杀的好,天家子嗣大义灭亲,好样的!” 后来,萧长逸不知怎的手指轻抬,弹出一枚石子,打在岸边一个拿着竹竿驱赶上妩的小皇子身上。 吓得小皇子与一众孩童都以为是有鬼,忽得顾不上其他,皆作鸟兽状离去。 上妩在水中不明所以,见众人都走了,她才使尽全身力气爬上岸边。 拖着满身伤痕离去,期间绊倒了几次,可她却不以为意。 萧长逸看着远去的小小身影,轻轻吐出几个字留给隐于暗处隐卫。 “太液池该添几笔颜色了”。 翌日清晨。 太液池乱成一片,大片大片食肉鱼浮上水面,不是出来透气,而是全被有心之人掏光了肠腹。 可惜此事不了了之,无人敢去彻查,就连渊帝也无心去查。 大多是知晓昨夜之事原委,要不然也不会在接下来的几日以各种由头敲打几家重臣,“什么治家之道在于严明”。 就连其中几位深受宠爱的皇子公主也不得幸免。 害得他们几日茶饭不思,冥思苦想渊帝话中的深意。 后来经过询问,才知晓自家小儿原是在宫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惹的祸。 他们虽不敢揣测圣意,可心下也多有苗头,却不好明说。 若是再敢谏言渊帝恐生变数,毕竟上妩帝姬降世之时,逼得渊帝渊后舍弃亲子。 虽无怨言,可帝后心思如何,他们又怎知? 只要上妩帝姬仍是不受宠,他们也自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动手。 毕竟妖姬的诅咒迟早会害死她,又何必惹得帝后不快? …… 回笼心神才明白过来,他与上妩的缘分原是早就…… 内心深处不知该如何抉择,师父告诫他, “能让虞美人遍地生根之人,能使鲲鱼破壳之人,便是天生邪骨、魅惑苍生之人。” 起初他只当灵犀子推演天下大事,不过是受皇权枷锁,无稽之谈。 可如今事实就在眼前,他心中多有动摇。 人生一世,这天下苍生,九州安定与先祖百年基业他能守得住吗? 上妩真的会是天生的帝,有使九州尽丧的能力吗? 他忍心结束她幼小的生命吗? 上妩感觉到萧长逸眼神中的杀气,害怕急了。 这种眼神她见过太多太多,宫中之人皆是如此眼神看她的,只不过没有眼前之人来的强烈。 “阿妩听话,不要杀阿妩……”上妩强装镇定,不停地重复这么一句话。 她太过渺小,若是眼前之人想要杀她,她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不过孩童大小,却明白人世间的丑恶嘴脸与人情世态,萧长逸不由得心疼。 对,是心疼,十八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心疼”。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因为小丫头的祈求与无助,感到心疼。 见小姑娘在他身上颤抖的厉害,白嫩小脸划过丝丝泪珠,打入他墨色衣衫上,他竟没有那么嫌弃她。 不自觉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想要擦拭她眼角的泪痕。 可惜上妩以为他要掐她脖子,十分不配合扭动着身子,不盈一握的小脚在他身上一顿乱踢。 这踢来踢去多少有些不为人知的尴尬,萧长逸脸色一沉,“再动,丢出去!” 这句话杀伤力极强,吓得上妩不敢乱动,任由眼前人动作。 他的大掌带着一丝凌厉,拂过她姣好的脸蛋,轻轻拂去眼角的泪水。 这不经意间的触碰,却让上妩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她也曾向往过,有那么一个人在自己被人欺负了之后,能帮她擦拭去眼中泪水,告诉她,“我护你!” 却从来都没有。 她向往韶华能有玖娘娘的宠爱,可她却像一根草一样,被人丢弃在冷宫里。 自从她记事起,她只有自己,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只能在不被人察觉得情况下四处游荡。 后来有人与她说话,她很开心。 可她不知道那人说些什么,只能看到那人嘴巴一张一合,脸色波动极大。 后来和她说话的宫女太监多了,她才能慢慢看懂她们说什么,才明白她们是在骂自己,在诅咒自己。 也知晓自己是帝姬,可惜是被渊帝渊后舍弃的帝姬,是被天下百姓诛杀的帝姬。 知道这些后,她拼命的想要活下去。 故而便再也不敢出现在人前,因为她们都是带着恶意的,她们都想要她,“死!” 萧长逸见小丫头脸上一副期待的模样,手指微微停顿,后又拂上她眉心的曼珠沙华。 “确实,不是好兆头。”他薄唇轻启,邪魅一笑,最终只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不过上妩满心满眼皆是这个给她温暖的少年,自是没有意识到他话中深意。 此刻,上妩才意识到那条怪异的鱼飞到了自己眼前,她怕极了。 一双小手缠上萧长逸的脖子,脑袋深深贴近他的胸膛,焦急道,“快走,它,它吃人,吃人!” 萧长逸心下了然,伸出大掌轻拍上妩后背,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显然很管用,上妩有所缓和,身子也不再颤抖的那么厉害。 这让萧长逸想到了太液池当中的她,若是那时他也能露面站在她面前安抚她,是否她也不会留下阴影? 不过昔日之事无法改变,他未来如何抉择?得看上妩如何选择。 他不信天,更不信命。 哪怕世人惧怕上妩,说她天生邪骨? 哪怕灵犀子推演天下大事,被百姓奉若神灵? 他也想去试着改变上妩,不过是个稚子,若能教化,为明君也并无不可。 第8章 萧长逸的小女娃? 想到渊帝近几年行事越发荒唐,世家大族只顾眼前利益。 惹得商贾百姓怨声载道,若往复下去,这九州苍玹迟早是要反的。 他来来回回在一众皇子当中留意储君人选,可这些个皇子资质平庸,哪怕太子也是碌碌无为,难堪大任。 若想将世族连根拔起,非改天换地不可促成,眼前正有一人符合。 …… 王府书房外有重兵把守,无人靠近分毫。 房内。 “什么,你疯了!”,非流知晓萧长逸意图后,表情震惊,语气也不自觉提升一倍。 萧长逸转而问取坐在下首右侧一人意见,“先生以为如何?” 大眼来看此人约莫四十来岁,一身青袍倒显得无欲无求。 面相端正,让人瞧了便能看出他是个读书人,身上气质遮也遮不住。 哪怕岁月长远,他的面容依旧没有太大改变。 他便是莫家旧部将领赵清舟,曾是莫老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将领,不管是权谋,还是武功都是顶好的。 当初若非他冒死带莫长生出落霞关,想必莫家是真的要绝后了。 莫家是萧长逸娘亲的母族,世代忠良皆出在莫家。 莫家儿郎当初死守落霞关的忠肝义胆,也足以让三军动容。 赵清舟虽面相儒雅,却经历过九州沧桑。 他是除了莫长生之外,唯一从落霞关活下来的人,被萧长逸请到府中,做了他的幕僚。 “时候尚早,若她真能担此大任也未尝不可,毕竟这些世家大族是该有个了结了。” 此话一出,非流不可置信,连他也赞同萧长逸的疯癫想法。 可不待他说些什么,便被赵清舟给堵了回去。 “渊帝这几年的情况想必你也知晓,百年基业不应该就此坍塌,请王爷定夺。” 让萧长逸定夺,问题重新抛给他,不过他的想法又有谁能劝动? …… 这头。 上妩刚沐浴完毕收拾妥帖后,就被两名侍女领到了饭桌前。 她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不敢动手,怯生生的模样看起来很怕眼前这些东西。 立在一旁的艾叶与甘菊两人心下好奇,不明白眼前的小主子是怎么了? 她们两人被夜玄统领选来侍候于上妩身侧,对于上妩的身份也被叮嘱的详细明白。 两人心疼上妩的经历,真心把她当做主子,她们从暗卫营里出来,一旦认主便是终生相随,至死方休。 经过刚才片刻相处,她们只觉她很好相与,暖暖糯糯的,像个小团子,很是讨人喜欢。 不等两人开口询问上妩是否有所疑虑,便被一道男声给打破了。 “萧长逸,听说你带了个团子回府,在哪呢?” 少年声音由远及近,等迈步跨入房门后,看到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 一个大约四五岁的糯米团子正一脸迷茫盯着他,眼睛忽闪忽闪地,好似误入凡尘的小仙子。 一张瓷白细嫩的小脸上最为显眼的是一株曼珠沙华,妖艳似火点缀于眉心处。 谁人不识曼珠沙华,世人言,“曼珠沙华开于幽冥河畔,见之,天地鬼神抽泣”。 如此来看并非好兆头。 “小侯爷安好!”,两人见到来人,齐齐请安道。 莫长生这才将目光扫向旁边两人,心中不免好奇。 这位小团子是谁,竟然需要两名暗卫营的顶级高手来侍奉在侧。 “哟,怎么?”,莫长生语气邪魅, “萧长逸派你们两人来,莫不是有情况!”。 莫长生扫了一眼上妩,倒是吓得上妩不敢动作。 她太害怕见到陌生人了,就算是刚才这两位姐姐要伺候她沐浴,她都非常紧张。 可又不敢言,生怕她们厌弃自己,她害怕从别人眼中看到异样的眼光。 因为曾经被伤害过,所以处处草木皆兵。 莫长生真是一语惊人死不休,“不会这是萧长逸的娃吧!” 一听此话,吓得艾叶与甘菊两人不敢言语。 不过内心倒是十分佩服小侯爷勇气可嘉,若他扭头看去估计能看到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两人实在不想受到牵连,故而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可惜莫长生就是个二愣子,从小到大除了偷鸡遛狗之外,真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想他身份特殊,如今安然喜乐于王府之内,也算是对得起莫家满门忠烈了。 “我给你们说呀!”莫长生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继而道。 “萧长逸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真是惊掉了小爷下巴。 外表看起来清风明月,不近女色,如今这人儿都造出来了,还这么大,真难得小爷还担心他会不会有问题……” “莫长生你找死!”萧长逸脸色阴沉,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直到莫长生落地之后,才顿觉心神不妙。 想要逃跑,可惜还没行动就被萧长逸一把捞起,交给身后夜玄。 夜玄接过这位爷后直接拎了出去,不顾莫长生的叫喊声。 “夜玄,你放小爷下来,小爷不要面子呀!小爷今年都十五了,你还这样拎着我,这让底下的兄弟们怎么看我……” 府中一众隐于四方之处的暗卫见到莫小侯爷又要倒霉了,都偷着乐。 他们心里其实一直想告诉小侯爷,“您的形象早就没了!” 屋内。 甘菊两人不敢言语,大气不敢喘一个,生怕被小侯爷牵连,毕竟刚才那一脚估计很疼吧? 她们心知,“王爷生气了!” 萧长逸见室内摆放在不远处的花瓶,因为他这一脚也有所波及,故而冷声道。 “收拾妥帖后,下去吧!” 两人非常麻利将现场打扫干净,目光有些担忧上妩,不过迫于压力还是离开了。 见小姑娘一脸愣神,强装镇定的模样让人心疼,想她在宫里受人欺负估计也是如此吧! 故而放缓语气,“吓到了?” “没有。”小姑娘怯生生回了句。 听了此话,萧长逸也不愿点破小姑娘那份自尊。 径直坐到她身前,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又大又香的翡翠丸子放入她碗内。 “吃!”,一个字简单粗暴。 他这是妥帖帖的想要喂养小姑娘呀! 上妩愣神,瞧着面前圆不溜秋的大丸子,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入口。 她从记事起只食花,花也不是简单的花,那可是千金不换的虞美人,天下至毒之物,她用来当饭吃。 用莫长生的话来说,“我嘞个乖乖哩!” 上妩想了好久,皱起小眉头,一副为难的模样。 不过她最终还是很有骨气,“不吃!” 听到小姑娘反驳他,他平生第一次被人反驳,不由得脸色阴沉起来。 这寒气“蹭蹭蹭”往外散的模样,她也是察觉到一二,接着软下语气。 “不能吃,阿妩不吃,阿妩吃花,漂亮的花阿妩最喜欢啦!” 他算是明白过来,嘴角一抽,这丫头莫不是个傻子,她说虞美人好吃? 不过听非流说起,她体内早已适应了虞美人。 以她的现状,想来她食用虞美人算是从出生便开始了。 不难想象,宫中之人皆厌弃她,不过是嗷嗷待哺的婴孩便被弃在冷宫之内,无人照看,活下来都是个奇迹。 这虞美人早已与她融为一体,她体内血液浇灌出虞美人,让它遍地生根,也可说的通了。 可人食五谷杂粮,她终究需要去适应。 外加他特意询问过非流,五谷杂粮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缓和,消散她一身阴寒之气。 因而不让寸步,“以后每月月初才能食用一株,其余时间,你每日都必须食用这些个饭食。” 见小姑娘小嘴一暼作势要哭,他也没惯着她,声音抬高一个音量,里头的威胁意味深明。 “哭,一株也没有!” 第9章 曼珠沙华隐于此 上妩心知自己反抗不了,故而化愤怒为食欲。 心一横,一把抓起碗里的大丸子,嘴巴张的老大,就这么吞了进去。 就连萧长逸都没有反应过来,吞了! 不过须臾之间,上妩一张小脸就被涨的通红,指着喉咙惊慌失措的模样让他一目了然。 萧长逸当即一个用力拍在她后背上,只见一个翡翠丸子原封不动被吐了出来。 她大喘着粗气,被吓得不轻,“哇……,阿妩不能吃它,它欺负阿妩,阿妩快要死了……。” 这哭声倒是犀利,守在屋外的艾叶与甘菊两人对视一眼,担忧之色不言而喻,可惜王爷没发话她们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屋内。 萧长逸自知理亏,只好忍着脾气倒了一盏茶,摆在小丫头面前。 上妩哭累了,也不见眼前的人安慰她,自觉无趣。 外加她喉咙确实不舒服,想也没想端起眼前茶盏一饮而尽。 萧长逸想要阻止,可却已经来不及。 若是他没记错,那杯茶热气缭绕,正常人怎会如她这般面不改色的海饮下去? 想到这些,他蓦然想起花园一幕。 她明明被石子划破手掌,血流不止的模样也是不错,可这丫头当时毫不在意的情形。 他以为是她被欺负惯了,所以才能忍受。 可如今想来,一个五岁的孩子再怎么能忍,也不会如她这般面不改色。 萧长逸为了证明什么,又倒满一杯递到上妩面前。 当看着上妩毫不思索的一饮而尽,他才似有察觉。 随即吩咐屋外的人去请非流。 看样子有些急促,守在屋外的艾叶不敢耽搁,留下甘菊便离去了。 …… 宫内发生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可惜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只是安了所有人的心。 冷宫一角处,几个略显沧桑的婆子坐在躺椅上说着近期的事儿,嘴里还嗑着瓜子,好不快活。 这要得益于她们因为倒卖虞美人,买了好些银子,再也不用看他人脸色。 好吃好喝被守在外边的一众守卫伺候着,别提有多快活了。 而守卫也是收了好处的,自然乐意供奉她们。 当初被分在此处把守,他们只觉没有前途,不曾想这些个冷宫里犯了错的弃妃这么有能耐。 他们也算是不愁吃穿了,还想着升官这种不切实际的事儿也不现实,故而都得过且过。 好一招欺上瞒下、瞒天过海的伎俩! 其中嘴角带有一颗美人痣的婆子言道, “这下好了,那个小畜生得罪了摄政王,被摄政王丢到了太液池内,打捞上来的时候都不成样子了。” 被人称作杨婆子的老人接着道, “可不是嘛,不过听人说被捞上来的时候,那株花还泛着血红色幽光,会不会有大事发生呀!” “杨婆子你怕什么,反正又不是咱们害死她的,要找也是找摄政王,王爷他煞气本就重,想来也无事”,其中一位婆子当即反驳道。 几人谈话的内容是宫内现下最流行的说词,就算当初知晓内幕的宫女太监,也被夜玄给处置了。 现下除了渊帝渊后和他们身边的心腹外,知道上妩被带入摄政王府的消息也就终止于此。 世家大族与朝臣内外他们只会知晓上妩帝姬死在摄政王手中,自是安抚了他们想要巩固皇权的野心。 当初上妩帝姬降世,惹得九州上下动荡不安,不过是人心所致。 谁又真的去容忍这皇权颠覆,回炉重造呢? 上妩出生,大雪连绵数月不假,百姓食子裹腹、怨声载道不假,上妩额前曼珠沙华视为大凶不假,可什么才是真的? 什么…又是真的呢? 世家大族只顾眼前利益,当朝权贵腐朽不堪,唯有商贾贱民存了一丝不甘。 可皇权至上,当初的他们拿什么去撼动? 不过是螳臂当车后的株连之罪,可惜他们…承受不起。 后来萧长逸掌四方之权,曾下达召令。 “四方之民无论身份如何,皆可有机会入仕为官,亦可凭借军功为家人挣得荣耀满身,脱去贱籍,自此不受世家大族随意打杀。” 当初震惊朝野,可无人撼动分毫,就连渊帝也不敢多言。 毕竟萧长逸的麒麟军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若敢反对,命丧当场都是好的。 腐烂不堪的王朝终有一日走向毁灭,可身处其中的人却无法自拔。 他们只会歌舞升平,忘却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他们只会美酒佳肴,忘记了远赴落霞关的战事频发。 狼烟四起,战火纷飞,等到敌人的铁骑踏入这片山河之时,他们又当如何模样? 可想而知。 …… 非流把完脉之后,不咸不淡道,“天生的,没有触感,你现在哪怕拿刀刨开她的肠腹,她都没有感觉。” 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任谁都能听出来,可惜上妩还一脸茫然模样看不真切。 不知说她真傻还是假傻? 萧长逸却是不想忍,故而嘴唇轻启,不带一丝温度, “滚!” 情形剑拔弩张,甘菊两人看的明白,但不敢出言调和,只得默不作声装作鹌鹑。 非流被骂也不以为意,心中早已了然,萧长逸这是栽进去了。 上妩是毒药,亦是这百年基业的终点。 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他不明白萧长逸明明可自立为帝,又何须再扶持古溪渊氏? “她不仅没有触感,就连听感和视感都没有,姹紫嫣红于她而言不过一片暗淡,而万千声音于她而言皆是虚设。” 虽然非流说的事实很残酷,可就是如此,由不得其他几人震惊。 萧长逸倒还好,甘菊与艾叶两人却是难以接受。 若是没有听觉,那小帝姬是如何活下去的? 又是如何学会说话,难道仅靠猜测她们心思吗? 待萧长逸缓和情绪后,才想到什么其他重要的事,随即问道, “有没有办法去掉她眉心印记?” “有是有,不过她眉心的曼珠沙华消散不了,只能隐去,若是在水中浸泡太长时间还是会显现出来。”非流实话实说。 此话一出,见他眉心微皱,故而补充,“不过平日里沐浴洗漱倒也没什么。” 非流研制的药水千金难换,是有些神奇。 艾叶将药水涂抹在上妩眉心处,不过须臾之间曼珠沙华不见了踪影。 少了曼珠沙华的印记,不免看出一张小脸上的阴气也消散了些,多了几分小丫头的稚嫩可爱。 可见曼珠沙华确实不是好兆头,让人看了总觉阴风恻恻。 外加上一股邪气,让人不寒而栗。 待一切做完之后,萧长逸俯身蹲在上妩身侧,眼神坚定, “从此世间再无上妩,以后你就叫阿妩,是本王从落霞关捡回来的莫家遗孤,前几年身子不好,养在别院,如今好了些便接近府中照料。” 当初他去落霞关,落霞关满地苍夷,什么是血流成河,大抵也不过如此? 晚霞满天近似鲜红,与满地战死的边关将士相呼应,莫家满门忠烈尽丧于此。 将军百战死,何时复西归? 可归来的却是千万魂魄,再不见当年颜色,将士们意气风发,谈论边塞落霞孤鹜,何等畅快! 非流当即问道,“身份是安排好了,可这辈分该如何来算?” 一想到莫长生那小子,他也犯难,一脸愁色,“毕竟长生的性格你也了解,若是硬生生多出来个妹妹,他估计都能把王府给拆了。” 萧长逸思索片刻,“那就赐阿妩与本王同姓,以后称本王小叔叔。” “好,萧阿妩这姓氏估计也只有她能配得上了,不过话说话来,渊帝与你同辈,叫声小叔叔也不为过。”,非流一脸开怀。 他想,既然改变不了萧长逸的心思,也便不去惹他嫌了。 第10章 赐蒹葭院,居正妃寝殿 此事算告一段落。 傍晚时分,王府内除了几个知情的人外,其余人都只知晓上妩是这摄政王府的姑娘,被王爷冠以萧氏。 何等的有幸? 不过却是同小侯爷一样,都是用莫家满门忠烈的荣耀换来的,她们只有敬畏之心,不曾怀有其他心思。 …… 蒹葭院内。 甘菊与艾叶两人正在忙碌着收拾寝殿,其余几个下人则是在外殿忙碌。 此处院落被安排给上妩来住,也是经由萧长逸选定的。 起初管家寂如海还略有为难,这蒹葭院是正妃居所,王爷还没娶亲,便将院子给安排了出去,多有不妥。 若是旁人说闲话,妨碍正妃进门,就得不偿失了。 他将想法说了出来,惹得萧长逸一阵扶额。 记得当时王爷表情严肃,语气邪魅道, “若是未来正妃如此斤斤计较,也不必娶了她日日供养在府内,多生事端!” 这一顿数落,倒是让寂如海不敢再言,只得默默安排人手过去收拾寝殿。 他是个拎得清的,一阵安排过后,也是挑了几个平日里老实能干的侍女前去侍奉。 此处寝殿与萧长逸的寝殿离得很近,穿过一道抄手游廊便可进入他的寝殿。 这种设计在世家大族眼里不足为奇,毕竟正妻居所当与夫君密不可分,方可维系情愫。 萧长逸安排上妩此处住所没有别的心思,若真有也只是图简单方便。 再加上若是把她安排在后院,非流第一个不同意。 后院居所离花园很近,他是怕极了他的那些花再被上妩吃了去。 为此可是求了自己好长时间,自己也是怕麻烦的,这才应下来让上妩居于蒹葭院。 …… 这么爆炸的消息,可是让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的莫长生一顿,“呵呵!”。 哪怕晌午被夜玄那个冰块脸打的动弹不得,他也忍不了了。 随即让底下的小厮们抬了他就去蒹葭院。 此时蒹葭院已收拾妥当,底下的侍女各司其职,也显得有主家风范。 上妩此刻正在陪小鲲鱼玩耍,起初她确实怕它。 可听萧长逸说,这不是鱼,是鲲! 想起他所说的,“鲲可鹏程万里,化而有形,亦可无形,这无形与有形皆可随意变幻。” 现在才明白过来,小鲲鱼的确会闹腾,她是抓不住它的。 一旦要去抓它,它便化为无形之状。 虽肉眼见得,可惜上前触摸似流水般从指缝间流窜四方。 这也要怪上妩自己,若不是她初见小鲲鱼便把它当球扔出去,它也不会这么害怕她的触碰。 如今能跟上妩嬉戏,还要得益于上妩体内的血液所致。 她体内血液可种出虞美人,是小鲲鱼喜欢的。 可惜上妩对她的血有如此能耐,完全不知。 当初冷宫里能生出一波又一波的虞美人,还得从小姑娘有一次不小心被石子绊倒,血液滴注在那片空地上,才有了后来的虞美人。 自此那片土地可是个风水宝地,一波又一波的虞美人不知带动了多少冷宫的衣食无忧。 反正那些个婆子便是因着虞美人才如此安逸的。 院落外吵闹声越来越近,上妩自是听不见,依旧我行我素的与小鲲鱼玩耍。 甘菊两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可她们实在想不到,小侯爷这刚被夜玄统领给教训了去,不到半晚时分。 就能下床了? 要知道以前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可小侯爷哪次不是要在床榻上熬过十来天才能下床。 不仅仅是他疼的原因,而是他躲着不肯见人。 也是,他这么大个人还被夜玄给教训成那么个鬼样子,实在让他抬不起头。 毕竟府内兄弟们可都看着他呢?虽然丢了面子,可这里子也是要的。 莫长生眼中的兄弟们是王府内一众暗卫。 当初赵清舟带他一路兼程,来到帝都,进了摄政王府后,也就一直居住在王府内。 久而久之他也就和萧长逸的这群手下熟识。 按理说萧长逸与他是亲表兄弟,可两人关系却不如他与他府中暗卫熟络。 连“兄弟们”这种称谓都用上了,也可见关系绝非一般。 而莫长生一见到萧长逸可就没这么亲厚了,总是连名带姓的叫“萧长逸,萧长逸……”。 生怕别人知道他们的表亲关系似的。 莫家满门忠烈,这帝都无人不知? 渊帝允莫家子孙世世代代承袭爵位,赐丹书铁券。 他可是将莫长生当眼珠子来看待也不为过,生怕他一个冲动就离开了帝都。 不为别的,只是这莫家再不可出什么事端,要不然他也无颜面对地下亡魂。 当年莫老将军深受渊帝器重,底下的小辈们也恪守礼数,不曾越雷池一步,冒犯天威。 如今物是人非,落霞关依旧存在,可莫家除了莫长生之外再无一人生还! 为此也就解释的通,莫小侯爷一身反骨如何炼就得了。 可不就是渊帝放纵出来的? 在这帝都里,莫小侯爷的名讳可谓是响亮极了。 平日里他虽偷鸡遛狗,可也无人敢言,毕竟帝都新贵当中,他独享一份。 当初渊帝赐的府邸与王府齐平,可惜莫长生常年居住在摄政王府内不愿回去。 萧长逸心中看得清楚,落霞关的惨状莫长生也是目睹过。 当初他不过十一二岁就承受这些不该承受的,想来日日夜夜也不好过。 可萧长逸唯一能做的便是放纵他一世无忧,他不必再去疆场厮杀。 只需安逸在帝都,当他的小侯爷即可,这世间杀伐都由自己一人承担。 就连赵清舟都看的明白,故而也不愿多劝,任他在王府内逍遥。 两人也不曾想,好好的少年郎竟被他们浇灌出了一身的坏习惯。 萧长逸倒好,他不会气恼,更不会去数落莫长生。 但身为莫长生师父的赵清舟就不乐意了,平日里不是逼着他练剑,就是读书练字。 说什么“君子要修身养性”,听得莫长生一个脑袋两个大。 人人都道,“莫家满门忠烈,却出了小侯爷这么一个反骨!” 外人只见到他偷鸡遛狗,不务正业。 又有谁人见到他挑灯夜读翻看兵书,谁人又见到他刻骨练剑的模样? 这些模样府内众人都知晓,可却从不说破,莫长生一身的傲骨与自尊需要维系。 他想要亲手踏破苍梧的决心不可变,多少个日夜交缠都是莫老将军的嘶吼声,与长枪刺破他胸膛的那一抹场景。 他从不忘却! 少年人不管是江湖恩怨,还是疆场厮杀,都带着股韧劲儿。 不惧风雨飘摇,不惧艰险万阻,只为心中不平的执念,来一场赌注。 终有一日蓦然回首,也不愧于心,不愧地下千万亡魂。 院子门口的侍女拦不住,就这么被莫长生他们闯了进来。 甘菊见状,眼神示意一旁的艾叶。 艾叶心下了然,不敢耽搁,从人群中退了出去,现在这种情况唯有王爷能管的了。 来看热闹的还有隐匿在暗处的一众暗卫,若是他们知晓今日的结局,绝对不会这么开怀的来看小侯爷逞威风。 待他让人将架子床抬到上妩面前时,才示意小厮们放下。 过程十分艰辛,从他嘴里一直叫喊着,“慢点,慢点,小爷腰……”可以看出来。 不待上妩反应过来,莫长生随即开口,“哎,你是哪来的小丫头呀! 还莫家遗孤,萧长逸这说词真是让人惊掉下巴,莫家亡灵都投完胎了,你是哪来的遗孤?” 莫长生说话是不好听,可他心里就是别扭。 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可他心里还是挺敬重萧长逸这个表哥的,嘴上不承认,那是他腼腆。 再加上萧长逸冷冰冰的,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平时嫌弃自己嫌弃的要死。 这一时间来了个小团子,夺走了他在萧长逸心中所有的注意力,他自是不答应。 故而才有了这一幕,哪怕全身被夜玄打的酸疼,他也要问清楚。 在他心里只知道,“他才是萧长逸的唯一亲人,眼前这个冒牌货想要乱认亲,也要看他答应不答应!” 第11章 叫他小叔叔 面对眼前之人的逼问,上妩不敢说话,她能从他眼中看出愤怒。 她太清楚这种眼神了,实在害怕。 淡蓝色衣裙被她双手死死攥紧,蓦然低下头,不敢看他。 甘菊看的真切,心想,“小侯爷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对,这伤疤还没好呢?” 看着他那张俊脸,全是被夜玄统领欺负过的模样。 紫的青的红的,跟唱戏的差不多。 再瞧他躺在架子床上僵硬的身体,虽被大红金丝暗纹锦袍给包裹着。 但她敢肯定被修理的不轻,要不然也不会让人抬着过来。 “小侯爷还是消停会儿吧!”甘菊好心提醒。 只不过话倒是有些直,再配上她那公事公办的语气,听得莫长生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这萧长逸摆明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这才多久就带了个粉嫩嫩的小团子。 是不是年底还要娶回来个正妃? 毕竟这蒹葭院是正妃的居所,现在让一个小团子住着,任谁都要猜测这小团子的生母是谁? 反正莫长生自我认为,萧长逸这是外边有人了,才造出来这么个小团子。 长的和他本尊一样妖孽,一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你看看现在小团子一副无视他的模样就知道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让小爷消停,小爷就不听,甘菊你说她是不是萧长逸的娃,一样的妖孽。” 莫长生看着事不关己的上妩,对着甘菊道。 甘菊只得扶额,不做言语。 萧长逸赶到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莫长生的叫喊声。 众人见是他,刚要请安,却被萧长逸摆手示意。 他们也只好默不作声,看着小侯爷一波作死。 而隐在暗处的一众暗卫看的正是起劲儿,院落内一道凛冽的目光扫来。 吓得他们个个从墙头上摔了下来,跟下饺子似的,毫无形象可言。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主子的眼神好可怕,幸好他们闪的快,要不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好看吗?”冷不丁一道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他们只觉遍体生寒。 “头儿,也不是很好看,就一般般。”凌七比较活泼,见夜玄问话,当场回了句。 此话一出,其他暗卫是抑制不住的笑,更有甚者还笑出了声。 “是挺一般的。”夜玄不急不慢,面无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众人还以为就此过去了,可没成想一句话把他们拉回现实。 “天枢近日病恹恹,想是没人陪它玩耍,你们谁去呀!” 夜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语气不似作假。 凌七最为机敏,一个闪身“逃了!” 剩下一众暗卫也是不敢在此停留。 开玩笑! 天枢一口都能把他们吞入腹中,去陪它玩耍,还不如去北海游泳。 …… 这头莫长生还自导自演,哭天抹泪道, “没天理啦,是小爷看着萧长逸长大的,如今他连娃都这么大了,我还不知道,我命怎么这么苦呀!” 众人心里暗自反驳,“小侯爷您编的可真离谱,是王爷看着你长大的才对吧!” 上妩起初低头不言语,可见眼前躺在架子床上的大哥哥连起都起不来。 她自然敢抬起头,望着他在那里唱戏。 想着冷宫的老婆婆们也喜欢唱戏,她还觉得煞是好玩,可如今看来总感觉眼前之人唱的不够标准。 故而撸起袖子想着帮他一下,至少把动作做对吧! 小丫头玩心很大,吓得莫长生一阵鬼哭狼嚎地乱叫,“手手手,哎呀!小爷胳膊,快断了,断了……” 众人一阵唏嘘,就连一旁的甘菊都感觉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咯咯”作响。 但想到王爷在此,姑娘定然无事。 就算小侯爷再大的气性,有王爷的地方他也只能憋着。 哪怕爆发出来也不要紧,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你就会看到一副场景。 “夜玄揪起他的衣领往没人的地方拖”,之后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说了。 上妩做完一系列事情后,拍拍小手,暖呼呼的对上莫长生扭曲的脸庞, “这样就好多了,你刚才的动作不对,不能光动嘴皮子,要配上动作才形象,婆婆们都是这样的。” 一脸的天真无邪让众人不忍责备,可莫长生才是受害者。 他全身上下本就酸疼,被她这么一顿操作。 如今在众人眼里,他妥帖贴地像极了老婆子对骂的场景。 不伦不类的模样,他不能忍,“你个臭丫头,看小爷起来怎么收拾你,就你也姓莫,别不是个二愣子!” 一想到这丫头戏弄他,他就像是炸了毛的鸡,恨不得在她屁股上打上几下出出气。 场面一阵混乱,上妩看着他吃人的目光,还有他硬撑着起来的架势,吓得在院子内乱窜。 有的人极力拉着莫长生,有的人拦着他的去路。 大眼可见他全身上下数不清的手,勒的他喘不过来气。 这也不是草木皆兵,不管是蒹葭院的侍女,还是他自己带来的小厮都怕极了这位爷做出点什么。 心想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小主子,他们都能想象王爷的脸就得比现在还冷上一个层次。 上妩步子也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她实在跑不动了,想着要是他追过来也不跑了,顶多被打一顿。 鼻尖多出一抹冷冽香气,可惜她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但她却能猜到那人是谁? 故而欣喜交加,硬生生的朝着香气飘来的地方跑去。 后又像八爪鱼一般爬到萧长逸身上。 萧长逸倒没多大反应,更多的是无奈,这丫头真是记性不好。 他晌午郑重的告诉她,以后莫要冒冒失失,更不要动不动爬到他身上。 如今竟这般熟练,没心没肺! 可其他人却是看的真切,王爷是真真将眼前的小主子放在心上。 要不然你见过哪个人敢拍老虎的屁股? 谁人又敢把他家王爷当成竹杆一样,顺着往上爬? 唯有萧阿妩敢如此了吧! 后来坊间传闻,“萧阿妩是摄政王的心尖宠。” “哪里是心尖宠,应该说是摄政王的童养媳。” 还有更大胆的言论,“王爷这招可真厉害,看来媳妇要从小养才算香!” 这些流言不难想象是谁传出去的,唯有一人敢如此大胆。 当莫长生排头号,再无人敢排第一。 一场闹剧终需尽。 “闹够了没?”,萧长逸语气中的不耐烦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跪地,不敢抬头去看王爷的脸色。 没了束缚,莫长生废了好大力气才站稳。 后又抬眼望去,见他身上还挂着个糯米团子,心中顿觉窝火。 声音沙哑,指着他怀里的上妩,开口质问,“萧长逸,她不是莫家遗孤,也不是我的妹妹!” 莫长生的心思不难理解,他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才是萧长逸最重视的人,其他的都不算。 真是爱吃醋! 可惜萧长逸对这些全然不知,在场众人看的明白。 “石头,带你家爷回去。”全然不理会莫长生的无理取闹,冷声吩咐身后一人。 被叫做石头的少年与莫长生同岁,面容清秀,却又夹杂着丝丝冷气。 武功却是极好的,若是遇到高手,保护莫长生脱险绝对是把好手。 为此,当初夜玄遵从萧长逸的吩咐,选了石头做莫长生的贴身侍从。 石头也是干脆利索,一把将人扛起,大步离去。 哪怕莫长生再有不满也不再多言,毕竟他这个侍从脾气大的要死,比他这个小侯爷还不好惹。 一言不合就把他这个主子倒吊在树杈上,害得他吹了一夜的冷风。 莫小侯爷真是把趋炎附势给表现的淋漓尽致,惹得众人瞠目结舌。 上妩见人走了,便想要从萧长逸身上下来,可发现动不了了。 才察觉不对劲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萧长逸,软软的唤了声,“大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不是让你叫本王小叔叔?” 虽是询问,可上妩却是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什么。 复又甜甜的唤了声,“小叔叔。” 第12章 气节云天护山河 他本不是计较之人,只是帝都权贵世家皆虎视眈眈想置上妩于死地。 当初不过是渊帝将上妩遗弃在冷宫里,不闻不问,才平息众怒。 如若知晓他们口中的妖姬在他府上,定会有所波折。 他倒无所谓,只是不忍小姑娘心中再有一丝不安。 萧长逸并没有拿走托着小姑娘屁股的大掌。 而是径直走到院落摆放在榕树下的石桌旁,将人放到石桌上。 上妩是个闲不住的,她起身就要往下跳,可惜被萧长逸给拦了下来,“别动!” 上妩竟真的不敢再动,感受着他身上带来的冷冽香气,她好像要沉醉其中了,故而凑近了些去闻他身上的味道。 萧长逸不明所以,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摁在上妩眉心处,防止她的靠近,“你又要做什么?” 他认为上妩的心思不能用常人想法去推测,还不如直接问的了当。 “小叔叔你好香,阿妩喜欢!”上妩实话实说,一脸的天真。 看的萧长逸手上一顿,他这是被眼前的小姑娘给调戏了。 可是他竟不反感,心里还有些说不明的情绪,不敢多留。 快速拿开抵在上妩眉心的手指,转身离去,步子慌乱,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上妩反应过来,才察觉眼前哪还有小叔叔的踪影? 故而偏头问向一旁的甘菊和艾叶两人,“两位姐姐,阿妩是说错话了吗?” “姑娘怎会这么问?”艾叶一脸的宠溺,语气中多有疑惑。 上妩耷拉着小脑袋,语气中的失望藏也藏不住,“我看小叔叔十分反感我的触碰。” 语毕,艾叶与甘菊两人收敛情绪。 心想她不过孩童年纪,本该是这世间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身份所累。 本该是尊贵无双的上妩帝姬,却因一朝降世,突生变故。 到底经历了多少沧桑,多少人情冷暖,多少丑恶嘴脸? 才炼就如今的察颜观色,她大可不必如此卑微,也不必如此懂事。 可人间一场恩赐,却磨灭了她的所有期待。 甘菊两人齐齐蹲在上妩跟前,盯着不知所措的小丫头。 还是甘菊率先开口,“姑娘不必如此想,王爷对你很好,他很喜欢你。” 上妩不敢相信甘菊的话,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说,“她被人喜欢”,眼神中的震惊不言于表。 紧接着艾叶附和道,“姑娘长的这般好看,你可不知道王爷宠溺的眼神都写在脸上了!” 艾叶声音欢快,只要她一回想起刚才王爷抱着姑娘的样子,就感觉不可思议,心中有无数个想法,“莫非王爷被附身了?” 谁人不知苍玹战神萧长逸一把长枪可刺破云霄? 当初落霞关惨状不忍直视,但不可否认的是落霞关失守,却是他凭一己之力夺回来的。 不仅生擒苍梧主帅祭奠莫家将领,还逼得苍梧帝俯首为臣,以苍玹为尊。 年年大把的油水往苍玹送,也足以扞卫三军,告慰落霞关牺牲的万千英灵。 本该让将士魂归故里,可当真正看到落霞关的满目苍夷,尸横遍野,还有莫家男儿英雄色胆。 哪怕是死,也绝不倒下的信仰之时,他动容了。 将士虽有魂归故里之说,可哪里又是故里? 难道帝都皇城便是故里。 不! 那里遍布朝臣新贵、世家大族,那里欲盖弥彰、不知百姓疾苦,那里欺上瞒下、利欲熏心。 那里华丽万分,却被束之高阁,那里危机四伏、十面埋伏。 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这是我们引以为傲的故里吗?早已因世家权贵变的面目全非。 可终有破晓之日,萧长逸会披星斩月,挑逗天际,将这人人艳羡与痛恨的法度改天换地。 少年之志,当志在四方,不必束之高阁,不必一言不发。 应当轰轰烈烈,成为自己认为的模样,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前路飘渺,也有“敢教日月换新天”的胆气! 上妩看懂了两人的话,后又细细想了一会儿,很快她便不纠结此事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又和小鲲鱼打闹在一起。 小鲲鱼很是乖巧,不仅很配合她,而且就连她的触碰它也欣然接受。 可能是因为刚才上妩的情绪波动,它与上妩心心相印,自是感知到了她的落寞,便以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小鲲鱼一时的心软,造就了它几个月的悲剧,在这王府内萧长逸并不可怕。 但眼前的上妩帝姬才是最可怕的,它可得防备着,因为……。 蒹葭院内,悲鸣声响彻云霄,惹得人阵阵寒意袭来。 可对于上妩来说并无感触,她心智不全,自然无法理解别人的痛苦。 就连一旁的甘菊与艾叶都能感觉到小鲲鱼的悲凉,可她们家姑娘,哎,一言难尽……。 晚膳时分夜玖送来药膏,并叮嘱甘菊如何使用。 甘菊一一记下,不敢有丝毫怠慢,不仅因王爷十分重视姑娘。 再加上姑娘手心处的伤口确实容易留疤,但有了这雪肤膏也就不成问题了。 雪肤膏千金难求,世家大族府内的夫人小姐们最是羡慕。 曾用千金来求非流公子研制的雪肤膏,都无果而返。 被拒之门外的人也不在少数,可见它的珍贵之处。 待伺候上妩安寝后,甘菊叮嘱了她,若是有事只需喊一声即可。 守夜的是甘菊,怕姑娘睡的不安稳,所以她一夜睡眠很浅。 ……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到了上早朝的时候,萧长逸按时起身。 察觉被褥底下有响动,像是小猫在叫,叫的人心里软软的。 不待他一把揪起被子,就见某只“小猫”从被子里冒出小脑袋。 睡眼惺忪的模样,让他阴沉的面容看不到一丝波动。 “怎么了?”上妩揉了揉眼睛,边说道。 由于刚醒,她的声音软到极致,听在萧长逸耳中,总感觉心里被猫给抓了一下。 可萧长逸没时间理会这些,他现在只想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在蒹葭院,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之后,他又觉得这话怎么那么怪,好像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老夫老妻。 脸上表情丰富多彩,若是莫长生在此处,估计都要惊掉下巴,接着说上一句,“我嘞个乖乖哩!” 上妩还没回神儿,对于萧长逸的问话置之不理。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殿外…… “小侯爷安好!” 是夜玄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最好分辨。 接着莫长生道,“萧长逸呢?小爷来给他道歉。” 昨天原是误会了萧长逸,听完石头的话,他也进行了自我反省。 想通之后,才下定决心今早来道歉。 声音轻快,好像道歉对他来说家常便饭。 在这帝都皇城内,能得小侯爷一声道歉,也是三生有幸。 见莫小侯爷一身轻松,不似昨日模样,一旁立着的夜玖不嫌事大,“小侯爷这是全好了?身上的伤……” “小爷铜墙铁壁,自然好的快。”莫长生脸色挂不住,语气急促道。 他那些伤看起来严重,不过只是皮肉之伤,夜玄这是手下留情了。 外加上昨日石头给他涂了药膏,他自然无事。 听说那药膏是萧长逸派人送来的,当时他还好一阵唏嘘。 心想,“萧长逸这个狗男人,狗得很,不过还是有良心的!” 若是萧长逸听到这些话,估计气的吐血,他不过是心疼他是莫家唯一血脉,怎么就被他说的这么不堪? 第13章 同床共枕眠 见莫小侯爷作势往殿内闯去,夜玄两人不敢耽搁片刻,一左一右拦住他的去路。 开玩笑,他们可不敢挑战他家主子的脾气。 前天晚上上妩帝姬误打误撞进去,事后主子发了好一通脾气。 这不才将墨非与赤影罚去神策营当陪练。 这等差事,他们可享受不起,自然不敢放莫长生进去。 莫长生见这架势,顿觉殿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要不然这两人怎么不让他进去,心知硬闯肯定不行。 这智取吗?倒可以一试。 “表哥!” 此话一出,夜玄与夜玖两人转身就要行礼。 为此让莫长生钻了空子,快如闪电,火红色身影闯入殿内。 他们想拦也是有心无力,迟了一步。 殿内气氛因莫长生的闯入被打破。 穿过雕花镂空屏风,入眼的是一张大床。 床榻上被褥零散,一大一小的身影拉扯在一起,让人好一阵联想。 莫长生一张嘴巴张的老大,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这一定是假的! 被外界称为煞神的萧长逸,怎么有如此急不可耐的一面? 连小丫头都不放过,怪不得他平日里一副清心寡欲,原来竟是有这种癖好,让人不由啧舌。 紧接着夜玄两人也闯了进来,他们倒是不如莫长生心思一般活络。 但心下也是一凉,看来很快他们也可以去陪墨非与赤影了。 这还不是重要的,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武功也算是上乘,可却连上妩帝姬何时进入殿内的都无从察觉。 难道这上妩帝姬真的如外界所言,有什么妖法? 不待两人多想,莫长生急不可耐的开口,“好你个萧长逸,真是个禽兽,小爷说你怎么这么反常呢? 又是让人家小团子叫你叔叔,又是让她入住蒹葭院的,本以为是你的奶娃子,却不成原是你的童养媳!” 接着他冷哼一声,不过脸上却是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看的人直发痒,忍不住想要揍他。 “滚出去!”萧长逸声音沙哑,其中蕴含的怒火几乎要将来人吞噬。 可某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地言道,“你你你……,做了这等丑事还不让人说,真是儿大不由娘呀!” 上妩好奇地扒拉着刚才被萧长逸摁在被褥里的小脑袋,瞧着莫长生一身的戏精模样。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又唱上了,不过却是比前日有进步。” 幸好莫长生不知她心中所想。 要不然能气的七窍生烟,这小团子是变了法儿的骂他,“跟个悍妇一样,只会骂街!” 莫长生继续道,“啧啧啧,你这种欲求不满的模样,小爷真想让其他人也来看看,哈哈哈……”。 真是在作死的边缘却不自知,再配上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越发的欠揍。 立在一旁的夜玄两人,现在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瞅着莫小侯爷。 殿内冷气外冒,冷的他们背后生寒,只觉此次处罚不会比墨非他们轻。 以主子的脾气估计是非要将他们遣到北海去游泳不可。 北海之地,荒无人烟不说,海水翻涌可撼动天地,上方无鸟可寻,海下大鱼可吞万物而不觉裹腹。 如此万象丛生,可谓是让人听之发怵!不过这些信息多半来源于评书先生所讲的,到底是怎样的,还需亲眼所见的好。 萧长逸凤眸微眯,字字铿锵有力,一张俊颜寒气骤聚, “莫长生,本王是你表哥,亲表哥,你要是不服,大可与本王一决高下,若是再不知道尊卑有序,你,试试!” 上妩虽无听感,可她也察觉到周身冷气,就连身上的被子都挡不住,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寒颤。 须臾之间,萧长逸已抬脚走至莫长生身旁,只着一件禁欲黑色寝衣,身姿挺拔。 寝衣有所散乱,可瞧见他让人窒息的喉结,再往下隐约之间是坚硬的胸膛。 似是巧夺天工的造世主对他的恩赐,不知要倾倒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 这些手笔多半来自上妩,若非夜间她睡觉不老实,对他动手动脚也不至于如此。 如今萧长逸怒火中烧,自然也不顾这些。 再者上妩不过是个孩童,也不必避讳坏了她的名声。 夜玄与夜玖两人深知情况不妙,主子这是真怒了! 为此两人一致挡在莫长生面前,生怕主子一个冲动伤了小侯爷。 小侯爷人是贱了点,嘴是碎了点,这脑袋也是看着不那么…灵光! 可若是打残了,还不是主子一个人在背地里懊悔。 毕竟两人也算是了解萧长逸,他对小侯爷看似不那么在意,心中却是极为重视他。 可惜他不善表达,整日里一副冷酷面孔视人。 久而久之便更加的让人难以捉摸,这才让小侯爷有种主子不在意他的错觉。 “主子息怒!”两人齐声道。 莫长生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萧长逸,见他周身寒气四射,心中越发得意, “怎么?被小爷说中心思了,将小团子冠以萧氏,对她起了别的心思,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谁又看不清呢?” “小侯爷,这时候你还添什么乱呀!”夜玖焦急不已,实在听不下去,故而出声提醒。 莫长生粗着脖子,十分硬气,“让他打,别拦着,打死小爷,十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萧长逸本就在军中待惯了的,一身的杀伐之气挡也挡不住。 当即手上一个用力,将挡在莫长生身侧的两人挥退出去。 两人无力抵抗,毕竟他们的内力不如他家主子三成,能不受伤都是好的了。 抵抗都是奢望! 待两人稳住步伐,已是气喘吁吁,雄厚的内力压迫感太强了,他们不敢造次。 没有夜玄与夜玖的阻挠,他与莫长生近在咫尺,这气质一比便知谁更胜一筹? 萧长逸继承了他母妃与萧氏一族的优点,面容冷清,让人亲近不得。 一双黑沉的眸子摄人心魂,仿佛能看到当年心系苍玹、悲悯百姓的父君萧君离,薄唇性感,给人一种薄幸之感。 怪不得上妩第一次见他,便说他像狐狸仙,一样的妖孽祸乱众生。 而莫长生是莫家血脉,与他是表兄弟,这样貌也是极大的区别。 他更多的是稚嫩未退,一股子少年性情,仍保留着一颗赤诚之心。 不似萧长逸早已被人情冷暖染的面目全非。 见眼前少年不屈服的模样,萧长逸不为所动,势必要给他点教训。 让他知晓其中苦楚,这世间有很多事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一直无声的反抗自己的保护,无非是想要去落霞关历练。 落霞关虽无动乱,就连苍梧也是以苍玹为尊,可这背后有多少暗潮涌动,又能否经得住推敲,无人可知? 因而一直未能松口,生怕落霞关会葬送莫长生。 到那时他…又该如何去告慰莫家英灵? 可为此莫长生也便越发的不务正业,成为这帝都内人人艳羡与说道的二世祖。 是他之过,身为兄长,未能担起职责,让他养成如此模样,并非他心中所愿。 眼中波光犹如一道惊雷,不再迟疑,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后又不待莫长生反应,抬脚压至在他脊背之上, “你若不是莫家血脉,本王真想一刀了结了你,省的眼烦。” 莫长生动弹不得,双眸猩红一片,到底是在气什么,他也分不清。 许是听到萧长逸对他的关心只是来源于莫家而刺痛了他。 或是重提莫家之事,又让他忆回当年落霞关满门尽丧的场面,心中混乱不堪。 “我对你而言只是责任吗?”莫长生自言自语道。 他不甘心,复又抬眼,仰视眼前之人,不甘心地问道,“若是没有莫家,你还会管我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莫长生眼中的骐骥,就连榻上默不作声的上妩都能感受到。 可萧长逸却浑然不知,这样一想,他还不如小孩子通透。 真是可叹,以后追妻之路还是很漫长呀! “若是没有莫家,你哪怕死了残了,都与本王无关,这等能耐也只能在帝都里被人宠着惯着,不知自己是谁?” 话似刀割刺入莫长生胸膛,将他伤的遍体鳞伤,接着又道, “当初外祖与舅父让先生冒死将你带出落霞关,托付给本王,本王念你年少,不曾约束你,不曾想……”。 第14章 帝都流言蜚语起 萧长逸终是说不下去,故而不再言语,不过眼神中的凌厉不减分毫。 可这些个话足以熄灭少年人眼中的光。 莫长生曾经引以为傲的表哥,却是如此看他,比外界之人还要鄙夷他,怎叫他不心痛? 他曾经眼中有光,视表哥为战神,单枪匹马直捣苍梧主帅营帐,生擒将领,祭奠英灵,告慰莫家满门忠烈,是他不可及的。 心中的憧憬不似作假,但由于萧长逸一直阻碍他远赴边疆建功立业,他也就越发的反感,故而连表哥也不叫。 总是称呼他名字,故意想等他厌烦自己,把自己送到落霞关。 莫长生嘶吼出声,“我不配做莫家子孙,那你就杀了我,反正我也是活够了,若是不能恣意一生,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又有何意?” “好一句又有何意?”萧长逸冷笑出声。复又眼中戏谑,剑眉上挑,似是要将莫长生嘲弄个遍, “试问,文不成武不就的莫小侯爷,有什么资格在本王面前硬气?” 此话一出,他加重踩在莫长生脊背之上的力度。 惹得莫长生冷气一抽,心中真想吐槽一句,“我嘞个乖乖哩,疼死了!” 可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不能没骨气,丢了自己一身的范儿。 看来莫小侯爷也是有骨气的吗? 局面僵硬,在场的夜玖两人不曾见过如此硬气的小侯爷,自是被他不屈的傲骨所动容。 反正他们还没见过哪个跟主子叫嚣还能活着看到明天太阳的人? 想着要不要给小侯爷刨个坑,正好主子前脚了结了小侯爷,他们后脚也能让小侯爷入土为安。 莫长生要是知道两人想法,估计会冷笑不止,说上一句,“我谢谢你俩!” 萧长逸问的对,文不成武不就的他,除了小侯爷的尊荣,再无其他可言? 他嗤笑一声,或是自嘲,或是不甘碌碌无为! 见莫长生一脸的落寞神态,萧长逸放开对他的压制,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少年。 开口道,“本王从未觉得你可怜,哪怕你年少时期,满门尽丧也不曾差别对待,不让你去落霞关也不是瞧不起你,更不是娇惯你, 而是不忍这世间再无一滴莫家血脉,更不愿你被仇恨迷失双眼,你以为落霞关真的如表面平静?” “不知哪日苍梧铁骑踏破落霞关直捣帝都皇城,不知哪日莫家惨剧再次上演?”,他心里惆怅万分,面上不显分毫。 接着转身背对地上少年,眼神晦暗深沉,其中蕴含的欲念不达眼底,继而道,“你若真的想挑起莫家百年兴衰,不若炼就满身铁甲, 到那时再无人敢欺你分毫,世人提起你来,不是因莫家祖辈尊荣。” “而你只是你,只是莫氏长生,敢挑逗天际,疆场一战,不惧刀光剑影,更不惧人心叵测,有的只是坚不可摧的执念与韧劲儿。” “这芸芸众生,存于四方之内,求得不过是一个道,长生,你求的是哪种道,种的是哪种果?” 一句话似是让莫长生破防。 对呀,他求的是什么? 他当初只是想反抗萧长逸的摆布,与帝都皇城对他的人人艳羡,反抗周身一切都把他冠上莫家遗孤的称谓。 世人又可曾知晓他是谁? 所有人只知他是莫家遗孤,帝都肆意妄为的小侯爷。 可他是莫长生呀! 不是任何身份的枷锁,他只想征战疆场,等来日莫家由他传承,而不是趋于莫家百年兴衰,享受前人用血肉之躯带来的无上荣耀。 少年之志,不惧艰难,凡有所为,必有所成,不求成大儒先贤,不求做前无古人的创世之才,只需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人即可! 他明白了,萧长逸在教他做人,心中透彻,如大梦初醒般。 艰难起身,看着萧长逸挺拔如松的背影,脸上竟是了然之色,向着他席地躬身,郑重道, “表哥,我不愿如困兽般居于帝都皇城,做世人吹捧的小侯爷,我愿与落霞关生死与共,完成莫家使命,哪怕现如今武功不算高就,可我有一身的胆气去拼搏, 待花甲之年能告诉世人,我是谁?” 萧长逸心中一震,他想终有一日少年当如他祖父一般驰骋疆场,保一方百姓,护万世太平,不叫苍梧入关山。 这关山自然是落霞关,曾埋葬多少将士骨气? 皑皑白骨化作丝丝不甘,铸就后起之秀的气节云天! “好,本王允你远赴落霞关,从百夫长做起,待来日战场相见,愿你羽翼丰满,可统率将士扞卫关山!” 也许是他将少年保护的太好,而忘记了他是莫氏家族的希望。 莫家儿郎一出生就注定疆场杀伐。 天地浩然正气,哪怕帝都世家权贵腐朽不堪,利欲熏心,也终有一日看到山河破碎,商贾贱民自成一派,蓄力待发,直捣黄龙。 这卧榻可还安稳,世家大族可还长存? 不过一副朽木消散于世间。 而萧长逸要做的便是推翻这苍玹掌权之人,一切回炉重造,再无杀伐,再无贱民食子裹腹。 他把所有骐骥都赌注在上妩身上,可他从未想过,一时的心念,却注定了他半生凄苦,半生杀伐,半生求而不得。 可见“上妩帝姬乃天生邪骨,兄弟姊妹于她而言不过轻如浮尘,待她掌权之时,便是渊氏子孙尽丧之际,更是天下杀伐的开端。”不是飘渺之言。 既是天生的帝王,更是天下百姓的炼狱,亦是萧长逸的劫数。 逃不开,多惆怅,理不断,怨恨起,只因痴恋系心尖!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一切误会皆由萧长逸的一席话而消散。 莫长生与萧长逸血脉相连,后续他也会成为萧长逸最大助力。 几日后的官道上,两匹骏马驰骋远去。 分别是莫长生与他的侍从石头。 他得了萧长逸的调令,此去落霞关隐去一身荣宠身份,任职百夫长已通了明路。 石头不明白自家小侯爷为什么走这么急,为此发问出声。 莫长生笑而不语,内心却心思百转,“若是不走,等这帝都谣言满天乱飞之时,想走也是难事。” 他回望帝都故土,笑容满面,内心道,“萧长逸,小爷送你一份大礼,可别太激动!” 很快官道只留下尘土飞扬,这山高水远的,不知少年回来时模样? 萧长逸站在城墙之上,此处隐蔽,他来送莫长生了,只是并未现身,他害怕别离,听不得莫长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离愁别绪。 可惜莫长生也不愿见他,不为别的,只为害怕他表哥离别之时再揍他一次。 现如今经过几天的发酵,帝都皇城传遍了摄政王萧长逸的光荣事迹,有人说,“摄政王府来了个小团子,被王爷宠上了天。” “可不是吗?听说那小团子是王爷的小奶娃。” “错了错了,那是王爷的掌中娇。”有人反驳道。 还有人不嫌事大,“哎,你们都过时了,我可是听到最新版本, 这小团子被王爷冠以萧氏,入住正妃居所,唤作萧氏阿妩,是王爷的童养媳!” 一语惊人死不休,害得萧长逸牙根痒痒,莫长生好样的,一张巧嘴无处使,全然成了长舌妇! 可惜他如今已在落霞关的官道上,自然不能拿他出气,只能将气撒在夜玄两人身上。 谁让两人守不住殿门,导致他被帝都大街小巷传唱。 后来的几天,夜玄与夜玖两人不见踪影。 凌七一众侍卫以为他们家两位头儿被主子罚到北海去游泳,没成想在王府后山上陪天枢玩耍。 天枢一张血淋淋的大嘴,似是可吞日月星辰,真是难为他们了。 不停的逃窜,生怕一个不留神儿成了这大蛇的盘中餐,想想都渗人。 “哎哎哎,天枢,蛇大爷,你能不能要点蛇脸,别再追我了,去追夜玄,他比我好玩。”夜玖被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隐匿在枝头的夜玄就来气。 他也没得罪这条蛇呀,怎么这条蛇只围着他转? 莫不是还是条势利眼的蛇,欺软怕硬! 夜玄也没好到哪去,天枢玩性大发,不再管谁是谁,两人被追的四处逃窜,不见一点傲气。 第15章 丢了? …… 这些时日,王府内也不太平,可受苦的却是大管家寂如海。 主要还是从上妩小主子说起,每夜避开府上暗卫溜进王爷的寝殿,可是让他这个王府大管家头疼。 王爷发话了,若是他再让人溜进寝殿,自己这个王府大管家也别做了。 事儿就是这么邪乎,他可是独自带领几个人守夜,但翌日清晨还是发现一个小团子在他家王爷榻上睡得香甜。 惹得王爷一顿脾气全然撒在他身上。 他无可奈何? 只得旁敲侧击地向小主子打听由来。 可惜来来回回就问出那么一句话,“小叔叔身上香香,阿妩喜欢。” 这感情好,把他家王爷当香炉了。 最后找来甘菊与艾叶两人询问原委,一问吓一跳。 两人异口同声说,她们也不知道小主子是何时离开寝殿的。 她们睡的很浅,再加上蒹葭院外殿总留有一人守夜,可却也无从察觉。 这不免让他泄气,心想连甘菊与艾叶这两大高手都察觉不了一个小团子如何溜出蒹葭院的。 他又从哪里得知,真是难为死他了!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加派守在王爷寝殿外边的人手。 想着这么多双眼睛,也不至于再让小主子溜入寝殿内,扰乱王爷安寝吧!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上妩的能耐。 别说是他了,就连萧长逸自己都察觉不到小姑娘的靠近。 以他的警觉不至于如此被动,可只要一遇上这个小姑娘,他的防备都破功了。 反而意识到一点,有她在自己身边,自己睡的格外舒心。 他本是在刀尖舔血的人,夜里时常被梦魇,为此总是不能安寝。 但上妩的无意闯入,他察觉上妩好似有某种魔力,只要她在身边,可让自己丢兵弃甲,一身的防备于她而言不过是飘无虚渺。 为此,当大管家寂如海来到萧长逸身旁请罪时,他也没有过多的被萧长逸责罚。 这反倒是让他琢磨不透王爷的心思,但想来王爷脸色并没有动怒,他也是稍微有了底。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不由得联想到王爷这几日的变化,自从府内来了位小主子,他家王爷的日子看着也是有盼头了。 以前外界之人总传他家王爷是个煞神,走哪杀哪,就连婴孩见了也会啼哭不止。 还有甚者说他家王爷是天煞孤星,与天生邪骨的上妩帝姬刚好齐名。 不过现下上妩帝姬长眠于地下,独留他家王爷天煞孤星的名号在百姓口中越演越烈。 世人只知上妩帝姬溺死于太液池中,就连推演天下大事的国师灵犀子也道,“妖姬已处,六合之内,天地之间再无一丝气息,苍玹可保万事无虞。” 灵犀子有心瞒天过海,这些个世家大族,官场权贵,下到贩夫走卒,商贾贱民无不信服。 在他们眼中死一上妩帝姬可保苍玹永固也是值得的。 毕竟五年前那场连绵数月的大雪曾埋葬了多少尸骨,又曾让多少良田颗粒无收? 百姓们食子裹腹的悲剧不敢想象,如此看来却都是上妩帝姬一人造成的。 对她深恶痛极的人遍地生根,但渊帝天威不敢触怒,唯有百官谏言才换的渊帝渊后舍弃亲子,放置她于冷宫自生自灭。 可惜,上妩帝姬天生邪骨怎能为此而消亡,短短五年的时光在世人眼里便是他们对上妩帝姬的恩赐。 可上苍创人于世间,从出生的嗷嗷待哺,到小心翼翼的攀爬坐立,再到后来为生机奔波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却因一人的预言,断送了她此生的富贵天成。 灵犀子虽与渊后同承一脉,可五年前他也是身不由己,身为苍玹国师本就先以国为重,再加上他使命如此,注定不能因上妩一人而舍弃天下苍生。 预言之事,他先通晓给渊后,渊后痛心不已,也无可奈何? 她自然理解灵犀子的职责,更是明白他推演天下之势从无错处,几番较量之下,为后位永固也只能放弃上妩。 便也默声允准他将此事告慰四海,以平息天降凶兆带来的涛涛怒火。 确实如此,言论一出四海百姓皆已知晓数月大雪为何而来,“杀妖姬,震四海”的呼声不绝于耳。 他们一鼓作气可是让朝堂后宫为之一颤,世家大族更是借助此力给渊帝施压,以彰显他们手中的权利凌驾于渊帝之上。 真是可笑,但渊帝只能装作鹌鹑不敢动世家大族分毫,这也是先帝给他留下的烂摊子。 当初他们古溪渊氏刚接手苍玹,先帝为巩固自己的势力,竟重用起世家大族,以至于世家大族的权利到如今已然不可撼动。 可总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会幡然醒悟过来。 举旗定向,将他们连根拔起以正朝纲,在这乱世当中不惧岁月长河,只有一心的星海明月支撑下去。 …… 王府后院花园内。 鹅黄色衣裙的小团子偷偷潜入其中,寻着阵阵虞美人的香气而来,脸上的小表情十分可爱,就像是耗子见了油腥一般走不动。 这些时日可是憋坏她了,萧长逸不让她吃虞美人,苦的她每天对着一堆杂乱的食物犯愁,只能迫于压力陪着笑脸,吃进嘴里的东西也是似同嚼蜡。 今天趁着萧长逸不在府邸,她很快便甩开了身边的侍女,偷摸着来到此处。 可惜还未等上妩享受美食,便被一阵奇异的香气给迷晕了过去。 就这么小小的一坨身影倒在了花丛旁,很快被人抱了起来,带着昏迷不醒的上妩飞身离去,且离去的方向很是让人担忧,那是…… 等萧长逸回府后已是正午时分,大踏步进入府内,将嵌有玄褐色宝石的马鞭随手丢进寂如海怀里。 身后是夜玄与夜玖两人,两人身穿黑色劲装,腰间各自配有一把长剑。 剑虽未出鞘,但森森寒气不可阻挡,好似敢有人靠近萧长逸分毫,他们就敢将那人血溅当场。 见寂如海一脸的紧张模样,自刚才入府他便察觉到了,现在耐心耗尽,心想等这老狐狸坦白还不如他自己问的快。 脚下步子速度不减,“何事?” 寂如海本就跟不上萧长逸的步伐,外加上王爷问话,他心知此事不容耽搁,心一横,如倒豆子般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姑娘身边伺候的甘菊来报,说姑娘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紧绷,微垂着脑袋,没有胆子去打量萧长逸的表情。 此话一出,萧长逸步子微微停顿,转身看向略落后于自己的寂如海,神情自若,语气不显丝毫慌张,“有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寂如海忙回话。 接着补充道,“老奴派了府上侍卫去寻找,可惜没有半分收获,后来派了府中暗卫去府外寻,整个帝都也没有姑娘的踪迹。” “王爷你也知道,这姑娘要是藏起来没人能找到,若是藏起来也就罢了,可如今到了用膳的时辰,以姑娘前些时日的习惯早就出来了,但……” 寂如海不敢再说下去,不过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如今上妩还不出来,府上这么大的动静,上妩不会如此不懂事,看着府上的人到处寻她还躲着不出来。 除非她出事了! 思及此,萧长逸脑海中已经想到了这些时日上妩喜欢去的地方。 她喜欢去王府后院躲起来睡觉,要么在荷花池旁的亭子里睡觉,要么去后院屋顶上晒太阳,或者在小花窝里睡觉。 一想到小花他就头疼,小花是上妩前几天偷跑出府捡来的一只小奶狗,捡回来脏兮兮的。 他是极力反对小花的存在,但耐不过上妩的软磨硬泡,他也只是稍作让步。 让人将小花养在后院,上妩为它搭了个窝,时不时就陪着小花玩,还会强占小花的窝,惹得小花敢怒不敢言。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都不敢想象这小姑娘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怎么上房揭瓦,下河抓虾,乃至强夺狗窝,她都独一份,心里暗自叹息,“养个娃真不容易!” 第16章 一步系情脉 萧长逸眼眸微闭,似是思索,又似听声。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地方,最后将景象移至后院花园内,那里虞美人纷繁缠绕,娇艳欲滴,如血液湍流不息,让人生生畏惧。 后又显现后山景象,画面不是很清晰,隐约之间脑海中是小姑娘全身是血,外加上步凌音清脆的落地声,丝丝鲜血染尽了银白色的步凌音。 不待他多想,一个闪身便消失在眼前。 惹得寂如海不明所以,便拉着想要抽身离去的夜玖,“夜玖你说王爷这是不管此事了?” 夜玖被大管家这声腔震得一个踉跄,他都不带怀疑的,要是让寂如海去哭灵,相信那刚入棺的人都能被这声音给惊地从棺材板里蹦出来。 这也不怪寂如海,主要是府上来了一位小主子,增添了几分人气,他也替王爷开心,这还没多少天呢?人就不见了,实在让人着急。 再者,王爷对小主子的态度那是格外好,他瞧着也是舒心了不少。 平常和小主子接触过几次,小主子很是安静,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她喜欢在府内偷个小懒,躲在不知名的地方睡觉,可等到有人找她的时候,她自动就会出来,很是好养活,也不添乱。 这么一个小娃娃,他也害怕她会出些事情,所以心中担忧也是真心的。 “哎呀!寂管家你就别问了,再晚些姑娘难保会出事。”说完此话,人也随着萧长逸与夜玄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心中也是打鼓,刚才主子动用内力催动步凌音,想必体内早已紊乱不堪。 常人只知步凌音是天下难得的至宝,可却无人敢催动步凌音,步凌音可用来追踪一切想要追踪的高手。 也可用来维系情愫,为何如此来说,也是有源头的。 相传神女把此物创于世间,将它送给远赴边关的将军,边关烽火四起,危机四伏。 将军却因步凌音与神女产生共感,不管是千山万水,也无法阻隔两人想要同生共死的决心。 但将军重回故里,一身荣耀,可神女为心爱之人却散尽骨血再无生还。 步凌音,一步一摇曳,一步一清脆,一步系情脉,一步尽苍茫,一步阴阳隔。 多少爱恨嗔痴,全然在步凌音当中书写的淋漓尽致。 后来步凌音落入心怀鬼胎之人手中,便也不可避免被人称作必杀的绝器,凡被此物标记的人,决然不会逃脱持器之人的追杀。 若非跟随主子,他也不会知道步凌音的作用,想着主子将步凌音送给姑娘,又注入自身血液与姑娘血脉相通,是好是坏不可估量,掩下心中的担忧加快步伐。 萧长逸赶到后山的时候,入目景象他不敢深思,地上全是血,那条被他带回来的天枢笨重的躺在虞美人当中。 周身虞美人似是要将它吞噬,气若游丝的翻滚身子,可惜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显然已到弥留之际,最为突兀的还是它的眼睛,深邃的眼睛生生被利器划伤,这是致命的伤。 虽说大蛇的七寸是它的命脉,可萧长逸知晓这条天枢的命脉却在眼睛,这也是他当初见到此物让此物畏惧他的原因。 因为他找到了它的命脉,不过天枢也是个通灵的生物,在知晓力量悬殊之后也不敢乱动,后来它可能是权衡利弊才跟着自己。 这几年养在后山他从未亏待过它,可也不至于对它产生浓厚的感情,放着它生于后山倒是省去了后山的把守,有此物在,谁人敢不要命从后山夜闯摄政王府。 可如今想来后山少了它,也少不得要重新部署来加固后山守卫。 很快他便从中找到了一抹小小身影,她静静的躺在虞美人与血液混杂的草丛之中,满身是血的模样让他内心翻涌无限悲凉。 身形一晃来至身旁,他不知该如何下手将人抱起,主要是上妩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好,她的肩头,还有肚子,以至于腿上无一块好肉。 不知是被天枢顶的,还是被它戾爪所伤,再往深处想可能是被它长齿攀咬所致。 夜玄从未见过如此矛盾的主子,他不免出言提醒,“主子,姑娘还有气息,需要尽快医治。” 一句话似是让他回过神儿,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将人抱起,脚下步子生风,与刚来的夜玖打了个照面。 “快叫非流来正殿!” 独留此话,便消失在夜玖眼前。 夜玖没反应过来,他实在想不通主子手中抱着个是什么? 一脸茫然看向旁边冷着脸的夜玄,“主子手中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哼,若是被主子听到你说姑娘坏话,你就死定了!”夜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某人。 不待夜玖从话中琢磨其中的含义,接着看了一眼满地凌乱,不忍直视,后又满脸算计,“我去请非流公子,夜玖,此处你就看着收拾吧!” 直到夜玄离开他才反应过来,主子手中的血人是上妩。 接着便想到夜玄刚才的话,这才察觉那只他怕的要命的天枢就这么去了。 现场全是血,还有遍地的虞美人,鲜红似火,要将这绿玉青葱的荒草与凶残的天枢吞噬其中。 看到这,夜玖背后一阵寒凉,他不敢在此处多待,赶紧叫府内暗卫来将此处收拾妥帖。 …… 正殿。 很快非流在萧长逸的眼神的注视下为上妩把完脉,他不敢去看萧长逸,深怕被他瞧出端倪,“只留一丝气息,回天乏术。” 此话一出,守在一旁的寂如海,以及甘菊与艾叶几人顿觉心下一沉。 他们无法想象姑娘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会命在旦夕,连非流都束手无策,这天下也便真的无人能救姑娘了。 寂如海不免的用手擦去眼中泪水,越擦越多,模样甚是悲寂。 而甘菊与艾叶两人也是红了眼,可她们还不敢当着主子的面放肆,夜玄心中也不好受,姑娘是主子心中唯一的波澜。 如今姑娘怕是不行了,主子指不定会做出些无法想象的事儿来。 故而看向非流公子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后山地界有暗卫把守,姑娘是怎么进去的? 想必蛛丝马迹也能将非流公子烧着,如今主子是顾不的深究,若反应过来,他不知非流公子还能站在这里。 接受到一道淬了毒的目光,非流不动声色看去,后又似是不经意间别开目光。 他知晓以萧长逸的能耐很快便能查去端凝,可他不后悔,他不能忍受这么一个祸害留在阿逸身边左右他的思想。 萧长逸隐藏在长衫之下的手握紧成拳,冷凝气息让在场的几人都感觉到了,他们都知晓这是他动怒的征兆。 “真的别无他法?”他声音沙哑,目光看着躺在榻上的小姑娘,话却是说与非流听的。 非流片刻晃神儿,面色不显分毫,“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她全身是天枢啃咬出来的伤口,外加失血过多,已到弥留之际。” 萧长逸不为所动,好似没有听到非流的话一般,只是吩咐了一句,“都下去吧!” 待殿内只剩下他与上妩两人时,这才缓缓上前,屈膝蹲在床榻旁,看着她一张白瓷嫩滑的小脸全然被凝固的血液掩埋,诱人的嘴唇如今干枯,不见丝毫血色。 他抬手轻轻靠近上妩的小手,发现她手中紧紧抓着什么,从裸露在小手外的一角,便知晓那是他给小姑娘的步凌音。 突然想到天枢眼睛被划破的情景,想来便是被步凌音刺破的。 他不明白人生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生于贫困人家劳累一生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生于华盖之下,男子求的高官厚禄,女子求的是嫁一良人,恩爱两不疑。 贩夫走卒劳累一生有所收获,那些个皇权世家斗得你死我活有所收获,可唯有上妩一人入了他的眼,以及他的心。 想她来到王府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却已经让他不敢忘却。 忘却不了她躺在王府后院躲起来睡觉的模样,忘不掉她求自己收留一只小奶狗的模样。 忘不掉她没有虞美人入食不愿用膳的模样,更忘不掉她时时刻刻一脸稚嫩未退的模样。 他不知怎么了,心像是被利剑搅动,疼得不敢呼吸,一滴泪水滑落俊逸非凡的脸庞,后又滴落上妩手背。 第17章 舍弃你的人都该死! 可男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竟会落泪,距离上次落泪他已经忘却自己是多大了。 “罢了,不管是什么的代价本王绝不放弃。”萧长逸自顾自言道。 “阿妩,你认真生长的模样本王从未忘记,更不会忘记你在太液池中被食肉鱼啃食的模样,那时的你好似太阳,不屈不挠,倔强的身影更是让人心疼。” “若是世人眼里的你是妖姬,是天煞孤星,是古溪渊氏血脉的断送,那便让他们去说吧。” “本王改变不了世人的愚昧无知,也许国师灵犀子推算的是对。” “可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估计连他自己都不能分辨的清楚,你所受的磨难为什么在那些欺辱你的人眼里是理所当然的?” “若真是理所当然,这王朝为何不能颠覆,你又为何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这些话出口后,独留一份坦荡,他好似从纠结之中顿悟,脸上更是一派的淡然自若。 他十分庆幸将步凌音戴在上妩身上,起初只是为了掌握小姑娘神出鬼没的动向。 可后来好似步凌音的存在只是一种让人听着舒心的乐器,因为不管他如何防范,小姑娘总能与他同床共枕。 最后因着她的存在,自己身上的失眠之症多有缓和,也便放任她在正殿内来去自如。 如今他想一切事情皆有因果,步凌音是因,而自己救她便是果。 待萧长逸从内殿出来后,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微薄汗,使得鬓间发丝粘粘在俊脸之上。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夜玄他们震惊的是他用发带竖着的黑发之中有了些许白发。 掺杂在墨发之中是那么的显眼,让人忽视不得。 见萧长逸似有倒下的趋势,夜玄与夜玖两人顾不得询问,连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阿…逸。”非流声音颤抖,伸手想要触碰萧长逸,却不知从哪处下手。 他身上满处的窟窿,虽身穿黑色暗纹锦袍,可周身的血腥味尤为浓郁。 他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他认识的萧长逸,难道自己错了吗? 萧长逸表情阴冷,大掌用尽力气挥开眼前之人伸过来的手,将目光投掷到眼前之人脸上,其中蕴含的意思让人琢磨不透。 说出来的话却夹杂着无奈,“师兄,停手吧!” “为何?”非流问出声。 “为何?”萧长逸轻笑一声,干裂的嘴唇细细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 接着眼眸微闭,复又睁开,“本王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次宫宴上,那时的她不过两三岁,却被几个半大的皇孙与世家子弟欺负。” “哦!忘了,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宫人。”他似是半开玩笑道。 可非流从不怀疑萧长逸话里的认真,接着又听他说, “当时雪花纷飞,太液池的湖水冷若寒蝉,她就那样被名义上的血亲推入湖水里,她拼命的想要靠近岸边,可岸边等待着她的是竹竿的驱赶。” “就这样被湖中的食肉鱼啃食身体,她无助、彷徨,直到那些人玩累了才罢休,她上岸后没有哭泣,有的只是坚韧,拖着满身伤痕离去。” 萧长逸像讲故事一般叙述着他所见到的上妩,可听在旁边几人耳中却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此时的夜玄与夜玖两人也终于明白几年前他们家主子为何屠尽太液池中的畜牲了。 当初他们俩也是跟在主子身边的,自是亲眼所见太液池中的景象,可惜身为暗卫不能表露情感,更不能去帮忙,只能听候命令,这是他们的职责。 他们却是记得是主子驱赶走那群人,才能让上妩帝姬爬上岸。 非流心有所触,他不能想象当时的场面该是多么瘆人。 “师兄,你还记得自己三岁时在干什么?” 被问的非流不由得回忆起三岁时的模样,他那时好像躲在飘渺道不知哪处偷懒睡觉,或者逗弄湖水中的灵蛇玩嬉,不知忧愁。 “她那么的努力生长,想要活着有错吗?”萧长逸追问。 后又眼神冰冷至极,好似看破人情冷暖,“若是有错,也错不在她,是世人负了她,哪怕是古溪渊氏血脉皆丧于她手的预言是真的,那也是她名义上的手足至亲先对不起她,又怎能祈祷她一片良善?” 此话一出,让人脚底生寒,若是这番言论被外人知晓想必又是一阵风雨飘摇。 萧长逸从不会去评价渊帝渊后对上妩的放任,但他却从心里鄙夷他们的无能。 “师兄,好自为之!”他说完此话便昏厥了过去。 非流不敢多做耽搁,让夜玄与夜玖两人将他扶回外殿侧榻上。 步凌音是个好东西,一步一清扬,一步曲终散! 萧长逸将上妩的万分疼痛强加在自己身上,换得她完好如初,不见丝毫伤痕,这便是他的执念。 当甘菊与艾叶被夜玄叫来照顾上妩时,她们两个无一不是震惊,过后更是明了姑娘是王爷心中的一抹执念。 半夜时分。 萧长逸的寝殿之内,床榻上的小人儿全是冷汗外冒,身旁的几人心中慌的不行,他们都知道上妩是他们家主子的命,不敢容一丝差池。 待非流收回把脉的手后,稍微松了口气,淡淡吐出一句话,“还好,只是被梦魇了。” 听到此话众人也是安心了不少,心想只要命能保住就行。 后来非流开了方子,甘菊去熬药,将药灌进上妩嘴里几人才算安生,殿内独留她与艾叶两人照看着。 烛火摇曳,好似暗示着上妩的命脉生生不息。 但她的梦里却是危机四伏,目及所触皆是一片湖水,而她就站在湖水中央,身子轻飘飘,脚尖轻触便能使湖水荡起一波花纹。 很快湖水凝固,她落至冰面上,光着一双小脚丫也不觉寒凉。 愣神之际,她看到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自己对面,只不过她的衣裙更加华贵。 对面的小姑娘一身雪白色襦裙仙仙欲飘,道家常言“仙风道骨”,在她身上显示的淋漓尽致。 可惜上妩不识颜色,自然看不到对面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身上襦裙的颜色。 “你是谁?”上妩伸出小嫩手指着对面的小姑娘,好奇的问出声。 “我就是你。” 上妩显然被她说的话震惊了,“怎么会?” 她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飞身靠近上妩,小手轻触她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慢慢抚摸着, “你知道是谁要害你吗?你不想要报仇吗?” 她一字一句道,眼中狠戾之色挡也挡不住,“杀了他们,伤害你的人都该死,他们把你推入太液池中,食肉鱼撕扯你的身体,所有人都践踏你。” “还有这王府内,有人将你打晕,故意放到后山让你被大蛇啃咬,你…痛吗?” 这些话虽然上妩听不到,可她却从对面那人一张一合的嘴角中读出了其中的意思。 她不说还好,至少上妩不会想着去发现其他人对自己的异样。 可这人将话挑明,她越想越恨,涛涛恨意之中回荡着很多个画面。 有在宫里的画面,被人厌弃,所有人都不喜她,将她当做妖星。 有在王府内的画面,她被人打晕,那人将她丢在大蛇身旁便蓦然离去。 她那时已经醒了,隐约之间看见一抹背影,幽幽的药香传入鼻中,急忙伸手抓住那抹身影,眼神哀求,“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丢下阿妩,阿妩怕。” 可是那人却只是停顿几秒便抽身离去了,她瑟瑟发抖。 很快大蛇撕咬她的身体,鲜血流了一地,接着化作无数虞美人缠绕在大蛇身侧。 饶是如此它还有些气力将她当玩具一般抛来抛去,她怕极了。 心下一横,将遗落在身旁的步凌音拿在手中,趁大蛇愣神之际,闪身牟足力气想要刺破它,好巧不巧刺中了它的眼睛。 它疼痛难忍,嘶吼声不绝于耳,后来将她重重甩在地上,她便晕了过去。 直到醒来已到翌日傍晚。 第18章 刨坑埋人 此时晚霞满天,妖艳似火,恰与天齐平。 殿外不远处坐落一棵梧桐树,看起来约莫百年之久,粗壮的树干能禁得起四五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树叶葱郁,繁盛杂乱,若是隐藏在树上,丝毫不会被人发现。 树底下摆着石桌石凳,旁边摆放着烧火炉子与各式茶具,若是偷得闲暇,在此处放上一把躺椅,也是极尽逍遥。 此时王府内却彰显着紧张的气氛,下人们做事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便被寂管家训斥。 而正殿气氛更是压抑,萧长逸使用禁忌想要改天换命,怎会简单? 步凌音终会让他的身子亏损,若要恢复没有一两年是难以做到的。 上妩伸出小嫩手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灰色床幔,转头抬眼看去,殿内摆设一目了然。 很快便看到甘菊与艾叶来到床榻旁,两人脸色欣喜。 “姑娘,你醒了。”甘菊率先开口,语气中尽显关心之色。 上妩并没有回话,她还在迷糊,明明记得自己在后山,怎么回来的。 她又摸了摸身上的伤口,记得有很多处伤口,可是怎么现在都没有了。 伤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因为她无痛感,哪怕是用剑刺破她小小的身躯也无所感。 可对于血肉之躯的萧长逸而言,却是能将他折磨的不见人形。 “我怎么回来的?”上妩抓起了小脑袋问出声,声音有些干涩。 艾叶赶忙递来一杯茶,开口道,“姑娘昨日被王爷带回来的,当时你命在旦夕,就连非流公子都束手无策,要不是……” 剩下的话被甘菊打断,“艾叶!” 上妩最是察言观色,知道甘菊有心隐瞒,接着她小脸一沉,做出来一个自认为很生气的小表情。 看在艾叶与甘菊眼里是那么的可爱,但心知此时情况不对。 在上妩的威压之下,甘菊终是败下阵来,耐心解释。 “当时姑娘你身上都是伤,后来王爷用步凌音与你替换伤痛,你这才好转过来,可惜王爷救你耗了大半内力,满身的窟窿,如今还昏迷着。” 上妩读懂之后,她心中不是滋味,什么都没听明白,只知道小叔叔满身窟窿,还在昏迷。 他会不会死,以前在冷宫里她见过很多死人,被侍卫们一席草席卷着抬了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冷宫里的嬷嬷们说,那是死了,每个人都会死。 她当时不知道什么是死,更不知道那些死了的人被带到哪里去了。 可一想到小叔叔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就越发的难受,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艾叶与甘菊从旁安慰,她们还以为姑娘是被她们家王爷感动哭的,可惜两人与上妩不在一条线上,难道还求两人能安慰的了上妩? 白瓷嫩滑的小脸上都是泪水,止也止不住,可心中还是想到当初那些冷宫里老嬷嬷的话,说什么人死了要入土为安,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为了小叔叔能安心,她得振作起来,努力挖坑,所以很快便见到一副场景。 实在惊呆了一众暗卫和非流他们。 萧长逸的这所正殿叫做轩澈殿,不管是殿内还是殿外都是那么的大气磅礴,更是透露着庄严肃穆。 轩澈殿廊檐下,暗卫们站成一排,其中站在中间从右往左依次是非流,夜玄与夜玖。 他们无不是同一个动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而甘菊与艾叶一同从院门口处进来,她们身旁还跟着寂如海,艾叶手中拿着个破草席。 寂如海马不停蹄的被甘菊找来,这一路可是被甘菊催的不行。 等他看到殿外场景时,一脸的错愕,不过他也是见惯了大事小事的主儿。 很快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孔,慢慢靠近上妩,弯着腰开口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他说的极为小心,生怕眼前的小主子一个不乐意哭鼻子,到时候若是被他家王爷知晓了,指不定自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去了。 他这个大管家做的苦呀!没人能懂。 以前没有小主子,他应付自如,王爷常夸他办事牢靠,可小主子来了之后,王爷看他的眼神和看死人的眼神没啥区别,心中五味杂陈。 见姑娘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刨坑,这坑已经到她胸口那般深,沾染了满身的泥土,尤其是她那张小脸,活生生成了小花猫。 上妩满脸倔强,眼中泪水要掉不掉,手中动作飞快,往坑外抛过来一堆土,若是他躲闪不及,恐怕那一铁锹土全然糊在他脸上。 见上妩不说话,寂如海语气放的更为缓和,“姑娘,要不要老奴找人帮你挖?” 此话一出,上妩才有所知觉,看向寂如海的目光多了些许期盼,一嗓子哭了出来,期间还打了好几个哭嗝儿。 断断续续道,“管家…爷爷,小叔叔死…死了,阿妩…阿妩要让小叔叔…入土为安,您能帮帮阿妩吗?” “咱们就将小叔叔埋在这里好不好,等哪天阿妩想小叔叔了,还能挖出来看看他。” 一语惊人死不休,寂如海嘴巴张的老大,猛地跌坐在小土堆上,他怎么不知他家王爷去了? 这小主子的一张小嘴可真能说,不能想象要是被躺在外殿侧榻上的某人听到这话,能不能直接坐起来将眼前的小人儿给埋了。 他想,“小主子还是嫩了些,谁埋谁还不一定呢?他家王爷虽然替小主子挡了灾,可也只是暂时昏迷,指不定现在就醒了呢?” 站在殿门口的一众人齐齐瞪大眼睛,显然他们也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 这里要数甘菊与艾叶两人最为后怕,她们是不是没有把话说清楚,以至于她们家姑娘认为王爷去了,现在还能挽救嘛? 就在他们这些人都想要解释一番的时候,感觉到周身冷气骤聚,他们心知不是天要变了,而是他们要完蛋了。 因为没有人能比他们这些人再熟悉不过萧长逸的气场。 首当其冲的便是站在殿门口的一众人,不用往后看就知道有人在背后,夏日里这么炎热的天,冷气四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非流,他若无其事,边说边抬步往外走,“咦,我要配什么药来着,这脑子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还是回去再想想的好。” 接着是夜玖,他挤眉弄眼的看向夜玄,“夜玄,你不是说要去比武吗?走,咱们这就去,看我怎么把你打的鼻青脸肿。” 夜玄很是配合的离开了现场。 此刻剩下的暗卫们也三三两两找各式各样的借口麻溜的飞身出去了。 寂管家看到这目瞪口呆,他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会轻功,只能找最笨拙的借口,看向甘菊与艾叶两人,“快扶着我点,这年纪大了,啥也看不清。” 甘菊与艾叶识趣的上前搀扶寂如海快步离开,期间寂如海小声催促着两人快点。 两人身上毕竟有武功,他基本上是不费力气的被甘菊与艾叶架了出去。 上妩见管家爷爷上一秒说要帮她,下一秒就跑了,她心中一片冰凉,所有人都欺负她,所有人都不帮她。 顿时气鼓鼓地,随手抹了把眼泪,弄的小脸更花了些,“阿妩自己也可以。” 小姑娘自言自语的模样,让萧长逸凝聚的怒火顷刻瓦解,他想,自己要宠的小姑娘,哪怕要刨个坑把自己埋了都不能有怨言。 待神情缓和之后,抬步往小姑娘这边走来,他的步伐在一般人眼中无异。 可若是遇到习武之人,便能看出他脚步轻浮,内力折损严重,以及苍白的面容和黑发之间的白发足以证明一切。 他也知道没有一两年是养不回来的,他的身体现在很虚弱,别说与人比试,就连轻功也不可再妄动分毫。 走动之间,发丝清扬,与身上的黑色寝衣交相辉映,一副病娇弱态,让任何人为之沉迷和心疼。 待站定后,萧长逸薄唇轻启,“本王怎么不知自己死了?” 他不见有人回应,这才想到小姑娘不辨识音色,故而弯腰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轻柔坑里刨土的小奶猫。 第19章 北有夜清璃 小奶猫见有人摸她脑袋,顿时炸毛,不过在闻到一阵幽香之后,她急切转过身,入眼的是俊美无双的小叔叔。 她不辨世间颜色,自然瞧不见萧长逸脸色苍白,还有那发丝之间的根根白发足以与黑发争先。 她没有触觉,更是无法感觉到疼痛,她自是没有多少感触,认为萧长逸将她身上的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也并无差别。 如她这般无痛无情,更是无心之人,怎会体会到世人之苦 ? 两人齐齐开口, “你…” “你…” 萧长逸自觉闭嘴,示意小姑娘先说。 小姑娘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往下落,如水闸般一发不可收拾。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泣? 可能见到小叔叔还活着,是欣喜,也可能是小叔叔为她挡灾,是开心,从未有人对她这般好,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小心翼翼的哭泣着。 萧长逸将人从坑里捞上来,放在地上,后又轻轻拿出手帕为她拭去泪水。 她哭了多久,而萧长逸就擦了多久。 哭了很久后,上妩才糯糯开口,“小叔叔不要丢下阿妩,阿妩很乖的,阿妩不想要你死。” “本王这不是好好活着吗?你看是活的。”萧长逸引着上妩的小手,让她触及自己的胸口。 上妩明显感受到萧长逸胸口传来的心跳,“咚咚咚……”,只不过节奏比平时还要慢一些,主要是因为伤了身体才会如此。 却不妨碍小阿妩感受萧长逸是活的,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转阴为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的甜美。 上妩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活的。” “不是,阿妩,你为什么以为本王要死了?”萧长逸思索片刻才问了出来。 主要是他感觉上妩的思维不能用常人的想法去推测,所以他还是想知晓这小姑娘心中的想法。 “甘菊姐姐她们说…说你为了救我,身上都是伤,还昏迷了过去,以前冷宫里的老嬷嬷昏迷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她们都说人死了,死了就要入土为安,阿妩想着……” 上妩实在不好意思往下说,不过萧长逸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侧身看向这个挖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坑,还有旁边的破草席,若是再不明白他便是个傻子了。 他强忍着脾气,耐心解释,“阿妩,我只是昏迷,还有呼吸,你若是把我埋到这个坑里,我才会真的被闷死。” 平生第一次对别人用“我”这个称呼,萧家阿妩也是独一份了。 上妩似懂非懂,伸出奶呼呼的小手贴近他的鼻息,她感觉触手是一片温热,确实如他所言,故而欣喜道,“所以小叔叔有呼吸,还是活着的?” 萧长逸没回她,只是静默的感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他征战杀伐,在战场上是人人畏惧的战神,更是百姓口中的煞神,心从未有一刻的平息。 师父说他罪孽深重,他不以为意,可如今他却想洗尽这一身的罪孽,靠近眼前的小姑娘,看着她成长。 翌日。 下早朝后,一条消息如野草般滋生,先从帝都皇城天子脚下,再到苍玹境内。 都传出“摄政王萧长逸练功走火入魔,惹得头发黑白参半,身上阴气太重,小儿见了更加啼哭不止,百姓们见了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得了,这煞神的称号是越发的响亮了。 王府内却不受丝毫影响。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萧家阿妩被她的小叔叔压制的死死地,想躺在树上睡个懒觉,却被小叔叔一把揪下来逼着练字。 想抱着小奶狗在小叔叔的榻上睡觉,可惜小奶狗被小叔叔从榻上摔下来,差点摔死。 为此赌气不吃饭,小姑娘势必要为了小奶狗狠狠惩罚萧长逸一顿。 可惜萧长逸就是个腹黑的大魔头,他居然拿小姑娘最爱的虞美人诱惑她。 这实打实的诱惑,她一个五岁的小奶娃哪里扛得住,哈喇子都要流一嘴了。 看得萧长逸一阵无语,连忙将虞美人给她,生怕沾染了不卫生的口水。 自从小鲲鱼降世,陪伴了上妩几日后便不知去了哪里,真是了无音讯。 小鲲鱼与上妩血脉相连,自然与她心意相通,可也只是单方面的相通,小鲲鱼是千方百计地对上妩好,但上妩总是将小鲲鱼恶搞一顿。 这拔鱼鳞的痛苦小鲲鱼还没走出阴影来,自然躲到天南海角不肯回来。 鲲的鱼鳞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若取其一片,放于身上,可有冬暖夏凉的功效,亦可百毒不侵。 没有鱼鳞,鲲需要再吸食足够多的虞美人才能长出来,如今还未归来,说明它的鱼鳞还未长齐。 鱼鳞未齐,与上妩之间的感应更是微弱,这也是上妩在后山出事,命在旦夕之时,小鲲鱼并未去救她的原因。 若小姑娘知晓鱼鳞对小鲲鱼的重要性后,想必也不会调皮地将人家一身的鱼鳞给拔光。 再过几日便到中秋了,家家户户都在忙活着过中秋,大街小巷都挂着漂亮的灯笼,种类繁多,倒是让人看花了眼。 若是晚上夜幕降临,想必又是另一番盛世美颜。 皇城内的点心铺子出炉了上百种口味的月饼,好吃到让人流口水,不管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还是寻常百姓都会去买些,多多少少能尝个鲜。 王府也不例外,寂如海从一大早起来便指派手底下的人去办事。 此时的漠北边境刚结束完一场恶战,将士们清理战场,却不见统帅的踪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他们却丝毫没有慌乱,看来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也足以看出这支军队的厉害之处。 去往帝都皇城的官道上有约莫一千人马在疾驰,最为显眼的要数最前边的马儿。 马背上是一双男女,男人英气逼人,剑眉星目,身上的戾气倒是与萧长逸不相上下,宽阔的胸膛却将小女人包裹在其中,显得女子娇俏可人。 女子身着一件大红色纱裙,腰间配上蓝色编织成的珠子,珠子串的稀疏,以至于,在风中叮当作响,像是在吹奏曲子,让人沉浸其中。 轻纱遮面,一种仪式感,让人想要窥探后面的容颜,从流露在外面的眼睛不难看出她的容貌不会差,相反很漂亮,能让人窒息。 她内心很紧张,可却不敢表露在脸上,生怕背后之人发觉,惹得他厌烦。 此番入京,前路渺茫,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故里? 可惜这帝都皇城是她的宿命,逃不掉,至死方休。 她是战败国献给苍玹的贡品,本以为会被献给渊帝,可是在进入敌军营帐的那一刻,她就让身后被定北军称为统帅的人占了清白。 她不知这一身的狼狈在进入苍玹都城后会是怎样的? 还有机会献身给渊帝,取悦他放过大瑜国吗? 显然失去清白后的她是万万不可能做到这些的。 与此同时,朝堂上战报传来,渊帝看完战报龙心大悦。 而底下的臣子们却各怀鬼胎,让人不胜其烦,其中就包括萧长逸。 他心中知晓这战报对百姓来说是好事,可对夜清璃来说是催命符。 皇权世家就是这样,喜欢掌控一切,当发现无法掌控的时候一般会采取经久不变的法子,让一切都回到最初。 这也是每代帝王的通病,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渊帝爱惜羽毛,自然会寻得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要回兵权,既能彰显天恩,也能让夜清璃手中的十万定北军心服口服。 萧长逸心中洞悉一切,却不能表露分毫,因为一个不留神儿便能让人拿住把柄。 这些年他做事虽无章法,也不会循规蹈矩,可是在一些事情面前他也会给渊帝几分薄面,让他坐在这个位子上行使一些权力。 要么以渊帝爱惜羽毛的程度,非得和他鱼死网破,自己倒是不怕,只是他认为那样麻烦,更没必要。 第20章 南有萧长逸 用完午膳后,萧长逸有小憩的习惯,不容有人打搅,上妩很是识趣的不去打扰。 她是个闲不住的,总是要与常人不同,此刻的她正抱着一棵粗壮的枝干呼呼睡觉呢? 小短腿耷拉在半空中,由于轩澈殿门口的这棵梧桐枝繁叶茂,遮去了阳光,倒也不觉得刺眼。 而且还很凉爽,简直和地面是两个极端。 可对于上妩来说都一样,她无感觉,这世间一切的感觉于她而言是虚设,凉不凉爽的,她不关心。 睡梦中看到了虞美人,刚想要上前咬上一口,便被什么东西给打中了小短腿。 虽无痛感,可她却是被弄醒了,并且还因为惊吓一个翻身,慌忙之中一只手抓住树干,整个身子却悬在半空中,眼瞅着从树上要摔下来。 睡觉的位置距离地面足足有三米高,若是这么摔下去平常大小的小奶娃能当场毙命。 而像上妩这种没有任何感觉的则更为可怕,虽无痛感,可身体是会记得每一次伤害。 这也是平日里萧长逸不让她在树上睡觉的原因,但她习惯了,改不了,没想到这次就要遭殃了。 她没啥别的特长,就一个字“怂!”,只能大喊,“小叔叔,救我,阿妩快要掉下来了!” 她这样大喊大叫,显然没有察觉树下就有人,而且此人脸上怒气不减只增。 由于上妩是偷偷从蒹葭院跑出来的,此刻甘菊与艾叶自然不在此处,她只能求助于在殿内小憩的萧长逸。 见殿内没有反应,她顿时急了,也顾不上其他,扯着嗓子喊,“萧长逸你快来救我,我以后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不让小花上床,我就绝对不让小花上床,我再也不挑食了……。” 她的嗓子都冒烟了,也不见萧长逸的身影,顿觉泄气,心知就这么掉下去吧,她是撑不住了,实在没力气。 故而竟直直的往下摔去,一双水眸紧闭,一颗心也跟着跳个不停。 树下的人没有打算伸手去接她,反而退后一步,等着给小姑娘腾地方。 若是莫长生在此处,又得把此人吐槽的体无完肤,反正一句“腹黑冷酷无情大萝卜”是少不了的。 不远处,萧长逸一身墨色衣袍,显得十分禁欲,外加上发丝随意散落,绝美的容颜让人不敢直视。 七分邪性,三分媚骨,不知惹得多少世家小姐芳心涌动? 他是被上妩硬生生吵醒的,被人打搅本就不悦,为此趁着时机给小姑娘一个教训,也就没让夜玄与夜玖两人出手。 没想到小姑娘很是没骨气的说出一大堆妥协的话,可是让他欣慰的不行,养了大概两个月之久,这次估计是真的消停下来了。 足尖轻点,欲上前接住上妩,却在刚飞至梧桐树时便感觉身子不适。 想来是身体虚弱,还需时日调养,强行落地。 不等他多做反应,伸手便去接掉落下来的上妩,人没接到,不过也没有摔下来,而是被消失许久的小鲲鱼给接住了。 好像也不小了。 如今小鲲鱼的背脊足足有一口大水缸那么宽,被拔光的鱼鳞也长了出来。 泛着淡蓝色幽光,格外耀眼,想必它吃了很多虞美人才长这么快。 如此说来它还会继续长,真是映衬了一句话“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萧长逸并不发愁这小家伙的去处,若是真的长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它也会随着意念变幻大小。 亦可化而无形,而无形之状便是泛着淡蓝色幽光的透明小鲲鱼。 见上妩无恙,还和空中的小鲲鱼玩闹,他这才将目光看向对面立在梧桐树下的夜清璃。 见他一身白色锦袍,衬得翩翩公子,儒雅气质,墨发半挽着,若是不看他那张冷若寒蝉的俊脸,确实会被他给骗到。 端的是公子如玉,可惜他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如鹰一般看透人心,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实则最为无情。 他与萧长逸的气质上比起来是旗鼓相当,两人是知己,亦是对手,更是这苍玹的守护神。 百姓们皆传“南有萧长逸,执掌落霞关,不叫苍梧入关山,北有夜清璃,执掌漠北边境,手中十万定北军,立在边境便是活招牌,敌军谁敢来犯?” 萧长逸是苍玹的战神,而夜清璃则是苍玹的常胜将军,被渊帝封为凌霄侯。 此次再立战功,让大瑜国俯首称臣奉上和亲公主,以结秦晋之好。 更是让大瑜国下血本,割地纳贡数不胜数,看的渊帝一阵唏嘘。 在感叹大瑜国的富庶之后,又不得不提防夜清璃的手段。 生怕一个不注意让底下的臣子篡了位,做皇帝做成他这样的也真是不容易。 起先开口的是萧长逸,“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夜清璃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打量起萧长逸来,见他黑发之间掺杂了白发,根根白发与黑色墨发交织在一起是那么的扎眼。 而他刚才运功的动作不仅迟缓,且气力不足才会强行落地。 若是从前以他的武功就算不用飞身接住小姑娘,也可将数米开外的一切物体定格半空。 想到这些,夜清璃不由得想起自己听到一些外界传闻,为验证猜想,他一个飞身上前欲与萧长逸过招。 萧长逸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凭借惯性闪身躲开,而夜清璃试探无果自然不肯罢休。 掌心蓄力劈向萧长逸后背,电光石火之间,幸得夜玄接下那掌,又将掌心中的力道散尽。 很快夜清璃便与夜玄缠斗在一起,不过几十个来回夜玄便已处了下风。 夜玖则是站在一旁叹为观止,想不到夜玄的功夫又进步了不少。 要知道凌霄侯的功夫与主子的功夫才是一个级别的,而夜玄能在凌霄侯手底下过这几十来招已是厉害。 与夜玄过招夜清璃游刃有余,却不免有鱼偷袭,准确来说也不是鱼,而是上妩的小鲲鱼。 小鲲鱼铆足劲儿从口中喷出一大坨液体,就这样泛着蓝色幽光的液体洋洋洒洒飞向夜清璃后背。 他耳力极好,想要躲闪,可惜仍有些许粘液波及到了他的衣衫。 现如今白色衣衫晕染了蓝色粘液,粘黏附在后背使得他浑身不舒服,脸上怒气挡也挡不住。 夜玖在一旁看戏,发现这场戏好像唱大发了,见凌霄侯一脸阴沉,他连忙缩了缩脖子,百姓们只知他家主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嗜杀成性。 却不知凌霄侯也是个手段狠辣的人,尤其是这一发怒就能让人退避三舍,要是有哪个不想死的人撞上去估计得脱一层皮。 唉!这还要归结于凌霄侯一身白衣给外界一种错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相比于他们家主子的阴冷狠厉,凌霄侯的儒雅气质更得世家贵女追捧。 要是这样,他们家主子何时才能为他们找个主母呀? 若被萧长逸知晓夜玖的小心思,估计又是一脚肩膀骨踹过去了。 这摄政王萧长逸最喜欢踹人肩膀骨大家都知道,尤其是王府内的大管家寂如海,他可是被踹的次数最多的一个,这摄政王一个不如意,他是首当其冲。 没办法,谁让他是大管家呢? 惹得摄政王发怒,能踹上一脚也是好的,总比丢了命强。 起先,让萧长逸不如意的人都是让夜玄丢给天枢了的,如今天枢死了。 他们这些在王府内的下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摄政王折磨人的法子多着呢? 天枢没了,高兴的自然是帝都皇城内的世家权贵,毕竟这些年被摄政王丢给天枢塞牙缝的人也不少,其中最多的便是看着不顺眼的世家子弟。 后来大臣们齐力向渊帝上书要治萧长逸的罪,渊帝有心推波助澜,盼望着权臣与世家合伙将萧长逸拉下马,可惜都被萧长逸给躲过了。 那些死在天枢手下的世家子弟要么欺男霸女,要么便是闹市纵马,还有甚者是霸占良田。 这些事对世家权贵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且渊帝也从不干涉其中,算是默许此事来拉拢世家。 萧长逸却不会惯着他们,几个回合下来,渊帝不再管涉世家与他之间的恩怨,而是站在一旁当起了和事佬,两边都不得罪。 却又想着挑起世家大族的怒火,让萧长逸毫无翻身的机会。 奈何世家大族惧怕萧长逸的兵权,也是敢怒不敢言,生怕一个打盹便被萧长逸身边的侍卫夜玄与夜玖抓了去。 若真如此,也是有命去无命回! 第21章 被救 上妩见这位新来的大哥哥面色不好,最是察言观色的她当机立断,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墨宝!” 小鲲鱼听到之后,似有灵性般飞速躲到上妩身后,但小小的上妩怎能遮挡住小鲲鱼如今的身躯,现在一人一鲲看起来都那么的滑稽。 小姑娘眼中流露出一丝害怕神色,但嫩白小脸却强装镇定,一双小手死死地抓着两侧衣角,皱巴巴的不成模样。 而身后被叫做墨宝的小鲲鱼一双眼睛却是傲娇极了,带着挑衅的意味。 看的夜清璃想要掐断它的脖子,眼神中的杀气没有躲过上妩。 她赶忙伸出双臂,“不怪墨宝,我见你欺负小叔叔和夜玄哥哥才让墨宝去帮忙的,你要是想出气,你就……” “你就拿阿妩出气吧!”上妩一脸的视死如归,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惩罚。 夜清璃这才打量起小姑娘来,小姑娘约莫四五岁的样子,梳着双丫髻,每边各自别了一朵鹅黄色的珠花,珠花上面点缀了好些小珠子,随着小姑娘的姿态而抖动。 薄薄的一层刘海仍是能看出她若隐若现的额头,白皙水嫩的小脸蛋衬得她像壁画里走出来的小娃娃一样。 他再将目光转向萧长逸,盯了他半久才吐出一句话,“老实说,这是你侄女,而不是你女儿?” 他用的是反问的语气,惹得萧长逸眉头微皱,语气淡然,“阿妩确实是本王的侄女,如假包换。” “我可不信,谁不知道你们家就剩了你一个孤家寡人,何时冒出来一个侄女?”夜清璃嘴角带笑,目光如钩子般射向萧长逸。 他很是好奇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来历,毕竟能驾驭鲲的可不是简单人,他不信这么一个小姑娘没有厉害的背景。 “她与长生一样同为莫氏遗孤,可惜长生那小子不愿平白多出个妹妹来,本王也只能将自己的姓氏赐予她,你也瞧见了她唤本王一声小叔叔。”萧长逸不急不慢地解释。 夜清璃一脸不屑,“你就编吧!” 还莫氏遗孤,其他人不知晓,难道他这个和萧长逸共患难的兄弟还不知道吗? 当初落霞关能活着出来的唯有莫长生一人。 忘了,还有带莫长生一起出来的赵清舟。 夜清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不过以他的能力相信让人去查很快便会有定数。 接着将目光看向躲在小姑娘背后的鲲。 开口道,“鲲之大,该是几何?”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可是阿妩的墨宝是无穷,将来它的身躯可乘万物。”上妩忘记了害怕,不自觉的回道。 语气中的骄傲不言于表,她十分笃定墨宝会很大很大,可遮天蔽日,可乘风万里而不觉疲惫。 但她没有等到那一天,后来的后来她失去了一切。 “你一个小团子,也有如此大的志向,可真是难得呀!”夜清璃满脸笑意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的嘲弄被萧长逸给捕捉到了,还不等萧长逸开口。 就见小姑娘拍拍小胸脯,故作谦虚,“非也非也,阿妩志向不大,就想着漂亮的花和小花的窝,花花很好吃,而小花的窝很暖和,睡在里边心也暖暖的。” 上妩边说边想象着,脸上表情别提多丰富了。 气的萧长逸退回原点,看来他还是太娇惯小姑娘了,还想着那些虞美人和那只小奶狗的窝。 他发誓要是小姑娘再去和小奶狗抢窝,他便是不睡觉也不会让她靠近自己的床榻。 可是后来全乱套了,小姑娘不仅睡狗窝,就连萧长逸的床榻都成了小花与她的常驻之地。 夜清璃被小姑娘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故而不自觉询问出声,“这花花是什么,小花又是谁?” 不待上妩多做解释,萧长逸先是开口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小姑娘玩笑之语,听听也就罢了,可别追究些什么?” 见萧长逸脸上淡笑,话语中皆是维护之意,夜清璃心中也似是有了底儿。 看来萧长逸十分在乎眼前的小姑娘,否则怎能在他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看到如此和谐唯美的神色。 真不容易,他想“若是莫长生那家伙在此处,指不定又怎么编排萧长逸呢?” 毕竟入帝都皇城时他可听到了不少萧长逸的言论,不是莫长生传的又会是谁呢? 萧长逸手上的麒麟军不是纸糊的,若是有人胆敢编排他,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躺着投胎呢? 唯有莫家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爷胆敢如此戏弄于他。 想到这儿,他看向旁边之人挑眉道,“说实话,你真的忍心让长生那小子在落霞关一直待着?” “不忍心又能如何呢?”萧长逸随口说了句。 复又思绪远飘,一双凤眼深邃不见其底,脸上却是了然之色,像是看开了,有感而发。 “清璃,他该有自己的人生,本王前些年自以为是的保护于他而言是束缚,再者是他劝说了本王,本王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 “难得,莫长生平日里一无是处,却偏生了一副好嘴,能劝动你这尊大佛。”夜清璃不敢想象莫长生与萧长逸说理的模样。 萧长逸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出了心中疑惑,“不说这些了,本王还想问问你,为何不等渊帝传召便私自回来?” “这次确实是有事才不得不回来,不过你放心,我留下定北军做收尾,想必边境不会乱,外加大瑜国的老皇帝早就被我吓破了胆,量他也翻不起浪?” 夜清璃一脸的不屑,全然表现在面容上。 萧长逸敢说若是大瑜国的惠仁帝在此处,他也会如此言语,这便是夜清璃,苍玹的凌霄侯,漠北边境的保护神。 “说吧,是什么事会让你亲自来求本王?”萧长逸率先开口询问。 夜清璃脸上晕染一份讥笑,“你也知道渊帝爱惜羽毛,更爱惜权利,如今我风头正茂,此番回帝都少不得一场阴谋算计,与其让渊帝开口,不若我先发制人的好。” 夜清璃并未直言心中所求,而是将目光移至不远处的小姑娘身上,见她与口中的“墨宝”嬉戏,唯有夜玄与夜玖两人守在萧长逸身侧,便也不再纠结, “我求的也不多,此番大瑜国献上和亲公主,我打算娶了她,如此也算是此次功劳的奖赏了,可和渊帝抢女人好说不好听,除非是他自行提出,但以他的行事作风断然不会如此做。” 萧长逸从他的话中算是听出了大概,夜清璃是想让他这个摄政王在渊帝跟前上上眼药。 既然渊帝无法再给夜清璃封官加爵,也就只能赏赐些银钱,但如今国库也是吃紧,以渊帝一毛不拔的性格,实则讨不到什么好处。 若能赐下和亲公主给夜清璃也算是了却渊帝心中的一根刺,至少渊帝不会对他的猜忌加深。 不过萧长逸很是不解他为何偏偏选定和亲公主,故而眼神犀利扫向某人,“清璃,本王与你自小认识,说实话,你莫不是动了和亲公主?” 以他对夜清璃的了解,若不是发生了些事情,他不会如此行事? 从小他就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他的东西别人连多看一眼都被他记恨。 若不是他亲信自己,将自己当做知己,估计自己也不会是他的例外。 第22章 君臣之间的较量 夜清璃见萧长逸如此问,不由思绪远飘,心中多有不适,不过被他强行压下,沙哑着嗓子开口, “阿逸,你可曾对哪个女子心动过?就是你一眼看去便认定今生她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夜清璃目光流露出迷茫之色,面上却显露着丝丝不安,好似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左右的,萧长逸不敢想象百姓心中的大英雄也会有如此彷徨的时候? “本王从未有过,现在不会有,而本王以后也不会有,本王只信自己,不信所谓的情爱。”萧长逸表情坚定,语气不带丝毫温度。 夜清璃心中有些好笑,也许萧长逸自己没有发现,可他一个外人却看的一清二楚。 若是真的无心便不会单枪匹马去为莫家报仇,更不会放任莫长生肆意生长,也不会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养在府内。 他可不信这么一个小姑娘是什么莫氏遗孤,只不过是哄骗外人的言论罢了! 既然是有心之人,那么他也一定有情,只不过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你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何时才会有柔情的一面?”夜清璃淡笑着摇了摇头。 任由夜清璃打趣,萧长逸并未多说,他不自觉将视线移到不远处在嬉戏玩闹的一人一鲲上。 小姑娘给小鲲鱼起名为“墨宝”,也是有原因的,这墨宝动不动就喷人一脸,蓝色的粘稠液体虽是疗伤圣物,可实在恶心极了。 前些时日教小姑娘识字,小姑娘一脸的愁容,左右晃动之间不小心洒落了书桌上的砚台,为此弄脏了自己的小脸蛋,小花猫般的模样倒是滑稽可笑。 也不知她怎么就想到了小鲲鱼,说什么“小鲲鱼喷散的粘液和墨迹一样难看”,小鲲鱼也就有了墨宝这个名字。 没想到刚才小姑娘第一次唤小鲲鱼墨宝时,他见墨宝自己也喜欢的不得了,还和小姑娘增进了不少感情。 见萧长逸不搭理自己,夜清璃也不会自讨没趣的纠结下去,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骤然凝聚担忧之色。 “阿逸,我见你身体虚弱的很,还有你这白发,莫不是真的如外界所言,修炼了什么功法……” “无碍,休养些时日便会好。”萧长逸怕他会询问下去,便当即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他与夜清璃有过命的交情,不想欺骗他什么。 可用步凌音救上妩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外加他也封锁了消息,只有自己身边几人知晓原委,害怕夜清璃多想也便不愿将此事告知于他。 知晓询问无果后,夜清璃只得作罢,他们两人相处就是这般随性,都明了若是对方不想说,也便不去问。 这让他们之间的情谊更加浓厚,夜清璃相对于萧长逸而言对待他们之间的情感更加外敛一些。 而萧长逸则只是默默的去倾注情感,维系着他们之间的情谊,可有那么一天萧长逸与夜清璃终将兵戈相向。 “此事你不必担忧,许久未曾单独与渊帝彻夜长谈,实在无趣,本王明日便进宫给他上上眼药,顺便成全你的好姻缘。” 萧长逸留下此话,便不着痕迹的揪起一旁不知忧愁的小姑娘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墨宝紧跟着也离开了,生怕慢些就会被某人给生吞活剥了。 其实它的担忧完全是情理之中,萧长逸还没离开一会儿,等夜清璃反应过来时真的想一掌拍死墨宝,省的它再祸害其他人。 就是因为萧长逸明了夜清璃的性格,故而趁机带着小姑娘与墨宝逃离轩澈殿。 毕竟夜清璃十分记仇,若有人让他不如意一分,他便会百倍千倍奉还,绝不手软。 唉!萧长逸和上妩是走了,可是苦了夜玄与夜玖两人,独独看着轩澈殿院内的一片狼藉犯愁。 那些珍贵的花呀草呀,还有石桌与石凳,以及小池塘里的鱼都没能逃出生天,更别提其他摆在院内的装饰了。 不由得为寂管家又要派人来修整院子而共情的同时,也佩服起凌霄侯这内力又有新的突破。 等通知了寂如海,寂如海见到轩澈殿院外的场景时差点背过气去。 刚想要开口骂人,可经由一旁的夜玖提醒,他紧张的闭了嘴,不过心里还是要吐槽一句, “这凌霄侯出气就出气,为什么总是要劳累他这个大管家来善后呀,做大管家做成他这样的实属不易。” 不过几个时辰院内便恢复如初,萧长逸回来的时候没有任何表示,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若是不让夜清璃在他的轩澈殿外闹上一出,必然不罢休。 知道辛苦了大管家寂如海来善后,晚饭时候便着人赏赐了他好些物件,乐的寂如海合不拢嘴。 翌日天不亮萧长逸便入了宫,硬生生将渊帝从寝殿内“请”了出来,真可谓是一番波折。 可惜萧长逸在朝堂上的地位无人撼动分毫,渊帝只得伏地做小。 萧长逸只待了一刻钟便出了殿门,守在外边的一众侍卫不敢抬头,生怕被他身上的戾气波及。 待他彻底不见踪影后,殿内才传来渊帝的声音,杨适中不敢耽搁片刻,立马进入殿内听候渊帝旨令。 此处是渊帝的寝殿,屋内龙延香袅袅飘荡在殿内,此刻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杨适中弯腰低头做恭顺模样。 渊帝一身暗纹金边寝衣,健硕的身躯让人痴迷,中年男子身上的韵味让人不由得脸色发红。 脚步不急不慢地敲打在杨适中心头,他知晓渊帝这是在想事情,故而也不敢开口。 很快,略带着清晨起床时的沙哑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传朕口谕,凌霄侯攻克大瑜国实乃大功,朕心大悦,大瑜国献上和亲公主以示交好,朕感念其功,特赐下和亲公主……” “待由钦天监选定良辰吉日再则成亲。” 渊帝向内室走去,还不等他跨过门槛,忽而又转身对杨适中吩咐道, “等凌霄侯回帝都后也不必将和亲公主带来宫里,直接住在他府上即可,反正都是他的人,来来回回省的折腾。” 他还不知夜清璃早已入帝都皇城,故而由此吩咐。 主要还是怕夜长梦多,凌霄侯不是好糊弄的,还不如先发制人的好。 和亲公主一旦入了凌霄侯的门,就算是想反悔也是难事,毕竟公主的名声坏了,谁还敢要? 萧长逸这是见他打瞌睡,连枕头都送到他身边了,自然在此事上下足了功夫。 可渊帝哪里知晓自己常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正中萧长逸的下怀。 这也不怪萧长逸狡诈,实在是他抓住了渊帝的弱点。 渊帝一派正气凛然,实在心思百孔,禁不起有人在他的权力之上,更禁不起钱财的挥霍。 自然要另想法子赏赐夜清璃,可此次夜清璃功在社稷,赏的太轻会波及到渊帝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他最是爱惜羽毛,定然不好抉择,这才有了萧长逸的点拨。 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 很快便到了中秋这一天,上妩一大早被甘菊与艾叶两人从被窝里拉出来打扮。 小姑娘粉粉嫩嫩的,十分赏心悦目,今日是中秋,为了讨个巧,两人便给小姑娘穿上了白色轻纱衣裙。 衣裙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淡粉色,会随着步态的移动而展露,额前点缀了一抹桃红色花钿。 花钿上施加几粒如豆子般大小的珍珠,看上去俏皮可爱,却又像误入凡尘的小仙子。 头上梳着的仍是简简单单的双丫髻,这次倒是没有插上珠花,而是用两根流水似的发带固定起来。 第23章 谁家的小仙子呀? 脚上一双毛茸茸的兔儿鞋,鞋里边是单层的,外层附上茸毛,在这个时节也恰是刚好。 不由得感叹王府绣娘们的技艺真是顶好的。 整个梳妆打扮的过程上妩是闭着眼的,她困得不行。 等弄好之后,趁着众人忙活之际,她一溜烟的窜出了蒹葭院,无人敢拦。 在经过通往轩澈殿的抄手游廊时看到了小花,小花杵在由金丝楠木搭建起的栏杆上朝她叫唤。 声音很是细小,许是它怕被别人发现,也可能是它本身怕生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小花的模样像极了年幼在冷宫时的自己,为此她赶忙上前一把将它抱在怀里,不断的帮它撸毛,暖呼呼的毛发让她的小手越发的温热。 上妩猫着腰看了看四周,后又松了口气,“小花,你怎么来这里,若是被小叔叔发现,小心你的屁股。” 小花却不以为然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后又闭紧双眼,享受着上妩为它撸毛的动作。 它的毛发白的发亮,比平常雪狼的皮毛还要好上许多。 上妩十分疼惜它,赶忙把它抱在怀里,用两只宽大的袖口遮挡住,让人瞧不出端倪。 “小花你别出声,我带你去前院转转。”上妩轻声对怀里的小花道,不管它是否能听得懂。 可是自她开口后,小花便真像装死般,一声也不发出来。 见到这,上妩对它的喜欢又升了一个度。 此时墨宝不知在哪里躲懒,她也不好去找它玩,主要是墨宝太大了,这样小花被发现的几率也大。 就这样一人一狗忘记了一鲲的存在,想它堂堂世间仅有的鲲鱼,被世人敬仰,称为神的使者。 一滴眼泪能让天地失色,一声鸣啼能叫山川湍流不止,却独独被它的主人瞧不上。 这一玩便是忘了时间,此刻夜幕降临,王府内各处张挂的花灯都点亮了,照的地面十分亮堂。 而躲在某处呼呼大睡的上妩却是不知晓得。 整整一天,蒹葭院的一众侍女忙得不可开交,但也未能找到上妩。 这事儿还惊动了寂管家,他也是马不停蹄的忙活了一天,可谓是苦不堪言。 心想若是还找不见小主子,等王爷回来后少不了一顿数落,更可怕的是若小主子再闯了什么祸,他也不用活了。 就在王府内鸡飞狗跳的找人时,萧长逸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是夜玄与夜玖两人。 他跨步下马十分利落的将马鞭抛给守在一旁的小厮,随即进了府。 见府里头众人慌乱的情形,他微微皱眉,刚要开口发问,便见寂如海如鹌鹑状走至他跟前,怯怯的施了一礼,赶忙道,“王爷,姑娘丢了。” “丢了?”萧长逸冷眼一扫。 寂如海顿觉被寒气包裹,心中大骇,不敢耽搁片刻,接着道,“蒹葭院的人说姑娘一清早便不见了踪影,老奴派人去找,可如今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候,还没找到。” “你这大管家是怎么当的,这么多人找了一天都没找到?”萧长逸有些不耐烦,内心一阵好笑,他府上都养了一些什么人? 还有他的这个大管家可是府里头的老人,何至于愚笨到办事效率低下的不忍直视? 抬眼扫着府上一众人,他终是压制不住怒火,一阵扶额后,冷声道,“赶紧儿将人散了,一个一个的瞎忙活,本王不是请他们来装门面的!” “还有,记得忙完之后去挨鞭子,外加上在蒹葭院给她安排的侍女,各二十鞭,一记也不能落下。” 萧长逸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独留寂如海和一众人站在风中摇曳。 寂如海效率很高,不一会儿便训诫完一众侍从,并且各自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大家脸上表示肉疼。 可真正肉疼的要数寂如海,还有甘菊与艾叶,三人各去领鞭子。 甘菊与艾叶倒无所谓,她们本就是有内力扛着,却苦了寂如海,他养尊处优惯了,这一顿鞭子下来少说要养上半个月。 …… 再说这头。 萧长逸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他发誓找到小姑娘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这么多人找她,她还故意躲起来。 这躲起来就算了,最让人愤恨的是没有一个人能找到她到底躲在哪处了。 害得府内人仰马翻只是为了找根豆芽菜,若是传出去多丢面子呀! 还不等他去找人,便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体浮躁不受控制,看周遭的东西也有些模糊,脚下一个踉跄。 跟在后面的夜玄与夜玖两人赶忙上前虚扶一把,待萧长逸站稳才算作罢。 他们俩也只当主子是被姑娘气的走路都打颤,故而也没多想。 萧长逸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对着身后两人吩咐道,“这次需要多久?” 夜玄不吭声,显然将这么大一个难题抛给了夜玖,夜玖白了他一眼,夜玄也不恼火。 夜玖对上萧长逸那双探究的凤眸,身子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试探着比划了一个手势。 萧长逸看到夜玖比划的手势之后,脸色沉了一度,他这是养了一群废物在身旁吗? “最多一个时辰,若是找不到,你们两个也不必回来见本王,直接去神策营当麒麟军的活靶子去吧!” 不待两人反应,萧长逸便进入了轩澈殿,独留两人抱团取暖。 夜玖现在还没缓过神儿,他像是幻听了般,望了望紧闭的殿门,又用手肘撞了撞夜玄,一脸的紧张,“刚才主子说了什么?” “主子说,一个时辰内见不到姑娘的身影,你就……。”夜玄满脸淡然,话说到一半便闭了嘴。 不过夜玖也是听出了语气中的威胁,他内心一片叫嚣,为什么这么难的任务会落到他身上? 谁不知道姑娘躲避人的功夫练的是出神入化,除了主子基本上无人能找到她躲在哪处。 想想前两次他和夜玄为了找她硬生生将整个王府地毯式搜索了三遍,就连她平时喜爱的小花都充当路引,就这还耗费了足足一个下午。 当时他看到姑娘的瞬间就像个二傻子一样乐呵的不得了,去主子身边邀功,被主子嫌弃的不行,还说让他做侍从都有些抬举他了。 就这样两人秘密行动,从后山开动,又开始无止境的探查。 …… 萧长逸大步进入寝殿就不停地揉搓眉心,那股子不适越发的清晰。 他感觉寝殿内闷热的很,便顺手打开了窗子,一阵凉意吹进室内,可却吹不进他心里。 由于内力空虚,全身感官也随之减退,他哪里会想到原是今晚宫宴上夜清璃递给他的那杯酒水的缘故。 萧长逸之所以一天都在外忙碌,还要从夜清璃今日“班师回朝”说起。 一大清早,渊帝便率领一众朝臣去城门口恭迎这位大功臣,倒是惹得百姓们夸赞起渊帝的贤明来,这一波操作下来,将渊帝爱惜羽毛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后来在宫中商讨大瑜国战败求和一事,这么一计算下来也就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 因着给夜清璃接风洗尘,渊帝早早着人布置了宫宴,也就顺理成章在宫里用了些膳食。 这一天忙的不行,回府后还要处理因上妩闹得人仰马翻的庶物,他格外不爽,心想别人家奶娃娃也是这么淘吗? 萧长逸这句话算是白问,放眼望去帝都皇城内谁属他家小姑娘能耐大? 不仅能上树,能戳瞎天枢的命门儿,还能和小花抢狗窝。 更有甚者还能在摄政王的轩澈殿屋顶上翘着小短腿,捂着小耳朵不知烦恼地打着小呼噜。 第24章 欲之所求 他心情浮躁,挥手之间将窗子拍的硬声响,后又扫落灯盏,殿内瞬间陷入漆黑的状态。 手上动作不停,一把将胸前衣襟扯开随意散落在地上,最终只留下亵裤,而上身却是光着膀子。 健壮的腰身展露无余,白皙的皮肤看起来不像常年练武之人。 说他是个养尊处优的纤弱公子怕也有人信,可见识到他那冷若冰寒的目光时,却让人退步不前。 布满老茧的大掌撩开床幔,他也跟着卸力摔倒在榻上,额头上全是汗珠,全身紧绷。 他不知自己在渴望什么,总感觉口干舌燥,腹部往下某处不安分极了。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感觉羞耻难当,以前他刻意压制,少年时期的似懂非懂,后来他看惯世间男子的放荡形骸,也越发的反感此事。 但此刻却是极力渴望能有软玉温香在怀,他想叫人,可轩澈殿外一片空寂,夜间除了守在殿外的墨非与赤影再无人敢靠近。 不巧的是两人去执行任务还未回来,而顶替两人守夜的夜玄与夜玖此刻正在王府后山上忙活着。 虽有暗卫,可他不想让他们看到如此不堪的模样,为此只能忍耐着起身,想要穿戴整齐去找非流。 还不等他行动,便察觉有人攀上他的腰,不盈一握的小手甚是惹人怜惜。 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女子的体香,久久不能散去,反而越演越烈。 额上青筋暴起,一个用力将人摁倒在床榻中央,层层床幔随之舞动,昭示着风雨欲来的趋势。 女子见身上俊美无双的男子没有下一步动作时,她俏皮一笑,小手攀上他的脖子,慢慢收力欲要吻上那日夜期盼的唇。 萧长逸眼神迷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跟随着身上女子的步伐,想要汲取她身上的美好。 内力空虚的他,外加身上伤口并未好全,在任何事物面前毫无抵抗力,尤其是夜清璃递给他的那盏酒水当中下的是烈性药。 唯有阴阳调和,方能休止! 在两人将要紧密贴合在一起之时,电光石火之间,床榻上方的青砖石瓦倾泻而下,不仅如此,还连着一人一鲲也随之而至。 上妩坠落在床榻最里侧,而那条审时度势的鲲在掉落瞬间化而无形,身体如流水般穿过紧闭的殿门飞掠而出。 她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在屋顶上睡的好好的,偏不巧被墨宝发现,它冷不丁的朝自己飞过来,将自己从睡梦中惊醒,一个翻身连带着怀里的小花也要朝屋顶滚落下去。 墨宝见状一惊,想要阻止住她向下坠落的步伐,不曾想,用力过猛。 鲲尾落下,屋顶掀起一个大洞,就这样上妩掉了下来,墨宝也跟随其下。 上妩趴在里侧还没缓过神儿她是怎么摔下来的? 眼睛被扯落的床幔遮挡,透过层层床幔她也看不清周围事物。 故而伸出小爪子想要扯开,可还不等她行动,便被一席薄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萧长逸特意打了个死结,生怕小姑娘看到不该看的,知晓她没有听感,顿时放心解决眼下事情。 他不看被自己摔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女人,径直拾起一旁散落的衣衫,待随意穿戴好后便抬步向女人走来。 女人害怕极了,身子瑟缩不止,强忍身上不适,匍匐在地上不敢看朝自己走来的煞神。 对,就是煞神。 她叫红姑,是夜清璃精心锻造出来的利器。 夜清璃派人教她琴棋书画,教她男欢女爱,所以没人比她更了解男人。 她本该是献给渊帝的细作,可一次宫宴上得罪了贵人,便失去了机会。 得罪贵人本该无命生还,偏偏是摄政王萧长逸为她解了围,她也就喜欢上了煞神萧长逸无法自拔。 怎奈身份低微,不敢肖想他这么光辉霁月般的人,可夜清璃似是知晓她的心意,也便有了此次的事情。 她想,不管是自己还是她人,总要有人来做这件事,为什么她不能争取机会来搏一个与他共度余生呢? 如今她才明白代价太大了。 她嘴角沁出丝丝血迹,声音中夹杂着哭腔,“王爷饶命,求你饶了奴婢吧……” 萧长逸听得厌烦,一脚踩在女子的后背上,他轻微附身,大掌撩起她的下巴,迫使着与他对视。 眼眸中永无止境的冰霜好似是对脚下女人的宣判。 “敢亵渎本王还想活着出去,夜清璃训出来的细作都这般天真?”萧长逸薄唇轻启,手掌猛地收紧。 红姑一声惨叫凄厉无比,盘旋在轩澈殿上方,显然惊动了府上暗卫与夜玄等人。 等夜玄与夜玖两人进殿后还来不及行礼,便被床幔后的声音给打断了。 “夜玄,将她拖出去关进地牢,砍了四肢,挖了双眼,插在水缸里做睡莲!”萧长逸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说着最狠戾的话,决定别人的后半生。 夜玄是个不爱言语的主儿,他无条件服从萧长逸的命令,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的女人,很快便将她拖了出去。 一旁立着的夜玖想想都觉着后背发凉,他家主子发飙好可怕,不过看殿内情形倒是能猜出一二,那拖出去的女人是杀手。 还是靠美色视人的女杀手,瞧瞧这层层叠叠的床幔要掉不掉,就那样挂着,显然刚才一场恶战,还好他家主子不被美色所惑。 可惜他还是高估了现在的萧长逸,自从上次用了步凌音将上妩身上伤痛千倍百倍的转接到自己身上后,他的感官和意志力都被影响。 否则也不会在宫宴当中发觉不了夜清璃递过来的酒水中掺杂了不干净的东西。 还好有上妩这么一闹腾,萧长逸才找回理智,不至于要了刚才那个女人。 “夜玖,将非流找来,快!”萧长逸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又一股暗流在他体内奔流。 夜玖透过层层床幔看不真切床榻上的情形,但听到主子语气中的急切,他不做停留。 刚一出寝殿的门便撞见来人,正好是非流,他也是听到不久前的动静才匆匆赶来的。 王府内好久没有听到如此凄厉的叫声了,他便知晓有事情发生,这才提着药箱慌忙而来。 趁着非流在殿内切脉的空闲,寂如海也到场了,他这头儿还没被打上几鞭子,便听到轩澈殿的动静。 动静让人发寒,连忙撤了执刑的人,忍着鞭伤赶了过来。 他也是见过大事的人,找一旁的夜玖了解了情况。 原来轩澈殿内藏了杀手,王爷跟着受了伤,只是伤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寂如海看着地下的血迹,还有床榻上方屋顶的大洞,他有些唏嘘,这杀手竟如此肥硕,需要破开这么大个洞才能进来行刺。 他哪里会知晓杀手貌若天仙,是位极其妩媚苗条的女子,且她也算不上杀手,只不过是听从夜清璃指令,来此处迷惑萧长逸感受欢愉之乐的女子。 至于这个洞,那就要怪躲在不知名处的墨宝了,不过一个鲲鱼摆尾竟捅出这么大个窟窿来。 寂如海现如今一颗心都放在萧长逸身上,自然想不到这汕尾的活儿可是又一阵劳累。 非流收了诊脉的手,不急不慢地道了一句,“无碍。” 寂如海不放心的又问了句,“公子,王爷是真的没事?” 似乎只要非流再次附和,他也能安心,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的话让他老脸一红。 “当然无碍,只不过需要个貌美些的女子。” 不等几人反应,非流接着又道,“中了烈性催情药,风月场中惯用的手段,此药除了与人交好并无它法。” “王爷,你看要不要……”,寂如海大着胆子询问隐在床幔后边的人,语气中的小心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也知晓他家王爷这些年没有女人,更没有通房侍妾什么的,说句实话,他家王爷是个雏儿。 也不是他不尽心侍奉,实在是王爷他自个没有意愿,前几年他还提上过几嘴,随后就是一顿鞭子。 久而久之他也不敢在王爷身边说这事儿了。 第25章 一夜飘摇 床幔后面,萧长逸已在怒火边缘,他感觉此生的羞辱就在这儿了。 “夜…清…璃!” 这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若是夜清璃在此处,想必他能被萧长逸给活剥了。 敢如此戏弄苍玹战神萧长逸的,他独一份。 接下来一个月请接受摄政王手中麒麟军的攻势,如此靓丽的风景却惹得帝都皇城人人自危,此乃后话。 寂如海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也不敢做主,只得将目光求助的看向非流。 非流明了,一脸淡笑对着床幔后头的萧长逸劝道, “阿逸,我知你守身如玉多年,此次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就屈尊破一次例,我让夜玄给你找个世家贵女来,打晕了一摸黑谁也不知道……” 帝都皇权世家男子大部分都会在十四岁的时候被上头长辈安排通房侍妾,也是为了让公子哥儿们泄泄火气,不至于憋坏。 如萧长逸这般快十九了,还孑然一身实属被人诟病,外界传闻说他有龙阳之好。 就连有些官员为了讨好他,专门送些小馆供其消遣,最后那些官员的下场是死的死,残的残,贪污的被流放。 滔滔不绝的话从非流口中蹦出,听得在场几人面色不自然。 而萧长逸脸色更加的不好,他终是听不下去,随手抄起榻上一个物件朝人影所在的方向扔了出去。 接着声音怒吼,发出一个字,“滚!” 非流眼瞅着被床幔内飞出来的不明物体砸中,好在夜玖反应够快,一把抓住它。 待摊开掌心看到一坨毛茸茸的物体时,他才发现这是姑娘养在后院的小花。 此刻它通身毛发揉作一团,小小身子蜷缩成一个雪球,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它是只小奶狗。 就在小奶狗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想要叫唤时,夜玖迅速伸手将它狗嘴压合在一起,生怕它一个叫唤被主子生吞活剥了。 毕竟主子的榻是随便上的吗?更何况是它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狗。 非流知道他的脾气,故而不敢再劝,扯着一旁的寂如海和夜玖快步离开。 等殿门合上后,寂如海才看向非流,面色担忧得紧儿,“公子,我们家王爷这情况……。” “我瞧着你家王爷也是个知礼数的人,你要是强行给他找个女人来,他事后定然扒了你的皮。”非流打断寂如海接下来的话,转而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 见身侧两人皆作担忧之状,他也不再卖关子,不怀好意地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压低声音道, “嘿,莫担忧,阿逸他又不是个傻的,所谓阴阳调和可没说一定要男女同在才能铸成,他一个大男人没见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吗?” 夜玖一脸愕然,伸手挠头,心里腹诽非流话中的含义,可惜无果。 跟在萧长逸身侧他只学会了两件事情,第一是绝对服从萧长逸的指令,第二便是杀人,杀到手软都不带歇息的。 再看寂如海的表情就丰富多了,他虽是无根之人,可也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事情,自然知晓其中的门道。 “这……”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了半天也没想到要表达的意思。 非流一双桃花眼尤为传神,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寂管家你就别忧虑了,如今该忧虑的人哪里会是我们这些人?” 寂如海听了非流的话越发的找不到边,心想“哪里还有比自己更忧虑的人呢?”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家王爷了? 他家王爷一世英名全然毁在今夜,如今知晓了王爷这等私密的事儿,不知道他家王爷明日如何阴沉着一张脸呢? 王爷一张脸阴沉下来,这王府说不上抖一抖吧,但轩澈殿当值的人却是没那么幸运,当然了他身为大总管必定首当其冲。 哎,劳累受苦的命! 而夜玖心思明了,仔细一想便也知晓其中原委。 刚才他家主子提到夜清璃凌霄侯的名讳,再想到今晚宫宴上凌霄侯递给他家主子的酒水,还特意压低声音侧身在他家主子耳畔提到的一句话, “阿逸,我敬一杯,如今我如愿抱得美人归,其中功劳你最大,我定然回敬一二。” 可这回敬的哪里是“一二”,分明是要他家主子的命。 他不难想象未来时日凌霄侯会是一副怎么的模样,毕竟没有一个人能在他家主子头上动土。 此刻寝殿内。 因着小姑娘还被他包裹在锦被当中,她虽听不着也看不到外界的动静,但总归难为情在小姑娘面前展现他的窘态。 当他剥开被子一角,露出上妩稚嫩的脸庞时,他愣住了。 可耳边还是回荡着细微的鼾声,若是放在以往他是会将打鼾的人踹出去老远。 哪怕是再细微的响动都能影响他心情,更何况是鼾声,但如今看来却格外赏心悦目,似天籁之音拨动着他狂躁不堪的心。 萧长逸轻轻将薄被拉直替她盖上,后又无奈道,“睡着了,心真大。” 随之一闪身从窗口而出,脚下步子慌乱,不多时没入黑夜之中。 他不愿当着小姑娘的面做难以启齿的事,自然只能独自一人跑到后山新建的碧桦池内度过漫漫长夜。 池中之水乃是引自皇城外沿西北侧一处断崖,断崖有甘泉之水流动,速度极快,沿着断崖而下激起百丈水花肆意飞纵。 因着摄政王府建造在皇城边儿上,只需打通水脉,再往池子底部筑好水流通道,就这样一个随时都是活水的池子便初步构建好。 接下来便是木匠们整日劳作给池子周围建造起屏障,一个如平常百姓居住院落般大小的亭子恰好能承载下这么大的池子。 里层挂有七八层轻纱,而外围坠着细密的珠帘,两者贴合在一起倒是遮挡住池子里面的景象。 直到翌日清晨萧长逸才算是发泄完身上的火气,又没入池水中泡了个澡,很快守在亭子外的夜玄与夜玖两人进来伺候他穿戴整齐。 萧长逸身侧并无贴身侍女服侍,基本上能代劳的都是夜玖与夜玄两人去做。 其实两人不仅会杀人,平常侍奉萧长逸穿衣洗漱的活儿他俩也都包了。 本该墨发纷飞的年纪,却徒生白发惹人惋惜,萧长逸倒是没想那么多。 可夜玖见惯了主子墨发高竖的模样,突然间多出来的白发着实让他愁,心里在想“主子的白发也不知道能不能变回黑发?” 而夜玄并未如夜玖这般多愁善感,他一向清冷,很难有事情能触动他。 除非是萧长逸真的遇到棘手的事,当有任何威胁触碰到萧长逸的安危时,他会毫不犹豫将利剑刺向那人咽喉。 轩澈殿内。 当萧长逸一身黑色蟒袍出现在饭桌上时,上妩则是大气不敢喘一个的站在饭桌一侧,一双小手紧抓两侧衣摆。 经过昨日的事情,一大早她还未来得及梳洗便被萧长逸从床榻上带到此处罚站。 她明明都已经坦白了,昨日是墨宝摆尾才让轩澈院寝殿内的屋顶破个大洞的,为什么小叔叔还是如此生气? 不懂地她一连左顾右看,希望立在周围的几人能给她一个提示。 夜玄不为所动,而夜玖不忍心看姑娘为此事发愁,便隔空给她支了个招。 他用行动比划的明明是“说几句好话哄哄主子”的意思,可站在上妩一个五岁大奶娃娃的角度上来看,便是给他一个亲亲,他就会欢喜起来。 毕竟每次上妩看到韶华给玖贵妃亲亲的时候,玖贵妃都是满脸的笑容,那种模样很温暖,好似沐浴在春风里。 上妩虽自小无感,可对于内心情感这一块倒是不怎么压制,一些简单的情绪她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第26章 助阵当属小墨宝 很快她便迈着小短腿来到萧长逸身旁,在萧长逸错愕的表情下,扬起笑脸在他左侧脸颊上“吧唧”一口。 那粘稠的口水无昭示般印在一张俊脸之上,看的寂如海瞠目结舌。 瞧得夜玖这个始作俑者不得不震惊,久久不能回神儿。 而夜玄在愣神之后,不免的用眼神比量了一下上妩的体型,在心里默默的挖了一个坑,想着一会儿好干活。 身为当事人的萧长逸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显露出此刻她的委屈,胖乎乎的小嫩手不安分地抓着他的衣角来回摆动。 萧长逸心中有了定论,“这是在讨好自己”。 本来他还因着小姑娘亲他一脸口水而阴沉,如今看到她小心翼翼卖乖讨好自己,自己这心里便还有丝丝雀跃。 他面上不显分毫表情,慢条斯理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边角处秀有一棵小小青竹,衬得白色手帕出尘脱俗。 这条手帕时常被他揣在身上,若是手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都会被他擦拭干净,哪怕是被人触碰了哪处也是要拿它擦拭好久才算罢休,能看得出他是个洁癖感极强的人。 一样的擦拭动作,一样的冷漠神情,夜玖他们都是熟悉的,因为这些个事情主子做过很多遍,他们脑海中也就有了一幕幕场景。 只不过这次却有些出入,主子怎么比平时的擦拭动作多了几次,而且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怪夜玖纳闷,萧长逸这表情实属一副嫌弃得很的模样,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子在和爹娘置气。 哪还有平日里冷若冰山的情绪,又哪里有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萧家阿妩当真了不起,引得煞神萧长逸尽折腰! 就这样一个亲亲便熄灭了萧长逸心中的怒火,连带着昨日寂如海与艾叶、甘菊未打完的鞭子都免了。 王府内一派淡然模样,只不过苦了寂如海这个大管家,他又是请人来修轩澈殿屋顶的大洞,又是派人去找精细的木匠重新修床。 来做工的木匠们恰好是上次被请来的那一波人,他们面上虽不说什么,可这心里却止不住的乱想。 煞神这换床榻的速度还真是快呀!且这次床榻凹陷了一大块儿,莫不是床榻之间运动的太激烈? 又想到煞神不好女色,只慕男色的传闻,便也越发的不自在。 心中都暗自叹息,摄政王萧长逸身份尊贵无双,虽凶名在外,可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的确确是万千百姓的守护神。 苍玹有他在,可存于世间不受外敌铁骑压迫,待到七老八十重归轮回之路后,苍玹命运当归何处? 自然需明君世代更替来维系苍玹的国脉。 萧长逸处于这么一个不可撼动的地位,怎得喜欢小倌儿呢?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疑惑。 …… 半夜,除却打更人几声敲锣,整个帝都皇城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城内百姓已然进入熟睡当中,趁着夜间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摄政王府内一众麒麟军整装待发,各自身穿一身黑衣劲装。 脸上戴有青色獠牙面具,面具的样式十分吓人,看一眼都能感觉到杀机四伏的那种。 他们手持长剑,列队整齐,随时听候上首之人调遣。 萧长逸则是面色如常,扫了眼面前的麒麟军,虽然只有十六人,但也足以搅的天翻地覆。 “今日不用剑,本王准备了些更好玩的物件,夜玄、夜玖待他们下去准备,我们随后出发。”萧长逸的阴险全表现在心里,而脸上却看不出起伏。 很快一行人准备妥帖之后便没入黑夜之中,丝毫没有惊动府上其他人。 可总有个特殊的人存在,便是上妩。 她此刻身着一件淡蓝色寝衣,寝衣有些拖地,不是因为尺寸缝制太大的缘故。 而是绣娘本就如此设计的,不过这般款式的寝衣倒是显得小姑娘娇小灵动。 头发随意披散着,再看一双小脚丫白嫩的如能掐出水的豆腐,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她躲在暗处见萧长逸带着一众劲装打扮的麒麟军离去,不免有些担忧,故而对着和她一同躲起来的墨宝道, “墨宝,你说小叔叔去干什么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墨宝毫不理会她的问题,而是一副调皮的姿态逗弄着上妩。 上妩忍无可忍,小嘴一瘪,双手掐腰,故作生气,想要用语言让它安生下来,“快别闹了墨宝,我们快跟上去看看!” 墨宝见主人发火,瞬间一脸的乖顺不敢造次,将身子放得极低。 待上妩爬上墨宝脊背之后,对着它适当的安抚了下,“好墨宝,等明天给你加餐。” 鲲是有灵性的生物,天地灵气滋养万物生长,而万物之始的开端是汪洋大海。 海之深不可计量,海之大当无边无际,而在海底极深之处孕育出鲲,鲲可鹏程万里,亦可潜入海底深渊不觉疲惫。 其蕴含的灵气是最醇厚的,也是最为古老的存在。 很多人踏足千山万水,寻遍六合上下而不得见鲲之影,足以见它是稀有的物种。 传闻讲,天地孕育鲲,在世之鲲只会有一脉相承。 当仅有的鲲消散于世间之际,它的肉身会化作蓝色光粉飘荡在空中。 感受到海洋气息之时才算停息,它会遁入海底深渊,慢慢汲取灵气再次等待机会破壳而出。 墨宝很快便根据周围的植物辨别出萧长逸的所在方位。 由于承载着上妩,它不敢胡来,飞得不算高,且十分稳当。 几个须臾便来到了一处朱红色的大门外,门是敞开着的,上方牌匾赫然呈现着“凌霄侯府”几个大字。 笔锋雄厚,气势磅礴,一看在牌匾上题字的人就不是平凡之辈。 上妩识得字不多,恰好这几个字她就不认识,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琐屑之事。 虽无听觉,可嗅觉灵敏的她感受到刺鼻的气体在空气中弥漫,而这些气体的来源很可能在这座府邸之内。 她虽不知这是什么味道,但一向对危险气息敏锐的她不会察觉不出府邸内的杀气。 上妩轻轻唤了一声,“墨宝。” 墨宝显然比她感知的要多,为了避免被波及,它则是带着上妩飞至这座府邸上空。 上妩也亲眼看到了府邸内的情况,两拨人缠斗在一起,其中一波人是萧长逸的麒麟军,而另一波人则是夜清璃手底下的定北军。 显然府内定北军的数量居多,不过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主要是这些个偷偷潜入府内的麒麟军手中拿着各色样式的火药,他们还没上去缠斗便被袭来的火药球给逼退,为了躲避火药球他们可谓是用上百般武艺。 如此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整座凌霄侯府内已然成了火药的试炼场。 这些火药威力并不算大,这也是出于萧长逸不想伤害府内侍从的原因,夜玖与夜玄两人才安排了最小威力的火药球。 不过它也是会让房屋抖上一抖,即是如此,这些裸露在房屋之外的装饰自然波及的程度更深一些。 想想都是银子,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夜清璃得罪了煞神,煞神可是个不认人的主儿。 这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算罢休。 墨宝也是出了力气的,它可是吐了一宿的黏液,而这些黏液总是那么准确的喷到定北军身上,倒是省去了麒麟军不少力气。 最后的最后他们收了手中的动作,整齐划一的站在萧长逸身后,默不作声地瞧着墨宝的佳作。 麒麟军是萧长逸的亲信,每一位麒麟军都是他最值得信赖的将士。 且他们也在府中当值,自然晓得墨宝的脾气,唯有姑娘能驾驭它。 如今情形定是姑娘带着墨宝给主子来助阵了,不过这阵势也过于大了些。 整个凌霄侯府全然染上了蓝色黏液,想必出去躲避祸事的夜清璃回来后看到此情此景,会负气离开帝都皇城,回他的漠北边境逍遥快活。 第27章 大闹凌霄侯府 “墨宝,收场!”上妩轻抚墨宝,示意它可以了。 墨宝见状连忙止住要喷出的黏液,哼了哼鼻子,表示自己还没尽兴,但总归是要听主子话的。 它一个旋身飞至萧长逸身侧,本想逗弄一下他。 可透过面具瞧见他阴沉无比的凤眸之时,一个激灵刹住步伐,十分乖巧的俯下身来。 上妩丝毫没有注意到墨宝的趋利附势,她看见萧长逸一身黑色暗纹劲装立在对面,虽带着面具,她还是能一眼瞧出那人是他。 不外乎别的,只是因着萧长逸身上的幽香好似让人痴迷,她便是如此。 若换了其他人则会认为上妩是疯了,苍玹战神萧长逸谁人胆敢近身? 他身上的戾气挡也挡不住,外加上手底下的麒麟军可大杀四方,无人敢挑衅分毫。 不过如今的萧长逸非常好辨别,毕竟这帝都皇城内哪位俊俏公子如他一般头发黑白参半。 公子容颜当举世无双,怎奈何白发丛生破坏了年华,让人看了平白增添几分惆怅之感。 萧长逸瞧见小姑娘身着寝衣,光着一双小脚丫,十分洒脱的模样。 他哭笑不得,想他堂堂煞神怎需小奶娃前来助阵? 如今府内遍地沧夷,蓝色粘稠液体让府内不见其他颜色,他都能在脑海中想到夜清璃见到这副场景的模样。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昨夜的经历,心中骤然升起一抹狠戾,唯有夜清璃与他感同身受才能消他心中怒火。 很快面色恢复如常,一把将小姑娘从墨宝身上抱下来,抬脚向府外大踏步离去。 直到脚下步子将要踏出府门时,他硬生生挤出一句话,“告诉夜清璃,让他躲好了,未来时日本王皆会让麒麟军来府上拜会!” 随后,麒麟军跟在萧长逸身后离去,来去自如并未让人瞧了去。 可惜终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夜清璃回来见到府内情形时,随即怒气冲冲地去了渊帝跟前上眼药。 想到萧长逸得罪了夜清璃,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会越演越烈,闹得越大,渊帝越发的高枕无忧。 前朝多少帝王惧怕位高权重的臣子? 以前萧长逸与夜清璃各司南北要塞,萧长逸建立麒麟军驻扎在落霞关,夜清璃造就定北军扞卫漠北边境。 两人均是苍玹的中流砥柱,亦是渊帝心中的病,若是一个用不好便葬送苍玹百年基业。 渊帝心中只慕皇权,哪还有其他的东西? 要不然在上妩降世之时也不会危言耸听舍弃她,让她在冷宫自生自灭。 萧长逸与夜清璃斗的越激烈,那他们联合吞并苍玹的意图也就无从下手,渊帝将帝王术用得炉火纯青。 可却未曾想到,他在意的皇权富贵是被他所依赖的世家大族所覆灭。 而在这乱世当中萧长逸则是将这分崩离析的疆土与人心汇聚如初。 但也终因他的一念之差铸就百姓食子裹腹,上妩帝姬一味地穷兵黩武,官场之上再无忠义之士,诸国君主多有怨怒,却因苍玹帝姬残暴不敢多言。 唯有日夜求神拜佛,祈求她的铁骑不要踏破边疆国土。 但神明又怎会事事亲为,又怎会听得见众生哀鸣? 不过是一些不切实际的虚幻罢了,但众人乐在其中,不厌其烦。 开句玩笑,倒是惹得众神安生不得,躲得不见踪迹。 渊帝思量许久,最终才派工部去善后,经过一天的修缮算是勉强入眼。 可惜夜幕降临之时萧长逸的麒麟军又来拜访,而身为凌霄侯府的管家只能躲在房内暗自叫苦。 心想“侯爷带人躲起来了,独留他们这些府内的下人在此处担惊受怕,他心里苦呀!” 此刻管家的心情与平日里寂如海的心情不谋而合,谁让两人都摊上了难缠的主儿? 此事很快飞入了寻常百姓家,百姓们围聚在一处无不是谈论起凌霄侯府被火药袭击之事,就连其中是何人所为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闲谈的同时也感叹起煞神手中麒麟军的骇人之处,并且各个面露惊恐之状,好似麒麟军兵临凌霄侯时他们就在场一般。 唉!大人物的心思难以捉摸? 而摄政王萧长逸的心思更是深沉得很,一个不经意就会让人命丧当场。 百姓们只知凌霄侯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断然是不会作出什么事来招惹萧长逸的。 因而也就更加的偏向于夜清璃,认定萧长逸莫名其妙。 所以接下来的时日,各家各户一到傍晚时分皆是早早关了门,生怕麒麟军到访。 而最为提心吊胆的当属世家大族与朝臣新贵,毕竟萧长逸连手握重兵的凌霄侯都敢如此藐视。 他们这些平日里靠着在渊帝面前谄媚获得赏识的人对于萧长逸而言,怕也是轻如鸿毛了吧! 至于接下来的时日,帝都皇城的风雨飘摇都是后话。 …… 这头,萧长逸抱着上妩入府,而身后麒麟军也消失不见踪影,他们散落在王府各处,平日里他们的任务是在暗处观察府内一切动向,并汇报给萧长逸。 寂如海见来人是萧长逸,身后还跟着夜玄与夜玖两人,昨日的动静他也是只晓得,不过也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凌霄侯点根香,希望他能逃过此劫。 在瞧见萧长逸怀里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时,他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指了指萧长逸怀里的人儿,开口询问,“王爷,这……” 不过萧长逸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只是淡淡开口道,“小姑娘忙活了一夜,睡着了。” 寂如海愣神儿,他是不是眼花了,怎么觉着王爷在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盛满了宠溺? 不过很快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还将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 他家王爷是谁? 那可是人人惧怕的存在,百姓们惧怕他,是怕他一个不如意当场提刀砍人,小孩惧怕他,是因为他本身不苟言笑,戾气又重。 而朝堂上下惧怕他是因为他从不按常理出招,若是和他硬碰硬,保不准此刻不知在哪个坟草墩儿里扎着呢? 这般人物,又怎会为了个小姑娘折腰呢? 见甘菊从远处走来,一脸的焦急神色,皆是以为上妩又丢了,倒是让王府内一阵忙活。 寂如海十分庆幸他守在门房处,看见他家王爷带着姑娘回来后心也安了不少,这一天天都是什么事呀! 他一个大管家不用忙活其他的了,每天两眼一睁就一件事,祈祷蒹葭院的人不要来找他。 一找他准没好事,指定又是小祖宗丢了,连个人都看不住,他心里琢磨着找时间给她们一群人提个醒。 但他好像忘了当初自己带着一群人熬夜把守在轩澈殿外,以防上妩打扰萧长逸安寝,可她还是来去自如的场景。 寂如海试探性的问道,“王爷,老奴着人备好了水,要不要先去沐浴?” “也好。”萧长逸察觉身上残留火药的味道,极其不舒服,也便应了声。 寂如海示意甘菊从萧长逸手中接过熟睡的上妩,不过萧长逸随口拒绝了,“不必了,路不远,本王带她回轩澈殿。” 随后大踏步离去,夜玄与夜玖两人紧跟其后,独留甘菊与寂如海两人不知所措。 甘菊一脸愕然,自言自语道,“王爷怎得主动让姑娘去轩澈殿呢,他不是最厌烦姑娘睡在他的榻上吗?” “震惊吧?”寂如海看向一旁的甘菊。 不等甘菊回答,他淡然模样,“以后这王府内震惊的事儿还多着呢?” 后又轻叹了口气,迈着沉重地步子离开了。 第28章 天下奇毒千幻醉 这边,萧长逸刚将小姑娘放在榻上,就看到非流身边的小药童慌慌张张的闯入殿内,紧接着便是扑通一下跪地声响。 就在萧长逸蹙眉之际,只听他焦急道,“王爷,我家公子中了千幻醉的毒,如今毒入骨髓无药可医!” 澜山说完此话便落起了泪,当初南边闹饥荒,饿死了许多人,其中就有他的爹娘。 那时年纪小争不过其他人,得来的食物早就被抢占一空,本该饿死,后来被公子捡了回来,跟在公子身边多年,自然知晓有关公子的一切事宜。 比如说他家公子与王爷同属一脉相承,都是入得飘渺道,公子善医术,师承鬼医木老。 而王爷拜在天启门下,修得一身本领,内能安邦治国,外能扞卫边疆,有雷霆手段才惹得渊帝忌惮,却又不能奈他分毫。 千幻醉多么好听的名字呀,但被人提及却成了禁忌,天下奇毒千幻醉首当其冲,只因中了此毒的人唯一一条路,就是等死。 震惊过后,萧长逸冷静下来,开口询问道,“他为何会中毒?” 他知晓澜山的医术是非流亲自教的,并且他在医术方面造诣极高,非流常在他耳边念叨自己捡了个宝回来。 当然了,他的医术在整个太医院也是极高的,故而萧长逸不会怀疑什么。 “公子身上的毒像是积累所致,下毒之人巧就巧在他一次下的剂量很小,并不会引起中毒之人怀疑,且此毒多是以鼻为通道,显然可排除有人在饭食中下毒的嫌疑。” 澜山说的头头是道,其间他脸色十分不好看,对凶手的作案手法感到恐惧。 公子医术了得,平日里也只是摆弄些后院的花花草草,在这王府内待人一向温和,怎会有人想要害他? 若是府外的人就更加不可能了,毕竟这是摄政王府,有人想要用千幻醉,那也应该下在王爷身上,这一切都太过于诡异,他无从得知缘由。 萧长逸语气冰冷,隐在袖口之下的双手微微握紧,“可知晓他是何时沾染了千幻醉?” 他心中的担忧不比澜山少,可他是个性子内敛的人,不知如何表达,再加上他养成了无波无澜的性子,清冷惯了。 如今弄清楚缘由才是关键。 “约莫有一个月左右。”澜山如实回道。 萧长逸在心中琢磨着这个时间段,他在脑海中回忆过往,一丝可疑之处也不曾放过。 立在一旁的澜山虽有浮躁之意,可也不敢造次。 萧长逸踱着步子慢慢走至窗前,他看着院中景象,远处是片不大不小的花丛,依附着墙根生长开来。 那些花鲜艳无比,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眸,火红的颜色倒映在他深沉的眸子当中。 他心中思索,这摄政王府各处都有暗卫,暗卫皆是从麒麟军当中选拔出来的,各方面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他敢断定绝非外贼。 可这府内又有谁人敢如此大胆?来给非流下毒,难道不是班门弄斧吗? 毕竟非流医术了得,这天下还无人给他下毒,但此事就是这么奇特,一个千幻醉还真真下在了他身上。 萧长逸唤了夜玄进来,吩咐他暗自去查,等夜玄再次回来已是一个时辰后。 见轩澈殿内并无萧长逸的身影,他径直去了汀竹院,此处是非流的居所,院中排放着齐整的药材在晾晒,一股药香扑面而来,飞入鼻尖,萦绕在心头。 屋内摆设十分简易,夜玄一下子便能看到萧长逸,他此刻立在床榻旁,一双眸子埋入在阴影之下,让人瞧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主子,这一个月来府内并无异样,也没见什么可疑的事情,根据暗卫们所说府上动态一切如常。”夜玄上前一步来到萧长逸身侧回禀道。 萧长逸听了并无多大反应,停顿片刻后,猛地脑海中窜进那片生长在轩澈殿墙角一处的花丛来。 那是什么花呢?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它的名字,便随口问了句, “长在轩澈殿墙角的那片花丛里种的是什么?” “什么花?”夜玄愕然,被问的不明所以,不过在接收到萧长逸一道戾眸时,如醍醐灌顶般,当即解释,“轩澈殿都是由寂管家打理的,那片花是什么,这要去问了寂管家才知晓。” 萧长逸吩咐道,“去把寂如海找来。” 夜玄实在想不通他家主子干嘛纠结于这个问题,现在非流公子中了千幻醉,难道不是先救命的要紧? 但他好像忘记了这是千幻醉,天下奇毒之首,哪里有什么解药? 就算是有,也应该在非流触及此毒的根源寻觅,不过这机会渺茫。 萧长逸已经让暗卫私下搜了各房各院,排查了近期一个月来所有府上侍女侍从的可疑之处,皆无所获。 这汀竹院内外更是让夜玖搜查了不下三遍,外加上他自己也探查了一遍,却也没有丝毫痕迹。 他的心坠坠的,直觉告诉他此事与他看到的那些花有关,趁着夜玄找人之际,他询问起榻前给非流施针的澜山,“这些时日,你家公子常去的地方是哪里?” 一听此话,澜山手上动作一顿,连忙收针,幸好这一针并没有扎下去。 银针之处走偏了一分,若此针扎下去只会让公子体内血液倒流,加快千幻醉的毒发速度。 他回笼心神,仔细思索萧长逸的话,不过须臾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对萧长逸道, “公子最是真爱王府后院那些个花,小的见那些花开的鲜艳,不过越看越瘆人,但公子却说那些个花可是千金难求,叫……” 这时,从屋外传来寂如海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喘气,“虞美人。” “对,就是虞美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以前小的跟在公子身侧,记得后院的那些虞美人不长如今的样子。”澜山经由提醒,脸上赫然呈现恍然大悟的神色。 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萧长逸耳中,却起了不一样的作用。 寂如海被夜玄拉着来汀竹院的路上,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待缓了一口气,才上前如实道, “回禀王爷,轩澈殿那处墙角本是荒废着的,上个月宫里送来了几株苍梧进贡来的牡丹,老奴想着派花奴去种在那儿。” 他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惊奇,“可谁知第二天便见墙角处开满了花,这些花和后院里种着的那些虞美人一模一样, 当时老奴还纳闷这些个虞美人是怎么长出来的,因着府中庶物繁多也就忘了去追查。” 寂如海说着说着便跪了下来,“是老奴失职,请王爷责罚。” 萧长逸将思路放空,脑海中把事情串联一遍,猛地睁眼,对着帮非流施完针的澜山吩咐了一句,“你去瞧瞧那些后院里的虞美人,是不是被人下了千幻醉。” 此话一出,引得屋内几人顿觉脚底一阵阴寒,透过四肢百骸直往上冒。 对呀,非流公子最是宝贝后院那些虞美人,当初上妩吃了虞美人,他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 后来栽在那里的虞美人是上妩用血液滋养出来的,非流见了之后很快抛却他的虞美人被上妩吃掉的事实。 越发的宝贵起新长出的虞美人,没事就往后院跑,生怕有人觊觎那些虞美人。 他们哪里知晓非流的担忧是完全符合情理的,毕竟有上妩这个贪吃鬼在,依照她看到虞美人走不动路的性子,非流又怎会不担心呢? 在场之人,除了萧长逸,便只有夜玄与夜玖两人能由此猜出轩澈殿院落墙角处仅凭一夜之间长出来的虞美人是从何而来了。 毕竟上妩年纪小,总喜欢躲猫猫,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再流点血也是常有的事儿,而这些血滴落在各处就能长出虞美人来。 这些虞美人鲜艳似火让人着迷,若是看久了意志力不坚的人也会迷失心智,成为提线木偶,简称“傀儡”。 如此强大的虞美人,效果比非流以前精心养出来的虞美人还要好。 他自然宝贝的很,若是瞧见上妩来了后院,那都是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她的,生怕她一个忍不住,好好的虞美人成了腹中餐。 第29章 决意入飘渺 很快澜山与夜玄回来了,只见澜山脸色苍白,萧长逸心中有了定论,他转而问向澜山, “千幻醉是天下奇毒之首,可也有它致命的缺陷,若能找到下毒的根源,提取毒液,利用南疆蛊虫的法子可还有救?” “没用的,千幻醉炼制程度越纯,蛊虫最终活下来的几率越小。”澜山说到最后,一双眼里满含阴霾。 继而道,“而后院虞美人根茎处的千幻醉炼制程度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公子曾说过这六合之内练就毒药到至纯程度的人还未出生,更别提千幻醉了。” 萧长逸听完此话,眼眸微闭,似是无力般开口询问,“他还有几日可活?” “中了千幻醉毒发之后,也仅有三日光景,若是找不到出路,三日之后…公子也将……”澜山声音哽咽,一双眉眼浸染苍白无望之感。 接下来的话澜山始终没有说出来,可在场几人也能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能练就出世间最纯净的千幻醉,想来此人是抱着欲要非流性命的决心来的。 萧长逸此刻毫无头绪,非流与自己一同出飘渺,这一路上他也常伴身侧。 后来居住在帝都皇城摄政王府内,并没有与什么人结怨,又有什么人想要他的性命? 不过须臾之间,脑海中窜进一个念头,他记得一个月前上妩被非流迷晕扔进后山,以至于她命在旦夕,这之间难道有牵连。 不管是国师灵犀子,还是师父天启都给上妩批过命数,国师灵犀子曾言她是天煞孤星,一身邪骨难除罪孽,血肉至亲于她不过是拂尘,随随便便即可斩杀。 而师父曾在自己下山时所说的话犹在耳畔, “花开一世界,一花铸生灵,能使鲲鱼复苏之人便是祸世妖姬,一身媚骨虽是难得的帝王之相,可天生性情凉薄,天下趋势将如她的喜怒哀乐一般随意变幻。” 不可否认,上妩血液能养育出虞美人,而虞美人铸就鲲鱼,也就是墨宝。 她定是师父认定的帝王至尊,若真如师父所言一般,上妩天生性情凉薄,当初非流做下的丑事,都如预兆般降临到他自己身上。 难道这是所谓的天道对上妩的庇护,上妩所受之苦皆百倍千倍奉还给非流? 越想越离谱,她不过是一个半大点的孩子,怎会有如此歹毒的一面,此事到底如何还需等非流醒来再做调查。 其实,萧长逸还是不愿相信师父天启所追寻的道法,道家常言“道法自然”,听信的是“因果轮回”。 在飘渺道待着的光景中,他时常被师父拉过去听其讲道法,也会时常被玄真师伯带过去听其讲佛法。 但历经战场上的杀伐手段,朝堂上的阴险狡诈后,他也早就分不清什么是道,什么又是佛? 更何况他也从不信什么道,也不曾求过什么佛,只要是他想要的,都会努力去争取。 若是还不如人意,那也能淡然处之,毕竟自己为它奋斗过,努力过,也就不留一丝遗憾去怨天尤人。 之后的乱世当中,少年心性当日萧长逸一般不惧魑魅魍魉,不惧妖魔鬼怪,敢手持长枪,去拼命争取想要的。 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心目中的模样,看住自己的坚守,扞卫自己的初衷。 当初为何出发,如今什么模样,未来将走向哪里? 心中都应有数,才不枉人间恩赐一场! “都怪澜山医术不精,才让公子陷入如此境地。”澜山俯下身,双手紧握成拳望着昏迷不醒的非流。 说着说着泪流满面,生生跪坐在床榻旁,“公子不是世人称道的神医吗?为何你能救万千生灵,却独独救不了你自己!” 萧长逸被吵得心烦,一双剑眉皱了又皱,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说些什么。 他向窗外撒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见证了一朵花瓣凋谢后飘落在空中的场景。 忽得耳中传入一记熟悉的声音,“道法三千,皆有定数,因果轮回皆注定。” 这声音好似隔着千山万水传过来的,萧长逸心中明了这是传音咒,天下之间能驱使得动此咒的人,除却天启本人再无其他。 而使用此咒必须要有器皿,这器皿不难猜到就是刚才的那一片花瓣。 “也许他还有救。”萧长逸薄唇轻启,看向昏迷不醒的非流。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除了澜山皆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而澜山一脸的欣喜,过后,忙询问道,“是什么?” 萧长逸仅用三个字来回复他,“飘渺道。” 提到这几个字,众人都不陌生,非流与萧长逸两人都入过飘渺道学艺。 至于飘渺道在何处?他们却都不得而知,不仅是他们,哪怕是翻遍九州之内,估计也找不出一人知晓飘渺道的具体方位。 正是如此,飘渺道才让江湖势力寻觅多年之后也只得放弃,并有传闻说飘渺道不过是虚无缥缈,实际上并没有这么一个地方。 若没有百姓见过鬼医木老的话,便真的信了飘渺道不存在的传闻。 正因木老常年游走在各处地界治病救人,近些年才有传闻入世,言“飘渺道在北海一带”,正是一个无法确定真假的信息使得江湖又掀起一波动乱。 大家都想要入得飘渺道,主要是飘渺道研习的兵法出神入化,学得的武功可谓是登峰造极,那里的尊者不管是武功还是谋略都不是其他人所能触及的。 而这上知八百年,下知五百年,通晓古今,推演之术就连国师灵犀子都不敢与之抗衡。 飘渺道有三位尊者,第一位便是萧长逸的师伯,法名“玄真”,他参的是佛法,修的是前世今生。 第二位是萧长逸的师父,道号“天启”,他修的是道法,信的是因果轮回。 最后一位是萧长逸的师叔,被世人称作鬼医的木老,若是外界哪处出了瘟疫,他总是找个由头去闭关,实则出去救人。 这事儿在飘渺道不是什么大秘密,大家心知肚明,但也从不说破木老破坏道中规矩,随意进出,毕竟瘟疫一个搞不好便是丧失上百条性命。 飘渺道中的弟子不是迂腐之人,他们虽想要避世,可也不会见死不救。 而身为尊者的天启与玄真不用多说,他们两人更是了解这个师弟,若是让他看着世间百姓受苦,他是决然吃不下饭,喝不下酒的,如此也不会去干涉他外出。 若问轮回路,需入飘渺道,萧长逸下定决心打算带非流回飘渺。 除此之外,世间恐再无一丝机会解这千幻醉的毒。 第30章 卑微如她 很快一行人便准备妥当,府内有寂如海打理自然出不了乱子,萧长逸也能放心。 他千叮咛万嘱咐寂如海,只一件事也让大管家寂如海头皮发麻,那就是照看好上妩。 府内明日将会来一位嬷嬷,她夫家姓笛,大家都喜欢称她一声“笛嬷嬷”,她是萧长逸生母的乳娘。 后来萧长逸生母去世,乳母因着伤心过度不愿留在府内,萧长逸这才让寂如海安排她去了一处雅致清幽的庄子上过活。 庄子上不缺婢女服侍,可惜笛嬷嬷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她也帮着打理起来庄子上的事宜,每个月都有小厮送账册来王府供寂如海查验。 能将主家对自己的情谊与生意区分开也是极其精明的一个人,而笛嬷嬷便能如此识大体,不会因着萧长逸对她的敬重而倚老卖老,无所作为,为此就连寂如海都对她十分敬重。 这位笛嬷嬷是要来府上常住,萧长逸特意请她来府上管束上妩。 上妩来府上已有两月有余,可她性子野惯了,一点子礼数都没有,他实在看不下去才请了笛嬷嬷来。 他不求上妩拘泥于世家大族小姐做派,只知女子需听从长辈安排,一生如傀儡般毫无自我。 但至少她应该知道一些生活常识,还有就是一些基本的礼仪教养都应该会。 萧长逸事先已经给笛嬷嬷通过气,对上妩的教导无需太过严厉,保留下小姑娘该有的天真烂漫。 这其中的迎接事宜自然落在寂如海头上,他也是十分靠谱的,早早收拾了一处院落给笛嬷嬷居住,并派人去庄子上询问了她的意见。 可她说她到了如今这把年岁最是喜欢跟小孩子打交道,寂如海是个人精,心领神会的给她收拾出了蒹葭院的一间厢房。 此行萧长逸只带了夜玄、夜玖和澜山三人,三人各自一匹马,而要去飘渺道这一来一回指定耽搁事儿,为此萧长逸连非流也一并带上了。 他的马是上等汗血宝马,再带上一个人也同样能驰骋千里,因而他与非流同乘一骑。 如今非流昏迷不醒,陷入无止境的幻境里头不得出路,他为了防止非流从马背上坠下去,便着人安排了麻绳。 麻绳很粗,他将麻绳拦过背后非流的腰,后又勒紧麻绳绑至自己腰前,十分牢固,就算是如何颠簸也不会掉下马背。 萧长逸是从王府后山穿行而过,那里有条通往城门口的偏僻小路,守城的人是他一把提拔上来的,自然不会阻拦。 其他事情府上麒麟军会帮他善后,抹去他出城的消息,不管是渊帝,还是其他朝臣自然查不到蛛丝马迹。 只以为摄政王还在府内,毕竟走火入魔可不是好修养的,不得多养上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待萧长逸他们离府还没多久,整个王府就又有事端,起因是上妩。 上妩被萧长逸安置在轩澈殿,甘菊与艾叶照看在身侧,不知怎的小姑娘支开了两人,独自离开摄政王府。 当寂如海拿到上妩亲自写的信时,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书信上画着的是什么? 鬼画符嘛? 很快艾叶便理解了书信上的意思,这也是在照顾上妩起居后习惯了她的形式风格,小姑娘不会写字,总是画些图画来表达。 “姑娘说,说她去北海了,让我们不要担心,她有墨宝陪着。”艾叶硬着头皮翻译图画的含义。 寂管家指了指艾叶手中的信,又看了看拿着信的她,稳了稳心神,压下情绪问,“姑娘这是去北海了?” 艾叶没有回寂如海的话,而是一脸焦急的用实际行动点了点头,“寂管家,这可如何是好?” 寂管家被艾叶问的心烦,满脸苦相,眼瞅着就要背过气去,“能怎么办?王爷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姑娘这是害苦了我,我这一把老骨头的怎么就这么倒霉。” 接着就闭眼一股脑的晕了过去,好在一旁的小厮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这才避免了他摔在地上。 …… 苍穹之上,向下瞧去,好似密云就在脚下,任雄鹰翱翔,鲲鹏嬉戏,上下穿行千万里,毫不浮夸。 现在的上妩好似一只享受自由来去的小雏鹰,她双手张开感受着流过身体的风随意穿行,不知疲惫。 她来的匆忙,自然也没有时间换下昨夜的寝衣,且为了躲避府上一众侍卫的搜查,连一双鞋子都跑丢了。 可能落在王府一处废弃院落墙角的狗洞旁,也可能是爬上墨宝背脊时不注意将鞋子落在地上。 好在墨宝带着她飞,脚不沾地,若是不然她这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可受不了颠簸。 上妩本来偷听到萧长逸要去北海的消息时,是不想跟来的。 可在他们说到非流中了千幻醉的毒之后,她不知为何心有不安,隐隐作痛,好似做了什么错事,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呀! 这份不安终是让她偷偷跟了过来,为了避免管家爷爷他们再因自己贪玩而手忙脚乱的找她,她便留了信,想必他们会安心些。 其实她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自责,因为自己躲在不知名的地方睡觉,害得府内乱作一团,萧长逸为这事儿还责罚了寂如海、甘菊与艾叶,她很不是滋味。 墨宝寻觅萧长逸的气息,不过一刻钟便找到了他的方位,只见它快如一道蓝色幽光消失在苍穹之上。 扶摇而下,若不是照顾到上妩,它只需须臾之间便能来到萧长逸身侧。 官道上,萧长逸策马扬鞭,其他几人略落后于他,耳边皆是风声呼啸,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头顶右上方有动静,一双锐利的眼眸扫过去。 但见右上方一道幽光快如骤雨般疾驰而下,飞至离地面大约有几丈高时速度减慢,他这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就是因为看的太清楚,他心里的火气瞬间点燃,这一个个皆是不省心的主,实在忍不下去就这样爆发了出来, “谁让你来的,你这般无法无天,本王是要不得你了。” 墨宝此刻早已飞至萧长逸身侧,故而那些个伤人的话不管是力度,还是语气中的森然寒气都被上妩瞧了去。 可惜她听不见萧长逸语气中的勃然怒火,但见他脸色阴沉到极致,以及回想到刚才他话中的意思。 她慌了,很快心跌入了谷底。 她又要被人舍弃了吗?可是眼前自称她小叔叔的人才给过她一阵连绵不绝的暖意,为什么要这么快消失? 她尝过了被人宠爱的滋味,便不想再被人丢弃在冷宫里自生自灭,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所有人都欺负她,折辱她。 她不能再回去,决不能。 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动作也不停,一个用力猛然从墨宝背上翻下来。 一双雪白的小脚踩在由碎石铺成的官道上,慌慌张张的跑至萧长逸马下,心中忐忑不安拉了拉萧长逸的衣袍。 由于萧长逸端坐于马上,上妩身高有限,也只堪堪够着他的裤角,一双大眼睛充满了祈求,如卑微的小狗般, “别不要阿妩,求求你,阿妩听话,你原谅阿妩,好不好……。” 如此卑微的祈求,让人看了不由得眼圈一红。 确实如此,跟在萧长逸身后的几人见了这般情形心中多有动容,哪怕是心如磐石的夜玄也有那么一丝不适,可这不是他能管的,主子自有抉择。 第31章 赶至北海 萧长逸心里也不好受,他感觉一把刀刃插入了自己心尖,虽与上妩相处不过短短两个月,可他却好似与她相识了一辈子。 看着小姑娘在轩澈殿外嬉戏玩闹,看着她在梧桐树上偷懒睡觉,每日醒来都能在榻上见到她以各种不同的姿势环抱着自己呼呼大睡,口水直流的模样,他的心也揪起了一丝涟漪。 如今她不顾从墨宝身上摔下来崴了脚,也不顾自己脚下被石子划破的伤口,就这么硬生生的恳求自己。 一张小脸牵强的让人无奈,不肯流一丝眼泪生怕惹自己厌烦,这副模样直击他的心脏。 他怎能因着心情不佳而用那般犀利的言语刺激她? 想到她自幼被帝后舍弃,不得兄弟姊妹交心,更不得宫人敬重,他们用最肮脏的言语诅咒着她,她早就养成了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 世态炎凉给她上了一堂课,生而为人本该恣意洒脱,随性而为,就算是最底层的商贾贱民都有喜怒哀乐,活的真实,能在苦中作乐。 可上妩呢?她什么都不懂,她的喜怒哀乐全然是别人附加给她的,是自己的冲动伤害了上妩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灵。 萧长逸不是个会犯错的主,那些个说他有错的人都被他一剑了结了,何至于要给他人道歉? 可他终究是个凡人,终究有那么一个人让他不得不放下身段低头做小。 上妩与他不过是相互补全情义上的残缺,萧长逸给上妩关怀,上妩教会萧长逸柔情似水。 就是这两人之间虚无的辈分,还有横跨在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让那份天作之合显得极为牵强。 萧长逸解开腰间束缚,唤了夜玄来,将非流交于他。 很快夜玄将非流弄到自己马背上,又在自己与非流身上系紧粗麻绳,等待萧长逸的命令。 这边萧长逸没有束缚后避开上妩的触碰,利落翻身下马,低头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眼中布满紧张,一双小手不知该往何处放,也许是被他盯得久了些,也许是仰着脖子看他终是费力,很快便垂下了脑袋。 现在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头乌黑细滑的头发没有任何束缚,在微风中飘散着。 很快萧长逸便注意到她脚下被鲜血染红的碎石子,血液顺着碎石渗透到地下。 随之而来的是稀稀疏疏的声响,这是虞美人穿破碎石向上生长的迹象,他格外熟悉,却又格外心乱。 这些因上妩体内血液而铸就起来的虞美人真的只是虞美人吗?千幻醉到底与上妩有关吗? 他想,此去飘渺一切都会有结论的。 萧长逸掏出怀中洗的发白的手帕,将它撕成两半,接着蹲下身慢条斯理拿起上妩的小脚,帮她擦拭起来,后又将手帕包裹住她的小脚。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也不看面前小姑娘的脸色,一把将人抱了起来,纵身带她一起翻上马背,为了防止她掉下去,特意将她安置在身前。 马儿又疾驰在官道上,夜玄见状很快也随之离去,独剩夜玖与澜山一脸茫然。 两人关注点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夜玖心中有万千思绪独独汇聚成一条,心中发问“主子的洁癖,没了?”。 要知道他家主子最在意别人弄脏他的手帕,说手帕是他的命也不为过,如今怎的这般随意,真是颠覆了以前对他的认知。 而澜山看到沾了上妩血液的地方莫名长出虞美人,这些虞美人的品种与王府后院被公子视若珍宝的品种如出一辙。 他好像触及到了什么禁忌,这世间有哪个人的血液能凭空滋养出如此玄幻的虞美人? 再回忆起刚才王爷与夜玄他们见到这些虞美人时,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他便知道这件事王爷是知晓的。 如今这秘密被自己无意撞见,王爷他会不会趁公子昏迷之际灭口呀! 毕竟倘若此事被其他不怀好意的人知晓,恐引起九州轩然大波,各路人马觊觎上妩体内血液。 一想到王府这段时日内发生了许多鸡飞狗跳的事情,澜山心里就没底,依照王爷对上妩的重视程度,他能活到公子解了身上的千幻醉都是难事儿。 心想要不要去表个忠心什么的,可一想到萧长逸那张阴鸷的俊脸,也就有了退缩之意。 …… 一行人日夜兼程,耗费两日半才赶到了北海一带。 此处多为渔民居所,回望远处皆是成片成片的渔民住所连接在一起,灯火星星点点显得异常壮观。 这些屋子皆由竹子构造,不管是通风,还是排湿都极为方便。 海上风光无限好,落霞孤鹜与海面齐平,飞向远方不知名的地方,直到消失在海面上。 平静的海面上十分安逸,不见渔民踪迹,想来那些飘起的炊烟昭示着他们已经归家,享受着安逸和谐时光。 萧长逸一行人则是站在一处断崖旁,再往前踏上一步便能感受到脚底下无尽深渊的海水在侵蚀你的每一寸皮肤,凉意跟着上涌到四肢百骸,让人堪堪却步,不敢上前。 如今已是八月末尾,天气渐渐寒凉不必多说,萧长逸心中焦躁故而也不会在衣衫上下功夫。 好在寂如海是个仔细的人儿,让人塞了御寒的衣衫在包袱内,萧长逸他们穿上足以抵挡冷意。 尤其是萧长逸,他内力至今还没有恢复分毫,身体各处抵抗力都跟着下降,有了披风御寒可减轻冷风对他身体的伤害。 而上妩没有感觉,不管是痛觉还是如今面临的阵阵冷意,于她而言没有区别,可身体都会记下她每次的不以为意。 她是偷偷跑出来的,身上穿着的仍是那日没来得及换下的寝衣,冷风灌入身体内,若是常人都得连连打上几个寒颤,隔日再沾染风寒。 萧长逸知晓这一路上小姑娘身体的不适应,虽然在马背上她补充了睡眠,可一个颠簸她还是极其敏锐的醒来,接着见没什么状况又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他都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上一句,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自打上妩来到府上,他也能察觉出小姑娘很喜欢睡觉,在小花的狗窝里睡,在轩澈殿房顶上睡,在梧桐树上睡,在后院某处不知名的地方睡。 最让人愤恨的是这小姑娘竟然每晚不知何时都能精准的躲过府内暗卫,偷偷潜入他寝殿内睡。 还将自己熊抱着,嘴里打着小呼噜,顺便流着哈喇子,忍得他很是艰难,本欲将她一脚踹下榻。 可不知怎的?忍着忍着就跟着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每日醒来浑身上下尽是清爽,这也间接抑制住了他的失眠之症,后来他也不便因为此事而责怪寂如海了。 害怕小姑娘染上风寒,他早早将人抱到怀里,后又把她裹进自己的披风里,阻挡周遭凉意侵袭。 此刻小姑娘正躲在他身上呼呼大睡呢?一呼一吸惹得人胸口微微发颤,但他面色不显分毫。 萧长逸一双眼眸扫了眼即将暗下来的天,接着将目光看向海水的蠢蠢欲动,不发一言。 站在身后的澜山沉不住气了,想着过了今夜若是再找不到解决之法公子的命也算是交代在这里,心中涌现担忧, “王爷,这飘渺道的入口到底在哪里呀,眼瞅着时间不多了。” 第32章 险入飘渺道 “别急。”萧长逸望着即将翻涌的海面淡淡吐出两个字。 就在澜山想要再问时,被海面上的动静打断了。 他转而看向海面,前不久还归于平静的海面如今竟掀起巨大海浪,海浪翻涌之间汇聚出一个如天枢嘴巴般大小的旋涡。 旋涡之下是什么没人知晓,但见到此番景象想必是个人都不会靠近。 萧长逸见时机成熟,才向几人诉说起缘由,“江湖上人人念叨飘渺道的入口,有人说在天边,可有谁真正的到达过天边?” “更可笑的是有人说在世人艳羡而不可抵达的九重天,说的玄乎其神,不过是求而不得,最终只能用飘无虚渺的借口来平衡内心罢了!”萧长逸脸上染有一分嘲弄之色。 后又恢复如初,将视线移至惊涛巨浪汇聚出来的旋涡处,“还有人说在海上,可惜他们只说对了一半,飘渺道的入口就在漩涡之下。” “也是这一点,无人踏入过飘渺道,因为谁会想到这惊涛骇浪之下竟蕴藏着玄机?” 几人听完萧长逸的话后都尤为震惊,没想到被世人艳羡的飘渺道竟会在这里,不过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的地方”这句话是真的了。 震惊过后,夜玖倒是个不安分的,他嬉皮笑脸的半开玩笑,“主子,你把这么重要的地方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泄露出去?” 萧长逸用眼神扫向夜玖,直到看的夜玖头皮发麻,才慢悠悠的开口,“那倒不至于,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语气中的轻慢是个人都能听出个一二,就连当事人夜玖都不敢再过多言语,他的本事被主子瞧不起了,看来这次忙完后要日夜兼程的练习武功,最起码要抵得过夜玄吧。 幸好萧长逸没听到他心里的话,要不然都得用鄙夷的眼神看他。 夜玖完全理解偏了,若非飘渺之人,哪怕是被飘渺之人带入进去,也会在出来的时候被海水浸泡失去最为关键的意识,独独不记得飘渺道的入口在何处。 虽然萧长逸说旋涡便是飘渺道的入口,可他们还是不敢相信,毕竟这可是旋涡,且还是海上旋涡,搞不好竖着进去,就得横着出来。 而他们当中还真有一个不怕的,那就是墨宝,它见到海面上骤然凝聚起旋涡之后浑身都跟着兴奋,若是其他动物想要表达欢快,一般喜欢鸣叫。 可鲲之鸣叫会引来山河动荡,海之倾斜,身为神的使者它不敢释放自己。 尤其是它如今的体格异常庞大,不能如刚出生时可隐忍着鸣几声,那时也不会出现什么后果,如今就不一样了。 人生于世间,皆苦,故而虚幻出神明,言神明创世造人,派下使者鲲维系天下法度,游荡四海九州,无声无息,生怕劳累众人跪拜。 众生累,鲲见之落泪,悲鸣五万里,下至海底深渊,上达天庭,撼天动地,被神明见之,故而封了它的泪与啼叫。 这都是百姓们闲暇时候道听途说的诡异故事,读书人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之力”,他们自然没有坊间百姓一般迂腐无知,相信这等鬼话。 可鲲的确不能啼叫,具体是何原因估计没人知晓。 墨宝等不及了,它划掠众人头顶上方,一个旋身飞至而下,顷刻之间不见了它肥硕的身躯,独留旋涡边缘处水花肆意纷飞。 照这架势说上一句“水击三千里”也不为过。 很快旋涡又恢复成刚才模样,萧长逸搂紧怀中小姑娘也随之纵身跳了下去。 他感受着身体向下坠落,冷风灌入身体内挡也挡不住,直到被旋涡吞噬才算罢休。 夜玄他们见萧长逸已经下去了,也不敢多做停留,待澜山与夜玖检查好绑在夜玄与非流两人身上的麻绳没有问题后,几人也相继跟着跳进旋涡内。 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拼上一把,更何况他们都相信萧长逸,也都想有那么一个奇迹真的将非流从阎罗殿拉回来。 毕竟活着真好,才有机会去争取什么,若是死了只能成就一揣黄土,一沓纸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等他们都消失在旋涡处波涛汹涌的海面慢慢归于平静,旋涡也被海水侵蚀不见踪影。 其实旋涡下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也没有将他们冲散四处,海水被周围似流水般的容器围困住,相当于海水绕过他们的身体仍在翻滚远去。 身子直直下坠,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到达底部,底部竟然是一处洞穴,石壁泛着银白色的光亮,照的洞穴亮如白昼。 再看向他们进来时的入口,本该是一个能容纳他们身体通行的隧道竟悄无声息的消失殆尽了,全然与此处洞穴墙壁融入一体当中,不见踪迹。 萧长逸此刻正在洞穴之外,透过几缕飘荡在空中的流云,往下看去。 你会见到不一样的境界,所见之地皆被宫殿所覆盖,若是眼力好的,还能清晰可见宫殿上方盘旋着几只极具灵性的仙鹤,好不快活。 飘渺道中弟子三千,每位弟子只可拜在一位尊者门下,故而他们除了修得武艺之外还各掌握一门技艺。 尊者玄真修得是佛法,而门下弟子除却每日练功之外,还要听其讲授佛法,修其心也,可惜玄真佛法深厚,能得他真传的弟子真是少之又少。 当初他瞧中了萧长逸,但年幼时的萧长逸桀骜不驯,自然听不得他的佛法,还时常把他讲的打起瞌睡来。 气的玄真无可奈何,单单指着他说上一句,“竖子不可教也!” 后来天启见到自家师兄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他便来了心气,想要将萧长逸收入门中,常伴身侧。 当时玄真知晓了天启的打算后,差点就要跪下感谢他这个师弟了。 天公不作美,没得两三日天启便被萧长逸的调皮捣蛋给折服了,他想方设法欲将这个徒弟介绍给木老。 木老虽惊叹于萧长逸的资质,但他还想多活几年,故而谢绝了天启的“好意”。 就这样,天启无奈才收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徒弟。 萧长逸小时候调皮的很,不是带着一帮门中弟子下海捉虾摸鱼,就是搞各种小恶作剧捉弄他这个师父。 可这苦也只能天启独自咽下,不敢对外人道也,生怕被人嘲笑他这个师傅竟然拿捏不住徒弟。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萧长逸的性子也越发的冷清,不爱与师兄弟们打交道,总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练习武艺。 但只有熟悉他的人知晓,他性子冷淡是冷淡,可腹黑也是真腹黑,整人的法子想一出是一出,故而无人敢忤逆与招惹他不快。 第33章 萧长逸的犹豫不决 等夜玖他们几人出了洞穴见到外面的景象后,都有些不可思议。 本该是黑夜降临,为何此处亮如白昼,不过好在萧长逸给他们解答了疑惑,这才让他们长见识了。 原来飘渺道与外界气象颠倒,外界若是黑夜,此处便如此时一般白昼横生。 相反,若外界为白天,飘渺之境将会夜空降临。 算是错开了一个昼夜,千百年来没有人能找出原因在哪里,不过这里的弟子们居住在飘渺多年,也不会感觉有什么。 前方是一处悬崖,流云飞过,仿佛自身置于仙境之中,向前走上几步,将下面的风光一览无余。 宫殿坐落有致,目之所及皆是大大小小的殿宇。 宫殿并非金碧辉煌,而是用红木油漆上色点缀,多了几分佛家的庄严肃穆,道家的来去自如之感。 有绿郁青葱的参天树木,有绵延不息的河水泾渭分明,但看不清源泉之水在何方。 亦是有稻田无数,青山傍水,安居于此好不惬意。 这份清幽雅致、安逸和谐的模样是外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怪不得世人求遍山川古稀,走过河流海域,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的走下去,只为亲眼目睹飘渺道。 见到此情此景感受到周身无一丝杀伐之气,确实有资格让人寻觅一甲子而不觉疲惫。 “这般惬意的地方,倒是让人生了几分向往之意。”澜山忍不住开口,他一双眼似要与下面的风光融为一处。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件事,面前是断崖,不对,应该说出了洞穴,外面全是断崖,没有路。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双眼睛盛满不确定的看向萧长逸,声音多了几分试探,“王爷,我们要怎么下去呀?” 很快萧长逸给他上了一课,惊的他四肢百骸都瘫软在地,嘴里还不停的喘着气,不敢置信,就这么从他眼前纵身越下去了。 若是以前澜山还能接受这个事实,毕竟以前萧长逸还有内力,可如今他内力空虚,哪来的胆气就这么跳下去。 额,忘了,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紧接着夜玄也带着非流学着刚才萧长逸的模样跃下断崖。 而夜玖见澜山这心态不对,故而走至澜山跟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不待澜山反应过来也跟着纵身一跃而下,口中还不忘安慰句, “知道你小子怕高,这一闭眼再一睁眼就过去了。” 澜山没有习武这是王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起初让他习武,可惜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喊着说“累”。 最后非流惯着他,也就不去多加约束。 非流是个极致细微的人,从他捡到澜山的那一刻便知晓这孩子患有弱症,天生体弱,若不好好养着恐怕是个不长命的。 对于澜山来说只需要在府内和他学习医术,平日里做些运动锻炼锻炼身体即可。 就是因为他有弱症,非流才更加疼惜他。 澜山遇到非流才能活到如今年岁,若当初捡到他的是寻常人家,可能连他的药费都出不起。 王府账上的开支有一小部分都用来养活澜山,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能活着。 不仅如此,被名贵药材补品娇养着,他的体力要比其他患有弱症的人还要强上很多,不然也不会经得起这一路奔波。 澜山被夜玖拽下断崖后,脑海里没有其他的念想了,只是一个劲的扯着嗓子喊,“公子救命呀,啊…,夜玖,我要向王爷告状,说你欺负我。” 夜玖边掌握好坠落速度,边看向躲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嘲笑道,“哎,你一个半大小子还这么喜欢告状,你要是敢告状小爷就把你扔下去。” 澜山一听,连忙不顾形象的把自己像一条八爪鱼一样缠在夜玖身上,眼中含泪,嘴里还不断求饶, “别别别,我不告状还不行吗,你可抱紧我,别把我这么丢下去,要不我非得成肉饼不成。” 夜玖见他老实求饶也不再逗弄他,等两人落地后萧长逸他们早就等着他们俩了。 从断崖上飞下来其实完全不需要内力,这崖底好似有一股气能将人接住,再慢慢减缓速度直到安全着地。 此刻上妩趴在萧长逸怀里,十分娇气的动了动身子,看起来享受极了能被人抱着的滋味。 萧长逸个子很高,上妩趴在他怀里视野也跟着宽阔了许多,心里打着小算盘。 想着“要是以后都不穿鞋,就能一直这么被小叔叔抱着不用自己走路,想在他怀里看风景就看风景,想在他怀里睡觉就睡觉,想想就美”。 她还不由自主的啃起小食指,眼神游离,思绪远飘。 萧长逸注意到怀里小姑娘的表情后,心里莫名的感觉不爽,就好像是被人觊觎了一样,这感觉糟糕透了。 故而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给上妩来了一个脑瓜崩。 还没由来的说了句,“收起你这副贼眉鼠眼的表情,免得让本王看着心烦。” “啊!”吓得上妩尖叫出声,接着摸向被某人用手指弹过的地方,没啥感觉,就是刚才突然一下,吓得她以为萧长逸要掐死自己。 如今才反应过来他没有恶意,只是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但为了避免惹怒他,上妩很识趣的换上一副乖巧模样,露出一排洁白如初雪的小乳牙笑了起来。 萧长逸瞧见小姑娘宛若星河的眉眼弯作一团,左右脸颊上的小酒窝似能装下九州颜色。 再加上她开口含笑的档口露出了一对小虎牙,看上去俏皮可爱,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们面前立着的是一处山门,山门形状怪异,上方各一边皆雕刻有一幅壁画,画着的好像是虞美人,却又不像虞美人。 具体来说,若他们几人不是见识了上妩滴血铸就虞美人的先例,自然也不会想到这是虞美人。 而画上的虞美人被一活物围绕,活物双眼中满含欲望,那是对虞美人的欲望。 与平日里墨宝看到虞美人的模样别无二致,这活物的模样还真的像是参照墨宝雕刻的。 真是神了,似是昭示着什么,可夜玄他们都不敢乱猜,生怕惹怒萧长逸。 他们还算是明白一个道理的,凡是有关上妩的事情最好屏住呼吸不要多言。 这里夜玄与夜玖深有体会,他们的体会都是亲身积累起来的经验。 毕竟在府内隔三差五被主子派出去找上妩的人影,倒是显得他们很没用。 还别说,他们是真的没用,人还真的就消失了,死活找不到。 山门上方赫然刻着三个大字“飘渺道”,而它的左右两侧是一首对联,上面写着“飘无虚渺终是空,因果轮回皆是道。” 飘渺道不问世事多年,他们避世在此处是为了守护一个秘密,而这秘密恰巧就在山门雕刻的画中。 山门后边是用石头垒成的台阶,台阶又多又密,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只是感觉有流云飞鸟在尽头徘徊。 时隔多年,重新回到这个地方,萧长逸眼中不再如当初清澈模样,此去经年岁月早就磨练了他的心志,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一身杀伐之气的他真的能踏入这处净土吗?他犹豫了,始终迈步不前,回想起当初离去的情形,师父曾郑重对他说过, “你要去往何方,未来又要归往何处,全凭一个道。” “道在心中,因果轮回皆是道,杀气四起终归不能殊途同归,来时你可还能入得飘渺道,找的见入口都全凭你心中的道,古渊,你可明白?” “古渊”是他在道中的名讳,这个字还是由师父天启他老人家赐的。 老道士给他起这么个名讳也是希望他能真正的做到“学识渊博,雄才伟略”。 听到这,若是有人觉得天启是个好师父,那大可不必。 当初,天启可是被萧长逸折磨的不轻,想着把他这个小祖宗甩给玄真或木老管教。 但谁又不知晓小时候的萧长逸顽劣不堪,都不肯要他,只得天启吃了哑巴亏。 收了个不省心的徒弟,在取道名的时候当然会下些功夫。 如今萧长逸不再是年幼时的顽劣模样,他也的的确确如天启期待的那样,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经世之才,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但他眼中再无一丝清澈,手上再无一丝清气,全然被鲜血染红,眼中光亮也被世俗羁绊坠入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他,真的能踏足这里吗? 第34章 故人相见 夜玄几人似是注意到萧长逸脸上异常,但也不敢轻易点破。 飘渺道是清正之派,自建立之初就有一条成文的规定。 “凡道中弟子不管武艺如何高就,皆不可随意取人性命,不可手沾鲜血,若有违者,轻则受戒鞭之刑,重则废其武功,逐出师门。”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也是为避免道中弟子心怀鬼胎,欲要搅乱诸国,一味地追求功名利禄,丧失心智。 若真如此,苦的是众生,帝王建造法度制衡天下,管制百姓,总归是有一片安逸之所。 可一旦有人再往前一步,想要用阴谋算计取信于帝,那便是百年基业的断送之所。 而飘渺道中弟子单单拿出来一个便可毁灭九州所谓的平静,搅得天下斗转星移。 适才飘渺道中有规定,“道中弟子若无召令,不可随意外出。” 萧长逸是顺应天下大势被天启召令才出的山,自然没有破坏道中规定。 反观非流,他偷偷跑出去,此番回来算是因果轮回,自然有上千幻醉这一劫。 就在萧长逸内心思索之际,自山门处往里看去,台阶尽头竟有两位身着白色道袍的人运用轻功缓缓飞身而来。 叹一句“仙风道骨”也不为过,中途无需借力,在武功上乘之人眼里,能有这般能耐的道人足以横扫整个江湖武林。 澜山瞧见远处向这边飞来的两位道人,一张嘴好似能容下一颗鸭蛋,不由得吃惊道,“这有台阶和没台阶有什么区别吗?” “对于我们是没区别的,可对于你这个小毛孩儿来说区别还是挺大的。”夜玖抬手拍了拍澜山的肩膀,复又伸头靠近澜山,双手顺势环抱在一起,语气中带着赤裸裸的嘲弄。 澜山两边脸颊被气地鼓鼓的,指着夜玖愤恨道,“我哪里小了,今年都十四了,再过两年我都可以娶妻了。” 夜玖满脸鄙夷,半开玩笑道,“你这还不是没过生辰吗?连十四都没到,就满脑子想着娶媳妇儿,等你家公子醒来,不得狠狠地数落你一顿?” “你,你………,等公子醒来,我要告你的状,说你欺负我。”澜山一句话堵在心坎上,最终又搬出来非流。 夜玖一听到告状就头大,“哎哎哎,咱们都是个爷们儿,能别动不动就告状呀!” 澜山对着夜玖做了鬼脸,很快不再看他,躲在萧长逸身后装鹌鹑。 夜玖见状,面色恢复如初,哪里还有刚才想要拽住澜山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他想到澜山这一路上都是自责自己不能救非流,心里肯定很难受。 因而他才故意激澜山,让他暂时忘记不开心的事情,他也坚信非流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不都是说,飘渺道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领吗?这里的人被外界的百姓传的神乎其神,总是有根据可寻的。 很快两位道人就来到他们身旁,他们迈动脚下步子,轻盈如沙不起波澜,不带走地面上一丝尘土,其内力深厚不可估量。 两人如出一辙将目光汇聚到萧长逸身上,淡笑无语。 萧长逸面上并无波澜,可心中难掩激动,他抱着上妩不好见礼,只得微微点头示意,薄唇轻启,“两位师兄安好。” “古渊,你终于回来了,师父算的没错,说你今日会到访飘渺。” 起先开口的是立在左侧的道人,他名唤青松,是天启的嫡传弟子,亦是在飘渺岁月对萧长逸关照有加的师兄。 萧长逸嘴角一抽,打心底里对天启敬重不起来,总是装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早就算出其中门道,怎的还要他一路颠簸来飘渺求他,就不能为了非流的安危考虑吗? 今夜是最后一晚,他现在急需解除非流身上的千幻醉,“师父他老人家算的可真准,想必这次也是要劳累他了。” 右侧的是禅予,他做事为人稳重,总是一丝不苟,思虑的也够全面,在感受到萧长逸语气中的不耐后,也只当故作不知,开口道, “方才见上空盘旋鲲鱼,便知晓古渊你此番入世有大收获,等完事后还请禀明三位尊者。” 话语完毕后,他似是有意的多瞟了一眼萧长逸怀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在萧长逸怀中不安分的紧儿,时不时晃动脚脖,随之带动起几声清脆。 这声音,禅予并不陌生,当初萧长逸临走之际,师父赐他步凌音,当时自己也在场。 如今再听,步凌音依旧清脆,可他这位师弟的心是否还如以往一般清净可不得而知了。 萧长逸微微颔首,任凭眼前之人如何思绪,他都不去计较,只是回了句,“多谢禅予师兄提醒,古渊心中自有思量。” 见萧长逸自有打算,禅予也只是点头示意,算是尊重他的选择。 萧长逸了解他这位师兄的秉性,做事从来都是不急不缓的模样,待人也温和,不给人施加压力,也不会过多的去干涉自己的决定,他心中对这位师兄敬重有之。 青松眼见时机刚好,便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禅予,接着两人对众人施了一礼,“各位施主,通往石阶上面的道已打通,请随贫道们走吧!” 澜山十分不解,瞧向远处台阶上方,除了台阶外,哪还有道? 说什么“道已打通”,荒谬的很,他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说什么道,哪里有道,不还是一石阶吗?这石阶没个尽头,走上去不得累死。” 这话惹得青松淡笑不语,而禅予更是个除了对萧长逸之外的人话不多的主儿,自然不会解释。 就在此时,一声稚嫩的嗓音响在众人之间,“澜山哥哥怕是眼神儿不好,阿妩明明看到哥哥们所说的道了呀!” 能称呼天启两位高徒为哥哥的上妩还是独一份,不过她都能躺在萧长逸怀里享受安逸,难道还不能有资格称呼禅予他们为哥哥吗? 这声哥哥真是叫到青松心里去了,萧长逸怀里的小姑娘不一般,不仅不怕他们两人身上的气,还能看见常人不得见的东西。 所谓的道是由千万根天蚕丝铺就的银丝之路,天蚕丝最是坚硬,用苦水浸泡过的天蚕丝更能成为无形丝线。 长度可随意支配,似有灵性般自山上起,至山下落,如此才铸就无形之路。 非有内力之人不得见,而小姑娘身无内力,如何得见这条路,青松还无法知晓缘由,只得惊叹一声好眼力。 一旁的禅予微垂眼眸,掩下心中对眼前小姑娘的探究之意,毕竟有萧长逸在,他也不应该将事情挑明。 心中在想,一切因果皆由师父讲与古渊听,古渊又如何抉择也只能看他自己,毕竟天下大势在不久之后便会有波动,终是需要他这个世俗里的战神王爷去思虑。 澜山被上妩说的一愣一愣的,不由得挠了挠头,恕他眼拙,实在看不出有路呀! 待几人都走之后,澜山还在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发呆,自言自语道,“明明就是用了轻功,还骗小爷有路,出家人就是乱咬文嚼字!” “想你这种没有内力的人也看不到有路,你呀,只会看到他们在飘,我这就送你去感受一下道家的路。”夜玖面带笑容,一副澜山没有见过世面,他要带这小子去见见世面的老者模样。 紧接着夜玖一声,“走你。” 澜山就被夜玖扔上了所谓的路,他的心都跟着颤抖,他这是在空中飘吗? 怎么距离地下的石阶这么远,他爬起来使劲的踩向脚底下,发现怎么踩都不会空,真是神奇的很。 见他玩心四起,夜玖适当提醒,“再不走,小心一会儿上面的人撤了这条道,掉下去可就真不值当了。” 这句话倒是给澜山一个提醒,刚才他那样当着两个道士的面儿横冲直撞,两个道士要是想报仇,他还不是小命交代在这。 不行不行,他死不要紧,可是他得亲眼看到公子解了千幻醉的毒才能安心,故而不作停留,一股脑儿的窜了出去,留下夜玖哭笑不得。 第35章 老僧玄真 台阶尽头,一眼望去是高而巍峨的寺院正门,气派宏伟,雕花楠木制成的门面有一股儿香火气息,尽显虔诚。 守门的弟子纷纷向前见礼,萧长逸只略做颔首已算回礼,见到守门的弟子仿佛感觉离去时不过是昨日光景。 守门的弟子对于萧长逸在世俗当中的事迹也有所耳闻,对他是怀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意,这般人物,他们也只敢在心中钦佩,面上多了几分激动。 当初萧长逸离去时,他们在此一一用目光饯别,如今他再次归来,风华不减,他们自然会有几分故人相见的动容与欣喜。 走过寺院正门,瞧见大大小小的宫殿,小弟子分散在各处打扫宫殿与庭院,鼻尖萦绕檀木制成的香气经久不散,让人心旷神怡,对神佛燃起敬畏之心。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来到一处香火鼎盛的大殿之内,殿内供奉了三尊雕像。 玄真崇尚佛法,立在中间的是佛像,佛像金身环绕,慈悲善目的模样,像是在悲悯苍生。 天启修得是道,木老擅医,因而上首左右两侧各自供奉着的是两家术法的鼻祖。 三位尊者都是洒脱的性子,也不会太拘泥于所谓的规矩,他们时常在一起互开玩笑,乐得逍遥,让外人瞧了还以为他们是三个年过古稀的老顽童。 他们三个呀!都不拘泥于此,那底下的弟子们也不会太过于无趣,不管是道法还是佛法,都不会恪守于外在形象之中,他们内心自有衡量的标准。 如此观之,是三个老顽童手底下带出了百八千个小徒弟,各个逍遥自得,求佛问道好不快活。 萧长逸看见不修边幅的玄真端坐在蒲团上,眼眸微闭,手中动作不停,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木鱼,让人听了沉下心来。 上妩此刻被萧长逸从怀里放了下来,她脚掌上的伤口用了澜山随身携带的雪肤膏已经结痂脱落,皮肤如出水芙蓉,竟比其他地方还要光滑细腻。 怪不得称为千金难买的药膏,真是名副其实。 萧长逸当初拿来包裹住上妩双脚的手帕也不知掉在何处?如今一双洁白如玉的小脚踏在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眼。 大殿内除了萧长逸他们一行人,再无其他人,就连引路的青松与禅予都没了身影,或许是接下来的事情不便道中弟子多听。 “古渊,拜见师伯。”萧长逸挺身而立,将双手搁置身前弯腰施以一礼。 礼数虽大,但像他这般一离去便是好几年,回来见到玄真自然要施全礼以示敬重。 上妩十分乖巧,她站在萧长逸身侧,见萧长逸对着不远处的老爷爷施礼,她也有一样学一样的施了一礼,嘴上甜甜喊道,“阿妩,拜见师伯。” 立在身后的夜玖等人一阵无语,心想,“师伯,这是姑娘能叫的吗?毕竟她叫主子小叔叔,如今见到主子的师伯,上来就喊人家师伯,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几人心思百转,面上一副恭敬之色,不敢亵渎玄真大师,同时也为上妩捏了一把汗。 玄真停下手中动作,倏尔抬眼望向来人,他扫了一眼萧长逸后,转而将目光看向他身旁的小姑娘。 小姑娘眉眼如画,一身寝衣穿在她身上像极了不修边幅的小道爷。 再看她一双没有穿鞋的脚,顿时感觉他家古渊实在不会养娃娃,再这么下去女娃娃就要被他养废了。 想到这,他看向萧长逸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埋怨,萧长逸不明所以,想不通这位师伯在作什么妖。 很快殿内响起玄真的声音,这话是对着上妩说的,“小姑娘,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玄真自称为“我”惯了,自然在外人面前怎么舒坦怎么来,也不会在乎他人眼光。 上妩拉起萧长逸的大掌,目光求救般的看向他。 萧长逸虽不知他这位师伯卖什么关子,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老人家实在没有恶意。 故而对着上妩点点头,将她的小手略微往前推了下,“去吧!” 得了首肯,上妩一双小短腿跑至玄真身前,她跑的快,外加上一路颠簸有些累。 随即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如面前这位老爷爷般盘腿而坐想要缓缓气儿,模样滑稽的很,逗乐了玄真。 上妩心中痒痒,见刚才玄真敲打木鱼好玩的紧,思索再三大着胆子指了指他手中的木锤,忍不住问道, “师伯,阿妩可以玩玩你手中的这个东西吗?” 玄真忽略小姑娘满脸的骐骥,用半开玩笑地语气纠正她,“调皮,你该叫我师爷,如今叫我师伯,这是沾了多大的光呀,小心你家小叔叔不同意。” 玄真对萧长逸在世俗当中的事儿了如指掌,并非是他算出来的,而是木老下山行医途中恰巧经过帝都皇城一带,坊间对萧长逸的传闻不尽其数,一打听便知晓他认了个小侄女。 传闻说他如何如何宠着小姑娘,这些个事迹都被木老说与他和天启听。 如今看到小姑娘邋遢的模样,连双鞋子都不肯让人家穿,他心里可是不敢相信木老带回来的传闻,这哪里看都不像是宠着的呀? 上妩毫不反驳玄真的话,很快甜甜的唤了一声“师爷”。 后又像吃鱼的小猫两眼发光的盯着他手里的木锤,那眼神里差点没说“看我这么乖,你就让我敲打几下吧!” 玄真又自动忽视小姑娘的祈求,转而问道,“听你刚才说,你叫阿妩?” 上妩很是卖力地点点头,好似慢些就会有刀架在她脖子上。 “嗯,阿妩是个好名字。”玄真慢慢咀嚼着上妩的名字,眼神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他便将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木锤,对着上妩乐呵呵的说道,“我手中的这个可不能乱摸,若是摸了是要出乱子的。” 语气中含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意,不过也没人理会玄真话中的含义。 对于上妩来说,玄真不让她触碰木鱼也是好的,毕竟上妩注定走的是不归路,她手中的鲜血不会少,碰了木鱼不仅会搅乱佛祖,也会乱了她的寿命,如此看来何必呢? 上妩只当眼前胡子花白的老和尚不喜欢她,所以才不肯让自己玩他手里的木锤,故而眼眸倏尔暗淡下来,也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初,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眉眼含笑。 玄真一双老眼经历过将近百年的沧桑,小姑娘的喜怒哀乐他一览无余,想到她自小经历的事情,便也明白她故作坚强的模样不过是外表之下努力生长的不易。 他斟酌再三,语气慢悠悠道,“这样吧,我给阿妩摸摸骨相,算算你的前世今生可好?” 眼前老爷爷慈眉善目,一张脸虽已显现岁月沧桑之态,可不会让人想到瘦骨嶙峋这四个字,想必是飘渺道的风景养人,才让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面貌不显得老气横秋。 前世今生,这四个大字刻入上妩脑海里,在宫里她也曾见过很多宫人与贵人说她前世是个祸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个夜叉,是个邪骨。 虽不太明白这些又是什么,可想来不是些好词,如今有位老爷爷说要帮她算前世今生,且还是小叔叔的师伯,想来是个厉害的人物。 故而欢快的应下,心里暗自思索,等老爷爷算完后,她一定要向那些说她不好的人证明自己不是她们口中所说的那样。 她也想堂堂正正做人,如韶华公主一般交到好多玩伴,生活在阳光之下,不必再躲着人走。 上妩脸上浸染欣喜之色,眼中似是有千万个小星星般透彻,小酒窝跃然其上,将一颗小脑袋往前移了移,“那太好了,阿妩喜欢!” 第36章 帝王之相 玄真替人摸骨不便有外人在场,所以澜山与夜玄他们被守在殿外的禅予带去了禅房休整。 而昏迷不醒的非流仍被安置在大殿左侧柱子后面用来供弟子守夜的罗汉榻上。 这里的香火不能断,因而有了弟子们轮流值班守夜的规矩。 玄真替上妩摸完骨相后长叹一声,双手摊开交叠搁置在身前,这才语重心长开口道,“嗯…,你有帝王之相,将来可踏平诸国,做九州的帝。” “可惜你命数不算好,做了帝王也是个不开心的,你将来会杀很多很多的……。”玄真语气越来越激烈。 “师伯!”萧长逸厉声打断玄真接下来所要说的话。 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紧张出卖了他自己,是的,他不愿玄真当着小姑娘的面说出那般不堪的未来。 他虽知那只是一种可能,但谁人不知玄真大师替人摸骨能前推八百年,后测五百年,算无遗策的他几乎无人可撼动分毫。 自从亲眼见证鲲鱼因上妩复苏之后,他也便明白上妩的命数就是玄真与天启几人要找的媚骨邪相,能毁天灭地,亦是主掌万千百姓生死的女帝。 世人常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尽在一念之间。 他相信在岁月的浇灌里,上妩会成为他以为的那样,人性本善,更何况上妩的心志远超过其他个皇子公主。 曾见过她的第一眼,他便见证了一个小小的身躯当中隐藏着无限潜力,更有想要努力活下去的韧劲儿,这是他想要的储君人选。 千百年来,从无女子为帝的典例,可百姓们又在乎什么呢? 他们只想着安逸度日,不打仗就行,若上妩真的如预言中所说得那样成为九州的帝,四海一家,人心一体,何惧战乱? 渊帝昏庸无道,商贾贱民只能匍匐在最下层,不能登科入仕,不能建功立业,就算是因征兵之故在战场上立下功勋也无法晋升。 反而是世家大族猖狂至极,随意打杀奴役与贱民,长此以往下去,这苍玹定然被他的一念之私毁于一旦。 他大肆抬高世家的地位,以为如此便能稳固皇权,真是愚蠢又可悲。 若真如他想的这般简单,为何前朝还有那么多的帝王死于商贾贱民之手。 商人有挥之不尽的钱财可充盈粮食马匹,贱民有用不尽的蛮力可攻破大小城池,两相结合必然会成为不小的势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是这个道理。 渊帝是怕那些前车之鉴,为此才放任世家权贵打压他们,可却从未从源头上找那抹吹起燎原之势的星星之火。 也许给他们一丝人权,接纳他们,便不会穷途末路了,又何至于像前朝皇帝那般心惊胆战的度日。 萧长逸记得当初的渊帝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励精图治的君主。 小时候他还抱过自己,常常高谈阔论,诉说起自己的胸襟抱负,如今不知是什么磨灭了他的心志? 道只有一条,是你曾经豁出去性命也要守护的道,是你坚定过后愿意付出一切也要抵达的地方。 但若是踏错了步子,走错了道,便很难回到最初,成为当初那个心目中的自己。 有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在悟道,可又有多少人始终在悟道的途中坚持本心,不动初衷呢? 人生太长,路太多,坚持本心太难,太难了。 萧长逸缓和情绪,对着玄真郑重道,“我只信人定上天,若这是她的宿命,我也会让她在这条道上坚守一颗赤诚之心。” “都说佛度众生,她也只是个孩子,前几年受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上妩背对着萧长逸,自然听不到他的话,他说的坦荡,也算是给玄真一个交代, “余下朝朝暮暮我只想她成为我期盼的那样,众人说她是邪骨,掌权之时渊氏子孙烬灭。” “那好,我就给她一颗不染纤尘的仁义之心,愿她岁月安好,不惧前路魑魅魍魉。”萧长逸表情严肃,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被他咬的郑重其事。 玄真见萧长逸的态度不似开玩笑,他心中有了定数,想着有些事情,有些人终究会如上苍预定好的轨迹一般相聚相守,后来又会相散。 但却不知多少次聚散才能真正的做到长相厮守。 玄真没有说出口的是,上妩是天下苍生的劫,亦是萧长逸自己的劫。 躲不开,逃不掉,也终是看着他凄苦半生的度过这一劫数,自己与天启都无所作为,不能插手。 他最后也只是化作一句话,“古渊,你好自为之吧。” 玄真语气中有多少无奈,唯有萧长逸亲身感受。 很快玄真又将事情引到另一处,“我见她五感当中也唯有嗅觉绝胜于常人,想来是天生的。” 萧长逸没有言语,算是默认玄真的猜测,当初非流也为上妩诊过脉,与玄真的猜测不谋而合,故而他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不过终是一丝惋惜之色爬上他俊逸非凡的眉眼之中。 玄真瞧见,心下窃喜,不曾想古渊这小子也会有如此神色。 以往他在飘渺之中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姿态。 就算是有人得罪了他一二,他也会遵循“有仇必报”的原则行事。 见惯了他小时候的调皮捣蛋,也领略了他随着年岁增长而变得少言寡语的腹黑,如今见到萧长逸这般神色的玄真自然有些窃喜。 可这只是个开始,自萧长逸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注定未来他会染上更多的世俗颜色,这些颜色都是上妩带来的,他自是逃脱不掉。 所谓的因果轮回,也就是今日的因造就来日的果,大概会如后来的萧长逸一般吧! 玄真瞧够了萧长逸的眉眼之后,才讪讪开口, “这下好办,前些时日你师叔偷偷下山行医时经过一处村落,偶然得到一颗灵蟒的蛇胆,那条灵蟒曾食下过一株上百年的太岁,它的蛇胆要比寻常的还要强上百倍,如今用它来恢复小姑娘剩下的几感想来不是难事儿。” 话说到一大半儿玄真脸上多出几分为难,不过心底里却是乐呵得紧。 毕竟玄真自己巴不得想瞧瞧木老遇到萧长逸去求他宝贝的东西,会是怎样着急忙慌的姿态? 当初萧长逸在飘渺的岁月可是让他们三个老顽童头疼得很,如今想来十分怀念。 一想到飘渺道内近期十分无趣,玄真自个心痒难耐,故而才会为木老设下此局。 不过以萧长逸的行事作风,区区一个蛇胆定然会讨来给上妩入药的。 玄真经不起打量,终是在某人带着审视的目光之下说出了此事难办的地方,“只是你师叔宝贝得很,肯不肯给你还得另说。” 萧长逸本以为玄真会说出其他的话来,没想到是提醒自己,不过这句话可以被他自动忽略的。 灵蟒的蛇胆,他势在必得。 眼底一闪而逝的算计被玄真看的后背一紧儿,心想,是不是给他家师弟带了个大麻烦,还是那种躲都躲不掉的。 可惜后来无需萧长逸出手,自有人为上妩讨来此物入药。 玄真咽了咽口水,硬着脖子道,“做事要稳重些,莫要冲撞了木老,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师叔,一大把年纪了,也经不起你折腾。” 听到这话,萧长逸嘴角一抽,心下暗自腹诽,他家师伯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师叔手上有灵蟒蛇胆的事儿不是他告诉自己的吗,至于费这么多口舌来充好人? 第37章 三个老顽童 对于玄真的话萧长逸并未作出应答,不过也未曾反驳,两人算是心照不宣的达成共识。 毕竟萧长逸对蛇胆势在必得,而玄真想要看好戏的心也不会变,现在只需木老一个人做抉择了。 上妩对两人的对话理解的云里雾里的,不一会儿一颗小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萧长逸瞧见时,恰逢小姑娘脑袋一栽一栽的,好似下一刻便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他想也不想的一个箭步上前将人轻轻抱到怀里,算是安心了不少。 玄真还以为这小子要给他来上一拳,防御姿势都摆好了,不成想人家根本不搭理自己,平白吓得他一个老人家心里砰砰直跳。 谁能想到世人羡慕敬仰的飘渺道当中竟出了这般搞笑又不失风度的老顽童,萧长逸此刻真想让外人瞧瞧。 他不愿见玄真装模作样,故而将目光转向大殿左侧被柱子遮挡住的地方,开口好心提醒道, “师伯,你要是再不去救里边躺着的那个,想必明日一早师叔他老人家势必要与你闹得不可开交。” “那小子是个不省心的,中了千幻醉的毒,且还是天下至纯之毒,如今毒入骨髓,我可救不了他,就连你师父和师叔都拿千幻醉没辙。”玄真语气不似作假。 听得萧长逸内心染上一丝无望之感,思虑良久,复又沙哑着嗓子开口, “师伯,我从不信天,更不信所谓的道,若真要说有哪条道可走,于我而言不过是眼前一条道。” “我不相信师父用传音咒提醒我来飘渺,只是为了让我带非流在此处刨个坑,把人埋了这么简单?”萧长逸话语之间染上几分嘲弄之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复又恢复如常,语气严肃道,“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不会放弃,如今的我将全部期望放在这条道上,希望师伯成全。” 听罢萧长逸的话,玄真深深叹了口气,似是无奈般开口道, “你师父对我说,你是个死心眼的人,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也会将非流那小子从阎罗殿里拉回来,我只当是有些夸张,如今你坚决一试,哪怕耗尽一丝内力也绝不言悔?” 萧长逸不做丝毫犹豫,眼神异常清明,声音坚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粉身碎骨倒也不必,只是需要借助你身上的内力为引子,再者需要我们几个老家伙从旁施力,用纯阳内功驱散他全身上下骨髓当中的毒素即可。”玄真实话实说道。 此话一出,萧长逸顿感心虚,如今他身上的内力所剩无几,是否能帮助到非流也未尝可知。 玄真似是察觉出他神色上的犹豫,方才开口给他一剂定心丸, “如今观你面色,我便知晓你内力所剩无几,大概是身上的伤也没好全?” 萧长逸被玄真一双历经千帆过往的老眼打量着,实在不舒服的紧,且给他一种玄真能洞悉一切真相的感觉。 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能骗过所有人,却唯独骗不过玄真与天启他们。 这几年随着飘渺道被外人所识,外界对三位尊者也有了一定的评价,玄真参佛,于前世今生的推演上造诣极高。 而天启,也就是他的师父,一生独爱道法。 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高门显贵,只要在他面前走过,被他一双慧眼所识,就能轻而易举地看透这人的因果轮回。 而木老,萧长逸的师叔,那就更是个洒脱的人了。 他不喜拘在飘渺道,时常偷溜下山悬壶济世,前些时日外界对自己的一些传闻估计被他听取了个遍儿。 也是因着木老时常下山的缘故,才会让江湖再起波澜,想要知晓更多关于飘渺道的事儿,尤其是它的入口所在位置。 萧长逸心想,这三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在一起可谓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自己的秘密在他们三人面前还是秘密吗? 可救上妩他不曾悔过,内力所剩无几他也不曾悔过,因着利用步凌音遭到反噬,如今自己全身上下布满窟窿,忍受疼痛,也不曾悔过。 就在萧长逸陷入无限思绪之际,又听玄真语重心长道,“一旦你妄动内力在此期间出现丝毫差池,想来是我和你师父、师叔三人也救不了你。” “若非门中弟子无人修得与你一般阴寒霸道的内力,也不会叫你来协助我们,如此你可还愿意?”玄真将选择的权利抛给萧长逸自己。 听玄真话里的意思,是以他现在所剩的内力还能助非流解了千幻醉的毒,故而一颗心也跟着缓和下来。 他一双眸子异常黑耀,淡淡吐出两个字,“愿意。” 他绝对不容许非流出事,哪怕非流在上妩这件事上与他有些不愉快。 可他终是自己的师兄,外加上他一生好友没几个,因而格外珍惜这份情谊。 当初非流偷溜下山,与他相伴到如今年岁,陪他一同在艰苦的军营里一待就是好几年,确实是帮他解决了军医匮乏的后顾之忧。 有他这个世人称赞的神医在,不管去哪里都无比安心。 如今,有非流在身侧好像已经成了习惯,为此他不愿失去,哪怕内力枯竭,此生只做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他也知足。 在萧长逸眼前的道只有一条,没有人能撼动他一颗坚毅的心。 就在此时,大殿之外窸窸窣窣的动静打断了两人接下来谈话。 只见两位年过古稀的老者偷猫着腰靠在殿门口,贼溜溜的眼睛向殿内张望着。 在被殿内萧长逸与玄真发现后,两人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好似刚才偷听的不是他们两人一样。 玄真见到这般情形,先是心中一紧儿,暗道一声“不好”。 接着最先看向的是木老,见他一双眼都粘在萧长逸身上了,这才放下心来,想着看来两人在殿外偷听的时间不算长。 要是他家师弟知晓是他将灵蟒蛇胆的事情抖了出去,想必现在就要怒气冲冲的和他大战上三百回合了。 到那时,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还有个徒弟躺在阎王殿外呢! 最先开口的是木老,他指着萧长逸怀里的上妩,对着一旁的天启窃窃私语道, “师兄,你看看你家古渊,这才几年不见就造出个小女娃来,他奶孩子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惯手。” 声音虽细如蚊蚁,可惜却被萧长逸听得一清二楚,紧接着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想他堂堂苍玹战神孑然一生,连个通房侍妾都懒得要,哪里会造出这么大个娃娃? 萧长逸拿木老没法子,老人家吗?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过。 外加上自己内力所剩无几,就算想打也是真的没那个力。 不过萧长逸向来毒舌得很,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定然气的人七窍生烟。 随即嘴上也没留情面,“师叔,以后再说人坏话能背着点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河东狮呢?” 听到这话,木老一口气顿时上不来下不去,指着萧长逸倚老卖老道, “好你个小子呀,想当初,你小时候往我泡制的药酒里撒尿,害得喝了我研制的药酒的病人说我是个庸医,骗他喝下尿水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如今你年岁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一旁的天启见自家师弟又抖出萧长逸小时候的事儿,不免的抬头偷偷打量了一眼萧长逸的脸色,见他面色铁青,眼中满含怒意,周身的寒气让他直打哆嗦。 这气势,吓得天启赶忙捂住木老的嘴,一脸小心翼翼的带笑模样,“嘿嘿,别往心里去,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被堵住嘴的木老也瞧见某人面色不对,连忙自觉闭了嘴,装作鹌鹑模样。 玄真见了,感觉这两人闹腾得很,好像还没注意到正事儿,故而发话, “行了,别闹了,别一会儿吵醒了小娃娃还要你们两个老顽童哄。” “师弟,你要是再耽搁下去,小心你家非流真的一命呜呼。”玄真语气半开玩笑,趁机提醒木老道。 见玄真把非流归为自己家的,木老转而急忙纠正,“他可不是我徒弟,我不过是教了他几年的医术,师兄你可别瞎说,我还没认他呢?” 第38章 内力枯竭 说起非流的身份,在飘渺着实尴尬,当初天启外出游历,在外边捡回来一个病弱弱的小崽子。 天启三人商量着要怎么处理这么个小人儿,玄真与木老两人一致对外,认为人是天启捡的,自然要收做他的徒弟。 天启也便不再推托,替他赐名为“非流”,收他做了徒弟,这也是他所收的第三个关门弟子,上头还有青松与禅予两个关门弟子。 飘渺弟子三千,而三位尊人所收下的关门弟子却是少之又少。 且也要看弟子的资质如何,经过考量入了其中任何一位尊者的眼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关门弟子。 天启收了非流做弟子,不过没几年之后非流便感觉在天启身侧无趣极了,天天听老道士讲道法三千,讲的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个有主意的,自谋出路,有一次误闯入木老的院落,不经意之间打翻晾晒的药材。 木老当场怒火中烧,吵着要他在院内帮着自己打杂,一个月为期限。 天启知晓自家师弟最宝贵那些个药材,也就没去替非流求情,想着一个月也能磨练一下他的心志。 可惜一个月过去了,非流吵着要在木老身侧当学徒,还不要脸的说要再拜个师父。 气的天启感觉当初培养他的真心喂了狗,没成想是为别人养徒弟。 面上虽生气,可他心里窃喜的很,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弟子,他不知有多头疼。 如今人家自请要去木老那头学医,他瞬间感觉呼吸都轻松不少。 说一句非流是被三位尊人宠着长大的话也不为过,他们给足了他选择的权利。 木老虽如非流所愿教他医术,可因着他小时候拜了天启为师。 故而非流按理来说还占着天启关门弟子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萧长逸称非流为师兄的原因了。 木老反驳完后,冷静下来才想到非流那个不省心的小子,故而对着玄真道, “师兄,这次非流那臭小子是长记性了,咱们快救他吧!” “救救救,你就知道救你家非流,那我家古渊该怎么办,这要是一个不注意,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半辈子该怎么活呀…!”天启满脸苦相,对着木老抹起眼角不存在的泪儿来。 他说话的语气比唱戏的还悲惨,外加上一身不修边幅的白色道袍穿在他身上,若有人说他是唱戏的伶人,估计在场几人举双手赞成。 木老则是在一旁向天启解释着自己不是故意的,是关心则乱。 殿内两人声音乱作一团,像极了两个为一件小事而争论不休的小孩。 蒲团上端坐着的玄真不发一言,也许是不忍,更多的是难以抉择。 萧长逸最是了解天启,别看他一副夸张的模样,实则是为了掩饰对自己的担忧,他心里指不定在矛盾,手心手背都是肉,救下非流可能自己就会出事。 “师父,师伯,师叔,你们不用担心,就算没了内力也无妨,至少我还有武功,以后自保是没问题的。”萧长逸依次看向三人,随后便是他安慰几人的话脱口而出。 天启担心不已,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古渊,你说什么呢,如今你内力所剩无几,若此次强施内力,日后可就真的是内力枯竭了,你可知内力枯竭的后果?” 话里话外都是质问,可天启并不指望萧长逸会回答他,他接着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 “日后形如废人,任何一个高手都会取了你的性命,此刻,你还认为值得吗?” 值吗?这个问题抛给了萧长逸,可回答天启的只有两个字,两个字铿锵有力回荡在大殿中央, “值得!” 幸得上妩是个五感不全的人,要不然非得被萧长逸的声音吓醒,甚至从他怀里摔下来都是极有可能的。 天启亲自从萧长逸口中得到了证实,故而也只能顺其自然。 大殿之内,几人一同施法运用内力助非流清除体内侵蚀到骨血里的千幻醉。 这项任务十分艰巨,以萧长逸体内残留的阴寒内力为引,再加注三位尊者体内雄厚的纯阳内功,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才算结束。 结束完之后,萧长逸便晕了过去,木老替他把了脉,见他是因内力枯竭才昏了过去,转而也跟着放心不少。 毕竟在此期间萧长逸没有伤及心脉已是好的了,他的心脉早已在不久前就受过重创,如今若再来一次想必大罗金仙到场也只有超渡往生的份儿了。 天启三人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们皆消耗了大半内力在非流身上。 如今虚弱的很,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让殿外守候的弟子担忧。 千幻醉之所以无解,只因这世间再也找不出像天启他们三人一样雄厚的内力,外加萧长逸修得的内力,是极其阴寒极其霸道的。 如他这般境界的内力,在九州是万分罕见,就算是在弟子众多的飘渺道也是独一份儿。 每个练武之人在学武的漫长岁月里都会参悟自己的内力,内力的深浅,还有内力的形式都是不同的,因人而异。 而萧长逸内力霸道异常,不管是现有的六合之内,哪怕是前朝人才辈出的时节,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现下他内力散尽,枯竭至极,再想要从头来过已是痴人说梦。 因为从未听说过内力枯竭的人还能再次凝聚内力,虽有枯木逢春一说,可人的体质怎能与木头相比? 就是知道这一点,每个习武之人都以将自身内力耗尽为忌讳,这将意味着一个曾经拥有一切的人,回到起点,再也不能来去自如。 以后再想轻松越过帝都皇城,飞掠上空一览万千灯火是不可能的,再想须臾之间飞至数百米开外更是虚妄。 如今的萧长逸只留下一身精湛的武艺,体内再无一丝内力。 好似身体被剥离成两瓣儿一般,只能在漫长的岁月里舔舐伤口,接受事实。 月上枝头,冷风袭来,蜡烛在案几上跳跃,吹不散殿内燃着的香火。 等上妩从蒲团上醒来时,发现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人,在她左右寻觅之间,终于看到一抹身影。 只是为什么那人是躺着的,难道睡着了? 自顾自想着,步子很快跑到大殿左侧隐匿在柱子后面的小榻旁。 她记得在她睡觉之前这里躺着的是非流,如今却成了萧长逸,是发生了什么吗? 萧长逸面色苍白无力,可惜上妩只见到他脸色不好,好似身体被掏空一般虚脱。 头上的白发参半如今已是三千白雪,再无一根黑发,以上妩的角度,她是辨认不出的。 她的世界里只有茫茫一片的灰色,她自认为与常人无异。 殊不知众人眼里的万物是千姿百态,人的肤色、乃至流的每一滴血都是有颜色的。 这些都没有人教过她去辨认,她的异常若不是由非流揭秘,想必萧长逸也不会知晓上妩的不同。 上妩伸出小手晃了晃萧长逸,见他丝毫没有反应,接着用小手探向他的鼻息,鼻息微弱的几乎让她感受不到。 她慌了,脚下步子一晃,向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前不久他还抱着自己与大和尚应对自如,如今却已虚弱至此。 她情绪波动很大,从不知所措到茫然再到着急,后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砸在擦的锃亮的地板上。 滴答滴答,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十分突兀。 一张小脸白的瘆人,小手死死攥着衣摆,褶皱的不成模样。 地面冰冷,可惜她嫩白如玉的小脚丝毫感觉不到,唯有丝丝寒气从脚下渗入体内,在日后的漫长岁月里折磨着她的身体。 非流进来时便看到这副场景,还以为小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想到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儿,他顿时升起无限悔意。 体内的千幻醉一解,他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醒来了,看着周边几位尊者都在场,还有萧长逸昏迷不醒倒在身侧的情形。 他也就知晓了一切,千幻醉的毒怎能如此好解? 第39章 非流大彻大悟 是师父天启将全部经过告诉了自己,外加他一句话才让自己幡然醒悟。 师父说因果轮回皆是道,当初他只想着替萧长逸除却上妩这个隐藏着的后患,才起了杀心,杀心已起又怎能收手? 不曾想身中千幻醉,这也算是自己的苦果,但害得萧长逸为他散尽一身内力,再无恢复的可能,才是他做的最大的错事。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果,哪个又是因,唯有一点清明于心尖,那就是上妩没有错,他不该为了一个没有发生的预言而剥夺上妩生存的权利。 就算是天生邪骨,那也是古溪渊氏负了她,古溪渊氏从未给过她一丝怜爱。 有的只是漠视她的出生,她从未享受过帝姬的尊崇,也不必为苍玹的未来考量。 反而该是古溪渊氏需要给她一个交代,她的降世本没有错,却受到万般挫折。 哪怕日后真的有那么一天她颠覆古溪渊氏,杀尽他们,也是因果轮回。 非流触动如此大,主要是他在昏迷的这段时日,在梦里如走马观花一般看到了上妩五年来的经历。 她是如何被兄弟姊妹欺负,如何羡慕韶华公主所拥有的一切。 如何练就一身躲人的功夫,如何被宫人们欺辱,又是如何面对别人谩骂因不理解其中含义而对那人甜甜一笑。 如何在大冷天里熬过太液池中刺骨的冷,又是如何小心翼翼观察周围一切。 他最终落下了一滴泪,他是错的吗? 他能感受得到那些都是上妩亲身经历过的,因为在梦里他反问自己,自己是否做错了。 回应他的是天启的声音“因果轮回皆是道”,他才明白过来是师父借助太虚幻境让自己来抉择是对是错,上妩是去是留。 此刻见到活生生的小姑娘,非流心底多了份愧疚,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 但见小姑娘哭的实在伤心,他也不好袖手旁观,故而硬着头皮,摆出一副自认为温风和煦的笑脸上前询问道,“是谁欺负阿妩了?” 非流知道上妩的情况,为了让她知晓自己在对她讲话,先轻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肩膀才开口询问。 上妩见到来人是非流,还是活生生的非流,有一瞬间的愣神儿。 不过没时间去问他是怎么醒来的,便拉着人往小榻前走去,边走着边念叨, “非流哥哥,小叔叔他他…,他这是怎么了,阿妩怎么摇他也不醒。” 上妩心里想着自己刚才蠢死了,只知道哭,不知道解决问题,哭是最无用的。 因为冷宫里的漫长岁月无人问津,她见过韶华哭了,会有一群人安慰她。 而自己也在冷宫里仿照韶华的模样哭过,却无人知晓。 后来她也就不哭了,不过自从来到萧长逸身边,她在无形之中释放着小姑娘本该有的天性。 她可以哭泣,可以笑,可以躲在萧长逸身上呼呼大睡。 萧长逸给足了她安全感,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上妩是极其恐慌的。 就如此时一样心似漂泊不定的孤舟,寻不到片刻安宁。 “别担心,他不过是太虚弱了,需要休息,明早便能醒过来。”非流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温声细语解释着。 小姑娘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不确定的问出口,“真的吗?” 非流接着一边安慰她,又一边指了指小榻一角,示意她躺上去, “是真的,阿妩也快在这休息会儿吧,等明早醒来,就能看到活生生的小叔叔了。” 他先前为上妩把脉诊出她有嗜睡症,可相对于她五感不全的严重性也算不上什么,故而就没有告诉萧长逸。 嗜睡症最大的特点就是无时无刻都想要睡觉,对于她来说睡觉是最能补充体力的办法。 她可以不用膳,但绝对不能不睡觉,睡的越多对她越好。 听起来很玄幻,他也是在一本古籍当中见到过这种症状,患有嗜睡症的人少之又少。 上妩无非是那个幸运的,若非她有嗜睡症,估计早就死于她被丢弃在冷宫的那一年里了。 恰恰是因着嗜睡症,她可以像冬眠的蛇不需要进食,只需休息便能充盈体内所需要的全部养料。 如此体质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惜嗜睡症最大的缺点却可以致命的。 若有人想要在睡觉时取其性命乃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这种事儿他想了想还是等有机会告诉萧长逸一声,毕竟在苍玹唯有萧长逸可以保护上妩。 若上妩身份曝光,到那时不知会有多少人想要杀她来巩固皇权。 最起码四大世家首当其冲,他们将皇权看的很重,唯有皇权永固,他们才能不断的从渊帝那里得到更大好处。 四大世家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非流将一颗药丸塞进萧长逸嘴里,又将小姑娘安置在小榻一侧,为两人盖上被子才起身离去。 他也并非有意要让小姑娘和萧长逸挤在一个榻上,主要是小姑娘在王府里的行动力太强。 就算将人安置在其他厢房,他敢笃定夜半三更的,小姑娘摸着门还得和萧长逸挤在一个榻上。 为此何必那么麻烦的为她安排一处厢房呢? 这要是夜里乱窜被门中弟子看到,还以为是招了贼,师兄弟们手下没个轻重的,再伤了小姑娘就不好了。 他可不想看到事情发生后萧长逸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再者,他也不忍再次伤害小姑娘了。 哪怕是被别人伤害他也不忍心装作若无其事。 非流回到厢房后,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刚一进入梦乡便被拉入幻境。 四周皆空,就连脚下也没有着力点,他好像置身于一个空间里,接着有水流的声音穿过耳畔,很快又消失不见。 远处走来一人,可惜总有迷雾笼罩在那人身上,让人看不清相貌,很快他迈着步子行至身侧。 非流才看清来人,是玄真,他的师伯,心下越发的好奇玄真为何将自己带入幻境。 随即脸上布满疑惑,当即问出口,“师伯,今天为了救我,你和师父他们耗费了大半内力,不是去闭关了吗,怎么还传召我?” “非流,你师父利用太虚幻境让你看清了上妩的经历,想必此刻的你对因果轮回有了认识,如今感受如何?”玄真不答反问。 此刻的玄真全然不似大殿中面对萧长逸与上妩时的模样,他收起了老神棍的姿态,换上一副得道高僧的面容与非流对话。 非流将心中所念所想全然说了出来,希望玄真能给他解答疑惑, “当初我只是想着帮阿逸铲除祸害,才对上妩下此毒手,没想到阿逸竟用步凌音救了上妩,伤口全然落在阿逸身上,我后悔极了。” “我本来是想要帮助阿逸的,为何会成了令阿逸受伤的罪魁祸首?”接着他自顾自问道,脸上皆是迷茫与自责。 只听非流又道,“这还不算完事,我中了千幻醉的毒,阿逸为了救我耗尽毕生内力,使得内力枯竭,再无一丝练就内力的希望。” “对阿逸的伤害,都来源于同一件事,那就是我,是我对上妩妄动杀念才招来此劫。”非流看向别处,缓缓闭眼来掩饰眼中的悔泪。 只要他一想到萧长逸满头白发的模样,就越发的不是滋味,复又看向玄真,眼中布满想清楚后的透彻, “若说上妩是因,阿逸耗尽内力是果,不如说我才是那个造就阿逸如今地步的因。” 非流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慢,他是真正接受了自己的错误,趁如今上妩还在,应当及时止损,这样对谁都好。 听了非流一席话,玄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的人心得到慰籍,接着他对非流道, “看来你师父带你看因果轮回用处很大,道家常说因果轮回,而佛家只谈前世今生,不管上妩前世如何,她今生注定磨难不断,而古渊也因着她的命数在变化。” “两人今世到底如何?我也参悟不了,他们的命数早已脱离六合之内。”玄真语气有些繁重,眉头也是皱在一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命数了。 第40章 幼稚的萧长逸 玄真瞧见非流仍有疑惑,方才开口点破,“你是想问千幻醉的事?” 非流抿了下嘴唇,思虑片刻后才说出心中想不通的地方,“师伯,澜山他们也告知了我千幻醉的事情,难道千幻醉真的与上妩没有关联吗?” 他想千幻醉总是要有来路的,能将毒下在王府后院的虞美人上,看来有人是专门来要他的命的。 但他一个不与外界结仇的神医,谁又会拿千金不换的奇毒之首来害他性命呢? 再者,他所中的千幻醉是至纯之毒,这九州不管是药师还是毒师,不管练就多少年都不可能制出如此阴险的千幻醉。 一想到上妩的命数,天生邪骨,兄弟姊妹于她而言不过是浮尘,性情凉薄,只为杀戮,一生所造罪孽深重,非流便有些不敢再将小姑娘当做平常的孩童来对待了。 玄真淡淡开口,“千幻醉确实是你的劫数,因你杀心四起才会遭此大罪,古渊甘愿替你承担过责,算是破了你的劫,望你日后三思而行,且末被旁的想法迷了心智。” 玄真这是变相承认了上妩就是那个给他下毒的人,可一个五岁小包子怎会有这般能耐? 他眉头紧皱,思来想去不得出路,这是为什么呢? 就在他想要问清楚时,玄真不给他丝毫问出口的机会,自顾自地交代几句话后便消失在太虚幻境中了。 非流猛地睁眼起身,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此刻已是月上枝头,黑灯瞎火的时候,恰好适合鸡鸣狗盗的事儿。 一摸黑儿出了厢房,直奔夜玄他们所在的厢房寻去,毕竟人多好办事儿。 其实说句大实话吧,是他这心里有些坠坠的,若是自己去做些坏事,还没行动就能被一众飘渺弟子发现。 没办法儿,谁让他总是在师兄弟们练武的时候躲起来偷懒。 如今可谓是连萧长逸一成功夫都比不上,和他过招不超过三个来回必然被擒下。 而叫上夜玄与夜玖两人就不同了,两人武功算是上乘,且是萧长逸亲自调教出来,故而躲过夜间巡逻弟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就这样几人干了一件让木老心肝疼的大事儿,等木老出关又不知该如何找非流的麻烦,“吃里扒外”将会是木老给非流的新看法。 哎,飘渺道终将会有一场鸡飞狗跳,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萧长逸终于醒了过来,他感觉全身都很通畅,这熟悉的感觉,是非流的回春丹,一颗抵得上万金,想来非流也是醒来了。 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内力虽然修炼不了了,可能还给他一个活蹦乱跳的非流也是值了。 萧长逸就是这样,他对信任的人总是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哪怕搭上他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但成天却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让人感觉他阴寒不定,不好接近。 看似冷酷无情的他,骨子里却是比谁都在意那份情义,只是从不敢流露真情,害怕被人拿到把柄以此来要挟他。 他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可惜没成功,反而感觉有东西压在自己腿上。 且已经致使他的腿都麻了,不待他多想,一把便将盖着的被子揪开。 萧长逸的力气十分大,被子翻飞之间,很快便重重落在地板上。 看清楚压在他腿上的东西是什么后他才稍稍缓了口气。 一个圆不溜秋的小脑袋枕在他大腿上,打着呼呼的小呼噜,像个小猪崽一样睡得不省人事。 粉嫩嫩的小嘴上流着哈喇子,落在他的衣衫上,粘稠的很。 强忍着想要将人一脚踹下榻的怒火,伸出大掌小心翼翼的将她拨到一旁。 复又伸手向怀里掏了起来,只一瞬他就停止了下意识的动作。 心想,他的手帕就不该用来给小姑娘裹脚,如今大腿上都是小姑娘的口水,想要拿手帕擦擦都是难事。 越想越气的他也顾不上摄政王的那份傲娇,随便拽起小姑娘的一片裙摆就要往腿上擦。 擦了一遍又一遍,简直像是不要钱的抹布,用的十分顺手。 可惜小姑娘睡性太大,还不知道萧长逸在她睡着后做了这么幼稚的事儿。 很快非流一行人便来了大殿,几人不由分说的将他拽起来欲要跑路。 跑路的途中非流把事情的大概简单说了一遍,完事后,萧长逸顿觉额角抽搐。 这几人竟做了他都不屑为伍的事儿,不过想到灵蟒蛇胆已经到手,也不能斥责他们送回去,便也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与几人一同逃离飘渺。 好在青松与禅予两人去后山守着天启几人闭关,要不然非得被两人刨根问底为何走的如此急。 来时几人经过北海旋涡处一滴海水不近其身,但他们出飘渺时却愣是被海水狂卷,全身上下无一处干的地方。 再说说墨宝,它是个眼尖的,自从进入飘渺道便不见了踪影。 现如今,非流他们偷摸着离去,它倒是比谁都精明,跟在上妩与萧长逸身侧,生怕被两人落在飘渺道被木老拔光鱼鳞。 上次被上妩拔光鱼鳞的痛感它还没有忘记,故而断然不会因着贪玩而被几人遗忘在飘渺道,它心里想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瞧这一行人贼兮兮的模样,一看就是惹了祸要趁着没被人发现偷摸着离去,不跟着他们离去,也是没辙的。 做成一个鲲如它这般小心翼翼地还是头一份儿。 谁说的鲲是神明降世,被万世敬仰? 看人家墨宝天天胆战心惊的待在上妩身侧,一点架子都不敢摆,生怕一言不合被拔了鱼鳞。 若说是什么神明,又有谁会信呢? 几人都是经历一番洗刷才爬上岸的,萧长逸与非流本该能躲过的。 但由于带了上妩几个外人入飘渺道自然要受这些无妄之灾,唯有海水侵蚀才能使得上妩几人忘却来路,只记得归途。 飘渺道是多么隐秘的地方呀,既然他们不属于这里,自然也要消除他们记忆当中的残余。 上妩他们只会记得飘渺道中发生的一切,却唯独不记得入口在何处,也算是全了飘渺道欲要销声匿迹的心思。 “蛇胆!”非流顾不上满身湿透,径直朝身上携带着的牛皮纸包摸去。 等他将牛皮纸包打开一看,才算是松了口气,嘴里还念叨着,“还好它没事,要不就白白浪费了咱们东躲西藏的了。” 萧长逸听到非流一惊一乍的声音,感觉这人莫不是变了心性,以前他最是温文尔雅,一股子泰山崩于前不改面色的淡然做派,怎得变成如今这副嘴脸? 难不成千幻醉还能使人变副面孔? 他哪里知晓非流是因为后悔先前对上妩的所作所为,而越发的想要弥补她。 在太虚幻境中老和尚玄真说木老得了一颗灵蟒蛇胆,能治好上妩的先天之症。 他想要上妩恢复五感,堂堂正正做一个完整的人,能听到蝉鸣鸟叫,能看到姹紫嫣红的璀璨,亦能感受到周围带来的一切知觉。 知道火苗的温暖,池水的刺骨,流血的不适。 想到在玄真的太虚幻境里看到上妩每每被宫人们欺负,擦伤破皮是常事。 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她被小宫女推倒在地,不巧背部撞击在一块凹凸不平的岩石上。 小宫女用着最丑恶的嘴脸诅咒她,她也仅是无动于衷悄然离去,独留岩石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非流在想她那时虽感受不到疼痛,可人流血过多,若不能及时止血是会死人的呀! 但对于一个生来就没有痛觉的人来说,流不流血都感受不到,又怎会想着去止血呢? 他突然憎恨起当今帝后来了,对上妩何其心狠? 生而不养,弃置冷宫,任其生死,算是将天家的薄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此时他心下暗自发誓,往后朝朝暮暮都倍加怜惜上妩,对她好。 既然玄真连木老藏匿灵蟒蛇胆的具体地方都告知他了,那他自然而然的顺走蛇胆为上妩所用也不为过了。 第41章 曼珠沙华再现 玄真被万人敬仰,都言他是普渡众生的得道高僧,往前知八百载,往后知五百载,传的神乎其神。 可非流一想到那老和尚偷摸着告知自己蛇胆藏在哪里时露出来的贼眉鼠眼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个高僧,活生生像极了坑蒙拐骗的老秃驴。 看来是外界对三位尊者的传闻有误呀! 不过想一想也不能全然怪玄真一人,毕竟三位尊者除却木老之外,其余两位尊者常年不出飘渺道。 而外界的多半传闻也是木老或是底下出来办事的弟子们不经意之间传出去的。 尤其是这几年各方势力动荡不安,百姓们苦不堪言,没银钱抓药治病,皆是木老在救治他们。 而有的地方突逢野兽出没,野兽凶狠成性,就连常年打猎为生的中年猎户也能被它们嘶啃了去。 城中官兵无所作为、欺上瞒下,不敢往上递折子请求朝廷派遣人手。 他们谨小慎微,秉持着在官位上只要没有大的过错的原则,不顾百姓死活。 这些状况都是飘渺弟子解决的,在道中弟子眼里驯服野兽轻松自如,再将它们一一赶至深山,撒下束兽网,以此为界限。 野兽不得出深山,而猎户只要不进深山,可保两方安然,各不互扰。 飘渺之人不可妄动杀念,哪怕是面对不通人性的野兽,他们也只想着如何把其安置在一方,不再让它们危害百姓,总之来说仍是保留野兽的性命。 见识过飘渺道的大慈大悲,心存善念的求道者会一心向善。 而心存恶念,只想得到飘渺道武功秘籍的求道者会丧失心智,杀戮不断。 这话最好的验证者就是非流,非流对上妩心存恶念才招致此劫,好在他迷途知返,幡然醒悟,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他。 而最为背道而驰的是萧长逸,萧长逸现在也只算是半个飘渺道的弟子。 他手染鲜血,满身杀戮,早就洗不净一身清白,眼神中只剩下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可他的的确确又是为了保护边疆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不得不战。 只要苍梧在一天,他们就不可能消停,因而萧长逸手中杀戮不会停下,反而会无限放大。 到那时才算是满城风雨飘摇,再无一丝生灵来往通商,更是阻挡了多少人来去自如的步伐,都是不能用目光去衡量的。 萧长逸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吗?不尽其然,死在他长枪之下的敌军当中多半是血肉之躯的苍梧百姓。 帝王总想着穷兵黩武,一统九州,展现自己在位之时的雄韬伟略。 若是要这般行事,必定需要壮丁来增强军队,这些壮丁里又有多少个想要背井离家、远赴边关,面对遥遥无期的归途的人呢? 大多数人并不想着战争,寻常人家,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以其他营生为活路,他们只想要安稳喜乐,到老了以后能见到小辈儿们在身侧谈笑风生。 这种含饴弄孙的晚年生活谁不想要? 可杀伐开始,年年出壮丁,挨家挨户的出人,他们是爹娘的儿子,孩子的爹,兄长的弟弟,弟弟的兄长。 一大家子等征完年轻的,就从小的入手,等征完小的又开始征老的,反反复复,年年如是,哪里还有盼头? 萧长逸是一军之帅,不能因优柔寡断而停下刺向敌军的长枪,长枪之下虽有不甘的冤魂,但他也有自己的使命。 但这种年年征兵的场景在萧长逸创建麒麟军后,便在苍玹境内不复存在。 有他震慑边关,一支麒麟军可抵得上百万雄师,谁敢造次? 九州上下谁人不是见了麒麟军能绕道的就绕道走,不能绕道的就屈膝弯腰匍匐在地上祈祷没有人能看见自己。 别觉得没有骨气,当你见识过真正的麒麟军后,它便能让你不自觉的卸下一身防备,装作鹌鹑祈求活命。 一行人离开飘渺道的时候天还未亮,如今出了飘渺外面的天刚好斜阳西下,有那么一抹余晖仍照亮着几人的身影。 此时上妩额前碎发湿答答的,随意贴在额角两侧,好好的齐刘海成了中分形状,刚好露出眉心处的一抹妖艳。 曼珠沙华,想来是被海水浸泡的时间太久,非流给的药水也不顶用了。 萧长逸与非流几人瞧见了,也没多大反应,倒是一旁的澜山眼中布满惊慌,指着上妩眉心处的曼珠沙华,嘴巴张的老大,语无伦次地说着,“这这这,她她她…,小帝姬。” 他万万没想到,前几个月突然淹死在太液池的上妩帝姬,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还在王府内蹦哒了这么久。 若说澜山为何一眼认出眼前的小姑娘就是上妩,要取决于上妩眉心处的曼珠沙华。 传说曼珠沙华开于幽冥河畔,一面掌生死,一面断鬼神,见过此花的人没有一个有幸活下来的。 有人说曼珠沙华是阎罗的馈赠,有它在的地方是大阴之兆。 而上妩帝姬出生之时,眉心就有一抹曼珠沙华这件事在苍玹不是秘密,就是因着一株曼珠沙华,外加国师灵犀子的推演之术。 才将连绵数月的大雪之灾全然怪罪在刚降世不久的上妩身上,她的悲剧也注定无法挽回。 她为渊后嫡出血脉,是苍玹国唯一的帝姬,将来也会执掌一方要塞,食万民俸禄,而渊帝与其他妃子所生出来的女娃皆是公主。 帝姬只有一个,而公主却有无数个,可惜到了上妩头上,这帝姬的身份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若她落在寻常百姓家,顶多被认为是个不祥的人,但总会有一丝亲情在的。 但她落入的是帝王之家,帝王最重皇权,最轻贱血亲,上妩又怎能安然无恙? 雪灾曾冻死无数百姓,各个州郡皆是僵硬的尸身,当初清理这些尸身可是花费了极大的功夫。 民怨四起,施压朝廷,群臣进谏处死邪骨,帝后不堪施压,这才放任上妩在冷宫自生自灭。 她本该是个死人,可却在暗处活了五载有余,虽多有磨难,但一颗稚子之心仍坚守纯真。 此刻见澜山拿手指着自己,上妩一溜烟躲到萧长逸身后,吓得她连露头也不敢露了,将自己藏的严实。 她不喜欢澜山这副表情,这让她极度以为自己是个怪物。 宫里头的人见了她也是喜欢指着她,她们嘴里还说着她是个怪物,连帝后都不管她的死活。 她其实心里明白的,宫里最尊贵的两人就是帝后,她见到很多人都称两人为渊帝渊后。 他们两人是自己的亲人,是最亲最亲的人,可若要上妩说亲到什么程度,她还真说不出来。 她不曾在渊帝渊后身侧长大,自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只能随宫人们在私底下称两人为渊帝渊后,何其讽刺? 生而不养,是渊帝渊后的过错,哪怕将来上妩犯下滔天大错,也只能怪两人不曾给予上妩一份宠爱,让她明白是非曲直,以及所谓的血脉相连。 萧长逸自然注意到了小姑娘的紧张,她那双小手死死攥紧他的衣角。 他敢肯定再这样下去,他的衣角必然会被扯破,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想着要不抱抱她吧。 可全身湿透了,周身还有一股鱼腥味,再让他抱着湿漉漉的上妩,身上黏糊糊的更加不舒服,故而也就作罢。 非流是个心细的,将上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再看看他养大的崽,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 故而也不装了,上前耳提面命道,“这什么这,她什么她,大惊小怪的,臭小子,难道你想让人都知道这件事呀!” 澜山听罢,心中顿觉害怕,他连忙放下手指,睁着一双圆不溜秋的大眼睛向四周撒了撒。 见离他们不远处有四五个渔民正在收网,丝毫没有朝这边看来的意思。 想着应该是没有被他们听见,心也稍稍安了下来。 紧接着他又伸手挡在几人之间,用自认为只有非流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嘀咕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42章 初见少年 非流没好气道,“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让你记得药材都记住了?” 澜山被问的哑口无言,说句实话他还没记清呢? 萧长逸给夜玄与夜玖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会意。 很快,夜玖清了清嗓子,紧接着瞟了一眼澜山,后又假装与夜玄聊起了天, “夜玄,你还记得上次在王府里有人见到姑娘眉心曼珠沙华是什么时候吗?” “不知!”夜玄很是配合的摇摇头,复又在澜山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补充了句,“不过我若没记错的话,那些人坟头的草应该有一米多高了吧。” 这话出自夜玄的嘴,让人不提防都不行。 尤其是澜山,现在他是百分百确定若是他敢和别人乱说,想必夜玄能直接给他刨个坑,埋了。 无声无息的,他就这么下到地底下去了,不行不行,他得向王爷表忠心呀! 他将姿态放的很低,麻溜的伸出三根手指,指着天对萧长逸以表忠诚, “王爷放心,我这一张嘴最是严实,如今关乎到姑娘的事情,我断然不会多说的,求你给我个活路吧!” 澜山语气当中满是祈求之色,一双眼睛巴巴的盯着萧长逸性感的薄唇,等着他开口表态。 奈何萧长逸不言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的他直发虚,心想再这么下去他就被王爷盯出个窟窿来了。 非流瞧出萧长逸是想敲打敲打澜山,他是了解澜山的,平时别看这孩子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但只要叮嘱过他的事儿,他都记得牢牢的,不敢忘记。 当初就是看上了这孩子的听话,他才将人留在身边养到如今年岁的。 非流看出澜山的紧张,想着要再这么下去,指不定他就晕过去了,故而开口讪笑着解围, “这小子胆小,阿逸你也别吓他了,不经吓的,不经吓的。” 接着萧长逸傲娇的收了眼神,拉起身后的小姑娘朝着他们停放马匹的地方走去了,夜玄夜玖紧跟其后。 而澜山被吓得不轻,到现在他还没缓过神儿来,非流瞧了都有些不忍,最终半是严肃的提醒了句, “快走吧,要是跟不上,阿逸还以为你和那些渔民聊天去了呢。” 非流想着若是不把话说绝了,这小子还能在此处待上一刻钟用来缓神儿。 其实也不至于,毕竟萧长逸看起来冷酷无情,不求章法,事实上是个讲理的。 唯独澜山现在处于惊慌之中看不真切,他可是生怕慢了一步,被萧长逸认为他去乱说话了。 在澜山心里已经有了衡量,上妩是小帝姬的事儿不能乱说,否则她会死的。 毕竟当初雪灾大旱的事儿大家都还历历在目,突然间告诉百姓上妩帝姬还活着,而且被摄政王养在府内,生龙活虎得很,那不得闹翻了天。 “天生邪骨”这四个字足以让小帝姬万劫不复,澜山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守住,对谁都不能讲。 大约过去了两刻钟之久,萧长逸一行人才来到事先安置马匹的地方,可惜此处空荡一片,除了树木就是水源,哪里还有马匹的影子。 当初萧长逸找了此处安置马匹,想着此处背靠林子,前方还有一处溪水潺流,刚好供马儿休整。 这里的溪水是引自北海,至于为何如此清澈,还要从溪下沉石说起。 这些碎小的石子大大小小铺满底部,刚好起到过滤作用。 北海之水经过这些沉石一路蜿蜒至此,倒是比寻常溪水还要清澈些。 溪水之下有鱼群波动,一抹余晖刚好照进此处,让人看的真切。 夜玄与夜玖走进有些阴森的林子深处寻找马匹,而萧长逸几人留在此处等候。 萧长逸瞧着怀里的小姑娘一阵无奈,他本来不想抱着小姑娘的,可惜她走了几步就喊累,喊就喊吧,他只当没听见就好。 但事与愿违,又走了几步,人家就躺在沙滩上睡着了,这还真没给他留足余地,只能熟练抱起小姑娘继续走路来到此处。 他有预感,密林之中有诡异,至于是什么他也察觉不出。 如今没了内力,进去也帮不了多大的忙,很有可能还要连累夜玖与夜玄他们保护自己,故而在此处等候。 而非流武艺学的本就不精,让他进入密林寻马也不太可能,若真进去,估计到时候还要别人去找他。 跟在一旁的澜山就更不要说了,他是非流养大的,非流照顾到他的身体,考虑到他不是习武的料,他身上自然也没有武艺傍身。 总得来算,也只有夜玄与夜玖两人合适了。 天很快黑了下来,今夜无月,耳边冷风袭来,吹在身上,不由得让人直打哆嗦。 就连萧长逸都是强忍着冷风席卷,没了内力的他如今身体虚弱又金贵,要想恢复寻常体力,得还要休整个七八月来适应自己没有内力的体质。 前面林子深处,时不时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诡异。 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飞至上空的墨宝似是察觉到危机,一直在空中跟着打转儿,像是要提醒萧长逸几人。 萧长逸察觉到墨宝的异常,脸色骤然凝聚一股阴狠,一双锐利的眸子在黑暗之中欲要洞察一切。 同时也紧了紧抱着小姑娘的大掌,腾出另外一只手朝腰间携带着的软剑摸去。 非流与澜山此刻比萧长逸的感官敏感的很,自然也注意到周遭的异象。 且他们还听到有脚步声向这边靠近,不只一人,而是很多人,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很明显澜山怕极了这种阵仗,但又面色如常,不敢显露胆怯让非流担心。 非流从木老藏匿蛇胆的地方搜刮了好些宝贝,心想正好能派上用场,让来人尝尝鲜。 如今的紧张气氛丝毫没有破坏上妩的睡意,她还不知忧愁的在萧长逸怀里打着小呼噜,一双小短腿时不时踹上萧长逸一下。 虽然踹的没什么力道,可都被萧长逸亲身捕捉到了,若不是时候不对,他一定会将这小姑娘给丢下去。 只听“嗖”的一声,从萧长逸左后方密林处射出一记穿云箭。 穿云箭的速度很快,飞越树梢,其间剐蹭到树叶速度也丝毫不减,精准无误朝着萧长逸背部射去。 若是不及时躲闪,想必会来个对穿。 说时迟那时快,萧长逸顺着力道微微侧身躲开,他与射来的箭羽擦身而过,箭上的力道被他看在眼里,威力巨大,能使用穿云箭不知是哪路人马? 在萧长逸片刻思索之际,一道声响瞬间打破了他的思绪。 这记声音里尽显邪魅,尤其是隐在暗处的人低低笑出声,回荡在林子四周,显得阴森恐怖。 “好身手,这个人我来解决,谁都不要插手,你们只需要解决了其他人便好。” 话音落下,顷刻之间林子深处一道黑影飞至几人面前,身法极其诡异,当与萧长逸的功法相差无几。 可惜萧长逸没了内力,如今身体虚弱,就算只与人单单动武也撑不了多久。 非流想到这些,紧了紧手中拿着的药包,除了等夜玄他们,现在也只能自救了。 萧长逸细细打量起不远处的少年,少年与他的年纪应该差不了多少,他一身黑衣劲装,身姿挺拔。 墨发用银色镂空发冠竖起,成马尾状,如此装扮衬得他更加干练爽朗。 鼻梁高挺,嘴唇轻薄,一双美艳妖娆的桃花眼,外加精致的不能再精致的眉毛,浓密而秀气,真真是称得上天人之姿。 若为女子定能百媚生娇,可惜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年郎,且还是个能迷惑万千少女芳心的少年郎。 就连非流看了都有些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精致的男子,完全超出了他以前的认知。 以前他只以为萧长逸当是举世无双,可见了这个眼前素未蒙面的少年,他才真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当然,他也不是说萧长逸比不过眼前之人的长相,只是两人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萧长逸是长了副阴狠邪魅的容颜,而眼前的少年则是邪魅里多了几分清爽,丝毫没有阴狠。 虽立场不同,也不知眼前少年是善是恶,但非流总感觉他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他们。 第43章 是他的小心肝 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想,防人之心不可无,时刻准备着才算安心。 少年身后立着三十名同为黑衣劲装打扮的高手,这些人脸上全部戴着面巾,看不出是哪路人。 可瞧着他们身上的气质毫无疑问是一支军队,且还是支能让麒麟军都有些头疼的存在,因着这些人身上的那股子杀伐之气胜过一般军队。 萧长逸考虑到这一点后,心中多少有些较劲儿,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培养出与他一样难以匹敌的军队。 多多少少对眼前的少年有了几分忌惮,又有些突逢对手的喜悦。 三七见对面的人在笑,笑得无声,这是在嘲笑自己吗? 不过一想到他笑起来还蛮好看的,也就不再斤斤计较,只一心想着和他较量较量。 因而挑衅的话脱口而出,“打一架吧,若你赢了在场的都可以走,若你输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只能听我一人号令,我不让你往东,你就不能……” 这人说了一大箩筐都不带喘气的,看的澜山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挥拳让他闭嘴,可惜他见了那人身后乌压压立了一堆黑衣劲装的高手就蔫了。 萧长逸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话多的人,他以前只是觉得上妩比较能闹腾,时常让他头疼。 如今看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郎才是个顶级高手。 就在萧长逸一张俊脸将要沉下之际,对面的人终于停止了废话。 紧接着寒光乍现,须臾之间三七已来到萧长逸身侧,他手中的剑也直直刺向萧长逸的要害。 萧长逸小心护住怀里的上妩,用腰间软剑去抵挡,剑花翻飞,看的人啧啧叫好。 这便是高手过招吧,招招狠厉,直逼要害。 非流想要上去帮忙,却被一位黑衣劲装的蒙面人给拦截下来。 见到这情形,他也毫不手软伸手向着那人一挥,很快那人便倒地不起,显然被药倒了。 而其他不准备加入打斗,欲在一旁观战的蒙面人也忍不下去了,顷刻出动朝着非流与澜山这边挥剑袭来。 非流从木老那里拿的药包不是很多,很快便撒完了,因着蒙面人有了防备,他也堪堪只药倒了三四个人。 剑锋向两人袭来,他也只是凭着三脚猫的功夫堪堪躲过,很快力气就用完了,他实在没有力气躲开,眼瞅着蒙面人手中的剑朝两人刺来。 他焦急之中紧闭眼帘,大喊道,“阿逸,救我!” 两个字急促又有力,任凭萧长逸是个聋子也能听到。 奈何他抽不开身,危急关头找准角度将手中的剑飞射出去。 软剑直直打落刺向非流两人的剑锋,四把剑与萧长逸的软剑相碰,声音狰狞刺耳。 而四个蒙面人也因着软剑的力道,迫使手中利剑应声掉落,震得他们虎口生疼,再无一丝力气提剑。 很快窜入密林深处的墨宝回来了,后面跟着的是夜玄两人。 墨宝刚才见势头不对,赶忙去密林深处找夜玄他们,幸好来得及。 有夜玄、夜玖和墨宝的加入,剩下的蒙面人自然而然地也被他们牵制住了。 这么多高手若是以往夜玄与夜玖两人可能还要与他们缠斗上半个时辰,可有墨宝的加入简直不要太轻松。 毕竟还没有人能逃得过墨宝的口水,那黏糊糊的蓝色液体喷的蒙面人眼睛上都是,这还有什么能耐再打下去。 夜玖瞧着这些蒙面人被墨宝喷的双眼看不清路,连带着感觉到自己眼睛都有些不适了,想想都瘆人。 …… 再说萧长逸这头,与三七打的难舍难分,对于萧长逸来说以前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可眼前少年的武功路数实在匪夷所思,是他连见都没有见过的招式。 他敢肯定他的武功不属于任何派别,却又凌驾于所有派别之上,牢牢将招式运用到极致,丝毫没有废招。 他欣赏这样的人才,若是能为自己所用也是不小的助力,但也深知一点,那就是眼前的少年桀骜不驯,是个比莫长生还难缠的主儿。 要想降服他,需得在武功上压制他,可显然自己撑不了多久。 实在是身体太过虚弱,远不如从前内力充沛的时候,身体如今被抽光了内力,连带着与人动武都有些吃力。 就在他趁着与少年缠斗的功夫,想着该如何制服他时,怀里的上妩醒了过来。 她有些不安分,在萧长逸怀里伸起了懒腰,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萧长逸甩了出去。 后又被墨宝稳稳接住,轻轻将她放到地上。 萧长逸本来没想着将人给甩出去的,主要是小姑娘迷迷糊糊之间小腿乱晃,碰了不该碰的地方,他堂堂煞神不要脸面吗? 忍不了,才将人抛了出去,心知墨宝会接住她,故而也没太担心。 上妩经过这一波折腾,才彻底从迷糊当中清醒过来。 她将视线看向不远处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想着萧长逸身体本来就不好,这要是再和人打架,就依照前不久非流的话来说, “自求多福,多烧炷香,往前一直走,直到瞧见有松树与水源的地方停下来,这不愁吃喝的地方是个风水宝地,再挖个坑把自己给填了就得了。” 虽然她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可当时见萧长逸听了非流的话气的要吐血的征兆,还阴沉着一张脸对非流吼道, “放心,本王要是死,也会让你陪着做伴。” 一见到萧长逸说“死”这个字眼,上妩就不淡定,在心里暗暗发誓,说什么也要保护好他呀! 这还没多久的时间,怎么就不要命的和人打起来了,而且还是和一个长相漂亮的让她都要吐泡泡的小哥哥打起来了。 为了萧长逸能活着,上妩也是咬了咬牙,一口气冲了上去,她得帮帮萧长逸。 因着上妩的捣乱,缠斗在一起的两人都有些茫然,茫然过后是一阵心惊胆颤。 萧长逸堪堪收了掌心的力道,后又用大掌一把将上妩从三七来不及收力的拳头下解救出来。 他将人随手抱至身前,心止不住的怦怦直跳,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早已记不清,刚才是真的害怕小姑娘被他一掌拍死。 他虽然没了内力,可武功尚在,力道自然不是一个五岁多的小姑娘经受住的。 上妩躲在萧长逸怀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想着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呀! 以前她被萧长逸抱在怀里也没有感觉他身上有多大的起伏,如今… 想到此处,不由得伸出如莲藕一般白嫩的小猫爪朝着萧长逸胸口探去,想要确定他是否受伤。 萧长逸懒得搭理上妩,伸出大掌将她作乱的两只小手擒住,用极为隐忍的嗓音开口道,“别乱摸!” 一旁的三七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啧啧”两声,摆出一副死不要脸的贱笑模样,开口道, “见你年纪不大,没想到这娃倒是挺大的,大哥,小弟佩服了,神速!” 此话听在萧长逸耳朵里,就如同长江之水欲要倒流的趋势,内心一阵翻涌。 好看的剑眉能夹死一只苍蝇,周身散发的森然寒气似要冻结周遭一切活物。 上妩露出一张小脸,对着三七甜甜一笑,复又摇摇头开口道,“大哥哥,你说错了。” 不等三七言语,她自个像是倒豆子一样,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全了,不让人瞎想都不行。 “阿妩可不是小叔叔的娃娃,阿妩是他的小心肝。” 这句话砸在萧长逸心里,使得他阴沉的俊脸又附上了一层寒霜,现在他恨不得叫人去扒了寂如海的皮。 何来这一说呢? 那要从寂如海说起,寂如海在王府内是个人精,平日里看出萧长逸对上妩极其关照,能容忍她的一切习性。 且只要事关上妩的事儿,若是做的不好,总要被萧长逸踹上一记,踹的他肩膀骨疼得那叫一个厉害。 有一次口不择言,竟当着上妩的面儿说,“你是王爷的小心肝,可不能磕了碰了。” 上妩对萧长逸的话向来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 可偏偏将寂如海的这句话记得牢靠,还总是在萧长逸身旁,一脸天真的模样问道,“小叔叔,阿妩是你的小心肝不?” 第44章 冥帝阿若 用膳时问、睡觉时问,就连夜里小姑娘起夜都要将他捯饬醒问上一句,问的次数多了,他也就那么随口应了一句。 高兴的小姑娘手舞足蹈,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 萧长逸哪里知晓上妩为何这么执念一个答案。 在宫里时,她常常躲在御花园看韶华被玖贵妃抱在怀里,说,“你是母妃的小心肝。” 说的久了,上妩也会自动将自己想象成韶华,她就这么躺在玖贵妃怀里,听着她说自己是她的小心肝,心暖暖的。 试问一个五感不全的人,像上妩这般怎会感到暖? 这个字眼多么的讽刺,讽刺着她无依无靠,得不到血亲之人的珍视。 她只是想要证明萧长逸与其他人都不同,他会将自己抱进怀里任她玩闹,那她自然是萧长逸的小心肝。 小姑娘总是爱较真,记性也大,得到了萧长逸的点头后自然记得深刻。 为此,上妩一句“小心肝”算是说的合情合理,可听在三七耳里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 三七嘴角一抽,语气中尽显嘲弄,“还小心肝,这侄女、小叔叔,怎么听着让人浮想联翩呀!” “哦,我知道了,不会是你有恋童癖吧?”三七似是秒懂,指着萧长逸自顾自地表演起来。 “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呀,硬是把人家小姑娘说成你的小心肝,我呸,不要脸的贼……” 三七是飘了,飘的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声音之大,就连不远处的夜玄与一众蒙面人听得都很敞亮。 他们也顾不上缠斗,纷纷朝着这边看来,其实两方也打不起来了,蒙面人都被糊了一脸不知是啥的黏液,不舒服的很。 尤其是这些黏液或多或少都波及到了他们的眼睛,战斗力直降。 一旁的夜玖与非流他们见蒙面人已经够不上威胁,故而各个伸出一双眼睛朝这边看来。 萧长逸敢说,他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现在想杀了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的心都有了。 他冷声呵斥,“够了!” “我看你是想死!”复又握紧拳头朝着三七挥去。 这一拳要是砸过去,想必是一头牛都能被砸晕,可见萧长逸是真的怒了。 随之朝着三七面门袭来,千钧一发之间,吹来一阵冷风,撩起上妩额前碎发,风中摇曳露出眉心一抹娇艳,三七愣了神儿。 说时迟那时快,好在有蒙面人帮他挡下萧长逸的拳头。 萧长逸心中甚是不解,这少年为何迟迟不躲开他的攻击,若非有蒙面人替他挡下自己的拳头,估计他早就跪地不起了。 就在他不知所以之时,三七已悄然来到他身侧,他出手极快,附上上妩眉心处的曼珠沙华,喃喃自语道,“冥帝阿若,我等你很久了。” 语气中的激动挡也挡不住,紧接着萧长逸瞧着眼前的少年落下了眼泪,一滴两滴,很快满脸泪痕,好不凄苦。 三七呢喃的声音极小,可萧长逸离他最近,自然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他说冥帝阿若,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是否认识上妩,但仔细想来也不对呀,上妩自小被丢弃在冷宫里,两人断然不可能见过面。 渊帝不会让这么毛毛躁躁的小子待在身边近身伺候,既然不是天子近臣,便不会是宫里的人,更不会在宫里随意走动遇到上妩。 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全是谜,萧长逸似乎看不透眼前的局势,感觉有些事情在朝着他无法预想的方向发展。 三七似是察觉到眼前之人的打量,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他这张嘴呀! 快的不行,说什么“冥帝阿若”,若是被眼前之人逼问,他这不是给自个找事儿吗? 就在三七暗自懊恼一改刚才潸然泪下的模样时,冷不防有什么东西袭击了他的头顶。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探,没成想手上全是蓝色黏液,再一看盘旋在上方的死肥鸟,一张好看的俊脸染上薄怒,朝着它吼道,“你个死肥鸟,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墨宝不甘示弱,一边涂着口水,一边躲避三七的偷袭。 心里却乐呵的不行,谁让此人不长眼,竟然摸它家主人,它家主人多好看一个小姑娘,眉眼如画的,除了萧长逸能摸,其他人都没资格。 现如今墨宝越想越气,真是不要命的追着三七吐口水。 鲲是最有灵性的生灵,它有一切感官,自然也就懂得喜怒哀乐。 当然了,更懂得趋利避害,知道萧长逸不敢惹,故而也不敢上赶着去计较萧长逸是否已经将它家主人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了。 若是被三七知晓墨宝的区别对待,肯定要指着鼻子骂上一句,“势利鲲!” 很快,原本那个拥有精致容颜的少年全然覆盖在墨宝的黏液之下,这一人一鲲的,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此时的三七终是看清楚这只被他叫做肥鸟的庞大东西是什么了。 竟然是条鲲,他在科技发达的时代生活了好些年,也算是个事事通,但对于鲲的认识却是浅薄的。 原本这种生物只存在于神话当中,不曾想有生之年他还有眼福在这个朝代亲眼目睹鲲的风华。 鲲是神兽,最通人性,想来是他刚才不轻易间惹了它不快。 这场闹剧终是在三七的求饶声里结束,此刻墨宝跟在萧长逸身侧,像个黏人的小乖宝。 要是认为墨宝喜欢与萧长逸在一起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刚才它之所以停止对三七的攻击,皆是因着不敢忤逆萧长逸的旨意,生怕被他厌烦,以后再也不让它跟在上妩身侧。 现在不管做什么,你是什么,只要靠近上妩,都得看某人脸色,这是墨宝得出的结论。 三七瞪着一双桃花眼,单手叉腰,气哄哄的指着躲在萧长逸身后的墨宝,又指了指自己一身的污渍以及不远处一众蒙面高手惨不忍睹的邋遢模样, “鲲大爷,咱能不能好好说话呀!你瞅瞅你给我喷的,还有我带来的那一群人,我们不要脸的吗?” 墨宝不为所动,一副傲娇的嘴脸与平日里萧长逸一般无二。 看在三七眼里则是对他莫大的羞辱,他真是忍不了了,可又抓不到这只死肥鲲,还没碰到它的一角,人家就化作无形从他眼前溜走,狡猾得很。 夜玄趁着眼前少年自顾自地与墨宝置气时,走至萧长逸身前,低语道,“主子,属下与夜玖并没有找到马匹,想来是……” 他并未将心中猜想说出来,不过最后将目光转至一旁的少年身上,其中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萧长逸并未用正眼去看三七,而是不耐烦的逼问道,“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什么呀,我不知道,你别想冤枉我。”三七打着马虎眼想要蒙混过关。 就他这点手段在萧长逸眼里显然不够看,真是和莫长生一个德性,非要他讲的明白才说实话。 萧长逸给足了三七余地,压着怒气看向眼前的少年,“这里的马去哪了?” 就在三七还要出口说自己不知道时,一记声音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可是被士兵精心训练过的战马,怎会无影无踪?” 语气中带着强势的压迫感,使得三七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萧长逸阴沉到极致的面容。 这是怎么回事呀! 想他堂堂二十一世纪的高级特工,在眼前之人面前还会发虚。 他可是经受过多层考核才被选拔出来的特工,且建立了无法攻陷的心理防御,如今怎的如此惧怕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子? 其实也不怪三七,他在二十一世纪是高级特工,但也是正正经经的营生,算得上是高级部队当中的军人。 军人总是多了份正义,少了份阴狠,而面对萧长逸这种阴狠的人物,是个人都发虚。 第45章 北海异动 萧长逸杀过的人如今算起来都能垒起一座城池那么多了,他骨子里是狠戾的。 不管是年少时期还是现在他从未改变过自己。 年少时期他在飘渺道调皮捣蛋,总是喜欢捉弄三位尊者,基本上三位尊者都是提防着他,那时候别人只当他是年少顽劣。 后来他长成了少年,便学会了隐忍,更加懂得了不能随意展现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再到后来上了战场,他不断杀敌来平复内心的狂躁。 起初双手沾满鲜血的他很是迷茫,不过很快被一股子说不出的喜悦给代替。 他突然喜欢上了杀人的感觉,慢慢的,他也变得阴狠起来。 他身上的气场不管是放在哪里都让人不寒而栗,更何况还是没有出过几次任务的三七面前呢? 三七强装镇定,清了清嗓子道,“这…不关我的事,你们的那些马匹是别人偷的,对了,他们偷走你们的马匹后朝着密林深处逃了。” “胡说,密林深处根本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不是你们是谁?”三七话音刚落,夜玖便不淡定了,急忙出声反驳道。 三七一张嘴巧舌如簧,语气虽不嫌事大,可他眸子当中的认真,不似作假, “这林子大的很,再说了密林深处可是有通往其他地界的路,你们没找到能怪谁,说不定那些人早就骑着马跑没影了?” 不待夜玖回怼,三七自顾自地瞥了他一眼接着又道, “谁让你们都下海了,那是战马你们没点数吗?多少亡命之徒想要得到一匹战马,如今摆在那里好几匹战马,有的是人眼红。” 话音刚落,萧长逸一双黑眸染上不易察觉的狠戾,面色如常,似是不轻易之间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下海的?” 三七此刻得意得很,能怼人他绝不口软,还没从刚才的胜利之中缓过气来就被萧长逸问了句,他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嗨,现在江湖上各方势力都关注着北海动态,大家都想要知道飘渺道的入口。” “说来也巧,刚好被我看到你们就这么一瞬间消失在旋涡里的画面,真是太神奇,就这么一跳,我都以为你们死定了,没成想你们还活着……” 他是越说越激动,期间还用肢体比划了起来,说到最后才发觉势头不对,硬生生住了嘴。 很快萧长逸冰冷无情的话语充斥在三七耳畔,“夜玄夜玖,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三七虽能轻易逃脱,但他可不想他带来的的金甲军葬送在这里,实在太不值了。 当即双手合十,向着萧长逸所在的位置作揖,一个劲儿的表态,“大哥,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当时他们去追偷你们马匹的那伙人了,真的!” “哦,那这么说,就你一人看见了。”萧长逸邪魅一笑,漫不经心的问道。 三七伸出手指比划着,且语气中带上了一份喜悦,“可不是,就我一人。” 说完之后他便感觉势头不对,连忙跨步上前,拉起萧长逸的衣摆,“虽然只有我一人,但也不必杀我灭口吧!我还没做过丧尽天良的事儿呢?” “再说了我嘴紧的很,没人能撬开,我也不会出去乱说呀,就算说出去,又有谁会信了?”三七一套一套的,说的倒是那回事儿。 不过萧长逸并未急着说什么,他一脸嫌恶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后又习惯性的弹了弹不存在的灰,“没做过丧尽天良的事儿,你还有理了?” 三七只是笑笑,不再言语,心里却是吐槽了八百回,这男人小心眼,不仅小心眼,而且还是个洁癖男。 至于吗?他不过是拽了他一下衣袖,就做作的不行,还弹一下灰。 他脏吗,每天都洗澡的呀!真是个傲娇的男人。 亏的萧长逸听不到三七心里想啥,要不又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萧长逸心中思量,眼前少年不仅知道了飘渺道的入口,而且他还看见了上妩眉心处的印记。 刚才见到他看上妩的眼神里透露着凄凉与欣喜,他不知道该是有怎样的知遇,才会有如此复杂的眼神? 还有少年呢喃的话,他可是记得真切“冥帝阿若”,若是他没记错,曾在一本游记当中瞧见过。 书中记载:人死后过奈何桥,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皆可忘,走着走着便入了往生道。 若是过上个几百年还没走明白这条道,那便不会被来生束缚,会有鬼差把你带到冥帝跟前,求个恩典,赐下差事,算是过了明路…… 他依稀记得执掌炼狱的冥帝便是阿若,想到这里,萧长逸都被自己惊了一跳。 他何时这般信奉神明,不过是怪力乱神,子虚乌有罢了! 就算是天启与玄真两人参禅悟道,也不过是推算出一些天机就得止步。 若让他们逆天改命什么的,纯粹做不成,又怎能用神明来解释? 萧长逸就是这样,他不信任何人,更不信世间有所谓的神明,自然也是让刚才兴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眼前少年要么杀了一了百了,要么把他留在身边做个近身侍卫。 衡量再三,最终萧长逸将话语权交给三七,“现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做本王的近身侍卫,没有命令不准离开本王视线。” 三七不假思索,嘿嘿两声道,“我选第二条,好好活着才是王道。” 他现在不要太爽,本来他也是打算跟在冥帝阿若身侧的,如今有了这么一出也算是如了他的意。 就在他傻笑的不能自理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故而憨憨的问出声,“本王?哪个王爷?”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落针可闻,萧长逸自是不会理会他这么无聊的问题,最终还是澜山一脸的得意之色开口道, “摄政王萧长逸,你难道不知道?” 说完之后,澜山复又歪歪头,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好似不见到眼前少年震惊,他就誓不罢休一样。 不过三七还是很给力,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那个煞神,九州上下都不敢吱声的煞神。 听说他手中还有一支很厉害的军队,叫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麒麟军,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他现在能将自己埋了吗? 他惹谁不好,偏偏惹了这个煞神,要是这厮对他一个不乐意,他手中的金甲军都得玩完了。 毕竟对于麒麟军来说,他们不仅擅长疆场厮杀,更擅长拉出来与人单打独斗。 而他的金甲军只适合单打独斗,要是没有萧长逸这个战神在,他还真不怕麒麟军。 可萧长逸是个摆兵布阵、兵法诡异的高手,他实在担忧好好的金甲军葬送在麒麟军的阵法之中。 不行不行,他的表忠心呀! 不管在哪里,不管是谁,只要见了萧长逸,又眼瞅着没什么权威,就一件事好使,那就是表忠心,准没错的。 三七先试探性的唤了声,“王爷?” 见萧长逸没给他一个眼神,他也不气恼,紧接着又开始他卖力的表演了, “既然我是王爷的人,那我手底下的这帮兄弟们自然也是王爷的人,求王爷给他们赐药吧?” 萧长逸见少年虽油嘴滑舌,可眼睛当中的澄澈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故而吩咐了声,“非流。” 被喊的非流,漫不经心地对三七解释道,“地上的那几个人是被药倒的,倒是能解,可被墨宝喷出来的东西袭击的,有些难办?” 那些被墨宝的黏液喷了满眼的蒙面人还没说什么,三七倒是坐不住了。 “怎么难办了,不会是……”三七捂嘴,生怕说出不吉利的话。 复又目瞪圆睁的看向躲在萧长逸身后逍遥的墨宝,愤恨道,“你个死肥鲲,大爷的,他们要是出什么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你也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非流实在不喜少年跳脱的性子,真真是莫长生的加强版。 第46章 墨发纷飞时 三七见非流这般说,对墨宝虽有诸多恼火,但也想知道他会如何说,故而安静下来仔细听他接下来的话。 见少年看向自己,一副催促模样,非流当即向他解释, “我说难办的意思不是救不了他们,这些个黏液只需等它们风干了自然脱落即可。” 接着非流很是无奈的瞟了一眼三七,继而又开口道,“只是要让他们顶着这么一张脸等上半个时辰,毕竟鲲的口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有的。” “它可是个好东西,若抹在皮肤上能使皮肤赛若凝脂,若抹在眼睛上能清眼明目,哪怕是百里之外的飞虫也能细致入微说出它的全貌。” 他嘴皮子上下波动之间,对三七好一阵忽悠。 不过非流并未说假话,墨宝的口水的确有这般功效。 只是若要让他自己被墨宝喷上一脸黏液,他是断然不愿意的,实在是恶心得很。 “这,这……,那要是抹在头发上呢?”三七忽略被墨宝口水覆盖后的倒霉心情,强忍下激动,这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等好事,别说半个时辰了,哪怕一天他也乐意呀! 可惜他不要脸,但他带来的这群蒙面人还要脸呢?他们宁愿不要这些馈赠,也不想顶着这副狼狈模样。 见少年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非流顿觉无语,不过还是开口回答他,“会让头发枯木逢春。” “古木逢春,古木逢春。”三七连续念叨了两遍后似是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眼前一亮,指着离自己最近的萧长逸对非流道, “他呢?哦,不,王爷呢?你看他明明正直少年,就已经满头白发了,我站在他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爷爷呢,这些黏液对他可否有效?” 非流一愣,他本就为萧长逸的白发发愁,如今被这小子一提醒,思来想去就是那么回事儿。 停顿半晌才回答道,“即是古木逢春,自然有用。” 这句话一出,非流怎么看眼前的少年都觉得怪,这种坏笑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一副场景,真是他有生以来想都不敢想的。 有人追着萧长逸跑,不仅跑,而且还不要命的往他头上抹黏液,这些黏液皆是墨宝的口水,看着都瘆人。 得了,夜玄与夜玖又一阵忙活,忙着刨坑,好让某些人入土为安。 冷风缓缓吹起萧长逸被三七胡乱涂抹过后的白发,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风干后的黏液脱落,被冷风吹向不知名的地方。 而三千白雪尽染青丝的场面惊叹了众人。 最为震惊的当属非流,他懊恼是自己的不顾后果行事才害得萧长逸内力散尽,墨发染白雪。 如今再能见到他墨发翻飞,少年郎的姿态,心中是难以言表的激动与释然。 此刻的萧长逸全然没有心思关注自己的变化,而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抽筋扒骨。 若不是他身子虚弱,再加上又要护着怀里的上妩,怎会任三七胡闹? 经过一番了解,萧长逸才知晓眼前少年名唤“三七”,他说他是三月七日生的,所以就叫做三七。 他还说这些蒙面人是他自己创立的组织,他们都是严格按照军事化管理训练出来的。 虽不知三七口中的军事化管理是什么意思,可萧长逸能大概猜出来。 这些高手整齐划一,行动有素,一看便知是支军队,因此三七定然是按照训练士兵的法子来训练他们的。 三七说自己无父无母,自小便开始了流浪,后来机缘巧合拜了一个怪人为师,没几年师父死了,就剩他一人。 他想要在乱世活下去,自然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没几年的功夫就建立了一个组织,手底下还训练出了一支队伍,名字叫“金甲军”。 后来的后来这支队伍被上妩掌控,她将金甲军铺满帝都皇城大街小巷来压制意图反抗的金吾卫。 那种壮观场面也只能让三七咋舌,“满城尽带黄金甲”便是如此了吧! 是上妩反了,不想再过被人弃之敝履的生活,不想再被他人左右命运。 一副藐视苍生的姿态,让三七看了都有些佩服萧长逸,不愧是他亲自养大的狼崽子,一样的狠戾,一样的无情。 只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这句话不管是经历过千年万年,也不曾变幻分毫。 萧长逸真是自掘坟墓呀!后来的三七就是这样想的。 言归正传,三七之所以将自己的老底儿揭露出来,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瞒着萧长逸,如今摊开说,反而对以后行事更有帮助。 总好被萧长逸一层一层扒光自己的底细来的直接,他是个纯粹的人,只要认定了某些人、某些事儿,便能豁出性命去有所为。 而三七不可否认的是,第一眼见到萧长逸就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们好像跨过千山万水在此地相遇。 若说上妩是他寻觅至今想要见的人,那么萧长逸就是他惊鸿一瞥甘愿付出信任相交的人。 萧长逸并未问三七为何也想要入飘渺道,而三七也没有说起此事。 就算是要坦白,他也不会将此事说与萧长逸听,因为他心中有个谜,一直不得出路。 不过如今见了眉心之间晕染一株曼珠沙华的上妩后,他也不再想要入飘渺道求老神棍指点迷津了。 余生他活着的意义全在上妩身上,助她得势,成一脉女帝,搅乱九州上下,历劫成功帮她回归炼狱。 从三七来到这个架空的朝代之后,他与上妩的命运就已经息息相关了。 若上妩历劫成功,他自然安稳回到他以前的世界,若上妩历劫失败,他也将魂归混沌,消散于世间。 这个秘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若真提及,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疯子。 所谓的神明不过是用来糊弄人的手段,这个朝代是真真正正的古色古香,而生活在这里的人多则是现实的。 就算是很多人想要入飘渺求道,不过他们也是奔着精进武艺去的,对于去求神问道的人并未很多。 求神问道不过是因世道艰难,最底层的商贾贱民被压榨的毫无生机,才信奉虚无缥缈的神明有道。 可真正的权贵世家,他们一生下来便能承其一脉,黄白加身,不曾体会过挨饿受冻的滋味。 不曾见识过被人无视践踏的滋味,自然不信所谓的神明在上,甚至认为信奉神明的人都是愚昧无知。 由于天色已晚,再加上他们所携带的干粮衣物连带着马匹都被不知名的人给栓走了。 身上衣衫湿透被冷风一吹实在不好受,夜玄他们倒是没什么,不过依照现在萧长逸的身子骨确实不宜赶路。 为此在询问过萧长逸的意思后,非流便去离此处算不上太远的渔民小筑询问能否留宿一宿。 走之前他还帮被药倒在地上的蒙面人解了毒,他们也很快醒了过来。 三七见他们都没事,这才想着将人都赶走,这一路上要是有这些人跟着实在太招摇。 玉面郎君一声令下,谁人敢不从令,须臾之间一群蒙面人全全没了踪影,只留下树叶声沙沙作响。 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之久,非流终于回来了,简单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后,几人齐齐向着非流所说的一户渔民小筑赶去。 进入竹屋后,萧长逸谢过了渔民一家人,并将随身携带的玉佩赠予他们,算是谢礼。 渔民一家是个老实本分的,几经推脱愣是不肯收如此贵重的玉佩。 渔民姓李,周围一群邻居都称他为“李大叔”,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 他脸上满是风吹日晒的沧桑感,手中老茧很深,让人一眼瞧去便知他是个在海上打鱼的好手。 家里除了他之外,就剩下他老伴儿和一个小孙女,小孙女的年纪与上妩一般大小。 李大娘十分热心肠,她见好好的女娃娃全身被海水打湿了,连忙去找来她小孙女的粗布麻衣欲要给上妩换上。 上妩并没有接过来,而是将目光看向萧长逸,似是要等待他发话。 李大娘见女娃娃不肯收,还以为是她穿不惯这等衣衫,故而讪讪道, “小主子若是觉得穿不惯也没关系,等会儿老婆子我去拿个炭盆来,给你烤烤身上的衣裙。” 萧长逸听了这话,立马出声阻止道,“李大娘不必在意,我家侄女是个内敛的,您能给她衣衫穿已然是好的了。” 第47章 海兽吃人? 接着萧长逸将怀里的小姑娘放在地上,对她示意道,“快去换上吧!” “那就麻烦李大娘了。”萧长逸复又对着李大娘拱手道。 很快李大娘便带着上妩去换衣衫,独留李大叔与他们在此处闲聊。 其实吧,全程也是李大叔自顾自地说些海上的事儿,萧长逸他们只是在一旁听着。 三七一向能说会道,可如今他也是一脸乖巧的模样,在一旁坐着不出一言。 不是他转性了,而是他还没从萧长逸刚才与李大娘的对话里缓过神儿来。 刚见面时,他只是觉得萧长逸是个不愿搭理人的主儿,可如今看来他很是会来事儿,全然不像他刚才一副要将自己大卸八块的模样。 这人腹黑又能装,就装吧,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想着想着,不自觉之中看向萧长逸的目光里就多了一分不屑。 很快被非流捕捉到,非流也只是摇摇头并未说什么。 但不代表别人也是一样的,夜玄看清楚三七眼中的意思后,眸光暗沉,给了他一记冷眼。 瞧得三七背后生凉,径直收了望向萧长逸的目光。 敛下眼来,心中暗自腹诽,萧长逸是个煞神,连带着他身边的侍卫也是个小煞神,不愧是主仆,一样一样的。 这些小动作全被夜玖瞧在眼里,看到三七吃瘪他开心的很。 萧长逸倒是不知道几人的小动作,而是耐心听着老人家聊家常。 老人家说,他有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了,可惜去年在海上打鱼,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两个儿媳妇没了盼头,也就各奔东西回了娘家,没过多久就又嫁了人,独留他大儿子的小女儿没了爹娘。 他和他老婆子如今年岁本该含饴弄孙,可惜天不遂人愿,还要为了养活孙女继续打鱼的营生。 本来萧长逸想着安慰上几句的,可又想不出什么话,转而将目光看向一旁闹着小别扭的三七。 三七很快接收到他的意思,这才上前搭话道,“李大叔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生活,做个小买卖也是好的,如今在海上讨生活实在艰难。” “哎!”李大叔叹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道,“老头子我打了一辈子鱼,其他的也不会做,打算守着这里一直打鱼,直到没了力气。” “至少还能在海上得到慰籍,毕竟我的两个儿子都是被海兽给吃了的,这些年海兽可是害苦了我们渔家傲的渔民了。”话到最后李大叔竟抹起了眼泪。 萧长逸冷不防的插话,他脸上满是疑惑,“海兽?” “嗨,不就糊弄人的吗,现在北海一带可是很抢手的,指不定是有人想要以此生事,好将这里的渔民都赶走。”三七不以为意。 一旁的李大叔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摇头道,“哪里是人生事,不管是去年,还是前年,出海没回来的渔民少说也有十来个了。” 李大叔越说越愤慨,好像海兽就在他面前他都能给生吞活剥了去, “这还不算什么,尤其是前阵子算起来都有二十一人没能活着回来,还有的回来了却只剩下一口气,嘴里还念叨着海上有海兽将人都给吃了。” “这不,一听此事大家都心慌,不过胆大的小伙子还是会出海的。”李大叔边说边扫了眼在场的几人。 就在萧长逸想要问些什么时,被竹屋外面的声音给打断了,声音听起来很急促,像是出了大事儿。 等来人进屋后 ,他打量了一眼那人,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 全身挂满了海藻,横七竖八的缠绕在身上,且全身湿透的模样与他们现在的情形不相上下。 李大叔最先起身,看到来人这副模样他心跳个不停,好像要出大事儿了。 小伙子一脸惊恐急促道,“李大叔,怎么办,今早俺和渔家傲的几个玩伴瞒着家里头的爹娘出海打鱼,如今回来的却只有俺一人,他们都被海兽给吃了。” “真的是海兽,不仅会飞,而且还会喷火,身子比俺所看见的蟒蛇还要大,它一口就将小邬他们给吞了……”他边说边哭,直到最后语无伦次。 李大叔听完小海的话,想要张口问他些什么,可惜迟迟发不出声音,一张老脸皆是不可置信,“啊,这!” 随之而来的是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身子眼瞅着朝地面栽去。 好在萧长逸眼疾手快将人稳稳扶住,后又将人缓缓放置在一旁的竹椅上,唤了声,“非流。” 非流不敢耽搁,弯腰上前便帮李大叔把脉,好在没有大碍,只是刚才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他没能缓过气来。 他掐上李大叔的人中,不过片刻功夫人就醒来了。 小海见状,连忙止不住的磕头向非流道谢,非流赶忙将人扶了起来。 醒过来的李大叔脸色有些苍白无力,嘴里还不由自主的喃喃道, “这是没法活了,县太爷连年催着我们这些渔民缴纳赋税,缴不上就拉去水坝上做苦力,不仅不给工钱,且少不了就是一顿鞭打,真是要绝了我们渔家傲的后路呀!” 李大叔是渔家傲的里正,平日里大家称他一声“李大叔”,乡里乡亲的拉近距离是好事儿。 这些个在渔家傲长大的小伙子都是他熟识的,如今偷摸出海有去无回真真是不要他们活路了。 萧长逸本来是想在此处歇上一晚再赶路的,可现在这副情形他是断不能装作不知再去赶路。 他看向这个满身污秽的少年,用极具有压迫感的语气问道,“你是?” “哦,俺叫小海。”小海不知怎得脱口而出,说实话他有些惧怕眼前问他话的男人。 “小海,你说有海兽,能具体说说它长什么样子吗?”萧长逸先是对着小海吩咐了声,复又看向一旁的李大叔开口询问,“李大叔,家中可有纸笔?” 李大叔随手指了指萧长逸身后不远处的小架子,架子上有几张泛黄的纸张,看起来是极其劣质的纸张。 但在穷苦人家一般不会买它的,因为一大家子人连吃穿都是难事,谁会放着闲钱去买纸张笔墨? 萧长逸心想这家两位老人家是极其疼爱小孙女的,希望她能识文断字,将来也好做个知礼数的女郎。 他随手将泛黄的纸张拿在手里,复又捡起落下层层灰尘的炭笔。 走至正堂前将纸张摊开在破旧的木桌上,紧接着让小海详细讲述当时的经过,以及他所见到的海兽到底长什么模样。 在场几人都不再认为是有人搞鬼这么简单了,为此他们皆是一脸凝重,听着小海诉说起当时的情形。 …… 这头的上妩并不知正堂里发生的事情,任由李大娘帮她更换衣衫。 她本来想自己穿的,可惜这件衣衫太过繁琐,她没见过,也不曾穿过这样的衣衫。 因而只能求助李大娘帮忙,李大娘哪里受的住女娃娃软软糯糯的嗓音,当即上前帮忙。 寂静的竹屋内发出“嘻嘻”的笑声,笑声很是悦耳,可惜上妩听不到,但她却是瞧见躲在床幔一角的人儿。 小姑娘看起来与她年岁相当,估计便是李大娘口中的“宝丫”了。 宝丫被不知打哪来的妹妹瞧得不好意思,才爽快的出现在上妩面前,此刻上妩已被李大娘换好衣衫。 宝丫是个不认生的,她上前拉过上妩的小手对她甜甜笑道,“妹妹真漂亮,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般。” “咦,这是什么?”宝丫指着上妩眉心处的一抹印记好奇地问道。 提到这个,上妩连忙捂住,一个劲的说,“不要看,不要看,它太丑了。” 语气里夹杂着焦急,不过听在宝丫耳里却是没什么的,她温柔的扶开上妩挡在眉心处的小手,安慰道, “妹妹不丑,我见妹妹眉心处的东西倒像是胎记,虽然黑黑的,不过还是很好看。” 上妩没有听懂宝丫说她的胎记是黑黑的,因她不辨万千颜色,自然不知晓别人眼中的世界万紫千红。 她眼里只有一片又一片的灰色,又哪里明白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惊艳? 第48章 得见真身,虔诚跪拜 至于宝丫为何说上妩眉心处的印记是黑黑的,那要从三七说起,这可是三七的杰作。 为了怕有人识破上妩身份,萧长逸想着该如何去遮掩一下,就算是有刘海在,可依稀之间还能看到那抹娇艳。 若被风撩起,定然会让人瞧了去。 上妩帝姬天生邪骨,自小眉心一株曼珠沙华不是秘密,为此上妩定然不能这副模样示人前。 三七自告奋勇揽下差事,他本想花些功夫给上妩眉心处的印记改上几笔,可惜随身携带的变装盒不见了。 为此他只得用仅有的一支黑炭眉笔给她遮一下,遮是遮住了。 可惜他技术不太行,又懒得动脑,硬生生在上妩眉心涂了个大圆球,黑不溜咻的像极了胎记。 上妩为此还落起了泪,萧长逸可是一番好哄。 就这被三七瞧了去还一脸不嫌事大的说他不是在养侄女,而是在养掌中娇。 萧长逸听了还后悔过一阵,他这是找了个什么货色的近身侍卫呀? 专门来整他的,若非身体虚弱,他想着当场掐死三七的心都有了。 如今被宝丫提起她眉心处的东西,她越发的不是滋味了,连带着胆子也小了几分,怯生生的。 被一旁的李大娘瞧见后,她赶忙上前安慰道,“小主子可别哭呀!是我这孙女不懂事,惹了你伤心,我这老婆子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李大娘知晓来家里借住的不是普通人,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以及言谈举止都不是出自他们这种穷乡僻壤的。 尤其是领头的公子,虽然全身上下被海水打湿了,可他身上的衣料贵重的很。 再瞧刚才她替小姑娘换下来的衣衫,瞧着像是寝衣,不过这寝衣的料子摸着柔软细腻。 这是他们一家几辈子都买不起的衣料,可得小心帮人晾晒干了,还给眼前的小主子。 一旁的宝丫见自家阿奶在向漂亮妹妹道歉,深知自己做错了事,故而也跟着道歉,“妹妹你别哭,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上妩被祖孙俩的行为给暖到了,她在宫里被人欺负了,从未有人想着给她道歉。 更何况眼前的人也没有欺负她呀!更没有打她骂她,她们却想着来哄她。 她不知怎的眼泪收不住的往下掉,接着便又是祖孙俩好一阵道歉。 上妩不知该如何做,她只能笨拙的伸手将宝丫抱住,脚尖微微抬起,将自己如破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的下巴搁在宝丫肩膀处,带着哭泣娇软开口道, “阿妩没有生姐姐的气,只是阿妩从未被人这般哄过,一时忍不住,这才落了泪,阿妩刚才有不妥之处还希望姐姐不要生气。” 跟在萧长逸身侧几个月,上妩在礼数上倒是比从前她刚来王府的时候周到许多。 李大娘见两人很快和好,在一旁也跟着松了口气。 不过在想到刚才小主子的话时她心里多了一分怜惜,不知她家中是何情况,为何说从没有人哄过她。 但看着与小主子一同来的贵公子十分在意她呀,就连走路都不曾让她走,而是将人抱在怀里珍惜的很。 外加他对小主子的语气十分温柔,李大娘是个细腻的人,第一眼见到萧长逸的时候便知晓他是个冷清的人。 不过见到他如何对待眼前的小主子后,便又觉着自己是否猜错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并未猜错,萧长逸确实是个冷清的,但自从上妩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这便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就在上妩与宝丫玩闹之际,屋内紧闭着的窗子猛然被一阵外力打开。 通过敞开着的竹窗,上妩看到了墨宝,灰头土脸的好似和什么野兽打了一架,它身上的鱼鳞还秃了一片,想来战况很激烈。 在王府里她都没见过墨宝这么勇猛过,竟然敢和别的动物斗殴打架? 身为它的主人,上妩心想为了它以后的安全着想,自己有责任教导一二,就像萧长逸平日里教导自己的那样。 墨宝体型庞大,它长的很快,尤其是这一阵子,现如今它的体型如一间竹屋般大小了,也不知道它又去哪里偷吃了什么好东西。 上妩来到窗前,对着窗外急着邀功的墨宝有模有样地训诫道, “你是鲲,不是虫,如今我是你的主人,你凡事都应该三思而后行,如今弄成这副模样实在有损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小姑娘不自觉当中软了语气,眉心晕染一抹担忧,“墨宝,你有没有受伤?” 墨宝透过敞开着的竹窗,想要轻轻靠近上妩,可惜它太庞大了,根本进不来,只能伸出脖子将脑袋慢慢靠近上妩探出窗外的小手。 上妩抚摸着它的大脑袋,软软道,“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就在上妩自顾自地与墨宝讲话时,便见到宝丫来到窗前,兴奋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可着嗓子喊道,“阿奶,会飞的鱼,我见到会飞的鱼嘞。” 而一旁的李大娘还没从刚才见到的景象中缓过神儿,她一张嘴现在张的老大,像是能塞下一个大鸭蛋般。 布满褶子的老脸上全是不敢置信,语无伦次道,“这,是…鲲?” 上妩从李大娘磕磕绊绊的话里读懂了意思,故而一脸天真的点了点头,“李奶奶,这是墨宝,阿妩养的。” 李大娘一听这话,半晌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这真是鲲,听老一辈的人说到过几嘴,她仍记忆犹新。 老一辈的人说鲲是万物之始,更是万物之灵,鲲之泪当引海水倾倒,鲲之啼可使地动山摇。 为此鲲从不敢轻易流泪与啼叫,毕竟这两者都能引来灾难。 老一辈当中有一位百岁老人,她曾向当时孩童年纪的自己讲述过她所见到的鲲,是一种会飞的鱼。 全身上下皆是泛着蓝色幽光,最美丽的要数它身上的鱼鳞,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存在。 可惜没人相信她见过鲲,鲲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当中,大家都以为她是疯了,胡言乱语。 当时的自己也不相信她所说的,如今见到鲲的真身,是活生生的鲲,就在她眼前,容不得她不信。 见到鲲的人无不是跪地行大礼参拜,因它是神明的使者,飞身千万里可直达神殿与天神对话。 李大娘自然不敢造次,她噗通一下子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向着窗口的墨宝就是磕头跪拜。 宝丫见到自家阿奶如此行事,她也跟着退后两步,与李大娘一同跪了下来。 上妩见到这儿,赶忙上前伸手就要扶起李大娘,可惜李大娘硬是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才费力的从地上起来,宝丫有一样学一样。 墨宝现在安静的很,生怕上妩责怪自己受人礼数,它也不想的。 故而一脸的卖乖讨好,希望上妩见到了能理解它此时的无奈。 可惜上妩并没有给它一个眼神,她此刻满心的疑惑,好奇心使她忍不住问出了声,“李奶奶,您为何要给墨宝磕头呀?” 小姑娘语气里的稚嫩让李大娘的一颗心不由得软的一塌糊涂,她这才回想起刚才小姑娘说的话,适才又不确定的问道,“小主子,你刚才说这是你养的?” “对呀,它叫墨宝,可厉害了,它能带着阿妩飞高高,好高好高。”上妩越说越起劲,不由得伸出小手比划了起来。 宝丫听了,满心欢喜的问出口,“妹妹,你说它能带人飞?” “对呀对呀,等明天我就让墨宝带姐姐去飞高高。”上妩回道。 宝丫高兴的不得了,上蹿下跳的模样让李大娘有些发愁,她是真的不敢想鲲是用来养的。 更是不敢想她家这个小孙女还要骑在人家头上,真是疯了。 神明降下鲲,来体会人间疾苦,再回归天道上达神殿,为下界百姓赐下福祉。 李大娘是这样想的,众生是这样想的,唯独上妩一身的反骨,不惧万千生灵,更不惧神的使者。 反正平日里墨宝跟在上妩身侧一副听话懂事的模样,完全让人看不出它是那个高高在上藐视万物的神明。 不知是上妩天生的胆子大,还是萧长逸给她的底气足。 第49章 南疆擅蛊育烛龙 就在李大娘思索再三,为了小主子着想,想要劝劝她不应该这般言语时,没成想窗口有了响动。 墨宝将嘴里叼着的一块类似于鳞片的东西展现在上妩面前。 上妩好奇它嘴里的是什么东西,随即走至窗前赶忙接过来。 她将墨宝给她的东西拿在手里,瞧了一会儿,也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动物身上的鳞片。 鳞片通体发黑,有她两个巴掌般那么大小,在手里摩挲时硌的手疼,又硬又凹凸不平,密密麻麻的凸起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能掉下一层。 背面还有丝丝血迹,因为她闻见了上面的血腥味,想来墨宝是从其他动物身上硬是撕拽下来的。 上妩本来想要扔给墨宝的,毕竟这看起来像鳞片的东西实在恶心的很。 但墨宝摇动着脑袋说什么也不收,还一个劲儿眨眼示意上妩。 上妩十分嫌弃这块东西,见墨宝不拿走,而她也不能随意丢在一处,毕竟李奶奶家十分干净,丢在哪里都有些失礼。 故而她一嗓子哭了出来,脚下没穿鞋就一股脑的朝着正堂跑去。 等李大娘注意到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跑出去了,她只能连忙拾起地上为上妩准备的鞋子追出去。 宝丫虽然对墨宝喜欢的紧儿,可是她见上妩哭着出去了,心中多有担忧,只好也跟着追出去。 墨宝还没从刚才的情况里反应过来,它想,它这是把主人给惹哭了。 不知怎的?它也很委屈,一双大眼睛雾蒙蒙的,好不凄惨,不过它不敢真的流下泪来。 小模样让人心疼坏了,可若是让萧长逸知晓是它惹得上妩不快,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不是萧长逸将上妩心疼到骨子里了,而是上妩若是哭起来,那是没有个两刻钟是哄不好的,他为此头疼的不得了。 根据萧长逸以往的习惯,不难猜到墨宝连卖惨的机会都没有,就得连夜逃出他的视线,毕竟煞神的气息它是真的不敢沾染。 等上妩瞧见萧长逸的身影后,不管不顾地冲进他怀里,止不住的抹眼泪。 萧长逸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乱了思路,且随着刚才小姑娘的幅度过大,使得他在呈现一幅海兽的纸张上不小心横添了几笔。 硬生生破坏了海兽的模样,好在萧长逸记性不差。 但虽从小海口中知晓了它的大概轮廓,可惜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却迟迟说不出自己在哪里见过它。 如今上妩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也收了渐远的思绪,想要问她发生了何事? 见小姑娘止不住的哭,想来是问不出什么的。 不知何时他察觉到鼻尖萦绕着一股子很浓郁的血腥味,还掺杂着腐烂的味道,十分呛人,在场的几人相继也闻到了。 最先开口的是三七,他捂着鼻子,一脸难忍的模样,“这什么味呀,恶心死了,我受不了了。” 很快便撑不住脚步踉跄的跑出正堂,刚好与追过来的李大娘和宝丫打了个照面。 李大娘也是被正堂内的味道呛得不行,不过她还是进来了。 来到萧长逸身前,满眼担忧的看向他怀里的上妩,方才对着萧长逸恭敬道, “公子,刚才小主子与她的宠物闹了些脾气,这才会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连鞋子…” 萧长逸看了眼用麻绳编织的鞋子,思虑片刻后伸手接了过来,并且跟李大娘道了谢。 很快他将怀里的小姑娘抱到竹椅上,用大掌帮她擦拭掉脚上的灰尘,复又给她穿上李大娘刚才递过来的鞋子。 白日里海上天气炎热,不似晚上冷气萦绕,且居住在北海一带的渔民打鱼也只能顾住温饱,又怎会想着花钱去购置用布料真丝软垫做成的鞋子? 这双鞋也只能凑合一下了,萧长逸心里是这么想的。 待他起身之际,一双锐利的眼眸当中倒映出了上妩手里攥紧的东西。 他心下疑惑,看着不似是这里的东西,且屋内蔓延的血腥味像是从她手里的东西传出来的。 “这是什么?”萧长逸看向小姑娘,一脸严肃道。 上妩被吓得一个哆嗦,强忍着泪水,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当即往两边一撇,下一秒好似山雨欲来,打着哭嗝道, “这…是墨…宝给阿妩的,阿妩不想要…,墨宝欺负阿妩,它还…还和其他的动物打架,阿妩不喜欢它了。” 说着小姑娘一脸嫌弃的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塞入萧长逸手中。 上妩的声音有些大,些许是她被墨宝气哭的缘故,也不再想着平日里的小心翼翼了。 屋外的三七听了上妩的话心下一阵无语,人家好好一个灵兽却被小姑娘起这么萌的名字,真是对不起平头百姓对鲲的虔诚呀! 为此,他看向半空中一副做错事等着萧长逸来教训的“墨宝”,后又用只能他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你该不会是知道她的身份吧?要不也不会这么害怕她哭。”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不过是个没有长开心智的灵兽,怎么会知晓他要说些什么? 正堂内,萧长逸将上妩强塞到他手里的东西拿起来,把它往灯盏下移了移,透过微弱的光亮,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纹路。 不过瞬息之间,他心中大致有了定论,“原来是它。” “公子是否知晓它是什么?”最先忍不住开口询问的是小海,他顾不上其他,满脸焦急神色望向萧长逸,似是等他的答案。 萧长逸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将目光移至坐在一旁的李大叔身上。 他眼眸内的压迫感很强,就连李大叔这个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也会胆怯。 他先是低低呵斥了句,“小海,不得无礼。” 复又将头转向萧长逸这边,起身重重施以一礼,方才缓缓开口, “公子不必隐瞒,这些年老头子我当里正早就不怕大风大浪了,腌臜事儿也见得多,有什么您就直说吧,我绝不会让渔家傲里的人为难你们。” 有了李大叔的担保,萧长逸这才轻启薄唇,“南疆一带最喜巫蛊之术,他们曾豢养蛇卵,并采集阴时阴月阴年出生少女的处子之血,将它注入破壳后的幼蛇体内。” “慢慢的,它们将会长成比灵蟒还要大上几倍的巨蟒,后又被种下蛊虫,变幻形态,乘风御火不在话下,且血液当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除了烛龙之外再无其他。” 萧长逸将话说的极慢,他脸上晕染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 倏尔剑眉上挑,眼里晦暗不明,话里话外皆是透露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李大叔,你们这里不太平呀?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操控蛊毒的人就在渔家傲内,能在此处隐藏这么久的人,会是什么人?” “刚才听你说死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又是为什么呢?”萧长逸为了达到所谓的效果,他这句话说的很快,让李大叔反应不及,算是逼问吧! 李大叔现在已经不能用慌张来形容了,他满脸的惊悚,让人瞧了便知他知道些什么,或者是渔家傲内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秘闻。 李大娘见自家老头子不敢言语,一张嘴还止不住的哆嗦,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有人竟在操控烛龙,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存在呀! 烛龙有多可怕,她虽未曾亲眼目睹过,可也是听到过一些传闻的,南疆养蛊,几乎是每家都会蛊术。 蛊师大多数是争强好胜的,他们定下誓约,若有蛊师能豢养出弑杀凶狠的烛龙,将会以他为尊,成为蛊王,受南疆百姓朝拜,掌南疆要事。 曾经十几年前,有蛊师便豢养出来了烛龙,那真是想也不敢想的噩梦,烛龙失控,欲要焚尽南疆万里河山。 百姓们哀声遍地,而无一人能操控发疯的烛龙,后来她记得听人说过,是萧君离与三位不知底细的老者一同将烛龙劫杀。 为此萧君离命殒南疆,而三位老者不知所踪,谁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经过此事,南疆一带上至王权,下至百姓对苍玹无不是奉上真心来表达谢意。 萧君离的名讳传遍九州上下,这一年萧长逸没了父亲,更是没了母亲,他被三位尊者带入飘渺道。 第50章 无法提及的禁忌 父亲为天下苍生献祭烛龙,母亲郁结于心,自刎南疆随父亲一同身归地下。 若说别人都惧怕烛龙不敢与之交锋,但萧长逸最是痛恨烛龙。 因为烛龙他没了亲人,成为孤苦无依的弃儿,虽有天启他们的陪伴,但终究弥补不了他年幼双亲尽丧的事实。 当初豢养烛龙的蛊师被南疆百姓活活烧死,仇虽已得报,可随着年岁的增长萧长逸并未释怀。 如今再遇烛龙一事,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既然烛龙在几年前就已经伤过人,想来那人就在渔家傲里。 因为培育烛龙需在炎热的南疆才能达到最适宜的环境,而这人竟选择北海一带,实在让人怀疑。 他也听李大叔说过北海一带只有他们渔家傲一个村子居住,伤害的又都是渔家傲的年轻后生,那这背后控蛊之人定然与渔家傲有渊源。 至于坦不坦白,还需李大叔自行决策,否则渔家傲这么多人,他们几个人要是查下去恐怕会招来民愤。 就算没有民愤,若是被周边郡县知晓此事,自己的行踪也是瞒不住的,他是不打算这个时候暴露行踪。 “烛龙?”三七是个喜欢听八卦的,不管是在前一世还是现在,他都不免俗。 故而听到正堂内聊到烛龙,他也就忍着被熏晕的风险进了屋,“它不是上古神兽吗?这什么年代,你们这里还有烛龙?” 几人不知道三七在说些什么,皆当他是被屋内气味熏得晕了头。 反而是萧长逸吸收了他话里的意思,才似是嘲弄南疆蛊师的愚蠢,开口道,“烛龙?不过是南疆蛊师自封的。” “但南疆制出来的烛龙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不是神兽,而是凶兽,可喷火御水,亦可飞天遁地,更能一口气将人吞入腹中。”萧长逸眼里的意味不似作假,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尤为严肃。 听在众人耳里都不由得一阵哆嗦,不过三七一副轻松模样开口道,“这有什么难的,要是喷水我就只当是冲个澡,要是喷火我就一头扎进海里,任它喷个够。” 萧长逸像是看傻子一样给了三七一记白眼,接着像是漫不经心薄唇轻启, “烛龙喷火,遇物则成火种,连绵三日而不休,烛龙喷水,若沾染一滴,三日之内状若常人,若是你想靠着内力逃跑,还是掂量一下它的速度吧!” 就连一旁的小海都忍不住怼道,“哎呀!那海兽的速度可快嘞,若不是有漩涡把俺撞开,想必俺也死在海里头了,它不仅能飞,还能在海里游哩!” 得了,三七如今才知道严重性,他心思百转,现在能跑吗? 不过跑之前他能带上他的救世主吗?不由得将目光看向躲在萧长逸身后的上妩。 上妩被看的不自在,连忙扯了扯萧长逸的袖口。 萧长逸威胁的目光扫去,吓得三七一个激灵,心想这还真是无望呀! 他都能想象到要是带着上妩跑路,萧长逸绝对会在整个九州之内通缉他,他一想到那副场面就打消了带人开溜的想法。 哎,他可是舍命陪冥帝呀! 希望冥帝历劫回归炼狱后能看在他此时的恩情多给他在现世加上几年的寿命。 他不是个贪心的,就三四十年吧!毕竟整个炼狱都在等着冥帝回归呢?这点利息他还是该得的。 三七这些小心思若是被他现世的那些战友知晓了,估计都能嘲笑他异想天开,还多加上三四十年,那不真成老王八了吗? 在场几人唯有萧长逸与非流明了小海口里的漩涡,想必是飘渺道出口的漩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们也误打误撞的救了小海一命。 “老头子,你要是不说,那就由我这个老婆子来说,老婆子我也算是活够了,两个儿子都去了,我这心里也是在打鼓,是不是我们真的做错啦!” 李大娘一双老眼满目疮痍,声音带上了浓重的哭腔。 “哎…!”李大叔长叹一声,满脸隐忍不发,似是在纠结,似是悔意横生,低下头不再看众人。 李大娘见状,也咬了咬牙,说出了渔家傲背后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们这里有一户人家姓岚,家中老人皆在七年前去世了,且还是双双服毒自尽,留下一对兄妹相依为命。” “哥哥叫岚风,家中爹娘疼爱他,自小便送入学堂请夫子启蒙,这孩子也是个肯学的,若是没有出那件事想必他如今早就考中秀才了。” 李大娘陷入沉思当中,多多少少是隐晦的,惹得她都有些难以启齿。 三七真是不能忍了,他一溜烟走至萧长逸身旁,在萧长逸犀利的眸光下,一脸贱笑的指了指他手中恶气冲天的鳞片。 萧长逸并未说些什么,故而三七一把将它从萧长逸手里拿过来。 后又赶忙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牛皮袋子,将它塞进去,用麻绳勒紧袋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真是熏死他了,他也实在是佩服这一群人,尤其是萧长逸,用手拿着它那么久都不带喘气的。 三七哪里知晓萧长逸刚才用了闭气功,自然忍得了。 得亏他不知晓,要不他的心又不平衡了,会闭气功了不起呀? 他也会,只是撑不了像萧长逸这般久。 “李大娘,接着说呀!后来呢?”三七做完一系列事情后忍不住八卦的心,想要听重点。 故而自动忽略李大娘脸上的纠结,如长舌妇人一副听八卦的模样同李大娘打听着接下来发生了何事。 李大娘被人问及接下来的事,她也知晓事态紧急,连忙拉回思绪,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 “妹妹叫岚秀秀,长的那叫一个水灵,渔家傲这一块儿的小伙子都想着娶她过门,媒婆多的快把她家门槛儿给踏烂了,她愣是没松口同意。” 李大娘缓了口气接着道,“邻居们想着,大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不嫁人哪能行,为此便找到岚风,想让他去劝劝她家妹妹。” 李大娘伸着一双老眼向屋外望了望,见黑漆漆的一片才松了一口气,有意压低声音,生怕被邻里乡亲给听了墙角。 “听人说岚风当场脸色骤变,一口回绝了此事,久而久之渔家傲便传出了流言蜚语,都说…,哎,我这老婆子都说不出口。”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一张老脸涨的通红,瞧着像是被羞的。 三七一听这话锋不对,外加李大娘表情怪异的很,他像是为了验证他心里猜想的那个结果,语气不确定道,“不会是这两兄妹暗生情愫吧?” “确实如此,真是造孽呀!这血脉至亲如何…如何,哎呀!”李大娘见被人猜了出来,脸上瞬间变得煞白,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得到答案的三七默然,他知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要想让人接受这种禁忌的恋爱关系难如登天,故而他也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些都是传闻,可有人亲眼看见二人…?”萧长逸话至一半儿便住了嘴,接下来的话他也不好当着上妩的面说出口。 不过李大娘却是能从他话中听出他要问些什么,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自然要说个明白。 她也不再计较太多,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本来大家都未当真,可惜渔家傲有个赖婶子,她平日里总喜欢偷鸡摸狗的勾当,我家老头子也说过她很多回,还警告过她若是再犯就把她送衙门里去,当时她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可事后全然忘了个干净,竟还有能耐摸到岚家去。” 李大娘在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怒意,可能也是拿这个赖婶子没办法。 第51章 大难临头 很快李大娘调整好情绪,呼出一口气,方才陷入更深的回忆当中, “那天夜里,她慌不择路竟撞破了岚家兄妹的奸情,她怕被两兄妹告她偷窃,故而先发制人,一个劲儿的嚷嚷,惹得周围住户全来看热闹。” “我和我家老头子赶过去的时候事情已然造成,无法挽回,老头子想着堵住悠悠众口,最起码给两兄妹一条活路。”李大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皆是悔意。 接着她紧皱眉头,话锋一转,“可惜渔家傲的人都不赞同,吵着要让两人去沉海。” “毕竟这事儿是丑闻,不好闹开,我家老头子做主先让人把两兄妹绑起来,分开关在两个竹屋里,可惜那晚上注定是不太平。”她眼里染上一丝痛苦之色。 似是回忆太过残忍,她始终不敢道出原委,将心中那股子酸涩压了又压,方才下定决心开口。 且她说到此处的时候已然落下泪来,眼里更是止不住的恨意, “没成想渔家傲里几个不办人事的畜牲竟按耐不住,一起强上了岚秀秀,岚秀秀疯了。” 停顿片刻后,李大娘强压下那份怒火,她继而又道,语气中皆是止不住的无力之感, “而岚风就关在隔壁竹屋里,透过缝隙亲眼目睹了岚秀秀被强的过程,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破窗一跃而下,跳了海,当晚距离他们两人被关着的竹屋附近皆是住着人的。” 懊恼与悔恨交织在一起,生生折磨的李大娘泣不成声,“可惜他们都装作不知情的模样,不去管岚秀秀的事儿,等我和老头子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非流在一旁听得心有感触,最终还是强忍着那抹悲凉问出了声,“一个从未去过南疆的岚秀秀,难道就是控蛊之人?” 很快就听李大娘开口解释,“几年前有个外乡人想要在此处落户,那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模样,长相也不似苍玹人,我家老头子怕惹出祸端,故而婉拒了他的请求。” 李大娘表现出十分纳闷的样子,接着说道,“他也不气恼,转而说想在此处居住上一两个月来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他都这样说了,我们自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可惜我们渔家傲的竹屋都是有数的,没人想要让他入住,后来他自个指了个住处,便是岚秀秀所住的地方。” “岚家二老和岚风死后倒是闲置下来几间竹屋,刚好有空缺,但我们也做不了主,只得让他自个去询问痴傻的岚秀秀。” 李大娘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带入当时的场景里了,在说到那人想要住在岚家时,她脸上满是犹豫,不过很快便被接下来的事情给覆盖了, “没成想那丫头真的就点了头,岚秀秀当时的模样瞧着真真不像个傻子,我和老头子也是没去管这事儿,后来那人的确就住了两个月便离开了,本来以为这事儿就没后续了。” 李大娘的语气很是急促,好似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超出她的想象, “可没过多久便有渔民反应说岚秀秀家里喂养了好些蛇,哦,还有蛇蛋,我偷偷去岚家瞧过,吓得我老婆子呀拔腿就跑,真真是好多条蛇。” 李大娘在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都布满了惊慌之色,想来怕极了蛇。 只见她缓了口气,拍拍胸脯接着言道,“我和老头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她家的事儿,现在看来,属实是我俩的报应。” 李大娘显然已经知道是他们俩的无所为,害了岚家兄妹,更是害了自家两个儿子。 而现在还可能害更多的人,她是真的怕了,故而自责道, “老头子是渔家傲的里正却未能解决好岚家兄妹的事,我两个儿子都死在海兽嘴里,不是报应又是什么?是我们的错,一步错步步错。” 三七终是忍不了,脑袋一热,说出了他的肺腑之言, “不是你们的错又是谁的错?一切归根结底是你们心里本就瞧不起他们兄妹做的事情,没有及时表态才会让那些畜牲肆意妄为。” “就算他们兄妹违背纲常可又有什么错呢?人不能只瞻前顾后,也不能止步不前,更不能左顾右看,每个人面前只有一条道,是你们分不清大是大非,害得他们没有善终。” 字字铿锵有力,砸在二老心里,更是砸进在场几人心头,可惜上妩与宝丫却是似懂非懂的模样。 不过上妩比宝丫好一些,她见惯人世冷暖,受遍了欺辱责骂,所以对李大娘口中的岚秀秀多了一份感同身受。 上妩在想她当时很绝望吧,那么多人都欺负她,就像自己在冷宫里的几年一样。 对于“感同身受”这四个字,上妩多多少少有些误解,毕竟她与岚秀秀的情况是南辕北辙,不可相提并论。 因上妩心智不全,再加上她不过孩童年岁,有些事儿哪怕看不懂也不能怪她。 不过她能感受到李大娘口中的岚秀秀是个可怜之人,已然是很难得了。 萧长逸看向默不作声的李大叔,一脸正色道,“身为里正,若都如你一般挑不起事情,真是不幸。” 他虽不赞成三七所说的“违背纲常有什么错?”这句话,可看到如此不敢担事的里正也是心中窝火。 心中怒火无处撒,全然使在李大叔身上。 李大叔被说的哑口无言,他这辈子没做过错事,唯独在此事上多有疏漏,他们说的对,就是他的犹豫不决害了岚家兄妹天人永隔。 萧长逸心中火气出来后,才掂量起这件事的后果,左右来回踱步之间出声道, “岚秀秀显然在装疯卖傻,和李大娘口中的外乡人学了巫蛊之术,如今渔家傲是不安全了,墨宝又将烛龙的鳞片撕下来。” 稍作停顿,接着又道,“她很快便会知晓,想必天亮之前会有大事发生。” “是非功过我们暂且不论,还望李大娘带路去岚家瞧瞧。”萧长逸眉心微拧,心里惴惴不安,看向一旁泪如雨下的老妇人。 李大娘随手擦了把眼泪,赶忙应下此事。 萧长逸接着吩咐一旁未曾回过神儿的李大叔道,“李大叔,如今需要找一处坚不可摧的地方当做避难所,你需要在天亮之前带着渔家傲的人都去那里躲避。” “好,西边不远处的密林深处有个石窟,想来是能躲避的。”李大叔知道事态紧急,故而当即想到一处地方,随口道。 萧长逸出声打断他的想法,眼中晦暗莫测,冷若寒蝉的俊脸之上是一副通晓天下事的姿态, “不,不能去密林,烛龙最是喜欢两处地方,一是海底三千里,二就是深不可测的密林。” 李大娘听了萧长逸的话后,脑中不停搜罗着能躲避的地方,倏尔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招呼着李大叔道, “老头子,你不是前年带人在离岸边不远处的一处断崖附近挖了个冰窖吗?冰窖是挖好了,可惜这冰还没着落,如今刚好能去避难。” “对,这是个好地方。”李大叔随即拍了下大脑,有些懊恼自己的脑子不记事,得亏有他家老婆子。 李大娘口中的断崖是萧长逸几人纵身一跃,跳入旋涡的地方,那里地势险峻,全是凹凸不平的岩石。 前年鱼货不好卖,积压了许多鱼货,眼瞅着就要腐臭在家里了,他们村里一合计就想着凿个冰窖出来。 有人提及此处,大家认为此处背靠大海,且断崖上面不远处种着些许树木,像是有些年头了,阴凉的很。 当初他们挖冰窖的时候,找的是一处顶部向外凸起的岩石,中间是空的,可供行人在里边躲避风雨。 且占地也大,想着若是在此处建造冰窖倒是能更省力,只需在外围垒砌上岩石,便可让里头四季阴寒。 往里面放上冰块既能减少融化速度,又能省下来回购置冰块的银钱,一举三得的好地方。 为此大家一致赞同在此处建造冰窖,有天然的岩石做顶部可谓是固若金汤。 因着冰窖是为渔家傲的渔民准备的,所以里边的空间也足够容下渔家傲二百来口人,现如今却成了救命的地方。 第52章 上妩的诡异 很快李大叔带着小海出了门,私底下挨家挨户的通知村民赶紧去冰窖躲避祸事。 萧长逸几人也顾不得在此处烤干衣衫,而是准备跟着李大娘去岚家走一遭。 就在跨出正堂的门槛儿时,他见到墨宝在空中盘旋,这才停下脚步,叫来夜玄与夜玖两人,“去,跟着墨宝!” 主要是他瞧见墨宝满身的狼狈,也不知它是跑哪里去了,竟能遇到烛龙? 活着回来已经很好了,没成想它还是个凶猛的主儿,硬是从烛龙身上撕拽下来一块鳞片。 临走之时,萧长逸不放心夜玄两人,又冷声叮嘱了一句,“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随时来报!” 他不敢拿夜玄与夜玖的命来做赌注,那样他的心会不安的,更有可能做出无法想象的事儿来。 对于萧长逸而言,夜玄、夜玖还有赤影与墨非四人都是他的影子,人不可能没有影子,而他也是一样的。 夜玄夜玖两人施展轻功跟随墨宝离去,一身黑色劲装很快与黑夜融为一体,只留下一股冷风席卷而来。 李大娘在原地目瞪口呆,指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这,这……” “这是轻功,哎呀!李大娘你就别在耽搁下去,否则那什么秀秀跑了就得不偿失了。”三七上前就要拖拽李大娘,边上手边唠叨着。 李大娘这才收回视线,被三七拖拽着往前走,“哦,好,好!” 这时,身后响起了宝丫的声音,语气很是不安,“阿奶!” 李大娘见这,也顾不上刚才三七的话,赶忙转身几步来到宝丫身旁,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抚她的脑袋,叮嘱道, “宝丫乖,听阿奶的话,你好好躲在家里别出来,待会儿你阿翁就会来接你。” 而这头,上妩一双小手死死攥住萧长逸的衣袖不肯松开,小脸上爬满泪珠,若是再被人一说,想必就是波涛汹涌了。 看的三七几人一阵唏嘘,他们都在想,萧长逸会如何做。 很快便得到了几人想要的答案,只见萧长逸缓缓俯下身,蹲在上妩面前,帮她拭去眼泪。 动作有些粗鲁,其间他手上的茧子剐蹭到上妩精致的脸蛋,不过一瞬间的喘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出了一道红痕。 上妩并未感受到异常,而是双眼满含期待的望着萧长逸,一言不发的可怜模样虽未言明什么,可萧长逸岂会不知她的意图? 想到带上小姑娘实在太冒险了,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保护得了她,如今内力枯竭,体力还未恢复,他不敢赌。 为此只能狠下心不去看小姑娘满含期待的星眸,反而出声命令道, “你就和宝丫待在一处,待会儿李爷爷会来接你们,听话,阿妩!” 说完之后,萧长逸便把阿妩领到宝丫身边,对一旁的李大娘道,“李大娘,时间不多了,我们快走吧!” 上妩脚脖处的铃声清脆,却未能挽留住萧长逸远去的步伐,直到一行人消失在竹门外。 而竹门应声紧闭,上妩终是被脚下石子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 石子划破她的手掌与膝盖,丝丝血迹顺势而下,顷刻之间妖艳似火的虞美人不要命的疯长。 好在宝丫追过来时,一心只扑在上妩被石子划破的手掌上,并未注意到被血液浇灌出来的妖艳。 “妹妹莫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宝丫边用嘴给上妩划伤的地方吹气,边安慰道。 可宝丫不知道的是,上妩最害怕的就是被人抛弃,她怕得要死。 她贪恋萧长逸给她的温暖,如今萧长逸丢下她去了那个叫岚秀秀的家里,她的心也不安起来,她怕萧长逸一去不复返。 萧长逸一心全在烛龙身上,岂会照顾到上妩的不安,他根本不知道上妩有多害怕他丢下她。 宝丫将上妩搀扶起来,继续在一旁安慰着她,上妩仿佛没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满脑子都是萧长逸离去的场景,她本来是孤独的,可是萧长逸却把她带到阳光之下,让她得到一丝慰籍。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萧长逸离开多久她都不会伤心与不安,因为她知晓那是他的家,他也一定会回来的。 可如今却是不一样,这里不是他的家呀! 上妩脑海中闪过一记声音,这记声音穿越无法穿越的鸿沟,只为让上妩听的明白,“他既然丢弃你,杀了便好,以后再找个听话的。” 一双过分漂亮的水眸当中染上一抹能焚烧万物的艳红色幽光,且转瞬即逝,丝毫没有引起宝丫的察觉。 回荡在上妩脑海里的那句话显得格外深刻,好似刻入她的骨血当中。 她怕极了,不知这是什么声音,强行塞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缺陷,她是听不到声音的!!! 原来其他人与自己是不同的,准确的来说是她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存在,难道她真的是别人眼中的怪物吗? 越是害怕,她越不敢面对自己的缺陷,她第一次听到声音,而且那声音显然不是来自宝丫的,因为那记声音她记得深刻。 她的梦里曾出现过一个人,和她长的一模一样,她总是对自己说话,可是每次醒来她都会忘记那个梦。 直到她被人丢在王府后山那次,迷迷糊糊之中她又来了,她对自己说了好些话。 醒来之后便又想不起来了,甚至在梦里“她自己能听到那人的声音”这件事都忘的一干二净。 可如今竟然全都记起来了,那人告诉过自己,她好孤独,想让自己陪她。 那人还说一切与她为敌的人,一切伤害过她的人都该死。 她还说她会帮自己,让伤害过自己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 上妩不死心,她伸手用尽全力拍打脑袋,想要试图想起后来发生了什么,可惜丝毫没有作用,反而把一旁的宝丫吓得不轻。 两个小姑娘年岁相仿,宝丫自然感觉到她的不安,她将上妩的一双小手死死攥在自己掌心里,开口道, “妹妹不要担心,没人会丢下你的,我会永远攥紧你的手,保护你。” 年少一场相遇,一个承诺,注定是要兑现的,哪怕下一秒用命去换,宝丫是开端,但绝非终止。 上妩从宝丫一张一合的小嘴里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虽未被抚平,可也因宝丫的一席话安分了不少。 萧长逸不知晓的是,因他一时的离去,却注定了上妩的悲剧。 …… 这头,李大娘带着萧长逸几人来到了岚家门外,就在李大娘欲要叩门之际,萧长逸一把拦住她,压低声音道,“门栓上有东西。” 这时非流也注意到了附在门栓上的东西,是只蠕动的蛊虫,他将那蛊虫引至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这才吐出一口气。 缓缓压低声音开口道,“是培育烛龙的蛊虫,看来她人就在里头,且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了。” 李大娘一听这话,她还没从刚才差点被蛊虫近身的事实当中反应过来的心又砰砰直跳。 萧长逸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不等他开口说话,就听“砰”的一声,连带着三七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耳中, “奶奶的,这人是疯了,都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可你这是要拿所有村民的性命下注呀!” 非流与澜山皆是一脸的愕然,他们是真没想到一个见了萧长逸装作鹌鹑的人,竟然这么有种的踹门闯进去? 还在院子内破口大骂,这还是他们见到的那个三七吗? 如今的萧长逸只得一阵扶额,默不作声,任由院内如泼妇状的三七为所欲为。 “出来,有话不会好好说吗,有仇你就去报仇,谁伤的你,你去找谁,别一副自认为自己被全天下抛弃的姿态,站在最高点宣判别人的生死!” 不怪三七如今一副要吃了岚秀秀的模样,毕竟他刚才离门栓最近,要不是李大娘率先欲要叩门被萧长逸拦下。 那他便是那个叩门的大怨种,就这他还不能确定萧长逸会不会公报私仇呢? 万一他小心眼不提醒自己,那对于自己这个不管是在现世,还是这个陌生的朝代都带有先天性夜间弱视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 他都不敢想,若是被种下与烛龙一样的蛊毒,自己会不会又一命呜呼,他可不想再去炼狱见冥帝的四大护法了,想想都阴森。 第53章 都得死! 岚家的院子还是挺大的,透过月光能瞧见院内简单的陈设。 左侧靠近矮墙的地方摆放着一个晾晒物件儿的架子,架子是两层的形式。 而右侧矮墙处种植着一些花,在萧长逸看清那些花的瞬间,他心下一紧儿,几步上前朝着那处种植虞美人的地方跑去。 虞美人娇艳欲滴,在冷风里随意摆动,像是来自炼狱深处的阴灵一般诡异。 他真的慌了,用尽气力唤了一声杵在身后架子旁的非流。 非流放下手中捻起的药材,不敢停留,抬步来到萧长逸身侧。 就在他想要问萧长逸出了何事时,随意一眼,他瞟见面前种植着的一小片虞美人。 不,准确来说是只有上妩血液才能培育出来的虞美人之时,他也不镇定了。 非流似是为了确定什么,他弯下腰仔细检查起这些虞美人。 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方才缓缓起身,对着萧长逸使了个眼色,伴随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萧长逸双拳紧握,他脸上的阴沉之色不再加以掩饰分毫,在几人齐齐的目光之下,他走至院落中央,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可知这院中的虞美人会害死所有人?” 声音之大,就连一旁叫骂声不断的三七都愣住了去,他刚才只顾着骂人,不明所以萧长逸这是抽了什么风? 就在他茫然又错愕的目光下,萧长逸继而道,“情爱之事,我是不懂,也未曾经历过,可若是真的想要打破世俗礼教,也未尝不可!” 萧长逸眼里皆是对岚家兄妹二人的指责,“但你与岚风却都只顾眼前欢愉,出了事而不敢与世俗抗争,只是一味地被束缚在其中,难道真的快乐吗?” 他这一番话下来,对于身为陪伴他长大的非流来说,两眼都想冒泪,满脸的一副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架势。 以前萧长逸总是回避男女之事,让非流一直以为他莫不是有隐疾,如今看来人家是懒得去理会。 此番话十分大胆,若是被世俗的人知晓,估计能把萧长逸当成疯子,更有甚者将他浸猪笼也不为过。 萧长逸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他心中从不在意世俗。 他想,若是真的想做一件事,总是要拼尽全力,不应该如岚风与岚秀秀一般。 岚风懦弱无能,遇事只会一死了之,而岚秀秀更是疯魔至极,他记得非流对自己提及过上妩所孕育出来的虞美人,是治病的良药,亦是害人的毒药。 若是它生长在阳光之下那便是良药,但若是生长在阴气极重的地方,那便是毒药。 是真真正正能让人失去生前意识的毒药,直到在幻境里绝望的死去。 萧长逸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岚秀秀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虞美人,她又想要拿它们来做什么? 很快一位女子的声音传入在场几人耳中,声音诡异得很,“滴答滴答滴滴答。” 在听到这记声音后,几人皆是朝竹屋二楼的游廊处望去,不知何时那里竟站了一位身穿红色嫁衣的女郎。 女郎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笑若春风,身姿窈窕,三千青丝未佩戴一支簪子,就那样随意散开着。 在风中洋洋洒洒,怪不得能招引许多渔家傲后生想要求娶。 她亮出手中的沙漏,但见沙漏里装着的不是沙子,而是满满半罐水。 寂静的夜里,无人言语,冷风顺势吹拂,将水滴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 滴答滴答滴滴答,本来最寻常的声音,可在这种场景下却总能生出一份冷意,让人脊背发寒。 岚秀秀将盛水的沙漏随意搁置在用竹子编织的栅栏上,复又轻抬纤纤玉手将一根手指依次指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红唇轻启,“你们……” 她半晌才将下面的话给说出口,“都得死!” 几个字轻飘飘的,可却有刺痛人心的魔力,最先被吓得求饶的是李大娘,她惊慌开口, “秀秀呀!你这是何苦呢?岚风都已经去了,难道你要让我们整个渔家傲都不安生吗?” “对,你说对了。”岚秀秀听完李大娘的话,她阴鸷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 冰冷的话无情刺骨,不带丝毫温度,惹得李大娘在一旁只顾哭泣,无奈的很。 萧长逸幽幽开口道,“能豢养出烛龙,你可真能耐?” “你也很有能耐,能这么快找到关键线索,又能猜到我想要干什么,且还能说服里正让大家去避祸,可惜他们哪怕逃到冰窖也会被我的烛龙找到。” 岚秀秀的脸色变了又变,从开始对萧长逸的欣赏,到后来的运筹帷幄,每一个表情都被她用到极致,让人胆战心惊。 她先扫了眼萧长逸所在的位置,复又盯着面前的沙漏, “这个沙漏里的水直到滴完,我的烛龙也将会把他们全部吃掉,你还有时间去救他们吗?” “本来呢?我只是想让烛龙吃了渔家傲所有道貌岸然的畜牲,而那些个老弱病残是要死在我的虞美人之下的,无声无息的算是给她们一丝体面,可是为什么你们横插一脚呢?”她慢条斯理的说着最阴毒的话。 不等几人言语,岚秀秀一张俏脸扭曲的不成样子,嘶哑出声,“现在我等不了,我要让他们都得死!” “你这个疯女人,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三七被岚秀秀气的不轻,他抬眼指着岚秀秀愤恨道。 三七的话刺激到了岚秀秀,她拼尽全力嘶吼出声,“可是他们又为什么决定我与岚风的命运,是他们先对不起我们的,我只是一报还一报,我没有错!” 见识了岚秀秀的执迷不悟,三七突然后悔当初说的话,现如今满脸懊恼, “你你你,亏我还认为你可怜,认为你和岚风只不过是兄妹恋,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兴师动众的对你俩动刑。” 三七停顿片刻后,才复又指的岚秀秀斥责道,“如今看来,你不仅是想报仇,还想毁了整个渔家傲,你有没有心呀?” 岚秀秀嗤笑出声,俯视着三七,指着自己心口说道,“我的心,你跟我提心?” 她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笑得不能自已,迟迟停不下来。 “你笑什么?”三七满脸不解。 被问及的岚秀秀终是收了脸上表情,慢悠悠开口道, “心,这种东西,早在岚风死的那一刻便已经没了,我笑你天真愚蠢,被里正夫妇蒙在鼓里,不知缘由,竟还质问我?” 话一出口,惹得几人都看向李大娘,李大娘被几人盯的发怵,尤其是萧长逸的目光,让她左右躲闪,不敢直视。 萧长逸薄唇微张,语气冷的似能结成一层冰,“你们还做了什么事?” 吓得李大娘一个哆嗦,下一刻脱力跪坐在了地上,惊慌失措道出原委, “岚风不是自杀,而是被那些个畜牲给弄死的,他们在他身上绑了几百斤重的石头,硬生生将他投入海中,就这样沉了海。” “那些畜牲肆意妄为,不是因着你们的默许,他们又怎么敢?”岚秀秀满眼猩红,咬牙切齿的质问匍匐在地上的李大娘。 “可是你们呢?身为里正一家竟害怕被官府缠上,将此事全全压下,后来又放任那些畜牲逍遥快活。”她自顾自地反问李大娘。 “你可知那些时日,他们夜里时常上门,我感觉自己污秽不堪,糟糕透了,当初你们就该将我处置了,也不会让我这些年一直在痛苦中寻求出路。”岚秀秀泪眼摩挲,道不尽心中凄苦寂寥。 李大娘好死不死地辩解道,“这也不能怪我们,若是将此事闹到衙门,你也会死的,毕竟你和岚风做的那些事早够你沉八次海的了。” “那些畜牲做的是不对,可也不能断送了这么多年轻后生的路呀!他们都是打鱼的好手,是我们渔家傲的希望。”李大娘越说越起劲儿,还自认为自家老头子没做错什么。 第54章 萧长逸的腹黑 一听这话,最先忍不住爆粗口的是三七,他真想挖出来这个老妖婆的心,看看它是什么馅儿的。 敢情说了这么多,全然是这个死老太婆一家自己作孽。 三七气不打一处来,看向李大娘的目光里写满了愤怒, “好你个老妖婆,竟然不把话说清楚,还瞒着我们这些事,我看你们死上八百回都不为过,心冷的很,说你们自私都抬举你们了,真是活该你儿子被烛龙吞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像三七这样的,也是被气急了。 “你你你……”气的李大娘连着说了好几个“你”,愣是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 “你什么,我看我们就不该管他们村的死活,他们活该!”这话三七是对着萧长逸说的。 萧长逸不表态,也不去理会他,而是看向立在二楼的岚秀秀,淡淡开口道, “是谁教你的巫蛊之术,还有那些院墙处的花又是哪来的?” 岚秀秀嗤笑一声,语气尽显不屑,“你想要知道的太多了,我可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这场盛宴我要亲自到场,看着他们一一被烛龙啃食。” “哦,还有,你派去密林处的那两个高手还能…回的来吗?”岚秀秀似是想到了什么,诡异的笑布满她的脸颊。 非流心下纳闷,故而问出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刚才就想问了,为什么岚秀秀对刚才他们在李大叔家的谈话这么清楚。 如今逮到机会,也就问出了口。 岚秀秀挥手之间,解释道,“我的宝贝会告诉我想要的消息,不管是来自多远的消息,它们都能传给我。” 很快院落内一片稀稀疏疏的响动,来自四面八方的幼蛇席卷而来,密密麻麻的分不清头尾,这趋势似要将他们给吞没。 三七再不利索的眼也能看清楚这些东西,他不敢停留,拔腿就要跑。 还没等他迈开步子,身子不受控制的摔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在看清楚一只黑色暗纹锦织鞋面时,他忍不住爆了粗口,“萧长逸,你大爷的!” 萧长逸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云淡风轻道,“身为我的侍卫,你就是这么做的?把那两人捎上。” 三七愤恨的不行,但逃跑要紧,这仇还是等以后再找他算吧。 他麻溜的起身,拉起非流与澜山运着轻功从岚家大门上方飞掠而出。 非流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呼呼的冷风给消散了个干净。 萧长逸见人都走了,院落中央只剩下他与李大娘两人。 李大娘现在被吓得两眼发晕,却也是强撑着身子没真的晕过去。 她心中窝火,刚才这人竟不让那小子带自己走,难道是想要把自己独独留下,让这么多蛇啃食个干净? 很快老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是对萧长逸的怨恨。 人心最不可推敲,尤其是在生死紧要的关头,最是邪恶的便是虚无缥缈的人心。 李大娘牟足力气,将一旁没能反应过来的萧长逸往一旁推去。 萧长逸身子本就未能恢复,感官不似先前敏锐,好似又被院中的虞美人牵动心志。 就这么一推,他竟直直朝着地面扑去,没有丝毫留他反应的余地。 重重砸在地面上,引得一众幼蛇齐齐朝此处爬开。 趁着门口的蛇群被这边吸引,李大娘踉跄着跑出了岚家大门。 岚秀秀见到这一幕,似是嘲弄萧长逸的愚蠢,似又是可悲人心不古的事实,她眼中尽是轻蔑。 就在蛇群一拥而上时,她玉手一挥,蜂拥而至的蛇群慢慢退却,直到消失殆尽。 萧长逸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他抬眼望向二楼游廊处,发现岚秀秀不见了踪影。 独留沙漏里的水“滴答滴答滴滴答!” 水很快就要滴完了,且天际也要露出第一缕光丝照亮这方腐朽不堪的人心。 就在萧长逸心中思绪渐远之际,一记声音打断了他。 “你若识趣,最好带着你的人离去,我不与你计较,这些人本就该死,你是亲身体会过的?”岚秀秀的声音回荡在院落之中。 她这话是说与萧长逸听的,至于萧长逸如何抉择,那也只能看他自己,怪不得旁人。 萧长逸艰难起身,他不敢多做停留,此处虞美人鲜艳夺目,却也是毒素最浓郁的节点。 他若再在此处待下去,想必就不是身体反应迟钝这么简单了。 …… 三七带着非流与澜山两人飞出去好远后,才堪堪停下脚步,落至一处屋顶上。 此处屋顶算是最高的地方了,站在这里回头张望那处坐落在最低洼的岚家。 晨光熹微,却照不进岚家阴霾一片。 渔家傲静的出奇诡异,看来李大叔的速度很快,基本上已经让人去了冰窖。 可惜依照刚才岚秀秀的话,冰窖也绝非安全的地界。 岚秀秀疯了,是被世俗逼疯的,是被村民的冷漠旁观给逼疯的。 三七也管不了这里的事儿,如今只想带着上妩离开此处,躲得远远的。 非流出声打断三七的思绪,语气中皆是埋怨,“你怎么丢下阿逸一人?” “我能怎么样?带上你们两个已经费劲儿了,再说了他不会自己跑路呀!”三七一副无所谓的嘴脸,他心中还窝火呢。 接着暗自腹诽,这个萧长逸真是个黑心肝儿的,他现在被摔得膝盖骨还疼呢? “你…”非流指着满脸嘚瑟的三七,本要和他理论一番。 但一想到萧长逸没了内力这件事不能轻易告知外人,尤其是这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小子。 这小子浑身反骨,若没有萧长逸镇住他,想必他早就麻溜的逃跑了。 按理说就算有萧长逸在,依照他那鬼精鬼精的性子早就逃跑了。 何至于待在他们一行人身侧,莫不是存了别的心思?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的非流,在看向三七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防备。 三七被非流看得发虚,眼神左右躲闪,飘忽不定。 “公子,是王爷!”两人的较量被一旁盯着不远处遥望的澜山打断了。 他一手摇晃着非流,一边向萧长逸的方向招手,满脸欣喜,大声喊到,“王爷,这边,这边……” 声音大的很,得亏渔家傲的村民都不在村内,要不被他这声“王爷”给吓得半死。 萧长逸听到声音,抬眼望过来,他适才朝着三七他们所在地方赶来。 等他赶来后,三七几人早在空地旁等着他了。 他并未停下步子,而是继续朝远处跑去,嘴里还对几人吩咐道,“快走,去找夜玄他们。” 萧长逸不敢想象夜玄他们是否已经遭遇不测。 毕竟烛龙可不是好对付的,两人迟迟没有回来,外加上墨宝也没有音讯,他着实担心得很。 岚秀秀一席话让他生出一丝无力之感,最起码他是不会放弃夜玄与夜玖的。 “那上妩怎么办?”三七焦急的声音响起。 为何三七能直言上妩的名字,他又不是傻子? 见到上妩眉心印记的那一瞬间,他才幡然醒悟,是上妩帝姬无疑了。 至于为何以前没想到,主要是他也曾潜进皇宫之内探查过此事。 可当时他见到的上妩帝姬明明没有印记,眉心处光滑白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为此,他还记恨上了那些说评书的老头子。 说什么上妩帝姬一出生眉心处便有一株曼珠沙华,全是骗人的鬼话。 如今看来,原来是他当时太过于慌张,想必是认错了人,这才走了这么多弯路。 萧长逸顿足,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一句,“先去找夜玄他们。” 他心中自有思量,想着上妩与宝丫在一处。 而李大叔定然不会让他唯一的孙女涉险,上妩只要与宝丫在一处便是安全的。 他要赶在阳光布满大地之前找到夜玄他们,除去烛龙是他现在唯一的执念。 “岚秀秀逃了,非流,你与澜山现在就去岚秀秀家,看能否制出驱散烛龙的药粉?”萧长逸看向非流,出声吩咐道。 复又提醒两人一句,“记得办完事就去冰窖附近守着,既然岚秀秀这么肯定烛龙会找到那里,最好防备着。” 就这样四人兵分两路,萧长逸与三七向着密林所在的地方赶过去。 这头,密林深处,墨宝在上方飞着,它现在全身紧绷,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错过一丝微小的响动。 而夜玄与夜玖两人也同样如此,他们已经找了几个时辰,眼瞅着天也快要大亮了,愣是找不见烛龙的踪迹。 第55章 手持破天弩,一招动山河 就在两人向着前方一处密集的灌木丛里探去时,忽得有什么东西从灌木里窜出。 两人反应过来,堪堪避开它,向着旁边躲去。 “那是什么东西,黏糊糊的,恶心死了。”夜玖拍拍心口,压下那股子心悸,对着一旁的夜玄开口询问道。 夜玄一脸淡然道,“烛龙的尾巴。” “什么?”夜玖大叫一声,复又左右扭头撒了撒,压低声音道,“它还在吗?” “不知。”夜玄轻轻吐出两个字。 此刻他们已经被烛龙盯上了,要想逃脱,难如登天。 夜玖死死抱着夜玄的一只胳膊不松手,一双眼眸环顾着四周。 确定没有什么东西,他才将自己的手臂从夜玄身上放下来。 可惜还未等他松口气,就见墨宝一副凶狠的模样划过半空朝着他直直飞来。 不明所以的他还以为墨宝被下了蛊,一个闪身躲开朝着他飞来的墨宝。 不待他询问墨宝缘由,便发现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后方突然闪现一条比天枢还要大上两三倍不止的蟒蛇。 它身上的鳞片一看就很坚硬,用无坚不摧几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双暗沉的眼眸如洞穴一般摄人心魂,血淋淋的大嘴似要吞天蔽日,两端利齿上的黏液似雨水滴落而下。 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一对触角,这对触角绝对是夜玖见过最为夸张的一对触角。 不外乎别的,只因触角之上爬满了蛊虫,那些蛊虫有规律的蠕动着,但都不曾离开触角。 这副模样怎用一个瘆人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似龙非龙的怪物,哪能与神兽烛龙相提并论,南疆人好大的口气,也不怕神明真的降罪? 夜玖与夜玄两人皆是如此想的。 如今烛龙就在面前,而且看这架势像是缠上他俩了。 不做片刻犹豫,夜玄对着身侧傻了眼的夜玖大喊一声,“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烛龙朝这边袭来,欲要张嘴将两人吞入腹中之时,夜玄拉着失神儿的夜玖飞身离去。 夜玄一阵无语,他就知道夜玖这小子不靠谱。 回想起他在王府内犯了错,被主子罚去喂食天枢的场景,就了然于心了。 夜玖是真的怕与蛇有关的一切东西,尤其是面对比天枢还要大上好些的烛龙。 喂食天枢最起码性命无虞,可要是被这么块东西给缠住,他想他也只能到阎王爷那儿去报到了。 有墨宝拖住后面追来的烛龙,两人也算是松了口气,夜玄落地放开刚才禁锢着夜玖的手臂。 两人回头望去,就见那个平日里一副乖巧温顺的墨宝亮出爪牙,直直朝着比它大上不知几倍有余的烛龙撞去。 这一撞惊天动地,烛龙被撞得不知天南地北,重重砸在地面上。 周遭百里之内皆为之一颤,惊的夜玖一张嘴巴能塞下整个鸭蛋。 墨宝撞完之后,也是有些发怵。 只因被撞倒的烛龙很快爬了起来,飞至数米高空,一副蓄势待发的趋势吓得墨宝就要开溜。 溜之前它还不忘带上夜玄与夜玖两人,就这样夜玄两人坐在墨宝背上,耳边是狂风呼啸,速度之快令两人咋舌。 只是他们有些不明白,明明是墨宝惹了烛龙,为什么还要带着他俩一起逃跑? 难道他俩这样不是被烛龙惦记上的可能性更大了吗? 不过在他们见识了密林顷刻之间被火种覆盖的事实之后,都堪堪打断了心中想法。 无不是对墨宝的感激,要不是墨宝,两人必定成了养育下一代树木的沃土。 火光冲天的场景被刚赶来的萧长逸两人看了个正着。 烛龙所发出来的咆哮震耳欲聋,且越来越近,三七都感觉到地面在晃动。 他是真不敢想象,这些火种是烛龙撒下的,未见其身,先闻其声,足足能吓得人不敢前行一步。 萧长逸语气急促,推了把还在愣神儿的三七,“烛龙朝着这边飞来了,快走!” 就这样两人是一阵疯跑,期间三七还用了他的必杀技能,那就是他引以为傲的轻功。 施展轻功后,他的速度不知提升了多少倍,快得很! 不过很快他便注意到一件事,萧长逸并未施展轻功,远远落后于他,这不应该呀? 三七心想,那人武功极好,又极其霸道,按理说这样的人轻功应该是顶尖的。 可自从认识他后,好像从未见过他施展轻功,这是何道理? 他虽然很想离开,可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若是他自此离去,将会带来不可逆转的苦果。 他这个心呀!真是劳累的命。 故而足尖轻点,借助一颗树梢的力量,转身朝着萧长逸所在的方向飞去。 耳边烛龙叫声越来越近,萧长逸能感受到它就在身后,想着跑是跑不掉了。 思及此,从腰间抽出一把弓弩,弩身精致巧妙,别在腰间丝毫不嫌累赘。 这把弩名唤“破天弩”,里面并未存有一根弓箭,而是千万条如影随形的银丝。 剪不断,烧不得,凡遇外物皆可击杀。 若说烛龙的鳞片坚不可摧,固若金汤,那么萧长逸手中的这把弩便是它的克星。 每一条银丝都是被他的内力浇灌出来的,日日浇灌。 如今过去十年,早已不惧铜墙铁壁,堪称比无坚不摧还要硬气三分。 一人一弩,直面疯了一般的烛龙,是生是死,是命是劫,却已然说不清,道不明了。 一双阴狠的眸子当中映射出烛龙的身影,真真是比他养的天枢还要庞大,密林全然被它庞大的身躯笼罩住了。 指尖微动,数万条银丝朝着猛冲过来的烛龙发射出去。 每一条银丝都未曾浪费,不过须臾之间,爬满烛龙全身,紧紧将它缠绕成一条虫。 银丝的戾气就如萧长逸这个人一样重,划破烛龙的鳞片,嵌入它的皮肉之中。 鲜血直流,腐臭的味道突然袭来,惹得迎面飞来的三七一阵作呕。 烛龙发出的嘶吼声响破天际,方圆百里皆可听见。 因烛龙被人触及逆鳞,摆动的力气越来越大。 萧长逸手上快要脱力,随着它的摆动,牵制着它的银丝也因惯性把他自己甩出去很远。 最终撞倒一棵存活了上百年之久的梧桐,才堪堪停下。 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现如今肺部如有千千万万个针尖在跳动,他终是脱力收了破天弩的根根银丝。 烛龙见没了银丝束缚,想也不想的抽身离去,不敢在此处停留半刻。 三七傻眼,没成想烛龙也有怕的时候。 不对!这叫势利眼,就和自己一样。 有势利眼不可怕,毕竟活的长吗? 很快夜玄与夜玖赶了过来,但不见墨宝的身影,萧长逸这才艰难开口道,“墨宝呢?” 上妩对墨宝有多在意,他又不是不知道。 别看墨宝总有能耐将上妩惹哭,但上妩对墨宝所付出的真情他也是感受得到的,为此他不能容忍墨宝出事。 见萧长逸问话,夜玄不敢耽搁,当即出声解释, “主子,墨宝带着属下和夜玖逃跑时,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它将属下两人甩了出去,便飞走了,速度太快,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看着像是往断崖处去的。” “断…崖。”两个字被萧长逸细细摩挲,几经推敲,他愣是想清楚了其中要害。 “阿妩出事了”,就这么一个念头在脑中徘徊,久驱不散。 再一想到墨宝与上妩血脉相连,可谓是息息相关,它最能感知上妩发生了什么。 而自己因步凌音的缘故,也与上妩血脉有着牵连,可惜他内力枯竭,身体虚弱至此,根本察觉不到她一丝气息。 他慌了,不知为何,他敢肯定上妩一定出事了。 再一想到里正一家的真正嘴脸,他们对岚家都如此决绝,那对于上妩来说呢? 是可以随意舍弃与践踏的呀! 第56章 立场之下,去他的慈悲众生 萧长逸强压下肺部所受的创击,语气急促道,“去断崖,阿妩出事了。” 最先变了脸色的是三七,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施展轻功去了那方建有冰窖的断崖处。 如今大家都担忧上妩的安危,自然没有觉察到三七的异样。 萧长逸没有内力,只能借助夜玄带着他赶赴断崖。 等几人赶至断崖时,他们也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冰窖。 门是敞开着的,进去大致扫了几眼,地上躺着十来个渔民,口吐白沫,早已没了气息。 各个皆是目瞪圆睁,好似想不到自己会死去。 不管是他们身上,还是其它地方,都是幼蛇,吐着红信子十分骇人。 三七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得一阵作呕,连带着吐槽一句,“这个岚秀秀,是养了多少条蛇呀!” 这时从几人身后传来非流的声音,“她养的可不是蛇。” “不是蛇是什么?你可别诓我!”三七一副你当我是傻子的模样,怒视着来人。 非流并未理会三七的话,而是将手中包裹在帕子里的东西展现在几人眼前,“我在岚秀秀家里看到了这个。” 只见是一个如拇指般大小,且还是螺旋状的东西,出现在非流手中。 上面好似有成千上万个孔,小之又小,亏的三七没有密集恐惧症,要不他得当场晕过去。 他不确定的开口问出声,“这是蜂巢?” 非流向众人解释道,且语气越发的急促,“这是培育幼蛇的蛊巢,每个巢孔都能培育出来一条小蛇,而蛊巢上的蛊孔足足有上万个。” 说完此话,他稍作停留,略微看了下几人的表情,复又开口道, “岚秀秀家里还有九个这样的蛊巢,也就是说这些幼蛇的数量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岚秀秀养的是千军万马,不需要花费蛇卵,只凭借着蛊巢,还有那些院中种植着的虞美人制成的花粉,以及烛龙精血便能造就现在我们看到的景象。”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一阵恶寒。 “你还认为这是蛇吗?”非流停顿片刻后,看向一脸默然的三七反问道。 三七是真的不敢相信古代技术这么厉害,这和凭空造物有何区别?真是颠覆了他的三观。 非流倏尔想到正事,故而询问出声,“对了,阿逸,你找到烛龙了吗?” 不待萧长逸开口,三七就又和没事人一样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其间还不厌其烦的比划上了, “哎呀,你可别提了,那个烛龙它有这么大,能喷火,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就是它搞出来的,王爷用一支弩把它击退后,如今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萧长逸身上的那把弩,三七格外兴奋,眼中多了一丝精明,满脸皆是讨好之意,语气软的似要滴水, “王爷,我们商量个事呗!你能再让我瞧一眼你刚才用的那个弩吗?还有那些银丝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他是完全不顾及冥帝大人的死活了,要是被炼狱里的几位祖宗知晓,他指不定又要去投胎。 三七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的萧长逸内心一阵烦躁,为此他不做理会。 这也怪不得三七误了正事,他现在一心想着萧长逸刚才对付烛龙所用的银丝。 那些银丝是无坚不摧的宝贝,且弹力好的不行,正是他在现世当中所用的月遮的最好替换零件。 当初在炼狱时,冥帝四大护法问他需要什么,他唯独要求带上他在现世的武器月遮。 谁曾想月遮与他一同摔进这个朝代,而且还是摔入高嵩的悬崖底下,月遮掉了一根弹簧,而他却完好无损。 真是心都碎了一地,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在找替换它的最好材料,刚好萧长逸手里的银丝便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若是能得到一根银丝,他相信以他的能力定然可以制造出比月遮更为厉害的武器。 别说带着冥帝大人走天下了,就是去打天下也不费吹灰之力。 想他在现世手中的月遮,那可是武器界的传说,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是小事儿。 关键它能随时随地变化成一把充满火药的手枪,里边存储的火药足够打下整个天下,且威力巨大,不容小觑。 若是用银丝做支柱,他敢肯定月遮的射程那可不就是千米之内了,万里以至于更远都能达到。 萧长逸白了三七一眼,又十分嫌弃的避开他那张满是算计的嘴脸,转而看向非流, “渔家傲的人去哪了?” “怎么?他们没来冰窖,我和澜山才刚来就碰见你们,并不知道李大叔他们去了哪里?”非流满脸疑惑,瞅了眼周围环境,看着是不像有人的模样。 接着他透过萧长逸几人朝着冰窖内探出,吓得一个哆嗦。 他还真是受不了这种场面,只此一眼,他便不再往里看,而是将目光看向萧长逸,满是担忧之色, “如今烛龙没有踪影,想必是被岚秀秀召走了,而李大叔他们也没有踪迹,我害怕他们已然遇到了烛龙,或者是正在步入岚秀秀所制的陷阱里。” 非流望了眼冰窖里头的东西,继而开口分析, “这些幼蛇被虞美人浇灌有了意识,受人操控,依照岚秀秀现在疯魔的性格,她既然说了要让烛龙吞并渔家傲的所有人,定然不会轻易改变这些人的死法。” “杀人变态!死都还得来些仪式感。”三七随口吐槽了句。 “你的意思是她特意让这些幼蛇来将人赶到一处,再让烛龙一并击杀。”萧长逸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萧长逸脸上骤然凝聚一层寒霜。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渔家傲的这些人死有余辜,谁让他们作茧自缚,人心无情,死不足惜。 可上妩不能,他后悔了,后悔将上妩一人留在里正家。 人心最难估量,看似和蔼可亲的李大娘都能对自己狠辣至极,那李大叔呢? 他不敢想象,不断告诫自己“上妩不能有事,他要去接她。” 萧长逸冷静下来,对夜玄吩咐道,“夜玄,借本王些内力,只需一刻便好!” 夜玄是个话不多的,他从不问缘由,只会服从萧长逸的命令。 萧长逸借助夜玄的内力,聚力凝神之间脑海中闪现一个地方,很快内力消散在体内,无影无踪。 这就是内力枯竭的后果,哪怕是有人给你输送源源不断的内力也只顶一刻钟的用。 很快便会散尽,身体恢复虚弱模样。 哪怕是这一刻的光景,萧长逸也借助上妩身上佩戴着的步凌音,感知到了她所在的地方。 但因身体虚弱不能准确得知那里发生了何事。 “他们就在对面岩壁后边。”萧长逸指着对面,肯定的口吻让人不敢质疑。 三七满心好奇,他这是用了什么功法,难不成他是个追踪器,能探测岚秀秀一行人的位置? 还有,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刚才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萧长逸让自己的侍卫给他些内力。 萧长逸被烛龙追着跑的时候,他还想不通为什么萧长逸不用轻功跑路,原来这人没有内力。 不对呀!他明明感觉到萧长逸此人武功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试想这么一个人怎会没有内力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只能将此事埋在心中,他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 萧长逸被烛龙追的时候,都未曾向自己坦白不会轻功的事实,想来他是不愿将他没了内力的事情告知自己。 自己何不装作不知情,既能让他放心,也能让自己活得久。 毕竟身为摄政王的他要是传出没有内力的消息,想必对他自身来说是致命的威胁。 三七吸了吸鼻子,心想,为了活得久,他还是适当的表一下忠心的好。 让萧长逸放心了,自己才能活的更久。 烛龙是萧长逸的一块心病,当初他的父亲以身献祭,与天启他们一道劫杀烛龙,才方得南疆安然无恙。 烛龙之力用不好便是万劫不复,他不敢赌岚秀秀一定能操控烛龙,他可以允许幼蛇作恶,却绝不允许烛龙存于世间。 哪怕他父亲在场,估计也会如他一般不遗余力的去为之一战,只为求烛龙不再扰乱俗尘之事。 而上妩绝不能出事,她有她的使命,没有完成就想逃离自己的掌控,他决然不答应。 萧长逸所指的方向是一处更为陡峭的断崖,断崖后面是什么,大家都不知晓。 唯有两件事最为明确,那便是找到上妩,诛杀烛龙。 三七是这样,萧长逸是这样,非流是这样,而夜玄与夜玖、澜山三人皆是如此。 去他的慈悲众生,去他的人心不古,渔家傲的恩怨与他们又有何干? 第57章 人心险恶,最是难测 他们作茧自缚,自持有情,却是冷漠至极,岚秀秀如此评判他们的生死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天道无情,更是管不了众生之事”,即是如此,“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也只能靠人去做。 …… 这头,上妩跟随宝丫一同被李大叔从家里接出来,本来她们是去了冰窖,里面乌压压的全是村民。 周遭都是鱼腥味,熏的上妩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她五感当中唯有嗅觉异常敏锐,这也是遭了不少罪。 在冰窖里待了还没一个时辰呢,人群当中发现了蛇。 没有人知道这些蛇是怎么进来的,好多好多条,吓得众人齐齐向出口蜂拥而至。 就这样上妩被宝丫拉着,在李大叔的护送下挤了出去。 可外面也是蛇,大片大片的,看的人头皮发麻,吐着红信子,真是恐怖极了。 人群本要四处逃窜,却被这些蛇全全围住,就在大家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这些蛇纷纷开了一条过道。 大家顺着这条长的不能再长的过道,来到了另一处断崖背面。 此处是一片极为广阔的沙地,不远处是海水,海水汹涌异常,似要越过沙滩将人吞并。 被赶到此处的村民各个心惊胆战,他们都知晓是怎么回事,这是岚秀秀的报复,这些人心中涌现出无限悔意。 心里都在想,没能将岚秀秀这个败坏渔家傲名声的贱人处死,真是他们做过最仁慈的决定。 而这个决定却将他们推上深渊。 还有更可怕的事实等着他们呢?好戏才刚刚登场。 就在众人惊恐的目光当中,岚秀秀身披嫁衣,眉目张扬,踏着一双玉足缓缓来到一众村民面前。 她鬼魅一笑,方才开口道,“惊恐,怨毒,淫邪,恨不得我死,你们的目光还真复杂,表达的意思我也看得清楚。” “不过不要怕,我们来做个游戏,可好!”她故作认真,对众人道。 众人听罢!皆是一片骂声,“贱女人,死婊子,黑心肠,怎么不去死呀!浸猪笼……”。 这些骂声不在少数,听得岚秀秀似是一副享受模样, “这么激动可怎么能行?看来我的这些宝贝没有让你们安静下来,那我们就欣赏些别的,可好?” 岚秀秀也不等他们说些什么,而是摇动手中铃铛,顷刻之间,海面翻涌越发的猛烈,似有倾倒趋势。 大家纷纷向后退去,可惜身后群蛇攻起,朝着来人便是一嘴,很快便有人被幼蛇咬的面目全非。 上妩与宝丫被人流冲散,李大叔见势头不对赶紧抱起自己小孙女就要向远处跑去。 可惜被人一脚绊倒,而怀里的宝丫也朝着地面摔去,连带着在地上滚了两圈,膝盖上已然渗血,疼得她张嘴大哭。 李大叔见状,想要起身上前扶起她,奈何还没等他起身便被四处逃窜的村民踩了个正着儿。 这一脚踩在他的脚脖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又心疼小孙女,故而试图起身,几次过后都未能起来。 就在他要放弃时,便见有人搀扶起他的手臂,力气十分大,他刚好顺势站了起来。 待看清楚那人是谁之后,他有那么一瞬愣神,心中暗自琢磨,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上妩对他甜甜一笑,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有多可怕,若说她不是个傻子,李大叔都不信。 他越过上妩,丝毫不理会她,拖着被踩伤的脚脖来到宝丫身边。 见宝丫在哭,上妩连忙掩饰下刚才看见李大叔漠然神色而难过的情绪,帮着李大叔将宝丫扶了起来。 上妩见宝丫衣衫上沾染了好些污渍,她伸出小手欲要帮她拍去身上的脏污。 可惜她还没挨到宝丫的衣衫,便被李大叔猛然伸来的大手推倒在地。 李大叔使尽了全身力气,上妩因着冲力太大,迟迟没能起来。 上妩十分错愕,她不明白李爷爷为何推她。 当她想要出声询问时,抬眼之间便看到李爷爷抱起宝丫拖着沉重的身躯跑远了。 她与宝丫深深对视,宝丫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根本没有要让李爷爷带自己一起走的意思。 上妩心中一片寒凉,原来承诺也可以变的。 宝丫说过会保护自己的,如今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她就说话不作数了。 不待她伤心,便察觉到背后的异样,有东西在她背上,好像还不止一个东西。 因为她能感觉到背上的东西在啃食她的皮肉。 就像当初她被天枢啃食的感觉差不多,只是天枢啃食的面积更为大一些。 她将小手伸向背部,一爪子下去抓到了两三条幼蛇,可惜身子还不舒服,她接着又去抓,这次抓到了四条。 就这样忙忙碌碌,她在自己身上总共找到了三十条幼蛇,复又将它们都拍晕丢弃在沙地上。 上妩镇定的很,主要还是她感受不到疼痛。 外加上这些幼蛇本就因她的血得以存在,如今敢吸她的血?也是不怕死的。 但其他人就没有她这么好命了,被咬上一口,顷刻之间便是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很快便有幼蛇蜂拥而至,直到啃食干净皮肉才离去,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岚秀秀最先注意到上妩的,她抬步绕过脚下污秽来到上妩身侧。 弯腰与她对视,认真开口道,“小妹妹,你为何救他们,他们可是想要你死的。” “阿妩不知道呀!”上妩满脸天真,怯怯道。 岚秀秀见到眼前小姑娘后背被咬的血肉模糊,如今还能站着与她云淡风轻的对话,心中多有感触。 她解下身上一根红绳,绕在上妩手腕,柔声嘱咐道,“快离开这里吧!你的家人在等你。” 上妩眼前一亮,反问道,“你是说小叔叔吗?” 岚秀秀虽不知她口中的小叔叔是谁,但也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上妩得到答案后开心坏了,嘴里直说着,“姐姐你真好,那阿妩走了!” 走的时候还朝着岚秀秀摆了摆手,小爪子沾染了丝丝血迹。 却在这一刻让岚秀秀心中一颤,多漂亮的心呀!要是渔家傲的人也有这样的心就好了。 可惜都是痴妄,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心呢? 沙滩上全是村民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上妩却独独听不见,她迈着一双小短腿,悠哉悠哉的朝着前方走去,期间还利用她小小的身躯躲过四处逃窜的村民与幼蛇。 她的鼻子最是厉害,空气中的幽香不会被她遗忘,反而记得尤为清晰。 这是萧长逸身上的味道,不管相隔多远,她都能准确找到他。 估摸着走了有一刻钟左右,眼瞅着走过前方一处坐落于四方之内高大坚硬的岩石堆后,便能离开沙滩了。 周围很是安静,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淡了许多。 可地上的幼蛇数量不减反增,都向着岩石堆的方向爬去,十分诡异。 当这些幼蛇先一步绕开上妩,朝着岩石蜂拥而至时,便见到一个硕大无比的岩石后面竟涌动出百十来人,都是被幼蛇给逼出来的。 其间上妩还看到了宝丫和李爷爷,但由于李爷爷刚才将自己推到蛇堆里,宝丫又一副只顾自己逃跑的模样。 她就不由得攥紧小手,打算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大步朝前走去。 蛇群都不敢攻击她,这被李大叔精准的捕捉到了。 刚才他在抱着宝丫慌忙逃窜之中,回头瞧了眼被他推在蛇堆里的上妩,这小姑娘竟然丝毫没有事儿,却还在和那个贱女人聊天。 一想到贱女人,李大叔突然瞧见上妩如莲藕一般白玉无瑕的手腕上系了一根红绳。 他记得她手上本来是没有红绳的,怎么就一刻钟的功夫绑了一根红绳。 再一想到蛇群唯独不攻击她,李大叔瞬间明白了原因。 他眼中尽是贪婪与狠毒,拖着沉重的身子向上妩这边冲来。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怎么的?硬是没被一只幼蛇咬到。 上妩见到李大叔朝自己这边跑来,且他眼中的阴狠再明显不过。 她顾不上什么,吓得拔腿就跑,可惜慌不择路,被沙滩上一块凸起的石头给绊倒在地。 小姑娘凄凄惨惨,这都不知被石头绊倒多少次了? 许是她年纪尚幼,一双小短腿走路不算稳健,才会总在不经意之间被石子绊倒。 很快李大叔也抓住了她的手腕,李大叔的力气出奇大,上妩一阵扑腾也未能将手腕抽出。 第58章 一丝苦气 李大叔年纪有些大,面对小姑娘的一阵扑腾,他的老眼也有些模糊。 为了尽快夺走红绳,他对着一旁被蛇群吓得不能自已的宝丫吩咐道, “宝丫,快,把她手里的红绳给拽下来,这样蛇群就不咬我们了,我们也能活着出去见你阿奶。” 宝丫一听蛇群不咬她,还能活着出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还记得,她当初答应过上妩要保护她的话呀? 只是顺从本能,一把精准的将上妩手腕处的红绳给薅了下来。 力气之大,生生划破上妩白玉般的手腕,手腕上的血迹顺流而下,直到滴落在衣衫上才算终止,也幸好不是滴在沙滩上! 很快这边的动静引起众人的注意,尤其是李大叔刚才的话全被他们听了个正着。 人性是自私,经不起一点推敲,骇人的很。 接着便是一阵撕打,他们都疯了,为了一根红绳还真是不要命,而宝丫也成了牺牲品。 如今再提及“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八个字,却分外和谐。 上妩被饿狼般的人群推搡出来,她害怕极了。 面前是永无止尽的幼蛇,身后是暴动的人群。 她想要不动声色的从侧方爬离此处,却被幼蛇看出意图,一股脑的朝她袭来,好似她的鲜血比其他人的更为诱惑。 就这样上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空缺,爬满了幼蛇,都张开戾牙朝她啃食而来。 吸了她精血后的幼蛇很快便没了气力,松开了上妩。 一波幼蛇又冲了过来,如此反复下去,上妩怕是活不了一刻钟。 …… 这头,岚秀秀看着满地狼藉,那些令她作呕的人都以最为恐怖的姿态呈现在面前,她心中是止不住的痛快。 海面还在翻滚,却迟迟见不到烛龙的身影,岚秀秀似是察觉到了异样,她又加大了力气,使劲儿摇动手中铃铛。 可却丝毫没有用处,气的她将铃铛摔在沙地上,铃铛应声倒地,碎成一片,她也丝毫不在意。 却不知铃铛若是碎了,烛龙便再也控制不了。 等萧长逸他们赶来的时候,唯独见岚秀秀立在沙滩上,看着面前的大海发愣。 她眼中再无一丝光亮,而满地的鲜血淋漓无不展示着她骇人的杰作。 非流最先注意到的是碎成一地的铃铛,他忍不住怒火,对岚秀秀斥道, “你这个疯女人,铃铛一碎,烛龙便再无被操控的可能!” 岚秀秀不去看他,也不理会他的指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海面,好似随它远去。 萧长逸并未关心铃铛,而是万分暴躁的问了句,“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呢?” 岚秀秀还是默不作声,不去看不去理会,气的三七一阵粗口,也愣是没有反应。 就在萧长逸失去耐心,欲要自己去找上妩的时候,方才听她缓缓开口,“她太天真了,不适合待在这里,你不该把她丢给别人的。” “难道你不知她最是害怕被人舍弃的吗?我能感觉她的伤心,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上有一丝苦气。” “像她这样简单的小姑娘就该被千娇万宠,而不是被人当做可有可无的木偶,随意丢弃。” 岚秀秀越说越气,直到最后看向萧长逸的眼中带了一丝愤恨。 她打小就心思细腻,说她能看穿人心也不为过,而上妩给她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听了岚秀秀的话,萧长逸内心不是滋味,他强压下苦涩,沙哑着嗓音开口道,“我…,没有想过丢弃她!” “哎呀,别废话了,她现在在哪?”三七顾不上其他有的没的,现在上妩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刚才,她就在那里,你看用她血液浇灌出来的虞美人好看吗?” 岚秀秀没有回答三七的问题,而是指着不远处隐匿在蛇群中的虞美人,淡淡开口道。 她反手一挥,驱散所有缠绕在虞美人花径上的幼蛇。 待足足有三四十株虞美人显现在萧长逸一行人眼前时,大家都是一愣。 不明所以的三七,在想到岚家院中的那些虞美人,还有刚才岚秀秀说的话,结合在一起他脑海中瞬时闪过一个念头。 冥帝大人真是全身都是宝呀! 就连血液也是这般不寻常, 可惜他没功夫感叹,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她。 岚秀秀看着众人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又自顾自道, “里正一家蛇鼠一窝,小姑娘好心施救,却被他一把推进蛇窝里,背脊上没有一处好肉,可叹的是她硬是一声不哭。” 不哭,萧长逸心想,那是她天生没有痛感呀!怎会感到疼痛? 心中涌现一股无力与懊恼,将他折磨的不成人样。 “那她去了哪里?”三七又问出了刚才的问题,他现在一股子戾气无处撒。 心想,等见到了里正一家,他非把他们剥筋抽皮不可。 其他人都如他一般想法,更有甚者比他还阴狠。 岚秀秀看向三七,片刻后方才幽幽开口,“我给了她一根保命的红绳,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应该问那些人呀?” “嗯,让我猜猜,她应该是被人给围攻,那些人哄抢她的红绳,那抢了之后呢?”岚秀秀故作天真问出声。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大家心知肚明会发生什么。 岚秀秀说够了,也不再缠着几人,而是抬手指了个方向,算是她对那小姑娘最后的善念了吧! 几人得知结果后,不敢耽搁,各个朝着她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出,临走之前非流塞入她嘴里一颗药丸。 岚秀秀一阵猛咳,却并未吐出什么,她满脸怒目的看向来人,质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是让你忘记一切的药,从新开始不是挺好的吗?”非流留下这句话,便也迅速离开了。 这药是他在岚秀秀家里找到的,他想,当初那个教她巫蛊之术的人给了她选择的机会。 一个是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而另一个则是万劫不复。 显然她选择了后者,但却没有将能让人忘记一切的药给丢掉,而是被她珍藏在一个匣子里。 非流在想,岚秀秀估计也想忘记痛苦,面对崭新的自己吧! 一切恩怨到此结束,忘记对于岚秀秀来说是一件好事,总比她活在无限的痛苦当中来的值当。 非流走后没多久,岚秀秀也晕了过去,浮生一梦,大概就是这个说法吧! 等她醒来,一切回到起点。 虽然许多人、许多事都不见了踪影,但对于人来说,道就一条,它就在眼前。 一生短暂,匆匆而过,只要你还是从前的自己,便不会随波逐流,更不会变幻初衷。 …… 再说这头,上妩并未被第二波幼蛇给啃咬,墨宝及时出现解救了她。 但她如今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全身上下血流不止,活生生像个血人。 而那些直接吸食了她血液的蛇仍处于昏迷当中,它们永远也不会醒来,只会越陷越深,困死在幻境当中。 就在这时,许久未见的李大娘不知打哪里冒出来,满身脏污,却再也装不出一份良善来。 她指着墨宝的方向,对一群还在哄抢红绳的众人大喊道,“她能驾驭鲲,大家要想活命,就赶紧的!” 很快众人就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墨宝,墨宝被这些可怕的眼神盯的一阵寒凉。 就在众人蜂拥而至的瞬间,它赶忙飞至更高一些的天空,躲避这些人的触碰。 真是恶心死了,他们各个双手沾血,还想碰它,没门! 此时的墨宝好像自动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上妩比起这些人好不到哪去,她可浑身都是血。 得了,又一个势利眼,还是个妥帖贴的势利眼! 上妩跪坐在墨宝背上,在亲眼见识到沙滩上这些疯狂又嗜血的眼神后,她赶忙闭上眼不再去看他们。 抱紧儿双臂,换了个姿势将脑袋深深埋进双膝之间。 不过一个须臾,墨宝一阵躁动,上妩蓦地睁眼往下面望去。 竟然是有人抱紧手中孩子,朝墨宝所在的方向准确无误的扔来。 试图将孩子投掷到墨宝背上,以此来让孩子得救。 上妩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愿去理会。 她亲眼见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人扔到半空,墨宝本意不去理会,可惜上妩心软了。 第59章 杀! 她轻拍了一下墨宝,墨宝不情不愿的将人接住,上妩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长相,竟被那人一把推了下去。 上妩眼里满含惊恐与不解,她就那样睁大瞳孔,盯着那个在墨宝身上胡作非为的大哥哥。 “哈哈哈,俺上来了,爹娘,俺这就让它下去接你们。” 随即下面响起众人催促的声音,“狗子,你快点呀!” 由于墨宝感受到上妩危险,欲要去救她,可却被那个叫做狗子的半大孩子给拿刀刺进皮肉里。 鲜血淋漓的它愣是存有一丝清明与理智,硬生生挨下刺进逆鳞处的砍刀。 上妩见此,悲愤不已,她眼中布满泪痕,一声绝望的嘶吼爆发出来,“不,墨宝!” 可惜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身子直直下落,下面是千千万万条蠕动着的幼蛇,紧要关头,心中涌现一股杀气。 紧接着那记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无心之人,最是狠毒,何不杀了一了百了,只要你一句话的事儿。” 声音似有魔力,让上妩心中那份怯弱与善缘消失殆尽,眼中布满艳红色幽光,似要焚尽万物。 一众村民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都在等待狗子驾驭鲲,把他们都带走。 “杀!”上妩小嘴微张,掷地有声道。 直到这一声轩然戾气的判决回荡在耳畔时,他们才算是注意到了上妩这边的动静。 抬眼之间,半空之上,是一个精致的不能再精致的白嫩女娃娃。 她眉目如画,身上衣衫破旧脏污,却也挡不住裸露在外面如破了壳的鸡蛋般的嫩白肤色。 最先开口的是李大娘,她脸上满是嫉妒,“她的伤口呢?” 她一想到自己小孙女被村民活活踩死,就一阵不平衡。 凭什么死的是她的孙女,而不是这个来历不明的贱骨头。 她骂上妩贱骨头,真是讽刺,前不久她还叫上妩一声“小主子”。 如今这般作态,实在寒凉。 李大叔是个黑心的,也是个脑子转的快的,他出声煽动众人, “既然她能自己愈合伤口,被蛇咬了那么多口都没事,想来我们吃了她的肉就能长生不老了!” 这句话是真的绝,算是将上妩推到火架上烤。 上妩早已没了心智,对这些话也不曾理会。 她周身瞬间萦绕一股红光,与其眼眸深处的幽光如出一辙。 随着红光四起,她的刘海被吹起,那抹眉心处的娇艳尽显无遗,早没有三七为她添上的几笔遮挡。 众人瞧了一阵唏嘘,不过片刻之后便响起一阵谩骂,“她是那个妖女,不是说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贱骨头活得久,指不定她的肉真能长生不老呢?” “那等什么,我们快把她抓住,反正也算为民除害,像她这样的天生命贱,也怪不得我们狠心。” “还帝姬呢?我呸,天生的下贱命。” 就在众人欲向她所在的方向一拥而至时,上妩丝毫不显慌张。 那些人还没挪动脚下步子分毫,便被一股外力震得四下纷飞。 好在地上都是沙子,也算是能保住命。 但处在墨宝身上的狗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墨宝猛然高飞数百米,一个翻滚便将身上的狗子甩了出去。 可想而知,狗子落地的瞬间命丧当场,却无人再理会他。 就连他的爹娘也没精力去管他,毕竟长生不老的欲望磨灭了人性。 众人被震得迟迟起不来身,就在他们各自叫苦喊疼之际,便听一道声音如鬼魅般传入耳中, “天降邪神,名曰烛龙,烛龙之火,焚尽万物,以吾血脉,献祭烛龙。” 很快,上妩指尖莫名其妙的渗出一滴血,这滴血就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飞至海面。 本是波涛汹涌的海面,此刻已然是轩然大波,海水倾倒刻不容缓。 被上妩召唤而来的烛龙在吸收那滴血后,赫然呈现在海面上方。 而刚才因上妩的缘故,被无形压制住的幼蛇,在见到烛龙后皆是四处逃窜,也不管其他的了。 众人皆是惊慌失措的姿态,连连拖着身子后退,生怕被喂了烛龙。 可惜上妩没能给他们生的机会,只见她又开口平淡诉说起这些人的归路, “助其永生,屠尽恶灵,入畜牲道,轮回九世,不得出路,期满将至,再定惩处,直消吾怒!” 这些话刚好被赶来的萧长逸他们听个正着,他们脚下皆是一个踉跄,难以置信的神色爬满脸上,无一人言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萧长逸,他抽出腰间破天弩就要冲过去。 看到这,三七赶忙拦住他,在萧长逸即将发怒的眼神下,他焦急开口解释, “没用的,如今她没了心智,不杀了这些人难平执念。” 三七知道,唯有上妩不断的杀人,他才有可能回归现世。 冥帝万年历劫一次,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 她需得释放天性,造下足够多的孽债才能回归炼狱,也算是历劫成功。 再者,这些人死一百回也是无可厚非,三七自然不会让萧长逸阻止了去。 就算要阻止,估计也是来不及了。 烛龙顷刻之间降下火种,而那些个丑恶嘴脸也消失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肉体虽灰飞烟灭,可魂魄却去了炼狱,想四大护法对冥帝旨意不敢违背的模样,估计这些人也是去那里受罪的料。 此刻身在炼狱各司其职的四大护法,在得到冥帝来自人间的旨意后,齐齐行礼,“得令!” 渔家傲的命运也算是终止在此处了吧! 因上妩的一滴血,烛龙不仅修复了之前被萧长逸弄伤的身躯,且已经不能用巫蛊之术来评判它的存在了。 它体内有了一丝来自冥帝身上的主神之力,焚尽九州不在话下。 烛龙很快注意到萧长逸一行人,且带着戾爪朝这边席卷而来。 三七手中月遮是个残缺的,自然不敢用来抵御烛龙。 而夜玄与夜玖固然武功上乘,可也无力与烛龙抗争。 非流见状,对着萧长逸大喊道,“阿逸,铃铛已碎,烛龙不再受蛊术操控,而我与澜山配置出来的药粉对它也就没用了!” “岂止是没用,现在它只听上妩指令,如今上妩疯了,估计也是不认得我们的,快逃吧!”三七心惊肉跳的,面上露出一副前所未有的畏惧。 他这话说的实诚,可几人只待萧长逸的命令。 萧长逸片刻思索后,急忙呵令几人,“快跑,不要回头,去冰窖!” 几人得到指令不敢多做停留,拔腿就跑。 待跑至一半时,夜玄几人才反应过来,萧长逸没有跟上。 回头望去,他竟与烛龙交战一起,破天弩发射出无数银丝将烛龙缠住。 萧长逸瞧见几人还在顿足,他冷声命令道,“快走!” 见到这儿,夜玄与夜玖两人哪里还能听他的旨意,各自拔剑上前就要帮忙。 说时迟那时快,三七一股脑的将没了理智的两人给打晕了,现在正捂着行凶的手嗷嗷直叫呢。 澜山满眼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指望他俩去帮忙,人还没到跟前,就被烛龙给拍死了。”三七回怼一句。 “得了,我欠你们,本来是不想用的,可惜没法了,老伙计,你可要撑住呀!”三七纠结再三,终是从怀里掏出一把类似于手枪的月遮,心疼不已道。 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等回头我就给你找个更好的弹簧。” “这是?”非流出声询问,他是真的不曾见过这般物件。 三七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之色,“我制作的,给它起名叫月遮,待会儿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快带他们两人去远处躲起来,小心遭殃。”三七看向被他打晕的两人,复又对着非流与澜山半开玩笑道。 很快三七飞身离去,来到烛龙面前。 找到合适的距离与位置,一切就绪,若想要用火药炸飞烛龙还需一个契机。 故而三七对着萧长逸大喊一声,“将它引到右侧后方那块岩石处!其他的交给我,记得躲远点。” 萧长逸本就控制不住银丝,听罢三七的话,他不作停留。 手上反转,牟足全力,顺势而下,将银丝力道全部集结到烛龙一侧。 第60章 赐下永生花 烛龙一声嘶吼,接着它整个身躯向另一侧躲避。 萧长逸找准时机收了银丝,立即抽身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出。 这边,烛龙没有束缚,因着惯性,直直朝着如铁桦树般坚硬的岩石砸去。 身躯坠落的那一刻,好巧不巧的被两侧岩石夹住。 愣是扑噔了两下也不得丝毫松动,这些岩石汇聚在此足足有千年万年之久,岂会如此容易打破? 三七佩服萧长逸的眼力,他本是想借助岩石的坚硬给烛龙一击,好让它有片刻迟钝,自己的胜算也大些。 如今倒好,威风凛凛的烛龙变成了一条虫。 且还是被夹在两处相隔甚远的岩石缝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它量身定制的呢? 不再迟疑,三七按动扳机,一颗带着能摧毁一座城池的子弹发射而出。 速度之快不容想象,就连萧长逸都看愣了。 三七见状,朝着他的方向猛扑过去,将他牢牢固定在身下。 “砰!”只听一声巨响,复又传来烛龙的悲鸣。 很快自下而上,天空上方皆是浓浓的火药烟熏,火药味弥漫在方圆百里之内。 而三七背部落了些许尘沙碎石,想来是因着岩石被炸碎的缘故。 他对自己的月遮信心十足,刚才那颗子弹虽有毁灭一座城池的能力。 但却能用意念控制范围,范围越小,则威力越大。 他是习惯了给别人挡灾,所以刚才扑倒萧长逸的举动绝非故意,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 萧长逸被三七压的喘不过气来,怒吼出声,“起开!” 三七这才想到自己还没起身,如今他也是知道萧长逸身子虚弱,不经压。 这要是压坏了,他得拿什么赔? 现在三七是恨不得给上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等萧长逸起身后,他才看清楚那条烛龙,不过也不算是烛龙了。 被火药炸的全成了一段一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炒菜呢?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萧长逸愕然,不由得问出了声。 三七晃了晃手中的月遮,一脸得意的又是一顿猛夸, “你说它呀!这可是我的老伙计,我给它起名叫月遮,我给你说它可厉害……” 萧长逸总感觉三七话里有话,像是有什么话等着自己,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猛然出声阻止,“说重点!” 三七调整好脸色,满脸堆笑,语气恭顺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重点就是,王爷能给我一根银丝吗?我的月遮里缺了一根弦儿。” “这么多年我一直未能寻到合适的材料,唯有见识了您的弩,我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厉害的银丝。” 听了三七的话,萧长逸心中思量,缺少一根弦都如此厉害,那要是补上这根弦该当如何? 那它是不是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三七这个人到底如何还需观察些时日,为此,他清了清嗓子,淡淡开口道,“再说吧!” “嗯,好!什么?”三七还以为他会看在自己帮他解决了烛龙的份儿上,给自己一分薄面。 不曾想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但又开罪不得,只能讪讪道,“再说,再说!” 这时,躲在远处的澜山与非流也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做到的?”澜山从非流身后探出一颗脑袋,看着不远处的景象,惊地不能自已。 接收到澜山那副崇拜的模样,三七飘了,“厉害吧!就说我有办法,天下还没有月遮不能搞定的事儿。” 澜山看不得三七嘚瑟模样,故而怼道,“既然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还害的我们受这么多苦?” “嗨,我那不是什么吗?”三七被澜山问的心虚,打着马虎眼哼唧着。 澜山不给他反应的余地,追问道,“什么?” 三七无语,他能不说吗? 毕竟若是告诉他们“自己要让上妩永无止尽的杀人,攒够孽债,回归炼狱,自己也能回到现世”。 这话要是说出口,几人能把他活剥了。 萧长逸懒得理会三七能说出一二三来,他就是没有实话的人,指望他说实话,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的好。 他转而往非流身后瞧去,没见到夜玄他们,一颗心跟着揪起来,“夜玄与夜玖呢?” “他们见你与烛龙缠斗,都想要帮你,三七拦不住,故而将他们给打晕了,我和澜山把两人搁置在安全的地儿了,放心吧!”非流解释道。 听罢非流的话,萧长逸才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三七见几人好像都忘记了他家冥帝大人,因而大着胆子指了指悬浮在半空的上妩,“那她怎么办呀?” 几人这才齐齐看向上妩,她的模样虽未变分毫,可眼眸当中再无一丝清明,全被幽光覆盖。 永无止尽的妖艳,周身被红色光芒笼罩着,想要近她的身难如登天。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上妩这才将目光投掷在几人身上,来回几次,她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萧长逸身上,不曾离开。 就那么无神的盯着他,好似不是在看萧长逸这个人,而是被他身上的什么东西所吸引了。 “这是什么情况?”非流语气中皆是焦急,最先开口道。 见没人回答,三七才故作猜想,“哎呀!像她这种情况在我们那儿里叫做“摄魂”,魂被阎王爷给摄走了,要想再回来,那还要看她对人间还有留恋没?” 他说的也没错,当初冥帝大人身边的四大护法,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自己。 要想冥帝大人在失去意识后回归本心,需得借助外力作用,而这外力嘛? 他看了眼萧长逸,又扫了眼上妩,像是看好戏的在心中“呵呵”两声。 自然是冥帝大人所在意的人,唯有那人能唤起她心中清明。 虽然非流与澜山都不相信三七的话,认为他是胡编乱造的。 可当两人看到上妩,直勾勾的盯着萧长逸打量时,他们心中一片沉默。 三七是个人精,他将萧长逸往前一推,因着萧长逸没能反应过来,就径直朝着地面摔去。 他身体实在没力气,为此也不再挣扎,等待着与沙地的接触。 可惜他并未等来,是围绕在上妩周身的红光将他拦住。 就在他欲要起身之际,红光竟越缠越紧,直直将他带离地面。 非流一阵慌张,欲要伸手去拉住萧长逸,却被三七从旁拦住,他一脸淡然模样, “别急,难不成你认为上妩会伤害他,若真是要伤害,就我们几个早就到阎王殿去报道了。” 话糙理不糙,非流竟还觉得很有道理,他虽不知上妩为何如此诡异? 但也不会相信上妩会伤害萧长逸,或许是察觉到萧长逸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就算是没了心智,也能从他们几人当中找到他的气息。 红色幽光将萧长逸带到上妩面前,萧长逸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说些什么? 难道说,本王以为里正一家都是纯善,可李大叔的所作所为早就颠覆了他的认知。 难道说,本王只是不想带着你亲身涉险,可哪里才算不危险? 把上妩丢在李大叔手中,便是最危险的决定。 萧长逸眉心微拧,他第一次感受到情绪所带来的矛盾。 上妩自顾自言道,“你身上的禁制真多,看着是个不长命的!” 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悲悯,听得萧长逸沉默不语,他就这样静静看着上妩。 “吾愿降下福祉,赐你永生花。” 此话一出,上妩手心雾气缭绕之间,竟真的幻化出来一朵如她手掌般大小的永生花。 永生花的模样与曼珠沙华多有相似之处,唯一能一眼辨认的关键在于它们的颜色。 曼珠沙华开于幽冥河畔,视为凶兆,是暗沉的红色。 而永生花开于太虚幻境,视为吉兆,是纯白色,花蕊中间还略显一抹淡黄色。 萧长逸看到眼前的永生花,他才彻底醒悟过来。 此人绝非上妩,上妩胆小怯懦,从不会这样毫无遮掩直视他。 他怕极了,怕上妩不肯回来,故而脸上骤然凝聚一股惊慌,“她…还会回来吗?” 上妩见萧长逸不接下她所赐的永生花,而是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回来又有什么用,她胆小怯弱,只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真的还想要她回来吗?”上妩终是问出心中所想。 第61章 重塑经脉 此话一出,萧长逸便陷入了沉思当中,是他嫌弃上妩累赘,才将她丢给别人照看。 可他从未理会过上妩的情绪,他好似忘记了,上妩是最怕被人抛弃的呀! 他压下那股子心悸,只说了一个字,“想!” 一个字代表了萧长逸所有的情绪,他从不是一个别扭的人。 唯有此刻面对与上妩有着同样一张脸的小姑娘,他突然横生一股不自在。 上妩转而将话题引到别处,“吾赐下的永生花,你还未曾接受。” 萧长逸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也不想惹了此人不快,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欲要收下那朵花。 可还未等他触及永生花的一角,它便消失在眼前,不见了踪影。 这时,他才意识到世间之事不能一概而论,读书人常把“子不语怪力乱神之力”挂在嘴边,如今他也模糊了边界。 心中反问自己,“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吗?” 若是有人说没有,那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难道都是虚幻吗? 不待他多做反应,便感觉身上一股暗流涌动,十分霸道,似要冲破身体,将他生生撕裂。 他强忍着那股子躁动,冷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痛吗?”上妩不答反问。 她也没指望萧长逸能回答她什么,自顾自言道, “怎会不痛,被永生花重塑经脉,算是抵得上抽筋剥骨,不过很快你就会感谢吾的。” “阿逸!”非流最先发现势头不对,担忧的唤了声萧长逸。 复又将目光望向半空中与上妩一般模样的小姑娘,哀怨的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见这架势,三七顾不上旁观了,他是真的拿不准现在的上妩会不会伤害萧长逸。 若是伤了萧长逸,那自己的银丝不就泡汤了嘛? 但若是帮着萧长逸说话,冥帝大人会不会认为自己和他是一伙的呀! 难得他直挠头,愣是想不出好办法。 好在上妩不急不缓的解释了句,“吾助他重塑经脉,可有错?” “重塑经脉。”非流口中念叨着这几个字。 后又一脸激动的表情看向上妩,不敢置信的问了句,“你是说,阿逸的内力能恢复?” 上妩并未理会非流,对她来说,这等凡夫俗子无需理会。 若是非流知晓上妩把他归为凡夫俗子,不知作何感想。 虽未得到确切的答案,但非流已然激动的不能自已。 足足持续了有半个时辰之久,萧长逸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不仅如此,他似有所感,这副身躯内力充盈,那股子霸道的气息是他所熟悉的。 为此,俊脸之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意,让他本就阴鸷的眉眼之间,多了一丝光亮。 不过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又恢复从前冷漠姿态。 在他来不及反应之时,上妩倾身上前,围着他打量了一圈。 方才飞至他面前,用一双烈焰般的眸子死死盯着萧长逸。 随意开口道,“原来你长这样呀?” 在萧长逸不解的眸光之下,上妩继而道,“内力充盈的你,是否能护得了她?” “只要有本王在,她也定然无恙,本王不会让人再欺辱她分毫!”萧长逸给出了最深情的誓言,眼中的坚定不容作假。 上妩对他的誓言不置可否,反而用长辈口吻与萧长逸说道, “少年,莫要说大话,人世间爱恨嗔痴皆是罪,她也不例外坠落其中,倘若伤害她最深的就是你呢?” 萧长逸不解她话中含义,不待他问清楚缘由,便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吾此次现身,不过一个时辰而尔,既然来了,就都送大家一件礼物吧!” 此话一出,上妩不作停留,抬手一挥,顷刻之间皆有一道红光顺势而下,将三七几人缠住。 片刻须臾,体内涌现一股暖流,暖流划过之处皆是一阵舒适。 很快红光便消失不见,而几人也感觉到身体上的疲惫也跟着消失了,现在全身上下是使不完的力气。 三七心中腹诽,送萧长逸那么贵重的礼物,还帮他重塑经脉呢? 而送他们几人这么廉价的礼物,冥帝大人你真的不是区别对待吗? 他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是不敢显露分毫,毕竟冥帝大人并不知他来这个朝代的任务。 帮助冥帝大人回归炼狱,是四大护法给他的任务。 若是真的惹了她老人家不乐意,自己的脑袋就得葬送在这儿了。 不过上妩好似察觉到他的小心思,故而幽幽开口,“此乃“生道”,未来可保你们一命,算是替她种下的善缘吧!” 在场之人皆不懂上妩话里的意思,不过三七却是听得真切。 未来上妩注定嗜杀成性,而曾经的朋友、亲人与她有关的一切都会受到波及。 如今有了冥帝大人的这道符咒,可能还活的长些。 刚才三七是怎样吐槽冥帝大人的,他现在便是怎样把话给拉回来的,心里那是夸的一个天花乱坠呀! 此时被众人遗忘的墨宝呜咽出声,它只敢小声呜咽。 但若是真的悲鸣出声,那便是撼天动地了。 “哦,还有你。”上妩这才注意到墨宝,随手也帮它修复了伤口。 随即墨宝便又恢复了鲜活的模样,它虽被世人奉若神明。 可其实并未有神的特质,被人刺伤了也会疼痛,也需要时间去愈合。 毕竟这个朝代哪里真的会有神明存在? 至于为何冥帝会存在于此,主要是她可打破空间屏障,随意穿行,历劫人世。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上妩才对萧长逸道,“吾还你个想要的上妩。” 很快上妩眼中恢复清明,耀眼的星眸格外好看。 这般清澈的眼睛,是他的上妩了。 在她周身红光消散之际,萧长逸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小姑娘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好似一切都是梦境,待上妩再次醒来之时,记不起来处,更记不起归处,这便是萧长逸想要的上妩。 而这期间发生的事儿,萧长逸也不打算告诉上妩,她只需做他怀里的小姑娘即可。 没必要卷进可怕的梦魇之中,无法自拔。 因着上妩的回归,萧长逸内心无以言表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大脑。 并未意识到刚才那人说还他一个想要的上妩,到底是什么意思。 带着上妩飞掠沙海,满地的尸身无处安放。 而那些个幼蛇没了控蛊之人的操控,想来也不会造成祸事,为此萧长逸并未赶尽杀绝。 直到看到夜玄与夜玖的身影,萧长逸才堪堪落地,来到两人身旁。 “主子,你恢复内力了?”夜玖喜形于色,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萧长逸点头示意,连带着吐出一个字来,“嗯。” 就这一个字也让夜玖欢喜的不行,平日里一副冷淡神情的夜玄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不过他是个内敛的,面上还是一副冷淡。 刚赶过来的三七,看见夜玄与夜玖两人赫然立在对面,一副受挫模样自言自语道, “咦,我就不明白了,我的手劲儿都这么小了吗?” “手劲儿小不小,我是不知道,反正我和夜玄是被体内一股暖流给击醒的,醒来之后感觉神清气爽。”夜玖此刻也很疑惑。 心想,自己这是武功又精进了吗? 莫得了还不忘补充了句,“就连你打晕我的地方都感觉不到一丝酸痛。” 夜玖不知道的是,这是上妩对他与夜玄的馈赠,未来如何她无法预测,但有了一道符咒总归是放心的。 这话说的三七都不好意思回嘴,毕竟是他动手在先。 可一回想到当时处境,便又觉得自己是救了他俩的小命,怎么现在自己竟还有些对不起他们的感觉,奇了怪了。 不过很快他便不再纠结此事了,因为发现此处不止夜玄两人。 还有那个让人既同情又憎恨的岚秀秀,以及当初跑到李大叔家报信儿的小海。 众人齐齐望向岚秀秀,她现在脸上神色如常,但却不能肯定她不会再搞幺蛾子。 “你们是谁呀?”岚秀秀满脸惊恐,像是怕生,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吓晕了过去。 第62章 玉面郎君? 小海上前连忙轻声细语的哄道,“别怕,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世上最好的人。” 这话确实有用,岚秀秀很快安静了下来。 三七有些傻眼,这啥情况? 他将目光看向几人,来来回回几次,最终把目光锁定在非流一张一合的嘴上。 接收到信息后的三七,此刻心中百感交集。 小说里都不带这么写的,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真的失忆了。 还是在差一点做了就要毁天灭地的事儿后,失的忆,不会是假的吧? 可惜他盯着岚秀秀看了好久,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萧长逸先是看了眼有些痴傻的岚秀秀,复又开口询问起小海的去处,“小海,以后你打算去哪里?” “公子不必担忧,俺就在渔家傲待着,哪也不去,如今没了烛龙,出海打鱼养活俺与秀秀姐是没问题的。”小海很实诚,说了自己以后的打算。 听着小海的口音,三七越想越觉得,怎么和他家乡的口音这么像呢? 心想,要不是后来他去了部队需要讲普通话,讲习惯了普通话,便一直说普通话了。 如今若非小海,他都不记得家乡话是怎么说的了。 “这样也好。”萧长逸扫了眼岚秀秀,强压下心中那份疑虑,淡淡开口道。 小海见萧长逸没能反对,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 复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收敛笑意,认真对着萧长逸几人重重鞠了一躬。 岚秀秀见状,也有一样学一样的。 在几人错愕的目光下,小海先是抿了抿唇,才缓缓开口, “渔家傲造成如今这般局面,皆是村民自私自利,冷漠姿态,泯灭人性,怪不得其他。” 小海压下那股子痛苦,看了眼旁边的岚秀秀,多了释然之色, “如今秀秀姐既然忘了,那就忘记吧,还望大家不要怨她,她也是苦命的人。” 萧长逸并未向他表态,而是问出了一个让人头疼,却又不能回避的问题,“官府若是来查,你可想好应对之策?” 他想的长远,也比较现实,毕竟渔家傲内这么大的动静,官府不可能不知道,也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要不就说遭遇水匪袭村?”小海试探性的想出了这么一个说辞。 不等萧长逸言语,三七顿时被小海的理由给逗乐了,故而和他半开玩笑, “大哥,你能现实点吗?你看看那些人都被幼蛇给啃成啥样了,还悍匪,谁信?” “那俺咋说?”小海深知自己将事情想简单了,满脸沮丧看向三七。 三七两手一摊,一副“你问我我问谁去”的姿态,呈现在小海面前。 很快非流、澜山、夜玄与夜玖轮番想出了一个解释,却都被三七一个个给否决了。 最终,大家一致盯着三七,齐齐问出一句话来,“那你说怎么办?” 三七知道把几人都给惹毛了,也不敢多嘴,生怕几人抡起拳头揍他。 他可是最和善的人,打打杀杀的世界早就离他远去了。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经常作案,进牢里去?”澜山终是看不惯三七一副欠揍模样,这才夹枪带棒暗讽他。 三七自动忽略澜山的怒意,故作娇羞,“错了,人家是赫赫有名的玉面郎君,年方十七,哪里做过牢底?” 这等做派,让澜山一阵恶心,连带着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澜山不服气的嘲弄道,“就你?还玉面郎君,吓唬谁呢?” 三七点头,一副认真模样,看的澜山一个激灵。 适才反应过来,不确定的开口又问了句,“真的是玉面郎君?” “如假包换。”三七做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对着澜山挑眉弄眼。 一听这话,澜山哪里还淡定的了。 谁人不知这些年江湖上兴起的玉面郎君?传闻说他长了一张妖孽般的俊脸,是个妥贴贴的采花贼。 且还是那种男女通吃的,这能不让澜山害怕吗? 三七见澜山一副提防自己,像提防贼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后来是萧长逸想了个法子,才算是了结了此事。 不过正因为是萧长逸想出来的,三七才好死不死的来了句, “这不,咱修炼的还不太行,不像王爷这般厉害,牢底做了几年呀?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这话一出,澜山顿觉脸疼,心里算是记恨上三七了。 萧长逸命几人清理干净,因上妩血液孕育出的虞美人,哪怕是岚家那些种植着的都没有放过。 此刻,他们一行人忙活的不行,唯独上妩睡得香甜,不知道自己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尤其是非流,看着好好的虞美人就这么被人给糟蹋了。 而且那人还是自己,他就心疼的不行,可谁让这是秘密呢? 没办法,只能忍痛割爱,来护上妩余生周全。 后来萧长逸问过非流,可在岚秀秀家里发现了什么线索,可惜非流只摇头。 如今岚秀秀疯了,自然也问不出,她家里的那些虞美人是怎么来的。 好像有人下了一盘棋,他也无意之中成了棋局上的一颗棋子。 只是不知的是,手持棋子之人把他安在何处,又起到什么作用? 听了萧长逸的话,小海立马跑去县里通知官府,不过在半路上,他便看到几个官差正朝着这边儿赶路。 小海按照萧长逸教自己的说法,与官差重新说了遍渔家傲的事儿。 官差一听是有海兽作乱,顿时吓得两眼发晕,可惜他们是要回去复命的,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因而随着小海一同去了渔家傲,沙滩上到处是尸体,人山人海的。 且他们的身上的伤口,确实像是被什么惊悚的动物给啃咬出来的。 正当他们摇摆之时,小海指着海面,大喊道,“官爷,你们看,就是那个海兽,还好几只哩,怪吓人的,咱快点走吧!” 官差们擦亮眼睛,齐齐望向海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全是黑乎乎的海兽。 现在他们百分百信了,是海兽将渔家傲的村民都给咬死的事实。 丝毫没有察觉,躺在沙滩上的尸体数量有所出入,与渔家傲的村民数量对不上。 这也怪烛龙,烛龙因上妩之血,异常凶狠,降下火种,焚烧了将近一半的村民。 李大叔与李大娘就在其中,如今早已灰飞烟灭,不剩下什么了。 得到了证实后,官差都屁滚尿流的,逃也似的出了渔家傲,生怕被海兽吃了去,哪还管其他的事儿? 就这样不久后的将来,渔家傲的村民都被海兽给弄死的消息便传开了。 百姓们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容不得其他人不信。 萧长逸想到渔家傲这么多口尸体搁置在一处,不去管也不是办法,便让非流他们帮着小海去处理尸体。 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火化,一把火烧的什么都不剩,只留下满天的灰尘证明他们曾来过。 萧长逸一行人接连两天都住在渔家傲,休整好后,等夜玄他们去县里头购置好马匹,一行人才算离开此地。 小海与岚秀秀都来送行,人生苦短,或许再无相见的可能,多少生出一丝不舍。 离开的时候是黄昏,等一行人行至县城里,找了家客栈落脚。 第63章 够阴的 吃过晚饭后,大家都进了各自所在的客房。 由于上妩还未醒来,萧长逸怕她有危险,故而他与上妩住一间客房,算是照顾她。 期间非流给她把过好几次脉,最后留下一句重复了不下三次的话,“并无大碍,只是嗜睡症作怪。” 一听嗜睡症,萧长逸不淡定,问了非流好些有关嗜睡症的问题与忌讳。 惹得非流有些头疼,心里吐槽,“这该不会是养了个闺女在身侧吧?” 不怪非流多心,实在是萧长逸如今婆婆妈妈的性格,与他之前孤傲待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就连三七明里暗里都会吐槽上一句,“我看你呀!不是在养侄女,而是在养祖宗。” 因为曾经伤害过,也曾后悔过,如今的萧长逸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这一夜注定是不太平的,萧长逸让夜玄与夜玖去查了这处县城在职的官员是谁,以及他的政绩与风评如何。 李大叔当初说渔民赋税繁重,上头压榨的他们缓不过来气。 若不及时缴纳赋税,就要被拉去水坝上做苦力,不给工钱还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没有一丝人权。 当时这些话全被萧长逸记在心里,渔家傲的渔民虽然都死了,但该自己做的事儿却是一件也不能落下。 等夜玄与夜玖回来禀告后,萧长逸才下了一个差点惊掉两人下巴的命令,且让夜玄与夜玖心中不解的很。 萧长逸自然知晓两人在想些什么,方才提点道, “此处的县太爷不是个善茬,若是因着本王的权利,确实可以治他个滥用职权、搜刮民脂的罪,可之后呢?” 不待两人回应,萧长逸手指轻轻敲击着安置在窗前的茶几,自顾自言道,“之后再派其他官员来接手?” 夜玄与夜玖听萧长逸如此说,他们一想也认为是这么个理,毕竟有的是能胜任的官员,何不派个合心意的? 不过还没等他们点头,便见萧长逸一双晦暗如深的眼眸,盯着窗外街道出神儿。 街道上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十分热闹,停顿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此处往来通商颇为繁杂,没有个五六年是理不清这里头的门道的。” “如今在位的县太爷虽是个好贪的主儿,可他治理的一方却是难得的有条不紊,只是这心有些歪了。” “既是如此,何不用点别的手段逼他就范呢?”萧长逸说这话的语气虽是平淡如水,可俊脸之上满含阴险。 别的手段?夜玖一颗心紧绷起来,主子你说别的手段,可这别的手段也太损了吧! 明知县太爷是个信鬼神的主儿,还欲要让他与夜玄三更半夜的跑去装神弄鬼,吓唬县太爷一番。 说的好听点,是为了让县太爷明白一个道理。 不应该轻贱百姓,更不应该打着官府的名号去肆意敛财,且还是从百姓上交的赋税当中作妖。 但从不好听的层面来讲,就是主子你腹黑狡诈。 夜玖只敢心里想想,他面上自然不敢泄露丝毫情绪,生怕被萧长逸知晓后,又是一番历练。 夜玄与夜玖领了命,便离开了萧长逸所在的客房。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三七一脸坏笑,从隔壁客房门口走过来的场景。 一看这表情,夜玄一双锐利的眼眸射向三七,似要把他射出个窟窿来。 见这情况,三七就知道要坏事了,连忙双手抱拳解释道,“路过,路过。” 夜玖最先看不下去,白了三七一眼,一副我不信的表情看向三七道,“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还说是路过,你骗谁呢?” “我就是听了那么一点。”三七用手比划着,就那么一点的姿势。 可惜面前两人都不信他,他实在没法儿,破罐子破摔坦白道, “我是全听了去,那不能怪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小阿妩怎么样了,一走到门口还没敲门呢,就听你们在里头嘀咕,没忍住也就偷听了去。” 自从萧长逸交代了三七,不可称呼上妩的全名后,他便自动称呼上妩为“小阿妩”。 毕竟上妩帝姬在其他人眼里可是死了的,若是再称她上妩,恐引起诸多民愤。 夜玖见三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搞笑,他偷听墙角还有理了? 三七不理会两人不和谐的目光,转而一脸谄媚的搓搓手道, “你们今夜捎我一个呗!想我堂堂玉面郎君,对这等事儿轻车熟路的,上手比你们快。” 不等夜玄两人表态,只见三七又自顾自地吐槽道,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们家主子还够阴的,想必这一波操作下来,那什么县太爷得多做上多少善事去积德呀?” 说完此话,三七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的,指不定是刚才的话,被屋内的萧长逸给听了去。 他心中猛然得出了个结论,以后可不能开罪了萧长逸去,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这个朝代当中,有些人信奉鬼神,那是把它们装到骨子里的。 若是身边有一点子不顺当,都会以为是自己的言行举止触怒天威,之后做事说话都非常的小心谨慎。 而萧长逸直接让夜玄与夜玖装神弄鬼,去吓唬县太爷。 想必他老人家都得三天不合眼,去想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日后积德行善是少不了的。 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隐患,可也足够用三五年的光阴扶持一位新的官员,到那时再罢黜这老匹夫的官职也不迟。 如今渊帝昏庸无道,听信世家权贵,任他们在朝堂上为所欲为。 卖官鬻爵的勾当也从未停息过,寒门子弟再无一丝机会登科入仕。 苛捐杂税繁重,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如此反复下去,这苍玹迟早要被人给反了去,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三七看的明了,自然也了解萧长逸的心思。 但他还不知萧长逸有没有野心,去推翻世家权贵,重振朝纲,做这苍玹的掌权人。 最后,在三七的软磨硬泡下,两人终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毕竟有这么一个被江湖上人人称道的玉面郎君在,做一些阴险的事儿也是顺利得很。 等他们三人回到客栈已是后半夜了,几人累的不行,皆倒头大睡。 直到天一亮,满城风雨,无不是在谈论县太爷昨夜见到了掌管炼狱的冥帝。 第64章 执念难消,纵身一跃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替冥帝办事的阴阳判官。 阴阳判官说他不思百姓疾苦,大肆搜刮民脂,冥帝震怒要带他回炼狱受罚。 他吓得不能自已,不断求饶,冥帝感念他一片诚心,说只要他知错悔改,便免去他的责罚。 吓得他连连磕头答应,一个劲儿的表忠心。 至于县太爷为何这般确信是冥帝大人降临? 主要还是三七的功劳,临走之时,冷不防地将县太爷府院内种植着的罗汉松给炸了个粉碎。 罗汉松是长寿、守财、吉祥的象征,被县太爷宝贵的很,时不时就亲自浇浇水,除一下周遭的杂草。 如今被三七的月遮炸成了渣渣,他哪能平静的下来? 硬是以为冥帝大人这是不想要他长寿呢。 惊得他一大早就去了库房,将额外收揽的税收,麻溜的让官差退回到各家各户去。 这些还不算什么,他又去了水坝,看到府衙派来的监工正在鞭策苦力。 他跟一阵风似的冲过去就是一脚,踢的那监工摸不到头脑,只能一个劲儿求饶。 但心里却是想着,这位县太爷又抽什么风? 平日里他们如此对待苦力,也是县太爷自个应允的,如今倒像是中了邪一般,开始数落起他们的不是了。 在这边远的北海一带,有什么风和什么浪不出一个时辰的事儿,便能传的人尽皆知。 这不,百姓们对县太爷又是感激,又是好奇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冥帝大人。 为此,还有好些百姓对冥帝大人显灵,惩治贪官而叫好连连。 平日里都不敢提及的存在,却成了百姓口中的保护神。 三七这波操作,真是让冥帝大人开了脸。 他心里也美的不行,想着若是冥帝大人知晓这都是他的功劳,会不会奖赏他点什么呀? 他不贪心,只想回到现世后,能多加几年的寿命,最好能再加上五六十年的寿命。 上次他说不贪心,希望冥帝大人给他加上三四十年的寿命。 现如今,一张口竟又变成了五六十年的寿命,不知道的还以为炼狱是他家开的。 萧长逸他们在客栈用完早饭,又让客栈里的小二备齐了路上要用的干粮,一行人骑着马算是彻底离开了北海一带。 …… 与此同时,北海断崖上,一位身姿纤细的女子负手而立。 她望着平静异常的海面,一张俊俏的脸蛋上是无尽的思念与悲凉。 “岚风,你常说我们没有结果,如今看来是这样的。” 片刻停留,她苦涩一笑,道出心中凄凉一片, “若非我对你太过执念,不顾伦理纲常与你厮守一处,也不会害得爹娘接受不了事实,最终以自杀的方式,来无声的反对我们的情根深种。” 岚秀秀用最为平常的语气,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但她并无悔意,有的只是执念。 她接着自顾自言道,“我这一生造孽无数,无数人因我而死,但我却丝毫不会怜悯他们,是他们先对不起我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你等着我,哥哥,秀秀这就来找你,黄泉之路希望还能赶得上与你一世轮回。” “到那时我们不是兄妹,我想让你给我一场风花雪月。”岚秀秀满脸的希冀与向往。 最终她以最安然的方式跳了海,海平面不会因为她的一丝波动,荡起涟漪。 就如同当初岚风被人绑着千斤重的石头,沉海一样无声无息。 人命可贵,可有些人不愿如行尸走肉一般安逸此生,只想要获得解脱,不被这世俗的愚昧无知所玷污分毫。 情爱一事到底如何?大抵只有岚秀秀与岚风一般无二吧! 他们可以跨越无法跨越的沟壑,来到彼此面前,走一场人间百态。 最终身归大海,无牵无挂,只愿来世安好,不被世俗羁绊。 当初,非流给岚秀秀吃了能让人遗忘一切的药丸,为何她还能记得无比清楚呢? 有些事情,有些人注定是忘不掉的,它就像是宿命,时时刻刻提醒着你,那人曾经来过。 住进岚家的神秘人曾给过岚秀秀选择,岚秀秀选的是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可惜那药对她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记得深沉。 她自始至终从未忘记过,之所以在萧长逸他们面前假装忘记,也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是她对不起他们。 尤其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她本该无忧无虑,不被世俗腌臜的人心影响,却因自己的疯魔造就了她的苦难。 当小海发现岚秀秀不见之后,他到处去找人,可却终是没有结果。 后来他找累了,也就不找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能感受得到岚秀秀的眼神,时常空洞,又时常有神儿。 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了,只有她心里清楚。 也许这样离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 两日后,萧长逸一行人终是抵达了帝都皇城,由于他是偷着离开的,如今回府,自然也要偷着回。 顺着来时的道路,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到了摄政王府。 寂如海听门房处的小厮火急火燎的来报时,他是止不住的发寒。 当初姑娘跟着去了北海,也不知道与王爷在一处不? 若是不在一处,他都能想象的到,自己下个月躺在榻上无法动弹的模样。 就这样悬着一颗心,赶去了王府门口迎接。 等见到萧长逸后,他一个噗通就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嘴里还告罪道,“老奴有错,没能看好姑娘,姑娘丢了!” 寂如海面色愁容,不敢直视萧长逸,他也是派府上的暗卫沿着官道去找过姑娘的,但回来的人都说不曾见到姑娘。 姑娘去的时候带走了墨宝,墨宝日行万里的能耐,他也是见识过的,能找到她的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这些天他吃不好睡不好,终于盼来了王爷,他也是希望王爷能去找找姑娘。 他想,若是姑娘和王爷一道回来就更好了,可是刚才他明显没瞧见墨宝那个大块头。 自然而然的认为,上妩没有与萧长逸碰面,现在还不知道她在哪里流浪呢? 萧长逸丝毫没有理会寂如海,而是翻身跳下马背,大步朝着府内而去。 就在寂如海以为王爷不责罚他时,冷不防从他背后传来萧长逸冷若寒蝉的嗓音,“记得去领鞭子!” 寂如海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他心里止不住的担忧,嘴上呢喃道,“完了,姑娘真丢了!” 澜山慢悠悠的抬步上前,来至寂如海身侧,略带笑意道,“寂管家,你哪只眼睛看到姑娘没跟我们回来?” 寂如海不去看澜山,而是自顾自地叹气,“王爷罚我鞭子,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再说了,姑娘去的时候带走了墨宝,如今不见墨宝的身影。” “哎,也不知道姑娘去了哪里,能否照顾得了自己,她有没有挨饿……”寂如海越说越酸涩,连带着皱紧眉头。 第65章 小姑娘在啜泣 非流受不了寂如海这么无止境的哭诉下去,故而上前一步反问道, “寂管家想来是花了眼,你说阿妩没和我们一处,那刚才阿逸抱着的是谁?” 一听这话,寂如海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双尽显担忧的眼睛,此时睁的老大,脱口而出,“你是说姑娘回来了?” 非流郑重的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了他。 不待寂如海欢喜,方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眼前的非流,是活生生的非流。 他老眼一红,激动的出声询问,“公子,你好了?” “多谢寂管家关心,如今我已然大好。”非流在寂如海关切的目光下,原地转了一圈,示意自己真的无碍了。 高兴过后,寂如海又皱起了眉头,疑惑不解道,“那王爷为何还要罚我鞭子?” “这都不懂,也难为你在萧长逸手底下活这么久了!”三七在一旁忍不住吐槽了句。 复又淡淡提醒寂如海,“你没有看护好他的掌中宝,一顿鞭子算是便宜你了。” 寂如海这才注意到非流旁边站着一个身姿挺拔,过分好看的少年。 少年一身桀骜不驯的模样,当与莫小侯爷如出一辙,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崩溃了。 刚送走了莫小侯爷,这是又来了一尊大佛不成? 他有预感,王府以后安生不得,想着要不要提前与王爷说他要告老回乡什么的。 当然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 等寂如海调整好心态,方才仔细回想起来,眼前少年刚才说的话。 不消片刻功夫,他就明白过来了,可不就是那个理儿吗? 蒹葭院只要一出事,且这事还和姑娘有关,那他首当其冲被王爷责罚。 这顿鞭子不亏,也让他长个记性,寂如海心里是这么想的。 从夜玄口中得知,三七是萧长逸在外边新收的近身侍卫后,寂如海马不停蹄的让底下的人去安排住处。 夜玄与夜玖在府上都有单独的房间,而三七也不例外,且他的住处与夜玄两人挨着。 寂管家做完事儿后就去挨鞭子了,足足有二十鞭。 执行鞭子的人是他新调教出来的小厮,手上的力道自然是他这个老头子能接受得了的。 就这样一顿鞭子下来,也是打的他皮开肉绽,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 …… 这头,萧长逸还未踏入轩澈殿,便看到甘菊与艾叶两个丫头在院门口焦急等待。 夜玖先一步进府,就通知两人在此处候着,她们自然而然地知晓了王爷与姑娘一同回府的消息。 等甘菊两人瞧见萧长逸的身影后,脸上皆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萧长逸不作停留,随手将怀里的小姑娘丢给甘菊,淡淡说了句,“给她洗白净了,浑身上下难闻的很!” 他本是要惩罚两人办事不力,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但一想到上妩躲人的功夫,那叫一个厉害。 外加上若是罚了两人谁去照顾她呀!故而也就忍了下来。 抬步朝着院内走去,他步子走的很急。 毕竟身上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他现在一心想要沐浴,清理满身的风尘仆仆,独留甘菊与艾叶两人愣在原地。 起先开口的是艾叶,她语气中皆是不敢置信,“甘菊,你有没有发现,王爷和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比之前的气压更胜一筹。”甘菊抱着上妩,望向萧长逸消失不见的背影,感叹道。 复又补充了句,“王爷不仅恢复了内力,而且呀,连一根白发都看不到了。” 艾叶听了甘菊的话,欣喜异常,她是个没把门,什么都往外说, “这真是太好了,非流公子不仅解了毒,而且王爷的内力也恢复了,没想到这一趟真没白费……” “快别说了,小心被王爷听去,治你的罪!”甘菊在一旁好心提醒道。 艾叶见状,连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为此赶忙闭了嘴。 府上知道非流公子中毒的人并不多,这件事儿是瞒着的。 千幻醉多霸道的毒呀!若是被人知晓有人能解此毒,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查出来飘渺道的踪迹。 甘菊与艾叶皆是暗卫营里出来的,且还是由夜玄亲自训练出来的高手。 她们对萧长逸的事情也知道的比其他暗卫多,故而知晓他师从飘渺道也不足为奇。 若非上妩的出现,她们想必会成为萧长逸的贴身暗卫,可想而知两人的级别还是挺高的。 这一觉上妩睡了好久,直到晚间才醒过来,醒来后的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身。 在观察到周围的环境后,她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北海的,怎么就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蒹葭院? 当她想到墨宝后,满脸的担忧,一股脑的翻身下床,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似一阵风般冲出了蒹葭院。 此时,在一处抄手游廊的尽头,见着了甘菊与艾叶两人,她们手中提着食盒,从远处大致一瞧,像是去蒹葭院的。 上妩见状,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中间未曾停下脚步。 她在府内跑了许久,去了很多处地方,都未见到墨宝的身影。 最终耷拉着一颗小脑袋去了轩澈殿,守在院门口的侍卫见是她,欲要去里头通报萧长逸。 可却被上妩及时拦下,她没打算去找萧长逸,只是一个人静悄悄的蹲在门口,伤心的抹着眼泪。 就在侍卫们左右为难之际,三七从拐角处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他在府上溜达了许久,期间想要和侍女们搭讪。 谁知她们皆是爱搭不理的姿态,各自做着手中的活计,真是和萧长逸一样冷。 他实在没法儿,无聊得很,便随手叫来一位路过的侍女,问了萧长逸的住处,这才寻到此处。 灯火通明处,他瞧见一个小姑娘蹲在门口低低啜泣。 随即快步上前来到上妩身边,蹲下身拍了拍上妩的肩膀。 上妩察觉异样,赶忙抬头,在见到来人是谁后,她又低下头自顾自地哭泣。 三七被小姑娘给自动忽略了,心中总归是有一丝不好受。 他虽不知晓上妩因何哭泣,但此处是萧长逸的寝殿,门外又有侍卫把守。 因而他也就顺其自然的认为,是上妩被人拦在门外,方才惹得她哭泣。 心想,这有何难。 他将人给抱起来,用大掌轻轻护住她的脑袋,足尖轻点,在侍卫们眼皮底下纵身飞跃高耸的院墙。 待他们欲要拦截,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三七进了轩澈殿。 寂如海并未知会府内众人三七的身份,他此刻正躺在榻上鬼哭狼嚎呢? 自然也没时间去通知,所以知道三七是谁的人也不多。 因而,侍卫几人不知闯入萧长逸寝殿的人是谁,但能在府内随意走动,且还穿着与夜玄统领一样的服饰。 他们前不久,无意之间听到有侍从说王爷收了个近身侍卫,想必就是此人了。 按理说,这种情况他们是需要拦下的,可王爷身边的近身侍卫不归他们管。 平日里夜玄他们进进出出也不会过问,几人皆是心照不宣,选择无视那人带着上妩进入轩澈殿。 第66章 美人露骨 殿内不曾掌灯。 三七带着上妩进来后,借着殿外早就掌起来的灯火,并未看到萧长逸的身影,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三七来不及看殿内的摆设,便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到了眼。 待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一口血就积攒在鼻孔处,欲要喷涌而出。 萧长逸此刻身着寝衣,且随着他刚才挥手掌灯的动作,胸口处露出一片光景,白皙的肤色,诱人的胸肌。 从发丝上滴落下来的水珠,浸湿了他的寝衣,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分明,谁看了能忍得了。 三七发现势头不对,赶忙捂住上妩湿漉漉的双眼,还不忘说了句,“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可是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去避讳这些,一双眼赤裸裸的盯着萧长逸看的不能自已,其间就差口水四溢了。 萧长逸懒得理他,而是坐在一旁的桌案前,翻阅起了积压许久的公文。 因着近两日赶路的疲惫,他在耳房内的浴桶里泡着泡着就睡着了。 若非听到寝殿内有动静,他还不至于这么快醒来。 如今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他的喉结流入衣襟里,真真是让人不敢直视。 不过三七是个另类,他秉承着有美男不看是傻子的原则,愣是看的津津有味。 等他发现手心温热的液体如洪水般涌出时,才注意到他还有正事没办。 接着赶忙收敛起痴迷的神色,换上一副气凶凶的模样,对着忙着审阅公文的萧长逸好一通指责, “你的侍卫也太不近人情了,小阿妩被他们拦在院门口,蹲在地上哭的小脸皱巴巴的,让人心疼得紧。” “往后你要是不好好对她,那我就带她走。”他莫得了还不忘来上一句,让萧长逸抓狂的话。 “你敢?”萧长逸一听三七要将上妩带走,他就忍不了了。 全身戾气在此时尽显无遗,连带着手中翻看的折子被他摔在地板上。 这架势,不仅是三七,就连上妩也不敢哭泣了,连忙擦了擦小脸上的泪珠。 复又甜甜的朝着萧长逸一笑,这笑比哭的都难看,惹得萧长逸一阵烦躁。 他大步走至三七面前,在三七愣怔之际一把夺过上妩。 将小姑娘抱在自己怀里,感受到怀里的充实后,他才算是活了过来。 萧长逸如今的情绪随时都有可能把三七撕碎,吓得三七转身就要逃跑。 如今萧长逸的内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外加上,自己手中的月遮是个残缺的,怎能与萧长逸身上的破天弩硬碰硬,他也只能舍下冥帝大人自己逃跑了。 还不等他挪动步子,萧长逸似是察觉他的意图,冷声叫停,“想跑?” 被看出意图的三七,心已经凉了一半儿,却强装镇定道,“不敢,我哪能逃跑呢?” 他心里却是犯着嘀咕,“冥帝大人在您这,不管我逃到哪里,始终还要顾及自己的使命,回到冥帝大人身边”。 但面上不显分毫。 “说说吧!”萧长逸打量了三七许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语气中的威压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三七不明所以,满心疑惑,“说什么?” 萧长逸很给面子的提醒了三七一嘴,“就从冥帝阿若说起。”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三七,他神情紧绷,手心拧出一把虚汗,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想到当初他第一次遇到上妩,瞧见她眉心曼珠沙华时,嘴上没个把门,随口便提了嘴,“冥帝阿若”。 他本以为萧长逸不打算追究,如今看来,正在此处等着自己呢? 见三七不答,萧长逸并未催促,而是将上妩的眼睛遮住,复又开口试探道, “本王记得在烛龙杀人的时候,你是无动于衷的,甚至还有些欣喜,这是何道理?” “那不是渔家傲的人该死吗?我当然欢喜的很。”三七提高音量,故作镇定。 萧长逸知道问不出实话,转而换了个话题接着道, “别的本王都可以不计较,也不会去刨根问底,但有一点你必须如实回答。” “你,对上妩是否别有用心?”萧长逸一双晦暗如深的眼眸射向三七,问出了他最想问的话。 三七迎上萧长逸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一字一句道, “三七立誓,此生都会誓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我这条命都是她的。” 每一个字都被他说的郑重,反而是让萧长逸有些不自在了。 他也不知怎的了,三七如此保证是好事,可他就是见了不舒服。 最终,摆了摆手将三七赶了出去。 三七见状不作停留,脚下生风,麻溜似的出了寝殿。 待他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时,才算是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殿内没了三七,周遭气氛过于安静。 萧长逸这才将附在上妩眼睛上的大掌拿下来,他将目光看向小姑娘。 此刻的小姑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触动他的心房。 透过刘海,他能依稀瞧见那抹令人窒息的鲜红,在有些暗沉的殿内显得格外刺目。 好在有刘海遮住了她眉心显现出来的印记,不然定会被府上其他人看了去。 他心里想着,一会儿让非流再给她遮遮印记。 萧长逸调整好语气,用细长漂亮的手指刮了刮上妩的小鼻子,“怎么?听三七说你被侍卫拦在门口,还哭鼻子呢?” 这是他与上妩的相处方式,上妩听不见声音,他便习惯性的在说之前刮一下她的鼻子,这样她也会注意到自己在同她说话。 不过这一切马上就会结束的,非流正在将灵蟒蛇胆入药,只要上妩服用后便能听到声音,辨别色彩。 她的眼中不会再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可随之而来的也会有触感。 有了触感之后,她能感受到人才有的感觉,不会在磕碰之后傻傻的不去在意。 思及此,很快萧长逸的思绪被小姑娘软糯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大哥哥在说谎,侍卫哥哥没有拦阿妩,是阿妩不想进来。”上妩焦急解释,生怕慢了半分,而连累侍卫们受罚。 萧长逸在听了小姑娘的话后,心里也多了一份自责,侍卫们并未拦她,但也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这也是自己之前给他们立下的规矩,除了寂如海与夜玄他们,谁都不能踏足轩澈殿。 他们听命行事,对于上妩自然不会随意放行,只是让他没能想到的是,竟也没有人来通报他一声。 看来是皮痒痒了,萧长逸心中有了计较,自然不会轻易饶了这帮侍卫。 第67章 体内还有一抹灵魂? 他一向最重视规矩,如今到了上妩这里,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真真是立在明面上的规矩,被打破的不堪直视。 萧长逸掩下心中思绪,半是试探的问了句,“阿妩为何不愿进来?” 上妩见萧长逸这般问话,她鼻尖一酸,紧接着泣不成声道, “小叔叔把…把阿妩丢给李爷…爷,不想要阿妩…了,阿妩很…很伤心,李爷爷后来…后来也丢下阿妩,阿妩被很多蛇咬了,就在后背。” 小姑娘边说边拿起萧长逸的大掌,朝着她的后背探去。 穿过云锦制成的衣裙,丝毫没有保留的让萧长逸的大掌附了上去。 萧长逸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便已然被上妩的小手带至她光滑白嫩的后背上,只是一瞬他便抽回了手。 缓了缓心神,片刻后方才温声细语地对上妩道,“阿妩,你这样让别人看你的后背是不对的,尤其是男子。” 上妩一张小脸写满了疑惑,糯糯开口道,“可你是小叔叔呀!” 萧长逸听完上妩天真烂漫的话后,满心不自在,是他污秽了,一个五岁的奶娃娃没必要懂得这些。 他这才想起刚才上妩说的话,里正一家不是什么好人,一切都是报应使然。 若非他们早就尸骨无存,萧长逸现在真想让人鞭策他的尸体成百上千次。 敢欺负他的小姑娘,真是该死。 就在萧长逸想着什么时,上妩一声尖叫,“呀!我后背的伤口都不见了。” 她不断用小手触摸能够得到的地方,发现真的没有那些丑陋的伤口了。 似是不死心,又试着往身上各处都摸了个遍,确实一处伤口都没有。 萧长逸察觉到上妩的小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也就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搪塞她, “非流给的药膏,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效了,真的一点疤痕都没有。” “是这样呀,那阿妩得谢谢非流哥哥。”上妩吐出一口气,转而笑靥如花道。 萧长逸对于上妩叫其他人哥哥呀姐姐的,已经不再管束了。 她这小脑袋里装的事情很简单,一是睡觉,二是贪玩。 对于人分三六九等,又如何排序这件事,她都不去理会,想必在她心里众生都是平等的吧! “阿妩,本王以后都不会再丢下你了,你能原谅本王之前的过错吗?”萧长逸压下心中苦涩,神色略显不自在道。 上妩见萧长逸如此保证,她眼中满是泪水,汹涌而出,躲进萧长逸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其间还打了几个哭嗝,萧长逸在一旁听着,都有些担忧她就这么哭晕过去。 好在上妩没有如他想的那般,等她哭够了,便自动从萧长逸怀里露出半张精致的小脸,怯生生道,“小叔叔,阿妩想睡觉。” 萧长逸随口应了一句,“嗯。” 很快他便见到小姑娘从他怀里下去,一双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到他床榻旁。 后又使尽吃奶的力气翻上榻,盖上锦被,就这么一躺下便没了动静。 萧长逸心中顿觉好笑,敢情这小姑娘早就想好了要在他殿内过夜的准备,没成想的是自己还真着了她的道。 他拿起桌案旁的公文,手持一根上等狼毫笔,只不过还没一会儿,就从榻上传来上妩焦急的声音, “小叔叔,阿妩忘记了问你,墨宝呢?它有没有回来,还有它的伤…” “它很好,伤口也愈合了,不必担心它,快睡吧!”萧长逸耐心解释道。 他想着非流说过,得了嗜睡症的人最好多睡觉,这样对身体好,故而他也便开口让上妩睡觉。 接着殿内又没了响动,当萧长逸再想着处理积压在一起的公文时,瞬间没有兴致。 他脑海中回荡起北海的那一幕幕场景,皆是对上妩的担忧。 萧长逸不明白为何一个人会失去理智,而变成另外一个人,难道上妩体内还有一个灵魂? 不,不可能,就算把这事儿告诉其他人,其他人也不会相信这种恐怖的想法。 但非流莫名其妙中了千幻醉,以及上妩的异常,好似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假象,而是难以置信的事实。 不管未来如何,他只需护好当下即可,哪怕有一天他会粉身碎骨,也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上妩的命运总在萧长逸的一念之间,无法想象,若是萧长逸视上妩为邪骨欲要除之,又当如何? 她这一生从未幸福过,也从未理解过人心的善与恶,活的卑微又隐忍。 怯弱的小姑娘何时才能看清这世道,成为掌握命运、来去自如的快哉人。 估计唯有她掌天下杀伐,断他人生死,才能真正的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萧长逸拿上妩当棋子,却从未想过总有那么一天,棋子会反的。 直到利剑刺破他身体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什么叫技高一筹。 这一夜,有上妩在身侧他睡的格外踏实与安稳,一夜好眠。 接下来的时日,上妩便没有那么悠闲了,她的空闲被萧长逸安排的满满当当,只要一睁眼便是两个字“学业”。 上妩虽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学那些东西,可萧长逸执意如此,总是板着一张脸教她这些,又是教她那些,累的她都睁不开眼来。 三七知晓此事后,抱着一颗好奇的心,赶忙来了萧长逸所在的书房。 这间书房很大,里面全是架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籍。 就连记载了各地风土人情的书籍也包含在内,真是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再看看前几天还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正趴在为她量身定制的小桌案旁呼呼大睡呢? 她露在外面的精致小脸上沾染了好些墨迹,经由她睡得不安分的小嫩手一抓,得了,成了个小花猫。 三七轻抬脚步朝着正前方走去,来到萧长逸的桌案旁,打量了一眼他所看的书籍。 这是一本兵书,他翻到的那一页,讲述的是瞒天过海的计谋。 “不是吧,你怎么把她训成这样了?”三七打断萧长逸将要翻书的动作,指了指左侧小桌案上,口水直流的小姑娘道。 萧长逸满脸疲惫,揉了揉眉心道,“本王只不过是让她识些字,她可倒好,不是这疼就是那痒,整整半个时辰她就又睡过去了。” “哈哈哈……”听了萧长逸的解释,三七一张嘴乐得开花。 不过,见萧长逸冷眼扫过来,他赶忙止住了笑声,一改往日不着调的模样,反问萧长逸, “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你看本王是过分苛刻的人吗?”萧长逸歪着脑袋,盯着三七满含威胁地问了句。 复又望向窗外树叶凋落的景象,语气深沉道,“只是时间不多了!” 萧长逸这句话并未避讳三七,也许在萧长逸心中早已有了衡量,只是冷漠如他,不愿去承认罢了! 第68章 此去一别,来时如何模样? 他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就是想要靠近三七。 三七身上似是有一抹熟悉又自在的气息,让他这个孤傲的人有了一丝慰籍。 若是被三七知晓萧长逸心中所想,他可能会对着萧长逸说上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三七也有同感,对于萧长逸这个认识不久的人,身上有一股他熟悉的气息。 但若要去想,却又想不到丝毫关于萧长逸的回忆,他敢肯定,在现世里从未见过与萧长逸相像的人。 天上地下,飞禽走兽,时空涣散,零落不堪。 或许他们真的认识了好久好久,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萧长逸刚才的话对三七触动很大,三七知晓萧长逸不是个喜欢发善心的人。 他留上妩在身旁定有他的用处,而刚才他的一句话似是点醒了自己。 苍玹不管是渊帝,还是身为储君的太子,以及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子,各个昏庸不堪,政绩上一塌糊涂。 若是将苍玹交给他们其中一人,都不会长存下去。 来到这个朝代后,他也将这个朝代的局势,了解的透彻详细。 当初的苍玹可不是古溪渊氏的,是萧长逸的祖父把江山禅让给渊氏,渊氏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可惜当今执政的渊帝是个拎不清的,竟然重用世家,轻贱寒门子弟,使得寒门子弟入仕无门。 哪怕有幸入了仕途,等待他们的也是被外放,做个闲散小官,毫无出头之日。 年年如是,复复如此,如何才算是个头? 而萧长逸把上妩带在身侧,又这么急着教她权谋兵法,想来是要扶持她称帝。 从古至今,女子称帝何其艰难? 朝臣反对,百姓们反对,就连戍守边关的将士们也会反对,萧长逸这是兵至险招呀! 越想越是背后发凉,三七也就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毕竟还是有正事儿的。 为了求来萧长逸的一根银丝,他是无所不用其极。 又是哭命不好,又是叹在江湖上被人追着打的,说的好像天下就他最可怜。 不过饶是如此,萧长逸并未松口答应下来。 而是抱着睡着的上妩去了轩澈殿,独留三七一人在书房内气急败坏。 他忍不住对着空气吐槽了声,“怎么就这么难呢?” 但当他将目光看向萧长逸为上妩准备的小桌案时,心中有了思绪。 外加上,萧长逸刚才温柔的将上妩抱在怀里的模样,一双眼睛流转之间,更加坚信了心中所想。 一拍手,下定决心就这么做,谁说萧长逸是个无情之人? 他来府上这半个多月,也算是打听了许多关于萧长逸的事儿。 给他透露消息最多的是寂管家,别看他是王府内响当当的大管家,可惜他也愁的很。 自从上妩来到府上,他被萧长逸责罚的次数多了。 心里也就跟明镜似的,宁可得罪萧长逸,也不能得罪上妩。 三七还记得上次,那些把上妩拦在轩澈院门口的侍卫,第二天就去挨了鞭子,那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都不忍直视。 他不由得感叹一句,没成想萧长逸也有柔情的一面。 心中思量再三,月遮能否修缮的好,就得靠冥帝大人在萧长逸面前撒娇卖萌了。 为了平衡内心,他还在心里对冥帝大人说了好几声“对不住”。 只是三七万万没想到的是,上妩的确从萧长逸那里讨要回来了银丝。 可他自己却丢了月遮这把老伙计,三七事后真想骂一声“强盗”。 大强盗教出来的小强盗,上妩不仅把他的月遮要了过去,而且还给它改名为“太初”。 太初的威力远胜于月遮,且上妩悟性极高,驾驭它算是轻车熟路。 后来的三七也便没想着把它真正从上妩手里夺走了。 太初在上妩手中才算是物尽其用,他有一身的武艺与出神入化的轻功,足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而上妩天生是个不能练武的料,有太初在,是对她的一层保障,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九月十四是个好日子,这一天夜清璃带着定北军离开了帝都皇城,一路西下去往漠北边境。 被渊帝批准离开前,夜清璃多次向渊帝呈上奏折。 诉说萧长逸欺人太甚,放任他手下的麒麟军,夜夜来拜访凌霄侯府。 惹得他不得安生,他恳请渊帝准他回漠北边境,此生都不会再踏入帝都皇城分毫。 这是他对渊帝的誓言,也是给了渊帝一颗定心丸,不再踏入帝都皇城,就不会逼宫造反。 渊帝自然乐见其成,为了表示对夜清璃的不舍,他可是连连打回去好几次折子。 这不,等夜清璃恨透了萧长逸,渊帝也自然放他回去驻守边境。 但渊帝不知的是,嘴上说着萧长逸欺人太甚的夜清璃,在离别前的夜里,还与萧长逸把酒言欢呢? 夜清璃在酒桌上问了萧长逸一个问题,他说,“若是日后我在漠北边境出了事,阿逸,你会来救我吗?” 萧长逸想也不想的回了句,“若你出了事,本王必定携麒麟军倾刻而出,绝不拖延!” 他说的每个字都被夜清璃记得真切,夜清璃一生并没有什么知己,唯有萧长逸一人与他并肩齐行。 可此去漠北边境,来时两人还能谈笑风生吗? 夜清璃还问了萧长逸一个问题,他问萧长逸是否有意亲自培养一个储君,接替渊帝的位子。 萧长逸并未惊讶于夜清璃从哪里得知上妩身世的,毕竟以夜清璃的心思与能耐总会知道的。 可他并未直面回答夜清璃的问题,而是眼眸深沉不见其底。 似有深意的说了句,“这帝都的天,迟早要变的。” 一句话包含了所有,夜清璃心中已然明了萧长逸的意图。 这苍玹本就是萧家的,只是到了萧长逸祖父那一辈,才将帝位无条件的让与古溪渊氏。 虽然帝位已经让出去了,可苍玹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渊氏手中。 且萧长逸也不会允准的,他不会看着他祖父的基业断送在这里。 可若反了这皇权,终是引发世家大族的怒火。 但要让一个女子为帝,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决断,萧长逸要走的路比他想象中的艰难。 思绪回笼,夜清璃又回望了一眼帝都皇城,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唯有千篇一律的官道绵延至弯道尽头,看不到来时之路,但却记得去往何处。 第69章 卑微低贱的少女 不待夜清璃多想,他便察觉到身前之人的不自在。 女人向前挪动着身子,似是要与他隔开一般。 他一张脸阴鸷的可怕,随即伸手一把搂过女人的细腰,迫使她贴近自己的胸膛。 复又在不经意之间,用舌尖轻舔了一下她娇润欲滴的耳垂,压低声音威胁道, “别想着逃离我,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就算我们没有举办宴席,可你别忘了……” 只见夜清璃停顿片刻,方才说出无法改变的事实, “渊帝是把你送给我的,且也是在他那里过了明路,你,就是我的侯夫人,此生都是。” 夜清璃一想到没能给她一场盛世婚宴,就觉得心口发闷,他也不由得将此事归结在萧长逸身上。 若非萧长逸夜夜让麒麟军来凌霄侯府闹事,也不至于他没能办一场婚宴。 但夜清璃好似忘记了什么,要不是萧长逸陪他做了这么一场戏。 渊帝是绝对不会允准他,这么快离开帝都皇城的,更不可能将兵权还安稳的放在他手中。 夜清璃见陆之窈丝毫没有理会自己,他不由得加重语气, “就算漠北边境靠近大瑜国边界,也别试图希望你的父皇能救你,他可是将你像物件一样献给我的,之之,你这辈子都别想逃。” 冰冷的话语刺痛了陆之窈的心,她不过是父皇众多子女当中最不受宠的一个。 在宫里受尽冷眼,被姊妹欺辱,父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不理会她被别人欺负,只因她母妃是个其貌不扬的小宫女。 有一次,惠仁帝吃醉了酒,才意外临幸了她母妃,事后惠仁帝因嫌弃她粗鄙丑陋,并未给她身份。 若非母妃怀了皇家子嗣,想必惠仁帝根本不会想起,他曾经宠幸过这么一个人。 母妃在宫里的身份尴尬至极,就像是时刻提醒惠仁帝,他曾经犯下的错误一般,抹去不得。 试问一个帝王怎能容忍? 为此,他放任母妃自生自灭,哪怕自己的出生也没有换得他一丝怜惜。 后来母妃因忧思成疾而离世,那时她才八岁,一个人在宫里忍受万般磋磨。 就连最低等的太监都能对她行不轨之事,她也只能忍着,不敢还手。 因为她太过于渺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后来大瑜国战败,她被惠仁帝推出来挡灾。 也是那一天,她终于有了公主的殊荣,被惠仁帝赐下封号“夭幺”。 她是最晚被赐予封号的公主,何其讽刺? 若非去和亲,她也不会有封号。 被送进定北军军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的悲剧。 她被夜清璃死死摁在身下承欢,这是她的耻辱,用身体换回大瑜国残喘生息,何其可悲? 她没有享受过公主的尊荣,为何却承受身为公主应该去完成的使命? 天道不公,总有一天她会给惠仁帝致命的一击,让他明白世间之事,不是他想,就能成功的。 夜清璃自认为,她是想要回到大瑜国以解思乡之苦,其实她恨透了大瑜国,根本不想再回去。 但却又必须回去,因为大瑜国有她的心上人,他叫凤锡,是惠仁帝手底下的一名侍卫。 当初她被一群太监欺负,碰巧凤锡路过,是他不怕招惹事端,帮她教训了欲要淫乱自己的一众太监。 事后,她想要死的心都有了,是凤锡说他不嫌弃自己,他还说这不是自己的错,是那些太监的错。 在他的劝说之下,她不想死了。 就是那一刻,时光像是被定格一般,她喜欢上了这个带着光,降临到她身旁的男子,爱到不能自拔。 就是因为太爱他了,才会被惠仁帝要挟。 若自己不好好来和亲,那么凤锡将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慌了。 她可以自己赴死,但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凤锡。 离去时,她苦苦恳求惠仁帝,让自己再看凤锡一眼。 可惠仁帝冷酷无情,竟死活不同意她的请求。 她现在好想念凤锡,凤锡就在大瑜国的皇宫里,她必须想办法逃走,她要去见他。 年少时的悸动,岂会是说忘就能忘的? 而夜清璃给陆之窈的一颗真心,又岂是那么轻易被她接受的? 他们注定不能厮守,而陆之窈总会离去,舍下一切,奔赴她所向往的情根深种。 有人可能说她不知廉耻,身子既然已经不干净了,为何还要怂恿别人带她私奔。 既然已经成了别人的妻,为何不能学着相夫教子,琴瑟和鸣,从一而终? 夜清璃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她却将它狠狠踩在地上,碾压到泥土之中,方才停歇。 可谁又能真正的看透过陆之窈呢? 她自小失去母妃,宫中上下无人听她的命令。 太监们玩弄她,宫女们骂她低贱下作,生来就是给别人骑的命。 这些污秽,就是她本该在学四书五经的年纪里,所学到的东西。 没有人去教她女子应从一而终,更没有人教过她要以夫为天。 她本就下贱,可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那是因为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不停的提醒她,她是个下贱的玩物。 唯有凤锡给过她一丝真情,她只是想要好好抓住,她只是贪恋他的温暖,并无其他。 至于她为何这般讨厌夜清璃,想要时时刻刻离开他。 皆是因为他的索取,总让她回想起肮脏不堪的过往。 一样的无助,一样的羞辱,唯一不同的是,对她施行淫乱的对象不同。 就是因为这一点的改变,她再也看不到凤锡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身影。 夜清璃见胸前的人儿不回应他,反而思绪远飘,他发了狠,朝着陆之窈腰间的软肉使坏。 被夜清璃这么一掐,又是这么敏感的地方,陆之窈欲要痛呼出声。 但又察觉到身后都是随行的定北军,为此赶忙捂住嘴,以避免尴尬。 夜清璃看出了她的小动作,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 他手底下的人自然是听话的,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他们也不会去听。 但见陆之窈一张小脸羞得通红,他的心情也蓦然开朗了起来,不去想刚才的不愉快。 夜清璃一行人就这么没入官道中,马儿踏过之处灰尘四起,愣是不见丝毫踪影。 ……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春去冬来,秋收冬藏,四季轮回反复,眼瞅着年关将至。 过了这一年上妩就十二岁了,在王府内的七年她学会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第70章 邪骨欲要复苏 萧长逸教她谋略天下,因她体质不适合练武,三七便教她一些拳脚功夫,这些功夫重在出其不意,一招致命。 而笛嬷嬷,也就是萧长逸让寂如海从庄子上请来的老妇人,她是萧长逸生母的乳娘,最是注重规矩。 由她教导上妩世家礼仪,约束她的言行举止,让她看起来能够独挡一面,不被其他贵女比下去。 这七年上妩基本很少出府,就算出府也是由萧长逸带着。 当别的贵女都在学习琴棋书画时,她已经在萧长逸的指点之下批阅公文了。 她是天生的帝,哪怕身为女子,也阻挡不了她前行的路,萧长逸亦是这般想的。 七年的时间不仅让上妩学会了很多,而当初意气风发,远赴落霞关的少年也足以独当一面。 莫长生终是不辱使命成为执掌落霞关的统帅,苍梧躁动不安,多次入侵苍玹皆是由他指挥作战,才扞卫了落霞关安然无恙。 …… 摄政王府,书房内。 萧长逸在上首批阅公文,这几年渊帝不知怎的? 将大大小小的政务都交给他来处理,而自己却是终日躲在寝殿内求仙问道。 他前些时日去看过渊帝,他早已不复当初模样,吸食了大量五石散的他,仍保留着良好的容貌。 可行走之间的脚步轻浮,足以看出他身子掏空严重,若是再这般下去,想必不出五年便会大限将至。 萧长逸并未劝渊帝什么,他想着顺应自然也是好的。 毕竟,如今的上妩在他手中已经可以掌一方要事。 批阅公文她总有自己的见解,使得一些事情不费多大力气,便能迎刃而解。 试问如此这般,渊帝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又有何关系?他倒是希望渊帝早登极乐。 世家大族行事风格惹得民怨四起,更有甚者揭竿而起,若非他派麒麟军去镇压,想必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王朝的覆灭多半是从骨子里坏的,世家大族压榨百姓。 以为手中攥着地契房契,就能随意疯狂提高租子,让贱民再无一丝活路。 哪怕恐有食子裹腹的后患?也不曾理会分毫。 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可为所欲为,哪怕无缘由也可打杀贱民? 早就烂透了,这些都是渊帝给他们的底气。 处理到一半儿,萧长逸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望向正在仔细研读书籍的上妩。 缓缓开口道,“阿妩,坊间民怨因何而起?” 上妩被萧长逸打断,这才想起他所说的问题,思虑片刻后斟酌开口,“皆因世家大族地位被抬得太高所致。” 小姑娘说话之间,眉心晕染一丝忧愁,但丝毫不会破坏她的美。 “那你说,这盘棋该如何去下?”萧长逸将难题抛给上妩。 上妩从不会让萧长逸失望,她甜甜一笑,小脸异常坚定,糯糯开口道, “小叔叔大可放心,不出三个月阿妩便能让你看到成效。” 萧长逸听上妩如此信誓旦旦,便也不再言语。 他相信上妩能做到,且这些世家大族是他给上妩的一次历练。 等过完这个年,萧长逸就二十五了,他没有爹娘为他张罗婚事。 而渊帝每每见到他,都会问上几嘴他的婚事,还说要给他赐婚。 但都被他拒绝了,关于婚事他一点也不着急。 不过非流与三七却是时常在他耳边念叨婚事,对于非流他可回怼过去。 因为非流比他年岁还要长,他都未曾娶妻,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自己? 但三七,他是实在没法回绝他的唠叨,这小子比莫长生还要皮。 把他和上妩放在一处,都没能收敛他的性格,反而两人越演越烈。 上妩没有小时候的闹腾,她已经长大了,再过几年也可谈婚论嫁。 小姑娘心思极重,做什么事都是安安静静的,像极了大家闺秀。 也许她是缺少娘亲,以至于她没有安全感,就算是他经常陪伴她,她也没能缓解束缚。 而三七就是个话唠,一般都是上妩在听,他在说,两人一静一动,真真是奇怪的很。 其实,萧长逸还是不太了解上妩的,她本不是这样。 但因着碍于萧长逸的威严,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才收敛情绪的。 此刻,小姑娘向萧长逸告退后,就踏出了书房的门槛。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撑起伞便没入了厚重的雪地当中。 直到走出轩澈院的那一瞬间,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换上一副天真烂漫的神色。 惹得守在一旁的侍卫纷纷侧目,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难以言表的盛世美颜。 粉嫩的唇瓣如花儿一般绽放在嘴角,眉眼之间夹杂着一股子媚态,浑然天成。 让人瞧了,也不会认为她小小年纪就是个狐媚子。 最让人不能直视的,便是她宛若芙蓉盛开的笑颜。 她的笑似是有一种魔力让人沉沦,使人生出一丝邪性想要靠近她。 上妩并未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因为她知道这些侍卫都是萧长逸信任的麒麟军,他们对自己没有恶意。 她将手中的伞收了起来,任凭大片雪花落至身上,感受着这一刻的美好,忽而拐角处走来一人。 那人步伐轻盈,朝她飞奔而来,像极了刚被放出笼子的猛兽。 上妩莞尔一笑,静静的立在原地,等待那人跑至身旁。 很快担忧的声音传入耳畔,“为何不撑伞,若是着了凉该如何是好,你怎么这般不让人省心呀……” 上妩听得快要起茧子了,可也不愿打断喋喋不休的某人。 反而在听见这些话后,她心中异常欢喜,能被人关心真好。 三七自顾自地说累后,才瞧了眼小姑娘的脸色,见她满脸的不以为意。 他顿然炸毛,你说他容易吗?既当爹又当妈的,愣是没撼动小姑娘分毫。 七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小姑娘的容颜,她身高见长,如今到他胸口处,容颜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小时候的上妩天真可爱,一张娃娃脸,白嫩细腻的皮肤让人想要啃上一口。 而如今的上妩已经有了一丝媚态,还有一丝时隐时现的邪性,他想这便是国师灵犀子预言的邪骨了吧! 整体来看,可以用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满含星目,媚态天成,几个词语来形容她如今的容貌。 就在三七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上妩有些不耐烦,她突然又不想听他唠叨了。 故而伸出一双白嫩小手,对着三七讨好道,“我累了,走不动,你背我回去吧!” 第71章 萧长逸吃味儿? 她原先是住在萧长逸寝殿内的,可自从七岁那年,萧长逸狠心将她赶回自己的蒹葭院。 她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萧长逸的寝殿了。 笛嬷嬷说得对,她应该与萧长逸保持距离,否则日后是会坏了名节。 若是再因此事,而嫁不出去便不值当了,可她的一颗心终是没由来的染上一丝失落之感。 没了萧长逸在身侧伴她安眠,她虽不习惯,可这几年也忍了下来。 三七真是拿眼前的小姑娘没办法,谁让她是冥帝大人呢? 冥帝大人都发话了,他若再不识趣的给回绝了,想必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毕竟上妩的腹黑,他也是深有体会。 她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便让萧长逸助他修好月遮,但迟迟不肯将月遮归还自己。 小姑娘说了,既然是她让萧长逸修好月遮的,那月遮自然归她所有,还不管不顾的给它换了个名字。 太初,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名字还真有点小霸气,配得上他的老伙计。 为此,他也慢慢放下了对月遮的执念。 其实上妩不知道的是,若非三七松口,谁也抢不走他的东西。 三七没有从她手里要回月遮,也是因着怜惜她。 月遮在她手中,她的安危也有一份保障。 毕竟他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在上妩身侧,总是会有意外发生的。 看着小姑娘一点一点的长大,一点一点的接触其他贵女一生都不曾沾染过的权谋算计。 他相信总有一天,她终会成为萧长逸所说的那样。 只是过程太过坎坷,这条路注定艰辛,他也总是泛起心疼之色。 想他堂堂高级特工,有一天也会带起娃,还一带就是六七年,真有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三七背起上妩,掂了掂她的重量,半开玩笑道,“小阿妩,这是又肥了。” 上妩见有人说自己肥,她当场气炸了,调皮的拽起三七的两只耳朵向外拉扯,奶凶道, “三七,你会不会说话,我明明是长高了,哪里是长肥了?” 三七被拽的生疼,瞬间拉下一张脸,求爷爷告奶奶道,“小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快点松手,要不然我就把你甩出去。” “啊,你敢!”上妩见三七作势就要把她丢出去,顿时抱紧他的脖子,半是威胁道。 得了,这语气和萧长逸一模一样,三七都不用看她的表情,就能知道神色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这些,他紧了紧托着小姑娘身子的双手,边走边在内心一阵吐槽, “萧长逸腹黑就罢了,他养出来的小姑娘也是个腹黑的主儿,别看她在萧长逸面前大气不敢喘一个,可到了自己面前,蹬鼻子上脸她独一份。” 三七越想越奇怪,他是不是有哪些地方让上妩误会了。 要不怎么她一点也不怕自己,单独怕萧长逸怕的要死。 不行不行,有时间他得去萧长逸身边取取经,看如何制服住这么一个小姑娘。 随着三七的步伐,趴在他背上的上妩,脚脖处佩戴着的步凌音,也跟着摇曳。 一步一摇曳,一步一清扬。 叮当叮当叮叮当,吹进某些人的心里,荡起一片无名之火。 就在两人的身后,轩澈院门口,站着一位全身散发着逼人寒气的俊美男子。 男子一身黑色锦袍,外边罩着玄黑色大氅。 墨发仅用簪子半挽起,周身气质超凡脱俗,似是落入凡尘的清冷神君。 他薄唇紧抿,眼中狠戾之色不加掩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直到眼中再无那一对璧人的身影。 萧长逸方才出声问了句,“三七为何会来轩澈院?” 侍卫们本就经不住,萧长逸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真的是比如今大雪纷飞的天气,还要冷上一个度。 但见他问话,自然不敢耽搁,其中一位侍卫对着萧长逸拱手回道,“回主子的话,三七是来接姑娘的。” “他时常来接阿妩吗?”萧长逸听了侍卫的话,越发的不解,看着侍卫们好似见怪不怪的神色,他便接着追问道。 侍卫毕恭毕敬的回了句,“三七每日都来接,无一日怠慢。” 一听这话,萧长逸顿觉怒火中烧,对着开口回话的侍卫便是一通数落, “就这么点路,她不会自己走回去吗?总是劳烦别人,是什么道理。” 话虽不是说给他听的,可还是让回话的侍卫不敢喘气,生怕被波及。 这一通火气发下来,让一众侍卫都感到不解,三七不就是心疼姑娘吗,这有什么错? 还有就是,他们家主子将三七说成别人,也只有主子这么想了。 三七不知道和姑娘如何要好呢,怎的就成了主子口中的别人? 他们都是麒麟军,这一生只学会了跟随主子战场厮杀。 若是让他们猜想主子的心思,他们还真不是那块料。 不过这些人当中也不见得都是榆木脑袋,有一人便是看的敞亮。 等萧长逸走出去很远后,他才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主子这叫什么?” 其他人也是闲不住,有凌七这个人精在,他们自然乐的听些趣事。 “凌七,你别卖关子了,快说主子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凌四最先忍不住,满脸急切的模样展现无遗。 “主子……”凌七吊够了几人的胃口,才嬉皮笑脸道,“吃醋了。” 接着他笑得肆无忌惮,而其他人在听到这句话后,面上都是一副愣神儿模样。 凌七见几人都呆住了,不由得用手肘,碰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凌三道,“你们都怎么了?” 随后他们才散开,继续自己的职责,一副“你别以为我们傻”的神色扫了眼凌七。 凌七顿时恼火,“你们别不信,咱家主子就是吃醋了,要不咱们就赌一把。” “若是我说的不对,就给你们每人洗一个月的臭袜子。” “若是我说对了,你们就轮番给我洗一个月的臭袜子,怎么样?”他脸上尽是精明之色。 几人见有这等好事,都不由得赶忙答应,生怕凌七反悔似的。 他们都在等着萧长逸接下来的举动,若是没有动静,说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还能一个月都不用洗袜子,想想都美。 而凌七内心则是在幻想,未来七个月都不用自己洗袜子的场景,乐的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 而此时,萧长逸带着夜玄与夜玖两人出了摄政王府,临行前他还特意嘱咐了寂如海几句话。 等萧长逸走后,寂如海才紧赶慢赶的来了蒹葭院,将萧长逸的旨意传达给上妩。 第72章 入住轩澈院 上妩知晓寂管家的来意之后,心里荡起一片波澜。 但小脸上却不显露分毫,强压下那股子喜悦,故作镇定的问了句,“管家爷爷,小叔叔为何要让阿妩搬去轩澈院?” 这话问的寂如海也一阵迷糊,当时王爷只说轩澈院有好多空出来的屋子,不住也是招老鼠。 所以王爷才让他来告诉姑娘搬去轩澈院的。 面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王爷给出来的原因,他这个老头子是说不出口,便胡乱扯了个, “王爷说这几日下雪,路滑不好走,姑娘每日都要去书房看书,这来来回回的,别在摔着了。” “正好搬到轩澈院,也省的来回跑了。” 寂如海脸上带笑,这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何时他家王爷学会体贴人了? 当初硬生生将姑娘赶出轩澈院,惹得姑娘伤心了好一阵子的事儿,可都还没忘呢。 如今他家王爷再来这么一出,也不知姑娘会信否? 上妩才不管寂如海心思百转,她如今被满心欢喜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寂如海抬眼之间,看到小姑娘露出小虎牙,笑得香甜。 嘴角梨涡尽显可爱,让她那张媚态的小脸上多了一层明媚。 说实话,他很少见到姑娘笑,大概是从她搬回蒹葭院后,便再也没有笑过了。 今日她展颜一笑,真真是让人心生欢喜。 上妩就这么搬进了轩澈院,她的住所与萧长逸的寝殿仅隔着一面墙。 且这面墙是中空的,当初萧长逸嫌寝殿太大,尤其是到了冬季不攒暖气。 为此让人在床榻后面砌了一道墙,这事儿还是寂如海着人去办的。 至于墙壁为何是中空的?那还要从砌墙的师傅说起。 他说,此处若砌一道实实在在的墙壁出来,可能还要波及屋顶上的石瓦,每到雨天最容易阴湿这道墙。 但若只在殿内砌一道中空的墙就不一样了,哪怕有雨水顺流而下,也只会流入夹缝里。 夹缝底下有小孔,这些雨水最终顺着小孔流出去,不会造成殿内潮湿的现象,就这样这里成了轩澈殿的偏殿。 上妩的住处是她自己选的,当时寂如海还迟疑了片刻,可一想到王爷临行前的交代,他也就闭了嘴。 他想着王爷只是让姑娘搬到轩澈院来住,可没说搬到哪个屋子内。 屋子是姑娘自己选的,她选了轩澈殿隔壁的偏殿,和他也没有关系。 至于王爷愿不愿意让姑娘住在他的隔壁,也只能等他来了自行决定。 上妩此刻开心的像个孩子,虽然不能住进萧长逸的寝殿,但能和他更近一些,她也是知足的。 上妩本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当初萧长逸将她赶回蒹葭院,她在夜里时常默默哭泣。 她不能忍受没有萧长逸在身旁的时光,但笛嬷嬷也说过她是大姑娘。 就不能再和萧长逸睡在一起,这样会影响萧长逸与她的名声的。 她一听到会影响萧长逸的名声,便也止住了自己想要去萧长逸跟前撒泼打滚的冲动。 她可以一直脏污不堪,年幼时在冷宫里被其他人骂做妖姬,但却舍不得萧长逸受到任何波及。 上个月笛嬷嬷离开了王府,去了先前待着的庄子上养老,如今没人在她身边唠叨这、唠叨那,她一身轻松。 不可否认,笛嬷嬷教会了她大家闺秀应当注重的礼仪规矩,她也的确在外人面前做的很好。 可她不想被这么拘着活,太累了。 笛嬷嬷一走,上妩感觉没人压制自己的天性,也是极好的。 没高兴一会儿,上妩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就趴在了梳妆台上。 而甘菊与艾叶以及其他侍女都忙着布置屋子,没能及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等三七进来的时候,便见到小姑娘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他走的很轻,生怕打扰上妩。 上妩早已不是七年前那个不懂得疼痛与音色为何物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她不仅有听感与视感,连带着触感也是有了的。 这还要得益于非流的灵蟒蛇胆,让上妩恢复了所有感觉,她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也让他倍加小心,不管上妩到哪,他都要跟着去,生怕她不小心摔了碰了。 他不想等冥帝大人回到炼狱后,回想起这些不开心的经历,再怨他保护不周。 三七没有别的心思,他如此宝贵上妩,把她娇养成宠儿,皆是因着想在冥帝大人面前博个好印象。 到时候,期盼冥帝大人随手在现世给他添上八九十年的寿命。 如此下去,三七还没回到现世,估计已经飞身成仙了。 毕竟当初他可是说过不贪心的,从起初的三四十年,到如今的八九十年。 这跨越,也没边儿了! 三七见小姑娘睡得香甜,时不时咂吧咂吧嘴,可爱的模样惹人怜爱。 估计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身上的那股子“媚态”才会收敛起来。 旁边虽然烧着炉子,但他还是将自己的大氅盖在了上妩身上。 这一幕被艾叶看的真切,她有时候都在想姑娘的良人会在哪里呢? 但每每想起,都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三七,因为三七真的是给足了姑娘宠爱。 他会关注到姑娘的一切事情,并且会给姑娘讲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还会带着姑娘偷偷溜出府去。 艾叶虽不知三七带姑娘去了何处,但姑娘每次从府外回来,都是一副轻松快乐的模样。 看得她与甘菊都感到欣慰,姑娘自从被王爷赶回蒹葭院居住后,就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容了。 有时候,她能安静的盯着窗外的大榕树看上许久,问她有什么心事,她也只是淡笑着说“没有”。 艾叶在想姑娘那时是不快乐的吧!每日她除了跟随王爷做学问外,便是跟着笛嬷嬷学规矩,一点自由都没有。 除了三七,估计没有人能真正的去关心她了。 王爷只是作为先生一般的存在,教导着姑娘,姑娘自然不愿与他倾诉。 唯有三七不同,他每回来找姑娘,都能逗的姑娘开怀大笑,这是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思及此,艾叶上前几步在三七身旁低语起来,“三七,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小阿妩,不成想她的嗜睡症又犯了,睡的像个小猪崽儿一样。”三七看向上妩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宠溺。 尽被一旁的艾叶收入眼底,还不等她回应一声,就听见三七接着说, “艾叶,等小阿妩醒了你告诉她,明日辰时在此处等我,记得让她穿厚点,我要带她出去玩。” 第73章 一丝邪性云起时 艾叶笑着点了点头,丝毫不担心三七会对自家姑娘不利。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对上妩不利,但唯独三七不会。 因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真挚,也许身体其他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制造假象。 唯独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情义,却是不会作假的。 寂管家对于三七带着上妩偷溜出府这件事从不理会。 再者,萧长逸也没有规定不让三七带着上妩出府,故而他也就默认了两人出府的事儿。 其实,寂如海看的明白,姑娘身上压抑得很,唯有在与三七出府这件事上,才能挑起她一丝明媚来。 寂如海就是因为有着这么一个私心在,才从未将三七带着上妩经常出府这件事说给萧长逸听。 …… 这头,守在轩澈院门口的八个人当中,除了凌七一脸的得意之色。 其他七人都悔恨的不行,他们实在不明白凌七是何时看出王爷吃醋了。 可又不得不信王爷确实吃醋了,要不怎会姑娘前脚离开,后脚王爷就让寂管家去蒹葭院,知会姑娘搬到轩澈院来? 姑娘来了轩澈院,王爷自然也不会再见到三七来接姑娘的场景了。 他们要给凌七洗上七个月的臭袜子,各个脸色气成猪肝色,若非时候不对,他们定然打的凌七求饶声不断。 八个人皆是以凌为姓,且名字是从一排到八,武功上的高低也是如此排序的。 这么看来若是几人真的有意惩治凌七一番,只需凌六一人即可。 年底一过,很快便到了二月初八这一日。 萧长逸自从上次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上妩问过寂如海他去了哪里。 寂如海告诉她因着江州一带贱民揭竿而起,萧长逸带着麒麟军到江州平乱去了。 江州路途遥远,外加上贱民闹事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引起不可逆转的危害,萧长逸没有三四个月是回不来的。 她如今有些想念萧长逸了,想念他教自己认字时的模样。 想念他教自己兵法谋略的模样,想念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揉搓自己脑袋时的模样。 想着想着便又打起了瞌睡,这嗜睡症已经严重到影响她生活的地步了。 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袭来睡意,真是折磨人。 “小阿妩,好消息!” 屋外传来一记声响,都说识声辨人,真是一点都不假。 不过见三七说好消息,她心中顿觉一喜,难不成是小叔叔回来了? 一想到可能是小叔叔回来了,她困意全无,顾不上打理秀发,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跑了出去。 现下虽然已经到了二月份,因着天气仍有几分寒意未退的意味,也免不了要穿厚实些的袄子。 三七见上妩上身着了件鹅黄色碎花小袄,而下面却是与上身同色的棉裙。 裙摆处绣着一株曼珠沙华,可谓是妖艳四方,让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穿着,把她的身形勾勒得极致细腻,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但发育似乎比同龄少女还要快。 那勾人的身段,不由得让三七这个在现世当中见惯了各色美女的人,都感到窒息。 不难想象再这么下去,上妩必定是个倾城美人,引无数男子尽折腰。 非流一想到那种场面,他不由得心中一紧。 怎么说上妩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以后要是她嫁人,定然是嫁个她自己喜欢的。 若是那人不喜欢她,他就打断那人的腿,逼着他娶了他的小姑娘。 三七不经意间扫了眼上妩裙摆处的曼珠沙华,他心中多少有些忧虑。 曼珠沙华被世人称为邪花,是个带着厄运而生长的存在。 他也曾问过府上的绣娘,这曼珠沙华为何绣在上妩的衣裙上。 但绣娘给出的答案让他一阵沉默,她们反应说,是上妩给的花样子,还说将它绣在衣裙上。 曾经绣娘她们也试图劝说上妩,却都被上妩驳了回来。 为此,她们也只能领命行事,不敢惹得上妩不快。 当时三七知晓缘由后,为了不必要的祸事,他将上妩拿给绣娘们的花样子改了几笔。 几笔过后,变幻了曼珠沙华的模样,一般人不仔细看,断然看不出它就是那个令无数人畏惧的邪花。 而上妩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裙,正好就是经由他手改过的花样子绣制而成。 如今看在眼里,倒是少了一分邪气,多了几分媚态。 他想,上妩之所以记得曼珠沙华的样子,应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冥帝掌人间生死,一念是生,一念是死。 而曼珠沙华由她的主神之力孕育而生,开于幽冥河畔。 每朵曼珠沙华当中都会有一抹执念,这些执念皆是来自于人间。 强大的执念被冥帝吸收后,将会增强主神之力。 由此可见,曼珠沙华与冥帝的主神之力生生相息,算是不可分割的存在。 随着上妩的长大,她身上的邪性也很难压制。 会控制不住想要杀人,来满足自己的欲念,只是上妩还没有意识到这些。 其实,三七从未告诉过上妩,她的容貌当中总是会有一丝邪性缠绕。 而在外人眼中却把它看成媚态,这也足以保护上妩安然无忧的成长。 但不知哪日,她的那份邪性会越演越烈,直到布满她一张娇小细嫩的脸蛋。 到那时将再无一丝隐藏的可能,她会被世人视为不祥之物。 甚至可能有人会将她烧死,这些情况他都不允许发生。 三七收拢心神,抬步走至上妩跟前,伸出大掌拿起她冻得通红的小手,不断的揉搓着,嘴里还念叨起来, “怎么又穿这么薄,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体质本就阴寒,若是不好好娇养,是想要做个短命鬼吗?” 上妩不以为意的对着三七吐了吐舌头,十分俏皮灵动,满含星目的眼眸里皆是清澈,对着三七撒娇, “这不是有你吗?你帮我搓手,我感觉暖和极了。” 见小姑娘丝毫没有注意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故作生气的样子, “我又不会医术,你若是生了病,我也顶多给你烧烧香,拜拜佛,祈求你早登极乐。” 虽然是板着一张脸说的,可这话听在上妩耳里却那么的想笑。 她也没拘着自己,当即笑出了声,声音悦耳,让人听了也跟着心情愉悦。 第74章 三七的试探 最终三七抿了抿嘴唇,不再言语些什么。 毕竟这小姑娘皮实的很,尤其是在自己面前,都没见她有不开心的时候。 有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着一张好笑的脸,可他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怎么都是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哪里和搞笑两字沾边? 不过,他能看见上妩的笑容也是很欣慰的,他知晓上妩以前在其他人面前也是喜欢笑的。 一笑便能消融她脸上的邪性,还能带来一股子灵动稚嫩,只有笑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她。 后来,有一年她被萧长逸赶回蒹葭院,便再难见到她笑了。 他当时只是在想,小姑娘对萧长逸太过依赖,一时搬回蒹葭院适应不过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慢慢发现了异样,她并不是所谓的不适应,而是单单想要与萧长逸同床共枕。 当时有笛嬷嬷管束着她,她也只能将明面上的渴望,掩埋进了内心深处,自此脸上再无笑容绽放。 他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用自己想到的一切方法,去逗她开心。 时间久了,他与上妩的情义越发的深厚,但他也知晓,上妩内心深处的那抹期待从未熄灭。 只从上妩选的这间屋子与萧长逸的寝殿仅有一墙之隔,就能看出来。 三七心中打鼓,蓦然生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上妩不会是喜欢上萧长逸了吧! 起初,萧长逸将她带回府中悉心照料,让她产生了依赖。 可随着她的长大,小姑娘的依赖也可能变味的。 若小姑娘真的喜欢上了萧长逸,那将会是很可悲的事情,萧长逸这人最是无情,喜欢他会很苦的。 三七有心想要套上妩的话,便随口一问,“小阿妩在这里住,开心吗?” “开心。”上妩没有那么多心思,她想也不想的张口回了句。 三七瞧着她笑靥如花的小脸,不由得心头一怔,接着脸上温和道, “我见这里的阳光都被梧桐树挡住了,你下午最是喜欢趴在窗边小榻上睡觉,不若我们再选间采光好的?” 上妩一听这话,哪里肯答应,随即小脸焦急道,“不要,阿妩就住这间。” 她害怕三七强行要求自己换屋子,故而一双小手紧紧攥着三七大掌,小身板也不断的左右摇晃着。 十分自然地在三七面前撒起了娇,“别换,阿妩就要这间,哥哥,你不要让阿妩换屋子好嘛?” 上妩一声“哥哥”,叫的三七心都化了,平时一口一个三七,也不见她理会这些。 如今倒好,为了住在萧长逸隔壁可真是下足了功夫。 罢了,女大不由爹,心思多了,他这个把她养大的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毕竟,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她,也不是真的要她换屋子。 “听你的。”三七故作很为难的样子,答应了下来,复又神情严肃补充道,“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上妩一心想的是三七终于答应了,完全没有将三七的要求当回事儿,轻松问出口,“什么?” 三七勾了勾上妩的小鼻子,语气不容他人反驳, “以后不要再穿这么薄了,如今虽是二月,可天还是冷得很,你这身子骨能受得了?” 他边说边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将它披在上妩身上,复又帮她系紧束带。 大氅穿在上妩身上有些拖地,毕竟上妩的身高只到他胸口处,这种现象再正常不过。 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被萧长逸看得真切,他是昨夜回来的,由于赶路太累,一进寝殿便睡了过去。 今早三七的声音扰了他清梦,他本是要出去数落三七一顿的。 不待他抬步迈出殿门,接着又听到小姑娘稚嫩未退的声音,因而驻足在寝殿窗口处,将外边的景象看了一个遍。 他不知上妩选了间隔壁的屋子来住。 更不知她也会出现小女儿家的娇羞与可爱,还毫无避讳的与三七撒娇。 这么一看,萧长逸突然有些怀疑他眼中的上妩是不是假的? 上妩与他单独在一处时,总是一副听话模样。 他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从不反驳自己,小脸也总是淡然神色,从不起一丝波澜。 他还以为小姑娘是被笛嬷嬷教出来的,世家大族最是注重礼仪。 上妩和她们一样,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展现在他眼中。 但见了她与三七谈笑甚欢的模样,萧长逸打消了上妩从前在脑中留给自己的印象。 她是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隐藏情绪的?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 越想越气,怒火中烧之际他大掌一挥,只听“砰”的一声。 瓷器碎地声响起,惊动了殿外的上妩与三七两人。 三七本要与上妩说些重要的事,没曾想上妩听到萧长逸的寝殿里传来响动之后,便想也不想的跑了过去。 他只能一阵扶额,想来是萧长逸回来了,只是不知他是几时回来的? 待上妩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瞧见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时,终是忍不住扑了上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碎瓷片。 三七一进来,便看到小姑娘一只脚欲要踏上那片锋利。 他不敢想象若真的踩下去,会不会伤到她,他想要去阻止显然来不及了,只能大喊一声,“小心!” 语气里满是担忧,听在萧长逸耳中十分尖锐。 他大步上前,在上妩右脚踩上碎瓷片之时,将人揽入怀中,一个旋转,上妩安然无恙的站在萧长逸面前。 萧长逸抽回了放在她腰间的大掌,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语气责备道, “几个月不见,怎的越发的没规矩,进寝殿前不敲门也就罢了,还粗心的不像话。” 听到这些话,上妩低下脑袋不做言语,她满脸都是失望之色,一颗心也跟着压抑极了。 她明明记得以前萧长逸不是这样的,他会爱怜的将自己抱在怀里,任她撒娇。 是什么时候变了,他总是以一副先生的口吻教导自己,眼中也再无一丝温柔。 终是忍不住,小姑娘落了泪,一滴两滴砸在光滑的红木地板上,声声清脆,在寂静的寝殿内格外突兀。 上妩哭泣的时候多半是不发出声响的。 可如今就算不发出声响,萧长逸与三七两人也能瞧见小姑娘的伤心。 她瘦小的身子带起黑色大氅一抖一抖的,让人心疼不已。 第75章 忧虑成疾,寿数折损 三七看不得小姑娘掉眼泪,几个跨步来到上妩身旁。 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不断轻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 复又一脸怒气,对着萧长逸一阵指责, “你干什么,一回来就知道凶她,她现在身子本就不好,非流说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她的寿数也不会长了去!” 萧长逸没将三七的造次放在心上,反而是在听了三七的话后,心口一紧。 随即略显急促的问了句,“她得了什么病?” 他刚才偷听到三七说上妩体质阴寒,但若没记错的话,心情不好与体质阴寒丝毫没有关联。 三七说上妩寿数不会长,这又是何原因? 萧长逸总感觉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他定然要问个清楚。 只不过,不待他开口,这头三七先忍不下去了。 他被萧长逸口中的问题激怒了,接着冷声质问道,“她每日都去书房补习功课,难道你都没有发现什么吗?” 萧长逸默然,他隐在暗处的双手紧握成拳,胸口好似被利刃划破,疼得他快要窒息。 仔细想来,上妩与自己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书房短短几个时辰。 因着小姑娘学什么都快,他自然也轻松,大部分时候都是让她把课业拿回蒹葭院做的。 至于对她有多了解,说实话,他是越发的看不懂上妩了。 小姑娘在他面前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从不会给自己惹事儿,他以为她性子沉稳。 但上妩和三七相处的那一幕,似是要定格在他心里一般。 驱不散,赶不走,心中还有一丝酸楚。 他也不知怎的了,就是不想看到小姑娘与三七那么亲密,想要摧毁它们。 上妩听到三七对自己的维护,心也越发的委屈起来。 忍不住在他怀里哭出了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三七心疼的不得了。 他赶忙温声细语地安慰起来上妩,“小阿妩不哭,三七带你走,我们再也不理他了。” 很快,三七带着上妩离开了寝殿,独留萧长逸一人在殿内站了很久。 他也不说话,眼中神情复杂极了,心口处涌动无限怒意。 他怎么不知小姑娘和三七这般好了? 看来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够了解上妩,以至于她竟会拿两副面孔视人前。 对待别人展现本性,唯独面对自己时她收敛心性,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真是骗得他无从察觉。 但也心知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小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 萧长逸沐浴更衣后,就去了非流那里,他询问了非流上妩的状况。 非流没成想两个月不见的萧长逸,竟然不知何时回府了? 见萧长逸一副急切的模样,他也不好与他寒暄几句。 当即说出了上妩的情况,“阿妩思虑太重,整日一副忧郁的模样,若非三七时常去逗她开心,估计她的寿数早就耗尽了。” “我曾试探的问过她是否有心事,可小姑娘年岁大了,不愿与我多言,如今这样下去,恐寿数折损。” 非流满脸愁容,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担忧之意。 萧长逸听了非流的话后,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原来他从不了解小姑娘。 “寿数折损”这几个字砸在萧长逸心里,让他呼吸困难。 缓了一会儿后,方才问向非流,“她这种情况多久了?” 非流思绪远飘,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眉清目秀的俊脸之上染了一丝懊悔, “她七岁那年不知怎的就病了一场,这一病就是两个多月,当时你不在府上,也就不知道此事。” 此话一出,非流多少有些害怕萧长逸发火,故而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继而道, “起初我给她把了脉,只以为是得了风寒,外加上她体质本就阴寒,才没往深处想。” “后来三七找到我,说上妩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时候不理她,她能自己发上一两个时辰的呆。” 说这话的时候,非流眉心多了一抹不解之意。 “我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没成想再次诊脉,发现她是忧虑成疾。” “但上妩不配合,死活不肯说出她心中有什么地方不如意。”非流边说边皱起眉头。 “我也没法儿,只能建议三七多开导开导上妩,许是这样心情就能好起来。” “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非流语气里多半是无奈。 他在说到最后的时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不过有三七在她身旁开导,也不至于再恶化下去。” 听完非流一席话后,萧长逸语气不是太好,双眼满含怒意质问道,“这些,你为何不告诉本王?” 非流不咸不淡的看向暴躁不堪的萧长逸,耐下心来解释, “是阿妩央求的我,若我不答应,她就要离家出走,当时也是没法儿才答应了她。” “至于她为何不愿你知晓,阿逸,最好还是去问她,只有她真正敞开心扉,病情才能好转。” “她竟这般疏远本王?”萧长逸强压火气,喃喃自语道。 这话被非流听见,他也只是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去解释,毕竟上妩如何想的他也不知道。 非流见萧长逸一副万般心痛的模样,终是不忍,开口道, “阿逸,你可记得七岁前的阿妩是什么样的?而七岁后又是什么样的?” “你想说什么?”萧长逸见非流话里有话,很是没耐心的逼问出声。 “我猜阿妩是因为你才这样的。”非流见萧长逸听到他说的话后,脸上骤然黑如锅底。 为此他赶忙补救,“不过,我也是猜猜,你可别当真了?” “接着说。”萧长逸不理会非流的小心思,语气淡淡道。 这声音听在非流耳里,也没觉得萧长逸的怒气会波及自己。 故而他大着胆子,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把阿妩赶回蒹葭院后,她才发生变化的。” “要不然,怎么也说不通,一个可爱灵动的小姑娘为何会忧虑成疾?” 非流所说的话让萧长逸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事情,上妩七岁时,夜夜与他同床共枕。 府上侍从虽不会嚼舌根,可总归是要为她的名声着想。 小姑娘再这么与他同榻而眠终是不妥。 因此,他狠心将人赶回了蒹葭院,还命笛嬷嬷教导她礼仪。 做完这些事儿后,他因着帝都皇城南边匪患猖獗,带着麒麟军扫荡匪患去了。 第76章 被激怒的萧长逸 山匪所盘踞的地带是凤尾山。 山路崎岖不说,单单是它的诡异惊险,便也花费了好些功夫摸清门道。 一去就是两个多月,才算是将一千七百六十一人山匪全部剿灭。 等他回到王府后,只顾着给上妩教授学业,竟忘记了她的异常。 如今想来,那时的上妩总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和几个月前的她完全不同,如同变了一个人。 只以为是笛嬷嬷教授她礼仪,她才会变得这般安静的,因为世家大族被礼数教出来的女子,多半都是如此。 此刻,萧长逸后悔不已,是他的疏忽让小姑娘与他生疏了,就连带着她生了病也不愿让自己知晓。 后来,萧长逸不知怎么回了轩澈院的,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见。 而萧长逸回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寂如海耳朵里,他立马吩咐大厨房的人准备膳食。 可惜,膳食都来来回回热了不下三次,愣是不见萧长逸出来。 寂如海与夜玄、夜玖在书房外面候着,都不敢去劝他。 这劝不好就是一记肩膀骨的,多要人命? 而这头,上妩被三七哄了足足三刻钟才安静下来,他是真的佩服冥帝大人的能耐了。 这哭功要是放在现世,不知让多少男人倾倒在她的面前。 小姑娘止住哭泣后,三七复又在屋内陪着她说了许久的话。 不过他是单方面说,上妩只是在听。 他讲的是自己在现世里看过的奇闻诡事,其间小姑娘害怕的不行,但她还是紧着一张小脸听完了。 见上妩这副模样,少不得他在心里吐槽一句,“又菜又爱听,冥帝大人真是可爱的不行。” 等三七从上妩所住的屋内出来后,径直去了隔壁萧长逸的寝殿。 他打量了一下,发现殿内无人,又大步走了出去。 正好碰到寂如海满脸愁容的模样,三七眼瞅着寂如海就要撞柱子了,随即冷不防的出声提醒,“寂管家小心!” 寂如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立马回神儿,发现再往前迈上一步,他这脑袋估计就要开瓢了。 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大口喘着粗气。 趁这个时机,三七来到他跟前,看了看寂如海走过来的路,瞧着像是从书房那边来的。 故而开口问了句,“萧长逸在书房?” “哎!”寂如海先是长长叹了口气,方才病恹恹的诉起苦来, “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都过去几个时辰了,也不见他出来,不知又是遇到了哪些烦心事儿?” 王爷不用膳,寂如海这心里也担心的不得了,以前王爷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如今躲在书房里这么久都不肯出来,想必是遇到了天大的事儿。 他也询问过夜玄与夜玖两人。 但两人异口同声说,此次剿匪一切顺利,并没有遇到难缠的事儿,且王爷看着也没有不顺心的地方。 这么一打听,寂如海更加惴惴不安了,既然在府外还好好的,那这事就定然发生在府内。 听夜玄与夜玖说,王爷是昨个夜里回来的,回府之后便去了寝殿。 这段时间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事儿。 唯一的解释,就是今早出了什么事儿,惹得他家王爷不快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没注意脚下的路,刚才若非三七提醒,他还真的要撞上柱子,想想都觉得头疼。 三七一听寂如海说,萧长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心想,狗男人还算有点良心,惹了小阿妩还知道自我反思。 不行不行,他得去瞧瞧那狗男人如今的模样。 是不是已经哭的不能自已了?想想那场面都觉得刺激。 三七忙着去吃瓜,没功夫听寂如海在这里唠叨。 为此一溜烟的往书房跑去。 寂如海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后,才发现四周哪还有三七的身影。 …… 轩澈殿很大,它是单独成院的布局,院门口的牌匾上被萧长逸题字为“轩澈院”。 而轩澈殿独独指的是萧长逸的寝殿。 轩澈院里其他的屋子并未有名字,因而有的时候为图方便,寂如海他们也会直接称轩澈殿。 但如今上妩搬了进来,她住在轩澈殿的侧殿内。 故而在称呼上有了变动,府内众人都称这里为轩澈院。 萧长逸的寝殿沿着青石小路径直往后走去。 再穿过一道抄手游廊,走至尽头是一道楠木雕花拱门。 穿过拱门走上百十来步,很快便能瞧见蒹葭院。 但萧长逸为了避免上妩再次偷溜进他的寝殿。 在她被赶回蒹葭院的时候,拱门也就被他命人砌了墙给堵上了。 寻着尽头往左拐就能看到书房了,三七加快脚下步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书房门口。 他和夜玄与夜玖两人对视一眼,夜玄两人立刻明了他的心思。 不过,这书房的门被王爷从里边给栓住了,哪怕是他们也进不去,更别提三七了。 好在三七也没指望两人,他直接对准书房的方向,嘴里蹦出挑衅的话, “萧长逸,你不会是不敢见人了吧,也是,你把小阿妩说成那样,哪还有脸见人?” “她现在还因着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而伤心呢?” 三七把音量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不低不高正好能让萧长逸听到。 见书房内丝毫没有动静,他这才拔高声量,故作威胁道,“你要是真不想要她,那我就带她走。” “你现在也是知晓了,她的身子再也不能受到一丝伤害,有你这般狠心的小叔叔在,她哪里还能开心的起来哟……” 正当三七说的起劲儿时,书房的门猛地被打开了。 萧长逸阴沉的俊脸展现在人前,他眼睛里盛满了怒火。 好似下一刻就要将三千光景燃烧殆尽。 惹得夜玖与夜玄两人一阵哆嗦,而身为当事人的三七也闭了嘴。 他心虚极了,不敢看萧长逸,生怕被他的戾眸所伤。 时间过去良久后,萧长逸才吐出几个字,“你敢!” “滚进来!”他复又一把将门摔得震天高。 三七不敢想象,若是这门再被萧长逸摔上几次,也算是废了。 他正好有话要对萧长逸说,因而强压下心里的那股子怯意。 像没事人一样略过夜玄与夜玖两人,就这么很是硬气的走了进去。 此时的夜玄与夜玖两人算是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家主子为何一声不吭的待在书房里这么久了。 他们心里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主子唯有在上妩帝姬的事情上,才会起一丝波澜与反常。 刚才寂如海在这里和他俩打听了好一番消息,但唯独没猜透主子为何生气。 如今看来,能让主子产生如此异常反应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住在他们家主子隔壁寝殿的上妩帝姬。 真真是难为了寂如海,天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 书房内。 萧长逸负手立在窗前,由于是背对着人的,三七也瞧不清他脸上神色到底如何。 正当三七心里一阵乱猜时,书房内传来萧长逸的声音, “本王听非流说,你时常去蒹葭院陪阿妩说话,帮她开导心事。” 第77章 就该活得卑微? 在说这话的时候,萧长逸语气里尽是平淡,好似在和三七唠家常一般。 三七想不通萧长逸为何问这些,不过见萧长逸并未发怒。 他也就得意忘形了,那夸自己厉害的话,也是不要命的从嘴里往外吐, “那可不,我别的功夫都不咋地,唯独在心理开导这一块强,我若是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萧长逸见三七毫无避讳的自夸,他也不戳穿,而是思索再三试探道,“那…那你可知,阿妩她是不是被人给欺负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后怕,他怕从三七口里说出上妩曾被人欺负过的事实。 为此,隐匿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攥着,一颗心也悬在半空,细细听着三七接下来说些什么。 “萧阿妩可是摄政王的掌中娇,谁人敢欺负她分毫呀,谁人又敢惹她不快?” “若真的有人胆敢惹了她,莫得了在被你给折磨到底,至死方休。”三七面上含笑,但语气尽显嘲弄之色。 萧长逸猛然回头,一道戾眸精准无误射向三七,嘴上威胁道, “说人话,你若是再敢在本王面前阴阳怪气的,以后也别出现在王府内了。” 他没心思听三七在这里打哑迷,非流的话犹在耳畔回荡。 他是真的担忧上妩的身体,自然在刚才三七一番挑衅后,丧失了忍耐。 三七终是抵不过萧长逸的霸道,妥协下来,“我说,我说,你可别激动……” 现在这种局面,若是他再不妥协,想必萧长逸能让夜玄把他全身扒光了,之后再丢出去。 开玩笑,他不要面子吗?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这样三七平衡了一颗怂包的心后,他缓了缓心神,诉说起上妩不堪回首的过往, “小阿妩七岁那年你把她赶回了蒹葭院,还派了个老嬷嬷管教她,起初我也不曾察觉她的异常。” “可后来她生了场大病,病好之后,紧接着就再也没见她笑过了。” 说到此处,三七满脸尽显忧愁之色,一颗心也在无形当中跟着揪紧,继而开口, “她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待着,问她什么都不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生气。” “非流后来才断定她是积郁成疾,当时我都不敢相信,她不过是个小团子,哪有那么重的心事?” “再到后来,我便时常开导她,带她去府外散心,她才慢慢接纳我,敞开心扉和我谈一些事情。” “你可知,她都说了些什么吗?”三七将目光移至萧长逸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眸之上,逼问出声。 萧长逸沉默不语,显然他早已被刚才三七所说的话给惊住了。 他竟不知,当初那个在王府内肆意妄为的小姑娘,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儿。 三七一颗心在滴血,却强忍下那抹不适,自言自语道, “她说她是不幸的人,一出生就被人抛弃,她所谓的血亲都想要她死,就连小叔叔也不要她了,她活得很痛苦。” 其间三七停顿片刻后,才接着说道, “她说,你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可却也离她远去,像她这样带着厄运出生的人,就该活的卑微。” 三七边说边摇头,最终掩面压下那股子酸涩, “我根本救不了她,她太脆弱了,本来试图想要告诉你的,可小阿妩以她的性命相要挟,我不敢去赌。” “小阿妩的痛苦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若非你当初给她希望,她也不会失望,不会以为你抛弃了她。” 三七满眼猩红,指着一旁的萧长逸愤恨到极点。 萧长逸久久不能从三七的话里回神,他内心波涛汹涌,全然被自责给淹没。 俊脸之上终是起了一丝波澜,那是不加掩饰的悔意。 他竟不知上妩会因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如此痛苦不堪,可他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呀? 那时候她已经七岁了,在苍玹男女七岁不同席。 更别提,上妩她夜夜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在苍玹算是闻所未闻的糗事。 他现在需要好好考虑日后该如何与上妩相处,他不愿上妩活在痛苦之中。 他想要日日见到上妩眉眼如画的模样,见到她肆意妄为的模样,见到她与自己讲条件的模样。 这些场景好似已经逝去,他已经很久没能见到,一个鲜活灵动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撒娇了。 萧长逸想,上妩是怨恨自己的吧?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自己面前隐藏情绪,而在三七面前活成她想要的模样。 三七在书房内待了小半个时辰便走了,他还要趁着这个功夫和小姑娘说一下今天的趣事儿。 本来他今早来找上妩便是要说事儿的。 可惜,都被萧长逸这个狗男人给打断了。 还害的他充当小阿妩的娘亲,愣是哄了她好久才算停息。 三七来书房之前,见小姑娘还和小花玩闹呢? 想来此刻她的心情已经缓和下来。 一提起小花,三七他就忍不住嘴巴,想要吐槽一波。 当初,他来到王府第一眼瞧见小花时。 与其他人的观点一致,都以为小花不过是条小奶狗。 可这小奶狗长着长着,圆不溜秋的大眼睛中就露出来了绿幽幽的光芒。 当时,还吓了他一跳,好家伙,这哪里是小奶狗? 这是活生生的雪狼王! 萧阿妩这个不识货的,还把它当成小奶狗养着,也不怕哪天一口被它给吞了? 其实三七也只是在心里这么想想,雪狼王最是忠诚,它们一生只会认定一人为主。 终其一生会常伴身侧,至死方休。 有小花在上妩身边,三七放心的很。 如今小花虽未成年,可它的身形已然不是一只巴掌般大小了。 七年已过,足以让它看起来比一般成年雪狼还要庞大,许是上妩喂养的好。 它也是个势利眼,对上妩一副温顺乖巧模样,对他就是一副爱搭不理模样。 烦人的很,连只狼都这么势利,这让他怎么活呀? …… 书房内,萧长逸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册子。 这是三七递给他的,听三七说这是他给上妩写的日记。 萧长逸虽不懂日记是何意,不过翻开册子看到里头的内容,他也能大概猜测出来。 三七零零散散的记录了,上妩这些年发生的趣事。 他是随意翻看的,不经意间刚好翻到了其中一页,上面的内容吸引了他。 册子上是这么记载的,渊昭二十八年,年关将至,宇泽林氏家主林长风寿辰将至。 帝都皇城内,权贵世家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受邀行列。 然,寿辰当日无一人到场祝贺。 究其原因,乃瀚城厉家所为,林家家主寿辰前天夜间,发生了一桩诡异事件。 瀚城厉家,家主厉九尘被祖上托梦,梦中祖上对其耳提面命。 言:他不尊先祖,年年回乡祭祖总托人祭拜,即是如此行派,恐后世子孙无法立足于帝都皇城,厉家百年基业断送无疑。 第78章 一招离间计,天生的帝王 一场梦魇,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让厉九尘捏了一把虚汗。 就在他惊骇之余,身边亲信禀告府外来了一位游方道士,说厉府近期将要大祸临头。 若是没有刚才那个梦,厉九尘定然不信。 可此时梦与现实对接,由不得他不信。 他将道士请进府内,诉说梦中原委。 道士思虑再三为他出了个法子,这法子就是做一场法事。 且法事办的越隆重越好,最好能邀请到帝都皇城内所有的世家权贵,唯有这样才可破解梦中恐慌。 厉九尘当即答应下来,并言,明日一早便开始着人操办此事。 却被道士一嘴回绝,道士表情严肃,语气不似作假, “法事唯有在后日举办,才能平息厉家先祖怒火,若明日举办恐招来祸患。” 至于为何明日做场法事就被道士说成祸患。 他是这样说的,“明日是为大凶之日,任何宴请都不可显于人前”。 就是这么一遭,厉家的法事与林家家主的寿辰撞在一起。 林家早早发出去的帖子竟成虚设,一个人也没能请到。 萧长逸读至此处,已然猜出上妩的意图,一招离间计,足以让两大世家兵戈相向。 外加上,林厉两大家族本来就有诸多猜忌,如今算是燃起来了,不过还差点火候。 接着他又往下看册子上的内容。 次年二月初七,是夜。 帝都皇城权贵世家的逍遥场所,翠烟楼里发生了暴动。 起因是花魁娘子流珠,传闻流珠是个妙人儿,容貌倾城。 引无数男子尽折腰,一身媚术出神入化。 为此,厉家家主的嫡长子厉念宇,将她长年累月包养在翠烟楼里。 萧长逸在脑海中搜罗有关厉家这位嫡长子的信息,思绪随之渐渐远飘。 最让厉九尘不省心的便是他这个嫡长子,风流成性,终日无所事事,流连于烟花柳地,不思悔改。 若非他是厉九尘唯一的儿子,厉九尘是真的不愿去管他。 提到儿子,厉九尘一把岁数了,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算是一脉单传吧。 这些年他宠幸府内姨娘无数,可丝毫没有喜讯传出。 身为厉家家主,他不好意思为此事求医。 也就只能将厉家兴衰寄托于他的嫡长子身上。 就是这么一个死穴,被上妩利用到极致。 她先是让三七引林长风到翠烟楼,复又与流珠暗中做局。 不巧的是厉念宇是个情种。 当他被人故意引到翠烟楼,瞧见流珠欲要上吊以证清白,而床榻上是昏迷不醒的林长风时。 两人皆是衣衫散乱的模样,榻上一角揉作一团,若他再不懂发生了何事,他也就不叫厉念宇了。 脑袋一热,上前抄起桌旁的茶壶,将昏迷不醒的林长风一顿狠打。 那副血腥场面不忍直视,若非厉家中途来人,想必厉念宇能将林长风打死。 此事也算是让林厉两大世家彻底翻脸了。 一个家族都是从骨子里烂的。 厉念宇一个冲动注定会让厉家坍塌,然,林家也不会独自存活于世。 帝都皇城有四大世家,而林厉两家风头最盛。 如今积怨已深,唯有粉身碎骨才能平息止步。 对于世家大族,仅凭一招离间计便能撼动根脉。 萧长逸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天生的帝王!” 上妩之才让人惊叹,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否则他也不会将世家的难题抛给她。 如今看来,她已经具备一个帝王应该拥有的谋略。 萧长逸利用整整半天光阴,翻看完了厚重的小册子。 他揉了揉眉心,将小册子搁置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才抬步离开书房。 书房的门被打开的瞬间,天色已然染上一抹晚霞余光。 刚好照在他挺拔如松的身体上,仍有一丝微弱的余温触及他的感官。 虽已是二月天,天气也没有回拢多少暖气。 白日里是这样,而此时是昼夜的交替处,按理说冷气是有的。 但萧长逸却能从中感受到一丝余温,些许是心理作祟。 他现下已然释怀上妩对自己的抵触,唯独对三七异常依赖。 过去的几年,他甚少过问小姑娘起居上的事情,又怎能祈祷她与自己亲近呢? 他有大把的时间去教会一个帝王制衡天下,那么相信在未来的时光里。 他也有能力给小姑娘一颗坚定如初的心,帮助她走出阴霾,让她有底气存于世间。 不会因任何人的诋毁与诅咒而轻贱自身。 思及此,他也不顾夜玄与夜玖探究的眼神,径直去了上妩的住处。 最先注意到萧长逸进来的是甘菊与艾叶两人。 她们欲要上前行礼,却被萧长逸摆手制止了。 两人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守在屋外,独留屋内萧长逸与上妩两人。 小姑娘此刻正在逗弄着小花,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影。 萧长逸缓缓走至上妩跟前,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 朝着小花就是一顿乱揉,直到它被上妩前脚梳顺的毛发又缠在一起,方才罢休。 小姑娘刚因非流讲笑话逗乐的心情,此时又染上了一丝阴霾。 她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好不可怜的抬眼望向来人。 萧长逸见上妩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惹人疼惜。 他心知是自己的不是,不应该见小姑娘拿桃木梳给小花梳毛发,而上前捣乱。 真是活见鬼了,他刚才竟不由自主的上前捣乱。 见到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模样,他心里一阵欲念作祟,想要将她揽入怀里,狠狠欺负一顿。 他这是怎么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羞耻难当,连个小姑娘都能让他情欲四起。 真真是白瞎了小姑娘叫他一声“小叔叔”。 萧长逸稳了稳心神,强压下那股子躁动,手足无措的解释起来, “本王并非有意,只是见小花可爱,方才忍不住摸了一把!” 说完这话,一旁的小花很是不配合的作出凶狠状,露出锋利无比的獠牙,看的人心里发寒。 不过没一会儿的功夫,它就败下阵来。 在萧长逸的威逼之下,强装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不情愿的蹭了蹭他的衣袍。 这副场景让萧长逸缓和了不少。 他刚才在想,若是这只狼崽子不给他面子,以后就把它送回深山里,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好在小花识趣,不会让某人太过于尴尬。 若是三七在此处,估计又得来上一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花哥,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小弟这厢有礼了。” 第79章 花灯会上波折起 为何有此一说呢?那还要从萧长逸说起,没几个人能经得住他的戾眸。 不超过三秒,势必会拜倒在他的面前,装作鹌鹑,妥帖贴的势利眼呀! 小花与三七同属于这种趋炎附势之辈,可不就是映衬了那首诗吗? 上妩本来雾气朦胧的眼睛,因着萧长逸与小花的小动作而转阴为晴。 连带着眼角都染上一丝明媚,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微微翘起。 萧长逸不经意之间瞧见这一幕光景,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小姑娘竟然笑了,且还是单独为他展颜一笑,他胸腔里浸染一丝甜味,沁人心脾。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后萧长逸才察觉异样,倏尔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片刻喘息,他才似是不经意之间开启话题,“听夜玖说晚上有花灯会,阿妩要不要去?” 晚上有花灯会这件事不是听夜玖说的,而是三七从书房里离开时随口一提,他说晚上要带阿妩去看花灯。 因着三七随口一句话,萧长逸才邀约上妩去看花灯。 可怜了三七为别人缝制嫁衣,还苦苦在轩澈院外等候许久,吹足了冷风也没见到上妩的身影。 不过,这都是上妩与萧长逸从府上出去后发生的事儿了。 “嗯。”上妩眼中盛满星星,对着萧长逸点头示意。 她完全不记得答应过三七,要和他一起去看花灯的事儿了。 如今,她满心满眼皆是萧长逸,哪里还知道三七是谁? 若三七看到上妩如今这副表情,估计又要来上一句,“真是个没眼看的小姑娘。” 见上妩点头,萧长逸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当下语气上扬道,“那让甘菊她们侍奉你梳妆, 一会儿出发。” 很快两人便都穿戴整齐,离开了王府。 萧长逸并未带随从,就连夜玖与夜玄两人也没有带。 他身着一件玄黑色衣衫,衣衫上绣着繁杂的图案。 在这略显拥挤的花灯会上,并没人注意那是什么图案。 若是被人认出来,估计又得一阵跪地参拜。 因为衣衫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的是蟒,这代表着一种身份。 无人敢言,在这帝都皇城里,除却未成年的皇子被养在宫内,且他们都是无召不得随意出宫的。 那么,能在此时闲逛的王爷,唯有摄政王萧长逸一人。 反观上妩,她穿的比较厚实。 仍是今早时的衣衫,外罩一件月白色大氅。 月白色大氅肩尾处,绣有一株经由三七之手改过了的曼珠沙华,妖艳似火的模样令人多看几眼。 不过,在萧长逸的冷眸回望下,周遭之人皆低下了头,不敢多瞧一眼那大氅上不知名的花。 大氅毛茸茸的,暖和极了,上妩手心处全是细密的汗。 三千青丝被均匀分成两份,编织成两股麻花辫垂立在两侧。 足足到腰间那么长,又黑又密,像瀑布一般滑嫩柔暖,令人想要摸上一把。 再用鹅黄色珠花点缀在发丝当中,显得小姑娘格外稚嫩俏皮。 她梳着齐刘海,薄薄的一层,却被不知名的风轻轻吹起,露出如北海明珠一般白皙光滑的额角。 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美得让人窒息。 更是让人挪不开步子,想要亲近于她,感受她身上的那股子美好与甜蜜。 上妩本就是天生邪骨,一切想要不由自主靠近她的人,都是因着她身上的那股子邪性引起的。 他们眼中的上妩是媚态天成,殊不知是邪性作祟。 不知这股子邪性何时爆发? 两人身上的衣衫相得益彰,站在一处羡煞旁人,若不知原委,还以为他们是夫妻。 俊男靓女见得并不少,但他们两人这般,惊为天人的容貌与气质,却是让来往过客不由得多看上几眼。 前来逛花灯会的人很多,几乎可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萧长逸被人流挤的头晕眼涨,真真是想抽身离去。 可见到旁边小姑娘一脸兴奋的模样,他又忍了下来。 心中暗想,“既然三七能做到此事,那么他也能做到,不就是陪小姑娘逛个花灯吗?” 他紧了紧拉着上妩小手的大掌,另一只手护在她周身,帮她挡住其他人的触碰。 就这样,上妩也没有逃过被人群踩上几脚的命运,不过都被她忍了下来。 毕竟,萧长逸很少陪她出来玩,她不想因着自己的原因,而扫了他的兴。 还不等上妩走出喜悦的情绪。 忽然,她感觉身后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 接着她一个踉跄,不受控制的,朝着人群散开的一小片空地扑过去。 萧长逸察觉到手中一空,便向一旁瞧去,眼瞅着小姑娘就要栽倒在一盏破碎的花灯上。 他欲要伸手上前抓住她,可惜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硬生生拖拽住了他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 从左侧人群中闪现一道白色人影,将上妩揽入怀里,才避免了她小脸被花灯灼烧的悲剧。 上妩见自己没事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小脸苍白的看向萧长逸所在的位置。 她看到了什么? 刚才她差点就要毁容了,而萧长逸却丝毫不为所动,与一位过分好看的女子紧紧缠绕在一起。 那女子从身后环抱住萧长逸的腰身,异常唯美。 眼前的景象是那么的刺目,刺的她眼睛好似睁不开了,心也跟着抽疼起来。 而萧长逸见上妩被一位眉清目秀的男子抱在怀里,他心下一阵阴寒。 一双戾眸好似要灼烧那只搭在上妩肩上的咸猪手。 萧长逸终是忍不了,一把将刚才扑过来的女子推倒在地,几个箭步上前挥开那人的爪子。 复又看向上妩,焦急万分道,“阿妩,你可有碍?” 上妩并未听到他说了什么,现如今她一颗脑袋乱乱的。 全是萧长逸与别的女子缠绕在一起的场面,周遭杂乱的声音与密不透风的人群,让她呼吸不过来。 为此,她大口喘着气,试图呼吸。 终是抵不过心中思量,一口血喷散在那盏破旧不堪的花灯上。 接着昏了过去,再也没了知觉。 试问爱而不自知?心中多有悲凉。 当如上妩一般郁结于心,见不得别的女子与萧长逸有一丝亲密。 若有人说她是病态,倒不如说,她是将萧长逸视作唯一。 欲要将其占为己有,贴上标签,刻上字迹,跑也跑不掉。 这等心思若被其他人知晓了,想必说她狐媚子作怪,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想着男欢女爱,低贱下作。 可她并非是别人口中所讲得这样! 她只是想让萧长逸永远对她好,永远只有她一个小姑娘,难道有错吗? 第80章 扶余陆氏生事 她从小卑贱如尘,任人欺辱,就连血肉至亲也视她为不祥之物,欲将她折磨致死。 上妩至今还记得太液池的恐惧,以及银针刺骨的噩梦,还有宫人的践踏与污秽之语。 太多太多了,她记得真切,想要忘记太难了。 不是都说小时候的事情,长大后都不会记得吗? 可为何上妩如此历历在目,如此刻入骨髓。 像是上天给她的一场历练,无法挣脱这些束缚,反而越挣扎越适得其反。 唯有萧长逸对她不一样,他是上妩心中的一抹执念。 越演越烈,越想要回避越是逃不掉。 萧长逸之于上妩,是入骨之毒,毒入骨髓,任凌迟刮骨也驱散不了。 对于怒火焚烧,郁结于心,鲜血浸染苍茫都是不可避免的,除非…… 可又怎能如此呢? 哪怕上妩心甘情愿,但萧长逸也绝不允许。 毕竟上妩将来是要承袭帝业的,他定然不会如此。 萧长逸慌了,一把接住失去意识的上妩,往她鼻息处探去,虽是微弱,但好在还有呼吸。 来不及与刚才推了上妩一把的人算账,他一把将小姑娘打横抱起,欲要回府中找非流瞧瞧。 不过还没等他迈步,便被人群当中挤进来的三七给撞了个正着。 三七本要质问萧阿妩的话卡在喉咙处,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大步走至萧长逸身侧,看向他怀里的上妩,眼睛一眨不眨的问道,“小阿妩这是怎么了?” 可惜,他还没有得到答案。 便被后背印记传来的疼痛,折磨的单膝跪地,忍得他辛苦至极。 若是一般人,估计现在都要升天了。 这种疼痛是来自炼狱之人的杰作。 当初给他种下曼珠沙华,不仅仅是为了提醒他守约,更是为了给他一种制衡。 若是上妩受到要命的伤害,他也必将遭到同等程度的惩罚。 “你大爷的,就不能消停会儿吗?你行你来,别不干事还天天指使我!”三七这话是骂给炼狱那帮家伙听的。 毕竟,他现在疼得快要晕过去了,这些人还不放过他。 借助曼珠沙华惩处他有什么用? 谁伤的上妩,就找谁去呀,找不到人,抓着他不放,也真够爷们的! 很快,背后的印记消停了下来,三七艰难起身,他俊脸之上满是青筋暴起后的痕迹。 额角鬓发被汗水打湿,但也不影响他的美感,还是能让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萧长逸见三七刚才似着魔一般,疯言疯语不说,还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折腾得不轻。 故而询问出声,“没事吧?” “没事!”三七伸出白皙的手指理了理墨发,很是潇洒的对萧长逸道。 复又将目光掠过周围一众人,最终才把打量的眼神移至对面两人身上。 两人看着像是兄妹,兄长一身白色衣袍,尽显温文尔雅。 妹妹一身墨绿色云锦长裙,不知是何原因,衣裙上面沾染了好些泥土。 头上斜插一支金色海棠花步摇,步摇随着她略带一丝惊恐的身子叮当作响。 发髻看上去也有些散乱,好一副惹人怜爱的姿态,矫揉造作。 若是他没记错,刚才自己挤在人群里,搜罗上妩与萧长逸的身影时。 这女子故意挤进人群,朝着一黑衣男子靠去。 当时自己没当回事儿,可如今想来,萧长逸不就是一身黑衣吗? 三七想到,自己在现世什么小说没看过? 这点伎俩想在他面前显摆,都不够看的。 萧长逸的身份估计被那女人给识破了,要不然她怎么上赶着来作妖。 人群中做鬼的就是她,真是蛇蝎美人。 三七回笼心神,将目光看向萧长逸怀里的上妩,方才开口道, “将小阿妩交于我,剩下的事儿你来处理,可别放过任何人!” 等三七带着上妩离去后,萧长逸将脸冷了下来,周身森然凝聚一股子寒意,冷入骨髓,让人忽视不得。 刚才窜出来接住上妩的白衣男子,赶忙拉着自家妹妹上前赔罪道, “公子,实在对不住,小妹冒失,被人群来回推搡才不小心碰到你的,还请你大人有大量,饶恕她这一回吧?” 语气十分恳切,看在一旁瞧热闹的人群眼里,那都得必须得到谅解。 可惜,萧长逸并非常人,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委屈了小姑娘。 上妩被人推了一把,这才稳不住步子,隐约之间,他瞧见那人衣袖的颜色是墨绿色的。 在场看热闹的人群当中,谁穿着这种颜色的衣裙一目了然。 但显然,来人并不打算将此事坦白。 他也只能撕破脸皮,将它一层一层的铺在地上揉捏了。 白衣男子见对面之人并未吱声。 而是一副冷淡的姿态与他家妹妹对视,他才知晓事态的严重性。 妹妹自小就有主意,是个心思细腻的。 她定然是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因而故意设计这么一出。 然,摄政王萧长逸能是她一个无知少女能算计的吗? 为此,白衣男子当即开口呵斥旁边的少女,“芸薇,还愣着做什么,赶快道歉!” 被称作芸薇的女子这才收起脸上痴迷神色,缓缓挪动步子来到萧长逸身侧,屈膝行了一礼, “公子安好,小女子不是有意冲撞公子的,实在是人群拥挤所致,若给公子造成不便,还望见谅。” 她在心中想象过无数次与萧长逸见面的场景,没曾想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这种情况下。 且她还扑在他身上,双手环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让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想到此处,心里一片涟漪,就连脸上都爬了一抹红晕。 此时的她,好似忘记了萧长逸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的狼狈之态。 全然一副小女儿家作派,与萧长逸时不时的四目相对。 看的萧长逸一阵恶心,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这女子是个心思大的,且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还真不愧是扶余陆氏家的人,一股子浪荡模样。 四大世家就有扶余陆氏一门,现任家主是个毛头小子,不过二十出头,便继承了家主之位。 他们陆氏一门,子嗣凋零,老家主离世时,在世间仅留下两方血脉。 家主陆远之算是一位,而另一位便是被他称作妹妹的陆芸薇。 不过是刚及笄的年纪,就想着男子,和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一个德行。 在帝都皇城里,陆芸薇虽有第一才女之名。 奈何却是庶出的命,她若想高嫁,就凭她那庶出的命也做不得正妻。 若问萧长逸为何知道的这般清晰,这还要归结于墨非赤影两人。 两人除了为他守夜外,还有一个职责,便是搜罗天下消息。 将消息做成小册供他翻看,掌握各方势力,其中不乏有四大世家的动向。 而陆家这些破事儿也不是秘闻,街上一打听,百姓们都能说出一二来。 现如今萧长逸不知,是谁给扶余陆氏家的脸?竟打起自己的主意,真是找死。 他掩去狠戾,眼中满是戏谑的光芒, “陆家主,你这妹妹真是有趣,道歉也不应该给我道歉,应该去找正主。” 第81章 护短的萧长逸 萧长逸并未自称“本王”,也是为了避免引起周遭众人参拜。 不待陆远之言语,他接着猛地拔高音量,脸上多有坦然之色,嘴里冒出不切实际的话, “我家阿妩最是温顺,她若知晓,是陆小姐使绊子才让她差点划破脸蛋,定然会求我放了你。” 不过一个须臾,萧长逸话锋一转,语气阴冷,不带丝毫温度继而道, “但我就没她的好脾气了,得罪了我就该承受相应的代价,得罪了阿妩就该以死谢罪。” 陆远之并未纠结,为何萧长逸称呼自己为陆家家主。 他虽甚少进宫,也很少显露人前,可依照萧长逸的性子定然把世家大族调查的清楚细致。 他此时才算是明白过来,萧长逸将一切看的明白。 真是白费了自己刚才一番遮掩,没成想,在他眼里竟成了跳梁小丑。 本该温文尔雅的贵气公子,此刻脸上也染了一丝薄怒,可惜迫于威压,他不敢硬碰硬。 为此,只能向萧长逸示弱,“芸薇年纪小不懂事,她并非有意,求公子宽恕。” 他只是称萧长逸为公子,自然也是早早看出,萧长逸不愿在众人面前显露身份。 “年纪小,就可以找准力道,将我家阿妩推倒在灯芯上吗?” 萧长逸听陆远之这么说,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 陆芸薇见自家哥哥都被波及了,若自己再不开口说话辩解,估计陆家就要跟着遭殃了。 她是个会分清利弊的人,因而打算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等她酝酿好情绪后,在萧长逸面前低低啜泣起来, “公子,是芸薇的不是,芸薇方才被人群推搡,没站稳。” “这才不小心推了漂亮妹妹一把,试图稳住脚下步伐,没成想妹妹竟差点……” 萧长逸并未怜惜陆芸薇的弱柳扶风,而是不带丝毫情面的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冷声呵斥道, “我家阿妩并无姐姐,别这么称她,叫妹妹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复又轻嗤一声,看向陆芸薇的目光里,全是鄙夷的意味,“陆小姐这话…,也只能骗骗你自己吧?” 陆芸薇接不上话,她早已自乱阵脚了。 因为,她就是瞧见了萧长逸,与刚才那位被他称作阿妩的少女一起逛花灯会,才嫉妒的疯狂。 以至于顺着人群假意被其推搡,想方设法来到萧长逸身侧。 后又一个用力,将与萧长逸待在一处的少女,精准无误的推向那盏遗落在地的花灯上。 花灯是破损的,灯芯处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要是那少女真的扑上去,定然是要波及脸蛋的。 不巧的是,他哥哥刚好将人给救下。 那身段,那容貌,真真是狐媚子。 百姓们皆言,摄政王有个小侄女,名唤萧阿妩,被养于深闺里。 世家贵女举办宴会从未见她出席,贵女圈里对她知道的少之又少。 如今初次见到萧阿妩,可是让她内心嫉妒的不行,在心里连连骂了好几声“狐媚子”。 “那公子想要芸薇如何做?才能消除你心中的怒火。” 陆芸薇强压下心中对上妩的怨毒,转而媚眼如丝看向萧长逸道。 见陆芸薇这般说,萧长逸俊逸非凡的脸上,浸染了阴鸷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算计。 片刻之间,萧长逸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故作认真道, “好办,既然陆小姐说是人群挤的你,但我却不信,不若你再被人群给挤上一次,我这怒火也自然消退了。” 陆芸薇听罢萧长逸的话,复又看了看四周,见人群有些散乱。 想必一些人去别处看花灯了,只剩下一些想要看热闹的人群,不算太挤。 她心中一喜,想着,是不是萧长逸有意放自己一马? 却又拉不下面子,才找了这么一个不算惩罚的惩罚。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当即她敛去面上激动,轻轻吐出一个字来,“好。” 不过须臾之间,陆芸薇便一头扎进了人群里,透过稀疏的人群还能看到她的身影。 是那般的婀娜窈窕,尤其是不盈一握的腰肢,想要让人掐上一把,最好能揽入怀中狠狠揉搓。 立在一旁的陆远之来不及阻止自家妹妹,他心中有些不安,总感觉萧长逸不会这般好说话。 就在陆远之心中思量之时,萧长逸伸手触及一处花灯摊位上方挂着的花灯。 一个借力腾空而起,飞掠人群,来到最高处,方才落至下来。 稍微施加些许内力,以保证接下来的话,让所有来看花灯的人都能听见。 “本王在此,尔等庶民无需下跪。” 萧长逸说话之间手指翻转,牢牢指向人群当中的陆芸薇,语气肃穆道, “今日在场诸位,若能让那位身着墨绿色衣衫的女子,感受一下人群涌动是何滋味。” “事后,皆可去摄政王府,找大管家领一百两的赏银。” 他声音邪魅,传入在场众人耳里,却是那么的摄人心魂,不容反对。 接着他脸色骤变,眼眸浸染嗜血的幽光,“若有违者,本王定不饶恕。” 一听本王、摄政王府这几个字眼,人群当中一阵暴动。 其中一半人都不是为了那一百两赏银拼命的,只是为了活着从萧长逸身边逃脱。 为此,他们十分卖力的,将还未从刚才萧长逸的话中回过神儿来的陆芸薇,挤的不成人样。 陆远之想要去帮忙,也是无力使劲儿。 今晚灯会,他是被陆芸薇拉出来的,来时匆忙,并未安排小厮跟随。 外加上,人群全朝着此处涌来,哪怕是他,都没能幸免被人挤的难受至极。 而这头的陆芸薇更没眼看了。 期间,还有很多咸猪手朝着她身上一阵乱摸,恶心的她想要吐。 心里也越发的憎恨萧长逸的无情,与萧阿妩的做作姿态。 不知是谁朝她推了一把,竟然把她推倒在地。 后来无数双脚踏在她的背上、腿上、腰上。 好在她提前用手护住脑袋,才能在官兵赶来之际,留下一条性命在。 萧长逸见官兵来了,并未多做停留。 几个闪身便没入了黑夜之中,独留屋顶上方空荡荡的一片。 官兵们只是疏散了人群,并未提及陆芸薇因何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们来之前自然明了事情缘由,却都不敢得罪摄政王。 哪怕陆家背后有玖贵妃撑腰,可与摄政王相比,算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与陆家和玖贵妃作对,尚可活命,与摄政王作对,那是在作死的边缘。 此事也算是不了了之。 陆芸薇被陆远之找到的时候,人已经被踩得血肉模糊。 尤其是她那一张脸,可谓是让人作呕。 哪还见到一丝世家贵女的端庄秀丽? 别说第一才女的称号了,说她此时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灵,也不为过。 一场自以为是的算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此后,再无扶余陆氏长女陆芸薇第一才女的谈资。 要说也只会说,陆家那个不入流的庶出小姐怎么样了? 第82章 惊天秘闻被人识 后来是陆远之去府上通知了小厮,才将陆芸薇给抬回了陆府。 连夜又往宫里递牌子,请太医前来医治。 可惜当值的太医各个推拒此事,嘴里还找了各式各样的理由。 陆远之知晓这定然是萧长逸的手笔。 萧长逸身为摄政王,一手遮天。 外加,渊帝这几年不再理会政事,全全由萧长逸一人把持局面。 他们四大世家当中,除却备受渊帝信赖的青州楚氏一脉,其他三大家族都已有没落的趋势。 尤其是前些时日,宇泽林氏与瀚城厉氏闹得不可开交,显然引起渊帝反感。 两大世家算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只能强装镇定,总有一天他们两家会一起走向毁灭。 毕竟结怨已深,要想修复,难如登天,亦如痴人说梦。 而自己身为陆氏家主,唯有安居一侧,不崭露头角,才可存于不败之地。 但如今,因一个庶出的妹妹开罪了萧长逸,实在不知他会不会对陆家下手。 想到此处,陆远之对陆芸薇的怨毒之意越发浓烈。 他宁可舍下一个妹妹,也不能与萧长逸交恶。 否则,就是在自掘坟墓,断送扶余陆氏一门。 宫中虽有姑母陆千玖把持后宫庶物,但终究在身份上比渊后低了一等。 渊后孕有一子一女,儿子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女儿虽是卑贱如泥的上妩帝姬,且在几年前就是夭折了的。 可她总归还是有个当太子的儿子在,姑母这么多年在宫里摸爬滚打,也只得了一个女儿。 她的女儿比宫内其他公主身份尊贵许多,但若要与死去的上妩帝姬相提并论。 姑母的女儿韶华公主也只是个公主。 如今快要及笄,等及笄一过,被赐下驸马,将来也只会得一座公主府那么简单。 不像帝姬身份尊贵无双,不仅有自己的府邸,还可掌一方要事,算是比渊帝膝下的皇子还要尊贵几分。 若有一日,渊后起了兴致,欲要重新把持后宫庶物,那么她的姑母也算是没出路了。 如此一想,陆远之心中似是有了定夺。 外加上,为了陆家百年基业他也必须如此。 他掩下脸上阴狠神色,复又换上一副十分忧心的面孔,故作思虑,最后打发人去府外请了个大夫为陆芸薇诊治。 大夫诊治期间,她一直不配合,叫声如杀猪般响彻在寂静的院落内。 惹得陆远之一阵烦躁不堪,随后示意陆芸薇的贴身婢女照看好她,便抽身离开了。 陆远之回了自己院子,等他挥退屋内仆从,才径直拿出衣袖中隐藏起来的花灯。 花灯不仅破碎不堪,且还沾染了大片血迹,其中灯芯早已燃尽,如今黯淡无光,瞧不出花灯模样。 可却被他小心珍视着,不敢用力触碰,生怕一个不注意,它连如今的模样都成了奢望。 陆远之至今都还记得,萧长逸身边那个小姑娘险些趴倒在花灯上的场景,以及她身上的香甜。 还有不盈一握的腰肢是那般的柔弱,让人着迷沉醉,不能自拔。 想到这里,他喉结微动,强压下那股子欲念,调整心神,来到摆放在架子上的水盆旁。 将花灯浸湿后,欲要洗干净上面的血迹,不曾想血迹布满整盆清水。 须臾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飘荡在水面上方的血迹里生出大片大片妖艳似火的鲜红。 直到整个水盆装不下这些虞美人为止。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陆远之好像石化一般,被定格在一处。 不知该张口说些什么,他一张脸全是惊悚之色。 杵在那里良久后,他才慌乱后退几步,身子不小心碰到桌子的一角,引起桌面上茶具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动。 这些,自然也惊动了在外间值夜的人。 不过好在他及时回过神来,制止了欲要闯进屋内查看情况的侍从。 接着他用蜡烛点燃了破碎的花灯,直到花灯被燃烧成灰烬才算完事。 又将水盆里的虞美人,移植在屋内插有其他花束的白玉瓷瓶内。 再把插好的花瓶搁置在暗格里,以防被其他人瞧见。 他感觉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不管如何抬步都走不出这条胡同。 “上妩帝姬还没有夭折”这个念头直击他的天灵盖,欲要使他窒息。 很快,陆远之思绪远飘,似是回到了八年前,遇见上妩帝姬的那一天。 那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入宫,母亲带着他去探望生病的姑母。 走至中途,欲要如厕,被引路的小太监带去了一处宫殿后院解决。 等他出来后,找不见归路,更找不到引路的小太监,只能凭着记忆寻找回去的路,与母亲汇合。 不巧的是他越走越远,道路两旁也十分荒凉,时不时传来几只乌鸦啼叫的声音,听着尤为瘆人。 为此,他加快步子欲要走过这段路,不曾想在一处墙角拐弯处,撞上了一个小团子。 等他稳住身形后,瞧着那个被自己给撞倒了的小团子,约莫三四岁的模样。 小团子头发全部披散在脑后,身上着一件水袖流仙碧绿裙,裙上绣有一朵不知名的花枝。 不过在看到她眉心处的印记后,也就明了她衣裙上面绣着的是什么了,更是明了她的身份。 试问九州上下,天地六合之间,谁眉心有一印记,又有谁眉心印记形似曼珠沙华? 唯有帝后幺女,上妩帝姬如是。 当时他知道了小团子的身份,欲要转身离开,不去理会有没有撞疼她。 毕竟上妩帝姬被国师批命,“天生邪骨”已是不争的事实,他可不想沾染丝毫晦气。 但终是背道而驰,他瞧见上妩帝姬的第一眼,便已经舍不得离去了。 不过是三四岁的模样,便已经让人移不开目光,更别提如今十二岁的妙龄少女,初显妖艳。 又夹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媚态横生之感,让人欲罢不能。 再说起当时,他不知不觉的伸手,将上妩帝姬从地上扶起来,欲问她可否摔疼了。 但那时的小姑娘十分怕生,身子一个劲儿的后退,一双清澈稚嫩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那是对他的畏惧。 他不以为意,只当小姑娘被人欺负惯了,所以是本能反应。 不过还未等他强行靠近小姑娘,她就以极快的速度跑开了。 他望着前方墙角一处的狗洞,只见她麻溜逃也似的钻了过去,消失在自己视野内。 第83章 陆远之的龌龊心思 看到那副场景,他好笑的摇了摇头。 突然感觉被外人憎恨到极致的上妩帝姬,不曾想到会是个幼稚未退的小团子。 有人说她是妖姬祸事,在他见识了小姑娘的灵动稚嫩后,是断然不肯再相信所谓的传闻了。 就在他欲要离去时,眼角余光触及一处,是刚才小团子摔倒在地的位置。 那里妖艳似火,顺势从泥土当中破壳长出比平常虞美人还要庞大的存在来。 他心下好奇,忍不住上前查探一番。 等想破其中关键,他全身已被汗水打湿,嘴里小声喃喃道,“妖怪,妖怪……” 之后就没了知觉,晕倒在地,若非母亲让姑母派人来寻,估计他也没命活着离开宫里了。 回去后的大半个月,他一直高烧昏迷不醒,幸得父亲请来一游方道士为他做法驱邪,这才算是保住性命。 陆远之心中有一个秘密,关于上妩帝姬的秘密,他什么人都没有告诉过,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因他有了一抹私欲,不愿看着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为此而丧失性命。 天生邪骨的她已经够苦了,活到如今年岁已是上苍恩赐。 若他将那日看到的一幕告知其他人,不难想象,上妩帝姬的命运该如何被人拿捏。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血肉之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为何能用血液浇灌出摄人心魂的虞美人,这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思及此,陆远之才将思绪拉回现实。 他现在已然没有刚开始见到水盆当中幻化出虞美人时的惊悚了。 反而生出一丝别样的心思,今夜本以为是初次相遇,少女倾城之姿让他垂涎三尺。 尤其是大掌之间紧握她柔软细嫩腰肢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异常兴奋。 他想,若非碍于当时有人在,他欲要一直握着不放手。 没成想,他们原是早已结下缘分。 即是缘分,自己也并未告知他人她的秘密,反而想尽法子为她遮掩一二。 她也应当知道感恩,最好能以身相许。 一想到能日夜与她相守一处,陆远之一颗心仿若处在甜蜜罐里,被喜悦的滋味填满。 俊秀的脸上也显现一份势在必得的扭曲之态。 陆远之真是想多了。 若三七知晓他是如此不要脸的狗男人,势必拿着太初把陆府夷为平地。 看陆远之这厮,还敢肖想他养大的小姑娘不? 若被非流知晓,少不得吐槽上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接着便是一副穿肠散,送陆远之归西,反正就是不能让这么一个心思不正的人接近上妩。 还有更狠的,若是萧长逸知晓陆远之是这副嘴脸,估计将他碎尸万段。 陆远之此人,在外界的风评还算是温文尔雅,世家公子俊秀非凡,能力卓绝。 仅仅两年便将陆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还能立于四大家族行列之中,屹立不倒,可谓是少年心志。 然,谁又能看透他有一颗阴险狡诈的心?性子当中还透露着一股子狠劲儿呢? 那种狠劲儿,是面对血亲之时,也能做到冷血无情的狠。 这样的人注定走不长远,也活不到寿终正寝。 …… 这头,萧长逸从花灯会上离去没多久,似是想到了一件事。 他神色骤然紧绷,赶忙调转方向,几个起落便来到上妩被人推倒的地方。 此时,来看花灯的人群早已被官兵驱赶走了,独留一片冷清的街道立在此处,受刚刚扬起的冷风席卷。 他没见到那只沾染上妩血迹的花灯,心中有些担忧,故而又沿着街道四处寻找,皆无所获。 一张脸全然已经阴鸷到极点,捏紧拳头,由于太过用力,而使得它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让人听了不由得汗毛战栗,瑟缩不止。 片刻之后,萧长逸才冷声开口,“出来!” 眼前很快出现两位黑衣劲装打扮的男人,他们单膝跪地,拱手听命。 周身散发着逼人戾气,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主儿,让人难以靠近分毫。 银色面具之外,仅露出坚毅不容背叛的黑眸,深邃如初,不见其底。 他们是萧长逸身边的暗卫,赤影与墨非两人,专门负责保护萧长逸。 不显露在人前,算是萧长逸的影子,且还是见血封喉一般的存在。 “找!”萧长逸眼神狠厉,语气格外肃穆。 “主子,需要属下两人找什么?” 问话的是赤影,自从主子与姑娘进入这条挂满花灯的街道后,他们便被主子暗中示意不必跟来。 由此来说,赤影与墨非两人并未一直跟随着萧长逸,刚才花灯会上发生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如今萧长逸要他们找东西,还真是难为他们了,赤影这才反问出声。 “阿妩将血飞溅在一个破损的兔子花灯上,本王需要知道那盏花灯被谁拿走了?” 萧长逸阴鸷的俊脸之上又染了一丝不耐烦,薄唇轻启提示两人道。 两人得令后,很快闪身离去了。 而萧长逸也并未在此处等着两人来汇报情况。 他担忧上妩,借助轻功,飞掠帝都皇城大小街道,无心观赏下面灯火通明的景象,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府内。 他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直接去了非流的汀竹院,想来三七会把上妩带到非流这里。 等他匆忙进入屋内,发现一众人守在床榻不远处,且脸上都一副紧张神色。 寂如海最先注意到萧长逸,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问出了心中疑惑, “王爷,姑娘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呀,非流公子都诊断了好大一会儿了,可也不见他查出来什么?” 寂如海前不久在府上处理事务,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三七抱着嘴角带着大片血迹的姑娘回来了。 他当时吓得要死,问三七发生了何事,三七也只是说了个大概。 具体发生了什么,寂如海到现在还不清楚。 寂如海心想,三七说王爷带着姑娘去花灯会上看花灯,中途出了点意外,可到底是什么意外才让姑娘吐血昏迷不醒呢? 他也是真真急得发慌,才忘却给萧长逸见礼,便直接开口询问起来他,好在萧长逸不在意这些礼数。 现如今,他一颗心都在上妩身上,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去管其他的? 第84章 配个举世无双的? 萧长逸一听寂如海说,非流都有些吃力,他顿时不淡定了。 随即出声询问,仍在给上妩切脉的非流,“阿妩现在如何了?” 片刻之后,非流收回搭在上妩脉搏上的手指,长长叹了口气,脸色异常难看。 尤其是他的眉心皱在一处,让人瞧了,便感觉上妩有性命之忧。 三七本就是个耐性不大的主儿,如今见非流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他就更加的不能忍了。 为此,焦急道,“我这小暴脾气,急死我了,你说话呀,叹什么气,再叹气小阿妩就真的被你给送走了!” 非流见三七一副欲要把他吞入腹中,回炉重造的模样,也不敢卖关子拖延时间了。 反而如竹筒倒豆子般,一次说个清楚,“她是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就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三七抢在萧长逸之前问出口,“那她什么时候醒来?” 这慌张神态,不知道的,以为躺在榻上的是他爹娘呢? 萧长逸虽没有这般想,可也是心中多有计较,怎么三七比他还焦急慌张呢? 自己是上妩的小叔叔,还是自己先认识上妩的,且上妩小时候很是依赖自己,难道不应该是自己更有资格问出口吗? 三七若知晓萧长逸心中这般矛盾,估计得“呵呵”两声,接着就是对萧长逸长篇大论的指责, “还小叔叔,又不是亲的,先认识上妩怎么了?你都说是小时候了,现在上妩长大了,早就忘了跟你的那些情分了!” 最后,再愁眉不展着一张脸,诉说起心里的苦来, “你能和我比?上妩要是嗝屁了,你顶多伤心一两载,我可就是魂飞魄散了。” “等哪一年,你想我了,想去上坟都找不到地方。” 如此一来,三七的确惨,可这些惨也只能他一人承受。 毕竟,就算他说与萧长逸听,估计萧长逸说他妖言惑众,再冷不丁把他赶出府就得不偿失了。 冥帝大人,炼狱之主,座下有四大护法,名曰“魑魅魍魉”。 这些神神鬼鬼的,萧长逸要是能信,他名字能倒过来写! 非流见三七问起上妩何时能醒,他也就随口回了句,“至于何时醒来不好说,可能是一天,一个月,一年……” 说这话的时候,非流的目光似是不经意间与萧长逸触碰,话落之前他都不曾转移视线,且语速越发的急促。 萧长逸自是听出非流话里的怨怼之意,他是真不知道,这一个个的明明都是他的人,怎么最终都向着小姑娘说话? 三七也就罢了,可非流是他的师兄,为何也向着上妩说话,且把他暗含的不成样子。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毕竟是他让小姑娘受伤的,若他能保护好她,也不至于让她如今模样。 三七自从刚才听了非流的话后,就如同石化一般,久久不能回神儿。 等他回笼思绪后,一把拉过非流的胳膊,死死拽着摇晃,“那你救她呀,她要是一辈子不醒,那我也活不成了!” 三七脸上布满慌张无措的神色,看着不似作假。 瞧在屋内几人眼中,皆是以为他心悦上妩,是那种宁愿豁出去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心悦。 寂如海是个泪点低的,他曾多次见过三七与上妩谈笑风生的模样,也多次见过两人亲密打闹的模样。 更是见识过,三七面对上妩时,眼中流露出来温柔似水的模样。 如今见三七如此一说,他不由得抹起泪来。 而甘菊与艾叶更不用多说了,她们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一丝情感。 可见识了三七对姑娘的誓死相随后,心中多少苦涩,又有谁人知呢? 几人真是想多了,三七只是怕上妩历劫不成功,自己也将跟着魂飞魄散,才这么激动慌张的。 若说他对上妩有情否?虽有,但不似上妩对萧长逸的情义隐匿。 在此期间,萧长逸并未言语,或许他已经嫉妒的发狂了吧! 他想,三七对上妩如此情根深种,那上妩必定也对三七……。 他不敢想象,为何事情会成这样? 当初,他把三七放在身边,收做贴身侍卫,也是不想错失这么好的手下。 后来,三七自请去上妩身边保护她的安危,欲要做她的贴身侍卫。 那时的自己并未反对,想着上妩身边终归需要个贴身侍卫的。 虽有甘菊与艾叶两人保护,可惜两人次次都守护不了上妩,他也就同意了三七的请求。 到如今这般地步,萧长逸已然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未来上妩必定君临天下,而在这条道中遇到的人和事,都将会被遗忘。 他不允许上妩有情,尤其是对三七,三七一看就是个不守规矩的,哪里配得起上妩? 萧长逸要求实在高,三七能打,且手中还有一支军队。 外加上,他对上妩好的没话说,上妩跟在他身侧从来都是放松的。 哪里如萧长逸这般,将人看的一文不值?他莫不是想,将来给上妩配个举世无双的? 可他不知的是,他所以为的一切,并不是上妩想要的。 上妩的天下第一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情脉不灭,他配的起吗? 显然,是殊途不同归,上妩注定爱而神伤,路途艰难。 唯一不变的就是爱! 非流给上妩扎了针,以缓解她身体的不适。 而其他的,终归需要她自己想清楚,别人都帮不了忙,只能干瞪眼着急。 这一系列做完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儿了,屋内众人并未离去。 或许是见萧长逸不发话,寂如海几人也不好先回去,外加上他们也是真心替上妩担忧。 非流叹了口气,复又满脸愁容道,“其他的只能靠阿妩自己了,她若不想醒来,哪怕百世沧桑,于她而言不过是虚无缥缈,一闪而过。” 见萧长逸沉默不语,非流终是忍不住问出声,“阿逸,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情绪波动的这般大?” 萧长逸并未想着隐瞒花灯会上的事儿,事关上妩的安危,他抿了抿薄唇,方才大致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等他说完后,屋内众人脸色各异,要数三七表情最为丰富。 而其他人,则是在心里唏嘘起陆芸薇的不知廉耻,并未想到其他层面。 唯有三七一人想到了另外一种可怕的事实,上妩是真的对萧长逸情根深种。 所以,在见到萧长逸与其他女子碰触之时,她忍受不了,才会怒火攻心,一口血飞溅而出。 如今她不醒,不是因为别的,单单是对萧长逸失望至极,才会不愿醒来面对现实。 第85章 三七道破原委 想到此处,三七望向榻上脸上苍白如纸,紧闭双眼的小姑娘,心里满是疼惜。 且眼中更是流露出无限悲凉,无声的唠叨起来, “傻姑娘,你怎么这般心思深沉,若非发生此事,我还不敢肯定你对萧长逸…。” 三七心中难免苦涩横生,一口气压不下去,他也就顺其自然,不再压制。 他满眼猩红,望着昏迷不醒的人儿,暗自思虑, “所以你的心结一直都是萧长逸,你一直不愿说出心结,皆是因为对他太过于小心翼翼,不敢靠近他,害怕他厌弃你?” 紧接着,三七继而又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是堂堂炼狱之主,掌人世沧桑,断众生善恶,无需依靠任何人!” 三七一席话,虽是说与上妩听的,不过可惜也只是在自己心里默想。 他不敢说给上妩听,更不敢说与萧长逸听。 屋内沉默,很快被一记语重心长的声音给打破,“阿妩,这是长大了,小姑娘也该有女儿家的心思!” 话是非流说的,他此刻才算明了萧家阿妩的心思是什么。 她这是不想当萧长逸的小侄女,反而是想做萧长逸的王妃了? 小姑娘的心气这般高,皆是萧长逸一手养出来的。 日后如何,皆看萧长逸的选择,而上妩永远都是那个身不由己的人。 再者,萧长逸给上妩的人生,是上妩不能去选择的。 她这一生都将被束缚在内,成为萧长逸手中的一颗棋子,逃不掉,躲不开。 但无法得知的是,萧长逸到底是持棋子的局外人,还是早已落入棋盘之上的棋子。 非流的这句话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唯有三七看得明白。 他与非流皆已看透小姑娘的心思,单单是萧长逸身在四方之内,还看不真切。 非流与三七两人,并不会因着上妩小小年纪,便有了这等怀春心切的欲念而嫌弃她。 上妩如今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虽然嫁人还需等上两三年,可不妨碍她有一颗敢爱敢恨的赤诚之心。 外加她身旁除了笛嬷嬷,就是甘菊与艾叶两人,笛嬷嬷与她不甚亲近,倒像是教习她掌握世家礼仪的老先生。 甘菊与艾叶自小在暗卫营里与其他男子同吃同住,自然也不会给上妩传授情爱一事。 以至于小姑娘情根深种,却不自知。 若当初掐断苗头,也不会到如今地步,萧长逸的心太冷了,上妩走的这条道是一条不归路。 非流有心提醒萧长逸一句,思虑再三,方才斟酌开口,“阿逸,你难道没有发现,阿妩对你的态度与我们不同吗?” 听非流这么一说,萧长逸适才回忆起与上妩的点滴经历。 可不回忆还好,一回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知,上妩自从七岁那年搬回蒹葭院后的日常琐事。 唯有与她在书房相处的寻常时光,且小姑娘还是带着一副假面孔生活在他面前。 忽而,脑海中显现出她与三七有说有笑的模样,顿觉不是滋味。 他不想承认这个残忍的事实,但又不得不把它挑明, “小姑娘在本王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不喜惹事,安静的很。” 说这话的时候,萧长逸脸色异常难看,且一双眼眸有意无意地扫向三七,其中蕴含的寒气被三七看的真切。 为此,三七还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心中暗自腹诽,“他自己这是又怎么招惹煞神了?” 思来想去不得出路,唯有装作鹌鹑,减少存在感才是正道。 但看在萧长逸眼中,三七这是心虚的表现,不敢与自己对视,莫非他真的与上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今的萧长逸,放在现世里,那就是妥帖贴的疑心病泛滥。 估计连萧长逸自己都未发现,一遇到上妩的事,他就不曾正常过。 非流对萧长逸的回答感到一阵无奈,也许萧长逸在其他方面是举世无双的存在,能令无数人尽折腰。 但唯独在感情这块,他是真的属于一窍不通的废柴。 许是看出非流的无语,三七终是忍不下去,一脸嫌恶的看向萧长逸,复又气呼呼的责怪非流, “哎呀,我看不下去了,你和他打什么哑迷,在这块他就是个愣头青。” 转而又将目光看向萧长逸,像极了学富五车的老先生,自顾自地猜测起来, “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我们家小阿妩许是见到你与那什么陆太过亲密,自己吃醋了,这才怒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就晕了过去。” 三七分析的头头是道,期间,还配上相应的表情动作。 听三七用如此不着调的语气,说着不可置信的话,萧长逸当即反驳出声,“这怎么可能?” 三七见不得萧长逸这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方才回怼道,“你别不信,那我问问你,你和小阿妩起初相处如何?” “阿妩小时候十分黏人,本王走哪跟哪。”萧长逸丝毫没有犹豫。 三七语气急促,接着追问道,“那什么时候变了?” 这个问题反而难住了萧长逸,他心里也在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阿妩是何时变的与自己不再亲近了呢? 众人沉默不语,看样子皆是要等着萧长逸的答案。 就在时间过去良久后,萧长逸像是不确信的道出心中所想, “许是她七岁那年,本王怕府上有闲言碎语,故而狠心把她丢在蒹葭院,不让她再和本王挤在一个榻上安寝。” 见萧长逸终于开窍了,三七双手猛地一拍,脸上异常激动道, “对,就是那时,你知道为何一个黏人的小姑娘,哪怕是舍不得与你分开,也不敢祈求你,将她留在轩澈殿内了吗?” 在萧长逸疑惑不解的目光下,三七终是道出了上妩的隐忍不发, “那是因为笛嬷嬷,你母亲的乳娘对她说,若是再与你同榻而眠,会影响你与她自己的名声。” “她一听会影响你的名声,就再也不敢偷偷溜进你的寝殿,与你同榻而眠了。” 说到此处,三七不由得嗤笑出声,满脸的怒火无处发泄,全然使在萧长逸身上, “可人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能改掉的?更何况她还是个孩子。” “她对你的依赖不似作假,可你却用这份依赖,给了她致命的打击,她因此种下了心结。” 第86章 夜间惊悚 此话一出,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寂如海与甘菊、夜玄等几人都不敢言语,更不敢去看萧长逸此时的神色,生怕波及自身。 萧长逸如今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该辩解些什么。 他乱了心,倏尔想起当初小姑娘信任自己,有什么事儿都愿与自己分享的场景。 她虽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可听在自己耳中,却是那么的顺心。 是他自以为是的男女大防,将小姑娘丢弃在蒹葭院内,留她一人居住在冰冷的院落之中。 虽有甘菊一众侍女侍奉在身侧,可对于上妩怕生的性格而言,却是致命的伤害。 此时此刻,他才想起了当初上妩说过的话,她说她怕一个人睡觉,她怕与别人打交道,更怕被人用戒尺约束言行。 可那时的自己并未过多在意,只当小姑娘没事做,不过是与自己闲谈几句。 如今细细想来,他让笛嬷嬷去约束小姑娘的言行,教她礼仪规矩。 这中间势必会因哪处做的不好,而被笛嬷嬷责罚。 蒹葭院的一众侍女,她除了认识甘菊与艾叶两人,其他的侍女皆不熟识。 而自己将她赶回蒹葭院,竟从未注意到这些,也从未问过她起居上的事情。 是他之过,害得上妩患得患失。 当初,他便在北海对她许下承诺,“日后不会再把她丢弃在一处”。 可他后来到底做了什么,全然忘记了对上妩的承诺。 想他堂堂战神萧长逸,手中麒麟军威震八方,一根长枪横扫千军万马。 只身一人敢闯敌军营帐,吓得主帅抱头鼠窜,到哪里不是人人惧怕的存在? 立在落霞关,更是苍梧不敢来犯的活招牌,又曾对哪个人失过信? 唯有萧家阿妩他亏欠良多,骗她次数也多。 如今郁结于心,恐寿数折损,已经深深刻入萧长逸脑海里,挥之不去。 三七与非流终归是高估了萧长逸。 此时的萧长逸,只当以为是他失信于小姑娘,才被小姑娘抗拒与他接触的。 他哪里会想到上妩心悦于他?且还是那种情根深种,爱而不自知的情况。 随着夜色渐深,萧长逸将上妩抱回了轩澈殿,把她安置在她自己选定的那间屋子内。 留下甘菊与艾叶两人守着,方才抽身离去。 等他回了隔壁寝殿,就见到墨非与赤影两人已在殿内候着了。 两人见萧长逸回来,皆单膝跪地行礼。 萧长逸径直走到殿内桌案后面的椅子上,待他坐下后,才开口询问情况,“找到了吗?” “不曾,今夜去逛花灯会的百姓太多了,且还不乏中途离去的百姓。” “属下让底下的暗卫去搜罗有关那盏破损花灯的消息,一无所获。” “想来是人群拥挤过头,那花灯被踩的不成形状,再粘黏在脚上,消散于四方,故而寻不见踪影。” 回话的是赤影,他十分利索的将其中可能,解释给萧长逸听。 听了赤影的话,萧长逸眉心微拧,其间白皙好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案,一下又一下。 就在赤影与墨非两人有些拿不定他态度时,萧长逸却停了动作,且他连带着一颗心也安了不少。 想来就如赤影所说的一般,上妩喷溅在花灯上的血迹,风干过后也无所用处。 当时,人群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陆芸薇的身上,谁还会管一只破花灯的事儿? 很快,他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了,挥退赤影与墨非后,径直走入隔间耳房,洗漱一番方才歇下。 这一睡可谓是睡得深沉,而期间发生的诡异事件,他一无所知。 若非后来被某人吵醒,他估计还蒙在鼓里呢。 实在怨不得萧长逸警惕性不高,而是上妩难以用常人的思维去考量。 夜半时分。 天色漆黑,月光隐匿在层层叠叠的密云之中,不见踪影。 空气中夹杂着丝丝寒意,显然还带着早春时分的气息。 萧长逸寝殿隔壁屋子内,上妩猛然睁眼坐起,一双眼眸亮如白昼,泛着嗜血的幽光。 睡在外间小榻上的艾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从她面前走过去。 等上妩出了房门后,失去意识的双眸打量起院落内的景象。 她似是有所感觉,身形如一道鬼魅,一晃而过,躲过值夜的墨非与赤影两人,溜出了轩澈院。 负责夜间值守的,唯有墨非与赤影两人,而白日看守在轩澈院门口的是凌七等人。 夜间,院落大门处会落锁,无需凌七他们看守,外加上墨非与赤影两人足以应付一切。 可惜,总归是有所疏漏,上妩就是这般无声无息的出了轩澈院,且院落门口的铁锁并未有打开过的痕迹。 此刻,上妩身上全然被红色幽光笼罩着,一双洁白小巧的玉足踏过冰冷的地面,朝着王府后山方向而出。 她走的极慢,似是欣赏沿途风光,可她呆滞死板,被幽光覆盖着的眼眸里昭示着并非如此。 冷风袭来,不仅吹的她三千青丝四处翻飞,也吹起了她一身月白色寝衣。 柔美细滑的料子在空中摇曳,似有仙人之姿。 她抄小道,走在后院的花园内,现下已是二月天。 然,青石小路两侧的花种,还是神奇般的绽放了花瓣,欲要与她亲近几分。 什么叫满园芬芳,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这副场面,被隐匿在虞美人花丛旁的非流瞧得真切。 他心下一片寒凉,瞧着满园鲜花盛开的场面,眼中不乏惊慌之色,还夹杂着丝丝惧意。 他本来要入睡的,可怎么着也睡不下去,便起身来到后院花园,摆弄起因上妩血脉生养出来的虞美人。 谁知竟会碰到小姑娘? 瞧小姑娘这副模样,她周身和眼睛当中的血色幽光,让他似是梦回北海,小姑娘驱使烛龙时的狠戾之色。 那时的她与此时的模样一般无二,一样的目光呆滞,一样的行尸走肉,丝毫没有自己的意识。 在他愣神之际,上妩已经走出去很远,他不放心,欲要跟过去看看。 不曾想,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膀。 待他如机器般扭头看去之时,嘴上瞬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捂住了。 非流这才看清楚来人,故而,放下了一颗紧绷着的心。 此时,三七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知道事态紧急,自然不敢惊动上妩,随即猛的点头答应。 三七见非流冷静下来,才将堵在他嘴上的手给拿开,接着,将那只手在自己衣襟上擦拭了几下。 由于气氛紧张,外加上,三七本就身着一件黑衣劲装,与黑夜融为一处。 故而,非流并未瞧见三七刚才的小动作。 若是知道了,他估计一颗心都能跌入谷底。 什么时候,他堂堂神医如此被别人嫌弃,以往不都是他嫌弃别人的吗? 第87章 看透一切的陆芸薇 就这样,两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上妩身后,很快他们跟着来到了王府后山。 自从天枢死后,此处修建了一方温泉,被萧长逸题名为“碧桦池”。 靠近些,还能听到水流潺潺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醒目。 上妩只身一人飞掠碧桦池上方,朝着后方一处陡峭的山坡而去。 期间,她并未着地,身子悬空,速度快如闪电。 瞧在非流眼里一阵愕然,他忍不住一把掐上旁边三七的胳膊,语气急促道,“她不是没有内力嘛,这是怎么回事儿?” “疼疼疼……”三七俊逸非凡的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吃痛出声,直直朝着非流的手背打去。 见三七喊疼,非流这才想起,自己掐着非流胳膊不松手的举动。 他赶忙松开手,接着,看向三七的目光里盛满了歉意。 三七的手臂终于得到解脱,他揉着被掐肿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吐槽起来,“我去,你手劲怎么这么大?” 非流虽听不懂三七嘴里的一些话,比如说“我去”,他就听不懂,但现在也不是勤奋好学的时候。 “对不住,一时激动,你刚才没见到……”非流说话之间,把目光移至刚才上妩飞身离去的地方。 不过话至一半儿,他才察觉上妩不见了踪影,“人呢,不会是飞出去了吧?” “还愣着干什么?她如今没有意识,若被人瞧了去,指不定又发生上次可怕的经历,快追呀!” 三七说完这话,一股脑的拉着还未反应过来的非流,运功追去。 飞过异常陡峭的山坡,便是彻底离开了摄政王府的地界。 三七轻功出神入化,丝毫没让值守的暗卫察觉异样。 当初,后山没了天枢值守,萧长逸后来增派了府内暗卫,看守后山,以防有刺客通过后山地界混入府内。 为此,看守在这里的暗卫不下数十名,非流不知的是,上妩到底是如何躲过这些人的? 不过三七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小姑娘可是冥帝大人的转世,想来不是泛泛之辈,躲过暗卫,她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不晓得,冥帝大人怎么又现身了,他记得近期并无异样呀? 不管了,先跟上再说吧。 三七是这么想的,故而加快速度,寻着上妩的气息追去。 他这一路上可谓是气喘吁吁,谁让冥帝大人功法诡异,自己这点功夫,在她老人家眼里都不够看的,当然会显得吃力。 上妩飞身进入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内,须臾之间,消失在两人眼前。 三七并未跟进去,而是双脚落至这座府邸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眼上方牌匾。 一旁的非流在瞧见府门上方赫然立着的牌匾后,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陆府,这不是扶余陆家吗?” “阿妩,来这里是为何?”复又看向三七,一脸茫然的问出口。 三七挑了下眉,目光略带一丝兴奋,紧接着嘴角擒笑,望向一旁的非流,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有仇不报非君子吗?他萧长逸教出来的小狼崽,自然也要学到他九成的能耐。” 非流在心里琢磨起三七话里的含义,萧长逸的能耐,阿逸有什么能耐呀? 不过一瞬间,他好似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萧长逸自小便遵循有仇必报的原则。 哪怕不能当场报仇,他也会将此事记在心上,等到合适时机,一招制敌。 在飘渺道的那些年,若是有弟子惹了萧长逸不快,萧长逸势必要加倍奉还给那些人身上。 这阴损的体质唯有萧长逸一人独有了吧,想到这些,非流不由得瑟缩了下脖子,心中万分庆幸。 幸好在飘渺道的时候,自己未曾得罪过萧长逸,要不然怎么被扔到海里游泳的都不知道。 “走,我们跟过去瞅瞅。”三七冷不防地出声,打断非流跑远的思绪。 很快,两人掠过府门上方,飞身寻觅上妩的踪影。 可惜,刚才耽搁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不见了上妩的踪迹。 但两人心知,只要找到陆芸薇的院子,便也能找到上妩了。 为此,三七带着非流朝陆府后院飞去。 飞至一处屋顶之上落脚,他们两人皆是瞧见一处院落,仍是灯火通明的景象,且还有女子鬼哭狼嚎的声响。 不用想,定然就是陆芸薇的住处,她今日被萧长逸让人折磨成那么个鬼样子,没有御医敢来为她就诊。 而府外的大夫自然比不得宫里的御医,陆芸薇此时若能睡着觉才怪呢? 三七不作停留,带着非流纵身飞跃各处不知名的院落,朝着点着灯的院落而去。 …… 陆芸薇的闺房内。 她此刻瑟缩在床榻一侧,不敢露头去瞧屋内的人儿。 而地上还躺着两位侍女打扮的丫头,与院外躺着的一众侍女婆子皆是如出一辙。 昏迷不醒,失去意识。 这都是上妩的手笔,挥手之间便能使人意识模糊,直至倒地不起,记不起昏迷之前发生了何事。 这一刻,上妩欣赏着榻上全身上下缠满绷带,抖如筛糠的陆芸薇。 她满眼血红幽光更甚,似要将眼前之人燃烧殆尽。 屋内唯有陆芸薇轻轻的啜泣声,她刚才大喊大叫,无人理会。 眼睁睁看着这个怪物将她的侍女挥倒在地,紧接着侍女两人就没了意识。 她不死心,复又撕心裂肺叫喊屋外的侍女婆子,不曾想,无人回应。 陆芸薇知道,自己已然被陆远之抛弃。 今日她得罪了萧长逸,萧长逸铁血手腕,自然不会放过她。 极有可能因着自己的事儿,连累整个家族,而以她对陆远之的了解,为了陆家存活于世,定然会让自己自生自灭。 若他再狠一些,不出几日便能传出自己的死讯。 大家族里就是这么肮脏龌龊,子弑父,父杀子,兄害弟,弟谋兄,不计其数。 如今自己没了价值,陆远之决然不会再理她,这也是她为何放弃叫喊的原因。 刚才她喊破喉咙都不见有人进来,想来是陆远之命人将她的院子从外头封住了。 她好不甘心,不明白为何会到如今地步? 她爱萧长逸五载有余,夜夜在梦里描绘他的神色,欲与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可今日一场闹剧,她算到了所有,独独不能算出萧长逸对萧阿妩的宠爱。 这哪里是对侄女的情义?分明是萧长逸心思不纯,欲要将萧阿妩娇宠在怀。 第88章 一身读心术,杀心终难灭 花灯会上,萧阿妩被陆远之抱进怀里时,萧长逸一脸的吃醋模样,眼中满含愠怒,似要下一刻爆发出来。 而萧阿妩就更不必多说了,她见到萧长逸与自己拉扯不清的场景后,还怒急攻心,血溅当场。 两人可真是虚伪至极,表面上是叔侄的关系,背地里实则淫荡四起。 若问陆芸薇为何能看透,上妩与萧长逸两人之间微妙的情脉?那要从她阿娘说起。 她阿娘是陆老家主的妾室,亦是扬州出了名的瘦马,在前几年就去世了。 年轻时,阿娘一张容颜迷惑万千男子心魂,后来被陆老家主看上,这才做了他的妾室,且还是个贱妾。 后来阿娘生下她,陆家主母嫌弃自己身份低贱,这才有幸让阿娘抚养她长大。 阿娘没有别的本事,唯独教会了她读心术。 掌握读心术后,阿娘曾告诫她,莫要用它来害人,否则将来会招致意想不到的祸事。 那时的她,虽在灵像前发过誓,不使用读心术害人性命,若违誓言,定叫自己尸骨无存。 誓言在先,可她不以为意,更不会把阿娘的话听进心里去。 阿娘是个软骨头,被陆家主母压制的死死的,连带着她也受到府上之人的白眼。 先前,还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也不再喜爱她。 当时,她害怕极了,便越发的怨恨自己是从阿娘肚子里出生的事实。 许是陆家主母看出她的心思,有一次打着教她规矩的幌子,把她叫至身旁。 就这样,陆家主母一步又一步的诱导她。 说她身份低贱,唯有斩断这份低贱,才能被父亲重视。 而她也会把自己记在她的名下,到那时,她就是陆家嫡女,无人再拿她的身世说事,更无人轻贱她。 她动心了,且亲手把自己的阿娘送走了,还是以与下人通奸的方式结束了她的余生。 阿娘死后,她连续做了五六日的噩梦,后来一想到陆家主母答应自己的事情,转而不再畏惧。 当她去找陆家主母兑现诺言时,陆家主母却以父亲怀疑自己是阿娘与别人通奸生下来的野种为由,婉拒了自己。 那时,自己虽心有不甘,可也不敢明面上对主母生事。 后来,她凭借读心术让主母与父亲生出嫌隙,有了隔阂之后,主母心中忧郁成疾,一病不起。 自己再以女儿的身份日日去她跟前侍疾,接连多日,将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还对她时不时的灌输一些致使人丧失希望的话,主母是个心眼小的,自然听不得“夫君不爱,儿子不孝”的事实。 为此,积郁更甚,药石无医,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便去了。 在此期间,她是动用了心思将陆远之,也就是主母唯一的儿子调去青山书院求学。 而却在府内撒下陆远之留恋青楼,哪怕母亲病重,也不肯侍疾的流言,故意让主母听去。 外加上,她设计让翠烟楼的百合姑娘夜夜缠住父亲,不让他回府。 如此一来,主母身染病症期间无一人过问,唯有自己殚精竭虑照顾她,她自然信奉自己。 自己再时不时刺激她一下,不一命呜呼才怪呢? 主母一死,便剩下父亲了。 父亲怀疑她是阿娘与别人所生的野种,那好,她就不要这个父亲了。 父亲夜夜留宿翠烟楼,被百合种下慢性毒药,不过两三年的功夫,便已然掏空了身子。 他一死,陆远之继承家主之位,她利用读心术,取信于陆远之,之后是过的风生水起。 而唯有今夜,花灯会上的萧长逸她参透不了,读心术在他面前一无是处。 好似这人冷入谷底,无欲无求,不被丝毫外力所扰一样。 如今,她才想明白其中关键。 可惜,今夜能活着从这怪物手中逃脱,已经是机会渺茫了。 上妩嗓音清冷,不带丝毫温度,像是炼狱当中爬出来的恶鬼找人索命般,“敢欺吾,有胆量?” 这声音堪堪将陆芸薇给震慑住了,她强忍下害怕,扫了眼离自己不远处的怪物。 那怪物此刻周身散发着森然戾气,戾气之重足足让她身上的寝衣随风欲飘。 片片云锦制成的寝衣四处翻飞,一双玉足不沾地面,身子悬置在半空中。 再瞧她身后三千青丝根根细腻,似有灵性般上下舞动。 陆芸薇受不住眼前之人的压迫,撑着伤残的身子,用力嘶哑着嗓子出声道, “我不是有意的,谁让你挡了我的路,我倾慕萧长逸五载有余,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他本是清冷贵气不近女色的存在。 话到最后,陆芸薇好似也不怕眼前的怪物了,怨毒的声音响彻在屋内, “独独在你面前显露柔情,我不甘心,才欲将你推倒在花灯上,最好是毁了容,这样就没人能和我争了。” 就在陆芸薇沉醉在对上妩的嫉恨当中时,上妩周身散发着的戾气越发冷凝与厚重。 眼中红色幽光似要将世间万物消亡殆尽,而曼珠沙华也显现在白皙嫩滑的眉心处。 任凭非流给的药水能遮掩印记,但此时此刻,却独独不能左右上妩一颗欲要结束眼前之人性命的心。 当她杀心已起之时,才是曼珠沙华最耀眼的时刻,见之疯狂。 陆芸薇终是察觉到眼前怪物的异样,抬眼望去,吓得她一阵寒意直击天灵盖。 哪怕脸上缠满了绷带,瞧不见她脸色上的惊悚,可见她眼睛大如铜铃一般,瞪着上妩支支吾吾半天。 方才将话说清,“你你你…,是…上妩帝姬?” 语气里多是询问,显然不相信,那个死了多年,又被国师灵犀子批命为“天生邪骨”的小帝姬。 会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 且还是以这样一副瘆人的姿态示于人前。 良久后,上妩在陆芸薇恐慌的神情下,朱唇轻启,嘴角擒上一抹诡异的笑,“吾可不是上妩,吾是来取你命的人。” 她说的平淡无奇,却将榻上蜷缩成一团的陆芸薇吓得不轻。 片刻之后,陆芸薇心下一横,找准时机,抓紧身后玉枕往上妩面门扔过去。 紧接着,不作丝毫停留,忍着全身疼肿,一股脑的跳下床,持起不远处梳妆台上的木匣子一并丢了出去。 做完这些后,陆芸薇使尽全身力气,跑出了本就敞开着的房门。 待她看到房门口外躺着一众侍女婆子时,并未驻足去查看她们的情况。 第89章 惨绝人寰的杀机 对于现在的陆芸薇来说,唯有逃命要紧。 她飞奔到院门口,用力不断拍打着从外头封住了的大门,还欲要大声叫喊,“来人,救命……” 只是可惜,还不等她喊出声,便被刚才躲在窗外,看戏的非流手里飞射出来的银针扎中了哑穴。 任凭她如何叫喊,皆发不出丝毫声音。 三七满脸好奇,将右手搭在眉心上方,努力瞧着大门处的陆芸薇,语气多有疑惑, “咦,你不是武功不好吗?怎么隔这么远,还能精准的扎到她穴位?” “我是武功不好,但又不是脑子不好,若没点准头,谁还敢找我看病!”非流被三七气笑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非流听见屋内有动静,生怕上妩出来见到他们在这里。 转而满脸慌张,摇晃着还处在惊叹当中的三七,催促起来, “快别看了,躲起来要紧,我可不想一会遭殃,没有阿逸在,咱俩指不定会成了她的发泄物。” 对于上回小姑娘六亲不认的场景,虽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每回想起那一幕,还是让非流心里一阵恶寒。 上次是有萧长逸在,才让上妩冷静下来。 如今没了萧长逸在身侧,非流不敢想象,就他和三七两人,会不会成了她手下亡魂。 很快三七反应过来,提起非流的肩膀往屋顶上方躲去。 两人前脚刚藏匿好,上妩也从屋内飞身而出。 她一双小巧精致的玉足始终不曾着地,双手微微张开,任凭两侧红色幽光环绕在四周,尽显诡异。 如玉般的脚脖上,步凌音似与外界相隔,哪怕上妩动作很大,也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对于陆芸薇抛掷过来的东西,她无需躲避,也无需动手。 因为她周围的幽光,会帮她灼烧一切想要灼烧的东西。 还没靠近她分毫,自然而然成为灰烬,消散于世间。 当初,萧长逸被上妩的红色幽光缠绕腰身,却并无他事。 其中缘由皆是上妩欲念操控,她虽已没了自我意识,识不得萧长逸是谁? 不过萧长逸身上的幽香,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存在。 仅凭这一点,她也就没有伤害萧长逸,反而帮他重塑筋脉。 如此来看,萧长逸是上妩的药也不为过。 上妩一点点的逼近陆芸薇,直到离她大概三尺的距离,才算停下。 尽显妩媚的身姿悬置半空,一双布满血色幽光的眸子里盛满了狠戾, “千万年来,从未有人敢对吾如此放肆,你是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 此话一出,陆芸薇匆忙转身之际,瞧见上妩全身戾气暴涨,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她给自己鼓足勇气,辱骂出口, “你不过是个卑贱之人,渊帝渊后将你视为蝼蚁,你的兄弟姐妹更是盼着你死,宫中上下,无不是将你践踏进入骨子里。” “你凭什么敢动我?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气势虽足,可惜她的嗓子发不出一丝声响,皆是拜非流所赐。 但陆芸薇只当是眼前被世人称为“妖姬”的怪物,给自己施了妖法,才导致自己失声。 这些话却阻挡不了上妩去读懂,许是她自小就习得唇语所致吧! “卑贱之人?”上妩与陆芸薇对视,似是询问出声。 不待陆芸薇言语,紧接着她脸色冷凝,气势威逼, “吾乃炼狱之主,掌天地六合,断人世沧桑,岂是你这厮所能诋毁的?” 话毕,不等陆芸薇回神儿,上妩衣袖翻飞之间,已将她吸至身前。 随着红色幽光的灼烧,缠在陆芸薇身上的绷带很快化为灰烬,接着就是她的皮肉。 不过是一个须臾,她全身已消散于世间,唯有大片骨灰飘落在空中,最后落至地面。 此时,躲在屋顶上方的非流,已经不能用惊恐来表达他的情绪了。 要不是三七提前一步捂住他的嘴巴,他必然会惊叫出声。 三七虽没有非流这般情绪波动,可他也有些畏惧现在的上妩了。 他不能想象,如今的上妩若是就此沉沦下去,会不会杀光所有跟她有过过节的人。 陆芸薇虽有过错,但也不必招致这般祸害吧? 尸骨无存,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散于世间。 他现在很迷茫,不知如此纵容上妩下去,她会成为怎样的模样? 陆芸薇身死之后,上妩并未急着离去,而是以极其诡异的身法消失在院落中。 不过一个弹指间,便已悄然来到三七与非流身后。 嗜血的幽光是她身上的颜色,亘古不变的戾眸,丝毫没有自己的意识。 有的只是欲要结束他人性命的淡然神态。 三七与非流齐齐转头,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上妩衣袖纷飞,倾身定格在他们面前,秀发被她身上的戾气带动飞舞。 一张小脸在曼珠沙华的映衬下,格外娇艳欲滴。 三七知晓,此时的上妩已然被邪性占据,她的容颜与身段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若非有极致的忍耐力,是断然会被她所迷惑了心智去。 三七顺势放开堵在非流嘴上的手,十分僵硬的与面前的小姑娘打起了招呼,“嗨,小阿…阿妩。” 上妩并未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将面前两个废物的心给读得透彻,方才开口道,“吾杀她,并非只因她冲撞了上妩。” 非流一听上妩狡辩,当即也顾不上害怕了,一股脑的质问出声, “那是为何,她再如何行事,也不至于得了个这样惨无人道的死法吧?” “尔等蝼蚁,竟敢质问吾,吾如何行事需得你来教?”上妩怒气横生,戾眸精准无误的射向非流。 三七见状,赶忙将非流拉至身后。 复又陪着笑脸,语气万分温顺,“是他莽撞,我替他赔个不是,您也做完事情了,想必累了,要不您就回去?” “不急,等一并解决了你们两人,吾自会离去。”上妩作势挥动衣袖,欲要驱使幽光将两人一起料理了。 三七不想就这么死了,他猛地伸手挡在自己与上妩面前,接着理了理凌乱的墨发。 方才挤眉弄眼道,“且慢,你难道不记得我们了?上次北海……” “知道了吾的秘密,都该死。”上妩不为所动,轻捻指尖,要不了一刻钟,两人必定魂飞魄散。 非流见状,脑海里显现出一个名字,适才大喊一声,“萧长逸。” 听到这个名字的上妩,顿时停下手中动作,转身看向背后。 除了漆黑的夜,什么都没有,心知被人给骗了。 她周身戾气更重,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般,与三七两人玩起了躲猫猫。 第90章 看透过往,心下寒凉 三七此时一颗心跳到嗓子眼里,趁刚才上妩扭头之际,早已带着非流朝摄政王府的方向飞去。 他知晓现在能让上妩冷静下来的只有萧长逸一人,若他们俩想要活命,唯有去轩澈院才算明智。 三七现在敢说,他这辈子都没如此拼命过。 以前感觉他轻功足够保全自己手尾健在,但想必今夜过后,他要倍加努力去练习轻功了。 两人从后山进的王府,结果被守在后山处的凌七几人给拦下了。 府内后山这处地界是轮班排岗的,今夜刚好是凌七他们守在此处。 好在三七与凌七他们还算熟识,也不至于几人把他们当做刺客一剑斩杀了。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凌七,他心中十分好奇两人怎的从后山入府。 且他们满身皆是狼狈,看起来像是逃生似的,“三七,非流公子,你们二人这是?” “快,凌七,去找阿逸,再迟些恐怕就要遭殃了!”非流来不及解释,喘着粗气对凌七吩咐道。 凌七见状,深知有事发生,他不敢耽搁,转身没入黑夜之中,速度之快与三七齐平。 为了避免更多人看到上妩现在的模样,非流吩咐剩下几人不必守在此处。 几人得了指令,也不再纠结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们是萧长逸带出来的麒麟军,除了听从萧长逸的安排外,也会听从非流的命令。 毕竟非流是军医,萧长逸每回去打仗都会带上他,他在军中威望仅次于萧长逸,麒麟军自然信服他。 …… 轩澈殿,萧长逸被寝殿之外的凌七吵醒,本欲抬脚给他一记肩膀骨。 不过在听到凌七说是非流让他来找自己的,他也不敢大意。 随手将架子上的衣衫穿在身上,来不及束发,便已然抬脚出了寝殿。 两人去往后山的路上,萧长逸问了凌七大致经过。 待问清楚后,他思量再三,能让三七与非流狼狈逃窜的人,几乎不可能存在。 毕竟三七武功算是上乘,而非流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两人加在一起,不让别人难做就已经够好了。 能让两人都畏惧的存在,该会是谁呢? 路程走至一半,他忽得停住脚下步伐,后又留下一句话,便飞身离去,“不必跟来!” 凌七望着远处,哪还有主子的踪影? 他心下纳闷,怎么今夜这么不正常,三七与非流公子是这样,主子现在也是这样。 他虽好奇,但也不敢违背命令,跟过去看后山发生了何事? …… 此刻后山,独留三七与非流两人,而对面不远处,是满身幽光的上妩。 她现在是一心想要非流与三七的性命,根本分不清两人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上妩轻挥衣袖,接着两道幽光似是有生命般朝着非流与三七的方向袭来。 两人皆明白一件事,若是被幽光缠住,必定如陆芸薇一般被它活活烧死。 为此,两人左右躲避,三七这头还好,毕竟他反应机敏,这是现世练就出来的本能。 本来以为没啥用,不曾想这时候能保命。 但非流这边就不容乐观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在几个来回后,就已经气喘吁吁,无力招架了。 幽光袭来,他一双耀眼的黑眸中倒映出嗜血的幽光,幽光里还泛着丝丝戾气直击他的面门。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不去理会死亡的到来。 非流不怪上妩,毕竟眼前这个嗜杀成性的怪物,不是真正的上妩。 真正的上妩连只蚂蚁都不敢杀,她又岂会让自己满手沾血,屠刀加身? 不远处的三七在见到这一幕场景时,他欲要飞身上前去推开非流。 不过没等他抵达非流身侧,就见非流被银丝席卷腰身,顷刻之间带到数米开外。 三七这才松了口气,当他再次抬眼之时,刚好瞧见萧长逸一身黑色禁欲衣衫,出现在不远处。 他身姿挺拔,墨发随风飘散,一张俊脸煞是邪魅,与上妩在一处可真谓是一对狠戾夫妇。 萧长逸飞至上妩面前,欲要俯身靠近她,怎奈何上妩身上的红色幽光让他堪堪止步。 “阿妩,我是你的小叔叔呀!”萧长逸似是不忍心她失去心智,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上妩轻嗤一声,方才嘲弄道,“吾乃炼狱之主,岂会认你这凡夫俗子为小叔叔,痴人说梦?” 她声音不带丝毫温度,且发出来的声音似是双音。 一刚一柔,听在萧长逸与三七、非流三人耳里,欲要震碎耳膜。 许是她生气的缘故,声音才会这般刺耳。 “哎呀,小阿妩,你不认识我倒无所谓,难道你连萧长逸都不认识了?”三七见上妩如此羞辱萧长逸,他终是忍不住询问道。 很快三七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故而出声提醒上妩,欲要挽回她的心性, “你忘记了在北海一带的事情了,你还帮他重塑筋脉,如今你真的要伤害他吗?” “北海一带那个,不过是吾的分身,一个无用的废物罢了,舍了便是。” 上妩不为所动,眉毛上挑,语气一如既往的阴寒。 非流一想到陆芸薇的死状,还有当时上妩说的话,他强压下心中恐惧,满脸无可奈何地反驳她, “胡说,我猜你才是分身,你嗜杀成性,一点都不顾人世法度,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这样的你,确实不配为炼狱之主。” 见非流质问上妩,一旁的三七抿了抿唇,并未说些什么。 他知晓非流是医者,任何一位医者,都有着一点子仁爱之心。 非流许是不曾真正的体会过什么是绝望,更不会理解那些不问原因,就随意打杀他人性命的人。 更何况,上妩杀害陆芸薇的手法惨绝人寰,想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萧长逸并不知上妩为何变成这样,而非流与三七又为何在此处,因此对于非流的话他一知半解。 不待他多想,就听见上妩开口,“吾历经千万余载,做事自有考量,即是不信,那就看个透彻。” 紧接着,她借住碧桦池水,引流至半空,水流形成一扇穿不透的水影。 随手一挥,顷刻之间,那面形似墙壁的水影之上倒映出一幕幕场景,令人胆寒心颤。 萧长逸三人将陆芸薇如何利用读心术反杀她的阿娘与陆家主母,乃至陆家前任家主的经过看的明白。 看完所有后,最先后悔的是非流,他不应该不明所以就去质疑上妩。 如今,见识了陆芸薇弑父杀母的过程,他恨不得陆芸薇永世不得超生。 第91章 被萧长逸坑苦了的三七 世间最大的罪孽深重,不是你杀了很多人,也不是你伤了多少人。 而是你不顾伦理纲常,弑父杀母,无一丝人性可言。 外加上,陆芸薇的阿娘对她是极其宠爱的。 没成想,她竟为了成为人人羡慕的嫡女,对自己的生身母亲都能下得去手。 陆芸薇最终的结局,算是映衬了她那句誓言。 刚才在水影之中,瞧见她在神像面前立誓,不会随意使用读心术去害人,若违此誓,必定受到烈火焚烧之痛。 她阿娘苦口婆心劝告她,若是不遵守约定,恐招致无法想象的祸患。 想来陆芸薇的祸患就是灰飞烟灭,从血肉之躯化作皑皑白骨。 思及此,非流动了动嘴皮子,对着如今没有意识,还自称炼狱之主的上妩终是说不出“对不起”几个字。 上妩收了水影,方才出声点破, “陆芸薇本就有此一劫,她曾在吾的神像面前起誓,如今却作出这等枉为人伦的事,让她灰飞烟灭,已是吾对她最大的仁慈。” “尔等蝼蚁,竟敢质疑?” 最后一句话上妩用的是双音,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响动也只传入了他们几人耳中。 生生刺痛着几人的耳朵,显然她已到怒火的边缘。 若不让她安静下来,想必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萧长逸此时算是什么都明白了,就是他太明白,才有所忌惮。 他真的害怕上妩会这般下去,没有一丝意识的她会一直杀人。 到那时他真的还能如当初模样,决意保护她,助她承袭帝位吗? 苍玹真的需要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怪物,嗜血成性的帝吗? 他迷茫了,看不清前方的道,好似前方也无道可寻,无道可走。 就在他愣神之际,上妩反手一挥,一条泛着丝丝戾气的血色幽光朝他袭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萧长逸欲要躲闪,奈何那道幽光快如疾骤,几个来回他便被缠的死死的。 且幽光所到之处一片炽热,似要将他燃烧殆尽。 在上妩面前人命卑微,不过一个须臾,便如蝼蚁般消失殆尽。 他苦苦挣扎,不得出路,青筋暴起,发丝粘黏在俊脸之上显得有些狼狈。 三七与非流见到这一幕,皆是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涌现出一股子无力之感。 “上妩,你真的要杀了他吗?”三七顾不得其他,语气带上一丝急促,将手伸向空中。 上妩随口回道,“不过是个蝼蚁,杀了也便杀了,吾无心无情,怎会不舍?”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张小脸阴鸷无比,全然落入萧长逸痛心的眸子当中。 此时的他,才察觉自己于上妩而言不过是蝼蚁。 萧长逸虽知这不是真正的上妩,可还是觉得心口闷闷的,比如今被欲火焚身的滋味差不了多少。 这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幽光越发的密集,也越发的猛烈。 哪怕是用他身上阴寒霸道的内力去抵挡,也似螳臂当车,终有耗尽的时候。 此时的非流见到萧长逸欲要被幽光覆盖,有那么一瞬,他脑中灵光乍现,对着半空中的萧长逸大喊道,“阿逸,用步凌音!” “不行,若是用步凌音,阿妩也会受伤。”三七当即反驳。 一听这话,非流怒气猛增,不作片刻思考的出声回怼三七,“那你要眼睁睁看着阿逸死吗?” “对,我想到了。” 三七心里有了主意。 方才冲着被幽光缠在半空中的萧长逸道, “萧长逸,上妩之所以变成这样,皆是因为她心中有执念,而执念就是你,你试图……” 不待三七将接下来的话说完,萧长逸已然凝神闭气,驱动身体内的内力。 步凌音似有所感,在上妩脚脖上清脆作响,因着步凌音的作用她与萧长逸同感同心。 自然而然感受到那股子疼彻心扉的灼烧滋味,忽而收了缠绕在萧长逸身上的幽光。 就在上妩欲要再次驱动手中聚拢在一起的血色幽光之时,萧长逸飞至身前将她打晕,复又伸手把小姑娘揽入怀中。 上妩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眉心处的曼珠沙华也消退下去,全然因着非流药水的功效。 与此同时,三七被身后曼珠沙华折磨的欲要晕厥过去,“我去,萧长逸,你大爷的!” 非流见萧长逸横抱着上妩立在面前,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 他虽不想上妩有事,可与萧长逸的安危比起来,却还是比不上萧长逸在他心中的份量。 好在两人都无事,他也算是松了口气,少了份对上妩的罪恶感。 这才注意到叫嚷着的三七,紧接着他板起脸来,吐出两个字,“活该。” 三七虽已经疼得麻木了,可他还不忘与非流较真, “我活该?当时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萧长逸掌握不好力度,伤了阿妩,又当如何?” 接着他又将目光移至萧长逸身上,一双眼眸布满怒气,就这么直直盯着萧长逸看。 “她身子本就不好,经不起这么折腾,寿数折损这几个字,难道还换不回堂堂战神的一丝怜惜吗?” 三七声声犀利,似是要将萧长逸此人看透。 在听到寿数折损这几个字后,萧长逸抱着上妩的双手紧了又紧。 若仔细分辨,还能听见骨头作响的“咯吱”声。 他并非没有动容过,当时的情形若他不行动,而是听从三七的废话。 想必等不了上妩恢复意识,他已然燃烧成灰烬了。 他刚才有十成把握不会伤及小姑娘的心脉,这才驱动步凌音使小姑娘分神,他也有了逃脱的机会。 可这些他都不愿明说给三七听,哪怕三七误会自己,自己也不愿表露出对上妩的在意。 许是萧长逸自小便是个对感情内敛的人,他不会表达心中涌动的滔滔情义,总是把它小心翼翼的珍藏在最深处。 “本王还有事情问你,收拾妥帖后,去轩澈殿内候着。”萧长逸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抱着上妩大步离去。 独留愣神的非流,与满地打滚毫无形象可言的三七在此处吹风。 非流气归气,但也不能真的不管三七的死活,他蹲下身给三七把了下脉。 第92章 逼问 没一会的功夫,非流心中已然纳闷的很了, “你这脉搏强健有力,比平常人还要稳妥,如今这副模样莫不是装的?” 三七当场来气,强忍着疼痛叫嚷道, “我装你大爷的,你要是被什么劳什子种下狗屁玩意,估计现在比我还痛苦。” 见三七不似作假,非流又把了一次脉,他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疑惑。 恕他眼拙,实在看不出三七这是身子哪处不适。 “要不,你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试试?”最终没法儿,非流方才建议道。 三七一听这话,当即回了句,“你看我像是能自己起来的人吗?” 非流作势拉住三七的胳膊就要把人给拽起来,“那好,我扶你起来。” 期间,三七嘴角抽搐,不停的喊疼。 可惜,非流不当回事儿,丝毫不理会他的叫嚷。 等三七被非流扶了起来,顿觉背后印记带来的痛彻心扉消失得无影无踪,独留大汗淋漓之后的舒坦感。 非流两手一摊,眼神里皆是对三七的打量, “我就说嘛,啥事没有,你可别想借此逃脱阿逸的问责?” 三七见非流一脸不嫌事大的模样,当即拍开他的手。 随之一声不屑的鼻音,后又眼珠子一转,满脸狡猾道, “他以为他是谁?我又不吃他的,凭什么听他的命令,我就不去。” 只不过还没等他多嘚瑟几秒,方才察觉头重脚轻。 待他看向一旁满是算计的非流后,也终是明了过来。 只能无奈的闭紧眸子,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字来,“大意了。” 后又任凭被非流抗在肩头,颠簸着朝轩澈殿的方向而出。 …… 萧长逸将上妩安置在她的床榻上。 此刻,外殿冰冷的地面上跪着的是艾叶,她心中懊恼不已,不曾察觉姑娘走出房门。 好在有王爷在,姑娘才没出事,要不她能自责的以死谢罪。 艾叶又哪里知晓刚才后山,以及扶余陆家的经过? 她刚才瞧见王爷抱着姑娘从屋外回来,连忙从外殿小榻上滚了下去,跪在地板上,低头不去看萧长逸的神色。 自然而然也未瞧见萧长逸满身的狼狈,他身上那些痕迹皆是刚才被幽光灼烧后留下的。 若非他用体内阴寒之气做抵挡,想必如今会是另一番光景,又岂会是衣衫破上几个洞这么简单? 等将上妩安置妥帖后,萧长逸并未瞧跪在地面上的艾叶一眼,只留下一句话供艾叶自己消化。 “你家姑娘心善,不愿责罚你,切莫让她看到不想看到的场面,还有…今夜的事也不要在她面前提及。” 语气森冷异常,可听在艾叶耳里却是王爷对姑娘的细致入微。 这样一来,自己受到了惩罚,也不至于让姑娘瞧了去看着伤心难过。 王爷话中的意思是要她隐瞒今夜姑娘离开寝屋的事实,她虽不知是何种原因? 但也不会去追根问底,对她而言,只需听从吩咐即可。 …… 隔壁寝殿,萧长逸迈步跨过门槛,步伐稳健,不显被上妩用幽光灼烧后的狼狈之色。 一步一个脚印,绕过立在屋内的非流,不去看虚弱无力坐地不起的三七,径直坐在上首位子上。 他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中扳指,一双戾眸直直射向跪坐在下首中央的三七。 嘴角噙着一抹令人胆寒心颤的笑,“说说吧,炼狱之主,冥帝阿若?” 不等三七言语,萧长逸语气森冷威胁道, “你若再敢欺瞒本王,本王定让你日夜不得安宁,地牢酷刑挨个轮一遍,赤影墨非…” 说到最后,三七听见萧长逸朝着殿外唤了一声“赤影墨非”,这让他顿时不淡定了。 他强忍着身上麻木的滋味,赶忙摆手,满脸苦相,“别别别…” 心知此事有些棘手,萧长逸并非是好糊弄的主儿,若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来。 想必以萧长逸的性子,自己势必活不到明天,就已经上赶着去炼狱见那四个缺德玩意了。 悲哀呀,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么倒霉催的穿越者。 出场没几秒,就被萧长逸这个老六压制的死死的,还不能反抗的那种。 三七欲哭无泪,在心里将冥帝身旁的四大护法以及萧长逸骂了一个遍。 萧长逸知晓自己说的有些过了,为了让三七知晓不告知自己实情的后果会有多严重,他也就当场挑明了。 “你若是真的为了阿妩好,就将你所知道的告知本王,若你死守着秘密不松口,等日后生出祸事,本王绝不会再管分毫。” 萧长逸一双戾眸似要将三七看透,语气更是不带丝毫温度,其中蕴含的威胁之意,唯有三七自己看的明了。 三七琢磨着萧长逸话里的可信度,忽而想起今夜发生的事情,他本是要摸进上妩的屋内去寻找太初的。 并非是他小气,欲要将太初据为己有,而是太初的大小是按照他的尺寸打造出来的。 小姑娘一双玉手没有他一个巴掌大,若将太初拿在手里,指不定有多不舒服呢。 为此,他想着将太初的尺寸给她改良一下。 但要说起为何去偷呢? 那要怪小姑娘太过在意太初,不肯让他碰一下。 其实他心里知晓上妩的小心思,不就是怕自己将太初要回去吗? 可他怎么会如此做呢?他心疼小姑娘还来不及,怎会从她手中抢东西。 太初虽跟随自己多年,但自从它被萧长逸手里的银丝填充后,就早已不是他当初的老伙计月遮了。 上妩一口一个太初叫着,看着那叫一个爱不释手,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去将它夺回来。 再说,能贿赂一下冥帝大人,是他心之所向的事儿。 不曾想,太初没见着,倒是瞧见小姑娘满身邪气从轩澈院飞身而出。 他也只得一路跟随着她,看她要去做什么。 这么一来,他在后院花园里头,自然而然地碰见了一样没安寝的非流。 当时他脑海里有两种声音在作怪,一记声音在说, “将他打晕,否则,被他发现上妩不为人知的秘密,恐招致祸患。” 但还有一记声音在说, “几年前北海那一幕,他也在场,早已见过阿妩的异常。” “外加上,你又不能事事保护得了阿妩,既然已经被他瞧了去,不若让他看个彻底,也好多一份助力。” 第93章 抽离记忆 很显然,后来的声音占了上风,他并未打晕非流,而是让非流将上妩的秘密一览无余。 只是,他并未想到的是,失去心智后的上妩,简直不要太折腾。 什么炼狱之主,什么活了千万年的话都往外蹦。 现如今,倒叫他怎么收场? “蠢才,你若要冥帝安然回归炼狱,莫要耍小聪明,今日姑且帮你一回。” 不待三七多想,他脑海里传入四记声音,一阴一柔,一刚一弱。 比起冥帝大人的双音来说,这声音真真是让他的耳朵为之一颤。 他都敢肯定,若那几个家伙再说个没完,他就要归西了。 “怎么帮?”三七在心里默问出声。 很快,又是一阵无法比拟的销魂声音传入耳内,“自然要让两人忘记发生的事情。” 三七一听这话,两眼放光,脑子灵机一转,在心里与炼狱几人通气,“等会儿。” 紧接着,三七用内力冲散被非流点中的穴道,一股脑的从地上爬起来。 须臾之间,飞身来到萧长逸跟前。 在萧长逸冷漠神情下,站直腰板儿,两手叉腰,方才旁若无人的吐槽起来, “你个黑心肝的狗男人,老子哪里得罪你了?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欠了你银子呢?” 三七喘了口气,复又满脸贱笑的嘲弄起来萧长逸, “活该小阿妩不喜欢你,像你这样腹黑又狡诈的狗男人,谁会喜欢?” 等他说完之后,立马退至五米开外,对着空气喜滋滋的开口道,“好了,你们开始吧,要快!” 此刻,身在炼狱的四大护法收到三七召令后,随即施法借着他背后的印记为通道。 散发出两道血红色幽光,一道引向萧长逸头顶之上,而一道引入非流所在的位置。 三七一见这幽光是从他后背印记里射出来的,当即脸色骤变。 不过,迟迟没等来那要命的钻心之痛,他也就放下戒备了。 非流丝毫抵抗不了那处引向他的幽光,很快被幽光左右,缓缓闭上眼睛。 而端坐在上首的萧长逸,可就没那么好糊弄了,他刚才被三七的一通操作气得脸色骤变。 事后又见他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模样,心中更是鄙夷的不行。 不过他并未因着三七的话,而忽略那道悬在头顶上方的幽光。 一样的幽光,这是上妩的气息,他接着又看向来处,才发现它是从三七身上散发出来的。 心中怒气猛增,一个侧身躲开缠绕在头顶上的幽光。 不待三七反应,萧长逸已经闪身来到他身侧,且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非流,显然被幽光所扰。 故而,鹰隼般的眸子直直射向被自己遏制住脖子的三七,“你做了什么,快住手!” 三七被掐的快要窒息,连带着一张俊颜憋的通红。 不过,他还是用仅有的力气扒拉着萧长逸的手臂,试图摆脱他的钳制。 “还愣着做什么,快呀!”三七对着空气大喊一声。 显然,他已经处于随时都有可能背过去气的境地了。 萧长逸不知三七这话说与谁听的,不过也没有时间去管这些。 他见三七死性不改,又施加了些许内力在手上。 已然在捶死的边缘,三七敢笃定,若再这么下去,萧长逸指不定送他归西。 须臾之间,一道自三七背后散射出来的幽光,快如闪电朝着萧长逸头顶上方而去。 因萧长逸躲避不及,就这么与非流一样被抽走了一些记忆。 但让三七想不到的是,那四个倒霉催的玩意只是删除了两人知晓上妩身份的片段。 而其余的,都完好无损的存放在萧长逸与非流脑海里。 所以,等炼狱四大护法收了幽光后。 萧长逸猛地睁眼,还没让三七缓过气来,就一脚踹在他的肩膀骨上。 很快,连带着门窗都因着他那一脚的力道被踹飞了出去,而此刻的三七,好死不死的躺在院内起不来。 原来是萧长逸给他踹骨折了,他真的是欲哭无泪。 嘴上碎碎念叨,“不带这么玩的,既然要删除记忆,为何不将我骂他的片段一并删除了?” 与此同时,身处炼狱之中的四人皆是满脸贱笑,狡猾得很。 魅嘴角擒笑,眼里满含算计, “算是给这小子长长记性,话说回来,从未有人能抵抗得了我等的邪气,为何那个人却能……” 剩下的话他并未说出口,不过其他三个也知晓他欲要说些什么。 魉心中仍有后怕,“若非我们利用冥帝残留的邪气压制他,估计也不能轻易删除了他的记忆。” “此人身上布满紫气,看着不像是个凡夫俗子。”魍紧皱眉头,暗自思量。 不一会儿,几人的思绪被魑给打破,他语气慵懒道, “管他呢?他不过是冥帝的一个劫,等冥帝回归炼狱,此人也活不了多久。” 几人心知,萧长逸是冥帝的情劫,此情劫非彼情劫。 冥帝万年一次历劫,她需得体会人间七大苦,才能重塑神像。 生老病死是四大苦,而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是剩下的三大苦。 可惜她此生并无情脉,那人却是她的情劫,可想而知最后受伤良多的会是谁? 萧长逸是谁,魑魅魍魉不得而知。 不过他们都没有太过在意,或许真如魑所说的那样,“冥帝回归炼狱,他也会活不长久”。 …… 而这头。 最后,还是非流将三七给带回了自己的汀竹院。 一整套忙活下来,三七全身上下被非流缠上了绷带,使得他动弹不得。 三七期间问过非流,有必要如此吗? 非流却一本正经道, “你这全身上下哪处没有骨折?别瞎折腾了,如今这副模样还算是好的,总比被阿逸让人把你埋了强。” 此话一出,三七顿时默然,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这些糟心事。 不过,他这心却是将萧长逸吐槽了八百回了。 三七并不怨恨萧长逸差点将自己掐死,毕竟萧长逸对非流的感情无人能及。 非流出事,他自然会方寸大失。 若在现世,他见到自己的战友被其他人给毒害,想必他自己会比萧长逸做的还绝。 第94章 青州楚氏夺帝心 接下来的半个月,三七皆是在非流的汀竹院内休养生息。 而上妩这头,自从那晚折腾了一趟,至今还未转醒过来。 对于那晚的事,事后三人并未多言。 许是有了当初北海的那一幕,他们也算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只不过都不愿将其挑明,大抵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 毕竟,上妩这种时好时坏的情况搁谁身上,谁又能接受呢? 期间,萧长逸日日让非流来为她切脉,可惜都是一样结果。 萧长逸心中多有忧虑之色,连带着这半个月处理事务都有些神情恍惚,经常将折子给批错。 …… 再说扶余陆家这边,陆芸薇自从那夜化作骨灰,随风飘散到各处之后。 翌日一大早,府内就乱成了一锅粥,一众侍女婆子全在私底下说起了碎嘴流言。 无非就是,“陆家庶女被贼人掳走后,了无音讯”。 这些个流言蜚语不出半日,就已在帝都皇城内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版本各不相同,有人说,陆芸薇在花灯会上冲撞了摄政王。 摄政王连夜派麒麟军将陆家庶女给掳走了,这都是好听的。 以煞神的行事作风,若人真是他弄走的,估计现在已是一堆白骨。 还有人说,陆芸薇是自己消失的,是她存了害人之心。 所以呀!这夜间有鬼神索命,方才连带着尸身都不见了踪影。 至于她害了谁?这就要从二月初八当晚,城西头的花灯会说起。 花灯会上本就人多嘴杂,百姓们平日里就喜欢看热闹,为此,他们也是不嫌事大。 将花灯会上陆家庶女如何恶意伤害萧氏阿妩,以及煞神又是如何羞辱整治陆家庶女的经过,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不,百姓们隔天就聊的热火朝天,因此还更加肯定了一个事实,那萧氏阿妩就是摄政王的心尖宠。 只需一顿午膳的功夫,“宁可得罪摄政王,不可得罪萧氏阿妩”的传言,便由此传开了。 百姓们只是关注到萧氏阿妩,却忘记了陆芸薇,这个曾经被称作第一才女的人,如何香消玉殒的了? 而陆远之并未着人去查这件事,这件事不容推敲,再者陆芸薇消失了最好,这样也懒得他自己动手。 试问,得罪了萧长逸唯一的结果,除了死路一条,还有什么路可寻? 明眼人看得清楚,唯有陆芸薇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看不真切。 陆芸薇活着的时候将陆远之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如今陆远之的心思算是无端的讽刺。 讽刺着血亲凉薄,不若飞鸟鱼虫自在逍遥,不若世间温情惹人神往。 死者已逝,无需眷恋不存一丝善念的世间。 愿她来生恣意,不被身份卑贱束缚,保有一颗清明的心。 可像她这般,弑父杀母之人真的就有来世吗? 再者,上妩随意一个挥手叫她尸骨无存,她的来世又在何方? 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就算入得了世间,也是入畜牲道。 一个陆家庶女无故失踪,不会引起丝毫动荡,百姓们依旧过着平凡的日子。 而扶余陆家不过是备下一口衣冠冢,算是对陆芸薇最大的仁慈了。 …… 上妩再次醒来之时,四季回轮,二十四节气,已到冬日大雪纷飞间。 雪花积压在轩澈殿外种植着的梧桐树上,幸得树枝粗壮,没有丝毫压枝的痕迹。 飞雪点缀其上,反而煞是好看。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了,渊帝在宫里宴请文武百官,萧长逸自然少不得出席。 可惜,这些他都不甚在意。 在过去的三百来日内,他无一日安寝,一闭上眼皆是上妩的影子,折磨的他不能入睡。 他不知上妩何时才能醒来,就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季又一季,不知何时才到尽头? 无尽的愧疚难当,不能当面与上妩言说,使得他越发的暴躁。 如今陆芸薇被上妩挫骨扬灰,他就算想要去报仇,也是无处报,只得将气撒在陆远之身上。 因而大概一年的光景内,都能见着扶余陆氏大门紧闭,连基本的待客也不敢着手。 原是萧长逸将扶余陆氏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趁着打压扶余陆氏的档口,他也一并将上妩留下的摊子给接手过来,让瀚城厉氏与宇泽林氏斗得越发的激烈。 三大世家迟早会走向毁灭,哪怕陆远之欲要闭门谢客,低调行事,但也终会被萧长逸一腔决心逼退至围谷,不得出路。 就算宫中有玖贵妃坐镇,独揽后宫庶物,可也管不得萧长逸行事,连渊帝都惧怕的存在,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独独瞧着扶余陆氏败落下去,无所作为。 如今局势,也只留下深得帝心的青州楚氏能作妖了。 这也要从渊帝不知抽什么风?信奉求仙问道之术说起。 前几年,青州楚氏家主楚清修,自称斗母元君为其托梦。 言,在政渊帝堪为明君,有统治九州之才,怎奈何寿数有限? 恐等不到天下一统的景象,若要寿数无疆,需得服食丹药,诵经听道。 而这炼制丹药的方子,自然而然落到楚清修手中,当他将梦中情形同渊帝讲述后,渊帝一颗心飘至九霄云外。 这也怪不得渊帝,统治九州的诱惑太大,他自是禁不住这般引诱。 外加上,楚清修在云中观带发修行二十载有余,师从“无名”,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运气。 无名道长通晓天地之事,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当初先帝远征塞外,大军行至尘世谷数百米开外。 若非被无名道长拦截,想必先帝所带的大军,皆被敌军斩杀在围谷之中。 他与先帝八拜之交,但也并非事事参与俗世里,若非当年他承了先帝的情,也不会做出诸多事情。 又是远赴千里,拦截先帝于尘世谷外,又是为先帝占卜卦象,道破天机,助先帝决胜敌军。 一招卦象定乾坤,曾被多少百姓传唱,奈何他自从那件事之后,便安居在云中观。 他对外只称要向神像赎罪,不会再参与尘世争斗。 后来他收下楚清修为弟子,当时的楚清修才十岁,因着是个病秧子,连带着走路都要喘上几下的主儿。 帝都皇城内最有名的大夫,都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 第95章 异象横生,满树花开 那些年,青州楚氏家主极其宠爱这个嫡长子,自是不肯信大夫的话。 他在九州上下搜罗能人异士,扬言若能救下他的长子,他愿以青州楚氏作为诊金。 这话一放出去,只要有些功底的江湖郎中都去了楚家,为楚清修看诊。 眼见着楚家门槛都要被坊间游医踏烂了,可愣是一点法儿都没有。 就在楚老家主愁眉不展之际,府外来了个道长,名唤“无名”。 老家主一听是无名道长,当即亲自去府门口相迎。 无名道长道破来意之后,他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他儿子有救了,悲的是他儿子需得跟随无名道长去云中观修行。 他与多年亡故的发妻唯有一子,平日里将他看得比谁都重,如今要离开家中他自然不舍。 但也知晓事态紧急,他也不可能真的让儿子丧了命。 最后狠下心,让楚清修拜在无名道长门下,做了他的亲传弟子,好在是带发修行,老家主一颗心也算是平衡了些。 楚清修这一去就是二十余载,后来老家主病故,他需得继承青州楚氏家主之位。 因而也就拜别了无名,入了俗世纷扰当中。 俗世中,权利的滋味填满了他一颗贪欲的心,他打着无名的旗号。 外加上,借用斗母元君托梦为支点,由不得世人不信,更由不得渊帝不信。 为此,渊帝极其信任他,隔三差五便将他请入宫内,听其讲道法三千,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术。 期间,楚清修还进献丹药,且自称是斗母元君托梦给他的方子研制出来的丹药。 可那丹药到底有何玄机,唯有他一人知晓吧? 渊帝进食丹药后,脸上的气色是堪比原先更胜一筹,可底子亏空是无法避免的存在。 试问?服用添加了大量五石散的丹药,若还能稳健如常,也是痴人说梦。 可惜在这个朝代,并未有人知晓五石散的危害,甚至有些人根本连听都没听过这么一个东西。 而当初萧长逸能看透其中关键,原是他在闲暇之余喜欢读一些古籍,古籍晦涩难懂,不过他却受益匪浅。 古籍当中自然也提到了五石散,古籍是这般记载五石散的。 少量服用对身体无害,反而壮阳补阴,是上好的补肾良方。 可若大量服用,虽有让人保持容颜不老的奇效,但欲要长此以往下去,会使人沉迷其中,身子亏损,药石无医。 而楚清修给渊帝服用的丹药里,便是如后者所言一般,最终会药石无医,短寿之命。 青州楚氏好大的胆子,竟有谋害君主之心,这是谁给他的胆量呢? 归根结底还是渊帝太过信赖世家权贵,事事依赖他们行事,毫无一丝主见,才会到如今地步。 渊帝昏庸无道,底下的臣子上行下效,惹得商贾贱民揭竿而起。 不知哪日,帝都皇城之下的这片天就保不住如今的湛蓝了。 腊月二十七,晚间风光煞是好看,满天的霞光异彩照人心魂,每一丝霞光最终皆聚在一处,引至帝都皇城之内。 惹得城里的百姓格外稀奇,他们何时见过这般奇异的光景? 可谓是穷极一生,也不能抵达。 为此,大街小巷皆是百姓们的议论声,说什么天降祥瑞,必是有喜事发生。 这话一出,议论声音在人群里渐渐晕染开来,传的神乎其神,众口不一,可都是对未来的一片憧憬与炙热。 此时,摄政王府,轩澈院内的梧桐树竟奇异般的,开满了鲜艳夺目的花。 鲜红的颜色似与天边晚霞融为一处,昭示着有大事将要发生。 梧桐树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名曰“凤凰树”,都说凤栖梧桐,凤存于世间千百年。 而每隔一段时间需得涅盘重生,其中艰险不必多说。 可一旦度过此劫,算是重塑金身,忘却过往,一身轻松,恣意人世间。 世人大多数艳羡于它,但终归是虚化出来的神鸟,谁又能真的见识过呢? 不过有一点能确定的是,这满天霞光皆是为一人而来。 三七今日被萧长逸叫过去比试武艺,这一下午的时间完全是被萧长逸那厮吊打,整的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骨头。 回了自己的住处后,便不顾形象的倒头就睡,想着晚间也不出去用膳了。 就算夜玖给他端过来饭菜,他也不吃,就这么想着,不一会的功夫人就打起了盹,进入了梦乡。 只不过还没过一盏茶的时候,人就从梦中惊醒,吓得他一个鲤鱼打滚,从榻上站了起来,额头上冷汗不止。 …… 不多时,通往轩澈院的道路上,有一男子自远处飞奔而来。 男子眉目如画,竟堪堪比过帝都内所有世家子弟的风采,他脸上带笑,让人一看便想到了一个词,如沐春风。 随着奔跑,他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微微张开,有冷风灌进身体内,他也丝毫不在意。 等人来至跟前后,守在轩澈殿院门处的凌七几人才收了视线,敛去眼中惊艳之色。 “三七,是遇到了何事,怎的这般高兴?说出来,让咱们几个也高兴高兴。”凌七忍不住开口打趣。 三七压不下心中激动,他语气尽显雀跃,老神在在的拍了下凌七几人的肩膀,“好好值守,今晚夜宵奖励吃鸡。” 他仅用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打发了凌七几人,接着不待凌七几人开口,他已然跨过门槛,进入了庭院。 来到上妩居住的寝殿门口,他久久驻足于此,并未抬步进去。 而是看着晚霞余光,尽数落在开满凤凰花的梧桐树上。 最终吐出一句话,“怪哉!寒冬腊月,竟能在转眼之间满树花开?” 等惊叹过后,他又想起了刚才梦中经历,冥帝座下四大护法“魑魅魍魉”告知他,冥帝将要苏醒。 望他日后切莫横生枝节,让冥帝失去心智,被他人瞧了去,接着他便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过来。 不外乎别的,只因那四个混球竟变换嘴脸,吓得他来不及思考,好在他没什么心脏病。 若是再有个心脏病,估计就这么背过气去了。 第96章 无名醋意 世人谈及鬼神一说,皆以为他们需得青面獠牙,眼歪嘴斜,牛头马面,才能称得上鬼神的身份。 就连三七自己这个现代人也如此认为。 殊不知,他自从见过魑魅魍魉四大护法之后,便改观了以前在书中看到对鬼神的描述。 冥帝座下四大护法,皆是有着一副好皮囊。 哪怕是他这个见惯了现世美男的人,在见了魑魅魍魉之后,也为之惊叹。 真是颠覆了他的认知,各个剑眉星目,其间还透露着一股子邪魅。 唇红齿白,身姿笔挺,好不鲜活。 可在三七的梦里,四人玩心大起,变回似人非人模样,吓得三七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惊醒。 三七知晓,这是几人对自己的警告,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背后印记本是残缺的很,可这些时日,他能感受得到它在慢慢补全。 若哪一日它真的补全了,自己还没能完成使命,想必灰飞烟灭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思及此,他眉心微拧,没有注意到身后走近的几人。 夜玖见三七一脸愁绪,盯着梧桐树发呆,“三七,你怎的在此处?” 被打断思绪的三七猛然回头,见到萧长逸立在不远处直直朝他这边看来,心中难免一紧。 想着自己莫非又得罪了这煞神? 可转念一想,这些时日,他日日被萧长逸拉去比试武艺,事事听从他的吩咐,也没空去惹得他不快呀? 不管了,还是离他远些好,总比一言不合被他踹上一记肩膀骨强。 那滋味,就算过去九月有余,他也记忆深刻。 为此,三七讪笑着看向来人,不经意间往后退着步子。 这些小动作被夜玖看得不明所以,不过立在萧长逸身侧的夜玄却是看得明白。 试问他家主子一记肩膀骨,谁能受得了? 估计也只有寂管家能忍得住吧! 但夜玄不知晓的是,萧长逸每次发火,踹向寂如海时都会刹住几分力气,算是他对寂如海的看重。 毕竟,若寂如海真的被萧长逸踹出个好歹来,这偌大的摄政王府谁来主持府内庶物? 萧长逸比谁都看的清楚,寂如海在处理府上庶物这一块,花费了大功夫,他自然承寂如海的情。 脚下刹住几分力气,算是对寂如海的格外开恩了。 但三七不一样,这小子皮实的很,他一身的反骨。 比从前的莫长生还要折腾人,做什么不好,非要装能耐,挑衅主子。 夜玄心想,当时主子定然是气急了,才脚下生风,就那么一踹,连人带着门窗都一并飞出去了。 就这么一记肩膀骨,害得三七在榻上躺了半月有余,才敢下地。 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好在躺在榻上的人不是自己。 在夜玄心里一通乱想之际,萧长逸冷声对三七说, “你怎么又来这里了,本王不是说过,没有本王的允准,你不得踏入轩澈院分毫吗?” 萧长逸这话是对着三七说的,想到三七这小子日日来轩澈院,只为看一眼上妩才肯离去的模样,他这心里就堵得慌。 小姑娘还没长大呢,三七这厮急个什么劲儿? 再说,人家小姑娘昏迷着,他日日都来瞧上一眼。 等小姑娘醒了,又不知道他的付出,这不是平白忙活一场吗? 萧长逸好一阵计较,但他好似忘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是谁每逢夜间,摸进小姑娘的寝屋内,紧紧攥着她的小手,在她耳边低语呢喃,“阿妩,快醒来吧。” 这些都未惊动外间值夜的侍女,算是萧长逸不愿让人知晓他来看望上妩了吧。 他虽与上妩住在同一处院落内,且两人的住处仅隔着一面中空的墙。 但他若经常去上妩屋内走动,恐有不便。 毕竟,侍女们每日都要替上妩擦拭身子,他一个大男人在场总归不妥。 三七见萧长逸脸色骤变,他也跟着屏住了呼吸,但又不甘心, “当初让我做小阿妩的贴身侍卫,可是王爷您自己说的,都说了贴身,这不贴身,怎么保护她呀?” “阿妩在轩澈院安全的很,需要你来保护?”萧长逸白了三七一眼,回怼出声。 三七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萧长逸的脸色,强装镇定,同萧长逸打起了口水战, “那可说不定,上次不知是谁,带着我家阿妩非要去看什么破花灯,最后结果怎么着……?” “好!”萧长逸听出了三七话里的讽刺,他心里顿觉窝火,但又不好失了面子与这厮斗嘴。 外加上,上次花灯会上的事儿,确实是他的不是,他自是不能反驳些什么。 见萧长逸一副吃瘪模样,三七也知晓自己说的有些过了。 如今,萧长逸是陷入了自责当中不假,但若是他反应过来,不知又要怎么想着法子折磨自己呢? 就这样,两人之间的话题算是不愉快的结束了。 其实,萧长逸并未真的不让三七来轩澈院,他只是心里不爽。 尤其是见到小姑娘对三七摆出一副傻笑的模样,他越发的暴躁,恨不得将三七赶出府去。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三七武功确实是极好的,哪怕与夜玄比起来,也能脱颖而出。 再者,三七对上妩十分上心,他翻看过记载着上妩日常点滴的册子。 那小册子是三七用心记载的,看似都是小事,可却不难看出三七是极其宠爱上妩的。 哪怕说上一句,他是把上妩当做闺女,娇养起来的也不为过。 反观自己,这几年只是如先生一般出现在上妩的身侧,日复一日的做着一样的事情。 不曾参与过她的成长,也不曾静下心来倾听她的烦恼,心中实在是有些惆怅若失之感。 为此,萧长逸也只是嘴上说说不让三七来轩澈院,却并未让守门的侍卫拦住他的脚步。 三七这才能随意进出轩澈院,不必经由他的同意。 他想,小姑娘若知晓三七日日来看她,那她是不是也能快些醒过来。 若她能醒过来,自己愿遵从她的决定,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要和三七挨在一处,那就挨在一处,想要和三七谈笑风生,那就谈笑风生。 人是贪婪的,永远不会满足,当上妩真的醒来了,不知萧长逸是否还记得心中暗自许下的诺言? 估计到那时,他会忍不住将三七这厮给暴揍一顿,紧接着丢出轩澈院外。 第97章 霞光漫天,凤凰花下 三七见萧长逸一副思绪远飘,黑眸暗沉的模样,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敢肯定,萧长逸必然为了上妩的事情忧心。 为此,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催促着萧长逸去将上妩给抱出来,晒晒太阳。 “晒太阳?你脑子莫不是进了水,你看看这天色,能晒得了吗?”萧长逸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盯着三七。 三七见拉扯不动萧长逸,眼珠子滴溜一转,复才转变策略道,“好,你不抱,我去抱。” “我也不和你磨叽了,你要是瞧了这满树的花簇后,定然也能想到其中关键,戌时一刻乃是个好时辰。” 三七独独指着旁边不远处的梧桐树,老神在在道。 他这句话算是拉回了萧长逸的关注点,当萧长逸侧身望向满树花开的场景后,心中暗自思量, “梧桐树又名凤凰树,凤栖梧桐,是个好兆头!” 萧长逸是理智的,他不会信奉神明。 若神明真的有之,怎的还会有那么多求神问道,苦苦不得出路的神棍在? 但这一刻,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彩霞映衬下的凤凰花,熠熠生辉,让人忽视不得。 他,心里有了一丝动容。 很快被三七催着将上妩抱了出来,其美名曰“晒太阳”。 唯有三七知晓,并非如此。 萧长逸将上妩抱在怀里,如珍宝般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刻小姑娘就要碎了。 瞧得一旁的三七,不由得咋舌,心里腹诽,“萧长逸这个区别对待,也真是没边了。” 他都能想象,若哪一天萧长逸也这般待他,想必他的小命也就危矣了! 腹诽的同时,他也窃喜自己的识时务,要是他没去催着萧长逸将上妩抱出来,而是自己进去抱人。 估计萧长逸那个醋劲儿,都能将他生吞活剥了,傲娇的男人。 他虽不知萧长逸对上妩付出的是哪种情,但终归是有一种的。 要不这傲娇的男人,为何独独看他不顺眼。 尤其是在上妩昏迷不醒的这九个月,眼前的男人可是没命的玩他。 每日都要被夜玄提着衣领子,给拖拽到萧长逸面前,接着便是被萧长逸一顿“揉搓”。 其实说揉搓有些过了,三七被萧长逸拉过去,无非是比试武艺。 因着与萧长逸比试武艺,三七身手也精湛了不少,只是他还没有发现罢了。 萧长逸的用心良苦不难猜测,他是在帮上妩训练一头狼,一头随时随地都可供上妩使用的狼。 不过这训练的过程属实有些过头了,要怪只能怪三七自己。 谁让他和上妩走那么近,又得了上妩的喜爱,萧长逸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为此,下手训练也就跟着狠了起来。 梧桐树下,凤凰花前,彩霞满天,引至而下,落在萧长逸与上妩两人身上。 两人似是渡了一层彩光,让人忽略不了。 三七、夜玖与夜玄几七挪不开眼睛,齐刷刷注视着眼前光景。 就这样彩霞直直照射了一刻钟的功夫,才见天色暗淡下来,满天的霞光异彩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被萧长逸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呼吸绵长,但仍是不见苏醒的痕迹。 他的一颗心犹如这昼夜交替一般,也跟着暗沉了下去,心中苦笑一声,何时自己也信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 竟傻乎乎的听从三七的话,带着小姑娘在院内吹冷风。 萧长逸虽将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的,但终究怕她着了风寒。 越想越紧张的他,猛然回头看向三七,嘴上不留情面道, “要是日后你再信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本王就让夜玄将你丢出去,没得带坏了阿妩!” 三七被萧长逸盯得背脊发寒,外加上他话里全是威胁之意,弄得自己不知该如何辩解。 不光是萧长逸失落,连带着他自己也失落,失落当中还夹杂着纳闷。 心想,魑魅魍魉应该不会骗他呀! 说是经过霞光普照就能苏醒过来,可见这副场景,冥帝大人也不像是要醒来的征兆? 萧长逸懒得理三七,把他当空气,径直略过他,抱着上妩回了她的寝屋。 就在进屋的一刹那,三七借着屋外掌起来的灯火,隐约之间,看到上妩的小拇指往里勾了勾,更加的贴近她的掌心。 若非灯盏明亮,外加上非流给他的药起了作用,对于他一个夜间眼神不太好的人,断然是察觉不到上妩的小动作。 这种小动作他在熟悉不过,只有上妩异常紧张的时候才会如此表现。 “这这这……”他内心顿时波涛汹涌。 唯有一个念头充斥在脑海中,上妩醒了!!! 三七想了许久也不曾想明白,小姑娘既然醒了,为何还要装睡。 夜玖见三七盯着上妩所住的寝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疑惑,当下拍了三七一下肩膀。 三七顿时回神儿,摸着肩膀往后退了好几步,与夜玖隔开距离,方才满脸戒备的看着夜玖。 夜玖被三七盯得莫名其妙,这扬起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还是平日里不喜言语的夜玄来了句,“杯弓蛇影,这是被吓怕了。” 一听这话,夜玖算是明白了。 他想到姑娘昏迷不醒的那一晚,三七不知怎得开罪了主子,被主子硬生生的给踹出了房门好远。 接着又在榻上躺了半月有余才能下地,照这情况,谁不怕呢? 主子一记肩膀骨也不是虚的,那可是实打实的疼呀! 他很少体会,不过身为大管家的寂如海倒是体会良多。 其中滋味也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像三七这般戒备,估计是没个七八年的沉淀,也是好不了的。 …… 与此同时,帝都皇城十里之外的一处断崖上,场面异常壮观。 一群身披袈裟,手持佛珠,慈眉善目,容貌顶好的和尚矗立在此地。 其间还有一位身穿白色道袍的道爷,他向着面前的一众师兄弟们施了一礼, “多谢诸位师兄弟不辞辛苦,陪禅予走这一遭。” 一位长相俊逸,身形挺拔如松,且眉心有一红色朱砂印记的和尚,开口询问, “禅予师兄,你让我等救下的人到底是谁?” 此人是玄真座下嫡传弟子,名唤“浮生”,今年也不过是双十年华,但他在佛法上的造诣是不可估量的。 第98章 一曲经文梦终醒 “她呀,可是未来搅动苍玹的人物,亦是这九州的帝。”禅予故作高深,语重心长道。 禅予带门中弟子下山,也是经由天启示意的。 天启算出紫薇星示弱,苍玹内部分崩离析已然不可阻挡。 若上妩此时再不醒来,想必事态会越发的严重。 因而,他求了师兄玄真,命他座下弟子八十一人顷刻出动,赶至帝都皇城为其诵经开天道。 所谓的天道,无非是永生道,一遍经书诵下来,足足过去一个时辰之久。 而他们在此处自然也待了这么久,任凭冷风席卷,也不曾打乱诵经声。 天空异样,晚霞争辉,也是因着他们的诵经之声开启的。 可见读书人不屑一顾的怪力乱神,在得道高僧面前也能顷刻瓦解。 但没人亲眼见证此情此景,又岂会祈祷天下读书之人,皆能信奉神明? 一行人并未在此处停留太久,事情办完之后,他们也很快消失在断崖之上。 他们用的功法十分诡异,顷刻之间,已然移至数百米开外。 接着,直到看不见一群仙风道骨之人的身影。 好在此处并无其他人,要不非吓得他们背过气去,毕竟功法到如此境界的,这天下估计无人有之? 众人离去后,独留此处冷风呼啸,还有断崖底下的万千灯火,煞是美观。 也昭示着除夕将至的喜气。 …… 摄政王府,萧长逸并不知晓断崖上的经过。 甚至他连小姑娘在装睡都未曾察觉,许是太过小心翼翼,而降低了戒备。 他坐在床榻一侧,盯着仍处在昏迷当中的上妩愣神,良久后,方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阿妩,你何时才能醒来?快到年底了,你想去哪里玩,本王都依你,快醒来吧。” 话至最后,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温柔的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 上妩的头发极其顺滑,像绸缎一样长而密集。 发丝之间还飘散着一股子说不出是什么的香味,总能在不经意之间勾起他人的欲念。 幸得她身边之人都是待她极亲的人,也能压制住那股子躁动,不去亵渎她分毫。 因着这一点,她才能不晓人事,保留心里一片纯洁。 萧长逸说完这句话,忽觉小姑娘眼皮微动了一下。 随后,他按压下情绪里的躁动,又重复了一下刚才抚摸她脑袋的动作。 没成想她又微动了一下眼皮,见到这副场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从前上妩年幼时,他也经常抚摸她的脑袋,自然明白她是个腼腆的小姑娘。 每次触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时,她都要习惯性的动动眼皮子,看着像是十分享受被人抚摸的姿态。 如今再回忆起当初上妩模样,好似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殊不知,也只有七八年的光景。 再次看到小姑娘这习惯性的小动作,此时此刻萧长逸算是什么都懂了。 小姑娘这是在和他装睡呢。 至于为何这般,他心里也能稍微知晓一二。 二月初八,那晚花灯会上的经历,仿若刻印在他脑海当中,驱之不散。 他承认,是他没能将小姑娘保护好,才使得她被扶余陆氏家的低贱庶女欺负。 往日之事不可追,他也不能改变什么,独独能让扶余陆氏付出代价。 可却不能弥补上妩分毫,他不能治好上妩的郁结于心之症。 想他堂堂战神,外能平四海定九州,内能独揽大权,掌苍玹要事。 手段通天,却独独救不了一个小姑娘。 是他之过,给了上妩尊贵的身份,莫家遗孤可谓是人人艳羡,不外乎别的。 只因当年莫家一脉血染落霞关的场景,太过骇人听闻,又让人忘却不得。 渊帝对莫长生的纵容,便是最好的写照。 为此,上妩的这层身份是一种荣耀,更是值得苍玹境内万千百姓敬重的存在。 这些年他将上妩隐藏在府内,很少带她出去走动。 就连宫中举办宴会,世家贵女皆是到场,他也未曾带着上妩进过宫。 哪怕渊帝提及此事,他也只是推托,上妩身子骨不好,需要静养,听不得热闹景象。 其实,萧长逸与渊帝心中皆如明镜般敞亮。 当初萧长逸带上妩回府,想必渊帝早已得了信。 但渊帝竟没派人阻止,必定是心中有了打算,想给上妩一条道。 后来传出上妩帝姬溺死在太液池里的消息,多半有渊帝的手笔,为的是帮着上妩遮掩一二。 如此这般才让此事瞒天过海,无人知晓上妩还活着的事实。 如今想要见闺女,萧长逸心中嗤笑,“没门!” 可此时此刻,他动摇了,上妩一出生就被困在宫廷之内,四季更替已是五载有余。 后来跟随自己回府,到至今已然过去七八个年头。 她不该荒废光阴,如提线木偶般,活在摄政王府的四方之内。 时常走动,见惯世间冷暖,看透人心叵测,许是会对她有帮助。 让她克服怕生的恐慌,不必动不动就吐血。 连质问那陆家小小庶女的勇气都没有,径直晕了过去。 且这一晕,已然过去将近一年左右的光景,若以后一遇到生人欺辱自己,都是这般作态。 她也不必承袭帝业,免得苍梧大军压境,也能把她给吓晕过去。 但萧长逸转念一想,上妩的懦弱性格,皆是拜渊帝渊后所赐,她无辜的很。 自己又何必在此事上多加嗔怪于她,反而惹得小姑娘越发的与自己离心。 直到今日,萧长逸都未曾真正想明白,花灯会上,上妩为何急火攻心。 如此看来,萧长逸追妻之路漫长的很,都说好事多磨,他还得磨练些时日。 萧长逸并未戳破小姑娘的把戏,他给她掖了掖被角,便退出了寝屋的门。 将身子躲在外间,暗中瞧着寝屋内的动静。 此时,甘菊与艾叶被萧长逸早就打发出去了,故而屋内静悄悄的。 独留熏香萦绕在鼻尖,满室的清香让人精神的很。 上妩听了听外间的动静,复又半睁起一只眼睛,调皮的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形。 见屋内没有萧长逸的身影,她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消片刻,上妩竟自顾自地起了身,一双玉足费力的挤进锦绣花边点缀着东珠的鞋子里。 第99章 淫念四起,不由心控 待穿好鞋子后,她在屋内蹦了蹦,发现浑身都是劲儿,充沛得很。 也不知她这觉睡了多久,但见到屋内炉子里燃烧着的金丝银碳,以及身上厚实的棉袄,她也知晓已然入冬了。 其实她刚才在萧长逸怀里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不愿见他。 回回见他,一颗心总要小心翼翼的,她已经厌倦了这种相处方式。 若是可以,她希望日后,萧长逸都别出现在她面前。 她心中有一只怪物,这只怪物把她折磨的痛苦又无奈。 而要说起缘由,皆是拜萧长逸所赐,她将萧长逸珍视在心中。 欲要和他更加亲近些,可萧长逸总是冷淡神色,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暖不了他的心。 因而她只能畏畏缩缩,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从不反抗。 他给自己的书册,自己也是花尽心思去研读,功课不曾落下一天。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转眼之间不过是六七年的光景,她活的痛苦,却又不知该如何解脱。 唯有与三七在一处,才能得到片刻欢愉。 但三七终归比不过萧长逸伴随她的时日长,自然也解不了她心中苦涩。 越想越失落的她,活动筋骨之间,竟没注意到旁边的炉子。 炉子里燃烧的炭火“滋滋”作响,若是这般踢翻了去,想必上妩又是一番波折。 此刻,在外间暗处观察小姑娘动作的萧长逸,顾不得其他。 撩起帘子,大步上前将上妩拉入怀中,算是避免了上妩被炉火伤及的可能。 萧长逸感受着怀里的充实,他一颗提着的心也是安了不少,这才有时间责备上妩, “怎的这般粗心,若是被炭火伤到了,该如何是好?” 他话中多有责备之意,不过语气却是提不起丝毫力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对上妩起不了一丝波澜,反而让她心里涌动一股暖流,流进四肢百骸,连带着小脸也染上一丝笑意。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萧长逸发呆,久久不曾离开视线。 惹得萧长逸都不好意思再责怪些什么,这样的上妩他从未见过。 眸光潋滟,浅浅梨涡甜进人的心里去,眉眼如画,皮肤白皙水嫩,如出水芙蓉般让人想要掐上一把。 萧长逸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了。 他不由自主地掐了把上妩的脸蛋,很快脸蛋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 看的萧长逸一阵惊叹,他家小姑娘金贵得很,随便掐一下都能留下印记。 这让他下定了决心,日后不能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而上妩此刻全然被萧长逸笼罩在怀里,她痴痴的盯着萧长逸的俊脸。 沉浸在他刚才宠溺的捏了捏自己脸颊的动作里,良久不曾回神。 萧家阿妩说话实在不算数,前一刻还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和萧长逸划分界限。 这一刻倒是被萧长逸迷的神魂颠倒,忘却所有。 她从来都是被动的,萧长逸才是那个主导一切的人。 他的片刻宠溺,能让上妩迷失自己,记不起当初模样,独独围绕着萧长逸过活。 萧长逸之于上妩,似如鱼得水,亦似砒霜入骨之毒。 入骨之毒知不知?唯有局中之人才能识。 萧长逸感受着怀中小姑娘的娇软身躯,以及她身上那股子甜美。 惹得他喉结微动,心中涌出一抹欲念,折磨的他想要将人搂的更紧些。 接着,他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扣在上妩腰间的力道,将她与自己紧密贴合。 因着力道的强硬,惹得上妩眼角泛着泪花,吃痛出声,“疼!” 软糯的声音香甜诱人,听在萧长逸耳里荡起一片涟漪,心也跟猫爪般难受。 外加上,他某处异样突显,早已按捺不住。 而上妩似是有所察觉,她一双水眸朝着萧长逸身上看去,看着像是要找出与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其间,她一双小手也极其不安分,在萧长逸身上处处点火。 惹得萧长逸嘶吼一声,心跳加速,一把将上妩打横抱起。 往床榻上丢去,床榻十分柔软,上妩并未因着萧长逸的力道之大,而感到半分疼痛。 不过她却不受控制的呢喃一声,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萧长逸会将她摔在床榻上。 就在她欲要张口询问缘由时,已然察觉一团黑影笼罩下来。 原是萧长逸欺身而上,将上妩摁在了榻上,任她动弹不了分毫。 两人挨得极近,都能闻到彼此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上妩懵懂无知,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愣怔的盯着头顶上方的萧长逸,感受着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萧长逸心中欲念不减反增,如今他已然肯定,并非他不顾世间礼法,违背伦理纲常。 而是上妩身上有一抹令人疯狂的媚骨,欲使人淫乱四起。 …… 过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萧长逸才从上妩寝屋内出来,此刻的他,哪还有刚才狼狈模样? 仍旧一副清冷淡漠神态,示于人前。 甘菊与艾叶在屋外守了很久,见王爷出来,她们两人微微行礼。 复又降低存在感,生怕王爷一个不如意,就将她们两人给丢进暗卫营里重新来过。 她们心中明白,眼中也看的敞亮,姑娘是王爷的劫,亦是王爷的心头宝。 如今三七一阵折腾,而姑娘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依照王爷的习性,多半是阴沉着一张脸,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想到王爷可能要发怒,甘菊与艾叶两人无不是为寂如海一阵默哀。 毕竟寂如海是这摄政王府内的大管家,在王爷底下做事。 接触王爷的机会比其他人都要多,自然这火气就得出在他身上。 只是两人并未见到萧长逸脸上的阴沉神色,就在她们心中疑惑之时,冷不防的被萧长逸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们家姑娘睡着了,进去侍奉的时候轻点,若是打扰了她休息,本王喂你们试问。” 撂下这句话,他又在院内瞅了瞅,发现没了三七的身影,想来是被夜玄与夜玖两人拉到教场上,比武去了。 萧长逸心中藏着事,想要问清楚三七其中缘由,故而抬步朝着王府内的教场上走去。 见自家王爷离去后,甘菊与艾叶才敢活动一下手脚,紧接着两人默契的呼出一口气。 第100章 莫非身有隐疾? 等两人调整呼吸后,艾叶挠了挠头,满是疑惑的看向旁边的甘菊, “甘菊,你说王爷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搁在平日里,她与甘菊照顾姑娘,王爷从不会说些什么。 唯独今日有所不同,王爷竟说了这么多话,来提点她们。 且瞧着王爷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脸上满是疑惑的她,自然要问一旁的甘菊。 甘菊是个心思缜密的,她这么一推敲,脑中算是有了答案,“看来三七的法子是有用的,姑娘醒了!” 艾叶一听是姑娘醒了,一颗心万分激动,她忍不住提高音量,“真的吗?” “嘘,小声些,没听到王爷刚才的话吗?”甘菊见艾叶忘乎所以,当场提醒她。 艾叶反应过来,随即捂住嘴,一副乖顺模样,不过她脸上的喜悦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 这头,等萧长逸赶到教场的时候,他一眼瞧见教场上缠斗在一起的三人。 很明显,夜玄与夜玖两人落了下风。 萧长逸是见不得三七这人嘚瑟,故而飞身上前,加入几人的打斗中。 不待三七反应过来,他猛然感受到一只大掌,钳制住了他的肩膀,吓得他一个激灵,伸手欲要剥开它。 奈何撼动不了分毫。 三七顿时恼火,也顾不上迎面飞来的拳头了。 径直扭头看去,这一看,他的魂也算是真的飞走了。 直到深刻感受到胸部被人砸了一拳,以及有人用腿将他扫趴下,他方才张口破骂, “萧长逸,你还是不是人呀?你欺负我,你的侍卫也欺负我,疼死了。” 三七捂着被夜玄一拳打中的胸口,满腔气愤。 萧长逸并未理会三七,而是自顾自地用帕子擦拭起,刚才碰触过他的大掌。 一下又一下。 再瞧夜玄与夜玖两人,两人见三七故意卖起了惨,也没去理会。 毕竟,他们刚才可是收了大半气力的。 对武功略高他们一筹的三七来说,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三七仰头看着几人的动作,心顿觉抽疼,他这是被人给忽视了? 这不算什么,最可气的是萧长逸,他竟然嫌弃自己? 没脸见人的三七,碎嘴念叨,“狗男人,洁癖症又犯了。” 好在他说的不算清楚,萧长逸并未听见。 萧长逸忽略三七龇牙咧嘴的模样,低头瞧了眼三七,威严自不必多言,“别装,起来,本王有事问你。” 萧长逸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外加上命令的口吻不容忽视分毫,惹得三七不敢再装下去。 愣是不情不愿的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理了理衣衫。 方才一脸八卦的姿态笑问道,“何事,劳王爷你亲自出马?” 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夜玄与夜玖两人,皆是被三七一阵操作给整懵了。 刚才那个躺在地上不要脸皮,连连喊疼的人,不过在转眼之间,便能变副面孔。 还有一股子轻松神色,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人要想不要脸,谁都拦不住,夜玄两人齐齐感叹。 之后,两人再看向三七时,眼里总带着那么一丝不屑与无奈的意味。 可惜,三七他脸皮厚,心也有些大,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萧长逸白了一眼三七,瞧他这副没正经的嘴脸,心中顿感不适。 为此,到了嘴边的话,却是一转,“你离本王远些,挨在一起本王难受。” 三七不明所以,但想到这煞神是个洁癖症十足的主,他也不敢惹他不快。 很快,连连后退数十步。 就在萧长逸欲要与三七说起他心中疑惑时,才发现那家伙跟自己唱反调。 站那么远,是嫌他接下来所说的事情不够私密? “你靠本王近点。”萧长逸掩下阴沉的面容,装出一副淡然姿态,朝着三七招招手,幽幽开口道。 三七害怕惹到煞神,想也不想的抬步来到他跟前。 不一会儿,两人又靠得极近,冬日寒冷,往外哈气之间尽是一团白雾。 透过坐落在教场周围的灯盏,萧长逸一眼就能注意到这些。 且三七嘴里的白雾还朝他身上喷来,他当场就忍不了了。 随即,他语气冷凝,似是严寒里的冰,融化不得, “你要是再跟本王对着来,本王不介意让夜玄他们带你领教一下地牢的光景。” “不敢,不敢……”三七连连摆手,一副嬉皮笑脸模样。 但他心里却是将萧长逸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要远些的是他,刚才那么远不是挺好的吗? 萧长逸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别离本王这么近,看着就心烦。” 一听这话,三七默然,得了,这人惹不得。 他也只能缩着脖子当鹌鹑,直直往后退至到合适的距离。 见这厮与自己拉开了距离,萧长逸这才将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他知晓接下来的话,多有难以启齿的地方,故而将一旁立着的夜玄两人给打发走了。 如今,教场上就剩下萧长逸与三七两人,虽然府内安插了暗卫。 但萧长逸并不担忧接下来的话会被他们听去。 因着府内暗卫是从麒麟军里挑出来的,他们是萧长逸亲手带出来的兵,规矩比谁都懂。 自然晓得什么该听,什么又不该听。 三七见萧长逸将人都支走了,可迟迟等不来他说些什么。 反而注意到他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心中大概有了猜想。 八卦心作祟的三七,当即凝神闭气,不经意之间靠近萧长逸,探着脖子询问出声,“莫非,身有隐疾?” 很快,他就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呀,你要是身有隐疾,该去找非流才是。” “莫非,真如外界传闻那般……”三七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上下打量着萧长逸,最终将目光移至某处,大着胆子道。 萧长逸不等三七说完,当即厉声呵斥他,“闭嘴!” 此刻,他青筋暴起,眉头紧皱,眼眸寒光乍现,下一秒似要将眼前这厮给撕碎了去。 三七见此,连忙住了嘴,慢慢移动步子,欲要和萧长逸再拉开些距离。 毕竟,踹在肩膀骨上的滋味不好受,他还是不要找虐的好。 “你给本王的册子,本王翻看过,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提及上妩身染异香一事?”萧长逸故作淡定,稳住心态道。 第101章 情难自持,恐酿大错 “册子?”三七心里纳闷,他何时给过萧长逸什么册子。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方才想起上妩出事那天。 他确实给过萧长逸一本记录了上妩点滴过往的册子,莫非萧长逸说的就是那本册子? 很快他便不纠结了,他给萧长逸的东西,左右不过是那本册子。 弄明白过来的三七,这才想起刚才萧长逸的话。 他抿了抿唇,神情恍惚,不确定的试探出声,“你…,身体有没有出现异样?” “你知道!”萧长逸猛然瞪大眼睛,满脸愕然神色,望向一旁心虚不止的三七,语气中尽是肯定。 三七哑然,不知该如何与萧长逸坦白此事,“这……” 但他转念一想,若是不坦白,恐酿就大错。 到那时,无力回天,上妩还那么小,不应该受到非人的折磨。 就算是在现世,女子也断然不会在十五岁嫁人的。 所谓阴阳调和,万物之始,但也不应以伤害女子的身体为代价。 这便是现世与这个封建朝代的区别。 三七狠了狠心,终是下定决心道明所有,日后也不必为此事忧心, “国师灵犀子为阿妩批命,不是子虚乌有的事,他言阿妩是天生邪骨,传遍九州上下,无人不知。” “天生邪骨,可笑?”三七似是在嘲笑,上妩的命运从来不由己身。 后又万分无奈,他不得不去承认一个可怕的事实, “却又无法摆脱宿命,上妩就是他口中的邪骨,她身上自小就有一股邪性。” “起初,无人察觉,随着阿妩年岁渐长,她身上的邪性也会外露。” 三七语气中尽显忧心之色,话至最后,眼中闪过一丝对未来的迷茫, “尤其是在她激动的时候,侧露的更加浓郁。” “这种邪性,在外人看来是媚骨,他们会被阿妩吸引,但还能抑制住欲念。” 停顿半晌,他方才说出了另外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惊天秘闻, “不过,唯有真正爱上她的人,看到的光景与其他人都不同。” “他会忍不住去亲近她,任凭意志如何坚定?也抵挡不了心中欲念。” 说到此处,三七才察觉到其中关键,他眼中戾气轩然涌动。 一把揪起萧长逸的衣领,将他拉至自己跟前,咬牙切齿道, “你莫不是对小阿妩做了什么,她还是个孩子,你怎敢…?” 接下来的话三七终是说不出口,不过萧长逸听得明白。 萧长逸见三七情绪波动这般明显,还有他话里的质问,怎么越看越像是,三七非上妩不可呢? “本王没你想的那般龌蹉。”萧长逸拍开三七的咸猪手,复又黑着一张脸,回怼道。 见萧长逸的话语不似作假,三七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反正他是接受不了女子十五岁嫁人,十六岁便可生娃的。 而上妩过了年也才十三岁,若萧长逸真的对她做了禽兽不如的事儿。 他定然会拼尽一身武功,帮小姑娘讨回公道的。 三七冷静下来,不经意间看了眼萧长逸,发现他此刻一副淡然模样。 若不去看他略微泛红的耳垂,三七还真信了他与上妩没点啥。 不过,萧长逸的秉性他还是信得过的,相信他定然做不出那些猪狗不如的勾当来。 刚才生气,原是他冲昏了头脑。 现如今想明白过来,他也算是心中有了数。 三七斟酌着开口,“不对呀,你莫不是真的对小阿妩动了心?” “胡说!”萧长逸想也不想的反驳三七,为此引得他耳根子越发的红了。 见这情形,三七这个有着现世思想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心中不由得吐槽起来,“死男人嘴硬,看我治不了你。” “我胡说,好,那你敢和我去见小阿妩吗?”三七嘴角带笑,连番挑衅。 “你敢和她同在一处吗?” “你敢再让她靠近你分毫吗?” “你又敢与她彻夜长谈吗?” 三七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的萧长逸哑口无言。 他心虚了,三七所说的那些情况,他一个也不能做到。 因为与上妩待在一处,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又怎能保证不伤害上妩呢? 刚才在屋内,炭火烧的格外旺,惹得他全身燥热难安。 若非紧要关头,他将上妩打晕。 复又拔下自己束发的簪子,猛然划破手掌,想来他便酿成大错了。 三七像是看透一切,面色淡然,挑明萧长逸心中欲念, “承认吧,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日日站在你跟前,喊你一声小叔叔,你不心动?” “是心动吗?”萧长逸此刻满心迷茫,嘴中念叨。 很快,他又否定了那个令他不耻的答案,“不,本王是她小叔叔,怎么会……” 后面的话他并未言之于口,似是不相信这种结果。 三七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亲的。” 此话一出,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心不心动,也只有你自个知晓。” 萧长逸默然,他欲要将心放空,去回忆这些年自己与上妩的点点滴滴,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姑娘,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脸上全是懵懂无知,在他身下承欢的场景。 想到此处,他当即止步,内心暗自鄙夷自己,龌龊心思。 这样一来,自己与世家大族里的子弟有何区别? 思绪渐远,终将回归,待他恢复冷静自持之后,看向三七,“可有办法压制?” “压制?”三七若有所思。 不消片刻功夫,他将目光移至萧长逸身上,且眼中带了几分戏谑。 半是嘲弄道,“确实,需要压制,要不,如你这般还没尝过男欢女爱的人,怎能抵挡得住我家小阿妩的邪性?” 不等萧长逸发怒,三七赶忙收敛嘚瑟模样,言归正传, “前些时日,非流炼制丹药,其中有一丹药,其名为“情烬”。” “若是服用了此药,日后再敢动一丝情念,便是蚀骨之情,痛入骨髓。”三七字字珠玑,将情烬的副作用说的明了。 后又试探性的问向萧长逸,“不过,你愿意为了小阿妩,服用情烬吗?” 萧长逸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离去,只留给三七一记背影,决绝得很。 就这一点,三七也知晓了他的决定。 第102章 登堂入室,爬床上榻 三七心想,这般在意,宁愿服用情烬,也不愿伤害上妩分毫。 萧长逸,你还敢说,你不是对上妩动了心? “狗男人,闷骚得很!”一句吐槽自三七嘴里说出。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但回应他的,唯有一道又一道的冷风。 这头,萧长逸去了趟汀竹院,不下一盏茶的功夫,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萧长逸离开汀竹院良久,非流都未曾从刚才的震惊当中缓过神来。 当初,只是猜测萧长逸对上妩生了情念。 如今,他来向自己讨要情烬,便已然彻底肯定了。 上妩算不得与萧长逸有血亲联系,但外人眼里,他们确实是有这一层血脉相连的。 若是真的在一处,想必唾沫星子都能将上妩淹没。 世人不会责怪萧长逸分毫,但对于上妩来说,是灭顶之灾。 为此,非流心中也明了,萧长逸为何情愿服用情烬,也不愿放任情丝延绵。 萧长逸进了轩澈院的大门口,并未去看上妩,而是径直回了他自个的寝殿。 前半夜,对于他来说,十分难熬,情烬入口,初为苦涩。 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便是心神分裂之痛。 自此,萧长逸一颗心,被封在永无止尽的寒霜当中,除非他对上妩的情脉能冲破千尺冰霜。 到了后半夜,他终是昏睡了过去。 上妩醒来时,察觉脖子后方有些酸痛,不明其中缘由,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些。 瞧见室内漆黑一片,她轻脚轻手的下了榻,为了避免惊动外间小榻上的艾叶。 她没穿鞋子,自顾自光着一双小脚,遛出了寝殿的门。 趁着夜色漆黑,她一股脑的窜进了隔壁寝殿。 等她绕过殿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摆设后,才爬上了那久违的床榻。 往旁边散发着幽香的人怀里钻去,方才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这些,都未曾被隐匿在暗处,值夜的墨非与赤影两人瞧见。 可叹,上妩躲人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翌日清晨,这一日到了腊月二十八,府内一众人很早便忙碌了起来。 张挂灯笼的张挂灯笼,置办采买的置办采买,赶至衣衫的赶至衣衫。 最忙碌的莫过于寂如海了,他需得召集底下的所有掌事,提点一些事项。 还要给府内一众人结算银钱,忙的他脚不沾地,按照以往的惯例,萧长逸都会发放些喜钱。 算是让大家都沾沾新年的喜气,也是为了鞭策众人,在往后的日子里做事谨慎。 今年也不例外,只是王爷似是忘了这件事,他身为大管家,被众人寄予厚望。 这去向王爷说道此事的重担,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他头上了。 为了这件事,可是苦了他了,他来了轩澈殿好几次。 却都被夜玄与夜玖拦在寝殿外,说王爷还没有起身,让他有事等王爷醒了再说。 这是什么事呀,越往后拖,他越是没有胆量去跟王爷提这个醒。 夜玖许是看出了寂如海的苦相,问了缘由,才明白他这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是为何。 过后,他又不得不感叹起来,大管家的难做之处,而身为摄政王府内的大管家更为难做。 很快,这边又掀起风浪,原是艾叶告知寂如海,姑娘丢了。 他此刻还没离开轩澈殿,一听这话,当即眼一摸黑,晕了过去。 夜玖见寂如海晕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将人扛了,提步朝着汀竹院的方向而去。 “这是第几次了,是真不怕主子发怒?”夜玄双臂交叉,环于胸前,厉声呵斥一旁慌了神儿的艾叶。 艾叶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搁置在两膝之上,告罪道, “夜玄统领,属下知错,事后会自请处罚,现在还是将此事禀明王爷的好。” 夜玄并未多言,唯有用一记鼻音,来表示他此刻的不耐烦,“哼!” 他是主子亲自教出来的近身侍卫,武功虽比不得主子。 但在武林高手面前,也能游刃有余,十招之内,必取其性命。 怎的他培养出来的暗卫这么差劲?姑娘回回找不见,多半是因着甘菊与艾叶两人的疏忽。 主子先前并未实质性的罚过两人,皆是念着姑娘心软。 外加上,两人是姑娘的贴身侍女,平日里伺候还算尽心尽力。 但一到保护姑娘这件事上,两人算不得好的人选。 他心中暗自琢磨,要不要换了两人,再在暗卫营里重新挑选两名侍女,来保护姑娘。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 一则姑娘用惯了两人,二则两人的确是女暗卫当中最出色的暗卫。 至于为何总在姑娘一事上有疏漏,仔细想想,也怪不得两人。 姑娘那躲人的功夫,连自己都招架不住,别说甘菊与艾叶两人了。 就在夜玄硬着头皮去敲响寝殿的门时,三七径直从远处走来。 嘴里还不忘说道,“你家姑娘没丢,我猜她是在那儿。”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用手指指了下某处,眼里蕴含的贱笑让人忽视不得。 前些时日,三七目测过上妩的尺寸,叫府上绣娘给她制作了衣裙。 那衣裙的样式,是他自个画出来的,也是沾了现世的光。 别看他是个特工,但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捯饬一些东西。 而对于古风衣裙这方面,他也有所涉及。 主要是,他为了抓一名罪犯,潜伏进入一家纺织厂,那家纺织厂专门制作古风衣裙。 衣裙华丽,自带一种优雅与贵重,在这方面的造诣,他还自认为可以拿出手。 原是来找上妩去试衣裙的,不曾想路上遇见夜玖。 见夜玖肩上扛了个人,他当场吓了一跳,本是想躲着点,生怕波及自身。 但他无意之间瞧见夜玖背上的人后,才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又染上了一份担忧,拉着夜玖简单询问了几句后,方才搞清楚状况。 他并未缠着夜玖,赶忙给他让路,以免耽搁找非流救治寂如海的时间。 来的路上,他就想了上妩会去哪里,须臾之间,他就想通了。 不过想通之后,他又不免担心起萧长逸来,上妩如此依赖他,对他来说是无尽的折磨。 以他对萧长逸的了解,昨日夜晚他定然去非流那里,要来了情烬。 第103章 滚出去! 如今他可是服用了情烬,这要是一触即发,哪里是吐血那么简单的事? 但此事他也不好与上妩直言,小姑娘单纯又稚嫩,对情事一窍不通。 她对萧长逸的情脉,虽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但没人点破,她自然不知道。 夜玄敲门的手一顿,放下也不是,上前敲门也不是。 愣是过了许久后,才稍稍放下抬起来的手,将它背在身后,一副神情冷漠姿态。 而艾叶就不淡定了,她一听三七这话,再见他所指的方向。 那是王爷的寝殿,若姑娘真的在里面,恐怕要惹出大乱子了。 姑娘这般年岁,若生在其他人家,多半是已经定了亲的,怎可还与外男同住一屋? 不用猜都知道屋内情形,必然是姑娘躺在王爷的榻上,呼呼直睡呢? 毕竟,这是她前些年经常瞧见的场景。 那时姑娘年幼,不懂事,总是夜间跑到王爷的寝殿里,抱着王爷睡。 起初,王爷震怒,说她与甘菊也不必待在姑娘身侧了,连个人都看不好,想必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王爷是存了要将她与甘菊赶出府的心思的,但因着姑娘求情,这件事也只能作罢。 她们是感激姑娘的,若非姑娘,她们便要被王爷赶出府了。 后来,姑娘去王爷寝殿的次数多了。 连夜间守夜的赤影与墨非两人,都不曾察觉姑娘偷溜进王爷寝殿的身影。 王爷泄了气,不愿去管这些,连惩罚人都懒得惩罚了。 为此,她与甘菊总在翌日起来的档口,趁着王爷去上早朝,将熟睡的姑娘从他寝殿内抱回蒹葭院。 府上的下人都是寂如海精挑细选的,不仅做事牢靠,连带着他们的口风紧。 断然不会乱嚼舌根,就算知晓姑娘与王爷同睡一个榻,也不会乱说些什么。 但自从笛嬷嬷来到府上后,没两年的功夫,就压制住了姑娘的习性。 外加上,王爷从旁协助,姑娘便不敢再和王爷同榻而眠了。 轩澈殿后边通往蒹葭院的那道雕花镂空拱门,都被王爷叫人堵得严实。 如今一想,当初光景,不过是过去了五六年,但她却记忆深刻。 许是从未有人敢在王爷榻上,高枕无忧的呼呼大睡吧。 思及此,艾叶回笼思绪,看向三七的目光里尽是忧虑,“如今可怎么办,若是被王爷知晓,姑娘怕是……” 说到最后,艾叶默然,但三七已然想到后果。 他顾不上什么,当即快步上前欲要闯进去。 守在门口的夜玄自是不会放他进去,谁人不知,主子睡觉的时候,最忌讳有人叨扰。 若是惹得主子不快,想必他与轩澈院一众侍卫皆没好果子吃。 为此,想也不想的用手中剑柄抵着三七的胸口,示意他勿闯,否则休怪自己不留情面。 三七担忧上妩会被萧长逸责骂,但更担忧萧长逸因与上妩独处,会出什么祸事。 毕竟服用了情烬,若是情脉浓郁似烈火般模样,情烬发作是必然的事儿。 三七虽总在嘴上说着萧长逸的坏话,但也是实打实的替他身子着想。 若究其缘由,三七也说不上来,许是他与萧长逸相处的这些时日,生出了几分情义吧。 亦或是他与萧长逸有着某种牵连,反正自打他见到萧长逸的第一眼起,便觉得有些熟悉。 随着相处的加深,他对萧长逸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他们像认识了千年万年那么久,久到他都能熟练的猜出萧长逸的心思。 但他真的是从未见过与萧长逸一般无二的人。 三七打算等冥帝回归炼狱后,让她老人家帮自己查查,是不是他与萧长逸真的有一辈子的交情。 “让开,再晚些会出乱子的。” 三七不做停留,丝毫不理会抵在胸口的危险物件,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夜玄没有退缩,更没将三七的话听进心里去,只当他是随意找的理由,“主子在休息,谁都不能打扰。” 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寝殿内传来一声暴怒,“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声音之大,令屋外三人心神一震,这才察觉事情不妙。 夜玄并非迂腐之人,他知晓主子此刻怒火焚烧,若是伤了姑娘那就不好了。 他有心放水,故而,放下了抵在三七胸前的剑柄,给他让开路来。 三七见刚才死活不肯让开的夜玄,就这么轻易地给他让路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母猪估计都要上树的。 他来不及想这些有的没的,当即一溜烟钻进了寝殿内。 艾叶实在担忧上妩,紧跟着也闯了进去。 而夜玄自然也不好留在门外,想着一会主子要罚他,他也跟着进了寝殿,打算去请罪。 就这样一行三人,径直闯入殿内,打的萧长逸一个措手不及。 此刻,他因着情烬之毒发作,而艰难忍受着那股子钻心之痛。 全身青筋暴起,为了不伤害上妩,他将自己摔下床榻。 而上妩怕极了萧长逸这副模样,她欲要下榻把他搀扶起来,怎奈何萧长逸先她一步? 开口让人滚,这声滚自然是刚才三七他们,在门外听到的那声。 因着萧长逸发怒,上妩瑟缩在床榻里头,不敢多做什么。 三七掠过单膝跪地的萧长逸,很快爬到床榻里边。 当他瞧见小姑娘将一只白玉般的小手,啃咬的血肉模糊时,他突然石化了。 眼中闪烁着阵阵酸楚,想来是刚才萧长逸的举动吓坏了她。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欲要将人抱下床。 怎奈何上妩拼命的往里边躲去,直到整个身子抵在榻沿上,才算罢休。 见到这样的上妩,三七由衷的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他怎能救得了她,又怎能帮她历劫? 脆弱的上妩,就像温室里的花朵,让人不敢采摘,更不敢亵玩焉。 “带她走!”萧长逸满是隐忍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容不得三七多想,他一把揽过小姑娘的双肩,将她打横抱起,径直离开了此处。 离开之际,三七扫了眼萧长逸。 那个令落霞关敬仰的盖世英雄。 那个能独自直捣苍梧军营的战神将军。 那个仅凭一杆长枪,刺破敌军主帅的萧长逸。 那个被九州上下,称作煞神的冷面阎罗。 此刻,哪里还会有一丝冷静自持,气势脱俗? 第104章 情烬发作,伤及上妩 唯见他额上青筋暴起,艰难隐忍着,发丝粘黏在俊逸非凡的容颜之上,显得格外狼狈。 上妩不是萧长逸的劫,又会是谁的劫呢? 三七不再停留,他把上妩带到了隔壁屋内,用手帕为她擦拭干净手背上的血迹。 他动作极慢,生怕弄痛了小姑娘。 期间,艾叶拿来了药膏,他帮上妩上了药,才算松了口气。 等三七抬眼去看小姑娘时,发现她仍旧一副失魂模样,酝酿许久的话,突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哽在喉咙处,难受的紧,终是放下了心思。 若话真的说出口,想必小姑娘自己也承受不了。 毕竟,她太单纯了,不知萧长逸为她的隐忍。 按理说,情烬刚注入进体内,萧长逸不应该这么快发作。 真不知,刚才两人在寝殿内发生了什么,才惹得萧长逸方寸大乱。 “艾叶,给你家姑娘换件衣裙,刚才那么一折腾,估计出了不少汗,天气寒凉,最好注意点。”三七吩咐了声艾叶。 之后,他起身欲要离开,只是脚至门口时,被艾叶的惊呼声给打断了。 他生怕上妩会出什么事,踉跄着脚步,用大掌一把撩起内室的帘子。 入眼的一幕,似是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艾叶在惊慌失措之余,注意到三七的身影。 她赶忙一把将刚才接下来的大氅,重新为上妩披上,复又系好。 从始至终,上妩都是一副惊悚模样,像极了被人侵略的小兔子。 红着一双眼睛,颤巍巍的瑟缩着身子,她身姿婀娜窈窕,属于那种前凸后翘型的。 往往在不经意之间勾人心魂,引起男子的欲火,欲将她摁在榻上,狠狠揉搓一番。 完全不像十二三岁的少女,干瘪没料。 三七在想,估计是她身上的嗜睡症作祟,就算不进食,仅靠睡觉也能补充体内营养。 外加上,她邪性侧漏,萧长逸若是能忍得了,才算他厉害。 艾叶到现在,都还处于震惊当中,她刚才欲要解开姑娘的大氅。 奈何姑娘极力抵触,一双葱白如玉的小手,死死攥着大氅的衣带不松手。 但想到三七的叮嘱,她还是狠了狠心,将姑娘的小手剥开。 发现姑娘没有抵触,她这才松了口气,将大氅解开。 但解开后的光景,是那么的触目惊心,那么的不忍直视。 姑娘大氅里的衣衫尤为不整,上半身的碎花锦织小袄要掉不掉的挂在身上。 其间光洁如雪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全是斑驳的痕迹。 她虽不懂男女之事,但她平日里最是喜欢看话本子,话本上讲的全是情情爱爱的。 如今,姑娘身上的痕迹,显然是被男子亵渎之后,才留下的。 艾叶似是没了主心骨,看了眼立在内室门口的三七,“三七,这该……” “出去,在屋外守着,此事不要和任何人提及。” 三七缓了缓心神,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眼中一片寒凉。 得了指令的艾叶,顾不上揣摩三七眼中的意味,赶忙退了出去。 她死守在门口,生怕有人闯进来看到室内场景。 艾叶在外面吹着冷风,但也不见一分冷气入骨,她脑海中不知将自家王爷吐槽了多少遍。 姑娘那般小,王爷怎么下得去手?真是白瞎了自己将他当成盖世英雄去敬仰。 这种行径,和世家大族里的浪荡公子有何区别? 气死她了,她一颗心似是有火种一般,越烧越旺。 一双腿也没闲着,一下又一下的踢着门口的石砖。 艾叶虽是从暗卫营里出来的死士,本该以萧长逸为尊。 但她被夜玄派来照顾上妩的那一刻起,此生便注定了她只有上妩一个主子。 因此,艾叶为上妩打抱不平,也无可厚非。 但她又怎知,她家王爷的苦楚? …… 汀竹院,夜玖前脚带寂如海来找非流医治,这针还没扎下去呢。 就见夜玄急匆匆的来了此处,他话不多说。 一把将非流的衣领子提了起来,又用剑柄挑起了他随身给人看病的药箱。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汀竹院,惹得非流大喊大叫,终是无果,他也就识趣的不再喊叫了。 而是急促的吩咐了句在旁边跟诊的澜山, “澜山,你来给寂管家施针,施针的时候静下心来,寂管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折腾……” 非流的声音还在继续,怎奈何夜玄步伐极快,后面的话被空气散了个干净。 此刻,屋内算是归于平静。 夜玖不明所以,不知夜玄这是抽了什么风?寂管家的针还没施呢,就将非流公子给拎走了。 他总觉得有大事发生,看刚才夜玄的架势,像是要吃人一般,一声不响的将人给弄走了。 想到此处,夜玖突然心头一紧,莫非是主子出事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也在此处待不下去了。 瞧了眼还在比划着扎针动作的澜山,他这心里一起跟着急。 终是忍不下去,夜玖语气里半是催促,开口对澜山道, “你比划什么,悠着点,要是将寂管家给扎残了,你家公子非得拿着戒尺满院子追着你打。” “起开,哪凉快哪待着去,这块我比你懂。”澜山不服气的推了夜玖一把。 夜玖被他一推,也有些躁动了,他还懒得待在这呢? 很快,头也不回的迈着步子,离开了汀竹院。 澜山见人走了,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他不慌不忙的帮寂如海扎上了针,估摸着不消半个时辰人就能醒来。 …… 这头,非流整个身子被夜玄给丢在了寝殿的地板上。 刚才,他被夜玄揪着衣领子一路飞奔,颠的七荤八素。 如今,终于停下来了,就在他不想顾及形象,欲要破口大骂时,傻了眼。 非流抖颤着声音,伸出一只手来,欲要触及萧长逸的身子,“阿逸,你这是?” 非流心里百感交集,想着,莫不是情烬发作了? 但这又怎么可能。 他的情烬能抑制世间情爱,不管是多强烈的情脉。 只要一触及到他的情烬,一切都会成为虚妄,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能想象,萧长逸与上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夜,萧长逸去求药的时候,他从萧长逸嘴里得知上妩醒了。 但这还没一天的功夫,怎的就能让萧长逸变得如此狼狈? 第105章 娇宠 不等非流多想,萧长逸嘶吼出声,并一把拍开了他伸过来的大掌,“走开!” “好。”非流强压下那股子心疼,最终似是无奈的开口答应。 等他起身后,朝着殿外走去,却被立在寝殿内的夜玄拦住了。 只见他全身散发着森冷寒气,薄唇里的话不带丝毫温度道,“救他!” 在这句话里,夜玄并未称呼萧长逸为“主子”,而是用“他”,来称呼萧长逸。 可见萧长逸对夜玄来说份量极重,若说萧长逸是他的整个天下,也不为过。 非流嗤笑出声,眼中尽是嘲讽,他在嘲讽自己的医术超群, “救他?我连萧氏阿妩都救不了,又怎能救的了他?” 夜玄哑然,良久后,默默为非流退出一条路来,眼见着非流脚步虚浮的走出了寝殿。 很快,寝殿外传来疯癫的笑声,似是嘲笑某人的运筹帷幄,又像是嘲笑自身的医术受限。 可不就是这样吗? 萧长逸自诩运筹帷幄,是持棋之人,不曾想他也会对棋子动情,还是这般的飞蛾扑火。 而他自身呢?自诩是神医,能医死人,肉白骨,一根丝线诊脉象,从无疏漏。 如今,不管是上妩,还是萧长逸,他都无力回天,救治不得。 等夜玖回到轩澈院后,便看到这副场景。 非流如疯癫一般,笑声不断,他用手指着苍天,终是连连摇头,不发一言。 吓得夜玖一个愣怔,他不敢上前询问非流发生了何事,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而寝殿内传来萧长逸的嘶吼声,一声高过一声,最终却都被淹没在高嵩的院墙内。 …… 动静很大,在隔壁寝屋内的三七,自然听见了,但他无心理会这些。 他看着榻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心中就有些酸痛。 良久后,化作一句卑微的祈求,“阿妩,到底如何做,你才能好起来。” “你好起来后,我带你去看花,带你去帝都里最好的酒楼吃饭,带你去胭脂铺子挑选最好的胭脂。” 三七似是想到了什么,倏尔连带着语气里都添了一抹愉悦,看向上妩的眼里盛满了宠溺, “对了,我让人给你制作的衣裙织好了,你要不要去试试?穿上它后,保证你是帝都里最漂亮的小姑娘……” 三七自顾自地说了许久,久到他都认为,上妩不会搭理自己时。 上妩才沙哑着嗓音,瞪着一双怯怯的大眼睛道, “哥哥,阿妩想穿你制作的衣裙了,还想去膳楼吃翡翠丸子。” 上妩极少叫他哥哥,估摸着也只有她不安与惶恐的时候,才会唤他一声哥哥。 “好!” 三七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脸上晕染一抹笑意,顷刻之间,布满一张俊逸非凡的容颜上。 很快,三七让守在门口的艾叶进来,而自己则是守在门外,等着艾叶为上妩换好衣裙。 他自然也看到了院中立着的非流,此刻非流已经消停下来了,他正看着梧桐树发呆呢。 就在三七以为他不会和自己说话时,没曾想,他干瘪瘪的来了句,“阿妩,还好吗?” 他语气当中夹杂着小心翼翼,连带着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容上,都浸染了担忧,好似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一样。 瞧在三七眼里,非流像是老了很多岁。 他想,非流心中自是明了一切。 若非没有发生些什么,萧长逸体内的情烬也不至于会发作。 非流既担忧萧长逸,但又放心不下上妩,如今两人出了这档子事。 他自个也不知,萧长逸与上妩做到哪一步了。 但又不敢触萧长逸的霉头,去问这些破事,心中自然愁绪万千。 三七看的透彻,他有心宽慰非流,因而开口对他说,“没事,小姑娘一会儿还说要去膳楼吃东西呢。” 听了三七的话,非流一颗悬着的心,终是放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 “那就好,日后,你还是多陪着她些吧,要是可以……” 后续没音了。 其实,非流想说的是,要是可以,以后都贴身跟在阿妩身侧,以防她再与阿逸单独待在一处。 只是这话,他终是不忍说出口。 照这种情形,萧长逸真的能放下吗?而上妩又真的能离开萧长逸? 一切皆是未知。 昨夜,萧长逸对他说明了一切。 就是因为说的太过透彻,使得他这个见惯了世间病状的神医,都手足无措。 萧长逸说,三七告知他上妩身上有邪性。 什么是邪性? 飘无虚渺的东西,他又怎能救的了上妩,帮她驱除那一抹邪性? 身为医者,他有一颗看破俗尘人世的心,却独独想不透一件事。 世间真的有神明吗?神明又在何方? 等上妩穿戴整齐后,她被艾叶扶着走出了寝屋,入眼的是三七几人脸上担忧的神色。 上妩知道,是自己害得几人为她担忧,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表明自己的愧疚。 她就这么愣愣的站着,其他人不说话,她也不言语。 一身雪白的狐裘大氅,穿戴在上妩身上,格外引人注目。 乌黑亮丽的青丝分成两股,左右各持一半,编成两股麻花辫。 尾部用珠花固定起来,上面还镶嵌有东珠。 发髻虽简单,但却是上妩最为喜欢的样式,她感觉这样比较清爽干练。 若是梳成其他较为繁琐的发髻,反而觉得勒头皮。 莹润饱满的耳垂上,挂着鲜红似火的耳珰,至于是什么样式的。 非流与夜玖离得远,倒是看不清楚。 不过,三七却是知晓的,那耳珰极为妖艳,形似曼珠沙华。 不用说,也是上妩自个画了样式,着人去首饰铺子打造出来的。 她这身装扮,看似简单,实则内含玄机。 从上到下,每一件装饰穿戴在她身上,皆是让她增添了几分灵动,少了几分媚骨。 这些东西都是三七精挑细选出来的,他将它们搭配在一起。 再告知给甘菊与艾叶两人,两人也是按照他说的要求,给上妩装扮的。 唯有如此,才能勉强让上妩看起来少上几分阴鸷。 上妩经不住几双眼睛盯着她打转,故而,脆生生的唤了一句,“三七。” 得了,一夜回到解放前,三七还等着小姑娘叫自己哥哥呢? 叫哥哥多好听,准能气死那煞神,不曾想,小姑娘出了屋子就不认人。 没良心的小姑娘,和萧长逸一模一样,白费了他哄她那么久了。 三七悲催呀!但又不敢言语,生怕被冥帝大人记了仇。 叫名字,就叫名字吧,反正这名字取了,就是为了让人叫的。 第106章 两处相思,各悲凉 调整好情绪的三七,很快恢复如常。 他在小姑娘殷切的目光下,走到她跟前,随即识趣的伸出一只胳膊来。 上妩想也不想的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小手,攥紧三七的一小块衣袖。 此时,萧长逸的寝殿内,传来又一声怒吼,吓得小姑娘堪堪驻足。 回头望着矗立在自己眼前的殿门,眼里尽染忧愁。 她很想去看看萧长逸,但又怕他会更加的恼怒自己。 一颗心就这般纠结着,扯得她生疼。 三七见身侧的人停下了脚步,他顺着小姑娘的视线望去,只需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也不戳破上妩,而是故意带上一分催促的口吻说道, “快走吧,要不膳楼就没位子了,到时候你愿意蹲在大马路牙子上吃?” 上妩心中再有伤感,也在这一刻都消退下去了。 她知道,三七是为了开导她,才会带着她出府散心。 不想驳了三七的面子,为此,她迈动脚下步子,慢吞吞的走出了轩澈院。 这些小动作尽数落入院内几人眼里,不过几人都十分默契的没说什么。 许是知晓上妩与萧长逸终将情深缘浅,不可能走到最后的。 若能掐断苗头,自是最好。 但若不能,像如今这般,两人难免心生苦楚。 等三七与上妩出了府,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萧长逸才恢复昔日神采。 他沐完浴去掉一身的疲倦之后,便打马去了驻扎在城门外的军营。 那里驻扎着的全是麒麟军,算是他的另一个家也不为过。 这一去便是两天,连带着除夕夜那晚也不见他回来。 渊帝派杨适中来请他入宫赴宴,他也是不耐烦的推托过去。 等杨适中回去复命后,渊帝本是要发怒的。 可转眼一想,这是个好机会,也就放任萧长逸不管了。 …… 王府内,傍晚时分。 上妩坐在窗前的桌案旁,撑着一双小手,透过窗子,看着院外的梧桐树发呆。 梧桐树上结满了凤凰花,通过张挂在院内各个角落的灯火,映衬的它格外妖艳似火。 这时,艾叶提着食盒走进寝屋,见自家姑娘又将窗子敞开着,心中多少有几分无奈。 哪怕屋内燃着炭火,姑娘也抵挡不了,坐在窗前被寒气浸透的伤害。 艾叶将食盒搁置在靠着炉子摆放的桌子上,她并未将食盒打开。 而是径直走到窗前,看着上妩的侧颜,轻声提醒道,“姑娘,你怎的又打开窗子了?小心着凉。” “无碍,我看着院内的景象,心中欢喜。”上妩随意找了个借口。 其实,艾叶心中明白,姑娘这是在等自家王爷呢。 想到此处,艾叶回忆起前天,姑娘被三七带出府。 约莫着快到用午膳的时候,王爷也离开了府上,走的时候夜玄与夜玖一同跟着。 听寂管家说,是去了军营,王爷这两日都未曾回来,想来是军营忙碌。 可她明明告知了姑娘,王爷今日不会回来的。 但姑娘还是坚持等着王爷,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 虽然姑娘说是看风景,她自是不信的,多半是姑娘在祈祷着,王爷回来陪她过除夕。 看看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但门房处并未有消息传来,想来王爷是不会回来了。 这话艾叶不敢对上妩说,生怕她想多了去。 前天,甘菊被夜玄统领派出去办事,所以这两天都是她陪在姑娘身侧的。 看着姑娘脸色暗沉,不见丝毫人气,她一颗心都跟着疼。 此刻,她想着,若是有甘菊在就好了,因为她点子多,定然能讨姑娘开心。 至于刚才艾叶说的,甘菊不在府上,这还要从二月初八那场花灯会说起。 上妩将血溅在破损的兔子花灯上,待事后萧长逸想起,回去寻找那盏花灯,却不见丝毫踪迹。 他又着了赤影与墨非去寻,两人也无所获。 按照赤影两人所说的那样,那晚来看花灯的人很多,想来是被踩碎了也有可能。 本来他已经信了这种可能,但不久前,在宫门口遇到了扶余陆氏家主陆远之。 他挡住自己的去路,同自己说了好些话,句句不离上妩。 且话中的意思,多半是对上妩身份起疑。 萧长逸不能坐以待毙,若陆远之真的知晓上妩身份,想必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思来想去,也只有花灯会上那一丝疏漏。 若溅了血的花灯,真的在陆远之手中,那他自然也知晓上妩的血能幻化出虞美人一事。 想到这些,他突然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 为了不让陆远之拿住把柄,他需得派人去扶余陆氏府上探查清楚,那花灯到底在不在他府上。 别看扶余陆氏日渐势微,他也在朝中将人打压的抬不起头走路。 但陆家府上豢养的私兵,却是个厉害的主儿。 此事若要去查,没有一两个月是理不清的,巧的是陆府要招侍女。 萧长逸这才命夜玄去准备此事,夜玄得了命令。 本要去暗卫营挑选合适的人,怎料营里的女暗卫都被派出去做任务了。 他思来想去,最终派了甘菊去,令她扮作侍女,潜入扶余陆家。 探查陆远之花灯会那晚,是否从府外带回什么物件。 距离甘菊离去,没几天的光景,但对艾叶来说十分难熬。 从前,她与甘菊一起照顾姑娘,总归在闲暇时候能打趣几句。 现在倒好,甘菊出去做任务了,她就算有话也无处说。 艾叶见上妩盯着窗外看,一双眼睛似要与暗沉的天色融为一处。 她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开口温声提醒道,“姑娘,要不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距离开饭还得等上一会儿。” 就在上妩欲要开口答应时,外间传来烟花爆竹声。 一声高过一声,整个帝都皇城之内都洋溢在喜气里。 哪怕是寻常百姓家,都会舍得在除夕夜放烟花,毕竟,烟花寄托着好运,更能驱散走霉运。 为此,百姓们都乐此不疲。 万千灯火,烟花迸射在暗沉的天空之下,尤为璀璨。 …… 城外军营。 萧长逸负手而立,站在风口处,回望城中光景,满天的烟火灿烂,他却无心观赏。 此刻,他一颗心陷入迷茫之中,无法自拔。 不管是三七,还是寂如海与非流都催着他回府,但都被夜玄给搪塞了过去。 哪怕渊帝催他进宫赴宴,他也兴致缺缺,懒得去理会。 他似是很怕回府,他怕看到那个让自己心魂交瘁的小姑娘。 小姑娘美目盼兮,巧若倩兮,身姿窈窕,眼中盛满星目。 娇艳欲滴的一抹朱唇最是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一双玉足精致小巧。 哪怕时隔两日光景,他也能回味起,当时大掌握住小姑娘玉足的感觉。 第107章 及时止损,方为正道 那一日。 事后,非流曾私下询问过他,是否对上妩做了违背纲常的事。 自己并未多言,只是给了非流一句能安定内心的话。 非流知晓他未对上妩做出不该做的事后,当即止住了话题。 其实,萧长逸并未说实话,他虽未对上妩做到最后。 但该亲的也亲了,该摸的也摸了个遍。 当时,他神情涣散,不过是仅凭一丝理智,看清楚了上妩脸上的神情。 她是那么的懵懂无知,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哪怕将她弄疼了,她也隐忍不发,默默承受。 被自己禁锢在身下,她多半是害怕的,因为小姑娘颤抖的身子,是骗不了人的。 他终是在最后一步停止动作,他知道,若是真的再往前越雷池一步,想必等待上妩的是满城谩骂。 她还那么小,过了年也才十三岁,不该为自己的行径而负责。 自从前天做下那档子事,他与上妩之间,好似再也回不去了,他已经无法再当上妩是侄女。 虽然上妩不计较什么,毕竟她什么都不懂,可自己无法跨越心里的那道坎。 他与上妩终将没有好结果,他又能期待些什么呢? 萧长逸紧握双拳,似是隐忍,似是下定决心,总归是要做个了断的。 随意一瞥,萧长逸瞧见夜玄朝这边走来。 其间,他脚步有些慌忙,不知是发生了何事,惹得他这般行径。 萧长逸并未急着开口询问何事,反倒是夜玄拱手,开口禀明事情缘由, “主子,凌七刚才来报,说姑娘被渊帝请进宫里去了。” 夜玄的话如五雷轰顶,惹得萧长逸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多久了?” “算上这会子功夫,约莫着姑娘已经到了设宴的琉璃殿。”夜玄不敢耽搁,当即回道。 萧长逸眸光暗沉,冷声吩咐一旁的夜玄,“备马!” 很快,四匹骏马从军营里倾刻而出,驻守军营的麒麟军皆不敢拦截。 萧长逸无心理会沿途风光,他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满脑子都是夜玄刚才说的话。 怕上妩在宫里出事,他不敢耽搁,手中马鞭扬起,重重打在身下骏马的屁股上。 接着马儿嘶吼出声,飞奔的力道堪比原先更胜一筹。 顷刻之间,将夜玄夜玖与凌七三人甩在后面。 凌七见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不由得惊呼出声,“主子竟然用鞭子抽了黑风?” 要知道黑风被主子宝贝得很,吃喝拉撒全由专门的御用马奴照料。 主子多半都是不舍得用鞭子的,没曾想,今日他就开了眼界。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要是谁挡了主子救姑娘的道,主子连人都敢杀。” 夜玖一脸的不以为然,语气中尽是平淡如常。 这话落在凌七耳中,倒是成了晴天霹雳。 不过他是个机灵的,一想到此事关系到姑娘,主子定然要上心。 到了城门口,夜玄夜玖很快与凌七分开了。 凌七欲要回摄政王府,顺便将事情给寂如海与非流汇报一下。 而夜玖与夜玄则是一路打马疾驰,准备跟随萧长逸入宫。 等到了宫门口,萧长逸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图,这可把夜玖给吓坏了。 宫门口有重兵把守,外加上,今夜宫内举办宴会,这里的守卫增加了两三倍不止。 要是主子这么不要命的往里头闯,还没到琉璃殿呢,指不定就被宫门口的侍卫射成筛子了。 夜玄一记注入内力的声音,响彻在宫门口内外。 且他手上赫然呈现着一块腰牌,“闪开,摄政王进宫赴宴!” 此话一出,守门的侍卫刚才紧绷起来的心,顿时瓦解。 他们还以为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背上,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不曾想,是那帝都皇城里人人称道的煞神,煞神的马谁敢拦? 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造次,只能闪开过道,供骏马急驰而过。 宫内本不让御马的,但谁也不敢触了煞神的霉头。 就算上级怪罪下来,也总比跟萧长逸对着干,没了命强。 再说,连渊帝自个都惧怕的存在,他们又有什么能耐挺身而出? 若真的要挺身而出,估计也只有被摄政王身下战马碾压成泥的份了。 萧长逸这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到进宫参加宫宴的世家权贵。 想来这个时候都已到了琉璃殿,恭维渊帝的话不知说了几骡车了。 …… 琉璃殿,距离宴席开场已经过去两刻钟了,但迟迟不见,上首屏风后面的渊帝渊后说些什么。 渊帝渊后不说开席,他们也不好张口提醒。 他们这些人的心多少有些浮躁,怕是渊帝有意晾着他们。 为此,殿内一众臣子皆默不作声,反复琢磨着是否自己犯了天家的忌讳。 而跟着他们一同来参加宫宴的家眷,却没有这般思量。 她们皆是暗自打量起,端坐于下首台阶第一个位子上的少女。 少女难掩倾城之姿,一双美眸格外传神。 唇瓣上涂抹的是当下最流行的唇膏,泛着火红的光泽,耀眼的很。 两条蓬松自然的麻花辫垂落于腰间,上面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银白色珠子。 明眼人一看,便知那珠子是千金难换的东珠。 她肤若凝脂,再衬上一袭锦鲤色束腰长裙。 腰间仅用一条类似于麻绳的腰带给束起,显得她腰身过分纤细,让人欲要揽入怀中,掐上一把。 在这大殿之内,有人还真是这么想的,那淫欲的目光灼烧在上妩身上,邪火压都压不住。 略靠后于上妩所在的位子上,是一位打扮的十分鲜艳夺目的少女。 少女约莫着已到及笄之年,她身上着一件淡蓝色拖地长裙,秀美华丽的衣裙上,绣有精致好看的牡丹花开。 一双好看的眉眼,如今尽染嫌恶之意,她看不惯身旁之人的作态,终是压低声音气吼吼的说了句, “八皇兄,你要是再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小心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被韶华称作八皇兄的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做派有何不对。 他是渊帝最小的儿子,名唤渊梓,如今年岁十七,正值年少,生母位居四妃之列,封号为珞妃。 第108章 杜婉玉的谋算 珞妃极其宠爱这么一个儿子,以至于养成了他骄奢淫荡的性子。 在宫里大摇大摆惯了的他,很少将什么人放在眼里。 就连在坐诸位一半官员的小妾,或是正妻,他都调戏过。 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弟,哪怕是渊帝,都懒得去管他。 渊梓目光没有离开过上妩分毫,但是不妨碍他嘴里趁机反驳韶华, “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那姑娘可是一等一的好,本王见过无数美人,至今还没有哪个女子,能与她一较高下的。” 渊梓眼里的痴迷神色不似作假,他本是浪荡公子,有着一副好皮囊。 秦楼楚馆里的姑娘都钦慕于他,世家权贵府里的小妾也十分馋他的身子。 多少女子上赶着与他共赴巫山,可见他的容貌与身姿该有多好? 不等韶华开口,渊梓淫邪一笑,“啧啧啧,你看她那纤细的腰肢,诱人的粉唇,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这时,坐落于韶华后方的位子上,传来一记声音,“殿下莫不是瞧上她了?” 声音被少女压的很低,为此,殿内其他人也未曾察觉分毫。 问出话的是一位长相甜美的少女,她与韶华同岁,渊后是她的姑母,同属于杜家一脉。 闺名为婉玉,平日里与韶华走的最近。 按理说,玖贵妃与渊后不对付,为何身为渊后侄女的杜婉玉,还要上赶着巴结韶华呢? 因杜婉玉绝对聪明,她是杜家姨娘所生的,日后就算有身为姑母的渊后撑腰。 但依照着自己庶女的身份,断然是谋不到好的亲事。 也只能如她姨娘一般,成为别人的妾室,一辈子被主母压制着。 这个朝代就是如此残酷,若你生为庶女,不管有多高贵的家世撑腰,都只能配给他人为妾。 杜婉玉自是早就想好了出路,当初,她知晓玖贵妃为韶华找伴读。 为此,假意在宫中偶遇韶华,博得她的好感,这才入选其中,成为她的伴读。 与她一同为伴读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扶余陆氏家的陆芸薇。 陆芸薇与韶华是表姐妹关系,比自己还要深得韶华喜欢。 不过陆芸薇是个蠢才,不足为惧,二月初八花灯会那晚过后,她就不知所踪了。 虽,陆家言明她为病故,可其中门道谁又看不透呢? 得罪了摄政王,还想全身而退,不知廉耻的玩意。 想到这些,杜婉玉一张脸扭曲在一起,似要将陆芸薇给撕碎般。 其实,她怨恨陆芸薇,并不是因着她与韶华走的近,而总是孤立自己的原因所致。 公主嫁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适龄公主若觅得良婿,可请帝后赐婚,下嫁配给那人做正妻。 在公主出嫁的时候,身为公主伴读的女子,亦可恳请公主格外开恩,做驸马的妾室,日后也好相互帮扶。 谁若做了公主的驸马,那人虽不能再择妾室,但公主却能为其纳妾。 纳妾也是一门学问,有身份的世家权贵纳妾,一般不会寻不知底细的女子为妾。 她们给夫君纳妾,自然是从自己的陪嫁侍女当中入手。 这样更能掌控手底下的妾室,而公主又有所不同。 她们为了维系与驸马的情脉,通常需得在过门之前,就得为驸马择好良妾。 这也就是她与陆芸薇斗了那么久的原因,都是为争一个名额。 一个可以与公主共侍一夫的资格。 若问她们为何如此心机深沉,那也只怪世道不公。 明明她们是堂堂正正的世家贵女,怎奈何身为庶女。 反正都是要给人做妾的命,不如给自己找个能控制住的主母。 而韶华公主最为合适,首先她母妃代理六宫庶物,虽没凤印在手,但各宫嫔妃以她马首是瞻。 外加上,她身后是整个扶余陆氏,背景足够强大,韶华嫁入夫家有绝对的话语权。 再者,韶华天真烂漫,不善心计,丝毫没能继承玖贵妃的阴狠。 有这样的主母在,才能让自己活的长久。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韶华身份尊贵。 若将来渊帝厌弃了渊后,或是渊后一死,玖贵妃最有可能为后。 她若为后,那韶华将不再只是个公主了,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帝姬,真正的贵重无双。 在她的庇护之下,杜婉玉知道自己会活的很好。 现如今,她需要做的是,让那个俊逸非凡的男子肯娶韶华为妻。 这样她也可以距离他更近一些,成为他的女人。 杜婉玉口中的男子,显然说的是萧长逸,因着当初陆芸薇也同为韶华的伴读。 她时不时在韶华与自己跟前,讲一些摄政王的事迹。 说他如何英勇,一杆长枪,直闯苍梧敌军主帅营帐。 说他如何俊美,引得帝都皇城内世家小姐春心动荡。 陆芸薇时常将这些说与韶华听,韶华不过是个青涩的小姑娘。 说的多了,自然会对摄政王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杜婉玉在想,如今的韶华,估计对萧长逸爱到不能自拔了。 想想也是,若有人日日在你身旁提及一人,说那人的举世无双,总归是记于心上的。 韶华是正月初二的生辰,也就是再过一天,便是她的生辰了。 等及笄一过,玖贵妃就该给韶华张罗婚事。 她的时间不多,必须在此之前,让韶华与萧长逸见面,最好能敲定两人的关系。 帮助韶华,就相当于给自己谋出路,杜婉玉心中极为透彻。 只是她心术不正,歹毒至极。 竟然期盼着渊帝能废了渊后,或者是自己的姑母薨逝,家族于她而言不过是跳板。 这般心思深沉的人,不知能活到几时,或是真的寿正终寝。 渊梓收敛淫欲,一脸正色的看了眼后侧方的杜婉玉,“你有办法?” 他一直都知晓杜婉玉是个聪明的,若非她不是这般的人,就不可能在韶华身侧待这么久,还不被玖贵妃针对。 杜婉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侧眼瞄了一下,那本该是摄政王席位的地方,如今却坐着一个容颜极美的少女。 那少女她是第一次见,堪称国色,能坐在那处席位,想来是摄政王府内的姑娘。 外界传闻,说她是莫家遗孤,被摄政王赐名萧阿妩,深受萧长逸宠爱。 二月初八那场花灯会,她虽未到场,但也听说了灯会上的事情。 第109章 乌云之下 萧长逸可是为了她,甘愿与扶余陆氏为敌,让陆家丢尽颜面。 不过是一夜的光景,陆芸薇死不见人,活不见尸。 若说没有萧长逸的手笔,她是断然不信的。 经过这件事情,她可以肯定,萧长逸对萧阿妩的情义,绝非一般人能比的。 谁人不知摄政王萧长逸手持长枪,能断他人生死,绝不留情。 死在他长枪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 他那一身的戾气最是骇人,但这也不会妨碍世家贵女倾慕于他。 性感的薄唇,高挺的鼻梁,俊逸的眉眼,墨发及腰,用玉冠束起,高高的马尾,尽显傲人风骨。 挺拔修长的身姿,身上脱凡出尘的气质,公子容颜当举世无双,这便是她心悦的男子。 可惜,此次宫宴他并未到场,只不过让一个狐媚子来凑数。 且这个狐媚子还比自己好看,萧长逸虽对外界说,萧阿妩是他的小侄女。 但身为莫家遗孤,怎么也算不上是萧长逸的小侄女? 若真的是莫家遗孤,就该如那个偷鸡遛狗的莫小侯爷一般,称萧长逸一声“表哥”。 如此一来,杜婉玉更加的嫉恨那个比她漂亮上几倍不止的小姑娘。 萧长逸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对付莫长生的托词,竟成了伤害上妩的戾气。 当时,他并未让上妩称自己为表哥,那是因着非流说,莫长生指定不会愿意多出来一个妹妹。 因而,他才动了让上妩管自己叫“小叔叔”的念头。 但这些却成了杜婉玉伤害上妩的起点。 杜婉玉之所以请上妩入局,还有一点原因,那就是萧长逸极其宠爱她。 就这一点,足以达成她想要的成效,且看今晚她如何算计。 一抹阴狠,自杜婉玉嘴角荡开,这被渊梓刚好瞧进眼里,不过他并未多言。 对于杜婉玉这种阴险的女人,他最好还是夹着尾巴做人。 要是惹毛了这个女人,估计吃亏的只有自己。 很快杜婉玉收敛情绪,笑靥如花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殿下肯不肯出些力气?” 韶华再怎么蠢笨,也是了解杜婉玉与她这位八皇兄的。 若是真的做的过了,可不是父皇发怒那么简单的事。 摄政王萧长逸对萧阿妩的娇宠,她也是听闻过许多,为此,她不想让杜婉玉趟这趟浑水。 毕竟,她是真的不想伤害萧长逸在意的人。 她想,喜欢一个人,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会喜欢几分吧。 韶华确实单纯,但又足够聪明,只是这种聪明从不显露于人前。 她知道,若是得罪了萧阿妩,也是间接断送了她与萧长逸的情脉。 故而出声劝阻杜婉玉,“婉玉,还是别了吧,本宫瞧着那是摄政王的席位,想来那席位上的人就是萧氏阿妩了。” “你若是做出些什么,恐本宫也保不住你。” 杜婉玉听韶华这般说,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一副温和模样, “公主莫担忧,婉玉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好……” 这话,她是贴近韶华耳畔说的,并未让渊梓听了去。 不过,渊梓自是不会在意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他现在一颗心,都系在那端坐于煞神位子上的少女。 哪里还有功夫管别的事情? 等杜婉玉将自己的计划一说,惹得韶华一阵悸动。 最后,她羞怯的低下头,算是允准了杜婉玉的手段。 有人为爱痴狂,有人为爱可机关算尽。 如杜婉玉这般不知羞耻的人,就活该一辈子被主母压制着。 如韶华这般,天真无邪,在情爱面前,她依然可以谈笑风生。 任由杜婉玉搅动风云,丝毫不避讳为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行径。 皇权世家哪有什么天真无邪?只是外表下的华丽,骨子里的龌龊心思。 此刻,端坐于萧长逸席位上的上妩十分拘谨,她感觉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她看。 尤其是来自上首帝后两人的打量,火热的目光直直朝她射来。 哪怕端坐于上首席位的帝后面前有屏风挡着,她也能感受到那炙热的目光。 上妩不知的是,屏风之后,渊帝一双昏沉的眼里,盛满了温柔与欣慰。 许是见到自己的小帝姬,太过激动,又太过小心翼翼。 而渊后双目含泪,一双手死死攥紧凤袍,指甲像是要陷进膝盖骨之内。 渊帝侧目瞧见,心有些抽疼,他害怕渊后再这么哭下去,会将眼睛给哭瞎。 故而伸出大掌,将她膝盖上的小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中。 渊后回神,欲要将手给抽回来。 怎奈何渊帝力气太大,她丝毫抽动不得,最终只能化作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登徒子!” “渊后这般说,可就冤枉朕了。”渊帝猛然靠近渊后耳畔,嗓音低沉道。 此话一出,渊后耳垂顷刻熟透,像樱桃一般诱人,欲使渊帝啃上一口。 但碍于底下都是人,哪怕两人不远处有屏风遮掩,却也挡不住身影动作。 渊后姣好的容颜上晕染一抹怒意,连带着她双颊两侧点缀的朱砂色珍珠,都有所微动。 渊帝瞧见这般小女儿姿态的渊后,倏尔欲念横生,但好在他忍了下来。 终是不舍的,放下了渊后柔弱无骨的玉手。 渊帝并未见到渊后的冷漠姿态,那都是托了上妩的福。 “本宫瞧着她该是饿了,还是开席的好。”渊后朝上妩的方向望了一眼,方才朱唇轻启。 渊帝自然知晓渊后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为此,他赶忙招来服侍在侧的杨适中,对他吩咐了句。 很快,殿内传来一记声音,“陛下旨意,开席。” 众人并不陌生,因为那声音,出自渊帝最为信赖的近侍之口。 提起这位近侍,大多数臣子都有些心慌。 因他是渊帝手中最利的一把刀,手握东厂,是渊帝的死士,亦是他的影子。 剑下亡魂无数,只听渊帝一人指令,武功当与凌霄侯夜清璃不相上下,可见他是个不好惹的主。 此话一出,方才有宫女陆续进出,手中皆是端着飘香四溢的膳食。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已然全部摆上席面。 上妩看着眼前的膳食,心里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她从前只食虞美人,后来经由萧长逸的管束,在岁月静好当中,爱上了各式各样的美食。 第110章 我是他的人 如今,见到满席面的美味佳肴,她两眼都跟着放光。 欲要伸出小手,去拿离自己最近的点心,却被身后的三七叫停了。 “没规矩!” 三个字轻飘飘的,在这歌舞升平的大殿内,丝毫不会被人注意。 上妩有些不服气,转头看了眼立在身后的三七,气鼓鼓道,“三七,我很乖的。” 三七上前一步,蹲在上妩身侧,借着为她布菜的档口,小声低语, “以我的经验来看,你一会儿定然会有大麻烦,还是用脑子想想,该如何应对的好。” “不能吧,我是萧长逸的人,谁敢触霉头?”上妩满眼狐疑,张口不确信的反驳三七。 不过,她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根据她对三七的了解,只要被他预言的事情,多半是要发生的。 但再一想,这里是皇宫,没人会知道她就是上妩帝姬,他们只会认为,她是摄政王府内出来的姑娘。 不是都说萧长逸是煞神,没人敢和他叫嚣吗? 为此,她自是不太信三七的话。 “别不信。” 三七表情笃定,全然不似开玩笑。 很快,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没好气的嗔怪上妩, “不是,咱能不能矜持点,什么叫你是他的人?免得叫人误会!” 见三七反驳自己,上妩当场翻脸,小脸故作生气道, “好了好了,你快退回去,我不想看到你,你挡着我吃饭了。” “小没良心的!”三七宠溺的吐出一句话。 复又起身,退至上妩身后,与旁边的艾叶一般做起了侍从。 这些小动作,全然落在上首渊帝渊后眼中。 渊后有心询问一句,不过渊帝似是猜出她的心思,故而先她一步问出口,“那小子是谁?” 立在身侧的杨适中,自然知晓这话是问自己的,好在他都打听清楚了,随即回禀渊帝, “他是姑娘的近身侍从,听说武功出神入化,保护姑娘不在话下。” 听杨适中这般说,渊帝心里生出一些念头。 他没有憋在心里,而是言之于口,“那小子年岁几何,有没有婚配?” 渊后知晓渊帝这是起了做媒的心,但一想到上妩不在渊帝与自己身侧长大。 如今想要为其做媒,想来她是不会愿意的。 思及此,她白了身侧某人一眼,没好气道,“陛下问这些做什么?免得吓坏了小姑娘。” 杨适中在一旁擦汗,心中庆幸渊后制服了渊帝,否则这些私密的问题,他打哪里知晓呀? 难不成,他要舔着一张脸去问人家,你多少岁?可有婚配? 一想到那副场景,他浑身一个哆嗦。 渊帝不敢对渊后发火,但也憋屈的很。 为此,他一脚踩在杨适中脚背上,这些动作,像极了顽劣的孩子。 杨适中铜墙铁壁,是个练家子,连面色都没改一下。 看在渊帝眼里,多少有些伤自尊,故而收了脚,自顾自地生起了闷气。 这样的渊帝实在幼稚,若是被朝臣瞧见,估计都要吓瘫过去。 渊帝与渊后两人心知肚明,上妩自小不受他们庇护,那她的婚事,他们又怎能指手画脚? 有些事情,不是说能忘就能忘的。 当然,有些人,不是想要去弥补就能弥补得了的。 他们自抛弃上妩的那一刻,便已经失去作为她娘亲爹爹的资格了。 等宫宴开始没多久,第一轮表演已经闭幕。 就见左侧席位上,玖贵妃起身,看向上首屏风后的渊帝,恭敬道, “陛下,往年献舞的都是韶华那丫头,怎奈何她身体不适,这个时候已经回了自己的寝殿。” “没了献舞的人,这该如何是好?”说这话的时候,玖贵妃脸上尽显为难之色。 按照祖训,除夕夜这晚应有帝姬献舞,寓意天家赐福,惠及万民。 可到了渊帝这辈,显然没有帝姬。 当初是有个帝姬,不过是被百姓视为邪骨的帝姬。 如今,她身死已有七八年的光景,估计骨头都爬满了白虫。 没了帝姬,往年都是她的女儿韶华献舞。 怎奈何那丫头在紧要关头,却让她向渊帝告罪。 前不久,韶华身边的宫女,已经将计划一一转述给玖贵妃了。 她一向疼爱韶华,韶华想要的,她都会想方设法弄到手,故而才跟着那丫头一起扯谎。 在此之余,玖贵妃还不忘讽刺一句渊后,“这没有领舞的人,总不能让渊后来吧?” 她恨极了渊后,本来渊后是无心理会这些宫宴的。 往年她也只是称病,躲在凤霞殿内礼佛诵经。 这宫里都是人精,谁不知渊后这是在为自己赎罪呢? 毕竟,她当初那般决绝,舍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任由她在冷宫里自生自灭,何其可悲? 不过能看渊后的笑话,她很是乐意,这心里也是巴不得渊后悲伤过度,一命呜呼。 可不知怎得,上妩帝姬都死了好几年了,也没瞧见渊后有死气的迹象,她这一颗心十分不安。 但也不敢对渊后动手脚,别看渊帝隔三差五的宠幸其他美人,对渊后置之不理。 其实他心中最是在意渊后,恨不得把命都给渊后。 而两人之间的冷淡关系,不过是迷乱他人的障眼法。 她想,若是上妩帝姬还在世,渊帝与渊后总有一天会和好的。 幸得上妩帝姬早早就死了,才让渊后恨透了天家的无情。 若恨天家无情,那都是借口,是渊后自己保不住上妩帝姬。 却还用这么个理由,掩盖她为了后位,对自己女儿施下的恶行。 是是非非,玖贵妃看的明了,不过渊后自是比她还要明了。 要不然,渊后藏于青丝之中的白发,为何而生? 渊后为上妩一次占卜,替她寻觅紫气腾绕之人,惹得白发加身,这就是天道对她的反噬。 若没有反噬,想必这世间法度如虚妄一般,荡然无存,杀伐不止。 玖贵妃一席话,惹得众人不敢言语,皆装作鹌鹑,生怕帝后怒火牵连自身。 就算没有帝姬献舞,也还有公主,哪怕没有公主,也断然轮不到渊后献舞。 献舞本是幸事,但也要分人,渊后身份贵重,她已然不是少女年华,怎可屈尊降贵为众臣子献舞? “贵妃这话就有些过了,渊后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典范,怎可当众献舞,再者领舞之人的要求您又不是不知道?” 第111章 珞妃解围 说话的是杜文章,他是渊后的兄长,官拜一品太傅。 此时,他也绝对有资格反驳玖贵妃。 玖贵妃见是杜文章那个老匹夫给自己下绊子,当即怒火中烧,脸上带了一抹冷笑, “杜太傅的意思是,渊后年华已逝,不适合为众生祈福?” “你!”杜太傅刚正不阿,从不拉帮结派,被玖贵妃气的一改淡然模样,猛然甩袖。 上首渊后侧头斜瞪了一眼此刻看着底下闹剧,不发一言的渊帝,心中多有埋怨。 渊帝接收到渊后的目光后,多多少少有些心虚,但也不好拉下面子认错。 再说了,这也不关自己的事儿,自己是被那蠢女人给波及的。 他怕身边的渊后太过生气,别在气出个好歹来。 故而,倾身上前在她耳畔低语道,“娇娘莫要生气,朕这就为你出气。” 渊后察觉渊帝浪荡行为,赶忙将身子往后一仰,与渊帝拉开距离。 渊帝见她如此抵触自己,一张老脸顿时阴沉下来,愤恨两声,终是不舍得惩罚她。 每年两人见不了几面,她终日躲在凤霞殿,哪怕自己去她那坐坐,她都是让内监将自己打发了。 如今,能见到她的身影,还能与她一同过除夕,都是沾了阿妩的光。 他做皇帝也真是够憋屈的,连自己的渊后都很难见上一面。 脾气还大的要死,估计也只有他不嫌弃她了。 思及此,他将视线移至下首之人身上,想着也需要给那女人一个教训了。 酝酿了一小会,猛然拍案而起,压制住底下两人的争执, “够了,贵妃莫不是吃醉了,胡言乱语些什么,莫得失了体面。” 渊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站在屏风一侧,看着花容失色的玖贵妃,不发一言。 玖贵妃被渊帝呵斥,她吓得当场跪地,以平息渊帝怒火。 但也不忘韶华教给她的说词,故而大着胆子,语气温和道,“可是陛下,这献舞的人该找谁是好。” 话题被重新挑起,今日不管怎么着,献舞之人必定是要有的。 不过,其他公主贵女看的明了,若是今日成了领舞之人,想来就是和玖贵妃对着干。 玖贵妃代理后宫,掌管庶物,身份自然不低,而她母家是那扶余陆氏。 虽说前阵子摄政王有心打压陆家,可立足百年的陆家怎可这么快倒下? 为此,没人敢出这个风头,渊帝连连出声询问几位公主,无人应答,皆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说实话,不就是怕扶余陆氏报复吗?他心中跟明镜似的。 但心知扶余陆氏动不得,其他三大世家也动不得。 他们手中掌握了足够多的人力、物力、财力。 若是动了他们,便会引发无穷的后患,阿逸那小子时常在私下暗讽自己胆小怯懦。 殊不知他年纪上去了,顾虑自然良多。 他是真的怕苍玹会葬送在自己手中,只能强压下火气,转而将目光看向在坐的一众贵女。 不过他这一眼扫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了。 如此怕事,这便是权贵家的教养? 目光不经意之间扫至一处,唯有一人端坐如初,没被刚才的动静惊扰了心神。 上妩感受到上首之人打量自己,她自是好奇,渊帝到底长了副什么样子。 因而,随意斜瞄了一眼,这已然是触犯天威的举动,不过好在渊帝没察觉到她。 她想,现在渊帝正愁着呢,当然不会注意到她一个小姑娘。 其实上妩想差了,渊帝将她刚才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只是为了害怕吓到小姑娘,这才随即将目光扫向别处,装作一副不曾瞧见她那些举动的姿态。 他一颗心激起千层浪,暗自得意,“不愧是朕的种,敢斜眼看朕!” 同时渊帝也有了抉择,当即坚定异常的话响彻在大殿之内, “就算没有献舞之人,朕也相信,天道会庇佑苍玹千秋万代。” 大是大非面前,一众朝臣自然一致对外,反对渊帝的抉择。 很快他们跪地进谏,以求渊帝能收回刚才的话,“陛下,不可!” 见到此情此景,上妩不由得感叹起来渊帝的难做。 他不是个好君主,依靠世家,给世家足够多的权威,以至于他们可以随意打杀奴仆,侵占百姓田地。 而商贾贱民被世家打压至极,寒门子弟入仕无门,桩桩件件都是昏庸无道的事实。 可上妩却在渊帝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神情,他的神情有无奈,更多的是隐忍。 身为昏君,他本不该有这般让人心疼的眼神的。 可就是这么回事,上妩心中生出一抹心疼。 她看着渊帝鬓角白发横生,容颜刚毅白皙,剑眉星目,身姿笔挺。 若说他快要到天命之年,有谁会信呢? 上妩想,渊帝之所以保持容颜不老,皆是萧长逸口中所说的五石散作怪吧。 是对是错,她管不得,也不愿去管。 毕竟渊帝对她只有生恩,她小时候所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足以还清渊帝的生恩。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际。 “陛下,臣妾有一言,能解此局。” 上妩瞧见,说话的是一位容颜恭顺柔美的女子,那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身上着一件淡蓝色宫装。 宫装的样式虽没有玖贵妃所穿的艳压群芳,但也是有可取之处。 最起码能独树一帜,让人眼前一亮。 她在四妃所在的席位上,上妩猜想她也是渊帝的妃子。 只是她不知,是哪位妃子。 开口打破局面的是珞妃,她是渊梓的生母,位列四妃之中。 平日里一副温顺模样,善解心意的很,渊帝最是喜欢她识趣的性子,不做作,看着舒服。 故而也就给她一份薄面,当即问道,“说来听听。” 珞妃一脸讨好之色,上前回话,“这献舞之人自然需要挑个合心意的,身份不能低了去。” “除却韶华公主,其他的公主都已经有了驸马,要是来献舞,多有不便之处。” 接下来的话,珞妃是看着在场众人言之于口的,“为此,也只能从诸位大臣家里的贵女们着手挑选。” 此话一出,在座一众贵女皆是心神一震,眼观鼻,鼻观心,屏住呼吸。 生怕被选去献舞,显然她们都不想和玖贵妃对着干。 换句话说,她们是不愿和扶余陆氏作对,更不愿因献舞之事,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第112章 主动请缨 不是她们怕事,而是四大世家太过强大,连渊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她们身后的家族如何去与之抗衡? 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之际,珞妃接下来的话出人意料。 她先是瞟了一眼席位上的上妩,复又掩下一抹算计,对着渊帝提议, “今日见席位上出现了一位妙人儿,生了一张极美的脸蛋,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九天玄女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位小姑娘到底是谁家的,竟然坐在摄政王的席位上?” 说这话的时候,珞妃已然将目光落至上妩身上。 就在刚刚珞妃向她这边看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吐槽了三七八百回了, “乌鸦嘴,丑人多作怪!” 三七要知晓上妩心中所想,估计气的炸毛,他哪里丑了? 他分明长了一副好皮囊,俊美的侧颜,性感的薄唇。 一双极致妖艳的桃花眼,诱人的腹肌,完美的身材,哪哪都好! 唯独萧氏阿妩,那个不识货的死丫头,说自己丑。 好在这些都没让三七知晓了去,也避免了一场波折。 如今珞妃直直的目光投掷过来,且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她。 上妩若再无动于衷,那便是得罪了渊帝的这位妃子。 渊帝还以为珞妃能有什么好主意,不曾想,这心思都打在他家阿妩身上了。 也不知她这是整的哪一出,总不能还是为自己着想吧。 明眼人一瞧,便知晓摄政王席位上坐着的少女是谁。 在场之人虽都没见过萧氏阿妩,但也知晓萧氏阿妩这个人。 她可是萧长逸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小侄女,谁人敢得罪了去? 如今,珞妃此举,倒像是帮萧长逸拉仇恨一样。 这献舞之事,不管落在谁身上,那都是无形之中得罪了玖贵妃。 珞妃上赶着自掘坟墓,谁也拦不住。 其实珞妃心底也是有些打鼓,不过,再一想到儿子对她说的计划后。 便也破釜沉舟了,看向上妩的目光里越发的坚定。 上妩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这位娘娘,怎的让她如此执着,拉着自己不放。 就在她欲要起身回话时,被一记威严中夹杂着怒意的声音打断了。 故而,她也没能起身,依旧保持良好的教养,端坐于自己的席位上。 “珞妃,莫不是与本宫一样避世太久,听不到宫外言论,能坐在阿逸那小子席位上的,当是萧阿妩无疑。” 话落,只见渊后经由一位年岁有些见长的嬷嬷虚扶着,缓缓迈步,从屏风后面出来。 不等珞妃多言,她眼中满含关切的看向上妩,继而又道, “萧阿妩确实身份尊贵,与长生同属莫家遗孤一脉,怎奈何阿逸说她身子骨不好,怕是如不了你的愿,也献不了舞。” 对于上妩来讲,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渊后,渊后美得不可方物,是世间仅有的美人。 她一身凤袍出现在自己面前,倒是显得格外惹人注目,一双美眸当中盛满了温柔。 对! 上妩竟在渊后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温柔与小心翼翼。 这怎么可能?她应该恨极了自己。 自己是妖姬,从小被她丢弃在冷宫里,受尽宫女太监的磋磨,以及兄弟姊妹的践踏。 她不相信以渊后的手段,自己这些不堪的经历,她会丝毫不知晓。 上妩的凄惨,渊后岂会不知? 只是她需要先是渊后,才是上妩的娘亲。 渊后太过注重大局,而忽略了上妩所承受的一切折磨。 渊后怕再看下去,会惹来别人的猜忌,故而将头扭向一旁,不去看小姑娘迷茫无措的表情。 片刻之间,大殿之中又响起玖贵妃的声音,她眼神里多有挑衅, “娘娘这话就有些重了,若此舞由萧家阿妩来献,以她莫家遗孤的身份,既能保佑我苍玹千秋万代,也能告慰边疆牺牲的万千生灵。” 莫得了又补充了句,“一举两得的事,为何却被娘娘推三阻四,不若问问诸位大人的想法。” 很少见到玖贵妃与珞妃统一战线,渊后见此情形,倒是有些不解其中门道。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就见下首众人接二连三出声附和。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臣无异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很快,在场大臣皆已表明态度,闹的此事无法翻转。 渊后玉手紧握,大有不顾一切,也要推脱此事的架势。 想让她女儿当这个出头鸟,她自是不肯让步。 渊帝与渊后夫妻多年,伉俪情深的时候也有过,只是自从上妩降世,便都不复存在了。 但对于渊后的性子,他还是熟悉得很。 如今,见她欲要发怒,渊帝刚要出面阻止,不曾想被人打断了。 “臣女萧氏阿妩,身为莫家遗孤,愿意献舞,上告神明护佑苍玹长存,下达冥帝告慰万千英灵。” 小姑娘声音清脆稚嫩,激起了他一层保护欲。 因为,那是他的幺女呀! 不曾在他与娇娘膝下承欢,一出生,命运就替她做出了选择。 注定是天生邪骨,任谁也撼动不得。 他也曾心痛,也曾悔过。 但面对苍玹的百年基业,他终是放下对上妩的执念,守着一方冰冷的皇权过活。 渊帝望着眼中尽是坚定的上妩,鼻尖有些发酸,只重重吐出一个字来,“好!” 复又迈步走上台阶,踏着沉重的步子,却让上妩瞧得有些悲凉。 但转念一想,他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平生她最恨有人抛弃她。 自从渊帝渊后不要她的那一刻起,她与两人就再无干系。 她五年的凄苦无依,受人白眼,次次在生死之间徘徊,皆是拜渊帝渊后所赐。 她此生绝不留情,也绝不原谅他们。 终有一日,她会踏破渊帝所在意的皇权,碾碎渊后所痴迷的后位,让他们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一抹狡黠的阴狠自上妩眼角晕开,距离上妩不算太远的台阶上,站着的是渊后。 渊后无意一瞥,她竟在上妩眼里看到了阴鸷的光芒。 那种嗜血的存在,就是师兄嘴里的邪骨吗? 这一刻,她惊慌失措,但又不能表露分毫,生怕被底下的臣子拿住把柄。 好在上妩只此一瞬,又恢复昔日澄澈眸光。 渊后心中多有痛心,她已然下定决心,今日再为上妩占卜一卦。 很快,殿内恢复寂静,无一人敢攀谈,生怕被渊帝波及。 被训斥两句是小事,若再被罢了官,才算是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第113章 缓步而来,神女之姿 众人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等待那个被摄政王娇宠着长大的萧氏阿妩献舞。 后台处,上妩瞧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神淡然,丝毫没有因着一旁自顾自生气的某人,而方寸大乱。 此处的宫人都被她给打发出去了,故而,这处偏殿内只有三七与艾叶两人陪着她。 三七指着上妩的鼻子,气呼呼道, “你说你,出什么风头,如今没有萧长逸那厮,指不定要在宫里被谁下绊子呢!” 其间,一口气没上来,他倒是被口水呛了一下,复又调整呼吸,继而又唠叨起来, “刚才明显着渊后要帮你推脱了去,干嘛还要趟这趟浑水。” 最后,又以过来人的心态,一脸正色的看着上妩,点拨她,“小姑娘,这般沉不住气,迟早会吃大亏的!” “有人下棋,就是为了引我入局,我最烦阴谋诡计,自是忍不得。” 上妩丝毫没将三七的话听进心里去,而是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阴鸷异常。 “你!”三七顿时气炸,但终归没说什么,反而指着上妩,异常愤恨。 上妩知晓三七是为了自己好,不过她就是忍不下去。 心中对于宫里的这些腌臜手段极为不满,刚才也是没忍住,才会应下此事。 其实不然,上妩体内邪性游走,总会在不经意之间被勾起怒火。 见有人给她下绊子,体内邪性自是忍不了,因而她不受大脑控制的应下此事。 上妩有些无奈,嘟了嘟嘴,转而面对三七,两臂微张,小脸故作生气道, “好了,快帮我梳妆,莫不是想让我这样披头散发的出去献舞?” 上妩命令起来三七,简直和萧长逸一模一样,一样的能主导全场,真是让三七佩服。 因着要献舞,这在殿内跳的舞自然不能太过寒酸,又不能太过妩媚张扬。 毕竟,此舞是为了求神明护佑苍玹,需得与神沾边。 刚才,三七随同上妩进入后台准备的时候,也向宫人们打听清楚了。 往年韶华公主都是跳一曲洛神赋,听宫人们说,韶华公主一曲洛神赋,艳羡世家权贵。 惹得多少公子叹为观止,之后欲要求娶她的世家新贵不在少数。 而上妩此次献舞,自然不能被那劳什子韶华比下去。 故而,三七并未征求上妩同意,自顾自给她搞了一个敦煌神女的发髻。 发髻之上垂悬有珠花环佩,脑后束着两个锦鲤色发带,发带飘飘欲仙,衬得上妩仙气十足。 不过她天生长了一副邪魅姿态,如今敦煌神女发髻梳在她头上,竟生出了七分媚骨,三分邪气。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如今的上妩,与萧长逸那厮一般的妖孽,一般嗜血成性。 为了驱赶脑中念想,三七甩了甩头。 一旁跟着的艾叶不由得看呆了,“这是什么发髻,我竟从未见过?” “这是我们家乡的发饰,保证你家姑娘今晚大放异彩。”三七故作神秘,挑眉弄眼道。 艾叶见三七信誓旦旦,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下来了。 不过倏尔又想到了另一个难题,她眉头蹙起,脸上尽是愁容, “三七,你说姑娘要跳什么才能比过韶华公主呢,总不能和往年韶华公主跳的一样吧?” “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 上妩与三七异口同声,语罢,两人皆默契的相视一笑。 这可把艾叶给弄糊涂了,恕她不懂舞艺,她是从未听说过这四个字,更没见过这是什么舞? 看来三七从前带着姑娘出府去玩,也不单单是去玩,连带着舞技这块,都被三七给揽了过去。 十面埋伏,大气磅礴,正好趁今日的景象,更符合为苍玹祈福的寓意。 三七抓紧时间,复又给上妩化了一个浓妆。 妆容虽浓却不艳丽,反而尽显妩媚风情,一颦一笑皆让人记忆犹新。 上妩并未换上宫人准备的舞衣。 再者,三七也不会允许她穿这些没品的衣裙。 一股子胭脂味,不知道有多少人穿过,恶心死了。 为此,上妩身上穿着的还是她原先的衣裙。 衣裙刚好与她的妆容相得益彰,若说她是下凡而来的九天玄女,也不为过。 这套衣裙,就是前天三七给上妩说的那套,那日他带着上妩去吃膳楼的翡翠丸子。 小姑娘直到吃的走不动,才肯停止。 他在一旁瞧着,上妩是足足吃了十个翡翠丸子。 那么大的丸子,吃到最后,三七都怕上妩噎死过去。 没成想,小姑娘胃口是真的大,与水牛不相上下。 关键是,她还吃不胖,这让三七一颗心多少有些不平衡。 上妩梨涡浅浅,嘴角轻扬之间,带起梨涡处点缀的玉珠微微浮动。 脖颈处佩戴着鲜红似火的坠子,坠子上面全是小铃铛。 色彩斑斓,随着上妩的步态轻移,而叮当作响。 期间,琉璃殿中央。 四周排放着战鼓,足足有二十面战鼓,阵仗之大令人咋舌。 好在琉璃殿宏伟壮观,大气磅礴,为此,才能够跳上一曲十面埋伏。 三七在此之前,都已经盘算过的,这大殿中央空余地方足足有十来米宽。 长则不用多提,反正足以让水袖翻飞起舞。 为此,他心中早就敲定,十面埋伏最为合适。 且,也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瞧瞧真正古人的文明所在。 为何有此一说呢? 皆是因为三七发现,他所在的这个朝代是架空的。 也就是说,在时间长河里,根本没有历史对这个朝代的记载。 众人皆不知萧氏阿妩到底要跳什么舞,不过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他们都知道,不管这萧阿妩舞技如何,都比不得韶华公主舞姿动人。 毕竟,韶华公主的舞技,经由张娘子指点。 张娘子当初一曲洛神舞堪称大家之作,轰动九州上下竞相模仿,可惜后来之人皆无所成。 而韶华公主学了张娘子九分舞技,自然不是一个被萧长逸娇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所能比的。 不多时,众人皆被一抹身影给惊艳住了,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抹身影。 衣裙还是刚才的衣裙,可这妆容,以及她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脖,实在让人心魂一震。 九天玄女都不及她一丝颜色,她的美是那种一眼望去,只能是她的美。 是不敢亵玩焉的美,亦是摄人心魂的美。 第114章 恣意张扬的小姑娘 美得不可方物,这就是那萧氏阿妩了吧! 等上妩缓步走至大殿中央,她眸光潋滟,打量着周围人的神色。 复又嘴角含笑,心内却是一阵恶心。 还不忘暗自吐槽一句,“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看着就心烦!” 转而她脸上显露一抹嗜血的幽光,好在一闪而逝,荡不起丝毫波澜,也叫人瞧不去分毫。 若问此时的上妩还是上妩吗?是,也不是。 其中缘由连上妩她自己都不曾知晓,又怎能道破其中门道呢? 渊帝透过面前的屏风,看着底下的动静。 一双戾眸带着威慑,好似要将那些集结在上妩身上的眼睛,都给挖出来一样。 渊后则是无心理会一旁吃自己女儿醋的渊帝,她心中多有紧张,害怕上妩跳不好,被众人嘲笑。 先前,她在凤霞殿召见过阿逸,从阿逸嘴里得知上妩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 如今,她是真的担忧上妩会因着领舞,而出什么事,那样她就真的是万死难恕其咎了。 渊帝随口吩咐了句身侧的杨适中,“将屏风给撤了吧!” 他知道渊后心念上妩,故而为了让她跟女儿更近些,这才将屏风给撤了去。 没了屏风的遮挡,帝后可更清楚的看到大殿中央的景象。 渊后不知看到了什么,惊的起身,喃喃自语道,“那是…步凌音?” 她竟然在有生之年见到了步凌音,被世人称为灵物的步凌音。 惊慌过后,心中竟染上一份喜悦。 步凌音何等贵重,她虽不知萧长逸是从何处寻来的步凌音。 但见步凌音戴在上妩脚脖上,她心中有了思量。 萧长逸将步凌音戴在上妩身上,不可能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毕竟上妩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萧长逸内力深厚,无需用上步凌音。 而步凌音的的确确就在上妩脚脖上,声音清脆悦耳。 刚才她就听到了,只不过没想到会是步凌音发出来的响动。 如今瞧见了,她也不好装作不知,步凌音还有一种寓意,它是情脉的延续。 两个相爱的人不管身隔多远?又在何方? 只要一方手中有步凌音在,便可与对方同感同心,同脉同情。 萧长逸能将步凌音给上妩,想来是……。 渊后不再往下深想,可再见上妩脚脖处的步凌音之时,她心里惆怅的很。 萧长逸那小子到底知不知晓,将东西戴在姑娘的脚脖处,是有多大胆。 他这是要告诉全天下,阿妩是他的人吗? 不过转念一想,那小子过了年底就二十六,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平日里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至今未曾婚配,害得渊帝都以为他真如外界传的那般,喜欢小倌。 渊后将朝局看的明了,以及渊帝与萧长逸之间的较量她也一清二楚。 渊帝看似处处打压萧长逸,实则是怕萧长逸真的会凭借手中的麒麟军,反了这天下。 渊帝决不允许这等事情发生,要不然他也无颜面对先祖。 而他也是真的对萧长逸付出过真心,像极了老父亲,时常将萧长逸叫到身旁,关心他的婚事。 矛盾的人,终将因情义牵扯在一起,却也终将因立场不同而兵戈相向。 这头,渊后刚才的举动并未让在场其他人侧目。 皆因殿中央少女的锋芒太过强大。 这种寂静并未坚持太久,玖贵妃瞧见殿中央的身影,竟从少女身上看出了渊后的影子,真是撞邪了! 她看到少女引无数世家公子尽折腰,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切本该是她家韶华的,怎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竟来抢占韶华的光芒? 故而嘲弄出声,“这是这么舞?难道要给众人表演敲鼓吗?”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上妩听不得这么多人吵嚷不断。 玉手轻抬之间,一根尽染鲜红的丝线从袖中脱口而出,直直击中离玖贵妃最近的战鼓。 战鼓声猛然作响,吓得玖贵妃花容失色,不小心打翻面前酒盏。 好在没有波及到她的宫装,但狼狈之色尽显无遗。 这是太初,太初可凭借意念,幻化出任何武器。 而今日她并没有用水秀,那些水秀十分不干净,不知都有多少人摸过了? 她不愿意用,三七更是极力不让她用。 上妩粉唇轻启之间,已然做好献舞状, “萧氏阿妩,今日舞的是十面埋伏,无需伴奏,自成一派。” 语气不似先前清脆悦耳模样,倒是让人听出了几分刚毅,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媚骨风情。 她玉臂微抬的模样,让人心生欲念。 再瞧她上身前倾,展现出纤细柔嫩的腰肢,真想掐上一把。 若能引得她嘤咛出声,再好不过。 上妩眼观四方,耳听八方,自是看的明白。 说实话,她极其不喜欢这些人的眼睛,欲要将它们都给挖出来。 顷刻之间,她不作停留,借住太初用意念幻化出来的红丝,敲击战鼓。 脚腕处的步凌音,随着舞步的大张大合而叮当作响,轻重缓急,与此处刚好相配。 而细嫩白净的脖颈上,传来铃铛清扬之音,混杂着前两种声音,可谓是妙不可言。 战鼓之声一声接着一声,似是要将在场之人拉入那硝烟四起的战场之上,眼前是一幕幕的光景。 文官听之肃然起敬,而身为武官,又曾见识过当年莫家死守落霞关的壮举,他们不禁潸然泪下。 殿中央,少女的动作从未停息,她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身姿虽窈窕纤细,但却隐藏着一股子狠劲儿。 她给人的印象,就如同沙漠里的狼,且还是领头的狼王,傲骨不摧,独树一帜。 衣袖翻飞之间,入目的全是锦鲤色,很快让人想象成嗜血的幽光,一道火红的颜色上下翻飞。 每一步起舞都是为了击打四周的鼔点,鼓声里还夹杂着一丝清脆悦耳。 抬眼望去,原是那少女脚脖处的铃铛作怪。 一曲作毕之际,在座之人皆一言不发。 因着他们耳中还飘荡着战鼓的声音,眼里还浮现出少女衣袖翻飞的模样。 久到战鼓被宫人撤走之后,才有人窃窃私语。 无不是惊叹萧氏阿妩的舞技。 原先他们以为摄政王将人给娇养起来,定然是个如莫长生一样的废柴。 如今看来不尽其然,这分明是个举世无双的少女。 第115章 赐下封赏,永安郡主 一曲作罢,上妩并未急着离场。 而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上首的帝后,眼中无一丝波澜,嘴角却是带着一抹嗜血的笑。 落在帝后眼里,竟生出背后寒凉之感,心也跟着惊慌起来。 矗立在一根柱子后面的三七,瞧见上妩这副模样,心中顿感不妙,莫不是冥帝大人又要出来了? 但,也有些不现实呀? 按理说唯有上妩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冥帝大人才会出来,如今这副场景……? 他却是拿不准是因着什么,而让上妩敢如此直视帝后,且还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为了避免上妩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三七侧身一把夺过艾叶手里的月白色大氅。 赶忙闪身来至上妩身侧,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后又用眼神示意她安静下来。 上妩身上一暖,见是三七为她披上了大氅,雪白的大氅披在她身上,连带着遮住了她诱人的身姿。 在场众人这才回笼心神,彻底自刚才的战鼓声中清醒过来。 为此,他们并未注意上妩与帝后之间的较量。 而上首端坐着的帝后自是不会挑明。 帝后也只当是上妩怨他们心狠,才会露出那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鸷气息。 此事算是个小插曲,很快上妩在三七的搀扶下,来到了自己的席位旁。 而刚才被上妩舞技折服的艾叶,终是反应过来。 她害怕有人会说姑娘的闲话,因而接替三七的活计,将姑娘安置在席位处。 姑娘的衣裙有些繁琐,期间她好一番规整,才算得体,复又与三七一同立在她身后。 刚才众人也是注意到了三七,他们见三七一身黑衣劲装,显然是萧阿妩的近身侍卫。 大家族里的小姐公子有个近身侍卫不足为奇。 奇的是萧阿妩身旁的近身侍卫,他竟在殿内施展内力,丝毫无所顾忌。 且与萧阿妩举止亲密,完全不像只是侍卫那般简单。 不过今日萧阿妩一曲十面埋伏,大放异彩,定然深得帝心。 想来只有赏的份,他们自然不好在此时生事,恐惹帝后震怒。 渊后凤眸微眯,扫了眼在场之人,方才幽幽开口,“诸位,觉得这舞如何?” 帝后一心,不管是谁先开口都合情理,并未有谁越过谁一说。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齐齐称赞,脸上皆是一副信服的姿态。 见到这番光景的玖贵妃自是不淡定,她将指甲陷入皮肉之中,却不显疼痛。 眼中怨毒之意越发浓烈,心里也是对萧阿妩的咒骂。 咒骂她如先前的上妩帝姬一般,横死在太液池里。 不过一想到女儿让人知会她的计划,她转而心情极佳,嘴角的笑意藏是藏不住的。 渊后瞧见了,并未多说什么。 她也懒得与渊帝的嫔妃计较,反正她这后半生并不想争宠了。 帝王宠爱最是虚幻,她还不如躲在凤霞殿内念佛诵经,能活一天是一天。 珞妃起身向着帝后施以一礼,方才如实点评道, “此舞,可编撰于书册当中,供后世传唱。” “依照往年惯例,应当受封,只是不知陛下与娘娘会赏下什么?” 她现在顾不上自己招玖贵妃嫉恨,一心想要为萧阿妩求封赏。 惹得旁边的玖贵妃一记冷眼,珞妃也全然不在意。 她一副淡然模样,似是真的凭心而论。 反正渊帝渊后是这般想的,只是他们不知晓得,珞妃此举,全然是为了自己儿子。 想着刚才宴会刚开始的时候,儿子托人来给自己传话,说今夜定要与萧阿妩促成好事。 儿子风流成性,珞妃自然头疼,如今见他一颗心全然被那萧阿妩迷了去,她本是不乐意的。 但奈何经不住儿子的诱哄,他让太监传话,给自己分析其中利弊。 若是得了萧阿妩,那萧长逸自然是最大的助力。 谁不知萧长逸手中的麒麟军在哪里,哪里就是修罗场。 若有了这般助力,夺权之路何其顺利! 为此,珞妃动了心,她这才有意为萧阿妩求一恩典。 虽说帝后不管怎么着,都会赏赐萧阿妩。 但若自己提及此事,也能在那小姑娘面前留下一份好印象。 帝后心中思量片刻,四目相对之间,便读懂了对方的意图,他们给上妩的赏赐想到一处去了。 接着渊帝将目光看向下首座位上的小姑娘,声音柔和道, “萧氏阿妩,一舞当举世难见,朕见之,似忆起当年落霞关一众将领浴血奋战的场景。” “昔日光景难再现,今日朕心大悦,就封她为郡主吧,封号永安。” “朕的永安郡主,可还满意这封赏?”渊帝眼中尽是宠溺,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但听在上妩耳中却是那么的讽刺,她以前或许需要这飘无虚渺的垂怜。 可如今,她一颗石心坚定异常,自是不会被渊帝的表象所迷惑。 但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上妩欲要起身谢恩,不曾想被渊帝制止了。 “别起身了,听阿逸那小子说你身子骨弱,折腾来折腾去的,麻烦。” 渊帝这话说的急促,像是有些不耐烦。 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不可置信,何时渊帝这般为他人着想过? 渊帝虽是这般说的,可上妩终归是不敢真的不谢恩。 为了顾全渊帝的面子,她并未起身。 而是双手至于胸前,脑袋微垂,施以常礼,斟酌着开口,“阿妩,谢陛下封赏!” 虽听不到上妩称自己一句父皇,不过渊帝见到她如此教养,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众人都不曾想到,渊帝竟会为一个小姑娘折腰,还赐下郡主的头衔。 但他们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毕竟,刚才渊帝点名让世家贵女献舞之时,他们让自家女儿低调行事,切莫出风头。 如今,萧阿妩一舞得了渊帝赏赐,他们也只能暗自伤神。 若知晓会有这么大的封赏,他们也不会拘着自家女儿,不去争一争这献舞的资格。 “陛下,赏已经赐下了,按照惯例,需得为献舞之人奉上酒水,保佑我苍玹风调雨顺,年年都有好收成。” 一听到风调雨顺四个字,在场之人格外重视。 因着当年上妩帝姬降世,被国师灵犀子批命为天生邪骨。 帝后舍弃上妩帝姬,随她自生自灭在冷宫之中,才平息了神明之怒。 连绵数月的大雪也终将结束。 第116章 吃醉酒的小奶猫 不等渊帝开口,玖贵妃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自顾自言道, “因着阿妩是个小姑娘,饮不得酒水,臣妾为其备下了果酒,韶华那丫头格外喜欢,想来阿妩定然也是喜欢的。” 她话里话外都是好意,渊帝自是不能驳斥回去。 外加上,那果酒是上等葡萄酒,番邦每年也只进贡几小坛。 他不太愿意喝,全部送到玖贵妃那里,由她给各宫分配。 如今,他也想让上妩尝尝味道,反正他是听韶华在耳边唠叨过,那果酒如何如何好喝。 韶华比上妩只大上两岁多,花一样的年纪,想必上妩也会喜欢那味道的。 为此,渊帝应下玖贵妃的安排,“准!” 隐匿在侧殿里的几人,在听到渊帝答应后,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尤其是渊梓,他已经忍不住那股子躁动了。 刚才透过侧殿里的雕花楠木镂空隔板,看到萧阿妩的倾城舞姿,他已经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若一会能成事,他定是会好好感谢一番,自己的好皇妹与好表妹的。 很快殿内一排宫女献上果酒,她们每人托盘里各有一杯酒盏,酒盏不大不小,恰好适中。 只是让上妩不明白的是,为何六位宫女托盘当中皆有一杯酒盏。 里面盛满了紫红色的液体,难不成要她全饮下去? 她并未饮过酒,虽是果酒,但也害怕自己喝醉了去。 若是醉了,在宫宴上出了丑,萧长逸会不会更厌恶她呀? 小姑娘心思百转之际,不由得皱起了小眉头,煞是可爱。 许是渊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随即开口解释, “风调雨顺是个好征兆,这六六大顺亦是好征兆,果酒并非烈酒,不会惹人醉的。” 她语气格外温柔,完全不像刚才威慑他人时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的渊后,却也没有让上妩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荡起一丝波澜。 许是年幼时在冷宫里的经历太过深刻,又太过沉重,以至于上妩无法与帝后谈笑风生。 所以依照渊后所言,她需要饮进六杯果酒,才算完事。 上妩身后的三七与艾叶多有紧张之色,艾叶怕上妩喝不得六盏酒。 而三七多是忧心玖贵妃准备的果酒当中有猫腻。 刚才那老女人一副要吃了阿妩的模样,如今她会这般好心把酒水换成果酒? 就在三七欲要阻止上妩饮酒之时,上妩扭头,用眼神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她不愿给萧长逸招惹事端,这酒代表着的寓意太过沉重,自是推拒不得。 故而上妩端起宫人托盘当中的果酒,一饮而尽。 接着一杯、两杯、三杯……。 直到上妩欲要拿起第五杯酒盏时,却因端着托盘的宫女身子前倾,她又躲闪不及。 那杯酒水全然洒在她胸前。 果酒是番邦进贡来的葡萄酒,色泽鲜明。 为此,一片紫红色的酒水晕染在她的大氅之上。 其间,里头的锦鲤色衣裙也多有波及。 上妩当场不淡定了,她是极其喜爱三七送给她的这套锦鲤色衣裙的。 如今,上面沾染了污渍,她不停的用小手拍打着上面的污渍。 可是丝毫没有效果,反而晕染的面积更大了些。 小姑娘小脸上染了一丝着急之色,且眼中泛着泪花,撇着一张小嘴哭诉起来, “怎么办?阿妩的衣裙脏了,它脏了。” 三七与艾叶两人赶忙上前查看,三七不好当着外人的面,与上妩过于亲密,只能在一旁安慰着。 而艾叶拿起手中帕子,小心翼翼地为上妩拭去眼泪。 那名闯了祸的宫女,一个劲的跪地磕头求饶,其间额头已经见血。 但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额头碰触在地板之上,引得地板都留下丝丝血迹。 “求贵人开恩,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一声比一声凄厉,好似上妩不饶了她,她就要磕死在这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就连上首的帝后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自家女儿哭了,他们也不知如何下手去哄她。 渊帝膝下儿女不算少,但还没见他主动哄过哪位公主。 而渊后就更不用提了,上妩在她身边没待上几个月,就被丢弃在冷宫里。 像上妩这么大的小姑娘,她也不知该怎样哄她。 两人只能一个劲的干着急。 三七真是没法,小姑娘平日里是多腹黑沉稳的人呀。 不曾想几杯果酒下肚,就能逼得她现出原形。 那一张越来越红的小脸,足以明了一切,果酒把她给干趴下了! 接着上妩奶声奶气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央,“三七,阿妩要回府,阿妩不要待在这里。” 她闹腾得很,非要往三七怀里钻,要他抱自己。 好在三七机灵,将上妩一双胡作非为的小手给抓住。 他是真的怕了上妩了,虽说帝后在上妩出生没多久,就将她丢弃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可如今帝后所作所为,皆不像是对上妩一点情义都没有,反而对上妩透露出小心翼翼的爱怜之色。 要是上妩和自己纠缠不清,他保不准今日走不出这道宫门,就被帝后给处置了。 他大好的年华,可不能断送在冥帝大人的胡扯之间。 可刚才上妩与三七的举动多多少少让在场众人瞧了去,虽说三七躲得快,但这是在有人的情况下。 若是没人的时候,两人不知又当如何亲密呢? 渊帝知晓再这样下去,指不定那丫头会做出些什么呢? 故而他清了清嗓子,看着在场众人,语气十分不自然道, “小姑娘喝醉了都这样,想必诸位爱卿家的娃娃也这般闹腾。” 下首官员一听渊帝这话,当即明了他话中的意思。 能在渊帝手下讨生活,自是有着一颗玲珑心,因而一众官员齐齐附和。 与此同时,他们又想到自家女儿如萧阿妩这般大的时候,的确闹腾得很。 顿时望向上妩的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释然,不再揪着她酒后失态这件事不放手。 上妩头晕晕的,被三七制服住双手后,欲要挣扎。 不过试了几次,她终是泄了气,三七的力气太大了,她挣不开。 耷拉着小脑袋的上妩,这才注意到面前一直磕头的宫女,她嘴里还念叨着,“奴婢错了”这几个字。 第117章 道破阴谋 上妩小脑袋飞快转动,用仅有的理智,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这才倾身向前靠近那名宫女 ,“姐姐,你别磕头呀,都流血了。” 上妩想要扶起来她,怎奈何双手都被三七禁锢着。 故而转头吩咐了旁边之人一句,“三七你快将姐姐扶起来。” “奴婢身份卑微,称不起贵人一声姐姐,还望贵人给奴婢一条活路。” 宫女知晓,这酒水若是撒了,苍玹的风调雨顺也会受到波及。 世间无神明,自是不会真的应验吉凶,但重在在坐之人都信奉神明。 她知晓眼前贵人因着一曲十面埋伏,得了帝后青睐,求她救命是为上举。 三七不想管此事,但小姑娘都发话了,他自是不好再装作不知情, “起来吧,你冲撞了我家姑娘,然,我家姑娘心善,恕你无罪。” 很快,他眼眸微眯,脸上寒光乍现,嘴角微扬,语气中尽是讽刺, “至于别的,你莫不是求错了人?若想活命,倒不如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的强。” 三七并未觉得这名宫女心思深沉,毕竟她也是为了活命,才会求上妩开恩的。 但对于在场众人让他家小姑娘饮酒一事,多有怨言。 还求神拜佛,风调雨顺呢? 这么能,咋不上天? 说不定天上真的有神明,会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呢? 这里华丽万千,觥筹交错,但不知身在边关的将士如何严防死守呢?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当权者,乐在其中,而食君之禄的忠勇之士,皆是浮尘。 一将终成万骨枯,不是没有根据。 只是代价太大了,这条道终是一条血路,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听候封赏亦是万中之幸。 但若回不来,成了培育后起之秀的白骨一堆,当何如? 君侯将相徒手一个旨意,却要搭上那么多将士的血肉之躯,扞卫所谓的疆土故国。 何其可悲,亦是何其可笑? 世家权贵无需拼命,便能唾手可得一切权利与官位。 哪怕官拜三品,乃至往上更高的品阶,易如反掌。 而寒门子弟抱着一本书苦读数载,也得不到朝廷一官半职。 反而备受磋磨,世家公子一个不如意,便随意将他们践踏到骨子里。 而商贾贱民则更次之,他们身在最底层,连闲散小官都可唾弃他们。 但却从未反思过,朝廷年年征粮,是他们口中的商贾出粮最多。 朝中年年征兵,是他们口中的贱民拉去充数的最多。 这就是腐朽不堪的王朝,三七为生活在这里的人默哀,他们活的艰难又隐忍。 三七在想,若哪一日苍玹亡了,是不是这些个在坐之人都会埋怨神明无道? 将苍玹兴衰都寄托在神明头上,真的是对吗? 而将天生邪骨的名头安在上妩身上又对吗? 当初,上妩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一个婴孩能懂得了什么? 难道不是在经历了抛弃、背叛、欺辱、咒骂过后,才抹去她心中所有清明,造就出来所谓的妖姬祸事? 都说道法自然,因果轮回,皆有定数。 那些人怎么对上妩的,想必日后上妩会一一清算。 也不枉费国师灵犀子一席肺腑之言。 三七将一切看的透彻,只是他并不会言之于口,就算说了,也没人信服他的话。 那名宫女被看破心思,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但她还是不停的磕头,不知疲惫,似是魔怔般。 而场内一众人在听罢三七的话后,面色多少有些阴沉。 心里皆是对摄政王府内教养出来的侍卫的埋怨之意。 他们不曾想到,一个毛头小子,甚至可能都没有品阶,竟敢随意亵渎神明。 奈何渊帝不发话,他们自是不敢多言。 此刻,渊帝渊后哪里还有功夫理会殿内众人的心思,他们两人的心都扑在上妩身上。 刚才看着上妩哭,他们跟着紧张,如今看着小姑娘关心起来一个犯了错的宫女。 反而觉得大惊小怪了,小姑娘果然都是喜欢闹腾的。 瞧着上妩这般姿态,渊后心中蓦然升起一丝欣慰,看来萧长逸将她的阿妩养的很好。 否则,也不会保留她一颗清澈的心性。 萧长逸从不会在物质上亏待过上妩,但要说他将上妩养的好,纯粹是渊后自己这么想的。 上妩一颗心性,皆是三七无尽的陪伴里娇养出来的。 要说萧长逸教会了小姑娘什么,那也只能说,他给了小姑娘一颗腹黑阴鸷的心。 教会了她权谋算计,教会了她纵横天下,一招制敌。 这样的上妩固然好,可惜她终是萧长逸手中的一颗棋子,且还是不能舍弃的棋子。 没有自由,一生都活在束缚里,爱恨嗔痴于她而言,就如同一场镜花水月。 虽然终有消失的一日,可带来的痛彻心扉之感,只会越演越烈。 折磨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说走到最后的上妩还有什么,或许只剩下一身杀戮,满身孽债。 在三七不察之际,上妩一把挣开他的大掌,往前爬去。 像极了小猫崽,不过两步之远的距离,她就来到宫女身侧。 睁着一双稚嫩,却又不失灵动的眼睛,看着眼前宫女卑微如尘。 上妩被酒劲冲昏了头脑,她也就放纵本心, “姐姐,莫要再给阿妩磕头了,明明不是你的错,是它的错,阿妩都看见了。” 说话之间,上妩摸上那宫女的右手,胡乱摸索了一会,竟然从那宫女手臂上拔出一根银针。 银针极细,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三七见上妩观察入微,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上妩自从服用了灵蟒蛇胆,恢复了其余几感后,她的五感异于常人,敏感的不像话。 估计是小姑娘早就看清了来龙去脉,又借着如今的酒劲,将此事摆在明面上。 很快,耳畔又传来小姑娘稚嫩的声音。 “阿妩找到了,是银针作怪,阿妩看到那位姐姐将银针射入姐姐体内,所以姐姐才没有端稳托盘。” 此话一出,身后那名还未来得及献酒的宫女当场跪地,嘴中狡辩,“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先前一个劲儿求饶的宫女,在见到那枚银针后,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是遭人算计了。 她本是心细之人,做事从不会毛躁。 第118章 青衣之死 但不知刚才为何感觉手臂脱力,这才将托盘往前边倾斜过去,铸就大错。 而事实摆在这里,容不得她不信,确实有人陷害她,而且还是和她十分要好的姐妹青衣。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不断向贵人磕头的青衣,嘴角忍不住的哆嗦,终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头,叫做青衣的宫女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冤枉。 且还学着刚才那名犯了错的宫女一般,“砰砰砰”的往地上止不住的磕头。 好似上妩真的冤枉了她一般。 “住口!”三七听不下去,猛然冷声呵斥。 再这么下去,上妩指不定会被安上一个胡乱构陷宫女的罪。 三七压下火气,一双戾眸盯的青衣发寒。 吓得青衣连磕头的动作都忘记了,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的俊美男子。 “我们家姑娘从不会说谎,她一双眼睛,比扶摇九万里的苍鹰还要锐利几分,你敢质疑?” 三七语气格外肃穆,让人质疑不得。 接下来上妩一席话,让在场众人都信服了三七的话。 上妩一只小手指着上首渊后的位置,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真诚,对着旁边的三七天真道, “三七,阿妩看见娘娘…隐藏在青丝下的白发了。”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向上首渊后看去。 唯见渊后神情多有慌张,很快便有宫人重新布上屏风,阻挡底下的视线。 屏风后,渊帝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渊后,丝毫没有移开的打算。 他在控诉渊后,宁愿寿数折损,也要为上妩占卜卦象。 她可曾为他着想过,他想要与她一世相伴。 不愿她在卦象当中苦苦求索,这违背天道的事情,终归反噬在她自己身上。 想到这些,渊帝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害怕,他怕渊后真的离他而去,那是他不想见到的。 但一边是亏欠良多的幺女上妩,一边是与他仍在怄气的渊后。 若要从两人中选一个,他只能舍下上妩。 他是帝王,可以有无数多个女儿,但渊后却只有一个。 他决不能容忍她先自己一步离去,绝不! 渊后见渊帝看她的目光变了又变,最终布满阴沉。 她心中也明白,渊帝这是在怪她。 但她只是想赎一身罪孽,不想余生活在痛苦当中。 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为世人惧怕的妖姬,杀人如麻的邪骨,她不能允许。 就在两人用眼神较量之际,上妩这头可没消停过。 她指着一个又一个的官员,毫无遮拦的说出了他们隐藏在身上的物件。 直到最后,众人皆心惊胆战。 怕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再说出什么没把门的话。 因而,赶忙将目光看向那眉眼如画,泛着冷光的侍卫,他们看人脸色行事惯了。 自是明了,那被渊帝新封的永安郡主,极其信赖她身旁的侍卫。 三七看着一众大人吃瘪的模样,多少有些佩服起来萧长逸养出来的狼崽子。 就算醉的不省人事了,还能干大事。 此时,少不得他一阵崇拜之色,心中暗自给上妩竖起拇指,“冥帝大人就算吃醉了酒,也是神助攻呀!” 得了,这下容不得他人不信了。 这萧氏阿妩并无虚言,那名唤青衣的宫女包藏祸心,当诛。 此事本该大事化小的,怎奈何牵扯到苍玹根基,无论如何都消不了众人之怒。 渊帝见事情明了,当堂审问那名宫女为何这般做? 青衣也只是一口咬定,看不惯与自己一同献酒的宫女,这才出此下策,欲要将她除之。 不管真假,渊帝都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他知晓宫闱之事错综复杂,动一发而牵全身,及时止损才是上上之举。 因此,他下令将那名故意陷害他人的宫女,给拖了出去施以极刑。 过程中青衣不断叫嚷着求饶,但却被玖贵妃让人给堵了嘴。 这场宫宴本就是她着手操办的,如今出了这等子事儿,她难逃其咎,故而她此举并不唐突。 只是众人想不到的是,玖贵妃心中知晓,那名拉出去的宫女是韶华特意安排的。 她若是不先一步堵住那宫女的嘴,想必此事受到牵连的会是她的女儿。 此事告一段落,宫宴很快再次恢复如常,渊帝一声令下,让底下的臣子不必拘谨。 此时,众人攀谈声响起,处处都是敬酒的场景,嘴里还说着恭维的话。 外加上,有殿中央卖弄风姿的舞姬助兴,倒是格外热闹。 上首,渊后斜睨了渊帝一眼,渊帝与渊后多年夫妻,自然知晓她的心思。 但他也有他的思量,世家权贵他的确需要顾及,这件事明摆着有人作妖。 但他还真不敢去查,因为他将一切看的透彻。 就是因为太透彻,以至于他需要顾及良多。 若迈出今天这一步,前面就是万丈悬崖。 渊帝只以为此事是玖贵妃所为,却不知玖贵妃是按照韶华的指示行动的。 很快宫人又准备了一盏酒水,三七知晓推脱不掉,他也只能哄着上妩将剩下的两杯饮尽。 上妩刚饮完酒水,渊后身边的嬷嬷来到了她跟前。 此人是彦嬷嬷,在渊后身边多年,平日里待人严肃惯了,从不会对人言笑。 不曾想,今日她竟会对着一位刚被渊帝册封的郡主,露出了少有的温和与谦卑神色。 将这头情况尽收眼底的是珞妃,她瞧见这副场景,越发的兴奋起来。 看来她儿子没选错人,彦嬷嬷代表着渊后,如今她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显然是渊后允许的。 那萧阿妩果真厉害,不仅得了帝后的信赖,且随手一曲十面埋伏,就能惊艳四座。 以她对宫中编目乐曲掌事的了解,此舞多半是要位列乐谱集的,这是多大的荣耀。 任凭韶华公主拜了哪位娘子为师,都不及萧阿妩分毫。 珞妃心里得意的很,她现在无不是祈祷,今夜儿子可一定要成事呀! 但她好似忘记了,上妩就算过了今夜,也才不过十三岁,且还是虚岁。 要是真的被渊梓得逞,想必无需渊帝出手,那被百姓惧怕的煞神都能一剑了结了渊梓。 更何况,上妩并非是莫家遗孤,而是渊梓的亲妹妹。 这般违背纲常,是个人都要给他来上一剑。 第119章 风雨欲来 这头。 彦嬷嬷与上妩寒暄了几句,方才让身旁的宫女莲儿,领着上妩到一处偏殿去换衣裙了。 上妩走的时候有三七与艾叶跟随,两人不敢让上妩单独去,生怕出个意外。 等走了约莫着两刻钟,才到了一处偏殿,此处并未有什么人,十分清幽雅致。 上妩见到这方殿宇,莫名有些心乱,但依照她如今吃醉酒的情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莲儿倒是先一步开口了,她嗓音恬静,十分好听, “此处是朝阳殿的一处偏殿,并没有侍卫把守,不过却无人敢来这里,只因此处被渊后下了封令。” “朝阳殿,好名字,像太阳一样,暖暖的。”上妩瞧了眼偏殿上的牌匾后,眼中盛满了星星,不假思索,乐呵呵道。 就在上妩言罢,艾叶才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家姑娘并未准备其他衣裙。 这要是换衣裙,该拿什么换,也是怪自己,竟什么都没有给姑娘准备, “姐姐,我们此次进宫匆忙,并未给自家姑娘准备衣裙,如今……” 莲儿跟在彦嬷嬷身侧,自然通透得很,她看出了永安郡主身边这位侍女的为难,故而开口打断她的话, “不必担心,彦嬷嬷之前已经知会过了,朝阳殿内的衣裙供永安郡主挑选。” 话至一半,莲儿带上了为难之色,她望了一眼三七,斟酌着开口, “只是…,永安郡主身边的这位侍卫需得在此等待。” 三七虽不知这方殿宇内为何会有女子的衣裙,但见眼前渊后身旁的宫女,刚才说此地是被下了封令。 这下了封令的地方,算是安全的,说明里边不会有人,且里头的衣裙不会是常被人穿过的。 虽然不能确定是崭新的,但也能让上妩少受点罪,若不换下打湿的衣裙,指不定隔天就得生病。 他可不想看到小姑娘生病,娇气的很,吃个药都得他哄上好久。 外加上有艾叶跟在身旁,他十分放心。 很快,艾叶搀扶着上妩,跟随莲儿的脚步进入了偏殿。 偏殿内生着炉子,十分暖和,根本不像是个没有人住的地方。 不过艾叶不敢问出口,她怕给姑娘惹麻烦。 既然人家都说了,此处被下了禁令,她若再上赶着去问为什么。 一个不好,可能就会卷入宫闱之事,她自是不会如此蠢笨。 上妩与艾叶在外殿候着,莲儿则是进入左侧内殿拿衣裙去了。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她便回来了。 手中还捧着一袭水墨色长裙,长裙下面还叠放着一件火红色大氅。 艾叶从莲儿手中接过长裙,给上妩换上。 其间上妩嘟着一张小嘴,十分不乐意,口中还哼唧着,“不要换,阿妩不要换。” 小姑娘十分爱惜三七送给她的衣裙,为此多有抵触。 就在艾叶欲要诱哄着她脱下弄脏的衣裙时,余光一眼,瞟见窗口有一黑影晃动,她瞬间警觉起来。 将衣裙一把丢给旁边的莲儿,闪身追了出去。 莲儿还没回过神,艾叶早已破窗而出,不见了踪影。 她心知有事情要发生,故而连哄带骗的给永安郡主换上准备好的衣裙。 等一切做好后,她正要带着醉了的永安郡主出去时,却被人从身后打晕,闭眼没了知觉。 此时,晕乎乎的上妩看着倒地不起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她只见自己眼前站着一名黑衣劲装的男人,男人蒙着面,她看不清容貌。 不等她开口询问,那人一个闪身来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打晕了过去。 失去知觉之际,她察觉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当中,想要反抗,已然是不可能了。 黑衣人见小姑娘晕过去了,随即将人放置在内殿的床榻上。 内殿之中,烛火唯有一根,被搁置在梳妆台上。 通过微弱的烛光,他打量起内殿的格局,其他的摆件都没有,独独有很多个架子。 而架子上全是衣裙,依照尺寸,像是给一人做的。 且还是按着年岁的增长,每年换季时节各有两套。 光是看到这些,都有些惊悚,不敢让人直视。 此处虽是禁地,却日日有人打扫,为此十分整洁,根本不像是没人住的地方。 因而有了一丝人气,也不至于在看到那些华丽的衣裙后,吓晕过去。 黑衣人不敢耽搁,他重新回到外殿,拿了一旁架子上的月白色大氅,想也不想的走至窗边。 他将窗子向外打开,放了一人进来,自己则是识趣的翻窗越了出去。 他并未在此处停留,而是将手中的衣裙披在自己身上,很快与暗夜融为一处。 …… 在偏殿不远处候着的三七,等的有些急促了,他不知换个衣裙需要这么久? 但也不好进去催促,毕竟男女有别,他还是莫要污了上妩的名声好。 脚上随意踢着路边的鹅卵石,显现出来了他的不耐烦。 不过须臾之间,他察觉耳畔一道响动,不由得抬头向声音所在的方位望去。 他见到一道白色身影,远远望去那道身影披着的大氅,是他为上妩准备的。 他绝对不会认错,因为大氅后肩处绣着一株曼珠沙华。 妖艳似火的红,欲要焚烧万物,绽开在那道身影背后。 很快与暗夜融为一处,却引起了三七的疑惑。 他明明记得上妩是进了偏殿的,怎的会从里边出来? 不过他怕上妩会出事,也不敢耽搁,很快跟了上去。 三七以前在夜里就是个睁眼瞎,但吃了非流调制的秘药后,已经能在夜间来去自如了。 不过比起一般人还有些差劲,就是因着这一点子差劲,才让他一个内力深厚的人着了道。 三七追至御花园处,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这才惊觉中了计。 一招调虎离山,思及此,他寻着来路返回先前的那处偏殿。 …… 一处建造在太液池畔的高嵩楼阁内,不见一盏烛火,漆黑一片。 但正是这般景象,才好叫人不会生疑,更不会想到此处有人欲图祸事。 一男人单膝跪地行礼,手里捧着一件月白色大氅,“公主,属下拿到了。” 不难看出,他就是引三七到御花园的黑衣人。 他叫漓修,是韶华公主的近身侍卫,武功与宫内金吾卫首领不相上下。 韶华并未接过那条大氅,而是看向地上跪着的漓修,表情似有些不耐烦,“为何这么长时间?” 第120章 设计萧长逸 “属下被永安郡主身边的侍卫跟的太紧,甩开他花费了些功夫。” 漓修双手略有颤抖,但面上冷漠如常,恭敬回话。 漓修太了解眼前的韶华公主了,别看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实则她的骨子里尤为阴狠,与玖贵妃不相上下。 折磨人的法子多不胜数,若要有一点不如她的意,她随时都可叫人受尽酷刑。 自己背后满身的针眼,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些针眼被撒了盐水,几乎从未愈合过,夜夜还要忍受背部带来的痛苦。 许是韶华公主伪装的太好,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极其温和善良的少女,从不与人发脾气。 一旁的杜婉玉似是察觉到了韶华周身不一样的气息,不过她并未多想。 只是觉得依照韶华这个蠢才的性子,怎会有这等子骇人寒气? “公主,别在磨蹭了,我的侍女刚才来报,说摄政王朝着琉璃殿这边赶来。” 说话之间,杜婉玉还往楼阁之下望了一眼,倒映在眼眸里的景象,是冰冷刺骨的池水, “下方就是太液池,摄政王必然要经过此处,你还是先装扮一下吧!” 韶华听了杜婉玉的话后,看向杜婉玉的目光里盛满了佩服,语气柔软细嫩道, “婉玉,你猜的果然准,摄政王真的来宫里了,父皇去请他,他都不肯来,没想到这时候竟来了宫里。” 杜婉玉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哪里是她猜的准? 自打萧阿妩进入琉璃殿的那一刻,她就着人去宫外探查消息了。 这才知晓萧长逸的行踪,先一步安排好这场谋划。 “婉玉,你说穿上它真的有用吗?”韶华指了指漓修拿着的大氅,转而问向有些愣神的杜婉玉。 杜婉玉回笼心神,耐心解释起来,“公主,依照我探听的消息,摄政王极其宠爱萧阿妩。” “而萧阿妩最喜爱穿月白色大氅,且她的每一件衣裙上都绣着一朵奇异的花。” 杜婉玉语罢,韶华似是见到了什么,惊叹出声, “婉玉,你还别说,真的有一朵花,它这般艳红,似火一般欲要将人灼烧。” “你说它是什么呀?”复又满脸疑惑看向杜婉玉,似是要她解惑。 杜婉玉十分为难,语气里尽显沮丧,“公主,恕婉玉愚笨,我也不曾见过这样的花。” 见杜婉玉不知晓,韶华不知是否有心让她难堪,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入杜婉玉耳中。 “要是芸薇在就好了,她是苍玹第一才女,定然识得这花。” 此话一出,杜婉玉隐匿在黑暗中的半张脸扭曲到极致。 似乎恨透了陆芸薇,又似是要将韶华生生撕碎了去。 不管是哪种情绪,她都需要消退下去,否则被韶华瞧见,她的下场不会好到哪。 不外乎别的,只因她有一个玩弄人命的母妃,以及一个连渊帝都撼动不了的外祖一家。 不一会,杜婉玉将大氅给韶华披上,复又将她满头珠钗给卸下。 这一系列过程,漓修都是背过身去的。 他只是个侍卫,卑贱如泥,不能冒犯主子,自是看不得韶华公主在自己面前散下青丝。 女子青丝何其珍贵,而女子若要散发,也只能由她未来夫君见之,漓修自是无福消受。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无权干涉,他的使命只需让韶华公主不受到伤害即可。 且此事,韶华公主已在暗中知会了玖贵妃,他并不担心韶华公主行事,而牵连到自身。 等为韶华收拾妥帖后,杜婉玉似是不放心的又提醒了韶华一遍计划, “公主,你一定要记得,将此事推到八殿下身上,否则此事暴露,陛下自然会问罪,到时候你我都会受到牵连。” “放心。”韶华满嘴答应着。 不过只一瞬间,她脸上露出为难神色,“只是如此一来,皇兄定然受到牵连。” 杜婉玉见韶华犹豫不决,随即将手轻轻搭在她肩膀处。 她一双带着不容退步的目光直直看着韶华,一字一句道, “公主,听婉玉说,八殿下之事怪不得我们,是他鬼迷心窍。” “再者,他玷污了永安郡主,百死难赎其咎,摄政王是不会饶了他的。” 杜婉玉语气里的漠然,被韶华听进耳里。 她一直都知晓杜婉玉与陆芸薇都不是蠢笨的,反而两人聪明的很。 这聪明里还带着阴狠,是她喜欢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帮到自己。 一些不好做的事情,一些不能当的恶人,全由两人来。 她则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韶华公主。 不,总有一天,她母妃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渊后。 到那时,她是俯仰众生的帝姬,不必向任何人低头。 思及此,韶华掩埋下野心,复又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瞧着杜婉玉, “可是,婉玉,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对永安郡主太过残忍了些,她的年岁比本宫还小上两岁的……” “公主,没有可是。”杜婉玉知道时间不等人,她当即打断了韶华的话。 复又压了压情绪,语气中渲染出无尽的紧张气氛, “摄政王极其宠爱这位永安郡主,而永安郡主与摄政王并无血脉联系,就算永安郡主称他一声小叔叔,但那都是假象。” 韶华听了杜婉玉的话后,心里也思量起来,她本就怀疑永安郡主的身份。 既然永安郡主是莫家遗孤,为何又要称呼萧长逸为小叔叔,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虽,外界并没有质疑什么,且也不敢质疑萧长逸分毫,但这终将是个隐患。 那永安郡主国色天香,不过才十二三岁就已经媚骨天成了,一脸子狐媚相。 她不相信萧长逸没有私心,不起歹念。 借渊梓之手,除之,正合她意,只是面子功夫她还要做给杜婉玉看的。 否则,杜婉玉定然认为她是个蛇蝎,那她在外界积累起来的善良天真就倾覆了。 劝说好韶华后,杜婉玉与漓修便离开了阁楼,独留韶华一人在此。 漓修并不担心韶华会出事,韶华自小就会凫水,太液池水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只是现下是最冷时节,池水刺骨得很,想必她会吃些苦头,但自己一个侍卫又不能说些什么。 只能看着这一场算计,一场足以把摄政王拖下水的算计。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韶华真的瞧见了那抹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不做迟疑,一个猛冲从阁楼上掉了下去,很快没入池水当中。 她使劲力气,作出不会凫水的模样,大喊救命。 第121章 以清白下注 此处并无什么人,今日宫中举办宴席,大多数人都侍奉在琉璃殿。 为此,韶华的叫喊声十分大,她并不怕救她的人会是侍卫。 与此同时,阁楼临水而立的对面,萧长逸将一切尽收眼底。 在小姑娘坠落阁楼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然瞧见她大氅上的那抹艳红了。 青丝遮住了小姑娘的容颜,他虽没瞧见她的正脸,但显然是他的小姑娘。 由于他担心小姑娘会出事,故而没有停留。 一把摘下身上大氅,想也不想的跳入了太液池里,向着小姑娘所在的方向游去。 夜玖随手接过萧长逸的大氅,心里泛着嘀咕,主子这是有多开放,不知道女子明洁最是重要吗? 这都还没弄清那池中女子是谁,就这么跳了下去,一会指不定有什么腥风血雨等着他呢? 一语成谶,大多说的便是如此了吧。 而这头,杜婉玉将自己的头发与衣裙都弄乱。 复又一股脑的冲进琉璃殿,哪怕侍卫有心要拦,也抵不过她速度之快。 外加上,她是渊后的侄女,侍卫们自然不好与之动手。 就这样,杜婉玉闯入了琉璃殿,在场之人丝毫没有防备,皆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不等渊帝发怒,她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向上首施以一礼,这才语气焦急道, “陛下,韶华公主不小心掉进了太液池,还请陛下派人去救她。” 最先起身的是玖贵妃,她虽已经知道韶华的计划。 但一听自家女儿掉进了太液池,一颗心火急火燎的, “什么,韶华掉进了太液池?” 她语气里全是惊慌,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杜婉玉,逼问出声, “她的侍卫呢?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韶华掉进水里?” 声音尖锐刺耳,完全失了风范与体统,惹得众人沉默不语。 他们知晓这是天家的事,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 此时,上首渊帝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真是没眼看玖贵妃这副模样,与市井之徒有何两样? 渊后见他吃瘪的表情,有些想笑,不过良好的教养,让她不敢笑出声来。 只能用帕子捂住嘴偷笑,笑不露齿,她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与玖贵妃这种泼辣的性子完全不同。 许是当初因着这一点,渊帝才会甘愿娶她为后,对她情根深种。 哪怕她终日不理后宫庶物,顶着外界压力也不曾将她废除。 此事一出,这宫宴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 帝后遣散众人后,便迈着步子去了太液池。 其间跟随了不少宫人,还有一些欲要看好事的妃嫔。 然,杜家一脉,以及陆远之都在行列之中。 不外乎别的,只因杜婉玉是韶华的伴读,杜家置身事外不了。 而陆远之是个外男,又不曾娶妻,他本不该在此处的。 奈何今日本就是一场局,玖贵妃提前让人知会了他,一起跟着来。 这才有了如今的情况。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太液池赶去,等到场的时候,池边已然围了许多人。 众人见帝后亲临,赶忙让出一条路来,纷纷跪地行礼。 渊帝无心让他们起身,故而他们也就这么一直跪着。 让出一条道后,帝后最先看到里头的光景。 此时萧长逸与韶华皆是全身湿透的模样。 饶是如此,萧长逸一身寒气,却是让人忽视不得。 但因着此事关系到皇家颜面,帝后又不得不管。 不等帝后开口,玖贵妃掠过众人,冲到韶华身前。 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丝毫没有在意,韶华全身上下脏污不堪的样子。 随之而来的是,玖贵妃的哭诉,“我的韶华,你这是怎么了?” “母妃,韶华没事,是王爷救了我。”韶华忍着冷意,哆哆嗦嗦的开口道。 其间,她还忍不住偷瞄了萧长逸几眼,复又低低垂下眼帘。 不过她脸颊上泛起的娇羞模样,是个人都看的明了。 玖贵妃知晓现在不是安慰女儿的时候,故而放开她,随手解下自个的大氅,给韶华披上。 等做完这些后,玖贵妃才看向立在一旁的萧长逸,语气似是万般感激, “原来是王爷救了韶华呀,本宫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萧长逸懒得理会她,他直直盯着渊帝看,看的渊帝直发虚,这才出声逼问,“她在哪里?” 他怕渊帝有心隐瞒,因而先一步开口,将自己的猜测摆在明面上,“她出事了,本王能感觉得到。” “刚才阿妩的衣裙被宫人不小心弄脏了,本宫让人带她去了朝阳殿,换件新的。” 这话出自渊后之口,渊后虽知朝阳殿那块无人到访,安全得很。 但瞧见萧长逸神情慌张,她也不敢保证什么了。 就在萧长逸听见朝阳殿这几个字后,随手指了位渊后身边的宫人,冷声吩咐道,“带路!” 语气中的威严,听的人止不住发寒。 那位被点名的宫人心里也跟着打鼓,但还是强压下害怕,欲要带路。 不过,不等萧长逸抬步跟上,身后之人作起了妖。 “王爷这是要去做什么?难道你是不打算管这件事情了吗?” 夜玄与夜玖两人见玖贵妃欲要靠近萧长逸,随即拔剑指向她。 萧长逸将目光猛然射向那对自导自演的母女,嘴角擒起一抹嘲弄,语气戏谑道, “不过是个浪荡女,要本王将话挑明吗?” 韶华被这话刺中了心脏,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骤停。 但她不容许萧长逸这般看她,声嘶力竭的辩解起来, “不是这样的,韶华没有,王爷你要相信韶华,韶华的确不知这大氅是永安郡主的。” “韶华在寝殿里待着烦闷,就想着出来走走,怎奈何外间寒凉,身边宫女怕冻着本宫,这才回去拿大氅。” “可不等宫女回来,便碰到了八皇兄,他见韶华衣衫单薄,就将他手中的大氅给了韶华。” 小姑娘话语之间,打着哆嗦,一下又一下,让一众人心疼极了,接着又听她解释起来, “韶华本要推辞,可身子实在冷,这才没有推托。” “刚才不过是兴致来了,登上阁楼欣赏宫外烟花,脚下没注意,踩到一截蜡烛才掉进了太液池。” 第122章 感受到上妩的深渊 这话让人听了,止不住的唏嘘,太液池里的水有多冷,谁人不知? 想来,韶华公主也不会为了构陷摄政王,自己往水里跳。 最后,只见韶华还不忘补充句,“韶华真的没有欺骗王爷。” 少女一张稚嫩白皙的小脸上全是泪珠,惹得萧长逸心烦的很。 她这番说辞,在渊帝没来之前,就已经说了不下三遍了。 不过当时,他只顾着忧心上妩,硬是丝毫没理会她。 如今见她这般神色,萧长逸不过是个凡人。 他想,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不该用如此深沉的计谋来算计他。 外加上,这韶华公主待人温和惯了,从不与人结怨,永远都是一副善良的样子。 这样的人,自是不敢用自己清誉来构陷他的,他动摇了。 抿唇不语,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着,他似是在衡量,终是有所松动,“毁了公主清誉,本王自然会负责。” 不等韶华开心,萧长逸冰冷的话语直直射入在场众人耳里, “但也是在找到阿妩过后,若是阿妩出了事,本王不管蛇神马面,定要搅得宫闱大乱。” 丢下这句话,萧长逸不再停留,随着宫人的脚步快速去了朝阳殿。 帝后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一并跟着去了。 独留韶华与玖贵妃等人在此处缓和情绪。 “母妃,你说摄政王会不会查出来此事……” 玖贵妃立即打断她的话,复又看向四周,瞧见没人,才放了心,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提点, “你这丫头没个把门,这事只能烂在肚子里,再说,这是杜婉玉的主意,与你有什么关系?” “若是真的查出来,你就将此事推到她身上。” 韶华见玖贵妃这般说,终是放下了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脸上显现出喜色。 玖贵妃瞧见自家女儿这副样子,也知晓她心中所想。 韶华喜欢萧长逸,她这个做母妃的自然知晓,本来她也没抱有希望韶华嫁给萧长逸。 毕竟,萧长逸到如今年岁了,还不娶妻,不知道有什么隐疾呢? 没想到今日这一局,她马上就要成为萧长逸的岳母了,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却被杜婉玉一招算计,全然实现了。 看来杜婉玉此人并非善茬,她找机会得给韶华提点一番,莫要着了那人的道。 …… 这头,朝阳殿外。 珞妃身旁跟着一位宫女,两人躲在偏殿的一处梅林里。 此地隐秘的很,而且地势好,能看清楚来往道路上的情况。 珞妃现在一颗心激动的不得了,只要她儿子能成事。 之后再顺理成章的娶了永安郡主,萧长逸自然而然会助她儿子夺权。 只是令她想不到的是,平日里没什么人来的禁地,一时间却来了好几个人。 其中走在最前头的是萧长逸,他身后跟着两个肃杀成性的侍卫,腰间都配着把剑。 剑未出窍,但已经将珞妃吓得不知所措了。 她一双手死死抓着身旁宫女的手臂,抖如筛糠,却也不忘加注力气。 惹得宫女疼痛不已,但她始终不敢出声,怕一个响动,引起那边带着杀气的几人注意。 就在两名侍卫的后方,还紧赶慢赶的跑来了一位宫人。 待珞妃看清那宫人的模样后,她顿时有了底气。 那宫女是渊后身边的人,想来有此人在,萧长逸定然不会把此事遮掩过去。 此事只会越捅越大,她的儿子是娶定永安郡主了。 珞妃怕待会儿帝后跟着一并来了这里,故而,很快与身边的宫女离开了此处,回了自己的寝殿。 想着一会儿再假装不知情的模样,来祈求渊帝原谅渊梓的过错。 珞妃离去没多久,渊帝一行人也来了,等他们欲要进入侧门时。 不曾想,一声不容违背的嗓音响彻云霄,且还带着丝丝嗜血的疯狂。 “尔等若要踏入这道殿门,本王立誓,定要将他扒筋抽骨!” 这记声音被萧长逸加注了内力,就连立在他身后的夜玄与夜玖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先前带路的宫人直接被这道声音波及了肺腑,后又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萧长逸挺拔如松的背影显现在众人面前,看似挺拔如松,实则他双手颤抖,久久不敢推开面前的殿门。 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面对殿内的情形,最终一把将殿门打开,大步踏了进去。 独独留下一句话,“守好此处,谁都不许放进来!” 这话是吩咐夜玄与夜玖两人的,虽然帝后亲临,但也挡不住他们家王爷的一记命令。 哪怕用命去死守,也值了。 为此,两人握紧手中利剑,目光却是看着侧门处的一众人。 渊帝见此情形,多有怨言,何时做皇帝如他这般?被一个毛头小子骑在头上。 但他心知,此时不是管这个的时候,如今殿内不知是怎样一个情形。 刚才萧长逸的话历历在目,他不敢往里闯,其他人自然也不会闯。 而渊后与渊帝的心思不同,渊后能占卜人世,自她靠近这方殿宇的那一刻,便已经察觉殿内的人在抵触外人的进入。 她很想进去,但也知,有夜玄与夜玖两人在,她万万是闯不进去的。 为此,只能自顾自着急。 她与渊帝迈步进入了侧门,其他人跟随其后,一众人在院内等着。 他们不知里头的情形,但见萧长逸刚才的举动,想来里头不会平静。 除了帝后,就只剩下陆远之一人,会为上妩担忧的吧。 而其他人多则是为了看好戏。 …… 萧长逸一双腿迈进殿门口的那一刻,他察觉到空气的异样,浓郁的血腥味怎么也挡不住。 他通过步凌音的气息,刚才走至殿门口的那一刻,感觉到了上妩的绝望。 与其说是绝望,倒不如说是深渊。 他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陷入深渊当中? 萧长逸无心理会外殿架子上的衣裙,他一颗心全然放在上妩身上。 几步上前,一把推开内殿的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双目被满地的鲜血尽染苍茫。 第123章 魅阴有双面 上妩则是趴在血泊当中,她眼中尽是红色幽光,显然没了自我意识。 她身上的水墨色衣裙早已被撕成了碎片,如今身上唯有一件火红色大氅,要掉不掉的挂在她肩膀处。 萧长逸已经分不清,那大氅上入目的红是用鲜血染成的,还是它本就是红色。 裸露在大氅之外的肌肤,是斑斑点点的痕迹,萧长逸虽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但他身为男子,懂得自然要比上妩这么一个小姑娘多。 他看到那些痕迹,欲要将伤害她的人凌迟刮骨,剁成肉酱的心都有了。 终是支撑不了,身子脱力,猛然双膝跪在地上,地板上的血迹喷溅了他一脸,他也丝毫不在意。 若是常人,这般一跪,想必一双膝盖也不用要了。 看来萧长逸是真的怒了,这一怒不知又要引起多少风波,又要多少鲜血去摆平? 上妩似是注意到他,小姑娘支撑着手臂,向萧长逸所在的地方爬来。 其间,大氅因着她的动作,脱落在地板上,不过她并未在意这些,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在爬到一处时,她察觉手边触及到了什么东西。 抬眼之间,原是一个挂着衣裙的架子,这架子似是惹了她不悦。 她猛然用力,将它往旁边一推。 就是这么一推,架子上的衣裙散落在地板上,很快染上血迹。 而隐匿在架子之后的东西,此刻赫然呈现在萧长逸视线当中。 那是一具不着寸缕的尸首,被榨干全身血液的尸首,显然是干尸。 极其惊悚,好似一把火下去,那干尸便会消散于世间。 干尸的眼睛、鼻子、耳朵、头发,乃至下半身的东西都被砍了下来,一一摆放在他的身体上。 下手之人狠辣至极,似是就要这副效果,欲要让人欣赏这盛宴。 虽然脸上糊满了血,不过萧长逸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是渊帝第八子,渊梓。 上妩瞧着眼前之人盯着那副干尸,其间不曾移开视线,显然他很是喜欢呢。 故而,她像是献宝一样,指着不远处的东西,满脸天真的望着萧长逸, “吾杀的,你喜欢吗?吾把它献给你。” 语气没了稚嫩,有的只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惊悚,以及想要离开她的渴望。 但萧长逸不同,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发一言。 许是小姑娘刚才的话让他太过吃惊,他完全不能反应过来。 上妩见他不言语,小脸故作失落,垂下眼帘,喃喃道,“你不喜欢,可是吾只有这个。” 这一刻,萧长逸眼里满含心痛,看着眼前满身痕迹的小姑娘,他已经不知该怎么做了。 很快,上妩鬼魅的声音又响起,“既然你不喜欢,那吾再给你找个好的,也是,它这么恶心,吾也不喜欢。” 说到最后,上妩小脸一皱,好看的眉眼上也染了一丝愁容。 不等萧长逸反应,她又自顾自言道, “尤其是它刚才压在吾身上,满身的恶臭味,还有它在吾身上留下的痕迹,吾都不喜欢,不喜欢。” 好似只要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就让上妩陷入更深的恐惧当中。 她终是忍受不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在内殿之中,“啊……” 院内众人也听到了,他们虽想要知道发生了何事,才会让人发出这般声嘶力竭的叫声。 但也没有胆色往里头闯。 现如今,帝后一颗心都不淡定了。 他们跟着云里雾里的,奈何被萧长逸拦在殿外,不知发生了何事,也只能暗自担忧。 此时,院内出现了一人,正是被漓修支走的三七,他是一路飞奔过来的。 当他知晓中了计后,本来要按原路返回,怎奈何途中迷了路。 若非路上遇到了一位宫人,他如今还在不知名的宫殿周围绕圈呢? 刚才那一声惨叫,他也听到了。 紧接着背后曼珠沙华不过瞬息之间,已让他全身青筋暴起,血管膨胀到欲要炸裂的地步。 他便已然知晓,上妩出事了,与以往不同,这次好似连他自己都要魂飞魄散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强撑着身体来到殿门口。 夜玄见三七欲要硬闯,他随即出声提醒,“主子说了,谁都不能进!” 冰冷的话语打在三七身上,像是浮毛,轻飘飘的,不会引起丝毫波澜。 “三七,你难道要与我比试?”夜玄见三七并未止步,因而提高音量。 三七苍白无力的俊脸上,被怒火覆盖,欲要灼烧周遭一切。 他是那么的决绝,“让开,谁若拦我,必诛之!” “那就试试。”夜玄见他死不悔改,也懒得和他多说。 如今三七虚弱不堪,显然连夜玄一招也接不下。 夜玖有些犯难,但主子的命令不可违,这也是他为什么没去阻止夜玄的原因。 就在夜玄欲要把剑指向三七之时,三七背后显现一人。 只见她步态稳健,眉目张扬,眼里含着一丝幽暗,直直盯着夜玄看,默不作声。 三七见夜玄愣神,不明所以的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跟随他的目光扭头看去。 他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那个给自己指路的宫女,也是在琉璃殿上被人陷害的宫女。 她磕出血的额上已经结痂了,本就黝黑的一张脸,因着这些血痂越发的难看了。 殊不知,三七眼里的她与其他人眼中的她,是完全不同的。 别人眼中的她,极致诱惑,妩媚风情不在话下,而三七眼中的她,妥帖贴一张包公脸。 魅阴自动忽略三七的打量,理了理耳边发丝,妖娆至极道,“还敢打,你是嫌自己命长?” 三七并未理解魅阴话里的意思,反而觉得她挡了自己的路,因而语气不善道,“黑脸婆,你懂什么?” 黑脸婆?夜玖都觉得三七莫不是眼睛有毛病? 这明明是个娇艳欲滴的小美人,哪里是他口中的黑脸婆,不识货的家伙。 三七不知夜玖心里的吐槽,若是知道了,少不了一阵叫嚣。 这也不能怪三七与夜玖两人,谁让魅阴作怪。 魅阴所用之术,不是易容术,而是超出六合之内的存在,世人所求一甲子,也难参透其道。 第124章 紧要关头,魅阴出手 对于三七刚才说的话,魅阴只是淡淡一笑,不再理会。 她转而看向一旁两人,脸上显现出少有的严肃,复又抬眼望向上方牌匾,轻启薄唇道, “再过一刻钟,这方殿宇恐怕不是如今光景了?” 这话算是猜测,但听在夜玄几人耳中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不敢忽视。 夜玄一双戾眸紧盯着魅阴不放,不过片刻,询问出声,“你是谁?” “我是谁,你问他们呀?”魅阴没有直言身份,而是指着不远处的一众人,语气邪魅道。 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打量,不过没人回话,显然无人认识她。 渊后示意旁边的彦嬷嬷,彦嬷嬷对着偏殿门口的宫女,随即问出声,“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这话像是触及到了魅阴的逆鳞,她嘴角含笑,语气甚是森冷,“呵!看来都不认识我。” “不过也是,想我卑贱之人,岂能让在场诸位记得?” 这话极具有讽刺的意味,不过众人倒是没心思搭理她。 说话之间,夜玄已然将剑架在了魅阴脖子上,“装神弄鬼,意欲何为?” 三七瞧着夜玄手中的剑寒光四射,虽然这黑脸婆不好看,但也不至于死在这里吧。 很快,他上前打起了圆场,一双手紧紧拽着夜玄的胳膊,生怕他一个用力,这黑脸婆就去投胎了。 “哎呀!她有什么意图,不过是个侍奉贵人的宫女,刚才在琉璃殿,她差点就被其他宫女设计死了,如今活着全凭阿妩一双眼。” 众人一听这话,才想到刚才琉璃殿献酒给永安郡主的宫女。 再一看那宫女的相貌,确实是那个磕破额头的宫女,只是不知的是,她的伤口去了何处。 但众人并未多想,如今他们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敢放下。 今夜,必定要牵扯良多,且看那煞神出来会做些什么事吧? 就这一会的功夫,侧殿内又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且还伴随着少女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这声音让魅阴有片刻慌张,很快他又淡定如初,语气骤然拔高, “愚不可及的人,再拦着我,想必你们家主子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魅阴的话,似是让夜玄几人陷入了回忆当中,沙滩上那一幕,嗜血的幽光,失去了意识的上妩,无尽的杀戮…… 趁着几人无暇顾及她时,魅阴一个闪身窜入殿内,复又挥手将殿内关上。 直到殿门关紧的那一刻,夜玄几人才算回笼思绪,就在夜玄欲要进去,将那人揪出来时。 三七赶忙拦着他,着急忙慌的劝阻道,“你进去,就留夜玖一人,你确定渊帝不会让金吾卫硬闯?”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让夜玄泄了气,他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神情,“那怎么办?” “等着吧,她既然能进去,想来是有些法子的,总比阿妩发疯,连累萧长逸,真如她说的那样,成一抔黄土就不得了了。” 三七眼神晦暗如深,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敢肯定刚才的宫女绝非一般人。 莫不是又如他一样,也是被炼狱那几个家伙给坑骗过来,助冥帝大人渡劫的?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的,但也不能断定,只好等那人出来后,再问个清楚。 …… 殿内。 魅阴打量了眼外殿的情况,真是没眼看,一地的瓷器碎片,满室的桌椅屏风倒地。 若非门窗质量好,她都不难想象,依照冥帝大人的性格,定然会把这座殿全给拆了。 内殿里有动静传来,像是架子倾斜,倒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不敢耽搁,提步来到内殿,待她推开门的那一刻,傻眼了。 冥帝大人这么勇猛吗?看到这一幕场景的魅阴,没由来的咽了口唾沫,缓和一下情绪。 不待她开口,就见萧长逸阴冷的嗓音响彻在内殿,“你是谁?滚出去。” 萧长逸现在狼狈极了,他被上妩推倒在床榻上。 而上妩则坐在他腰间,一双玉手禁锢着自己的手腕,力气之大,让他动弹不得。 “没眼看,不过小子,我是来帮你的。”魅阴假装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提醒了句。 紧接着,魅阴瞧了一眼被上妩榨干血液的渊梓,复又眼神阴鸷,嘴角一抹嗜血的幽光, “难道你真的想如那挺干尸一般,在你们这若是没有那玩意,还是男人吗?” 萧长逸听了这话,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骤然晕染一抹绯红色,其中夹杂着隐忍的怒火。 此人说的不错,上妩自从刚才失控后,见到他就要咬。 他心知,上妩此刻异于常人,若是被她咬上一口,想必就如同地上那蠢才一般,成了干尸。 就这样,他与上妩好一番较量,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是上妩欲要将他变成干尸。 “戾气这么重,哪能行?” 魅阴这话是说给上妩听的,可惜上妩没有意识,她自是不懂其意。 仍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在萧长逸身上一阵乱摸,很快就在她一只小手探进萧长逸小腹下方时。 萧长逸终于不淡定了,他猛然冷声呵斥,“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这就来。”本该在门口的人,顷刻之间来到榻前,玉手轻轻触及上妩后颈处。 不过是须臾之间,那本该作乱的小姑娘眼中恢复清明,复又失力倒在了萧长逸身上。 见到这副场景,萧长逸微微松了口气,他将小姑娘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随意将她丢在床榻一侧。 待起身后,整了整衣衫褶皱,复又恢复昔日神采。 萧长逸下榻后,径直掠过殿内立着的宫女,去了外殿。 不过很快又折返回来,手中还拿了件锦鲤色的衣裙。 他随手将衣裙交给眼前的宫女,傲娇的指了指床榻上的小姑娘,对她吩咐道,“你,给她穿上。” 这件衣裙是上妩进宫赴宴时穿的,虽然萧长逸不确定是上妩的。 不过他只能找到这件衣裙了,其他的衣裙全然沾了血,没法子穿。 魅阴似是没能反应过来,她瞧了瞧手中的衣裙。 复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接着又指了指榻上仅着一件火红色大氅的小姑娘。 方才不确定的问出口,“你在吩咐我?” “这…还有其他人吗?”萧长逸左右撒了撒,随后又将目光看向眼前的宫女,挑眉道。 第125章 若有人不服,尽管来战! 魅阴当场气急,一股脑的将手中衣裙丢给萧长逸,很是硬气的回了句, “我不会,要给她穿,你自己去穿,别什么事都麻烦我,我忙得很。” 就在萧长逸欲要用权势压人时,眼前不知死活的宫女,又不咸不淡的来了句,“反正看都看过了,还害怕给她穿衣?” 萧长逸被她给逗乐了,他堂堂战神,何时被一个小宫女使唤? 且,就算这小宫女给自己蹬鼻子上脸,自己竟一点怒气都没有,真是活见鬼了。 萧长逸心里安慰自己,就让她放肆一回吧,毕竟刚才她也算是救了自己。 虽然眼前的小宫女将他的丑态都看光了,但他也不能恩将仇报,要不有失体面。 萧长逸说服自己后,才拿着衣裙走到床榻旁,他将上妩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 复又从自己里衣上撕下一条布,将它蒙在自己眼睛上。 他与上妩终将是男女有别,虽说他已经将小姑娘给看光了。 但如今还是想给她一份尊严,一份足以扞卫她千疮百孔的心的尊严。 很快,萧长逸上手给上妩穿起了衣裙,衣裙有些繁琐,他试图几次才找到门道。 魅阴在一旁瞧着,心里并没什么感触,不过炼狱里的那三个家伙可是没让他安生。 魑最先忍不下去,当即一声怒喝,“魅,你是如何办事的?怎么让那小子替冥帝穿衣?” 魅阴不为所动,悠闲的掏了掏耳朵,方才在心里回了句,“他不是蒙了眼吗?” “蒙什么眼,你看那小子,都不知刚才摸了冥帝多少下了?”魉随即回怼魅阴,其中夹杂着的怒火不比魑少。 魅阴看了眼床榻上的萧长逸,他此刻替上妩系腰带。 “这不过是个躯壳,冥帝大人回归炼狱后,自然也就消散于世间,有何留恋?” 这句话似是安抚了炼狱里三个老家伙的心,魅阴此时耳朵里终于清静下来了。 萧长逸将那件沾了血的火红色大氅给上妩披上后,才转头看向一旁的宫女,开口问她,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子,为何阿妩就安静下来了?” “我这是祖传的,不外传。”魅阴伸出一只手,随意把玩起来。 萧长逸知晓自己问不出结果,但也不想积口德,“你的命还真大,要是其他人敢这么跟本王说话,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呢?” 魅阴邪魅一笑,抬眼望向萧长逸,语气坚定的很,“不不不,你不会杀我的。” 萧长逸不再言语,显然已经认同了她的话,他确实不能杀她。 上妩如今的状况,不知哪日又会变成这副不受控制的模样。 且他瞧着,小姑娘每次失去意识后,都会做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她一个正常的小姑娘,哪有能耐将人折磨成一副干尸?还断了男人的子孙根? 但萧长逸不会为渊梓打抱不平,若渊梓还活着,估计他能将人剥筋抽骨,砍去四肢,装在水缸里做人彘。 他只是心疼上妩,上妩本该是再纯洁不过的小姑娘,却被人折辱,拉进深渊之中。 此时,萧长逸眼中猩红一片,他身上凝聚的寒气不断往外冒。 惹得魅阴一个见惯大风大浪的炼狱之人,都有些经受不住。 魅阴心中暗自琢磨,“不应该呀?他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哪来的这么重的戾气?” 她虽有心探查一番,不过以她如今的情况,断然是做不到的。 而上次在炼狱之时,他们几个护法也提及过此事,但终究没把这凡人给看透。 要想知道此人的身份,唯有等冥帝回归之后,请她老人家代为探查了。 这头,萧长逸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魅阴跑远的思绪,“将蜡烛拿来!” 魅阴心里犯着嘀咕,“拿蜡烛做什么?驱邪?” 不过她还是耐不住好奇,去外殿找了支燃着的蜡烛,复又返回内殿,将它递给了萧长逸。 萧长逸接过蜡烛后,想也不想的将它投掷在不远处的干尸身上。 这一波操作,足以惊的魅阴合不拢嘴,要知道世间有一种说法。 干尸遇明火,顷刻之间化为灰烬,就如同地上这副干尸一样。 此时已然化为灰烬,唯独留下丝丝粉尘,飘散在内殿当中。 而化为灰烬的人,往往入不得轮回道,只能如同厉鬼一般,无知无觉的晃荡在人间与炼狱的夹缝当中。 然,这与坠入深渊差别不大。 眼前的小子如此狠辣,倒是与冥帝大人的分身旗鼓相当。 不知是否因着刚才片刻恍惚,在他身上找回了冥帝大人的影子。 此刻,魅阴一阵唏嘘过后,独独留下对萧长逸的欣赏。 萧长逸自是没有瞧见她的神色,他径直将上妩从榻上抱起,为她裹了裹大氅,将她一张小脸都隐藏在大氅之中。 这才踏着稳重的步子离开了内殿,见萧长逸走了,魅阴紧跟着离去。 不过待萧长逸欲要伸手打开外殿的门时,却被魅阴制止,“慢!我来,我来。” 她声音里夹杂着慌乱,好似这扇门是她亲戚一样,谁都不让碰,护犊子她头一份。 但唯有魅阴自己知晓,这道门被自己下了咒,若是萧长逸强行开门,想必会被烈焰灼烧。 魅阴这么做,不是担心萧长逸,而是害怕他怀里的冥帝大人受到波及。 要是真出点事,那三个家伙指不定要吵个昏天黑地的,她可是受不了那等场面。 魅阴打开殿门后,萧长逸掠过她,抱着上妩踏出了门槛。 见院内站了好些人,萧长逸并未理会他们,而是准备带着上妩离开皇宫。 奈何被帝后拦住去路,在渊帝似要追问的眸子之下,萧长逸随即出声打破这满院的寂静。 “本王杀了渊梓,若有人不服,尽管来战!” 这话如彻骨的寒,凉透了在场众人的心,他们在想,渊帝之子,皇亲贵胄,何其尊贵? 哪怕渊梓色胆包天,是这帝都皇城里的浪荡皇子,渊帝都不曾过度训斥于他。 如今倒好,摄政王竟当着渊帝的面,说他杀了渊梓。 不管是陆远之,还是其他人,都觉得萧长逸这是疯了,他不要命了。 就在众人欲要看渊帝会如何发怒时,珞妃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126章 窥探天道,青丝白发间 她颤抖着身子,走到萧长逸面前,一双赤红的眼睛似要将萧长逸碎尸万段。 “你,怎么…敢?”珞妃咬牙切齿,用尽全身力气质问出声。 说完这句话后,她眼瞅着就要扑过来,高举着的手欲要朝萧长逸脸上扇去。 萧长逸并未躲闪,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脸上神情淡然得很,根本不将扑过来的疯女人放在眼里。 珞妃终是没有得手,中途她被夜玄的剑柄顶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响动。 就这样珞妃摔倒在地,胸口处的疼痛让她不能立刻起身。 好在跟随在侧的宫女将她扶了起来,饶是如此,珞妃也不敢动作,想来夜玄没有留情面。 萧长逸重复了一遍刚才珞妃的话,复又眼中满含戏谑,看向一旁不曾言语的渊帝, “怎么敢?渊帝说说本王为何敢?” 渊帝此时还没从渊梓的死讯里回过神,如今被萧长逸这么一问,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长逸为何不顾天家颜面,也要杀了渊梓,他好似从萧长逸怀里抱着的小姑娘身上找到了答案。 但,他不想相信那么残酷的事实,他不信渊梓罔顾人伦。 渊后并不在意什么渊梓,她只在意萧长逸怀里的上妩。 怎奈何上妩被大氅裹得死死的,她也不能断定上妩有没有事。 为此,她一颗心并未放下,反而越揪越紧。 盯着那件火红色的大氅,似要透过大氅,查看上妩的情况。 珞妃见萧长逸看向渊帝,她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不顾伤痛。 脚步轻浮的来到渊帝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死死攥着不松手。 嘴里还哭诉着,“陛下,你一定要为渊梓报仇,杀了萧长逸,让他为我们的儿子偿命。” 声音里的怨毒与悲痛,谁都听得真切,痛失爱子,便也如珞妃一般无二了吧? 萧长逸听到这话,倍感可笑,他嘴角显现一抹嗜血的笑,嘲讽着珞妃的愚蠢,“杀本王,你问问渊帝答应吗?” “他又敢答应吗?”复又加重语气。 问得珞妃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但她一想到她儿子死了,还是萧长逸杀死的。 就算要心虚愧疚,也该是萧长逸,怎么会是自己呢? 许是心里有底气,珞妃倾注勇气,对上萧长逸冷凝的眸子,丝毫没有躲闪。 “陛下,你不能放过他,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今日死的是渊梓,待到以后死的可能就是……” 珞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打的她头晕眼胀,猛扑在地上。 见到这副场景,众人齐齐跪地,以此期望渊帝平息怒火。 帝王之怒要是这么轻松就能消散的,那也不必有前朝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一说了。 现如今,除了萧长逸带过来的人,以及那个被三七称作“黑脸婆”的宫女,还有渊后在内,其他的人皆是跪地不起。 渊帝用手指着地上的珞妃,怒声质问她,“这番话,是你一个嫔妃能说出口的?” “陛下,那本宫的儿子就白死了吗?”珞妃满眼不可置信,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的渊帝,反问出声。 不等渊帝开口,萧长逸轻嗤一声,“白死?” 萧长逸一双戾眸锁定珞妃,接下来的话,才算是压倒帝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渊梓死一百回难赎其咎,他对莫家遗孤心生淫念,玷污阿妩清白,不能死?” “他生性残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都不肯放过,他不该死?” “该不该死,想必渊帝最为清楚,你若不服,尽管携人来战,本王无惧!” 话毕,萧长逸懒的再看地上的人一眼,好似她是什么脏东西般。 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珞妃想狡辩都狡辩不了,她也是不曾想到,萧长逸不按常理出牌。 宁愿让永安郡主守寡,也不愿放她儿子一条生路,两家联姻,保永安郡主清白。 他就是个疯子,不在乎世俗眼光的疯子,他不在乎,难道他怀里的小姑娘也不在乎吗? 珞妃哪里知晓,萧氏阿妩什么都不在乎,若说她如今唯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莫过于是萧长逸的一丝温柔。 珞妃咒骂起萧长逸来,“你就是个疯子,疯子,哈哈哈哈……” 她疯癫至极的模样,让人提不起一丝心疼与怜惜。 毕竟,渊梓算不得好人,他这一死,不知多少权贵世家偷着乐呢? 渊梓生前没做过什么好事,他做的丑事倒是一骡车。 今日与谁家大人的小妾共赴巫山,明日又与哪家官员的爱妻游湖逛街。 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自己女人的不洁,奈何渊梓之事,连渊帝都懒得管束分毫,他们也只能强压着怒火。 今日过后,再无渊梓,不知使得多人仰天大笑呢? 在珞妃的笑声里,渊后猛地一口鲜血飞溅而出,溅了旁边渊帝一身。 跪在地上的彦嬷嬷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渊后单膝跪地,她才察觉到渊后的异常。 “娘娘!” “娇娘!” 彦嬷嬷与渊帝几乎是一同出声,其中关切的意味远比在场其他人浓烈的多。 在场之人要么是幸灾乐祸,要么是在为刚才渊帝一句“娇娘”,暗自神伤。 谁不知渊后的闺名就叫娇娘,渊帝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多多少少让其他看好戏的嫔妃吃味儿。 渊后不曾理会周遭一切事物,她凝神闭气,双眼微闭,细微的呼吸声证明她还活着。 就在渊帝欲要将她抱起时,却因一记声音,停止了动作。 “她这是在强行窥探天道,若是随意打搅她,想必她会当场毙命。” 魅阴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无尽的漠然神色。 许是她知晓渊后不过是个凡人,想要窥探天道,为冥帝大人占卜卦象,简直是痴心妄想。 过去的事情虽能窥探,只是终归不如人意罢了! 魅阴此时早已参透了渊后的寿数,只是她并未说出口。 很快,渊后睁开眼帘,此刻她满眼猩红一片,再不见其他颜色。 接着一声惨叫,凄厉至极,响彻在头顶上方。 等众人回过神来,才惊觉那本是一头黑发的渊后,此刻浸染白雪。 容颜虽未变分毫,但一刹那却白了头,不见一丝黑发踪影,让人莫名的心惊胆颤。 第127章 一场大火,隐匿真相 渊后并未理会这些人的目光,就连一旁愣神的渊帝她也不放在眼里。 她直起身子,抬步来到萧长逸身前,眼神平淡无波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怀里的小姑娘。 哪怕小姑娘一张小脸掩埋在大氅里,她也没有一丝不耐烦。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渊后满含祈求的目光,直直朝萧长逸看来, “阿逸,本宫从未求过你什么,这次本宫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她,她是莫家唯一的女娘了。” 渊后则是在心里说,“她是本宫唯一的女儿了。” 紧接着她两行清泪无声的滑落脸颊,似是悲痛,似是看透一切的释然。 众人断然是看不出渊后意有所指,不过知道上妩真实身份的人却是明了。 渊后也曾如大姐姐一般,出现在萧长逸的生命里,那时他年幼,刚没了爹娘,哭的伤心欲绝。 是渊后不辞辛苦,王府宫里两头跑,来安慰他一颗被遗弃在深渊之中的心。 让他不惧岁月漫长,不惧孤苦无依。 他是感激渊后的,但却不认同当初她为巩固后位,狠心将上妩抛弃的决策。 或许,如今的渊后有着那么一丝悔意,但终将抵不过上妩自小被人欺辱践踏的事实。 萧长逸未向渊后表明态度,而是从她身侧掠过,直到走出侧门的那一刻,他下了一条杀令。 凡在场之人,除却帝后妃嫔,还有扶余陆氏家主陆远之,以及杜家各位主子,其余之人格杀勿论。 很快,这里变成了修罗场,夜玄与夜玖不下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了事。 两人手中的剑并未对准帝后身边的亲信,为此,彦嬷嬷与杨适中算是逃过一劫。 满地的血,像极了树上开着的红梅,妖艳似火,有焚烧万物的欲念。 侧殿内的那盏蜡烛不仅烧散了渊梓,还将整座侧殿都烧了起来。 等剩下的人回神后,也没有去理会,他们现在急需要平复情绪。 以前哪里见过这等子血腥场面,如今见了,少不得做上几场噩梦。 站在最末尾的杜婉玉,比其他人还要惊恐几分,她现在才察觉到萧长逸的可怕。 她不能想象,若是萧长逸知晓是她给韶华献的计,会不会一剑了结了她。 不,像他那么嗜血的人,说不定不会一剑结束了她的生命,而是攥在掌心中慢慢折磨。 越想越害怕的她,不断的颤抖着身子,就连一张涂抹了胭脂的小脸,此刻全然成了煞白。 不过,此时无人怀疑她,毕竟刚才一场鬼哭狼嚎的叫喊声,如今地上一具具尸体。 谁人见了能淡定,外加上她还是个小姑娘。 渊帝见渊后满头白发的模样,顿感无力,他一直都知晓他的渊后,不是普通的女子。 她与国师灵犀子同属一脉,听闻国师说,他的渊后占卜卦象之术出神入化,从无错处。 但窥探天道,是会受到反噬的,如此时的渊后这般,三千青丝尽白雪,就是她所受到的反噬吧。 渊后看着眼前的宫殿,不由得轻笑出声,很快她笑得越发的猛烈,以至于眼角泛起了泪花。 她指着暗沉的夜色,一声质问,酣畅淋漓,“这天道,终有轮回之日,恶人自受其果,如今甚好,甚好!” 接着,又一发不可收拾,如珞妃一般笑的张扬。 这处院落里唯有两人的笑声,其余声音一概全无。 就连前脚满天升起的烟花璀璨,也似是感受到了此处压抑的气氛。 这一刻,再无一支烟花迸射在半空之中,倒是衬托的此处格外寒凉。 当玖贵妃与韶华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赶来时,见到满地的血流成河。 两人皆跌坐在地,跟在身后的一众宫人也忘记去搀扶她们。 这些宫人无比庆幸,她们想,若是早来一刻,躺在冰冷的地上,会有自己的一席位置吧? 韶华不知,设计萧长逸的代价是什么,但比起这些人,想必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为此,韶华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此事隐藏下去,谁要挡她的路,她就割了那人的首级。 她一张脸阴险到极致,完全不像一个少女该有的模样。 这样的韶华公主,谁见之,还会傻傻的认为她一片良善呢? 珞妃见自家儿子掩埋在这场大火之下后,她再无一丝生气。 忍着身体的不适,艰难起身,如提线木偶一般,朝着火光冲天的殿内走去。 她嘴中还念叨着最阴狠的诅咒,“我珞琴心在此立誓,愿以己身,献祭冥帝,永受烈火焚烧之刑,但求渊氏子孙烬灭血亲之手。” 珞妃死了,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她或许是恨萧长逸的,不过,她最恨的还是渊帝。 不管事实如何,哪怕渊梓真的做错了什么。 但渊帝连一丝痛心都没有,她为自己的儿子有这么一个父亲感到悲哀。 人活一世,花开一季,飞鸟走兽皆有尽头,而珞妃的人生只是定格在此处了。 珞妃与渊梓同时离世,渊帝给出来的解释是,宫内闯入刺客,渊梓护驾被害,而珞妃因悲痛欲绝,随之而去。 渊帝爱惜羽毛,容不得自己的儿子有污点,才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众人都不知除夕夜宫宴过后宫内发生了何事,因此,也猜不出渊梓与珞妃为何而亡。 而有些知道内幕的人,被萧长逸能灭口的都灭口了,灭不了的,也叫人去警示了一番。 若还有谣言传出朝阳殿偏殿的事情,可不就是萧长逸身侧之人独自亲临了。 他定然携底下的麒麟军,踏平传出谣言的地方,为此,知道内幕的陆远之与杜太傅一家皆不敢生事。 除了需要参加渊梓与珞妃的丧礼,平时两家都是闭紧大门,低调行事。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帝都皇城恢复了热闹光景。 那种压抑的气氛,随着渊梓与珞妃葬入皇陵的那一刻,消散的干净。 自从韶华与玖贵妃见了那场血腥之后,回去没多久,两人就都连续病了一场。 这场病也是持续了半个月,两人并不知朝阳殿偏殿的那场大火到底隐藏了什么。 更是不知渊梓到底得逞了没有,但这都不重要了,为今之计,只有保住秘密才是关键。 病的那些时日,杜婉玉并未来宫里找韶华,许是她也吓得不轻。 第128章 阴鸷的她 这几日,帝都皇城内,各大秦楼楚馆都在竞相模仿宫宴除夕夜当晚,永安郡主跳的那支舞。 就连世家权贵当中的贵女们也在效仿。 那萧家阿妩,被渊帝亲封的永安郡主,成了帝都皇城里炙手可热的人。 有公子欲要求娶,怎奈何那是摄政王内的姑娘,谁人胆敢去和摄政王说起此事。 为此,朝中权贵各个按兵不动,来观望着身边之人的动静。 这些事一点都没传入上妩耳中。 …… 摄政王府,轩澈院。 此刻,上妩正在院里头晒太阳,她身上一件黑色长裙,裙摆成鱼尾状。 腰身处被三七改的紧了一些,突显出上妩的好身材。 她的头发不再是梳成从前两股麻花辫了,一改往日模样,发丝上斜插了支桃木簪子,其余的青丝全部披散在脑后。 小脸上不着一丝妆容,但也是美的让人忽视不得,见了她的那一眼,再不见世间颜色。 这样的美,难以想象。 上妩这身打扮,让她看起来阴鸷极了,就连三七都劝过她几回,小姑娘应该打扮的鲜亮些,看着精气神好。 可她不为所动,坚持这般模样,自从那日萧长逸带她回府后。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翌日傍晚了,她起来后什么都没做,独独将橱柜里的衣裙给剪的稀巴烂。 萧长逸几人就那么看着,好看的衣裙一件又一件折损在上妩手里。 等她发泄完后,只说了一句话,便自顾自地躺在榻上,又睡过去了。 她那时说,我不喜欢带有颜色的衣裙,它脏透了。 为此,萧长逸命人将她剪碎的衣裙给拿出去烧了,复又让府中的绣娘连夜赶制衣裙。 这些衣裙都是沉闷的黑,其间三七还画了些好看的样子,交给绣娘。 经由三七之手设计出来的衣裙,哪怕是黑色,也能让上妩成为焦点。 黑色的衣裙穿在上妩身上,衬托的她媚骨横生。 上妩躺在一把摇椅上,一双眼却是盯着头顶之上的凤凰花出神。 有一片花瓣自上方落下来,上妩伸出葱白如玉的小手,将它接入手中,复又收力把它攥紧在掌心里。 不过一会的功夫,将小手摊开,那片花瓣早已面目全非。 而上妩见到这,脸上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生命太脆弱了,她也同样脆弱,所有人都能欺负她,践踏她。 见有人走近,上妩并未抬眼去看是谁,而是问出了一句话,“魅,你说阿妩最后的命运会如它一样吗?” 魅阴走到上妩身旁,将手中的黑色大氅盖在她身上,方才不假思索道,“不会!” 上妩并未急着说话,而是随手将掌心里碾碎的花瓣倾倒在地上。 这才看向头顶上方投掷过来的阴影,那是一张妖孽的容颜。 上妩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她第一次见到魅阴的时候,就被她的长相给惊叹了。 自从她醒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艾叶了,小叔叔说艾叶回了暗卫营,以后不会来照顾她了。 她当时并没有太过伤心,因为魅来到了她身旁,有她在,自己很安心。 说起来艾叶,还要讲到上妩在朝阳殿侧殿出事的那晚,艾叶被黑衣人引了过去。 与那人交手,足足用了三刻钟的功夫才将那人擒住,强行逼问之下,他才道明一切。 他是八皇子渊梓的近身侍卫,名叫羽,得了八皇子的命令将她引出来,就是为了对上妩下手。 听到这里,艾叶毫不留情的结束了羽的生命,她知道若是再晚上一步,想必姑娘就要…… 这怎么行,八皇子与姑娘是兄妹呀! 她拼命的往朝阳殿跑过去,途经一处假山,察觉有人影,且还鬼鬼祟祟的。 艾叶借着天空绽放的一抹烟花,看清楚了那人的半张脸。 是那个叫莲儿的宫女,艾叶上前逼问她,为何在此处? 但莲儿一副痴傻模样,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上妩帝姬,求求你,别杀我,鬼呀!” 莲儿也真是点背,她身子骨比较好,再加上穴位不怎么敏感。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就醒来了,她察觉内殿有动静,害怕永安郡主会出事。 故而,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内殿门口,她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了内殿的场景。 永安郡主满眼尽是红色幽光,她嘴角带着邪魅的笑,专注着手中的动作。 一下又一下,将地上躺着的人的鼻子割了下来。 做完之后,她脸上还显现出阴鸷的神情,吓得莲儿不敢出声。 最让莲儿接受不了的是,永安郡主眉心处的那抹艳红,她感觉自己惹了大麻烦,赶忙从外殿的窗子处逃走了。 她逃出去之后,本要将此事禀告给渊后的,奈何她路上跌跌撞撞,脑海里都是那一幕,惊悚至极。 最后她撑不住,吓疯了。 这也是后来,艾叶为何听到她风言风语的缘由。 艾叶心知,莲儿活不了了,姑娘是王府内最大的秘密。 当初国师灵犀子一句“天生邪骨”,不是子虚乌有的事,若莲儿嘴里的话被旁人知晓,少不得一场腥风血雨。 最终,艾叶手持利剑,亲手了结了莲儿,也将最大的秘密隐藏在地下。 艾叶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会内疚分毫,就算不是她来,王爷也会派夜玄夜玖来杀了莲儿的。 她将化尸水倒在莲儿的身体上,顷刻之间,一个确实存在过的尸体,就这么化为一滩水。 等明日被朝阳一照,就什么痕迹也没了。 这是非流研制出来的毒物,可是给了萧长逸方便了,他暗卫营里的暗卫每回出任务时,人手一瓶。 毁尸灭迹从无败笔,杀人于无形之中,说的就是萧长逸手中的暗卫营。 艾叶做完这些后,在赶去朝阳殿的途中遇到了萧长逸。 萧长逸没有看她一眼,径直抱着上妩离开了。 至此之后,艾叶被丢进了暗卫营,受了酷刑,她没有怨言,是她没有保护好姑娘,本该受刑的。 再后来,夜玄将她派出去做别的任务了。 上妩身旁没人照顾,是万万不行的,萧长逸本来要让寂如海挑个心细的侍女前来服侍。 第129章 灯火阑珊,皆是情脉 不曾想,被魅阴截胡,她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好似萧长逸不让她照顾上妩,她就要背过气去,萧长逸被缠的烦了,故而只能由着她。 不过,萧长逸还是连续监视了她好几天,发现她照顾上妩的确是把好手。 且小姑娘自从那件事后,变得越发的沉闷,哪怕三七在,也很难见她笑。 而魅阴一来,接连几日,上妩都跟着说话了,萧长逸见到这副场景,一颗揪起的心安了不少。 而魅阴在上妩身边侍奉,似是被萧长逸暗自允准了。 这些时日有魅阴照顾自己的起居,上妩十分顺心,好似魅阴这样照顾她,已经有千年万年之久了。 “魅,你会离开阿妩吗?”上妩莫名其妙的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魅阴是她的全名,但上妩见到她的第一眼,听完她介绍自己后,脱口而出一个“魅”。 当时,魅阴没有反抗,上妩也就这么叫她了。 不仅是上妩这么叫她,府内众人,就连萧长逸与三七也是这么称呼她的。 魅阴眼神坚定,似万年寒冰,不变分毫,重重吐出一个字来,“不会!” 上妩听罢,很是高兴的伸出手。 魅阴毫不避讳的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任由眼前的小姑娘用脸颊蹭着她的手。 “你要记住,不许离开我,要不然你会很惨的,我一定会让小叔叔把你抓回来,慢慢折磨!” 上妩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头顶侧方的人,语气里尽显寒意,这与她天真的小模样尤为不符。 但魅阴并未在意,因着冥帝的另个分身时而在上妩体内觉醒。 才使得她那股子邪性越演越烈,直至有一天再也遮掩不住。 这一天,上妩除了用膳,其余时间都在这方摇椅上度过。 从白天到夜幕降临,从日出东边到月上枝头,她都不曾离开。 等三七进入轩澈院后,他一眼望去,那灯火阑珊处,小姑娘躺在一方摇椅之上,一动不动的,似是睡着了。 等他走近些,才更清楚的瞧见小姑娘虽闭着眼睛,但睫毛轻颤的小动作,也未能逃脱他的一双法眼。 不外乎别的,只因小姑娘自打上次从宫内回来后,就见不得一丝黑暗。 故而,萧长逸命人在梧桐树上挂满了灯笼,各式各样的灯笼,似一幅画卷,照进上妩心里。 她每次见了,心生欢喜,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流入她的四肢百骸。 萧长逸知晓上妩喜欢在梧桐树下小憩,哪怕天气并未回暖,哪怕夜间依旧寒凉,也耐不住小姑娘的强硬。 他知晓,那件事过不去了,在上妩心里留下了深深地阴影。 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上妩就会把自己隐藏起来。 或是躲进衣橱里,或是躲在床榻底下,反正能隐藏她小小身躯的地方,都是她的藏身之所。 为此,萧长逸已经连续十来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每晚,他都要等着小姑娘睡着后,才离开侧殿,回自己的寝殿补觉。 饶是如此,他还是留下了深深地黑眼圈。 萧长逸对上妩的爱,府内众人无人能去评价清楚,到底是叔叔对侄女的怜爱之情,还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 估计只有萧长逸知晓吧? 他不仅让轩澈院不分昼夜,还命人在府内各个角落都张挂了灯笼。 为此,夜幕降临之时,这副场景尤为壮观。 三七不由得咋舌,若这不能称为爱,那什么才是爱? 他一个现世之人,比其他人看的清楚,萧长逸并不看重上妩的不洁。 因为那都不是上妩自愿的,她也是被渊梓那个王八蛋强迫的。 萧氏阿妩当真是被娇宠起来的,此事早就在府外传的沸沸扬扬。 三七有心逗逗她,故而伸手朝她脸上捏去,谁知他还没碰到小姑娘。 小姑娘猛然睁眼,眼中尽是戒备,还泛着丝丝猩红。 这下玩脱了,三七有心让她缓和下来,这才讪讪开口道, “小阿妩,你怎么不进屋呀?这里寒凉得很,小心得了风寒。” 是三七的声音,她很熟悉,不过须臾之间,上妩平复了一颗心,眼中恢复清明神色。 “这里有光,阿妩喜欢。”上妩随口敷衍三七。 三七不戳穿她,今夜注定不会好过,哪怕是宫里也不会平淡无波澜。 今日,玖贵妃为韶华公主举办及笄之礼,韶华公主本该不是这一日的生辰。 奈何前段时间宫中有丧礼,不适合举办及笄之礼,故而也就拖到今日了。 白天那场面有多隆重,出府去看看大街小巷张挂的彩色绸缎就知道了。 整个帝都皇城全然笼罩在彩色绸缎之下,这般铺张浪费,也只有玖贵妃能拿的出手了。 她背后有陆家做为财力支撑,哪怕用来填充边境十万将士军饷,也能养上个十年。 可见扶余陆氏有多大的泼天富贵,而渊帝又是如何忌惮四大世家。 随便拎出来一个世家,都能让他在意的皇权顷刻覆灭。 这个时候,萧长逸定然被渊帝与玖贵妃困在宫中,参加什么劳什子公主的及笄宴席。 说是这么说的,但指不定要商量萧长逸与韶华公主的婚事。 一想到这,三七顿时炸毛,他不淡定得很。 以他从前在现世看过的狗血小说,萧长逸必然是男主,而女主自然是携天生邪骨出生的上妩。 难道两人之间非得错过吗? 三七想,自己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他没有什么金手指,就算有金手指,也给了上妩了。 像他这样的血肉之躯,只能看着上妩伤心,看着萧长逸娶别人为妻,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谁让萧长逸是真的玷污了韶华公主的清白呢? 被玖贵妃缠上,萧长逸指不定要娶了她那个不知是什么货色的女儿。 三七对韶华公主有敌意,哪怕他并不认识韶华公主,但总是莫名生出一丝烦闷。 他想,是自己看不得日后她与萧长逸成双成对吧,那样上妩会很惨,很惨。 世间情爱,他虽不曾体会过,哪怕在现世,他也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第130章 疼得不敢呼吸 但他却知道,两人若是真的有心,绝不会是,到头来终如一场空。 上妩倾身上前,靠近三七,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轻轻吐出一句话,“三七,你说,宫里现在热闹吗?” 三七始料未及,他看着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那么近的小姑娘,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听着她那极致鬼魅的声音,说实话,他胆小,经不起上妩这般吓。 估计上妩连日来的异常举动,唯有萧长逸与魅阴两人能接受了吧。 他不想泄露自己的胆怯,害怕小姑娘那敏感的心思会多想。 “当然热闹呀!今日是韶华……”三七话至一半,才惊觉自己说的都是什么,非要往小姑娘心口插刀吗? 他这张破嘴,有的时候真想给自己一记嘴巴子,让自己长长记性。 上妩心中明了三七要说什么,虽及时止损,剩下的话三七没有说出口。 不过,上妩自顾自开口道,“热闹,那大家应该很开心吧?” 见上妩语气平淡,无一丝波澜,就在三七以为此事要翻篇时。 上妩紧接着眼神阴鸷,散发着怨毒的光芒,语气更是冷入骨髓,彻底的寒, “可是他们都开心了,我却是不开心,心口像是有东西插了进去,疼得不敢呼吸。” 三七知晓小姑娘的心思,但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上妩的身份比不得韶华公主,她如今不过是个被渊帝怜悯,赐下郡主头衔的小姑娘。 斗不过皇权,也留不住萧长逸,两人之间终会有一条鸿沟。 思及此,三七有心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故而随口问了句,“魅呢?” 一说到魅阴,他这心里就阴嗖嗖的,他已经连续几日盯着魅阴了。 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根本不像是和自己一样从现世来的人。 自那夜带魅阴回府后,萧长逸便让暗卫去查了魅阴的身份。 她因为长的漂亮,才被分到琉璃殿当起了侍酒宫女,在宫中她人缘很好,从不与他人起争执。 身边的同伴都喜欢她,而掌事也对她青睐有加。 许是这一点,才招来那位叫青衣的宫女的嫉妒,使得她欲要将魅阴设计处死。 这些都是那么合情合理,一点疏漏都不曾有,一场宫宴,看似无波澜,实则危机四伏。 就像上妩所跳的十面埋伏一般,若踩错鼔点,想必会乱了一场舞。 现如今,渊梓和他的近身侍卫已死。 上妩自从跳十面埋伏的那一刻,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没有其他人的手笔,显然无从查起。 不仅萧长逸忧心忡忡,就连三七也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但此事显然到此止步。 除夕夜宫宴,上妩一曲十面埋伏,被渊帝封为永安郡主,而册封的圣旨是昨日下来的。 许是前些时日渊帝忙着悲痛,无暇顾及。 这不昨日才让他身旁的近侍杨适中来传圣旨,当时小姑娘乖乖巧巧的跪下接旨,事后她还恭顺的叩谢圣旨。 等杨适中一行人刚走,小姑娘一把将那圣旨扔在地上,复又伸脚狠狠地踩了几脚。 力气有些大,以至于圣旨褶皱不堪,还有要被地上石子划破的迹象。 这些,萧长逸与轩澈院的一众侍卫看在眼中,却都无人去拦。 他们都知晓上妩在宫里受了苦楚,虽不知道是什么苦楚,但也都不会小了去。 否则,当初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为何变成如今这样? 她时常说着甜美话,可眼睛里却透露出来阴鸷与扭曲。 这样的上妩,多多少少让府内的人有些害怕,好在他们都不会乱嚼舌根,安分得很。 外加上,他们是在摄政王府里头当值的,最起码比其他府上的侍从要大胆些。 为此,见到上妩虽有些怕,但还是面色如常,让她瞧不出端倪的。 三七想到这些,对上妩的心疼又多了一分,是怎样的人间炼狱,才会抹灭小姑娘眼里的亮光呀? 当日渊梓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上妩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上妩不知道三七这些思绪,她只是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阿妩想吃点心,魅去做点心了。” 三七被上妩的话拉回现实当中,他瞧着小姑娘因点心二字,泛起的丝丝亮光。 不过只一秒,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永无止尽的深渊。 其实,三七很想告诉上妩,别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但几次开口都无果,他是真的不愿戳小姑娘的痛处。 想着,既然萧长逸那厮都不管小姑娘,无底线的放纵她。 那自己为何触这个霉头,来劝解上妩呢? 就算说了,小姑娘估计会越演越烈,瞧她如今阴晴不定的性格,指不定十天半个月不理自己呢? 衡量利弊后,三七不再纠结此事了。 上妩的痛,痛若骨髓,无人能代替她分毫,她被自己的亲哥哥施加强暴,该有多绝望。 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根本不懂得男欢女爱。 如今渊梓一场巫山云雨,将十三岁的上妩,从一个少女变成一个女人,实在可恶。 像渊梓这样的人,就该永坠阎罗,受厉火之刑。 上妩没有点守宫砂,萧长逸那日一副要血洗朝阳殿的模样,渊梓被他用火烧为灰烬。 如今朝阳殿的那方侧殿,早已成了一片平地,烧的不剩什么了。 若非要说剩些什么,估计只剩下珞妃被烧焦的尸体。 而渊梓的尸体,是真的消散于世间了,至于萧长逸用的什么方法,哪怕是渊帝也不曾知晓。 为此,渊梓的棺材里只有一件旧衣。 但这些个秘事,渊帝是交给亲信去办的,故而没人知晓渊梓连尸首都没有。 可根据当时的种种迹象,除却后来到场的韶华与玖贵妃,以及她们带来的宫人。 那处侧殿院落里其他活着的人,显然认为萧氏阿妩被渊梓玷污了。 想上妩堂堂冥帝转世,怎会轻易让渊梓得手? 但其间发生的事情,那污秽不堪的过往,却也足够上妩用时间去消化的了。 若是三七知晓上妩还是清白之身,估计他想骂死萧长逸的心都有。 但这又怎能怪得了萧长逸? 第131章 娇娘,侍寝吧! 任谁见到上妩那副衣不蔽体、满身痕迹的场景,都会遐想一番。 …… 皇宫,凤霞殿内。 帝后坐于上首,下首右侧椅子上坐着的是玖贵妃,玖贵妃身旁站着一袭碧绿色长裙的韶华。 而对面左侧坐着的是萧长逸,他身后立着两名侍卫,自然是夜玄与夜玖两人了。 此处的气氛有些紧张,不过萧长逸倒是一副面不改色模样,持起桌边茶盏,自顾自地饮起了茶。 茶香四溢,让他刚才在宫宴上没怎么进食的胃,有一瞬间的满足。 这一头,玖贵妃看不下去了,随即张口表明态度,话里的坚决之意,尽显无遗。 “本宫不同意,韶华再怎么说也是本宫娇养大的,她怎么可以为侧妃?” 接着她又故作柔弱的模样,转而看向首位上的渊帝,强挤出两滴眼泪,诉苦道, “陛下,难道你忍心让韶华做侧妃吗?侧妃说着好听,不还是个妾?” 渊帝默然,他似是陷入了回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前天傍晚,渊后让人传话,说她想见自己。 当时,他并未多想,能去凤霞殿走动,与渊后拉近关系,是他所愿意的事。 他头一回像个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一样,在寝殿里让杨适中帮着挑衣衫,愣是挑了半个时辰,才算满意。 最后,他着了一件藏青色长衫去了凤霞殿,他只身一人进入渊后的寝殿里,并未见到有宫女侍奉在侧。 只见到一位披散着长发,站在寝殿中央,面对着自己屈膝行礼的渊后。 哪怕她满头烬染白雪,也难以抵挡她风骨柔情的美。 殿内烧着火炉,很是暖和,她仅着一件大红色寝衣长裙。 这是一件紧身寝衣,它将渊后的身材衬托的极为妖娆。 不施粉黛,哪怕岁月流逝,除却渊后满头的白发,他丝毫瞧不出,他的渊后有所变化。 她依旧容颜未老,只是再不见她当初含情脉脉的小女儿姿态。 他们是夫妻,也曾许下过恩爱两不疑的誓言。 但那时的他,终将不可能给她一场至纯的相伴。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隔阂了,他需要依附朝臣世家,最好的法子就是联姻。 后来,宫里时常进新人。 当时的他,只能装作不知情,不去看渊后脸上的黯然神伤之色,依旧享受着各式各样的美人。 从渊后进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很多个女人了,当初情动时许下的誓言,又岂会做数? 其实,渊后与他都知晓,那誓言是不作数的。 而上妩的出生,是压倒他们两人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家是够无情的,他也是无情的,渊后或许也是无情的。 像他们这般无情的人,就该遭到报应,只是这报应为何落在上妩身上。 她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对新鲜事物充满了向往。 这么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为何要为他们的过错受罚呢? 渊帝一颗心很是矛盾,他既想要为上妩出恶气,将渊梓恶行上告神明,下达冥帝,让他永受轮回之苦,不得善终。 但又要顾及皇家颜面,将此事掩埋起来。 哪怕神明与冥帝都是不存在的事物,他也不敢真的当着他们的神像,言之于口。 渊后因此事,与他置气多日,怨他为何美化渊梓之死,他当时并未做出解释。 依照渊后的玲珑心思,她怕是早已看出自己的瞻前顾后。 他是渊帝,不愿将渊梓之事公之于天下,这估计是每个帝王都会在意的吧? 爱惜羽毛,让他思虑良多,顾及良多。 世家大族显然有越过他的风头,他也只是装作无知,继续放权,博得他们的拥护。 这种光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不知。 世家权贵乐在其中,亦是不知。 那谁才是那个破晓黎明的人呢? 后来,渊后放下身段,求自己莫要将萧长逸的正妃之位许给韶华,他当即有些懵了。 他的女儿难道做不得萧长逸的正妃?从古至今,皇家多尊贵的身份。 哪怕是不受宠的公主,也必须做正妻,绝然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但渊后不讲明其中缘由,只是一个劲的哀求自己,她额角渗出丝丝血迹,而不自知。 此刻,渊帝犯起了难,他在颜面与女人之间摇摆不定。 再被渊后那满头白发一刺激,当场犯了浑。 他的渊后可以为上妩两次占卜,几乎连命都不要了,使得青丝白雪间,就好像那一头青丝从未到访过一样。 渊后是个凉薄的人,她对自己很决绝。 将自己关在凤霞殿,宁愿守着一方宫殿十来年,青灯古佛,欲要了此残生。 可他呢?她从未想过他,他难道只是她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物品吗? 可是,就算是物品,他也是有真情在的呀! 渊帝发狠,顾不得渊后反抗,几个箭步上前,将渊后打横抱起。 把她重重摔在床榻上,就在渊后欲要质问出声之时,渊帝只一句话,便让她不再抗争。 渊帝当时说,“好,若要朕答应,娇娘,那就侍寝吧!用你的身子来取悦朕,朕或许一高兴,就答应你了。” 此话一出,渊帝不给渊后思索的时间,他将脸凑了过来,发了狠一样死死吻上渊后的唇。 两人上次欢好之时,已经过去多年。 而这一次,渊帝似要将这些年受过的忍耐全然一次发泄出来。 一夜风雨飘摇,疼得渊后将指尖陷入渊帝后背之中,渊帝背后那一道道抓痕,足以证明他的疯狂。 就连守在殿外的一众宫人都能感受到里头的动静,各个面红耳赤,听得心中不自觉泛起涟漪。 而渊后被折腾的昏厥过去之前,她在想,那青州楚氏楚清修进献上来的丹药不一般。 想渊帝这一大把年纪了,还真能折腾,更是将楚清修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她是渊后,这些不能言之于口的话,也只能在心里过过瘾。 有了前天晚上的甜头,渊帝昨夜也是在渊后那里过的夜,这可震惊了宫内的嫔妃。 第132章 你…还敢娶她吗? 这都多少年了,渊帝怎么又临幸起来渊后? 宫里最不缺的是见风使舵的人。 这不,近两日各路嫔妃往凤霞殿走动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玖贵妃听闻此事,一颗心嫉妒的发狂,渊帝这些年虽说来她这里的次数不算少,但她在伺候上终究力不从心。 渊帝更是没有兴趣再碰她,两人基本上只是同床异梦,各睡各的。 反观渊后,哪怕长满了白发,依旧难掩她那倾城之姿,妥帖贴的狐媚子,一脸的短命相。 渊后比玖贵妃进宫的晚,且年岁比玖贵妃小上七岁,这本就让玖贵妃嫉妒。 而这些年,宫中庶物都是她掌管着的。 为此,多有劳累,一张脸上出现了许多皱纹,不管想什么法子,都驱除不得。 本来她以为再熬上几年,渊后一死,她也就有出头之日了。 没成想,那女人滋润的很,将渊帝迷的团团转。 这些年倒是为她做了嫁衣,帮她管着庶物。 如今,她要争宠,总有一天,掌权之事要重新交给她的。 到头来自己却是一场空。 其实玖贵妃想多了,渊后一颗心淡然得很,没心思与她争什么。 她只想在余下的半年里,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 言归正传。 玖贵妃好一阵哭诉,我见犹怜的模样,没有撼动帝王心思分毫。 不过,渊帝心思深沉,他先试探起韶华的想法,“韶华,这事你怎么看?” 韶华一双玉手紧握成拳,隐藏在衣袖当中。 她眼里的那份不甘,在渊帝向她看来之时,早就转变成了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 到这个时候了,渊帝竟来问她的意思,她想要做萧长逸的正妃,难道还不够资格吗? 若她没有资格,那到底谁才有那么大的脸,成为萧长逸的正妃,与他并肩同行呢? 然,谈话之初,萧长逸就已经提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说,只会将侧妃之位让出来给她,而正妃之位他会娶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 这都是借口,堂堂苍玹战神何其残忍嗜血,根本没有女子敢近他的身。 哪里会有什么真心相爱的人?此时不会有,就算将来他也不会有。 因为他在外界的评论是,心冷到骨子里了。 而他如此说,不过是搪塞自己的借口罢了。 她自认为自己容貌倾城,才华斐然,与萧长逸结为连理,乃是天作之合。 不曾想,萧长逸竟然为了羞辱渊帝,而只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韶华就算有一肚子的火,这一刻也必须冷静下来,笑着答应。 总有一天,她会凭借一身本事征服萧长逸的,让他一身的温柔只给自己。 韶华想的简单,可惜做起来才发现,难如登天,亦好比痴人说梦。 若是三七知晓韶华的心思,估计会吐槽上一两句, “你脸也忒大了,还什么萧长逸给你侧妃之位,就是为了借你羞辱渊帝。” 说实话,萧长逸可不是借侧妃之位羞辱于渊帝的,他还嫌麻烦呢? 此话要从宫宴开始之前说起,渊后传萧长逸过来叙话。 那时,殿内只留下他与渊后、彦嬷嬷三人,其余在殿内伺候的宫人都被渊后挥退了出去。 因着彦嬷嬷是渊后的乳母,故而,她才能留下听渊后与萧长逸的对话。 渊后坐在上首位子上,她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殿中央长衫玉立的公子来。 实话说,萧长逸的长相远超他父亲的长相,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棱角分明,让人见之难忘。 萧长逸不明所以,他这些年,来凤霞殿的次数也不算多。 怎的渊后这次竟待他尤为……亲近呢? 但又不像是亲切,他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 好似是狼盯着肉口水直流的感觉,又似老母亲看着儿子的感觉。 奇怪的很,待他欲要开口打断殿内的这种气氛时,渊后终于开口了。 她第一句话说的是,“阿逸,本宫那日在偏殿外参透良多,你相信所谓的命吗?” 萧长逸默然,眼前闪现一幅幅画面,都是上妩失去意识后,异于常人的场景。 渊后问他相信命吗? 他以前可以毫不避讳的说,“本王从不相信命,也不信这天道。” 若天道有违心中信仰,他宁愿与它斗下去。 哪怕满身创口,厄运缠身,哪怕下一刻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他也无惧!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动摇了。 自上妩身上发生了诸多诡异后,他看不清前方道路,不知下一步是康庄大道,还是万丈深渊。 渊后似是察觉到萧长逸的异常,她突然轻笑一声,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萧长逸, “本宫若说,你与韶华之间不过是孽缘,你还愿娶她吗?” 萧长逸脸色如常,他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或许对于他而言,韶华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哪怕他不愿意,但也终归是要为她的名声着想的。 渊后看不出萧长逸心中所想,接着,她眼神浸染一丝怨恨,字字珠玑道, “好,那本宫若说,你若是娶了韶华为正妃,阿妩会因此丧命,你…,还敢娶她吗?” 这句话掷地有声,惊地萧长逸猛然抬头,一双黑眸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他再也淡定不了了。 他想,无论如何自己终归是要有个妻子的,不管那人是谁。 只要她安分守己,他会给她王妃该有的体面,让她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但如今渊后一席话,他便也不觉得,他的正妃是谁都可以了。 他虽不信命,不信天道,但也绝不允许小姑娘会受到一丝伤害。 他的小姑娘就应该快快乐乐的,不应该困在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中。 后来,他与渊后达成一致,才会有如今的坚持。 他可以娶韶华,但绝不会将正妃的位置给她,这是他唯一的底线。 许是韶华自己也看出了萧长逸的态度,试问?谁能撼动他的态度坚决。 最终,韶华当着渊帝的面,应下此事。 哪怕是个侧妃,只要能成为萧长逸的女人,她也知足了。 至于正妃之位,她得徐徐图之。 母妃说过,纵是铁血男儿,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等萧长逸离开后,玖贵妃见帝后有话要说,她很是识趣的带着韶华离开了凤霞殿。 第133章 渊后对韶华的惩 回去后,玖贵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身边的宫人都不敢去劝她,生怕波及自身。 被斥责一顿是小事,就怕丢了性命。 玖贵妃嚣张跋扈惯了,从不将宫中规矩放在眼里。 身边之人若是伺候的不顺心,她也会当场下令将人打死,再把尸体拖去乱葬岗,被野狗啃食。 渊帝总是会隐忍下来,一言不发,越是如此,她的性子越发的张扬。 有人说,渊帝是宠着她,才会放任她为所欲为。 是不是真的宠她,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凤霞殿内,只留下帝后两人,两人端坐于上首,谁也没想着先一步开口。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渊帝终是忍不了,方才满脸狐疑的质问渊后, “娇娘是不是做了什么,阿逸那小子,对这些情情爱爱不关心,怎会在意一个正妃之位?” “陛下,本宫做没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了吗?” 渊后白了眼逐渐靠近自己的渊帝,复又微微向后退,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渊帝倾身上前,似猎户一般盯着眼前的小兔子,漫不经心的问出口,“可是,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渊后见渊帝眼中染上了情欲,她想要快速抽身,故而匆忙回了句,“本宫只用了一句话,阿逸便妥协了。” “是什么话?”渊帝继而问道。 渊后紧抿红唇,不再回答渊帝,任渊帝步步逼近,她也没有松动半分。 渊帝瞧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情甚是愉悦,“不说?好,朕今夜就要重振夫纲。” “放本宫……” 渊后的话全然被渊帝用嘴堵在了肚子里,渊帝临幸的女人太多了,他也足够了解女人,知道怎么对付她们。 这些时日,渊后本可以拒绝渊帝的,但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当是给渊帝一场念想吧。 渊帝暗中派出金吾卫,为她遍访名医,只为让她华发丛生,她并非不知道。 只是,头发就算变回原来的颜色,她也回不到当初了。 窥探天道,看破上妩所要经历的磨难的那一刻,她已然被天道所指,寿数也不过半年之久。 其实,她骗了萧长逸,她说若韶华为正妃,阿妩会丧命,不全然是真的。 韶华是阿妩的劫数,这一劫只能由阿妩自己来渡,自己也帮不了她。 天道给自己的指示是,就算她杀了韶华,帮上妩挡了劫数。 也会出现其他的女子,她们依旧可能成为摄政王府的女主人。 与其如此,倒不如留下韶华,只是却难消她心中怨念。 韶华未来对上妩做的种种恶行,她终归是要收些利息的。 玖贵妃在宫里跋扈,随意打杀宫人,她一生骄傲全然系在韶华这个女儿身上。 韶华心机深沉,表面上人畜无害,对谁都能和颜悦色。 若不是窥探天道,看到后来的韶华,渊后自己都不敢想象,韶华是披着羊皮的狼。 她给韶华的惩罚就是,这辈子只能做个侧妃,成为妾室,哪怕死了,也不能和夫君葬在一处。 她相信萧长逸对上妩的珍视,只要有这份珍视在,依照萧长逸的性子,断然到死都不会将韶华扶正的。 渊后多年不理后宫庶物,但她一手算计,却是让韶华与玖贵妃此生不得翻身。 …… 摄政王府,轩澈院内。 亥时已过,上妩依旧躺在摇椅上,眼睛似是有意无意的瞟向院门口,等待着远行的人回来。 三七中途试着劝了她好几次,让她回屋暖和暖和身子,愣是没劝动她。 他斜睨了一眼那石桌上的点心,点心色香味俱全。 只不过,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上妩的胃口也跟着变小了。 她刚才吃了没两口,就将点心搁置在石桌上,再也不曾动过分毫。 经过时间的流逝,冷风的吹拂,那点心显然凉透了,可是他越看越想要啃上一口。 一旁的魅阴似是瞧出三七的异样,她邪魅一笑,调侃道,“想吃吗?” “我,可以?”三七指着自己的鼻子,满眼期待的问了句魅阴。 魅阴口上从不积德,丝毫不顾及他人的颜面,随口道,“姑娘不再动的东西,与其去喂狗,不如给你尝尝。” 这话,刺激到三七了,他顿时气急败坏,撸起袖子,指着魅阴放起了狠话, “黑脸婆,你说什么呢?你竟然拿我和狗比,看我今天不挠你!” 很快,院中传来两人的对骂声,其间三七还动起了手,往魅阴脸上招呼。 魅阴也不示弱,学着三七的动作,就往三七脸上挠去。 哪还有一点傲娇的神态,全然没了在炼狱时的矜贵。 不敢想象,若有一天,三七知晓了魅阴的身份,会不会倒抽一口凉气,接着装死过去。 都说神明不可冒犯,在炼狱当中,魅阴是仅次于冥帝的存在。 他也是活了千万年的神,竟被自己一个血肉之躯的人戏弄。 估计到那时,三七一颗肠子都悔青了。 魅是冥帝座下的护法之一,他本体是女儿身,但后来幻化成男儿身,已经用男儿身活了五百万年了。 像他们这些神,是男是女皆可随意变化。 只是冥帝大人阴晴不定,伺候在她身侧,一个搞不好就会罚去幽冥河畔跳水蛇舞。 那舞难跳的很,且还会被来往的鬼差笑话,他们四人要脸面。 后来魉想出了一个法子,对冥帝她老人家使用美男计。 随之,他们一拍即合,都幻化成了男儿身。 且还是邪魅妖娆的男人,想着是个女的都抵挡不了他们四人的诱惑。 谁知,美人计不管用,他们这还没使用呢,就被冥帝她老人家斥责了一顿。 说他们四个一脸子狐媚相,恶心得很。 就这样,他们又被罚去幽冥河畔了,足足过了百年才回到冥帝身旁。 回来后,也就懒得再换回女儿身,一直用男儿身延续至今。 自此,他们还得出了一个结论,别看冥帝她老人家比谁都活的久。 但她的心志独独像个孩子,不仅玩心大,而且时常折腾的他们死去活来。 对她使用美人计?还不如指望她批奏折子的时候少出些错。 如今,魅借助一副躯壳,才成为现在的魅阴,魅阴是女儿身。 故而,府内众人在与旁人说起魅阴的时候,用的都是“她”这个字,而并未用的是“他”。 第134章 我劲小,抱不动 就在两人打得火热之际,萧长逸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夜玄夜玖两人。 萧长逸站在院门口处,瞥了眼院中聒噪的三七与魅阴两人。 复又将视线移至梧桐树下,那里有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 她躺在摇椅上,朝这边望来,小脸上还露着一丝喜色。 小姑娘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不知她在冷风里吹了多久了。 身上披了件黑色大氅,要掉不掉的样子,哪里能御寒? 为此,萧长逸大步上前来到上妩身侧,他弯下腰给上妩掖了掖大氅,试图将她全身包裹在大氅中。 就在萧长逸欲要直起身时,上妩很是平淡的问了句,“小叔叔,你在宫里玩的开心吗?” 上妩眼中盛满鬼魅之色,可她的语气却是那般的稚嫩与随意,像是问你有没有用膳。 萧长逸愣怔了片刻,复又恢复如常,随口敷衍了句,“还好。” “还好。”上妩嘴里重复了遍萧长逸的回答。 其间强压着怒火,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自顾自地开口道, “那就是开心的意思喽,韶华公主很美吧?她就要成为你的王妃了,你当然会开心。” 萧长逸欲要反驳,但一想到过不了多久他真的就要成亲了,嘴里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上妩见萧长逸沉默,她心里更加烦闷。 怎么办?她好烦,想要发泄出来,却又不知用什么方法发泄。 为了怕萧长逸见到自己的失态,上妩侧过身去,将大氅蒙住脑袋,彻底把萧长逸隔绝在外。 不远处的三七与魅阴两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很快消停下来,走至梧桐树下,却也没说什么。 他们说什么,都抵不上萧长逸一句话。 为此,识趣的两人异常默契,皆一言不发,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可见刚才谁都没留情。 萧长逸见上妩把自己包裹成一团,且大氅还一颤一颤的,他知道,小姑娘这是哭了。 许是小姑娘觉得他娶了妻后,就不再要她了。 故而,才如此伤心。 只是,小姑娘不知道的是,他是她的小叔叔,怎么可能会不要她? 上妩确实是这般想的,等韶华公主一进府,萧长逸的视线就会转移到韶华公主身上。 那她又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冷好冷,她不想的。 但三七与魅阴也和自己讲过,萧长逸将韶华公主从太液池里救上来,被很多人看到了。 若是他不对韶华公主负责,渊帝与玖贵妃是不会放过他的。 她这才选择闭口,不去阻止萧长逸娶韶华公主。 但她心里好难受呀!像是要窒息般,呼吸困难,泪流不止。 萧长逸不知该如何劝上妩,她才能开心起来,最后只能干巴巴的来了句,“外间寒凉,阿妩,回屋吧!” 时间过去良久后,就在萧长逸以为上妩不会回答他时。 从大氅内传来了她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好似控诉着什么。 “腿麻了。” 三七比较活络,一听这话,他赶忙退避三舍,脚上步子不断向后撤退。 一旁的魅阴顿觉好笑,心里是对三七的一阵鄙夷,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看她的。 三七似是接受到了她的目光,不过现在不是与魅阴叫嚣的时候,他可不想被萧长逸命令着抱上妩回屋。 小姑娘这一招明显是使给萧长逸的,他不敢接呀! 可惜,萧长逸直接略过他,吩咐魅阴道,“抱你家姑娘回屋去。” “我劲小,抱不动。”魅阴摊开手,斜歪着脖子,向萧长逸解释了句。 语不惊人死不休,三七、夜玄、夜玖三人当场傻眼,这女人一身的力气,还敢当着王爷的面说她劲小? 她要是劲小,那府内这几次宰羊杀猪的事是谁做的? 为何说魅阴宰羊杀猪呢?那要从她自身说起,她虽只是个躯壳。 但也有欲望,是对血的欲望,在人世间她不能害人性命,只能揽下大厨房宰杀家禽的使命了。 虽然解不了渴,但也能压制着她的天性。 萧长逸听了魅阴的话,嘴角跟着一抽,眼前的女人没句真话。 她劲小?若是没记错的话,寂如海前两天还向他反应呢? 说府内大厨房后院豢养的家禽不过一个晌午的时间,就被魅阴宰杀完了。 那么多家禽,宰杀了,半个月也吃不完,还会变得不新鲜。 为此,寂如海想让自己敲打敲打魅阴。 他当时急着去军营,回来后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如今,被魅阴一刺激,萧长逸算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眼神微眯,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戏谑,“大厨房后院的家禽是你宰杀的吧?” 不待魅阴辩解,萧长逸抬手指着魅阴,嘴里却是吩咐起旁边的夜玄, “夜玄,每日辰时记得把她给本王薅起来,让她去大厨房忙上一个时辰,才来侍奉阿妩。” 说完这话,萧长逸弯腰一把抱起摇椅上的小姑娘,掠过魅阴身旁往侧殿走去。 等萧长逸的身影进入侧殿后,三七才放肆的大笑起来,“哈哈哈,活该!” 前仰后俯的模样,让人瞧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正魅阴是这么觉得的。 忍不了的她,随即开口辩解起来,“我活该,我是……” 只是话至一半,她赶忙住了嘴,剩下的话她不能说出口,若这话说出后,势必会让三七起疑她的身份。 后面的话不能说,其实无外乎别的。 魅阴不忍冥帝受人间百态折磨,她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冥帝感受到萧长逸的呵护。 虽说两人不能在一起,萧长逸注定会成为冥帝历劫的牺牲品,但她还是选择了不让冥帝太过痛苦。 至于萧长逸如何,她并不关心。 区区一个凡人,能遇上冥帝历劫,还能被冥帝牵挂在心上,已然是他的幸事了。 像魅这样的神,他谁都不关心,只关心冥帝。 其他的人哪怕在他面前横死,他也能淡然处之,与魑他们谈笑风生。 但这气出不来,实在让魅阴窝火,故而她走到石桌旁,将上面凉透的点心一把塞入嘴里。 几次咀嚼就咽了下去,方才对着看呆了的三七赌气道,“我懒得和你计较。” 接着,魅阴拿着食盒出了轩澈院,她要赶在大厨房落锁之前,将食盒送过去。 第135章 是嫌阿妩脏吗? 三七愣神良久,才对着空气骂了句,“猪婆!” 魅阴确实是不一般的,三七刚才瞧见她将那一盘子点心,吞咽入腹的动作,实在忍不住想要吐。 为此,他回自己住处的半路上都在干呕,却又吐不出来什么。 瞧得夜玄夜玖两人一阵默然,他们什么都没说,最后实在忍不了三七这速度。 故而,直接架着他回了几人的住处。 夜间有墨非与赤影两人在,夜玄与夜玖晚上自然能休息到天亮。 他们还想着快些回去睡一觉,怎奈何三七这个拖油瓶在,属实难办。 两人这才出此下策,架着三七两条胳膊往住处去。 可怜了三七,回到住处后吐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呀。 他想骂娘,但一直干呕的他,实在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这头。 萧长逸刚将小姑娘放在榻上,因着顾及到男女有别,他想要抽身离去。 “小叔叔,你这么急着走,是嫌阿妩脏吗?” 他却因小姑娘一句话,迈出去的步子终究收了回来。 萧长逸转过头,深吸了口气,复又将它吐出来,望着跪坐在床沿的上妩。 见她脸上似是带了病态的疯狂,终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是。”上妩轻嗤一声。 紧接着,她恢复平淡的模样,幽幽开口诉说着残忍的事实, “渊梓说,要让阿妩里里外外都成为他的人,他的手好脏呀,在阿妩身上摸来摸去,阿妩想要吐,恶心死了。” “阿妩要沐浴,立刻,马上,阿妩要洗掉它们……”说到最后,小姑娘极致疯狂。 她一双小手猛然扯开腰带,胡乱的将它扔在地上。 没了腰带的束缚,她身上的衣裙松松垮垮的,露出里边的小衣。 她的小衣是白色云锦面料织成的,全身上下,若问她身上可有一丝颜色,估计也只剩下这白色小衣了吧。 无意间听魅阴提及过此事,上妩只穿黑色的衣裙,因为黑色的衣裙看不出一丝脏污。 而衣裙里的小衣只穿白色的,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很干净,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萧长逸怕她着凉,更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为此赶忙上前制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他与上妩终是有一层关系在的,他不想打破来之不易的平静。 哪怕他内心深处对上妩有着一抹执念,但也在情烬的压制下,淡淡消退下去。 上妩注定是翱翔九天的鹰,她将来为帝,而辅佐她掌权的自己,只能做她的忠君之臣。 他也快要娶妻了,很快他与上妩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只会是她的小叔叔,并无其他。 萧长逸能如此痛快的答应这门婚事,还有一层原因,他只是让自己认清现实,打破心中那不堪的欲念。 也许他娶了妻,就不会执着于这虚无缥缈的情,而情烬更不会时时折磨他的身与心。 上妩双手被萧长逸禁锢在两侧,她身上十分难受,紧接着眼中蓄满泪水,小脸发狠道, “你滚开,不要碰我,恶心死了,滚……” 其间,上妩身子不断乱动,一双小脚没闲下来,在萧长逸腿上踢来踢去。 萧长逸毫不在意,他不断说这话,试图让上妩安静下来, “阿妩,你冷静下来,没人敢动你分毫,渊梓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听到渊梓这两个字,上妩顿时闹得更凶,也不知她是踢到了萧长逸的哪处穴位。 以至于萧长逸腿脚一软,朝着上妩所在的方向压过去,直直将她压倒在榻上。 两人四目相对,萧长逸心里的那股子欲念顷刻点燃,似波涛汹涌的海水。 任情烬再厉害,也压制不了他的冲动。 很快,他眸光里只剩身下胡乱动作的小姑娘,再看不到其他颜色。 上妩沉浸在那晚偏殿的回忆中,丝毫没注意到萧长逸的异常举动。 好在魅阴及时赶来,她一把将萧长逸打晕,才算终止一场悲剧。 萧长逸就是个疯子,魅阴自从见到萧长逸的第一眼,便知道他给自己下了情烬。 情烬之毒,痛入骨髓,心神分离,如万箭穿心般神念俱灭。 若是刚才萧长逸迈出第一步,想必伤的不是冥帝大人,而是他本人。 也许萧长逸已然明了,冥帝大人身上的邪性抵抗不了。 故而,给自己种了情烬,用情烬来束缚自己的欲念。 他知道有情烬在,决然不会伤害到冥帝大人,若是受伤,也只能是他自己。 魅阴有些不解,世间情爱真的这般好? 能叫一个凡夫俗子宁愿忍受情烬带来的锥心之痛,也不敢对冥帝大人造次分毫? 在这一刻,这一秒,魅阴突然对萧长逸心生一抹好感与敬佩之意。 他虽不知,经由凡人之手炼制出来的情烬有多可怕。 但在炼狱之时,透过屏障,看到给萧长逸情烬之毒的非流说过。 情烬之毒,不是在于约束人,而是在于惩罚人,每一次欲念横生之时,惩罚的力度都不会轻了去。 重则,当场毙命的可能也有。 魅阴先是安抚好上妩的情绪,复又将她打横抱起,去了耳房沐浴。 等她将小姑娘洗白净后,小姑娘折腾累了,自顾自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熟,似是这些天也折腾的够呛了,她才能有如今的一夜安眠。 等安置好上妩后,魅阴又将床榻上的萧长逸给搀扶了起来。 她毫不费力的将人带出了侧殿,殿外冷风席卷,惹得她一个寒颤竖立。 想着快速将人给扶回旁边的寝殿,只是还不等她走上几步。 眼前赫然显现两道身影,吓得魅阴一个踉跄,险些将萧长逸给丢出去。 好在墨非眼疾手快,将萧长逸扶住。 魅阴这才缓过神来,瞧见眼前立着两道寒光乍现的身影,她也懒得理会,见萧长逸有人扶,她直接回了侧殿。 而赤影与墨非两人并未多说,直接将萧长逸扶回了寝殿,此事算是小插曲。 韶华大婚,玖贵妃直接越过渊帝,命令钦天监推算吉日。 很快,钦天监将结果送去了玖贵妃所住的宫殿,玖贵妃拿着钦天监呈上来的竹简。 竹简上有三个好日子,分别在三月初十、四月二十一、八月二十九。 第136章 千千结,银铃悦耳 玖贵妃本来打算敲定八月二十九的,奈何经不住韶华的软磨硬泡。 她也就歇了先前的心思,选定四月二十一这个吉日。 趁着接下来的两三个月,也能好好帮韶华准备一下嫁妆。 等玖贵妃将吉日送去渊帝那里时,渊帝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他直接拟订好一道圣旨,让杨适中拿着圣旨,去摄政王府走一趟。 这件事也算是定下了,摄政王府内众人并未因着一道旨意开心。 唯独寂如海一人喜极而泣,捧着那道圣旨看了又看。 最后,萧长逸瞧着心烦,便打马去了军营,走的时候夜玄夜玖一并跟着。 此时的寂如海,沉浸在萧长逸将要成婚的消息中,哪还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 三七、非流、魅阴三人无不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就在非流想要出声提醒寂如海,收敛一下情绪时。 一道阴风袭来,卷起地上尘土飞扬,其间还伴随着一串铃铛作响的悦耳。 不过,寂如海此刻无心理会,他被尘土迷了眼,现在正止不住的揉眼睛。 而非流三人则是非常默契的看向一处,复又像是看好戏的瞧向寂如海。 想着,他待会儿会如何作死。 等寂如海再次睁眼时,见到自家姑娘身着一件暗黑色长裙,衣裙袖口上面绣着一株奇异的花。 这花他从未见过,也叫不出名字,不过却是姑娘喜欢的。 腰间系着一条金色镂空花纹锦织腰带,腰带处打了个千千结,上面挂有一串银色小铃铛。 随着她步态轻移之间,银色小铃铛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堪堪压住了步凌音的声响。 这千千结是萧长逸想出来的系法,他知晓上妩的心结在何处。 上妩怕触碰其他男子,更怕有人靠近她。 萧长逸并未猜错,上妩的心结的确在此。 除了萧长逸一人,上妩觉得所有的男人都是可怕的存在,他们会靠近自己,扯下自己的腰带,她怕极了。 为此,萧长逸特意翻阅古籍,查到一种腰带的系法,又在原来的基础上改动了几下,就有了如今的千千结。 千千结这种系法最为牢靠,若是常人见了,没有两三个时辰的功夫,是解不开的。 萧长逸只将这种系法交给了魅阴,魅阴学什么都快,在她手里,千千结不是难事 。 萧长逸做的这些,上妩不曾知晓。 而魅阴也未曾告诉过上妩,许是对魅阴来说,一切事情都不如她家冥帝渡劫重要。 有了这道千千结,上妩安心了不少,接触三七与非流几人,还是不在话下。 上妩发上只斜插了一根桃木簪子,两鬓角处各自留有一缕长发,长至腰侧,也遮住了她饱满晶莹的耳垂。 她一张未施粉黛的小脸光滑细腻,忍不住让人想要掐上一把。 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但寂如海不知晓的是,为何上次姑娘回府后,一切都变了样? 她那性子越发的让人发寒,还有她身上的气场,堪比他家王爷发怒时的模样还要冷几分。 寂如海真是猜不透,一场宫宴怎么什么都变了。 外界之人都在羡慕姑娘的好运,除夕夜宫宴上,姑娘一曲十面埋伏,被渊帝赐下郡主的封号,是何等的尊崇。 可寂如海哪里知晓,那场宫宴对上妩来说,是不可提及的噩梦,是萧长逸被枷锁束缚的起点。 因为那一场宫宴,渊梓罔顾人伦,对上妩施加强暴。 而萧长逸无意之间救下韶华,才有了他手中的这道圣旨。 上妩自从来了后,一双眼睛就未曾离开过寂如海手中的圣旨,见寂如海将那道圣旨宝贝的很。 上妩心里莫名生出怒火,她面色越发的阴鸷,眼中流露出凶狠的光芒。 随即朝着不远处的魅阴吩咐了句,“将那道圣旨拿过来!” 语气不容背叛,魅阴有些愣怔,她好似从上妩身上见到了冥帝大人的影子。 就在上妩失去耐心之前,魅阴终于反应过来,她抬步走至寂如海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圣旨。 就在她欲要呈给上妩之际,一句轻飘飘的话传入耳内。 “把它扔在地上!” 魅阴从不会忤逆冥帝的指令,自然而然也不会违背上妩的命令。 她一松手,那道明晃晃的圣旨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吓得一旁的寂如海呆若木鸡。 没过一会儿,他又向着四周看了看,发现前院并没有什么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他欲要与上妩分辩几句时,只见上妩一脚踩在那道圣旨上,且还用脚碾压了几下。 小姑娘的脚十分小,应该如成年男子巴掌般那么长吧。 不过,她踩上去的力道却不小,寂如海敢肯定,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那道圣旨绝对碾压成泥。 他吓得一颗心颤抖不止,当场跪地,嘴中还念叨着, “姑娘脚下留情,这是圣旨,不可随意践踏,若是一个弄不好,就会惹来渊帝之怒。” 上妩不去看一旁哭天喊地的寂如海,继续着脚下的动作,怒火燃烧到极致。 她没忍住,当即脱口而出道,“哼,那不更好!” 等上妩发泄完后,那张圣旨已经没眼看了。 她就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吩咐了魅阴一句,“魅,将它给我烧了,我不想看到它。” 之后就离开了前院,风风火火的模样,好似身后有野兽在追着她。 而目睹这一切经过的三七与非流,早已石化了一般,两人脸上神色变了又变。 心想,萧氏阿妩如今的性子是越发的乖张了,连寂管家这个老人家,她都敢怼? 到底是该说她幼稚,还是说她不给寂如海这个老人脸面呢? 很快,魅阴手持一把火折子,将静静躺在地上不忍直视的圣旨烧得灰飞烟灭。 惹得寂如海瞠目结舌,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可他心里却是波涛汹涌,真是疯了,不仅是姑娘疯了,就连她身边的侍女也疯了,渊帝的圣旨是说烧就能烧的? 最后,寂如海不知是怎么离开的前院,他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许是被上妩的举措吓住了。 幸得上次宫里赐封上妩为永安郡主的圣旨,被直接送去了轩澈院。 第137章 力大无穷的小姑娘 当时他并未到场。 为此,也不知上妩对着那圣旨发泄一通,复又命令魅阴将它剁碎了去喂牲口的事。 要是被寂管家知晓后,想必不是大病一场这么简单了,他当场背过气去都有可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着。 其间上妩面色也好了许多,这都要归结于魅阴做的膳食,调节了她的体寒之症。 萧长逸每次打府外回来,都会给上妩带一些稀罕玩意,乐的小姑娘合不拢嘴。 就连她身上的那股子阴鸷气息,都消散了大半。 也不会乱发脾气,有时还会抱着小花在轩澈院里玩耍,放肆得很。 小花如今已经成年了,它的重量不是一般人能抱得起来的,就连身强体壮的男子都抱不起来它。 却被小姑娘抱来抱去的,最可气的是,小花还一副十分享受的姿态。 萧长逸每回见之,都很是无奈,他也曾试图劝过小姑娘。 然,小姑娘拍着小胸脯,满脸洋溢着笑容,还打着包票道,“小叔叔,你忘记了,阿妩力气大。” 说完这话,她还在自己面前展示着胳膊,彰显着她的厉害。 殊不知,萧长逸只看到了小姑娘皓腕之上,一小截嫩如莲藕的肌肤,还没他手腕粗呢。 这也叫力气大? 但让萧长逸不得不服的是,他家这小姑娘力气确实大。 因着前几日,他亲眼见到小姑娘举起轩澈院门口摆放着的石狮子,连喘气都不带喘上一口的。 当时,周围还围了凌七一众侍卫,那纷纷叫好的声响,若不知道情况,还以为表演杂耍呢? 自此,他也就卸了劝说小姑娘不要老是抱着小花的心思。 他想,小姑娘既然能拎的动千百来斤的石狮子,还能步伐稳健,面色不改,想必她的力气是真的大。 针对于上妩的力气大这件事,三七是冥思苦想,也不得出路。 都是吃一样的五谷杂粮,怎么小姑娘这力气比他还要大呢? 当时,魅阴似是瞧出三七的疑惑,不过她也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这样的力气就是大了吗? 她也不过是在冥帝大人的膳食里掺杂些东西,便让尔等凡夫俗子目瞪口呆。 若是他们见到冥帝大人曾徒手拔起一座山,丢于手上玩耍,那该是怎样的神情呢? 魅阴的目的很明确,先前的上妩太脆弱了,她需要让上妩强大起来。 冥帝历劫,万年一次,像这样的历劫次数已经很多次了,多的连他都记不清是多少次。 但回回历劫,分身都会在冥帝体内苏醒,欲要霸占这副身躯,替冥帝抉择。 若是分身在体内苏醒的次数多了,这次历劫算是失败。 失败的后果没人能承受的起。 轻则,炼狱之神,无论官职高低,都会受天道制衡,天道降下天谴。 炼狱将不再只是凡人往返人间的投胎之所,它也会成为炼狱众神的炼狱,日日承受烈火之刑,直到天道消怒为止。 而重则,炼狱之所消失殆尽,自此凡人寿数恒长,不惧岁月漫长,不死不老。 也许很多人认为,这样对寿命短暂的凡夫俗子是益处。 可若没有炼狱的制约,人不老不死,欲望延伸,争端不止,杀伐不断。 到那时,人间才算是一场炼狱。 都说天道有情,可这样的天道真的有情吗? 它把众生生死寄托在冥帝大人身上,还真是虚伪至极。 在这条路上,魅阴不允许上妩出事,冥帝历劫不能习得武功,也只能从身强体壮开始了。 体壮她是管不得的,不过这一身的力气却是她能左右的。 就在府内众人都以为上妩恢复正常后,却随着萧长逸大婚之日的推进,危机四伏。 四月初一,是夜。 帝都皇城陷入一片死寂当中,暗沉的黑夜似是张着血盆大嘴的怪物,欲要将笼罩在黑暗之下的所有生灵吞入腹中。 国师府,书房内。 一白衣男子与一黑衣女子盘膝而坐,两人面前是一盘棋。 一盘已经分出胜负的棋局,呈现在摆放着黑白棋子的桌案上。 白衣男子年过四十,不过他保养的好,不见丝毫老态横秋之感。 墨发眉眼之间尽显仙风道骨,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就是国师灵犀子,被渊帝赏识,有推演国脉的本事,受万人敬仰。 坐席对面,女子唇角晕染一抹笑意,朝着眼前之人示意道,“师兄,你输了。” 能称灵犀子为师兄的,估计也只有渊后一人。 今夜渊帝被玖贵妃请到她那里去,说是要商量韶华大婚一事。 这才有机会让她夜半至此,自她来了国师府,这半个时辰内都在陪灵犀子下棋。 如今胜负已分,渊后自然会说出心中所求。 “确实,我是输了。”灵犀子语重心长道。 复又看着眼前之人,带了一抹心疼,不由自主的感叹出声, “没想到师妹的棋艺一点也没倒退,哪怕在凤霞殿安居一侧,多年不沾俗世,也不曾改变分毫。” 渊后无心听灵犀子这般夸赞,而是面露焦急,加重语气道,“师兄,我时日不多了,求你成全我。” 渊后与灵犀子情谊深厚,为此,她在灵犀子面前,都是以我自称的。 灵犀子面色如常,他看着眼前棋局,久久思量,方才郑重其事开口, “若你离去,渊帝必定会大怒,哪怕将九州底儿朝下,翻个遍,也不会放过你的,他还有可能失去理智,作出更疯狂的事来。” “人生不相见,对我与渊帝来说是最好的,既然注定没有结局,注定改变不了什么,我又为何去违背天道呢?” 渊后眼中满含凄凉,她与渊帝就是一场错误。 当年她年少无知,以为一场悸动就是所谓的情脉绵长。 但千帆过后,留下的只是伤痛,她跪求神明,推演人事,占尽先机,用任何代价换得与渊帝一世牵绊。 代价就是上妩,她也曾苦苦挣扎过,心想,算了,为了后位舍弃上妩,也是值得的。 毕竟,她还有眼前光景,半生荣宠,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活的煎熬,痛苦至极。 那后位真的如此重要,叫她舍弃不得? 她悔了! 因而在神明面前苦苦哀求,为上妩推演紫气腾绕之人。 第138章 杜婉玉的不安 推演之术,终究不是那么简单的,白发横生是小事,关键是寿数折损。 而除夕夜宫宴,渊后悲痛欲绝,天道也降下更为无情的惩罚。 她无法忍受上妩被血亲之人玷污,这是从古至今都没有过的事。 却发生在上妩身上,这不是对上妩的惩罚,而是对自己的报应。 她恨渊梓罔顾人伦,但更加的气愤自己无所作为。 身为渊后,她不曾督促作为储君的儿子勤政爱民,反而让他养成一副懦弱无能的作派。 身为母亲,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为后位长存,舍弃上妩,任她自生自灭。 这一刻,渊后是真的悔了,果然是因果轮回。 渊后强压下心中的苦涩,她忧心灵犀子不应下此事,紧接着出声提醒灵犀子, “师兄,你说过的,只要赢了你,我就可以从你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这句话触动了灵犀子,没想到当年的玩笑之语,竟成了渊后求自己的理由。 他从未拒绝过渊后什么,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哪怕将来也不会。 他将渊后疼进了骨子里,是真心拿她当妹妹一样的存在,他舍不得自家妹妹暗自神伤。 他知晓渊后脾气倔犟,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如今她一身狼狈,寿数不多,皆是她对上妩的执着所致。 哪怕参破天道,看透上妩短短一生,又能如何? 她不过是在折磨自己罢了! 可,灵犀子又岂会知渊后的坚守? 渊后只是想体会上妩所经受的痛,不过她只是个过客。 站在一条无止境的道上,如走马观花般,看着上妩倍受煎熬。 但真正痛入骨髓的人,不是她,而是上妩自己。 很快,屋内又传来渊后的声音,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且十分决绝,“这次,我只想要你助我离开皇宫。” “若是没有渊后的身份,在宫外你会很艰难的。”灵犀子似是在试探渊后。 不过,渊后并未改变态度,她满脸的认真,“不怕,我一个将死之人,余下岁月只想看看河山。” 最终,抵不过渊后祈求,灵犀子答应下来,“好!” 灵犀子一诺千金,他将诺言看的比命都重,有他的承诺在,渊后可以安心的等待结果了。 渊后在此处与灵犀子闲聊了一会,方才趁着天色暗沉之际回了宫。 因着宫门口被她打点过,为此,她出宫一事并未被渊帝察觉。 随着韶华公主大婚之日将至,杜婉玉在府内越发的躁动不安。 她自从那次除夕夜宫宴过后,就再也没有入过宫了。 皆是因着朝阳殿偏殿那一幕幕场景,吓得她每夜噩梦连连,最后一到夜晚,她都不敢独自一个人安寝。 哪怕她的寝屋内点了好几盏烛火,但也压不下那嗜血的场面。 可今日她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入宫的,她必须探查韶华的心思,能不能进摄政王府,也只能由韶华点头同意了。 哪怕是做个妾,她也愿意,萧长逸她势在必得。 …… 宫门口。 杜婉玉着身边的侍女,向守门的侍卫递了牌子。 他们一看到她是韶华公主的伴读,直接放她与侍女进去了。 杜婉玉这一路上走的飞快,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便来了韶华的住处。 等禀告了殿门口的宫人后,那宫人去里头传话。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可惜,那宫人说韶华公主去了玖贵妃的住处,要她进正殿先候着。 杜婉玉让身边的侍女拿出些赏银,将赏银私下塞给那名跑腿的宫人后,她便带着身边的侍女去了正殿。 那名宫人拿到赏银后,笑的合不拢嘴,琢磨着以后多在杜婉玉面前走动,这样也能拿到更多的好处。 杜婉玉就是这样的,她有一身收买人心的本事,足以让很多势利小人帮她谋事。 这头。 韶华正在玖贵妃的寝殿内翻看自己的嫁妆单子,这份单子份量很足,摊开后比这间寝殿还要长。 看得出来,玖贵妃十分宠爱她,这份单子当中大多数是当年玖贵妃嫁入宫中时,所带的陪嫁。 然,其中也不乏扶余陆氏送来的一些添妆。 这份嫁妆放在帝都皇城里,显然已经独领风骚了。 韶华此刻拿着嫁妆单子的手颤抖的不行。 她想,有了这份嫁妆,哪怕她只是个侧妃,也能压过帝都皇城内所有世家贵女出嫁的锋芒了。 很快,她的喜悦被外殿进来传话的宫女打破了。 韶华一听那宫女说,杜婉玉正在自己的住处等着她,心里就止不住厌恶。 她不用想,都知晓杜婉玉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不就是想让自己带她一起入摄政王府吗? 若说以前她还能装装样子,同意杜婉玉的请求。 可是等事情敲定后,她终是能如愿以偿的成为萧长逸的妻。 此刻的她突然自私了。 就算自己能嫁给萧长逸,靠的是杜婉玉的算计,但她也不想让杜婉玉进摄政王府与自己争宠。 许是玖贵妃看出了她的心思,方才漫不经心的提点道,“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玖贵妃拉过韶华的小手,一双凤眸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 “杜婉玉不是一般人,若是把她用好,你可高枕无忧,在摄政王府里与萧长逸琴瑟和鸣,谋取正妃之位。” 说至此处,玖贵妃脸色骤变,眼中也含上了一丝狡黠,“但若你弃了这颗棋子,将会是你的损失。” 经由玖贵妃的提点,韶华似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她就是在背后下棋的人,而杜婉玉却是她的棋子,哪怕当初的陆芸薇也是她的棋子。 棋子最大的用处就是会听话,也是因为两人足够听话,她才没有舍弃她们。 只是陆芸薇是个命不好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见不到自己如今就要嫁给萧长逸为妻的光景。 但杜婉玉不一样,杜婉玉是个比陆芸薇还要精明的人,她不舍得把她舍了。 等韶华下定决心,想好如何安置杜婉玉后,才向玖贵妃告退,回了自己的住处。 杜婉玉在正殿等了没一会儿的功夫,韶华就回来了。 人进入正殿的时候,杜婉玉见她满面红光,一看就沉浸在将要成婚的喜悦里。 第139章 一碗凉药,子孙缘散 此次自己进宫的目的很明确,等韶华走近后,她一股脑的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韶华祈求道, “公主,求你成全婉玉,只要能成为王爷的妾室,日后婉玉定效犬马之劳,以报公主今日的恩情。” 杜婉玉害怕韶华不同意,故而乘胜追击,来安她的心, “公主放心,若是婉玉进了府,日后摄政王府只会有您一个主子,其他女子,婉玉会替你摆平。” 韶华要的就是她这句话,不过为萧长逸纳妾,她心里终归有所顾忌。 若日后杜婉玉反水,她自己可不就危险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韶华精致的眉眼中染上一抹阴险,朱唇轻启之间,尽显寒芒, “婉玉,你最是听话,若要本宫同意,你就得拿出诚意来。” 杜婉玉并非愚笨之人,反而她很有心机,并且自认为了解韶华。 韶华话里的意思,她也再明白不过,但这一刻,她好不甘心呀! 她也是权臣之女,却因庶女的身份不得出路。 本来以为韶华公主这条路是上上之举,不曾想,是迈进深渊的第一步。 韶华见杜婉玉脸上尽是抵触之色,紧接着她冷了冷眸子,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杜婉玉,反问道,“难道你有别的心思?” 此话一出,杜婉玉知晓韶华起疑心了,若是自己不表态,很可能失去成为萧长逸女人的机会,这是万万不能的。 因而,杜婉玉放低身子,匍匐在地,接下来她所说的话尽显决绝,“公主,婉玉愿意,哪怕终生无子,婉玉也愿意。” 韶华被杜婉玉的话取悦了,她的心在此时也安了下来,“好!” 杜婉玉与韶华在正殿聊天,其间杜婉玉心中忐忑不安,不过更多的是对韶华的怨恨。 杜婉玉暗自在心里发狠,她终有一天会让韶华失去一切,以报今日之仇。 两刻钟不到的功夫,正殿外走来一位嬷嬷,杜婉玉认识她,她是玖贵妃分配给韶华的陪嫁嬷嬷。 这位嬷嬷姓李,是玖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嬷嬷。 平日里,李嬷嬷为玖贵妃出了很多个主意,助玖贵妃处理后宫庶物。 为此,在玖贵妃眼中,视李嬷嬷为左膀右臂。 因着韶华出嫁,玖贵妃怕她在王府内受人欺负,这才将李嬷嬷指给她。 李嬷嬷不理会杜婉玉的打量,自顾自将一碗药端到她面前,“婉玉姑娘,这是公主赏赐的药,趁热喝吧!” 她的声音有些威严,吓得杜婉玉一个瑟缩,但是这碗药她若是不喝,便与萧长逸此生都再无牵绊了。 她不愿,故而咬了咬牙,端起那碗药径直闭眼,朝着嘴里灌去。 待她喝完后,胃里一阵恶心,竟当着韶华的面干呕了起来。 韶华怕她将药给吐出来,当即给一旁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会意,不带丝毫温度的开口提醒杜婉玉,“婉玉姑娘要是吐了,估计还得让老奴再忙活一回。” 这话,许是刺激到了杜婉玉,她当场压下那股子恶心,强忍着胃里翻涌。 一脸恭顺模样,朝着韶华的方向施了一礼,“多谢公主成全。” 韶华随手打发了杜婉玉,之后就回了寝殿补觉,她今日起的格外早,去母妃那里看嫁妆单子。 此刻,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她困意袭来,自然而然的回了寝殿。 杜婉玉则是被自己带来的侍女搀扶着出了宫门口,等她上了自家的马车后,才终是忍不住,催促着马夫去医馆。 途中,她下身流了好多血,肚子也疼的死去活来的,若非侍女让她咬住胳膊,估计她能当场失态,叫喊出声。 她去的是一家不起眼的医馆,这家医馆开在城西头,此处是贫民区,很少有人来医馆看病。 侍女为杜婉玉戴上斗笠后,方才扶着她进了医馆。 她本是要赌一把的,若是医馆的大夫能给她调理过来身子,日后她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可惜,大夫给她的诊断,却是此生子嗣艰难。 这句话大夫说的委婉,喝了最烈性的凉药,她又能祈祷什么呢? 与其说子嗣艰难,不如说她没了子孙缘。 后来,杜婉玉回了府,她躲在自己的院子内大哭了一场。 到了傍晚,宫里头才传来玖贵妃的旨意,因着只是个旨意。 外加上,杜文章向来守礼,他并不会为了巴结玖贵妃,而格外抬高她的身份。 故而,他没有召集府内众人前来恭候,只是携着夫人,在正厅内接待了玖贵妃身边的掌事。 掌事哪里被这么冷落过,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越过杜太傅去,但也不想在此处多待一刻。 随即,潦草几句话便传达了玖贵妃的旨意。 等掌事带着一众传旨的宫人离去后,杜文章与杜夫人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当中。 尤其是杜夫人,她不仅震惊,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与一股子嫉妒。 没想到一个小小庶女,竟有这般造化,能得韶华公主的青睐,被韶华公主替摄政王纳为妾室。 这是何等的荣耀? 那可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麾下一支麒麟军守边疆,手中一把长枪斗苍梧。 这样的人物,哪怕身上一股子杀伐之气,也耐不住帝都皇城内世家贵女的倾慕之心。 而杜婉玉这个贱骨头,却有这么好的命。 杜夫人是个泼辣性子,当年杜文章纳妾时,她那喉咙可是一绝,吼的杜文章一个踉跄。 就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渊后听闻此事,派来彦嬷嬷调和。 彦嬷嬷借住一句话,平息了两人争执,她说,“家和万事兴,一个家族都是从骨子里烂透的。” 这话让泼辣性子的杜夫人立即安生了下来,且还帮着杜文章纳妾。 自此,杜婉玉的娘亲才算是进了门,后来没几个月就怀了杜婉玉。 杜夫人虽顾及着当初彦嬷嬷所说的话,但她私底下还是可以给妾室一些苦头吃的。 那些年,杜夫人没少折磨杜婉玉的娘亲,待杜婉玉出生后,她的阿娘也仅仅陪了她三年的光景,便撒手人寰了。 后来,杜夫人不喜她,经常在杜文章不在府上的时候,叫她去房里罚跪。 一跪就是一上午,她只是默默忍着,不敢与杜文章告状,因为她知道,那样她受的罚会更多。 第140章 萧长逸手中的小黑兔 杜婉玉那一手算计,是在岁月折磨中练就出来的,她虽不幸,却不是算计别人的理由。 尤其是上妩,她不过是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不该被她算计到如此地步。 有些人就是这么贱,自己活的不幸,就要把别人也变得不幸。 当初,杜婉玉对上妩的算计,多多少少也有些嫉妒的成分在里头的。 她听闻萧长逸如何宠爱萧氏阿妩,把她娇养在深闺当中,不曾让她受一丝苦。 这些都让杜婉玉疯狂,故而她才欲要将萧氏阿妩拉进深渊。 让她变得脏污不堪,变得萧长逸不再待她如珠宝般呵护。 可好像结果不如人意,她想不到萧长逸会为了替萧氏阿妩出气,眼都不眨一下的将渊梓杀了。 还有那院中满地的尸首,若非她为世家贵女,想必当时她也成了被灭口的一员吧。 等杜婉玉知道此事后,她心中一阵雀跃,哪怕肚子还是很疼,她感觉此刻也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时日,她就要给自己准备些嫁妆了,她手中有一些韶华赏赐下来的物件,想着将它们全部充入嫁妆里。 杜婉玉的阿娘被杜文章纳入府时,身上并未带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她是空手进的杜府,这样一来,自然没有给杜婉玉留下什么嫁妆。 不过杜婉玉心里早已想到了法子,杜夫人那里是行不通,若想要一份体面的嫁妆只能去找父亲。 杜婉玉想的很清楚,不管杜文章对她有多少喜爱,但在她嫁入王府这件事上绝不可能吝啬的。 这不仅代表着自己的颜面,也是代表了整个杜家的颜面,嫁妆虽比不得玖贵妃为韶华准备的多,但也不能寒颤了。 韶华公主会在出嫁那日给萧长逸带来一位侍妾这件事,隔天一大早,玖贵妃身边的人就来摄政王府只会了一声。 当时,正值晌午,寂管家正在忙活着萧长逸大婚一事。 忽然,门房处有人来禀告他,说玖贵妃身边的掌事来了,他本以为是因着韶华公主大婚一事来的。 寂如海想着王爷不在府中,而姑娘又不适合前来主事,故而他最终一人接见了那掌事。 掌事来的目的很明确,她快速的说完来意,便带着传话的宫人离开了。 那溜的叫一个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野狗追着她呢? 也难怪她会怕,来传话的掌事是玖贵妃的亲信,朝阳殿偏殿那一幕,她也是有幸见到的。 满地都是血,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也不为过,玖贵妃来的晚。 为此,跟随在玖贵妃身边的自己也来的晚,虽没见到摄政王杀人的场景。 但那晚的血却是她亲眼所见,如今脑海里还盘旋着血流涌动的一幕。 怪不得掌事会如此害怕,巴不得快速离开摄政王府。 等掌事离去后,寂如海一颗心越发的兴奋了。 真是好事天上来,王爷不娶妻则已,这娶一个侧妃,连带着妾室也置办上了。 刚才,玖贵妃身边的掌事说,杜太傅家的庶女杜婉玉将会同韶华公主一同进府。 杜婉玉虽是妾室,但也马虎不得,毕竟杜婉玉的父亲杜太傅官居一品。 外加上,她的姑母是当今渊后,哪怕她只是庶出的小姐,他也不敢轻慢分毫。 然,现如今有一件事惹得寂如海头疼得很,那就是侧妃的院落该如何安排呢? 韶华公主是玖贵妃的掌上明珠,身后又有扶余陆氏作为后盾。 若是院落安排不好,恐使韶华公主背后的势力记恨。 按理说,韶华公主这般尊贵的人物,就算居于正妃院落,也是无可厚非的。 哪怕将来王爷要娶正妃,这身份自然比不得韶华公主尊贵。 一想到这里,寂如海真的犯迷糊,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王爷只给韶华公主一个侧妃的位子,而渊帝竟也能同意。 就算渊帝同意,疼爱韶华公主的玖贵妃也会同意。 真是邪了门了,还没见过上赶子给人做妾的人。 不待寂如海心中多做考量,整日不着府的萧长逸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夜玄夜玖两个侍卫。 寂如海先是给萧长逸见了礼,复又抬头瞧见他手中拎了个小黑兔。 这年头小黑兔不常见,想来王爷是在狩猎林中寻觅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只。 前几日,他也听轩澈院的人提到过几嘴,说姑娘吵着闹着要兔子,还说兔子必须是黑色的。 当时他听了这话,都有些不可思议,黑色的兔子? 难道是他跟不上帝都皇城的潮流了? 世家贵女喜欢在府内养些宠物,而小白兔是最讨人喜欢的存在,贵女们大多数会养一只在府中。 怎奈何,姑娘却是不一般的人物。 喜欢小黑兔,寂如海瞧着萧长逸手中像黑炭一样的兔子,无言以对。 不过,他还记着刚才的事情,很快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方才把玖贵妃身边的掌事来府上一事告知了萧长逸。 等萧长逸知晓杜婉玉要进府为妾后,他俊逸非凡的脸上并无波澜,好似这件事与他无关一般。 倒是寂如海自顾自地说着话,询问萧长逸的意见来, “王爷,这韶华公主入府后要居于哪处院落,才算合适?” 萧长逸淡淡瞥了他一眼,“随你安排。” 单独留下一句话,他便大步离开了。 萧长逸离开时的脸色不算太好,不过寂如海并没有察觉。 他现在一颗心都扑在萧长逸娶妻的喜悦中,反应自然比不得从前。 后来,寂如海决定将蒹葭院空出来,给未来的侧妃用,也能彰显摄政王府对她的重视。 而离蒹葭院不算太远的揽月阁,就拨给杜婉玉。 揽月阁的由来是因着那处院子后方有个湖。 湖至今没有取名字,王爷前些年征战在外,也不曾回府,为此,这名字自然就没取。 后来王爷回了府,因着事务繁忙,他自然不会拿这件事劳烦王爷去。 故而,那片湖一直没有名字。 每到月圆之夜,夜幕降临,湖中就会倒映出一轮明月,煞是好看。 因此,那处临近湖边的院子,也就有了揽月阁的名字。 寂如海自以为聪明,却不知会惹来怎样的风波? 第141章 侧妃入府的前夕 这边,萧长逸回了轩澈院,并未直接去沐浴,而是去了侧殿。 殿内只有小姑娘一人,魅阴又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反正萧长逸见她伺候在上妩身侧的次数不算多。 打鱼晒网,而魅阴只喜欢晒网,好似不记得还有打鱼这件任务了。 总是放任小姑娘在屋内一个人,萧长逸心里琢磨,要不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但转念一想,上妩对魅阴很是信赖,若是他对魅阴有所惩处,以魅阴的性子,指不定事后就来上妩这里告状。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刚才对魅阴的不满,也消散了大半。 萧长逸将目光移到寝殿内一阵忙活的小姑娘身上,她正拿着小刷子在给小花刷毛。 刷毛? 可笑,与其说是在刷毛发,倒不如说在给小花泼墨。 小姑娘把小刷子在一方砚台上蹭了蹭,小刷子瞬间比刚才黑了一个度,复又小脸天真的将小刷子往小花皮毛上抹。 这样一来,小花通体雪白的毛发,算是与他手里拎着的小黑兔一般无二了。 看着小花毛发一半都被墨迹染黑了,想来在他进来之前,小姑娘已经忙活了好大一会儿了。 连带着她白皙的手腕上都沾染了墨迹,因着小姑娘是侧身的,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萧长逸也就大胆的欣赏起来这一幕光景,他眼里尽显柔和,与平日里的冷峻自持完全不同。 小花一个动作,便注意到了萧长逸的存在。 它立马像是找到救星一般,从上妩魔爪下逃出来,向着萧长逸所在的方向扑过去。 这间寝殿很大,外加上天气暖和,屋内的炉子早就撤走了,完全不必担心小花庞大的身躯会撞到什么。 萧长逸敏锐察觉到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朝自己猛扑过来,赶忙身形一闪躲开,就这样小花扑了个空。 待它转过身来,欲要向萧长逸撒娇求庇佑,不过萧长逸直接忽略了它。 此时,上妩也注意到萧长逸,见他手中拎了个小黑兔,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一把丢掉手中的小刷子,起身快步走至萧长逸面前,一双亮闪闪的眸子盯着他手中的小兔子看。 萧长逸低下头,暗自打量起身高还不到他胸口处的小姑娘来。 她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布满了星星,小嘴还时不时向外动一下,似是在笑。 想来她十分喜欢自己手中的兔子,也不枉费他一番折腾,才寻来这么一只小黑兔。 许是为了得到小姑娘的认可,萧长逸开口询问上妩,“喜欢吗?” “嗯嗯。”上妩一副乖巧的模样,朝着萧长逸连连点头,像是真的沉浸在喜悦当中。 萧长逸得到明确的答案后,一颗心跟着放了下来。 他见小姑娘一颗心思全然放在小黑兔上,心里有些吃味,欲要找些话题。 故而,随口来了句,“它还没有名字,阿妩给它取了名字吧。” 上妩想了一会,方才指着小黑兔的皮毛,漫不经心道, “你看它黑乎乎的,像极了没人要的野猫,要不就叫它小弃吧。” “小七,是七八九的七吗?”萧长逸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好听,顿时来了兴致,想要知道是哪个字。 不过,小姑娘却是摇摇头,复又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不是。” 见小姑娘反驳,萧长逸本要追问,但小姑娘先他一步,解释了是那个字,“是弃之敝履的弃。” 说这话的时候,上妩是抬眼看着萧长逸的,一双眼眸格外阴鸷,只此一瞬,就恢复了平常灵动模样。 哪怕只一瞬,也让萧长逸心里一阵后怕。 这些时日,他觉得上妩比除夕夜那晚宫宴之后的一个来月好多了。 不曾想,她并未变,依旧是那么的阴鸷,虽时不时表露少女的甜美稚嫩。 但不经意间,她却能因着一件小事,或是一个举动,而变的异常阴森邪魅。 萧长逸心想,那道伤疤在上妩身上留下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已经回不到最初模样了。 就连他的小姑娘,也越发的与他远去。 唯有岁月长河,四季轮回,才能慢慢消散伤疤,让小姑娘回到最初吧? 见小姑娘与小弃玩得开心,萧长逸心中荡起一片涟漪,抚平了刚才因上妩揪起来的忧虑。 自从有了小弃,上妩就不再喜欢让小花进屋了,因为小花对小弃总是有敌意。 估计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吧。 万物相生相克,小花是雪狼王,小弃是小黑兔,狼食兔,亘古不变的事实。 然,萧长逸与上妩又该如何来论? 上妩是萧长逸手中的棋子,而棋子终有一天会不再甘愿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等她觉醒之时,发现自己不过是被萧长逸训练出来,承袭帝位的可怜人。 人人艳羡权势,可上妩不同,她不喜欢这些,但萧长逸从不过问上妩想要的是什么。 也许在几年的相处中,萧长逸待上妩早已不是当初的心思了。 起初,他只是把上妩当做推翻苍玹法度的棋子。 但后来,点滴之中,上妩在他心里早已不是棋子那么简单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四月二十这一天了,明日就是萧长逸迎娶侧妃进府的日子。 不过他并没有太大兴致,就算绣娘送来喜服,他也没有看一眼,径直去了军营。 一待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时分都未曾回来。 然,府内却格外喜庆,大红色的绸缎早在天不亮就被张挂起来。 现如今,哪怕天色有些暗沉,但也不妨碍绸缎的耀眼。 府内众人都盼着明日的到来,希望王爷能迎娶侧妃过门,好开枝散叶。 轩澈院,侧殿内。 少女一身黑色束腰长裙,千千结上系着一串银色小铃铛,发丝随意披散在脑后。 她用完午膳后,睡得格外沉,一觉就到了酉时。 醒来后,上妩不说话,哪怕魅阴询问她要不要进食,她也不去理会。 小姑娘径直走到窗边的木桌旁,撑着两只手肘发起了呆。 因衣袖上窄下宽,露出了她那诱人的藕臂,还有一下截隐于衣袖中。 这些她并不在意,哪怕透过窗子,能瞧见院门口的侍卫在当值,她也不在意。 第142章 蒹葭院的异常 对她来说,男女大防,不如吃饭、睡觉、萧长逸重要。 其他的什么,都只能往后放。 当初,笛嬷嬷在府中的时候,因着上妩在她面前乖巧的很,所以她并未给上妩讲述太多关于男女大防之事。 她受萧长逸之托,来教导上妩世家礼仪,那之后的时光里,教给上妩的也只会是世家礼仪。 其间,笛嬷嬷提点上妩不要再夜宿轩澈殿,与萧长逸同榻而眠。 这也是她唯一一次,提及男女大防。 不过那时,上妩沉浸在不能与萧长逸一起睡觉的委屈当中。 关于笛嬷嬷的点拨,她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因而,在男女大防这一块,上妩实在脑中空白。 从轩澈院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且还有几句闲言碎语。 无不是期待着明日的到来,迎接韶华公主入府。 上妩还听到有位侍女说,明日萧长逸大婚,渊帝也会到场来主持这场婚宴。 许是这句话刺激到了上妩,她一张浸染愁容的脸上,此刻显现一抹嗜血的算计。 这些都被坐在饭桌旁大快朵颐的魅阴看进眼里,不过她并未谈及此事。 而是好心提醒了句,“阿妩,该用膳了,你要是再不过来,一会就真的都被我吃光了。” 魅阴吃相极其粗鲁,许是她很少尝到人间的食物吧。 上妩不为之所动,而是莫名其妙的问了句,“魅,你喂小弃了吗?” 一听到小弃,魅阴顿觉好笑,她堂堂冥帝座下护法,竟天天喂起了兔子。 这以后回到炼狱,要是被那三个家伙知晓了,自己还要不要脸面?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从自己进入这副躯壳之后,就已经没了脸了。 一天天的,不是被三七那厮折腾,就是被萧长逸的侍卫折腾。 每天天不亮的,就将她给薅起来,逼着她去大厨房帮工。 非人的折磨,若不是她顾及着冥帝大人在历劫,指不定就要出手教训这些凡夫俗子了。 没天理,她一个真神,活的太憋屈了,回到炼狱后,一定求着冥帝给自己些赏赐。 思及此,魅阴回笼心神,不情愿的瘪了瘪嘴,嘴里嚷嚷着,“喂了,喂了。” “你把它抱给我。”小姑娘命令魅阴,语气里的娇气足以让人痴迷。 就如比魅阴,她虽是女儿身,但也经不住小姑娘这么软萌的声音。 接着,魅阴很是听话的去外殿将小弃抱来。 没办法,上妩的命令她违抗不得,这是天性。 哪怕上妩只是冥帝大人的转世,魅阴也无条件的受制于她。 外殿,魅阴满屋子乱窜,都未能看到那只黑煤炭的踪影,就在她欲要去殿外看看时。 上妩踏着步子从内殿出来了,她是见魅阴迟迟不抱来小弃。 反而在外殿弄出续续断断的响动,这才想要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不曾想,魅阴两手空空,还抬步向殿外走去,上妩十分不解,开口询问她,“小弃呢?” “估计是又自个跑出去了,我去找找。”魅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上妩没心情待在殿内,打算和魅阴一同去找小弃,“我和你一起去。” 魅阴知道上妩对小弃的在意,见上妩也要去寻找,便不曾拦着。 两人很快出了殿门,因着摄政王府到处都是灯笼,魅阴就没有提灯笼,反而省了不少麻烦。 魅阴一想到这满府的灯光璀璨,脑海中不由得想到萧长逸。 这都是萧长逸的手笔,除夕夜宫宴发生的事,让上妩心里产生了恐惧,她会不由得害怕黑夜。 萧长逸察觉上妩的异样后,随即吩咐寂管家把府内各处挂满灯笼。 此后,灯笼彻夜不灭,便成了摄政王府的常态。 久而久之,府内众人也都习惯了,夜间亮如白昼的光景。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上妩与魅阴寻到了蒹葭院这边。 因着上妩是府内的姑娘,又是萧长逸心尖上的人,如今身份高贵,被渊帝亲封为永安郡主。 在这王府内,她什么地方皆可去,无人敢拦。 若是拦了她的去路,少不得被萧长逸一记肩膀骨,想想都觉得疼。 就这样,上妩畅通无阻的进了蒹葭院。 其间忙碌在蒹葭院的一众侍从见了她也只是微微行礼,复又忙活着手中的动作。 上妩瞧着蒹葭院与其他的院落都有些不同,其他院落张挂的红绸也只是廊檐一处。 而这里张挂的红绸缎,不仅多,且还隆重。 还夹杂着彩色绸带,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就挂了好些彩色绸带。 在灯笼的映衬下,那是不一般的好看。 就在上妩心中疑惑之际,堂屋内传来一阵动静。 “干什么吃的,公主明日就要进门,若是怠慢了公主,你们有几个脑袋能砍的。” “你你你,说你呢?快将这条彩带挂到房梁上去,那房梁上的绸缎难看死了,公主不会喜欢的。” 这声音有些尖锐,夹杂着趾高气扬的意味,听在上妩耳里,不舒服得很。 她倒是要瞧瞧里头的人是谁,故而加快脚上步子,像一阵风似的闯入了堂屋。 堂屋内的几人皆有些愣神,不明白姑娘为何来了这里? 一想到之前这里是姑娘住着的,哪怕是搬去了轩澈院,与王爷在一处院落内居住。 但要让姑娘瞧见她原先的院子,成了韶华公主的喜房,姑娘多多少少也会伤心的。 想到这些,侍女们纷纷低下了头,不再动作。 起先那名趾高气扬的宫女,因为是背对着门的,自然没有注意到上妩的身影。 她见侍女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随手狠掐了把踩着椅子,往高处悬梁上张挂彩带的侍女。 侍女一个没注意,眼瞅着稳不住身形,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那名侍女很高,许是她长的太高,才会被人派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若是摔下来,少不得几个月都要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毕竟那把椅子也很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少女厉声吩咐一旁跟着的侍女,“魅!” 只一个字,魅阴就有所行动了。 她在那名侍女跌下椅子之前一把接住她,并原地转了一圈,才算扶住那名侍女。 第143章 手持屠刀 侍女见是姑娘身旁的魅阴救了自己,当场跪在上妩面前,连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最后还是上妩见着心烦,才示意了魅阴一眼。 魅阴心领神会,一把将那名侍女从地上扶起。 复又将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小声提醒道,“嘘!别说话,小心会出乱子的。” 侍女夕月虽不知魅阴口里的乱子指的是什么,但也不敢再多言什么,退至一旁,等着姑娘差遣。 而刚才那名泼辣性子的粉色衣裙宫女阿蓉,见到有人和自己对着干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阵叫嚣, “你是谁?一个野丫头,竟敢和我对着干,我可是韶华公主的人。” 阿蓉见眼前美若星河的少女不为所动,哪怕说出韶华公主,她也只是讥笑回应。 阿蓉除夕夜那晚,因着宫外她娘生病,求了韶华恩典,便出宫探望她娘去了,故而根本不识得眼前的少女是谁。 许是觉得少女太不给自己面子,当即抬手指着眼前的少女,威胁她, “你若是不和我道歉,等公主明日进了门,我就要她扒了你的皮。” “我最烦有人拿手指着我,你要是再指着,死之前手指也别要了。”上妩冷眼扫向阿蓉,语气里的狠戾尽显无遗。 这句话似是吓到了阿蓉,她侍奉在韶华公主身边,韶华公主一派温柔善良模样,自然不会如眼前少女这般可怕。 安逸太久了,以至于阿蓉见到上妩这样的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连带着声音都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上妩一脸无辜的反问出声,“没听清楚?” 不等阿蓉有所反应,上妩径直把头转向身后的魅阴,故作为难起来, “魅,你说她既然听不清楚,那耳朵也没用了吧?” 这一刻,上妩眼里满含疯狂,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可这些,并未引起其他侍女们的惊慌,许是她们已经了解了上妩阴晴不定的性子了吧。 外加上,她们刚才被韶华公主身边的宫女训斥的不像话,且她们其中一位差点被那宫女推下椅子。 现在是巴不得上妩大杀四方呢? 这些侍女是寂如海千挑万选的,首先入王府的第一条要求,便是胆子要大。 她们刚开始见识过上妩的阴鸷后,也有些胆怯。 但日子一久,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只要不得罪姑娘,她们也不会有事。 但对于初次领略上妩可怕之处的阿蓉来说,却是吓得她两腿一软。 紧接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然,魅却是个行动派,她并没有给那宫女喘息的机会。 直接从腰间抽出匕首,大步上前,在阿蓉来不及反应的前提下,左右共两下,地上赫然呈现两只血淋淋的耳朵。 而那名宫女却是凄厉的惨叫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引得隔壁寝屋内的另一名宫女前来查看。 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王府内的侍女,待侍女见到上妩后,随即跪了下来,嘴中哭诉着, “姑娘,小弃它死了,是韶华公主身边的宫女害死的。” 此话一出,上妩心口一怔,紧接着她眼圈泛红,像极了被逼急的小兔子。 美眸圆睁的盯着那名刚进入堂屋的宫女,上妩带着哭腔质问出声,“你杀了小弃?” 被质问的宫女有一刻的停顿,待看清楚眼前说话之人的容貌后,她顿觉脊背发寒,“奴婢参见永安郡主。” 说话之间,她竟直直朝着地面跪去,其间不敢抬眼去看上妩的表情。 许是瞧见与自己一同来的另一个宫女的惨状后,她似是想到了朝阳殿偏殿的那一幕场景。 当时,她跟在韶华公主身后,也瞧见了满地宫人的尸身,与满院鲜血浸染的红。 她怕了,不是怕眼前的少女,而是怕她背后的摄政王。 哪怕自己是韶华公主的人,也挡不了摄政王的腥风血雨。 上妩见她不回话,反而低垂着一颗脑袋,让人瞧不见她脸上神色,“是你,杀了小弃?” 宫女芙蕖再次被上妩问话,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 芙蕖心里想着,永安郡主口中的小弃是谁,不过始终无所获。 但她反应倒是快了些,出声狡辩起来,“奴婢没有见过什么小弃,是这王府内的侍女胡说,郡主可莫要听信这刁奴的话。” 说话之间,芙蕖用手指着刚才那名告状的侍女,满脸凶狠的瞪着她。 侍女眼见韶华公主身边的人污蔑自己,当场欲要辩解出声。 怎奈何那宫女先自己一步,打断了她将要说的话。 “她不过是见奴婢刚才摔死了一只兔子,才诬陷奴婢的。” 上妩小手死死攥紧,一言不发,但小脸上的阴鸷却让在场侍女发寒。 魅阴最先反应过来,她随手一抬,示意侍女们都退下。 侍女们也不愿在此处多待,免得一会自己也跟着遭殃。 她们心中跟明镜似的,姑娘最是在意小弃,睡觉时抱着小弃睡,吃饭时也会时不时的提及它。 还会让魅阴去喂食,生怕饿着它。 有了小弃后,姑娘几乎是日日与小弃待在一处,连以前备受姑娘喜爱的小花都顾不上了。 如今,小弃被韶华公主身边的宫女所害,一会指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她们还是退出去的好。 芙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而先前被魅阴割下双耳的宫女早已晕了过去。 “那只兔子本就该死,它在公主喜床上胡乱踩踏,弄的喜床不成样子,奴婢摔死它,也是它活该,不过是个畜牲,死了也就死了……” “住嘴!”上妩一声呵斥,随手抢过魅阴手里拿着的匕首。 紧接着,她没有给宫女反应的余地,一个用力,匕首刺进了宫女的右侧脖子中。 由于上妩太过激动,足足将匕首的刀刃完全没入宫女的脖子里,从右至左来了个对穿。 血流了一地,芙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会死。 她不过是被韶华公主派来摄政王府,督促洞房的布置情况,怎么就会丧了命? 芙蕖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死死的盯着眼前极致疯狂与妖媚的少女,她愣是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144章 躲起来的小姑娘 哪怕上妩知晓她已经活不成了,但还是没有结束手上的动作。 她转动手中匕首,猛然用力,直接将整个刀刃从宫女脖子前方拉扯出来。 自此,宫女芙蕖没了气息,到死的那一刻,她一双眼睛也是注视着少女脸上的表情。 眼前的永安郡主哪里是个正常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从始至终,魅阴只是静静的看着,不做理会,任凭上妩杀人,任凭她发泄。 只有这样,她才能攒够孽债,回归炼狱,掌天地六合。 上妩一颗心并未因着杀人得到丝毫平复,她恨透了眼前的宫女,更是连带着韶华都怨恨起来。 一想到刚才宫女说喜床,上妩就控制不住想要毁了这些,让韶华成为笑话,体会一下她失去小弃的痛苦。 上妩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转而对着魅阴皱巴起一张小脸,委屈至极, “魅,我不想再见到蒹葭院,它已经脏了,我不想看到它。” 魅阴抚摸着上妩的小脑袋,把她拉入自己怀里,安抚道,“好,我这就毁了它。” “不,现在不行,等到韶华明日进府的时候,才让它消失吧”上妩小脸上写满了算计。 “好。” 听到魅的回应后,上妩一颗焦躁似火的心才算是找到水源。 只不过还没一瞬,她才注意到自己手中都是血。 手里拿着的匕首上也是血,滴滴答答的血液顺着刀尖,滴落在地板上,格外的妖艳。 看着这些的上妩,比先前更为急躁,她体内的那股子邪性终是不堪一击。 溃散在体内,四处游走。 魅阴早就注意到怀里小人的异常,不过她并未多言,只是一个劲的抚摸上妩的脑袋。 似是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上妩一身邪性乱窜的心。 “啊……,魅,我难受,好难受。”少女嘶吼出声。 她此时感觉有东西在体内流动,欲要将她分裂开来。 少女一双玉手扯着魅阴的胳膊,生生将指甲陷入魅阴皮肉里,也不所察觉。 不过魅阴一副淡然神态,好似皮肉之痛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魅阴很明白,上妩之所以难受,身体如烈焰灼烧般痛,皆是邪性扩散。 她不明白一只兔子能让上妩如此在意?竟让她这么早的就邪性外冒。 魅阴岂会明白,小弃对上妩的意义。 它不仅仅是只宠物,更是亲人,上妩自小被帝后抛弃,受尽人世苦楚,万般磋磨。 没人理会她的孤独,她将小弃带在身旁,是一种寄托,更是一种陪伴。 自从萧长逸把小弃带给她的那一刻,上妩就觉得它可怜的很,像极了年幼时的自己。 “很快就会好的,再忍忍就过去了。”魅阴眼神晦暗如深,没由来的言语起来。 上妩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吵闹出声,“我不要待在这里,不要。” 少女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哭腔,还有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让魅阴忽视不了。 “好。” 接着上妩又命令魅阴,“带上小弃,小弃也不喜欢这里。” “阿妩在屋外等着,我这就去将小弃抱出来。”魅阴放开搂着上妩肩膀的手,轻声对她说道。 上妩急促反驳,“不好,我去,你在这等着。” 很快一小团身影钻入了隔壁寝屋内,堂屋与寝屋是被打通了的。 但由于两屋之间的墙格外厚实,若是寝屋内有些声音,只要不算大,都不会被堂屋内的人察觉。 等在堂屋处的魅阴,迟迟不见上妩出来,故而,寻着步子进入寝屋。 寝屋内大红喜被格外刺眼,被人扔在地上,且上面还有一连串的脚印。 那么小的脚印,魅阴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 满地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没有下脚的地方,许是刚才与喜被一同给丢下来的。 不远处,桌子上燃着的红烛,此刻也有所波及,被人推翻在桌子一角,早就熄灭殆尽。 这间好好的喜房,哪还有一丝喜气,反而带上了浓重的压抑。 从喜房到丧房,不过只需要上妩一人而已。 魅阴扫了眼地下被桂圆掩盖着一小片血迹,想来是小弃的血。 再瞧一眼左侧敞开着的窗子,心头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在寝屋内没找到上妩的身影,害怕她会出事,当即抬脚出了寝屋的门。 走至堂屋时,她没有给地上两人留一眼,直接大踏步走出堂屋。 待询问守在院外的一众仆从后,才发现上妩是真的不见了。 依照摄政王府森严的戒备,决然不是有人带走了她,指不定是她自己躲到哪处生闷气呢? 但,魅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吩咐了声蒹葭院的一众奴仆去寻找上妩。 而自己则是去了前院,府内侍卫调遣需要有寂如海的指令。 魅阴感觉此次上妩格外不一样,若不及时找到她。 以她那阴鸷的模样与邪性一触即发的危险,很难想象她会作出什么事来。 等寂如海知晓上妩丢了,他因着明日萧长逸成婚的好心情,全然被打碎了。 后来,府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其间寂如海还差人去军营送信。 不下两刻钟的功夫,萧长逸与三七、夜玄、夜玖四人回了府。 三七这些时日都随着萧长逸往军营跑,主要是萧长逸见他所说的军事化管理太过精湛。 故而也就给他一个发挥的空间,让他在军营里施行管理。 一段时间下来,成效显着,麒麟军比先前还要更上一层楼。 见萧长逸回来了,寂如海整个人像是有了主心骨般,赶忙把事情大概转述了一遍。 等萧长逸知晓寂如海把蒹葭院拨给侧妃后,一记肩膀骨直接将他给踹趴下。 疼得寂如海龇牙咧嘴,半天起不来身,他心里也是没谱,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王爷。 夜玄最能点明要害,他往旁边一站,冷眼扫向地上的寂如海,嗤笑一声, “寂管家这是心大了,韶华公主再怎么尊贵,也是个侧妃,你把正妃的居所让出去,确定没有问题?” “寂管家这不是明摆着要讨好未进府的侧妃吗?”夜玖在旁边帮腔。 紧接着三七也来了一句,“难道你不知,蒹葭院是小阿妩的住所?” 第145章 霸道的占有欲 寂如海满脸疑惑,望着三七,反问出声,“可,姑娘不是去了轩澈院?” “不不不,你还是不太懂小阿妩的性子。”三七摇摇头,笑不达眼底道。 萧阿妩性子乖张,尤其是在发生了那件事后,她更加的让人难以捉摸,她不喜别人触碰她的东西。 尤其是她极为在意的东西,就比如小弃,再比如萧长逸。 她定然是忍受不了自己曾经的院落,竟会成为萧长逸的婚房。 哪怕蒹葭院她并不喜欢,哪怕她已经搬回了轩澈院,但曾经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好几年。 蒹葭院充满了她成长的记忆,是那么的不一样,却亲眼见到有人将它毁灭,打破她的过往点滴,她岂会不难受。 还有小弃,上妩是将它当宝贝一样珍视着,却因韶华公主身边的小小婢女,惹得小弃命丧当场。 三七不知道小姑娘这是受了多大的气,受了气的小姑娘,一般会躲在安全的地方,哭诉自己的委屈。 可三七却不知道哪里会是安全的地方,摄政王府到处都是红绸,一幕幕的红,应该会刺痛小姑娘的一颗心吧。 哪里又是安全的地方呢? 三七想到上妩可能跑出府,他一颗心尤为不安,随即开口,“王爷,我认为小姑娘不在府中了。” 听了三七的话,萧长逸心中似有所感般,府内处处都是灯笼,灯火通明的景象,找个小姑娘不会那么费力。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萧长逸真怕小姑娘会出事。 他自然知晓上妩对小弃的喜欢,如今小弃死了,她定然会伤心的吧。 他记得上年花灯会上的事情,后来上妩也是失了心智,自个便去了扶余陆氏府上,找陆芸薇报仇。 而如今小弃死了,她会不会再次失去心智,萧长逸不敢肯定,他现在急需找到上妩。 为此,他又一次动用了步凌音,一步一清脆,一步系情脉。 他眼前赫然呈现一幕场景,是悬崖,陡峭如松,岩石凸起,万丈深渊,黑不见底,这就是他看的场景。 不等他看到周围全貌,一口血从嘴角溢出,他也只是用手拭去。 接着转身出了府门口,夜玄夜玖两人自然知晓刚才主子运功催动步凌音,怕他出事,很快两人也追了出去。 三七自不必多说,他的使命就是护上妩周全,如今上妩不见了,他也无心在府内坐等消息,随即紧跟其后,出了府门口。 见萧长逸离去,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寂如海,也被身边的小厮给扶起来了。 寂如海现在不止是全身疼,更多的是担忧,担忧萧长逸错过吉时,到时候再让侧妃久等。 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他知道,其他事情都得排在姑娘后面,从他今日这一记肩膀骨上,就能看出端倪。 只是他被王爷成亲的事情迷晕了眼,若是今日他在蒹葭院盯着些,也不至于让姑娘的小弃丧命。 他更是没想到韶华公主身边的宫女这般大胆,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姑娘。 就算死了也难赎她们的过错,一想到这,寂如海越发的没底了。 都说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韶华公主能教出这般恶奴,那她自己就真的如外界传闻一般吗? 寂如海此刻有些背脊发寒,他不敢深想,害怕结果不如人意。 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王爷刚才的态度明显就如三七他们说的那样。 既然蒹葭院不能作为韶华公主的院落,他还得格外再安排一处。 这安排的院落自然要符合侧妃的要求,外加上还要比揽月阁好。 要不然他便是主次不分了,妾室越到侧妃头上,乃是大忌,他万万要斟酌一番。 最后,寂如海撑着一身疼痛,愣是让人把静苑给收拾了出来,并吩咐着底下的人重新布置洞房。 这一夜,摄政王府没有平静下来,除却在静苑布置喜房的侍女,其他人都在府内找寻上妩的踪影。 而魅阴,上妩身边的侍女,却也不见了踪影,不过并没人察觉到。 此刻,魅阴正坐在蒹葭院的屋顶上凉快呢? 她隐匿在这里,并未被府内众人察觉,她在等,等到太阳升起,等到韶华公主入府的那一刻。 而上妩的事情,她虽担心,不过刚才她在前院,躲在暗中,瞧见萧长逸去府外找人。 她想,有步凌音在,萧长逸定然能找到上妩。 而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完成上妩的嘱托,将蒹葭院烧为灰烬。 …… 少女眼神空洞无光,她一双玉足不着鞋袜,坐于悬崖边上。 膝盖往下部位耷拉在深渊之中,而步凌音随着小腿的晃动清脆作响。 少女用布满脏污的手抚摸着怀里抱着的小黑兔,自言自语道, “小弃,我能不能把你的眼睛留下来呀?你的眼睛那么好看,我不想它随你而去。” 她声音稚嫩无邪,就像是在和谁谈论平常小事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等了一会儿,上妩见怀里的小弃没有动静,她露出一抹鬼魅的笑,“你不出声,说明你也同意我的想法。” 随之而来的是,上妩用从魅阴身上夺过来的匕首,顺着小弃的眼眶,轻轻划开一圈口子,复又伸手向眼眶处探去。 这些,好似她做过千百遍,一上手便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把眼睛完好无损的取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双带着血迹的红色眼珠赫然呈现在上妩手中。 她将这双眼睛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入随身携带的荷包内。 由于荷包的颜色是暗沉的黑,哪怕小弃的眼睛上面都是血,也不会让人瞧见荷包外层的脏污。 等上妩做完这些事后,她将小弃随手丢进了万丈悬崖之下。 月亮被遮挡在密云之中,为此小弃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被张着血盆大嘴的深渊吞入腹中。 尘归尘,土归土,而世间生灵都会如小弃这般吧? 许是墨宝感应出了上妩的悲伤,它旋即从高达数万米的空中猛冲下来,卷起数道流云飘散远去。 恰逢此时,密云消散,月光倾泻而下,洒在墨宝庞大的身躯上,这一幕光景,煞是震撼人心。 第146章 打她屁股? 令人驻足不前,心向往之。 这些年墨宝甚少在府中,它长年累月游历山川,飞掠崇山峻岭。 扶摇直上九万里,一揽流云涌动下的九州风光。 为此,它身上灵气更盛,身躯庞大到连整座王府都塞不下的地步了。 若非今日感应到上妩的召唤,它还舍不得回来呢? 待墨宝快要飞至上妩身旁时,空中一个翻转,身躯已然缩小了万倍不止。 它现在与平常的飞鸟没什么区别,若说有什么区别,估计也只是它的形态仍旧是鲲。 肚子圆鼓鼓的,不知吃了多少虞美人? 小家伙贴在上妩脸上,蹭来蹭去,试图安慰上妩此刻阴霾的情绪。 上妩被它弄得很烦,故而一手把它扯到自己身前。 由于墨宝肚子太大了,她一只手完全抓不住墨宝肥胖的身子。 以至于墨宝的身子大部分面积裸露在上妩小手之外,它现在不舒服得紧儿。 奈何又动弹不了,反而因着上妩周身的那股子邪性而瑟缩成一团。 “墨宝,你以后要一直陪着阿妩,否则……”上妩话至一半,就没有声音。 这一刻,少女一张小脸上满是浓浓的威胁之意,看的墨宝不敢发出响动,生怕受到波及。 没过多久,上妩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这方悬崖,虽说距离有些远,不过上妩十分相信自己的耳力。 她当即放开禁锢墨宝的手,随口吩咐了句,“躲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你若是出来,我就把你的毛全拔光。” 许是上次被拔毛的经历太过痛苦,墨宝一听到拔毛这两个字,再也不敢在此处多待一刻。 它慌忙逃窜,飞至一处背靠悬崖的大岩头后面,将自己遮的那叫一个严实,连带着不敢露头。 上妩没有听错,她甚至还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幽香,这是萧长逸的味道,她熟悉得很。 只是,现在她不想这么轻易地让萧长逸把她带回府,她想要……。 不多时,四人赶到悬崖处。 萧长逸来不及思虑,自他目光中出现那一抹身影后,再也不淡定了。 “阿妩,不要动,小叔叔这就过去接你。”萧长逸一颗心悬在半空,生怕一个不留神儿,少女就要坠落深渊之中。 上妩微微转头,脸上竟是淡然神色,“小叔叔,你来了,你是要带阿妩回府的吗?” 不等萧长逸开口,上妩故作为难道,“可是,怎么办?阿妩不想回去,阿妩只想在这里待着,你能陪阿妩一起吗?” 小姑娘眼睛澄澈,期盼意味甚浓,她应该是很想听到萧长逸答应她的请求吧。 站在不远处的三七是这般想的,萧氏阿妩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猜出来。 她一个人跑到这荒无人烟的悬崖上,害得他们几人跟随在萧长逸身侧找了不下三处断崖。 他那时在想,若是再找不到萧氏阿妩,他就摆烂了,爱咋地咋地吧,反正他是没力气了。 上妩明显是要萧长逸回不了府,明日也拜不了堂,而他一个跑路的,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好在上妩在此处,他也能喘口气了。 而旁边的夜玄夜玖两人将三七的气喘吁吁看在眼里,无不是在心里鄙夷他。 萧长逸抵不过少女的祈求,终是败下阵来,“好,本王答应你。” 接着,他大步走到上妩跟前,在上妩来不及反应的目光下,顺势把她从悬崖边上提起来。 上妩很轻,他一只手就能拎动,还不费丝毫气力,萧长逸怀疑少女平日里没好好用膳。 哪怕他亲眼见过上妩进食的场景,哪怕上妩将满桌子饭菜风卷残涌,他仍旧觉得上妩吃的少。 依照三七的话来说,这估计便是来自老父亲的忧心吧?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萧长逸与上妩相差十三岁,年龄上确实不甚和谐。 哪怕说萧长逸是上妩的爹爹,估计也没人反对。 此时,感受到臂弯处的充实后,萧长逸顿时气急。 想也不想的将巴掌朝上妩屁股上拍去,惹得上妩吃痛出声。 但都没能让萧长逸解气,来的路上他有多怕上妩出事,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不曾停下过步子,一路上运着轻功,飞掠大小山林,悬崖湖泊。 皆没见着上妩的身影,他心急如焚,欲要杀人来泄愤。 好在他来的及时,上妩也刚好没有跳下去,但一想到少女刚才将一双小腿耷拉在悬崖下。 他越发的不能忍,他可以同意上妩所有无理的请求,但独独不能用这般法子来威胁他。 故而,才有三七几人看到的这一幕。 夜玄还好,他本就一张冰山脸,哪怕面对如此异常举动的萧长逸,他也能淡定如初,立在一旁等候命令。 而三七与夜玖便不一样了,两人都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想要看这副场景,但又感觉这一幕幕场景不适合他们看。 为此,两人眼神飘忽不定的移向别处,好似没有看到不远处的光景。 然,也只有两人心里知晓,他们不曾移开过视线,且看的津津乐道。 若是此处有人在,估计他们还能和别人聊上几句萧长逸的这种行径。 上妩不知被萧长逸打了多少下,她最终忍不了痛,像个讨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般,哭泣不止, “疼,小叔叔,阿妩疼,呜呜呜……” “疼就对了,你知道府上有多少人因着你乱跑,而彻夜不眠吗?” 萧长逸本意要说,你知道本王有多担心你吗? 但这么情意绵绵的话,他一个大男人说不出口。 尤其是拿着上妩出了一通气后,他心里极为舒坦,这话就越发的难以启齿了。 萧长逸见少女在自己臂弯里哭的伤心,欲要扶她站好,替她拭去眼泪。 不曾想,他还没行动,上妩便巧妙的钻入他怀里,一双小手攀上他健壮的腰身。 惹得萧长逸一阵战栗,他不敢动,只能僵硬的举着手。 待他想要开口让上妩放开小手时,自他怀里传来少女哭诉的声音, “小弃死了,是韶华身边的宫女把它害死的,我讨厌韶华,小叔叔你不要娶她,好不好?” 第147章 萧阿妩,你这个疯子! 萧长逸有心把话给扯开,避免回应上妩刚才的祈求。 许是在他心里认定了,韶华是责任,是不能逃脱的责任。 再则,他到如今年岁,也需要有一个王妃,帮着寂如海主掌府内中馈。 ”阿妩,小弃死了,本王也很难受,但本王猜测,你定然没有放过那名宫女。” 萧长逸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好似他早已把上妩看透了一般。 上妩不知他要表达什么,但一想到那名宫女的死状,她莫名的染上一丝快感。 不知不觉中开口道,“对,她杀了我的小弃,我就把她杀了,在地府也能与小弃做个伴。” 她越说越起劲,连带着小脸上全是兴奋的光芒, “小叔叔,你知道吗?韶华身边的人蠢死了,我就拿匕首这么一刺,把她的脖子刺了个对穿,这还没完,她还不够惨。” 只见少女自顾自地摇摇头,一副无辜的模样,复又伸手朝着萧长逸的脖颈处,比划起当时的情景来, “接着,我拿着匕首在她脖子里转动,猛然收力,刀子很是平整的切开了她的前颈。” 最后,上妩还不忘冲头顶上方的萧长逸眨眼一笑,“小叔叔,你说阿妩这样做可算替小弃报了仇?” 报不报仇,立在五米开外的三七不知晓,但冥帝大人的阴鸷气息,他是感受了个彻底。 日后宁可得罪萧长逸,不可得罪萧氏阿妩的念头,存入他脑内。 得罪萧长逸无非是一记肩膀骨,疼是疼,但有命在呀! 但得罪冥帝大人,他才算是自掘坟墓。 冥帝竟为了一只无感无情的兔子,用极致变态的手法杀人泄愤。 想想那场面都觉得瘆人。 脖子从中间向外切开,是个人都不能忍受那血流喷涌的画面,唯独萧氏阿妩乐在其中。 萧长逸几次欲要开口,但又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心中百感交集,难道非要再去一次飘渺道,才能问清楚所有吗? 这样的上妩,阴鸷狠辣的模样,失去意识的疯魔,嗜杀成性的她,到底是谁? 难道真的如灵犀子所说一般,天生邪骨。 与其说上妩自小一片良善,她所有的阴鸷,皆是被后来经受的痛苦逼出来的。 倒不如说,她本就如此。 没有改变分毫,只是得了一个契机,一个可以任性妄为的契机。 而这契机自然是渊梓一事,因着这件事,上妩才不再隐藏,展现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思及此,萧长逸赶忙回笼心神,他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 不过很快,萧长逸的注意力全被上妩腰间的荷包吸引了。 不外乎别的,只因刚才他瞧见一滴血从荷包底部滴落在地上。 萧长逸似是不经意之间问了句,“阿妩荷包里装的是什么?” 上妩因着萧长逸的话,变得格外开心。 她赶忙松开环抱着萧长逸的双手,用她那沾满血迹的小手摸进自己腰间的荷包里。 很快,她拿出两个圆不溜秋的珠子,珠子似指甲盖那般大小,上面泛着嗜血的幽光。 “小叔叔说的是它吗?”上妩像献宝般,将手中的两颗珠子捧到萧长逸眼前。 不待萧长逸开口,不远处的三七好奇心作祟,他走至两人身旁,一把抢过上妩手中的珠子。 拿在手中看了好久,除了浓浓的血腥味,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颗珠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上妩如此珍视。 为此,三七又将手中的珠子举过头顶,试图借助月光看清它的全貌, “这是什么?宝石吗?还是红色的。” 三七话毕。 上妩满心都是与人分享的喜悦,赶忙解释起来,“这是小弃的眼睛,好看吗?”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上妩。 他们实在想不通,这变态的行径,是一个少女能做出来的。 而此时的三七,完全不淡定了,他劺足全力,想也不想的将手中肮脏之物抛下了悬崖。 这还不算完事儿,他洁癖虽然没有很重,但一想到刚才手中拿的那玩意儿。 他整个身子都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不断用袖口擦拭着拿过眼珠子的手。 而这头,上妩不管不顾的往悬崖边上跑出,她似一道光,让萧长逸反应不及。 直到她整个身子已经悬空,萧长逸才回过神儿来,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去拉住上妩的手腕。 上妩见自己的手腕被人给抓住,她十分不爽,凶巴巴的看着悬崖上方的萧长逸,斥责道, “放开我,我要去找小弃。” 萧长逸来的时候动用了步凌音,他的身子有些脱力。 外加上,上妩闹腾的很,他能感受到自己快要抓不住她了。 此刻,他心中怒火达到顶峰,说出来的话自然带着力道,“你疯了吗?若是想死,本王有千万种法子杀了你!” “我不是你的人,你不能决定我的生死,你快放开我!”上妩用另外一只小手拍打着萧长逸的大掌。 萧长逸从未像这么一刻,无可奈何过,他只知道不能松手,哪怕…… 上妩很聪明,她知晓萧长逸没有力气了,而夜玄他们很快就会来帮忙。 故而,她将藏在衣袖中的匕首拿出来,干脆利索的刺中萧长逸的大掌。 很快血顺着他的大掌流到上妩的手腕上,还有许多滴落外丈深渊。 这一刀,上妩没有留情面,她如对待那名宫女一般狠戾,几乎要将萧长逸的手掌刺穿。 接着,她又用力把匕首从萧长逸的皮肉与骨头里抽出来。 萧长逸满眼猩红,忍下刺骨之痛,咬牙切齿的瞪着上妩,“萧阿妩,你个疯子!” 最后,他松了手,上妩的身子直接往悬崖之下坠去。 在萧长逸松手的那一刻,上妩脸上的笑意从未如此鲜明过。 她笑的张扬肆意,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里。 而萧长逸不假思索的纵身而下,不过一个须臾,他坠落的速度与上妩齐平。 手上一个用力,将上妩稳稳当当的揽入怀里。 怀里被填满的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陷进去了,无法自拔的那种 。 萧长逸没有说话,上妩也没有说话,她乖巧的倚靠在萧长逸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而她隐藏在衣袖里的右手中,是被三七丢下悬崖的血色眼珠。 鲜红似火,昭示着她如今的心情,是激动与欣喜。 第148章 坠入悬崖,不知所踪 小弃的眼睛确实被三七丢下了悬崖,不过她当时反应快,利用太初幻化出来的银丝接住了它。 而萧长逸只顾着紧张她,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跳下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要破坏明日的大婚。 她倒要看看,没了新郎,只韶华一人,该如何面对前来祝贺的世家权贵? 然而悬崖之上,夜玄与夜玖、三七几人飞奔到悬崖边时,从此处往下面看,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了。 “主子!” “主子!” “阿妩!” 三人齐齐出声,声音回荡在悬崖下面,之后远去,又恢复不久前的寂静。 此刻,夜玄满脑子都是萧长逸跃下悬崖的场景。 他周身凝聚森然寒气,腰间刀剑出鞘,对准三七的脖颈,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若是主子出了事,我定会杀了你!” “我怎么知道,小阿妩这么……疯狂。”三七并未在意脖子处的寒光,他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只是不等三七将“疯狂”两字说出口,无意之间,瞧见一抹泛着蓝色光芒的身影。 墨宝身子笨重的很,摇晃着一颗小脑袋,慢悠悠的朝几人所在的方向飞来。 它刚才躲得好好的,本来就要睡着了。 不曾想,三七他们那几嗓子下去,它顿时惊醒,这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待墨宝飞到几人身旁后,扫了一圈,方才落到三七肩头,想着歇歇脚。 三七感到一阵无语,真想对着墨宝大声来一句, “鲲大爷,你看看这是什么情况,我都被夜玄拿剑指着脖子了,你还这么悠闲?” 他抬眼瞧了下夜玄那眼神,他敢说,若是萧长逸嘎了,他离死也不远了。 再瞧一眼夜玖,那眼里满是对他的控诉与怨恨,不难想象。 若是自己再来句不痛不痒的话,他都能把自己给撕碎了。 得了,这次他全都给得罪了。 但当时那情况,是个正常人,反应都会如此吧? 他不将那血淋淋的大珠子给丢出去,难道还要把它们供奉在怀里,暖着? 想想都瘆人,惹得三七瑟缩了一下脖子,不动还好,一动他差点命丧在夜玄剑下。 三七咽了口唾沫,干笑几声, “嘿嘿嘿,别激动,你们看,墨宝在这,小阿妩与萧长逸肯定没事。” 怕两人不相信,他又开口道,“再说了,小阿妩有太初,这悬崖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这话一出,夜玄与夜玖心里涌动出一阵火气,欲要上手揍人。 三七知晓,是自己刚才得意忘形了。 但也没办法,他一提到太初,就忍不住嘚瑟。 其实吧,他真不担心上妩与萧长逸会出事,有太初在,绝对没意外。 此时,要担心的是他自己,他可不想惹得夜玄与夜玖上手揍他。 故而,他又不忘添上一句,“再不济,还有萧长逸呢,他手中的破天弩想来是个厉害的武器。” 听三七说了这么多废话,夜玄与夜玖算是冷静了下来,他们都明了一件事。 墨宝既然能悠哉的在三七肩膀上停靠,显然姑娘不会有事。 再者,姑娘手中的太初,确实是个惊天动地的利器。 这些年在王府内,他们也能时常瞧见姑娘用太初练手。 太初幻化出来的一根根银丝,足以穿透一切坚硬的物件,对于峭壁上的岩石,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有太初在,姑娘与主子都不会有事。 依照姑娘对主子的在意程度,她也不会真的放任主子不管的。 夜玄与夜玖皆知晓,萧长逸来的路上动用了步凌音,这才能找到此处。 对于如今的萧长逸,若他只顾自己,还能不受伤,但若是要顾及上妩,那就说不好了。 然,两人哪里又知晓,萧长逸被上妩手中匕首贯穿手掌,血流不止,心神涣散。 他只能凭借本能紧紧抱着上妩,不让她受到致命的撞击。 这一刻,哪怕夜玄夜玖两人知晓萧长逸不会有事,但因着担忧,也没闲着。 两人欲要寻着悬崖,看看峭壁上有没有藤蔓什么的。 奈何这处悬崖十分古怪,如今四月草长莺飞,万物早已复苏,愣是找不出一条藤蔓。 最终,三人一合计。 夜玄去暗卫营调派人手,并将事情给寂如海汇报一下,也好让他明日有个准备。 而夜玖与三七则是带着墨宝去悬崖下面寻找萧长逸,三七本来想让墨宝带着他与夜玖飞下去的。 不知怎的? 这小东西愣是不变换形态,还是小小的一坨,和上妩的脾气一样傲气。 没办法,三七只能任由墨宝立在他肩膀上,挥斥方遒。 墨宝的心思,除了上妩,谁又能知晓呢? 它似是早就察觉到了上妩的意图,既然上妩想要和萧长逸单独相处。 它自然不会这么快带着三七他们找过去。 …… 等夜玄回了帝都皇城后,天已大亮。 他一进府就去了非流的汀竹院,通过汀竹院,进了暗卫营。 暗卫营建在整座王府的地底下,进入暗卫营后,又是另一番光景。 暗卫营里终日无光,唯有根根蜡烛照亮每一处角落。 这里有比武场,场地大到能容下千百来人。 有存放各方势力信息的暗格,暗格足足有轩澈院那般大,架子布满地面。 每层架子上面都是不为人知的秘闻,足以用它们来要挟本尊,毁掉他所拥有的一切。 不下一刻钟的功夫,夜玄便出了暗卫营。 而他派出去寻找萧长逸的暗卫,则是从王府内备用的出口离开了。 悄无声息的,没有引起府内众人注意。 这次关系到萧长逸的安危,夜玄几乎让暗卫营里的暗卫顷刻出动。 非流在药房内踱步,眼睛时不时瞟一眼紧闭的石门,他心里惴惴的,总感觉有大事发生。 昨夜府内的动静他也知晓,这一夜府内的人除了寻找上妩,就是准备今日的大婚。 半个时辰前,他还瞧见寂如海火急火燎的模样,派了好些人去找萧长逸这个正主。 可惜,回来的人皆是愁眉苦脸的,显然他们并未找到萧长逸。 上妩不知所踪,而萧长逸哪还有心思成亲。 说寂如海精明,他在处理府上事务时,确实是把好手。 第149章 非流出府寻人 但独独看不清萧长逸的心思,还擅自做主,将蒹葭院留给侧妃住? 现如今,他都有些替寂如海忧心。 没过一会儿,非流见石门打开了,等夜玄从里边出来后,石门自动合上。 且,两侧盛放各种药材的架子向中间移动。 不过须臾之间,哪还能见到石门的踪迹,它完全被隐匿在架子后面。 谁能想到暗卫营的出口会在这里,哪怕有不轨之人欲要探查暗卫营的位置。 许是翻遍摄政王府,也不会想到汀竹院。 汀竹院整日里药香扑鼻,很多人闻上一下,都要退避三舍。 不为别的,只因和药沾上边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会让人有些抵触。 为此,将暗卫营的入口建在这里,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初萧长逸着人去建造暗卫营的时候,也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会把入口建在非流的汀竹院。 非流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出口,脸上尽是焦急之色,“阿逸找到阿妩了吗?他们现在在何处?” “主子找到姑娘了,只是途中出了一些意外,两人掉下了悬崖,三七与夜玖已经去底下寻他们了。” 夜玄一一回答了非流的问题。 非流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向夜玄道,“什么,掉下悬崖了?” 夜玄敢肯定,非流若是再大声些,想必府内众人都能听见。 为此,他赶忙出声阻止,“公子,此事不宜声张,至于寂管家那边还是你去说吧,属下还要去找主子他们。” 不待非流回过神来,夜玄一溜烟的没了踪影,他出了汀竹院,就见到寂如海向这边赶来。 夜玄是真的怕寂如海唠叨个不停,因而他一个闪身,运着轻功离开了王府。 寂如海眼见着夜玄离开了,他就算有一肚子的问题,也没法问出口。 最终,他选择进了汀竹院,想着夜玄既然来找非流了,想必非流知道些什么。 寂如海知晓,这个时候非流定然在药房内,捣鼓他那些药材。 故而,他直接找到了药房,不过还没等他推门,房门开了。 非流赫然立在门口,他脸上一副淡然神态,完全没了刚才听到夜玄汇报给他消息时的慌张。 “公子,刚才老奴见夜玄来了汀竹院,他不是和王爷一起出府找姑娘去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寂如海脸上带笑,一副讨好模样看向非流,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这韶华公主的仪仗眼瞅着快要到了,如今不见王爷的踪影,一会儿谁去接亲? 今日,连渊帝都来主持婚事。 若是王爷迟迟不来,韶华公主以此失了面子,底下的人跟着看笑话,渊帝面子上也过不去。 他一个大管家,断然是经受不住帝王之怒的。 如今,他是盼望着非流知道些什么,好让他派人去将王爷给找回来。 非流没时间和寂如海绕弯子,他现在窝火的很。 若非寂如海私自做主,将蒹葭院让给韶华,且任由韶华身边的宫女指挥喜房的布置。 也不会逼得阿妩离府,她不离府,也就不会出现后续的糟心事。 一想到阿逸与阿妩坠落悬崖,生死未卜,他就来气,对着寂如海更是没有好脸色。 他眉毛微挑,语气半是嘲弄道, “阿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寂管家要是聪明,还是想想该如何应付即将入府的侧妃吧?” “这……”寂如海这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也是不曾想到,自己的自作主张,害得姑娘负气离府,更害得自己被非流与三七他们厌烦。 这些还不算什么,接下来,他要独自面临侧妃与渊帝的怒火,这要他如何是好。 非流没给他一记眼神,愣是掠过他向着院门口走去,正好与采药回来的澜山撞了个正着。 澜山背着满满当当一篓子药材,瞧见非流要出门,他赶忙警觉起来,拦住他的去路,询问出声,“公子,你要去哪里?” 非流知晓澜山这小子离不开自己,他刚才本就打算要去寻他的。 现如今,他回来了,也省了自己一趟路程。 他并未告知澜山缘由,而是故作轻松的回了句,“回屋收拾几件衣服,公子带你去游历。” 澜山一听是要去游历,两只眼睛立马放光,赶忙跑进自己的屋内收拾东西。 见到这副场景,非流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紧接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也收拾了几件衣物出来。 复又进了药房,拿上自己的药箱,这才提步与早就在院门口等着的澜山一同离开了摄政王府。 其间,非流是真的没有搭理寂如海一下。 而澜山满脑子被游历这两个字冲昏了头脑,自然没有注意到院内站了一个人。 等汀竹院只留下寂如海一人时,他才反应过来,非流带着澜山人去楼空了。 他还要应付接下来的事,无心留在此处发愣。 随即满脸失神落魄的出了汀竹院,还不忘将门给拴好。 而这头,出了摄政王府,非流才敢将事情缘由告知澜山。 因着澜山昨日便离开了王府,自然不知晓昨天晚上的事情。 听非流说了昨夜发生的事后,澜山才泄了去游历的气。 现如今,唯有一个念头萦绕在脑海里,那就是他必须找到萧长逸。 澜山是由萧长逸与非流一起带大的,因而两人在他心里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平日里,他虽怕萧长逸的阴晴不定,但也十分敬重萧长逸,是真真把他当成亲人一样看待的。 …… 崖底。 萧长逸与上妩一同掉下了悬崖,崖底下面尽是坚硬的怪石嶙峋。 哪怕离下面不下数十米的距离时,上妩利用太初幻化出来的银丝,刺中旁边的岩壁。 但也不能完全卸下从悬崖上方掉下来的惯性。 萧长逸为了保护上妩,在抓住上妩的那一刻,就调整了两人的方位。 故而,在坠到崖底的那一瞬间,他整个身子是在下面的,而上妩则是在他身上。 为此,萧长逸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力,若是没有内力加持,想必整个身子都要摔散架了。 这还不算什么,他脑袋刚好撞到一块岩石上,瞬间没了知觉,晕死过去,血不断流着。 第150章 侧妃入府,无人相迎 外加上,他一只手掌被上妩用匕首贯穿而过,鲜血似是不要命的往外冒。 照着这个流血的速度,他不死,也会因着流血过多而陷入昏迷当中。 陷入昏迷,也分情况,就好比他这种情况,若是真的陷入昏迷,醒来都是未知数。 而上妩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被银丝划破手掌心,整个掌心也在滴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岩石上。 须臾片刻,虞美人破石而出,妖艳鲜红,让人不敢置信。 其实,她本可以不用太初了,奈何她在悬崖上方用匕首刺穿了萧长逸的掌心。 使得萧长逸失血过多,又承载了大部分冲力,根本用不了破天弩。 再者,距离悬崖下没多少距离的时候,萧长逸早就神情涣散。 若非他意志坚定,将上妩牢牢护在怀里,又用内力抵挡下方的冲力。 想必上妩此时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上妩本就没有内力,哪怕太初再厉害,但对于外丈深渊的冲击,她的手也不必要了。 势必会被银丝割断,血再流上几刻钟,到那时可不就成了一具尸首了吗? 两人坠落悬崖的那一瞬间,皆是晕了过去。 后来,当第一缕阳光照入崖底的那一刻,上妩醒了过来。 她感觉全身酸痛,除此之外,还有她的手掌处赫然呈现一道刚结痂的伤口。 伤口很深,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看着这道伤口,她心中暗自琢磨,看来三七的提醒是对的。 他曾多次告诉过自己,太初的尺寸不适合自己。 当时,她没当回事,更是不让三七摸一下太初,生怕他拿走后,就不给自己了。 故而,太初的尺寸一直只适合三七自己。 上妩看到手掌中的这道伤疤,越发的确信这一点。 也越发的后悔没能听三七的话,让他改改太初的尺寸。 很快,她就不再去看伤口了,也没去看旁边娇艳欲滴的虞美人。 而是紧张起来给自己做了垫背的萧长逸,此刻的他,一张脸苍白如纸,就连嘴唇脱水也极其严重。 上妩心下一紧,她赶忙从萧长逸身上下来,紧接着查看起他身上的伤口。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发现萧长逸脑后方有血迹渗出,且他下方的岩石已经被鲜血浸湿。 她不知道这些血流了多久,但能看的出来若是再这么流下去,萧长逸定然会撑不住的。 她身上根本没有带药,不过依照她对萧长逸的了解,他身上定然备着金疮药。 随之而来的是,上妩伸出小手在萧长逸胸前一阵乱摸。 她就这么一层一层的往萧长逸衣衫里探出,直到摸到他最后一层衣衫时,少女眼前一亮。 手中拿到了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闻了闻,像是金疮药的味道。 上妩随即将萧长逸上半身扶起来,让他的头倚靠在自己肩膀上,为他上药。 她也看清楚了那道血淋淋的伤口,足足有她一个拳头那般大。 少女心中不是滋味,鼻尖一酸,下一刻抽噎出声,就这样,她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为萧长逸上了药后,又从自己里衣上撕下一小截布来,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 做完这些后,上妩并未歇下来,她知道这里不安全。 尤其是一到夜晚,野兽出没是常事儿,温度也会跟着不断下降。 就他们俩这情况,显然不能安然度过夜晚。 上妩最终下定决心,先带着萧长逸去找水源,萧长逸现在急需要补充水。 很快,她想也不想的将萧长逸背在背上,根据自身五感的灵敏,踏上了寻找水源的路。 萧长逸比她高的多,她将萧长逸背在背上,而他的双腿几乎是拖着地的。 上妩似是也注意到这些,这里都是岩石,她倒是无所谓。 只是,她知道萧长逸身上有骨折的地方,若是他再被什么岩石给磨伤,想必会很痛。 痛是小事,只怕会让骨头错位,到时候正骨又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儿。 思及此,上妩将萧长逸的双腿揽至臂弯,以至于萧长逸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虽然她身上很疼,但也没有说些什么,一直咬牙坚持着。 萧长逸的重量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这还没有小花的重量重。 但此时的上妩,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想必她也受了伤。 也是,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就算萧长逸竭力去护住她,她也会被冲力伤及肺腑的。 而萧长逸身上的伤,就更加的严重了。 …… 与此同时,帝都皇城内。 摄政王府热闹非凡,韶华仪仗早已停靠在摄政王府的大门处。 周围全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无不是惊艳这场大婚的盛况。 韶华公主身后的那一百八十单嫁妆,还有送亲的队伍,都是众人谈论的话题。 而这些,让跟随在韶华那一百八十单嫁妆后面的杜婉玉,嫉妒的不行。 她身后的嫁妆连二十单都不够,显得十分寒酸。 皆是拜杜夫人所赐,她本来已经与父亲商议好嫁妆的事情。 父亲也答应了,会给她准备上一份丰厚又体面的嫁妆。 奈何今日离府时,杜夫人竟扣下了她一大半的嫁妆,她本是要去前院找父亲的。 没成想,父亲身边的小厮愣是把她拦在前院。 还说昨日父亲醉酒,现下还没醒来,请她莫要硬闯。 她在府内举目无亲,这些个家仆只听杜夫人一人的话,若是再这样闹下去,她定然会误了吉时。 最终也只能气愤的上了花轿,她知道这都是杜夫人的手笔。 明知今日她成婚,还要灌醉父亲,真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这仇她记下了,来日方长,等她在王府内站稳脚跟后,定然要报仇的。 此刻,坐在花桥里的杜婉玉满脸阴险,一双手死死攥紧。 她自动忽略外边的谈论,不去想韶华的那一百八十单嫁妆。 她只希望快些入府,不想再听这些百姓无聊的话题。 不仅是她这么想的,哪怕是韶华,也是这般想的。 她已经感觉到人群的躁动了,哪怕坐在轿辇之下,她也能透过道道纱帘,听到百姓们议论的声音。 她的轿辇已经在此处停放了半个时辰之久,不知道府内的人是怎么做事的? 竟给她难堪,没人来迎接她。 第151章 大婚之日,蒹葭院走水 刚才她着人去打听府内的情况,回来禀告的人却说萧长逸不在府中。 昨日永安郡主丢了,他连夜去找人,一晚上都没回来。 想到这些,她真是恨不得将萧阿妩碎尸万段,诚心和她过不去。 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她大婚前夕丢了。 萧阿妩最好不要回来,若是回来了,她定叫她没有好果子吃。 这样下去不是事儿,立在侧首的李嬷嬷探头进入轿辇。 在韶华耳边低语了一阵,最终,韶华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很快,李嬷嬷着人去通知府内的大管家寂如海,等寂如海得到指令后,也不敢耽搁。 毕竟,渊帝就在前院正堂内等着,若是再晾着韶华公主不管,想必事情会越发的脱离掌控。 渊帝刚才已经派杨适中来找过他了,问他们家王爷去了哪里。 他心知事情瞒不住,只能实话实说,本以为会被渊帝问责。 不曾想,杨适中去了正堂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寻过他。 他心下一阵纳闷,怎么渊帝这么好说话,王爷让韶华公主久等至此,他也没个表示的吗? 寂如海又怎会知道,渊帝听了杨适中的话后,一口茶险些呛住自己。 韶华与上妩比起来,上妩在他心里别提有多重要了,要想与渊后和好如初,只能靠上妩来调解。 上妩丢了,他连亲自带人去寻的心思都有了。 但转念一想,他不能如此莽撞,若是被有心之人拿住把柄,再查到上妩的身份。 这将给她带来更大的灾难,外加上,他也相信萧长逸的实力。 可是,饶是如此,渊帝还是不免的忧心起来,连带着他一双眼睛都注视着正堂外,期盼着有上妩的消息。 他现在还有些庆幸,没有执意让渊后来。 若是渊后知晓上妩丢了,估计都能当场离席去找人。 他昨夜处理政务,等完事后有些晚了,也就没去凤霞殿打扰渊后休息。 今日一大早,他就去了凤霞殿,准备带着渊后出宫为萧长逸主持大婚。 奈何渊后说自己不舒服,他见渊后也不像是装的,故而给她请了太医,等太医开了方子,他这才敢出宫。 这次出宫他只带了杨适中一人,穿的又是便装,等到了摄政王府才亮明了身份。 来接待他的是一位管家,那人他见过,是萧长逸的大管家。 那管家也是有趣的,将自己领到正堂后,便没有踪影。 中途有侍女来送茶水,也不曾见那管家再露一面,此时渊帝心里一阵腹诽, “萧长逸这是打哪里找的管家?胆子这么小,这该有多怕他呀?” 不待渊帝多想,杨适中来到他耳边低语了句。 没过一会儿,杨适中才去向等候在正堂外的寂如海传达渊帝的指令。 得了渊帝的指令,寂如海才算是安了心。 哪怕这不合规矩,但也是韶华公主的意思,还经由渊帝点头。 就算一会儿出了事,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管家能管的了得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韶华公主的仪仗就进了摄政王府的大门,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虽然百姓们心中多有疑惑,这摄政王怎么没出来迎亲,但也不敢问出口。 天家的事儿他们管不了,也说不得。 哪怕韶华公主今日失了面子,她也是堂堂正正的公主,不容他人置喙。 韶华的銮驾是从正大门进的,而杜婉玉的轿子则是从侧门进的。 因着她只是个妾,老祖宗传下来的礼自然不能废,她也不能说些什么。 身为侧妃的韶华,按理说也是个妾室,但她是亲王的妾室。 又占着侧妃的位子,身份自然比杜婉玉高些,有权利从正门进府。 两人同时进府,走的是不同的门,以后的路自然也不会相同。 杜婉玉进府后,便被府上的人引去了揽月阁,她只是个妾室,根本没有资格与萧长逸拜堂成亲。 不像身为侧妃的韶华一般,她能入皇家玉蝶,正妃没入府前,她是府内唯一的女主人,有资格与萧长逸拜堂成亲。 等到了揽月阁后,杜婉玉身边的侍女便打发了带来的一行人,她们是杜夫人的人,自然不能留在身边差遣。 这些人虽然被打发走了,杜婉玉也没有觉得无人伺候自己,因着寂如海是个考虑周到的人。 他一早就在揽月阁内安排了人手,杜婉玉虽不知这些人的秉性。 但留她们在外间看守门房,或是洒扫庭院也是好的。 等日后摸清她们的秉性,再来选几个亲信出来也不迟。 这头…… 韶华一行人被引到前院大厅内,这里已然站满了各路前来观礼的世家权贵们。 他们有的是独自前来的,有的是与夫人一同前来的,这些人脸上各个洋溢着笑容。 哪怕他们早就知晓萧长逸不在府中,韶华会成为今日的笑柄,也不敢在此刻表现出来。 韶华身着一袭红色嫁衣,光彩夺目,身段更是妖娆妩媚,她是那种万种风情的美。 头上盖着一方红盖头,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由李嬷嬷搀扶着,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着步子。 待李嬷嬷将她扶到大厅中央时,才停下步子。 而身后跟来的一众宫女自动移至两旁,立在一处不作言语。 很快,渊帝也被寂如海引到了大厅内,待他坐到上首之位后,众人一阵参拜。 渊帝说完平身后,刚想示意身边的杨适中,把今天萧长逸不在府上的事实给圆过去。 不曾料到,一位侍从火急火燎的闯入了大厅内。 寂如海最先注意到他,本欲跪下向上首渊帝请罪的,但听了那侍从的话后,他就不淡定了。 那侍从说,蒹葭院走水了,火势凶猛得很,无人敢靠近分毫。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韶华耳中,她是早就知道了的,那蒹葭院是正妃的居所。 因着府内没有正妃,她辈分最高,寂如海将那方院落给了她。 故而,她昨日派遣了阿蓉与芙蕖来布置婚房,她想要把婚房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但不知为何,昨夜阿蓉与芙蕖竟没有回来。 她那时也只是想着两人或许是忙的太晚了,也就歇在了摄政王府内。 如今,一听蒹葭院着火,外加上阿蓉与芙蕖没有按时回宫,两人是她最得力的亲信,平日里做事从不会拖延。 第152章 韶华惊惧 此刻,她有些慌了。 不管不顾的扯下头上的红盖头,不等周围的人回过神儿来,点了刚才报信的人带自己去蒹葭院。 那侍从虽震惊韶华公主的举动,但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故而领着韶华去了蒹葭院。 等韶华离去后,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目光看向上首之人。 渊帝虽恼怒于韶华的任性,但也不想当着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 他随即起身,将视线移至不远处的寂如海身上,“走吧,朕也想看看,王府好端端的怎会走水?” 寂如海听不出渊帝是否发怒,他只能提着一颗心,在前边带路。 渊帝离去,一众宾客自然不好在此处当做没事人,他们跟着渊帝一同去了蒹葭院。 等众人到了蒹葭院后,发现蒹葭院各处房屋都燃烧了起来,且火势让人靠近不得。 哪怕离它十丈远,也能感受到皮肤带来的火热。 而一向端庄秀丽的韶华公主,跪坐在地上,哭的像个泪人一般,嘴里还不断的念叨起来, “一定是有人捣乱,一定是的,是她,一定是她……” 风言风语的模样,惹得众人不明所以,哪怕是渊帝也听不出韶华话里的她是谁。 韶华一颗心紧绷到极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少女的身影。 少女一张倾世容颜,绝美的舞姿舞动人心,摄人心魂的眸光,让人忘却不得。 她就是萧阿妩,韶华慌的不行,她感觉萧阿妩知道些什么。 要不然,她为何针对自己?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了。 还在她大婚前夕失踪,以至于她的仪仗在王府外停了好久,都不见萧长逸来迎亲。 眼看着吉时已过,还不见萧长逸的身影,想来那萧阿妩困住了他。 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自己难堪,她这是要报复自己。 越想越后怕的韶华,似是听到了大火里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嘶哑极了,但不妨碍她听清那人说了什么。 “公主,是永安郡主,她让人割了奴婢的耳朵,她还亲手杀了芙蕖,手法惨无人道……” 声音断断续续的,但阿蓉还是将上妩杀了芙蕖的过程说了出来。 等到她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人也被凶猛的火势给吞噬在其中。 众人听着火海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最后化为灰烬,没了声音,他们久久不能回神儿。 不是震惊于那位宫女被活活烧死的场面,而是害怕起永安郡主的嗜血。 不管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哪怕韶华公主身边的宫女真的得罪了永安郡主,只需永安郡主一句话,直接处置了那宫女即可。 但对于割耳朵和切断咽喉这些手法,真真是让人闻风丧胆,苍玹自建立之初。 第一任帝王就下了禁令,不得用割耳之刑来惩罚犯错的奴仆。 因耳朵能听取万物之声,被其赋予灵智。 开国帝王认为它是与上苍神明通达书信的容器,自是动不得。 永安郡主竟敢割人耳朵,想来是个比摄政王还要心狠手辣,违背天道的人。 而对于咽喉这一块,虽没有特别的说法,但一想到永安郡主割人咽喉的手法,就不由得心惊。 这些来参加韶华大婚的权贵世家,无一不是看人脸色下药。 他们见渊帝都没表态,自然不敢多说一句。 谁人不知,萧长逸最是宝贵那萧氏阿妩,若是一个说的不好,想必会引火上身。 虽说他们早已心中明了,萧长逸不在府中。 也知道他是因着昨夜永安郡主失踪,而抽身出去找人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想必在萧长逸心里,谁都没有他的永安郡主重要,连成亲这种大事都不在意。 昨夜寻找上妩的阵仗太大,后来萧长逸出府去寻找上妩,根本瞒不住。 为此,这些人只要一打听,便什么都知晓了,只是他们不说,也不敢说。 韶华陷入了永无止尽的深渊当中,她脑海里都是阿蓉刚才所说的话。 此时此刻,她才知晓萧阿妩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若说萧长逸是煞神,那萧阿妩就是邪神,一个满身邪气的人,一个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人。 “是她,一定是她烧了蒹葭院,她就是不想让本宫住在这里……” 韶华嘴里没有停息过,她一直说着,眼神空洞无光。 身后众人哪怕没有听见韶华明说那人是谁,但也能猜出来,这蒹葭院的大火与永安郡主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们不知,永安郡主为何与韶华公主过不去? 好好的大喜之日,全然成了一片火红,还沾染了宫女的血,十分的不吉利。 躲在暗处的魅阴,将这里的动静看得清楚。 此事是她大意了,竟然忘记了堂屋内还有个能喘气的宫女。 如今闹到这种地步,阿妩断然被人怀疑了去。 她若不现身解释一番,想必帝都皇城内很快就要传出阿妩的恶名。 这些,她可以不在意,但阿妩不行。 阿妩始终还要生活在这里,没有个好名声,很容易被人说三道四的。 渊帝不发话,寂如海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不过这种情况没持续太久,便被一记声音打破了,“那宫女好生没有道理,竟然倒打一耙?” 等魅阴走至寂如海身旁后,停下步子,望着火蛇席卷的房屋,方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明明是她摔死了姑娘的爱宠,不知悔改。” “还扬言要让韶华公主替她出气,把我家姑娘给赶出府去。”魅阴越说越来气。 “我家姑娘一伤心,就抱着死去的爱宠出了府,府上的人找了一夜都没能找到踪影。” “那宫女与她的同伴知道王爷的脾气,怕受到王爷的责备,才想了这一出。” 话至最后,她还不忘来上一句,“火是她们自己放的,怎的还怪到我家姑娘头上?真是恶人多作怪!” 魅阴一张巧嘴,全然将局面扭转,在场众人,就连渊帝在内都信了她的说辞。 此时,韶华也反应过来,她一股脑的直起身,顾不得喜袍上的脏污,回头望向来人。 第153章 魅阴扭转局面 看她的衣着打扮,像是府内的侍女,再一想刚才她对萧阿妩的称呼,不难猜出她是萧阿妩的侍女。 又是一张狐媚子脸,真真是和萧阿妩一样恶心。 韶华心道,若是再不解释上几句,那这恶毒的名声就扣在自己头上了。 先前阿蓉与芙蕖在宫里就仗着她的势力,给其他人好看。 当时她不以为意,只要她没看见,一切都随她们去。 若是她见到了,明面上会斥责阿蓉与芙蕖两句,还会装装样子要罚跪两人,但事后都不了了之。 反而因着有阿蓉与芙蕖在,衬托出她这个韶华公主更加的善良温和,她当然乐见齐成。 只是想不到今日就栽了跟头,她是恨死阿蓉这个贱婢了。 眼下她需要解决好这件事,要不然她的名声就坏了。 韶华酝酿了下情绪,故作恼羞的模样,指着魅阴反驳道, “你胡说,阿蓉与芙蕖都是本宫身边的人,她们断然做不出以下犯上的事儿来的。” 魅阴懒得与她拉扯,直截了当的说道,“胡不胡说,找昨日在蒹葭院当值的侍女来,不就都知道了吗?” 此时,寂如海也插话进来,他是看着上妩长大的,断然不能让她被宫女诬陷。 哪怕那宫女是韶华公主身边的人,他宁愿得罪韶华公主,也要还姑娘一个清白。 寂如海干笑两声,低眉顺眼,公事公办道, “嘿嘿嘿,公主莫要恼怒,既然魅都这么说了,老奴这就让人去找来昨日当值的侍女。” 一听这话,韶华顿时心虚的不行,她本来欲要说不必了。 不曾想,那刚才给她下绊子的侍女,直接从人群后方拉出了两个人来。 从始至终,渊帝并未发话,好似他已然默许了寂管家与魅阴的做法。 若是今日不说清楚,想必上妩的名声也不用要了,渊帝看的清楚,他只是默默的看着韶华作死。 韶华什么秉性,其他人可能会被蒙蔽其中,而他绝对不会。 他的这个女儿不仅心思大,且还是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若有人得罪了她,她表面上许是会说一句,“没关系”。 但事后,那得罪她的人,尸首都找不到踪迹。 她是个比玖贵妃还要厉害些的人物,今日也该让她长长教训了,上妩不是她能得罪的。 就算自己不计较,依照萧长逸的性子,估计能让她死上几百回的。 魅阴找的这两名侍女,也不是随便找的。 其中一位是她救下的人,她叫夕月,真真是比自己还要高上许多的人。 而另外一名侍女,则是告知上妩,小弃被韶华身边的人害死的侍女。 夕月眼力劲很好,她知道该向谁禀明,故而径直跪在渊帝身旁,行至一礼后,方才开口, “陛下做主,姑娘确实是被那名宫人的话给逼走的。” 夕月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哪怕她面前的人是九五之尊的渊帝。 哪怕她说的是假话,哪怕她隐藏了其中的经过,也不后悔。 因为昨日的姑娘格外高大,她救了自己,若非她叫魅接住自己,估计自己就要在榻上躺好几个月了。 不做工是没有工钱拿的,这样一来,她府外的爹娘与弟弟妹妹们可怎么过活呀! 姑娘不仅救了她,还救了他们一家人,此时的夕月十分感激上妩。 而另一侍女也跟着跪在渊帝面前,她接下来的话,算是添了把柴火, “陛下做主,刚才被烧死的宫女身边还有一位同伴,她害死了小弃。” “姑娘接受不了事实,哭着跑出了府,至今不见踪迹,我们家王爷担心姑娘会出事,便亲自带人去找了,只是至今无果。” 侍女很聪明,寂管家瞧了都不由得想要竖起大拇指,现在完全是把锅给甩出去了。 他们家王爷现在不见踪影,完全是因着找姑娘去了,而姑娘又是被谁逼走的呢? 显然是韶华公主身边的宫女,现在那两名宫女早就葬身火海了,这锅估计只能由韶华公主一人来背。 谁让她不按常理出牌,这还没嫁到府中呢?就急着派人来按她的喜好布置蒹葭院。 哪怕只需一夜,她就是这摄政王府的女主人,可昨日的行径实在让人反感。 当时,他只盼着摄政王府内能进一位女主人,这样王爷也有伴了。 可一想到昨夜蒹葭院发生的事情,他真真是高兴不起来。 以他看人的准头来看,韶华公主绝非一般人,想来是个不省油的主儿。 他以后可不能得罪了她去,但也不会刻意讨好她分毫。 最好保持中立,做这王府内的大管家,才是明智的选择。 此时此刻,寂如海终于想明白过来,自己不与王爷商量,就将蒹葭院拨出来给未来侧妃住,是有多么愚蠢了。 蒹葭院以前是姑娘的住所,这里承载了姑娘大部分的成长经历,它是不一样的存在。 而自己真是鬼迷心窍,竟没征求姑娘的同意,就把蒹葭院安排给未来侧妃住。 就算王爷让他看着安排住所,他那时便真的什么也不去琢磨了。 如今想来,是他的过错。 姑娘负气出府,是他之过,王爷如今不能回来大婚,亦是他之过。 现在,他只祈祷王爷能找到姑娘,两人能快些回来。 就在寂如海陷入自责当中时,渊帝终于发话了,只是他这话是对着韶华说的。 “府中为何会有你的人?”渊帝眼中满是狠戾,脸上尽显威严之色。 这一刻,韶华不敢再欺瞒渊帝,颤抖着声音,只能实话实说, “回父皇的话,儿臣是怕府上的人置办不好蒹葭院,故而才派人来从旁协助,一同布置院落的。” “胡闹,你还没有嫁过来,就敢左右夫家的事宜,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渊帝用手怒指着韶华,提高音量道。 韶华见渊帝发怒,平日里渊帝很少对她发怒,但每次发怒都是她不能经受得住的。 她随即双膝跪地,额头磕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三下过后才直起腰,仰头望着渊帝哀求道, “儿臣知错,父皇息怒,今日是儿臣的大婚之日,求父皇给儿臣留有一丝薄面?” 第154章 渊后薨了! 渊帝冷笑一声,“薄面?你还有什么面子,朕只望你日后三思而行,若是再这般无脑,想必你也……” 他话未说完,从蒹葭院门口传来一记声嘶力竭的叫声,“陛下,娘娘薨了!” 这是彦嬷嬷的声音,渊帝满脸不可置信。 他扭头瞧见彦嬷嬷满身狼狈的模样,哪里还能想到,她是渊后身边最重视规矩的嬷嬷。 “胡说,朕要诛你九族,看你还敢胡说不?”渊帝怒火四起,说出来的话像极了小孩子。 彦嬷嬷当即反驳渊帝,“陛下,老奴不敢,半个时辰前凤霞殿走水,当时娘娘在内殿休息,一众宫女在外殿看守。” 紧接着,彦嬷嬷眼中满含疑惑,其间还夹杂着泪水, “不知怎的,一道无名之火起来了,从内殿烧着,直到整座凤霞殿都烧着了起来,之间根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火十分邪门。” 不等彦嬷嬷把话说完,渊帝已然步子生风,出了蒹葭院的门。 而其他人也不敢在此处多待,尤其是彦嬷嬷刚才那一句话。 他们再看看眼前的蒹葭院,可不就是邪门吗? 同一天里,宫里宫外都着火,一处是渊后的凤霞殿,另一处是王府的蒹葭院。 听说这蒹葭院是给韶华公主准备的,如今看来,什么也捞不到,还成了一片废墟。 这还不算什么,韶华公主大婚之日,新郎不在,拜不了堂,到底该如何自处呢? 渊后薨了,还与韶华公主大婚之日相冲,真真是不吉利的很。 他们自然不会留在此处看笑话,不是不想看,而是没时间。 渊后一薨,什么事情都要安排起来。 尤其是礼部,估计要忙的不可开交,他们需要主办渊后丧礼一切事宜。 等一众人都走了,韶华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她心中狂喜不止。 因为渊后一薨,她母妃的机会来了。 母妃膝下虽无皇子傍身,不过却过继了沁妃之子,也算是有儿子的人。 只要有儿子,依照她母妃在后宫的威望,成为渊后是指日可待的事。 到那时,她将会是苍玹唯一的帝姬,身份高贵,无人胆敢说“不”。 想到这些,韶华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笑的大声,笑的肆意,笑的瘆人。 哪怕连寂如海这个见惯了世面的人,在见到她那笑的瞬间,也不由得瑟缩了下身子。 彦嬷嬷并未急着跟随渊帝离去,而是静静的瞧着不远处的韶华公主,与她身后的火海。 最终,她实在忍不下去,才端起架子,出声提醒了一句韶华公主, “公主还是收了这笑的好,若是再笑下去,底下的人就该以为你是幸灾乐祸了。” 韶华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她最是怕渊后身旁的彦嬷嬷了。 彦嬷嬷身上有一股子威严,只要她往那一站,都能让自己产生畏惧之感。 因着她的礼仪是彦嬷嬷教导的,彦嬷嬷平日里为人古板,做事不会变通,母妃欲要收拢她为其效力。 她不仅不答应,还将价值连城的玉玦摔在地上,转头离去。 那决绝的背影,让她都有些不敢置信,有人真的不会被银钱所惑吗? 许是李嬷嬷看出了韶华刚才的不妥,故而赶忙上前一步,挡住彦嬷嬷看向她的目光。 紧接着讪讪开口道, “嬷嬷勿怪,我家公主听见渊后薨逝的消息,太过伤心,才会这般疯癫的,平日里渊后多好一个人呀,怎么说没就没了。” 说话之间,李嬷嬷很是会做戏,她还时不时抬手抹去几点不存在的眼泪。 这些,彦嬷嬷看的明白,只是她懒得和李嬷嬷计较,此刻,也无心搭理她。 很快,彦嬷嬷收了视线,准备转身回宫去。 寂如海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亲自送彦嬷嬷出了府。 等寂如海一走,除了韶华自个带来的陪嫁宫女侍从,蒹葭院也就没剩什么人了。 魅阴见到这女人就心烦的很,她是真的恨不得给她些教训,但又要顾忌自己不能插手人间之事。 为此,只能泄了气,愤愤然的离开了这片火海,她出了蒹葭院后,直接离开了王府。 王府对她来说只是个落脚地,她活着的目的只是为了冥帝。 现在完成了上妩交给她的任务后,自然也不会留在王府内,她要去寻上妩。 蒹葭院消散于火海当中,等火被熄灭后,是真的不剩什么了。 最后还是寂如海出面,将韶华一众人引到了一处院落。 此处院落,是他昨夜让人忙活到半夜,才收拾出来的静苑。 韶华看着静苑里的布置,满院的大红绸缎,刺目的很,又像是无端的讽刺。 她现在到底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萧长逸的侧妃,王府内的女主人吗? 可她连萧长逸的面都没见到,更别提拜堂了。 但既然仪仗都进了摄政王府,她自然不会灰头土脸的回宫,等着萧长逸来接亲。 她爱惨了萧长逸,既然府中的管家识相,把她引到静苑来,说明她也算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了。 很快,她便不再纠结了,让人将嫁妆什么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静苑这一处院落,十分雅致,和它的名字一样好,进入院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院花开的景象,粉的蓝的紫的,什么颜色的花都有。 有牡丹花,还有百合花,以及平日里许多难以见到的稀有花种。 它们绽放在道路两侧,蔷薇爬满院墙周围,上面点缀着各式各样的花朵,让人看了心情顿好。 往里走,是坐落在各处的房屋,寝屋与会客的堂屋是相连的,而另一侧则是书房。 屋子连成一排,占地宽广,尤其是正堂的面积,它比两旁的屋子大上一倍不止。 堂屋是用来会客与用膳的地方,当初也是想到这一点,故而王府内各处院落的堂屋都很大。 而再往里走,则是侍女居住的地方,韶华带来的侍女足足有二十来人,这还不算在院外做事的太监。 若是加在一起,估计有四十来人那般多,寂如海见这架势,都有些瞠目结舌。 他又着人去安排住处,给韶华公主带来的太监用。 第155章 渊帝震怒,质问出声 此刻,揽月阁内,一派安然景象。 院外,侍女们各司其职,忙着手中的活计。 而书房内。 杜婉玉坐在桌案旁,研墨作画,淡定的很。 房内还有一人,她是杜婉玉的贴身侍女惊蛰,与杜婉玉一起长大。 在杜府,杜婉玉也只信任她一人。 惊蛰做事牢靠,为人处世圆滑,最重要的一点,她十分忠心。 也是因着这一点,杜婉玉也将她带来了王府。 惊蛰一进入揽月阁后,也没闲着,她与院外的侍女们交谈在一处。 本有心拉拢一番,可惜这摄政王内的侍女,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拉拢,油盐不进的模样,真真让她无从下手。 但转念一想,不好拉拢才好呢?这样也不会被其他人拉拢了。 后来,见院门外有动静,每个侍从手里还拿着一方水桶,她拦着一人,问了几句才知晓是蒹葭院走水了。 蒹葭院是王府分派给韶华公主的院落,为何会走水? 出于好奇,她也就跟着人群去了蒹葭院,自然而然的知晓了蒹葭院事情的经过。 回来后,惊蛰马不停蹄的将刚才蒹葭院发生的事情,全然告知了杜婉玉。 杜婉玉的淡定,被惊蛰所说的话给打破了,连带着笔下的画也出现了不该有的墨迹。 就在惊蛰欲要上前帮忙,将画卷中的墨迹给擦去时,杜婉玉摆手示意她, “不必了,毁了就毁了,不过是副画,有了墨迹,再也入不了我的眼。” 就如韶华一样,韶华自认为自己很聪明,不过还是被她当做跳板。 如今她进了摄政王府,若再得了王爷的青睐,想来日子会好过的很。 而韶华对她来说已然没用了,那女人作茧自缚,外加上渊后薨世,不知道外边多少流言说她命中带煞呢? 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就这样跌入泥潭之中,想必渊帝也会记恨上她吧! 就单说她今日被渊帝当众指责一事来讲,都不会让她好过了。 杜婉玉现在是一刻也忍不了韶华高高在上的姿态,见到她那张嘴脸,都觉得恶心极了。 尤其是她让人喂自己凉药时的模样,别人都说韶华公主善良温柔,堪称典范。 殊不知,自打自己被逼喝下凉药的那一刻,她才真正见识到韶华的阴狠。 韶华是外表和顺,一颗心实则是烂到骨子里的蛇蝎。 这步棋,她既然走了过来,日后,棋子也没必要留下了。 她也不会再以韶华马首是瞻,没用的棋子,就像沾染了大片墨迹的画卷,一样的被人厌弃。 最终,杜婉玉将那画卷丢在了火盆当中。 她让惊蛰点燃一根蜡烛,很快那画卷在蜡烛的催促下,烧为了灰烬。 摄政王府里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而与此同时,百姓们也知晓了渊后薨世的消息。 他们无不是将矛头指向韶华公主,认为韶华公主命中带煞,在自己的大婚之日,克死了渊后。 连带着摄政王府也受到牵连,那蒹葭院的无名之火,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这些流言蜚语传到玖贵妃耳中时,她沉浸在渊后死去的消息中的喜悦,就这样被搅乱了。 现在,她一颗心忧虑的不行,她害怕韶华淹没在流言里。 若再如当初的上妩帝姬一般,被人传出邪骨的蜚语,那就真的完了。 当今渊帝将帝位看的比谁都重要,若真的听信了流言,韶华定然危矣! 想到这些,玖贵妃就一阵后怕,她着人去通知宫外的侄子陆远之,希望他能压下帝都百姓的言论。 而这头,等渊帝紧赶慢赶的到了凤霞殿后,只见凤霞殿已经不剩什么了。 他看着这座宫殿全然被一片废墟笼罩,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悲凉。 最终化成一声暴怒的质问,“为何无人救火?” 被问到的一众宫人皆抖如筛糠,跪在地上,不敢出一言以复。 渊帝不耐烦,他直接上手揪住一位太监的衣领,加重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为何无人救火?” 那名太监本是在凤霞殿当差的,他自然明了其中缘由,见渊帝发怒,他不敢犹豫,颤抖着声音回道, “回陛下,奴才们本要救火的,奈何这大火邪门得很,用水灭火,反而越烧越旺。” 太监的话刚说完,旁边跪地的宫女赶忙向着渊帝回禀道, “娘娘小憩,将奴婢们都遣了出来,等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已然阻止不了了,侍卫们冲进去救娘娘,奈何火势太旺,无一人出来。” 宫女声音凄厉,似是接受不了渊后离去的事实。 她与当初除夕夜那晚被艾叶解决掉的莲儿一样,皆是渊后身边的近身宫女。 她向渊帝禀明这些,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而是怕渊帝震怒,将凤霞殿的一等人都发落了。 这名宫女想的不错,渊帝现如今就是这般想的,他也是这般做的。 “来人!”渊帝一声令下。 很快便有一众金吾卫闯了进来,他们单膝跪地,听候渊帝指令。 不过须臾之间,自头顶上方,传来渊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将这些人全都拉出去,五马分尸,一个不留,既然保护不了渊后,也没必要活着占地方。” 渊帝嗓音冷若谷底,用手指着在场一众宫人。 话毕,一众宫人纷纷磕头求饶,就算如此,渊帝也并不在意,他一颗心沉入谷底,冷得很。 哪还能听到别人的祈求,救他们的命。 金吾卫不问缘由,只听命行事,他们将跪在地上求饶的一众宫人拖拽起来,作势就要去马场执行。 但被赶来的彦嬷嬷给拦住了,金吾卫知晓彦嬷嬷是渊后的乳娘,身份尊贵,他们得罪不起。 彦嬷嬷看出了他们的为难,故而径直几步上前,来到渊帝身旁,行至一礼,才自持冷静,开口询问起来渊帝, “陛下,你要杀了他们,请问他们犯了什么错?” 渊帝见是彦嬷嬷阻止了金吾卫行动,想到渊后极其敬重她,这才没有发火,而是冷着嗓音回了句, “他们保护渊后不力,难道朕不该杀他们吗?” “这些年,娘娘终日里在凤霞殿礼佛,不问世事,她就是在赎罪,陛下今日杀这么多无辜之人,难道不怕神明降罪吗?” 第156章 放下执念,还她一条自由道 彦嬷嬷掷地有声,这话似有魔力般,让渊帝迟迟不敢下令。 他怕渊后会责怪他,破坏了她给上妩赎罪。 渊帝纠结良久,最终化作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每人各三十大板,发配到皇陵,终身为奴,不得婚配,至死方休!” 一句不得婚配,对于太监来说还好,但对于其中的宫女却是酷刑。 她们在宫里一直苦熬着,就是等年岁一满,出宫自由婚配,但如今什么都泡汤了。 她们虽有不甘,但与丢命相比,这算是轻的处罚了。 而这处罚,还是拖了渊后的光。 若非渊帝敬重渊后,尊重渊后的意愿,他们估计都要死上八百回了。 这些人都没有怨言,很快被金吾卫拉了下去。 等这里只剩下渊帝、彦嬷嬷与杨适中三人时,渊帝并未在此处停留太久,也没让人去翻找废墟,挖出渊后的尸首来。 他则是走到彦嬷嬷身旁,侧身与她低语了句, “若这是渊后所愿,朕就答应她,放过她,让她去过想要的生活。” 随后,不待彦嬷嬷与杨适中震惊,渊帝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凤霞殿。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彦嬷嬷的声音,“陛下,老奴年纪大了,不想留在宫里过活。” 渊帝停顿了下脚步,他心中思量片刻,才给了彦嬷嬷最后的去处, “好,就去摄政王府吧,在她身边待着,估计渊后也能安心些。” 彦嬷嬷在身后磕头谢恩,之后便等着渊后丧礼一过,再去摄政王府伺候小帝姬。 她心里比谁都知晓,别看渊帝浑浑噩噩,任凭世家掌权,无所作为。 实则他心思深沉,想的比谁都透彻,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给自己想要的去处。 只是让她想不通的是,渊后与国师的计划这般周密,为何会被渊帝识破? 其中波折,彦嬷嬷自然不会知晓。 当初,渊后去找灵犀子求助,灵犀子答应渊后要救她出皇宫。 那一夜,渊后出宫,自以为瞒天过海,但还是被杨适中的人给察觉了,杨适中将此事告知于渊帝。 渊帝再一结合渊后这些时日的反应,他也能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气氛。 故而,昨日他私下去了国师府,国师为苍玹最后卜算了一卦。 灵犀子说,幽州十二部,定川二十四诸侯,将来会趁机分一杯羹,到那时苍玹才算是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这一卦,改变良多,灵犀子是真的不在乎所谓的反噬,或许他与渊帝达成了一致。 渊帝放开渊后,任她与自己离去。 而他灵犀子用一记卦象,护佑苍玹存于世间。 灵犀子告知渊帝,渊后时日不多。 她只想要离开困了她大半年华的皇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感受一下世俗的风土人情。 而这句话,是击败渊帝坚持将渊后困于皇城的心,时日不多,什么才算时日不多。 看到渊后满头白发,看到她进食不下,看着她郁郁寡欢,看着她走路漂浮,他好似什么都想明白了。 推算天道,乃是逆天之术,反噬岂会是说说那么简单。 他既然给不了渊后一生一世的诺言,那就放了她吧。 只是让他不知的是,灵犀子会在今日带走渊后,且还是用这种方式离开。 凤霞殿已经不剩什么了,好像如渊后一般,走的决绝,不剩下一丝回忆。 此刻,他们应该出了帝都皇城吧? 渊帝心中涌现出一股子悔意,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去追渊后,可脚步还没迈出,人就倒了下去。 身后杨适中眼疾手快,一把将渊帝扶住,自从出了凤霞殿,他便察觉到渊帝的不同。 渊帝背影落寞,脚步紊乱,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一样,故而,也就时刻提防着。 不曾想,他还真的晕了过去。 等他把渊帝带回寝殿后,去请御医的太监也回来了。 太医给渊帝请了脉,杨适中在一旁等的焦急,但也不敢打搅太医诊脉。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医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句话来, “陛下这是急火攻心,等微臣开了药方,让人去熬药,不下半个时辰,就能醒来。” 与此同时,帝都皇城内,全然被一股子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大街小巷,各个角落全然被白色绸缎笼罩着。 就连摄政王府,也是在寂如海的安排下,换下了喜绸,张挂起了白绸。 期间,韶华还大闹了一场,愣是阻止府上侍从张挂白绸,这事自然惊动了寂如海。 一边是风头正盛的玖贵妃,一边是刚薨世的渊后,就在寂如海左右为难之际。 韶华身边的李嬷嬷劝退了她,李嬷嬷是玖贵妃身边的人,于韶华来说,像是先生一般的存在。 她最终还是为了不让人抓住把柄,松了口,任由府中侍从张挂白绸。 韶华现在是恨透了渊后,死都不能安生些,竟然与她的大婚之日相撞,害得外界百姓都说她煞气重。 回去后,韶华这气无处撒,只能拿身边的侍女出气,愣是用如黄豆般大小的钢针,扎进几位侍女的背上。 钢针十分钝,扎起人来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进入皮肉之中。 而韶华终归是个女人,力气没那般大。 为此,她不停的扎,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整个钢针落入侍女的皮肉之中。 为了防止她们叫喊出声,她让人将她们的嘴给堵上。 一旁的李嬷嬷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发泄,不出一言,或许她也是极其纵容韶华的吧。 …… 帝都皇城外,一辆马车缓慢行驶在官道上,这辆马车没有归路,许是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 但它却有来路,来路是困了她二十载有余的帝都皇城,此去一别,算是后会无期了吧。 对于渊后是这样,对于单手驾马车的灵犀子是这样。 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年渊后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时,也是一辆马车入了帝都皇城,驾马车的仍是灵犀子。 他们两人带着使命入世,本以为会肆意洒脱的做个逍遥快哉人。 不曾想,都被困在帝都皇城之中。 灵犀子的命运与渊后的命运多有相似,渊后为上妩卜卦,窥探天道,反噬己身。 第157章 定川二十四诸侯一个不留 而灵犀子临行前夕,帮渊帝为苍玹补了一卦,以渊帝的秉性,他不会允许有隐藏的危险存在于身旁的。 幽州十二部与定川二十四诸侯危矣,多少条人命,估计血流成河都不能来形容它们。 灵犀子不过一句话,让这么多人即将丧命,他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道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他或许比渊后的大限还要早一些。 渊后薨世,举国同哀三日,一个月内不得宰杀畜类,不得私下举办宴席。 这三日也是忙坏了许多人,也让帝都皇城内被各路人马所充斥着。 而驿站显然已经不能容下各路诸侯了。 最终渊帝将定川二十四诸侯,以及他们所带来的家眷,单独安排在一处空置的府邸。 这座府邸本是为前太师张崇宗准备的,可惜老太师不愿居住在帝都皇城内。 当年,带着一家老小辞官归隐俗世里,至今已经不曾听到他的消息了。 曾经,多么一个才华横溢、威名远播的大儒。 如今却不见踪影,归隐于闹市里,沾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烟火气息。 张崇宗当初离去,多半是与渊帝在治理政事方面出现了分歧。 既然渊帝重用世家大族,他又劝说不得,只能辞官归隐,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他就是这般随性的人,不被任何事物所扰。 哪怕渊帝给他安排的府邸连世家大族都羡慕,他也不为所动,决然离去。 如今,这座府邸迎来了许多人,不知是好,还是坏。 渊帝将定川二十四诸侯集结在这里,怕是不会太平。 四月二十四。 这一晚上,前太师府邸哀鸿遍野,叫喊声连连,不过很快便归于平静。 等满府都被血染红后,一银面黑衣人将一张带着血字的白色绸缎丢在一处尸体上。 之后,带着一行黑衣人离开了这座府邸。 由于这座府邸坐落在寂静的城门东侧,且它的巷子有些深,平日里几乎无人来这里。 而府邸周围也没有住户,因为这片土地归天家所有,他们是不敢在此处建造房屋的。 这也是渊帝明确规定的,当初建造这座府邸之前,他就命人将这块地界方圆百里都给买了下来。 主要是张崇宗喜静,为他建造的府邸,自然要找个寂静的地方。 就是因为此处寂静,哪怕出些事情,也不会让人知晓。 渊帝之所以将定川各路诸侯安排在这里,也是因着这一点考量的。 等杨适中回了自己在宫外置办的府邸后,他卸下一身带血的衣衫,复又净身沐浴,束发正冠。 不多时,他就带着一行人进宫复命去了,其间一行人十分谨慎,哪怕是半夜,也不敢掉以轻心。 杨适中去了渊帝的寝殿,他径直单膝跪地,双手交握,置于身前,等待床幔后面的人发话。 很快,渊帝慵懒的嗓音自床幔内传来,“都做好了?” “是,一个不留!”杨适中当即回禀。 他语气阴寒,好似那些人命对他来说并无意义,只是一串数字。 不多时,渊帝竟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说,渊后与灵犀子行至哪里了?” 杨适中眼神有一瞬间的严肃,复又平淡异常,“属下不知!” 渊后明日就要入皇陵了,他与渊帝都知晓,渊后没死,但也要做足面子,给世人看。 杨适中十分不明白,既然陛下这般在意渊后,为何还要放她离去。 他想,若是真的爱到极致,应该是占有,不是放纵,渊后她何德何能,让陛下为其谋划。 起初,渊帝也是如此想的,他认为渊后是他的,就应该陪自己在帝都皇城内过活。 若是她敢跑,他就把她囚禁在凤霞殿内,做一只金丝雀。 若是她再跑,不管她跑到哪里,自己都会找到她,把她的羽翼折断,之后狠狠折磨。 但,他不敢这么做。 自从知晓渊后时日不多,看着她日渐消瘦下去的容颜,他怕了。 他怕她随时都有可能与自己阴阳相隔。 这一夜,对渊帝来说很不好过,他在梦里梦到了渊后,巧笑倩兮的模样,决然离去的模样,折磨他安寝不得。 …… 翌日,到了渊后入皇陵的时辰了,却不见定川二十四诸侯,渊帝并未让人等太久。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让渊后的棺木启程了,这一趟世家大族,文武百官,各路诸侯都在行列之中。 声势浩大,哭声震耳欲聋,真假参半,渊帝也在行列当中。 他一袭孝服着身,不顾百官反对,硬是一同去了皇陵,这本是不合情理的事。 但谁也不敢触霉头,帝后伉俪情深,哪怕这些年,再也听不到帝后的事迹。 却也不能否认,当初两人确实恩爱过。 外加上,凤霞殿走水,侍奉的宫人难辞其咎,若非彦嬷嬷求情,渊帝本要将她们五马分尸的。 一个帝王,能说出来五马分尸这般酷刑,想必他当时是震怒的吧? 非血流成河,不能平息怒火,非川水倒流,不能恢复清明。 这样的渊帝,他们怕了。 为此,渊帝如何行事,他们不敢谏言。 渊帝此行,算是与杜娇娘最后的告别吧! 他虽知晓他的娇娘活在不知名的地方,但他身为帝王,不能放下所有执念,去找她。 大概,这就是帝王的职责与坚守吧! 等到渊帝率领一行人回到帝都皇城后,已是傍晚时分。 此刻,城门处刚好有一匹马穿梭其中,看样子是要出城。 不过,他在看到渊帝的轿辇后,赶忙下马,几步上前,跪在渊帝轿辇正前方。 不等渊帝开口,他自个开口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沙正威,有急事禀告陛下。” 渊帝透过轿辇的缝隙,看见不远处跪着一个年轻后生,他就是沙正威,眉眼之间都是刚毅。 他为人刚正不阿,是个不易被他们收拢的人。 渊帝似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萧长逸的影子,为此,也就没斥责他拦下自己的轿辇,“奏!” 得了令,沙正威不敢耽搁片刻,立即回禀渊帝, “昨夜,定川二十四诸侯,以及他们的家眷被歹人所害,府中无一人生还。” 第158章 偏远之地,清柳村 话毕,城门口内外引起一阵骚动,他们无一不是恐慌,仅一夜,就将满府众人都解决了? 定川二十四诸侯,以及他们所带来的家眷,加在一起少说有二百来人,其中不乏有会武功的人。 怎么会有人一夜之间,竟然悄无声息的将他们都给杀了。 沙正威本要请罪,毕竟城内治安由他管控,发生这么大的乱子,他竟没有察觉,是他之过。 定川二十四诸侯都死在帝都皇城内,想必定川地界会向渊帝要个说法,他自是不能独善其身。 故而,才会急着向渊帝请罪,奈何渊帝没给他这个机会。 渊帝直接开口点了一人,“大理寺卿程九江何在?” 被渊帝点名的程九江,诚惶诚恐的从队伍中间来到渊帝身旁,接着他跪在轿辇前方,“臣在!” “此事由你安排去查,三日内务必给出结果。” 渊帝发怒的声音自轿辇上传入程九江的耳里,他心里咯噔一声。 知晓这件事不是好办的差事,但又推脱不了,故而只能接下,“臣领旨。” 不等他直起身来,一旁的沙正威出声对着渊帝说道,“陛下,臣愿与大理寺卿一同查办此事。” 渊帝随口答应了他的请求,“准了!” 不管是谁去查,结果都一样,既然沙正威想要将功赎罪,他自然不会吝啬,那就给他一个机会便是。 不过短短三日,对于大理寺卿程九江来说,过的很是充实。 他实在怕自己不能查明情况,而触了渊帝的霉头。 谁人不知?渊后薨逝对渊帝的打击极重,谁又会去有事没事的惹他不快呢? 好在有沙正威从旁协助,他在第三日的正午,算是查明了案情。 等两人将此事进宫汇报给渊帝后,渊帝也只是修书一封,将情况如实写在信中。 紧接着,派人将信八百里加急,送往定川一带,算是安抚定川的心。 事后,渊帝又做样子惩罚了沙正威,罚他一年的俸禄。 算是他疏于值守,让歹人有机可乘的惩罚吧。 做完这些后,渊帝终归是要安帝都皇城百姓的心的,故而他命人将此事张贴在皇榜上。 不到傍晚时分,百姓们便知晓了定川二十四诸侯被害的缘由,原是江湖恩怨所致。 当初,定川有一千机阁,是个江湖买卖,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便能杀想要杀的人,从无失手的时候。 为此,让定川二十四诸侯恐慌,各路诸侯平日里得罪的人不算少,害怕那日就被人给寻了仇。 故而,他们合力将千机阁一窝给端了,当日阁中弟子皆中了幻药,将身边的同伴当成敌人,互相厮杀。 按理说,千机阁是个暗杀组织,应该能察觉自己中了药,奈何那幻药却是他们第一次见。 这等厉害的幻药,也不知诸侯们从何处得来的? 就这样,千机阁顷刻覆灭。 但终是映衬了那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时在外面出任务的弟子有幸逃脱。 之后,他们便招揽贤才,重新建立千机阁。 这不,趁着定川二十四诸侯全来帝都皇城之际,将他们斩杀殆尽,连家眷都不曾放过。 诸侯一死,子孙后代也跟着去了。 因着这次是国丧,诸侯们需得重视,他们各个带了全部的家眷来奔丧。 定川是要乱一阵子了,不过渊帝已然想好了下一步,皇城内还有几个闲散的皇子。 正好派他们去镇守定川,走个过场,日后他也不怕定川再有反心。 因为他底下的这几个皇子,皆是好控制的人,愚笨不堪,就算有心反,但也没那个胆。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一个月后。 清柳村,这处村落背靠大山,村中多猎户,而村西头有条河,河水清澈,里面时不时有鱼儿游动。 当男人们去山中狩猎时,家中的女人也闲不住,她们会结伴而行,来到这条河边上。 麻利的脱下外衣,光脚趟在水里,弯腰摸鱼,来改善家里的伙食。 她们淳朴憨厚,也不会太过在意所谓的不合礼法,男女大防在这里也就没有那么界限分明了。 这处村落不算小,里头约莫着住了两百户人家,有四个大姓。 分别是陈、罗、刘、杨四个大姓,散落在村子当中。 村里头的里正,却是一家外姓人当着的,里正姓张,名唤旭之,村里头的人喜欢喊他“张里正”。 他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不过身子硬朗,隔几天就要带着孙去狩猎,在这方面是把好手。 妻子凤嫋,平日里大家叫她张大娘,张大娘是个和顺的老妇人。 虽白发参半,奈何她每日天不亮都要起来,跟随张里正练拳,这身子骨自然也是比同辈人好的很。 张里正上头还有个年迈的爹,那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耳不聋眼不花,平日里喜好在村东头大树底下乘凉。 村子里的娃娃们一见到他的身影,当即就要围上去,坐在大树下听他讲故事。 故事里都是些忠君之士,仁义道德,孩子们特别喜欢听。 从他嘴里讲出来的故事,像是活了一般,每个人物都无比鲜活。 他讲的最多的是,当今苍玹战神萧长逸的事迹,孩子们每回听到战神的故事,都感觉全身热血沸腾。 他们眼前,好似真的就站了那么一个人。 一杆长枪,手刃敌军主帅,麾下麒麟军,平九州乱世。 由于他的年岁在村子里已经是最大的了,故而,村子里的人都称他一声“太爷”。 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也没人去问他,估计害怕唐突了这位老人家。 张里正一家是十年前搬来的,村里的人还见过张里正的两个儿子。 不过,没过太久,他们两人带着妻子,便一同离开了清柳村。 为此,有人还专门问过张里正,他们家两个儿子这是去了哪里。 张里正则是笑笑,后又语重心长的说上一句, “天下这么大,他们还年轻,趁着腿脚好,去外边转转罢了!” 听完着,村民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都说“爹娘在,不远游”。 不成想,这张家的家规别出心裁,竟顺着底下的小辈到外面去闯荡。 第159章 被罗婶子针对 这些年,外头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相继把孩子给带了过来,丢下孩子之后,又出门远游了。 得了,张家这几年都没消停过。 张大娘忙的不可开交,既要照顾上头的公爹,又要照顾底下的孙子孙女。 大儿子张长善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张大丫,前年就嫁出去了,嫁给了外村的猎户。 现如今,两人恩爱的很,成婚没两个月就有了身子。 今年二月份添了个大胖小子,可把婆家乐坏了。 张长善的小儿子张大宝,今年刚好十五岁,平日里他跟着张里正去山里狩猎,回回都猎得不少好东西。 张大娘的二儿子,名唤张长存,过了今年就要到而立之年了。 他与妻子膝下育有三个孩子,且都是男娃。 张二宝十岁,张三宝六岁,而最小的张四宝才三岁,豆大点孩子,整天跟在哥哥们屁股后面玩闹。 张家这些孩子的名字都是张太爷起的,当初也是为了接地气,好养活,才起了这些个名字。 至于为何把里正一职让给张家,不外乎别的。 只因张家人知礼守礼,做人诚恳,平日里喜爱帮扶村中的人。 让张家人来做里正,以后村里头遇到大事,公正自不必多说。 外加上,他们这一家人不管是小辈,还是长辈,都识字,有个识字的里正,对他们村子也是好的。 等今年,上头来收赋税的时候,也不会弄不懂官家给的文书,自然也就不会被底下的税吏给忽悠了去。 曾经,他们可是深受其害的,在张家人没来之前,里正是由罗家人来当的。 前里正是个识字不多的人,回回税吏来收赋税,都是让罗里正来看文书的。 他知晓自己识字不多,也就只装装样子,最后缴纳赋税的时候,皆是被税吏牵着鼻子走。 张家人来了清柳村的第一年,罗里正当着税吏的面看文书时,张旭之也在场,他识破了税吏的算计。 并用一席话,堵的税吏哑口无言。 最后,税吏们皆是麻溜的收完该缴纳的赋税,就离开了。 也是这一次,让村民们认识到了一个问题,若是不识字,只能被人欺压。 之后,村里头开办族学,又合力出钱请了位夫子。 只要是村头的娃娃,到了一定的年纪,都被送进族学里识字。 村民们不要求他们入仕当官,就算要入仕当官,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道,他们这些泥腿子也是没有门路的。 因着做官的都是世家勋贵,而贱民商贾,当官是痴心妄想。 故而,村里的孩子们学的都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字,他们只需要看懂上头发下来的文书就行了。 此刻阳光正盛,一位身着灰色粗布麻衣,头发拧成两股麻花辫,松松垮垮的垂立在双颊两侧的少女,在河里捉鱼。 她随身携带的背篓里,已经装了半篓子鱼了。 但她好似还有精力,不厌其烦的盯着水中鱼儿动静。 只要在她腿边游过的鱼,皆没有好下场,都被她抓了个正着,放入了背篓里。 而这里的动静,不免引来河里某些人的嫉妒。 她们忙活一晌午,可能连一两条鱼都抓不住。 河里的鱼太狡猾,手还没碰到它们,它们就已经飞快的游走了。 而自从前不久,来了阿妩之后,她们本来感觉没什么。 不过,自从见识了她抓鱼的手法后,她们就不淡定了。 她们忙活一晌午都抓不到几条鱼,而那看着身上没有几斤肉的少女,却能凭借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抓满一背篓的鱼。 很快,便有人来找事了。 上妩感觉背后有人靠近,她本是不在意的。 但察觉到背后之人的不怀好心后,她心里也有了防备。 在那人的手朝她背上篓子里摸去时,她一个侧身躲开。 其间,还以不让人察觉的速度,伸脚绊了那人一下。 之后,一声尖叫,“啊!” 紧接着,伴随水花四溅的声响,传入在场之人耳中。 此时,其他人也直起了腰身,齐齐朝着上妩这头看来。 她们只瞧见阿逸媳妇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而离她只有一米之隔的罗家婶子,却成了落汤鸡。 这里头,唯有张大娘辈分最大,外加上她丈夫是里正,自然有她说话的份儿。 而其他人,要么是一脸同情的看着上妩,要么就是幸灾乐祸的站在不远处看戏。 她们都知晓罗家婶子什么德行,指不定是瞧着阿逸媳妇篓子里装了好些鱼。 她自个想要不劳而获,偷上几条呢。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罗家婶子鱼没偷到,却成了落汤鸡。 不等罗家婶子发飙,同样在河里抓鱼的张大娘,趟水来到她跟前,“好好的,怎的扑蹬到水里去了?” 罗婶子见主持公道的来了,随即用手指指着上妩,恶人先告状道, “里正家的,你来的正好,是阿逸家媳妇推的我,刚才河里石子硌的我这膝盖生疼,说不定还骨折了呢?” 说着说着,她还故作站不稳,一直叫喊着膝盖疼,要去看郎中。 不远处的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听到罗婶子吵闹着要看郎中,都有些后怕。 她们很庆幸没得罪罗婶子,这要是得罪了她,估计现在被逼请郎中的就是她们自己了。 她们这个村不算富裕,也不算穷,一年到头来,也只能顾住温饱罢了! 哪里有闲钱去请郎中,平日里若是有个病啥的,都是忍一忍就过去了。 若是实在忍不过,顶多会进山采些不值钱的草药,熬成水,灌入肚中。 张大娘见阿逸媳妇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顿时保护欲猛增。 “请郎中?你脸咋这么大?请郎中不花钱呀?阿逸家过的本就不容易,你还在这里作妖。” 张大娘也是实在看不惯罗家媳妇的作派,故而一嗓子吼。 她以前是温柔端庄的贵夫人,但来了清柳村的这些年,磨练了她的嘴皮子。 现如今,她骂起人来都不带停的。 罗婶子被张大娘骂了,心里虽吐槽她,不过面上也不敢得罪了她。 第160章 失忆,忘却过往 现如今,她家男人不是里正了,她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能再像多年前那样耀武扬威。 为此,她退而求其次,讪讪开口道,“不请郎中也行,阿逸媳妇推的我,总该给我几条鱼作为补偿吧?” 一听这话,张大娘、以及站在不远处的众人,顿时明了她心里的那点算盘。 张大娘知晓,阿逸媳妇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自从她背着昏迷不醒的阿逸,怀里还抱着一个八九月大的男娃娃,来到清柳村的那一天。 她就能感受出来,阿逸媳妇不愿与人说话,看着像是怕生,除了阿逸,她几乎是不和人说话的。 说来也巧,估计也是缘分吧! 十年前,她与丈夫张旭之,还有公爹张崇宗在帝都皇城的时候,曾见过年少时的萧长逸。 且,当时的他,给自己的印象很深,少年背脊笔直,目光坚毅。 手中拿着苍梧主帅的人头,另一只手上握着长枪,胯下一匹骏马,穿梭在帝都皇城的朱雀大街上。 身后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麒麟军,各个虎背熊腰,目光嗜血。 至于是何样貌,却是瞧不见的,因为他们各个戴有一青色獠牙面具。 不过,却能看出,他们都是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有的可能比当时的萧长逸还要小些。 吓得周围的百姓纷纷躲避,生怕沾染了不好的东西。 那一天,帝都皇城没有平静过,萧长逸进宫复命,将苍梧主帅的项上人头,丢在大殿中央。 当时,渊帝正在上早朝,可是把他底下的臣子吓得不轻。 那圆不溜秋的脑袋,不知被风吹日晒了多少日,与干尸无异。 且,那死不瞑目的黑眼球,直直射向在场众人身上,谁见了不怕? 再后来,等萧长逸出了宫,他单枪匹马闯入苍梧主帅的营帐,并将他斩杀于榻上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不下一天的功夫,九州上下皆是一颤,处处都传着他的事迹。 而诸国更多的是害怕,他们怕萧长逸带着麒麟军来攻打他们。 要说最害怕的是谁,莫过于苍梧帝,日夜担惊受怕。 直到渊帝提出休战的条件后,他才有机会喘气。 张大娘思绪回笼,她又想到一个月前的事情,那一日老头子和她大孙子进山狩猎。 天已经很黑了,她在村头等着两人归家,等瞧见他们的身影后,她并未看到两人手中有猎物。 但却见到了一位满身脏污的少女,她背上背着一个比她还要高上许多的男人。 而她怀里,还用布条系着一个刚断奶的小娃娃,那布条打了死结,许是怕娃娃掉下来。 她本要埋怨一句身旁的老头子与孙子的,怎的不知搭把手,帮帮这女娃娃。 不曾想,她伸出去欲要帮她将背上的男子给弄下来的手,停在半空。 只听那少女恶狠狠的说,“别碰他!” 那时的她,双眼之中尽是戒备,吓得自己不敢上前帮忙。 而埋怨老头子与孙子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之后,她告诉少女,自己能救她背上的男子,少女听了,满身防备消散殆尽。 最终,因着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好在她与老子头搀扶住了她。 两人合力将她与背上的男子,以及怀里沉睡过去的娃娃,一同带回了家。 因着是晚上,城门早就关闭了,他们自然进不了城,也请不来郎中。 好在,她自己懂些药理,给人把脉不在话下。 她先给男子把了把脉,他是因着失血过多,才昏迷不醒的。 外加上,他身上多处骨折,看着像是从高处掉下来摔的,至于如何摔成这样,她便不得而知了。 而少女则是体力不支,又加上两三日不曾饮水进食。 又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走了不知多长的路,才会晕了过去。 她怀里的小娃娃,情况算是好些,虽看着有些虚弱,那也只是饿的。 一碗米粥下肚,很快便恢复了过来,活蹦乱跳的模样,十分讨喜。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让自家的老头子去拿了些家中备用的药材。 这些药材不值钱,但都是她自个上山采的,关键时能救命。 一副汤药灌入男子嘴里,算是能保他一命,至少他不会再流血。 直到第二日天不亮,她又让老头子去城里请了郎中。 郎中诊断过后,说他脑中有瘀血,醒来后可能会不记得以前的事。 而他右手掌被利器贯穿,伤及骨头,需得静养。 哪怕是修养好了,以后也最好不要再用右手做重活,尤其是拿兵器。 郎中之所以这般说,许是他瞧见了萧长逸手掌上的老茧。 依照一位医者的评断,很显然,那些老茧是习武所致。 郎中叮嘱完这些后,并未显现太过震惊的神色,大概是他见惯了大场面。 如今,面对一个受伤昏迷的陌生人,且还是个习武之人,他也就淡然了。 郎中的那些话,刚好被醒来的少女听见,她满脸泪痕的站在一处,满心满眼都是无助与愧疚。 虽,不知少女与她带过来的男子经历了什么。 但那一刻,张大娘自己是真的被感染了,她心里也莫名的涌现出一股子压抑情绪。 因着昨日夜晚光线不太好,外加上少女带来的男子脸上尽是污渍,他们一家人看不清男子的容貌。 等少女为男子清理了脸上的脏污之后,他们一家人皆是一惊。 与帝都皇城辞别,多少人多少事埋没在心底,不去理会。 可当初少年的模样,却让他们忘记不得。 少年一身傲骨,敢与天际齐平,一杆长枪定乾坤,吓得苍梧帝不敢再战,何等英勇? 哪怕曾经的少年,早已长成如今沉稳内敛的模样,他们也能一眼认出,他就是苍玹战神萧长逸。 一家子人都不知他是遇到了什么,才会来到清柳村。 要知道清柳村离帝都皇城有两千里之遥,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要两日才能抵达。 他们虽想要隐居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但因着萧长逸的到来,一切都打乱了。 只是让他们一家人都想不到的是,几日后的清晨,他竟然醒了。 且还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第161章 上妩私心,捏造身份 他只是一个劲的拉着背他来到此处的少女,嘴里还叫着“娘子”。 这可是把他们一家给吓坏了,就算他们这个村子离帝都皇城甚远。 但该有的消息,他们还是能听得到的。 比如说,摄政王府内有一萧阿妩,被摄政王娇宠的很。 外界之人都传,那萧氏阿妩堪比国色,有倾城之姿,哪怕十二三岁,也能令人神魂跌倒。 外加上,年前除夕夜那晚宫宴,萧氏阿妩一曲十面埋伏,惊艳四座,惹得渊帝都夸赞有加。 事后被封为永安郡主,可是被苍玹境内的一众百姓说道。 而无意间听过别人对永安郡主的描述,他们也就将她与眼前的少女联系在一处。 既然萧长逸忘记了所有,公爹给她与老头子下了死令,装作不认识萧长逸。 之后,他们一家人都还是用平常心态去对待他。 但家里头住了三个陌生人,终归是被村里头的村民察觉的。 就在他们一家人为难之际,不曾想,少女给出了一个建议。 她说,她与夫君在外头做了些小买卖,因着得罪了恶霸,才带着孩子逃到了清柳村。 当时的上妩,也算是有私心在的。 萧长逸一句娘子,似是让她真的以为,她就是萧长逸的妻。 像其他夫妻一样,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既然萧长逸能忘却所有,那就忘个彻底吧,他只需要有自己一个亲人即可。 而她在悬崖下面捡的孩子,既然没有被饿死,还能和她一路来到清柳村,也算是缘分。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决定他的去留,但见了张家一群半大点的孩子,她才下定了决心。 给他一个身份,让他与他们一起生活,她还用几天的时间给他取好了名字。 大名叫“萧策”,小名就叫“豆包”,因着他一张小脸圆乎乎的,煞是可爱。 张里正给他们安排了一处住所,它的位置在村落末尾处,背靠山林。 那处院落原先是一个猎户居住的,可惜三年前猎户进深山打猎,过去两三天都不见他的踪影。 最后,张里正组织一行人进山去寻,寻来的只有他一堆人骨。 若非有人推断出,那堆骨头是前几天才被野兽啃食过的,他们也分辩不出,它就是那名猎户的。 自此,那猎户居住的院落就闲置了下来,正好可让上妩他们去居住。 院落里只有三间屋子,还是土坯房,破旧是破旧了些,胜在能住人,下雨天也不会有漏雨的情况。 对着院落门口的正屋,上妩三人居住。 屋内有一个木制的榻,做工粗糙的很。 只要一动床板子就会吱呀吱呀的响,想来是死去的猎户自己动手制作的。 不过榻还算宽敞,容下三四个人不在话下。 屋内仅有一个小木桌,还有四个小板凳,靠窗旁边摆放一个有半人多高的架子。 上面放着一个木盆,是平日里用来洗脸用的,除了这些,这间屋内也不剩什么了。 而另外两间屋子,靠左边的屋子是灶房,而右边的屋子盛放着一些干活的工具。 比如说狩猎用的弓箭,就有好几把,看着像是有些年头了,但还能用。 其间,还有一些烧火用的柴火,想来是冬日里存放下来的。 只不过那猎户还没等到开春,将柴火拿出来晒晒太阳,便已经去了。 刚搬到这的时候,萧长逸还不便下榻行动。 生火做饭都是上妩来,只是她从未学过这些,实在是难为她了。 但张大娘是个热心肠的,外加上他们一家人既然知晓了萧长逸的身份,自然不好冷漠待之,能帮的他们也会帮衬些。 为此,张大娘耐心用了两天时间,教会了上妩生火做饭。 她还给上妩从自己家里带了一些米面什么的。 只是上妩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她记忆力超群,对于做饭还是有所欠缺,也只能熬个大米粥罢了。 好在豆包与萧长逸都不嫌弃,十分配合的将米粥喝进肚子里。 萧长逸的体质不是一般的好,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又做了上妩的垫背。 在这么个破落地方,找了个城里头的郎中,给他开了五副药。 没有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然能下地活动了,哪怕是干重活,劈柴挑水,只要不用右手,他都能做。 惹得前来给他复诊的郎中,见到这种情况,都不由得跟着称奇。 不过身上的伤是好了,但他失忆的症状没有丝毫起色,脑海里仍旧一片空白。 许是从悬崖上摔下来,脑袋磕到了石头上,以至于血块堵塞太过严重,才让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这样真好。 现在的日子虽穷,但与萧长逸在一起,还能成为他的娘子,她已经很知足了。 只希望,萧长逸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但有些事情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萧长逸与她注定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可能永远安逸在此。 言归正传,罗婶子死乞白赖的吵着闹着,要上妩将她篓子里的鱼分给她一半。 真真是看的其他人都替她臊的慌,她们都是老实巴交的朴实人,还没见过罗婶子这般不要脸皮的。 阿逸家媳妇本就是个内敛的,外加上他们一家是外来户。 来她们村也不过才一个月,就被罗婶子这般欺负。 若是这件事传到其他村子里,她们村还要不要名声了? 以后要是都知道,她们清柳村有个尖酸刻薄的妇人,专门欺负外来户。 她们村的大姑娘小伙子,也不必在与其他村通婚了,谁又敢真的把好姑娘嫁到她们村里呢? 一想到这些,在河里立着看情况的一众妇人和小媳妇,都忍不了了。 纷纷站在张大娘与上妩这头,指责罗婶子的不是。 罗婶子脸皮是真的厚,哪怕被这么多乡里乡亲给指责不是,她也能应付自如。 只见她一拍大腿,紧接着不顾形象,张口嚎了起来, “哎呦!我不活了,阿逸媳妇欺负我,这村里头的人也欺负我,看来是没法活了,我还不如一死了之的好!” 由于声音太大,惹得一些在家里忙活的村民都来看热闹。 第162章 在族学里当夫子 其间,他们很快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不过有张大娘在这里,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插手。 张大娘心里气急,随手掐腰,看着一旁自顾自作妖的罗婶子,威胁道, “好呀,你既然说你的腿骨折了,那我老婆子给你瞧瞧,若是没骨折,看我不将今日的事给你当家的说道说道。” 一听这话,罗婶子当即脸色骤变,她当家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 若是知晓自己为难一个小辈,还恬不知耻的讹诈别人,指不定给自己一顿毒打呢。 此刻,她也算是消停下来了,只是不好意思拉下面子道歉,只能讪讪缓和语气道, “我这膝盖不疼了,约莫着是刚才不小心抽了筋,才误认为是骨折。” “那还用我老婆子帮你瞧瞧不?”张大娘冷嗤一声,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罗婶子。 罗婶子哪里敢让张大娘看,谁不知张大娘可谓是算得上半个郎中。 村里人若是真的熬不过去,又没钱瞧郎中,都会找她来瞧瞧。 只要不是大病,她都能给治好。 且还不收诊金,若是找她看病的人觉得不好意思,那也顶多是付上一文钱的药钱。 “不用,不用。”罗婶子嘴里连连拒绝,还随口胡诌道, “啊呀,我突然想起家里炖着萝卜汤呢?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见罗婶子走上河岸,连鞋子都顾不上穿,直接拎起岸边的鞋子,麻溜似的落荒而逃了。 事情告一段落,河里抓鱼的大姑娘小媳妇又忙碌了起来。 她们虽然眼馋阿逸媳妇背篓里的鱼,但也不好意思张口去要。 不外乎别的,半个月前,阿逸身上的伤有所好转,能下地走路,他本来是想找些活计的。 不过他长了一副好相貌,看着就和她们村里的猎户们不同,细皮嫩肉的,肯定不能狩猎。 而前些时日,族学里的老夫子因着年岁大了,城里村里两头跑。 哪怕一路上坐牛车,也有些颠簸,他家里头的儿女不肯他再来清柳村授课。 如此一来,族学没了夫子,村里头的娃娃又要面临停学的问题了。 张里正本是要去城里头再请位夫子的,奈何城里的夫子眼界高。 不肯来她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嫌弃她们给的束修少。 这可是把张里正气的不轻,他们村里请夫子的束修,虽说不及城里头书院给的多。 但胜在轻松,夫子只需要教村里头的孩子们识些字即可。 外加上,村里还每日给夫子一条鱼,算是格外的礼数,奈何无人瞧得上她们村。 最终,还是阿逸媳妇专门去找了张里正,说阿逸识字,刚好可以教孩子们读书。 起初,村里头的人都不信阿逸识字,他们也可是听说了他失忆的事的。 一个失了忆,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他还能记得自己从前识字? 不过,在见识过阿逸写了一手好字后,村子里头的人都折服了。 他们虽不知阿逸笔下写的都是什么字,但身为从帝都皇城来的张家人却是明白的很。 那是一篇策论,全篇策论将当今渊帝批的一无是处,张里正拿到他爹张崇宗面前。 待张崇宗看过之后,不由得敬佩起来萧长逸。 真是后生可畏,能写出这篇策论的人,想来心中抱负不是一星半点。 因为他心中装的是整个天下,更是欲要推翻苍玹法度,除尽世家大族的决心。 这样一个人,不管是身在哪里,都不能小觑,他就像一匹狼,一匹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狼。 为此,萧长逸承担了夫子的职责,他在族学里教清柳村的孩子们识理明智。 孩子们虽觉得他严苛,不过却是实实在在学到了东西的。 而这些东西,许是他们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存在。 没曾想,却被萧长逸以这样的方式,传授给他们。 族学里的孩子们叫他一声“夫子”,他估计是最年轻的夫子了吧。 一般能做夫子的人,要么是年岁渐长,读了多年的书,才能担任夫子一职。 要么就是家里有些势力,考取了秀才,只不过后来屡试不中,止步于此。 又不想花钱买官来当,到了一定的年纪,故而才做起了夫子,教那些家中长辈有一官半职的官家子弟。 在这个世道,唯有官家的后代才能考取功名。 而作为泥腿子出身的贱民,只能匍匐在最底层,劳累一生。 直到生命走到尽头,方可止步。 清柳村的村民不知萧长逸的身份,但他们大多数都是这般想的,既然他们的孩子喜欢听他授课,且还能学到东西。 最值得高兴的是,他要的束修不多,一个月也才五十文钱,这还是所有孩子加起来所要的束修。 因着这一点,她们这些人也不好意思去向阿逸媳妇开口,要她背篓中的鱼。 而站在岸上看戏的人,见罗婶子灰头土脸的走了,也不在这里待着了,他们家里还有活计要忙。 这件事算是个小插曲吧。 河里的其他大姑娘小媳妇又忙碌了起来,她们还是挺有毅力的。 毕竟,这河里的鱼还算多,不抓白不抓。 若真的能抓上一条鱼,不管是去城里卖了,还是自家人吃了,都是好的。 为何清柳村的人不用渔网来抓鱼,而是徒手摸鱼。 主要是编织渔网这种费力的活,他们是做不来的。 他们祖辈生活在此,都是以打猎为生,最擅长的莫过于打猎。 而捕鱼织网,首先需要编渔网用的材料,其次还需要有人会织渔网。 也有人试图用麻绳编织渔网,奈何没过几天,那渔网就如散架一般,用不成了。 为此,村里头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是怕麻烦,更怕浪费自家的麻绳,也就卸了自己制作渔网的气。 话不多说,言归正传。 而这头,张大娘本来欲要安慰上上妩几句的,不过还没等她开口,便感觉自己背篓里一沉。 原是阿逸媳妇往她背篓后面放了好几条大草鱼,等她反应过来,连忙推拒, “这些我一个老婆子都不需要,你们家小豆包需要补补,那孩子正是补充营养的时候。” 第163章 小豆包不见了 张大娘说着,还上手作势将她背篓里的几条鱼还给上妩, “还有呀,你家阿逸更需要补,虽然郎中说他无大碍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那是骨折。” 张大娘虽不知萧长逸是如何受的伤。 不过,从郎中起初为他诊的脉象来看,她也是知晓萧长逸那时身上多处骨折的。 不过短短半个月,也不知是他身体异于常人,还是郎中医术了得,竟然能下地走路了? 真是不可思议。 上妩见张大娘不收,还要把鱼还给她,当即劝说道, “张大娘,你拿着吧,阿逸与小豆包他们我会照顾好的。” 害怕张大娘不肯收,上妩又拿太爷与四宝他们做借口, “再说,我抓了这么多鱼,又不卖,都是准备自己吃的,太爷和四宝他们估计也馋了吧,就当是拿它们解解馋也好。” “那…好吧!”张大娘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知道阿逸媳妇不想欠别人人情,自己拿了她的鱼,她估计也能好受些。 有时候,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弯弯绕绕,不需要勾心斗角,只需要找好距离点,便可以了。 像阿逸媳妇这般,就刚刚好,她把什么都弄的清楚透彻。 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也不会因着当初被人帮助过,而处处瞻前顾后。 她虽知眼前的少女,就是那萧氏阿妩无疑了。 但还是喜欢和别人一样称呼她一句,“阿逸媳妇”。 很快,张大娘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原是张二宝站在河岸边上喊她。 “奶,阿妩姐姐,不好了!” 张二宝气喘吁吁的模样,像是真的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情。 由于上妩年纪小,村里头的半大孩子不喜欢称她“婶婶”,所以他们都称呼她一声“阿妩姐姐”。 而他们不在族学里的时候,称呼萧长逸则为“阿逸哥哥”。 接着张二宝缓了口气,对着上妩两人这边大喊一声,“小豆包不见了!” 这话如当头棒喝,惹得上妩心里一咯噔,她来河里抓鱼前,萧长逸去了族学授课,自然不能带着小豆包。 因着张四宝吵着闹着,不让张家两位哥哥去族学,硬是拉着两人,在张家屋后种的那片小竹林里躲猫猫。 她也就将小豆包交给了张家三个半大点的孩子照看。 而张大娘与她来河边抓鱼,张里正带着张大宝去山林里狩猎。 家里剩了个张太爷,别看他年纪大了,但还是个好动的。 清晨吃完饭,独自一人,早早就去了村东头的那棵大树底下,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欣赏山村美色。 为此,张家后院那块地方,也就只有张二宝,张三宝,张四宝,还有她们家的小豆包。 平日里小豆包就很闹腾,在萧长逸与她的不懈努力下,他仅用小半个月的时间,学会了走路。 走起路来晃悠悠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可爱,这几日她还教小豆包学说话。 因着当初在崖底下捡到他的时候,他小的可怜,哭声更是像极了猫叫。 她本不是心软之人,但见到这么一个可怜的娃娃,她终有一丝不忍。 虽知晓,她与萧长逸能走出这片山崖都是未知,但那一刻,她给了小豆包一线生机。 她将他用自己身上撕下来的长条布料,绑在腰间,带着他一起走。 她带着萧长逸与小豆包走了约莫两日多,才在一座山林当中,遇见了狩猎的张里正和他的孙子张大宝。 是他们给了自己希望,他们说,可以救她背上的男子,她这才跟着两人出了山林,来到了张家。 后来萧长逸真的得救了,但他失忆了,醒来后拉着自己的手,叫自己“娘子”。 她那时都有些不可思议,记得三七曾说过,叫她娘子的人,就是她的夫君。 自那一刻起,她在心里认定了,萧长逸就是她的夫君,将来是要陪她走到最后的人。 上妩根本不知一句“夫君”,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不过是个情智未开的少女,听了三七一些没头没脑的言论,就认定了萧长逸便是她的唯一,真是可悲。 如今的她有多开心,后来的她就有多么痛苦。 清柳村的萧长逸,把她当成娘子,把小豆包当成两人的孩子。 他除了失去记忆外,脑子好使的很。 他烧的一手好菜,自从他能下地走路后,基本上都是上妩歇着,等着他从族学里回来后,帮他打下手做饭。 他做的鱼很好吃,上妩能就着鱼吃两碗米饭,小豆包看着也就顶多一岁的模样,嘴里长了六七颗小嫩牙。 但每次吃鱼时,她却不敢让他直接吃。 都是萧长逸在一旁帮他剔除鱼刺后,才敢放入他嘴里。 由于萧长逸做的鱼入口即化,鲜嫩滑软,完全不担心小豆包会噎住。 他也会学着自己与萧长逸的模样,在嘴里咀嚼,过了好大一会,他才敢咽下去。 这样的小豆包,无疑是最可爱的,也是十分聪明的。 趁着他年岁不算太大,她教了他一些简单的话。 比如说,娘亲,爹爹,太爷,哥哥,姐姐等等。 这些根本难不倒他,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他就牢牢记住了。 他口齿不清,经常会惹得自己在旁边看笑话。 然而,萧长逸则是淡定的多,他听了小豆包的“叠叠”后。 只是爱意满满的摸摸他的小脑袋,很是耐心的帮他纠正过来。 奈何他纠正了十来次,小豆包还是我行我素的。 最终,萧长逸无法,也就不再管他了。 这样的小豆包,她已经放不下,如今听说他丢了,一颗心都跟着不安起来。 上妩顾不上穿鞋,光着一双脚与张二宝去了小豆包不见的地方。 身后张大娘瞧见她连鞋子都没穿,随即,将她遗落在河岸旁的鞋子捡了起来。 之后,追着张二宝与上妩的方向而去。 赶往张家后院的路上,上妩向张二宝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前不久,他与三宝四宝和小豆包玩躲猫猫,几人玩的好好的。 不知怎么罗婶子就来了,她说这片竹林里有蛇,刚才她还被蛇吓了一跳。 第164章 去罗家要人 一听是蛇,二宝一颗心兴奋的不得了,他带着三宝四宝在竹林里找起了蛇。 要知道蛇非常值钱,若是抓到它,再拿去城里药铺卖,少说也能卖上七八十文。 在村里头,孩子们都不怕蛇,还会帮着家里头的大人去抓蛇。 他们在抓蛇这一方面,熟练得很,根本不怕被咬伤。 因着清柳村背靠大山,村西头又有条河,蛇的数量自然多。 半大点孩子,都是要被家里头的爹娘逼着学抓蛇。 就这样,张家的三个孩子沉浸在抓蛇的事情当中,根本不知道小豆包什么时候丢的。 但张二宝的话,听进上妩耳中,却是引来了她的猜忌,前脚她刚与罗婶子闹的不愉快。 她若是想要报复自己,拿豆包出气,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她赶忙让张二宝调转方向,引着自己去罗婶子家。 张二宝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外加上张家家训很严明,他自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不过,他还是很听上妩的话的。 虽然心里多有疑惑,阿妩姐姐为何去罗奶奶家,但他还是带她去了罗奶奶家。 其实,他爷奶不怎么愿意他与罗奶奶一家有牵扯。 主要是他爷的里正之位,是从罗爷爷那里接手过来的。 十年前,那会儿他还没出生。 后来长大了些,听奶说,因着他爷识字,所以当时所有村民都推选他爷当里正。 而罗爷爷的里正之位,自然而然的被他爷给接替了。 爷奶不让他多接触罗家人,估计也是怕罗爷爷寻仇报复吧。 他们张家有一条家规是这样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为此,这些年爷奶他们也是十分提防罗爷爷一家人的。 但现在不同,既然阿妩姐姐急着去罗爷爷家。 外加上,小豆包丢之前,罗奶奶刚好来过他们家后院。 其中缘由经不起推敲,只能去罗家一趟,才能证实心中猜想。 在张二宝的引路下 ,上妩七弯八绕的来到了一处院落。 从门外看,院落还算有些宽敞。 此时,罗大叔正在院落一棵树底下乘凉。 他背脊倚靠在一把竹子做成的躺椅上,手中拿着旱烟斗。 有一搭没一搭的吸着烟草,复又翻云吐雾,一张干瘪枯黄的老脸,全然被烟雾笼罩着。 在他抬眼之间,方才看见院落门口的两人。 本来不想理会两人的,不曾想,那名身着粗布麻衣,容貌极美的少女闯了进来。 “罗大叔,罗大娘可在家中?”上妩单枪直入,问向躺椅上的人。 罗大叔瞧了她一眼,复又闭上眼帘,随意回了句,“不在。” 虽不知阿逸媳妇为何问他婆娘的去处,但还是端起里正的架子,如实回答。 上妩见他一副悠哉的模样,丝毫不知道他家婆娘做了些什么事。 她来清柳村,虽不过一个月之久,但对于罗大叔这位前里正的为人,还是听别人说到过的。 十年前,村民们执意把他的里正给卸下来,复又推选张旭之来当村里头的里正。 这让罗大叔一直在村里抬不起头,他浑浑噩噩了十年之久。 也不去山林里狩猎,还要靠着罗婶子一人操持这个家。 罗婶子不过是个妇人,儿子娶妻之后,就和媳妇去城里生活了。 因着她儿媳是个泼辣的性子,不愿与他们两位老人住在一起。 为此,就连孙子的面,他们也很难见着。 回回去城里探望儿子孙子,都被儿媳埋怨上许久。 不是说他们不带些值钱的礼品,就说他们穿的不体面。 连带着孙子都被儿媳给教坏了,见了他们两位长辈,“爷奶”都不喊一声。 这样的儿媳,罗家儿子也没法子管束她,但他们老两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外加上,他们平日里对他是极其疼爱的。 为此,罗大叔的儿子还算有些良心,每个月偷偷给他们十文钱作为养老钱。 但十文,对于大手大脚的罗婶子哪里够。 没几天就会被她挥霍出去,她又不善经营,之后的日子里只能吃糠咽菜。 有的时候饿急了,她会腆着一张老脸,向邻里乡亲借些米粮。 但有借无还的情况多了,村里头的人也都知晓了她的性子,自然不会愿意再借给她东西。 这样一来,可把罗婶子逼急了。 罗大叔不管事,只知道吃,或着吸着旱烟,在院子里悠闲的躺着。 有的时候,见罗婶子不做饭,他脾气一点就着,抄起身旁的烟杆子,就是对罗婶子一顿毒打。 为此,罗婶子独独怕他,她在村里怎么着都行,哪怕偷鸡摸狗也可以。 但这些若是被罗大叔知道了,他是顾及面子的,外加上,从前又是村子里头的里正,自然有些架子在。 当着村民的面,少不得又是一顿毒打,打的罗婶子哭天喊地。 前来告状的村民见了,都有些不忍直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被罗婶子偷去的东西,自然早就到了她的肚子里,他们断然是要不回来的。 至此之后,村里头的人都防备着她,生怕被她给盯上。 上妩就是抓住了罗大叔好面子,不会放任罗婶子为所欲为这一点。 才直截了当道,“我们家豆包丢了,前不久罗婶子还和我起了些争执。” 上妩眉毛上挑,似是将一切看穿,继而反问他,“罗大叔,你说罗婶子现在在哪?” 此话一出,罗大叔老眼猛然睁开,与此同时心里咯噔一下。 连带着往嘴边递过去的旱烟嘴,都来不及接。 罗大叔似是不确信,复又问了一遍上妩,“真的?” 不等上妩开口,和她一同前来的张二宝先一步说道, “罗爷爷,阿妩姐姐没骗你,我带着小豆包在后院竹林里玩耍,罗奶奶不知怎么过来了。” 现如今,张二宝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估摸着阿妩姐姐猜出是罗奶奶偷走了小豆包,才会想也不想的来罗家要人。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罗奶奶偷走小豆包干什么? 此时的张二宝,怎会知晓不久前,河边发生的事,但他还是凭借本心,接着道明事情原委, “罗奶奶说竹林里有蛇,我就去抓蛇,没顾得上小豆包,不一会儿的功夫,小豆包就不见了,连带着罗奶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165章 邪性欲起,幸得压制 而此时,随着上妩脚步赶来罗家院落的张大娘,气喘吁吁的补了句, “罗嫂子在河边与阿逸媳妇起了争执,非要讹诈她半箩筐的鱼,最后她没讹诈成,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现如今,小豆包找不见了,她也不见了踪影,指不定……”张大娘说到最后,没了音。 就算接下来的话她不说,做了多年里正的罗大叔也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 罗婶子与张大娘年纪差不多大,故而张大娘称呼罗婶子一句“罗嫂子”。 而像萧长逸这般年岁的人,称她一声“罗婶子”。 上妩是萧长逸的娘子,自然随着他的辈分走,称她一句“罗婶子”。 身为张大娘的孙子,张二宝他们称呼她一句“罗奶奶”。 被几人找上门,罗大叔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 但一想到自家婆娘又给自己惹祸了,还害得他被三人连番指责,面上自然挂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欲要给三人一个解释,“等她回来,我就……” 可还没等罗大叔把话说完,罗婶子自院落门口走了进来。 她嘴上故作不知情的模样,询问院子里的罗大叔,“这是怎么了,老头子,家里莫不是来了贵客?” “死婆娘,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罗大叔懒得回答她。 反而因着刚才上妩几人的话,从躺椅上一股脑坐起身来,作势要朝着这边走来,嘴上还质问她。 罗婶子见自家老头欲要过来,她十分怕他。 尤其是他手里的旱烟斗,打起人来那叫一个疼,随即往身后躲去。 一旁的张大娘没想到罗钱的脾气这么暴躁,这还没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呢,就要上手打他婆娘。 打就打吧,那也要等她们问出小豆包的下落,再动手也不迟呀! 她有些看不惯罗钱在自己面前动手打人,故而伸手拦着罗钱的步伐。 张二宝见张大娘上前拉架,他也跟着拦住了罗钱的另一侧,防止罗钱冲动打了罗婶子。 哪怕两人上手拉着罗钱,但看着都有些悬。 主要是罗钱平日里打他婆娘惯了,练就了一身暴脾气,这体格也是他们拦不住的。 一旁的上妩见状,直接出声阻止了罗钱的动作, “罗大叔不必如此,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只为让罗婶子交出豆包,若是她不交,我自有办法让她服软。” 上妩掷地有声,语气里尽是不容背叛的意味,惊地罗钱一个曾经见惯了大世面的人,都有些瞠目结舌。 连带着他欲要挣脱张大娘与张二宝钳制的动作都忘了。 不仅是罗钱震惊,就连张大娘与张二宝都有些不敢置信。 平日里,上妩一副怕生,说话也糯糯的模样,一时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周身还凝聚着一股子寒意,多多少少让他们不舒服。 但张大娘转念一想,这萧氏阿妩是萧长逸一把手教出来的,自然不是懦弱可欺的性子。 只是从前没人得罪她,她才不曾表现出这般模样。 而张二宝就知道的少了,他并不知被他称作“阿妩姐姐”与“阿逸哥哥”的两人到底是谁。 萧长逸与上妩的身份,张家只有张旭之、张大宝、张大娘,以及张崇宗知晓,而其他的张家小辈们并不知道。 不明上妩为何这般行径的张二宝,完全看呆了。 这时,罗婶子不淡定了,阿逸媳妇像是知道一切的模样,令她心虚不止,不过她还是狡辩道, “别冤枉人,我哪里知道小豆包去哪里了。” 说话期间,罗婶子眼神里飘忽不定的光芒,没躲过上妩的眼睛。 外加上,罗婶子身上有小豆包的气息,不仅如此,她还瞧见罗婶子右手上有三道浅浅的抓痕。 小豆包在长指甲,他那小指甲抓起人来虽不疼,但也有些力道,本来打算给他修剪一下的。 只不过这些天有些忙,愣是忘了这件事。 如今看到罗婶子手背上的痕迹,八九不离十,就是罗婶子将她家豆包藏起来了。 故而,上妩也懒得和她多说,自顾自上前逼近她,让她退无可退。 直到罗婶子退到土墙上,面前是满眼充斥着可怕气息的阿逸媳妇,她当场吓得腿软。 “你要干什么,没有证据的事,难道你还要逼供不成?”罗婶子满脸慌张,说出来的话颤抖的不行。 就在上妩邪魅一笑,欲要用手中太初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太婆时。 有人从旁边握住了她隐藏在衣袖下的手,她很是不爽。 抬眼怒瞪着来人,直到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才泄了气。 “夫君,是她将豆包藏起来了,她身上都是豆包的气息,还有她的手。” 说话之间,上妩一把拉起罗婶子粗糙不堪的右手。 举到萧长逸面前,满是哭腔的模样,“这是豆包给抓出来的,是她,将豆包藏起来。” 上妩在罗婶子欲要挣扎之际,当即甩开了抓着她的手。 紧接着,她伸手指着面前的罗婶子,向萧长逸告状。 此时的上妩像极了受伤后,欲要寻求别人安慰的孩子。 只要有萧长逸在的地方,她尽可能做温顺的小姑娘,躲在他身后,看他如何惩治别人。 哪怕萧长逸忘却了所有,他脑海中依旧记得,当有危险来临的时候,保护在上妩身侧,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大概,这便是所谓的本能反应吧。 萧长逸并未当即表态,他从靠近上妩的那一刻,就已经注意到了她没有穿鞋。 一双葱白如玉的小脚上全是污渍,看样子是从河边一路光脚走过来的。 让他唯一庆幸的是,清柳村穷乡僻壤的,没钱修路,哪怕用石子来铺路都是奢望。 为此,供人行走的道路都是土路,并没有什么石子。 故而,上妩一双脚并未受伤。 许是张大娘瞧出了什么,这才突兀的将她手中的鞋子递到萧长逸面前。 萧长逸想也不想的接过那双绣花鞋,在众人反应不及之时,弯腰为上妩拭去脚上泥土,并替她穿上鞋子。 这些,对于上妩来说习以为常。 第166章 报官吧! 外加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小豆包,连带着一颗心也陷入焦急当中,完全没将心思放在此处。 而张大娘他们却是吃惊的很,要知道苍玹法度,男子为尊。 男子可三妻四妾,可随心所欲,诸事皆是凌驾于女人之上。 根本没有见过如萧长逸这般的人,舍下一身尊严,为女人擦脚穿鞋。 他平日里主掌家里头的灶房,已经够让村里头的人说三道四了。 如今这一波操作,不知又要被人如何说道呢? 等做完这些事后,萧长逸才缓缓起身,将上妩护在身后,独自面对不可理喻的罗婶子。 他眼神微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问向心虚不止的罗婶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样的萧长逸,实在是让罗婶子一个农家老妇胆颤心惊。 但罗婶子哪里肯当着自家老头子的面承认此事,若是自家老头子知晓,阿逸家的小豆包是自己给藏起来的。 估计不是拿着烟斗打她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手中拎起烧火棍子将她打的皮开肉绽的。 想想那场面,罗婶子一颗心都跟着慌了起来,好在她脑子灵光,持起右手上的抓痕,对萧长逸几人说道, “我这手上的伤,是被蚊子叮咬后痒的不行,随意抓挠了几下,才成这样子的。” 紧接着,罗婶子一拍大腿,当场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你们一家外来户,莫要冤枉了我一个老婆子。” 话里话外都是哭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萧长逸欺负了她一个老婆子。 此时,张大娘看不下去,对着罗婶子就是一顿, “叫什么叫,想让邻里乡亲都来看笑话不成?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的将小豆包交出来,若是不交出来……” 罗婶子丝毫不服软,不等张大娘说完,当即打断她的话, “不交出来怎么样?我根本没见着小豆包的身影,难不成你还要逼供?” 为了演的逼真些,罗婶子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蹬腿撒泼,大喊大叫道, “啊呦,里正媳妇欺负人哟,愣是给人身上抠屎盆子,这日子没法过啦……” 如此行径,像极了泼妇,惹得在场之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一记声响打断了罗婶子的叫嚷,“报官吧!” 话是萧长逸说的,他语气坚定,不似作假。 一听报官,罗婶子当场被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就似是一墩石像,愣在原地,没有多余的表情与动作。 萧长逸懒得与罗婶子计较,他直接看向不远处的罗钱,点明其中要害,让他这个当家人来决断。 “罗大叔曾经当过里正,想必明了苍玹律法,若有人偷盗幼儿,被官府查明,少说十来年的大牢,多则是要判死刑的。” 罗钱不是傻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他家婆娘刚才那伎俩,骗骗别人可以。 但自己与她生活了三四十年,难道还不知道她的秉性,指不定这事就是他家婆娘做的。 罗婶子如强弩之末,坐在地上进行最后的挣扎,“你是骗人的,没有证据的,就算官府的人来了,也不敢抓我!” “无知老妪,你以为官府衙役是吃素的?” 罗钱没脸看自家婆娘撒泼打滚,此时他一张老脸丢尽了。 气急之间,冲到罗婶子面前,弯腰给她来了一巴掌。 后又指着地上的罗婶子,胸口起伏波动尤为紧凑,显然他是气急了,语气尽是严肃道, “就你做的那些事情,查起来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还不将事情如实说来,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你。” 罗婶子当场被打懵了,但让她更为害怕的是罗钱说的话,此刻她心里有了松动。 既然自家老头子都说了,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她一想到官府衙役将她关入大牢的场景,就浑身颤抖,根本顾不得脸上被打疼的地方。 赶忙连滚带爬的来到萧长逸面前,欲要伸手扒拉他的裤脚。 这一动作惹得萧长逸蹙眉,就在他想要后退脚步时,有一抹小小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刚好将罗婶子伸过来的手给阻隔了,而罗婶子那只脏兮兮的手触摸在了上妩裙角上。 上妩不用去看,都知道自己的衣裙脏了。 哪怕是麻布粗衣,灰色格调,不显泥印子,但她就是不舒服得很。 可又谨记着当初萧长逸在府中叮嘱自己的话,不要轻易发怒,学会控制情绪。 为此,她闭了一下眼眸,复又睁开,脸上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有些抵触的小动作,她还是要做的。 趁罗婶子不注意时,一把抽回被她手掌攥着的衣摆。 这些小动作没有逃过萧长逸的眼睛,他心中明了,自己没有记忆,与阿妩相处的这些时日里,也能了解她的性子。 她最烦别人的触碰,更烦衣裙有污渍,哪怕一星半点,她也会赶忙去换身衣裙。 她的换洗衣裙只有两件,且都是灰布麻衣,还是张大娘将她儿媳的旧衣改了改,才给她穿的。 萧长逸心中暗自下定决心,等下个月发了工钱,一定要给他家阿妩做身衣裙。 他忘却了一切,不记得来路,更不记得归路,奇怪的是一身武艺全然成了虚设,被他忘的无影无踪。 唯独满脑子的惊才绝艳记得深沉,为此,才会有这么一种情形。 上妩承担了家里头男人应该承担的庶物,她能下河抓鱼,亦能上山狩猎。 然,身份尊贵的战神殿下,被苍玹敬仰的摄政王,一杆长枪横扫千军万马的萧长逸,成了废柴一个。 只能持起书卷,在族学教授村子里的孩子识字明理。 他们来清柳村约莫着已经一个月了,村子里的妇人最是喜欢聊家长里短。 对于阿逸媳妇的能干,与阿逸的身子骨柔弱已经习以为常了。 想想也是,一个拿笔杆子写字的人,能有什么力气? 若是他真的有能耐,也不会被恶霸打伤,逃到他们清柳村来。 村子里的人大多数是这般想的,只不过碍于萧长逸在族学教授孩子们识字,他们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 对于萧长逸仍旧通晓文墨一事,上妩也持有疑虑。 第167章 逃不开的宿命,总会回归 按理说,他一身武艺都忘的干净,怎还会识得书册上的字? 然,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萧长逸就是这般邪乎。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能控制住他。 上妩是真的怕有一天萧长逸想起以前的事,会怪罪她没有回摄政王府,让非流给他瞧病。 依照非流的医术,萧长逸定然会很快想起以前的事。 可是,她想自私一次,萧长逸的陪伴太过虚幻,回到从前的他,对她冷冰冰的。 不如现在的他真实,他什么都不记得,唯独一件事刻骨铭心。 她是他的娘子,有小豆包在,他们像是寻常百姓那般,真好。 这样安逸的时光又能维持多久呢?毕竟,边关战火等不了人。 天生的帝,怎能偏安一隅?做什么无知村妇。 天生的战神,就该驰骋疆场,征战天下,灭诸国威风,横扫天下杀伐。 言归正传,罗婶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不敢多做耽搁,深怕萧长逸与上妩两人把她给送了官。 “我本想把他带回家的,奈何他哭闹的太狠,我就将他关进谷棚了。”罗婶子看向萧长逸与上妩两人,语气不似作假。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可置信的看向跪坐在地上,狼狈至极的罗婶子。 最先开口的是张大娘,她撸起袖子,指着罗婶子气急道, “好你个黑心肝的,那谷棚终日不见光,阴气重,你竟将一个奶娃娃关在里头,看我今日不薅死你!” 紧接着,在几人来不及反应之际,张大娘直接坐在罗婶子身上,开撕了起来。 还没一会儿呢,罗婶子脸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血痕。 因着张大娘力气大,外加上她占了先机,骑坐在罗婶子肚子上,使得罗婶子不好还手。 真真是一场闹剧,引来了街坊邻居纷纷趴在矮墙上观看。 而院里头的张二宝,见自家奶这般勇猛,他心中还暗自窃喜,打的好。 要知道罗婶子将小豆包一个人关在谷棚里,是多丧心病狂的事儿。 那谷棚能容纳全村收割下来的粮食,现下还没到收稻子的季节,它也派不上用处。 平日里,也无人想着打开门窗给它通通气。 先不说里头全是蜘蛛网,就连耗子也多不胜数。 外加上,里头不见光,阴暗潮湿,能是一个老妇人想出来的损招吗? 萧长逸与上妩无心在此地多留一刻,两人皆向着村尾处的那间谷棚赶去。 上妩有预感,小豆包出事了。 不下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谷棚,谷棚的门落了锁,没有钥匙两人根本就打不开。 这钥匙平日里是由张里正管着的,也不知罗婶子是怎的打开这谷棚的。 上妩懒得再去管其他的事情,她对着萧长逸一声吩咐,“闪开!” 萧长逸知道她心中多有着急,听到命令后,想也不想的给她让出一大片空地来。 之后,上妩右手发力,一根银丝,自她佩戴着的指环里迸射而出。 这条指环便是太初,拥有无穷之力,可随主人的意愿变换形态。 太初的前身是月遮,月遮在三七手中是一把手枪。 而到了上妩手中,上妩嫌弃它太过笨重,为此,欲念操控它成为了佩戴于手指上的环。 银丝拥有无穷之力,将一扇紧实的木门掀起,木门应声倒地之际,上妩也收了银丝。 这些,被萧长逸看进眼中,他眼神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之后恢复平静,似是习惯了上妩的行径。 上妩先一步跑入谷棚内,她眼神儿极好。 哪怕阳光照射不进谷棚里头的地界,她也一眼瞧见了晕倒在地的豆包。 他周身爬满了老鼠,吱吱吱的叫个不停,像是饿极了,欲要啃食小家伙的皮肉。 这一幕,让上妩想起了自己从前的经历,太液池水,食肉鱼的啃咬,血亲之人的嘲笑与捉弄。 很快,她眼中燃起一抹嗜血的幽光,一步一个脚印跑到豆包身旁,蹲下身将他周身的老鼠赶走。 复又轻轻将小家伙抱进自己怀里,此刻她心疼的不得了,欲要杀了罗婶子的心都有了。 萧长逸后脚跟过来,刚好瞧见上妩的异常,上前一步唤了声,“娘子。” 一声娘子令上妩回笼心神,但她眼里的幽光却是没有消退分毫。 上妩忍着欲要杀人的冲动,晃了晃豆包的小身子,紧接着唤了几声,都不见他有所反应。 此刻,她六神无主,将小豆包抱起来,往身后萧长逸怀里递了递,嘴里语无伦次道,“夫君,小豆包他,他,他……” 见上妩慌张,萧长逸也不淡定了,他赶忙接过上妩怀中的小豆包。 腾出一只大掌,往他鼻息上探出,等感受到他浅浅的鼻息后,方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尽是轻松,满眼柔和的看向上妩,“小家伙估计是太累,睡着了。” 听到这么个结果,上妩多多少少有些不信,为此出声试探的问了句,“睡着了,真的吗?” “不信,你摸摸,他有鼻息。”萧长逸将小豆包往上妩面前推了推,示意她自己来看。 等上妩摸过豆包的鼻息后,才深刻确信他没事,和萧长逸说的一样,他睡着了。 以前,上妩只当自己是随时随地都能入睡的人。 没成想,她家小豆包比她还能睡,这淡定的小模样。 若是没瞧见他眼角泛着的泪花,都以为这小家伙是真的不怕。 萧长逸是被三宝四宝从族学里叫出来的,如今见豆包没事,他还得回去继续将落下的课上完。 至于罗婶子将豆包关进谷棚里的这件事,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他得先完成自己的职责。 等将上妩与豆包送回家,萧长逸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族学。 接着刚才没上完的课,继续讲授了起来。 其间,族学里的孩子们都没问他去了哪里,主要是这些时日与他的相处,使得他们都了解了他的为人。 且,还从他嘴里触及了一些他们毕生都不能学到的东西。 现如今,他们一颗心都奔赴在他所传授的知识上。 自然没有功夫理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夫子的私事。 第168章 说服里正,宗祠除名 等从族学里给孩子们上完课后,萧长逸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张里正家里。 他几句点明其中要害,本来张里正也从自家老婆子口中,了解了罗钱婆娘做的事,气得不行。 再被萧长逸这般一说,他顿时明白了萧长逸的意图。 罗婶子平日里偷鸡遛狗,不是一日养成的,她本就是如此德行。 但不曾想,她大胆到连小豆包都要偷,若非萧长逸用苍玹法度威胁她,估计她都不会说明事情原委。 张旭之原本也是要给罗婶子一些教训的,但没萧长逸来的狠。 他竟要求自己开宗祠,在宗祠里将罗钱除名。 萧长逸给出的解释是这样的,罗钱在位期间,因不识官府文书,害得清柳村的赋税繁重。 而身为罗钱娘子的罗婶子,小偷小摸惯了,如今她大胆到做起令人不敢苟合的营生。 若今日不加以惩戒,想必日后定成为祸患,一个家族都是从骨子里烂透的。 而一个村子里的兴衰,也是由某些人所决定的。 罗婶子之过,不能由她一人承担,也是罗钱之过。 当初,罗钱身为里正,放任她在村子里为所欲为。 若非他的里正之位被剥夺,想必他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收敛。 自古以来,夫妻一体,罗钱与他婆娘亦是如此。 罗钱这辈子最在意什么,那就毁了什么,这就是萧长逸的腹黑之处。 哪怕他失忆,不记得从前过往,但他的腹黑是一点都没减轻。 若是三七在此,少不得又要来上一句,“狗男人,狗得很,失忆了都还这么腹黑,我家阿妩怎能斗得过你?” 萧氏阿妩本是娇软可爱的小姑娘,因着她是被萧长逸养大的,这性子也是随了他。 两人一样的腹黑,一样的阴险狡诈。 若是这样都不能走在一处,并肩天下,那情爱一事自不必多言。 到底是萧长逸这个持棋之人左右棋子的思想,还是上妩这个棋子更胜一筹,虽无定论。 然,上妩这一生皆因一件事活于世间,她不为情爱而来,不为友爱亲情而来。 只为征战杀伐,让人间成为一场炼狱,百姓食子裹腹,诸国胆颤心惊,才是她要做的事。 她满手鲜血,屠刀加身。 皇权富贵并非她所想,她只是想要屠尽天下反她的人,用这天下和萧长逸来场豪赌。 冥帝历劫,不会简单了去,就当如此,攒够孽债,才能回归炼狱,掌人世沧桑。 萧长逸之于上妩,不过是一抹执念,亦或是一个劫,一个可以令冥帝明白爱恨嗔痴的劫数。 终将会消散于世间,成为一副白骨,深埋于地下,待百年千年之后,谁还记得他。 这条道不会平淡,萧长逸自诩机关算尽,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被自己的棋子给掌控。 不管是情,还是心,亦或是身,都由不得他决策,上妩才是那个掌控所有的人。 萧长逸教会了上妩惊才绝艳,教会了她帝王之术,却没能教会她控制自己。 为此,上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随心所欲后的恣意洒脱。 即是任凭心意,又岂会安逸一生?做什么无知村妇,管什么家长里短。 显然,不会。 就算是上妩欲要安逸一生,但魅阴与三七又会放任她。 三七背后印记一触即发,若那日补全,曼珠沙华显现出来。 他身消混沌,连与现世战友说声永别的机会都是无望。 而魅阴身为魅的躯壳,炼狱四大护法之一,本就是为冥帝渡劫而来,她定然也不会允许上妩偏安一隅。 话说回来,萧长逸与张里正说完事后,就快步回了家。 他怕阿妩与小豆包饿着,这些时日都是他在做饭的,从不敢让阿妩沾染灶台分毫。 不为别的,只因他在榻上躺着的那些时日里,阿妩每每烧火,必定要弄的整个灶房如着火般严重。 有几次,隔壁邻居来找来,他们人手一桶水,以为是他们家走水了。 不曾想,是阿妩生火做饭所致。 为此,在萧长逸伤养好后,就主动包揽了灶房上的活计。 他虽记不得从前之事,但生火做饭好似刻印在他脑子里,不用去想,都能做出美味的饭菜。 这也得益于萧长逸南征北战,有时候还要潜伏进入深山,伺机而动,一举歼灭敌军。 这时候,厨子自然稀缺,他为了稳定军心,和军中厨子学了两三个月。 待学成之后,他的厨艺自不必多说,又在一次次的实战当中得到磨练。 现如今,他完全可以出师,成为一名顶好的厨子。 这些事情,王府众人不知晓,就连上妩他们也不曾知晓。 许是萧长逸傲娇惯了,哪里肯在其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厨艺。 哪怕是麒麟军都吃过他做的饭,也只是在心中暗自称绝,就算再好吃,他们也不会和军营之外的人乱说些什么。 萧长逸对麒麟军有救命之恩,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 或是当过盗匪,或是杀过人,或是在战场之上当过逃兵,或是建功立业无门,剑走偏锋。 这些个人,虽说都有罪,但他们都是被逼的忍无可忍,才会有此行径的。 当过盗匪的人,是被贪官逼着为盗的。 他们曾经也有一片良善,认为勤恳劳作,就会把日子给过好。 奈何贪官欺人太甚,抢占良田,随意打杀别人性命,他们最终走上绝路。 但绝路之后,也不曾磨灭掉他们的良知。 既然为官不仁,官商勾结,奸商当道,那他们就劫富济贫,惩治贪官。 后来贪官被他们给杀了,此事本不该掀起天大的波澜的。 然,贪官的夫人是朝中一品大员的胞妹。 她将此事一说,那位大员自是不肯罢休,闹到渊帝面前,要渊帝剿灭悍匪。 渊帝被大员闹得头昏烟瘴,最终只能应下此事,着人去剿灭悍匪。 朝中武官不愿揽下此事,毕竟悍匪彪悍,一个闹不好,还要搭上性命。 渊帝震怒,朝中竟无人可用。 恰逢此时,萧长逸站出来了,他请缨剿灭悍匪。 第169章 任凭小豆包骑大马 仅靠十余人,剿灭了一百来人的悍匪,真是令人不能小觑。 等萧长逸回到帝都皇城后,渊帝在琉璃殿为其设宴,算是犒劳他了。 但渊帝不知道的是,萧长逸并未让手下之人斩杀悍匪。 而是因着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走上不归之路的缘由,给了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们皆被充入麒麟军,而萧长逸制造假象迷惑渊帝,足以让渊帝放松戒备。 迫不得已杀人的,当过逃兵的,亦是如这些当过悍匪的人一样,都有着一颗忠义之心。 就是这么一颗心,得了萧长逸的重视,才能在他长枪之下躲过一劫。 还能做他的兵,疆场厮杀,威武自不必多说。 从渊帝听到麒麟军,心中猜忌四起,总感觉萧长逸欲要犯上作乱,推翻他帝位的那一刻起。 从诸国皇帝,听到麒麟军不敢再战,哪怕跪地求饶,舍下一身帝王尊严,也不敢在麒麟军面前自称为帝之时起。 这些都能瞧出来,麒麟军被萧长逸训练的从无败绩,敢与天下争锋。 这些,都是因着萧长逸,萧长逸就是麒麟军的信仰。 哪怕他手中并无兵符,只要他往那处一站,麒麟军自会俯首称臣,随他挥斥方遒,一往无前。 故而,麒麟军对他会厨艺一事守口如瓶,皆是绝口不提。 要知道,在苍玹男子整日里下厨做饭,是会被人笑话的,别人会说他花拳绣腿,撑不起门面。 所谓君子远庖厨,就是这么个理儿。 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延续至今,岂会因着某个人而废除? 哪怕有男子做饭,欲要孝敬家中长辈,他们也是私下里自个琢磨。 而萧长逸不同,他满身反骨,亦是机关算尽,用此法来笼络麒麟军的心,恰到好处。 现如今,或许其他人会背叛他,唯独麒麟军不会。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并非子虚乌有的事。 这不,萧长逸将它运用到极致,算是最好的证据。 等萧长逸回到家中时,他便见着小豆包迈着一双小短腿,脚步不稳的朝着这边走来。 其间,他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叠叠,抱,抱,抱。” 奶呼呼的模样,似是触动了萧长逸的心房。 自他失忆后,阿妩便告知他,他们是世间最亲密无间的人。 因着得罪了恶霸,他们被恶霸推下山崖,而他却因磕到了脑袋,才失忆的。 他信了。 因着他的的确确失了忆,也的的确确在醒来的第一时刻,见到阿妩的第一眼,脱口而出一声,“娘子”。 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上妩是他的娘子,与他交换过更贴,去官府办过婚书,拜过堂,成过亲,共同孕有一子。 就是眼前的小豆包,可爱的小模样,简直不要太招人喜欢。 萧长逸大步走至小豆包身前,弯腰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抱在自己肩头。 小家伙的视野都宽阔了许多,他一点也不害怕高,反而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嘴里吐着小泡泡,奶声奶气道,“马,马……” 别看只是一个字,萧长逸也知晓小家伙想要干什么,他像极了寻常父亲那般。 把小豆包放在自己脖子上,任他骑大马。 院中的和谐,很快引起了灶房内上妩的注意,她刚才在发愁,怎么做鱼。 因着见萧长逸很是辛苦,今日她就勉为其难的为他做一次饭,算是让他轻松一些。 为此,她还特意把小豆包赶出灶房,生怕一会生火,起了烟,再呛到小家伙就不好了。 但小家伙离开后,她也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对着盆中的鱼发呆。 她每日都会抓一箩筐的鱼,草鱼鲫鱼鳝鱼,什么鱼都有,皆被她养于院中一口水缸里。 水缸很大,足足能容纳下上百条鱼,她一晌午最多能摸三十条鱼。 再多不是不行,主要是小豆包还小,他自个与张二宝他们玩上一会儿就吵着闹着找她。 故而,她在河里抓鱼的时间很紧,如今一口缸全是鱼,她不打算再去抓鱼了,这几天可以多陪陪小豆包。 上妩想的出神,猛然被院中的声音给打断了。 听到院里小豆包的声音,她自然坐不下去,似一阵风般从灶房内跑出来。 待见到院中的情形,萧长逸从前多么冰冷的一个人。 外界之人皆说,他一颗心冷若寒冰,任何人都近不得他的身。 不曾想,他也会绽放笑容,任凭一个奶娃娃骑在脖子上,这哪里还是外界称道的煞神? 不记得所有的他,卸去一身寒冰,瞧如今他一身儒雅气质,与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格外不相衬。 这样的他,是自己所喜欢的,心在这一刻怦怦直跳,眼里尽是萧长逸的身影。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感觉现在的自己极为不正常,连带着一张小脸都热的发烫。 情智未开的她,怎会明了这种异常来源于,她对萧长逸的心动。 为了缓和自己的不正常,上妩扶着破旧的门框,蹲下身轻轻喘着粗气。 与此同时,萧长逸不经意一眼,瞧见了灶房门口蹲着的上妩,见她脸色泛着红,像是生病的模样。 他急忙放下小豆包,让他一个人在地上玩,径直几步走到上妩面前。 焦急的询问了句,“娘子,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许是这几日太过劳累。”上妩怕萧长逸担心,当即找了个理由,想要糊弄过去。 萧长逸一听这话,脸色骤然暗淡,他微微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重重开口道, “以后还是不要去村西头抓鱼了,罗婶子就是个开始。” 说话之间,萧长逸想到阿妩这些时日,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家里带鱼,眉头不由得皱紧。 “若是你再去村西头,想必长此以往下去,村里头的人会生出嫉妒之心,大多时候,祸事便是这般开始的。” 萧长逸想的长远,他一席话似是触动了上妩。 上妩心中思量片刻,再一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儿,她也有些后怕,怕小豆包真的离她而去。 她绝不允许,没人能带走她的小豆包,若有人伤他分毫,她势必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第170章 头一次存了自卑之感 她本来是不打算放过罗婶子的,但转念一想,若要隐藏身份,忘却过往,她不能在人前使用太初。 否则被村子里的村民发现,她欲要同萧长逸安逸在清柳村的计划会被打破。 到那时,凭借七嘴八舌的一众村民,会把此事传的人尽皆知。 这里虽离帝都皇城遥远,但也不妨碍流言传入帝都。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她手中的东西是什么,可要是被三七听到些风声,他定然知晓是太初。 太初在她手上,这不是上赶着让三七寻来吗? 她不愿。 最终,在萧长逸略带压迫的目光下,上妩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这般模样的上妩,无疑是可爱的,惹得萧长逸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萧长逸的触摸,上妩并不抵触,反而十分享受,但她也没有忘记另一件事。 上妩歪头蹙眉,看向萧长逸,随即开口道,“不去抓鱼,那要做什么呢?总不能靠你在族学里的那些收入过活吧?” 她这话实在伤及某个傲娇男人的心,萧长逸此刻内心无比自责,但他面上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 “是我的不是,身子弱,也不能像村中猎户那样,去山林里打猎。” 萧长逸话落,上妩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清柳村里头的村民,大多数在背后议论他们。 说什么萧长逸弱的跟阵风似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还要她一个女人来养活。 其实,族学里一个月也就只能挣上五十文,对于他们一家人还不够用的。 因着他们家没有地,自然也不会有稳定的收入,比其他村民艰苦的多。 马上天气也会灼热起来,夜里头不盖被子也是能行的。 但若是到了冬季,他们没有棉被棉衣御寒,别说小豆包受不了,就连他们两个大人都忍受不了。 看来需要找些别的活计去干,要不然很难熬过这一年的。 她是个不愿欠人人情的人,萧长逸亦是。 为此,萧长逸与她合计过,将族学第一个月挣来的五十文全部给张里正一家。 算是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了,也是为着张里正给他们一个栖息之所,平日里对他们也多有照拂,才这般打算的。 族学里的束修是由张里正收齐后,在去族学的第一天便是给了萧长逸的。 不过被萧长逸私下又递到张里正手中了,张里正拗不过萧长逸的坚持,只能收下。 并对萧长逸讲明,这些银两他只是代为保管,若是哪日有需要,他还是还给他的。 当时萧长逸不以为意,也没想着将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 五十文,对于堂堂战神萧长逸不值一提。 但对于这穷乡僻壤的清柳村来说,五十文却是个大数目,村民们一年的花销才是五十文。 为此来说,萧长逸与上妩确实是不愿欠人人情的,五十文眼都不眨一下的,就这么给了张里正。 现如今,萧长逸在族学里授课,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之久。 还不到下个月结算工钱的时候,上妩实在有些担心,接下来的半个月怎么过活。 难不成他们要一直吃鱼,但也有些不现实,她倒无所谓,但小豆包不行。 他那么小,还是个挑食的,若是让他只吃鱼,一吃还是半个月之久。 哪怕萧长逸的厨艺再好,也抵不过小豆包皱着小眉头,嘴里吐着小泡泡,拒绝投喂。 刚才,她因着想到这些糟心的事,完全没有考虑到萧长逸的感受,直接往他心窝子里捅刀子。 她想要挽回,葱白如玉的小手搅在一起,脑袋恨不得扎进地缝里,“我不是那个意思,夫君你不要多想……” 萧长逸并未听她说下去,而是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复又在她没反应过来之际,掂了掂她的重量。 上妩察觉到萧长逸的掌心离开自己身子,吓得她紧闭眼帘,死死咬着粉唇,不敢叫出声,生怕萧长逸不喜。 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被他丢出去泄愤的准备,不曾想,他又精准的将自己揽入怀中。 上妩复又睁眼,瞧见萧长逸眼中略带着一丝捉弄的意味。 她这才明白过来,萧长逸只是想逗她,没有真的想惩罚她。 但刚才也算是吓到了她,她真的害怕萧长逸会把自己给摔在地上。 因而一双小手本能的攀上他的脖子,将身子紧紧贴近他的胸膛。 心里想着,抱这么紧,看你还怎么把我从你身上丢下去。 上妩心里想什么,萧长逸一眼便知,他也不戳穿小姑娘,准备将她抱进屋里去休息。 这几天,她确实有些累,不仅要去河里抓鱼,还要照顾小豆包。 外加上,家里头大大小小的活计,她全然揽在自己身上。 萧长逸不愿她这般辛苦,心中想着要不要去城里找些抄书的活计做。 他本是不知抄书这种活计的,还是张里正无意之间说起的。 抄书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费些眼力,再者便是纸砚笔墨,这些也是要自己去买的。 族学里并未给他准备笔墨纸砚,因着清柳村穷的很,当初修建族学,已经花费了村民好些银两。 再让他们拿出些银两去买纸墨笔砚,也不现实。 为此,他这些天一直是用炭笔给孩子们授课的。 而孩子们手中的书册,则是他们家里头的爹娘咬牙买下来的。 因为是二手书册,极为破旧,勉强能看清上面的字。 每个人手中的书籍都不太一样,有的是游记,有的是人物传记,还有的是最基础的百家姓、千字文什么的。 这些书籍在他心里都不甚重要,但对于这些拿着一本书看了好几年的孩子们,却是珍贵的不行。 这些孩子,最小的也就八岁,最大的已有十六岁了,他们的程度各有不同。 在前任夫子的带领下,他们已然能识得许多字了。 他完全可以将重点放在其他方面,教他们明理辨是非,甚至教他们入仕登科需要学的东西。 萧长逸虽然失忆了,但从张太爷的口中,也能知道苍玹大事。 他每次打族学里头回家赶时,路过村东头,都能瞧见大树底下乘凉的张太爷。 想着他们一家对自己与阿妩有恩,故而都会上前问候上几句的。 第171章 岁月静好,是偷来的 几回下来,倒是能和他聊上几句,且聊的都是苍玹的局势。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每次瞧见张太爷的时候,都会在不经意间,察觉到张太爷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那里头承载着太多东西,似是欲言又止,但好似又很纠结,还有一丝沉闷。 萧长逸本心就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若有人惹他不快,直接一记肩膀骨过去。 如今,他没了先前的记忆,但骨子里头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话说回来,萧长逸欲要抬步将上妩抱回屋里头休息,不曾想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裤腿。 待他将视线下移,瞧见小豆包仰着一张白瓷嫩滑的小脸,口齿不清的吐着,“抱,抱,豆包要抱…抱。” 别看小家伙年岁小,但和上妩争宠是一点也不会吝啬。 就在上妩将要开口,让萧长逸放自己下来时,不料萧长逸先她一步,腾出一只大掌,将小豆包给抱了起来。 此时的上妩不淡定了,她满脸愁绪,焦急道,“夫君你放我下来,郎中说了,你的右手不能提重物。” 萧长逸知道上妩担心什么,故而出声示意她莫要忧虑,“没事,小豆包不重。” 许是小豆包听懂了两人的对话,赶忙连连点头附和萧长逸的话,“嗯嗯,豆包不重。” 就这样,萧长逸不顾上妩的挣扎,将她与小豆包齐齐抱回了屋内,等将两人放到榻上后,他为上妩盖了件薄被。 上妩抵挡不过睡意,外加上她近几日操劳过度,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小豆包躺在床上,瞪着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许是他被上妩从谷棚里抱回来之后,睡了好久,故而现在才不觉得困。 萧长逸还要去灶房做饭,顾不上小豆包,只能轻声示意他安静。 别看小豆包差不多有一岁的模样,他的感知力一点都不弱,反而很多时候,都能听懂他要表达的意思。 此刻,小豆包接收到萧长逸的信息后,乖乖的躺进上妩怀里,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入睡。 萧长逸见到这情形,心中多少有些好笑,没想到小家伙这般上道,若再长大些,不知该如何模样呢? 上妩这一觉错过了午饭,睡到傍晚才醒过来,此刻身旁没了小豆包的踪影。 她随意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这个节点,萧长逸定然从族学里回来了。 估计连饭都做上了,不等她多做思考,小豆包迈着一双小短腿走进屋内。 他走路有些不稳,许是小腿太短了,晃晃悠悠的,下一秒仿佛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切的接触。 上妩没惯着他,任由他自个走到自己跟前来,等小豆包来到床沿后。 上妩将他捞进怀里,爱恋的抚摸着他的小脸,复又献上一个亲亲。 小豆包被上妩亲的开心的不得了,嘴里吐着小泡泡,小手胡乱拍着,“香香,娘亲,豆包还要。” 小家伙是不会骗人的,他的感触最真实,感觉上妩身上好香,连带着亲亲都是香的。 故而,才忘乎所以的索要亲亲,丝毫想不起来某人对他的警告。 见小豆包很是喜欢,上妩为了奖励他自己走路,欲要再在他脸颊上来一个亲亲。 不曾想,被一道阴寒的眸光给打断了,这道目光自门口射进来。 上妩与小豆包齐齐朝门口看去,只见萧长逸早已恢复脸上柔和的神色,“饭做好了,娘子是在屋内用饭,还是在院内?” “院内吧,天有些热,在院里头还算是凉爽些。”上妩随口回了句。 萧长逸嘴上答应着,脚下榻着步子走至床边上,“好。” 他很是利索的从上妩怀里接过小豆包,其间还不忘提醒上一句, “那我先抱小家伙去洗手,待会将饭菜摆到院内。” 上妩轻声应了句,随后她便见萧长逸抱着小豆包离开了屋内。 她以前只食虞美人,后来经由萧长逸的喂养,她喜欢上了各色各样的美味佳肴。 但自从来了这座小山村,她对从前吃的那些美食早就消退了下去。 如今,只要是萧长逸做的,她都喜欢,且还能用上两三碗米饭。 她喜欢萧长逸动手烧制的饭菜,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些就连魅阴都比不了。 魅阴做出来的饭菜,有一种久违之感。 而萧长逸做出来的饭菜,她自从尝了第一口,便再也忘不下了。 心中多有希望,他能每日为自己下厨做饭。 想到这些,上妩眉心处没由来的附上一丝愁绪,她知道这些惬意时光是自己偷来的。 萧长逸有他自己的人生,他有妻子的,哪怕韶华只是个侧妃,但按理来说,也是他的妻。 上妩不懂得什么是妾,不过来了这座小山村后,在河里抓鱼之时,也会听到一些妇人聊家长里短。 有的时候,她们还会聊到城里哪家员外纳了一房妾室,置办喜宴的排场多么多么的气派。 每逢聊到此处,这些妇人总会来上一句,妾若是深得那些员外的心,这地位自是比妻差不了多少。 一句话,似是让上妩冰冻,她这才明白了一件事,萧长逸虽未与韶华拜堂成亲。 但一些帝都皇城来的消息,传入了这方穷乡僻壤的地界。 韶华入住摄政王府,以侧妃自居,她的名字被刻在玉蝶当中,名义上就是萧长逸的妻。 这些,让她痛的欲要窒息,她连携带太初杀进摄政王府,了结韶华的心都有了。 但那也只是冲动下的情绪,等她冷静下来,终归是要回避这件事情的。 最起码,有一点毋容置疑,此时此刻,她就是萧长逸的妻,只要这一点不变。 外加上,夜玄他们不找来,她与萧长逸总归是一体的。 很快,上妩调整好情绪,穿上鞋,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才缓步走了出去。 中午萧长逸做的是鱼,还配了一小盆米饭,那时上妩睡得深沉,他没敢去打扰她,任由她睡到自然醒。 他与小豆包用过午饭后,也只是在床上小憩一会儿,复又去了族学,准备下午的学业教授。 由于小豆包是个好动的,萧长逸怕他打搅上妩睡觉,故而一并把他带去了族学。 他将小豆包安排在族学里的最后一个空了出来的木桌上,又给他准备了一本竹册。 第172章 萧长逸的威胁 竹册是他自个做的,用的是张里正家后院那片竹林里的竹子,而上面的字迹是他一笔一划用石头刻上去的。 这些都花费了他两三天的功夫,主要是竹子砍下来,不能直接用。 需要将它清洗后,再经过阳光晾晒,直到竹子变硬,才能用石头刻字上去。 萧长逸往上面记载了一些寻常的字,对于孩子启蒙完全够用,他是为小豆包准备的。 虽然他认为小豆包还小,用不上这些,但有备无患总没错的。 不曾想,一本小小的竹册,深受小豆包的喜欢,被他拿在手中都不肯松手。 小家伙那认真观摩竹册的模样,让在上首给底下学子授课的萧长逸,都不由得震惊。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他家豆包无师自通,认识竹册上的字? 待授完课后,萧长逸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还真就考了考小豆包。 不过等考完之后,他一阵扶额,是他想多了。 当他指着竹册上的一行字问向小豆包时,小豆包满脸天真的模样,“洞,有洞,好多……” 被石子刻印上去的字迹,竟被小家伙说成洞,小家伙还说,洞里头没有蚂蚁。 得了,要是一个奶娃娃能识字,母猪定然也会上树了。 等他帮着小豆包拿上那本竹册后,将人给抱到怀里,脚下步子如生风般往家赶。 若是平日里,萧长逸断然不会抱着小豆包的,他认为小豆包需要从小培养独立,走路这种活计自然需要他自己来。 奈何他忧心家里头的上妩,怕她醒来后饿着,故而不敢在路上耽搁时间,直直朝着家里头赶。 等他回了家,庆幸的是上妩还在睡,睡了一个下午,也该醒了。 想着她可能快要醒了,随意将小豆包往院内一放,叮嘱他莫要乱跑,尤其是不能跑出院门。 被萧长逸叮嘱过后的小豆包,十分听话,许是晌午被罗婶子的恐吓给吓着了,他自然不敢乱跑。 乖巧的坐在院子内的石桌上,翻看小竹册,试图找出里头的蚂蚁。 这些小动作,萧长逸并未注意到,是以他也就没给小豆包解释过,书册里的不是洞,更没有什么蚂蚁。 就这样,小豆包拿着竹册研究,萧长逸在灶房内忙活。 晚饭,他做了一个炒青菜,这些青菜是他下午往家赶的路上,张大娘送给他的。 他本意是要推拒的,奈何张大娘说,晌午的时候阿妩给她们家好几条鱼。 为了表示感谢,她才将青菜拿过来让他们尝鲜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萧长逸急着回家,怀里头的小豆包又是个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想着小家伙可能是想要尿尿,故而他一把接过张大娘手里的青菜,随口道了声谢。 随后,带着小豆包一路飞奔,总算在小豆包憋不住之际,赶到了家中。 小家伙是个自尊心强的,有些事情基本上是他自个完成,例如小厕,穿衣,洗漱等等。 萧长逸知晓家里头的米粮撑不了几日,他们需得节省些,不能再如之前那番,整日里食用白米饭。 为此,晚上萧长逸做的是稀粥米饭,配上小青菜,还有中午剩下的半份鱼,算是能应付过去今天了。 萧长逸心中已然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走了,他们家没有地,自然不会有粮食什么的。 他们家这些时日的米粮,也是张里正一家接济他们得来的。 之后,米粮一事还得需要他们自个想办法。 萧长逸先前打算抄书换银子,不是想想而已,他准备与上妩商量商量,能否将那一水缸的鱼拿去卖。 等卖了钱,他也好为自己置办一套笔墨纸砚,正好拿来抄书用。 只是,萧长逸还没来得及说,上妩自个便开口了,她也是考虑到家中米粮短缺,小豆包又要长身体。 为此,才与萧长逸商量,能否将鱼拿去城里头卖。 萧长逸听罢,岂会不同意,两人不谋而合,算是达成一致。 不过,这些都是入睡前,上妩说与萧长逸的事儿了。 现在是,萧长逸把小豆包抱出屋内后,并未急着带他去净手,而是把他抱到屋檐下。 端着一副严肃的模样,对小豆包逼问道,“小豆包,你是忘了和爹爹的约定了?” 小豆包丝毫没有注意到萧长逸的脸色,他还沉浸在刚才娘亲的亲亲里,拍着小手,兴奋的重复一句,“忘了忘了。” “嗯?”萧长逸眼神微眯,警告的意味不言于表。 小家伙眼力劲不是一般的强,他顿时松垮下一张小脸,不情不愿的说,“不让娘亲,亲豆包,豆包没忘。” “那你刚才是?”萧长逸继而追问他。 小家伙回答不上来,不过他记性好,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与萧长逸讲起了道理, “可是,叠叠也亲了娘亲呀,娘亲睡觉觉,叠叠偷亲娘亲,豆包都看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家伙脸上一股子稚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在萧长逸脸皮足够厚,并未因着小豆包这句话让步, “可娘亲是爹爹的媳妇儿,她只能让爹爹亲,爹爹也只能亲她,而你不能。” 见小豆包满脸疑惑,萧长逸接着忽悠起来,“等你以后有了媳妇儿,也可以让她亲你。” 可惜,萧长逸失策了,根本不曾想到小豆包接下来的话有多炸裂。 “那豆包可以让娘亲做媳妇儿吗?”小豆包眼睛真挚,全然是对萧长逸的祈求。 此话一出,萧长逸一阵扶额,脑袋也跟着隐隐作痛,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看来他需要好好教教这个臭小子了,这牙还没长齐呢?就想着他媳妇儿了。 萧长逸斟酌开口,试图打消小豆包不正当的念头, “豆包,等你长大了,娘亲就老了,你难道还要娶个老太婆当媳妇?” “老太婆。”小豆包眨巴着大眼睛,似乎不明白老太婆的意思。 不过,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那小脑袋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嘴脸,吓得小脸一白,嘴巴哆嗦不止,“像罗奶…奶那样?” 第173章 幼稚的男人 话一出,萧长逸停顿一瞬,心中思量,不知小豆包怎的想到了罗大婶? 但为了引导小豆包日后莫要向上妩讨要亲亲,他一本正经的点头认同,“嗯”。 小豆包一颗小脑袋全然被萧长逸的“嗯”,吓得不轻,他瑟缩着小身板儿,如葡萄般明亮的眼眸里盛满了紧张与抗拒。 瞧这副模样,萧长逸心中在想,莫不是他说的太吓人,以至于小家伙小小年纪就抗拒成婚了。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他的目的只是要小豆包与上妩保持该有的距离。 谁人能想到,残忍嗜血的煞神,有一天会如此作派。 腹黑又幼稚的战神殿下,竟会欺负一个半大点的小娃娃! 小豆包几次张嘴欲要开口说话,但却终是不敢开口,他生怕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被罗婶子听去。 现如今,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紧绷着的,一只手指被他嗦的不成形,嘴角的口水显然溢出。 萧长逸见这情形,实在忍不了自家儿子的邋遢与怯弱性子。 本要教训上两句,不曾想上妩从屋内踏步走了出来。 他那停留在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还止不住的给自家儿子使眼色。 那意思无非在说,刚才爹爹所说的话切莫说与你娘亲听。 小豆包是个小机灵鬼,他接收到萧长逸的眼神示意后,立马明了他的意思。 生怕自己说漏嘴,一双小手赶忙捂住嘴巴,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般。 萧长逸一阵无语,得了,他平日里还觉得自家儿子是个聪明的,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的……,一言难尽。 上妩眼睛洞察万物,尤其是她吃了灵蟒蛇胆后,那观察力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就小豆包那些小动作,外加上萧长逸眼神中对自己的躲闪,她知晓两人有事,还敢瞒着她? 上妩不想刨根问底,她认为父子俩有小秘密是正常的,若是自己过多的询问,反而不利于小豆包的成长。 为此,她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看着身高连她膝盖处都不到的小豆包,耐心询问道,“豆包,你怎么了,莫不是牙疼?” 一听到牙疼这两个字,小豆包连忙拿开堵在自己嘴巴的胖乎小手, “不疼不疼,豆包一点也不疼,娘亲你看,豆包嘴里没有虫虫。” 说到最后,豆包因张大嘴巴让上妩瞧他的牙齿,嘴里的话更加的含糊不清了。 好在上妩了解小豆包,知晓他这么积极澄清的缘由,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但面上仍是一副不肯信服的表情。 这可急坏了小家伙,他见娘亲不肯相信自己说的话,什么也顾不上了。 三下五除二的从上妩裙角处往上爬,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然爬到了上妩胸口,一双奶呼呼的小手还死死缠着上妩的脖颈。 上妩本意是要斥责上一句小豆包,怎可做这么危险的事? 但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当初年幼的自己也是这般大胆与胡闹的。 那时的萧长逸,虽嘴上多有反感,但他从不会真的生气,他会任由自己挂在他脖子上胡闹。 上妩怕抹杀了小豆包的童年,故而忍了下来,又怕他摔了,这才伸手托住他的屁股,将他揽入怀中。 小豆包被她与萧长逸养的很好,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这体重已然是重了不少了。 好在上妩力气大,就小豆包这重量,在她手中根本不算什么。 许是相处的这些时日来,萧长逸早就见识了上妩的力气,故而也任由她抱着小豆包不撒手。 这副场景,不知为何,落入萧长逸眼中却是那么的熟悉。 曾几何时,也有个漂亮到令人窒息的奶娃娃像小豆包这般,从他小腿上使劲的爬进他怀里,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 是嫌弃,还是欣喜? 他已然想不起来了,反而因着回忆往事,头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但他怕上妩忧心,硬生生忍了下来,面部如常,似是疼的不是他一般。 好在那阵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 “好好好,娘亲相信小豆包,你牙不疼。”上妩许是被小豆包缠的没法子了,这才妥协道。 随后,她将话锋一转,“不过…,糖果还是每隔三日才能吃一颗。” 小豆包原本就没指望上妩能每天让他吃一颗糖,他刚才想要证明自己牙是好的,主要也是不想自己每隔三日一颗糖果的特权给取消了。 如今倒是皆大欢喜,他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嘴上还夸道,“娘亲真好,豆包亲亲……” 只是豆包这一小嘴亲亲还没下去,就被一记干咳声给中断了。 声音来自一旁萧长逸,他也只是捂着嘴干咳了一下,意味已然很明显,他不乐意豆包亲上妩。 上妩注意到刚才那记干咳后,与小豆包一般模样,朝着萧长逸的方向看来。 上妩以为萧长逸身体不适,她小脸上尽是担心,“夫君你…” 萧长逸不过是想用干咳来提醒小家伙,莫要忘记了刚才与他说的话。 不曾想,会引来上妩的忧心,他知道上妩把自己看的很重,平日里有重活,她从来不让自己做。 她总是一味地认为自己右手有伤,不该干重活,加重右手的负担。 他也十分愧疚,身为她的夫君,却不能给她一片天,替她撑起家中庶物。 反而被她保护起来,什么重活都不肯让自己做。 萧长逸心中思量,这样的情,他该拿什么去偿还,才能对得起阿妩呢? 这些情绪与愧疚、自责皆是失忆后的萧长逸所拥有的。 若有朝一日,他恢复记忆,当何如? 他必定要恨上妩入骨,甚至舍弃她,任她自生自灭,再也不会留一丝情脉显于人前。 由爱终生恨,许是萧长逸接受不了上妩的欺骗与利用,哪怕是一丝半点,也不能容忍。 外加上,后来之事,一发不可收拾,物是人非,定北军死伤无数,友人与他分道扬镳,渊帝残暴天下,百姓食子裹腹。 这些事,皆因上妩一人之念,把他困在小小村落,做什么乡野村夫,才发生的。 若他早一日回帝都皇城,以非流的医术,恢复记忆短短几个月就能做到,更不会错过后来诸事。 这些,不怪上妩,又能怪谁? 第174章 萧长逸起疑 言归正传。 萧长逸很是无奈,上妩把他照顾的太好了,自己一有些风吹草动,她都要忧心上半日。 若是不谈现实,他都以为自己是女子,上妩则是男子。 被夫君娇养在怀,说的大概就是他这个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娇弱之人吧! 萧长逸生怕上妩跟着担忧,故而赶忙对着上妩摆手示意,“无碍。” 上妩不相信萧长逸的话,认为他是在安慰自己,硬要拉着萧长逸进屋为他检查身体。 而小豆包则是被她丢在屋檐下,自个儿生闷气,小家伙低垂着小脑袋,眼角根本没泪水。 但不知怎的,这样的小家伙却是那么的令人心疼。 小家伙心中忍不住唠叨,叠叠真讨厌,总是和他抢娘亲。 刚才他忍不住想要亲娘亲,叠叠一声干咳,吓得他整个小胸脯都颤抖。 他这心里怕的要死,不仅怕以后的媳妇,更怕叠叠板起脸来不理自己。 小小年纪就知道愁滋味,不知萧长逸知道他家儿子因着他的几句话有了忧虑否? 等屋里头的上妩将萧长逸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遍儿,她才肯罢休。 “好在没事,夫君既然没事,那你就自个穿衣服吧?我去看看小豆包。” 此时的上妩,才后知后觉,小豆包被她晾晒在外边了,小家伙极其爱吃醋,若是因着此事再生气,那就不好了。 她没有太多耐心,不会哄孩子,若是小豆包因着某些事难过伤心了,基本上都是萧长逸去哄的。 至于为何萧长逸手到擒来,一哄一个准,总是能在短时间内安抚小家伙的心。 上妩自是不会知晓,那是她本就是局中之人,看的不透彻,也无可厚非。 但身为正主的萧长逸定然知晓其中缘由。 当初,上妩还是个奶娃娃时,动不动就抹眼泪,那时的萧长逸很是无奈与抵触这么一个小哭包在身旁。 为此,他就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学会哄娃,日积月累,这哄娃的功夫不减反增。 哪怕他失忆,不记得所有事情,但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他哄小豆包开心一样。 上妩话毕,还没有抬步,就被萧长逸大掌一拽,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她已然坐在了萧长逸大腿上。 两人姿势暧昧自不用多说,萧长逸此时全身上下只着一件亵裤。 不外乎别的,只因他顺从上妩,任她在自己身上检查伤口所致。 “怎么,娘子是想撩完人就不管了?”邪魅的声音自萧长逸嘴角溢出。 其间他还将唇角靠近上妩耳唇处,轻轻浅浅的吹着气,惹得上妩耳尖一阵红。 上妩被弄的不舒服,故而在萧长逸腿上动来动去,试图躲避萧长逸唇角传来的温热气息。 萧长逸岂会这么好糊弄的,几个回合下来,将小姑娘禁锢在怀中,一只大掌还托住她的脑袋,令她动弹不得。 上妩不服输的性子,使得她不愿被眼前的男人禁锢着,她十分不爽这样的感觉,好似自己的命运被人掌控了般。 但还不等她多做反应,自头顶上方传来一记压抑的嗓音,“别动!” 嗓音令上妩心口一怔,随后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心跳,她竟会为了一记声音而心跳加速。 不知为何,她从身到心都有些反抗这样的自己,更是厌恶萧长逸的作派。 她欲要逃离,这样的自己恶心死了。 恶心?难道她嫌弃萧长逸了吗? 但这又怎么可能? 上妩眼眸中盛满了不可置信,被萧长逸看进眼里。 不过,他并未在意上妩在想什么,不外乎别的,只因此时的他被怀里的小姑娘折磨的难受至极。 尤其是刚才,小姑娘在他腿上动来动去,这期间处处点火。 可惜,怀里的小人儿却不自知。 上妩是被屁股底下某个东西给打断思绪的。 她不通世事,不懂男欢女爱,根本不知晓那是什么,还一脸不解的问向萧长逸, “夫君,你……,身上有棍子吗?又热又硬,它好像还变大了。” 说话之间,上妩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试图朝自己屁股底下看去。 听了上妩的话,萧长逸顿时脸黑,周深的寒气噌噌往外冒。 他此时此刻,想要用绷带缠住小姑娘一张小嘴的心都有了。 害怕上妩会看到不该看的,他本能反应,就在上妩小手摸上他那不可触摸的禁地之时,他一把将人给甩在了床上。 萧长逸用的是左手,他右手有伤,外加上使不了多大力气。 故而自打他醒来,知晓自己右手恐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后。 他利用上妩与小豆包熟睡的每一个夜晚,偷偷起身,跑到院中,持起地上随意搁置的树枝。 用左手在地上练字,一笔一划,从半夜练到天光乍亮,怕被上妩发现,又要担忧自己,他也只能作罢。 将现场留下的字迹打扫干净,又蹑手蹑脚的回了屋中,躺上床榻,做出熟睡的模样。 现如今,就算他右手多有不便,不能提重物。 但经过这些时日的苦练,他对左手的掌控力度丝毫不输给右手。 拿左手来握笔写字,字体流畅,恢宏大气当中又带了几分狂野。他已经在下意识当中习惯了左手。 若当危险来临之际,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右手留给自己,而将左手留给上妩。 因为上妩是他珍视的人呀!他定然要把最有力的左手留给她。 由于萧长逸用的是巧劲儿,又因着床上有垫子,为此根本不会让上妩摔疼。 “夫君!”上妩有些怕,她怕这样的萧长逸。 一声夫君,听在萧长逸耳里,是那么的酥麻,他想要她,立刻马上那种。 萧长逸不理会上妩眼中的情绪,他将手指抵在唇角,轻轻吐出一句话来,“嘘,闭眼,别说话!” 上妩由于有些怕,脑子自然发热,不自觉当中顺着萧长逸的意思来,乖巧的闭上了勾人心魂的眼眸。 萧长逸见上妩十分听话,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也不再素着自己。 任由腹部某处变化,他则俯身下来,准确无误的噙住了上妩的嘴唇。 很香很软,似是激起了他更为深沉的欲望,这是他自失忆以来第一次与上妩紧密接触。 以往,因着小豆包在,他都不好意思对上妩做些什么。 若说他平日里没有欲念,那也不现实。 每当夜幕降临,与上妩同榻而眠,闻着空气中弥漫的丝丝少女香甜气息时,他多多少少有些欲念。 但也深知小豆包睡在床榻一角,也就只能强忍下欲念,在心里念起清心咒来。 但如今不同,没有那臭小子在,他自个媳妇,当然是该亲的亲,该做的做。 萧长逸的吻很是霸道,他似是要将上妩口腔里所有的空气抢占一空。 惹得上妩呼吸不过来,小手紧握成拳,一记又一记的捶打在萧长逸胸口。 不过没有力道,对于萧长逸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呜呜呜,夫……君,我…,怕,阿妩怕。”上妩的声音断断续续,被萧长逸淹没在强吻里。 其间,萧长逸手上也没停下,他在上妩身上处处点火,大掌慢条斯理的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哪怕是有衣衫阻隔他的孟浪,可衣衫的单薄,岂能阻挡的了什么? 最终,他将大掌停留在上妩的衣带处,这才离开上妩的嘴唇,额头顶着上妩的眉心,呼吸十分急促道, “娘子问夫君身上的棍子,夫君这就拿出来给娘子用,可好?”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听在上妩耳中,却是不容置疑的。 此刻,她怕了,因为萧长逸的行径让她想到了除夕夜那晚,那时的渊梓也是这样的。 他将自己压在身下,在自己身上乱摸,那双咸猪手还停留在自己的衣带上,最终衣带毫无征兆的被渊梓扯了下来。 她全身脏透了,对,是脏透了,渊梓的嘴唇也是如萧长逸这般急促,他亲遍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她要沐浴,她身上脏透了,这样脏污不堪的自己,怎能配得上谪仙一般的萧长逸。 若说萧长逸是云,那她便是匍匐在最底层的污泥,脏污不堪。 上妩的情绪十分不好,她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 “夫君,阿妩要沐浴,阿妩不要看棍子了,也不用它,你快把它扔了,好不好……” 由于上妩的抵触,萧长逸自然不会再继续,他看出了小姑娘的情绪波动。 此时此刻,萧长逸才回过神儿来,他刚才那些孟浪行径实在吓坏了她。 为此,萧长逸是好一番哄,其间上妩嘴里不停的要求着要沐浴,还说身上脏透了,恶心什么的。 这些话无疑是刺痛了萧长逸的心,他难道令阿妩不喜吗? 阿妩这般反感他的触碰,是嫌弃他,嫌弃他脏吗? 此时的他,再也不敢相信,他与上妩不过是一对逃难到此的夫妻了。 若是夫妻,她又怎会如此厌恶他的触碰,按理说上妩连孩子都生了,不应该如此抵触这些男欢女爱的事儿。 但见她刚才的举动,明明是个没长开情智的小姑娘,怎么也不会是个生过孩子的妇人。 上妩告诉过自己,她年岁十七,他跟着信了。 虽瞧着上妩稚嫩未退,但她发育的非常好,该有的地方都有,反而某些地方发育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好。 纤细的腰身,细直的大长腿,挺而诱人的胸,都是致命的存在。 这般身姿,抛去她那张稚嫩些的脸,若说她是生过孩子的人,其他人也不会怀疑些什么。 这也是为何萧长逸从未怀疑过上妩的话的原因,他内心无比坚信,上妩就是他的妻,小豆包就是他的种。 上妩吵嚷的声音太大,在院外自个玩耍的小豆包也听到了,他迈着一双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屋里。 见到自家娘亲像发疯般,重重的拍打着叠叠,一下比一下重,嘴里还重复着一句话,“要沐浴。” 听到这,他很是有眼力劲儿的跑到了萧长逸身边,提醒了句, “叠叠,我们快去给娘亲烧水吧,娘亲沐浴了,就不会生气了。” 小豆包乖巧的模样映入萧长逸眼帘,他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上妩如此抵触他,想来原因简单不了。 现如今,还是把她安抚好才是重要的,有些事情不急着刨根问底,等她自个释然,他才好说出口,让小姑娘打开心扉接纳自己。 萧长逸将上妩的异常举动全然归结在自个身上,丝毫回忆不起当初渊梓对上妩做的种种错事,也不知上妩的心结所在。 反正此刻,他心中有了怀疑,上妩是不是他的娘子,以及小豆包是不是上妩所生都有待考量。 因为,他完全在上妩刚才的举动里,体验不出她是一个经历过男欢女爱的妇人。 刚才她的行径,明明是个情智未开的少女。 谁又能得知,上妩不过才十三岁,且还是虚岁十三,不过她生辰将至,很快就要步入真正的十三岁了。 而她身子之所以发育的这般快,皆因身上一触即发的邪性。 冥帝位居炼狱之中,千万年之久,身上的邪性不是一星半点。 她真身是什么,对于炼狱之中的众神来说,至今仍是个谜。 有主神说,她是个蛟龙,因着她平日里只着一身黑衣,与蛟龙的鳞片相得益彰。 也有主神说,她原身是一只九尾狐,因着她拥有一张能迷惑万千男子心的脸,却又天真不自知。 她那眼眸里承载着的不是用来示物的眼球,而是诱人摒弃一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去探索的浩瀚星河。 这般容颜,这般身姿,没有人能抵挡得了,哪怕身为炼狱的其他的主神,也经不起她一丝引诱。 好在她情智未开,一心只喜欢玩,这才让炼狱众神逃过一劫,不被她所迷惑。 炼狱诸神众说纷纭,但他们皆不曾见过冥帝的真身,自然也没人能知晓她的真身是什么。 到底是怎样的真身,才能造就如今的邪性,哪怕是入世为人,也不能驱散邪性。 反而使这邪性与她血脉相连,每当危机时刻,总能现身保她一命。 第175章 宗祠除名 但愿三七他们能在上妩邪性爆发之前找到她,否则一切都将不可估量。 上妩被萧长逸伺候着在厨房里沐浴,而小豆包则是被他那爱吃醋的性子给赶出了房门。 此刻,小家伙正在庭院里自个扒拉饭呢? 他嘴上虽扒拉着饭,但一双眼睛贼溜圆的盯着不远处的房门。 眼中尽是不甘心,小家伙心里在想,为什么叠叠能帮娘亲洗澡澡,他却不能呢? 就连在旁边帮忙打下手的活,叠叠都懒得让他做。 他可能干了,平日里娘亲也是帮他洗澡的,他帮娘亲洗一次也是应该的。 这叫礼尚往来,可惜叠叠不同意,还一脸严肃的把他赶了出来。 他好烦呀! 可惜,此时的小豆包完全记不起了一些事,自从萧长逸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能下地走路后,就再也没让上妩给小豆包洗过澡了。 他都是十分积极的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上妩还以为他想要和豆包多亲近亲近呢? 根本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对于吃醋的对象,萧长逸是不分年龄的,只要是公的,哪怕如小豆包这般小。 他也会时刻提防着,深怕上妩与小豆包走的近。 所谓的男女大防,真真是被萧长逸在上妩身上演绎的淋漓尽致了。 待上妩被萧长逸伺候着沐浴后,她也折腾够了,很快闭眼进入了梦乡。 期间萧长逸将她打横抱起,搁置在堂屋的床榻上任她休息。 上妩沐浴的时候,也只是用清水净身,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里没有什么香胰子。 寻常人家沐浴也如上妩这般,但不同的是,上妩身上自带香甜气息,她也无需如世家贵女般在沐浴时用什么香胰子。 这香味亘古不变,乃是邪性所致,忽隐忽现,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身上。 好在无人识得这香味的来历,这才保上妩安乐至今。 穷苦人家用来搓澡用的东西,是由丝瓜瓤所制成的,丝瓜瓤经过太阳的晾晒,变得又硬又干。 虽说用来搓澡容易掌握不好力度而伤及皮肤,但对于乡下的这些泥腿子来说,他们终日劳作,身上更是积攒了大量的污泥。 用丝光瓤来搓澡再合适不过,可对于上妩来说,她肌肤细嫩光滑,任何刮了蹭了都会在她皮肤上留下一片红肿。 在厨房里,若非刚才萧长逸拦着,上妩非得将身上的皮都给搓下来几层。 此时,萧长逸看着床榻上上妩的睡颜,有些心疼。 心想,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使他家小姑娘如此畏惧他的触碰呀? 这一夜对于上妩而言,许是平静的,因为她全然在睡梦中度过的。 而村里却是不太平的,星子全然笼罩在漆黑的夜中,清柳村背靠山林,山林之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夜鹰的啼叫。 给漆黑的夜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息,就在这般紧张的气氛下。 罗家宗祠当中,里正张旭之端坐在上首,他背后供奉的是罗家的列祖列宗,祖祖辈辈死去的亡灵。 供桌上的蜡烛噼里啪啦的燃着,似是昭示着宗祠里的紧张气氛。 下首,左右两边交椅之上端坐着的分别是陈、罗、刘、杨四大姓家的族长。 而宗祠门口以及宗祠两边站的都是来看热闹的村民。 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无不是将目光与矛头指向跪坐在宗祠中央的两人。 “各位族长可还有异议?”张里正自带威严,随后又将目光移至罗族长身上,“罗族长如何说?” 被张里正点名的罗族长是个刚正不阿的老人,他当即表态, “罗钱婆娘做的确实不对,这些年若非念及他也曾当过里正,给罗家挣过光,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他婆娘的那些破事。” 说话之间,罗族长一双昏黄的老眼瞪向不知所措的罗婶子,方才急促开口道, “不曾想,一步错步步错,她竟有胆量去戕害村里的娃娃,此罪当报关将她抓起来,下半生哪怕与地牢为伴,也是她应得的。” 罗婶子当场大惊失色,不顾形象的就要冲到罗族长面前开撕,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好你个糟老头子,竟还想让我蹲地牢,我堂堂里正之妻,怎能蹲地牢?看我不薅死你,叫你胡说。” “里正之妻?罗钱的里正之位早在十年前就被撤了,现在说什么里正之妻?我都替你臊的慌。”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娘子,她站在罗族长右侧,是罗族长家的二儿媳妇,平日里吵架从不会输。 若你不惹她还好,若是惹了她,也算是时运不济了,非得追着你骂上好几条街才算罢休。 此事也不能怪罗家二儿媳妇,在场众人看的真切,错在罗婶子。 若非她今日行径太过惊骇,张里正也不会召集各位大姓族长开了罗家的宗祠,欲要将她与罗钱除名。 村中有四大姓,每家大姓当中都有一座宗祠,分别位于清柳村的东南西北方向。 它们环绕清柳村而建,把清柳村死死围绕在其中。 若每家大姓有大事要商议时,需得请了里正前来主持局面,而其他三位异姓族长也要当场做个见证。 像今日除名这般大事,还是张里正让人知会了各位族长,才敢开了罗家的宗祠。 罗婶子及时被两个族里头的年轻后生给压制住了,两人丝毫不给她挣脱的机会,这也避免了罗族长一大把年纪,被她波及的可能。 很快自上首座位上传来张里正的暴怒,“罗钱媳妇,我再问你一遍,谷棚的钥匙,你为何有?” 这声音自然让在场之人都有些胆颤,他们何时见过这般威严的张里正。 平日里,张旭之一副和蔼公正模样,走到哪里都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哪次不是好声好气的回应一句。 如今倒是令在场众人不敢言语,就连罗钱这个见惯了大世面的前里正都有些经受不住。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若是一个弄不好,可不就是他与自家婆娘被除名这么简单了。 那时他的里正之位被张旭之夺走,就连谷棚的钥匙也要交到他手中。 那谷棚是村民共同搁置粮食的地方,平日里没少让他捞油水,只要每家每户匀出一些粮食,对于这些目不识丁的村民而言根本看不出什么。 也是因着这一点,他当时起了贪念,在城里找人制造了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他将原先的钥匙交给了张旭之,而自己手里留了一把崭新的钥匙,这些年可是谋了不少利。 如今,要是被他那不知轻重的老婆子给捅出来,他这脸面也不用要了。 就在罗婶子被张里正的威严吓退胆色,欲要将事情和盘托出时,罗钱不淡定了。 他一个起身,箭步上前,给罗婶子胸口来了一记心窝子,踹的罗婶子猛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紧接着传来罗钱的叫喊声,其间他还不忘记上下其手毒打罗婶子, “好你个死婆娘,想银子想疯了,连谷棚的钥匙你都敢偷,看我不打死你。” 场面混乱不堪,还是张里正下令让人将罗钱给拉住,这才停止了一场闹剧。 不过,刚才罗钱嘴里的话却是给来看热闹的村民提了一记醒。 罗钱说他婆娘想银子想疯了,难不成罗婶子利用谷棚的钥匙,偷盗他们自个家的粮食。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那些本来只是来看热闹的人家就不淡定了,他们各个叫嚷着要将罗婆子给见官。 人都是这样的,当自身利益不受损害时,你可安然处之,不必发一言。 但若是有人来强占你的利益,什么得过且过,什么给他留一条活路的话都成了虚设。 村民们叫嚷声音逐渐变大,张里正看的明了,若此时捅到县城里头,想必不会宁静了去。 就单单说与其他村通婚这件事,便不会容易了,想想也是,有了罗婶子这档子事,谁还会将好姑娘嫁到他们村来呀!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里正能衡量得了的,因为此事关系到整个村子的兴衰更替,他做不得数。 张里正本来是要问清楚罗家媳妇,她手里的钥匙从何来的,奈何罗钱这一波操作,倒是叫他不好再言了。 见罗婆子满脸伤痕,他都有些发怵,再怎么说,罗婆子与罗钱夫妻多年,怎的就下得去手? 思及此,张旭之不再当个旁观者,他将此事的利弊与众人一讲。 当众人听到会影响到村里的年轻后生通婚时,她们纷纷闭嘴了。 这些人当中,不乏有家中儿子今年要议亲的,当然不会自找苦头的将罗婆子送官,败坏她们清柳村的名声。 张旭之见众人都消停了,他这才将萧长逸所言,告知在场众人,“罗婆子虽有错,但她之错也不应由她一人承担。” 随后,张旭之将目光看向罗钱,此刻罗钱正因刚才毒打罗婆子而气喘吁吁呢。 “身为她的丈夫,你未曾劝说她迷途知返,也未曾做到人夫的责任,只知打骂,既不行规劝之举,又怎可将自己置身事外?” “阿逸曾对我说“古法有云,夫妻一体”,此刻我才真正明了其中含义,罗婆子在村里的行径,并非一日养成的,你敢说你不知?” 声声质问,逼的罗钱跌坐在地,他不要被除名,若是真的除了名,他也无颜面对死去的爹娘了。 此刻的他才知道害怕,他以为罗婆子不管如何行事,都不会牵连到自己。 就算有人怪罪于他,他也可以淡然处之,说上一句,“我并不知情!” 但他好像从未想过,罗婆子的行径,村里的人都知晓,他们只是隐忍不发,伺机而动,等待着给自己最后一击。 这不,如今这番光景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他满脸的惊恐,跪着上前,祈求张旭之给他一条路。 但张旭之是谁,他是一代大儒张崇宗的儿子,身上和骨子里流淌着的都是坚守与底线。 岂会因着罗钱几句求饶而放弃自身坚守? 最后,罗钱与罗婶子被罗家宗祠除名,既然是除了名,那清柳村的屋子他们自然也不能居住。 故而,罗族长提议,让两人搬去村西头河对面的小木屋里。 那处建了两间小木屋,木屋的来历没人知晓,自打他们村里头的人记事起,便不知晓这处木屋的来历。 虽年久失修,但胜在打扫一些能住人,不过这打扫的任务自然是罗钱与他婆娘的事儿。 他们能给两人一条活路,已然是恩赐了。 自今夜起,再无罗钱与罗婶子这两号人,之后大家再见面,估计连声招呼都不会给两人打。 张旭之将宗祠里头的罗族长几人送走,他这才吩咐一句叫“顺子”的小伙子,令他明日赶去城里,找铁匠再制作一把锁。 谷棚之事多有后怕,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选择重新换上一把新锁。 毕竟,再过不了多久麦子就要熟了,到时候免不了要用到谷棚,为了安众人的心,他定是要再配一把锁的。 罗族长走的时候是让人搀扶着的,老人家身体十分康健,来的时候是自个走进来的。 但得知罗钱婆娘的行径后,他一张老脸无颜面对其他族长,最终气的连路都走不动了。 这些都被张旭之看在眼中,他知晓今夜之事之所以这般顺利,罗族长是出了力气的。 若非他是个通情理的人,又岂会任凭自己在宗祠里将罗钱与他婆娘一并除名。 他想,清柳村有这样的人,日后定然不会走错道。 想到此处,他脑海中不由得闪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男子背影挺拔如松,气质超凡脱俗。 哪怕粗布麻衣,也遮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子气运。 这般人物,经由人世起落,才有望来到清柳村这片穷乡僻壤的地界,做起了平凡之辈。 就算是失忆,也不曾停下脚步,他正在带领一群上下求索不得出路的贫困子弟向前寻道。 只是这条道不是那般容易的,它需要多少仁人志士,圣贤之流同气连枝,反对着无知的世道与麻木的人心。 试图拨乱反正,为寒门子弟开创一条古往今来都未曾踏足的康庄大道。 张旭之曾在族学外头的墙角处驻足过,也曾在自家孙子的口中得知过。 萧长逸教的哪里是让村中孩子识字那般简单? 第176章 断亲书 为官之道,道在亲民;为官之要,要在为民;为官之责,责在利民…… 这番言论若是被有学问的世家知晓,想必会嘲弄萧长逸痴人说梦。 从古至今,都说权贵世家掌杀伐与权势,寒门子弟,贫贱之家匍匐在最底层,无入仕的资格。 这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岂能因为萧长逸一个乡野村夫而变更? 好在这些也只在族学中谈论,并不会引起多大波澜,更不会激起远在帝都皇城的世家权贵的怒火。 他知晓萧长逸在教孩子们这些后,并未阻止他,只因张旭之认为,天总是要变的,何不加快些速度,少一分民间积怨。 …… 翌日一大早,昨夜罗家宗祠所发生的事儿在村里传开了。 这些村民也只敢自个说说,或是与同村的人谈论罗婶子的不地道,断然是不敢说与外村人听的。 毕竟,这事儿不光彩,若是说给外村听,想必不出半日,清柳村内罗婶子做下的勾当全然会被传开。 到那时,不知要耽搁多少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婚嫁呢?不仅如此,还会影响几村人的交往。 若日后清柳村出了事儿,外村一想到罗婶子昨日之举,估计也会望而却步,心中再贬低上一句他们村“活该”。 罗钱与他婆娘被族里头除名这件事并未荡起多少波澜,村里的人家长里短过一阵也就罢了。 只是这件事还没过几天,就又引起了水花,原是罗钱的儿子与他儿媳妇回村。 夫妻俩来村里时天还未亮,瞧着像是火急火燎的从城里头回来的,许是前几日的事情传到了他们两人耳中。 为此,当有下地劳作的村民见到两人回村的时候,眼观他们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罗钱那儿媳妇,一脸子凶相,显然因着公爹与婆母被除名而急着来清柳村算账呢? 要知道,被除名是件不光彩的事儿,其父辈做下来的破事,还会影响子子孙孙。 这辈子,罗钱底下的子孙倒是遭殃了,不知多少人指着他儿子与孙子的脊梁骨说呢? 如此代价,岂不会让罗钱的儿媳妇暴怒? 村里人有人去看笑话,那罗钱家的儿媳妇是个厉害的,早就知晓罗钱与罗婶子被赶出来的消息。 故而直奔村西头河对面的小木屋,没过一会的时间,就将罗婆子从屋内薅出来,一阵毒打。 扯头发,挠脸,乱踢,只要是能使的招数她全然用上了。 由于罗婶子昨夜就被罗钱踹了一记心窝子,早就没精力抵抗了。 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媳妇对自己施暴,她叫嚷的声音很大。 但罗钱与自家儿子却是无动于衷,许是都将所有的过错归结在她身上了吧。 罗钱这个做丈夫的与罗婶子的儿子都不去管这件事,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的上前帮忙拉架。 足足过了两刻钟,罗婶子的儿媳妇才停下了动作,此刻她因着刚才劳累过度,而大口喘气呢。 在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罗婶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好块皮肉,多处衣衫被撕破,露出她枯黄的肌肤。 这些看在河对面瞧热闹的一群老少爷们眼里,多多少少有些嫌恶。 真是伤风败俗,没眼看。 但也不乏村中某些老光棍看的眼直,毕竟他们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哪怕罗婶子肌肤枯黄迟暮,但也抵不过他们心中邪念滋生。 这里的情况,被村里头的年轻后生通知给了张里正,他紧赶慢赶来到小木屋时,显然罗家儿媳妇已经殴打完罗婶子了。 他知晓这件事若是解决不好,后患无穷,虽说现在是罗钱家自个的事儿,他不应该掺和一脚。 然,依照罗家儿媳妇的性子,今日之事不解决好,势必要拉着他们整个清柳村不好过。 张旭之猜的不错,罗家儿媳妇张兰花要求他把断亲书文书交到县城官府里头备案。 自此,他们与罗婶子和罗钱再无关联。 这话一出,多多少少惊起一阵唏嘘,与公婆断亲,需得是公婆犯了天大的错事,底下的儿子媳妇才能提出断亲。 且断亲一事还要经由里正点头,再写上一份断亲书,里正与断亲双方画押,最后交由官府备案。 以此书为证,自此儿子再无需供养爹娘,也算是真正断了个干净。 若爹娘无赖的很,赖着儿子不放,这断亲书便是活招牌一样的存在。 官府备案,谁又能撼动分毫呢? 这断亲书的前提是,上头长辈是犯了戕害小辈的罪名。 这一招,张兰花走的绝,她是铁了心要断个干净,还要在罗婶子与罗钱身上插刀。 张里正听了张兰花的意图,他首先将目光看向罗钱儿子。 见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显然罗钱的这个儿子立不住,在家里头不知怎样的怕张兰花呢? 张旭之来清柳村十年之久,这里的村民每个人是什么秉性,他自认为还能摸得清的。 而罗钱与罗钱婆娘对他们儿子与儿媳妇的好,他更是听村民们提及过。 如今不过是公婆被除名,他们家儿子与儿媳妇就要闹着断亲,真真是令人寒心呀。 他有心劝说一番,奈何张兰花态度坚决。 她还言明,此事若是不成,她就带着全村一起不好过。 出了这个村就会宣扬出去这些丑事,看到时谁会受到波折。 张兰花也是豁的出去,她也是被逼急了。 心想,为何这事儿就她们一家不好过,明明是清柳村的这帮子人把她公婆给除名的。 现在还装出一副无奈与好人嘴脸,真真是可笑至极。 若是不想让她断亲,那当初为何还要将她公婆给除名? 就不能压下这件事儿,当做不知情吗? 她婆母平日里偷鸡摸狗是常事,也没见的被村里的人惩戒过。 如今不过是与一家外来户的小杂种开了个玩笑,竟让张里正狠心把她公婆除名。 这仇她记下了,是这家外来户害得她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的。 不过,能借着此事与公婆断亲,她这心里也是挺开心的。 要知道,这些年她也在两个老不死的手里捞到了不少好处。 但两个老不死的年岁大了,若是再来一个小病,都有可能花费他们大把银子去看病。 这般不划算的买卖她自然不会去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他们断个干净。 后来,张里正被张兰花气得不轻,现如今谁挡张兰花的路,谁便是敌人,见不得她好。 此事无法子去调解,最终气得张旭之撒手不管了,他们一家爱咋咋,他是管不动了。 张兰花害怕事情有变,她随机让一旁识字不多的丈夫写了断亲书。 在下笔的过程中,罗钱儿子是一眼也不眨,不过短短一盏茶还不到的功夫,一篇断亲书赫然纸上。 之后,张兰花拿着罗婶子的手,死命在断亲书上按了红手印。 而罗钱这头,自然是由他儿子来劝说。 罗钱活了半辈子,最是注重脸面,他供儿子去县城里做活计,娶城里头的媳妇,皆是为了风光有面子。 但如今,他里子面子都没了,为了给自己留一份自尊,他大手一挥在断亲书上按了红手印。 见罗钱十分顺从,罗钱儿子心里还松了口气。 断亲之举本就是在来清柳村的路上,他媳妇就和他商量好了。 这些年,他偷偷往家送的钱也够多了,如今他还有儿子还要养活,自然不肯再出一分钱来养活爹娘。 今日写了断亲书,也算是给他减轻了一些负担。 自古以来,都言养儿防老,到了这步田地,却是那么的讽刺。 这罗钱还有一个闺女,奈何多年前清柳村发大水,淹死了好些人。 当罗钱的闺女与儿子同时欲要被大水冲进水库时,罗钱与罗婶子狠心舍弃闺女,任由她被大水淹没进入水库当中。 两人一把拉住大水里的儿子,把他拉到高处房屋上,算是躲过了一劫。 这些知道当年事情的村民心中暗自叹息,若是活着的是闺女,罗钱与自家婆娘的命运定然不会这般凄惨。 都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却从未有人想过,若是一个人不劳作不施肥,又岂能得到想要的稻田花香? 罗婶子与罗钱这般溺爱自家儿子,又不忍他娶乡下姑娘,才会造就如今的悲剧。 这能怪谁呢? 任凭罗婶子泪流满面,被张兰花打的浑身是伤,就连出声说话都是奢望。 她也只能呜咽出声,但也换不回她儿子一颗断亲的心。 事后,张里正懒得管这家人的死活,他在断亲书上按了红手印。 又被张兰花催促着去县城里的官府走了一趟。 这事算是过了明路了,自此亲断水长,相见不识。 不过断亲之事,也是几日后的事儿了。 言归正传。 上妩昨天折腾的萧长逸不轻,好在她一觉到天明,也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毕竟,萧长逸昨日也是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晓上妩缘何抗拒他。 还如魔怔般,一个劲儿的说恶心死了,要沐浴什么的。 两人商量好今日要去县城里瞧瞧,出门的时候,萧长逸拐去了里正家里。 将今日他要去县城的消息知会了张旭之一声。 不外乎别的,只是为了拜托张旭之通知族学的孩子们,今日自己临时有事,不能去族学中授课。 不等张旭之应下此事,从后院喂完鸡鸭的张大娘走了过来。 她刚好听见萧长逸和上妩要去县城里,随即插嘴道, “去县城里转转也好,不过县城不比村里头,处处要花钱,老头子,你去屋里拿些……。” 不等张大娘将话说完,萧长逸声音温和的打断了, “张大娘不必麻烦,今日我和娘子去县城里卖鱼,外加上手头还有些银钱,够给小豆包买零嘴的。” 张旭之知晓萧长逸一身傲骨,哪怕是失忆,也不曾摒弃过。 为了怕自家老婆子说些令他尴尬的话,他这才出声提醒了句, “去县城里可要看好小豆包,前些时日县城里出了好几伙拐子,已经有多家孩子被偷了。” 张旭之说到此处,这才提醒了句, “现在县城里可是管得严,去的时候拿上进城文书。” 萧长逸见张旭之与张大娘眼里尽是担忧,故而开口道, “张里正、张大娘放心,文书已经带了,进县城后,阿逸会小心些的。” 为何说萧长逸拿了进城文书,那是因为他曾在无意之间听到过县城里的风声。 知晓近日不太平,外加上前不久县城里的官差来到清柳村,逼迫他们置办进城文书。 虽未言明其中缘由,但萧长逸也能猜出个大概。 不是县城中进了盗匪,就是出了拐子。 但今日听张旭之一说,他也就彻底明白了。 县城里出了拐子,多有人心惶惶,那些前来逼迫百姓置办进城文书的官差自然不会多言。 若此事被更多人知晓,想必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百姓们虽有怨言,用十文钱置办进城文书,但也不敢和官家公开叫板。 这个世道,官为重,民为轻。 挨家挨户十文钱,清柳村的村民们又要在生计上愁一段时间了。 萧长逸与上妩手里的进城文书是张旭之一家出的钱。 为此,不管是平日里的照拂之恩。 还是为他们一家出钱置办文书一事,都值得萧长逸将一个月的工钱拿出来给张旭之一家。 害怕上妩与小豆包等急了,萧长逸便告别了张旭之一家,踏着步子走出了张家的门框。 他挺拔的身姿倒映在张旭之与张大娘眼中,惹得两人多有纠结之色。 帝都皇城那边的动静,他们也在昨日知晓了些,各路人马都在寻找摄政王的踪迹。 有的是为了了结他性命的杀手,有的则是萧长逸的亲信。 但他们那些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萧长逸会失忆,隐匿在偏僻的清柳村。 不知帝都皇城的人还能坚持多久,他们都有些后怕,若有人马找到此处,想必清柳村的人也会跟着遭殃。 至于为何张旭之能知晓帝都皇城的消息,这要从他爹张崇宗说起。 他爹在帝都皇城的那些年里,曾帮衬过许多同僚,这些同僚当中,不乏是被他爹救过性命的人。 这等恩情,无以为报,他们一家人离开帝都皇城后,为了隐匿闹市当中,也多亏了这些人的帮助。 第177章 进县城 因着萧长逸来到了清柳村,张旭之害怕会有祸事降临。 故而才与帝都皇城的人取得联系,希望他们能打听一下关于萧长逸的消息。 萧长逸失踪一事,除了摄政王府内的人,外界之人毫不知情。 都以为他因着娶了侧妃,而在府内与侧妃侍妾蜜里调油呢。 张旭之不知,摄政王府能撑多久,而宫里的渊帝是否知道萧长逸失踪了。 若是渊帝知晓,会不会又要徒增波折,引起更为猛烈的搜捕。 张旭之深受张崇宗的教诲,他在帝都皇城的那些年里,自是摸清了渊帝的性子。 渊帝爱惜羽毛,若有人敢在他皇权之上挑衅分毫,他或许面上能淡然处之。 但一颗阴鸷的心,岂会让他如看上去那般平静?他势必要将那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说来也怪,萧长逸似是因着渊帝而生的,他手握重兵,一身杀伐果断的气质,皆被渊帝忌惮。 像萧长逸这般人物,天生的战神,哪里会没有野心在? 而这份野心,足以让渊帝寝食难安,卧榻不敢安眠。 如今,萧长逸遭遇坎坷,依照渊帝的性子不会这般平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待渊帝洞察到摄政王府的情况后,定然会有所行动,清柳村还会平静吗? 张旭之眼眸里承载了太多无奈与忧虑,被一旁的张大娘看进眼里,她上前一把握住了张旭之的手掌。 掌心的温热似是带来了无限的暖意,张旭之侧头看向自家老婆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张大娘读懂了他所表达的意思,为此先一步开口, “老头子,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你一同面对,我们还是装作不情的好,哪怕萧长逸恢复记忆,真的有被他问责的一天,我想,你也会护着清柳村的。” 话至一半,张大娘停顿一瞬,方才接着道,“再者,老头子,你难道不觉得现在的萧长逸才是有血有肉的人吗?” 不等张旭之思索,张大娘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满脸含笑,望向一旁的张旭之, “他杀伐果断,满手鲜血,屠刀加身,再这般下去迟早会变成麻木的工具,只会杀人,没有心性,我想苍玹需要的绝不是这么一个无心的战神。” 许是张大娘的话起了作用,张旭之豁然开朗,且面上还是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与自家老婆子面前低语, “还是老婆子你看的透亮,有那萧氏阿妩在,萧长逸至少还能保持一份清明,估计这便是古人常说的铁指情柔了吧!” …… 这头,上妩与萧长逸他们徒步走了一个时辰多的路程,才堪堪赶到县城的城门口。 正如张旭之所言,城里头不太平,入城要用到文书,没有文书,断然是不能进城的。 他们排着队让守城的官差检查了进城文书,这才被放入城内。 萧长逸单手抱着小豆包,而上妩则是背着一大背篓的鱼,背篓里装着一个刚刚能容得下的木制水桶。 水桶中鱼儿翻滚,似是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一般,但说来也怪,这么多条鱼挤在一处,这一路走来却没有一条鱼跳出水桶。 不知是鱼看到了上妩的艰辛,还是迫于冥帝大人的威严不敢造次。 若是这般光景被三七瞧去,估计要来上一句,“鱼成精了,没眼看,又是一群势利眼的家伙。” 萧长逸与上妩两人都是体力极好的,他们这一路走来竟也不嫌累。 单单就萧长逸来说,他是个武将,对于徒步走路,早已习以为常,哪怕身上一个月前受过重创,但经过上妩的细心照料,他已然大好。 虽在养伤期间,并没有吃滋养身体的燕窝人参什么的,但清柳村养人,环境好,山清水秀的,鱼也肥,营养跟得上。 这般算下来,倒也让萧长逸的伤痊愈的快。 这一路走来,萧长逸曾多次提议要背背篓子,奈何上妩态度坚决,她不肯让自己累着,固执的将背篓子背在背上,不曾松手。 萧长逸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无奈,他这是为自己找了个媳妇儿,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小厮? 什么都不让自己做,生怕自己累着,病了。 其实,他想要告诉上妩,他的伤已经痊愈了,除了右手不能提重物外,做其他的事儿手到擒来。 因为左手被他训练的很到位,灵活程度堪比右手,说句实话,他的左手比以前的右手还要灵活。 虽说他并没有先前使用右手的记忆,但每每在梦里梦起从前之事,他也能凭借醒后的一星半点的思绪,得知他从前右手的模样。 但,他每回欲要提及此事时,上妩总是会打断他的话,还不忘给自己来上一句, “夫君,你身子虚,双手也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这句话说的多了,萧长逸也感到无语,什么叫他身子虚? 若不是小姑娘极致抗拒与他夫妻间的亲密,他还真想让她试一下,他到底虚不虚。 这些都是萧长逸心里想的,但由于他对上妩的尊重与宠溺,自是不敢明言。 现如今,他倒是像极了一位小媳妇那般,什么都听上妩的。 其实,萧长逸之所以任由上妩行事,不去强行将她背上的背篓抢过来自己背。 是因为他是真的见识过他家小媳妇的勇猛,他家小媳妇在家里头曾徒手搬起大水缸,将它从屋后搬到院中,不带一丝喘的。 当时,他瞧着他家小媳妇手中的大水缸,都有些发怵,谁家媳妇能如他媳妇一般,他都有些脚底生寒。 他想,若是日后不小心得罪了他家小媳妇,他的所面临的后果是严重的吧? 有了这件事儿后,萧长逸也是对上妩有了很大的改观,平日里做些体力活,他也是任由她去做的。 这不,今日这一背篓子的鱼是由上妩自个来背着的,也是他在劝说上妩后无果,才默认了的。 而小豆包是个喜欢喊累的人,走不了几步路,就吵着闹着要萧长逸抱。 萧长逸是个不会惯着他的人,但也知晓就小家伙那小短腿,若是自个走到县城里头,估计他能从天亮走到天黑。 为了减轻上妩的负担,快速赶到县城里,萧长逸这才将小豆包抱了起来。 他用的是手臂,把小家伙单手抱在胸前,手臂托着他的小屁股。 第178章 窘相层出的萧长逸 这一路上,小豆包不知有多开心呢?愣是在萧长逸怀里享受了一路的风光。 他那一张小嘴都没停歇过,见到道路上有赶牛车去县城里的人,他会拍着一双小手,乐呵呵的说,“牛,牛,牛,小豆包在这。” 得了,他家儿子连一头牛都不放过,硬是装出一副认识的模样,和牛打起了招呼。 这还不算什么,小家伙还见到沿途当中有奶羊路过。 那是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家,他拉着三只羊,慢悠悠的走着,步履稳健,瞧着像是个硬朗的老人。 —— (哈喽,书友们好,我是作者一抹执念,今天我们聊点别的,今年大四,今天2024年6月7日,这两天学校准备统计毕业生回家事宜,我的宿舍是六人寝,五个是毕业生,一个是新疆的小学妹,她们每个人都很有特色,我就一个一个来介绍一下吧。 一号床铺的小友长的最高,有她在我们宿舍才能安然度过大学生活,因为她是班群信息小灵通,每次班级发消息,都是她第一时间看到,然后告诉我们,我们能规避风险,完成学校交给自己的任务。她胆子也大,上次我们宿舍进了一只贼大的老鼠,把我吓得不敢上床,生怕老鼠顺杆儿爬到我床上,我本来是要在板凳上坐一夜的,可小友的胆子实在大,她帮我们宿舍赶老鼠,那时我觉得她是我的依靠。她还是个吃瓜很强的人,她喜欢蹲微博,吃内娱的瓜,许多塌房的消息,都是她最先告知我们的。 二号床铺的小友是个开心果,她心理承受能力倍棒,带给我的感觉总是嘻嘻哈哈的,但嘻嘻哈哈的内心之下,却是有着一颗我们不曾去探索的心境,这也告诉我了一个道理,不能因为你身边的朋友是嘻嘻哈哈的性子,而不顾及她的感受,随意开玩笑。我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吃饱饭后,让我们一起欣赏她吃饱后的肚子,胖嘟嘟的,每次我都要摸上好几下,可爱死了,许是我们女生吃饱后,肚子会比没吃饭前大的缘故吧。这位小友做人很是地道,具体情况,我就省略了。 三号是我省略…… 四号室友,喜欢唱歌,喜欢跳舞,是个社牛一样的存在,我很羡慕她的工作经历,感觉她就是为白领而生的,她掌握我的一手资源,是那种极其靠谱的性子,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哪怕我把秘密告诉她,她也绝对能帮我守口如瓶那种,她是一个感性的小姑娘,很容易和人交心,交心后,她会毫无保留的付出情义。若是时间再长些,我想我会更好的和她相处。愿她往后随心所欲,不被诸事所困吧! 五号小友,我见到她,首先想到的是肉,大三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早出晚归,宿友她们在寝室里打牌消磨时光,等我忙完那段时间后,和其他三位室友的聊天中得知,能让她两眼放光的是肉,她喜欢吃肉,但她不胖,她很自律,从不熬夜,我认为她是一个感性与理性中间的人,感性在于,她受伤了,会偷偷哭,理性在于,她能看透很多事情,她喜欢八卦,大学时光考证时间因疫情推迟,或者是提前放假,都是她扒拉微博,小红书得知的,全班基本都不知道消息,她扒拉一个准,有的时候,我感觉我们宿舍走在最前沿,尤其是考教资那次,笔试遇到疫情,推不推迟的问题,当所有人拼命背书,内心又祈祷推延的时候,她去扒拉微博,提前一个星期多,她都摆烂了,我们宿友听了她的话也摆烂了,最后真的推迟了,有她真好,至少我们宿舍在最前沿。(给了她太多剧本了,我就止步了。) 六号小友,她是新疆的小学妹,我喜欢她,和她在一起有安全感,宿舍要是找不见她,我总是定期问一下她去干啥了,她能歌善舞,我好喜欢看她跳舞,真的是好好看,我语言表达能力不是很好,所以见她跳舞只能一个劲儿的“哇,哇,哇”,来表示我的震惊,她跳的好。我喜欢听她说她们家乡的事情,新疆很美,有生之年,我定要踏足它,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负韶华。她喜欢玩吃鸡,我喜欢看她玩吃鸡的小模样,可爱极了。她喜欢游戏主播“月洋”,每次聊到她的“月洋”,她就能说上好久,偶像让人眼前发亮,我是看出来了。 以上就是我的室友,五个毕业生,其中四个都已经回家了,我还在学校,看到她们回家,我想用一句话形容,“兵马先行,粮草未动”。 四个人中,两个人我给她们寄了文件,还有两个人,我给她们寄了被子,我都快要吐槽死她们了,要是她们再给我点外卖奶茶犒劳我,我会更加吐槽她们。 总有刁民想害朕,我都胖成啥样了,还想害我,我忍住,不喝。 此去山高水远,相隔异地,这些年的玩笑之语,怎能当真?(1:我缔结良缘之时,你来嘛?2:我会来的,到时候你通知我呀。) 因为世间之事会磨平每个人的棱角,性情怎会坚守如一,心志垣长。 人总是要向前看,道在前方,在这条道上,无需瞻前顾后,无需止步不前,无需左顾右盼。 你身在四方之内,总是要交际的,总会有属于自己的新圈子。 当有了新的圈子,或好或坏,或满意或失望,都不会停留在原地。 大学之交淡如水,你可以有朋友,但也只能是初中或是高中的朋友,但大学有朋友吗? 大学容纳了五湖四海的小友,毕业后,一句道别,一句舍不得,是真的,但那只能称作同学,不是朋友。 我可以和高中朋友半年之久不聊天,一聊天,直接说问题,她立马回应我。 但我在想,若是我与大学的朋友半年之久不聊天,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呢? 会淡忘,会陌生,会不敢开玩笑。 不要认为我冷漠无情,因为说我冷漠的人,到时候遇到我所说的情况时,可能你会比我更冷漠哟! 害怕流年转眼间,我将你们写下来。诸事磨平我心志,愿我不惧岁月长,宿友同学放心底。 ———————————————————2024.6.7 第179章 窘相层出的萧长逸(2) 那是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家,他拉着三只羊,慢悠悠的走着,步履稳健,瞧着像是个硬朗的老人。 等他们走至老人家跟前的时候,他家儿子不怕生的来一句,“爷…爷,豆包想喝奶,奶好喝,甜。” 说完这话,他还不忘咂吧咂吧小嘴,使得粉嘟嘟的小嘴巴上泛起了水泽。 被萧长逸瞧见,不知心里有多嫌弃他呢。 奈何小豆包不在意,更不会注意到萧长逸周身凝聚的丝丝寒气,还不嫌事大的向老人家投来期待的目光。 赵老头没见过这般可爱的娃娃,也没有见过这般俊美无双的夫妇,他们那周深的气质不是他一个老头子能触及的。 但他还是好奇的打量了一阵两人,目光里并没有一丝失礼,带着的都是恭敬之意。 许是萧长逸察觉到了赵老头的目光,他方才点头示意赵老头,以表礼数周到,开口赔罪道, “老人家,莫当真,小家伙不过是玩笑之语,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见谅。” 这话一出,拉回了赵老头的思绪,他赶忙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娃娃既然喜欢羊奶,老头子我这就给他倒上一碗解解馋。” 说着,赵老头便赶忙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空碗,碗被洗的白净,整整齐齐的,不缺一角。 看样子老人家十分珍视这只碗,这才随身把它藏在牛皮袋中,想来也是日日清洗的。 萧长逸不愿惯着小豆包,故而开口阻止赵老头,“不必了。” 赵老头害怕萧长逸是嫌弃他的碗,“这碗是我喝水用的,平日里我把它洗的白净,今早刚洗过,还没用,它很干净。” “老人家,晚辈并不是嫌弃它,而是小家伙正在长牙,不好喝羊奶。”萧长逸知晓赵老头误会了自己,他立马说明了不让小豆包喝羊奶的缘由。 他声音温和,全然不像帝都皇城里那个手握大权,与渊帝斗弄权势的摄政王,亦不像边关疆场厮杀,保卫国土的战神萧长逸。 “原来是这样呀!那可得好好注意了,我家小孙子也是个喜欢吃甜食的,他娘一会儿没看住他,他硬生生自个偷喝了一碗羊奶。” 说话之间,赵老头描述的绘声绘色的,“隔天就吵着牙难受,最后没法,他娘带着他去看了郎中,郎中说,娃娃小,正长牙,喝不得羊奶这种甜分多的东西。” 小豆包眼瞅着赵老头把碗收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羊奶泡汤了。 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顿时凝聚了好些水气,一旁的上妩瞧了,都不免有些心疼。 但刚才老人家的话犹在耳旁,她为了小豆包的牙齿着想,还是狠了狠心,拽了拽萧长逸的衣袖。 萧长逸察觉到衣袖处的异常,他微微低头,看了眼上妩,不过须臾之间,便从她那双美眸里读懂了一切。 他知晓,若是再待下去,想必小豆包那委屈的小模样,都能触动老人家一颗心了。 要是老人家一心软,信了这小家伙的无赖模样,少不得倒上一碗羊奶下肚。 思及此,萧长逸带着上妩向赵老头告别,随后他们迈着步子离开了。 萧长逸并未提出要帮助赵老头牵羊的事情,不外乎别的,只因他能凭直觉瞧出赵老头是个无病无灾的耳顺之人。 像他这般年岁的老人家,最好多走动走动,这样对身体好,不被小灾小痛压倒。 进了城,萧长逸与上妩两人倒是很快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他们这些人还真没见过像萧长逸这般游手好闲,偷奸耍滑的夫君。 娘子一个人背着一篓子鱼走在一侧,而他一个大男人却是悠闲的抱着个奶娃娃。 可怜了他家娘子,累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不说,还走的一双破旧的鞋子越发的不能穿了。 因为那鞋子破了一个洞,还是在脚趾的地方,生生将鞋子顶出了一个洞,露出了脚趾的罗袜一角。 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最后的指指点点,也不过是一盏茶不到的时间。 人群围观,挡住了上妩与萧长逸他们的去路,他们一进城就向人打听了集市的方向。 正准备去呢,不知为何有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但经过人群中的私语,上妩与萧长逸很快知晓了大概。 上妩一听有人说萧长逸是弱鸡,手不能扛,肩不能挑,要来干什么,还不如和离了去,再找个知冷知热,疼自己的夫君嫁了。 这些人越说越离谱,到了最后,还有人上升到喷吐沫星子。 若非萧长逸感官灵敏,侧身躲开,非得被人吐上一口唾沫。 他本欲发怒,但见有一抹身影挡在了他面前,小小的身影,独自承受这些人的刁难。 “不许说我家夫君,我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是他将我带回去,给了我一个家,他宠我,教我识字,每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都会护着我,你们什么都不懂。” 小姑娘字句清晰,其间夹杂丝丝胆怯,且这份胆怯被萧长逸听得仔细。 他知晓,上妩是个不爱与他人说话的性子,她怕生得很,却又强装镇定,唬的眼前这些人一愣一愣的。 许是他们也不曾想到,眼前这眉目如画的小娘子脾气这般大,他们是帮着她讨公道的,不成想却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下不来台。 他们不会在意刚才上妩说了什么,皆是在想眼前的小娘子疯了,她夫君这般不怜惜她,任由她干重活,不来搭把手。 倒像是个没事人儿一样,抱着个奶团子,悠闲的逛起了街。 真是世风日下,没眼看呀! 第180章 三七记忆中的往事 这边的热闹,很快引起了右侧一处包揽街道景象的酒楼雅间里人的注意。 这处酒楼叫做望仙居,听起来十分雅致,名字的由来是似乎对应着一些事情。 例如,站在二楼雅间,临窗而坐,你能一览县城街道上的繁华热闹景象,叫卖声不绝于耳。 美食小吃,胭脂水粉,糖人儿字画应有尽有,可不就是个能望尽美景的好地方。 虽临近县城城门口,却是往来商户百姓的必经之所,热闹自不必多说。 望仙居,二楼雅间临窗而坐一人,男子剑眉星目,头发用黑色发带高高竖起,一条马尾垂至腰间。 微风拂面,轻轻吹起他鬓间碎发,倒是显得男子少年之志,恣意洒脱,不被世俗纷扰所迷惑心志。 手指微抬,复又敲击在桌面之下。 显然,他将刚才底下一场闹剧看了个大概,竟还因着百姓们的言论而忍不住嘴角轻扬。 三七脸上的笑意有些绷不住,被魅阴看了个正着。 魅阴与三七在一处,总是要不对付的,自打她那日离了摄政王府,一路上凭借着墨宝的气息,才堪堪在三日后的半夜时分找到了三七他们的身影。 那时夜玄也在场,想来是他轻功了得,比自己先到一步与三七和夜玖汇合的。 若说魅阴能凭借墨宝的气息找到三七他们,为何不能凭借这份能力找到上妩呢? 其中缘由,要从墨宝谈起,墨宝因上妩血脉浇灌出来的虞美人而生,赋有了灵性。 它知晓人世百态,懂得的堪比尝遍八大苦的寻常百姓还要多。 如神明一般存于世间,都说神明有道,创世之初,民间皆苦,不知劳作,不晓觅食。 生活在上清境的众神不忍,才造就鲲下凡体会民间疾苦,再上达天庭,以便神明赐福,为百姓铺出一条路来。 这都是传闻,百姓们也不会全信,但也不乏有信的人,许是人世间太苦,贩夫走卒是苦,商贾贱民是苦,世事皆苦。 可也就是因为太苦,才会让百姓们幻想,真的有神明在,若真心祈祷,或许神明能看到这世道的艰难之处。 看到世家大族腐朽不堪,随意打杀奴仆,轻贱商贾,看到寒门子弟入仕无门,空有抱负,却施展不得。 只能麻木的劳作于田间,当起所谓的乡野村夫,一辈子被世家子弟压榨。 世道如此反复循环下,父生子,子生孙,子子孙孙,都是商贾贱民,毫无出路。 这世道呀,这皇权呀,淡化了贫贱之人的心,滋养了世家大族的气焰。 不知何时渊帝才能看的透彻,世家大族所图的不是他的重视。 而是比之更为可怕的权利,更有甚者,要的是这万人之上的皇权。 生而为人,注定皆苦,而作为神明的信使,鲲,成了不可侵犯的存在。 鲲乃一脉相传,按理来说,若有一日墨宝陨落,需得经过沧海桑田,或是三生有幸,偶遇机缘,才可助鲲重现世间。 鲲陨落之时,魅阴身为炼狱之神,冥帝座下护法也曾目睹过,那场面可谓用一个悲壮来形容。 原神聚散,化作无数蓝色光粉,飘荡于海天一色,没入海水之中,沉淀在不见光亮的海底,至此方休。 待机缘一到,才能铸造新生,而新活下来的鲲不记得所有,什么前尘之事,一概忘却。 当初魅阴吸食过鲲身死混沌时的光粉,故而才会对鲲如此熟悉。 自打她来到这个时代,虽未见过墨宝,但在王府时听上妩提及过墨宝。 区区一条鲲,又是世间独一份的存在,她只要凝神聚力,便也知晓它的大概方位了。 这不,也是因着这一点,她省了许多力气去找三七他们。 雅间内,只有魅阴与三七二人,而夜玄与夜玖两人则是与此处的暗庒联络去了。 有暗庒的帮助,想来会比他们几个人大海捞针的好,三七本来是要去见识一下萧长逸所建的暗庒的。 奈何夜玄谨慎的很,生怕他窃取了机密似的,硬是把他留在此处与魅阴大眼瞪小眼。 好在他们两人在此处坐了还没一会儿,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倒是上演了一场好戏。 就在三七看的津津乐道时,对面的魅阴斜睨了他一眼,似是嘲弄道,“怎么,抽风了?” 此话一出,三七顿时回神儿,朝着对面便是一顿好骂,“你才抽风了呢,你全家都抽风了,好你个黑脸婆,敢嘲弄小爷……” “我全家就我一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看来魅阴是打算要气死三七了。 魅阴十分诧异,她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曾想三七火气这般大,像个炮仗一样。 在现世当中,三七身边的战友谁敢提一句有关“抽风”的话,哪怕是“风”单独一个字,他们都要斟酌许久才敢开口。 这种怪异的环境,要从三七有一次去缅甸抓捕贩毒团伙说起,因着他带来的一队人中出现了间谍。 导致商议的抓捕方案出现偏颇,而他这个潜入团伙内部的人却被那死间谍害得惨死了。 他在贩毒老大底下做事,这一经泄密,那贩毒老大是个狠角色。 为了逼他乖乖就范,说出战友们的具体方位,他将自己关进冰窖里,且冰窖设置的温度为零下四十多度。 那时是大夏天,他就穿了件染红鲜血的衬衫短裤,便被人给丢了进去。 在里头一待便是两天两夜,若非他体格好,早早就投胎去了。 又何至于等到战友来救自己,又何至于自己被冻的抽了风。 要不是战友及时带他去就医,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 那嘴斜眼歪,手脚动弹不得的模样,恨得他呀欲要宰了贩毒老大的心都有了。 后来,他养了一个半月才堪堪好了。 一个半月里,战友对他那叫一个冷嘲热讽,要是有地缝,他还真想扎进地缝里,一个半月都不出来。 一次的囧态,以至于成了战友日后玩笑的谈资,不过没坚持多久,他们都不敢说了。 因为他实在忍不了战友的损色,故而用月遮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搞得他们一见了自己手中的月遮就发怵。 他是佣兵界的神话,造出来的兵器能摧毁一个国家,而月遮是他最得意的创作,毕竟它能依照意念变换形态。 可作狙击枪使用,堪比毁天灭地的存在,亦可作杀人无形的银丝,见血封喉不在话下。 这般兵器,谁人不怕,谁人不畏? 虽说他不会真的伤了战友他们,但战友也是真的被他震慑到了。 至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抽风”两字了,如今在魅阴口里,又听到这两个字,他可不就是膈应得很。 思及此,三七似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儿,连和魅阴对骂的心思都没了。 说来也怪,他明明是被人从冰窖里救了出来的,可他怎么也记不起那名战友的模样。 模糊的记忆里,那名战友的背很宽,腰很细,是典型的宽肩窄腰。 他很有力气,将自己一个大男人背在肩头,足足飞奔了五个小时,才把自己送进了一家县城的医院里。 这一路上,他依稀记得战友一点也不喘息,后来他醒了,还问过一嘴照顾自己的战友,那名背自己来医院的人是谁。 奈何战友不知晓,不仅他不知晓,就连和自己一同前去缉毒的一队人都不知晓。 他们说,当时只顾着去抓贩毒分子,丝毫没有见到自己的踪迹。 这件事,让他越想越纳闷,他明明记得那人穿了一身军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可惜他忘记了那是什么味的香气了。 第181章 忘尘咒 不记得那人的容貌,不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但却总感觉自己和他有过过命的情义。 他还在昏迷之前,听到那人说了一句,“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可要好好活着,你的命是我的!”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他自己的命,为何却被那人说成是他的呢?难道自己曾忘记过一些事。 想不通事情原味的三七。 自那次缅甸抓捕毒贩后,曾多次向周边的人打听他自己以前的事儿,问他们自己是否曾忘过什么人。 然,他们则是给出了自己确切的回答。 从未! 如今再忆起往事,三七眼中闪着暗淡的光辉,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疑惑与愣神儿。 恰好被骂累了的魅阴看尽眼底,就在她欲要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时,便听三七自个开口了。 三七望向对面的魅阴,语气沉重万分,“魅,你说,人若是没有失忆,会不会也会在无形之间忘却一个对你极其重要的人?” 魅阴不知三七为何问这个,不过她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声,“这怎么可能?” 据魅阴所知,若不是失忆,一个人断然是不可能忘却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人的。 哪怕你与那人点头之交,但在人的记忆里,还是会存在痕迹的。 虽模模糊糊,但两人相遇,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儿的。 为此,如三七所言,既然是重要的人,又怎会在无形之中忘却呢? 除非…… 思及此,魅阴后背有些发寒,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好在三七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故而也就没看到魅阴脸上的挣扎之色。 此时的魅阴不敢再想接下来的事儿,但她的脑子实在控制不住,欲要回想她在炼狱时听到的传闻。 天道创立之初,所谓的世间便已然被划分好了空间。 炼狱之所,算是一个空间,除了炼狱众神之外,再无其他的人与神存在。 连接天道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处地界,称作上清境,因着它不被任何外物束缚,为此,也单独成一处空间。 而冥帝大人历劫的这个朝代,也称为一处空间,像这种空间有很多个,数不胜数,许是比夜空中的星子还要多。 这种空间,在炼狱众神眼中看来,叫做人世。 然,三七从小生活的那一层空间,称为“现世”。 层层叠叠,空间数不胜数,它们都遵循着天道的旨意,接受天道制衡,没有穿梭空间的能力。 这也是为何,这个朝代能保持古色古香的原因。 虽有些掐指能算机缘的佛道之人,但他们也不过是参悟了些皮毛,根本抵抗不了天道的法度,也不能真正参悟天道的旨意。 哪怕参透一丝一毫,也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的,就好比当时除夕夜那晚的渊后一般。 魅阴在想,渊后此时恐怕已经油尽灯枯了吧,还试图参悟天道给冥帝大人的批命,真是愚蠢至极的人。 天道从不会偏瘫任何一个人,同样神也如此,可却有一位神是例外,那就是冥帝阿若。 为何有此一说,那要从冥帝大人能随意穿梭空间说起。 冥帝大人被天道铸就躯体时,便已然被天道赐予了随意穿梭空间的本事。 若说其他神不能搅动人世风云,唯独冥帝大人能办到,可惜天道是明智的。 它赐予冥帝这般能力的同时,也用神力封住了她意识中的欲。 没有这份欲在,冥帝大人不过是个情智未开的小姑娘,喜欢玩闹于炼狱之中。 冥帝诞生时,魅阴那会儿子还未诞生呢? 这些个事儿,还是她在炼狱时,自阁楼里那些积攒着的大量古籍里得知的。 除此之外,魅阴还得知了一件古老的秘事。 古籍记载,天道最年长的孩子,不是活了千万年之久的冥帝大人,而是个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人。 对,是人,决然不是什么神,天道为他赐名,曰“浮生”。 对于浮生的容貌,古籍上并未过多去描述,它也只是用“巧夺天工”四个字来描述。 一个人的容貌能称为巧夺天工,想来不是丑陋之人,估计是个比萧长逸还要妖孽的存在。 就这么一个人,帮助天道维护千万空间的平衡,他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是无价之宝。 因为他身上的血被天道下了符咒,是能救世间万物任何一条生灵性命的存在。 哪怕垂死挣扎,已在弥留之际,只需他的一滴血,便能瞬间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他还能用血汇聚元神尽散的神,帮助神明重修躯壳。 这般人物,却因着不知是何缘故,丢失了天道赐给他的分身,以至于天道降下惩罚,令他生生世世在人世来回,归期不得。 来回人世间的痛苦,估计连浮生自己都不知晓,因为天道抹去了他所有的记忆。 浮生与冥帝两人皆有穿梭空间的本事,估计在这六合之外,也只有他们两人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而自己之所以能在这个朝代通行,也是靠了这副躯壳,这副魅阴的躯壳被他调教的很好,他很满足现在的身体。 若非有这副躯壳在,他一个炼狱之神,没有穿梭空间的能力,是断然来不到这里的。 思及此,魅阴才又联想到三七刚才的话,一个人没有失忆,能否忘记记忆深刻最重要的人,那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 但也不乏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浮生”。 她若是没记错,当时翻看古籍的时候,她在一处边角之处看到了一行墨迹,瞧着是后来之人强加上去的。 那墨迹被施了法,以至于它能完好如初,不被炼狱里头的邪气所消磨掉。 那墨迹上的内容是这般记载的,它说浮生最强的能力不在于他有穿梭空间的本事。 而是他能在无形中提取人的记忆,哪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存在,也会在他的操控下,消失殆尽。 而这种能力被叫做“忘尘咒”,这种咒术,使得天地之间、六合之外的神都惧怕浮生。 毕竟,若他一个不乐意,随手之间一记忘尘咒,不仅能让你忘记最深刻的记忆,还能让你忘记所有,脑子一片空白。 这还没出招呢?你就成了他的提线木偶,如何不畏呢。 但这又怎么说的通? 三七不过是个现世之人,在炼狱时,他们四位护法搜集现世之人的信息,无意之中,看到了三七手中的月遮。 外加上,他寿数本就不长,这才动了念头,将他召唤到人世帮助冥帝渡劫。 第182章 魅阴似有所查 一个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怎么会被传闻之中,消失了千万年之久的浮生所盯上呢? 浮生是天道最长的孩子,也是所有生灵皆敬畏的存在。 不外乎别的,单单听到他有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能力都有些让诸神发怵。 被天道罩着,若有人敢伤他一根汗毛,许是须臾之间,天道便能夺了那人的神格,再一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 按理说,天道如此照拂于他,他又为何会失去分身,其中缘由至今仍是个迷。 想到此处,魅阴看了看对面的三七,论长相,他长的还算能入眼,但论不要脸,他独一份,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好在三七不知晓魅阴对他的评价,要不非得掀翻眼前的桌子和魅阴干上一架。 什么叫还算能入眼,什么又是不要脸他独一份,想骂人就直说。 在现世,他也是个美少男,不知惊艳多少美女竞相争宠呢? 就连平日里去外头吃个饭,都有一大群美女过来和他搭讪。 要不是他不想谈恋爱,就以他这绝好的身材,宽肩窄腰的,早就左拥右抱了,何至于被眼前的黑脸婆说道? 还有,他不要脸,可笑,那是他脸皮厚,哪里是他不要脸。 这就是三七,一个拥有现世思想的人,若是魅阴真的说出口,他也绝对会将这些话怼到她脸上的。 言归正传,魅阴心下实在不解,就三七这号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引起浮生的注意?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为此魅阴还微微摇了摇头,摒弃心里头的想法。 浮生被天道制衡,已经千万年之久,如今他不知在哪个朝代经历人世坎坷呢? 怎有闲工夫管三七这小子的闲事儿,外加上,天道夺走了他的记忆与一身本领。 区区一个血肉之躯,何至于还有什么穿梭空间的本领,又去夺取三七的记忆。 魅阴说服自己后,她方才稳住心神,为了打破雅间内过分压抑的气氛。 她冷不丁的开口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这般高兴,说来听听。” 因为魅阴坐着的位置是背对着刚才发生闹剧的街道一侧的。 外加上,她嫌弃酒楼周围的环境太过吵闹,便给自己下了一道符咒,自然而然也就听不见周围吵杂声音。 不过,对于这雅间内的方寸之地的响动,她还是能听的到得,就像刚才对面三七在说话,她能听的到一样。 故而,刚才望仙居下方街道上发生的闹剧,她是真的不知晓,这才好奇的问了句。 三七被魅阴的话拉回思绪,不再想记忆中那模糊的影子,反而因着魅阴提及刚才的事情,他越发的忍不住嘴角笑意。 对着一旁的魅阴,手指探出窗子,指了指下方的一处街道,贼兮兮的嘴脸赫然呈现在魅阴眼前。 “刚才那里站了一对夫妻,那小娘子背上背了个篓子,看样子篓子里装的东西不少,而那小娘子的夫君则是悠闲的很,怀里不过是抱了个奶团子,你猜,怎么着了?” 三七卖起了关子,一双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魅阴,想是要吊着魅阴的胃口,独独让她自个猜去。 不过,魅阴无心理会这些,她则是侧着身子,看向魅阴所指的方向,显然哪里还有三七所说的那对夫妻的人影。 来来往往的,不过是进出城门的百姓,与街道两旁叫卖声不断的小商贩。 见不到三七口中小娘子的身影,她不敢耽搁,眼睛里迸射出一道焦急之色,直直射向三七,“那小娘子的样貌,你可见着了。” 三七被魅阴问得有一刻愣神,他不明白,好端端的魅阴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那小娘子是她亲戚不成? 但也不像呀,毕竟魅阴可是自个说过,她亲戚早就死绝了。 可见魅阴眼里的急切之色不似作假,他想也不想的回了她, “刚才两人都是背对着我的,我哪里会看清那小娘子的长相。” 说话之间,他停顿片刻,接着又补了句,“另外,他们还被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的,多多少少我这眼力跟不上呀!” 魅阴无语,早知道就不问这蠢货了,一点用都没有。 再找不到上妩的踪迹,这历劫一事也别想着完成,想必以这蠢货脊背上曼珠沙华生长的速度,身消混沌,那都是迟早的事儿。 魅阴一阵望屋顶,也不知当时他们四个是怎么选的人,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蠢货来帮冥帝渡劫。 这劫还没渡呢,人倒是先丢了,若是再被炼狱那几个家伙知晓,估计又得来叨扰她的耳朵了。 可恶。 魅阴心里不知憋了多少气,许是三七也注意到了魅阴的异常,他不敢开口,深怕惹来不必要的事端。 现在他一颗心,全然是祈祷着夜玄他们快些回来,要不他非得绷不住,与眼前的魅阴再来上几个回合。 就在魅阴自个越想越气,欲要开口讽刺上三七几句时,三七先她一步开口了。 “但,不过我还是瞧见了那小娘子的背影了。”三七一句话来的及时,化解了刚才暴怒边缘的魅阴。 这看人眼色的功夫也是他在现世的时候练就出来的,现如今经过萧长逸的打磨,基本上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这功夫本来是要应付那喜怒无常的萧长逸的,不成想却会用在魅阴身上。 见魅阴一副乖乖听下文的模样,三七便知晓,这女人是暂时不会发脾气了。 他本就是个耐心不多的人,在现世的时候,对女人没多少耐心,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还记得有一次与战友出去逛街,有个极致妖娆,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不小心”撞到自己怀里。 当时,他吓得没拿稳手中的奶茶,只能眼睁睁看着奶茶洒落在地上,他气的牙根痒痒。 欲要发怒,奈何那美女一双眉眼使劲儿的给自己暗送秋波,这,他实在忍不了了。 本来是一场开骂就能结局的事儿,再看了那美女的媚眼儿后,他改变主意了。 一把将那怀里的人儿给推倒在洒落的奶茶上,复又朝她伸手。 在街上其他人与战友不明所以的注视下,他方才幽幽开口,“赔钱,奶茶四十块钱,你是支付宝,还是微信,或是现金?” 此话一出,那美女当场懵逼,许是她根本没想到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不仅是她,就连当时和他一起出来玩的战友,和一旁看热闹的人都懵了。 对,他就是这么一个斤斤计较的大直男,懒得与这女人打太极。 对女人没有耐心的三七,对魅阴这个黑脸婆来说,三七同样也没有耐心。 第183章 看淡生死的豁达 为此,只能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别在无缘无故的发火。 若是真要发火,他可能忍不住要揍她一顿,让她知晓马王爷有几只眼,他也不是她一个黑脸婆随意发脾气的出气筒。 很快,三七在魅阴的注视下,回忆起刚才见到那位小娘子的背影来, “别看那小娘子粗布麻衣的,可那身段却是销魂的很,前凸后翘,很是有料,外加上她的身形与……。” 说至最后,三七自个住了嘴,他一颗心如惊涛骇浪般,无法平静,心里不知有多少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快说,身形如何?”魅阴没有多少耐心,直接逼问傻了眼的三七道。 她身影一晃,来到三七跟前,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还不忘死死抓住三七的肩膀,无形之中给他施加压力。 肩膀处传来的痛意使得三七猛然回神儿,但他也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而是焦急开口道,“那小娘子的背影与阿妩十分相似。” 此话一出,魅阴顿时不淡定了,若非她刚才从三七的废话里得知,那小娘子背了个篓子,篓子看样子又极重,他根本不会有此一问。 如今,从三七口中得知猜测,她心里也有些祈祷,那小娘子是上妩。 但还不等她迈出脚步去追刚才街道下那小娘子的踪迹,倒是被三七一句话叫停了。 他说,“这不可能是上妩,再怎么说,依照时间来算,萧长逸与上妩消失了才多久,就算他俩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造出一个奶团子来。” 三七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方才又开口试图阻止魅阴,免得她一阵白忙活, “你可不知道,那奶团子起码有一岁多了,你好好想想,这可能吗?” 话毕,三七挑眉,示意魅阴自个琢磨去,而他则是慢悠悠的喝着杯中茶水,恣意的很。 也不能怪三七这般淡定如初,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寻觅上妩的踪迹,但每回有了一丝线索,最终却都是无所获的。 他们也曾去那方悬崖下面看过了,就连夜玄派了府内暗卫去悬崖里一寸一寸的搜寻。 除了在怪石四起的地界瞧见了一小片虞美人,耀眼夺目,一看就是上妩血液滋养出来的存在。 另外,这些虞美人旁边的石头上刻印着的是一大片干枯的血迹,其他的东西是什么也没有找见。 由此可能判断,萧长逸与上妩还活着,但至于为何两人迟迟不回帝都皇城,想来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脚步。 但他们几人又怎能知晓,这一切的根源全然在上妩一人身上。 是她贪恋萧长逸的温暖,才给萧长逸编织了一场梦,一场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的梦。 “也是,你说的对,怎么可能呢?”魅阴终是泄气的坐回了原处,她满脸的失落不言于表。 不过很快,魅阴似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儿,她紧接着脸上带了一丝嘲弄之色,看向对面的三七。 惹得三七一阵发慌,脑子百转之间,想着他也没得罪这女人呀,怎么用这么可怕的眼神儿看自己? 很快,三七就听到魅阴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找不到上妩,你很开心吧,但你可不要忘了,你现在越是开心,后边的日子越是煎熬。” 话落,魅阴持起桌边茶盏,轻轻抿起了上好的龙井,不再出一言。 倒是惹得三七不明所以,找不到上妩他有什么可开心的?这黑脸婆莫不是与他有仇,或是老天爷派来专门怼他的吧? 三七平日里多么机灵一个人,可惜他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魅阴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也对,若是知晓了,估计他能一蹦三尺高,跳着脚问魅阴,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要不然怎么会说出,“你现在越是开心,后边的日子越是煎熬”的话来。 若是谁最想找到上妩,许是除了三七,便也只有魅阴了吧,他们两人欲要找到上妩的心那叫一个强烈。 尤其是三七,他背后的曼珠沙华又长开了不少。 许是过不了三五年,他若还不能完成魑魅魍魉交给他的任务,助上妩回归炼狱,那他的小命也只能终止于此了。 他这一生实在憋屈,想他一个堂堂佣兵界的传奇,在二十一世纪混的风生水起的。 不曾想,倒霉催的穿越到这个朝代,而且还被炼狱里的那四个孙子给下了术法。 冥帝大人历劫和他有毛线关系,炼狱如何又干他何事?为什么单单他一人来受这罪。 每每后背曼珠沙华生长之时,都叫他痛不欲生,他就知道,上妩与他同生共死,这是逃不开的劫。 都说上妩是冥帝转世,专为渡劫而生,而他又何尝不是为上妩而来到这个朝代。 上妩在渡劫,他也在渡劫,而他的劫不是所谓的替上妩铲除异己,他的劫明明是上妩呀! 若是没有上妩,他又何至于来到这里? 可惜三七不会伤春悲秋,人生在世,不过是匆匆几十年的事儿,而前十八年不过是虚度光阴的少年心性,根本算不得数。 不管是在现世,还是在这个朝代,他都这般认为,尤其是在他与上妩交心的岁月里,他懂得了许多事儿。 与其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儿,还不如过好当下,也不枉他来人间一场。 若是找不到上妩,他亦能对自己的生死淡然处之,他这一世并无过多祈求,只愿老天给上妩一条康庄大道,愿她余生喜乐。 哪怕让他现在立马去赴死,他也绝无怨言。 是上妩在无形之中改变了他,他在现世是一个极其怕死,又贪图享乐的人。 就是因为他怕死,才不断的去研究新型兵器,月遮问世,便是最好的证明。 有月遮在手,他更加安全。 死,这个字眼似乎离他远去,他也绝不会相信自己会死。 但自从来到这里,与上妩不断的相处当中,他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不管她是不是冥帝转世,她依旧是他的小姑娘。 他经常带小姑娘偷溜出府,带她去酒楼吃饭,带她去茶楼听曲儿,带她去戏园子听戏…… 之后,小姑娘说,她想要学跳舞,想要跳给小叔叔看。 当时他立马答应下来,还隔三差五的带她到自己在城东头置办的宅子里去。 第184章 戏词里的杀伐 那处宅子十分幽静,根本不会被什么人给打扰了去。 宅子里有两个收拾庭院屋子的侍女,一个会做饭的婆子,还有一个看门的老头。 他平日里基本不住在那里,若不是上妩想要学跳舞,他根本不会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落脚的宅子在。 后来,他在宅子里教上妩学跳舞,除夕夜宫宴上上妩跳的那首十面埋伏就是他教的。 他教上妩跳舞这件事,谁都没告诉,他也千叮咛万嘱咐过上妩,千万别将此事说出去。 尤其是不能让王府里的人知晓,要不他一张脸往哪放。 要知道在苍玹,只有女子才可学习舞艺,不管是秦楼楚馆,还是世家贵女,都要习得舞艺。 秦楼楚馆的女子要学跳舞,那是要取悦恩客,而世家贵女要学习跳舞,那是为了有一技之长,将来好高嫁。 但却从未有男子会跳舞,就算有男子会跳舞,那也只是少数人。 况且,那些男子多半儿是小倌出身,一辈子以伺候男子为乐。 三七来自现世,拥有先进的思想,不像这个朝代的人思想腐朽,他不是瞧不起小倌,而是不愿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也是为何三七极力隐瞒他教上妩舞艺这件事的缘由。 为了隐瞒这件事儿,他自是不敢在府中教上妩,也只能隔一段时间带她出府去,再来到宅子里指点她舞艺。 上妩是个聪明的,不愧是冥帝的转世,一学就会,真真是省了他不少力气。 不仅如此,上妩还说她喜欢唱戏。 三七知晓,在这个朝代,对女子的礼法多有苛刻,学习唱戏的人被称为伶人。 那是卑微到骨子里的一类人,他们被世家大族所不耻,被百姓们嫌弃。 但因着有一把出神入化的唱戏本事,才在这个世道勉强站住脚跟。 用空谷幽灵的嗓子取悦权贵世家,以争取打赏的银钱,忍气吞声的活下去。 冥帝大人还真是独特的存在,喜欢跳舞,他能理解。 毕竟小姑娘都爱美,跳起舞来更是美的不可方物,她想要跳给萧长逸看,也是为了让萧长逸高兴,他能理解。 但唱戏,他就不淡定了,怎么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还是个比郡主公主还要尊贵的人物,怎么就有这么一个怪癖呢? 而且,若此事被外界知晓,估计要用唾沫星子把她淹没的心都有了。 那时的三七死活不答应上妩的请求,上妩见哭闹不当用,直接逼他就范。 还说要是自己不让她学唱戏,她就把他教自己跳舞的事儿说给凌七他们听。 好呀! 小姑娘是懂得怎么威胁人的,和萧长逸一个德行,不知道萧长逸知不知道他家小侄女是个比他还要腹黑的主儿。 前脚答应他的事儿,后脚就拿此事来威胁他,最后他也只能妥协。 毕竟,王府内谁人不知,凌七是个大嘴巴,这王府里没有他不八卦的事儿。 要是他知道这件事儿,估计不出一刻钟的功夫,整座王府的人都知晓。 他还要不要脸见人了,为此,只能应下此事。 由于上妩身份特殊,虽外界之人没人认出她是谁,但上妩总有一天是需要在人前走动的。 故而,他不敢把上妩赤裸裸的带到戏园子里去请教伶人学戏,所以他将帝都皇城内最有名的伶人买了下来。 她叫离英,卸下一身唱戏的装束是个英气逼人的女子,足足比上妩年长九岁。 因着她是罪臣之女,名字又在官家那里登记造册,一生不得婚嫁,一日是伶人,终身也只能为伶人。 若非三七凭借着上妩偷拿的萧长逸的令牌,那戏园子的管事是万万不敢将人卖给他的。 之后,上妩偷偷将令牌放入萧长逸书房内,把它搁置在原处,好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要是萧长逸知晓,上妩拿着他的腰牌去狗仗人势,上妩顶多是被不痛不痒的训上两句。 而他就是要被萧长逸一顿爱的教育了。 那肩膀骨的滋味,至今难忘,当时三七帮上妩出馊主意,也是下了被打残的决心的。 离英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女子,她所教授给上妩的戏词当中,参杂着坚韧与自立。 这般女子,哪怕流落在三教九流的戏园子里,做起伶人来,也不曾丧失一颗坚守如初的心志。 但经由上妩对戏词的领悟,却成了另外一番光景。 好好的坚韧与自立,被上妩练唱出来,倒是成了杀伐果断与阴鸷邪念。 不仅是离英,这个帝都皇城内最有名的伶人听得明白,就连不甚懂得戏词的三七瞧了,也能感受到上妩戏词里的杀伐气息。 那是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才会有的气息,上妩不过是个被困在帝都皇城里的小姑娘。 多有的几次远游出行,也是萧长逸带着她去的,那也是为了让她体会民间之事,百姓之思。 萧长逸不曾带她去过战场,她也不曾见识过那血腥场面,却为何能唱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词呢? 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冥帝的转世,一身的邪性在此刻油然升起,无法压制。 若这戏词是上妩杀人的诱导剂,三七也绝对会阻止她的。 上妩与离英学习戏词,她最喜欢唱的要属唐明皇赐死杨贵妃的戏词。 不过这场戏却被她硬生生改了戏词,她曾当着自己与离英的面说,唐明皇是个自相矛盾的人,既然喜欢杨贵妃,又为何处死她? 她还说,杨贵妃是个蠢笨的人,为何为唐明皇的权势而甘愿被他处死? 当时她说这般话的时候,自个在心里一阵唏嘘,果然是个情智未开的小姑娘,不懂得情爱为何物。 那杨贵妃甘愿为了唐明皇的权势,而献出自己的性命,显然是爱惨了唐明皇,爱的这般死心塌地,竟然被小姑娘说成蠢笨。 虽然他自个也不认同唐明皇那决然的做法,但历史总归是要被尊敬的。 这段戏词是三七根据现世的记忆编撰出来的,再把它讲述给离英,由离英编制成戏曲,再教给上妩唱。 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上妩堵得哑口无言,三七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任由小姑娘自个编曲。 最后,她是编出来了,还唱的不亦乐乎。 那戏词里唱的是,在唐明皇杀了杨贵妃后,杨贵妃化身成神女,飞身前往人世间,将唐明皇斩杀于空旷的宫殿之内。 那场面,就连离英一个和上妩对戏的人看了,都有些发怵,这哪里是唱戏,明明是要她的命。 因为上妩周深的阴鸷,与眼眸当中的狠戾,都让离英这个扮演唐明皇的人畏惧。 对,她竟然畏惧一个小了自己九岁的小姑娘。 第185章 心若寒蝉,波澜只为她起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经历了人世百态,现如今一颗心无坚不摧,不怕任何事儿。 当初她爹爹因贪污军饷,渊帝震怒,卸了她爹爹的官位。 阖府上下,男人们被发配到离帝都皇城千万里之遥的锦州。 然,女眷则是被卖入官窑,终生为妓为娼,母亲、姐姐、伯母、叔母不肯受辱,一咬牙自戕了。 她则是艰难的活了下来,且因着脸上一道伤疤,而被官窑的妈妈嫌弃,便给上头的官差打了商量,把她送进了戏园子。 脸上的伤疤是她自个划的,与其像母亲她们那样死了,还不如卑贱的活着。 毕竟,人活在世上,不应该只是为了清白,没有清白又如何,至少她还活着。 离英一家现如今只剩她一人,而她的爹爹哥哥们都死在发配锦州的路上。 哪怕仅有她一人,她也无所畏惧的活着,三七与上妩十分佩服她的通透,从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看轻她。 现在的离英很好,她住在三七的宅子里,每日只需要帮着宅子里的侍女们做些事儿。 虽然侍女们不让她劳累,但她乐的开心,一如既往的忙活。 雅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好在被推门进来的几人给打破了。 走在前面的是夜玄,后面跟着的不仅有夜玖,而且还有非流与澜山两人。 两人皮肤有些暗淡枯黄,想来是多日里的奔波所致,连带着衣着也十分不整。 要知道,在王府里,非流可是个极其重视衣着体面的人,哪怕衣衫有一丝褶皱,他都要侍弄好久的,直到将衣衫褶皱抚平才肯罢休。 如今他发丝凌乱,面容枯黄,嘴角处的胡茬稀稀疏疏,完全没了往日的公子如玉之态。 看来萧长逸的失踪给了他不少打击,他也是真真去寻找他踪迹了的。 再看澜山,平日里多么活泼好动的一个人儿呀,现如今来了许久都不见他说一句话。 唉,萧长逸一人真是害苦了两人了。 三七心里是这般想的,而魅阴不做理会,或者说是,她自打几人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给他们一丝目光。 在她的眼中与心里,除了冥帝大人,再不见其他颜色,其他人又与她有何干系呢? 待到冥帝回归炼狱之时,她也要舍弃这副躯壳,随冥帝回去,这里的人与事儿,不过是顷刻之间消失殆尽,根本没有一丝留恋之处。 就是因为她想的明白,才不会付出一颗真心去与他们相交。 真心,可笑? 身为炼狱之神,他见过了不知多少沧海桑田,人世沧桑,活了不知多少年岁? 人死后,入炼狱之所投胎,复又前往人世间,经过一段时间后,又周而复始。 哪里还会有心,他唯一的坚守与使命,无非是誓死守护冥帝。 哪怕神识消亡,元神尽散,天道所指,雷霆之怒,他也无惧分毫。 因为自打他降世之初,天道给他的批命便是,护冥帝寿数恒长。 他也曾内心不平,都是天道的孩子,为何天道如此偏袒于冥帝,而对他却这般刻薄。 难道他天生卑贱,所以只能尊冥帝为主吗? 但后来,他待在冥帝身侧近万年之久,才明白了所有,天道并非偏袒冥帝。 它给了冥帝无边的神力,给了她能随意穿行空间的能力,但她需得维护炼狱之所的平衡,不得不万年一次历劫人世。 体会人世八大苦,若有差池,她所付出的代价远远比炼狱诸神所受到的反噬更为严重。 除此以外,冥帝她不通世事,像个顽童一般嬉戏玩闹。 若是没有他们四大护法守护在侧,不知她会不会被阴险狡诈之辈利用了去。 后来的后来,他也就不再埋怨天道的不公了。 毕竟,相对于天道对冥帝的偏袒而言,他则认为天道对冥帝的无情更为残酷。 也是因着这一点,在炼狱之时,魅十分疼爱冥帝,不曾让她受过一丝伤害。 底下若有神不服冥帝管束,欲要诛杀冥帝自己称帝,他第一个不答应,不用冥帝出手,他定叫那神有去无回。 在炼狱里,不管是诸神,还是半神,乃至妖神,还是其他的小鬼大妖,都十分畏惧冥帝座下四大护法。 毕竟,遇到冥帝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若是遇到魑魅魍魉,他们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按理说,冥帝千万年修为,肯定比魑魅魍魉四个神的神力更为纯正与深厚,为何炼狱生灵畏惧他们的心比冥帝更甚。 不外乎别的,只因魑魅魍魉生性凉薄,为护冥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早就练就了一身残忍嗜血的无我之境。 为此,魅阴自然不会因着几人的到来,而遵守人世礼法,与几人打招呼,或是因非流与澜山的狼狈之色有所动容。 其实吧,三七想多了,澜山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他和非流出来寻找萧长逸的这些时日,没有一日安稳过。 不是在悬崖里挨饿,就是在官道上行走,晚上还要在树林里喂蚊虫,那蚊虫大的,一咬一个准。 这一个月走下来,萧长逸的踪影没寻到,他自己倒是快要升天了。 来的时候本就没拿银两,他还以为公子会拿的,不曾想,公子也没拿,公子还说,他以为自己会拿的。 没有银两的他们,真是惨到爆,吃没烤熟的鱼,啃烤兔子。 没曾想兔子毛都还健在,那烧焦的一坨,黑乎乎的,他实在难以下咽。 如今饿得他前胸添后背的,好在公子去了这处县城的暗庒,本来想着支些银两,碰巧的是遇到了夜玄与夜玖两人。 他和公子这才跟着来了望仙居的雅间,见到三七久违的嘴脸,他只剩下激动了,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仅是口渴,而且还很饿,他哪里有气力说话呀? 为此,看在三七眼中竟成了,澜山因着萧长逸失踪而黯然神伤,才会变成这般模样的。 几人并未过多交流什么,非流与澜山上来就是招呼了外间的店小二一声。 没过多时,两人就忙着扒拉起了饭食,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瞧得三七几人一阵愣神。 等两人吃饱喝足了,三七几人才知晓了他们两人这一个来月的经历,看样子是受了不少苦。 吃饱了饭,澜山补充了体力,又有力气和三七斗嘴了。 雅间内的其他几人看着闲不住的两人,都有些无可奈何,但他们也没说些什么。 许是知晓澜山这小子连日来没过一天好日子,他身子本就娇弱。 若非用王府内大把的银钱娇养着,不知哪日就因着他体弱之症,丧了命。 为此,大家在无形之中,都给了他一丝放纵与宽容。 坐在一旁的魅阴不做理会,丝毫没将三七与澜山的斗嘴瞧在眼里。 一个是被术法缠身之人,另一个天生弱症,人寿起起伏伏,死是迟早的事儿。 他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都是寿数无定数的命,能快活一阵是一阵吧? 就在雅间内气氛欢快之时,魅阴右耳灵机一动,她旋即伸手,朝窗外探去。 第186章 重获太初,布鲁克问世 不多时,一个肥嘟嘟泛着蓝光的鱼脑袋出现在手掌内。 魅阴丝毫没有留情面,她一只手死死掐着墨宝的脖子。 吓得墨宝汗毛直立,胡乱扑蹬着身子,欲要挣脱魅阴的束缚,但都是徒劳。 三七似是听到了墨宝的求救声,他赶忙停止了与澜山的斗嘴,朝屋内扫了一圈。 复又不确定的看向魅阴所在的位置,待他看清楚魅阴手中那团蓝幽幽的脑袋时,他顿觉不好。 三七迈着飞快的步子,来到魅阴身旁,一把拍开她的手,“住手,你个黑脸婆,你没看出它快要咽气了吗?” 魅阴本能的松了手,三七这才有机会将墨宝解救出来,他一脸愁色的轻拍着墨宝的后背,帮它顺气。 “死不了!”魅阴甩了下被三七拍过的手,顺便斜睨了他一眼,幽幽开口道。 三七语气变音,浓浓的鼻音沉重,好似刚才魅阴掐着的不是墨宝,而是他爹娘一般, “哎呀呀,感情不是你养的,你不心疼,平日里小阿妩多宝贝它,你又不是不知道?” “宝贝?我可没见着,前不久我还听某人说,阿妩将这只蠢货的鱼鳞都给拔光了的。”魅阴轻嗤一声,嘲弄之色尤重。 这事儿还是三七听非流说的,后来他八卦给魅阴了,不曾想此时倒成了魅阴揭他短的话头。 三七见墨宝缓过气来,便改为轻轻抚摸着鱼鳞,嘴上还不忘说上句, “那时候不是阿妩还小吗?,她懂些什么,后来长大了,小姑娘自然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不对了。” 上妩知不知道错,三七不知晓,但他就是看魅阴不顺眼,为此,才开口堵她的。 此时,阳光恰好,有一束光线透过窗子,照射在某处,又反射到澜山所站的地方。 他被这道光刺得眼睛不适,止不住的揉弄眼睛,还对着非流指向三七的位置道,“公子,那里有东西晃了我的眼。” 那告状的小模样,像极了爱撒娇的小媳妇儿,三七听得一愣一愣的。 直到非流听到澜山的话,朝着他的方向走去,等站到他所在的地方,看向三七那头。 还别说,真的有东西在发光,就连他也受不了,不过一瞬的功夫,便也止不住闭眼。 非流用衣袖遮眼的动作,让雅间内几人都有些不解,他们一个个也顺着澜山所指的方向看去。 几双眼睛,似饿狼般看向三七,三七不由得背脊发寒,这是怎么了,他也没犯事儿呀? 在王府内,三七时常被萧长逸拉去校场当打手,做惯了“打不过就跑”的戏码,他此刻也有心带着手里的墨宝一跑了之。 奈何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那蠢货嘴里头有东西,约摸着像是个指环。” 这话出自魅阴之口,她离三七最近,故而也看的最清楚,说完这句话,她又像是没事人一般抿起了茶水。 经由魅阴的点拨,三七脑子片刻恍惚,心也跟着怦怦直跳,他万分忐忑的往墨宝嘴里探去。 很快,自墨宝嘴里拿出一个指环来,这是太初,他忘却不得。 很快他将太初轻轻握进手掌里,随后闭眼,凝神聚气,凭借自己的意念,将它幻化成一把手枪来。 这把手枪是现世里最先进的存在,里头的一颗子弹就能毁去一座城池。 就这威力,虽比不上杀伤力爆棚的原子弹,但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毕竟,现世当中还没有哪个手枪,能与三七幻化出来的手枪相匹敌,他将这把手枪叫做“布鲁克”。 魅阴并未因着三七手中的家伙事儿而震惊,当初在炼狱时,他们四大护法也是探知过月遮的厉害。 对于月遮幻化出来的布鲁克,他也是透过屏障,见识过三七使用的。 此时,自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太初出现在这处偏僻之所,而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不是意味着上妩也在这里。 再看夜玄、夜玖、非流几人,他们的反应也和魅阴大差不差,这要得益于他们曾见识过太初的厉害。 太初在上妩手中是太初,而在三七手中,只能是月遮。 他们可是亲眼目睹过月遮的威力,此刻多半担心的是太初为何在墨宝身上。 “这这这……,是阿妩的太初,难道她就在附近!”三七激动的不行,他看着手里的布鲁克手枪,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三七一惊一乍的,激动的看向魅阴,开口道,“魅阴,难道刚才那位小娘子真的是阿妩。” 非流他们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并未当即打断两人的思绪。 听了三七的话,虽然魅阴心里也平静不了,但她面上不显分毫。 而是看着三七手中的墨宝,说了句,“先别急,问问这蠢货再说。” “对,问问这蠢……,不,问问墨宝。”三七差点被魅阴的话给绕进去了。 本来墨宝就是个势利眼,这还没和他亲近多久呢?别一句蠢货,让他前不久的努力讨好回到解放前。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经由三七的问话,墨宝虽然听得不是很懂。 不过,它还是根据自个的理解,带着一行人去找了刚才交给它指环的人。 第187章 颠覆了三七的认知 一行人和一只鲲着急忙慌的,他们跟随墨宝的身影,穿过繁华热闹的大街。 街上来往百姓见到空中墨宝随意穿行,都有些新奇,毕竟他们还没见过蓝色的鸟呢。 很快蓝色的鸟越飞越远,他们有心多看会儿,但由于街道熙熙攘攘的,都是人,自然有心无力,也只能作罢。 三七他们跟着墨宝,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巷子里,里头有一群小叫花子。 最小的约莫着有六七岁,大一点的也不过才十一二岁。 墨宝在一群小叫花子头顶飞了一圈,最后单单围着一个看起来年岁最大的孩子转悠。 那小孩胆子大,他伸出手将一群小叫花子护在身后,看着三七一行人,故作镇定问出声,“你们是谁?” 三七瞅了眼左右,见到夜玄夜玖、魅阴他们那架势,恨不得要吃了这群孩子,怪不得他们都怕呢?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几人莫要冲动,待夜玄他们卸下满身寒气后。 三七才笑脸相迎的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来,在这群孩子面前晃了晃,复又将目光看向这群人的头儿说道, “小子,有些事儿要问你,你要是如实回答,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叫小虎子的叫花子在看到三七手中的那锭银子后,眼中闪烁着亮光,不仅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那群孩子,各个也都如此。 他们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每天过着吃不饱饭,还要被别人嫌弃殴打的日子。 突然间这么多银子放在他们眼前,自然想要得到他。 在小虎子被那锭银两吸引之际,他身后有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身上破破烂烂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叫了声,“虎哥。” 小虎子哪里不知晓她的意思,他又下意识的看了眼其他的人,他们各个面黄肌瘦的,若是有了银钱,他们也不必挨饿了。 反正那位姐姐也叮嘱过他了,只要按着她说的做,就不会有错的,还会得到银子,不曾想竟是真的。 小虎子一咬牙,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问向几人,“说吧,你们要问什么?” 三七见这小鬼上道,嘴角一勾,也就懒得拐弯抹角。 他将手掌摊开,形似指环状的太初呈现在其中,接着面容严肃,问出声,“这东西,你可认得?” “认得,自然是认得,这是我的东西。”小虎子斩钉截铁道,真真是连句草稿都不打的。 不等三七开口,他自个倒是满脸的怒气,盯着三七身后的墨宝,气愤愤的指着它放起了狠话, “刚才就是被这只死肥鸟给叼走的,若非它跑得快,小爷追不上,要不小爷非扒了它的皮……” 小虎子一口一个“小爷”的,一看就是这群叫花子当中的头儿,竟然在他面前称“小爷”,还真是脸大的很呀! 三七心里冷哼一声,这小叫花子也不怕折寿。 毕竟自己年岁在这放着,瞧着小叫花子不算太大的模样,显然是个比澜山还要小上几岁的小子。 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面对他们这群人还临危不惧,倒是有几分他年少时的影子。 不知为何,三七竟对眼前的小叫花子生出了一丝欣赏之意。 等等,不应该是他问这小鬼,上妩的下落吗? 怎么现在却是,被其他小叫花子称作“虎哥”的小子自个与墨宝斗起了嘴,看把他家墨宝气的,都快要忍不住喷墨了。 就在三七还有些搞不清什么状况时,一把利剑寒光乍现,自他耳侧穿过。 后又剑花翻转间,堪堪架在了眼前喋喋不休的小子脖子上。 紧接着,“虎哥” “虎哥” “虎哥” …… 叫声此起彼伏的,许是小虎子身后的这帮小叫花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见有人拿剑架在小虎子脖颈上,这要是一个用力,他的性命也就没了。 奈何他们也怕的要死,刚才躲在小虎子身后,拉着小虎子的衣角叫“虎哥”的小姑娘。 此刻,怯生生的一双眼睛,眼里蓄满了泪珠,饶是这般,她也没有像其他孩子一般慌了神儿,只顾着叫“虎哥”。 小姑娘身上似有一股爆发力,像极了年幼时的上妩。 她一股脑的跑到夜玄面前,在夜玄来不及动作的情况下,一口咬上了他结实的小腿。 小姑娘咬的十分用力,就连练家子的夜玄都能感受到小腿上的痛意。 他刚才不是不想躲,是怕手中的剑不小心划破被一群小叫花子叫做“虎哥”的小子,故而才任由小姑娘咬自己。 刚才小虎子根本没瞧见眼前的黑衣人动作,他不过才瞧见眼前一抹黑影。 不等他有过多的反应,脖颈处的凉意便已经提醒了他,自己的处境堪忧呀! 小虎子一开口,便是朝着咬上夜玄小腿的小姑娘吩咐了句, “妹妹,你快起开,哥哥不怕,哥哥真的不怕,他们只是和哥哥开个玩笑。” 眼前这小子语气里尽是焦急,显然他是个将眼前小姑娘的命,看的比自个的命还要重的人,如此甚好。 魅阴不再迟疑,她旋即身形一闪,片刻之间来到夜玄面前,一把拎起夜玄腿上的小姑娘,高高举起。 一双阴鸷的眸光,看向眼前的小子,威胁意味甚浓,“你若是不说人话,我想,她也没必要留了。” 语气尽显邪魅,这便是冥帝座下护法应该有的森然冷气之态,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冷,令人毛骨悚然。 三七与其他人的关注点不同,他丝毫没有去理会魅阴的阴邪气息。 而是指着魅阴,往后退步,朝着非流与澜山的方向看去,颤抖出声询问两人,“她她她,会功夫?这怎么可……可能呢?” 非流像是看白痴一样,对三七的话不去理会,而澜山则因着魅阴的做法而有些愤愤不平呢? 魅阴怎么可以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来做筹码,还讲不讲武德啦? 要是她手一抖,真的伤了那小姑娘,该如何是好? 澜山既想要劝魅阴,不要莽撞,但又没那个胆子,毕竟,他刚才也是见识过魅阴那速度的。 以前,在王府内,还真没看出魅阴有这般厉害的功夫,这境界,想来只有他们家王爷能与她匹敌了吧? 胡乱想事的澜山,自是没有注意到三七刚才说了什么。 为此,魅阴有如此高深的功夫这件事儿,也只能三七自个接受消化了。 奈何三七死活接受不了,他拍打着非流的臂膀,且越来越起劲儿。 然,另一手用来比划刚才他看见魅阴飞身过去的动作,“刚才,那咻一下的,是她?” 非流也只会些拳脚功夫,是个不折不扣的半吊子,就这么被三七一个内力深厚的人拍着臂膀。 他自个都感觉臂膀快要断了,脸上痛苦之色尤盛,只不过痛的他连开口发声都是奢望。 如此这般,只能倒抽冷气,表情扭曲的受着。 好在不多时,澜山回神儿,看见自家公子脸上的痛苦之色,他一把上前欲要将三七的手拍开, “三七你干什么呢?我家公子快被你折腾死了,就你那手劲儿,莫不是诚心要我家公子的命。” 澜山的话让三七反应过来,待他注意到非流被自己拍的额角渗汗后,方才一脸子心虚,狡辩起来, “这,不是一时接受不了吗?要怪……,怪魅阴好了,谁让她隐藏身手。” 第188章 杀手竟是南疆人 三七不要脸,这件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就论起他这推卸责任的能耐,他们就得甘拜下风。 魅阴有武功之事,不仅是三七,就连整个王府的人都知晓。 但她平日里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又不在人前怎么施展身手,慢慢的,三七还以为她功夫不咋地呢? 不曾想,竟也是个武功高深莫测的主儿,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这头,魅阴的威胁起了作用,小虎子是真的怕了,他不能没有妹妹,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魅阴的手,生怕她一个用力,妹妹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为了救妹妹,小虎子赶忙交代了事情原委,他说话很急, “出了县城,往东走上个十来里路,那里有处破旧的城隍庙,大概半个月前,来了个极美的姐姐,她身上还背着个受伤的男子。” 小虎子说的真切,脑海中也仔细回忆着前不久有人交给他的话, “两人看着虽狼狈,不过却都长着一副绝美的容颜,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但还没过多久的时间,城隍庙内闯入了一群人,他们手里皆是拿着刀,一脸子凶相,上来就要砍人。” 小虎子话至一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复又开口接着说, “是那位姐姐救了我们,之后那位姐姐背着受伤的男子就走了,指环就是那时候遗落的,我捡到它的时候,想着能换些银钱便也就没吱声,偷偷藏了起来。” 小虎子说到最后,语气里尽是羞愧,许是他也知晓不问自取是为偷的道理。 在场几人听得认真,大概也是信了小虎子的话。 只不过,当一切谎言破晓之时,夜玄夜玖,甚至非流他们会不会忍不住将眼前的小子暴揍一顿。 而三七必定是要来上一句狠话的,“你这么能演戏,咋不上天呢?奥斯卡奖没你一份,我都觉得是他们眼瞎!” 言归正传,魅阴见小虎子没了声,斜睨了他一眼,轻轻吐出几个字,“接着说!” “说什么呀?没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快放了我妹妹。” 小虎子染上了哭腔,许是被脖子上的剑,以及魅阴的逼问给急哭了。 魅阴随口一句,算是提示小虎子仔细回忆那夜的情况,“好好想想,那群闯入城隍庙的人就没说什么?” “好像就这些,我实在想不起来当时他们到底有没有说话了。”小虎子装出一副仔细回想的模样,后又泄了气般来了句。 小虎子的话刚落,被魅阴单手拎着的小姑娘木棉提醒了句,“哥哥,木棉见到坏人手臂上有黑黑的东西,像蛇。” 她说话颤颤巍巍的,许是害怕被魅阴给一手丢出去。 不远处的非流暗自琢磨木棉话里的内容,“像蛇……,南疆人!” 谁人不知南疆地处偏远,天气炎热,当地多蛇虫,南疆人将蛇供奉起来,视若神明。 后来他们为了表示对蛇的崇敬之意,竟将其刻印于手臂之上,这也是为何非流能猜出是南疆人所为的原因。 毕竟,正常人,谁会将蛇这般瘆人的东西刻印在身上呢?想想都觉得背后发寒。 最终得出了答案,怎么也不曾想到是南疆人,他们为何要追杀萧长逸与上妩? 不管如何去想此事,非流也不会轻松的将那一群人的追杀对象,想象成这群孩子。 毕竟,一群小叫花子,有什么值得背后的推手下这么大的功夫去追杀的呢。 但萧长逸与上妩就不一样了,一个是被诸国惧怕的存在,一个是拥有着神秘血液的帝姬。 北海那次的经历,已经不能让非流不去想,这次的追杀到底与北海那次有关联没? 三七听非流说南疆人,他第一个不淡定,南疆人没一个好货,北海那次,他差点小命玩完,如今想来,还一阵背脊发寒呢。 他忍不住开口吐槽道,“好一个南疆,上次是烛龙,这次又来,直接搞追杀了!” 再看夜玖,他就更加的不能忍了,上次那条烛龙的模样似是刻印在他脑海里了,吓得他顿觉腿软。 他是真的怕蛇,更不能允许别人提到蛇这个字眼儿,这胆量绝对是被萧长逸逼出来的。 若非萧长逸惩罚府内暗卫时,不是让他们去陪天枢玩,就是去喂天枢食物,他也不至于这般惧怕蛇。 魅阴见话也问完了,她也就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给放到了地上,虽说动作不会伤到木棉,但看着却是粗鲁得很。 将人放下后,她还不忘拍拍手,像是手中沾染了脏东西。 他堂堂炼狱之神,何时沾染过这般肮脏的东西,手中尽是污泥。 大可也不必觉得魅阴瞧不起他们这些小叫花子,毕竟除了上妩一人,他是谁都看不上,瞧哪哪都不顺眼,这边是神与人的差距。 从众生的角度去看神,众生会虔诚以拜,而从神的角度看这世间的人,多的是肮脏之物。 当然了,天地之间,六合之外,除了炼狱诸神有这等子想法外,其他上清境的神,便不会如此。 上清境的神会存有一颗慈悲之心,他们怜悯世间皆苦,与众生感官相通,这便是神的伟大之处。 但由于炼狱之所,自天道创世之初,就被邪气浸染。 而居于那里的生灵自然也沾染了不少邪气,随之而来的是,心也就跟着冷了。 为此,怨不得魅阴分毫,她此时的表现才是炼狱之神该有的尊贵。 好在魅阴的这些小动作并未引起其他人的关注,此时,大家的心思都在萧长逸与上妩身上,哪里还会注意到其他? 小虎子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了一下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黑衣人,瑟缩着声音试探道, “我将知道的事儿都说了,你们……能放过我们了吗?” 夜玄懒得说话,他旋即收了剑,一脸子面无表情的立在一处。 木棉见自己哥哥安全了,立马跑过去,扑进小虎子怀里,哭的像个泪人一样。 小身子颤抖不止,连带着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都跟着抖动。 瞧小姑娘那发髻,左右极其不对称,还有些歪斜,也不知是谁给她挽的,丑的要命。 木棉扑上来的那一刻,小虎子身后的那群小叫花子也围了上来,脸上各个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 三七不经意间瞧了,心中多有纳闷。 这刚才都将剑架在脖子上了,还没过一会儿,就各个脸上带笑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这群小叫花子捡了金元财宝呢? 第189章 这世道,萧长逸反了也无妨! 不等三七多想,小姑娘木棉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入他耳中,重重敲击在他心头。 她说,“哥哥,我们快点离开吧,我怕,好在这次没挨打。” 木棉话里的庆幸之意听进在场之人耳中,最先荡起涟漪的是三七。 许是小姑娘的这句话太过沉重,以至于他有些后悔,刚才在心里对他们的一阵嘲笑。 是呀,这次没挨打,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这么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如此庆幸没有挨打呀? 难道不是,世道艰难,人心麻木,才让这群孩子成了叫花子,被世人驱逐殴打。 更有甚者,吃喝玩乐、权势压人的富家子弟看他们不顺心,将他们的腿脚砍去,看他们像狗一样在地上匍匐,祈求来往百姓几个铜板。 这便是如今的世道,这世道,萧长逸反了也无妨。 毕竟,总有人要挑起这乱世,将什么权贵世家、狗仗人势、罔顾他们性命与尊严的杂碎踩在脚下,狠狠揉搓,至死方休! 三七看着小虎子一群人,指着其中一个人的腿,忍不住问出声,“他这是怎么弄的?” 此话一出,小虎子一群人纷纷看向三七,目光里盛满了愤慨之色,就在三七不明所以,以为他们不会开口时。 木棉开口了,她声音怯生生的,刚停歇的眼睛,此时又蓄满了泪花, “小虫子的这条腿是被县令家的二公子给生生打断的,当时他让人用那么粗的棍子,打在……在小虫子的腿上。” 木棉哭的伤心,但她还是打着哭嗝将话给说下去了, “我们一直哀…哀求二公子,他…他将我们也一并打了,只是伤的没有小虫子的重。” 许是小虎子一行人瞧见三七他们穿着不俗,一看就是官家子弟的富庶之态。 为此,将三七他们一行人自动归为县令这等子权势一派,其中的愤慨之色也是为着这一点而生的。 再看木棉,她话落后,终是泣不成声,一阵“哇”的哭声响彻在众人耳畔。 那伤心的模样似是让三七等人感同身受。 不过,魅阴排除在外,冷血之人,自然没有什么感觉,她也决然体会不到这个世道的苦不堪言。 就在小虎子欲要将木棉揽入怀中好好安慰时,非流冷不防的冒出一句话,“为何?” 小虎子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问的到底是什么。 然,身为断腿的小虫子,一个看着约莫六七岁的孩子回答了他的疑问。 许是经历太过痛苦,小虫子尝试了几次,方才迈出勇气开口, “因为我不小心撞了一下二公子,二公子说,我这般卑贱之人也敢撞他。” 小虫子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工具一般,诉说着他的经历, “得罪了二公子,我知道自己闯大祸了,便一直给他磕头,他说“晚了”,之后就命人打断了我的右腿,逼着我学狗叫,直到他开心了,赏了我三个铜板才算了之。” 说完话后,小虫子微微低垂着脑袋,似是自卑,又似身为乞丐刻进骨子里的卑微。 小虎子见状,伸手轻轻触摸小虫子的肩膀,欲要给他一份力量,一份破晓黎明,不再惧怕黑夜的力量。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小虎子看着这个自卑的弟弟,最终说出了自己的愧疚, “是我对不起小虫子,我身为他的哥哥,竟拿不出一丝银钱带他去看郎中,只能一天天的看着他的腿溃烂长脓……” 溃烂长脓之后,该如何去做,才能保住小虫子一条命,想必没有比非流更加清楚的人了吧。 那是需要锯掉溃烂的腿才能活下去呀! 非流不知何时眼中染了一丝雾气,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最后滴进衣衫里。 这便是一位医者的慈悲之心,他会看到身患病痛之人的痛苦与挣扎, 澜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般,哭的满面泪痕,对着非流祈求道,“太惨了,公子,你救救他们吧?” 非流瞧了眼澜山,澜山在他与萧长逸的羽翼之下长大。 虽年幼时受过磋磨,但后来经由他的悉心照料,外加上王府内众人对他的爱护,以至于养成了一副见不得他们受苦的心软之态。 然,有些人不是他想救,就能救得了的。 非流狠了狠心,对着澜山吐出几个字来,“我救不了。” “为何,公子和爷不是最厉害的人吗?为何却救不了他们?”澜山满脸不可思议,他似是心中有气,全然加注在质问非流的话中。 非流别过脸去,一双手紧握成拳,不发一言,许是他不愿将事情挑明,不愿告诉澜山这世道的腌臜。 眼见澜山等的焦急,愣是等不到非流一句解释,他这心里的火气越发的大。 从澜山的角度来看,非流一身医术,救死扶伤,而萧长逸手握重兵,权势滔天。 像他们这般厉害的人,都救不了这些孩子,给他们一处安逸之所。 那……,还有人能救的了他们吗? 显然,没有。 澜山急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他信服的理由,非流不说。 但三七看不下去,他则是将残酷的事实摆在澜山面前,把它撕碎,生生喂给澜山慢慢咀嚼。 “不是救不了,是救不完,你可知像他们这般情况的人,有多少吗?”三七指了指小虎子一群小叫花子,一双眼睛盯着澜山问出声。 三七并不指望着澜山回答些什么,他则是自顾自言道, “这样的人,成百上千,不计其数,你若是真的想救他们,不若先找到你们家爷更为实在!” 澜山与夜玄他们在人多的时候,通常称呼萧长逸一声“爷”,既能掩盖身份,又能表达恭敬之意。 三七话毕,澜山久久矗立,脸上并无过多的神情,他只是那么静静的瞧着不远处的一群小叫花子。 心中百感交集,他若是没有遇见公子,想必比他们更惨吧? 第190章 渊帝一朝算计,落得个满门尽丧 他有弱症,是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本就是寿数不长的人,幸得公子相救,又被王爷府中的名贵药材娇养着。 如此看来,他是这般的幸运,能遇到公子与王爷。 三七说的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这群孩子固然可怜,但可怜的又岂会是只有他们? 这世道乱了,人心也乱了,唯有王爷的麒麟军才能闯出一条道来,现下最为主要的事情是找到王爷。 自己说服自己的三七,虽消散了气焰,正视了眼前这群孩子的困境,但仍不能平淡面对。 他害怕再这么看下去,会忍不住带着这群孩子进王府,给他们一处安逸之所。 故而,他迈着步子走到一面墙根处,自动背对众人,面对墙角而立。 三七瞧了,都有些看傻眼了,这孩子不会是被他说的狠了吧? 平时多乐观一个人,他还没说几句话呢,怎么就这么丧了? 不是喜欢犟嘴吗,咋这么反常,莫不是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非流扫了眼三七,只此一眼,也能知晓三七想些什么,但他不说破,准备让三七自个瞎猜去。 对于澜山的小举动,他一目了然,这孩子是被他带大的,如今他心里定然还有疙瘩在,这才自个躲在墙角下生闷气呢。 小虎子一群人的命运,在非流与澜山他们的对话里起起伏伏,但他们这些人也并未因着眼前的人不带他们离开这里而生了嫉恨之心。 他们本就是自小没了爹娘的人,后来又恰巧相遇在一起,一起扶持,不曾离心,也不曾怨恨世道的不公。 因为每天都在忙活着祈求街边之人的施舍,又怎会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人间一场历练,自小没有长辈操持,更没有人教他们,人被欺负了是要反抗的。 人世将他们腐蚀,反抗什么的,他们自然不懂,也是因着不懂得反抗,才被权势压榨,敢怒不敢言,卑微又隐忍。 可转念一想,整个苍玹已经乱套了,渊帝依附世家大族,本来有萧长逸在,还能压制一些。 怎奈萧长逸不知所踪,世家大族越发的放肆,各地征缴赋税严重,百姓们喘息不得。 他们对人命的轻贱之意,显然到达了不可能忍耐的地步。 天子脚下,帝都皇城内,竟有世家子弟打马过街,马后还用绳子捆绑着奴仆。 奴仆遍地磷伤,一路被疾驰的马儿拖拽到城门口,直至咽气。 一卷破席子,草草了事,奴仆的家人得了几两碎银,不敢闹事,忍气吞声。 这事儿虽被压制下来,未传出帝都皇城,但非流却是能通过各地暗庒,了解帝都皇城的动态。 除此之外,不久前,幽州地界官员联合几个部落的藩王,一同揭发执掌幽州十二部大权的顾君衍,说他有谋逆之心。 渊帝当即震怒,派身侧杨适中率领东厂之人前去查实。 此去用了七八日的功夫,等抵达幽州地界后,不过一夜的时间,便已查实情况。 在顾君衍的王府暗格内,发现了龙袍与私自雕刻的玉玺。 那玉玺的外表当真与渊帝手中的玉玺一般模样,若非刻印出来的印章暴露了真假,还真无法分辨一二。 之后的事情便好办了,渊帝夺了顾君衍的王位,命人将其凌迟处死,连带着王府上下,家眷一个不留。 那一夜,格外深沉,杨适中手持利剑,从未停息过片刻。 直到天刚刚亮,满地的尸首,血流成河的场面刺痛人心。 却刺不痛杨适中,他是渊帝手中的利剑,渊帝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早在定川二十四诸侯遭遇不测的那天,他就已然知晓渊帝的下一步动作。 渊帝做事果断,不过略施小计,便引得幽州其他部落的藩王争斗不休,连往顾君衍府邸塞龙袍与玉玺的勾当,都敢做。 顾君衍是苍玹唯一的异姓王,他已故的父亲与先帝有八拜之交,先帝特此封他父亲为异姓王。 平日里两人以兄弟相称,先帝非常信任顾君衍的父亲,才会将幽州十二部刺史一职交给他的父亲。 顾君衍的父亲过世后,他自然而然成了新的异姓王,父承子业,也就接替了他父亲的位子,坐稳了幽州刺史一职。 顾君衍在位之时,确实将幽州十二部治理的井井有条,深受百姓爱戴,他也极其信任各地藩王,对他们诚心以待。 就是因着这份该死的诚心,才会让他不曾设防,着了别人的道,阖府上下,自此长埋地下,冤屈无处诉。 毕竟,他们连是谁害得他们都不知晓,又怎凭着一缕魂魄报仇索命呢! 顾君衍一死,幽州并未乱套,这也多亏了杨适中的铁血手腕。 渊帝将杨适中派到幽州地界来,便未打算再让他回去,只有将幽州全然托付给他最信任的人,他才放心。 显然,杨适中便是他最为信赖的人。 杨适中是带着渊帝的诏令来的,渊帝封他为幽州刺史,统治十二部。 一个阉人,竟也想统治幽州十二部,不仅是其他部落的藩王反对,就连百姓们也极力反对,但那又如何。 还不是被杨适中满身的寒气,一手的杀伐果断治的服服帖帖的。 也怪幽州的各地藩王安逸久了,不曾回过帝都皇城,也不曾见过真正的危机四伏,只顾享乐。 杨适中随便一吓,也能吓破他们的胆量。 非流在想,当初顾君衍做刺史之时,百姓们多的是夸奖与爱戴,但他一朝获罪,成了乱臣贼子。 如今,怕是坟头也不得安宁,被百姓们谩骂唾弃吧。 第191章 打破先祖礼法,受杖刑 他不相信,顾君衍会有谋逆之心,当初萧长逸刚接管落霞关,急需要安置关内百姓。 毕竟,当初莫家军的拼死抵抗,并未使得落霞关得以保下,它还是失守了。 只不过,萧长逸凭一己之力又把它夺回来了,但落霞关的惨状,还是吓破了百姓们的胆。 虽说落霞关失守前,莫老将军将他们早早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了。 可待到安全后,他们出来见到的是什么?是满地的尸身,染红了整个落霞关。 那一日的晚霞格外刺眼,似是昭示着战争的激烈。 摄政王萧长逸一身玄黑色战袍立在城楼上,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刻印在每位百姓心里。 他们都知晓,就是他赶跑了苍梧铁骑,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他们由衷的敬重他,但更加敬佩为关山一战,死去的万千生灵。 是莫家军用血肉之躯,死守这座关卡,才能在他们不被敌军搜到之前,等来摄政王的麒麟军。 为此,他们用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与麒麟军一同将逝去的莫家军摆放在一处。 为他们用清水净面,今生了却前缘事,愿来世做个快哉人。 萧长逸一声令下,火光满天,英灵也长眠于此了。 自古以来,疆场上死去的士兵,都会在火化之后,留一把骨灰,快马加鞭,送去故里,以便能慰藉血亲。 奈何世道麻木,人心不古,血亲之人要了抚恤金,强装痛苦之色,哭上两滴泪早早了事。 如此淡泊情义,萧长逸自是不会如了他们的意。 还不如一把火烧的干净,骨灰被风吹散在落霞关各地,做那养育下一代忠君之士的将帅之肥。 萧长逸此举,算是创下了先例,也打破了世俗礼法,被渊帝罚上一顿,自然是免不了的。 他那时刚起步,麒麟军的威名还没有势头,断然是不敢忤逆渊帝的。 只能默默承受着一顿板子,足足有一百军棍,生生把他打晕了过去。 若不是有非流在,他那小命估计也交代在阎罗殿了。 也是因着一顿板子,民间百姓以及文武百官、世家权贵对他的怨言少了几分。 前头渊帝罚也罚过了,他们自是不好再提笔参他个目无先祖之罪。 再说落霞关,待百姓们安置好莫家军的遗骨后,他们见到家中住所满目砖瓦碎屑,被苍梧铁骑破坏的不成样子。 一想到他们可能还会攻破落霞关,谁还敢在这个地方住,皆纷纷吵着闹着要举家搬迁,或是投奔亲朋。 奈何苍梧兵临城下,萧长逸分身乏术,幸得顾君衍带兵前来支援。 是顾君衍帮助萧长逸安抚关内百姓,又派自己的属下帮着百姓们一同重建家园,恢复昔日光景。 关外,萧长逸带领麒麟军浴血奋战,战场上硝烟四起,刀剑相碰,发出刺耳的声响,响彻在每一处角落,长枪之下,是敌军的首级。 那一幕幕的红,似是白雪耀眼夺目,所谓的以血为祭,告慰亡灵,便是如此了吧! 可惜,那场战争没持续多久,便吓得苍梧铁骑丢盔弃甲,直奔后方敌营而去。 而关内,百姓们在顾君衍一行人的帮衬下,建造房屋,虽材料有限,但好歹能住人,能抵御冬季酷寒。 打完胜仗的那一晚上,萧长逸在主帅营帐里与顾君衍彻夜长谈,当时非流也在其中。 自然知晓两人都谈了些什么,也知晓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 非流知晓,依照顾君衍的性子,决然不会有谋逆之心。 而渊帝这般草草了事,仅因一件龙袍和玉玺,便下令斩杀了顾君衍满门。 这还不算什么,他竟是有备而来的,直接让杨适中上任幽州刺史一职。 一个阉人,又是渊帝最信任的近侍,做了幽州十二部的刺史。 看来渊帝将幽州十二部看的很重,他到底是在惧怕什么呢,又是怎样的惊天秘闻,让他下定决心诛杀顾君衍? 渊帝的动作太快,就连非流也反应不及,外加上,他半个月前还在悬崖下面寻觅萧长逸的踪迹,根本无法得知此事。 等他知晓这件事儿的时候,还是从沿途官道上的百姓口中得知的。 他知晓,这是渊帝的手笔,只是不知渊帝为何要这么做? 顾君衍是个清正廉洁之辈,底下百姓们对他的夸赞不是一星半点。 渊帝这一招,倒是好谋算,不仅除了顾君衍,还让幽州百姓憎恨于他。 要知道,历朝历代,百姓们极其痛恨谋逆之贼。 不外乎别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也能道尽所有。 顾君衍死了,幽州十二部的掌权之人也变了,这世道不知还要酝酿怎么样的暴风雨。 非流心中顿觉悲凉,若萧长逸在,若他还在帝都皇城内,顾君衍决然不会是这般结局。 顾君衍之于萧长逸,似兄长一般的存在,非流心里跟明镜般清楚。 萧长逸此生并无多少朋友,夜清璃算一个,而顾君衍也算一个。 然,萧长逸这些年久居于帝都皇城之内,不曾打马再去过一次边塞,更不曾与顾君衍把酒欢颜,两人连见上一面都是奢望。 许是萧长逸自个都快要模糊了顾君衍的影子,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情义不可断。 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义会如星月般存于夜空之上,无法克制不去相望。 如今,顾君衍身死,若是萧长逸知晓,定要凭一己之力为他翻案。 哪怕道路艰难,身陷危机,他也不畏惧分毫。 因为他是萧长逸呀,是世人惧怕的煞神,苍梧不敢侵犯关山的活招牌,除却那萧氏阿妩,他从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折腰。 这样的人物,他定然也将前方道路看的清楚明了,不会因着一丝强权而放弃前行。 他从不会左顾右盼,更不会瞻前顾后,只会一条道下去。 对于顾君衍的死,非流多有愧疚之处,不仅是他,乃至整个摄政王府,以及落霞关的百姓们,都应该有那么一丝愧疚。 非流有愧疚,是因为他这些时日忙着寻觅萧长逸的踪迹,而不能替他坐镇摄政王府。 以至于错过渊帝手里的小动作,导致顾君衍含冤而死。 摄政王府有愧疚,那是因着摄政王府代表着萧长逸的颜面与荣辱。 萧长逸失踪一个多月,无法掌控渊帝动向,害得顾君衍满身污名,该有愧。 至于落霞关的百姓为何该有愧? 去看看落霞关内的一砖一瓦,一街一巷,一人一景,它们都是顾君衍帮着百姓们建造的,难道关山的百姓不该有愧吗? 肝胆相照的忠义之士,在死去后,不该背负满身骂名与后世之人的唾弃。 但麻木的幽州百姓,乃至整个苍玹境内的百姓,不会去这般想,他们只会用最邪念的话,去诅咒顾君衍。 “阿逸,你到底在哪里?若你在,顾君衍决然不会是这般结局。”非流久久沉思,心中暗自念叨。 第192章 漂亮哥哥,你是个好人! 这边,小虎子见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哪怕刚才眼前这些人当中有人提到,要救助他们,他也没有荡起波澜。 世间之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再说,就算有,他也不认为会落在他们头上。 毕竟,当初小虫子被县令家的二公子生生打断腿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出手相救,哪怕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人也是没有的。 自那一刻起,他才明白,活在世上,只能靠自己,别人是靠不住的,他也不屑去依靠别人而活。 就在小虎子带着小虫子与木棉他们一行人欲要离开时,三七将他们叫住了。 三七看着眼前的小子,不知为何,心里竟没由来的生出一丝酸楚之感。 不管了,他先是强压下那股子不适,开口道,“小子,接着!” 紧接着,三七将刚才掏出的那锭银两丢给小虎子。 小虎子眼疾手快的抓住在空中翻滚的银锭子,他复又在手中掂了掂,约摸着有二三十两的样子。 此刻,他一颗心激动的不行,就算拼尽他一生努力,他也赚不来这么多钱,不成想今日竟然成了真。 脸上的喜色挡也挡不住,就连小虫子和木棉他们也忍不住吐咽口水。 他们实在没有见过这么多银两,看着就沉甸甸的,这该买上多少个馒头呀? 一想到馒头,他们各个两眼放光,要属小木棉最可爱,她一双明亮的眼眸里全然是星星,好似馒头就在她眼前一样。 三七瞧了这群孩子的表情,多有无奈,但面色不显分毫,他则是语气严肃的威胁起来他们, “走吧,还杵在这干什么,小心我反悔!” 这句话让木棉与小虫子等人心中一紧儿,害怕刚拿到手的银子再被他要去。 故而各个迈步朝着巷子外急匆匆的跑去,好似身后有饿狼追着他们一般,跑的跟兔子一样快。 就在三七以为,他们不会回头时,小虎子回头了。 他将双手搁置在嘴角两侧,成喇叭状,对着巷子深处大喊了声,“漂亮哥哥,你是个好人!” 最后,他真心一笑,转头汇入了拥挤的大街上,再不见踪影。 “好人吗?不见得!”三七低声念叨了句,复又眼中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辉,对着夜玄吩咐了句, “夜玄,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夜玄看了眼三七,默不作声,很快闪身不见了踪影。 按理说,三七的等级与夜玖、墨非他们一般无二,为何夜玄还会听他的命令行事。 主要在于,三七之于萧长逸是不一般的存在,虽说萧长逸见到三七这人,就忍不住欲要给他一记肩膀骨。 但三七也帮着萧长逸做了许多事儿,他帮着萧长逸整顿麒麟军。 从前的麒麟军,嗜血成性,一身的杀伐之气,那是从战场上积攒下来的,他们对于打仗,轻车熟路。 却在单打独斗上有所欠缺,如今有了三七的军事化管理,不仅有效的节约了时间,也能让他们训练更加的事半功倍。 这些都是三七的功劳,别看萧长逸看三七事事不顺眼,但他也是真心对待三七的。 否则,也不会隔三差五的让夜玄夜玖两人把他拉到校场,当自己的陪练。 与其说陪练,倒不如说,无形当中增进他的武艺。 三七是上妩的侍从,培养三七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成为上妩的助力,也是为了让他在遇到强大的对手时,能有一线生机活下去。 虽说萧长逸不会表露出来他的打算,但夜玄又岂会不知? 夜玄就是因为知晓,他才会在萧长逸不在场的情况,听从三七的指令。 外加上,他自个也觉得不应全信了刚才那小子的话,就算三七不说,他也打算跟着去瞧瞧的。 待夜玄刚离开后,澜山憋不住想法,转过身来,十分不解的问了句,“为何还要跟着他们?” 三七上前几步,伸手在澜山额头上来了个脑瓜崩,语气严肃道, “他们的话不可全信,还是让夜玄去瞧瞧的好,总比被别人骗了,还要帮别人数钱的好。” 很快,三七就又不正经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澜山,后又“啧啧”两声,两手抱臂嘲弄他, “就一个小屁孩,还行走江湖呢?不被骗都是你走了狗屎运!” 澜山揉搓着被三七敲疼的脑袋,听了他的话后,越发的不能忍了,“好你个三七,竟敢嘲笑我,还用手弹我,看我不塞你一嘴毒药。” 他说着便要将毒药朝三七身上撒去,这是笑笑粉,若是有人接触到它,估计要笑上一天才能停歇下来。 澜山身上总是要带上好些毒药的,因为他身子弱,习不得武,非流就给他准备了许多毒药在身上,也是怕有人会欺负了他去。 就这火爆的性子,谁敢欺负呀,动不动就是一把毒药,三七还想多活几年呢? 好在他动作快,在澜山松手时,他双手往前一扑,硬生生将澜山那只拿了毒药的手给死死压制住。 现在的情况是,三七双手合十,将澜山五指相握的手牢牢压紧。 三七知道这小子早就在身上涂了解药,也不怕他会中毒。 在澜山欲要开口时,三七抢先一步,半开玩笑道,“又想骂人,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心孤独终老。” 第193章 上妩的算计 一句话堵的澜山哑口无言,他这一生没啥志向,其中一个志向便是娶个媳妇,现在三七用娶媳妇威胁他,他还能还嘴嘛? 就在他将目光看向一旁立着的非流时,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这话都到嘴边了,奈何三七又来了一句话。 “告状,你告一个试试?以后你要是娶了媳妇,我就告诉她,你是个爱告黑状的小心眼儿,看你媳妇还和你过不!” 三七这句话恨呀,气的澜山胸口剧烈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气晕过去。 非流不再如没事人一般看两人贫嘴,澜山本就体弱,一颗心自然也经不起这般波动。 为此,他在一旁提醒了句,“三七,差不多得了。” 非流语气里的认真,被三七听进耳里,知道自己开玩笑开大发了,澜山这小子经不起折腾。 故而,他收了手,赶忙转移话题,让他分散些注意力,“行了,你那毒药还是留给该用的人吧。” 澜山一双眼气烘烘的瞪着三七说道,“除了你,谁还能用上这等子好货?” “别急,今晚就能用到。”三七靠近澜山耳旁,轻轻低语了句。 澜山被三七吊起了胃口,他当即追问出声,“谁?” “虽给不了那群小叫花子一个安逸之所,但教训一下伤害他们的人我还是能做到的。”三七眼里闪着算计与阴险的光芒。 看来这县令家的二公子好日子是到头了。 澜山一听教训的是县令家的二公子,顿时来了兴致, “这笑笑粉怎么能行,晚上我得给他来点其他的,最好能不举,让他们家绝后。” 三七不知澜山竟这般损,一时接受不了的他,连说了好几个你,“你你你……,还是你厉害,甘拜下风。” 说完这句话后,三七顿觉裤裆凉飕飕的,看来还是不能得罪大夫,这要是一剂药下去,他后半辈子都得不举。 就这样两人敲定了主意,丝毫没有顾及到非流与夜玖还在场。 憨憨的行为,要是不说,估计是个人听了他俩的对话,都要以为他俩是不是亲兄弟,一样的阴损。 非流因着两人的对话,多多少少有些无语,不过一瞬,他又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随即吩咐了一旁的夜玖,“夜玖,你去趟暗庒,问问他们近期是否有混进城的南疆人,若是有,再打听一下他们都做了什么?” “是,公子。”夜玖恭敬回了句,很快也离开了此处。 暗处,一粗布麻衣少女将这里几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哪怕距离有些远,但她耳力过人,自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里。 此人正是上妩,她眼里闪着阴鸷的光,脸上多有算计之意,是她安排了这么一出戏。 不久前,她和萧长逸被街道上的来往百姓围的水泄不通,鄙夷的目光与难听的话全然针对起来萧长逸。 就在她欲要和这群愚昧的百姓理论长短时,无意间的抬头一瞥,她竟看到一处二楼的雅间内,那端坐于窗前的男子。 是三七。 虽然距离隔得远,但她还是敢肯定,那人就是三七。 她害怕极了,决然不能让三七发现她与萧长逸,她好不容易过了一阵开心的时光,不能因为三七的到来而破灭。 三七在此处,想来夜玄他们也在,就在她心中紧张慌乱之时,赫然瞧见围在她与萧长逸周身的这群人里竟有南疆人。 许是人群挤来挤去的缘故,才会让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他很快反应过来,用衣袖将手臂上的印记给遮住,但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再联想到萧长逸在来的路上,提醒她看好小豆包,也照顾好自己的话。 萧长逸说,县城里不太平,不知打哪里来了一群拐子,专门拐卖孩子。 当时她还有些纳闷,何时拐子这么大胆了,竟然敢混入城中拐卖孩子。 要知道,县城里有官差,有衙门,哪怕再不管事儿,但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也是要管上一管的。 若是一个弄不好,任由拐子在城里拐卖孩子,到时候城中一乱套,再传到上司耳中,这县令的官位也算是到头了。 为此,他们进城时,都是被官差严查之后,才放进来的。 拐子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城中滋事,除非他们别有意图,打着拐子的旗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上妩心思百转之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既然这群废物被她给撞见了,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但自己拿他们来挡灾却是不为过的。 毕竟,这些年南疆不安分得很,小动作不断,屡屡挑衅苍玹,若非有萧长逸在,想必他们的手就要伸到朝堂上去了。 思及此,上妩拉住萧长逸的掌心,瞅准时机,从一条缝隙当中挤出了人群,直直朝着他们进城时向人打听的集市而去。 等到了集市后,上妩将一背篓的鱼放在一小片空地上,看着这里熙熙攘攘的,全是卖东西的商贩和来买菜的百姓。 想来萧长逸待在此处,定然不会遇到三七他们。 不多时,上妩就自顾自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肚子疼,需要去如厕,本来萧长逸是要跟着她的。 可上妩一句话,让萧长逸打消了跟着她的念头。 她说,我们两个都走,谁来看着这一篓子鱼?还有,小豆包谁看着,难不成要他也一起去? 放心吧,夫君,这世上还没有人敢伤的了我,他们要是不要命,我也不介意用太初教训教训他们。 一想到太初,萧长逸终是闭了嘴,他可是见过太初的威力的。 上次,上妩用太初破开谷棚的门时,他就能感觉出来,太初的威力决然不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了的。 他问过上妩,太初是从哪里得来的,上妩说,太初是她从一个江湖道士那里得来的。 江湖道士?上妩可真能忽悠萧长逸,也不知道三七知晓上妩对他的评价后,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小豆包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家娘亲走了,他忍不住躲到萧长逸怀里求安慰。 萧长逸知道,小豆包很少与上妩分开。 在清柳村时,上妩经常把他放到张家,让他和张家的几个孩子玩。 而她自己则是去了河里抓鱼,那时候小豆包光顾着玩了,自然不会不开心。 但现在不一样,上妩离开小家伙视线片刻,小家伙就有些绷不住脸上的哭腔了。 萧长逸一阵扶额,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安慰小豆包, “哭吧,回去爹爹就告诉三宝他们,小豆包是个小哭包,看他们以后还和你玩不?” 只是这安慰人的话,怎么到了嘴边就变了味道呢,满满的威胁呀。 不过别说,还挺管用的,小豆包顿时像是打了鸡血般,揉了揉发红的眼圈,乖巧道, “不哭,不哭,豆包不哭,叠叠不要告诉三宝哥哥他们。” 说话时还不忘一只手抓着萧长逸衣衫,那祈求卖乖的小举动看在萧长逸眼中,竟有些可爱。 只不过,他这句“叠叠”还是一如既往不标准,也不知何时小豆包能发音标准些。 这样,上妩也不会总是嘲笑他的发音了。 第194章 舍了太初,只为与他平淡如初 因着小豆包的话与小动作都十分幼稚,萧长逸没忍住,在小家伙脸上揉搓了一把,直到满意后才松手。 只不过,他许是掌握不好力度,或是不了解小孩子的皮肤细腻,小豆包被他这一顿揉搓后,脸上竟有了浅浅的红痕。 但见小豆包一脸子没心没肺的表情,萧长逸才松了口气,看来小家伙不疼。 但松口气的同时,他也不免想到上妩,上妩的皮肤也是如小豆包这般细嫩,容不得丝毫揉捏。 哪怕是碰一下,他都是很小心的,生怕将小姑娘给弄疼了。 而上妩离开了集市后,没走多久,就察觉到了墨宝的身影,它正停靠在一处屋檐上,小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垂着。 也不知它又去哪里偷的东西,竟吃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影。 上妩很快又汇入了人群中,她在一处点心铺子外的角落里看到了两三个小叫花子。 心中有了念头,她很是不舍的将太初从手指上摘下来,复又交代了一个看起来年岁最大的叫花子几句话。 之后便躲在了暗处观察着接下来发生的事儿。 而那个叫花子就是小虎子,旁边的两个叫花子,其中一个是木棉,另一个是小虫子。 墨宝吃饱喝足了,本来要回去找三七他们的,奈何在街道下方察觉到令它熟悉的气息,是太初的味道。 也是因着上妩刚才将太初交到小虎子手中,用意念释放它的杀气,才会让墨宝察觉到它的踪迹。 至于为何墨宝探查不到上妩的踪迹,原是上妩身上的鱼腥味太重,生生掩盖了她自个的味道。 如此看来,后来的事情,也算是能讲得通了。 但上妩做的这些还不够,光有小虎子他们的一面之词,只能证明她与萧长逸被南疆某种势力追杀过。 若想要将三七他们给引到南疆去,还需要一股子东风。 她要趁着混进县城里的那些南疆人,没有被三七他们盯上之际,找到他们。 但没了太初,仅凭三七教她的那些拳脚功夫,她不能保证能对付的了他们。 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她必须让三七他们相信,自己与萧长逸被抓去了南疆。 在王府时,上妩终日里听萧长逸讲学,萧长逸曾说过,南疆人喜蛊虫,基本上挨家挨户都会豢养蛊虫。 南疆之所以能在诸国当中排上名号,也是因着蛊虫出名的。 谁人不知,经由制蛊高手豢养出来的蛊虫,就那小小的蛊虫,只需一只,若是对手着了道,哪怕是武功再高,内力再深厚,也能在顷刻之间被制服住。 虽说卑鄙了些,但在与对手一决高下之时,永远没有卑鄙的手段,只有技不如人的手下败将。 这些年南疆也只敢在边境搞搞小动作,若要让他们真的攻打苍玹,他们还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若说为何,大概是惧怕萧长逸的威名吧! 出了这座县城,一直向南走,估摸着走上一天的路程,就能看见前方沙漠的踪影。 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到了傍晚时分,落霞满天,映衬着天光火红夺目,眼中尽是耀眼的光芒。 穿过沙漠,若是走路,需得长途跋涉个三五个月,才能出去。 但要是骑马,备足干粮,能缩短至一个半月就可出了这片沙漠。 沙漠则是苍玹与南疆唯一的通道,上妩想的是将三七他们引到南疆去。 南疆天大地大,萧长逸当初建立在那里的暗庒也有限,想来没有个一年半载,三七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萧长逸对上妩的教导,是在一夕一朝的,他是真真用心去教她的。 为此,上妩才能懂得诸事,了解萧长逸的势力到底安插在哪里,以及苍玹大大小小的人际脉络,诸国动向。 …… 半个时辰后,县城中最有名的戏楼,千音阁。 台下,席位满座,无一空缺,这些人都是来听落雪姑娘唱曲儿的。 说起这落雪姑娘,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千音阁也并未像如今这般出名,而是一直被东柳巷名叫“芳菲楼”的戏楼给压制着。 可不知怎的,来了一位落雪姑娘,竟让千音阁成了县城内的活招牌。 千音阁是清雅之地,也掺杂着民间烟火气息,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有钱的小姐公子,都可大大方方的进来听曲儿。 若是小姐公子们不愿露脸,还可以凭借手中的银钱包下一处二楼的雅间,透过挂着轻纱的窗子,亦可品茶听曲儿。 丝毫不像芳菲楼那般,明面上以伶人唱戏为活计,可背地里伶人明码标价,做起那皮肉生意来。 果真如秦留楚馆里的腌臜做派,但也不乏有钱的人去听曲儿,消遣快活。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许是等了很久,茶水都下肚三四杯了,愣是不见台上落雪姑娘的踪影。 很快粗犷的声音响彻在台下,堪堪压过了众人的声响,“这里的管事儿呢?快出来,都是死人吗,人呢……” 听到这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只瞧见说话的是坐在最前排中间位子上的男人。 男人人高马大的,留着络腮胡子,双眉浓黑,给他那张横肉乱飞的脸上增添了几分骇人气息,此时一双眼睛还冒着火气,显然不是个善茬。 他还在叫嚷着,好似不见到这里的管事儿就不罢休一样。 很快,一个在这里打杂的年轻伙计察觉势头不对,很是有眼力劲儿的跑去了后台,不多时叫了管事儿的出来。 管事儿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着面相和善,个子高高的,还有些瘦,着一身深蓝色衣袍。 料子是上等蜀锦缝制的,做工看着也精致,想来主家给他的待遇非常丰厚。 要知道,在这处小县城里,没有几家富户,能在平时里见到蜀锦的衣料更是难得。 哪怕是县城里的富户人家,他们要穿这等子蜀锦缝绣出来的衣衫,也只会在重要的宴席上撑撑场面。 可还没瞧见过哪个人如管事儿这般的,管事儿终日里在千音阁忙活,若是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把他那蜀锦料子的衣衫给划破了去。 但管事儿既然能穿出来,想来他背后的主家势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第195章 千音阁管事儿周文启 管事儿的姓周,名“文启”,承蒙东家信任他,他在这里干了好些年了。 这些年没曾回过帝都皇城一次,而是蜗居在这座小县城里,帮主家做事,明面上这里是戏楼,暗地里则是一处极为隐秘的暗庒。 谁会想到?这里会是暗庒呢?更不会想到,这处地方便是非流与夜玄他们曾来过的地方。 周文启所说的主家自然是萧长逸无疑了,不过,他并未见过萧长逸的容貌,只知主家是他。 当初,周文启被安排在这里时,也是夜玄从中联络的,为此,周文启至今不知晓萧长逸的容貌。 有幸的是,今日他便见着了,还是从夜玄给他的一幅画中见到的。 画卷画着的是萧长逸,他一身黑色蟒袍席地而坐,胸前衣襟的领口开的有些大,露出一小部分诱人的胸肌。 显然,与平时的整装待发不同,多多少少有些狂野的气息缠绕在男子周身。 身前是一把琴,骨节分明的指尖在琴弦上波动,画面被定格在那一刻了。 墨发仅用一只白玉簪子半挽着,鬓角碎发在风中凌乱,一双眸子深不见底,让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凤凰花的花瓣在空中飘扬,地上已经落了好些花瓣了,有一片花瓣落在男子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要掉不掉的的模样,恰到好处。 一张俊脸,仅用公子如玉四个字来形容,显得十分单薄,而他的容貌又岂是公子如玉能形容的过来的? 按三七的话来说,萧长逸妥帖贴长了一副妖孽般的脸。 也是夜玄的那幅画卷,让周文启第一次见到了苍玹的摄政王萧长逸。 这画是上妩做的,那一日是萧长逸父亲的祭日,他白日里将自己关进书房内,独自饮酒,酒坛子的数量多的数不过来,待到傍晚时分才罢休。 饮完酒水的萧长逸,衣衫有些凌乱,脸颊染上一丝绯红,吵着闹着要弹琴。 还说要弹给上妩听,上妩知晓他的难受,便很是乖巧的陪着他发疯。 不得不说,萧长逸的琴音里充满了阴鸷的气息,那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场面,这也是上妩第一次认识萧长逸。 从前,萧长逸一副冰冷模样,不笑不悲,在他脸上很难看到其他表情。 但弹琴的那一刻,上妩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萧长逸,有血有肉的人,会为一件事而表达自己的情绪。 事后,夜间上妩躲在被窝内,偷偷点着烛火,将萧长逸的模样画了下来。 隔天,她将画欢欢喜喜的呈给萧长逸看,却惹来萧长逸的一阵嫌弃。 他说,画的真丑,之后他就把那幅画给拿走了,自此上妩再未见到过那幅画。 为此,她还失落过一阵子,以为萧长逸将画给销毁了。 可她又怎会知? 萧长逸将它宝贝得很,夜夜入睡前看上几眼,才肯放回枕头底下。 周文启感叹于萧长逸容颜的同时,又不免生出无限崇敬之意。 他本是世家权贵眼中的玩物,若非得摄政王出手相救,他定然不会活到如今年岁。 当初,摄政王自马车内传出的那句话,他终身难忘,他说,“这个人,本王罩着,谁若动他,提头来见!” 那群世家公子惧怕摄政王的手段,自然不敢叫嚣,各个灰头土脸般,逃也似的溜走了。 他也得以保下清白之身,不被那帮畜牲羞辱。 世道就是这般,乱的无法想象,帝都皇城,天子脚下。 有些权贵家的公子竟有不堪的癖好,专门找相貌好的、家中无权势可依的男子侍奉在册。 而这种找来侍奉的男子,多半有个低贱下作的称呼,名曰“小倌”。 醉酒荒淫,若是不幸被家中长辈发现,他们顶多是被训斥上几句,而身为小倌的男子,则是被长辈们秘密处死,以正家风。 周文启本是以为,自己要生活在地狱里的,不曾想,有一束光还能照进他心里,给他一份救赎。 自那件事后,他就被夜玄带进了一个地方,那里是一处宅子,具体是哪里,他还真不知道。 每天都有先生来教他识文断字,查看各种各样的账本,定期会有人来抽查他的进度。 他终是不辱使命,不过三年的功夫,已然成了一名合适的账房先生,以及摄政王安插在这座偏远县城的眼线。 周文启对萧长逸的忠心不容置疑,而萧长逸也是看中了周文启眼中闪烁着的不服输的光芒,才从一帮权贵子弟手下救下他的。 萧长逸一双戾眸,足以看出一个人的心境,他是个能驾驭别人心境的人。 也是因着有一手收拢人心的法子,才让手下之人肝胆忠心,唯他是从。 这不? 周文启刚才还在后台的密室里,吩咐底下的人去秘密寻找萧长逸的下落,却被前台的伙计给叫了出来。 幸得事情也吩咐下去了,这方偏远的地界不算大,若是派手底下的人去寻,不过是五六天的功夫就能知道结果。 周文启在来前台的路上,也从伙计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有人来挑事,他也不会怕了去。 等瞧见那挑事之人后,他心里估摸着有了底,方才换上一副嘴脸,上前几步,笑盈盈道, “这位爷,可是哪里不满意?若是,我这就安排活计去改。” 刚才在台下叫嚣的人,见有人和自己说话,话说的恭敬,让他很是受用,他眼皮子不抬一下的问了声,“你就是管事儿的?” 周文启并没有因着来人的无礼而不悦,他知晓,来这听曲儿的人什么身份的人都有,别看对面之人衣着不算贵重,但他也不敢直接揣测人家的身份。 故而,他依旧好声好气的回道,“正是,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尽量满足您。” “千音阁的排场这般大?落雪又是个什么货色,竟让我们等这么久,若是她再不上场,小心爷砸了这场子!” 第196章 一曲长恨歌,棋局早已设 人高马大的男子完全不吃周文启这一套,他说话之间抄起桌边茶盏摔了出去。 直到茶盏落地,瓷器声清脆,可惜却被拥挤看热闹的人群给淹没殆尽。 紧接着,男子身后踊跃出七八个人应声附和,他们各个脸上带煞。 周文启心思百转之间,脑中斟酌言语,本欲与他们周旋一阵子的,可惜到嘴的话,被台上的声音压了下去。 台上鼓声阵阵,乐曲清扬,一浓妆戏服女子缓缓从空中落到戏台子上。 她步伐轻盈,身姿妖娆,媚眼中透着灵动稚嫩,浅浅一笑,露出梨涡,不知勾了多少男子的倾心相待。 片刻之后,鼓声暂停,众人凝神屏气间,皆要看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随身甩动手中的水袖,水袖似是在她的动作下有了生命般,一挥一收,一扬一甩,无比鲜活。 随之而来的是,台上女子嘴角微张,唱出婉转悦耳的戏词。 她唱的是长恨歌,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绝美爱情,落得个凄惨收场。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 一曲终了,等台上女子迈着步子退场,乐曲收尾后,台下众人还未回过神来。 他们从未听过这般好听的曲子,虽不知戏词里的人物是否真实。 不过,就单单凭借着台上之人的声音悦耳,让他们这些人直入佳境,好似真的能看见戏词里的场景,也能够激起他们的震撼了。 最先拍手叫好的是刚才那位叫嚣的男子,“哈哈哈,这就是落雪姑娘,果真是个妙人儿。” 他连连称赞,右手不自觉的摸上胡须,眼中迸射着贪婪的淫念,嘴角的笑意瘆人得很。 这些,都被周文启看在眼中,他自动忽略众人对刚才台上女子的夸赞声。 扭头示意了一下跟在他身侧的方言,方言立马明了,随后利索的挤出了人群。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待到周文启再次将目光看向刚才那处位子时,刚才带头生事的男子没了踪迹。 独独剩下他带来的一群兄弟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相互咬耳朵说话。 看着这些人的嘴脸,他也能猜出来,他们定然憋着什么坏事呢? 周文启对于刚才生事的男子并没多想,毕竟,人有三急,去如厕很正常。 他刚才之所以让方言去后台看看,原是因着刚才台上唱戏的女子根本不是落雪本人。 外加上,落雪也不会唱这一段戏,这戏词就连他,这个在戏园子待惯了的人都未听过,落雪不过才来半个月,又从哪里的知呢? 要知道,伶人唱戏,都是有专门的作词师傅帮着作词的。 刚才台上那段词,他敢肯定,绝不是出自他们戏园子的师傅做出来的词。 为此,才想着让方言去瞧瞧,别一会儿混进了不该有的人,若是再看见不该看的,也就别怪他心狠了。 就在周文启欲要转身回后台时,不经意的一瞥,他竟瞧见和刚才那位男子是一伙的人当中,右侧手臂上暗沉的黑,勾勒出蛇形的影子。 南疆人,这个念头一出,周文启顿时不淡定了。 他立马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刚才前去给他报信儿的伙计,令他带人盯好前排的那些人。 之后,自个则是去了供前来看戏之人解决生理需求的茅房。 …… 千音阁很大,穿过后台,一直向里走,过了一道雕花楠木门,就是后院了。 后院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花团锦簇,各个不凡,上妩不做理会。 她则是加快脚下步子,左耳一动,闪进了假山后面。 等身后男子跟到假山处,发现没了小娘子的踪迹,顿觉恼火。 他还忍不住开口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这是南疆话,隐匿在假山一角的上妩再熟悉不过。 南疆人的语言,她精通得很,还是萧长逸教的,不曾想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不过,刚才那人说的是句废话。 上妩一早就盯上此人了,此人是她与萧长逸进城后,被街道上往来百姓围着指责不是时,暴露手臂上暗纹的南疆人。 她第一眼见到此人时,就注意到他手指的异常了。 三七说,男子的中指若是往外翘,且频率越来越快时,说明他体内火气旺,需要女子来泄火。 当时,她好奇的问三七,用女子怎么泄火呢? 三七打着马虎眼,硬是不告诉她,后来她因想着这件事儿无心书本上的内容,被萧长逸察觉。 萧长逸轻敲桌面,问她为何事烦忧,她想也不想的将问题说了出来。 可惜,她并未等来萧长逸为她解答,而是瞧着他阴沉着一张脸,手掌紧握成拳,一副要将人拆膛入腹的模样,吓得她不敢吭声。 时间过去良久后,萧长逸才离开了书房,留她一个人在书房内看书。 之后的两天内,三七就再也没在她眼前晃过了,她问夜玄与夜玖他们,三七去了哪里。 两人则是面色不改的说,三七被萧长逸派出去做事情了。 当时,她坚信不疑,毕竟三七也经常被萧长逸带出府去,不是去城外的军营,就是去其他地方做事情了。 这次,真不怪三七,是上妩闲无聊,非要他讲故事听,他哪里知道些故事呀。 就算是知道,也都是自己从前抓捕逃犯的经历,被上妩缠的烦了。 没法子,就随便讲了个自己从前审讯犯人的经历。 就这么随口一说,竟被上妩记心里了,小姑娘还傻乎乎的去问萧长逸,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不好过吗? 萧长逸一顿沉重的教育,打的他愣是五六天躲在房里不敢见人。 那脸上被揍得一个狠呀!连他自个都认不出那猪头是他。 不曾想,当初三七的随意一说,却成了上妩设计南疆人的开端。 第197章 你叫布谷? 言归正传。 上妩自小巷子暗处离开后,就寻着这个南疆人的气息来到了千音阁。 她先是趁着人多,偷偷溜到了后台伶人准备化妆打扮的地方。 后台十分大,有很多个小隔间,每个隔间用木板子隔开,而出口处挂着深一色帐幔,隔绝了里头与外边的景象。 也是因为每个隔间都很隐蔽,上妩才悄无声息的找到落雪所在的隔间。 等她从身后将人给敲晕的时候,落雪脸上的妆容已经画了一半了,身上穿着一会儿要登台表演的戏服。 上妩将她安置在挂满戏服的架子后面,刚好能藏住她整个人,不被其他人疑心了去。 既然这个南疆人是个火气大的,上妩心想,何不以身献祭,引他入局。 什么叫以身献祭,引他入局? 若是萧长逸听了这话,估计三七又要再一次遭殃了。 真真是一句充满淫邪的话,被上妩用的淋漓尽致,却又那么的…,那么的极致别扭。 此事若叫三七知晓,一顿嘲弄是不可避免的。 三七保准会说,她一个小姑娘,情智未开,知道什么叫火气大吗?又知道什么叫用女子来泄火吗? 还想以身献祭呢? 别到时候又梦回除夕夜那晚,渊梓对她做的荒唐事。 可惜,并没有人真正的教过上妩,情爱是什么,男女有别又是什么,才叫她如此行事,不计后果。 上妩见不远处的人有些心急了,她顿时嘴角溢出一抹笑,可眼睛里的杀气却是挡不住的。 衣袖中隐藏着一条鞭子,这条鞭子是上妩从后台化妆的地方拿来的。 鞭子的手柄上镶嵌着淡蓝色的宝石,宝石格外夺目,透过宽大的戏服,也能瞧见它的熠熠生辉。 在上妩屏住呼吸,一步一个脚印,从男人后方靠近他时,不料脚下一声“嘎嘣”的声响。 她踩到了一枝被人折断后,遗落在假山处的芍药花的枝干。 由于,枝干被折下来的时间太久了,又经过太阳的烘烤,如今早就没了水分,故而清脆的声音惊动了对面的男人。 男人因着刚才的那一声响动,立马防备的转过身来,待他瞧见对面之人的容貌后,顿时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他还以为是有人发现他的身份了呢?本来他都准备用蛊虫了。 不曾想,竟是刚才在台上咿呀浅唱的小娘子,看清了来人是谁后,他也就跟着收了手中的蛊虫。 紧接着走至上妩面前,学着苍玹的礼仪,向着眼前画着浓妆,穿着戏服的小娘子行了一礼。 方才露出自认为好看的笑来,开口道,“小娘子为何一人在此处?” “我在等你呀!”上妩不慌不忙,攥紧衣袖中的鞭子,邪魅一笑的回了句。 布谷不曾想到,眼前的小娘子这般露骨,那眼中的媚态,勾的他欲罢不能。 他舌尖轻颤,粗犷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调情的趣味,“哦,原来是在等我,那可是让小娘子久等了,是布谷的不是。” 上妩不去理会他话里的异样情绪,而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叫布谷?” 布谷见眼前的小娘子问自己话,他一颗心狂喜,又有些难耐。 一颗心痒痒的,欲要直接将眼前的小娘子拖进假山,狠狠泄泄身上的火气。 布谷丝毫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示意眼前的小娘子,自己的名字就是布谷。 “好名字,我喜欢,不过……” 不过,过了今天,这个名字以及这个人都不复存在了。 只是上妩没有说出口,她则是似盯猎物般,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出手,才能让自己胜算更大些。 只要杀了眼前的南疆人,她再将事先来千音阁之前,去书摘用五文钱写下的书信塞到此人身上,便可将三七他们引去南疆。 若是不然,等千音阁这座暗庒在此处搜查到萧长逸的踪迹时,为时晚矣。 上妩心知,若千音阁的人真的查到了清柳村,只要随便拉两个村民过来问问,就能知晓前不久村内来了几个外乡人。 这样一来,她与萧长逸也会被三七他们找到。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想回到帝都皇城,也不想再回到摄政王府。 因为它脏了,里面充满了韶华的气息,她忍不了,更不能容忍萧长逸舍下她,日日与韶华在一处。 尽管,韶华是萧长逸的侧妃,是他的妻,她也是无法忍受的。 上妩咬了咬牙,像是给自己鼓气般,狠下心来,她上前迈了一步,拉近与布谷的距离,在他耳畔轻喃道,“我们玩个游戏可好?” 随后,上妩拉开了与布谷的距离,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猎物如何上钩。 布谷的耳朵在刚才那一瞬间,似是触电般,他一片心猿意马,是真真绷不住下身的冲动了。 但害怕唐突了眼前的小娘子,故而压了压身上的躁动,“小娘子要玩什么游戏,我都奉陪,不过……” 他话至一半,眼中充满了淫靡的气息,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盯着上妩,不曾离去。 停顿半晌后,他才将条件言之于口,“我陪小娘子玩完游戏后,小娘子也得答应我一件事,这才算公平。” 上妩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好呀,我做事向来公平。” “你在眼睛上蒙住面纱,我唱戏给你听,你要是能根据声音抓到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可好?” 上妩一句“可好”,敲打在布谷脑海里。 他心想,就这么简单的游戏,看来小娘子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吗。 布谷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他现在眼里心里全是眼前的小娘子,哪里还有精力去思考眼前的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呀。 很快,上妩像是变魔术般从衣袖中拿出一丝手帕,她示意布谷自个遮住眼睛。 第198章 游走于诸国君主间的华裳夫人 布谷像一只听话的公狗,麻利的将手帕系在眼睛上。 等做完这些后,上妩似有些不放心,生怕他自个系的不紧,一会儿再耍心眼。 故而,她又快速上前转到布谷身后,踮起脚尖,拽住布谷系在脑后的手帕,左右两端各一个尾端。 随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两边一拉。 可这点子力气,显然跟挠痒痒般,给布谷造不成丝毫伤害。 上妩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看着手帕将布谷的脑袋系的不能再紧的模样,她终是松了口气。 很快,曲子自上妩嘴角蔓延开,虽无乐曲伴奏,但却能自成一派,直击人心。 布谷用耳朵很是努力的听着声音的来源,可惜,一次又一次的扑了空,但他并未感到气馁。 反而这种想要而得不到的感觉,胜过立马与小娘子共赴巫山。 “小娘子,等着,爷今天一定要抓到你。” “爷来了。” “哈哈哈……” 布谷淫荡调情的声音很大,奈何前台的表演声震耳悦聋,堪堪压过了此处景象。 且,这个时间点,前台满座,伙计们侍奉在侧,这后院自然没什么人来。 上妩站在假山一处,身后是凸起的石岩,只要布谷一个用力撞上去,头冒金星是次要,片刻晕眩才是她想要的。 她也只需要眼前南疆人的片刻恍惚,仅这一瞬,也足以让她杀了他。 戏词还在唱,唱的是,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随后,上妩找准时机,身子往旁边一闪,而寻声而来的布谷一个用力撞在锋利的岩石,瞬时头上血流不止。 他脑子更是晕乎乎的,嘴里发出声响,是南疆话,且还是不入流的脏话,上妩不为所动。 不待布谷摘下遮挡在眼前的手帕,他顿觉喉咙处一紧儿,好似有水蛇死死缠绕在脖颈间。 任凭他如何反抗,愣是没什么用,反而越缠越紧。 窒息感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额上青筋暴起,脖子上红痕遍布。 就在上妩欲要送布谷去死之际,她瞧见自布谷身上掉落一卷画像。 画像有正常宣纸的一半那般小,也是因为它足够小,才无需折叠,直接平坦坦的放在胸前谁又能瞧见呢? 这幅画上画着的是一位身穿南疆圣女服饰的少女,少女嘴角含笑,眸子里散射着绮丽的光芒,摄人心魂。 显然,她练就了一手好的魅功。 古籍中曾记载,南疆圣女世代更替,各个练就了一身奇异的功法,称作“魅功”。 要想习得魅功,身体需得从小泡在特制的香蜜当中,哪怕是吃喝拉撒,都不能离开。 待到及笄后,她们身上将会散发出一种香味,一种能让男子沉迷痴狂的味道。 她们的眼睛,自小被训练过,若是寻常人看久了她们的眼眸,许是要丧失心智,成为提线木偶,任她们为所欲为。 但这种功法很是伤眼睛,且持续时间不是很长,等时间已过,被控制的人便能恢复心智。 这就是南疆的圣女,她们一生不得与男子欢好,虽说上妩不太明白什么是欢好,但这也不妨碍她了解一些事情。 在诸国当中,有一位人便是破了例的,便是游走在诸国君王之间的华裳夫人,她年岁已有二十六,算是与萧长逸同岁。 风流韵事传遍九州上下,奈何她自己不在意别人的风言风语,乐在逍遥。 华裳夫人是南疆前一任圣女,不过她本心放荡,未及笄就与人私通,她是个幸运的,愣是五载不被人察觉。 但又是个不幸的,被人察觉后,夺了她的圣女之位,复又将她囚禁在暗牢三载。 凭借着美貌,入了南疆君主的眼,被南疆君主宠幸在怀。 但又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如鱼得水的游走在诸国君主之间,一身的淫秽,却仍得南疆君主的信赖与宠幸。 为此,南疆百姓都觉得她是祸乱妖姬,应该被处死,但又不敢公然与君主叫嚣拍板,也只能在心里过过嘴瘾。 华裳夫人的肮脏事泄露后,自然做不得圣女,后来南疆又选出了一位圣女,想来就是画卷上的人儿了。 但却不知,为何南疆圣女的画卷会在这么龌龊的人手中。 要知道,南疆圣女,是能与君主谈笑风生的人物,身份贵重,画像更是不能轻易流传出来。 上妩心里有了疑虑,也是因着她片刻的恍惚,丝毫没有察觉到手中鞭子的气力减弱。 直到布谷卯足最后一丝力气,作殊死挣扎的一刻,挣脱了上妩的钳制。 他不敢停顿,旋即握紧拳头转身向着身后之人袭去。 待他看清楚上妩手中鞭子的那一刻,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小娘子身上全是刺,对他更是意图不轨。 布谷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外加上,眼前的小娘子可是下了狠手,铁了心让他死。 若非她刚才片刻失神,松了些力气,自己现在哪里还有命? 第199章 上妩的行径,令布谷细思极恐 布谷的拳头很是骇人,又因着心里窝火,自然是用尽了全力。 若是这一拳砸在上妩身上,想必她全身的肋骨也能震个粉碎。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上妩反应过来,她凭借着过人的耳力,堪堪躲过布谷朝她身上砸过来的拳头。 布谷见拳头落空,他不服气,忍着头部的伤口,硬是再次挥拳朝着上妩砸去。 上妩因为刚才的闪躲,此刻已然躲到了一处三面都是岩石阻隔去路的位置。 面前是布谷袭来的拳头,她已经深刻感受到了他拳风的威力。 但对她来说,并未畏惧分毫,三七与凌七总说她力气大,她倒要看看是她的力气大,还是面前这个一脸子横肉的南疆人力气大? 随后,上妩转动右手,握紧成拳,在布谷迎上来的那一刻,无所畏惧的迎上去。 布谷从未想到,一个瘦弱的小娘子竟也敢迎上他的拳头,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待到两拳相碰的那一刻,布谷则是感觉一股子外力朝他袭来,外加上,握紧成拳的手被震得似要与他身体分离。 须臾片刻,只听碰的一声,重物落地,原是布谷被上妩的拳头给砸飞了出去。 谁又能想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是隐藏的高手,且这高手还是被魅阴调养起来的。 若非魅阴在上妩吃食里动手脚,上妩又岂会有这般力气,更不会在这里站的好好的。 但这些,上妩不知道,她只当是自己长高了,力气也跟着大了起来。 可若是被旁人瞧了去,谁还会如她这般想,一个足足有二百来斤的男子都被她这般轻易的给砸了出去。 她若告诉旁人,是因为自己长个子了,所以才力气大,谁会信呢?他们不把她当傻子就已经够好了。 布谷在地上忍着疼痛,欲要直起身来,奈何几次都不成功,他也就泄了气,躺在地上怒瞪着不远处的上妩。 嘴角的试探声响起,“你是谁派来的,想要干什么,你不能杀我,我是……” 不等布谷将话说出口,上妩冷不丁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而是抬着轻快的步子,一步又一步的朝着布谷走来。 “我管你是谁,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为何你们会来到这处县城,还打着拐子的幌子招摇过市,意欲何为?” 话落,布谷心中荡起一阵唏嘘与后怕,没想到眼前的小娘子将他看的这么透。 小娘子虽未言明他是南疆人,但见她话里的意思,想来是对他们调查了一番了。 然,布谷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随口说出事先就编好的理由来搪塞上妩, “不错,我们就是拐子,至于意欲何为,当然是我们要拿这些孩子去当炼制蛊毒的试验品。” “呵!”上妩嘴角蔓延笑意,显然不信布谷的话。 布谷被眼前的小娘子盯得唏嘘,欲要眼神躲闪,避免与她碰撞。 奈何上妩根本没指望他说实话,上妩走至布谷膝盖骨旁,随后不做停留,利索的踩了上去。 她知道身体哪个地方最让人受不了疼痛,膝盖骨说硬,那是真的硬。 但说脆弱,那也是真脆弱,反正在上妩这种力气大的人眼中呀,膝盖骨是真的脆弱。 这不,只听一声“咔嚓”,布谷的膝盖骨是真真切切的被她给踩碎了。 之后,是布谷忍受不了疼痛的大叫,他叫声凄厉,若是不知道情况的,估计还以为他是死了爹娘,才会这般痛呼出声的。 上妩见布谷这般不经折腾。 心想,她是真的没下狠手呀,怎么就见他疼得死去活来的? 莫不是骗自己,诚心喊叫,好趁机引来其他人求助?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上妩内心对布谷一阵鄙夷,都说南疆人狡诈,果不其然。 不过,上妩自个也不是吃醋的,她直接上去将布谷的嘴巴给堵了个死死,生怕他无端的喊叫引来其他人。 也不知上妩是有多傻,才会以为,现在被碾碎膝盖骨的布谷嚎啕大叫,是为了引来其他人帮助呀? 若是三七在,指不定心里一片拔凉,还不会忘记吐槽上几句。 上妩一双手,死死捂住布谷的嘴巴,不给他一丝喘气的机会。 全然不把布谷当人看,她嘴上还不忘讥讽了句不断挣扎的布谷,“你不会以为我是傻子吧?” 布谷脸色被憋的通红,另外,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 尤其是他刚才被这臭女人碾碎的膝盖骨,想要叫娘,奈何眼前的臭女人不按常理出牌,将他一张嘴捂的死死的。 一身的疼痛无处舒缓,他可真是倒了血霉了,险些欲要一双白眼翻过去。 奈何上妩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戏,生生让他支撑着不晕过去。 “刚才从你身上掉落的画像,是南疆新一届的圣女吧,你贴身拿着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上妩似是能看透人心一般,盯得布谷发寒,布谷有心辩解,奈何嘴被她捂着,只能听到空气中“唔唔唔”的声音。 瞧见布谷脸上的表情,上妩似是好心安慰他,“先别急着说话,让我来猜猜。” “打着拐子的幌子,将县城周围闹得人心惶惶的,更是让官差不得不将县城守得牢牢的,倒像是在县城里寻什么东西?” 上妩说话之间,一直暗自打量着布谷的表情,生怕错过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随后,她又自顾自的说道,“毕竟,门都被守死了,若不是这个地界的人,想来出城都是奢望。” 少女不经意间的话落入布谷耳畔,吓得布谷满脸震惊与慌张之色无处躲藏,这些都被上妩看尽眼底。 片刻后,她眼中盛满疑惑,假装猜不透其中缘由,又继而道,“那你们是在找什么呢?,什么东西躲在了这座小县城里?” 话落,上妩径直好心提醒了布谷一句,“好了,该你说了,不过你要是说些废话,我定送你去投胎,想清楚再说哟!” 上妩声音邪魅,虽然布谷瞧不见她卸去一身妆容后的样子。 但能具有一双将天真无邪与魅惑心智结合到极致的眼眸,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放开堵在布谷嘴上的手,上妩并未急着起身,而是一双眼睛示意躺着的人说话,但上妩隐藏在身后的小手却是小动作不断。 她在一下又一下的擦拭着刚才触摸布谷嘴巴的手指,擦的通红,也不见她停下。 此时的上妩,像极了失去灵魂的木偶,没有自己的思想,只知道这只手脏了,需要擦拭。 至于她面上强装的云淡风轻,都是做给布谷看的。 布谷忍着疼痛,气若游丝的吐出一句话来,“我全身都疼,说话的声音小,你靠近些,我告诉你。” 哪怕布谷说话声音很小,还是牵动了嘴巴上的伤口,为此,跟着倒抽一口凉气。 这嘴巴上的伤口是生生被上妩用手给堵的,她力气大的出奇,自然苦了布谷,一张嘴巴肿得老高。 上妩见他这副鬼样子,虽然不想靠近他,但也想亲口听听他会如何说。 第200章 蛊虫被上妩策反 若说,她见到从布谷身上掉下来的画卷时,只是有些疑惑,但刚才几句话让布谷脸色大变,就已然有了底。 上妩是个事事谨慎的人,这一点她像极了萧长逸,总是要亲口听布谷说出了实情才肯罢休。 为此,她强忍着不适,慢慢将耳朵靠近布谷嘴边。 怎料下一刻局势出现了扭转,布谷竟趁机将蛊虫下在上妩耳朵处。 好在上妩耳力惊奇灵敏,在蛊虫窜进她耳洞之际,歪头伸手一把将蠕动的蛊虫抓在了手中。 她歪头看向惊然失色的布谷,还不忘调皮的开玩笑道, “南疆人善蛊,今天我倒是亲身体会了。” 上妩像是在思考要如何处罚布谷更为稳妥,她眸光里满是戏谑的意味。 期间,并未给仰躺在地上,瑟缩不止的布谷一个眼神儿。 而是看着在她手中拼命挣扎的蛊虫,尾音上挑,“嗯”。 很快,她似是想到了好的办法一般,转而将目光看向布谷,笑颜如花,但语气不带丝毫温度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用蛊,那今日我就叫你用个够,尝尝这蛊虫的滋味,也好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说罢,上妩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蛊虫身上。 随后,不带布谷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掰开了他的嘴巴,将手中的蛊虫塞进了他嘴中。 蛊虫无孔不入,进入身体的那一刻便可生养,待吸食宿主血液后,它会更加的放肆。 使得宿主被操控,折磨的宿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被上妩拦截在体外的蛊虫,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然,接受上妩血液喂养的蛊虫,只会听上妩一人的操控,布谷对它的操控早就失效。 为此,上妩才能轻易将蛊虫注入布谷体内,且还不会被布谷反操控了去。 萧长逸曾告诉她,她体内血液特殊,不可轻易在外人面前暴露分毫,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因为她的每一滴血都是无比强硬的存在。 不外乎别的,只因,她的血液能抵得上炼蛊之人的血液。 为此,上妩才敢有此一试。 萧长逸的话并无虚假,上妩很快见布谷抽痛作一团,想必他已经感觉到身上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 “我可没时间看你表演,接下来,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就不让蛊虫折磨你,而且还会把它从你身体里取出来,你看,这样可好?” 上妩虽是疑问的口吻,奈何她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像是要征询布谷的同意。 反而是命令他必须如此,否则性命堪忧。 布谷曾试图控制体内的蛊虫,奈何失败了,他被疼的死去活来的,叫喊声更是大了不知多少倍。 对此,上妩不做理会,反而放任他随便喊疼,越大声越好,只有这样才能引起千音阁管事儿的注意。 布谷终是抵抗不了身体被蛊虫啃食,方才一股脑的妥协道, “我什么都答应你,别再用蛊虫折磨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好,那我暂且饶过你。” 说话之间,上妩也停下了操控布谷体内蛊虫的动作。 随后,布谷才算是安静了下来,停止了叫喊。 但因着蛊虫仍在他体内,他一颗心依旧悬着,生怕眼前之人再次操控蛊虫,让他痛不欲生。 被吓怕了的布谷,哪还敢在上妩面前放肆,他这次真是倒了血霉了,竟遇到一位控蛊高手。 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想来她也猜出他们扮做拐子的意图了。 如今看来,自己再硬骨头,不过是平白受罪罢了。 “听着,你刚才那叫喊声,指不定一会前台就要来人,你见了他们管事儿的,就这样说……” 上妩靠近布谷耳畔,简单吩咐了他几句。 发现真的有脚步声靠近这处假山,忽而起身,快走一段距离后,闪入了更为隐秘的石洞里头。 她身子娇小,丝毫不费力气。 独留布谷愣怔在原地,他本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待到自个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他顿觉头皮一阵发麻。 望着上妩离去的方向,不禁吐出几个字来,“别呀,捎我一个。” 奈何他全身疼痛不止,就算上妩有心把他捎上,也只是会拖后腿罢了。 再说,上妩还指望他待会儿的表现呢?怎会带着他一起躲避千音阁的人。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布谷被周文启带来的一群手下发现了。 自他刚才在前台发现了南疆人后,就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去茅房走了一遭,根本没找见刚才那个带头生事之人的踪影。 后来问了守在千音阁门口的伙计,都说没见这么一个人出去。 周文启这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敢耽搁,随即召集人手。 先是派几个伙计暗中盯紧前台那些个南疆人。 自个则是带着人手准备搜查潜入千音阁的南疆人。 不曾想刚迈步靠近后院,就听见一阵阵惨叫声,这才寻声赶来。 待见到地上躺着的人后,周文启算是松了口气。 但转念一想,南疆人善蛊毒,再怎么着,也不会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难不成遇到了什么高手,想不通事情原委的周文启,欲要开口询问仰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布谷。 奈何突然而来的男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男子一身黑色劲装,手持利剑,踏着稳重的步伐,且步伐当中浓浓的杀意,让人毛骨悚然。 此人正是夜玖,他来千音阁时,周文启刚好被前台打杂的伙计叫了过去。 为此,倒是苦了他在后台等着。 按理说,夜玖比上妩先一步离开小巷子。 外加上,夜玖身上有武功在,几个起落就能抵达千音阁,为何平白无故比上妩慢上一拍。 这还要从来千音阁的路上说起,他纵身飞掠街道两旁的屋顶,直直朝着千音阁而去。 不知怎的,他随意一瞥,就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瞧见了萧长逸的身影。 那身影像极了萧长逸,虽一身粗布麻衣。 但夜玖跟在萧长逸身旁多年,人海之中,放眼望去便能注意到萧长逸。 夜玖心中纳闷,那人背影虽像,但他怀里抱着的奶团子算是怎么回事儿? 虽然他家主子英勇无比,但也没有快到这个地步吧? 这还没两个月呢?就冒出了孩子,终究有些不现实。 还有他家主子洁癖严重得很,就那人背后背着的背篓脏的要命,显然不是他家主子以往的作风。 第201章 假山处的南疆人 强行说服自己后,夜玖才堪堪离开,向着千音阁的方向飞去。 一进入千音阁,穿过拥挤的前台,他被伙计引到了后台内一处隔间里等着。 没等来周文启,倒是见到了方言在后台处,像是寻什么人。 他出于好奇,方才询问了句事情经过。 原来是千音阁里头的落雪姑娘丢了,这才使得周文启派方言来找。 只不过,方言找了好些时候了,皆不见落雪的踪影。 他都打算去前台知会周文启一声了,不曾想遇到了夜玖。 夜玖闲着也是闲着,外加上,这落雪失踪的实在可疑。 按照方言说的那样,前台唱戏的不是落雪姑娘,与此同时落雪姑娘又找不见了。 其中若是没有猫腻,他断然是不信的。 这事本不是他该管的,但直觉告诉他,必须去管。 故而,他也就顺从本心,管了此事。 帮着方言一起找落雪,足足过了两刻钟那么久,夜玖当真从一处隔间内找到了落雪。 且她还是被人给打晕了,放置在戏服架子后面,昏暗的角落里,藏匿了她的身影。 这才使得方言第一次寻找的时候,根本没察觉到戏服架子后的身影。 方言见到落雪昏过去了,上前叫了她几声都不见她反应。 这一幕场景落入夜玖眼里,倒是惹得他一阵扶额。 他心想,若是都像方言这般叫人,昏死过去的人要是能醒来,都算他厉害。 夜玖看的不耐烦,直接将方言推开,毫不犹豫的持起桌边凉透了的茶水泼了上去。 直到凉水席卷面颊的那一刻,落雪总算是醒来了。 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方言,周管事儿在何处?有外人混进了千音阁,你快去通知他,让他早作准备!” 落雪是周文启一手培养的伶人,她自小没了双亲,是周文启将她捡了回去。 周文启不嫌弃她命中带煞,给她一处安逸之所,又让千音阁的师傅们教她唱戏。 半个月前,她终于可以走出别院,站在千音阁的戏台子上表演。 为了报答周文启的恩情,她在别院的岁月青葱里日夜苦练功底。 这才有了仅用半个月时间,凭她一己之力,让千音阁碾压芳菲楼的传奇。 落雪对周文启足够忠心,不仅是落雪,整个千音阁的伙计,都是周文启一手培养出来的,他们的忠心也不必推敲。 为此,他们都是暗庒里的人,有些事儿自然不用避讳什么。 毕竟,不管是落雪,还是其他的伙计,他们都知晓自己为谁效力,为谁办事,更是知晓这处暗庒为何存在于此。 方言与夜玖听了落雪的话,片刻不敢耽搁,直奔后院而来。 然,刚才的叫喊声,他们俩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为此,周文启一行人前脚刚到假山,还没过多久呢,夜玖与方言也到场了。 周文启对夜玖的到访有些疑惑,随即上前一步,恭敬的行了一礼,方才问出口,“大人,您怎么来了?” 夜玖是萧长逸身旁的近身侍卫,他与夜玄、墨非、赤影一同掌管暗卫营,自然也能代表着萧长逸。 故而,周文启的一声“大人”,夜玖受之无愧,毕竟暗卫营里的其他暗卫也是尊称他一句“大人”的。 “近期,县城周边可是出现了南疆人?”夜玖直接言明自己的来意。 周文启愣怔了片刻,显然是没有想到夜玖会问他这件事儿,而恰巧千音阁里就有一堆南疆人。 很快,周文启面色又恢复常态,他指着地上躺着的布谷如实回道, “大人,城中就有南疆人,且这地上躺着的,和戏台子前坐着听戏的七八个人都是南疆人。” 话到最后,周文启微微皱起眉头,很是不解的询问夜玖,“只是不知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夜玖没有瞒着周文启,将从小虎子那里得到的消息给周文启大致复述了一遍, “不久前,曾有人瞧见,主子与姑娘被一伙人给追杀,这伙追杀他们的人就是南疆人,所以我才想着让周管事儿查上一查。” 随后,他将目光看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布谷,挑眉道, “不过,这里既然有现成的,不妨来审一审,若是收获一些线索,也是好的。” 布谷一听,这些人要审他,他顿觉惊惧,难道他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给审过了吗? 而且审的那叫一个狠呀,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他是个怕死的,为了防止再没来由的招来一顿打,当即可着嗓子叫喊道, “别审了,我什么都招,你们问什么我说什么,可以了吧?” 布谷没骨气的求饶,有些让周文启拿不定主意,他这才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夜玖,等他示意。 “还是审审吧,这不审就急着招供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周管事儿你说,这能信吗?”夜玖并未理会布谷,而是假装与周文启唠起了嗑。 周文启是个精明的人,早已明了夜玖话里的含义。 他对着夜玖施以一礼,嘴上恭敬道,“大人说的是,小的这就叫人去审审他,看他会不会说出不一样的话来。” 布谷眼瞅着有人就来拉他,他可没命让这些人严刑拷打,随即口不择言道, “别别别,我身上被下了蛊虫,又让人打了一顿,膝盖骨还碎了,根本没力气动弹,求求你们行行好,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是何人所为?”方言忍不住开口问向布谷。 他总觉得是打晕落雪,又替她上台表演的人干的,但又没有证据,这才急于求证实情。 “还说呢?你们的落雪姑娘被换了都不知道,她是南疆人,我不过是来后院调戏一下她,她倒是一言不合将我弄成这个样子了。” 布谷说的真切,脸上表情全然不似作假,尤其是他义愤填膺的模样,深入人心,让人瞧不出丝毫端倪。 夜玖并不关心这些琐事,他只想知道这些人是否真的将主子与姑娘掳走了。 若非如此,主子与姑娘为何迟迟不归,都说南疆人善蛊虫。 他们家主子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中蛊毒是有可能的。 故而,夜玖心急如焚,剑锋出鞘,带起一片凉意,最后直指布谷的脖子,语气严肃道, “说吧,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有一处错处,我定叫你尸骨无存!” 第202章 夜玖的维护 布谷强行喊叫起来,生怕迟了,自己脑袋落地,“找人,我们来找人。” 随后,他稳了稳心神,方才开口道, “不过已经找到了,早在十天前就被上头的人给带走了,而和我一起来千音阁的兄弟们则是贪恋苍玹热闹,这才逗留了几日,想着多玩几天再回去。” 听了布谷的话,夜玖心中有了底,但还是想不死心的问上一句。 他心中在祈祷,那个想法只是虚无缥缈的流云,根本做不得真。 夜玖也是凭借着这么一个心境,问出了口,“找谁?” “找她。”说话之间,布谷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方画卷来,将画卷抬手递了出去。 虽然,这些动作已经让他很难做了,但他因着怕死,也就忍下了疼得麻木的手臂,将画卷举着。 夜玖毫不犹豫,将画卷接了过来,等他展开那方画卷后,傻眼了。 上面画着的是上妩,身上穿的还是在王府里常穿的暗黑色衣裙 ,腰间束着千千结。 三千青丝用一根桃木簪轻挽起,留有两绺发丝在左右脸颊迎风飞舞。 一抹艳红装饰朱唇,除此之外脸上再无其他东西,哪怕是素颜入画,也是摄人心魂,让人见之难忘。 细思极恐的瘆人,夜玖心中多有慌乱,原来姑娘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一幅画让夜玖失神儿,此时此刻,他若是再不信眼前之人的话,那才是真真害了姑娘在南疆受苦。 再看周文启,他自打刚才瞧见了那画卷上的少女后,也有些不淡定了。 画卷上的少女,可是今个前不久夜玄与夜玖两位大人让他去寻的,他这还没结果呢。 不曾想,竟被南疆人给抓了去。 当时,夜玄与夜玖只说了其中一幅画卷上的人是摄政王,并未说明另一幅画卷上的少女是谁,但却是需要他着人一并去寻找的。 夜玄、夜玖给周文启了两幅画卷,虽未说明其中一幅画卷上的少女就是上妩,但依照周文启对各路信息的了解。 也能猜出个一二来,都说摄政王府内有个萧氏阿妩,是摄政王的小侄女。 备受摄政王的宠爱,养在深闺之中,百姓们并未见过她的容貌。 可不乏有些风声不甚严谨,传出“萧氏阿妩容貌倾城”的言论。 尤其是在上年除夕夜宫宴那晚,帝都皇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有幸在宫宴上目睹萧氏阿妩的容颜与舞姿。 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淡无颜色,一句容貌倾城,又怎能道尽她的举世无双呢? 现在还有人在不厌其烦的模仿她的十面埋伏,可见她的舞姿更是一绝。 宫宴过后,对于她的样貌与舞姿,在帝都皇城内传遍了。 不仅如此,还蔓延下去,九州上下,无人不知苍玹摄政王府内的萧氏阿妩。 周文启如今再瞧夜玖手中的画卷时,真真是与今早夜玄和夜玖交到他手中画卷上的少女一般无二。 他当即摒弃其他想法,而是质问起地上疼得无法动弹的布谷道,“是谁要抓她,又为何要抓她?” “我也不知道是谁,这都是上头派给我们的任务,我没见过他的面,他从来不以真容示人。” 布谷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后,停顿半晌,复又开口道,“而为何要抓她,真是可笑,哈哈哈……” 他笑得张扬,又有些无法释怀与不敢相信,是呀,他该是有如此神色。 毕竟,上妩在他耳边叮嘱的最后一句话,才是扎心的存在。 在南疆,布谷算是一位出色的控蛊师,还没哪个人敢和他叫嚣。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派出来寻找圣女的下落。 只是他太自负了,竟不想有人的控蛊手段比他强。 他心中虽有不平衡的地方,但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可刚才那小娘子告诉他,她并非是什么控蛊高手,不过是因着体内血液特殊,碰巧能操控蛊虫罢了! 谁能理解他呀,他本来都要接受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实了,却被小娘子一句话,碾压的粉碎。 只不过是因着体内一点特殊的血液,就能与他一个控蛊高手抗衡,且还是她一招就让自己的蛊虫反戈。 到底是怎样的血液,才能做到这些,若他今日有幸逃出这千音阁。 日后必定想方设法将那小娘子弄到手,好好研究一番她身上的血。 想到此处,布谷的笑声更加大了,且眼里布满了贪婪与狠戾,好似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又面临怎样不堪的处境。 夜玖听的心烦,紧接着一个用力,手中剑锋划破布谷层层叠叠好几层下巴的脖颈,“说,我可没时间听你在这笑。” “若是不说,也行,你这一身肥肉,想来走路都吃力吧,我很是乐意给你减减重量,就先从肚子那里开始吧,相信我手中的这把剑,一定给你削的一片肉也不剩。” 夜玖话里话外满是威胁,似幽灵一般缠绕在布谷耳畔,吓得布谷一个哆嗦。 瞧见拿剑指着自己脖颈的黑衣人,一双眼竟然盯着自己的肚子打量,他一颗心悬在半空,生怕这人一个冲动,真的把自己给削了。 他从小就怕疼,更是见不得这黑衣人说的那种血腥场面,要不他非得被活活疼死。 越想越怕的布谷,愣是忽略了脖子上被夜玖划出来的血痕,更是无心去管因划痕流出的血液。 好在划痕不是很大,要不就照着那个流法,非得让他去见阎王。 布谷很是识时务,心里惴惴不安的坦白了上妩事先教他的一套说辞,“抓她,自然是因为她身上流着的一种特殊……”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夜玖寒眸一闪,手中利剑翻转,猛然用力,解决了这个南疆人的性命。 这一波操作,让一旁的周文启始料未及,他瞧了眼夜玖,见夜玖脸上喷溅了好些血迹。 他心中有了疑虑,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夜玖大人这般反常。 他连给那人说话的机会都不留,径直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周文启心里虽有不解,但他却是不敢问出口的。 毕竟,能让夜玖这般利索灭口的人,想来是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的。 对于秘密,他不便去知道,也没有资格去知道。 周文启将事情拎得清楚,这种本事也是他在岁月流逝中所学到的东西。 第203章 左手作画,助力棋局 “周管事儿,去叫几个得力的人,将前台听戏的那几个南疆人请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夜玖将“请”一字咬得极重,也是间接告诉周文启,请人的时候,莫要让前台听戏的其他人怀疑了去。 得了指令,周文启吩咐了声方言,紧接着方言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周文启招手将在场的其他手下给分派了出去,让他们守在假山外的各个角落,没有命令,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很快,假山这处,就只剩下夜玖与周文启两人了。 哦,不,算是三人吧。 毕竟上妩偷偷隐匿在暗处,观察着这里的情况。 她将自己身上血液特殊的事情告诉了布谷,自是不会留着他喘气。 本来她都想好了,布谷被周文启的人给抓了,问出些有用的消息后,她便找时机解决掉布谷。 谁能想到,夜玖碰巧赶来,现在无需她动手,夜玖就已经了结了布谷。 且还没有给布谷说完话的机会,就将那个秘密扼杀在摇篮里了。 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冒风险,将自己身上血液特殊的事情泄露给更多人知晓。 现在庆幸的是,刚才在场之人当中,除却夜玖,其他人都不知晓她血液特殊的事儿。 虽,瞧着千音阁的管事儿有些怀疑,但他也不敢言明的。 毕竟,能被萧长逸选中的暗庒管事儿,决然不是个庸俗之辈,他定然有一股子忠心。 上妩也就是在赌周文启的忠心,她这才敢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给布谷,让布谷说给周文启听。 谁曾料到夜玖会来的这般巧,正好省了她好些力气与忧心。 上妩见夜玖将手中那幅画着她的画卷给放进了胸前的衣襟里。 那幅画是她在王府里画的,并没有什么人见过,就连伺候在身侧的魅阴都没有瞧见过。 三七虽然认得她的画技,可用左手画出来的画,他自然不会怀疑那幅画是她画的。 要说起她为何无缘无故用左手作画,那是因为夜梦里时常被渊梓骇人的嘴脸给惊醒。 醒来后,再难入睡。 萧长逸是守着她入睡过一段时间,可是他总不是每夜都如此,他有公文要处理。 为此,后来的时日内,他都是等着自己入睡后,才放心离开的。 可萧长逸不知的是,没有他的陪伴,自己根本没有一刻放松过,总是会惊醒。 惊醒后的她,惧怕黑夜,但又不敢掌灯,害怕惊动其他人,平白再引来萧长逸费心自己的事儿,而耽搁了政务。 所以,她只能偷偷点着一根蜡烛,将它搁置在烛台内,后又放在自己榻前的小桌子上。 为了打发漫长黑夜,她突发奇想,才学会了左手作画,且左手与右手所作出来的画,确实有不同之处。 上妩非常庆幸自己将这幅画卷贴身带着,更加庆幸它是用左手画出来的,根本让三七分辨不出是她所画。 本来她没打算用这幅画的,因为在来千音阁前,她早就造好了所谓的书信作为证据。 奈何见了布谷掉落的画卷后,她才想到了这么一招,不用她动手,也能让人灭了布谷的口,还能让他在临死之前帮自己一把。 上妩其实是不愿杀人的,她十分害怕杀人,若非这次牵扯到萧长逸,她决然不敢有杀人的心思。 她也是想着能不杀人就不杀人,所以才舍了书信那一招,直接让画像来充数,幸好一切都顺利。 她不禁在暗中松了口气,等着接下来其他南疆人被夜玖审讯的场面。 上妩根本不怕布谷带来的人说些不该说的话,毕竟,他们那些人知道的比布谷还要少。 至于为何上妩这般笃定,且看着一会的情况吧。 等那些个在前台听戏的南疆人被方言一行人带到假山后,他们见着地上躺着的尸体时,顿觉后背发寒。 夜玖懒得和他们周旋,语气不带丝毫温度,直截了当道,“背后之人是谁,他要你们做什么?” “最好如实说,要不,只能像他一样。”夜玖指着一旁没有气息的布谷,示意其他南疆人。 “我们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真的,每回下达任务的时候,他总要带着面具。”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最前边的男子,他身材高瘦,脸上神色紧张,足以见他很是怕死。 也是因为足够怕死,才想也不想的赶忙回答夜玖的问题。 夜玖顶了顶后槽牙,脸上怒气直增,这种无法察出背后推手是谁的感觉,实在膈应人心,总感觉背后之人还会有其他的小动作。 但夜玖也知晓,现在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他需得问清楚这帮人,知不知道姑娘的秘密,才能放心了结了他们。 思及此,他看向几人的目光里盛满了冷气,语气不甚和谐,开口道, “好,那他要你们做什么,这个总该不会不知道吧?” 刚才那位高瘦的男子哆哆嗦嗦的向后退着步子,一双眼盯着夜玖的剑,好似他要是站在原地,那剑分分钟能解决了他的小命。 后退的动作,并未阻挡他说话,只见他回了句,“他只说让我们找一名少女,至于为何找那名少女,我们倒是不知。” 夜玖尾音上挑,“哦”了一声,后又似是不经意间踱着步子,一双戾眸看着在场几个南疆人道,“知道找的是谁吗?” “不知道,画卷一直放在我们大哥身上,至今我们也没见过她的容貌。” 说话的还是最先回答夜玖问题的南疆人,只是他话落,紧挨着他的一个三角眼的南疆人,小眼眯成一团,谄媚的插了一句话。 “欸,我见过,趁老大睡着的时候,我摸进他的里衣 ,摸出了一张画像,那画像上的少女长的叫一个惊才绝艳,啧啧啧,她那双眼睛勾的人魂都没了……” 三角眼的南疆人越说越激动,邪念占据了整个身体,根本无法思考他的处境。 第204章 被发现,千钧一发之际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夜玖上前,一剑砍了他的脑袋。 复又像是不解气般,不过瞬息功夫,也一并全解决了其他的南疆人。 他真的受不了,刚才那个三角眼这般说姑娘,若是这些话被主子听了,就不是用剑了结他们性命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主子定然将他们剥皮抽骨,暗牢酷刑挨着轮一遍,没死的,接着再轮上一遍,直到咽气为止。 现在夜玖算是肯定了,这些南疆人抓走的就是上妩,要知道在三角眼说画卷上的少女惊才绝艳时,他还没有多大动容。 在这九州上下,不乏好看的名门贵女。 可当那三角眼谈及画卷上少女的一双眼眸时,他才坚信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南疆人的话。 夜玖见过上妩的一双眼眸,上妩小时候眼眸里盛满了清澈与稚嫩。 可是随着上妩年岁的长大,尤其是在发生了除夕夜当晚的那件事儿后,她的眼眸里更多的是阴鸷与邪魅,以及无法忽视的勾人。 见过她眼睛的人,多半是会不由自主沉醉其中的,这也是夜玖亲身体会过的。 上妩每回去轩澈院找萧长逸的时候,夜玖与夜玄基本都侍奉在萧长逸身侧,见到上妩的次数自不必多说。 上妩与萧长逸的相处,多半是萧长逸授课,她则是一副乖巧的模样认真听讲,时不时低头在书册上做好标注。 静谧的书房内,很少见着上妩开口说话。 她总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手持书册,坐在桌案旁研读书册上的内容。 不知从何时起,夜玖不敢再直视上妩的眼睛。 只要一直视她的眼睛,自个的一颗心全是悸动之意,脑中更是混沌不堪,想要靠近上妩。 夜玖深知,自己身份卑贱,哪怕他是摄政王萧长逸的侍从,在外人眼里是无上的尊贵。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晓,就他那种不堪的身份,根本容不得他自己生出别样的心思,觊觎苍玹帝姬的。 虽然这个帝姬不受世人爱戴,不受帝后娇宠,更有甚者,所有人都以为她身死多年,而将她忘却。 但是,上妩的身份摆在那里,不是一句忘记就能道明所有的。 因着自己的反常,夜玖很少在敢直视上妩的眼眸,有的时候,能避开她则是避开,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吓坏了上妩。 这些异常举动,他以为没人能察觉,可三七却是察觉了。 在三七的威逼利诱下,他不由自主的将掩埋在深处的龌龊心思说给他听。 本以为在三七听完后,会将他揍上一顿。 要知道,在王府内三七是极其宠爱上妩的,若是叫他知晓自己的心思,还不生吞活剥了他。 可是,三七并未这么做,他听完自己的话后,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似是自己的秘密微不足道,他早已洞察所有一般。 直到最后,三七才淡淡吐出一句话来,“你若是没有这种感觉,才不是正常人呢?” 一句话,让夜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三七也如他一般吗?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他发现原来不是他一人有这样的反常,经过细微末节的举动,他知晓就连夜玄与凌七他们也是如此。 自此之后,夜玖淡然了,既然三七这般说,自是有他的道理,自己又何必居于如此尴尬的地步,左右躲闪呢? 夜玖思量许久后,才终是从飘远的思绪当中回笼心神。 他想,这样的上妩,自是有一双勾人心魂的眼眸,刚才那三角眼所说的少女不是上妩,又会是谁? 容貌倾城,在九州遍地生花,可拥有一双摄人心魂的眸子的人却是少见。 为着这一点,夜玖有了定论,上妩被南疆人抓走了,而萧长逸也肯定去了南疆。 至于为何不联系他们,想来是被什么势力给缠住了,以至于他无法传递消息给他们。 想通事情原委的夜玖,不敢在千音阁停留,他随口吩咐了句周文启, “这县城里的南疆人,一个不留,尤其是替落雪上台表演的那个南疆人,找到她,就地处死!” 夜玖的话让人脚底发寒,语气更是阴冷至极,但常年游走在生死之间的周文启,见惯了大风大浪,他当即点头应了声。 复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儿,“那今早派出去寻找爷的那些人手需不需要……” “都撤回来吧,千音阁无需再寻爷的踪迹,你们只要保证县城周边无一个南疆人即可。” 夜玖看出了周文启的意图,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吩咐完周文启接下来的事情后,夜玖本欲离开此处,好与夜玄他们汇合,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然,在他抬脚迈步转身之际,听到自假山深处传来一记响动,自然引起了夜玖的注意。 只见他眼神微眯,握紧手中剑柄,直直朝着假山深处寻去。 周文启见此,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刚才那记声响,他也是听见了的。 奈何他没有武功傍身,就算想要跟着去瞧瞧,但又怕给夜玖添麻烦,为此只能示意身旁的方言一起随夜玖去瞧瞧。 方言领命,紧跟着夜玖的步伐,一同朝假山深处探去。 隐藏在假山一处石壁背面的上妩听见脚步声靠近,她顿时凝神闭气,一双小手死死攥着衣角,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刚才瞧着大势已定,本来想等围在假山外边的人都撤了后,才偷摸着离去。 奈何她躲避的洞穴里不知打哪里爬来了一只耗子,耗子大的吓人。 她本能反应捂住想要惊呼出声的嘴巴,可脚下逃跑的步伐控制不住。 也是她运气不好,刚好就踢了小道旁的石子,这才引来夜玖他们的怀疑。 上妩瞧着背后已经无路可走,若是夜玖一直往里走,势必会瞧见她的。 第205章 你…恢复记忆了? 这次,逃不掉了吗? 上妩不死心,她将唇瓣咬出丝丝血迹,也不曾察觉分毫,一想到待会夜玖看到她在这里,她就无法思考。 然,在夜玖与方言看到上妩的前一瞬,上妩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给捂住唇。 随后顿觉腰间一紧,她就这么被人给拦腰带走了。 由于紧张,上妩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来人是谁。 如今她脑海当中有无数个念头,到底是谁想要抓她,可想了一圈,终是没有结果。 而这头,夜玖与方言并未瞧见假山深处藏着人,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夜玖离开了千音阁,独留周文启收拾这堆烂摊子。 他又是派人去找隐藏在县城内外的南疆人,又是去着人将这些个断气儿的南疆人给处理妥当,倒是忙的不可开交。 …… 上妩被不知名的人给带出了千音阁,那人利用轻功,强行将她给带到了一处离千音阁后门不算太远的地方。 由于有拐角的遮挡,也好察觉千音阁后门是否有人追来。 见没有人追来,萧长逸本想放开禁锢住上妩腰身与嘴唇的手。 奈何他晚了一步,上妩趁背后禁锢着她的人松懈之际,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掌。 小姑娘用了全力,惹得萧长逸闷哼一声,他害怕伤了小姑娘,自是不敢将她给甩开,而是耐着性子开口道, “娘子,是我。” 一句“娘子”,让上妩本就惊惧的心,更加的剧烈颤抖,她忘记了反应,只是一味地咬着萧长逸的手不松口。 萧长逸见上妩不松口,似是魔怔般,他心中多有慌张,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阿妩,阿妩……” 一句又一句呼唤,却换不回上妩的松口,直到贝齿隔着萧长逸的皮肉,嵌进了他的血液里。 感受着嘴角蔓延的血腥味,上妩眼中迸射出幽光,她好似喜欢上这种味道了。 是血的味道,满满的欲念,不知为何,竟被萧长逸的声声呼唤,拉回了思绪。 上妩眼中恢复清明,她松开了牙关,任由身后之人抵着她的背,将她抱紧。 萧长逸见上妩情绪稳定了,他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就听见怀里的人颤抖着声音问他。 “夫…,不。” 上妩本是要叫夫君的,可面对恢复记忆后的萧长逸,她不敢造次,不敢让萧长逸知道她对他的算计。 萧长逸此生最恨有人算计他,若是知晓他被人给算计了,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为此,上妩及时止损,可她又不想叫他一声“小叔叔”,思量片刻后,方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出口,“你…恢复记忆了?” 可萧长逸接下来的回答让上妩破涕为笑。 “并无。” 两个字敲击在上妩心里,给她一颗跌入谷底的心注入了一丝希望。 上妩泛着哭腔,泪水忍不住在眼睛里打转,由于她被萧长逸禁锢着腰身,后背紧贴他的胸膛,根本无法瞧见萧长逸的神色。 萧长逸感受着小姑娘的情绪变动,他不明所以,但还是强压下疑惑,把小姑娘的身体转过来,定睛看着小姑娘眼角的泪水。 这些泪水,让他生出一丝烦躁,更多的是心疼,他很是小心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可上妩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般,随着萧长逸的动作,哭的更加伤心。 她哭声很是细小,但泪水颗颗滴落,顺着眼角滑落脸颊,复又消失在小脸上,打湿萧长逸的衣衫。 其间,上妩打着哭嗝儿,断断续续将一句话说的不成模样,“可……可,我……见到……你……你会轻功,呜呜呜……” 萧长逸很是无奈,他虽不明白上妩为何这般抵触他恢复记忆这件事儿。 但还是不忍她哭的伤心,也就坦白了上妩离开后发生的事儿, “我和小豆包卖完鱼,你迟迟不来寻我们,小豆包见不到你,哭的厉害,这才试图来寻。” 萧长逸说话怪是隐晦,明明是他自个忧心上妩,才说动被杂耍班子迷的神魂颠倒的小豆包,一同寻找上妩。 至于小豆包见不着上妩,哭的厉害,更是无稽之谈,小家伙看杂耍看的拍手叫好,早就忘记上妩这个娘亲的踪迹了。 上妩因着萧长逸的话,多有心急,她左顾右看之间,愣是没有瞧见小豆包的影子。 心急如焚的她,当即看向萧长逸,焦急的出声询问道,“小豆包呢,他怎么没有跟来?” 萧长逸怕上妩担忧,随即开口接话,“带着他不方便,我将他交给来县城的路上,遇到的赵老头看着了。” “那就好,他没事就好。”上妩还没安心片刻,方才想到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在千音阁?” “在寻你的路上,我心口疼的厉害,脑海中浮现出你所在方位,害怕你会出事,一时心急,方才误打误撞用了轻功,找来了千音阁。” 萧长逸的解释,让上妩不敢松懈,她仰头看着萧长逸的俊脸,吸了吸鼻子,问出声,“你……你在脑海中看到了什么?” 上妩真的害怕,自萧长逸嘴里说出,“我什么都看到了,我看到你试图引诱男人,还欲要用鞭子杀了那个男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上妩能接受得了的,只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紧张神色。 因为萧长逸说,他只瞧见她在一处假山内,还听见前台戏台子上有人在表演。 也是因着戏台子上的戏词,萧长逸询问了街边的小商贩,知晓那是千音阁,这才有机会及时将上妩带出来。 萧长逸也很是疑惑,他竟然会轻功,回忆着刚才风声自耳边擦过的情节。 他心中暗自思量,他身上的轻功好似是记忆里带来的,如今只要凝神聚力,他依旧能使用轻功来去自如。 上妩求证萧长逸没有恢复记忆后,心在此刻算是真的安了。 她想,萧长逸之所以能在脑海里,瞧见她,全是因着她身上带了步凌音。 说起这个步凌音,她一阵恼火,小时候她在王府里想要偷个小懒,回回被萧长逸发现踪迹,皆是因着步凌音。 她也曾试图摘过,可是不管她用什么法子,它依旧稳如泰山的待在自己脚脖上。 她也曾问过三七,可有什么法子能摘掉这步凌音,当时三七用手指不轻不重的戳着她的额头,没好气道, “这步凌音是天下圣物,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存在,你还不乐意戴?我可不会摘,毕竟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上妩很是不解,自己摘掉步凌音,和他多活几年有何干系? 第206章 被问及,何时学会了唱戏? 但三七心里透彻的很,若是他真的想方设法把萧氏阿妩脚脖上的步凌音给摘了。 想必,萧长逸给他的就不是一记肩膀骨那么简单了。 这不得来上十记、二十记肩膀骨,直至把他踹的连爬都爬不起才算罢休吗? 再说,步凌音是九州圣物,三七真的是无能为力,他也没法子帮上妩摘掉。 还有一层想法,三七认为,步凌音戴在上妩身上算是对她的一层保护。 有步凌音在,上妩不会出事,毕竟,步凌音的同感同心,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只要步凌音还在上妩脚脖上,萧长逸还在这世上有一丝气息,他定然会保护上妩不受伤害的。 三七可曾想过?夜玖与上妩的一步之差,就是因着上妩脚脖上的步凌音作乱才造成的。 许是三七知晓后,他一颗肠子都能悔青。 毕竟,此去南疆山高水远,又要穿过一望无际的戈壁,多多少少有点折腾人。 上妩先是将身上罩着的戏服给脱了下来,把它藏在不远处的柴火垛子里。 若非有人仔细查看这处柴火垛子,想来是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随后,她又用萧长逸递过来的手巾擦去脸上的戏妆。 手巾唯有一根青竹绣于边角上,萧长逸在王府时就随身携带一条这样的手巾。 而上妩手中的手巾,便是萧长逸随身携带的那条。 因为他将手巾藏在胸前的衣襟里,坠落悬崖的时候根本没有掉出来。 后来,上妩也就给萧长逸保留了下来,自萧长逸能下床走动后,她便将手巾给了他,他一直携带至今。 不多时,萧长逸见上妩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他才算是看着舒服了许多。 伶人地位有多低,他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太过于明白,才不愿上妩身穿戏服在自己面前。 他并不是瞧不起伶人,而是不愿上妩一身伶人装扮引来当街百姓们的指点。 萧长逸趁机问过上妩,她为何穿着戏服。 上妩说,她找不到茅厕,只能祈求千音阁的伙计让她在里头借用一下茅厕。 千音阁的伙计十分好说话,答应了她的请求,在上完厕所后,她本要离去。 可恰巧听见千音阁的管事儿说,落雪姑娘吃坏了肚子,不能上台表演。 奈何台下客人等的不耐烦,有的人甚至要求管事儿的退钱。 见管事儿的处处说好话,给客人赔不是,她于心不忍,也就代替落雪姑娘上台表演了。 等表演完,她去后台卸妆的空当里,有坏人闯了进来,欲要欺负她。 她因着害怕,就抄起身边的道具狠狠地打了一棍子那人的头,之后慌不择路,躲进了后院假山。 待上妩说完千音阁的惊险后,萧长逸心有余悸,他竟不知,上妩差一点就要……。 该死的人,若是敢伤了他的小姑娘,他势必要不惜代价,找到那人,将他碎尸万段。 萧长逸也问过上妩,可记清那人的容貌。 上妩见萧长逸满脸的阴鸷,哪还敢说些什么。 她只能一味地打着马虎眼,说自己太害怕了,根本没记清那人的容貌。 这事,萧长逸问不出结果,又见上妩害怕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也不敢多问,生怕上妩又忆起当时的经历,对她造成阴影。 随后,萧长逸又问起上妩,何时学会了唱戏? 上妩被萧长逸问的心虚,但若是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想必萧长逸会有所疑心。 为此,她只能真假参半的解释,我学唱戏是为了你呀。 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只是还没有唱给你看,咱们就遭遇了不测。 而你也失忆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唱戏吗? 这话,问的萧长逸哑口无言,他说喜欢吧,总是有些别扭的。 但若是说不喜吧,瞧瞧上妩满眼的期待,他终是不敢打击她。 所以,他斟酌片刻,将大掌附上她的脑袋,轻轻抚摸着, “我怎会不喜,但娘子以后只能唱给我一人听,莫要再如今日这般……” 萧长逸后面的话,上妩没听见,全然被她掩埋在萧长逸温柔的目光里了。 三七说,一个人想要占有、独吞一件东西,说明他对那个东西十分喜欢与珍视。 如今看来,萧长逸也是珍视与喜欢她的吧? 一定是这样的,上妩心中暗自思量。 就在上妩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揭过去时,萧长逸因着上妩说起以前的事儿,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也就问了出来, “娘子和我说,我们是因为得罪了恶霸,才被他们逼的无路可退,跳下了悬崖的?” 突然被这么一问,上妩多有心虚,但面色不改,控制好表情与神色回道,“对呀,夫君,是有哪里不对吗?” “并无。”萧长逸轻吐两字,其间他不动声色,打量起上妩脸上的表情。 第207章 书斋掌柜胡九 不待上妩将提起来的心放下去,萧长逸语气满是疑惑,似是不轻易之间问出口来,“小豆包和我们一起摔下山崖了?” “怎会。”上妩当即反驳。 “怎会?” 萧长逸嘴里暗自念叨,复又继而开口, “那小豆包是怎么去的清柳村?” 萧长逸话落,上妩迎上他略带打量的目光,淡淡开口道, “是夫君事先安排好了奶娘,命她等在我们必经之路上,若是我们两个无命生还,就让她带着小豆包偷摸着离去,若是我们还活着,就带着小豆包一路向南逃去。” 此话一出,萧长逸并未在上妩脸上瞧见异样神色,故而也就放了心。 而此刻的上妩,瞧见萧长逸卸下一身装备后,才算是暗自松了口气。 她心里明了,若非她对答如流,想必会引起萧长逸更深的疑虑。 好在她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才应付了萧长逸看似不在意的质问。 但上妩不曾想到,萧长逸之所以这般信任她的说辞,是因为真的爱她,敬她,把她当做娘子一般对待。 可若有朝一日,猛然知晓所谓平淡生活,不过是上妩设下的棋局与算计,萧长逸还会这般信任于她吗? 上妩终是会耗尽萧长逸的信任与情义,如今看似是她赢了,但也只是作茧自缚罢了。 言归正传。 上妩与萧长逸一同去赵老头的摊位上接走了小豆包,临走时两人还和赵老头道了谢。 两人本来是要给赵老头银钱的,可一想多有不妥之处,倒显得他们看轻了老人家,故而也就作罢。 萧长逸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知晓赵老头进城就是为了卖羊奶的,心想小豆包又喜欢喝,方才和赵老头买了一些羊奶。 在一旁瞧着情况的小豆包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拍着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吐字不清道,“奶,奶,豆包要喝。” 虽然趁着萧长逸去找上妩之际,赵老头已经偷偷给小豆包喝了好几口了,但也耐不住小豆包是个见到羊奶走不动的人。 上妩抱着小豆包,一眼瞧见他嘴角泛着奶渍,心中了然。 估计是赵老头心软,忍不住小豆包扮可怜,才偷着给他喝了羊奶。 最后,上妩死活不让萧长逸给他喝一口从赵老头那里买来的羊奶。 小豆包无可奈何,只能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萧长逸手里装有羊奶的罐子暗自发愁。 他愁呀,羊奶就在爹爹手中,但他愣是喝不着。 坏娘亲,坏爹爹,一起欺负他,他还这么小,都不知道顺着他的心意来。 越想越委屈的小豆包,一路上都没有与上妩和萧长逸说一句话。 小家伙在上妩怀里,两手交叠,环抱于胸前,一张小脸气呼呼的。 哪怕上妩给他在街道旁的摊位上买了一些点心糖果,他依旧稳如泰山,不改面色。 上妩心中好笑,但她也不会惯着小家伙,要不然会将他给教坏的。 以至于这一路上,上妩都是主动忽略小家伙的情绪,任凭小家伙自己消化。 来县城前,萧长逸就与上妩商量好了,说要用卖鱼得来的钱,买些纸墨笔砚,他打算替人抄书补贴家用。 这件事上妩不会反对,萧长逸虽然恢复了轻功,但他依旧体弱,记不起先前所学的武功。 知道他好强,不愿被自己养活着过日子,上妩便带着小豆包和他去了最近的书斋。 书斋里的掌柜是个心善的人儿,他瞧见上妩与萧长逸两人穿着的是粗布麻衣。 且,小娘子一双绣鞋上已然出现破洞,显然不是能买得起贵重笔墨纸砚的人家。 掌柜一双眼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他是看出了眼前的一对夫妇并非寻常之辈,哪怕粗布衣衫加身。 可周身的气质,与巧夺天工的容颜是骗不得人的。 尤其是眼前的小郎君,他虽一身的书卷气息,可也隐约之间流露出丝丝寒气,让人亲近不得。 这般人物,不是池中之物,他自有交好之意,还求了萧长逸的一手字。 在掌柜拿到萧长逸的字后,他竟然瞧见了不一样的心境。 宣纸上的字体苍劲有力,笔锋恢宏雄伟,其间带了一丝狂野,与不服输的狠劲儿。 其实,有一点掌柜的并未看出来,萧长逸的字当中更多的是戾气未退。 他并不是什么文人骚客,而是真正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战神将军。 统帅麒麟军扞卫边境,一杆长枪立于落霞关,无人敢犯。 如萧长逸这般人物,写出来的字,又岂会是一个没有见过血腥场面的掌柜评价的了得。 掌柜的姓胡,家中排行老九,故而爹娘给他起名为“胡九”,家中殷实,但奈何兄弟姊妹多。 为了谋求出路,他便自个出来打拼。 如今过去了几十年,他经营的这家书斋包揽众多书籍,价格又贴切,为此颇受读书人的喜爱。 不管是富庶人家,还是有些学问的夫子,都喜欢在他这里借读书籍。 虽说苍玹轻贱商贾,抬高权贵世家的脸面,寒门子弟入仕无门,但也不能磨灭他们一颗求知的心性。 他们也会去读书,去提升修养与品格,不被世家权贵小瞧了去。 可这个世道,渊帝看重世家权贵,世家权贵哪个不是将自个的身份抬得高高的? 他们用脚去看人,又岂会因着这些人努力读书识礼而给他们一丝敬重呢? 不会,世家权贵不会,他们依旧站在最高点,看着这些人匍匐在他们的脚下,对他们摇尾乞怜。 饶是如此,走在道路上的人,也会坚定本心,不曾迷失方向。 待到时机成熟,伺机而动,不再隐忍不发,祈祷什么乱世里的安稳自得。 可笑,乱世里,有什么安稳自得,不过是欺骗人心的愚昧无知罢了。 若是改天换日,非得撼天动地,北海倾斜不可。 最后,胡九看上了萧长逸的字,说是要把它放在书斋里供其他人借鉴。 萧长逸看出了这位掌柜的想要与自己交好,他自然不反对掌柜的要求。 在一旁的上妩有些不淡定了,她心中忧虑,现在三七他们还在县城里。 若是掌柜的将萧长逸的字摆放在书斋内,让其他读书人竞相临摹,保不准会被三七他们瞧见。 她不敢冒险,故而借了小豆包的幌子对萧长逸说道,“夫君,小豆包十分喜欢你刚才写的那副字,你能不能……” 剩下的话,上妩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但萧长逸岂会不知她的意思。 再一瞧见上妩怀里的小豆包,只见自己儿子满眼的星星,似是祈求般看着自己, “豆包喜欢,喜欢,喜欢,叠叠给豆包留着……” 小豆包也是个争气的,他虽不知娘亲为何这样说,但也跟着附和起来。 下一刻,小身子前倾,一只白嫩的小手朝着胡九手中拿着的宣纸抓去。 可惜,他胳膊短。 外加上,上妩站的地方与胡九有些距离,任小豆包如何强势,也愣是抓不到胡九手里的宣纸。 胡九没想到一个半大点的奶娃娃竟会有自个的心思,他是个大人,自是不好与一个奶娃娃抢东西。 但他又不想将这张字给眼前的小郎君,可瞧着小郎君看向他儿子的眼中满是宠溺。 得了,这张字多半是要被小郎君给拿走的,胡九的惋惜与不舍全然写在脸上。 第208章 簪缨世家、高官权贵,为上等 上妩不想与掌柜的交恶,为此抢先萧长逸一步,打着圆场道, “掌柜的,要不这样,我夫君日后写了字帖,再将它卖到你们这里来,而你手中的这张,就给我家豆包,可好?” 既然小娘子都这般说了,也是给他台阶下,他自然不会拒绝。 一想到日后自家书斋里会有这么好看的字帖,他多半是欣喜的,故而当即应了此事。 为了表达诚意,掌柜的并未收萧长逸笔墨纸砚的银两,还和他签下契书。 每个月中,往书斋里送三册字帖,一百来张字帖为一册字帖,所以萧长逸需得每月写上个三百张字帖才算完事儿。 虽然辛苦,但胡掌柜给的价格高,一册字帖一两银子,而三册字帖就是三两银子。 足足三两银子呀!是什么概念? 普通人家一年下来都未必有一两银子的收入,现如今萧长逸随手一张字帖,就能赢过清柳村所有人家的收入。 今日萧长逸将那一背篓子的鱼给卖光了,也才赚的三百文,可见萧长逸一手字迹实在值钱。 上妩心想,三七他们要动身去南疆,也不过是这几日的功夫,待下次萧长逸来县城内交书稿的时候,约摸着是没什么问题的。 思及此,上妩回笼心神。 在此期间,不知萧长逸与胡掌柜说了什么,但见胡掌柜叫身旁的伙计从荷包内拿出了一两银子。 说着就把它交给萧长逸道,“既然这样,我自是相信小郎君的为人,这一两银子的定金您就先收好,待到下次来交书稿时,我再将剩下的银两补齐。” 胡掌柜令伙计将笔墨纸砚装进一个木盒子内,复又将它交到萧长逸手中。 萧长逸接过木盒子后,对着胡掌柜淡淡道了声谢,这才带着上妩与小豆包离开了书斋。 胡九身旁的伙计,实在不明白自家掌柜的为何如此重视刚才的小郎君。 那小郎君一家皆是粗布麻衣的,身上鱼腥味更是臭的熏人。 小伙计心想,不过是贱民而已,但掌柜的却是以礼相待,却是真真让他猜不透,但他更没胆子去问身边的掌柜。 好一句“贱民”,普天之下,苍玹境内,簪缨世家、高官权贵,为上等,而其他人皆是贱民。 为此,伙计自以为在书斋里打杂,沾染了些书香气息,便可将身份抬高些,轻贱他们。 可见也是个拎不清的人,不如胡九看的明了。 伙计自然是不懂胡九的心思,若他懂了,估计也不会只还是个伙计这般简单了。 有了银钱,萧长逸并未急着回去,而是带着上妩去了对面不远处的成衣铺子。 上妩不明所以,直到瞧见她脚上的绣鞋破了个大洞,才知晓萧长逸原是要给她买绣鞋。 她本要拒绝,奈何萧长逸抢先一步把她带到了成衣铺子。 看铺子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梳着妇人的发饰,周边的人都喊她一声“琴娘子”。 她男人在前些年就去了战场,如今过去七八年了,愣是了无音讯,独留她和一双儿女过活。 女儿已有十四岁了,今年一开春,和东柳巷内杂货铺子家的程家五郎定了亲。 这些时日在家中准备绣嫁衣呢,自然不得空闲来帮着琴娘子看管铺子。 琴娘子的小儿子,刚好八岁,进了县城里的一家私塾念书。 她不求儿子考什么无指望的举人秀才,只是想着需要识些字,将来能看得懂账本,替她继承成衣铺子这家产业。 像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就算有心去考,但也会被当官的给剥夺了资格。 这种情况,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她夫君也是看透了这个世道,才会在征兵的时候,欣然接受。 因为他想凭借战场上的一身军功,改变世代更替永为贱民的身份。 可笑,世家大族,高官权贵,瞧不起他们这些百姓,还将他们看作贱民。 可他们从未想过,就是他们口中的贱民,为他们挡住了边境的敌军来袭。 也是他们口中的贱民,日夜忍受朝不保夕的命运,听着帝都皇城里的富家子弟纵马闹市,马蹄践踏百姓致死。 最后,不过一句“贱民该死”,便可揭过他们纵马行凶的事实。 琴娘子为人和善,但自打她夫君走了的这些年,尤其是近几年,也是受尽了他人白眼。 她上头并无公婆,自然不会有婆媳之间的矛盾,但也是因着没有公婆,家中独独是她一个女人当家。 倒是让周边的一些邻里乡亲不安分了起来,他们在背后里说她,没了男人,不知夜里可有什么不知名的野男人爬墙。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只能琴娘子自个消化,她为了这些,还不止一次躲在被窝里哭泣。 但人总是要活着呀,不为了她自己,也要替自己的一双儿女想想呀! 她自己想通后,也就不甚在意这些人的言论了,有时候若是传到自己耳中,她还会上前和那些个妇人理论三分。 自此,那些长舌妇都有些惧怕她,因为她若是恼了,还会上前和她们掐架。 因为心里有苦,更多的是愤恨,琴娘子与人掐架,多半是她赢。 在这世上,你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会招来更多人的欺辱。 但要是你比她们更硬气,更不要命,更能豁的出去,便无所畏惧了。 也是琴娘子看的足够清,才会有所改变,一改成亲时的温婉模样,撑起这个家。 她为人算是勤快,又在早些年间在大户人家当绣娘,颇受主家的喜爱,给的报酬也多。 之后,她辞了在大户人家做工的活计,用手中的银钱盘下了这间铺子,在她的经营下,每月的收入也是不少。 铺子里没什么客人,琴娘子在柜台上拿着新找来的花样钻研。 余光一瞥,瞧见有客人进来,是一对夫妇,小娘子怀里抱着个半大点的奶娃娃,粉雕玉琢的模样,恰是可爱。 她这手上有些痒,想上前掐上一把这小家伙的脸蛋,害怕唐突了人家,只能生生忍住了。 从奶娃娃脸上移开目光后,琴娘子这才打量起这对年轻夫妇来。 小郎君生了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容,身高修长,气质超俗,有一种上位者的感觉,或者往深处想,更像是一种……。 第209章 进成衣铺子为她买绣鞋 琴娘子不敢说出来,哪怕是在心里想一想,她也不敢想了。 爹娘想要她嫁个好人家,故而自小她就被爹娘送去了帝都皇城的舅舅家。 舅母是个实在人,她把自己视若亲女,用银钱将她送到有名的绣坊内学刺绣。 舅舅家是开点心铺子的,她在绣坊内学刺绣,因为天赋极高,坊主十分看重她。 一般绣完自个的活计后,便会放她回去。 她在舅舅舅母家从未感觉自己寄人篱下,舅舅舅母成婚多年,并无子嗣,但恩爱如初,不曾有所改变。 两人对她更是上心,什么吃的都想着她,她为了这份情义,自然也会帮着舅舅舅母照料铺子的生意。 也是在那时,她沾染了打理铺子的气息。 再长大些,她被坊主介绍给了帝都皇城里的大户人家做绣娘,负责府中各位贵人的衣物。 因为绣工了得,颇受主家喜欢,赏赐更是如流水般涌入她的荷包里。 待她爹娘给她在家中看好一门亲事后,她也就辞别了帝都皇城。 离别前,她将从主家那里得来的赏赐与工钱分成两半,给舅舅舅母留了一半,他们年事已高,有银两傍身更是安稳些。 自小在帝都皇城内待惯了的琴娘子,不会看错眼前小郎君的气度,那是一种君王威严。 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瞧小郎君与他家小娘子的穿着,粗布麻衣,还打着补丁,怎么看怎么不像。 琴娘子自个也说不上来,或许她刚才的猜想,只是一种感觉吧。 思及此,琴娘子随即调整好表情,笑脸相迎道, “小郎君和小娘子想要买些什么,我们铺子里什么都有,你们可以随便挑选。” 琴娘子的热情,上妩自然感觉到了,但她一颗心悬在半空,生怕在县城内多待一刻,就会碰见三七他们。 故而,并无心思买什么绣鞋,可萧长逸不依不饶的,她只能妥协。 琴娘子知晓两人要买什么后,便引着上妩来到了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绣鞋旁。 为了方便上妩试鞋,萧长逸自觉的将小豆包从她怀里抱过来。 这些,小豆包并没说什么,他只是不情愿的在萧长逸怀里胡乱动了两下身子,复又小声“哼”了一声,就再也不理萧长逸了。 小家伙气性大,估计还记恨着上妩与自己不让他喝羊奶的事儿,萧长逸并未惯着他,任由他生闷气。 上妩随手指了指右手边的一双绣鞋,绣鞋是灰褐色的,上面绣着不知名的碎花,其他的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知上妩为何选中了一双并不符合她这个年纪,就该穿的绣鞋,琴娘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良久。 唯有萧长逸知晓,上妩穿惯了深色的衣衫和绣鞋,她对一切鲜亮的颜色都抵触。 还记得上回张大娘给了她一身淡黄色衣衫,当时张大娘语气强硬,非要塞到她怀里,她推拒不得。 可后来呢?睡到半夜时,他从梦中惊醒,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瞧见榻上只剩下熟睡的小豆包,并无上妩的身影。 想着她可能是去茅厕了,故而,也就起身去寻她,顺便自个也上个茅厕。 但刚转身走到院落后面,他竟看到上妩把白日里张大娘给她的那件淡黄色衣衫,用手撕成碎屑。 哪怕她一双手被布料勒得青紫,她也丝毫不去理会。 只是如提线木偶般,将撕成碎片的衣料丢进火堆里,直到火蛇将那堆布料吞噬,烧成灰烬,她眼中才算是恢复清明。 萧长逸当时在想,上妩既然选择大半夜偷摸着来烧张大娘拿来的衣衫,想必是极其不喜欢那件衣衫的。 但她又不想表露出来,萧长逸虽有诸多疑惑,可在那一刻,他不敢上前一步。 每个人都有秘密,上妩也有,她既然选择了隐藏,自个也不便去推开那道门。 自那之后,萧长逸也暗中观察过上妩的小动作,上妩确实是十分讨厌戴有颜色的布料。 故而,萧长逸斟酌片刻,对着愣在一旁的琴娘子,指着上妩瞧中的那双灰褐色绣鞋道, “劳烦掌柜的,照着那个款式,拿双尺寸适合我家娘子穿的绣鞋。” 琴娘子愕然,她似是想不到眼前的小郎君会应了他家娘子的要求。 不都是说,男人喜欢自个娘子穿的光鲜亮丽吗?怎么到这对夫妇身上,又不尽其然了。 真是一对怪人,小娘子这般姿容,说她比得过帝都皇城内的世家贵女,她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然,人家夫妇俩来她铺子买绣鞋,她也不好劝说什么,左右小娘子的思想。 毕竟,她也是有些眼力劲的,来她铺子里的这对夫妇决然不是她能劝得动的。 因为只观面相,就能猜出两人都是有主见的。 琴娘子片刻回神儿,嘴上带笑,复又连说三个好,“好好好。” 随后,琴娘子不动声色的瞧了眼上妩的脚,嘴上说道,“小郎君和小娘子稍等片刻。” 很快,她就进了右侧的里间内。 不多时,手中拿着一双和上妩刚才手指的那双样式一般无二的绣鞋出来。 待上妩坐在一处矮凳上,脱下她自个的鞋子,穿上琴娘子手中拿着的那双灰褐色绣鞋。 发现大小刚好合适,她心里有些称奇,这铺子的掌柜是个厉害的,只一眼,便知她穿多大的绣鞋。 此刻,萧长逸心里有些堵塞,说不出的心疼。 刚才上妩脱下绣鞋的那一刻,他瞧见她葱白如玉的小脚上尽是磨出来的青紫痕迹。 想来是她背着沉重的鱼篓子,又走了好些路,才生生磨出来的。 下一刻,他将小豆包放在地上,任他自个在一边待着,随手卸下身后的背篓。 他在一旁琴娘子错愕的目光下,蹲下身来,拿过上妩的一只脚,缓缓脱去她穿好的绣鞋,又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膏。 这药膏不值钱,但见效快,是张大娘见小豆包年纪小,总是在不经意间磕碰出伤口,几天都不见好的。 张大娘看着心疼,才给了他一瓶药膏,让他时时为小家伙备着。 这不,才能及时拿出来,给上妩使用。 第210章 待你如珠如宝,不避世俗礼法 上妩见自个的脚被萧长逸拿在手中,她知于理不合,在家中倒是无所谓,可现在有外人在。 她又担心会有其他的客人进来,此刻,她有些紧张,害怕别人再用不好的言语诋毁她夫君。 要知道,在苍玹,可没有哪个女子能令自家夫君低头弯腰的。 更没有哪个男子甘愿持起自家娘子的脚,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手掌里,萧长逸算是史无前例的了。 在摄政王府里头,上妩并不知这些礼数,但来了清柳村,被村子里的婆子妇人给说多了,她才知晓这是于理不合的事儿。 可萧长逸疼她,宠她,才不会叫她做饭的。 外加上,她做出来的饭食实在难以下咽,故而,也就任由萧长逸做饭,她也只会在一旁打打杂。 但那也仅限于在清柳村内,村里头民风淳朴,说些闲言碎语,她还是能受的住的。 可这是在县城里,刚进县城时他们就被人给围攻了。 若非当时萧长逸捂着小豆包的耳朵,又叫他自觉闭眼,她都不知道小豆包会不会害怕这县城里的人。 如今上妩倒是怕了,怕眼前的掌柜的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上妩轻唤了声“夫君”,复又试图从萧长逸手中抽回自己的脚。 “别动,上些药,很快就好。”萧长逸没有看上妩的表情,而是自顾自给上妩上起了药膏来。 他的话有些沙哑,似雨后春笋激荡在上妩心房内。 不知为何,她瞧着低头为她认真上药的萧长逸,心如小鹿般砰砰乱跳,怎么也平静不了。 小豆包见到这,早就忘却了刚才上妩与萧长逸不让他喝羊奶的事儿。 而是拍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小脸笑得贼兮兮的模样,自言自语道,“娘亲害羞了,豆包不看,娘亲就不会害羞了。” 说着,他还将自己如葡萄般闪耀的眼睛用小胖手遮住。 他这遮,还不如不遮,见着小家伙透过手指缝隙,一副看戏的模样,琴娘子嘴角忍不住笑意。 她上前一步,从地上抱起小豆包,伸手逗弄他,“这是谁家的小团子呀,一颗心思机灵得很,你要是再说话,小心你家娘亲脸更加的红。” 说话之间,琴娘子还瞧了眼上妩,她此刻一张脸红的滴血,心跳的厉害,愣是不知自己怎么了。 琴娘子知晓上妩害羞,故而只一眼,她便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怀里的小团子。 许是小豆包也瞧见了他家娘亲的不自在,随即捂住嘴巴,对着琴娘子连连摇头,“豆包不说,不说……” 小模样逗坏了琴娘子,她忍不住多逗弄了几下怀里的小团子,“你叫豆包?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小豆包听琴娘子问他话,他当即像个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的说, “不对不对,豆包是我的小名,萧策是我的大名,漂亮婶婶,你知道它们怎么写吗?豆包教你,叠叠前天刚教会豆包写。” “喔~”琴娘子尾音上挑,似是被小豆包一句“漂亮婶婶”给叫的开心了。 紧接着,琴娘子眼中满含期待,看着怀里的小豆包,语气温柔道,“你能教教婶婶吗?婶婶还真不知道它们怎么写的。” 这头,小豆包与琴娘子说话的空当里,萧长逸利索的为上妩上好药膏,穿好了鞋子。 毕竟,这里是成衣铺子,掌柜的开门做生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进来买东西。 若是叫外男看见上妩裸露在空气中的脚,萧长逸估计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其他个肮脏货色看了去。 也是因着这一点,在刚才上妩试穿绣鞋的时候,萧长逸不动声色挪动脚步,抱着小豆包站在一处能阻隔门外景象的位置,帮她遮挡门口的视线。 而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琴娘子的一双法眼,她也曾与夫君情意延绵过,但夫君从未如眼前这位小郎君一般。 眼前的小郎君,愿为他的娘子折腰,做世间男人最为不耻的事情,可见是真的爱惨了他的娘子。 小豆包是个不怕生的,他和琴娘子说的不亦乐乎,除了名字,就差把他家住在哪里都要说给人家听了。 琴娘子也是在小豆包的嘴里知晓,上妩与萧长逸他们是清柳村的。 这几年前景不好,前些时日,帝都皇城里的舅舅舅母托人来信,说各地的赋税又加重了。 一亩田地,缴纳上去的税收足足有八成,留在百姓自个手中的粮食,也不过是种植最干瘪的。 如此下去,多半是要闹灾荒的,消息还未传到溪水县这里,毕竟这里是苍玹边境,消息难免堵塞。 外加上,溪水县地处西南,背靠广袤无垠的沙漠,天气多多少少会受昼夜温差影响。 地里种植的粮食成熟较早,这已经是百姓们种下去的第二波麦子了。 为此,比起其他地区种植的第一波麦子,收割的时候自然晚上一些时日。 但眼瞅着再过上个七八天,又要到麦子成熟的季节了。 当初她男人去了战场,家里没有劳动力,田地又离县城有些距离。 两边左右顾不过来,她也就将原先置办的田地给卖了出去,一心守着成衣铺子这点家业。 可舅舅舅母给她带来的消息,却是给她提了个醒,她早在前几天就去米粮铺子买了好些米。 不管是陈米,还是糙米,她都买了许多,囤积在地窖当中,以防真的发生灾荒。 思及此,琴娘子一想到今年的糟心事儿,怕是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另外,对于小豆包,她喜欢的紧,又真心羡慕上妩与萧长逸的感情,故而就心软了。 本来一双绣鞋该五十文的,她仅要了他们三十文。 萧长逸不仅给上妩买了绣鞋,又为她置办了两身衣裙,衣裙是最简单的样式,方便平日里干活。 这衣裙的颜色嘛,自然是深一色的,一件深灰色,一件黑色。 上妩在萧长逸的软磨硬泡下,都一一试了下,发现两身皆很合身,衬托的她身材凹凸有致,细腰不盈一握。 旁边琴娘子笑道,“小郎君眼力真好,这两身衣裙穿在小娘子身上丝毫不显老气,反而衬得她越发的美了。” 第211章 他们为什么要欺负她? 上妩被琴娘子说的不好意思,当即红了脸,躲在萧长逸身后,硬是不敢出来见人。 萧长逸用从胡掌柜那里得来的银两,为上妩结了账。 两身衣裙,又是成品,足足花费了二百文。 衣裙虽是用最普通的布料制作的,但比起粗布麻衣来说,它穿在身上更显得舒服些,透气性也强,能让清柳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羡慕许久了。 与琴娘子道别后,小豆包又恢复先前清冷模样,一副气呼呼的小表情,显然还在记恨上妩与萧长逸不让他喝羊奶一事。 上妩见此,心中好笑,小家伙刚才和琴娘子说的不亦乐乎,若不是事实在那摆着,差点就要叫人家一声娘亲了。 可出了成衣铺子后,当场变了一副脸色,果真是长不大的奶团子。 上妩轻揉小豆包的脑袋,似是在逗弄他,又似是在修补两人的关系。 这一举动,让小豆包很是享受,但他拉不下面子,心中不是滋味,一想到那好喝的羊奶,他就又坚定了信念,不理会自家娘亲。 现在已经到晌午了,上妩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她现在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自觉尴尬。 当即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萧长逸,心想,他不会也听到了吧。 萧长逸听没听得见,她不知道,但小豆包的一句话,才算是让她想要钻进地缝里。 “叠叠,娘亲肚子咕咕……,羞羞羞。”小豆包看向萧长逸,打起了上妩的小报告。 上妩再好的脾气,也经不起自家儿子拆台,且还是在萧长逸面前。 她顿时觉得怀里的小家伙不香了,随后似是赌气般将小豆包塞进了萧长逸怀里。 萧长逸还没反应过来,便觉手中一沉,他知道上妩是个脸皮薄的,小豆包这般说她,让她出了囧,她自是要耍脾气的。 一边是淘气的儿子,一边是自己的娘子,不用想,他也知道站在哪一边。 见小豆包还在笑,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刺痛了萧长逸的眼,他抬手就在小豆包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不轻不重,刚好让小家伙长个记性,他媳妇不是好欺负的,想欺负他媳妇,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小豆包被萧长逸的一巴掌打愣了,下一刻当场打起了雷,嘴里还碎碎念叨, “叠叠坏,娘亲也坏,你们欺负豆包,豆包不喜欢你们了,呜呜呜……” 千万不要低估一个奶团子的哭声,主打一个声音嘹亮,连街道上往来百姓商贩都惊动了。 他们各个朝这头看来,眼中尽是对小豆包的同情,以及对上妩与萧长逸的埋怨。 若非小豆包嘴里喊着爹爹娘亲,他们指不定会以为他俩是拐子呢,专门拐卖孩子。 注视的人越来越多,上妩多有紧张,她本身就怕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似是让她忆起了小时候的经历。 那时候,也是很多双眼睛盯着她,他们将自己推入太液池中,周身都是水。 还有可怕的食肉鱼,一寸一寸的啃食她的皮肉,她虽无痛感,但却是怕极了的。 怕那些站在岸上看笑话的人,怕食肉鱼啃光她身上的皮肉与骨头。 他们为什么要欺负她?她那么乖巧,更是没有做过错事。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哪怕她平日里见到他们,都是躲得远远的。 然,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的找到她,把她当作玩物一样戏耍。 听宫人们说,她是帝姬,苍玹唯一的帝姬,身份尊贵无双,可为什么她没有感受到一丝尊贵呢? 帝姬的身份,没有带给她什么好处,只有无尽的嘲笑与欺辱。 他们一个个对她冷眼相待,更有甚者,当她如蛇蝎一般,恨不得她死。 上妩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当中。 她满目通红,似小鹿般躲在萧长逸身后,双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不去理会周遭的一切。 萧长逸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异样,他当场冷下脸来,一双戾眸射向周边众人,阴冷的嗓音响彻在众人耳畔, “我家娘子胆小,谁若是再用那种不堪的目光盯着她看,或是说些不好听的话,别怪小生不留情面!” 话落,周围之人顿觉心惊,皆不由自主的向身后退步,好似前方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他们不过是看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热闹,怎么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搭进去了呢?实在邪门的很。 这场热闹终是因着萧长逸的一句话消散干净,围观的人自是不敢在此停留,生怕波及自身。 萧长逸见众人散去,他先是没好气的瞪了眼怀里的小豆包。 小豆包此时已经知道错了,他刚才也是瞧见娘亲红了眼圈,想要安慰娘亲,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生怕娘亲不理他。 现如今,接收到萧长逸满是责怪的目光后,他一颗脑袋耷拉着,抿了抿小嘴,不发一言,乖巧的不成样子。 然,萧长逸没心理会自己儿子,他直接略过他,转身看向躲在他身后的上妩。 上妩此时低垂着脑袋,用手捂住双耳,萧长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也知晓她的害怕与紧张。 上妩怕生,怕周边之人异样的目光,这些他都知道。 虽不知有什么好怕的,但萧长逸总觉得上妩心里藏着秘密,可她不说,自己也不敢问出口。 若是真的问出口了,想必又会让她想起不好的经历来,为此,何必多生事端,惹她不喜呢? 萧长逸随即开口,耐心的安慰起上妩,“娘子别怕,他们都走了,没人再看你,更没有人指责你了。” “放心,从此往后,为夫再不叫其他人欺你辱你分毫!” 萧长逸语气坚定,瞧着因微垂脑袋,头顶还不到他胸口处的上妩立誓道。 这些话,毫无保留的传进上妩耳中,哪怕她紧捂耳朵,可还是听见了。 只此一瞬,似有暖流划过心间,眼泪也跟着不要命的掉落下来。 这是萧长逸给她的承诺吗?她感觉好不真实。 因为萧长逸从来都是一副冰冷淡然的模样,尤其是这些年,他对自己的疏远不是一星半点。 还有笛嬷嬷说的什么男女有别,关她何事? 难道就因为一句男女有别,不合礼数,萧长逸就毫无征兆的抛弃她,对她冷淡至极吗? 她似乎都要忘记刚入摄政王府的情形了。 第212章 不祥的预感 她年幼时,萧长逸虽嫌弃她,但还是会将她抱在怀里。 若是她哭了,萧长逸会耐心的哄她,她若是累了,萧长逸会让她趴在他怀里睡觉。 能再次听见萧长逸说出这般关心她的话,她心里别提多欢喜了,欢喜的双颊含泪,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萧长逸见上妩颤抖着小身板,以为她是害怕的哭了,当即慌的不行,腾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阿妩不要哭,你哭,为夫也会难过。” 小豆包似有所感,他伸长胳膊,用小手摸向上妩微垂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嘴里还赶忙道起了歉, “娘亲别哭,是豆包的错,娘亲打豆包出出气吧,豆包一定不会哭的,豆包错,豆包错……” 小豆包泛着哭腔,他心里止不住的难受,是因为自己的胡闹,才会惹得娘亲不高兴的,为此,他满心自责。 听见小豆包的哭声,上妩再也不敢吓这对父子俩了,她的情绪早就因着两人的话稳定住了。 之所以哭,是因为自己很少被这般小心翼翼呵护过,萧长逸的承诺,小豆包的诚心认错,怎叫她不动容? 虽说在王府时,三七与魅对她极好,但那不一样,更不能与眼前的萧长逸想比。 在上妩心里,对萧长逸的偏向,不容置疑,也许萧长逸的一句温柔蜜语,足以抵得过三七与魅阴他们的处处呵护。 上妩再也听不得小豆包的话,她抬头面对父子俩,瞧见两人皆一脸的担忧,她满心的甜蜜。 下一刻,上妩伸手将小豆包从萧长逸手里接过来,把他狠狠搂在自己怀里,开口道, “娘亲没有哭,小豆包如此懂事,都会给娘亲道歉了,娘亲因为心里高兴,所以才流泪了。” 萧长逸见上妩满脸泪痕,还不忘将小豆包死死抱在怀里,倚靠在他幼小的肩头上,那开心落泪的模样,直击他的心田。 有小豆包的加入,上妩很快调整好情绪,她又恢复了昔日里的欢快模样。 马上就要到她的生辰了,过了生辰,也就真正意义上十四岁了。 少女的天真烂漫,她有之,这些都是萧长逸与小豆包给她的。 萧长逸给她无尽的宠爱,不让她沾染灶房杂物。 而小豆包则是个开心果般,每日醒来都能见着小家伙满身是汗的模样。 胖乎乎的小手里还捧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等着自己醒来,献给自己。 那野花是萧长逸带他去采摘的,因着萧长逸有早起的习惯,天不亮就要起来去晨练。 他身子骨弱,只能沿着后山外围走动走动。 小豆包是个好动的,萧长逸起床的动静很轻,惊动不了上妩,可总是会惊动他。 随后,小家伙则是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是想让自己带上他一起去晨练。 他怕小家伙吵醒了上妩,故而也就带他一起去。 路上,小豆包见到好看的花朵,第一个想到的是上妩,他会将好看的花摘下来,拿在手中,回去送给上妩。 上妩醒来后,瞧见他趴在床沿处,手里捧着一束颜色各异的花。 顾不上洗漱,在他期待的表情下,将它们都插进一个高瘦的罐子里,并将罐子搁置在窗前。 随手打开窗子,外边空气无阻隔的透过窗子,吹起罐子里的花朵随意舞动,复又使得屋内香气四溢,好闻得很。 上妩闻着这些花,心情都跟着愉悦了起来。 这种岁月安好,小豆包的贴心与萧长逸的照顾,让她活的像个小女孩一样。 在清柳村的家里,她灿烂的笑容从未黯然失色过,可不过是来了一趟县城,却给了她这般不好的经历。 萧长逸见了,多多少少有些疼惜,他想,以后定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由于上妩肚子饿了,萧长逸没打算急着回清柳村,而是带着上妩与小豆包去了一处卖饭的摊位上。 此时恰是饭点,摊位上来吃饭的人很多,好在他们来了不久,就有人吃完结账走了。 一位约莫着五十来岁的老妇人佝偻着身子,将桌子收拾干净,复又伸手招呼着他们坐下, “小郎君与小娘子这里坐,我们这里有包子,素馅儿的三文钱一个,肉馅儿的五文钱一个,馄饨是五文钱一小碗,八文钱一大碗……” 老妇人在一旁自个说了许多,最后萧长逸他们只要四个素馅儿包子,两个肉馅儿包子,还有一大碗馄饨。 萧长逸将那碗馄饨给了上妩,而小豆包前不久被赵老头喂了好几口羊奶,他现在还不算饿,就是嘴馋。 上妩时不时喂他一口馄饨,很快一碗馄饨就见底了。 要数上妩吃的最多,她吃了两个素馅儿包子,又吃了一个肉馅儿包子,才堪堪停了嘴。 知道自己吃的有些多了,上妩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不敢瞧对面萧长逸的脸色,生怕他会嫌弃自己。 萧长逸看不出上妩的小心思,他见上妩是真的吃饱了,这才持起桌子上剩下的包子,吃了起来。 他本身就有些饿了,只是刚才强忍着饿意没说出口罢了,他不想浪费钱再添置一碗馄饨。 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不久之后会发生大事,故而能省下的就省下来,用来买粮,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上妩见萧长逸吃她剩下的包子,心中难免有些疑惑,刚才她问了他,要不要吃馄饨,他说不饿。 为此,自己也没多想,只当他是真不饿。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错了,哪里是萧长逸不饿,而是他不舍得吃,想要先留给自己吃。 上妩对待情感本就迟钝,她想的简单,若是喜欢一件东西,就把它给占有,若是无法占有,就把它给销毁。 对待感情迟钝的她,自然也不会想很多,若非萧长逸吃她剩下的包子,她估计还不会明白萧长逸对她的偏爱。 萧长逸吃完后,用手里的银钱结了帐,这才带着上妩与小豆包离去。 想着家里没有米粮了,他们又去了附近的米粮铺子。 待进入米粮铺子后,只见里面仅有一位伙计看铺子,掌柜的却不知去了哪里。 第213章 嘴碎的小豆包,开始坑爹 萧长逸本来准备用剩下的银钱全买陈米的,陈米的价格比糙米贵上些许,但吞咽的时候不会卡嗓子。 小豆包年纪小,总是吃糙米,肯定是不行的,为此,剩下的银钱虽不够买上许多陈米的,他也不会吝啬分毫。 想着,等下个月月中,他来县城书斋交书稿,胡掌柜给他结算了剩余的银两后,再多买些陈米。 只是,在买米的过程中,伙计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将余下的银钱拨出来一部分,用它全买糙米,足足买了五十斤,用去了四百文钱。 伙计虽有些不耐烦,他这陈米都已经用秤称好了,小郎君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不是平白使唤人吗? 但好歹是有银子赚,他也就压下了那一丝厌烦情绪,重新上秤称糙米。 萧长逸在铺子里不仅买了糙米,还买了掺杂些许杂质的面粉。 穷苦人家收入微薄,一年到头来,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买上一两斤掺了杂质的面粉。 这些面粉比较便宜,县城里稍微一户人家都不会要这些个面粉。 一斤十文钱,萧长逸一下买了三十斤,共花费了他三百文。 如今算来,这趟县城卖鱼得来的钱,与胡掌柜给的定金,花的也算差不多了。 出了米粮铺子,他又去旁边的铺子买了四斤五花肉,想着小豆包长身子,需要吃些好的。 直到申时,两人带着小豆包才出了县城,他们买来的米粮和肉,以及一些给小豆包买的零嘴都放在背篓里。 背篓被装的满满的,丝毫没有空隙,萧长逸怕引起不必要的事端,他将给上妩买的衣裙放在上面,遮住下面的米粮。 这一趟县城,几乎是萧长逸包揽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因为上妩不通世事。 哪怕在王府时,萧长逸终日里教习她课业,但也是些治国之道,帝王之术,自是不曾教她如何在民间生活。 而萧长逸不一样,他经历过诸事磋磨,带兵打仗的那些年,和士兵们同吃同住。 打了胜仗,大家围绕在火堆旁,一起聊些家长里短,那时他沉默寡言,不曾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讲话。 为此,萧长逸懂得也多,哪怕他失忆了,但这些常识都刻印在脑海里,不曾遗忘。 萧长逸除了恢复他那一身的轻功,其他的都是虚妄。 倒是真正映衬了清柳村的婆子与媳妇们,所说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弱模样。 所以,回来的路上,上妩承担了重重的背篓,而萧长逸则是一身悠闲的抱着小豆包前行。 小豆包在回去的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打在县城里将上妩惹哭了之后,他那一身的气性也算是消散了。 更不会吵着闹着喝羊奶了,因为他很少见到上妩会哭,且还是因为他的吵闹,导致她被别人围观指责给惹哭了。 乖巧的小豆包,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和上妩说话,虽说他这小嘴说的不算利落,可上妩还是能读懂很多信息的。 比如说,萧长逸是如何将那一背篓的鱼都给卖出去的。 小豆包毕竟还小,他不懂得去描绘事情的经过,只是一个劲儿的说, “漂亮姐姐婶婶都来买鱼,她们还盯着叠叠看,一个劲儿的夸叠叠长的好看,还缺什么吗?说了什么来着,豆包记不起来了。” 说到最后,小豆包还止不住的轻拍脑袋,希望能够记起那些人说了什么? 萧长逸见一旁走路的上妩面色不是太好,一看就是被小豆包的话给气的,他来不及解释,先是给了怀里的臭小子一记脑瓜崩, “说什么呢?闭嘴,从现在开始,到家,都不准开口说话。” 小豆包说的起兴,没由来的被萧长逸这么一说,他当场气不过道,“为什么?” “再说,小心没有羊奶喝!”萧长逸冷下语气,脸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小豆包一听没羊奶喝,他小嘴一瘪,当场闭嘴了,也不敢和萧长逸犟嘴。 但在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吐槽萧长逸,吐槽他总是仗着年纪大,欺负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能顺着自己吗? 他要是顺着自己,等他老了,自己指定把他照料的好好的。 萧长逸要知道小豆包心里的小九九,估计能气的当场吐血。 顺便再在小家伙屁股上来上好几记巴掌,让他长些记性,看他还敢说,自己老了,不养自己的话不! 小豆包闯出来的祸事,萧长逸哭着喊着也是要收拾好的。 他在路上是对上妩好一番解释,才让上妩黯淡下去的脸色重拾明媚。 上妩刚才听小豆包那样说,是真的伤心了的,萧长逸是她的,其他人都不能来抢,若是有人来抢,她一定会杀了那人。 但,萧长逸说过,让她学会控制脾气,不能随意发火,杀人肯定是不行的,可一想到有人觊觎萧长逸,她心里难受的不行。 不过,刚才萧长逸对她好一番解释,她终是散尽了阴霾情绪。 上妩笑的勾人,勾的萧长逸愣怔许久,才堪堪回过神儿来。 他见到这般明媚的上妩,喉结微滚,突然开口道, “以后莫要在别人面前笑了,娘子的笑太过于好看,为夫舍不得你笑给他人看。” “我都听夫君的。”上妩被萧长逸夸了,心里乐的不行,嘴角上扬,眼中满含星月,乖巧道。 见爹爹和娘亲感情好,小豆包胖乎乎的小手捂住眼睛,心里想着,“娘亲叠叠,羞羞羞”。 小家伙嘴里抑制不住的吐着小泡泡,他感觉自己好幸福呀,有爹爹娘亲真好! 等萧长逸与上妩回了清柳村,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正好田间劳作的村民也赶着归家。 毕竟,他们要趁着天还未全黑之际,用完晚饭,之后再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聊会天。 直到肚子里的食儿基本上消化了,他们也该摸黑瞎火的爬上炕歇下了,刚好能省下不少买蜡烛的钱。 可有的人家比较穷,属于那种揭不开锅的情况,他们多半是不吃晚饭的。 一顿早饭和中饭就算完事儿了,到了晚间,直接躺在炕上睡觉,睡着了哪里还觉得饿。 第214章 床榻下面,是地窖的入口 上妩与萧长逸进村的时候,先经过村口的那条河,河里已经没人再抓鱼了,想着都回家做饭去了。 河对面立着两间孤零零的小木屋,住着的是被宗祠除名的罗婶子和罗大叔两人。 上妩与萧长逸眼里是极好的,他们两人皆瞧见了蹲在河岸对面的罗婶子,她脸上尽是青紫痕迹,想来被罗大叔打的不轻。 两人都不会同情罗婶子,萧长逸不会,上妩不会。 萧长逸与上妩是一类人,都是不会对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抱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之心。 罗婶子似有所感一般,她抬起眼帘,看向河对岸的人影,透过天边晚霞映射在水面的光束,她死死锁定上妩与萧长逸他们。 目光里尽是哀怨与疯狂的恨意,那种恨,似淬了毒的利剑一般,直指几人心口。 小豆包是个奶娃娃,本就对周遭的事物带着敏锐的观察力,显然他也是瞧见了罗婶子不善的目光。 吓得他不敢说话,身子一阵哆嗦,朝着萧长逸怀里钻了钻,想要寻找安全。 萧长逸见了,多有心疼,他不想再此地多留,省的小豆包害怕。 随即对着一旁若有所思的上妩说了句,“娘子,走吧,小豆包饿了,回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上妩两眼放光,这架势,丝毫不输小豆包。 萧长逸见她转移了注意力,一颗心也跟着放了下来,他是真的怕上妩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和上妩相处的这些时日来,他对上妩的异常也是有所察觉的。 别看上妩一副怕生模样,可若是有人得罪了她,她那一双摄人心魂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的阴鸷气息,绝非偶然,好似是刻印在骨子里的习性。 一想到上妩去罗家找罗婶子对峙的情形,他若是没有瞧错,上妩眼中含着的是杀意,她是想要杀了罗婶子呀! 幸好他及时赶到,又用手拉住了她,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过后,以至于萧长逸心里蒙了一层雾,他不敢再用平常心性去对待上妩了。 若想她此生顺遂,不招惹祸事,只能跟在她身侧,时刻引导她的情绪。 为此,萧长逸故意转移上妩的目光,不叫她又想起罗婶子把小豆包关进谷棚的事儿。 唯有这样,她才能少一分戾气,不会做出错事。 往家赶的路上,上妩他们时不时遇到回家吃饭的村民。 不用上妩与萧长逸开口,小豆包那自来熟的性子,一一替他们打了招呼。 不是叫叔婶,就是叫爷奶,他的记性格外好,只要教他一遍,他就能记清每个人的长相,还能随口和人打招呼。 其间,有人注意到了上妩背后的篓子,他们也是听说了,阿逸与阿逸媳妇今早就去县城里卖鱼去了的。 现下见满满一背篓的东西,想来鱼卖的不错,都有银钱买东西了。 有村民心痒难耐,舔着一张嘴问上妩背篓里装了什么? 上妩没心思和这些人周旋,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萧长逸,全等着他搪塞这些人。 萧长逸只是面色如常,不失礼数的淡淡回了句, “给我家娘子添置了两身衣裙,又给小豆包买了些零嘴什么的,若是各位婶子大娘不嫌弃,阿逸这就拿出来给你们尝尝鲜。” 见萧长逸这般说,他们也不敢真的让他从背篓里掏出零嘴来,毕竟他们也好面子,总不好和一个小辈抢东西吃吧? 外加上,他们对于小豆包,那叫一个喜欢的紧。 小家伙一张小脸肉乎乎,皮肤像豆腐一般白嫩,小嘴嘟起来,那叫一个可爱。 这样可爱的小家伙,他们自是不会不要脸的和他抢零嘴。 村民心中暗自思量之际,也有人在心里吐槽萧长逸与上妩的不是。 这日子都快揭不开锅了,他们家又是外来户,没有田地,日常吃食都是一大难事。 却有闲钱给一个奶娃娃买什么零嘴,瞧着这一背篓沉甸甸的,不知花费了多少冤枉钱。 买零嘴就不说了吧,毕竟能填充肚子,可他却花钱给他媳妇买劳什子衣裙。 直接买匹布回来,自个做衣服不好吗?净花冤枉钱,买什么衣裙,多费银两呀! 萧长逸并非傻子,这些人想些什么,他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们生活在村子里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便与这些人计较。 萧长逸匆匆与这些人寒暄几句后,就带着上妩与小豆包回家了。 回到家中,萧长逸帮着上妩把背篓从她背上取下来,小豆包则是自个在院子里玩去了。 萧长逸洗了把手,准备去灶房烧火做饭,上妩见没自己的事儿,她转身将背篓拿进了正屋内。 又来到木榻旁边,她弯腰将半截身子探进木榻底下。 将手放在一处看起来不甚明显,但又比其他地面略显凸出的地方,随后往下一按。 紧接着,肉眼可见,木榻底下出现了一处能容纳成年男子通过的洞口。 从洞口往下看,是一截截木质阶梯,上妩将刚买的米粮匀出来够他们这些时日吃的量,而其他的米粮则是放进了这处地窖里。 对,这是地窖的入口。 里头更是别有洞天,空间宽阔,入眼的是,对面三排空置的架子,能用来放粮食什么的。 右侧还有一口石井,石井当中水流涌动,若是遇到干旱年,这方水井显然能保全性命。 除了水井和架子外,还有一方不知用什么材料砌成的炕,炕大的离谱,足足占据了整个地窖的三分之一。 不知打哪里引来一束光亮,自上方照进漆黑的地窖,使得地窖在白日里不显得恐怖。 这处地窖,还是小豆包发现的,他是个好动的,当时天已大亮,上妩起身去灶房捣腾早饭,小豆包还在睡觉。 而萧长逸躺在床上养伤,时醒时睡,自然顾不得小豆包何时醒来的。 等上妩端着一碗煮熟的粥,推门进入正屋时,左右寻找,皆不见小豆包的身影。 倒是因为动静大,吵醒了萧长逸,萧长逸知晓小豆包力气小,定然是不会推开房门跑去外面玩的。 经过他一番安慰,上妩稍微有所冷静,待四周寂静无声之际,她竟从榻下面听出了响动,虽微弱,但还是被她给捕捉到了。 最后的结果是,上妩发现了地窖,还从地窖里把灰头土脸,玩的不算尽兴的小豆包给拎了出来。 见到小豆包一副还要往里头钻的模样,上妩不知该说什么的好,她这是捡了一个什么儿子呀? 天不怕地不怕的,活生生像个小霸王。 第215章 上妩有两面,一静一动 还有,谁能告诉她,他不过是个一岁左右的奶团子,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如何爬到地窖里去的? 上妩虽有疑惑,可也不会傻的去问咿呀学语的小豆包,听着就累。 自此之后,上妩听了萧长逸的建议,把床榻底下的那个看似像机关一样的按钮用砖块给堵住了。 且为了被人发现异样,她在砖块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泥土。 为此,很难被人发现床榻下面有玄机。 再说,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哪里来的这般暗藏玄机的地窖,谁又有如此大的本事建造了这么一处地窖。 此事,不免让上妩怀疑,前一个住在这里的猎户是否知道地窖一事,或者是,地窖本就是他自己建造的。 可转念一想,若是真有这般本事,怎还会偏安于此地,做一个叫不上名号的猎户。 不怪上妩疑心,主要是这地窖的入口机关十分隐秘,以及地窖的建造,还有那一抹照入地窖的阳光。 她后来在正屋外围,乃至屋顶都仔细瞧过了,根本没有见到一个供阳光照射进入地窖的孔洞。 平日里,在王府内,萧长逸最是喜欢琢磨机关,且他的桌案上也时常有这些方面的书籍。 为此,上妩难免受到熏陶,萧长逸在闲暇之余,见她的课业都已经写完了,而今日讲述的内容也都完成了。 兴致来临,便会和她讲一些制造机关的巧妙方法。 别说,她回去后,依照萧长逸的讲述,自个制造机关,竟真的能成事儿。 可她资历不深,学习的知识浅薄,也只懂个皮毛,她制造的机关只能困住小花罢了! 至于三七和凌七他们,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呢,就已经破了她的机关。 为了这件事,她还难过了好些时日呢,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学机关了,机关都是骗人的,根本困不住人。 后来她才知道,不是她困不住人,而是萧长逸所说的那个机关术,神策营里的暗卫都学过,且还是萧长逸亲手教他们的。 一想到凌七他们都是从神策营里出来的人,又被萧长逸调教过,这对机关术的领悟自然比她强。 说服自己后的上妩,心里多多少少平衡了。 但想着三七并非是从神策营里出来的,可他也能轻易化解自己的机关术。 刚平衡的心又躁动了起来,直到她问出了口,三七只一句“我无师自通,厉害吧?” 这一句贱嗖嗖的话,再配上他那欠揍的表情,让上妩心中恼火的很。 她发誓,以后真的不再动机关术了,实在是找虐,王府内拉出来一个人都比她厉害,她能不气嘛? 三七并未无师自通,他的机关术是在现世里学的,现世容纳了多少古往今来的文明,上下五千年的汇聚,自是厉害的很。 为此,这般算来,他也算是个制造机关的高手。 可这些,又怎能告知上妩呢,他要是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估计都能一把火将他给烧了。 虽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上妩至少会翻他白眼,嘲笑他脑子是不是坏了。 在王府里,自打上妩搬回蒹葭院后,她脸上再难见到笑容,在萧长逸面前也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从不敢忤逆他。 以至于萧长逸认为,她本就如此,不仅是萧长逸这般认为,就连王府里的其他人也这般认为。 但不尽其然,经由三七的陪伴,以及他时常做各种事情讨好上妩,让她开心。 带她去府外吃好吃的,无限度的宠她,她想要什么,都会为她买来。 这样的上妩,与三七朝夕相处,日日相见,骨子里多多少少染上了他身上的那股子气息。 一些跳脱的想法,自然也是三七这厮的功劳,才养成了现在的上妩。 可这些,上妩也只敢在三七面前表露,因为她只信赖三七。 不是说萧长逸不好,而是他太过于冰冷,以至于让她有些畏惧于他,可畏惧的同时,又是那小心翼翼的靠近。 然,这些萧长逸都不知晓,他对上妩的观察,使得他根本到达不了能看出上妩心中矛盾的境界来。 等上妩将米粮放在最上层的架子上后,她才离开了地窖。 地窖有空气流通,温度适宜,她根本不会担心那些米粮会发霉。 做完这些后,她又看了看给小豆包买的零嘴,糖果点心都很多。 她念着张大娘一家对自己多有照拂,便准备送些糖果点心去,好让三宝他们也尝尝。 但在去张大娘家前,上妩跑去灶房给萧长逸知会了声,萧长逸并无意见,只说让她自个决定。 上妩听罢,心里跟吃了蜜饯一样甜,萧长逸能支持她的想法,他们一起商量着过日子,别提这种生活有多惬意了。 上妩用油纸包裹起糖果和点心,就准备去张大娘家,现在天已渐黑,晚霞散尽,只留最后一抹余光独享天地辽阔。 小豆包在院子里蹲在墙根一角看蚂蚁搬家,待上妩往外走时,他注意到了。 赶忙舍下眼前的事情,迈着一双小短腿跑向上妩,嘴里还问道,“娘亲,去哪,不带豆包,豆包伤心。” 上妩任凭小豆包一双小短腿颤巍巍的跑到自己跟前,她这才笑着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伸手把小家伙额上汗水擦去,嘴里还和他耐心的解释道,“娘亲去你三宝哥哥家,你要去吗?” 小豆包一听,双眼满是期待,一双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去去去,豆包想三宝哥哥了。” “只想三宝哥哥吗?”上妩故作威压,盯着小豆包的一张小脸看,有心想要逗逗他。 第216章 一代大儒张崇宗,竟喜欢看热闹 上妩知道,小豆包最喜欢跟在三宝屁股后面玩了。 因为二宝会管着他,四宝会缠着他,有时候还会哭,哭声大的很,惹得他烦心。 故而只有三宝最好,能带着他一起玩,所以他对三宝更加的喜欢一分。 小豆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补充道,“豆包还想二宝、四宝哥哥他们。” 说完这话,小豆包感受到自家娘亲满是打量的目光,似乎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很快,他灵机一动,“还有太爷,张奶奶、张爷爷和大宝哥哥。” 小豆包会看她脸色行事,上妩并不会觉得他将来会学坏。 反而觉得他很是聪慧,日后面临困境之时,也能灵活应对,破晓残局。 这些也是萧长逸教给她的,她正在言传身教,慢慢渗透进入小豆包记忆里。 上妩与小豆包到了张家门口,不用上妩叫里屋的张大娘,小豆包就已经蓄势待发了。 他可着个小嗓子喊着三宝哥哥来吃糖果,倒是避免了上妩喊人出来的难做之态。 她本就怕生,不怎么喜欢在人家门口大着嗓门,喊里头的人出来。 可若是径直进到他们屋里去找人,多多少少有些唐突。 幸得有小豆包在,他无形之中也化解了上妩的尴尬。 待上妩将油纸包裹着的糖果与点心给了张大娘后,本是要立刻离开的,想着这个时候萧长逸也该做好饭了。 可不等她迈开步子,张大娘愣是拉她进了屋。 进屋后,上妩一眼看见了烛台上燃烧的蜡烛,将屋内摆设照的能视物。 她想,张家还算是比村里头的其他人家好过些,能点的起蜡烛不算什么。 最先开口的是张太爷,他坐在饭桌主位上,见到阿逸媳妇带着小豆包来了。 当即乐呵的不行,还从上妩手中接过小豆包,将他抱在大腿上,随后持起筷子道,“小豆包是太爷的宝,太爷给豆包夹肉吃。” “太爷,夫君把饭做好了,还是让我带着他回去吃吧?”上妩看着张崇宗,开口婉拒起他的好意。 小豆包第一个不答应,他都准备好被太爷投喂了,一双大眼睛,盯着太爷用筷子夹过来的肉,他自是不能忍得,故而小脸满是坚持,“豆包吃肉,吃肉。” “无碍,老头子我喜欢小豆包,给他吃块肉怎么了,阿逸媳妇难道你有意见,还是,你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 张崇宗倚老卖老,装出一副老人家的病弱模样,可质问上妩的话却威严四起。 这波操作,算是惊地上妩不敢再言了,说实话,她还是害怕这个眼睛颇具有威严的老人家的。 他的眼睛虽多有浑浊,但透过他眼中身为老者的混浊之后,她竟能看出一丝威严与气势来。 这乡野当中的一个老人,难道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吗? 最终,小豆包可是如愿以偿的吃到肉了,由于张太爷牙口不好,张大娘炖肉的时候都是紧着他来的。 为此,肉炖的很烂,小豆包自是能吃。 小豆包是个自来熟,他咀嚼着嘴里的肉,也不忘和张崇宗玩闹。 一只小手在张崇宗的胡须上摸来摸去,在外人看来,他是在给张崇宗顺毛。 张家里头的几个孩子,是没有人敢这么和张崇宗玩闹的,估计只有小豆包这个奶团子了。 谁能想到,当初朝堂上说一不二,威震四方的张崇宗,有朝一日,会任由一个奶团子在眼皮子底下放肆。 上妩不愿打搅张家人吃饭,她终是大着胆子又提醒了张太爷一句,“太爷,我家夫君该等急了,还是将小豆包交给我吧。” 这次,张崇宗并未说什么,只是他脸上的不悦却是明显得很,上妩也只能硬着头皮从他手中接过小豆包。 小豆包和张家一行人一一告别后,上妩又简单和张大娘寒暄了几句,这才回了家。 身后,张大娘似是有些不满的声音直指张崇宗,“爹,你要是再和阿妩那丫头这么说话,她指不定更怕你。” 张崇宗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赞同张大娘的话,他嘴角含笑,一双眼眯成一条线,说出来的话似有玩味儿之意, “怕吗?我倒是不见得,那丫头精明的很,一颗心思实在厉害,竟唬的苍玹战神俯首称臣,哈哈哈~。” 张大娘与张旭之等人见自家老爷子如此开怀,还有闲情看萧长逸的笑话,他们这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呀! 只能祈祷着萧长逸不会恢复记忆,否则,清柳村就没有太平日子了。 张崇宗笑够了,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他指了指摆放在张旭之桌边位置上的酒, “快拿过来,让我喝几口,好久没喝了,心里有些痒痒。” 奈何张旭之与张大娘死活不让他喝一口,张大娘还规劝道, “爹,我是郎中,虽说是个赤脚郎中吧,那也算是个郎中,你年纪大了,喝不得这般寒凉之物。” 张崇宗见自家儿子与儿媳妇坚持,他哼唧了一会,才不情不愿的吃起饭来。 张崇宗年岁大了,他有时候却像个老顽童一样,比如说,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偷摸着进灶房找酒喝。 这头,上妩抱着小豆包回去后,萧长逸已经把饭菜摆上桌子了。 他们是在院中用的饭,借着刚爬上夜空的月色,他们吃起可口的饭菜。 萧长逸烧了个青菜炒五花肉,又煮了一小盆糙米饭,他单独给小豆包热了一小碗羊奶。 羊奶对小孩子来说非常有营养,且它有助于睡眠,希望小家伙能一觉到天亮。 这样也不必三更半夜醒来不睡觉,兴奋的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折腾的他都无法入睡。 对于小豆包半夜里闹腾这件事儿,上妩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她本就有嗜睡症,不在白日里发作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她全指望着晚上这一觉,自然不会被其他动静惊醒。 独独苦了萧长逸一人,谁家的奶团子有他家的这般不省心? 半夜里非得把他给吵醒,说是要找他三宝哥哥玩,气的萧长逸想抄起竹竿敲他几下。 但生怕上妩发现后,再责怪于他,他也就生生忍了下来,耐心的哄这臭小子睡觉。 第217章 小虎子找来清柳村,上妩心惊 一想到这些,萧长逸满心的怒气,看向小豆包的目光里自然不会慈爱。 小豆包瞪着葡萄般的眼睛回看他之际,他赶忙移开视线,避免不必要的争端。 在小豆包撒泼打滚,向上妩求抱抱这件事儿上,他还真比不过他,所以才懒得徒生波折。 因为加了今天从县城里买来的调料,萧长逸烧菜的口味又精进了不少。 上妩连吃了三碗米饭才算停下筷子,萧长逸吃的较少,他仅用了两碗米饭就饱了。 上妩发现自己比萧长逸吃得多,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萧长逸的表情。 她也是听村里的大娘婆子们说过的,媳妇是不能比自家男人吃的多的,否则会被夫家瞧不起,嫌弃你吃得多。 她想,饭不是她烧的,她竟然有脸比萧长逸吃得多,这不是那群村里的妇人们常说的“好吃懒惰”吗? 上妩心思百转之际,小豆包已经吃饱喝足,帮着萧长逸收拾碗筷了。 直到父子俩一起端着碗筷进了灶房,她才回过神来,盯着灶房的方向,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她明日一定要去山里看看,都说山里值钱货多,若她能猎上一只稀奇的动物,换了钱也好帮衬着萧长逸些。 萧长逸与上妩皆是怪人,两人都有空没空的嫌弃自己不中用,还成为对方的拖累,心中多有愧疚。 翌日一大早,萧长逸做好饭,他与小豆包用过后,把剩下的那份温在灶房里,想着上妩睡到自然醒,也能用上饭。 由于害怕小豆包吵着上妩睡觉,他也就带着他一起去了族学。 上妩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她起身后,走到窗前搁置脸盆的架子旁。 见里头盛满了清澈的水,想来是萧长逸一早就给她准备好的。 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很是习惯的随手洗了一把脸。 待持起架子旁挂着的手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她很快注意到了窗边摆放着的罐子里,插满了鲜艳的花。 还带着初晨的雨露,十分好闻。 香气流通在正屋内,萦绕在上妩身上,使得她身上沾染了不少花香。 给她本就带了暖糯清香的身体上又添了一层香味,久驱不散。 这些花,一看就是萧长逸去晨练,小豆包也跟着一起去,瞧见路边有野花,他随意采摘的。 上妩见小家伙插的不算好看,她又连忙用手给重新规整了一下。 待她满意后,才想着去灶台吃饭,没见着小豆包的身影,估计是萧长逸带他一起去族学了。 上次萧长逸把他带到族学里去,他回来后,一个劲儿和自己炫耀。 说自己乖得很,叠叠讲授课业的时候,他将嘴巴闭的牢牢的,不打扰哥哥姐姐们听讲。 当时,自己为了附和他,也跟着夸奖了他一番,直到他笑得合不拢嘴后,才堪堪作罢。 她家儿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小家伙无时无刻都想要自己一声表扬这件事儿,令她很是无奈。 但不想伤害小家伙的积极性,一般都会满足他那可爱的虚荣心。 思及此,上妩去灶房很快的用完了早饭,她又用水缸里的水,将碗筷给洗干净了。 想着时间已经够晚了,若是再不动身去山上,就白白耽搁了今天的好天气了。 她昨天并没有给萧长逸说要去山上,故而只能准备着给他留个字条什么的。 正好昨日在县城里,胡掌柜给了萧长逸一套笔墨纸砚,写个字条什么的没问题。 也好让萧长逸知道自己的去向,不至于找不到自己,徒增牵挂。 准备动身去正屋里头,给萧长逸留字条的上妩,被低矮的院墙上一声响动打断了。 她身体紧绷,眼神中盛满警惕,斜眼望去,唯见右侧院墙处,探出一个脑袋来。 上妩打量了一眼,当即想到这人是谁,他是昨天的叫花子,好像叫小虎子。 昨日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虽穿着邋遢破烂,但眼睛里尽是坚毅与不屈,是个骨头极硬的少年。 高高的个子,足足比院墙高出一截来,上妩想不注意都难。 按理说,昨日的事情已了,他又从三七那里赚到了银钱,干嘛还要找到清柳村来。 一想到他特意叫人跟着自己,上妩整颗心都跟着不爽。 小虎子见上妩瞧见自己了,他害怕上妩家中有人,不敢直接进去,故而,一个劲儿的招手,示意上妩出来。 上妩抿了抿唇,心中防备更甚,瞧了眼小虎子满脸带笑的模样,脚下挪动步子走了出去。 她出门后,左右看了看,不见有什么人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径直来到了小虎子所在的院墙外。 不等小虎子说明来意,上妩一脸的戒备,声音冷到极致,一双满是寒光的眸子盯着小虎子看,“你跟踪我。” 上妩的语气很是肯定,夹杂着丝丝怒气,小虎子自是听得明白。 小虎子怕眼前的人误会自己,他焦急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随后,他用手挠了挠头,接着往下说,”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昨日果真有人跟着我们,那人一直盯梢到破庙,直到三更半夜才离去。” 上妩不言语,可她心里却是错愕的很,要知道夜玄可是个高手。 武功是萧长逸亲手调教出来的,哪怕是和皇宫里的大内高手比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跟踪一个小叫花子,反而被他发现。 关键是这小叫花子还能淡然处之,给对方一种“我没发现你在跟踪我”的假象。 见上妩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打量,小虎子有些不自在。 他脸上倏尔染了一丝绯红,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这么盯着过,而且对面盯着他看的少女,还生了一副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 小虎子不过才十二岁,比之上妩,他也就小了那么一岁左右。 再加上,上妩过不了多久,就要迎来十四岁生辰了,两人之间的年岁又拉开了距离。 第218章 寻一处安逸之地,上妩冷漠拒之 但男子多半儿是发育早,不管是思想还是身体,小虎子都可谓是发育的极快。 他个子比上妩高上一头,若是能直起腰板来,估计还会更高。 可惜他是个乞丐,终日里看别人脸色,对别人摇尾乞怜,腰板早就忘记该怎么直起来了。 很快,上妩知道了小虎子的来意,同样也知道了县城里发生的热闹事儿。 不用想,都知道这么大的动静,是何人所为。 昨夜,有贼人闯入县令府上,将县令家的二公子给阉了,这还不算,那贼人还把他一双腿脚都给打断了。 因为院子里守夜的护卫都被喂了迷药,二公子也被灌了不能发出声音的药粉。 这才活活疼了一夜,错过了最佳的接骨时间。 县城里的郎中没一个敢去医治的,气的县令吹胡子瞪眼,忍不住破口大骂。 嘴里还言,县城里的郎中都是死人,连个接骨都不会。 他拿这些郎中没法子,可心中气恼的很,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这些守护院落不算尽心的护卫身上。 随后一声令下,他命人将所有昨夜看守他儿子院落护卫的腿都一一给打断了。 要说最痛不欲生的还属二公子无疑,他没了命根子,这子孙缘更是想也不用想了。 男人失去了尊严,几次欲要了此残生,都被下人们给拦了下来。 之后性情大变,他变得不再爱折磨人,只是一味地盯着窗外的景象发呆。 有的时候还会傻笑,若是下人们不喂饭,他估计都能一整天不吃饭。 为此,县令府上的二公子傻了的传闻不胫而走,百姓们并未同情他什么。 他仗着他爹的官威,平日里在街上无恶不作,欺男霸女。 若是瞧什么人不顺眼,让手底下的走狗打上一顿是常事。 更有甚者,将人的腿脚给打断,逼着那人学狗叫,对他乞尾摇怜,求他放过自己。 如今,他没了命根子,又叫人打断了手脚,这难道不是他的报应吗? 只是可惜的是,那潜入县令府邸的人,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若是杀了他,估计大伙心里能更加畅快了。 但三七怎么可能杀了他,因为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唯有让他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看着周边之人有手有脚,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的他心慌意乱。 甚至一心求死,了却残生,所谓的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也是他在现世之时,用来审问硬骨头的常用手段。 而小虎子将这件事告知给上妩时,还问出了一句话,他说,“这事儿,会不会是昨天问我话的人做的?” 上妩并未说什么,她只是扫了眼小虎子,眼中带了一丝警告之意。 吓得小虎子瑟缩了一下脖子,他身子也往后撤了些,生怕被眼前的人给怎么着似的。 上妩瞧见后,并未向小虎子解释,她就是要让小虎子害怕她,要不然他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再将此事透露给其他人,想必祸事来的快如极昼。 因为县令不可能一声不吭的,让他家儿子吃这么大一个亏。 这个时候,不知如何调派人手,抓捕伤他儿子的逃犯呢? 三七是个聪明的,现在这个时候,想必早就与非流他们出了县城,奔着南疆一带而去。 要不然,等县城里彻底乱起来,想走都是难事。 就拿进出城门来说,前些时日不过是出了拐子,县城就把城门口排查的死死的。 如今是县令家的二公子出了事儿,身为一县之长的县令,自然要用权利,封锁城门,排查城中近来人口波动,好揪出贼人。 上妩心中暗自思量之际,顿觉怀里一沉,原是小虎子将昨日三七赏他的银两给了自己。 在她错愕的表情下,小虎子道明了来意,“我将银子都给你,你能不能收留我,还有木棉他们。” “这银子我不要,人我也不会收留。”上妩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她将怀里的银子交到小虎子手上。 小虎子十分不解,他给她的明明是三十两银子,她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拒绝自己,为此拔高音量道,“为什么?” “为什么?”上妩冷嗤一声,嘴中暗自念叨小虎子所问出的为什么。 其间她目光似有魔力般,盯得小虎子无所遁形,片刻后,才幽幽开口道, “我们家是外来户,村子里对于我们的到来就已经够有微词了。” “若是再收留你们这些没有来历的人,一旦被官府发现,我还要不要活了?”上妩眉毛上挑,语气异常阴冷。 小虎子见眼前的人不答应自己的请求,他当场翻脸道,“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们,你在清柳村吗?” “好呀,你去告诉他们,现在就去。”上妩很少被人威胁,她很不爽这种感觉,心中怒火油然升起,指着一条道,对小虎子低吼道。 小虎子没想真的激怒上妩,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也不可能收回。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黯然失色,不再有一丝光亮,沙哑着嗓子说, “放心,我不会去的,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反悔。” 随后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银子,笑望向上妩,真心感激道, “再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得到这么多银子,想必这辈子我都赚不来这么多银子。” 上妩听了小虎子的话,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小虎子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迈出了脚下的第一步。 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尾随着小虎子,看他究竟去了何处,小虎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要她收留他们的。 要知道,县城对他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小叫花子管的非常宽泛。 以至于城中出现拐子时,官府只想着对有户籍的百姓征收办理进城文书。 而乞讨的叫花子,只要经过盘查后,皆可随意放行。 再说了,小虎子他们那么小,若说他们是官府要抓的拐子,谁会信呢? 为此,小虎子他们在前段时间,县城内外排查极为严苛的情况下,也能自由出入城门口。 再者,世人皆瞧不起他们这些满身肮脏,与狗抢食物的叫花子。 他们不会得到官府的庇佑,哪怕真的被拐子拐卖了,估计官府中的人也不会去查。 反而还会认为他们找到了遮风避雨的地方,是天大的幸事。 可拐子的凶狠谁又能估量呢?到那时若有命在,都是他们的造化。 所谓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也大概如此了吧。 官府之人只会扞卫能交的起保护费的百姓,对于乞丐流民,他们则是一概不管。 第219章 心未动容,任他们随意飘荡 这世道,每天每刻都在死人,人命如草芥,流民乞丐更甚,何其可悲! 上妩一路向北走,跟着小虎子的步伐来到了村口一处隐秘的地方。 她怕被小虎子发现,只能躲在远处,将身子隐藏在树干后面,静静的看着小虎子接下来的动作。 因上妩耳力惊人,她这一路上并未被机敏的小虎子发现。 想想也是,食用了灵蟒蛇胆,各路感官自是比常人厉害的多。 小虎子来到木棉他们身旁后,满脸的失落,已然让木棉他们知晓了事情的结果。 木棉心里虽然也难受,不过她害怕哥哥会有压力,随即上前抓住小虎子的手,试图安慰他, “哥哥,没事的,漂亮姐姐不收留我们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们这么多人,她肯定管不过来。” 木棉话落,紧接着小虫子也来宽慰他,“虎哥,你也别灰心,实在不行我们就离开溪水县,天大地大的,肯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只要我们还在一块就行。” 之后,其他的人你一言我一嘴,无非是对小虎子的宽慰之语。 上妩躲在远处听着,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来是小虎子一行人,被另外一波叫花子从城外的城隍庙里赶了出来。 他们没地方住,而经过昨夜县令家的风波,隔天一大早,他就叫人把城门看得牢牢的。 凡是没有户籍的人,皆不可进出城门,哪怕是乞丐,也绝不通融。 因为他儿子被贼人给弄折了命根子,他知晓他儿子平日里的德行。 根本不敢让手底下的官差立案去调查,只能依托县城里进了拐子一事,紧守城门,来抓捕贼人。 这消息一经放出,很快便闹得人心惶惶,毕竟前不久也是真的有孩子失踪了,这不得不让百姓们信服。 他们虽相信有拐子,却是不相信县令会如此兴师动众,派遣城内所有官差去抓捕拐子。 指不定是在找昨夜伤他儿子的凶手呢。 小虎子一行人消息灵通,自然是听说了拐子一事,也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其中还有人打听到,拐子将县城里张员外家的小孙子偷走了,至今了无音讯,是死是活更是不好说。 这些拐子胆大包天,连张员外家的小孙子都不放过,怎么会顾及小虎子他们这些人? 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乞丐,没有人看管照料他们,就这么一群孩子,又没了住处,多半是要被拐子盯上的。 小虎子也是因为太害怕了,才大着胆子来找上妩求庇佑的。 他知晓上妩看似年岁不大,可她确实能护着他们不被其他人欺辱了去,更不会被拐子拐走。 小虎子以为只要给上妩足够的银两,她定然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他们也不需要什么躲避风雨的屋子,只要能让他们替她看守院落就好。 可,结果并非如此,上妩刚才明显的拒绝,足以看出她不需要银两,更不愿和他们有丝毫牵连。 很快,小虎子便带着木棉他们离开了清柳村,他们的背影消瘦不堪,映射在上妩眼中,不起一丝波澜。 她本就是心狠之人,不会因着同情他们而放下自己的戒备与坚守,她的生活来之不易,不想被任何外来因素所打扰。 她想着小虎子他们定然会无事,无非是丢了个栖息之所,只要用心去找,总归是能找到新的地方的。 至于城中有拐子一事,多半是南疆人制造的假象,他们估计是抓了一些县城里的孩子,才让百姓与昏庸的县令以为有拐子。 这些,千音阁的人会管,那些孩子也会找到,被放回去与家中爹娘团聚,这只是时间的事。 虽说拐子一事不足为惧,小虎子他们也不必怕,可上妩没有理由去提醒小虎子。 她也是怕小虎子知道的多,更加的怀疑自己的身份,进而对自己不利。 上妩今日终究是没能进山,这一日平淡无奇。 小豆包跟萧长逸从族学里回来后,萧长逸自觉去灶房里生火做饭,而小豆包缠着上妩说族学里的事儿。 他说的时候表情十分丰富,尤其是在说到萧长逸给哥哥姐姐们授课的时候,他对萧长逸是一顿猛夸。 什么叠叠厉害,叠叠棒棒,我也要像叠叠一样,拿戒尺打人。 说到打人,他还挥舞起小手,做出拿戒尺打人的动作,再配上他满脸的幸灾乐祸,上妩瞧着都有些无奈。 她将小豆包拉进怀里,双手牵起他的小手,温声细语教导他, “打人是不对的,你爹爹是在教导学生,学生不听话,犯了错,才会被你爹爹的戒尺惩罚。” “那…,叠叠也会打豆包吗?”小豆包脸上是疑惑的表情,他望着上妩问道。 上妩语气故作严肃,轻抚小豆包的脑袋,一字一句道, “当然,若是豆包不听话,也是要被爹爹打的,所以呀,你日后莫要再淘气,要听爹爹的话。” 此话一出,小豆包顿觉浑身一颤,可耐不住他脑子灵光,当即对上妩表明立场, “豆包听话,豆包上课可认真了,叠叠讲的内容豆包都听了,娘亲给豆包说好话,不要叠叠打豆包。” 小豆包一口气说了好些话,最后他硬是被一口唾沫给呛住了,憋的他脸色微红。 “好,娘亲给豆包说好话,那豆包都学了些什么呀?” 上妩随口一问,似是不经意间,她也想知道她儿子到底有多厉害,竟说萧长逸讲的内容,他都听了。 在上妩满含期待的目光下,小豆包咿咿呀呀潦草几句话,概况了他都学了什么。 无非是叠叠写的字好,小豆包还不会写字,要向叠叠学习。 叠叠长的好看,族学里的哥哥姐姐都夸他,都喜欢听叠叠讲课,没人走神儿。 这点豆包要学习叠叠,争取长大后也能长的像叠叠这般好看。 最后,上妩抬眼望天,实在不想看她家傻儿子的蠢样。 她还以为他真的能听懂萧长逸讲授的东西呢,原来是去看热闹了。 这一句话也没听明白,可观察周围环境细致入微的精气神儿,却是让她佩服。 第220章 模仿萧长逸的字迹,减轻他的负担 接下来的两日,上妩并未抽出空闲去山里转悠。 因着萧长逸夜里头急着抄书稿,一连两日,熬到天亮才肯歇息片刻。 复又做了早饭,随意吃两口就要去族学授课,他自是分不出精力照看小豆包。 别看小豆包对上妩说,他在族学里乖巧的很,从不敢打搅萧长逸给底下的学生授课。 然,小豆包的话怎能全信,多多少少真假参半,他确实没有打搅萧长逸授课。 可他做的事情,比打搅萧长逸给学生授课还要令他费神儿。 小豆包是个闲不住的,他觉得没意思后,就会自个找事情做。 比如说,他在授课的学堂里爬来爬去,弄得满身泥土不说,还惹得底下的学生都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没法子,最终萧长逸打了他手板心,不轻不重,刚好让他长个记性,后又罚他去学堂后边面壁思过。 小豆包自知理亏,外加上他害怕萧长逸手中的戒尺,愣是不吭一声的挨罚。 回家之后,和上妩是好一顿告状,不过上妩何其了解自家儿子的性子。 心中暗自有底儿,指不定是他又调皮了,才惹得萧长逸忍不住罚了他。 小豆包说的口干舌燥,可上妩就是不顺着他的心意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上妩心疼萧长逸,她规劝过他,莫要熬夜抄书稿了。 可他却眉头紧皱,俊脸之上满是忧虑之色,告诉自己道,“娘子,小豆包这几日吃完饭没事后,就去墙角下看蚂蚁搬家,这是要有雨的征兆。” 上妩也是知道的,三七曾告诉过她,蚂蚁搬家,是有雨的征兆。 只是这几天干燥得很,丝毫不见雨水,上妩也摸不准是否该相信三七的话,可听萧长逸这般说了,她满是信服。 对于萧长逸的话,她都是信服的,萧长逸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上妩想着这些的时候,萧长逸又开口了,故而也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还有,这几日我夜观星象,雨季来的迟,但持续的时间不会短了去,大概会下上七八日左右,而估摸着也是这几日的事儿了,正好赶上粮食收割的时候,” 萧长逸会观星象一事,上妩早就知道,且听凌七说,他观星象的能力一绝,只要是他说明日会下雨,那明日便一定会下雨。 上妩听了萧长逸的话,心中也跟着慌了起来。 若是田里的庄稼不能在雨水来临之前给收割完,想必地里的收成也算是白费了。 虽说溪水县有两季麦子,但交上去的赋税却是比其他地方多。 另外,前次进县城,米粮铺子里伙计的一句无心之语,透露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上头打算加重赋税。 因着溪水县地处偏远,信息流通不畅,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 而一个米粮铺子的伙计许是听他家掌柜的提过一嘴,才会说出,“过些时日,陈米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也是这一句话,外加上萧长逸观察到的景象,无非透露了两个消息。 第一,各地官府征收了的赋税增多,留给百姓们的粮食就少了。 第二,雨季和收麦子的节点有所冲突,甚至未来这场连绵七八日左右的雨水,会在庄稼成熟之前来临。 一旦百姓们收不及麦田,庄稼泡在水中,接下来就会面临没有粮食的难题。 要知道,没有粮,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饿极了,易子而食是常事儿,更有甚者,直接食子裹腹。 亲情、血脉、同袍、手足,在灾荒之下,尽显丑恶姿态。 这些,上妩决不允许它发生在自己身上,萧长逸都在熬夜抄书稿赚银两。 她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准备将小豆包交给张大娘,希望她能帮她照顾着些小豆包。 若是真的出现了灾荒,依照官府的作为,显然是成不了事儿的,反而会越演越烈。 现在若想防范于未然,在灾荒来临之际不挨饿,她必须进山一趟,最好能猎得稀奇的动物,换了银两,好用来买粮。 关于雨水一事,萧长逸也和她商量了,他准备今个下午从族学里回来后,就去张里正家走一趟。 把事情告诉他,让他来组织村子里的人尽早收割粮食,有张里正在,提早收割粮食会更有威信力。 清柳村里,唯有张家见识广,张旭之又承担里正之职,萧长逸去找他,算是找对人了。 他能分的清眼前利弊,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一个,那就是组织大家一起收割麦子。 麦子生长一天一个样,成熟的速度也非常快, 哪怕麦子还差几天成熟,可这几天就能瞬息万变了,都是靠老天爷赏口饭吃,张旭之自然不会拿粮食与老天爷较劲儿。 许是萧长逸算准了张旭之会应下此事,他也就没太忧心。 晌午的时候,上妩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抄书稿。 而小豆包则是在一旁翘着个二郎腿,躺在长满野花的草地上,一手拿着糖果,一手拿着糕点,嘴巴上还沾染了碎屑。 若是被萧长逸见了,估计他能嫌弃死他。 毕竟,与生俱来的洁癖,怎能因为失忆而忘记呢? 上妩坐姿端正,执笔有力,毛笔在她手中似有活力般,挥洒自如,很快一张书稿就完成了。 上妩将它用手小心翼翼的拿起来,把它举高,放在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等待着墨迹烘干。 宣纸上的字迹,当真与萧长逸的一般无二,但却是上妩模仿的他的字迹。 很久没有模仿萧长逸的字迹了,她有些生疏,不过拿到胡掌柜面前,他自然是分不清。 至于上妩为何能模仿萧长逸的字迹,这还要得益于上妩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 为此,上妩的字本就与萧长逸的字相似。 后来她因萧长逸时常去忙公务,而顾不得她的学业,以至于给她布置了好些课业。 她做完课业后,总会想念萧长逸,但又不敢去打扰他,生怕惹他厌烦。 只能对着他的字帖发呆,日积月累中,她竟也能在无形之中描绘出萧长逸的字迹。 可谓是一模一样,连萧长逸本人都分辩不出。 但这些,上妩只将它掩埋在内心深处,并未告诉给其他人,就连萧长逸都不知晓她能如出一辙的模仿他的字迹。 第221章 隐瞒,怕他得了疑心症 上妩写了六张字帖便停止了,她不能写太多,否则会被萧长逸发现的。 虽说他现在失忆了,但他要是哪天恢复记忆,总是会想到她能模仿他的字迹一事。 为了不让他发现,还是尽量隐藏此事的好。 至于为何不能让萧长逸知晓,她能模仿他的字迹一事。 主要是她听三七提到过一嘴,位高权重之人最是怕有人模仿他们的字迹。 若是一个不小心,字迹被人模仿了,估计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就算后果还没来临,可身为高官 ,字迹被人模仿,犹如小辫子被人牢牢握在手中。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日夜不得安寝,恐有疑心症的危险。 三七确实说过这话,当时上妩闲得无聊,他信手拈来一个故事,供她取乐打发时间。 三七讲的故事并非虚构,这是他在现世时,审问一个罪犯了解到的事情。 罪犯是一家赫赫有名的公司里的高管,他挪用公款,制造假账,二十年来从无败绩,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但他又是如何落网的呢? 许是无人想到,他一个高级犯罪分子,竟然是自首落的网。 原因并无其他,只因他身边有个助理,他无意之中瞧见助理模仿他的字迹,且竟和他的字迹一般无二。 当时他并未察觉事情的严重性,为此也没有去找助理问清事情的原委。 直到有一天,他储藏在保险箱里的账本不见了,那账本全是他挪用公款的证据。 若是落入外人手中,他这一生也就完了。 整整十八亿,他能活着从局子里出来都得烧香拜佛,求菩萨祖宗保佑。 足足找了一天,他愣是没有思绪,若说谁进过他的办公室,唯有助理一人。 但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疏漏,当场去找助理对质,再说,若是真的那样做了,无异于将他自己的把柄送过去。 要是那助理没动过他的账本,他才是真的完了。 在他满心期待的目光下,又伸手输入密码,打开了保险箱的门。 令他欣喜若狂的是,里面竟赫然呈现着不久前丢了的账本。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难道他看错了,账本一直放在保险箱里,从未丢失过? 带着满心疑惑翻完了账本后,竟在账本末尾页面上瞧见了一丝端倪,顿时他一颗心紧绷起来。 他明明记得,倒数第二行的数额的额是被磨损了一处边角呀。 但他手里拿着的账本上,完全瞧不到有磨损的痕迹。 账本是他手写的,显然手中的账本不是他写的,但字迹却是一模一样。 他不得不怀疑身边的助理,每天见助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还和自己说笑。 他终于忍不下去,在一天的晚上去局子自首了。 因着案件涉嫌金额巨大,外加上挪用公款的高管作案手法特殊,在网上根本无迹可寻。 哪怕他自首了,可先前在网上的作案记录,根本无法利用程序恢复到原先模样。 仅凭一本账本,还不足以证实他偷盗的金额只有这些。 唯有恢复网上数据,才能明确得知他偷盗的金额是多少。 三七是破解高科技数码的隐藏黑客,只要被他锁定的数码,几乎没有破解不了的,所以这案子也就交到了他手中。 待他花费半日的功夫破解数码后,又核对了一下账本,发现它们都能和网络数据对应上。 在他觉得案子将要办完的时候,那位在局子里的高管撞墙自杀了,他力气用了十成,根本没想着活下去。 三七是清楚的知道,被关进局子里头的罪犯,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 根本不可能携带任何凶器,所以高管才不计后果的撞了墙。 撞墙需要足够多的勇气,前不久他还提审过他,那时他一脸子淡然模样,完全不像是会做出自杀的事情的人。 等医院的尸检报告出来后,他才知晓高管有很重的疑心症。 疑心症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病,它是一种心理疾病,患有它的人,会对周围所有人持有一种审视的眼色。 但它也不是时时刻刻出现在患者的脑海中,通常只会被某个节点,或者某件事给引导出来。 后来,三七又去高管的公司了解情况,通过高管助理的叙述,他才将这件案子理清楚。 账本并没有离开保险箱,一切都是高管自个虚构出来的。 他是无意之间瞧见助理能模仿他的字迹,才激发了他的疑心症。 疑心症很是折磨人,他受不了精神的折磨,自个拿着账本报了警,而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助理什么事。 若说真有助理什么事,估计也只能说他不该模仿高管的字迹。 可模仿字迹也是工作需要,因为高管平日里很忙,没法子时刻在办公室里待着。 然,找他签字的工作人员又多。 没法子,小助理只能替他签字,这字迹上也是要与高管匹配的。 故而,他有事没事就在办公桌上模仿高管的字迹。 办完这件案子,三七可谓是大跌眼镜,还能这样玩,他是真的为高管可惜呀! 明明是高层知识分子,金字塔的顶端,犯罪手法都让人望尘莫及。 一朝落网,竟还不费用警方一丝一毫的力气,真真是连出警都省了。 上妩没有朋友,在王府时,她除了跟随萧长逸做学问外,只能被困于王府的四方之地。 好在有三七,他时常逗上妩开心,上妩这才有了一丝不失少女姿态的明媚气息。 上妩最喜欢三七讲故事了,因为三七所讲的故事,能让她学到很多东西。 更能增长她的见识,有时候她还觉得莫名其妙的刺激。 之所以觉得刺激,多半是因着三七所讲的故事,都是他从前了解或办过的案子。 在现世,没有不惊心动魄的案子,因为你永远不能想到一个亡命之徒的作案手段有多么离奇。 言归正传,有了三七所讲的故事,上妩哪里敢让萧长逸知晓她模仿字迹一事。 她怕萧长逸心里膈应,更怕他真的得了疑心症,自是不敢同他表露模仿他字迹一事。 第222章 萧长逸的叮嘱 今早儿,罗婶子被她儿媳妇打了,以及她儿媳妇吵着闹着要与她和罗大叔断绝关系的消息,在清柳村传的沸沸扬扬。 毕竟,他们清柳村民风淳朴,盛行百善孝为先的祖训,何时出现过这么炸裂的事情。 可惜罗家儿媳妇是个泼辣性子,她既然能马不停蹄的从县城里赶来,显然是不会放弃断绝关系的念头。 再瞧罗婶子的儿子躲在他媳妇身后,一声不吭的模样。 只要是个人,见了他那无所作为的窝囊样后,便也知道断亲一事,他是默认了。 张里正劝说无果,反而被罗婶子的儿媳妇威胁。 他自是没法子,只能被罗家儿媳妇逼着去了县城里,将断亲书在官府中过了明路。 溪水县因着县令家二公子被歹人给阉了一事,县城门口被查的死死的。 又是递入城文书,又是递交户籍来证明自己是良民,还要被城门口的官差搜身。 一波折腾下来,可谓是累的张旭之不轻。 等张旭之回了清柳村后,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点。 罗家儿媳妇逼着罗家二老签下断亲书一事,在村子里传遍了。 哪怕上妩忙着写书稿,可她耳力惊人,上山去打猎的村民从她家院门口经过,你一言我一嘴,上妩想不知道都难。 但这又怪不得萧长逸阴险,都是罗婶子自找的。 谁让她动了小豆包,小豆包是上妩的命,而上妩是萧长逸的命,谁都不能动。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萧长逸从族学里回来,他额上冒着丝丝汗水,使得碎发贴在俊逸非凡的面容上。 上妩瞧了,多有心疼,她实在不想萧长逸族学家里两头跑。 可自己的厨艺一言难尽,别说小豆包了,她自己都很难下得去口。 上妩为了减轻萧长逸的负担,随手把小豆包丢在院子里玩,她则是与萧长逸一同进了灶房,帮他打下手。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做好了,上妩在吃饭的时候,并未同萧长逸说罗婶子家的事儿。 因为小豆包也在饭桌上,她不想让他了解村子里的糟心事儿,可能小豆包也听不懂,但他总归是要长大的。 长大后,回忆小时候的过往,一些晦涩难懂的话,他都会懂的。 在背后谈论人家的家长里短,并非君子之道,可若是不与萧长逸说,上妩又不放心。 依照她对罗婶子的了解,她定然会将断亲一事归结在他们身上,为了让萧长逸有个谱,她自是要说给萧长逸听。 但又不想给自家儿子树立不好的榜样,为此,上妩只能将这事暂时搁置下来。 待小豆包吃完饭,在院中玩了会儿,就打起了小瞌睡。 上妩怕他着凉,便从长满野花的草地上把他抱进屋里去睡觉了。 做完这些事情后,她轻轻关上房门,回到院子中央,坐在石凳上,刚要开口说罗婶子的事儿。 不曾想,萧长逸先她一步,说了此事。 他提及此事的时候,脸上爬满担忧,眉心拧作一团, “回家的路上,我听见有村民说,罗家二老的儿子与儿媳妇要和他们断亲,罗家儿媳妇更是把张里正拖到了县城里去,断亲书在官府中过了明路,如今看来,多半是不会发生转机了。” 上妩不曾想到萧长逸也知晓了罗家的事儿,不过一想到村子里的那些长舌妇,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很快,对面又传来萧长逸的声音,他声音里夹杂着紧张之色,目光紧锁对面的上妩,提醒她道, “接下来的时日,娘子还是防备着罗婶子和罗钱的好,尤其是小豆包,娘子可要看紧他。” 萧长逸的防备并无不妥,不仅是罗婶子,就连罗钱也在其中,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与上妩呢? 哪怕他们不能把上妩与他怎么着,可小豆包只是一个奶团子,若是他们想要报复,想来是轻易得很。 上妩点了点头,示意萧长逸,她定然会照看好小豆包。 萧长逸见此,微微松了口气。 他吃完饭并未休息片刻,直接将搁置在正屋木桌上的笔墨纸砚拿到了院子里,复又在石桌上写起了书稿。 这些,上妩都看在眼里,她心如一团乱麻,生怕萧长逸发现什么。 但事情并未如她心中紧张的那样继续下去,许是萧长逸心中想着事情,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 他的写字速度很快,一会的功夫就写完了七八张书稿,且字迹十分工整,完全不显敷衍之态。 萧长逸的一手字,是认真练过的,有自小的功底在,他自是收放自如。 他所抄录的书稿是一篇策论,论述的是治国之道,由大儒张崇宗所创。 这本书中虽没有明说渊帝的无能,但通过论述前朝圣德君主,也能看出张崇宗对这世道的不满。 可他只是一个臣子,哪怕官位再大,也大不过渊帝去,自然不能替渊帝抉择,也劝不了渊帝回头。 只能一气之下,带着全家人离开帝都皇城,放弃手中权势,隐居于闹市当中,让人寻觅不得踪迹。 萧长逸并未从胡九的书斋里拿这本策论的书册,这篇策论被他记在脑子里。 也是他不知道要抄录什么书稿的时候,才不经意间在脑海中搜罗到这么一篇策论。 策论有些长,足足有三万多字,正好能写完三百张宣纸。 由于下午还要去族学,萧长逸始终没能抄录完。 可看着余下的四十张空白宣纸,他心中有了底,今晚在熬上半宿指定能写完。 去族学前,萧长逸愣是不放心上妩与小豆包两人在家中,他怕罗婶子与罗钱趁自己不在家,来找他们的麻烦。 上妩见萧长逸不肯挪动步子去族学,她肚子里升起一片心虚,但面色不露分毫。 她下午还想要上山一趟呢,若是萧长逸不走,在家陪着她与小豆包,想来是不会允许自己上山去。 最终,上妩向萧长逸保证,等小豆包睡醒了,就去张大娘家,陪她一起说说话。 见上妩如此说,萧长逸才算是安了心,他不再停留,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族学。 第223章 以铁桦树为材,制造箭矢 上妩想,她本来就是要去找张大娘的,她要把小豆包交给她照料。 而她自己嘛,则是去山上走一趟,她刚才那样说,也不算是诓骗萧长逸。 说服自己后的上妩,不再犹豫,她走进堆放杂物的屋子里。 顺手将一把弓箭拿进背篓里,这把弓箭她试过了,是射程最稳的一把,且杀伤力强。 随后,她又将这几天瞒着萧长逸,自个制造的箭矢放在了背篓中。 箭矢浑身上下,全是木头做的,头部被砍刀削的极尖,村子里的村民上山打猎,用的就是上妩这样的箭矢。 他们本就穷,买不起真正的箭矢,只能用铁桦树为木料,自个制造箭矢。 不过也不必忧心制造出来的箭矢不能用来射杀猎物。 铁桦树为材料,制造出来的箭矢坚硬无比,只要眼力足够好,手中弓箭不拖后腿。 百步之外,用铁桦树制成的箭矢去射杀一头成年大虫,完全不在话下。 若说这铁桦树如此坚硬,村子里的猎户为何能砍得动它,又如何能把它削尖做成箭矢呢? 这还要多亏了张崇宗,十年前,他带着一家老小准备在清柳村定居时,瞧见村子里的村民上山打猎,皆是拿着一把大砍刀就去了。 砍刀这种东西,只能用来和猎物近身搏斗,在近身搏斗的时候,若是躲闪不及,就可能被猎物反伤。 要是运气不好,再遇到诸如大虫、野猪、狼群一样的猎物,多半是要丧命的。 张崇宗不忍,但他也明了清柳村的现状,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穷”。 有一日,他在村子里散步时,因为想着这件事情,不知怎的就来到山路的外围。 他看着前方崎岖的小路,微微叹了口气。 就在他转身欲要离开之际,竟瞧见小路右侧,一群茂密的树林当中,首当其冲,赫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棵高大挺拔的铁桦树。 他灵机一动,组织清柳村的村民,利用铁桦树制造箭矢,当时村民们听了他的话,都以为他疯了。 毕竟,他们虽不认识什么铁桦树,但也知晓上山之路上,矗立着一棵长了有百年之久的树木。 它与其他的树不同,这树坚硬无比,是个比石头还要硬气三分的存在。 自老一辈人传下来的叫法,都叫它铁树,真真是符合它的特点,像铁一样坚硬。 村子里的村民多半是避着它走的,进山的路虽只有那一条路。 但大家进山的时候,瞧见那棵铁树,都会加快步伐越过去。 没用的铁桦树,成了他们心中忌讳,比铁还硬,要是不小心撞上去,它不痛不痒,没有感官,自己却是头破血流。 如此想来,村子里的人忌讳它,也是能说的通了。 可没有人知晓,当铁桦树遇到盐水后,能片刻变得松软。 也是这个节点上,再去砍它,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等将它砍下来,浸泡在沾染了食盐的清水里,它会一直保持松软,直到把它制造成箭矢,在将它晾晒在太阳底下。 当阳光吸收完它表面的盐水后,它又恢复了坚硬模样。 张崇宗将此事说给村子里的人听,他们是不信的,可也不缺乏想要去尝试做做看的村民。 其中几个村民尝试着按照他的法子去做箭矢,且还做成了,他们多半是信了的,还带动村子里的人一起去做。 铁桦树虽能做箭矢,但村民们也不会贪婪的将它全抢夺光,因为它需要用盐水才能化解开表面的坚硬。 但盐多珍贵的东西,岂是他们穷苦人家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 还不是斟酌着用量,从牙缝里挤出那么一小撮盐,用于制造箭矢。 为此,待上妩去砍铁桦树的时候,它还存在于此。 铁桦树自愈能力极强,几乎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能长全它被村民砍过的痕迹。 上妩见着粗壮的铁桦树,丝毫不见被村民砍过的痕迹,显然是依托了它自个的修复能力。 她也学着从其他村民口中得知的法子,在与她胸口齐平的位置,涂抹上盐水。 趁着盐水没有风干,她找准角度,手起刀落间,刀刃斜劈下去,整棵铁桦树纹丝不动。 但被她砍过的地方,却是削下来一大块铁桦树。 好在没人瞧见这副场景,要不非得晕过去。 要知道,他们在砍铁桦树的时候,是慢慢穿过覆盖盐水的树皮,复又将盐水洒在树皮包裹着的树干里头。 接下来,提起刀一下又一下的砍着,大约花上两个时辰的功夫才算是完事儿。 这怨不得其他,全因村民们将盐看的比命还重,自是不肯直接将盐水浇灌进树干内的,为此,只能这样费力。 但上妩就不一样了,她不过是在树皮上涂抹了一层盐水,仅一砍刀,就能削下来这么一大块铁桦树。 上妩知晓自己的力气大,但却是不曾与他人对比过。 她以为涂了盐水的铁桦树都是这样一砍刀下去,被村民们给削下来做成箭矢,故而并没有什么表情。 上妩带着铁桦树的木料离开了,独独留下铁桦树上被她砍去的一处空隙,显得格外刺眼。 前两天,上山打猎的村民无意间见了,皆目瞪口呆,铁桦树的树干缺少了那么一大块木料,到底是谁干的? 他们胡思乱想之际,又有些对背后之人的议论说道。 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无非是败家,铁桦树新多出来的缺口,不知道用了多少盐水呢。 这些话,上妩也是有所耳闻,不过她并未在意。 只一心一意的在家中忙活,将铁桦树的木料,做成一根根箭矢。 这些活,她虽没有亲身尝试过,但也是在书中见识了不少。 根据书中的记载,以及对箭矢的描述,她很快就上手了,做出来的箭矢也尖锐。 她做完后,都是将它们藏在这处装着杂物的屋子里的,生怕被萧长逸瞧见。 萧长逸待她很好,是决然不会允许她一个人上山去狩猎,且她自个还打算去深山。 她怕萧长逸生气,更是不可能让他瞧出端倪。 思及此,上妩不再耽搁时间,拿了箭矢后,又带上了用来劈柴的砍刀。 第224章 赶赴南疆,寻觅踪迹 砍刀被她磨过,这两日,她趁着萧长逸去族学的功夫,时不时就拿来石头磨刀。 如今刀口锋利,都能映射出上妩一张白嫩精致的小脸,可谓是让人后退数步,不敢与它争锋。 她将背篓搁置在院落门口后面,待拴上门,抱着熟睡的小豆包去了张大娘家。 张大娘知道她想上山采野菜后,本来是要让张大宝陪着她一起去的。 可上妩好说歹说,说自己只是在山林外围转转,不会进深山去,她才歇了念头。 毕竟,上妩的回绝她忽视不了,因为上妩有自己的想法,她要是过多干涉,多半是会招惹她不喜。 她也是知道山上有野菜,且这个时点,多半是有人上山去挖野菜,若是碰巧,上妩还能遇到村子里的人。 张大娘心里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故而放心让上妩进山,而她则是帮着她照顾小豆包。 小豆包许是饭困,张大娘从上妩手中接过他,复又小心翼翼的将他放进里屋的床榻上。 虽说天气炎热,但还是为他盖上了小毯子,生怕着了凉。 而这头,上妩快步回家拿上背篓,便寻着她家院子后面的路上了山。 一路上,她并未遇见什么人,许是通过小路进了山,等到两边的路开阔些,就有了分岔路口。 她走的最右侧那条路,她虽未来过山里,但依照惊人的耳力与洞察力,她认为最右侧的小道能进深山。 就这样,她踏着坚毅的步伐,从背篓里拿出砍刀握在手中,时刻防备着突如其来的状况。 说实话,上妩从来没有杀过畜牲,她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借助手中的砍刀为自己壮胆。 这事若是让三七知晓了,估计对上妩是一顿骂。 他会这样说,自个害怕,还去深山,招惹什么猛兽,这是嫌命长? 他萧长逸何德何能,值得你为他做这些。 像他那种失了忆,手不能拿,肩不能扛的废物,简直不算是个男人! 不怪三七说的狠,天杀的,上妩就是他的命呀! 上妩要是嘎了,他大概也会魂飞魄散,这天地间,再无他一丝气息与感官。 他多半是不允许的,他甘愿为上妩去死,但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吧。 说起三七,要从县令家二公子被他给阉了那夜说起。 那夜,他与澜山和夜玖算是玩大了。 他们三人一同潜入县令府,随手抓了个值夜的侍卫,问了二公子的住处。 被胁迫的侍卫是个怂包,三七还没逼迫他,他倒是如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个干净。 三七见他识相,没让澜山对他用迷药,而是一记手刀将他给敲晕了。 随后,他们潜入二公子所在的院落,先是将周围的侍卫与小厮全部放倒,复又让二公子开口说不了话。 二公子被澜山喂药的时候,他还在睡梦里,做着不知名的春梦。 若非三七速度快,一刀下去让他成了太监,他估计还不知晓床边站了三个人,各个是不好惹的嘴脸。 三七他们蒙着面,皆一身黑衣打扮,外加上屋内黑灯瞎火,这才让处于极度疼痛下的二公子无法得知来人是谁。 没了命根子还不算,临走前,夜玖和澜山对他是一顿暴打。 两人都是用了巧劲,将他的腿不仅打断了,还打的他全身疼,可惜愣是检查不出一处伤口。 几人替小虎子他们出完气后,很快抽身离开了县令府。 他们并没有回在县城里的落脚处,而是一路向紧闭的城门而去。 纵身飞跃数十米之高的城墙,由于速度太快,根本让夜间守城的官差发现不了一丝异样。 澜山不会武功,他只能让三七带着他越过城墙,三七将他当成小鸡仔,拎起后脖领。 随后借助手中太初幻化出来的银丝,驱使银丝与城墙顶端相接。 紧接着,纵身跃起,带着吓得不能自已的澜山飞跃城墙,而夜玖紧跟其后。 几人出了城,直接一路向南行,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透过稀疏的月光,终是瞧见前方官道上的人与马匹。 此时,前去跟踪小虎子一行人的夜玄早就到了。 他先是看到非流给他发的信号,才悄然离开城隍庙,来此处与非流他们汇合。 经过非流一番叙述,他知晓了夜玖从千音阁里探查到的信息。 也知晓主子与姑娘多半是在南疆地界,此去南疆,定然是要找到他们。 在三七他们没来之前,夜玄利用手中箭哨,给潜伏在溪水县周边寻觅萧长逸踪影的暗卫传递了消息。 相信他们得到消息,会很快赶往南疆听候命令。 几人会了面,并未多说什么,直接上了各自的马匹,奔着南疆一带而去。 由于澜山身子骨弱,非流劝他回帝都皇城,奈何他坚持要去。 非流自知劝不动他,只能趁着离开之际,给他多备些能直接食用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早在下午,他们就备齐了干粮衣物,水囊更是每人拿了三四个。 到了傍晚城门下锁的节点,魅阴与非流先是带着马匹与行囊出了城。 独留三七、澜山和夜玖三人等到夜半三更时去县令府行凶。 虽说魅阴与非流带着六匹上等的快马出城,引起了守城官差的注意,可他们也不敢拦截。 只因非流亮出了京兆尹的令牌,京兆尹办案从不会心慈手软,更不会有人去查问他们的去路。 为此,他们一群身份低微的守城官差,只能对魅阴与非流恭敬待之,很快就放了行。 要说非流手中为何有京兆府的令牌? 那是因着他离府前,自知一路上可能被其他郡县的官差拦截,故而也就在包袱内装了这个。 这种令牌,萧长逸书房里多的是。 无非是出任务的时候,害怕被人拦路,又不便透露身份,多半是要借着京兆府的势搪塞某些人。 几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官道上,独留清冷月光与不远处树枝上的蝉声鸣叫。 第225章 世事艰难,浑噩之人心中有道 话说回来,等萧长逸下午给族学里的学生授完课后,临走前,给他们通知了一个消息,接下来的三天不用再来族学。 底下的学生不明所以,他们算了算日子,也不到交束修的时候呀。 可夫子并未解释什么,他们也不敢问他,他们就这样目送着萧长逸离开。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后,学堂里才传来学生们的讨论声。 他们无非是不想耽搁学业,想要每日跟在萧长逸身侧做学问。 因为他们自萧长逸身上学到很多知识与做人的道理,更加坚定了前方的道路。 都说商贾贱民,无登科入仕的权利,还求什么道,做什么学问,最终的归路都是泥腿子一个,贱民而已。 为此,清柳村的村民不求自家孩子登科入仕,只愿他们稍微识些字,将来看得懂文书,在县城里寻一份账房的差事。 这些族学里的孩子们都是这般想的,可自打萧长逸来了族学后,他们似乎找到了新的道。 一条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的道,做仁义礼智信的贤人,做修身养性的君子,才是上上举。 他们研习治国之道,为官之本,不过是在这条道上等待峰回路转的机缘。 待到渊帝眼中恢复清明,看透世家大族的虚伪嘴脸,许是他们能凭借自身的才能考取秀才,再一击勃发,登科入仕。 若是渊帝浑浑噩噩,继续眼前的光景,或者不必等他回头,就有人挑起苍玹的基业。 将世家大族斩杀殆尽,逼渊帝退位让贤,让明君为帝,统治苍玹,下达诏令。 凡贤能者,皆可凭借一身才能考取功名,登科入仕,位列朝臣。 如此,方是正道。 退,则修身养性,宠辱不惊,不怨天尤人,不随波逐流;进,则蟾宫折桂,五洋揽月,金銮殿上意气风发。 萧长逸这般人物,教出来的学生自不是平庸之辈,他们心中有大志。 许是穷尽一生,其他个商贾贱民都不能抵达他们这样的境界。 萧长逸出了族学,直接去了张里正家,因为他需要将组织村民,提前收割麦子的想法给他说一声。 他腿很长,走起路来四平八稳的,总给人一种上位者的感觉。 很快,他就到了张里正家,站在门口,他瞧见院中景象。 小豆包趴在太爷腿上,小手揪着太爷的胡须把玩,一双小腿还时不时晃悠着,似是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 太爷在树下的交椅上坐着,而张大娘与张里正,以及下面的小辈们都围坐在太爷身旁,看着他逗弄怀里的小豆包。 院子里欢声笑语,全是张家人对小豆包的夸赞。 张大娘时不时朝院门口瞅上几眼,她看天色也不早了。 虽说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可上妩迟迟不回来,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惦记。 谁曾想,没等到上妩回来,倒是瞧见矗立在院门,那身姿修长,如谪仙一般的俊美男子。 他薄唇紧抿,黑眸之中满是温柔,脸上淡笑的模样让张大娘有些恍惚。 不过转念一想,失去记忆的人,总是会有些改变的,就像如今的萧长逸一样。 他卸去了一身冰冷气息,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他身上每一处气息都在表达着公子如玉。 张大娘心想,许是萧长逸刚刚也瞧见小豆包的可爱模样了,所以他才会有那般温柔的目光。 思及此,张大娘回笼心神,朝着院门口的萧长逸招招手,且还将自己的凳子让出来,“阿逸来了,快进来吧,坐这歇会儿。” 张大娘开口,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萧长逸了,他们脸上皆是欢喜,招呼着他往里边坐。 这让萧长逸心中一紧儿,他并未迈动步子,而是静静打量着不远处每个人的面孔。 他好似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绪,暖暖的,似有阳光照进心底,让他片刻愣神。 虽然上妩并未给他讲过太多从前的事情,他也不曾问过自己在世间可否还有亲人。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这一瞬间,他除了心暖之外,还有一丝失落。 没有失忆前,像是从未有人等着他归家,也从未有人在看向他时,眼里是盛满亲切的。 但张家人做到了,他们满含亲切的面容里,是真挚的光。 萧长逸不知是怎么挪动步子走进院子里的,直到他再次压下那股子气息过后,已然坐在了张大娘让给他的凳子上。 对面坐着的是张里正,而坐在他身旁的是太爷,太爷手里抱着小豆包,小豆包见到他,忍不住求他抱抱。 小豆包扑腾着小身子,两只手朝着萧长逸张开,“叠叠,抱抱,豆包要抱抱。” 张崇宗见了,不免有些吃味,他瞪了小豆包一眼,嘴里酸酸道, “哎呦呦,刚才是谁说最喜欢太爷的,现在见爹爹来了,就不要太爷了,这是谁呀?” 小豆包很是机敏,他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外加上,太爷说的话,他虽有些不太懂,可大概也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自个消停下来了,不再求萧长逸抱他,而是伸出小手继续帮太爷顺毛,小嘴还十分甜的来了句, “豆包喜欢太爷,太爷不生气,豆包不要叠叠抱抱了。” 小豆包这话说的虽然假,但好在张崇宗顺心了,他暗自瞧了眼小家伙那瘪嘴的小模样。 不情不愿的,他还懒得抱他呢,沉的要死。 随后,张崇宗板起脸来,似是赌气般将小豆包稳稳的放在了萧长逸怀里,自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紧接着,他将头扭到一旁,不再瞧小豆包了。 小豆包虽然如愿以偿的到了他叠叠怀里,闻着叠叠身上的幽香,他不知有多沉醉。 可他现在却是没那么高兴,因为太爷生气了。 他乖巧的很,太爷为啥要生气呀,想不明白的小豆包歪着小脑袋,眉头皱作两个倒立的小山坡。 小模样逗乐了一旁绷嘴偷笑的张家其他人。 萧长逸没说什么,他只是用大掌抚摸着小豆包的脑袋,示意他不许皱眉头。 小豆包似是接收到了他的信号,很快他便又恢复了乐呵模样。 叠叠曾告诉过他,不能皱眉头,因为皱眉头会使他变成小老头。 他刚才也是情急,才皱起了小眉头,现在反应过来,多半是一阵后怕,他可不能变成小老头呀! 他还没长大呢,还没吃喝玩乐呢。 小豆包的小心思,萧长逸是不会知道的。 第226章 夜观星象,一招计谋东楚灭 他之所以诓骗小豆包皱眉头会变成小老头,也是因着他不希望小豆包遇事,只会皱眉头,而不想办法去解决它。 他这是在教小豆包独立解决问题,独立面对困境的心态与能力。 萧长逸很快说起了自己的来意,他在说到今年赋税可能增多的时候,张家人面色凝重,不发一言,显然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而三宝与四宝年岁有些小,他们听不懂这些事儿,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来回看着在场众人的神色。 张崇宗心中叹息,暗自说了声,这天该变了。 张大娘与张旭之脸上满是愁色与不可置信,这些天他们并没有去联系帝都皇城的人,故而也不知晓这个消息。 张大娘有些侥幸心理,她心里想着,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故而又问了萧长逸一遍。 萧长逸的回答与刚才如出一辙,也打破了张大娘那一丝渺茫的侥幸心理。 这个消息顶多算是老百姓自己拿到的收成又少了,可萧长逸接下来的话才是让张家人震惊。 “这些时日,夜观星象,估摸着雨水也快到了,它似是与收割麦子的时点撞上,或许来的比麦子成熟的日子还要快,这场雨会持续上七八日。” 萧长逸停顿片刻,复又斟酌用词,试图让张家人相信自己说的话, “我虽不知夜观星象是否准确,但心中有预感,这场大雨会让庄稼颗粒无收。” 夜观星象? 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张崇宗、张旭之和张大娘几人又岂会不信萧长逸所说的夜观星象。 要知道,当初萧长逸能一手踏平东楚,多半是因着他有夜观星象的本事。 东楚国三面环海,唯有南面与苍玹接壤,东楚国君主自认为占尽先机。 海上珍宝千千万,只要有足够多的渔民为他捕捞,有朝一日,他能坐拥财富,招兵买马,踏平诸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他的野心被无限放大,竟在苍玹边境挑衅,欲要挑起两国争端,一举吞并苍玹。 渊帝震怒,派萧长逸携麒麟军前去扞卫边境,若能杀杀那东楚君主的锐气,就更好了。 可渊帝不曾想到的是,萧长逸竟将东楚给灭了。 待他押送东楚君主与其家眷回帝都皇城后,渊帝多多少少不敢相信。 前不久还滋事的东楚,今日竟成了阶下囚,这也间接的让渊帝不得不更加的防备萧长逸。 仅仅通过夜观星象,推算出海上几时起风,而这风速与风向又是怎么回事儿。 待到真正与东楚海上交战的那日,萧长逸故意让底下的麒麟军将东楚敌军引到一处极为平静的海面上。 复又调整战船迅速将他们围困在里侧,在东楚敌军搞不清状况的前提下,萧长逸一声令下。 玄丝制成的大网自海底升起,牢牢将东楚敌军的战船束缚在中间。 复又慢慢收紧,任凭东楚敌军如何动弹,也愣是逃脱不得。 直到萧长逸觉得时候快到了,他才命令麒麟军舍了钳制大网的气力,调转船头,向反方向行驶。 而被萧长逸一张大网给折磨的呕吐不止的东楚敌军反应不及,被海面上掀起的漩涡连船带人都给卷了进去。 旋涡的位置刚好是萧长逸命麒麟军围困东楚敌军的位置,旋涡是他夜观星象算出来的。 而利用一张大网,让东楚敌军来不及逃跑,也是他的计谋。 一张网,足够大的网,上面全是银丝,在海面上存在,人若是看久了这些根根分明的银丝,则会陷入呕吐头昏脑胀中。 这也算是阻止了东楚敌军欲要逃脱旋涡的意图。 这场战争惨烈收场,东楚怪不得萧长逸什么。 若非东楚君主自个认为他手底下的将领与士兵最是擅长海上作战,才和萧长逸签下宣战书,相约在海上交战。 也不会让萧长逸大出风头,他亦不会折损数十万士兵,填补诸颜海的旋涡。 但终归是没有后悔药可吃,败了就是败了,此战,在苍玹可谓是无人不知。 那时张崇宗还未带着张家一行人离开帝都皇城,自然是比谁都知晓这件事儿,并且还知道的很详细。 如今张崇宗他们再次听到夜观星象,他们又怎会不信。 像萧长逸这样的神人,武能持枪定乾坤,文能抬目观星象,已经很少见了。 没人知晓萧长逸到底在何处从师,更没有人见过他师父的真容。 但能教出他这样的弟子的人,想必不是平凡之辈。 待院中沉寂良久,久到萧长逸都以为张家人不信他的话时,身旁的张崇宗开口了。 他声音坚定,带了些老人家应有的沉稳,“此事还是需要及时通知村子里的人,让他们从明日起就下地去收麦田。” “爹,你说的轻巧,若是强行让村民收麦田,他们能同意吗?”张大娘反对张崇宗的想法道。 复又说出村民们不同意提早收割麦田的原因, “麦子成熟还差些火候,村里的人多半是不会舍下成熟的麦子不要,而收割半熟不熟的麦子。” 张旭之也十分赞同他家老婆子的话,随即附和了句, “爹,这确实是个难题,我总不能将阿逸夜观星象的事说给他们听吧?” 就在几人苦恼不得出路之际,萧长逸开口了,他适当点拨几人, “不如请个神婆吧,让她按照我们的想法去说给村子里的人听,事成之后,给些银两,堵住她的嘴。” “神婆!”在座几人异口同声道。 话里话外皆是满满的吃惊之意,显然是没想到萧长逸会说出这话。 神婆,顾名思义就是直达天庭,与神明对话的神算子,且还是个女的,一生无子无夫的甲子老人。 甲子老人可求,但一生无子无夫的甲子老人却是难遇,不过清柳村里就刚好有一位这样的老人。 村子里的人,年岁不管是大是小,是老是少,都喜欢称她一声“陈阿婆”。 因为她是一位石女,不能孕育子嗣,故而没人愿意娶她为妻。 哪怕有人要给家中孩子娶个继母回来,都不会想到她,石女太过晦气,无人想要沾染她身上不好的气息。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不敢拿石女一事,在背后议论她。 原是她从河里救回了断气之人,那可是断气的人,连郎中都没法子救活,没想到她一招下去,就将人给救活了。 自此之后,村子里的人都拿神仙一样看待她,把她供奉在心里。 第227章 萧长逸想的长远 如今她刚好到耳顺之年,又是无子无夫之人,当得起神婆一职。 这是苍玹老一辈传下来的法度,自是没人去质疑什么。 若有人质疑,那也不能拿着这条法度去地底下,找祖宗问个清楚吧。 其实清明的人都知晓,没有与神明通话的人,神婆一事,本就是前朝诸位君主为稳固皇权的手段。 前朝多少君主,可称得上“数不胜数”。 但他们想要做的事儿,若有底下臣子极力反对,就会让神婆替他们问问神明,问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行否? 最终的结果注定让君主满意,因为神婆就是君主手中的刀,刀在哪里放着,都是由持刀之人决定的。 然,君主就是那个持刀之人。 想到这些,张崇宗他们心中多有摇动,但还差一把火候,而这把火候需得萧长逸亲自送过去。 很快就瞧见萧长逸目光坚毅,看向身侧的张崇宗,道明心中想法, “借助神婆,也是为了不给张家招惹事端,若是冒然告知村民,他们指定是不信的,如此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麦田被雨水浸泡。” 萧长逸没有时间悲叹,他只能尽量说服张家人,要说服张家人,唯有先说服张太爷。 因为他是看出来了,这张家是由张太爷做主的。 或许平日里是张大娘操持全家,但在大事上,多半是要听从张太爷的话。 故而,他又开口对张太爷说道,“退一步讲,若是他们信了里正的话,去收割麦田,日后天上降下雨水,村民们会感激你们一家。” 不等张家众人反应过来,萧长逸将残忍的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供他们抉择, “可人心是会变的,等雨停了,他们再回想到麦子并未成熟,就听了里正的话把它收割下来,而平白损失的收入,到那时,才算是真正的后怕。” 许是这话说的重了些,以张崇宗为首的张家人,除却年岁尚幼的张三宝和张四宝外,其他人心思百转。 他们张家不怕事,也不想惹事,只愿安逸在此,寻一处清静之地。 这些年,他们在清柳村安分度日,与村子里的村民相处还算融洽,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就像萧长逸说的那样,若是劝说村民提前收割麦田成功。 待日后村民们度过危机,指不定要怨恨他们张家多管闲事,让他们平白损失好几成的麦子。 萧长逸也说了,上头有意提高赋税,等真的来征收赋税时,就村民们手中的那些麦子,估计都要被官差给征收殆尽了。 若事情按照预想的轨迹前进,他们张家决然不能轻易脱身,没有粮食,村民们还不得天天跑到他们张家来闹。 村民都穷怕了,到那时,他们不会再将张家当成救命恩人。 只会将张家当成肥肉,时不时来啃上一口,甚至还会吸血吃肉。 张家绝对不能陷入这种境地里,张家老的老,小的小,家中儿子媳妇们又都不在家。 若是村民成群结队的来闹,他们多半是没有能力去抵抗的。 他们张家虽说十年前也是过着锦衣玉食,丫鬟婆子成群的日子,可从帝都皇城出来时,并未带多少银两。 唯一的银两,也是张家经营的几个铺子,将它们给变卖出去,作为日后的花销。 可十年已经过去了,那些银两,也花的不剩什么了。 张家现如今的收入来源,也不过是张旭之与张大宝上山狩猎得来的。 虽说张大娘与张旭之的两个儿子与儿媳妇们也会定期托人捎来银钱。 然,那些银钱都给张家几个孩子买笔墨纸砚了,就算还有些余钱。 可依照张大娘不会亏待几个孙子的性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县城里给他们买些零嘴吃,多半也是不剩什么。 村民们若向他们讨要银钱,用来弥补他们自个的损失,张家万万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银两。 在心里权衡完利弊后,张崇宗昏黄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芒,老脸之上全是了然之色。 萧长逸瞧了,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又趁机补充了句, “相反,有神婆在,村子里的人自是不敢说什么,毕竟,谁都怕得罪神明,而身为能与神明通气的神婆,大家只会敬着护着,还会感激她及时出手,替他们保下麦子的恩情。” 最终的结果是,张崇宗点头了,有了他的点头,张旭之才敢着手去办。 他知道此事不能拖,早一日将麦田的麦子收割回来早一日安心。 这件事,他并没有打算去告知给其他村的人。 一来是,萧长逸说,若是此事让其他村的人知晓,怕是他们不会信,还有可能将此事宣扬开来。 更有甚者,若是传到溪水县县令耳中,清柳村怕是逃不掉惩戒。 苍玹法度,向来是不会容忍聚集闹事者,轻则赏你三十个板子,重则关入大牢,受十年牢狱之灾。 二来是,大涝之后,百姓们没了粮食,而上头又下令增加赋税,两相碰撞,挨饿的只会是百姓。 萧长逸给了他一个警醒,若是告知给其他村子,他们不信这个邪,任由麦田在地里生长,直至成熟,才愿意收割。 麦田多半是颗粒无收,旱涝天气本就一体,大涝过后,估计就是大旱了。 世道本就艰难,世家大族不给出路,撺掇渊帝增加赋税,充盈国库,以备不时之需。 使得百姓们深受其害,大旱之下,良田算是废了,哪怕种上庄稼,无水流灌溉,不出三日,只会旱死。 没有粮食,想想那场面,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呢? 当初,上妩帝姬降世之时,大雪连绵数日不止,六月酷暑,大雪覆盖庄稼,使得庄稼被冻死。 第228章 张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各地郡县,遍地生花,所谓的遍地生花,指的是,大雪之下,死了不知多少流民。 他们有被活活饿死的,有的是忍受不了寒冷,活活被冻死。 他们的尸体躺在雪地里,直指天空的雪花无情洒落在各个边角处,才堪堪把他们覆盖在厚厚的积雪下面。 难道这还不能称之为遍地生花吗? 百姓们对上妩帝姬的怨恨,并非一星半点,而是发自内心,从骨子里映射出来的。 没有粮食的日子太苦了,那时的人心也不堪一击,抢粮卖儿女是常事,食子裹腹才是惨绝人寰。 张旭之心里明了,既然劝不动更多人去提早收割麦田,就不要去冒那个险。 他们张家退出朝堂很多年,只能顾住眼前光景,根本没有能耐与手段顾住更多的人不受挨饿之苦。 当初他爹张崇宗决意离开帝都皇城的时候,就对他们一家人说过。 “日后隐于乡野之间,只求独善其身,若是能做到独善其身,才可量力而行去帮助其他人。” 因为没有官位与权利,他们命如草芥,随意一个决定与举动,都可让他们张家被有官位加身之人给盯上。 张崇宗对小辈的训诫之词并无过错,他们张家既然选择了乡野,日后行事,就做不得主了。 若不考量良多,贸然行事,就等同于把张家置于风口浪尖,亦或是放在火架子上烤。 不管是张崇宗,还是张家其他人,都很是感激萧长逸的提点。 若非他想的周到,估计张旭之也会秉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原则,去叫人知会一声其他村子的人。 好在张家的做事原则与萧长逸的考虑不谋而合,否则会横生枝节,招惹祸事,更是后患无穷。 几人说了好久的话,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天黑了,说干就干,张里正带着张大宝偷摸着去了陈阿婆家。 而张家院子里,小豆包一句话似是让张家人与萧长逸想到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儿。 “娘亲,豆包要娘亲,张奶奶,娘亲怎么还不回来,豆包都想她了。” 小豆包话里满是急切,他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上妩,好躲在她怀里,再闻着她身上的香甜气息不松手。 张大娘猛地一拍手,被小豆包的话惊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嘴里还大喊一声,“呀,坏了!” 萧长逸听了小豆包的话,再一想,他来张家这么久了,根本没有见到上妩的踪迹。 他明明记得上妩答应过自己,说是待小豆包醒了,就带着小豆包一同来张家,找张大娘说说话。 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而萧长逸又岂能淡定? 尤其是他想到罗钱与罗婶子的嘴脸,便更加的揪心了。 随即目光充满焦急,看向张大娘,问道,“张大娘,我家娘子去了何处?” 张大娘被问,不敢耽搁片刻,她将今日下午上妩带着小豆包来找她的情景说了一遍。 等萧长逸听完张大娘的话后,他眉心突突直跳,心里紧张的不行。 若说是摘野菜,就连是去深山外围打猎的村民,都已经归家了。 晚间天色黑,有时还会自深山之中传来野兽的嘶吼声,那些上山打猎的村民与挖野菜的妇人都怕的要死。 故而,他们会在天黑之前赶下山。 奈何愣是不见上妩回来,萧长逸知道,上妩不可能直接回家去,她若是回来,指定是一早就来接小豆包回家。 这么晚还没回来,萧长逸想不到更好的解释,心中有一个念头猛然升起,上妩去了深山。 萧长逸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怪不得,怪不得这几日他瞧着上妩时不时心不在焉的模样。 而在院子里纳凉时,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将目光移至盛着杂物的屋门口发呆。 见到这,他心中生出一丝怀疑来,不知那道装有杂物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上妩总要盯着看许久。 他没有压下怀疑,反而是指向盛有杂物的屋子,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娘子,你在那间屋子里放了什么,可否告诉为夫?” 上妩立即回神,掩去眸中紧张之色,不答反问,脸上的表情错愕极了,“夫君为何这般问?” 萧长逸没想到上妩会将他一军,就在他欲要开口之时,耳边响起上妩的声音。 声音糯糯的,听在萧长逸耳里,能化作一滩水,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沉醉不知归路。 这声音,确实做到了让萧长逸不知归路,因为上妩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消了他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夫君,里面并没有装什么,你要是想去看,那就进去。” 上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起波澜,好像在同人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她演的太好,以至于萧长逸错过了一些疏漏,如今再细细想来,上妩明明早在前几日就准备进山了。 萧长逸一想到上妩瞒着自己进山,他心里别提多堵得慌。 还有身上骤然凝聚的阴寒气息,都因上妩的自作主张油然升起。 萧长逸不敢耽搁,他转身欲要将小豆包交给张大娘,可惜小豆包抓着自己的脖子,死活不从自己身上下来。 嘴里还急切道,“不,豆包不,豆包和叠叠一起,找娘亲,找娘亲。” 小家伙眼中含了一丝雾气,仿佛他若是不答应他,他就要用眼泪淹没自个。 萧长逸深知,小豆包比同龄孩子都要聪慧,他定然是感受到娘亲有危险,所以才要吵闹着跟着他一起去寻找上妩。 心知没法儿,只能带着小家伙一起去,萧长逸加快脚下步伐。 他并未直接去山上,而是想着先回家一趟,因夜间多猛兽,唯有火把能让它们有所畏惧。 为此,他是回家拿火把去了。 第229章 全村不敢得罪的刘云志 身后的张家其他人也不敢闲着,哪怕是上了年纪的张崇宗也坐不住了。 他当即吩咐了一声底下的孙子张二宝,命他去找张旭之,让张旭之组织村子里头的人去山上找上妩。 他又扭头看向惊慌不知所措的张大娘,对着她焦急的吩咐了句, “旭之媳妇,你跟着阿逸一起去,阿逸他没上过山,山路多分岔,估计他连路都摸不清楚。” “欸,媳妇这就去,那爹您……”张大娘说话吞吞吐吐的,害怕张崇宗身边没有人照顾,为此有些不放心就这么离去。 可惜,不等她把话说完,张崇宗随即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反而拍着交椅的把手,大声呵斥道, “都什么时候了,我一个老头子没人照顾,还能死了不成,寻找阿逸媳妇要紧,别管我老头子。” 见张崇宗真的生气了,张大娘终是歇了心思,简单对张三宝说了句,“三宝,帮着奶奶照顾好太爷,也别让四宝乱跑。” 随后,她去灶房点了一根火把,就迈着步子出了大门口,直奔萧长逸与上妩所住的地方而去。 在这清柳村,上山的路仅有一条,而萧长逸与上妩所住的院落后面便是上山的必经之路。 故而,无论如何,都是要经过萧长逸与上妩居住的院落才能往山里去的。 张大娘在去萧长逸家的路上撞见了刚办完事儿,从陈阿婆家出来的张旭之,身旁还有两人。 分别是与张旭之一起去陈阿婆家的张大宝,还有前去给张崇宗他们报信儿的张二宝。 几人打了个照面,张大娘催促着张旭之去集结村民,好进山找人。 见自家老婆子满脸的紧张之色,张旭之顾不得与她说上几句。 就要带着张大宝与张二宝一起挨家挨户去通知村民进山寻上妩,奈何他脚下还没动作。 就听到由远及近的声音自村东头传来。 张大娘是个急性子,她听声音是从阿逸家那个方位传来的,就越发的慌了。 可惜她听不太清,只知道那声音像是刘云志的。 说起这刘云志,那可是谁都不敢得罪的人呀。 你说他吧,年岁不过才十四岁,却被家中长辈宠的无法无天,一点子都不知道避讳。 不过,想到刘婆子家也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能不宝贵吗? 至于刘云志为何让村子里的人不敢得罪,原因怕是能让人笑掉大牙,他是村子里的消息通。 不管是哪家婆婆磋磨手底下的儿媳妇,还是村子里的寡妇耐不住寂寞半夜偷人。 亦或是谁家的娃娃拉屎掉茅坑了,他都能第一时间知晓,还会宣扬的满村子都知晓。 你说这气人不气人,谁家老人小孩不是见着他就躲,若是躲不过,那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溜烟不见人影,生怕被刘云志盯上。 若是被刘云志盯上,就算你没什么过错和糗事,那也能让你脱层皮。 村民们隔三差五的去刘婆子家告她孙子的状,奈何老人家不放在心上。 还会反过来说你没事找事,若是真没事,就帮她家干点活,这还不算狠的。 最狠的要数她那儿媳妇,刘云志的娘文氏,若有人将状告到她面前,她必然要说一句。 我家儿子哪里错了,他说的都是实话,你们要是怕被说,就别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免得丢了清柳村的人。 真真的让人无力反驳,气的牙根痒痒,但上门告状的村民再怎么气也不会上前掐架。 毕竟,打赢了要赔银子,打输了丢面子,在全村人面前抬不起头。 要说起这文氏,她自从嫁到清柳村来,就是个泼辣性子。 但她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而是讲理当中透着护短的意味。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文氏的性子与她婆母刘婆子的性子一模一样。 根本不需要刻意模仿,只要是立在那,指着鼻子和别人说理,从手势到骂人的路数都是那么的惊人相似。 为此,在刘这个大姓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刘婆子一家,他们家也是过的不容易,只有两个女人当家。 前些年,刘老头和刘开山,也就是刘云志的爹,两人去山里狩猎。 虽说只敢在深山外围转悠,可两人实在招霉运。 有一只饿了十来天的大虫出来寻食物,刚好碰见两人,大虫多凶猛的野兽,两人愣是进了它的口。 回来报信的是杨麻子,刘老头和刘开山被大虫啃食时,他正巧坐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摘果子。 有幸目睹了两人被大虫啃食的全部过程,吓得他腿软。 若不是本能反应双手死死环抱着树的腰身,他估计也进了大虫的虎口。 自那次经历后,他就变成了个结巴,这结巴毋庸置疑,是被活生生给吓的。 天杀的大虫,造孽呀! 逼的刘婆子家到如今地步,不过好在刘婆子与她儿媳妇文氏都是能干的人。 两人操持家务,还上山采药材,地里农忙时,干起活来竟比其他家的劳壮力还要利索。 就这样,两人撑起了家,村子里的人多半是让着她们一家的。 要不然,就依照刘云志那个跳脱的性子,指不定要被村里的人打上几十来顿呢。 不管是村民,还是刘家的族长,以及张旭之这个里正,对刘婆子一家都带了一丝耐心与容忍。 而他们对刘云志的性子也是见怪不怪了,反正他们是真的管不了他,他那一张嘴没人能堵住。 就算有村民把状告到刘氏族长跟前,还是张里正面前,两人的说法出奇一致。 无非是那几句话,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云志那孩子是大伙儿看着长大的。 他本性不坏,只不过是没了亲爹在身旁管束他,你难道还指望刘婆子和文氏两个妇人来管束他? 有这等子闲功夫在,还不如你管好你家那点破事。 云志那孩子也没说错什么,你要是行的正坐的端,还怕他瞎嚷嚷? 前去告状的人,多半是被张里正与刘氏族长这样训斥回去的。 后来,大家心里有数了,不会再有事没事跑去张里正和刘氏族长那里告状。 而对于他们各自家的糟心事,是能不让刘云志那个臭小子知道,就不让他知道。 若是没法,糗事被他知道,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接下来就是几日不出门,藏在家里躲避邻里之间的议论与玩笑,直到有了新的新鲜事。 这之前的糗事嘛,自然而然的就被村民遗忘了。 他们也能出来透口气,顺便观望村子里刚被刘云志传开的新鲜事。 这就是令人胆颤心惊,时刻被村民们如防贼一般防着的刘云志。 思及此,张大娘回笼心神。 心底暗自想着,刘云志那个臭小子,又不知道扒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闻。 第230章 上妩猎大虫,招来村民嫉妒 只一瞬,张大娘便又将心思放在了寻找上妩一事上,她本来是要迈出脚步去追萧长逸。 而这会儿的功夫,刘云志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单单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激动的不行。 可再一听他吆喝的内容,不得了了。 惊地张大娘脚下步子一个踉跄,身子也软了下去。 好在张大宝和张二宝机敏,早在她往地上摔过去之际,快速伸手帮她稳住身形,复又把她扶了起来。 “天爷哟,那可是大虫,凶猛得很,就阿逸媳妇那没两斤肉的模样,竟能把它猎杀?” 张大娘头一次没了形象,一张嘴可这个嗓子说道,脸上的夸张神色尤为丰富与搞笑。 待刘云志来到几人面前时,在场的张旭之他们也瞧见了他那喜不自胜的模样。 很快,就听他兴奋的对几人言道, “里正叔,张大娘,阿妩姐姐猎了头大虫,她还将那只大虫从深山里扛了回来,此刻大虫就在她家门口躺着呢,你们快去看呀!” 上妩刚来清柳村那会,有人就问及过她的年岁,她为了不让萧长逸起疑,只说自个十七了。 女子十五及笄,及笄一过,就可谈婚乱嫁,亦可为夫家繁衍子嗣。 上妩谎称自己十五嫁给萧长逸为妻,同年肚子有了响动,十月怀胎,诞下小豆包。 现如今,她年岁十七,也刚好能糊弄这些个村民,更是让萧长逸起不了疑心。 为此,年岁十七的她,当然撑得起刘云志一声“阿妩姐姐”。 张大娘震惊过后,是对上妩的满满担心,她一把拉过刘云志的肩膀,盯着他急切的问道,“那阿妩可受伤了没?” “这,不知道,黑灯瞎火的,张大娘,我也看不清呀!” 刘云志感受到肩膀上的疼痛,他不敢耽搁,立马回复张大娘的话,希望借此逃过张大娘的魔爪。 听了刘云志的话,张大娘只一瞬,却也如刘云志希望的那般,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双手。 刘云志刚从张大娘手中解脱出来,他自动忽略胳膊上的疼痛,而是激动的说了句, “里正叔,张大娘,我还要去通知村子里的其他人,就不在这久留了。” 随后,不等两人说什么,就见刘云志如一道风似的,从他们眼前溜走。 空气中又响起了他那不要钱的吆喝声,且一声大过一声。 而心中担忧上妩安危的张大娘,再也忍不了了,她一股脑的往上妩家赶去。 身后独留张旭之、张大宝与张二宝的提醒声响作一片, “老婆子,你慢些,可别摔了!” “奶,当心些,看路!” “奶,等等我们!” 之后,三人也紧赶慢赶的追着张大娘,生怕慢些,她会被脚下土路给绊倒了似的。 等几人到了上妩家时,唯见门外一头足足有二百来斤重的大虫躺在地上。 大虫一动不动的,脖子上有被砍刀砍过的痕迹,血迹流了一地,显然是断了气。 而小豆包则是不怕生的摸上大虫的尾巴,他借住刚才萧长逸随手插在墙头的火把,将大虫看的真切。 嘴里还笑得咯咯作响,一个劲的重复着相同的话,“毛毛,豆包帮大虫顺毛毛,顺毛毛。” 看了这情形,张大娘几人吓得一个趔趄,嘴里还咽了口唾沫,他们都怀疑眼前的人儿根本不是个奶团子。 试问,有谁家的奶团子不怕大虫的,又有谁家的奶团子敢这么戏弄大虫的? 虽说眼前大虫死透了,可它那威严还是在呀。 如今瞧了这副场景,真真是让大虫这个林中之王的头衔易了主。 不多时,院门外围了好些人,他们都是听了刘云志的胡话,才来瞧上一眼。 本来他们是不信刘云志的话,但也耐不住心里的欲念作祟。 最后,便也慢吞吞的来了上妩家门口,看看刘云志说的是真的不。 天爷哟,真没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一声不吭的阿逸媳妇,竟有这般能耐。 他们清柳村本就以打猎为生,但却无猎户敢往深山里去,更没有猎户能狩得大虫。 他们打猎,无非是猎些野鸡、兔子什么的,拿去县城里的酒楼换些铜板,其实也是值不了几个钱。 但这大虫可就不一样了,瞧这阿逸媳妇猎回来的大虫,除了脖子上有一处伤痕,其他的地方不见一丝伤口。 若是找个懂行的师傅,将这皮子完好无损的取下来,估计能值上个百八十两。 而虎肉的价格就另当别论了,因为虎肉相对于虎皮来说,价格自然低了许多。 可与兔子、野鸡比起来,价格也是相当高。 不管怎么说,这次阿逸家算是发了,若是他们也能分上一杯羹,想来是极好的。 想到这些,村民们眼里尽是贪婪的光芒。 张旭之与张大娘不是傻子,他们两人自是注意到周围村民眼中的欲念。 张大娘冷哼一声,语气不甚友善,响彻在村民耳畔, “想也没用,大虫是阿逸媳妇猎回来的,跟咱们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紧接着,她冷着眼在村民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后又随口警告他们, “老婆子我丑话说到前头儿,谁要是不要脸的打起这大虫的主意,我就跟谁急!” 张大娘的话村民们不敢不放在心上,谁人不知? 得罪了张大娘,也是间接的得罪了张里正,他们还是没那个胆子去和里正叫嚣。 虽然村民们心里多有不忿,可也只能被张大娘压着,不敢表露分毫,看向躺在地上断了气的大虫的目光从贪婪到嫉妒。 在地上自顾自帮大虫顺毛的小豆包似有所感,他小身板哆嗦了一下。 往身后瞧去,看着这些个村民,他心里油然生出一丝畏惧之感。 张大娘像是看出来了小豆包的情绪波动,在小豆包欲要喊萧长逸与上妩之际,一把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趁机给了周围这些人一记眼刀,又连声安慰怀里的小豆包, “豆包不怕,豆包乖,你爹爹娘亲呢,你告诉张奶奶,他们去了哪里呀?” 小豆包很快被张大娘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他一张小脸气鼓鼓的, “叠叠生气,眼睛瞪起来,将娘亲扛回了屋里,不让豆包进去,豆包也气。” 见小豆包气呼呼的模样,煞是可爱,张大娘手痒难耐,不由得伸手在小豆包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她可不相信这小家伙的话,小家伙若是气,还能没心没肺的帮大虫顺毛? 第231章 疯狂举动,犹如道道过往,令她畏 也不知道小豆包和谁学的,专喜欢顺毛,以前也只是帮她家公爹顺毛,现在又多了一只大虫。 要是她公爹知晓小豆包还给一只大虫顺毛后,会不会气得胡子竖起来,随手再在小豆包屁股上招呼几下。 也怪不得张崇宗生气,毕竟,小豆包帮他顺毛的同时,也帮野兽顺毛。 这不是明显要让张崇宗与残忍嗜血的大虫比较吗? 而一旁的张旭之可不会想这些,他抬眼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立着的正屋瞧去。 透过窗子缝隙,只瞧见正屋里一片漆黑,愣是听不见屋内响动。 他犯起了愁,思量再三,问了句旁边只顾着逗弄小豆包的张大娘,“欸,老婆子,你说阿逸不会打他媳妇吧?” “胡说,阿逸疼阿妩还来不及呢,他自是不会打她,顶多是无关痛痒的训斥几句,你别操心了。” 张大娘一边逗弄怀里的小家伙,一边反驳张旭之的话。 其间她也随着张旭之的目光,瞧了眼正屋的方向,淡淡开口道, “我瞧着里头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个结果,小豆包饿了,我要回去做饭,待会他和我们吃就行。” 说完这句话,她又大声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喊了句,“老婆子我把话放在这,地上的大虫要是被哪个混不吝的给偷了去,我势必要一查到底。” 张大娘凌厉的目光,射向在场众人,复又沉默片刻,直到周围村民被这气势吓的不敢窃窃私语后,她才开口, “到那时,查到各位可不就是跪宗祠那么简单了,偷盗,可是要吃板子的,大伙儿也都掂量掂量。” 一听要吃板子,其中生了歹念的村民立刻止住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他们虽然眼馋大虫,可也不想丢了命呀! 要知道张大娘口中的板子,可不是普通的板子。 宗祠里的板子久不见人用,皆是因着宗祠族长手下留情,给犯了事的村民一丝活路。 那板子,就一下,便可皮开肉绽,就算是身子板结实的劳壮力,也挨不了几板子,非得疼晕过去。 故而,张大娘的一句警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随后,她又对着院子内大喊一声,“阿逸、阿逸媳妇,小豆包我就带走了。” 不管萧长逸与上妩听见与否,张大娘反正不去想,她直接带着怀里的小豆包扬长而去。 张旭之见老婆子要回家,他也懒得在这里凑热闹,转身离去时,只简单瞧了眼地上的大虫,随后跟着张大娘走了。 张大宝与张二宝虽然也想多看几眼地上的大虫,可他们心知爷奶年纪大了。 虽看着身子硬朗,但终归上了年纪,若是再磕了绊了,怕是会受罪。 故而,两人急匆匆的跟了上去,顺便接过张大娘手中的火把,帮她与张旭之照路。 张大宝本来是要将小豆包从他奶怀里接过来的,可惜,他奶是个护犊子的性子,她死活不松手。 还说抱着小豆包不沉,反而是小豆包身上的味道奶香奶香的,她闻着舒心。 知道自家阿奶性子固执,张大宝歇了心思,只能默默跟在一旁,帮她看着脚下的路。 小豆包乐呵得很,能不让他走路,他别提多逍遥了。 在张大娘怀里晃悠着一双小短腿,时不时来上几句好听的话,哄的张大娘他们笑不拢嘴。 这头,见张家人离开了,村民们三三两两也差不多皆离开了。 不外乎别的,他们可不敢在此地多留片刻,生怕大虫没了,张大娘将过错赖在他们身上。 到时候,他们一张嘴,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待众人离去后,独留大虫躺在院门口,无人理会。 而正屋内,上妩经历着不可言说的折磨。 挽风透过窗子缝隙,迎面带起窗边摆放着的野花,夹杂着香气,弥漫在漆黑的正屋里。 床榻上,上妩衣衫凌乱,带血的衣裙自腿脚处掀起至大腿根上。 她身子抖如筛糠,盯着头顶上方喘着粗气的男人。 哪怕是黑夜,她依旧能瞧见男人脸上的神色,那是一种令她发自内心畏惧的表情。 她也曾在渊梓身上瞧见过,只不过面对渊梓时,她心中杀心四起。 可面对萧长逸时,她愣是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他停下来,只能无声的落泪与扭动身子抗拒。 萧长逸在上妩诱人的朱唇狠狠温存,复又一路向下。 薄唇上带着炙热的温度,划过她的脖颈、锁骨、以及丰满的雪峰处。 乃至如雪一样白嫩的肚皮与不盈一握的腰身,皆留下星星点点的红痕与印记。 他几乎吻遍了上妩全身,像是一只野兽,抢夺上妩身上的每一寸呼吸,不知疲惫。 情动之时,萧长逸也会如毛头小子般弄疼上妩。 为了怕引起院门口小豆包的怀疑,他往上妩嘴里塞了从她身上扯下来的肚兜,令她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而上妩的双手则是被他用束腰的腰带给捆绑着,他绑的很紧,好似早就洞悉一切,不给上妩一丝争夺束缚的机会。 后来,上妩终是到达极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晶莹剔透的泪珠,凄凄艾艾,好不可怜。 但萧长逸一颗心不为所动,他知晓上妩最是喜欢骗人,她不是刚骗过自己,自己又岂会这么容易原谅她? 他告诉自己,不能被她的眼泪给骗了去,绝对不能。 故而,在院门口来了好些村民时,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精准无误的传入他耳畔,他也未曾停下动作。 他就是要让身下的小姑娘感到畏惧,唯有这样做,她才会长记性。 知道深山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乱去的,她又怎敢欺瞒自己,独自进深山狩猎? 天知道,他从家拿了火把,欲要伸手将院门拴上,上山去找上妩之际。 便迎面碰见了上妩,上妩穿的是以前的旧衣衫,衣衫上全是污渍,有血迹,有泥土和杂草,混合在一起,挂在她身上。 一张小脸,也挂了几道彩,看样子不是被什么猛兽所伤,倒像是被树枝划破的。 不仅是小脸,就连她那平日里梳的还算齐整的麻花辫,也散乱的不成样子,一样有泥土和杂草附在上面。 随后,萧长逸注意到她肩头上扛着的东西,那是一头看起来能将小姑娘随时压垮的大虫。 第232章 我怕,萧长逸 萧长逸见到这头大虫,微微愣了一瞬,待他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后,才算是真的爆发。 他把怀里的小豆包往地上一放,复又将火把搁置在低矮的院墙上。 没两步来到上妩跟前,在她心虚之际,伸出本就不怎么中用的右手。 使出全力,拎起她肩头的那只大虫,就朝地上砸去。 紧接着,只听一声“砰”的巨响,大虫被摔在地上。 这举动没吓坏小豆包,可却吓得上妩退后一步,她眼眸里盛满畏惧与担忧。 她畏惧的是,立在面前的萧长逸,他全身寒气逼人,眼神凌厉,似是要将自己看穿。 而她担忧的是萧长逸的右手,萧长逸的右手被她所伤。 悬崖之上,她用匕首刺穿萧长逸的右掌心,萧长逸鲜血直流的模样,时时刻刻让映射在脑中,令她后悔。 郎中说过,若他的右手不能提重物,如今刚才那一下,想必他的手此刻疼得不能呼吸。 萧长逸是真的发怒了,不外乎别的,单单从不甚在意自己的手就能敲出。 上妩一句解释卡在喉咙处,不待她说出口,就感觉头顶袭来一片黑影,之后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萧长逸扛在了肩头。 “夫君,你放我下来,你的手不能用力,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上妩始终记得,萧长逸刚才用的是右臂将她扛起来的。 这样一来,势必会牵动他的右手,故而才想要萧长逸赶紧放自己下来。 她怕萧长逸不为所动,只能一个劲的说些好话。 可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天知道,萧长逸知晓上妩进深山后,有多着急,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找回来。 之后,将她锁在家里,不再让她出远门半步,免得再让自己担心。 当见到她肩头扛着足足有两百来斤重的大虫之际,他也只是怒。 但唯见她身上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之际,他才算是真的发作了。 他并圣贤,做不到克制情绪,他只想将上妩全身上下检查个遍,看她除了脸上的伤痕外,还有其他的伤口吗。 等他将人扛回正屋,放在床榻上后,急切的用大掌帮上妩宽衣解带,全身上下检查了遍。 虽然屋内漆黑一片,奈何他眼神好,再者,他将大掌附在上妩每一寸肌肤时,都会使些力气按压下去。 若是听见上妩吃痛,他也知晓哪些地方受了伤。 经过没一会的检查,他大概也能知晓,刚才站在院门口闻到的那股子血腥味来自哪里了。 大虫被抹了脖子,流了一地血,只是他刚才太过紧张上妩,才忽略血流一地的大虫。 所以,血全是大虫的,上妩身上除了擦伤外,根本没有伤口。 萧长逸松口气的同时,又为上妩拧了一把汗。 他不知道,是谁给了上妩这般大的能耐,竟敢背着自己偷猎大虫,她是真不想活了? 这次没事,不代表她可以有恃无恐,那下次呢,遇到更凶猛的野兽,她该怎么办? 越想越后怕的萧长逸,欲要将上妩拆之入腹,揉进自己的身体了。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眼前之人真真在自己跟前,不曾去过什么危险的地方。 萧长逸的动作很是粗鲁,外加上上妩反应激烈,最后他没法子,只能将从她身上扯下来的肚兜塞进她嘴里,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又见小姑娘小手使劲推搡自己,他心里别提多挫败了。 因为没有那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反抗自己,尤其是在欢好一事上。 都说,欢好一事,最能看出一个女子的真心与否,若那女子真心爱慕一个男子,决然是不会反抗他的触碰的。 更何况,他与上妩是夫妻呀,夫妻欢好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吗? 萧长逸越想越怒,他一气之下,终是将上妩胡乱反抗自己欲要和她亲近的双手给用腰带绑了起来。 绑在上妩手腕上的腰带,用的是千千结的绑法,故而上妩挣脱不开。 且,她每一次的挣扎,无非是让自己的手腕上多出几条触目惊心的勒痕。 奈何萧长逸再如何,也做不出禽兽不如的事来。 他虽将上妩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又亲了她许久,但始终不敢做到最后一步。 他这次,只想给上妩一个教训,根本不想让上妩弃了厌了他。 所以,萧长逸在关键时刻停止了,他与上妩的身子密切贴合,闻着上妩身上的甜美气息,他很难平复下来。 且身下某处的异样折磨的他难受至极,他大口喘着粗气,想要借此缓和情绪。 复又看向身下的上妩,见她脸上全是金豆子,他不忍心,沙哑着嗓子说了声,“别哭,我不动你。” 这句话根本没什么用,反而让上妩因着萧长逸一句话,全身颤栗不止,泪如泉涌,倾刻而出。 萧长逸不想看见上妩那双盛满委屈与清澈的眼眸,最终他将大掌附在她眼睛上面,试图不去看它。 接下来,他温热滚烫的薄唇落下来,轻轻吻过上妩的脸颊,舔舐上面的泪珠。 身下的上妩,无力反抗,她轻颤睫毛,任由萧长逸动作,但心中畏惧与抵触不减反增。 早在张大娘来之前,萧长逸就已经停下了动作,他只是一个劲的帮着上妩吻落脸上的泪珠。 直到院门口人群散尽,再也听不见一丝声音,萧长逸才将上妩嘴里的肚兜拿出来,复又想要帮她解开捆绑住她的腰带。 就在他解腰带的时候,上妩目光满是阴鸷的盯着他,声音发狠道,“我讨厌你,你去死,去死呀!” 刺耳的话传入萧长逸脑海里,令他心口疼的厉害,就连手上的动作都有些迟钝。 本该是很容易就能解开的千千结,愣是在他手中解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解开。 他解开束缚上妩手腕的腰带后,并未立刻离开上妩身上,此刻,四周再无一丝暧昧的气息。 全然被上妩刚才的话左右,萧长逸眼眸黯淡下去,不见一丝光亮。 他抿了抿唇,强压下心口的不适,似是不确定的问了句,“阿妩,你真的想要我死?” 萧长逸说出的话,是那么的悲伤,上妩并不是没有感觉,也怪她嘴快,竟说出想要萧长逸去死的话来。 如今,想要收回刚才说出的话,已然是没有可能了,上妩沉默良久,方才软了话语, “我怕,萧长逸,我怕,你不要再那样对我了,我真的好怕你刚才的样子。” 第233章 夫君,你身上有疾? 见上妩这般说,萧长逸一颗枯萎,甚至陷入绝望里的心又重见阳光雨露。 他回想刚才自己的举动,确实是他冲动了,又不计后果,待细想之后,才明白上妩对他的意义。 上妩娇贵的很,自己刚才那样对她,而她又挣扎的厉害,指不定又给她添了新的伤痕。 后悔不已的萧长逸低了头,他将额头抵在上妩的眉心处,随后轻轻一语,“再也不会了。” “哼,你上次也说过再也不会了,可还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上妩得理不饶人,始终想着上次的经历,布满柔软的小嘴一瘪嘴角含泪道。 萧长逸没法,他本就理亏,只能温声细语的保证, “阿妩,只要你日后不再瞒着我事情,我萧长逸在此立誓,立毒誓,决然不会再如此对你。” 萧长逸说完这句话后,在上妩没来的反应之际,又轻吐两字,“可好?” 这两个字重如千斤,砸在上妩脑门上,又生生砸进她心里。 令她浑身一颤,就连搁置在床榻上的小手也不免得紧紧握起。 她想,若是哪一日,萧长逸知晓他这些时日所经受的一切都是谎言,他还会放过自己? 显然不会,因为……,他刚才可是立过誓的呀! 此刻,上妩连哭都不会了,她就那么盯着头顶上方的萧长逸出神。 萧长逸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当中,也能捕获到上妩脸上的神色。 可他并未看穿所有,而是揉了揉上妩的脑袋,又补充了句,“所以,阿妩,日后莫骗我。” 上妩被萧长逸的动作,拉回了飘远的思绪,她见萧长逸认真,只能随口应了句,“不会的,我不会骗你。” “我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萧长逸在上妩眉心落下一吻。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般短暂,但这并未引起上妩的不适,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小脸布满红晕。 上妩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许是对面的人是萧长逸吧,她才这么快忘却不好的经历。 待两人说开后,萧长逸欲要起身去点着桌子上的油灯。 可惜还不等他起身,便被身下的上妩一把拉了回来。 直到两人身子贴合在一起,他也未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很快,上妩就开口了,她语气里焦急的很,一双小手还在萧长逸腹部摸来摸去, “夫君,你身上有疾,莫不是那郎中疏漏了什么?” 上妩越想越有可能,要不萧长逸身上怎会有那么硬的东西? 刚才顶的她大腿处生疼,且还感觉那东西还越来越大,一股股热流烫的她生疼。 萧长逸一阵无语,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与上妩解释,就在上妩小手即将触摸到那不可描述的东西时,萧长逸匆忙起身。 嘴上应付道,“娘子多虑了,为夫根本没有疾。” 上妩一股脑坐起身来,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的形象,反而盯着萧长逸瞧,不依不饶,非得将那张窗户纸捅破, “可我明明感受到了呀,夫君刚才腹部的东西就顶着我的大腿,又烫又硬,硌的我大腿疼……” “好了,阿妩。”萧长逸一声呵斥,打断上妩接下来的话。 他脸上羞愧之色尤重,怕上妩再说个没完没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要出门去, “小豆包还在张大娘家,我这就将人给接回来。” 不过,萧长逸还没迈出房门,就又察觉不对,他往身上一瞧,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 转身回到床榻边上,随手拿了腰带,复又整了下衣衫,将腰带重新规整好,这才敢提不出门。 全程,他是一个眼神也不敢给上妩,更不敢说一句话,生怕上妩问东问西。 而再瞧上妩,她还懵懵的,直到萧长逸将房门关上后,她才回过神儿来。 她不知道萧长逸抵触啥,要是他身上真的有疾,自己也不会笑话他呀,反而会帮着他治病。 …… 萧长逸出了正屋的门,并未急着去张大娘家接小豆包,他则是在门口平复身心,以及那不可言说的躁动与不堪。 瞧着上妩那情况,显然不知道什么男欢女爱,阴阳调和之道。 可让萧长逸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明明生了小豆包,为何还会这般无知无觉。 上次,他是怀疑过小豆包的身世,怀疑他不是上妩生的,可他对上妩的信任已经达到了顶峰,不愿去怀疑她。 饶是现在,萧长逸也会为上妩对情事上的一窍不通找借口。 他会毫不犹豫的说上一句,阿妩许是在醉酒失去意识之下,才与他一夜缠绵,有了小豆包的。 平静过后的萧长逸,换上一副冷峻自持的模样,抬步去了张家。 夜色漆黑,愣是挡不住他前行之路,反而是他怕屋里头的上妩怕黑,才没拿走插在院门口墙头上的火把。 院门口,人群散尽,就连咋咋呼呼的刘云志都回了自己家。 萧长逸没走多久,离正屋最近的院墙之上,闪过一道身影。 他麻溜的跳进院墙内,复又左顾右看,像做贼一般,偷偷来到正屋窗子处。 在紧闭的窗子上轻轻敲了两下,之后等待屋里头的人有所回应。 幸运的是,上妩的确注意到了窗子上的响动,由于屋里屋外一片漆黑,她实在看不清窗子外的人影。 只能摸索着穿上刚从床榻一角拿过来的衣裙,这件衣裙呈灰褐色,是萧长逸给她买的那件。 上妩很快穿好它,顾不上头发散乱与脸上的脏污,径直从床榻背面的凹槽内摸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算不得多好,但杀人足够了,这把匕首是她从千音阁里偷出来的。 就连在戏台子上表演时,都未曾离身,一直被她藏在袖口之中。 射杀南疆人之际,这把匕首都未曾出鞘,可现在看来刚好能防身。 上妩将这把匕首藏在床板子下面的一处边角凹槽里,就算是萧长逸,也不知晓这把匕首。 若非上妩曾经和三七学过障眼法的伎俩,这把匕首断然不会瞒过萧长逸。 怕是早在萧长逸带她一起逃出千音阁之际,就该被发现的。 第234章 小虎子来报信儿 思及此,上妩轻手轻脚的来到窗子处,她试探一声,“谁?” 小虎子见屋内有了回应,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当即回了句,“阿妩姐姐,是我,小虎子。” 小虎子叫上妩一声“阿妩姐姐”,是学了刘云志的叫法,刚才院门口的那些动静,他和木棉他们也是在暗中瞧着的。 他也是等着屋内没了旁人,才敢叫木棉与小虫子他们帮自己放风,自己翻墙来找上妩。 上妩听出了小虎子的声音,后又听他自己报上名来,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将窗子一把打开,嘴里疑惑道,“怎么是你?” 由于夜色漆黑,小虎子并未瞧见上妩脸上的狼狈之色。 除了有伤痕,还有哭过的痕迹,以及被萧长逸强吻,留在嘴唇上的暧昧之色。 这些印记,夹杂在一起,让上妩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好在小虎子看不到。 很快,空气中响起他急促的声音,“阿妩姐姐,别管是谁,你先听我说。” “今个下午,我和木棉他们在张家屋外转悠,不曾想,竟瞧见有个人偷摸着进了张家的后院,还抓了好些蛇,那些蛇一看就是毒蛇,其中有一条还是五步蛇。” 听到五步蛇,上妩眉心微皱,她心里跟着惴惴不安起来。 不知为何,小虎子的话虽未讲完,但她心里已然有了不好的念头。 不等她多想,小虎子压低声音的话又无征兆的传入耳内,令她平静不得。 “我们躲在暗处,本来想他抓这些蛇是要拿去卖,可他始终不离开,反而围着张家后屋处转悠。” 小虎子说话之间,一张枯黄的脸上沾染了怀疑之色。 由于他在张家盯梢了一下午,不曾饮过一滴水,现在严重缺水,干裂的嘴唇无法得到缓解。 只能不停的舔舐它,以减轻嘴唇上的不适,这些上妩并未察觉,她则是耐心听着小虎子的下文, “没多久,他在一面墙后站定,发了许久的呆才有动静,他好似有预谋一般,竟然知道墙壁哪里有洞口,我们就见到他欲要往洞口里放蛇。” 小虎子边开口讲述当时的情形,边懊恼的抿了抿唇, “当时,我和木棉他们离得有些远,只隐约之间听见,他要用蛇害人,听了这话,我当即在地上扔了个石子,那人才未得逞,吓得掉头就跑。” 在上妩陷入沉思之际,小虎子一句话点醒了她, “阿妩姐姐,你可是得罪过什么人,或是你抱着去张家的那个小团子得罪过什么人?” 上妩又不太确定是自己想的那样,只能看向小虎子,淡淡开口求证实情,“为何这样问?” 小虎子不负众望,终是点明了其中要害, “那人走后,不多时,我瞧见一位大娘怀里抱着个小团子从那间屋内出来,而那小团子的模样,和你下午抱到那大娘怀里的一模一样。” “哦~”上妩一句语气词,语音不自觉的上挑,眉眼之间尽是了然之色,而脸上的阴鸷气息,不减反增。 就连窗外的小虎子都有些发怵,黑灯瞎火的,虽瞧不见什么,可上妩周身的那股子气息决然并非他想象中的平静。 小虎子猜的不错,上妩接下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砸在他身上,“那人抓的蛇在哪里?” “他逃得匆忙,那些蛇并未一并拿走,而是留在了原地,我怕蛇从袋子里爬出来,便让小虫子用绳子捆了袋子口。” 小虎子自个也不知怎的了,只觉得对面的人太过威压,他抵挡不了,丝毫不经过大脑思考,直接回答了上妩的话。 不等他回神儿,上妩接着又问道,“蛇还在你们那吗?” “在,想着能换些钱,就没敢放了它们。”小虎子不敢马虎,小心应付起来,生怕一个慢了,就引来眼前之人的不悦。 小虎子精明的很,他知道,若想要在上妩身边长期待着,就要表现出自己的用处来。 他也是经过这两天的功夫,才想明白了,故而今个下午带着木棉他们又来了清柳村。 不巧的是,上妩要出门,他们先是见到她抱着一个奶团子。 将他送到了一户人家,被一个大娘抱进了屋内,之后就离去了。 小虎子就是因为知道那奶团子对上妩的重要性,才会一直守护在张家周围保护他安全的。 他并非无所查,先后两次来清柳村,他自村口树下乘凉的大娘婆子口里,得知上妩一家与住在河对面屋里的人家有些过节。 至于是什么过节,他没来得及听,因为他怕被那些个聊天的妇人瞧见有外人进村。 也是因为想到这些,小虎子更加坚信了守护小豆包的决心,他让底下的小叫花子打起精神来,一直守护在张家周围。 虽说小虎子有些算计,但他确实救了小豆包一命,上妩有心试探他的胆量,方才淡淡开口命令他, “好,不卖钱了,都给我,让你看出好戏,待会带上蛇,除了你,其他的不许跟来。” 小虎子听上妩要那些蛇,有些微愣,不明白那些个蛇除了卖,还有什么用,“哦,好好好,我这就去拿蛇。” 虽有疑惑,但他还是答应了,随后便转身离去,去找院墙外替他放风的小虫子要蛇。 没过多久,上妩与小虫子在院墙拐角处,一方不被萧长逸插在院门口墙头上火把照射到的地方汇合。 随后,两人就往一处地方赶去,上妩带小虎子专走没人来过的小路。 两人一路到了村口,黑灯瞎火的,瞧没什么人经过,方才各自缓了口气。 第235章 杀心起,欲要了结罗钱 上妩加快步伐,小虎子紧跟其后。 小虎子虽不知上妩想要做什么,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只能竖起一双耳朵,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其实他大可不必小心翼翼,上妩对周围的感知力远远比他强的多。 若是周围真的有什么动静,上妩必然不会如此冒险,毕竟,她接下来做的事情多半是要令人毛骨悚然的。 不一会的功夫,上妩与小虎子来到了罗钱与罗婶子居住的地方。 一间木屋内燃着烛火,两人靠近窗子旁,透过微开的窗子,瞧见了里头的情形。 里头的光线有些暗,不过,还是能凭借搁置在破旧得不能再破旧的木桌上的蜡烛,看清里头的摆设。 屋内最里侧放着一张架子床,架子床上唯一的被褥已经发霉,发出难闻的气味,飘散在木屋里头。 又通过微微打开的窗子,直接钻进上妩与小虎子鼻中,那味道,真是一绝。 让两个嗅觉都比常人敏感的人为之一颤,不由得用手捂住鼻子。 屋内除了架子床,还有一张桌子与两个板凳,以及零零散散丢弃在架子床对面的一堆东西。 这些东西是罗钱与罗婶子从家里带来的,他们刚来的时候,东西还很多。 可惜,自打儿媳闹着与他们签下断亲书的那日起,好些能用的东西都被她带走了。 她还说,这些年她男人背着自己偷偷给了他们好些钱。 如今拿那些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刚好能抵了这些年花费在他们二老身上的银两。 为此,罗钱与罗婶子现在的情况,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此刻,屋内唯见罗钱背对他们,坐在板凳上抽着旱烟斗,其间还骂骂咧咧的言道, “臭婆娘,懒得像头死猪一样,这个节点还不回来,又不知道死哪去了,看她回来,老子不抽死她!” 这话,自然而然让窗外两人听了个正着。 上妩心想,既然放蛇一事是罗钱一人做的,哪怕罗婶子不在,也并没什么区别,只要罗钱在就够了。 罗钱这人实在可恶,平日里一副好人嘴脸,清正廉明姿态,可这坏事却是不少做。 细细想来,罗婶子犯错,哪回不是罗钱推波助澜。 或许,他就是想要当后面的推手,看着罗婶子在村子里偷鸡摸狗,他好坐享渔翁之利呢?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上妩对罗钱的怨毒之意越发的明显。 她周身瞬间凝聚起一股子寒凉之气,而眸光里全然被阴鸷的光芒覆盖。 他既然这么能折腾,还想用五步蛇咬死小豆包,好呀,那她就给他一个机会,好好享受一下这五步蛇的滋味。 都说五步蛇毒性极强,若是不幸被它咬上一口,五步之内必丧命,也不要觉得只要不挪动脚步,就可万事大吉了。 五步蛇身上的蛇毒厉害之处,在于它接触人的血液后,会让人产生幻觉,且都是些可怕的幻觉。 试问,一个人,在极度恐慌下,被五步蛇咬中,他又陷入极致恐慌的幻觉之中,无非一个念头,想要逃。 对,就是逃,只需让身体挪动五步,必死无疑。 不待多想,上妩的思绪被一旁的小虎子打断了,他用口型说道,“阿妩姐姐,就是他!” 上妩邪魅一笑,并未回应小虎子的话,而是示意他背过身去。 小虎子虽不知何意,但还是听话的背过身去,不去看上妩接下来的举动。 上妩见小虎子没有偷看的迹象,她随手解开袋子,精准无误的将五步蛇抓出来,复又把袋子重新系好。 五步蛇在她手中很是不安分,吐着红信子,向她示威。 但上妩丝毫无所畏惧,她眼眸平淡无波澜,好似手中拿着的只是个玩物一般,给自己造不成危险。 可那是五步蛇呀!若是夜玖瞧了,估计一双腿肚子能软的不能走路。 随后,只见上妩用力咬破指尖,一滴血滴在五步蛇吐着红信子的嘴里。 很快,这条蛇安静了下来,并且很是乖巧的蹭了蹭她的手腕。 上妩心里暗自回想萧长逸曾说过的话,他说自己的血液特殊,不能被外人瞧了去,恐招致祸端。 然,萧长逸并未说明她的血有怎样的功效。 若非上次赌了一把,把布谷的蛊虫策反,她竟还不知道自己的血可随意操控动物的意念。 任它们千般本事与戾气,但吸食了自己的血过后,只会如五步蛇一般听话。 上妩今日在深山猎杀大虫之时,也是凭借身上的一滴血躲过大虫凶猛的袭击,复又趁它不备,一刀下去要了它命的。 将事情串联在一起,上妩越发的肯定,自己的血有大用,且还是极好的杀人利器。 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上妩当然会将它用到极致,这不,现如今就是在物尽其用。 上妩毫不犹豫,将手中的五步蛇放进了窗口的空隙里。 随后她又轻拍了一下小虎子的肩膀,示意他继续看里头的动静。 罗钱的骂声不曾间断,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一条五步蛇,正朝他所在的位置飞快移动。 直到五步蛇张起大嘴,露出附有毒液的利齿,随后原地起跳,一口咬在了罗钱的后脖颈上。 罗钱察觉脖子上的剧痛,他赶忙起身用拿着烟斗的手去拍打后脖颈的东西。 奈何五步蛇咬的死死的,根本不给罗钱一丝挣扎的余地。 直到罗钱侧头一扭,才察觉后脖颈上的东西,是五步蛇,他吓得要命,止不住的叫喊,“快来人呀,救命,救命……” 可惜,这些声音根本荡不起波澜,罗钱居住的地方离河对面最近一户人家也是有些路程的。 今夜,哪怕他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罗钱喊人救命的功夫,也并未停下手中动作,他一把遏制住五步蛇的七寸,想要借此让五步蛇松口。 可惜,他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由于吸食过上妩血液的缘故,五步蛇并未畏惧,它仍是不管不顾的咬住罗钱的脖颈。 上妩的血,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试问,蛇最怕被人遏制住七寸,而七寸就是蛇的命脉呀。 但五步蛇却一丝半点都不在意,足矣证明上妩的血本就是凉薄的模样。 唯有凉薄的血,才能有这般功效。 罗钱在这一刻也畏惧了,他不敢去拿放在隔壁木屋里的砍刀,五步蛇的毒性他还是知道一些。 只要挪动步子,那便是一个死,还不如赌一把。 随后,他一咬牙,将五步蛇连同它咬着的那块肉,一并扯了下来。 皮肉离身,止不住的疼,穿心刺骨,罗钱一声惨叫响彻在寂静的木屋内,消散在空气里,不会引起村民们的怀疑。 再看五步蛇刚才咬着他不松口的地方,肉没了一大块,露出白骨,混合着流不尽的鲜血,霎时恐怖。 第236章 罗钱作恶,百死难恕其罪,杀! 五步蛇咬着他那块肉仍不松口,这让他的心理扭曲,他脑中竟生出别样的想法。 下一刻,躲在窗子外偷看的小虎子不淡定了,他竟然见到罗钱用嘴咬了五步蛇。 且惹得五步蛇剧烈挣扎,然罗钱终是没有松口,反观他的眼神凶狠无比。 上妩似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小虎子的震惊,她随眼一瞥,示意他莫要发出声音。 好在小虎子机敏,在他惊叫之余,立刻用手捂住了嘴,也算是避免了被里头的人察觉。 上妩来的匆忙,出门之前她将头发散开,用一根红绳将长发绑成一股,搁置在脑后。 走至木盆旁,掬一把清水,洗去脸上泪痕与脏污,之后才出的门。 现如今,站在窗外,小虎子透过窗内映射出来的微弱烛火。 隐约之间,瞧见上妩脸上的伤痕,像是被树枝刮破所致,生生破坏了她的美。 然,上妩微微肿起的朱唇,并未引起小虎子的注意,许是光线太过微弱,他也瞧不清她唇角的异样。 再者,他知晓上妩已有夫君,自己若是再盯着她直来直往的打量,多有不妥。 若是不去看上妩眼眸里的光芒,小虎子真以为上妩一片良善。 可她眼眸里流露出来的疯狂与阴鸷,哪里是正常人该有的神色? 小虎子暗中打量上妩,越看越怕,竟让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可他还是逼自己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上妩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让小虎子看到她恐怖的一面。 唯有如此,才能试探出他欲要跟随自己的决心。 自打听了小虎子今个发生的事情后,她才想明白一件事。 自己总有不在小豆包身旁的时候,若有小虎子他们保护在小豆包身侧,想来是个好的决定。 但自己不能冒险,把一个祸患留在自己身边,只能借着放毒蛇咬死罗钱一事试探他。 若他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劝说自己放了罗钱,那也说明他们道不相同,而自己断不会让小虎子他们再靠近清柳村。 毕竟,一条道,只能容忍坚守与观念相同的人走,其余的人,不过是这条道上的过客,匆匆而去,更不必理会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任凭屋内罗钱如何喊叫与痛苦凄厉,小虎子都没有求上妩手下留情。 这头,罗钱因中了五步蛇的蛇毒,眼前出现幻觉,意识也有些模糊。 可这却不足以让他慌乱脚下步伐,他只一个劲儿的叫嚷着, “你别过来,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强上你,是我混蛋,我不好,银珠,你饶过我吧,我现在已经很惨了。” 银珠,是罗钱心里隐藏的最大秘密,他当时还是村子里的里正,在村子里面子上有光得很,且胆子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隔壁刘瘸子家有个闺女,如花一般的年纪,还没许配人家。 刘瘸子老来得女,他那婆娘因着年纪大,生产时使不上力气,又买不起吊命用的人参,最终死在了生产那日。 独留刘瘸子与他闺女银珠过活,待到银珠一天天长大,他就越发得心痒难耐了。 虽说他与自己的婆娘过了大半辈子,但他那婆娘一身的肥肉,晚上睡觉时打的呼噜震天响,惹得他根本睡不着觉。 罗钱越是对比,越是心里不平,而他终有一日会爆发出来。 有一日,他家婆娘背着锄头去地里忙活,他则是事先吃了几杯酒水。 就算被外人发现他的龌龊事,他大可找借口,说自己喝醉了酒。 待做好一系列事情后,罗钱趁着刘瘸子去县城里卖药材,偷偷翻过院墙,进了他们家。 当时,银珠在屋里头换衣衫,衣衫退至肩头,他便强硬的推门闯了进去。 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了银珠,闻着她身上的皂角香气,情难自已。 可银珠喊叫的声音太大了,他怕引来邻居,故而将她的嘴堵上。 紧接着把她按压在床榻上,任凭自己为所欲为。 还别说,他强行占了银珠身子的那一刻,一颗心兴奋的不得了。 不知疲惫的在她身上辗转,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待办完事后,他怕银珠将此事说出去,会污了自己的名声,只能用她家田地里的粮食威胁她。 他说,若是你将此事捅出去,今年你们家就别想留下粮食。 一听不能留粮,银珠只能颤抖着身子答应下来。 小小里正,竟有如此能耐,与税史暗中勾结,在赋税一事上做文章,上妩不知是谁给他的脸。 罗钱将此事如说故事一样,坦白了出来。 上妩并没有太多感觉,但她知道一点,罗钱今夜不死,她心难安。 他逼死了银珠,害的刘瘸子老来丧女,因为悲痛过度,活活背过气去。 这些也是她无意中听张大娘提过一嘴,张大娘则是听村子里一些妇人说的。 说这银珠与野男人私会,在自个家里头做那种事,自觉惭愧,一股脑就跳了井。 而等邻居家听到动静后,只能看到遗落在井口处的绣鞋,以及银珠闺房内床榻上的欢好痕迹。 待刘瘸子从县城里回来后,村子里已经将她女儿的事情传遍了。 他也从村口喜欢看热闹的妇人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可他从不信这些个言论,他女儿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又怎会做出那么不知廉耻的事来呢? 但这村子,从来都是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儿,竟也能被那些个长舌妇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他受不了一人凄苦无依的留在这世上,听着周围之人对他女儿的谩骂,终日里悲痛度日,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里头的罗钱还在叙述着自己犯下的过错,事情有大有小,但若是拿到村民跟前去说,指定会被村民挠死。 小虎子最先忍不下去,他抄起一旁的竹竿,冲进屋里对着罗钱就是一顿毒打。 竹竿落在罗钱身上,一下,两下……,无数下,可罗钱依旧淫笑不断,面容扭曲。 第237章 一条毒蛇,算计罗钱,锁他性命 上妩也跟着缓步走了进来,她强忍着屋子里作呕的气味,一把抓住小虎子即将落下的竹竿。 在小虎子错愕的目光下,上妩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小虎子道,“竹竿不解气,用这个。” “阿……阿妩姐姐,杀人是要偿命的,我们还不如把他交给官府。” 小虎子颤抖着声音,不敢去接上妩递过来的匕首,反而倒退一步道。 上妩斜睨了小虎子一眼,“哼,交给官府?” 小虎子被问的心虚,面对上妩的质问,他不敢言语。 好在上妩也并未指望他说什么,而是看了眼对面死期将至的罗钱,复又将目光移到小虎子脸上,语气森然道, “交给官府有什么好的,银珠是自杀,你以为官府就真的会砍了他的头,无非是挨几下板子,再关进牢房里赎罪罢了,若是哪日他再被官府放出来,你认为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会如何呢?” 听了上妩的话,小虎子久久不能平静,罗钱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阴险之辈。 小虎子在想,若是有朝一日,他能翻身,定然是要找他们两人来报仇。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还要保护木棉他们,不能轻易惹上麻烦,且还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祸端。 上妩似是瞧出了小虎子的松动,她当即挑眉一问,“你考虑的如何了?” “阿妩姐姐,你说的对,不为了我自己,我也要为木棉他们考虑,我们本就艰难,若是再得罪此人,想必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小虎子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双拳紧握,抿了抿干裂的唇,眼神异常坚定道。 上妩想,少年就该这般坚定,无需害怕什么,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活的长些吗? 既然要活的长,定然是要将一切危险扫荡无余,不给对方一丝缓和的机会。 上妩不信什么善恶有道,因果轮回,她只知道罗钱该死。 自打银珠死的那一刻起,罗钱日后所活的数年里,都是偷来的,既然是偷来的,终归不是自己的。 此时,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了结他的狗命,又有何错呢? 不待上妩多想,便察觉小虎子欲要接过她手中的匕首。 但她没有给小虎子这个机会,许是她不想让这么一个眼神真挚的少年,过早的沾染血迹吧。 上妩先一步收了匕首,将它隐藏在衣袖里,淡淡解释了句, “他活不成了,何故在他身上平添伤口,惹得村民怀疑呢?” 小虎子愕然,他实在不明白上妩为何改变了主意。 外加上,他认为上妩可能不太了解五步蛇,故而开口提醒她, “可,他中的是五步蛇的蛇毒,这种蛇大家都知道,五步必死,他只要不动,根本死不成。” “五步蛇,五步之内必死无疑,大家是都知道,清柳村又依山傍水而居,蛇虫出没是常事,对于毒蛇一类的知识他们是了解一些。” 上妩少有的耐心,竟会浪费在一个少年身上,许是这少年眼里的光芒太过耀眼,让她忽视不得。 随后,她接着又说,“可却很少有人知晓,中了五步蛇的毒不管怎样,最后的结果都是死。” 上妩没有在此处多留,她说完这句话就抬步出了屋子。 小虎子见上妩走了,他也不敢在屋子停留,紧跟着也离开了此处,临了时,还顺带着将屋门给关严实了些。 屋外,上妩与小虎子解释了五步蛇蛇毒的另一个功效。 小虎子有些不可思议,他出于好奇,便又趴在窗子处,瞧里头的情况。 果不其然,罗钱挥舞着双手,朝空气一顿乱抓。 布满褶子的老脸上尽是惊悚,可想而知,他幻想出来的东西极其恐怖。 很快,小虎子在内心数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直到罗钱退后至五步时,他身子“咚”一声摔在地上。 口吐白沫,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盯着房梁上方,全身抽搐之间,没有气息。 上妩有些不耐烦,看了看河对面的村口,方才转头对着小虎子命令道,“走了。” 小虎子被上妩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内心一震,腿脚没站稳,险些往后边仰躺过去。 随后,见上妩走的有些距离了,他看了看周围,夜色漆黑。 今夜是个没有月色的夜,显得此处格外阴森。 另外,屋内还有个死人,想想都瘆人,小虎子浑身一哆嗦,加快步伐,紧追上妩而去。 等走至村口树下时,上妩顿时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她冷不丁停下步子。 身后的小虎子有些不明所以,可惜还不等他问出口,上妩自顾自言道,“不对。” “阿妩姐姐,哪里不对呀,那人都死了,我们也没留下破绽,村民们只会以为他被五步蛇咬死是个意外。”小虎子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满是不解。 上妩并没有表态,而是看向小虎子,表情严肃道,“你说,这么大的声音,为何不见他婆娘出面?” “欸,肯定没听见呗,再说了阿妩姐姐,在木屋的时候,我根本察觉不到有人在附近。”小虎子随口一句。 也就是他的随口一句,让上妩顿时警惕起来,她继而又问道,“你说她不在附近,又去了哪里呢?” 上妩这句话是问自己,她并不指望小虎子能说出什么,毕竟,他对清柳村了解的还不算深。 上妩心想,现在县城查的严,罗婶子在县城里的儿子与她断了亲,她断然是不可能进城的。 而她在村子里原先住处的钥匙,被罗家族长收走了,没了钥匙,她自然也不会去。 罗婶子那么怕罗钱,怎么会离开他这么久,除非……,她有必须离开的理由。 想到此处,上妩好似有些明白了,罗钱与罗婶子被儿子儿媳厌弃,他们还签了断亲书。 这种丢人的事,怕是史无前例吧,罗钱都能狗急跳墙,而被罗钱一手养成的罗婶子呢? 平日里,罗婶子偷鸡摸狗,是个没有底线的老妪,这样的人,你还指望她能有所收敛吗? 罗婶子不在木屋,很有可能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现如今,罗钱已死,留下罗婶子这个祸根,上妩心里实在不安。 若是罗婶子没有酝酿什么祸事,自己大可放她一马。 可若是她死性不改,想要将断亲一事赖在自己与萧长逸头上,并寻机报复,她决然不会留她。 第238章 面对他,竟有了几分局促不安 思及此,上妩语气严肃,面无表情的对一旁的小虎子吩咐了句, “听着,接下来按我说的去做,这件事过后,我就同意你的请求。” 此话一出,小虎子两眼放光,他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上妩真的能同意他的请求。 害怕上妩会反悔,小虎子连忙出声答应,“阿妩姐姐你说,有我小虎子在,一定会把事办好。” 上妩不作停留,直接靠近小虎子的耳朵旁,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他。 得了命令后,小虎子急匆匆的就要去办,上妩及时叫住了他 。 只见她从藏有匕首的那只衣袖里,拿出一手糖果来。 这是小豆包的零嘴,她出门前带了些在身上,是专门给小虎子他们准备的。 先前,小虎子在正屋的窗子旁与她报信儿时,她虽未察觉到他嘴唇上的干裂,但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沙哑。 那不是因着少年早早发育,进入变音时期所引起的。 上妩猜想,他可能是在张家后院守了许久,不曾饮水进食,才会如此。 小虎子尚且受不住,那小木棉他们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为此,上妩才抓了把糖果,想着给小虎子他们。 刚才没时间,现在见小虎子又要走,她也就自然而然的将糖果交给他,让他和其他孩子们分着吃。 小虎子停顿半晌,才堪堪接过上妩手里的那把糖果,其间他嘴里还吞咽着口水,显然是没吃过糖果。 虽说他们前些天得了三十两银子,可若是拿着它去店铺买东西,指不定要被掌柜的赶出来。 更有甚者,送他们去见官都有可能,因为那可是三十两呀,根本不是个小数目。 你有见过哪个乞丐能拿出三十两的,不是偷的,就是招摇撞骗得来的。 若被其他人知晓了,不拉他们见官,显然也不正常,为此,他们依旧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这些天,他们的住处被其他乞丐给霸占了去,不说没有地方可住。 就单说县城城门查的严,他们根本没法子进城乞讨。 所以,小虎子一行人已经饿到极致了,他们这几日不过是用凉水充饥罢了。 但凉水就是凉水,做不得大米白面,他们依旧很饿,今个下午又忙活了那么久,现在不仅饿,还渴。 而上妩给的糖果,刚好能解决他们又饿又渴的困境。 小虎子衷心感谢上妩,他对着上妩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就转身跑没影了。 而上妩愣在原地,过了许久,她才有了反应,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没有信错人,小虎子值得留下。 这样一个会感恩的人在自个身侧,多半是信得过的。 上妩并未在此处停留太久,因为她始终记得自己出来太长时间了,估摸着再过一会儿,萧长逸就要从张大娘家回来了。 上妩将人性摸得透彻,她深知萧长逸去张大娘家接小豆包,不会回来的这么早。 因着张大娘喜欢小豆包,肯定是要留小豆包吃饭的。 外加上,太爷喜欢小豆包,依照太爷执拗的性子,吃完饭必定抱着小豆包不松手。 为此,萧长逸只能在一旁陪着,直到张大娘将太爷劝服,太爷才会把小豆包交到萧长逸手里。 也是上妩足够了解张家人的性子,她才这般有恃无恐,不怕萧长逸提前回家,察觉她不在家中。 上妩推算的很准,待她回家后,确实不曾瞧见萧长逸与小豆包的影子。 她则是顺手将门口的那头大虫拉回了院子里,想着明日就进县城一趟,好将它给卖了,再多屯些米面回来。 等萧长逸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儿,他怀里抱着小豆包,小豆包已经睡着了。 虽说吃完午饭后,他就睡了好久,但刚才和太爷玩耍,本就有些累。 另外,小孩子嘛,吃饱喝足后,还指望他干什么,无非是睡觉罢了。 萧长逸进院后,瞧见上妩坐在院子里发呆,他有了片刻驻足,目光灼灼的打量起树下的人儿。 一盏油灯搁置在石桌上,上妩将手肘放在石桌边沿处,一双美眸在灯影的映衬下格外鲜活与灵动。 可这鲜活与灵动背后,似又夹杂着缕缕愁绪,落入萧长逸眼底,让他有了片刻沉思。 他现在很想知道,上妩到底在思虑什么,她是否有心事,可这些,他都不敢问出口。 因为有些事,上妩若想要告知自己,她也早就告知了,既然她没说,说明她根本不愿让自己知晓。 既是如此,自己不敢强迫她说出口,大概是怕她不会说实话,反而找各种理由搪塞自己吧。 上妩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当即朝门口望去,见萧长逸回来,她连忙提起油灯,迎了上去。 走近后,发现小豆包在他怀里睡着了,她不敢太大动作,免得将小家伙吵醒。 上妩站在萧长逸面前,微垂眼眸,一双小手死死攥着衣角,放下又抓紧,几次来回,终是问了句,“夫君,你吃饭了吗?” 萧长逸本要说自己在张家吃过了,但他话锋一转,说出来的话是另外一番说辞,“没有。” 上妩很是高兴,萧长逸没有不理她,由于太过欣喜,她似少了一分局促不安。 反而猛然抬眸,望向萧长逸的俊脸,复又被他深沉的眸子所吸引,不由得看的痴迷。 萧长逸不发一言,任由上妩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他脸上并无一丝异样,可心底却生出更为炙热的情脉来。 胸口的心跳声,伴随着小豆包的小呼噜,在寂静的夜里,是最动听的乐曲。 上妩倒是没太在意这些,她将目光移至萧长逸的右手上,这只手,不仅拎起了大虫,还扛起过她。 借住右手上提着的油灯,上妩怎么看也看不出萧长逸右掌的异样。 最后没法,她只能出声询问他,“夫君,你的右手疼吗?” 听上妩问自己的右手,萧长逸将它往衣袖里藏了几分,虽说时不时抽疼,但他还是能撑得住。 他不想让上妩担心,嘴上扯谎,“不疼,我用的是巧劲,对右手根本造不成影响。” 第239章 你可知?我只有你了 上妩听了萧长逸的话,深信不疑,她一颗心也跟着安定了不少。 两人又聊了几嘴,方才陷入了沉默当中。 说实话,萧长逸心里的气还没消完,他始终记着上妩偷偷去深山一事。 而上妩这头,自知理亏,又在床榻上对萧长逸说了让他去死的重话。 虽说她已经给萧长逸解释过了,是因为太过于害怕的举动,才会口无遮拦的。 显然,当时萧长逸听罢她的解释,也没再责怪她,可萧长逸到底是如何想的,她不得而知。 上妩对感情迟钝,又情智未开,她哪里懂得许多人心。 只能低头立在一旁,看着地上的一小片光影,祈祷时间过的快些。 萧长逸自然注意到上妩的小动作,他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方才开口道, “你将小豆包抱回正屋里去吧,他在张家吃过了,晚间不必进食,我去灶房生火做饭。” 上妩自萧长逸手里接过小豆包,她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抱着熟睡的小豆包。 回屋后,将油灯往桌子上一放,紧接着将床榻上的凌乱简单收拾了一下。 期间,她把那身被沾染了大虫血迹的衣衫丢在了地上,想着一会就把它洗了。 待安置好小豆包后,上妩提着油灯,拿起地上带血的衣衫出了正屋的门。 她从院中的水缸里打了盆清水,将带血的衣衫放了进去。 把它全部浸湿后,又找到带了血迹的地方,持起一旁放着的皂角,将它往上面搓了几下。 之后放回原处,拿起涂抹过皂角的地方,两手来回搓了起来。 由于力气有些大,牵动了她手腕上的伤痕,这些都是萧长逸造成的。 若非他用腰带绑住她的手腕,自己也不会留下伤痕。 不知为何,想到刚才萧长逸称呼她为“你”,连句娘子都不叫了。 外加上,手腕处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哭泣。 上妩哭的小声,但脸上伤心的表情却是一点也没压制着自己。 若是让三七瞧了她这副样子,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他宠出来的小姑娘,何时如此低三下气过,又何时受过这般委屈,连哭都要压低声音。 在此期间,上妩丝毫没有注意身后之人的靠近。 灶上熬着粥,火头烧的旺,土胚房又不吸热,热气散不出来,弄得他额角不停渗汗。 本来想要出来透透气,顺便凉快凉快,但见到水缸旁,那抹小小的身影在无助的颤抖时,他心里一咯噔。 脚下步伐加快,来到上妩身后,她细细的哭泣声传入耳畔。 这般压抑,萧长逸在想,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这些他没第一时间问出口,而是弯腰,一把将她搓衣服的手从木盆里解救出来。 上妩随着萧长逸的力道,被他一把提起,奈何上妩没有防备,冷不丁让脑袋撞在了萧长逸的胸膛上。 上妩被萧长逸的胸膛撞得生疼,她当即用手捂住被撞疼的地方,抬眼望向离自己近的不能再近的萧长逸。 两人四目相对,上妩看不清萧长逸脸上的表情去,此刻她也懒得去看。 今日受的委屈,终于发作出来了,她眼中掉起了金豆豆。 上妩的小脸本就有伤痕,那些泪水顺着眼角一路向下,好巧不巧的流经伤痕所在的位置。 咸咸的泪水,覆盖在伤痕上面,实在疼得厉害,可上妩不去理会,只是一个劲的抽噎,泪珠子越来越多。 萧长逸见此,眉头紧皱,一半是生气,气上妩不顾及脸上的伤痕,一半是心疼,他还没见过这么委屈的上妩。 先前自个在床榻上欺负她,她只是畏惧自己,做的更过火一些,她也只是用怨毒的目光瞪着自己。 可如今不太一样,他能感受到上妩心底的压抑与难过。 萧长逸想不出哄她的办法,情急之下,伸出大掌托住她的屁股,一把将她往上提了些,迫使她踮起脚尖。 不等上妩反应,一道阴影自头顶上方压了过来。 不过须臾之间,萧长逸的唇落在她挂满泪珠的脸上,一点一点的替她吻去泪珠。 上妩哭了许久,萧长逸就吻了许久,对于萧长逸轻柔的吻,上妩不会抵触。 反而她还很是期待萧长逸能这样,小心翼翼的吻她。 直到上妩哭累了,眼角再挤不出一滴泪花,萧长逸才停止吻她。 萧长逸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他的个子太高了,哪怕上妩在女子中个子出挑,但往他面前一站,竟还够不到他胸口处。 上妩的身高已经定格了,她不会再长高,而她身上的每一处发育也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突破。 可就是这么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竟然比二八年华少女的身材还要好。 她身上无一丝赘肉,是典型的前凸后翘,且肤如凝脂,一股体香萦绕在身侧,实在让人心魂一颤,欲要被她所迷惑。 可这些都怪不得任何人,冥帝大人的邪性本就如此。 上妩年岁见长,体内邪性也跟着躁动不安,她那股子媚态天成的模样全然被邪性左右。 这副身子,又岂是她一个决定就能控制的? 萧长逸见上妩情绪缓和了不少,故而开口询问她,“为何哭?” 简单三个字,却让上妩不想回答,她欲要低下脑袋,假装不去理会。 可萧长逸岂会给她逃避的机会,他伸出另一只大掌,钳制住上妩下颚,迫使她仰头看向自己。 萧长逸的手劲恰到适中,不会让上妩感到疼痛,也不会让她轻易挣脱自己的钳制。 上妩被萧长逸鹰隼一般的眼睛看的发怵,她终是忍不住,破罐子破摔,说出了自个心底的憋屈。 “萧长逸,我在院中等你,见你回来,高兴的迎上去,可你呢?”上妩声音娇软,满是委屈。 上妩惯常不会发脾气,如今气到深处,竟伸出小手往萧长逸胸口去招呼。 随后,她吸了吸鼻子,试图憋下那股子难受, “你语气不咸不淡,连一句娘子都懒得称呼,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可知?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也不能厌弃我。” 说话之间,上妩眼角又泛起了泪花,却被她强忍着,不掉落。 第240章 阿妩,你有没有心? 上妩的一句“你可知?我只有你了”,在萧长逸心里荡起一阵波澜,他从不知上妩将他看的这般重。 自打他失忆后,上妩虽对他极好,家里的重活也是从不让他干。 可他只是以为自己是上妩的夫君,她身上有这层枷锁,所以才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 当然,经过这段时光的相处,他自然也能瞧出上妩对自己的依赖,但他只当是一个娘子对夫君的依赖。 可如今听上妩表露心声,萧长逸一颗患得患失的心,似有了瞬间安定。 但这份安定,自须臾片刻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想,上妩只将自己当成依赖。 而这种依赖谁都可以,自己根本不是她心里的唯一,更不是她认为的依靠。 一想到这些,萧长逸眸子暗淡下来,看着面前的上妩,没了欢喜。 “你难道不知我在气什么?”萧长逸俊脸上燃起一丝薄怒,但理智尚存,他强压着发火的冲动,对上妩一字一句道。 上妩听了萧长逸的话,有一瞬的愣神,随后她眸光含泪,反问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 这句话,倒是将萧长逸气的不轻,你看看小姑娘的话,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合计着他做了这么多,瞧在小姑娘的眼里,竟成了对牛弹琴。 萧长逸手下一个用力,钳制着上妩下颚的手紧了紧力道。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姑娘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在生她哪门子的气。 上妩受不了疼痛,她一双小手拍打起萧长逸捏着她下颚的大掌,试图让他松手,“疼,萧长逸,我疼,你捏疼我了。” “疼就对了,只有疼,才能想清楚我到底在生什么气。”萧长逸不为所动,瞬时语气阴冷道。 片刻之后,上妩真的忍无可忍,她疼的要命,哪里还能动脑子,随口生气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莫名其妙,快松手,我真的疼。” 见上妩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萧长逸心里失落极了,他面色也有些难看。 “阿妩,你有没有心?”这句话被萧长逸藏在心里,他知道问不出什么,也懒得再与上妩计较。 为此,萧长逸松了钳制上妩下颚的大掌,将托在她屁股上的大掌也一并抽走。 待上妩平稳站在地面后,她的脚因为踮起的太久了,如今不踮脚了,她竟有些不习惯。 这些,萧长逸并未注意,他则是一把将上妩的小脸捧起,面色严肃道, “阿妩,我是你的夫君,你可明白夫君意味着什么,你不用急着回答,先听我把话说完。” 萧长逸见上妩欲要开口说话,他当场打断她,接着又往下说, “夫君是依靠,我深知自己的右手废了,可左手还能用,不比右手差,你不必事事心强,有时候也可以敞开心扉依靠我。” 听了萧长逸的话,上妩越发的迷糊了,她眉心微蹙,十分不解道, “可我一直都将你当成我的依靠呀!有你在,我很安心,夫君你说的话我越来越不懂……” 萧长逸没有给上妩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因为上妩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依靠。 为此,他痛心的摇摇头,复又厉声打断上妩的话, “不,你没有将我当成你的依靠,你只是单纯的依赖我,你若是真的把我当成你的依靠,你根本不会瞒着我去深山狩猎,虽然这次有惊无险,可下次若你出了事,可想过我会发疯的,而小豆包会伤心,这些你都想过吗?” 萧长逸语气急促,其间还夹杂着丝丝怒意,他一股脑说了好些话。 这些话连在一起,砸进上妩心里,可她实在理解不了,依靠与依赖又有什么区别。 见上妩满脸的错愕,萧长逸就知晓,不管自己如何去说,她都不会明白了。 但上妩心里具体想些什么,萧长逸是断然猜不出的。 上妩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萧长逸刚才的话,她仔细琢磨,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觉得萧长逸气性大。 两人在正屋里的那场较量,让上妩以为萧长逸早就释然她的刻意隐瞒了,不曾想,还念着惦着。 若是早知他还在生自己独自去深山一事的气,自己就道个歉了。 说做就做,上妩一双眼真挚无比,盯着萧长逸的眸子,缓缓开口, “夫君,对于依靠与依赖,我确实分不清,但你可以教我呀?还有去深山狩猎一事,是我不对,我认错,你不要再生气了。” 上妩的话不似作假,外加上她神情严肃,萧长逸心中多有动摇,想着,要不就顺着台阶下去,原谅她吧! 反正日后岁月漫长,自家娘子不懂得何为依靠,又何为依赖,那自己就一点一点去教她。 在萧长逸思索之际,上妩冷不丁的打断了,她一声娇软的声音,让萧长逸很难忽视。 “夫君,我疼!” 此话一出,萧长逸就算有气,在此刻也算是忘了个干净,他赶忙关心询问起上妩,“哪里疼?” “手腕疼,脸也疼,全身上下都疼。”上妩见萧长逸不恼自己了,反而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担忧,她当即回道。 上妩并未说假话,她确实全身上下都疼,许是在深山里与大虫搏斗所致,许是在床榻上萧长逸动作太过粗鲁所致。 萧长逸没了脾气,他伸手摸上上妩脸上的伤痕,似是责怪她,“叫你去深山,这次能平安回来,都是你命大!” “夫君说的是,日后我再也不敢独自去深山了。”上妩趁机来了句。 她声音娇软,夹杂着甜美气息,听在萧长逸耳中,好似是上妩在和他撒娇。 萧长逸知晓上妩娇气,小小的碰撞,许是在常人身上不起波澜,可在上妩身上就不一样了。 连续几次淤青不下,都是很常见的事,好在他想着上妩身上的伤。 去张大娘家,一是为了接小豆包,二是为了向张大娘买药膏。 张大娘做的药膏虽不值几个钱,可见效快,小豆包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张大娘给他拿了药膏,他本来是要给银钱的,奈何张大娘板着脸,说什么也不要。 最后没法,他就歇了心思,想着日后用其他的东西来补偿她。 庭院中,萧长逸让上妩坐在石凳上,油灯在旁边的石桌上燃烧着,忽明忽暗,皆因微风所致。 待萧长逸帮上妩的脸上与手腕处涂抹了药膏后,他方才起身,对上妩说了句, “其余的伤,等吃过饭,回屋后我在帮你涂药,至于木盆里的脏衣服,我来洗就行。” 之后,他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清洗完手上残留的药膏,复又进了灶房,烧火切菜。 上妩脸上刚涂了药,她就感到一阵冰冰凉凉的舒适感,不由得让她轻呼一口气。 至于手腕上的勒痕,刚才还觉得刺疼,尤其是搓衣服时,只要手一动,就会牵动手腕上的淤青,别提多难受。 但现在好了,冰冰凉凉,清爽得很。 第241章 温柔以待,似蜜饯入喉 饭桌上,萧长逸随意吃了两口,就去了木盆旁,洗上妩刚才没洗干净的衣衫。 上妩见状,有些不解,萧长逸一个大男人,只吃几口饭,怎能饱。 为此,她劝他多吃些,可惜上妩不知道的是,萧长逸在张家的盛情相邀下,已经用过饭了。 只是他回来后,见上妩还未用饭,怕她知晓自己也在张家用过饭后,为了嫌麻烦,晚上在不让自己生火做饭。 故而,萧长逸才谎称自个没用饭,其中含义,在明显不过,无非是怕上妩不好意思指使他去灶房做饭。 但上妩自是不知晓萧长逸的用心,问了两次后,见萧长逸说不饿,她也就独自用起了饭。 萧长逸熬的粥粘糊,哪怕是糙米熬出来粥,但也不觉卡嗓子,许是火候到位吧。 想到这些,上妩才发觉家中柴火不够用了,趁着这几日空闲,她还得去一次山上。 当然了,砍柴火无需进深山,只需在山林外围即可,根本遇不到什么危险。 萧长逸只是不让她进深山,又没说不让她上山砍柴,她既然答应了他不进深山,也不好反悔。 另外,她猎的那只大虫,足以换来不少银两。 哪怕从明日起,他们家天天吃上等的大白米饭,桌上顿顿有肉,三五年内根本不愁吃喝。 她自然也没必要进深山,没得惹得萧长逸不快,再做出今日可怕的举动,她真的经受不起。 待上妩吃完饭后,萧长逸这头也将她的衣衫晾晒在架子上了。 上妩刚要起身收拾碗筷,奈何萧长逸先她一步,将碗筷快速收拾好,进了灶房。 没一会儿,灶房内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听在上妩耳中,无比悦耳。 萧长逸很少让她沾染油渍,洗碗这种小事,都是他抢着去做的。 说实话,上妩很是反感洗碗,弄得一手油污不说,灶房的热气久驱不散,在里头她热的不行。 发丝粘在脸上,痒痒的,想用手去抓,可瞧着手上的油污,只能住了手。 许是萧长逸早就察觉到上妩对洗碗的抵触了,为此,他总是抢先一步,收拾碗筷,去灶房洗碗。 有小豆包在的时候,小家伙是个闲不住的,他会力所能及的帮萧长逸收拾碗筷。 还迈着一双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跟在萧长逸身后,进灶房帮着他洗碗。 说是洗碗,有些不现实,小家伙不过是在灶房里喋喋不休的和萧长逸说悄悄话。 有时候萧长逸不理会他,他自觉没意思了,在不算宽敞的灶房内,左右乱跑。 试图闹出点动静,引起萧长逸的注意,奈何萧长逸不给他台阶下。 若是萧长逸觉得他太闹腾,就会把他夹在腋窝,大步走出屋门,将不老实的小家伙交到她手里。 上妩心里想着这些事,嘴角时不时泛起笑意,幸福的不得了。 虽说萧长逸比不得村里其他户人家的夫君身子骨康健,可他却给了自己足够多的宠爱,自己又岂会不知足。 待夜更深了一些,清柳村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当中。 黑暗的夜将村子笼罩在其中,似是酝酿更大的风暴,可睡梦中的人岂会知晓? 唯有一处院落里有些光亮,正屋内,萧长逸在桌案旁执笔写字。 桌面上点了一根蜡烛,光亮稀疏,不会打扰床榻上的上妩与小豆包睡觉。 穷苦人家,大多数用的起蜡烛,因为蜡烛便宜,又耐烧。 可它也有缺点,就是照亮的方寸之地太过狭小。 若是在漆黑的夜里前行,几乎是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瞧见方寸之地的光景。 而油灯就不一样,油灯虽贵,可它能照到的范围很广,且还不伤眼睛。 但萧长逸不愿晃了上妩与小豆包的眼睛,故而用了蜡烛。 上妩的嗜睡症犯了,自打在床上,萧长逸给她全身有着淤青与伤痕的地方,涂抹了药膏后,她就昏睡了过去。 丝毫没有察觉伏案提笔,半夜未眠的萧长逸。 翌日清晨,上妩被屋外的动静吵醒,这声音,撕心裂肺,哪怕嗜睡症未退,她也被硬生生吵醒。 她睡眼惺忪,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旁边,不见有人,想来小豆包和萧长逸去晨练了。 紧接着,不等她多想,屋外的声音又响起来,听这声音,她猛然从榻上坐起。 不敢耽搁,穿好衣裙后,走至放着木盆的架子旁,看里面盛满清水,水流清凉,一看就是萧长逸离开时帮自己打的水。 她随意在脸上抹了几把水,哪怕水泽沾染在了脸上的伤痕处,也不见丝毫痛意,许是张大娘的药膏奏效快的缘故。 上妩来不及擦去脸上水珠,就连一头如绸缎般光泽细嫩的头发都没梳,就这么径直打开了正屋的门。 院子里的场景一目了然,她这觉睡得可真沉,连和小虎子的约定都忘了。 也不知他后半夜是否一直在院墙外等自己,想到这些,上妩自动忽略院子里的一群人。 目光朝着院墙一处望去,只此一眼,仅见小虎子露出一个脑袋。 小虎子面色紧张,朝自己点了点头,随后,没入院墙之外,不见了踪影。 上妩心中有数后,随即移开视线,看向院内的一众人。 萧长逸带着小豆包去晨练,出门前只简单关了院门,这才有机会让人闯了进来。 此刻,罗婶子瞪着一双狠毒的眼睛,看着前方正屋门口的上妩,咬牙切齿道,“是你!” 上妩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用手指着自己,一脸茫然的看向对面的罗婶子,反问道,“我?” 随后,只见上妩话语停顿片刻,似是思考,又似不解,开口又问道,“我怎么了?” 上妩话语天真,实在无法让人把她与罗钱的死联系在一起。 “你杀了我家老头子,我要和你拼命,你个天杀的狐媚子。”罗婶子手中拿着把砍刀,直指上妩所在的方向,语气怨毒道。 若非周围有村民拦着她,估计她早就冲上去给上妩来上几刀了。 第242章 娇滴滴,我呸! 罗婆子十分笃定,一定是眼前的狐媚子害了他家老头子。 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连大虫都不怕,可见杀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反观她那病秧子夫君,身子骨弱的很,连个上山砍柴的活都做不了,怎会有能耐杀他家老头子呢? 故而,除了眼前的人,她实在想不到,是谁要害她家老头子。 这才一大清早,闹上这么一出。 不凑巧的是,她拿砍刀入村之时,被许多下地劳作的村民瞧见,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也不知是不是她今个点背,平日里是断然见不到这么多村民一同下地的。 哪次不是三三两两,如今倒是邪门得很,不怪罗婶子多想。 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里正就让人挨家挨户的敲门,去族学门口集合。 去通知的人愣是遗漏了他们家,许是罗钱与她住的地方算不得村子里的屋子,也就被落下了。 而被通知过的村民不知道是啥要紧事,但也心知,若非紧急的事儿,里正是不会打扰他们休息的。 没法子,只能利索的起身,去族学集合。 待人到齐后,他们看见里正竟然将陈阿婆请了过来,大家心中疑惑之际,陈阿婆开口了。 她说,昨夜神明托梦,清柳村有难了,再过几日大雨将至,会淹死庄稼,让田地颗粒无收。 上头派下税史来收赋税,村子没有一户人家能交上。 最后,税史挨家挨户征收劳壮力,没有劳壮力,就用孩子顶上,一同带去修堤坝。 要知道水流湍急,修堤坝是很危险的事,有没有命回来,都是很难说的事。 谁会心甘情愿的让家里的男人孩子去呢,可当官的一句话,他们拿什么去左右,只能含泪隐忍。 当涉及到大雨淹没庄稼一事时,或许村民们只是犹豫,可提到家中劳壮力与孩子时,他们才有了后怕。 另外,陈阿婆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神婆,神婆一句话,他们怎会不信。 张旭之见陈阿婆的话奏效,他当即跟着补充了句。 无非是让他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若是造成恐慌,再被县令知晓,大家一顿板子谁都逃不掉。 一听这话,谁还敢将这事告知给外村人,哪怕隔壁村子有自己的亲戚,他们也是不敢透露出去的。 这几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只能勉强顾住自家的日子。 姑娘家嫁到清柳村里,就是清柳村的人。 她们若是不知轻重的将此事透露给娘家人知晓,娘家人不会有什么损失,而自个就惨了。 毕竟,自己吃里扒外,还能在清柳村和夫家站稳脚跟? 在张旭之的三令五申下,大家心里都有了底,自然不会乱说什么。 很快人群散尽,各自回家拿上镰刀,准备去地里收割麦田,其间他们连饭也顾不上做。 村民虽都惋惜今年收成又减半了,可也架不住老天爷一场大雨呀。 也就是这些往地里赶的村民瞧见了罗婶子,她手中拿着一把劈柴的砍刀。 嘴里还叫嚷着,“要杀了阿逸媳妇这个小娼妇。” 他们一行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心知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人群当中,有人跑去通知里正,也有人去找罗氏族长。 在场的刘云志,见了罗婶子的架势,不由得瑟缩了下脖子。 他知晓萧长逸有晨练的习惯,想来他此刻正在西山那边晨练。 不敢耽搁,丢下手中的镰刀,就跑去找萧长逸。 连身后他娘和阿奶喊他,都顾不上解释一句,刘云志本质不坏。 外加上,他有空之余,常去族学里听萧长逸授课,对萧长逸的敬仰之情不是一星半点。 此刻,上妩有了麻烦,还是那种不轻易甩掉的麻烦,他当然得出份力,去知会萧长逸一声。 其余的一众村民,不敢上前去阻拦罗婶子,她六亲不认,见谁欲要拦她,就将手中的砍刀对准谁,村民多有害怕。 但又不敢放任她胡来,只能跟着她一起来了阿逸家。 到了院子里头,罗婶子作势就要冲进正屋里头去,迟迟不见里正前来主持公正的村民慌了。 其间有的是打猎的好手,瞅准时机,一把将罗婶子的两只胳膊制服住,还有人抱住她粗壮的腰。 除此之外,那些个妇人伸手薅头发的薅头发,扯衣服的扯衣服,反正就是要将人给拦住。 有人想要去夺罗婶子手中的砍刀,可罗婶子一句话让大家都傻眼了。 她说,砍刀上被她抹了五步蛇的毒液,谁要是不怕死,就来抢。 这句话,倒是吓退了欲要夺她砍刀的人。 但也没人松手,想着要是放开她,指不定一会子他们也要遭殃。 毕竟,罗婶子如今的状态,不疯也是个不正常的。 若是他们一起松了手,她脑子一昏,狗急跳墙,乱砍人怎么办? 这事,倒也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为此,大家是齐心协力,真的不敢给她一丝挣脱束缚的机会。 许是刚才见到上妩出来,罗婶子太过激动。 才生生将拿着砍刀的胳膊自束缚中挣脱,故而,有了用砍刀指着上妩的这一幕场景。 话说回来,罗婶子一句话激起千层浪,让众人反应不及。 他们更多的是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就在一夜之间死了。 可他们又不是傻子,罗婶子说是阿逸媳妇杀了罗钱,这话自然是不能信的。 先不说阿逸一家与罗婶子有些过节,就单单瞧阿逸媳妇那小胳膊小腿的,她能杀的了罗钱? 人群里有人说道,“罗婶子,你莫不是糊涂了,阿逸媳妇一个娇滴滴的人儿,能杀了你家罗钱?” “就是,你这不是明摆着找人家阿逸媳妇麻烦?”又有人接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不相信上妩会杀人,且那人还是罗钱。 别看罗钱上了年纪,可他打起罗婶子来,那叫一个狠,一把子力气比年轻小伙子还要大。 他能被阿逸媳妇杀了?罗婶子开玩笑,也应该有个度。 但这些话无疑是激怒了罗婶子,她身子扭动的更加剧烈,想要挣脱束缚,一张嘴也没闲下来。 她看向上妩,冷笑一声,随口又朝前方使劲吐了口唾沫,“娇滴滴?我呸!” “她昨日猎杀大虫的时候,那叫一个凶残,谁要是还说她娇滴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罗婶子中气十足,嗓门大的不得了。 第243章 五步蛇的蛇毒并不会致死 见她这么说,村民们不由得想到昨天的事儿。 他们确实听说了,阿逸媳妇将一只足足两百来斤的大虫扛了回来。 而这只大虫就被搁置在院墙一角处,有村民眼尖,瞧见了。 外加上,昨天来看大虫的村民也不少,如今村民们不经意间瞅到那大虫,还会不由得畏惧。 他们在想,能猎杀大虫,又能扛的动大虫,另外,平日里他们也是见识过阿逸媳妇的力气的。 当真是比男人的力气还要大,若是这样论起来,阿逸媳妇还真有杀死罗钱的能力。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上妩话语将至,话是说给罗婶子听的,但同样也落入在场众人耳里。 “我昨日猎杀大虫的时候?” 上妩看着罗婶子的一双眼,不给她一丝躲闪的机会,停顿片刻,方才疑惑的问出声, “罗婶子,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进深山了,还是你偷偷跟着我?” 上妩目光定格在罗婶子脸上,连声发问,一双眉眼含了三分笑意。 然,其余的意味,倒是让这些个在场众人看不明白。 许是他们在村子里斗嘴,习惯了指着对方的鼻子叫骂,自是不会像上妩这般斯文,理智尚存吧。 罗婶子被问的发虚,昨日她确实见到了上妩猎杀大虫的全部过程。 至于为何上妩不曾发觉有人跟着她上山,说来也是她自个大意。 昨日进深山狩猎,她本就害怕,又听见野兽嘶吼的声音,身子微微颤抖,越是紧张,她那耳力倒是越不顶用。 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深山里的野兽嘶吼不怎么清晰可闻。 但她耳力惊人,虽知道那些野兽离自己距离甚远。 可她的耳朵太过于灵敏,自是要比别人听得更清晰。 她能感受到野兽的嘶吼,且它们的嘶吼声,似是在自己耳边,让自己欲要封闭耳朵,不去理会远方的野兽。 故而,她的耳力被心中畏惧封闭,那阵子,她自是与常人无异。 再说了,深山多虫鸟,鸣叫扰人心,实在让她察觉不到跟在身后的罗婶子。 想来罗婶子不是简单的想要跟着自己,她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上妩自是不怕罗婶子瞧见她在深山射杀大虫的场景,现如今问出口,不过是想要求证一二,看她是否去过深山。 如今瞧着罗婶子眼里闪过的慌张神色,她多半是清楚了,罗婶子不仅去了深山,且还偷偷跟着自己去的。 至于她想要做什么,上妩虽不知道,只能等解决了院子里的事情后,再去找小虎子问问。 昨夜从罗钱的住处出来,直到走到村口时,她才隐约觉得不对劲。 为此,吩咐小虎子暗中观察她家附近的动静,顺便找人盯梢罗钱住的小木屋。 刚才小虎子给她的暗示已然肯定,罗婶子昨夜不在小木屋,定然不会只是跟踪她这么简单。 再者,就算是跟踪她,她都下山了,按理说罗婶子也应该回来了。 那么晚都不回来,要说没有包藏祸心,她自是不信。 不等上妩多想,罗婶子倒是经受不住身后众人目光的打量,她稳了稳心神,当即狡辩道, “胡说,我怎么会跟踪你,深山里多猛兽,我不要命了才会去!” 罗婶子说话之间,眼睛来回转悠,脑子也飞快运转,“还不是昨天你从山上扛了只大虫下来,村子里传遍了,谁不知道?” “你们说说,她能杀大虫,还能将大虫从深山里扛回来,她娇滴滴吗?莫不是你们都眼瞎了,还是被眼前的狐媚子迷惑了心智,想要为她脱罪?” 罗婶子对着身后众人恶语相向,话里话外难听至极,丝毫不顾及同村情义。 也是,如她这般自私的人,哪还会对其他人有情义? 罗婶子话落,引起众人不满,人群里响起一片吵闹声,无不是反驳罗婶子的话,又为上妩打抱不平。 然,上妩并不在意罗婶子的话,哪怕她被罗婶子说成狐媚子也不羞恼,许是她自个也不知晓狐媚子是骂人的话。 “罗婶子,你说我杀了罗大叔,可有证据?还有,罗大叔是怎么死的,你能和我讲讲吗?” 上妩神情淡然,问向对面怒目圆睁的罗婶子。 罗婶子想也不想的回道,“哼,证据?还不是你记恨我把你家小豆包拐到谷棚,所以才要报复我。” 片刻停顿,空气中又响起罗婶子刺耳的声音,“我家老头子怎么死的你不知道?” 上妩歪头,故作不知,轻飘飘的回了句,“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 这句话,让罗婶子顿觉火冒三丈,气的一张大圆脸成猪肝色。 “你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还敢撒谎,若不是你把五步蛇放进屋内,我家老头子能被咬死?” 一句话,被罗婶子说的难听,她是真的没耐心了。 明知对面的狐媚子,很有可能是杀死她家老头子的凶手,却不能当场一刀了结了她,实在气急。 一听五步蛇,在场众人顿觉唏嘘,议论声越发的大。 村民中有人说,“五步蛇?被它咬中了,那还能好?” 说话之人的嗓门尖锐,可见是被五步蛇吓得不轻。 很快,就有人反驳,那人说道,“也不见得,若是不挪动步子,救治及时,还是能活的。” 与此同时,又有一位村民开了口,“对对对,你们难道忘了,前年刘云志那臭小子就中了五步蛇的蛇毒,这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见有人提到刘云志,身为刘云志的娘,文氏最有话语权,只听她跟着附和, “我家云志确实中过五步蛇的蛇毒,也是他淘气,我让他去族学,他嫌夫子太过无趣,就自个躲在张家后院的竹林里睡觉,谁知那竹林里竟然有条五步蛇?” 文氏如今说起此事,还有些后怕,那处竹林多蛇虫鼠蚁出没,但基本上不会有五步蛇,也是他们家刘云志倒霉。 不等文氏将话继续说完,旁边有人接话,“这事我知道,听说刘云志被五步蛇咬了,后来是张大娘救的他。” “可不是嘛?张大娘帮他解了蛇毒,现如今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 话是刘云志的阿奶刘婆子说的,她脸上全是庆幸与感激,好在她家宝贝孙子没事。 罗婶子听这些人的话,也算是听明白了其中门道,他们是不相信,她家老头子是因为五步蛇的蛇毒而死呀! 这些个黑心肠的人,想当初,她家老头子当里正的时候,哪个不是眼巴巴的围上来讨好。 如今,她家老头子不是里正了,他们连他的死也不在意,还在这里质疑来质疑去的。 片刻之后,有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开口询问罗婶子, “罗婶子,你说罗大叔是被五步蛇咬死的,当时你为何不去找张大娘,她对蛇毒知道的多,肯定能救罗大叔的命呀!” “切,你还不知道,罗钱将她打的那么惨,她指不定在一旁,眼巴巴的等着罗钱断气呢?” 旁边一位涂脂抹粉,长相有些尖酸刻薄的妇人,不嫌事大道。 第244章 一根竹竿,毒打罗婶子 妇人声音虽小,但还是精准无误的落入罗婶子耳中,进而引起她更为猛烈的举动。 她趁着众人反应不及之际,一把猛劲挣脱身上束缚,将砍刀对准身后说她坏话的妇人。 那妇人三十来岁,早些年丧夫,没有儿女,家中只留她一人过活。 村子里的人都叫她“妙娘”,只因她生了一张漂亮脸蛋,虽说岁数大了些,可勾人的手段让人咋舌。 妙娘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家中有田地,可惜她懒得打理。 每年到种麦子的时候,都是一把麦子洒在黄土里,任其生长。 期间,不再去地里看一眼,到了麦子成熟的季节,她则是更没必要出力。 只因村子里有好些鳏夫,她随便勾勾手指,就有男人为她心甘情愿的收割麦田。 她从不管庄稼长成啥样,地里的收成仅仅能顾住上头税史让缴的赋税即可。 可这也饿不住她呀。 毕竟,她风韵犹存,身材饱满,实在让这些个没有尝过女人啥滋味的鳏夫动容。 村子里没人不知道她做的勾当,但大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妙娘做事有原则,她从不会招惹有妇之夫。 就算那些个有妇之夫想要占她的便宜,她也会厉声拒绝,并且躲得远远的,从不叫村子里人说三道四。 但罗婶子不一样,她可不相信妙娘的为人,总感觉罗钱与妙娘有些事。 奈何她没有证据,虽总是瞧见,罗钱两眼色眯眯的盯着妙娘的屁股看,可她不敢当场与罗钱挑明。 若是挑明,指不定又要一顿毒打,为此,这根刺只能扎在心口。 今日又听妙娘说风凉话,罗婶子不气才怪呢,她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算,准备冲过去砍上那骚狐狸几刀。 就算是被官府抓进大牢,她也认了,老头子死了,儿子又不认自己,自己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罗婶子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就要给妙娘一砍刀。 而众人害怕的四处逃窜,院子里乱做一锅粥,好巧不巧的,妙娘被身旁的人绊了一跤,怎么也起不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罗婶子疯狂的嘴脸靠近自己,她现在害怕的不行,嘴里喊着, “你别过来,别过来,你这个疯婆子,杀了我,你也活不成的。” 罗婶子看了眼地上的妙娘,眼神尽是疯狂,复又瞧了眼上妩,随后对妙娘说, “我本来就不想活了,先杀了你,再杀了那个狐媚子,哪怕是让我老婆子死,也会开心的不得了。” 就在罗婶子将手中砍刀高举,欲要朝地上崴了脚的妙娘落下之时。 上妩忽略其他慌不择路逃窜的村民,手中轻捻一颗石子,朝着罗婶子拿着砍刀的手腕扔去。 待到石子飞射而出,直至砸中罗婶子的手腕,她因吃痛,砍刀落地,正好掉在妙娘脚前方。 妙娘紧张惊惧的同时,也稍微松了口气,后又朝不远处望去。 只见正屋门口,立着一位极好看的女子,女子眼神坚定。 眉心上生出一抹凌厉之气,漂亮的嘴角紧紧抿起,似是表达着她的不悦。 她未曾束发,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唯有右侧一缕青丝过分调皮,在胸前随意摆动,许是刚才女子投掷石子,带动了它。 灰褐色衣裙穿在她身上丝毫不显老气,腰带处花了心思,使得她整个腰身都显得纤细,好似轻轻一握,就能揽入怀中。 妙娘看得痴迷,丝毫想不起自己面临的危险,她是被一记铃铛声打断思绪的。 仔细望去,她竟在阿逸媳妇脚脖上,看到一件脚链。 脚链精致小巧,上面还挂着铃铛,铃声清脆,不经意间让人沉醉其中。 她以前也是听村子里的长舌妇说过的,说阿逸媳妇走路之间,总有一阵铃铛声围绕在侧。 当然了,这铃铛声的来源,自己不问,那些长舌妇们也说了个干净。 她们说,阿逸媳妇脚脖子上有一串铃铛,不仅好看,瞧着质地也好,许是拿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那些个长舌妇和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贪婪之色,她嗤之以鼻,听罢也就急匆匆的走。 如今亲眼看见,她才相信了那群长舌妇的说辞,阿逸媳妇脚脖子上挂的铃铛,确实是个好物件。 妙娘只是感叹一声罢了,她自然不会违背底线,去觊觎阿逸媳妇的脚链。 再说,阿逸媳妇刚救了她,她也不是那种不会感恩的人。 妙娘愣神之际,上妩已经收回了投掷石子的手,她见罗婶子又要去捡地上的砍刀,而妙娘还傻愣着,没有躲闪的意思。 忍不住抄起搁置在屋门口的竹竿,抬步上前,朝着罗婶子就是一阵招呼。 这竹竿是个寻常之物,家家户户都会有一根,主要是用它来打蛇的。 毕竟,清柳村多蛇虫,有蛇爬进院子很平常,只要一根竹竿,打上蛇的七寸,就不怕蛇还有胆量攻击人。 村民们手中力道掌握恰当,他们不会把蛇打死,留它一口气在,卖到县城里的药材铺子里去,又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可惜了,竹竿在上妩与小虎子手中,多半是来惩治罗婶子与罗钱这对心术不正之人的。 竹竿打在罗婶子背上、屁股上,只要是肉多的地方,上妩都下足了狠手。 她将小豆包被罗婶子关进谷棚的账,一并与她算清,打的罗婶子在地上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而忙着逃出院子的村民听到身后惨叫声连连时,皆驻足脚步,纷纷扭头朝院子内望去。 有人挤着头向里头看去,看到院子里的场景,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他们曾几何时,见过这般凶悍的小娘子。 明明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竟也能将罗婶子一个肥女人打的叫喊声不断? 罗婶子的叫喊声撕心裂肺,让人听了,不由得为她捏把汗。 可再一看阿逸媳妇手里拿着的竹竿,他们那点子同情也烟消云散了。 一根竹竿,再怎么抽打,也不至于如罗婶子这般举动吧? 她这样叫喊,还在地上来回打滚,多半是想骗取他们的同情心。 第245章 里正来了! 然,他们好似都忘记了一件事,能将大虫从深山里扛回来上妩,力气会小吗? 可怜了罗婶子,无人替她说句话,且他们都一个劲的看着院子里的闹剧。 “啊呦,别打了,我错了,放过我吧,求你了,阿逸媳妇……”罗婶子终于忍不住,嘴里求饶声一触即发。 可上妩并未停手,一想到罗钱做的勾当,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既然罗钱死了,那就拿他的婆娘来解气吧。 不管是银珠的死,还是罗钱所说的其他龌龊事,她都一一从罗婶子身上讨过来。 罗钱做的那些事,她并不打算告知给清柳村的人。 毕竟,有些事情,无法挽回,哪怕是她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反而会引来村民的怀疑,若是他们知晓罗钱之死与她有关,她还能在清柳村里待着吗? 显然不能。 因而,她不会说出口的,这顿毒打,就算是为罗钱所犯下的恶性赎罪吧。 谁让罗婶子是他的婆娘,外加上,两人都是一丘之貉,她打罗婶子,并无不妥。 上妩加重手中力道,竹竿敲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沉重极了。 就连崴了脚,无法自个从地上起来的妙娘,她也能感受出来上妩的用力。 虽说竹竿并非像棍棒一样,若是打的重了,多半是要死人的。 可照上妩这种打法,妙娘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认为再这么下去,罗婶子估计会被打死。 再看看躲在院落门口,往里头张望的众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 妙娘不指望那些人,她欲要开口让阿逸媳妇停手时,被院门口的声音打断了。 有人喊着,“里正来了,大家都让让。” 此话一出,人群拥挤的院门口自中间闪开一条空隙,刚好能让人通行。 随后,张旭之与罗氏族长一前一后,被十来个孔武有力的年轻后生护着走了进来。 这些年轻后生里,有几个是前去报信儿的,其余的都是罗氏族长带过来的人。 他们这些人一直跟随在罗氏族长身侧,替他处理族中事务。 尤其是像今天这种场面,都有人拿刀杀人了,他们自然要跟随罗氏族长一同来。 张旭之与罗氏族长进入院中,见到眼前的一幕场景,都有些反应不及。 平日里一声不吭的阿逸媳妇,竟也学会打人了? 这打人的手法,实在高明,若是外行人,怕是看不明白。 但身为里正的张旭之,以及罗氏族长带过来的人,无一不是为罗婶子捏一把冷汗。 张旭之是被村子里的几个后生给喊过来的,当时他在家吃饭,听到几人慌张来找自己,他就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阿逸家出了事,他知道,无论如何,萧长逸不能在清柳村出事。 虽说他已经失忆,不记得从前种种,但终有一日,皇城帝都摄政王府里的会找到这里来。 到那是,不是萧长逸恢不恢复记忆,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就算他还是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但他手底下的麒麟军会忍气吞声吗? 指不定要将清柳村给踏平了去。 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急忙来了这里,瞅着院子里的光景,张旭之微微松了口气。 好在萧长逸有晨练的习惯,院中没他的身影,指不定又带着小豆包去晨练了。 再看着院子里的架势,他多半感觉自己以前真的是看走眼了。 一个说话都不敢大气的小姑娘,竟有能耐将罗婶子收拾的妥妥贴贴的? 罗婶子的请求声,打断了张旭之的思绪,只听她撕心裂肺的说, “里正,救命呀,我老婆子就要被小妖精打死了,哎哟!” 罗婶子真是不要脸,见主事的人来了,当场反水。 不再一如刚才模样,向上妩假意求饶,倒是博取同情的朝张旭之求救。 见到这,妙娘心中一声冷笑,面上也显露出她那刻薄模样。 她暗自吐槽,“都被打成这副鬼样子,还中气十足喊救命呢?” 罗婶子如今模样真的不算好,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她脸上虽无伤痕,但因着刚才躲避上妩袭过来的竹竿子,只能在地上来回打滚。 弄的脸上尽是泥土,外加上,头发散乱,像极了泼妇。 上妩也是知分寸,她怕引起村民对罗婶子更多的同情。 故而,敲打在罗婶子身上的竹竿,都是朝她隐藏在衣衫下的皮肉招呼过去的。 如此一来,倒是让外人瞧不出她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住手!”张旭之威严的声音传来,话是对上妩说的。 他是清柳村的里正,自然要做到公正,不能因着偏袒上妩,而寒了村民的心。 上妩见张旭之都发话了,正好她也打累了,随手把竹竿往旁边一扔。 复又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罗婶子。 真真的吓坏了地上的罗婶子,她因着害怕,不由得瑟缩了下身子,往张旭之身边靠了靠。 可惜,不等她靠近些,罗氏族长一个眼神,紧接着自他身后走出两位五大三粗的男人。 很快来到罗婶子身旁,一把将她从地上薅起来,反手一压,两个左右各一个臂膀,将她牢牢制服住。 “好大的胆子,竟敢提刀杀人,谁给你的胆子!” 罗氏族长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显然被气得不轻,他手中拐杖也跟着在地上敲击了好几下。 罗婶子丝毫无所畏惧,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向罗氏族长诉苦, “族长,你要替我做主呀,我家老头子去了,我心里苦,都是这个贱蹄子害得,是她杀了我家老头子。” 告状期间,罗婶子还不忘将淬了毒的目光射向上妩,嘴里上不得台面的称呼,真是一点都不想保留。 罗氏族长一听罗钱死了,他心里一咯噔。 有人来通知他的时候,只说罗氏提了把砍刀,怒气冲冲的要去阿逸家,根本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虽说罗钱不是什么好货,可如今牵扯到了命案,还是他们罗氏家族的人,他身为族长自然要讨个说法。 罗氏族长是个公正的性子,这件事他不便插手,恐让人觉得他偏私,只能将事情交给张旭之来处理。 第246章 污蔑上妩 张旭之接收到罗氏族长的目光,岂会不明了他眼里的意思,他没有异议。 准备找个人问问刚才事情的经过,正好瞧见坐在地上的妙娘,见到用手揉搓着脚,看样子是崴了脚。 本想让人扶她起来,奈何村子里的女人都不太喜欢她,要让她们扶人,多半是不可能。 可让男人来扶,也不现实,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他找谁都不太好。 好在慌忙赶来的张大娘,解决了他的难办,他直接吩咐自家老婆子将人给扶起来。 张大娘并无怨言,将妙娘从地上扶了起来,不等她询问几句上妩可受伤,张旭之开口了,她自然而然住了嘴。 跟着张大娘来的,还有张大宝和张太爷两人。 张太爷被张大宝搀扶着,脸上尽是不喜,他能吃能喝的,需要一个小辈搀扶着? 奈何儿媳妇坚持,他自是不好驳斥她的好意,只能一路上由张大宝搀扶着。 两人立在院子中央,听着张旭之处理这件事情。 妙娘在张大娘的搀扶下,勉强能站的起来,她立在一旁,叙述着刚才的经过。 等张旭之听完事情的大概后,又随口问了句在场的众人,发现他们并无质疑,这才继续下去。 “罗氏,我问你,罗钱可是被五步蛇咬死的?”张旭之走至被人压着双臂的罗婶子旁,厉声质问道。 罗婶子不敢耽搁,讲出了一早就想好的说辞来, “里正,你可要为我做主呀,我家老头子是被她害死的,她在小木屋里放五步蛇,害死我家老头子,我命苦呀……” 说话时,罗婶子先是看向里正诉说事情,后又看向上妩所在的方向,眼神十分不善。 见罗婶子欲要哭诉个不停,张旭之冷下一张脸,当即打断她,“你说罗钱是阿逸媳妇害死的,你可有证据?” 罗婶子被问到证据,当场心虚,只一瞬,她又叫嚷了起来, “这还需要证据?在这村子里头,还有谁和我们有过节,她那个病秧子夫君,没这个能耐,除了她自己,还能有谁?” 张大娘顿觉气炸,要不是她还扶着妙娘,指不定就要冲过去给罗婶子一巴掌。 现如今,只能用言语和她争吵,“没有证据的事儿,你敢胡咧咧?若是官府来人,你不怕蹲大牢去?” 一听蹲大牢,罗婶子好似冷静了一些,她眼神飘忽不定,一直“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惹得上妩没了耐心,她依旧双手背在身后,背脊挺得笔直,身上的那股子强大气场,展现的淋漓尽致。 简单斜睨了罗婶子一眼,这才开口道,“五步蛇,罗婶子,你说罗大叔被五步蛇咬死的,当时你在干什么?” 话到最后,上妩嘴角蔓延开笑意,直直锁定罗婶子的脸,像是要从她脸上寻找答案。 带着三分邪魅,七分笃定的话,听在罗婶子耳中,倒像是催命符,不得不让她想起自己的筹谋来。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贱丫头,怎么知晓自己的算计,她当即说服自己镇定,不要被眼前的人套出话来。 上妩的话,也是在场众人想要问的。 前不久逃跑至院门外的村民,早就忍不住好奇,全都进了这处小院,想要听听罗婶子会怎么说。 罗婶子不负众望,颤抖着声音说出了昨晚发生的事, “我…我被罗钱赶出了木屋,昨个一宿都没回去,还是今天一早回去的。“ 许是罗婶子也难以启齿,被罗钱赶出小木屋,多半是罗钱又发疯打她了。 这事,不是秘密,都住在一个村子里,以前罗钱就喜欢打罗婶子,如今因着罗婶子之故,罗钱被宗祠除名。 这还不算糟糕的事,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再听到自家老爹被宗祠除名后,被媳妇怂恿与爹娘断亲。 罗钱找不到出气筒,罗婶子又终日在他跟前晃悠,若是不拿她出气,也说不过去。 院内众人并不觉得此事新奇,毕竟他们都瞧惯了罗钱毒打罗婶子的场面。 不一会儿,罗婶子又自个说了起来,她脸上惊恐之态尤盛, “回到木屋内,我发现罗钱断了气,他脖子后面撕裂了好大一块肉,旁边还有一条五步蛇,瞧着也死了,它嘴里还叼了一块肉,那是我们家老头子的肉呀!” 想到痛心之处,罗婶子泣不成声,罗钱总是打她,但终归是她的老伴儿。 如今他死了,自己没了依靠,她也是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那你为何要冤枉阿逸媳妇呀?还说她杀了罗钱,你们家那木屋临近河岸,说不定五步蛇是从河里爬上岸的,又误打误撞的进了木屋,这才有机会咬了罗钱。” 张大娘逮到机会说话,她十分不留情面的将话丢到罗婶子脸上。 这话一出,罗婶子真的是有苦难言,关于她家老头子偷摸着去张家后院的竹林里,逮捕五步蛇一事,她还是知道的。 可这事要她如何开口,难道要说,蛇是她家老头子逮的,为的是让蛇咬死小豆包,好让萧长逸与上妩痛心。 本来她家老头子都计划好了,可不曾想到,那五步蛇最终咬死的是她家老头子,小豆包却是一点事都没有。 真真是邪门,若是这事没有鬼,她是不信的,可她不敢将实情坦白。 张旭之怕罗婶子说的有假,他随即给一旁的张大宝使眼色,让他去小木屋瞧瞧。 张太爷现在歇息好了,见张大宝离开,他是一百个愿意,终于不用被他搀扶着了。 老人家的心思,最是好懂,他们多半是不服老的,哪怕是大儒张崇宗,他也是不愿被人嫌弃自己老。 可惜,不等张大宝动身,便见萧长逸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他手里抱着小豆包,步履坚定,脸上神情格外严肃,踏着步子缓缓走至上妩身旁。 若单单去瞧他那通身的冷凝气质,不去看他怀里可爱的小家伙。 张家知情的几人,还以为是人人称道的“煞神”,萧长逸回来了呢? 只不过,他们都知道,若是萧长逸真的恢复记忆,多半是不会这般平静。 第247章 慧眼识珠,刘云志一展本事 萧长逸看了上妩一眼,见她青丝披散,并未束发,有些恼火。 要知道,在苍玹,女子不可披头散发示于人前,就算要披头散发,也只能她的夫君一人能看。 如今上妩冒冒失失,他一半是气,另一半是吃味儿,真真不想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家娘子看。 但也心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先是将小豆包交给上妩。 这才看向被人压制的罗婶子,只一眼,后又朝着张旭之拱手一礼,淡淡开口道, “里正,刚才站在门口,我多多少少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就让刘云志去罗钱居住的木屋查看情况,想来他很快就会回来。” 此话一出,罗婶子有些耐不住心思了。 因为谁不知道,刘云志那个臭小子观察力细致入微,在断案方面极有天赋,连县城里的官差都曾夸赞过他。 还说,他要是想吃断案的饭,只需要一句话,他们立马给他安排上。 若非刘婆子与文氏心疼那小子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又不愿让他独自在县城里过活。 说不定,刘云志早就在县令那里得脸了。 这要是让他去查,她心里有些后怕,额头上还冒了好些汗,无一不是担心刘云志会查出些什么。 张旭之点头,其他人不敢不答应,他们则是准备一同在这里等着结果。 待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刘云志终于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模样,让刘婆子与文氏心疼的不行,两人赶忙上前给他顺气。 待刘云志将气给顺过来后,他才走到萧长逸面前,叫了声,“阿逸哥哥。” 萧长逸示意他,将查出来的结果给张里正讲,刘云志很是听话,当即出声讲了起来。 他这听话的模样,无疑不是让众人大吃一惊,刘云志这臭小子只会戏弄人,何时见他听过别人的话? 连他阿奶与亲娘的话都要挑着听,没成想,萧长逸一个眼神,他就乖乖听话了? 太不可置信了,唯有刘婆子与文氏知晓原因。 还不是因为萧长逸在族学里授课,讲的好,刘云志跟在他身侧学了好些东西。 自然而然,也就对萧长逸生出了崇拜之意。 在家里,时时刻刻将萧长逸挂在嘴边,不是和他阿奶刘婆子说,就是拉着他娘文氏的手讲。 话里话外全是对萧长逸的敬佩,还说以后要做像他一样的人,什么君子养性之类的。 反正说了一大堆,刘婆子与文氏不懂。 不过,刘云志跟在萧长逸身侧,不仅懂事多了,也会帮着家里头分担家务。 只是有一点没变,他还是喜欢打听村子里的秘闻。 要不说,昨个上妩猎到大虫的事,能被村子里的人全知晓了去。 多半是刘云志的功劳,使得村子里的人都来上妩家瞧大虫。 很快,院子里响起刘云志的声音,声音响亮,似是怕有人听不见般,“里正叔,我在罗钱的鞋底上瞧见了这个。” 随后,只见刘云志从一方纸包里掏出一小撮土,呈现红褐色状。 身后众人使劲推搡,想要看清楚,刘云志手中拿着的纸包里到底装了啥。 有人离得近,看清楚纸包里的东西,很快人群里讨论开来。 有人说,“这种土很少见。” “可不是嘛,估计也只有张里正家后院那方竹林里头有。”一位年过四十的妇人接话道。 接着,旁边又有一人说,“话说,那竹林里多蛇虫,罗钱去那里干什么,莫不是抓蛇?”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很快就都不敢往下想了,且纷纷住了嘴。 这些话张旭之自然听见了,可他始终不表态,让刘云志继续说下去。 “根据罗钱脚上沾染的泥土来看,他昨天下午申时左右去过竹林,至于去干什么,我想他身上藏着的药粉能解惑。” 刘云志说话时铿锵有力,脸上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话落,只见他递给张大娘一包药粉,想要求她帮忙, “张大娘,这是我从罗钱身上搜出来的,你瞧瞧,它是什么药粉?” 张大娘不解的接过刘云志递过去的药粉,放在鼻尖浅闻了一下。 在此期间,罗婶子盯着那包药粉,不曾松懈,她知道那包药粉的用处,那是吸引蛇虫出没的药粉。 在罗婶子紧张之际,张大娘这头有了结论,她斩钉截铁道,“是招惹蛇虫的药!” “对,就是招惹蛇虫的药,罗钱昨天下午拿着这包药粉去竹林抓蛇,他只用去了一半儿的药粉,这剩余的一半就在这。” 刘云志从张大娘手中拿过药粉,高高举起,对着在场众人解释道。 不待众人言语,他左右来回踱步,身板挺直,像极了神探,自顾自言道, “罗钱是昨夜亥时断的气,的确是被五步蛇咬死的,我还在木屋里发现了一个袋子,里面还装着好些蛇,只是没有毒性,想来都是罗钱昨个抓的。” 罗婶子随即辩解,“袋子,什么袋子?你别胡说,小木屋哪里来的袋子?” 她从小木屋里出来之前,根本不曾瞧见罗钱拿着去抓蛇的袋子,便以为那袋子他自个给扔了。 没了袋子,她也不愁被人知晓蛇是罗钱抓的,还能趁机将此事赖在阿逸媳妇头上。 再说了,她本就有预感,这事儿就是阿逸媳妇做的,能猎杀大虫的人,决然不是简单人。 她肯定是发现了她家老头子的心思,所以才来了这么一招,让她家老头子被五步蛇活活咬死。 但这些,她是真的不敢说,是她家老头子包藏祸心在先,若说了一星半点,想必以张旭之的性子,指不定洞悉一切。 “要我拿给你看吗,罗婶子?”刘云志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对着罗婶子调皮一笑。 罗婶子瞧见刘云志手里的袋子,心里发怵,她还能清楚的看见袋子里有东西在爬,显然是蛇。 人群里有一人大喊道,“这袋子我记得,袋子底部染青了一块,还是罗婶子当初从我家顺走的。”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朝刘云志手中的袋子看去,想要一探究竟。 第248章 查看双手,以证清白 刘云志为了让村民们看的真切,他特意将袋子举得高高的,还托住袋子底部,将它呈现在村民面前。 看罢之后,人群中窃窃私语,无一不是将矛头指向罗婶子,说她故意冤枉阿逸媳妇。 如今证据确凿,明明是罗钱自个去竹林里抓蛇,许是晚间回木屋后,没将袋子口系牢,才会被袋子里的五步蛇咬死。 罗婶子不死心,虽然在场众人,皆已知晓她家老头子去竹林里抓过蛇。 可她似是想到了另外一个由头,还是刚才有村民提到过一嘴的话。 罗婶子当即开口,“五步蛇只是将我家老头子的后脖颈咬下来了一块肉,但也不致死,当初刘云志不都被张大娘给救回来了吗?” 随后,她又将目光锁定上妩,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死活要把罗钱的死推到她头上, “一定是这个狐媚子动的手脚,才会让我家老头子断气的。” 说话的同时,罗婶子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她一张老脸,瞬间凝聚起疯魔般的笑意,语气急促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在我家老头子的身上瞧见了伤痕,且伤痕明显是用竹竿子打的。” 想到竹竿,上妩瞳孔猛然收缩,一双抱着小豆包的小手,死死攥紧。 而怀里的小豆包似有所感,硬是没有反应,窝在上妩怀里,安静的不像话。 上妩怕引起周围之人的注意,只一瞬,她又恢复原样。 大意了,她竟然忘了这件事,罗钱身上有小虎子用竹竿敲打出来的痕迹。 如今,罗婶子刚好用它来做说辞。 身侧上妩的表情,萧长逸不曾错过,尽数收进眼底,这也算是他的无意之举吧。 他本是怕上妩畏惧这种场面,才用眼角余光,时刻打量着她的举动。 不曾想,上妩会在罗婶子说罗钱身上有竹竿敲打出来的痕迹时,有异常举动,这也让他生了疑心。 但现在不是问上妩的时候,萧长逸把上妩往身后又藏了藏,不让她被罗婶子的表情给吓到。 上妩躲在萧长逸身后的那一刻,她望着萧长逸挺拔如松的背影。 是那么的安心与无畏,令她心中荡起一片波澜,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再没心思去理会罗婶子的话。 罗婶子话落,没多久,张旭之看向刘云志,不假思索道,“罗钱身上可有伤痕?” “有,正如罗婶子说的那样,是被竹竿子敲打出来的。”刘云志如实说道。 刘云志虽不知,这件事怎么和阿妩姐姐扯上关系了。 平日里他不怎么与阿妩姐姐接触,但依照他对阿逸哥哥的了解,他的娘子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所以,他在回张里正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保留。 张旭之听罢刘云志的解释,片刻思索,随后又问了句, “罗钱的死因可查清楚了?” “中了五步蛇的蛇毒,且他还用嘴咬了五步蛇,这两相加持下,蛇毒在他体内越攒越多,救治的不及时,所以才断了气。” 刘云志在回话时,想到罗钱在五步蛇的脖子上留下的齿痕,就感觉背脊发寒,没想到罗钱还有这种癖好。 “那可以初步断定,罗钱是被蛇毒毒死的。”张旭之的语气铿锵有力,得出了众人想要的结果。 说话时,他看了眼罗氏族长所在的位置,见他不反对,接着又开口道, “关键是这条五步蛇,凡是触摸过五步蛇的人,多半是会在手上留下痕迹的,不管怎么洗都洗不净,只能等上个几天,才会自动消失。” 这件事,清柳村的村民都知晓,因为有村民亲身经历过。 用手抓过五步蛇后,手上会留下像面粉一样的东西,不管如何搓洗,都不管用,只能等它自个消退。 为此,对于张旭之接下来说的这个法子,不管是罗婶子,还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很快,就见张旭之将目光移到罗婶子身上,语气严肃道, “罗钱媳妇,你既然这般肯定,是阿逸媳妇放的五步蛇,才咬死了你家罗钱,那我们就查一查。” 随后,张旭之看了眼被萧长逸保护在身后的上妩,方才继续对罗婶子道, “若是阿逸媳妇手上有痕迹,证明罗钱一事,与她有关,我自是会秉公处理,哪怕是报官,也绝不偏袒她。” “好!”罗婶子眼中迸发出欣喜若狂的光芒,她将“好”字咬得极重。 复又一脸得意,好似所有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而上妩手上一定会有痕迹般。 张旭之见罗婶子答应,他这才对萧长逸身后的上妩说了句, “阿逸媳妇,既然罗钱媳妇都答应了,你就将手摊开,让她仔细瞧瞧吧!” 张旭之的语气不算温和,也不算太过冷淡,他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 许是做惯了里正,在处理村中家长里短上练就了一套语气,并非是针对上妩。 张旭之话落,而躲在萧长逸身后的上妩,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萧长逸最是能理解上妩此刻的紧张,他不知道在罗钱一事上,上妩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可是,见了上妩的紧张,他心里也能察觉出来,上妩有事瞒着他。 努力回想昨夜给上妩涂药的经历,自己好像并未注意她的手掌,至于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他也不敢确定。 此刻,罗婶子不淡定了,她见上妩躲在萧长逸身后,越发的肆无忌惮,“怎么,怕被人瞧见你做过的龌龊事?” “我就说吧,是她放的五步蛇,你们还不相信,不就是这个小贱人长的像妖精一样,把你们迷的七荤八素的……” 罗婶子摇头晃脑,像极了小丑,将众人与上妩一同贬低的不成样子。 可惜,话还没说完,上妩自萧长逸身后走出来,她将右手摊开,复又掌心朝前,对准罗婶子。 罗婶子见到上妩手掌的那一刻,似有些不可置信,后面讥讽上妩的话卡在喉咙处,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盯着上妩的右手,脑中乱糟糟的,嘴里一直吵着,“不,我不相信,这是假的,怎么可能?” 第249章 罗钱已死,又有何惧? “不在右手上,那一定在左手上,对,你把左手摊开。”不过一瞬,罗婶子脑子灵机一动,要求上妩伸出左手。 此时,萧长逸上前,将上妩怀里的小豆包抱到自己怀里,好让上妩证明自己的清白。 很快,上妩将两只手同时伸出来,让它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怕罗婶子瞧不见,又往她身前走了几步,要让她看个明白。 上妩的两只手掌,全是被树枝与石子划破的痕迹,根本没有五步蛇留下的像面粉一样的东西。 显然,罗婶子在说谎,她污蔑阿逸媳妇杀了罗钱还不算,竟想着用带有五步蛇毒液的砍刀,砍死她。 一想到这些,众人看罗婶子的目光里多有不善,若非里正与罗氏族长在,他们指不定又要阴阳怪气的责怪罗婶子。 罗婶子在村子里的那些年,嚣张惯了,村民们心里都憋了一肚子的火。 现如今,想着发泄出来也无不可,可碍于里正的威严,他们并不敢说太难听的话,就算要说,也是窃窃私语。 张旭之适当开口,只见他面色微怒,语气存了一份责怪之意, “罗钱媳妇,这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将阿逸家闹得这么乱,又让阿逸媳妇受了惊吓,又当如何论?” “不可能,里正,就是她,一定是她做的,是她……”罗婶子不理会张旭之的话,自顾自的发起了疯,咬着上妩不松口。 萧长逸不想再听到罗婶子说出羞辱上妩的话,故而站出来逼问罗婶子, “你怎么这么肯定是我家娘子做的,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 萧长逸声音冷到极致,让在场之人心神一颤,不敢有所动作,生怕殃及自身。 俊逸非凡的脸上是挡不住的怒意,罗婶子瞧了,吓得她一个哆嗦,梗在喉咙的话始终不敢说出口。 她不能说,是她家老头子想要用蛇去害小豆包,不曾想,小豆包没事,她家老头子出事了。 虽然她昨夜一宿没回去,但她根本不相信,那五步蛇是自个从袋子里爬出来的。 还有,那个袋子? 她今早发现罗钱的尸体后,明明在屋子里找了个遍,连另外一间屋子也找了,始终没见到装蛇的袋子。 如今却被刘云志从小木屋里找了出来,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罗婶子无意之间,瞧见上妩嘴角的那抹冷笑,她突然生出一丝惊悚之感。 罗婶子在心里保证,这些事情的背后,一定有阿逸媳妇的手笔。 饶是如此,她也哑口无言,不能将所有事情坦白出来。 很快,她脸上表情激动,似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之后立马看向张旭之, “里正,就算不是阿逸媳妇放的蛇,可我家老头子身上的伤痕,该如何来论呀?” 不等张旭之开口,她又自顾自言道,“五步蛇,行至五步,死!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我不信我家老头子不知道这个道理?” “用竹竿敲打我家老头子的人,指不定就是,激怒我家老头子行至五步的凶手。”罗婶子将目光锁定上妩,眼中怨毒之意再明显不过。 她三两句,讲的清楚透彻,问的也合情合理,这也是张旭之接下来要问刘云志的事。 “云志,你可查到那木屋里,有什么人进去过?”张旭之把问题抛给刘云志。 刘云志紧皱眉头,脸色异常不解,“可疑的就在这,木屋里没有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去证明罗钱死的时候还有外人在场,可他身上的伤,又不知从何说起。” 此话一出,张旭之还未表态,就听见人群里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嗓音,“死的好,这就是报应!” 这句话让张旭之陷入沉思当中,他不去理会周遭村民的议论声,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良久后,心中似是生出一个念头,当初,罗钱为何被村子里的人剥夺里正之位? 还不是因为他看不懂税史手中的文书,使得清柳村的人多缴好几成税收,可若是事实恰恰相反呢? 他其实是看得懂文书,不过是早与税史串通好了,为的是从中牟利。 萧长逸也曾说过,罗钱不像表面上淡然,他心思狭隘,睚眦必报,不愿沾手的恶事,都让罗婶子来做。 张旭之结合萧长逸的话,再一想到这些年,罗婶子偷鸡摸狗的事。 每回有村民找上门去,罗钱上来就是对他婆娘一顿毒打,之后便不了了之。 可罗婶子明明很怕被罗钱打,但她还是大着胆子去偷别人家的东西,这是为什么? 只能说明,罗婶子偷东西,是罗钱授意的,他既想不劳而获,又要在村民找上门时,做足面子。 可谓是好手段,竟也骗了自己,张旭之想通之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懊恼。 懊恼十年之久,还看不清罗钱的为人,自己是真的不如萧长逸,将罗钱的丑陋嘴脸看的通透。 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只不过还没问出口,上妩先他一步说了出来。 “里正叔,我听到有人说报应,你说这报应何来呀?”上妩眼神真挚,又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似是不经意间问出声。 上妩想让罗钱带着秘密走,可罗婶子不愿意呀,她揪着自己不放手。 正好又听见人群当中的议论,想来这些人里,有知道罗钱那些个龌龊事的,故而也就有此一问。 张旭之岂会不知上妩的提点,他本来也是要问个清楚的。 有了上妩的话,张旭之不再犹豫,他先是将目光看向身后的人群,随后说道,“刚才,谁说的是报应?” 张旭之表情严肃,外加上他话语透着一股子冷意,让人瞧了不敢直视。 如此这般,还指望问出什么。 许是萧长逸瞧出了村民们的退缩,他知晓这件事弄不清楚,上妩也摘除不了。 当即上前开口道,“罗钱已死,又有何惧,看大家这样子,怕是罗钱做了不少恶事,起码能让他坐牢吧?” 说话之时,萧长逸锐利的眼睛扫向在场众人,不给他们躲闪的机会。 萧长逸的话,起了作用,让寂静无声的人群,又重新窃窃私语起来。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说话,那是一个极其瘦弱的老妇人。 在场之人皆知,她与刘瘸子一家是邻居,可惜刘瘸子入土好些年了,就连他那个水灵灵的女儿也死了。 第250章 得知罗钱恶行,族长昏厥 想到他的女儿“银珠”,村民们无一不是满脸嫌恶,毕竟,银珠怎么死的,他们可是记得清楚。 一提起来,就觉得丢人,偷情呀! 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想着那些龌龊事,名声坏了不要紧,还害得清柳村名声跟着受损。 天杀的! 多少事情,真相掩埋,多少背后,藏有血迹。 仅凭一张嘴,一双耳朵,搬弄是非,当真相破晓,无疑不是徒手撕开背后血淋淋的事实,供他们悔悟。 银珠之事,就该如此,就该将真相摊开,摆在这些愚昧无知的人面前,让他们去忏悔,忏悔当初对银珠的诋毁。 很快,院子当中,响起那位妇人颤颤巍巍的声音,听声音,似是心里仍有后怕般,才会将话说的这么小心谨慎, “我女儿与银珠是好姐妹,两人自小就玩在一处,银珠出事那天,她刚好去找银珠,无意间听到了罗钱的声音,他威胁银珠,说,还是将今日的事说出去,你们家就别想着留粮。” “听到了这等子秘闻,我怕得罪罗钱,就让她烂在肚子里,今日罗钱死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若是银珠在地底下怨恨我那女儿,我老婆子愿去地底下陪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说到最后,老妇人泣不成声,拿着拐杖的手也跟着颤抖,显然是压抑了许久,心里的负罪感太过于浓厚,无法释然。 好在她身旁的两个儿媳妇扶住了她,又小声安慰了许久,老妇人的情绪有了些许缓和。 这头,罗婶子胸腔里压着一团火,气的她欲要昏厥过去。 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何银珠死的那一日,她竟在罗钱身上闻到了好闻的栀子花香。 罗钱骗她说,他去山路外围走了一圈,那里有栀子花树,所以就沾染了些味道在衣衫上。 当时,她并未往别处想,可现在人家把话喂到嘴边了。 她若是还无动于衷,像个傻子一样被罗钱蒙在鼓里,那她还不如一头猪呢? 虽然时隔太久,但她依旧记得银珠身上的味道,就是栀子花的味道。 那是银珠自个做出来的香胰子,全村只有她会做,也只有她有。 如今看来,罗钱骗了自己,他是趁自己不在家,溜到刘瘸子家,强上了他的女儿银珠。 不仅逼死了银珠,还间接害死了刘瘸子,想到这些,罗婶子不由得一阵心惊胆颤。 这么多年,她到底和怎样的一个人生活呀! 罗钱喜欢打她,她能接受,毕竟自己也被打习惯了。 可,当知晓罗钱这些龌龊事后,她心里的那根弦始终绷紧,不敢松懈。 罗婶子心里胡思乱想之际,已经有很多人站出来说话了。 他们心里都有秘密,且每一个秘密都关乎着罗钱,亦是每一个秘密都能将罗钱送进大牢里。 听了村民的叙述,张旭之波怒,只是这怒气还没有发作出来,就听见几人急切的叫喊声。 “族长!” “族长!” “族长!” …… 寻声看去,原是罗氏族长气晕了过去,怕他出事,张旭之不敢耽搁,立马示意自家老婆子。 张大娘还扶着妙娘,根本腾不出手,但有村民好心上前扶住了妙娘,她正好也能去查看罗氏族长的身体。 众人对罗氏族长的晕倒都有些担忧,清柳村各大姓氏的族长深得村民们的心。 因为他们皆是公正廉明之辈,当初罗钱做里正时,终日里有所隐藏,也是怕各位族长知晓。 他们德高望重,在村子里极有威严。 故而,罗钱行事,谨慎小心,惯常手法是威逼,这也让村民心里有苦说不出呀! 如今,局势变了,罗钱已死,就如萧长逸所说那样,又有何惧! 张大娘给罗氏族长搭了把脉,之后又让周围的人散开些,好让空气流通,她则是将手指掐在罗氏族长的人中上。 没一会儿的功夫,罗氏族长又能照常吸气呼气。 他的脸色虽不怎么好看,好在缓上一刻钟,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张大娘对着众人解释了句,“族长上了年纪,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后续缓过来,就没啥事啦。” 听这话,众人皆心知肚明,罗钱做的那些混账事,多半是气到了罗氏族长,虽说罗钱被宗祠除名了。 可他做的那些事,却是抹不掉呀! 会时刻提醒着罗氏族长,他是有失败,才会让族里出了这么一个,连畜牲都不如的混账家伙。 很快,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罗氏族长强撑着再次晕过去的冲动,对着头顶上方的苍天,表情悲痛,忏悔不已, “我对不起罗氏祖宗,族中竟出了这么一个……,唉呀!我要写状书,把他告到官府那里去……” 之后的话,罗氏族长只是一个劲的说,要把罗钱肮脏事,一纸状书,呈给县令。 虽说罗钱死了,不存在什么惩处,可他的罪行却能公之于众,让众人评头论足,这难道不是对他的惩处吗? 是个人,在听了罗钱桩桩件件所犯下的恶行后,无疑不是想要去他坟头上吐上几口唾沫,扰的他不得安眠。 众人倒是双手赞成罗氏族长的话,可在场之中,唯有一人极力反对,那就是罗婶子。 “不行,老东西,你不能写状书,你要是写了状书,我儿子和孙子怎么办?他们日后可就抬不起脊梁骨做人了呀!” 罗婶子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惊地众人耳朵发颤。 然,罗氏族长在听到罗婶子叫自己“老东西”时,他指着罗婶子,终是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的吹胡子瞪眼。 张旭之见此,怕罗氏族长真的出了事,赶忙让罗氏族长带来了那些人扶他回去休息。 第251章 上妩故意为之,引众人怒火难消 罗氏族长就这么被人搀扶走了。 因着他临走时,对张旭之言明,让他一定要写状书,交到官府手中,不要顾及罗氏之人的脸面。 按理说,族中出了这等事,本该息事宁人,族里头自行处置即可。 这样既能保住族中颜面,又能惩处犯错之人。 但罗钱不一样,他已经被宗祠除名,与罗氏宗祠断了联系。 就算有影响,只怕也会是罗婶子担心的那样,会影响他的子孙后代。 哪怕有断亲书在,可骨子里的血脉是无法改变的,依旧会被人指指点点。 罗氏族长并非是不给罗钱一丝体面,只是他做下的恶事,意难平。 若要罗氏宗祠长盛不衰,名声尽在,他需得做出选择,给村子里的人一个说法。 显然,让罗钱做的那些龌龊事公之于众,让更多的人去评头论足,便是他给众人的说法。 罗氏族长一走,张旭之也懒得理会罗婶子的叫嚷,他则是吩咐了萧长逸一句,“阿逸,这状书,就劳烦你写上一份吧!” 张旭之没了刚才的恼意,现如今他倒是能平淡无奇了。 许是事实就摆在那里,再怎么做也改变不了,他不能让银珠活过来。 只能尽力帮她洗脱冤屈,还她一副清白身。 当有人提及她时,不再是眼神里满含厌恶与鄙夷,话语里充斥着凌迟侮辱。 张旭之思索之际,萧长逸打断了他,只见萧长逸不卑不亢道, “里正,罗钱做过的其他恶事皆好说,直接写在状书里就行,可他与税史串通,多年谋取私利,不能写在状书当中。” 此话一出,不等张旭之表态,那个揭发罗钱与税史暗通曲款的老汉就忍不住了。 他怒气冲冲的质问萧长逸,“阿逸,这是为何呀!罗钱都敢做,难道我们还不能去告他?” 萧长逸听出这位老汉的愤怒,他并不恼火老汉语气里的不善。 而是朝着老汉的方向,微微施了一礼,先是叫了一声“叔”,方才耐心解释起来, “叔,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年来收赋税的税史,是奉了谁的命令?他们真的有胆子贪墨我们缴纳上去的粮食吗?” 萧长逸一句话,让众人陷入了沉默,许是他们都有了答案,只是不敢说出口。 就连先前质问萧长逸“为何”的老汉,也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敢继续说下去。 “阿逸说的对,大家既然心中明了,也就……”张旭之最终开口。 他本欲要说,就算没有这件事,凭罗钱做的其他事,也能让他的坟头不能安生。 又何必抓着他这件事不放,惹了官府,让清柳村遭劫难呢? 奈何他话并未说完,就让人打断了,见是阿逸媳妇,他少有的耐心,在此刻给了她。 许是今日让阿逸媳妇遭此一劫,算是他的失责,他心里有些愧疚吧! 毕竟,他是里正,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若非有人向他报信儿,他还啥都不知道呢? 张旭之在想什么,上妩自是不会知晓,她只是淡淡开口,说出自个的想法, “里正,罗钱与税史勾结,坑害村民,若是这般揭过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村民心中定然是不服的,我倒有一计,不知当说不当说。” “阿逸媳妇,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不会怪责你什么。” 张旭之见上妩有主意,他很是好奇她想要说什么,故而随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上妩不再犹豫,当着众人的面,她语气十分平淡。 看似不起波澜,实则说出来的话,能在无形之间,左右他们的思想。 “也不是什么好的主意,我就是在想,当初罗钱送他儿子去县城里做工,花费了好些功夫吧,还有他儿子娶的媳妇,是县城里的姑娘,这也花不少钱吧?” 上妩停顿片刻,方才瞧了眼众人的表情,心里似是有了底,继续开口道, “你们可能不知道,罗钱的儿子当初去县城没多久,就盘下了个铺子,做的是卖酒的营生,可惜村子里没人知晓这事。” 针对于罗钱儿子在县城里有家酒馆一事,上妩是在小摊上吃馄饨时,听卖馄饨的摊主说起的。 他说对面的酒馆存在了好些年,开酒馆铺子的掌柜的还是清柳村的人呢? 说到这里,摊主指着从酒馆里出来的人,对她与萧长逸说,你们看,那就是酒馆的掌柜。 上妩并无多大兴致,随意扫了一眼,只是觉得那人的样貌有些熟悉。 如今,将事情串联起来,她才隐约猜到一些内情。 那人的长相明明与罗钱有七八分相似,所以她那日见到的是罗钱的儿子。 而他之所以在县城里过的风生水起,全然是因为罗钱的功劳。 上妩在村子里的这些天,也听到过一些事情,听说罗钱的儿子不是经常回来看他。 但每次回来,身上穿的,手中拿的,都不是值钱的玩意。 明明是个很有钱的人,却要装的这般辛苦。 可见,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让罗钱也去县城里过上舒心日子。 罗钱估计还傻乎乎的认为,城里花销大,他给他儿子的那些脏污款,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 故而,罗钱一直能“理解”儿子的辛苦。 可笑,为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他儿子就是怕有朝一日,被人知晓这些钱来路不正。 所以才过早的与罗钱分居两地,就等着某一天,与罗钱将关系断的彻底呢? 好心机,若是罗钱知晓,他养的儿子,将他那阴狠与谋算的性子全学了去,会不会气的又活过来。 不仅是上妩想到了这些,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能往这方面想。 思及此,上妩见众人脸色各异,显然她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借此,她又天真的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呢?” 上妩话落,很快自人群中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声音里的愤怒已经到达顶峰,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罗钱将与税史勾结得来的好处,全用来供养他儿子逍遥快活了。” 随后,那人又冷笑一声,紧接着,话里话外都是对罗钱的讥讽, “可惜他儿子也是心狠的主儿,明明有银子,还每次回来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不就是不想接罗钱去县城里住吗?真真是因果好轮回呀!” 待那人话落,罗婶子脑子似是要猛然炸开,她不相信她儿子会是这样的人。 但仔细想想,当初送儿子去县城里做工时,她家老头子将那些年贪污得来的银钱,全给了儿子。 足足有一百二十两呀!这么多银子,可没过多久,她儿子又回来哭穷要银子。 他说银子在县城里买了处院落后,就不剩什么了。 她虽肉疼银子,老头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说什么。 第254章 铺子查封,牢狱之灾 县令是个糊涂的,他只知晓令牌来自帝都皇城,且持有这方令牌的人,地位绝对能够得上与渊帝对话。 至于这令牌背后的主人是谁,他不得而知。 许是溪水县太过偏远,他长年累月蜗居于此,对帝都皇城的事知之甚少。 心知大人物来了,县令不敢松懈,连忙舍下府中烦心事,不去理会自家那不省心的逆子,直接去了官府。 有了令牌,确实好办事儿,张旭之将状书呈上,又有村民们的口供。 县令直接忽略被绑成粽子的罗婶子,便令师爷带人去查封罗钱儿子开的酒馆。 又让人把罗钱的儿子带到了公堂上,三两句话,迫于县令的威压。 罗钱的儿子吓得魂飞魄散,再加上他心里本就有鬼,便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净。 待事情明了,真的如预料一般。 罗钱的儿子用他爹贪墨来的银子去开酒馆,并且,这事他一直瞒着罗钱与罗婶子。 为的是,不想日后东窗事发,被村子里头的人讨债。 如今报应来的太快,被堵住嘴的罗婶子,在听到自家儿子亲口承认,他有一家酒馆时,脸上尽是怒意。 可怜她在清柳村受尽苦楚,吃糠咽菜,而她的好大儿,却在城里逍遥快活,一点子都没想到她这个老娘。 罗婶子在想,若是有一把刀在,她一定狠狠给这个不孝子来上几刀。 恨呀,止不住的恨,席卷罗婶子全身。 奈何她只能呜咽出声,破布把她的嘴堵的严实,她想大声破骂不孝子都没机会。 最后,县令将罗钱儿子这些年因酒馆积攒下来的家底,给抄没了。 这些银子当中,有清柳村村民的心血,他们有权利要回来属于他们的那一份。 奈何时光久远,罗钱当初到底贪墨了多少赋税,各家各户又是多少,根本说不清。 最后,张旭之提议,每家每户按人头来算。 只要是在罗钱做里正期间出生的孩子,也算在里头,每个可拿得二两银子作为赔偿。 此话一出,长顺为张旭之捏了把汗,再怎么和县令有关系,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吧。 二两银子,且还是每人二两银子,他们家一共八口人,若是这样来算,就能得到十六两银子。 这么多银子,想都不敢想,他们家来来回回,一年忙碌,也只能攒下三两银子,这还是因为他们家勤劳的缘故。 别看村子里的男人以打猎为生,但没人敢往深山里去。 所以猎得的动物,无非是野鸡兔子什么的,根本值不了多少铜板。 可却是他们除了种地外,能去补贴家用的唯一途径了。 这么多银子,长顺怕张旭之要的多,县令不松口呀? 只是下一刻,长顺就啪啪打脸了,不过这打脸的感觉可真不赖,毕竟,有银子拿。 张旭之知晓来县城一趟不容易,故而他来的时候,去各位族长那里要来了户籍册子。 册子将清柳村各个姓氏的人口情况记得清楚,他将册子呈给县令。 县令应付着看了两眼,复又交给师爷去办。 师爷领命,接过册子后,坐在堂下的桌案旁,根据册子上的人口,算起了银子。 趁此期间,张旭之又向县令说起了罗婶子的事。 他先是把罗婶子是罗钱媳妇的事儿告知给县令。 随后,将今早她去村子里大闹一场的经过也叙述了一遍。 县令一听,罗钱媳妇携带砍刀在村子里闹事,且砍刀上抹了五步蛇的蛇毒。 他自动忽略其他的东西,比如说,罗钱身上为何有用竹竿敲打出来的伤痕,县令是一星半点也没去问。 张旭之在说起罗钱之死时,一点也未掺假,他是按照刘云志那小子查出来的结果说的。 可惜,县令想息事宁人,不愿去找那背后有的没的凶手。 张旭之乐在其中,他还要忙着去收麦子,罗钱的死,连官府都不想去查,他也不想去管。 毕竟,就罗钱做的那些龌龊事,他死一百回也是值得的。 县令见罗婶子并未闹出人命,他直接着人打了她三十大板,便不了了之了。 对于这个结果,张旭之并没有说什么。 从官府出来的时候,他见罗婶子直接被官差从里头扔了出来,衣衫浸染一大片血迹,人晕了过去。 站在官府门口的百姓对她指指点点,张旭之看不下去,指使长顺将她带上牛车。 至于三十大板,能否要了罗婶子的命,他也无从得知,只能看她自个的造化了。 这一趟走的值,想到拿回来这么多银子,一行村民各个满面春光,心里也跟着乐开了花。 但他们知晓,这都是张里正的功劳,其实张里正没必要帮他们的。 毕竟,张里正是十年前来的他们村,同年他察觉到文书上的猫腻,并未被罗钱算计,也未曾无端多缴纳赋税。 为此,从县令那里得来的银子,没有一两是他的,可他依旧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 哪怕用了县令家大公子的恩情,也要帮着他们从罗钱儿子那里讨要回来银子,他们能不感激吗? 这也更加坚信,他们选张旭之为里正是没有错的。 张旭之一行人出了县城,与此同时,县令为了讨好巴结他,立马让人在官府门口张贴告示。 罗钱,清柳村人士,不久前,被罗氏宗祠除名,如今犯下大错…… 告示的内容很长,师爷也是个有水准的人,将告示写的清楚明了,每一件恶行都写在上面。 前来官府等消息的张兰花,在看到告示上的内容后,她眼一黑,晕了过去。 后来,还是好心人将她送去了医馆。 待醒来,她就一个劲的破骂,骂罗钱这个公爹,骂罗婶子那个扫把星,死肥婆,更是逮着自家男人骂。 还说要与他和离,她要自个带着儿子回娘家过去。 酒馆铺子被查封,里面的所有银钱与贵重的东西,都被官差给搜走了。 就连唯一的住处都被官府收了回去,张兰花一颗心跌进了谷底。 这头,罗钱的儿子被打了一顿板子后,县令不解气,直接把他丢入了大牢里。 想到清柳村的村民拿走的那些银子,他多多少少有些心疼。 虽然自己也从罗钱那倒霉儿子身上,捞到了很多好处,但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现在的局面是,罗钱的儿子在县城里没有一点立足之处。 好在他被关进了大牢里,否则不知道被百姓们丢多少烂菜叶子呢? 再到后来,三个月后,罗钱的儿子被放了出来,直接迎来了张兰花一纸和离书。 他死活不同意,奈何张兰花的哥哥强硬呀,直接将他带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拳打脚踢一顿后,乖乖的签了和离书。 自此一别两宽,再不相干! 第255章 坦白,好一招还之彼身 和离之后,张兰花带着她的儿子,嫁给了县城东街的一个鳏夫。 鳏夫是个打铁的好手,开了家铁匠铺子。 张兰花跟了他,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自己带来的儿子,他也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呵护着。 不外乎别的,只因这鳏夫没有生育能力。 他是个天阉体质,就是想要娶个带儿子的女人过活,日后好有人接替他的铁匠铺子。 再说这罗钱的儿子,他自打被迫签下和离书后,整天浑浑噩噩的,没有住处。 后来不知怎的迷上了赌场,有人放印子钱,他想也不想的借了印子钱,还将清柳村的屋子给抵了出去。 奈何他天生不是赌场里的神,十赌九输。 最后,输光了银子,放印子钱的人去清柳村收屋子,想着把它变卖出去。 可到了清柳村,他们才知晓,罗钱儿子所说的屋子早就被罗氏宗祠里的人给收了回去。 他们见不到屋子,势必要拿罗钱的儿子开涮,直接叫人把他的双手给割了。 这还不过瘾,又让人将他狠狠毒打了一番,方才解气离去。 对这种事情,官府不会去管,因为放印子钱背后的东家早就打点好了官府,官府得了好处,哪还会管? 他被人打的半死,又被人割了双手,血流了一地,还在继续流。 可惜他身无分文,根本没银子去看郎中,只能等死。 疼的他欲要窒息,感觉生命在指尖流逝,他最后仰头望天,说了句没人能听得见的话,就断了气。 他说,爹,你教会了儿子利欲熏心,算计他人,这些方面,儿子做的很好,儿子连您也算计进去了。 可,你却从未告诉过儿子,利欲熏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呀? 儿子悔了,悔了,悔了! 后来,他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臭了,且长满了蛆虫,连人脸都分不清楚是谁。 还是官府出面,将他一卷草席,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上,任野狗啃食。 这些,是后来发生的事,不过却没有影响清柳村的安稳日子。 话说回来,萧长逸与上妩居住的小院里人群散尽后,他们商量着要去县城一趟。 因为天气炎热,大虫在院中放不了多久,就会招来苍蝇,故而只能趁机把它拿到城里去卖。 而萧长逸的书稿抄写完了,他正好也要去胡掌柜那里一趟。 两人一合计,说去就去,只是瞧着院子里的小豆包,犯了愁。 现如今,大家都忙活着去田里收割麦子,就连张家的几个孩子也在地里帮忙。 没人和小豆包玩,他们又不放心把他一人留在家里头。 左右为难之际,上妩想到了一个人,她想着小虎子迟早要在萧长逸身边晃悠。 还不如现在就和萧长逸坦白,让他心里有个底,家里头也能有人看着小豆包。 萧长逸自是看出上妩的欲言又止,他示意地上的小豆包去树底下玩。 小豆包听话的很,三下五除二就去了树底下乘凉,顺便在树底下数蚂蚁。 今日罗婶子闹得这一出,并未吓坏小家伙。 刘云志去西山找他,告诉他罗婶子提着砍刀去了他家,他心里一咯噔。 随后是揪心的疼,唯有一个念头坚定,“阿妩不能有事。” 本来他害怕家里的场面血腥,吓坏了小豆包,想让刘云志送小豆包去张家。 可小豆包死活不去,抓着自己的脖子不松手,还吵着闹着跟他回家。 没法子,萧长逸只能简单叮嘱他几句,让他到家后,不许说话不许哭,免得让娘亲分心。 小家伙答应的快,难得的是,他还真做到了。 平日里一张碎嘴子,却在那种场面里把嘴闭的严实,果真乖巧。 思及此,萧长逸才将目光看向上妩,打量之意甚浓,见上妩因着自己的打量,尤为局促不安。 他终是开了口,问出了最想问的话,“娘子,罗婶子说的有几分真?” 此话一出,上妩眼睛猛然睁大,似又有些不敢相信,萧长逸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盯着萧长逸的目光,从他的目光里,自己看不到一丝情绪波动。 而他一张俊脸之上,除了平淡,还是平淡。 上妩心下一沉,看来萧长逸全都猜到了。 也对,萧长逸这般聪明,自己又是他教出来的,他自然知晓这些都是自己的手笔。 上妩想清楚后,也就不再有所顾忌,她直接当着萧长逸的面承认了, “是罗钱想要用五步蛇毒害小豆包,我只是还之彼身罢了!” 上妩说的话明显底气不足,期间她一直耷拉着眼眸,不敢去看萧长逸脸上的表情。 她怕萧长逸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自己阴鸷,狠辣。 可惜,萧长逸并没有说些什么,他仍旧淡然神色,继续追问下去, “那罗钱身上用竹竿敲打出来的痕迹,又是怎么回事?” “夫君,你真的想知道?”上妩犹豫再三,抬起低垂的眼帘,试探性的反问道。 上妩话落,萧长逸没有丝毫停顿,不答反问,“你说呢?” 萧长逸将问题重新抛给上妩,上妩竟从萧长逸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玩味儿。 知晓什么都瞒不过萧长逸的眼睛,就算今日自己不去解释,怕是在萧长逸心里扎了一根刺,让他来回想着吧。 上妩轻呼一口气,抬眼看着萧长逸,说起了昨天的事儿, “昨日我将小豆包交给张大娘后,去了山上,不曾想,让罗钱钻了空子,他在张家后山抓了好些蛇,其中就有一条五步蛇。” 听上妩提及五步蛇,萧长逸才知晓五步蛇真的是罗钱自个抓的。 可是罗钱抓五步蛇,能与上妩扯上什么关系呢? 很快,上妩的声音又响彻在耳畔,也让萧长逸明白过来。 “他好似早就算准了小豆包在张家正屋里睡觉,便准备往屋子内放蛇,好在被小虎子他们暗中阻止了。” 说至此处,上妩心里仍有余悸,她不敢想象,若是五步蛇真的伤了小豆包,她会不会疯了。 待她强压下那股子不适,方才继续道, “罗钱惊惧,逃跑时将装蛇的袋子落在了原地,晚间你去张家接小豆包,小虎子来找我,将此事一说,我就知道是罗钱,我是太过于生气,才会跑去村口对岸的木屋里,将五步蛇放进去的。” 上妩说完这话,似是撒娇,又似是卖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闯入萧长逸的视野里,煞是可怜,叫他生不出一丝责怪之意。 见萧长逸并没有因自己设计罗钱一事而生气,上妩方才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罗钱中了蛇毒后,眼中出现幻觉,他坦白了银珠一事,又自个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他做过的好些龌龊事,小虎子气不过,拿起竹竿就打了他,除此之外,我就再没有做过什么了?” 第256章 阿妩,你说谎了! “原来如此。”萧长逸长叹一声,围绕在心头的思绪,终于全部都打开了。 五步蛇的蛇毒,有致幻的功能,只是很少有人知晓。 都当罗钱是被人牵引着走了五步,才会气绝身亡的。 可没人知道,是蛇毒的致幻能力,让他瞧见了内心最为恐惧的事儿。 所以才会在不自觉的情况,挪动五步,命丧当场。 明了一切事情原委的萧长逸,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当即疑惑道,“小虎子是谁?” “是……,是他!”上妩目光左右躲闪。 “是”了半天,随后眼前一亮,指着院子门口露出一个脑袋的人,对萧长逸说道。 不等萧长逸再问些什么,在树荫下乘凉玩耍的小豆包,一眼瞧见了门口的人儿。 他迈着一双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到小虎子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裤腿,作势就要往院子里拖。 嘴还吐着泡泡,语气里的兴奋挡也挡不住,“哥哥,来玩,陪豆包玩……” 很快,小虎子就被小豆包拉进了院子里,萧长逸这才看清楚,眼前被他娘子称作“小虎子”的小少年。 少年腰背并不怎么挺直,反而有些驼背,小小年纪,竟会如此。 再瞧他那局促不安的模样,萧长逸心中有了定论,是个乞丐。 他并不会因着小少年是个乞丐,而看轻了他去。 这般年纪,若非被爹娘抛弃,或是爹娘早亡,怕是不会沦为乞丐吧! 小虎子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打量阿妩姐姐的夫君,来找阿妩姐姐的次数里,很少瞧见她夫君的正颜。 就连昨日偷摸着来向阿妩姐姐报信儿,他也只是瞧了个身形,随后就见她夫君出了院子,没入了黑夜当中。 如今正眼一瞧,小虎子才发现她的夫君生得极好看,虽是粗布麻衣,但难掩他身上的那股子气质。 那种气质只有读书人才会有,她夫君脸色和善,看着是个好相处的。 可不知为何,小虎子比平常人多了一丝敏感,他竟从阿妩姐姐夫君脸上瞧出了一丝威压。 他本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和刚才一样,真的带了一丝威压。 这种威压,让小虎子有些不适,使得他越发的不安起来,连带着小豆包嘴中说了什么,他都无心理会。 上妩自是不会知道,萧长逸与小虎子两人之间到底想些什么,她则是在萧长逸耳畔,又轻轻说了句, “小虎子是叫花子,他现在没有去处,可能需要住在清柳村,刚好小豆包也喜欢他,不如就将他留下吧?” 小豆包听到娘亲的话,当即跟着附和,“留下哥哥,豆包喜欢,叠叠答应,快答应!” 这一大一小,在自己面前做说客,萧长逸顿觉头大。 他并未急着答应下来,而是看向院子里的小少年,开口问了句,“不止你一人吧?” “除了我,还有八个人,我们是真的没有地方可去,才会来找阿妩姐姐的。” 小虎子不敢迟钝,他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赶忙回道。 上妩见萧长逸眉头微微皱起,锐利的眸子盯着小虎子上下打量,始终不发一言。 她慌了,怕萧长逸气自己的自作主张,赶忙抓紧他的衣袖解释, “夫君,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县城中的官府又查的严,村子里的人口都需得有户籍,才能在此处居住,可小虎子他救了小豆包的命,我不想欠他什么。” 萧长逸深呼了口气,薄唇轻启,上来就是一句,“阿妩,你说谎了!” 一句话似有千斤重,砸在上妩头顶上方,使得她抓着萧长逸衣袖的小手,不自觉的往下划去。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就连立在不远处的小虎子也注意到了。 小虎子以为阿妩姐姐的夫君,不愿收留他与木棉一行人,所以才和阿妩姐姐闹起了矛盾。 他脸上有了一丝失落,低头掩盖掉失落的情绪,复又抬头,对着萧长逸卑微道, “你别怨阿妩姐姐,若是真的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们两人不吵架就行。” 说完这话,小虎子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扯开小豆包抓着他的手,复又利索的转身,欲要离开此地。 只是他还没有抬脚,就又被小豆包缠上了。 小豆包带着哭腔,抱着小虎子的腿不肯松手,哪怕从小虎子的裤腿上蹭了脏污,他也不松手。 瞪着一双怒气十足的眼睛,和萧长逸叫嚣起来, “坏叠叠,赶哥哥走,豆包也走,豆包走,娘亲也走,只剩下叠叠一人,叠叠不要哭鼻子哟!” 萧长逸扶额,眉心突突直跳,这就是他养的好大儿,才见过一次面,就要跟人家走。 他是真的不知道,眼前叫做“小虎子”的少年,给了小豆包什么好处,都敢拿离家出走威胁自己了。 走就走吧,这儿子他不要也罢,可这臭小子竟还想拐走他娘子,莫不是皮痒痒了。 不怪萧长逸不能理解,就连上妩也有些错愕。 小豆包不曾见过小虎子,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他不嫌弃小虎子身上的脏污不说,还执意要维护他,实在令上妩匪夷所思。 “夫君。”上妩扯了扯萧长逸的衣袖,复又轻唤一声。 其中含义再明显不过,萧长逸抵挡不了上妩的撒娇,儿子他可以不要,但娘子他是必须要的。 萧长逸也是有私心的,小豆包不能时时刻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人和他一起玩,还能保护他,他心里也能安稳些。 只是他心里怪上妩,怪她有事瞒着自己,上妩并非心善之人,在这乱世里,最不需要的就是一颗善心。 他总觉得,上妩将小虎子他们留下来,还有别的原因。 只是现在有小虎子在,他不方便问她,压下那股子不适后,萧长逸对院子里的小虎子说, “族学里有一间屋子,不算太大,但一张炕也能住得下,若是住在那里,需得天不亮就要起来,将族学里的各处角落打扫干净。” “平日里,照顾着些小豆包即可,但没有工钱可拿,一日三餐来我家吃,你可愿意?” 萧长逸三两句话将事情讲的明了,小虎子两眼发光,他立马边鞠躬,边说道,“愿意愿意,谢谢阿逸哥哥!” 声音里的兴奋不能抑制,萧长逸并未疑心,小虎子为何叫自己“阿逸哥哥”,许是上妩曾经给他说过吧! 萧长逸自动忽略小虎子开心的模样,直接对他说,“让他们也出来吧!” 第257章 赐以萧姓,乱世依托 小虎子知道萧长逸说的他们是谁,不过还未等他开口,自院门口处,齐齐探出好几个脑袋。 他们似是有些怕生,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刚才他们一直蹲在墙角,听着院子里的谈话内容,为此,在萧长逸说让他们出来时,他们能立马露头。 待八个半大点孩子站在院落中央后,萧长逸抬眼望去,他们各个面黄肌瘦,灰头土脸的模样,果真是乞丐。 背脊依旧如小虎子一般,未曾挺直过,许是见惯了人世冷暖。 世人待他们避如蛇蝎,更有甚者,稍微有点势力的富家子弟,对他们拳打脚踢,逼迫他们乞尾摇怜,赏下几个铜板,看上一场笑话,何其不幸!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卑贱,可这世道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皇权制衡,只能被迫附加上所谓的三六九等。 萧长逸管不了许多,可这些因上妩之故与之在此相逢的孩子,他不能不管。 世道乱了,溪水县县令又是个糊涂官。 为了他那无恶不作的儿子,将县城里严防死守,随意调派官差去抓捕伤他儿子的贼人,真的大手笔。 这群孩子没有户籍,连进城乞讨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吃饱穿暖呢? “村子里猛然多了这么多人,若是官差来问,许是一两句也说不清,还会连累里正,等里正从县城里回来了,我去问问他,看他能不能给小虎子他们弄上户籍。” 这话是对上妩说的,同样也是对小虎子他们说的。 小虎子他们一听要弄户籍,脸上难掩激动之色,看向萧长逸的眼神里饱含泪水。 虽没有道一声感谢,可他们这副样子,已经表达了所有。 之后,萧长逸又问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除了小虎子、小虫子、木棉三人的名字能用外。 剩下六个孩子的名字,真真有些不堪入耳,有人叫狗蛋儿,有人叫蚂蝗,有人叫馒头,还有人叫包子。 忍无可忍,萧长逸实在听不下去,日后他也叫不出口这些孩子的名字。 只能重新给他们选了名字来用,这些个孩子以后都姓“萧”。 小虎子以后就叫“萧虎”,而小虫子以后就叫“萧虫”,木棉日后就叫“萧木棉”。 而其余的几个孩子,从大往小论,依次叫萧云,萧何,萧玥、萧钰、萧穆、萧珏。 九个孩子当中,除了萧木棉一个女娃娃外,其余的都是男孩。 他们都有了姓氏,还是“萧”姓,听说苍玹战神就是姓“萧”,如今用他的姓氏来做自己的姓氏。 他们各个满心欢喜,且倍感荣幸,能用“萧”为姓氏。 萧长逸对他们说,日后再无小名,若是别人问你叫什么,直接可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姓氏。 萧虎比萧虫他们年长,他自然明了萧长逸的意思,不是萧长逸瞧不起他们从前的名字。 只因萧长逸想让他们忘却从前种种,新名字新气象,日后只问前路,不问过往。 自此,“萧”字刻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做完此事后,上妩与萧长逸用三十个大钱,租下了停放在村口的骡车。 因为大虫的个头实在大,等骡车上装下它后,也就没有空隙让他们坐上去了。 后来,上妩与萧长逸只能徒步走着,跟在骡车后面,一路向县城里赶去。 等两人进了县城后,看热闹的百姓将骡车围的水泄不通。 无疑不是夸赞声,想他们这方地界,多少年没猎户能狩得大虫了,且这头大虫的皮子显然是上等物件。 萧长逸与上妩都不是很能说的人,他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周围的百姓让出一条路来。 好在赶骡车的老伯是个热心肠的人,他瞧出了萧长逸与上妩这对夫妇的窘相,就一路喊着,请周围的百姓让出一条路来。 百姓们都想要知道,这只大虫的皮子能卖上多少银子,为了满足好奇心,他们在老伯的吆喝下,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不用萧长逸与上妩去问皮草铺子怎么走,街道两旁的百姓都已经铺出了一条路来。 他们只需要沿着这条路走,就能看到皮草铺子的匾额了。 过了足足两刻钟的功夫,骡车终于赶到皮草铺子的门口。 里头的掌柜在盘账,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煞是热闹,他出于好奇,就跟着铺子里的伙计一前一后出了门。 当掌柜瞧见门口地上躺着大虫时,他吓得魂都快没了。 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指着地上的大虫,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连身旁的伙计想要去扶他起来,他因为过度欣喜,说什么也不起来。 就那么没形象的坐在门槛上许久,才自个扶着一旁的门框起来了。 掌柜上前检查大虫,发现这大虫除了脖子上有一道致命的伤口,其余地方都是完整的。 多少年不曾见过这般厉害的猎户了,许是他自个也不记得了吧! 县城里唯有他一家皮草铺子,猎户们送来的皮子,除了兔子皮,就是松鼠皮,运气再好些,也只是不值钱的野狐皮。 掌柜来回检查大虫的空档里,时不时打量几眼面前的一对夫妇。 瞧他们皆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周身的气质又如出一辙。 不管是眼前的小郎君,还是小娘子,他们身上似是散发着一种生人勿扰的气息。 但不知为何,只观其面相,两人面色温和,却有意无意的将那股子气息隐藏起来。 可却也只能在普通人面前隐藏一二,皮草铺子的掌柜是个识人的老手,他一眼便能瞧出一二。 眼前的小郎君与小娘子的身份,绝非如他们一身的打扮这么低微,就算用高贵不可攀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掌柜不会去关心这些,他只关心这头大虫。 第258章 巧用心计,引妇人注意书稿 等掌柜的将大虫看也看够了,摸也摸够了,下一步就要谈价钱。 外头人多嘴杂的,掌柜怕两人刚拿到钱,就被城里的扒手惦记上。 故而,邀请萧长逸与上妩进铺子谈价钱,又命小厮将大虫给拖回铺子内。 上妩见小厮瘦瘦弱弱,要是真的让他来拖大虫,不知道要费多大力气。 她直接忽略小厮犯难的目光,径直走到大虫旁,一把将它从地上提了起来。 对,是提了起来,惊的掌柜与小厮目瞪口呆,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 而周围的百姓们,虽早就目睹过上妩将大虫从骡车上单手拎下来的场景。 可当他们再次看到这种场景时,都不由得惊叹出声,各个拍手叫好。 萧长逸这头给赶骡车的老伯结算了银钱,也跟着上妩的脚步进了皮草铺子。 走这一趟,就能赚三十文,赶骡车的老伯想也不敢想。 要知道,日子艰难,乡下百姓宁愿走着去城里,也不愿花冤枉钱坐骡车。 哪怕他的骡车,一人只收两个大钱,也是无人问津。 如今三十个大钱,倒是能让赶车的老伯开心许久了。 最终,皮子连带着大虫的肉,一并被掌柜的买下,给了上妩与萧长逸二百两银票。 两人又去米粮铺子购置了米粮,这回他们要的多,铺子里的掌柜免费帮他们送到清柳村。 这也省去了他们好些力气,光用来买米面,都花费掉了二十两。 一张银票一百两,上妩将一张银票交给掌柜后,要求他给她换成碎银子和铜板。 最终换成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二十五两的碎银子,和五千个大钱。 米和面买的都是下等货,这样既能买到更多的粮食屯起来,又能在饥荒来临的时候,不怕挨饿。 出了米粮铺子,两人又去了书斋,进入书斋后,胡九一眼瞧见了萧长逸与上妩。 他十分热络的与两人打招呼,上来寒暄了一会儿。 等萧长逸将书稿交给他的时候,他笑不拢嘴,没想到眼前的小郎君,这么快就将书稿写好了。 与此同时,书斋里进来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身后跟着两名侍女。 妇人梳着百合髻,发髻上带着几朵珠花,丝毫不显张扬,有的只是优容华贵,和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 上妩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她长的很是和善,身上一袭百褶海棠流云裙,衬得她皮肤白皙。 外加上,她样貌本就好,这身衣裙穿在她身上只能说是点睛之笔。 然,令上妩注意到她的不是这些,而是她手中拿着的字帖,以及她常年练字的手。 按理说,这么一个贵妇人,没必要和他们一样来卖字帖,只能说明她是来还书稿的。 再瞧她手中的字帖,整整齐齐,没有丝毫临摹与翻看过的痕迹。 上妩心中有了算计,就在胡九笑呵呵捧着书稿,去拿银子时,被上妩一句话,惊的手中书稿掉落一地。 “胡掌柜,小心脚下!” 随后,胡掌柜因为脚下一滑,当场摔倒在地,手中书稿散落一地。 刚好有一张就落在那妇人脚下,妇人瞧见上面的字迹后,不由自主的蹲下身。 一把将书稿拾起来,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又看,一双眼睛不忍离去。 而这头,有伙计机灵,赶忙将胡掌柜从地上扶了起来。 胡掌柜顾不得疼,指使身旁的伙计去捡地上的书稿,三令五申,一张也不要落下。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脚下,竟有一片水渍附在地上,他当场就拉下了脸, “怎么弄的,这里为何有水渍,好在是我滑了一跤,要是进书斋的贵人滑倒了,可怎么办?” 胡掌柜并没有说太难听的话,他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说到了两句,很快有伙计来擦地板。 此时,他刚好也注意到了铺子里的妇人。 这妇人他认识,前天还来书斋买走了一打字帖,不知今天又来买些什么? 只是胡掌柜在瞧见她手中的那张字帖后,脸色有些沉重。 心想,难不成是这位妇人不喜欢昨日买回去的字帖,所以今天是专门来退货的? 只一瞬,胡掌柜便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见面前的妇人,正盯着刚才散落到地上的书稿看。 妇人认真看书稿的模样,让胡掌柜心里大喜,他知晓这妇人定然是瞧上了这书稿。 不等胡掌柜上前搭话,那位妇人视线从书稿里解救出来。 她望向面前的掌柜,脸上尽是祈求之色,“胡掌柜,这书稿可卖,我想把它买下来,有多少要多少。” 上妩在一旁听着,妇人的声音有些豪爽,根本不像居于后宅当中的妇人,她心里自是有一片天地吧,上妩是这般想的。 这头,胡掌柜见妇人全都要,他脸上笑出了褶子。 而伙计几人将地上的书稿全部捡起来后,把它们交给胡九,就又各忙各的去了。 妇人见胡掌柜迟迟不松口,她担心这书稿不卖,立马坦白了想要这书稿的原因, “不瞒胡掌柜,昨日我在你这买了一副字帖,回去后让夫君观摩,夫君说字迹太过急功近利,又有些小家子气,我想了许久,今日本来是退还字帖的。” 妇人在说起她手中的字帖时,脸上尽是愁色,许是因自己挑选的字帖,却被夫君评价的一无是处,生了一丝羞愧之意。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夫君说的对,这字帖的确空有其表,若是在大儒面前,根本上不了台面。 很快,又响起了妇人的声音,“可无意间,瞧见这张书稿后,就再也放不下了,不管你要多少银子,我都买。” 说话之间,妇人将刚才从地上捡起来的书稿,宝贵的让胡掌柜看了一眼,复又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不肯松手。 胡九心里为难,按理说,眼前的妇人想买,他卖了就是,可书稿的正主就在铺子里,他不想越过正主去。 心里又想着卖个面子给小郎君,故而,胡九将目光看向萧长逸,不卑不亢道, “小郎君,这书稿既然是你的,就由你来定价钱吧?” 萧长逸有些错愕,他根本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久久矗立在那里,不发一言。 经由胡九的提醒,妇人这才将目光看向萧长逸,与他身旁的上妩。 两人迎上妇人的打量,丝毫没有胆怯与小家子气,这倒是让妇人对他们生出一丝好感来。 第259章 同音吗? 上妩见萧长逸沉默,她顺势将话给拦了下来,对着眼前的妇人微微颔首,语气略显恭敬, “夫人若是想买,我和夫君自然成全,只是价格有些贵,您……?” 上妩故意表现出踌躇的模样,且她话至一半,有心停顿,专门等着眼前的妇人上钩。 妇人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她自是知晓眼前小娘子的意思,立马接话道,“价格没关系,你随便开,我只想要书稿。” “我夫君写了三百张书稿,按每张书稿三百文的价钱来算,你就拿三十两吧。”上妩似是早有准备一般,说出了书稿的价格。 随后,只见妇人一声吃惊,“啊!” 胡掌柜见状,有些替胡乱要价的小娘子犯愁。 心想,哪有人这么卖书稿的,就算她家夫君的字写的极好。 但又有什么人,会花费三十两银子去买一堆不实用的书稿呢? 上妩有些摸不准眼前妇人的心思,随口和身旁的萧长逸低语了句,“是我要贵了吗?” 萧长逸不答,但心里有了答案,眼前的妇人非富即贵,或许根本不是溪水县的人。 瞧着满身的气质与身上的穿着,像是从大地方来的。 有一个念头自萧长逸脑中闪过,帝都皇城。 他怎么觉得,眼前的妇人像是从帝都皇城里来的呢? 可他从未去过帝都皇城,就连没失忆前,他也是生活在溪水县隔壁的县城里。 这些,都是上妩告诉萧长逸的,萧长逸此时不会怀疑,日后也不会怀疑。 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才会无条件的信任上妩。 但上妩却把萧长逸的信任与在意揉进泥土之中,狠狠碾压。 她根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萧长逸恢复记忆,他该如何伤心与失望。 对面的妇人怕上妩误会自己,她赶忙摆手,摇头道, “不不不,我只是在想,这么好的书稿,怎么卖这么便宜呀,我是真心喜欢它,相信我的夫君见了,也会喜欢的,我希望你能给它一个真正的价格?” 上妩揶揄,她以为是自己异想天开,没想到人家是觉得她卖贱了。 “那夫人觉得它值多少呢?”上妩试探着看向对面的妇人。 妇人先是仔细想了想,复又脸色染了一丝羞愧,但依旧微笑着作答, “嗯,我今日出门,没想着买东西,带的银钱有些少,身上只有一百两,小娘子与小郎君可愿意卖给我?” 一百两,天呀,赚发了。 这些都是胡掌柜的心里话,但他也知道,银子与自个没关系。 可耐不住激动呀,毕竟日后小郎君再拿来书稿,他依旧可能将价格提得更高些,再卖给这位妇人。 上妩见妇人羞愧的模样,当即明白缘由为何,还不是眼前的妇人觉得自己给少了。 其实吧,上妩对银子没有太大的概念,在摄政王府时,萧长逸不曾少她的吃穿,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饶是三七带她出府去玩,也是三七主动付账,她身上根本没有银子,哪里会对银子有概念。 可现在不一样了,在这座小县城里,她知道穷苦人家,哪怕劳累半生,省吃俭用,也不曾见过一百两。 如今萧长逸随手一挥,一打书稿呈现纸上,就能赚得一百两。 上妩点头应下,妇人将银子交给她,得了书稿,她也就不再计较字帖的花拳绣腿了,算是卖给胡掌柜一个面子。 毕竟,若非胡掌柜慧眼识珠,她怕是今日见不到这么好的书稿。 待妇人走后,上妩方才转头将一百两银票交给胡掌柜, “胡掌柜,这一百两银票,不若三二分,你三,我们二,我和夫君身上没有银子,就由你来换给我们吧?” 胡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推辞起来,“这……,我也没帮什么忙,实在不敢收。” 要知道六十两银子,都相当于他铺子里半个月的进账了,他虽眼馋,但也知晓做生意要长久的道理。 今日卖给小郎君和小娘子一个人情,日后怕是会让小郎君死心塌地的为他写书稿,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刚才那妇人拿着书稿,一脸爱不释手的模样,他才知晓是自己眼拙了。 先前他和小郎君敲定三百张书稿,三两银钱,到时候他卖出去,也只是准备翻倍卖。 如今被刚才的妇人一提点,他才知晓小郎君的字绝非寻常之物。 胡九心里正在盘算,下次萧长逸交书稿时,他该怎么给他结算费用。 显然,三百张书稿,才三两银子已经不够看了。 萧长逸并非傻子,他自是看出了胡掌柜心里的小九九,怕日后不能如他的愿,按时交上书稿。 为了不伤两方和气,萧长逸斟酌用词道, “胡掌柜,我家娘子说的在理,笔墨纸砚都是你提供的,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怕是没银子买笔墨纸砚,又哪里会有今日的一百两?” 萧长逸三两句话,让胡九松动了。 外加上,胡九瞅着那六十两眼馋的很,萧长逸明事理,他收下这六十两也并无不可。 胡九寒暄了几句,终是收下了银票,又让身旁的伙计去拿四十两银子。 等上妩接过银子后,将它塞进荷包里,小小的荷包鼓鼓囊囊,行走间,还会有银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听着就悦耳。 萧长逸瞧了上妩的小模样后,心中一暖,原来他家娘子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呀! 胡九在一旁,注意到气氛的不对,他可不想看小两口恩爱,没得在嫉妒他们。 随即开口打断微妙的气氛,“小郎君,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在下胡九。” 只见胡九微微颔首,算是表示恭敬。 “我姓萧,名长逸。”萧长逸拱手一礼,算是回敬胡九。 胡九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心中大骇,腿肚子也跟着颤抖。 不知发生何事的萧长逸,当即出声询问,“胡掌柜可是身体不适?” 听了萧长逸带着一丝关切的话,胡九将心中的想法给压了下去,他并未隐瞒什么,而是向萧长逸实话实说道, “小郎君,你有所不知,你的这个名字,和苍玹战神摄政王的名字同音,乍一听,倒是吓得我不轻。” “同音吗?”萧长逸不经意间一问。 第260章 真实的他,就该如此! 胡九听罢,如小鸡啄米般狠狠点头,“可不是嘛,那煞神的名字,也是叫萧长逸。” 上妩害怕再这么下去,胡九能将摄政王的名字写给萧长逸看。 为防止萧长逸起疑,上妩突然捂住肚子,脸色憋出一抹苍白,可怜兮兮的拉着萧长逸的衣袖,“夫君,我肚子疼。” 这一招的确管用,直接让萧长逸转移了注意力,他大掌附上上妩的肚子,帮她揉搓着,试图缓解她的疼痛。 没一会儿的功夫,上妩就说肚子不疼了。 这时,胡九让伙计去后台盛的那碗热水也在眼前了,让她喝下,好缓缓肚子。 她不想博了他的好意,只能喝了下去。 在此期间,萧长逸一直观察着上妩脸上的表情,怕她肚子再疼,又不肯和自己讲。 就这样两人又在书斋里待了一会儿,见上妩真的无碍,他放了心。 萧长逸想着现在是多事之秋,能不来县城就不来县城,下次再来交书稿没有期限。 故而和胡九简单解释了几句,这才离开了书斋。 待离开书斋后,萧长逸与上妩并肩而行,两人又去集市上买了好些东西,有五花肉、青椒、黄瓜、胡萝卜等等。 除此之外,两人又给小豆包和小虎子他们买了很多糕点糖果。 走至一家卖布的铺子时,萧长逸停下了脚步,上妩不明所以。 “进去帮小虎子他们挑几匹布吧,再请张大娘帮他们做两身换洗的衣物。”萧长逸语气温和,开口解释。 话落,上妩才明白过来,不由得为萧长逸的心细感到高兴。 就连她这个和小虎子有过几次交集的人,都未想这么多。 而萧长逸不过今日刚见了小虎子他们一面,就已然将他们放在心上了。 世人都说,苍玹战神萧长逸,残忍嗜血,杀戮不断,让大人闻风丧胆,小孩为之落泪。 可他也是血肉之躯,也懂得什么叫人情冷暖。 上妩喜欢现在的萧长逸,卸下一身盔甲的他,不必再如当初模样,对自己冷漠至极。 这一刻,上妩似是读懂了萧长逸的一颗心,看似冷漠无情,内心里实则最为柔软。 至于萧长逸从前为何表现的那般淡漠冰冷,许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吧。 他是苍玹的战神,是朝堂上的摄政王。 不管是苍玹,还是朝堂,都不需要一个柔情和煦的萧长逸,它们要的是一个能让百姓与世家畏惧的煞神。 萧长逸从前背负的太多,他考虑的也多。 他极力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做残忍嗜血的摄政王,估计早就忘记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上妩将萧长逸看的明白透彻后,鼻尖一酸,有些想哭,她心疼从前的萧长逸。 如今岁月安好,能让萧长逸做回原本模样,真好! 上妩在内心深处,双手合十,祈求各路诸神,愿这种安逸的时光长些,再长些。 愿三七他们不会找到清柳村,萧长逸永远不会恢复记忆。 她自己就是神明,又何必祈祷神明? 哪怕神明真的听见了她的心声,也不会成全她一颗真心。 冥帝历劫,各路诸神不敢左右,若有一丝干预,怕是要身消混沌了。 更何况,上妩虽只是凡胎肉体,但冥帝的主神之力仍护佑在侧,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能护她周全。 可就是这么一丝主神之力,让六合之外的神明探察不到冥帝一丝气息。 冥帝历劫的人世,从外界来看,好似有一个罩子,将其罩在里头。 外界之神根本瞧不清罩子里的动静,而这个罩子就好比是冥帝的主神之力。 布料是让铺子里的掌柜选的,不管是萧虎他们,还是张家一行人,萧长逸都考虑在内。 上妩见他丝毫没有考虑自个,莫名的生出一丝心疼,在她的极力劝说下,萧长逸给自己挑选了藏青色的布料。 等到结完账后,发现仅凭他们两个人,根本带不走这么多布匹,好在掌柜是个活络的性子。 询问了上妩与萧长逸的住处,随后立马吩咐铺子里的伙计,套上后院的马车将布匹送到清柳村去。 萧长逸与上妩出了布匹铺子后,经由萧长逸提醒,上妩又和他去卖菜种的摊位跑了一趟。 萧长逸挑了些耐旱的蔬菜种子,比如说,红薯、土豆、南瓜、茄子等。 到时候大涝一过,便极有可能出现大旱天气,庄稼是指望不上了。 但这些耐旱的种子,却是救命的东西。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两人手上都拎着东西,上妩怕萧长逸撑不住,便提议坐骡车回去。 巧的是,送他们来县城里的老伯还没走,他正坐在城门口里侧的大树底下乘凉呢,身边是他的骡车。 上妩上前一询问,才知晓老伯不走的原因,他说乡下百姓嫌他要的贵,都不肯花两个铜板来坐他的骡车。 等上妩将手中的东西全部丢到骡车上,又帮萧长逸把他手上拎着的东西放了上去。 随后,两人坐上了骡车,老伯就赶着骡车离开了县城。 许是老伯知晓,再怎么等下去,也不会有人来坐他的骡车,故而就打算只赚上妩与萧长逸的四个铜板。 等骡车慢慢悠悠到了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节点,现在村子里没什么人,大家都忙着在麦田里收割麦子。 萧长逸给赶骡车的老伯结算了铜板,他看老伯一路上辛苦,直接给了他三十个铜板,和去县城时一样。 老伯手里拿到铜板的那一刻,他眼角泛起了泪花,怕被小辈看笑话,连忙挥手告别了萧长逸与上妩。 萧长逸瞧见了老伯眼角的泪花,只是他并未说破,每个人都活的艰难,但没有人放弃生的希望。 哪怕如老伯这般年岁,本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可他却劳累奔跑,有时还没有所获,一双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手,道尽了所有。 他若不是没有儿孙,就是儿孙不孝,才叫他如此劳累。 出来迎接上妩他们的是萧虎,他听见门外有动静,一听就知道是上妩与萧长逸回来了。 第261章 侄子? 当即开门迎了上来,嘴里还念叨着,“阿逸哥哥,阿妩姐姐,一刻钟前,有个伙计来送布匹,他说是你们买的,我把布匹搁在院子里了。” “是我们买的,准备给你和木棉他们做新衣服穿。”萧长逸淡淡回了句。 复又将视线移至院子里,院子里各处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丝杂草都没有,水缸里的水满了。 再瞧小豆包,被萧木棉他们逗得乐呵的不行,一张小嘴傻呵呵的直笑。 萧长逸在这一刻,又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不是说只有上妩与小豆包时,就没有家的感觉,只是感觉不同。 上妩与小豆包在自己身边的家,是温馨的。 而有了萧虎他们,这个家又添了人气,热热闹闹的,都是烟火气息。 若这是一场梦,萧长逸只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下午的时候,萧长逸去灶房里做饭,萧虎打下手,根本没有上妩什么事。 这顿饭吃的很丰盛,虽说因着板凳不够,萧虎他们都是蹲着吃的。 奈何诱人的大白米饭,流油的五花肉,激起了他们的味蕾,谁还管蹲着不蹲着呀。 小豆包见萧虎他们蹲着吃,他有一样学一样的,手里捧个碗,让上妩给他加了好几块五花肉。 屁颠屁颠的去找萧虎,随后挨着萧虎,蹲在他身旁,扒拉起来了自己的饭。 这些,上妩与萧长逸瞧在眼里,他们并没有去阻止,也不会因为萧虎他们是乞丐,而教唆小豆包不与他们亲近。 期间,上妩将萧虎几人一一叫过来,又往他们碗里加了好些五花肉和青菜。 上妩知道,萧虎几人是不会主动来盛菜的,所以只能由她去给他们添菜。 待吃饱喝足后,来送米粮的伙计也到了。 米面有些多,足足装了四大车,满满当当的,不留一丝缝隙。 当萧虎几人瞧见这一袋又一袋的米面时,各个皆傻眼,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若非萧长逸指使他们帮忙,许是还要等上一阵子,才能回神呢。 米面都被丢进了搁置工具的屋子内,等卸完马车后,发现屋内已然没了下脚地。 且,屋子里的米面都往上堆积了好几层。 伙计们没停留多久,临走前,上妩给几位伙计每人倒了一碗水,待喝完后,就告辞了。 好在此时村子里的人都下地忙活去了,要不非得被四车米面整晕不可。 闲下来没一会儿,上妩提议要去山上砍柴。 萧长逸不放心,见时候尚早,哪怕张旭之从县城里回来了,估计也有事情可忙,还不如晚间的时候去找他。 故而,他执意要和上妩一同去。 不仅是他,萧虎和小豆包他们也执意要去,上妩没法,只能带着一群人上山去了。 因为人手多,最后回去的时候,每人背上都是两三捆柴火。 每一捆柴火的轻重,上妩心里都有数,萧木棉是女孩,她年岁小,上妩给她分的柴火并不重。 而萧虫折了一条腿,走路不方便,这些上妩也都照顾到位了。 在场众人,除了小豆包背上,那没什么重量的两根小树枝外。 大家都背了不少的柴火,想必未来的一个月内都不用上山砍柴。 一晃眼,就到了黄昏,可田地里割麦子的村民并没有归家的意图,许是陈阿婆的话吓坏了他们,他们不敢松懈。 这样也好,大雨将至,麦田早一日收割回去,就能趁着太阳毒辣的档口里,多晾晒几天。 上妩他们吃完饭后,天色甚晚,皓月当空,星辉如聚,光亮撒下,照进小院内。 小豆包已经睡着了,他窝在萧虎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嘴里还时不时呢喃几句,“小虎哥哥,玩,陪豆包玩,呵呵呵……” 院外墙角上虫声鸣叫,奏成一副美妙的乐曲,动听又心安。 有些人,四处流窜,居无定所,做不到随遇而安的性子洒脱。 当真正有了一方居所之后,剩下的只有心安,想必,萧虎与萧木棉几人就是这般心境。 漂泊了太久,有太多的苦楚心酸。 当有一天,有人赐给你了一个姓氏,说他管你养你,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萧长逸看时候差不多了,他叫上妩把小豆包带回屋里睡,径直带着萧虎几人去了张家。 一路上并无人影,萧长逸他们到张家时,就瞧见太爷坐在摇椅上凉快,时不时晃动手中扇子,用来驱赶蚊虫。 而张家的一大家子人围绕在身旁,说说笑笑,逗的太爷合不拢嘴。 张旭之瞧见萧长逸来了,赶忙站起身来迎接,可他还没迈出去几步,就瞧见了萧长逸身后的一群孩子。 张旭之不明所以,指着他身后的一群孩子,试探着开口,“阿逸,你这……?” 萧长逸简单回了两个字,“侄子。” “侄子?”张旭之反问出声,脸上的愕然之色不言于表。 不仅是张旭之愕然,就连张家的其他人也反应不及。 其间知道萧长逸身份的几人,在心里是猛一阵吐槽,还侄子? 萧长逸的父君与母妃活着的时候,两人甚是恩爱,当初他父君身死,他的母妃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他的母妃能为了他父君殉情,想来是爱惨了他父君,他们之间的情脉,岂能容忍他人插进去? 既然没有外来之人的介入,那些年也没听说他们除了萧长逸之外,还有其他的子嗣。 眼前的这一堆侄子,真真让张旭之几人咋舌,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萧长逸的这套说辞是假的,不过是要给这帮孩子一个身份。 萧长逸简单几句话,表明来意。 张旭之在想,这也不是难事,只要银子够,他写封担保信,将银子与担保信一并交到官府去,就能办下来户籍。 然,张旭之总归是要问清楚这些孩子是打哪里来,来路可明? 身为里正,要确保全村人的安危,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随即开口询问萧长逸,“阿逸,这些孩子来路可明?” ………………………………………………………………………………………… 【线索提示:本书前头说过,萧长逸的父君“萧君离”,母妃“莫九歌”,萧君离死在了南疆,南疆善蛊,炼制烛龙,烛龙降世,百姓苦不堪言,就连炼制烛龙的蛊师也无法操控它,后来是萧君离献祭烛龙,又有飘渺道三位尊者加持,才消灭了烛龙,“莫九歌”以身殉情,独留萧长逸一人过活,好在三位尊者见他年幼,将他设法带到飘渺,悉心教导。 (这里的烛龙,并不是真正的龙,就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像是我们生活中所说的变异差不多吧!)】 第262章 讨喜的小姑娘,让张大娘稀罕 萧长逸早就猜到,张旭之不会相信萧虎他们是自己的侄子。 好在他本来也没想骗他,之所以说是侄子,主要是说给其他村民听的。 针对于张旭之的为人,他信得过,为此,也就没什么好瞒着他的, “他们都是乞丐,没有爹娘,我瞧这群孩子好几天不曾进食,就捡了回来。” “原来如此。”张旭之了解情况后,心里也跟着安心了不少。 只一瞬,他又看向萧长逸,询问他们要住在哪里,“这么多孩子,你们家估计是没地方住的,你想好把他们安排在哪里了吗?” “族学里有一间屋子,本就是留给夫子住的,我离家近,平日里也不在那里休息,准备着让他们住在那里。” 萧长逸怕张旭之误会他自作主张,随即解释道,“当然了,也不能白住,他们会负责族学的日常打扫。” 张旭之见萧长逸将事情都想好了,他脸上尽是赞同之意, “嗯,你想的周到,就算村民们有怨言,他们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这些孩子可是帮忙打扫族学了。” 萧长逸与张旭之说话期间,张大娘拉着萧木棉已经说了好些话。 起初,萧木棉说话有些磕磕巴巴,后来见张大娘没恶意,她也就不害怕了。 在听到萧长逸要将这帮孩子安排到族学去住时,张大娘一边摸着萧木棉的小脸,一边插话道, “我见这群孩子里,就木棉一个小女娃,不如就让她在我们家住下吧,家里正好多出来一间屋子,平日里我都有打扫,刚好今晚就能住进来。” 萧木棉一听这话,小脸顿时紧张起来,连带着眼中也晕染出一丝雾气。 现如今,张大娘再摸她的脸,她都能感觉出一股子寒意,还不由得令她瑟缩了一下脖子。 许是张大娘瞧出了萧木棉的异样,顿时有些心疼,她不知道这小姑娘咋啦,难不成自己说错话了? 随后,将目光看向萧长逸,希望他能来解围。 萧长逸心中明了,小姑娘从小与萧虎他们相依为命,若是一时将小姑娘分开,许是她会不安的。 张大娘的好意,萧长逸也能体会到,木棉终归是女儿身,跟萧虎这帮小子睡在一张炕上多有不妥,故而才开口要木棉住在他们家。 可木棉年纪还小,对萧虎他们的依赖不能一下子割舍,只能以后慢慢教养。 若是今日强硬的叫她与萧虎他们分开,估计会适得其反,吓得小姑娘不再相信任何人。 思及此,就在萧虎欲要为萧木棉解围时,萧长逸开口了,话是对张大娘说的, “张大娘不必担忧,木棉还小,她一时半会儿和萧虎他们分不开,等日后再慢慢教养,也不迟。” 张大娘听了萧长逸的话,才知晓刚才自己的不妥,她只当是为萧木棉考虑。 可并未想到,小姑娘刚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多多少少是有些害怕的。 之后,张大娘不再坚持,可饶是如此,她对萧木棉的喜欢也没有减退半分,反而越发的喜欢她了。 小姑娘暖暖糯糯的,煞是可爱。 也怪他们家现在都是小子,不省心得很,如今来了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她心中自然宝贝的很。 张大娘想到家中还有大丫小时候的衣服,她见着木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且除了一张小脸,身上又都是污渍。 顿时来了兴致,不顾院子里其他人的目光,带着萧木棉就往自个屋子里去。 又是烧水,又是提木桶的,来来回回好几趟,带着污渍的水,在院子里泼了好几桶。 约莫着过了两刻钟的功夫,萧木棉终于被她给重新带到了院子中央。 如今她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穿着张大娘不知从哪里找出来鹅黄色衣裙。 一头枯黄的发丝湿漉漉的,全是水渍,张大娘正在拿布帮她擦干。 张大娘一边擦,一边感慨,“哎呦,这要是我家孙女就好了,自打大丫嫁出去后,我老婆子身边就只剩下一堆不省心的小子,总是看着心烦,还是女娃好,粉粉嫩嫩,可讨人喜欢了。” 张大宝与张二宝一阵无语,他奶能不能说句实话,他们俩哪里不省心了,不省心的明明是三宝和四宝。 但不省心的两个小家伙,听了张大娘的话后,一个只敢瘪嘴,另一个就忍不了了。 立马做出一副可爱姿态,开口反驳张大娘的话,“奶,四宝可爱着哩,四宝不惹事。” “好好好,你可爱,你可爱,行了吧!”张大娘怕张四宝会说个没完没了,随口应付他。 这些举动,都被在场之人看进眼里,但没人敢说什么。 张大娘的区别对待,实在明显,不过她难得开怀,为此,也就任她行事。 在张大娘为萧木棉擦拭头发的空挡里,萧长逸说出了不情之请, “张大娘,我和娘子今天买了几匹布,想等您忙活完田地里的事,给这群孩子做两身衣物。” “好,到时候你直接将布拿过来就行,我做衣服的手艺不算太好,你们可不许嫌弃呀?”张大娘笑着答应,话里话外全是谦虚之词。 萧长逸见张大娘答应了,他适当开口又道,“布匹买的多,到时候不管是太爷、你和张里正,还是大宝他们,都能做上两身衣物。” “嗐,给这群孩子做就好了,哪能让你们花银子买布给我们用。”张大娘故作生气,嗔怪萧长逸道。 萧长逸知晓张大娘是为了他们好,不想让他们花冤枉钱。 但让张大娘帮这么大一个忙,他实在不好意思空手求她。 故而,语气不容拒绝道,“反正布是买了,你不做,也就只能浪费。” 张大娘拗不过萧长逸,只能歇了心思。 而张家几个孩子一听有新衣服穿,别提多开心了。 哪怕是张大宝,也不例外,因为他好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等帮萧木棉擦干头发后,张大娘从里屋拿出来一张垫子和几张被褥。 萧长逸这才想到,族学里的那间空屋子里没有被褥,也怪他今日忘了在县城里买被褥了。 再瞧张大娘手里的被褥,他愣是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吞没在肚子里。 张大娘知晓萧长逸身子骨弱,拿不动这些东西,就准备和他们一起去趟族学。 第263章 抱不动的难堪 萧长逸不想再麻烦张大娘,外头黑灯瞎火的,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对于上了年纪的她都不是小事。 故而,伸手就要接过来她手里的东西,等被褥和垫子到手后,他顿觉额角一排细密的汗珠,就连右手也是止不住的疼。 萧长逸的狼狈,最先落入萧虎眼里,他眼疾手快的从萧长逸手中接过被褥,为他减轻负担。 今日上山,阿妩姐姐一步三回头的看向阿逸哥哥,脸上布满了担忧,就连背柴火的时候,也只敢让他背一捆柴。 这些被他瞧在眼中,心中一个念头呼之欲出,阿逸哥哥身子虚呀! 这只是个小插曲,临走时,张太爷嘴里还念叨着小豆包,说明天一定要带小豆包来他们家玩。 萧长逸随口应下,之后他带着萧虎他们离开了张家,他身上有族学的钥匙,不怕进不去。 等安置好萧虎一行人后,萧长逸将一串钥匙交给他,上面有隔壁学堂的钥匙。 还有萧虎几人住的这间屋子的钥匙,除此之外,大门的钥匙也在上面。 萧长逸回到家,唯见院中石桌上亮着一盏油灯,而上妩则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怕她着凉,萧长逸几步上前,欲要将人抱进屋里睡。 奈何几次尝试,都未曾将人抱起来。 他知晓是昨日用力过猛,又是拎大虫,又是扛上妩的,现如今身子虚的很。 不仅是身子虚,就连他的右手也是钻心的疼。 其实刚才在张家,抢过张大娘手中的被褥与垫子,他都差点没稳住身形。 身子骨弱,干一点重活都要缓上好几天,只能娇养着,看来什么重活都不能干。 上妩被萧长逸弄醒了,抬眼之间,她瞧见怀抱着自己腰身的萧长逸,眼中尽是迷糊,不由得开口道,“夫君,你这是?” 萧长逸那点身为男人的自尊不可侵犯,他总不能告诉上妩。 我想抱你去屋里睡觉,但手提不起劲,抱不动你? 若是这样说了,估计上妩又要一阵担心,之后的几天他怕是只能被上妩按在榻上,好好养身子。 其实,他也恨这样的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有时他都以为自己是个废物,每日瞧着上妩忙前忙后,他心里终归是有愧疚。 当初他摔下悬崖,来到清柳村,后来身子好些了,能下地走路,再后来,他就全好了。 以为干重活是可以的,但没做上几件重活,他就发觉了身子的异常。 他这样的身子,若说干重活,完全可以。 可同样也有代价,就是会变得越来越虚,没有几天的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 这也是为何,村子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他身子骨弱,是个病秧子的缘由。 萧长逸回笼心神,动了动嘴唇,轻吐两字,“没事。” 随后收回了手,复又直起身子,坐在对面的石凳上。 正好上妩醒了,他有些没弄明白的事,现在也能朝她问个清楚。 萧长逸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妩,你留下小虎子,不只是你所说的,那般简单吧?” 上妩有一瞬愣怔,很快又恢复如常,向萧长逸坦言, “我留下他,一是为了给他个栖息之所,毕竟他也算是小豆包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他,估计小豆包就被五步蛇咬死了。” 上妩片刻思索,紧接着又道,“二是为了保护小豆包,小虎子他比别人多了一丝敏锐,我只要这一丝敏锐,有他在小豆包身侧,我心安。” 话落,上妩微垂眼帘,长长的睫毛在油灯下轻颤,令萧长逸意乱心迷。 身体里似有一头野兽,欲要冲破屏障,但他答应过上妩,不会碰她,为此只能别过脸去,强压下那股子躁动。 很快,空气中又响起上妩娇软的声音,她声音细小,听在萧长逸耳中,如猫爪般难受。 “还有最后一条,我留下他,是想有个帮手,他机敏,又有自己的思考,能理智的去看待问题,若是饥荒真的来了,有他在小豆包身边,也是一种保障。” 上妩说的极为认真,她考虑的也长远,她虽没有亲身体会过饥荒是什么样子。 可听过很多人说,饥荒的地方,食子裹腹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怕,她是真的怕,萧长逸身子骨弱,小豆包年纪小,根本没有自保之力,而她又不能保证,一定能护得了他们。 如今,留下小虎子是最好的选择,至于木棉他们。 上妩心想,若要让小虎子心甘情愿留在清柳村,保护小豆包,唯有帮他解决好后顾之忧。 萧长逸听完上妩的一番话,他心里不是滋味,是他给她添麻烦了。 他本该是家里的顶梁柱,奈何身子骨不争气,还要劳累她筹谋良多。 提到筹谋,萧长逸来不及伤感,就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心中有疑惑,他也就问出了口, “阿妩,今日你大声提醒胡掌柜小心,是否有意为之?” 上妩一点也不惊讶萧长逸会问她这个,反而从石凳上起来,让自己半截身子前倾。 将小脸凑到萧长逸眼前,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里头盛满崇拜之意,小嘴一张一合道, “夫君,你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怕什么来什么,萧长逸还没消散多少的躁动一触即发,他终是忍不住,将嘴唇贴上了那处柔软。 上妩愣怔,没有反抗,也没有欣喜,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靠自己极近的萧长逸,不明所以。 而萧长逸就没有上妩这么平静了,他在贴上上妩唇瓣的那一刻,好似从前对上妩的承诺全忘了个粉碎。 只想与她更进一步,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可他心知,若是真的那样做,估计上妩会恨透自己吧! 毕竟,昨日他强迫她,她连让自己去死的话都敢说,可见她是很不情愿与自己欢爱。 萧长逸心里闪过一丝痛处,复又在上妩嘴唇轻轻摩擦,试图用这种法子,疏解身上的躁意。 两人靠的极近,萧长逸强劲有力的喘息声,久久不散,他害怕吓到上妩,所以全程闭眼,也就没瞧见上妩的平淡如初。 或许,萧长逸瞧见了上妩脸上的表情会更加受挫。 毕竟,若是真心爱一个人,那对他的亲近应该是有反应的。 但上妩一丝反应都没有,到底说她故作不知的好,还是说她情智未开的好。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萧长逸身上躁动散尽,才不舍得离开上妩的唇瓣。 似是有意,他在离开上妩唇瓣时,有一刻的逗弄,在她唇角咬了一口。 不轻不重,但却令上妩面上的波澜不惊,消失的无影无踪。 反而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连忙弹回原来的石凳上。 第264章 阿妩,我不喜欢你的费尽心机 她捂住被萧长逸咬过的嘴巴,看着对面的萧长逸,眼里明显存了戒备与疑惑。 “阿妩,我不喜欢你的费尽心机。” 这句话是上妩躺在榻上,萧长逸在她耳旁轻声细语的。 可惜,上妩并未听清就睡着了。 只留下屋外的虫声鸣叫,形成一首催眠调,让她陷入更深的梦魇当中。 在梦里,她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那个卑微弱小的自己。 小小的身影,凭借一处隐秘的狗洞,偷溜出冷宫。 走在没什么人来往的平整道路上,两边是高嵩的红砖瓦墙,由于个子太矮,她看不到后面到底有什么。 躲在御花园里,被宫女太监发现,他们见到自己眉心处的曼珠沙华后,望向她的目光里充斥着陌生的气息。 第一次不得而知,可后来次数多了,她才知晓,那是一种厌恶与憎恨进骨子里的眼神,她怕那种眼神。 为此,每次偷偷溜出冷宫后,她都极力隐藏自己的身影,可饶是如此,依旧被宫人发现了。 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她却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许是自己的木讷,让他们找不到宣泄口。 有人从地上持起如手臂大小的鹅卵石,重重砸在她身上。 有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人,无数个鹅卵石砸在她身上。 当时她没有痛感,哪怕头破血流,鲜血浸染了衣裙,她也没有丝毫知觉。 梦里的上妩,就像一个过客,看着年幼时的自己,脸上竟划出了一道泪痕。 她不是因为自己被宫人欺负才流泪的。 她是因为注意到躲在御花园里,静静观看着她被宫人欺辱,脸上丝毫没有表情的渊后时,才流的泪。 梦里的渊后高不可攀,她衣着华丽,容貌倾城,脸上尽是淡然模样。 在宫人们玩够了,才放上妩离去。 上妩拖着没有知觉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向前走,背影寂寥凄惨。 而渊后只是站在原地,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冷漠,让梦里的上妩忘却不得,她说, “活该,谁让你命不好,托生为邪骨之相,往后种种,你都该忍着受着。” 她说完这句话后,潇洒的转身离去,好似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都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梦里的上妩,以为到这里就结束,可场景一转,她竟又来到了太液池。 池子里的食肉鱼向她张开血淋淋的大嘴,欲要跳上岸来,啃食她的皮肉与骨头。 上妩好似听到了骨头被食肉鱼撕裂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倒退几步。 立马转身跑出去好远,远到瞧见一方岩石后面立着的身影。 男子身量颀长,好看的眉眼让她移不开目光。 仅凭这双眉眼,上妩一眼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是年少时的萧长逸。 年少时的萧长逸,就已经积攒了一身的杀气,梦中的上妩站在他身旁,与他隔空相对。 而他身上的那股子杀气,如潮水般席卷她全身。 不等上妩多想,就被不远处的动静打搅。 她转头看去,那种让她害怕与不安的场景,一幕幕的再现。 她想要忘记,可梦里的场景似是提醒她要记得深刻。 上妩目睹,年幼时的自己被一群皇孙贵胄戏弄,他们将自己丢进太液池里。 大雪纷飞,她在太液池里寻找爬上岸的路,可没有路,路全部被他们堵死了。 他们用竹竿敲打在她背上,胸前,头上,胳膊上,驱赶她往更深处的池水里去。 食肉鱼在她周身环绕,啃食她的皮肉,她的骨头,年幼时她没有痛感,不知疼痛。 然,梦里的上妩,却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意,痛的她几度欲要了结生命。 就在此时,上妩瞧见身旁的萧长逸,手中轻捻一枚石子,向着人群当中投掷过去。 石子准确无误的砸中了领头之人,之后人群散尽。 上妩终于能从冰冷刺骨的太液池里爬出来了。 她并未在太液池停留很久,因为怕他们还会来找她的麻烦,拖着满身不知疼痛的伤痕,离开了太液池。 梦里的上妩,直到目送自己幼小的身影消失不见踪影后,才听到身旁响起一句阴鸷的嗓音。 他说,“太液池该添几笔颜色了!” 与此同时,萧长逸身侧闪立几道人影,齐齐跪在他面前。 等领了命,他们一个个跳进太液池里,手中拿着匕首,向那些食肉鱼走去。 寒光乍现之间,道道血液飞溅,模糊了食肉鱼的影子,也让上妩跌入谷底的心有了一丝光亮。 这一刻,上妩在梦中定格,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长逸看。 直到萧长逸转身离去,也不曾移开目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尽头。 下一刻,上妩又置身在一处空旷的宫殿之内,殿内摆设一应俱全,且都是上等好货。 就连地上铺着的毯子,怕是百姓们穷尽一生,也买不起一小块。 殿中燃着梨花香,沁人心脾,地笼烧的很旺,与外头的大雪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一女子斜靠在软榻上,身旁有宫女在帮她捏腿,她十分享受,享受的欲要睡过去。 恰在此时,自外殿走进来一位嬷嬷,上妩在除夕夜宫宴那晚见过她,她是渊后身边的彦嬷嬷。 彦嬷嬷支走了殿内侍奉在侧的宫人,这才敢开口回禀, “娘娘,小帝姬被皇子公主们一起欺负,他们将她丢进了太液池,那太液池的水都快要结冰了,冷的刺骨,哪怕用手指轻轻沾一下,都能浑身一个激灵,更何况小帝姬是被人扔下去呢?” 彦嬷嬷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见渊后不为所动,她继续说道,不过声音已经哽咽了, “食肉鱼把她身上的肉,啃食的没一块好的地方,你救救她吧,我们不要后位了,你去求陛下,让他放你和小帝姬走,咱们一起离开帝都皇城,去哪里都好,老奴求你了……” 彦嬷嬷边说边磕头,似是要唤醒渊后一颗真心,她额角很快渗出血迹,斑斑点点,印在额角上,似红梅耀眼。 可渊后不为所动,她平生第一次对彦嬷嬷发火,怒到随手一挥,打翻了软榻一旁茶几上的糕点果子。 吓得彦嬷嬷不敢再言,只知一个劲的磕头。 这时,自头顶上方传来渊后阴狠的话,“不过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本宫难道会为了她,放弃这万人敬仰,百官跪拜的后位?” 第265章 深陷梦魇,心魔所惑 贱命? 梦里的上妩有些想笑,哪怕她真的是贱命一条,也是渊后给的。 她从不祈祷生在天家,可上苍好似就是要和她作对般,将她生在天家,享受无尽的谩骂与欺辱,她何其无辜! 难道就因为灵犀子的一句“天生邪骨”,她就没有活下的必要的吗? 她每天努力活着,每天忍气吞声,每天暗中观摩宫人们的嘴巴,学会说话,甚至学会看懂他们说话。 在没有食用灵蟒蛇胆之前,她的世界里,没有颜色,没有听感,没有痛觉。 那时候的她,自以为与常人无异。 以为人与人之间交流,都是如她一般,需要看懂唇语,猜测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可笑,是她天真了! 她的世界本就一片漆黑,如今瞧了渊后的丑恶嘴脸,她的世界自此再无一丝光亮。 若有朝一日,她能得势,必定杀光天下擅长推延之人,砍下他们的脑袋,去喂狗。 这是灵犀子欠她的,灵犀子的命,她要,但那些自以为能推延天下的道士和尚,她亦要。 他们不是擅长推演之术吗,那就看看他们,能否知晓自己的命数当何如? 上妩从不是良善之辈,她性情本就如此,无需改变什么,随心所欲是她最大的本性。 谁又能换她一片良善,替她跪求神佛,赎她日后满身血债呢? 渊后痴心妄想,哪怕她在上妩不知道的地方,跪求神佛,帮她推延紫气腾绕之人,也只是想安彼心罢了! 渊后是矛盾的,她在寝殿里设下一方佛像,平日里修身礼佛,赎上妩满身孽债。 可当有人侵犯到她的后位之时,她依旧可以变换嘴脸,将上妩推进深渊。 此时的上妩,就在深渊之中。 周遭乱哄哄的,彦嬷嬷的苦求声,夹杂着脑袋磕在地板上的“咚咚”声,令她安生不得。 与此同时,眉心处那抹妖艳似火的红越演越烈,似要冲破屏障,同她割舍开来。 就在上妩忍受不了眉心处曼珠沙华带来的灼烧感时,一人自她身后贴了上来。 那人在她耳畔低语,极致诱惑,“痛吗?” 上妩知道她是谁,她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梦到的人,模样、声音都与自己一般无二。 她在自己梦里,穿一袭月白色落地长裙,长裙上坠了好些飘带,随着不知名的风四处飞舞。 呈一幅美景,可纳入画卷之中。 一双小巧精致的脚,不着鞋袜,嫩如凝脂,白如皎皎月光,动人心弦。 除此之外,最让人移不开眼球的,要数她那张脸,眉心一抹曼珠沙华,格外妖艳。 如琥珀般好看的眸子摄人心魂,沉醉其中,更不是归路。 倾世的容颜,远山黛眉刻印其上,一点朱红成嘴角颜色,让人不由得瑟缩一下身子,想到那嗜血封魔。 她未曾束发,三千青丝倾斜在身后,随意飘摇,这样的她,上妩并不怕。 反而任由她探出脑袋,靠在自己右肩上。 很快,空气中又响起她那极致诱惑的嗓音, “就该这样痛,你要知道,没有权势的你,一文不值,随意一条疯狗都能扑过来,咬上你一口。” 她的话并不是毫无依据,皆是上妩的所思所想。 与其说她在左右上妩的思想,不如说,她在坦白上妩隐藏在最深处的欲念。 她的话还进行着,语气越发的急促,“什么亲情,什么血脉,都抵不过皇权之上,若真想报复他们,就要报复个彻底,将他们碾压在地底下,不好吗?” 梦里与上妩一般无二的少女,轻轻抚摸上妩的发丝,将发丝别于耳后。 紧接着,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传入上妩耳内,“阿妩,你该听话的呀!” 少女见上妩不说话,也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她心中有些不悦。 随手一挥,她带着上妩换了一个场景,现在是白天,日头高照,火辣辣的热席卷皮肤,可上妩丝毫不为所动。 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景象,心中荡不起一丝波澜,许是麻木了吧。 上妩置身一处数万米之上的悬崖顶峰,面前赫然呈现一方墓碑,上面刻着“渊昭三十年五月二十七卒,灵犀子之墓。” 而女子跪在他坟前,替他焚烧纸钱,泪水倾泻而下,滑落脸庞,最终没入泥土之中。 她是渊后,上妩忘却不得,哪怕她青丝不在,如今只是一头白发,但容颜未变多少,故而上妩记得深沉。 想到渊后那张满是哀怨与决绝的脸,上妩欲要逃离此地,却被身后的少女给阻止了。 身后上妩一把扶着她的肩膀,强行束缚住她,不让她有片刻喘息。 很快,自身后传来少女戏谑的声音,“跑什么,难道你还会怕她?” “她不是死了吗,她怎么还活着?”上妩不答反问,脸上满是疑惑。 少女嗤笑一声,笑罢,又恢复昔日阴鸷模样, “不过是迷糊外界之人的手段,反正她是真的快要死了,她窥探天机,违背天道,怕是如今强撑着一副躯壳。” 她的嗓音十分阴冷,听在上妩耳里,生出片片寒冷之意。 但这些都没有被上妩放在心上,她只关心渊后何时死。 两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此时,跪坐在灵犀子坟前的渊后说话了,她声音苍老无力,确实如少女所说那般。 “师兄,若是,若是能重来一次,我不要再来帝都皇城了,它围困我本生,却让我不得出路。” 渊后眼中含泪,强忍着又要落泪的从冲动,艰难的说着后悔的话。 “我此生对你亏欠良多,哪怕离开帝都皇城,都是你替我换来的,你本可以洒脱一生,却因我之故,丧命于此,我意难平!” 随后,渊后因过度激动,一口鲜血自嘴里喷涌而出。 鲜血洒在地面与墓碑上,也几乎染红了渊后如死一般寂静的眸子。 第266章 一正一邪,谁为正,谁为邪呢? 她应声倒地,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好似经受不住身体的痛意。 “她这是怎么了?”上妩对身后的少女开口询问。 少女声音平淡如初,她持起上妩身后一缕发丝,轻轻抚摸,煞是爱怜,漫不经心间,诉说起渊后的经历, “她这一生追求皇权富贵,贪恋后位长存, 到头来,窥探天道,反而被天道反噬,寿数本就不长,临了时,想要离开帝都皇城,可渊帝怎会允许苍玹的渊后漂泊在外?” 少女把玩儿着上妩头发的小手片刻停顿,她眼神晦暗,盯着不远处灵犀子的墓碑,方才又道, “后来,是国师灵犀子用幽州十二部与定川二十四诸侯,和渊帝做了场交易,灵犀子不过随口一提,渊帝便坐不住了,现如今,幽州十二部与定川二十四诸侯,成千上百条性命被渊帝设计斩杀。” 少女抬眸之间,顾盼生姿,她将问题抛给上妩,“你说,国师还有命活吗?” 显然,也不指望上妩真的回答她什么,便又自顾自言道, “窥探天道,必遭反噬,如渊后这般白发丛生,寿数消亡,但窥探天道,造下无尽杀戮,不管幽州十二部与定川谁来接替,日后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怕是渊帝卧寝难安,说不定还会再血洗一遍。” 语罢,少女满脸含笑,阴鸷的气息浸染全身,她好似一提到“血”这个字,就浑身兴奋。 被上妩瞧在眼里,只是上妩并未言语,任由眼前少女将手臂附在她双肩之上,来回嬉戏玩闹。 很快,少女又开口了,“如此反复,日后幽州十二部与定川永无安宁,一切过错,归根结底在于灵犀子的一句话,他的反噬自是比渊后来的快,死的也比渊后快!” 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入上妩耳旁,她一颗心全然笼罩在激动下。 且伴随着一个念头呼之欲出,灵犀子死的好,不仅是他,渊后也该死,曾经欺辱厌弃她的人,都该死! 渊后死了,死在灵犀子的坟头,没人替她收尸,她的尸骨经过四季轮回,熬过了大雪纷飞,又见证了鸟语花香。 一年又一年,一点又一点,尸体风干,冷风带动下,吹向不知名的远方。 而那堆吹不散的白骨,做了灵犀子墓碑前养育花草的沃肥。 上妩见证了渊后死后的结局,她就像是一个过客一样,眼角没有留下一滴泪。 并非她不顾及生育之恩,只是渊后的行径实在让她恶心。 若是她能选择,宁愿生于乡野之中,也不愿从她肚子里出来,做冷宫里的帝姬。 渊后一死,上妩阴郁许久的心情瞬间释然。 她释然的是,在这世间,再也没有那股令她讨厌的血液了。 哪怕她身体里还流淌着一半渊后的血液,那肮脏的血液,曾让她厌恶与窒息。 可如今渊后已死,她的血液也消散了,自己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不等上妩多想,身后少女嘴角荡漾一抹笑意,看着她纤细的脖颈,淡淡开口道, “开心吗?看着曾经欺辱你,厌弃你的人死去,是不是很畅快?” 少女连声发问,上妩不假思索回了声,“嗯。” 简单一个字,也能瞧出上妩的开心,她是真的为渊后的死开心,不掺一丝假。 少女见上妩这般冷静自持,哪怕渊后死了,她也未曾流一滴眼泪,不由得玩心大起。 调皮的在她耳垂上轻吹了口气,“我们两个,一正一邪,你说,是你为正我为邪,还是…,我为正你为邪呢?” “我……。”就在上妩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时。 少女轻捻指尖,将指尖抵在上妩娇弱的朱唇上,堵住她想要说的话。 复又在她脸颊上轻吹一口气,缓缓开口,“嘘,别说了,我知晓你心里在想什么。” 上妩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难道眼前的少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是正是邪,我不在乎,你也没必要去想,我要走了,你也该离开了。”少女满脸的淡然神色,显然她是真的不在意。 当上妩听见她要让自己离开时,心里有些疑惑,她要去哪里,而自己又要去哪里? 随后,梦魇消散,上妩听见耳边有人在叫她,有萧长逸的声音,还有萧虎他们的声音,最让人心焦意乱的是小豆包的哭声。 这些,使得她一股脑挣脱束缚,从梦里醒来。 随后,就瞧见屋内站了好些人,他们脸上表情格外严肃,好似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上妩有些不确定,沙哑着嗓子开口询问萧长逸,“夫君,发生了何事?” 仅仅一句话,上妩感觉到咽喉处的疼痛,她这是睡了多久了? 萧长逸不敢相信上妩会在这个时候醒来,他没时间和上妩多说,直接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而一旁哭闹的小豆包被萧虎抱在怀里,作势也向外走,身后萧木棉他们,不敢耽搁,紧跟其后。 上妩有些懵,她在萧长逸的怀里并不安分,忍着喉咙的不适,大声质问, “夫君,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还有,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长逸见上妩闹腾的很,瞧她一股子力气,显然不像昏睡了四五日的模样,也就将人给放了下来。 他先让身后的萧虎他们,带着小豆包去罗氏宗祠。 随后,语速急切的和上妩解释,“傍晚时,萧虎他们陪着小豆包去山林外围散步,回来后,萧虎着急忙慌的告诉我,山路上全是动物的血迹,我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萧长逸眉头紧皱,俊脸之上被寒霜覆盖,他接下来的话,也让上妩有了警醒, “后来萧虎告诉我,罗钱死的那一夜,你让他去盯着木屋与我们家的动静,萧虎他们在后院守了一夜,瞧见罗婶子在我们家后院杀了好几只兔子,将兔子的血放干,全部洒在后院。” 萧长逸话至一处,其间脸上尽是怒意,不过被他压着并未发作出来,紧接着他庆幸道, “若非萧虎他们处理的及时,怕是会招来深山里的野兽。” 上妩心知,若是血迹处理不好,很容易引来山林里的野兽,罗婶子好毒的心肠。 也怪自己,当时只顾着去县城里,回来后又因为去山上砍柴,也就忘了问萧虎,罗钱死的那一夜,罗婶子都干了些什么。 若是知晓有这么一出,她必定也让罗婶子尝尝自食其果的下场。 然,刚才萧长逸提及山路上的血迹,上妩心知是罗婶子干的。 现如今,罗婶子怕是恨透了村子里的人,恨不得他们都被野兽撕碎了去。 第267章 梦醒时分,又生事端 不对呀,她明明听说,罗婶子被县令打了三十大板。 回村后,张里正叫人把她抬进木屋的时候,她就剩下一口气了,这才过去多久,她都能走路了? 上妩带着疑惑问出了口,只不过她话锋一转,用另外一种形式问出口的,“夫君,我睡了多久了?” 她并非没有察觉,刚才醒来的那一刹那,嗓子都要快冒烟了,张嘴说话更是惹得喉咙生疼,现如今才缓过来。 现在,身上力气充沛,她睡得时间想来不会短。 “你已经昏睡了四五日,我去找张大娘,张大娘说你被梦魇了,只能自己醒来,这几日,我看着你又哭又笑的,心里担忧的不行。” 萧长逸难掩担忧之色,他看向上妩的目光一片灼热,生怕一个不注意,眼前的少女会消失不见。 上妩听了萧长逸的话,并未多少反应,她总不能将梦里的事告诉他吧? 就算说了,估计他也不信,反而会让他对自己的身份起疑。 上妩自动忽略萧长逸话,出声道,“这事可和里正说了?” “还没呢?我本来是要送你去罗氏宗祠躲避一下,再去和他商议,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醒来。”萧长逸回道。 萧长逸之所以将上妩带去罗氏宗祠,那是因为,罗氏宗祠是清柳村最为牢固的地方。 外围的院墙都是青砖石瓦砌成的,不仅牢固,且它的院墙足够高,野兽不会轻易越过院墙。 这些都是罗钱当里正时,为罗氏一族谋来的福利,可饶是如此,当知晓罗钱丑恶嘴脸的那一刻。 哪怕是罗氏宗祠里的人,也不会因为他花钱修建宗祠,而在心里记着他的好。 毕竟,他的银子,哪还有好?定然是背地里搜刮来的。 至于大门,就更加没有必要担心,因为它是去年刚修缮过的。 罗氏族长高瞻远瞩,他让人将木门做的硬实。 不仅如此,他还将铁桦树的材料,用来做木门的外层,如今木门的结实程度,不比实实在在的铁桦树差。 哪怕三四只大虫撞击木门,也别想将它撞坏。 既然上妩醒了,她自是不放心躲在罗氏宗祠里,独留萧长逸一人应付危险。 罗婶子之事,本就因她而起,若是当初她息事宁人,主动给罗婶子几条鱼。 罗婶子自是不会为了报复自己,丧心病狂的把小豆包关进谷棚里。 后来的事情越发不可收拾,罗钱与罗婶子被宗祠除名,罗钱的儿子与他们断亲,这一系列事情,皆因她之故。 她躲不开,只能去应对。 上妩与萧长逸一番好说歹说,萧长逸才答应她的请求,两人一起往张家赶。 等到了张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暗沉的黑夜似是酝酿着更大的危险,也不得而知? 随后,雨滴渐渐变大,天空凝聚起乌云,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猛烈的风席卷而来。 很快,一声惊雷乍现,以极强的速度引至下方,劈在远方田埂之上,汇入地下,不见踪影。 张家人注意到了外边的动静,来开门的是张大宝,他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 萧长逸与上妩来不及和他多说,便直直朝正屋里跑去,两人进屋后,从头到脚,已被屋外的大雨淋湿。 上妩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接过张大娘递过来的汗巾,管它干不干净,就朝自己脸上擦去。 她擦的时候,格外小心自己的眉心,脸上其它地方可有水渍,但眉心处决然不能有。 好在她也没淋太久的雨,要不然真的就糟了。 而这头,萧长逸将事情简单给张旭之说了声。 张旭之听罢,脸色凝重的不行,虽说现在下着大雨会让山上野兽的鼻子受阻。 可大雨会冲刷血迹,将血迹一路冲刷到山脚下。 山脚下有个低洼,指不定会让血腥味汇聚在低洼里,反而加重血腥味。 事不宜迟,张旭之吩咐张大宝去找罗氏族长,让他派人把罗钱媳妇给抓了。 后又和张二宝拿上蓑衣没入了大雨里,两人挨家挨户的去喊人。 凡是村子里的劳壮力都留下,而老人、女人和孩子们一并去罗氏宗祠,以防真的有野兽进村。 这个时候,最害怕的就是狼,因为狼是群居的,一般有狼的地方,往往附近就会有狼群。 半个时辰过去后,罗氏宗祠里挤满了人,萧木棉他们也在其中。 不过萧虎并没有在这里,他和萧长逸他们在山脚下忙活。 忙活着将水洼里的血迹清理出来,然后倒进水桶里,盖上盖子,防止血腥味蔓延,引来狼群。 小豆包躲在张大娘怀里一声不吭,先前的哭声早就止住了。 他在萧虎抱他来宗祠的路上,就瞧见上妩醒了,小家伙几日来的提心吊胆,此刻也算安静下来。 宗祠里,大家各个神情紧绷,盯着院外的动静。 虽说雨水打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很大,可她们还是竖起耳朵,不放过一丝异常响动。 心里是对罗婶子的恨,根本止不住,但因着眼下情况不对,她们也知分寸,不会在此时破口大骂。 山脚下,血迹被清理的差不多,在场之人皆注意着山路拐角处的动静。 虽没见着异常的地方,但没人敢松懈。 他们手中要不是拿着砍刀,就是握着弓箭,还有人将前几日,下地割麦田的镰刀都带上了。 这一夜,大家过的胆战心惊,直到天色大亮,也不见有野兽出没,这才算是真的放下了悬着的心。 雨还在下,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一群人往罗氏宗祠赶过去的路上,人群里有人庆幸,前几天收割了麦田。 不至于在这个节点上,白白祸害麦田,泡在大雨里颗粒无收。 罗氏宗祠内,除了主事的人外,其余的村民接了自家爹娘、女人或孩子后,就一起回家去了。 祠堂内,几位族长都在,而上妩与萧长逸他们也在,还有张家一行人也在场。 罗婶子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压在地上,她身上捆绑着粗布麻绳,绳子如手腕般粗细,任她如何挣扎,也没有用处。 难得的是,罗婶子并未挣扎,或者说,从她被人压在地上的那一刻,就平静的不想话。 她不哭不闹,就那么静静的扫着在场众人,来回几次过后,将视线移至上妩身上,便再也没有离开目光了。 她眼神阴毒,似是要将上妩盯出个窟窿来。 第268章 怎么,怕了? 上妩倒是无所谓,罗婶子的目光她并无畏惧,反而任她随意盯着。 萧长逸不乐意,他直接上前将上妩拉到身后,挡住罗婶子射过来的吃人目光。 恰逢此时,罗氏族长发话,他边说边用手中拐杖敲击地板,看样子很是愤怒,“罗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老家伙,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罗婶子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她移开视线,转而看向上首的罗氏族长,声音尖锐刺耳道。 随后,罗婶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撒泼,“要不是你们不帮我主持公道,我能被县令打板子吗,我儿子又能被关进大牢?” 罗婶子话落的瞬间,罗氏族长怒气不减反增,当即驳斥她的话, “那是他咎由自取,还有罗钱的事,若非罗钱作恶太多,他又岂会被五步蛇咬死!” 罗婶子似是发疯般,指着被萧长逸护在身后的上妩,恶狠狠道,“不,是那个小贱人,是她害死了我家老头子……” 现如今,只要一提到罗钱的死,罗婶子就会想到上妩,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将上妩给撕碎了去。 可她说不出原因来,大家也就自然不会信她的风言风语。 只当她是记恨萧长逸提议把她与罗钱从宗祠里除名一事,才会这般不遗余力的污蔑上妩。 最后,罗氏族长没法子,要不是念及罗婶子一把年纪了,他真的会将她送进大牢里去。 后来,几人商议,将罗婶子终身关在罗氏宗祠里,不给她松绑,吃喝拉撒全由看守的人帮她解决。 就这样,等事情处理完后,上妩自张大娘手中接过小豆包,就和萧长逸回家了。 临走前,上妩在经过萧虎身旁时,特意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会意。 雨下的很大,不过他们住的房子并没有漏雨的迹象,这一日早中晚三顿饭,萧虎他们依旧是来上妩这里用的。 这场雨下得很大,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好在并不影响上妩出去,因为张大娘给她和萧长逸准备了蓑衣。 很快天黑下来,上妩仰躺在床榻上,心里想着事情,但也不敢表露分毫,生怕萧长逸瞧出些什么。 今日的小豆包格外黏人,一天都要求自己抱着他,上妩心知,自己被梦魇的几日里,怕是吓坏了小家伙。 为此,她也就顺从的应下小豆包的要求。 现在,他像一个八爪鱼般,把上妩缠的死死的,生怕一个不留神,上妩就会离开他的视野内。 萧长逸躺在最外侧,他有些吃味,下一刻,一把伸手,将小豆包连拖带拽的从上妩身上扒下来。 随后丢在床榻最里侧,用眼角余光示意他不要得寸进尺,小豆包憋着一张小嘴,委屈极了。 心里不知将萧长逸吐槽了多少回,才堪堪闭上眼帘,沉沉睡去。 上妩见小豆包上一秒还气呼呼的,下一秒就倒头呼呼直睡,心里没由来的生出一丝无奈。 不等她再多想些什么,就感觉自身后,一只大掌扣在她腰间,把她往怀里带去。 直到两人紧密贴合,上妩感觉到背后那股强有力的心跳时,才稳住了心神。 萧长逸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抱着上妩,欲要感受着这一刻充实,沉沉睡去。 夜半子时,上妩猛然睁开眼来,她听见身后之人均匀的呼吸声,不再迟疑,动作小心起身。 临走时,在萧长逸一处穴位上探去,直到萧长逸陷入深沉的睡梦中,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上妩瞧了眼萧长逸眼角的乌黑,想来是她昏迷的这几日,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如今,也算是多让他歇会儿吧。 不多时,上妩拿上门口墙壁上挂着的蓑衣,踏着步子出了门,直到她将门关紧的那一刻,萧长逸也未曾醒过来。 上妩在后院与萧虎碰的面,萧虎手中还提着一人,便是今日被罗氏族长他们关进祠堂里的罗婶子。 她嘴中被塞了块抹布,身上绑着麻绳,雨水将她全身上下浸湿。 虽狼狈至极,可她丝毫不在意,反而在瞧见上妩的那一瞬间,心里生出永无止尽的恨意,身体也越发的激动。 上妩听到罗婶子唔唔直叫,奈何被堵住了嘴,也不知她说了个什么。 不过上妩不想知道,因为从罗婶子嘴里说出来的那几句话,她不用去听,也知道是啥。 今日她给萧虎的那个眼神,无非是示意他,找机会将罗婶子从宗祠里带出来。 萧虎的确是把好手,不过一眼,便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上妩并未在此处停留多久,她自萧虎手中接过罗婶子,方才对他吩咐了句, “回去吧,在这待久了,怕是会叫人发现是你带走了她。” 萧虎虽好奇上妩会对罗婶子做些什么,可他心知若想要继续在上妩身旁待着,就应该听命行事。 故而,他压下好奇心,提醒了上妩一句,“那阿妩姐姐我回去了,你也要小心些。” “放心,她还伤不了我!”上妩满是自信的回了句。 听到上妩这般自信满满的话,萧虎丝毫不觉得她在说大话。 自打见识过她单手拎起大虫,又利用五步蛇将罗钱害死后,他就没当上妩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了。 又有谁家的弱不禁风,是她这般模样的呢? 怕是整个苍玹,乃至九州上下,底朝上,翻个遍,也不见得有一个如她这般的人物。 萧虎离去后,上妩不再迟疑,将罗婶子拖拽着上了山。 她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坚韧,走的沉稳,可却把刚才嚣张的罗婶子吓得不轻。 她不知道上妩要将她带到哪里去,可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当上妩将罗婶子拖进深山的那一刻,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就连大雨滂沱之下,野兽的嘶吼声也变得格外清晰。 “怎么,怕了?”上妩将罗婶子摔在地上,看着罗婶子颤抖不止的肥壮身子,她自眼角荡漾一抹笑意。 此时此刻,都无比的让罗婶子惊悚恐惧,她止不住的摇头,可上妩不会给她生的机会。 第269章 罗婶子之死 上妩信奉的准则是,有仇必报,若是当场能报仇,那她就当场报。 若是当场报不了,她也绝不会给那人一丝逃脱的机会。 就好比现在的罗婶子一样,且瞧好了,她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还是她喜欢的那种折磨人的法子,罗婶子不是想让野兽咬死他们吗? 好,那就给她这个机会。 不过,被野兽撕咬的不是他们,而是罗婶子自个。 事不宜迟,上妩自身上抽出一把匕首,在罗婶子身上深深浅浅划出来了好几道口子。 血液顺着伤口倾刻而出,浸染在衣衫上,有的还顺着手臂和脚脖,流进水洼里。 将水洼调成浅红色,随着血液的流失,水洼又变成了鲜红色,无比刺目。 却让上妩无比兴奋,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有人在她眼前放血。 当血液自身体流出来的那一刻,她一颗心躁动不安,但也不会移开视线。 她会毫无躲闪的盯着那人流血的位置,生命自体内流逝,真好。 上妩像极了自炼狱之中走出来的恶魔,饶是她身上有玄铁加身,怕是也挡不住她一身杀心。 罗婶子就是这般看待上妩,她心中生出无限的悔意与畏惧。 可任凭她如何嘶吼叫喊,如何求饶,都被淹没在抹布当中,起不了丝毫作用。 随后的半个时辰里,野兽接踵而至,将罗婶子拆之入腹,只留下一堆骨头,和被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带血衣衫。 自始至终,躲在暗处观察着这边动静的上妩,都未曾眨眼。 她不会因为罗婶子的无声请求而松动,她想,若不是萧虎机敏,察觉山路上的血迹,怕是昨夜清柳村就该血流成河了。 既然罗婶子不仁,也就怪不得她不义。 这个世道,最缺的就是后悔药,她知晓罗婶子在被野兽啃咬之前的恐惧与后悔,可那又如何呢? 难道她有悔意,自己就该放过她吗? 世道不公,人心不古,也就不要祈祷她慈悲为怀了。 去他的慈悲为怀,去他的良善之心。 她只知,害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有朝一日,她若得势,必定十倍奉还。 上妩强压下那股子杀气,眼中恢复清明,紧了紧身上的蓑衣,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翌日。 萧长逸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待瞧见身旁的那抹小小身影时,心里尽是暖意。 小豆包还在呼呼大睡,而上妩亦是。 她小手环上自己的腰身,脑袋在自己胸前蹭了几下后,复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上妩身上的那股子香甜气息,一阵阵钻入他的鼻息内,令他躁意横生。 萧长逸知道,若是再这么下去,估计他也要废了。 随即,小心翼翼的将上妩怀抱着自己腰身的手扒拉开,起身下床,准备去做饭。 都到这个时点了,怕是萧虎他们也饿了,昨天用晚饭的时候,他就和萧虎说好了,接下来的几日,由他送饭。 这场雨要持续上一段日子,道路泥泞,不好走,若是摔倒,估计要疼上一阵子的。 尤其是萧虫,他与其他人都不同,他没有了一条腿,若是再来回跑雨路,他那条腿怕是会受不住。 但这些,萧长逸只是在心里想想,他不会说出来惹萧虫难过。 为此,由他送饭到族学最为稳妥,饶是萧虎他们不答应,但也耐不住自己的坚持。 因为在想这些事,萧长逸并没有太过在意上妩脱在床榻边的鞋子。 只当她是晚间起夜,才会将鞋子弄的全是污泥。 罗婶子失踪一事,惊动了张里正和罗氏族长他们。 他们怕罗婶子再整什么幺蛾子,只能挨家挨户的出人去寻。 经过两日的寻找,有人在山上,瞧见了罗婶子的一小截衣衫,衣衫上带着大片血迹。 前面地界就是深山,他们没胆子进去寻人,想着罗婶子怕是凶多吉少被野兽吃了。 故而,这事也就不了了之,这场雨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半个月后,天一放晴,清柳村的村民又忙活了起来。 他们忙着将麦子晒出来,好放入谷棚之中。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上妩走在去张家的路上,有人给她打招呼,她都是一一应付。 她手中抱着的是一块布,布料的大小,刚好能为萧长逸做一身衣服。 她想,萧虎他们的衣服张大娘能做,可萧长逸的衣服,不可能还让张大娘来做吧? 毕竟,张大娘又不是萧长逸的娘,总不能什么都要麻烦她。 故而,她今日去张家,想着和张大娘学做衣服。 等她学会了做衣服,小豆包的衣服也不用张大娘来做了。 今日小豆包就要正式入族学,萧长逸也会跟着他的理解能力,帮他布置课业。 族学里有萧虎他们在,上妩并不担心会出事。 上妩和张大娘说明来意后,张大娘笑呵呵的答应下来。 刚巧她也要帮萧虎他们做衣服,昨日连尺寸都量过了,今天她本就打算动工。 家里晾晒麦子的活不用她做,有张旭之和张大宝在,她根本插不进去手。 张家今日格外安静,张太爷这个时候在村口树下乘凉,而张旭之与张大宝在后院晾晒麦子。 因着小豆包要去族学,张三宝和张四宝也吵着闹着要去。 张大娘十分乐意,本来家里有两个娃娃,就够闹心的了,如今都愿意去族学,她自是没意见。 三宝和四宝去了族学,那二宝也就不用照顾他俩,他也可以静下心来,去族学里听萧长逸授课。 静谧的小院里,上妩坐在墩子上,旁边是张大娘,她时不时指点自己一下。 几次下来,上妩自己上道了,缝制的衣服像模像样,张大娘在旁边是好一顿夸。 上妩做活细致,她缝的每一针都小心谨慎,生怕扎了手。 她的手不能再被扎,因为手上已经有了四五个针眼。 若是再被扎,怕是萧长逸心疼的不让自己做衣服。 没一会儿,上妩察觉肚子抽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紧接着她感觉一道暖流顺着大腿往下流。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直接想也没想的用手去摸,不摸不要紧,这一摸,她竟瞧见自己手上全是血。 第270章 萧长逸,我快要死了! 吓得她惊呼出声,“啊!” 之后,用身上的衣摆想要挡住自己腿上的血迹。 可惜上妩的声音太大了,吓得张大娘拿针的手不小心被扎到。 她侧头看去,瞧见对面的上妩满脸恐惧,眼睛忽闪忽闪的,已经盛满了泪珠,怕是下一刻就要倾泻而出。 张大娘心中担忧,赶忙停下手中的活,来到她身旁询问, “阿妩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张大娘,张大娘帮你瞧瞧?” 上妩听了张大娘的话,越发的控制不住眼泪了。 最终还是掉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根本不让张大娘靠近她。 张大娘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愣是没法,就在她欲要强行给上妩把脉时。 上妩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满心委屈的求她,“张大娘,你去帮我找夫君,我想见他,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 话至最后,上妩呜咽出声,她将自己瘦成一小团,不让任何人近身。 这头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惊动了后院晾晒麦子的张旭之两人,两人来到前院,不知发生了啥事? 瞧到上妩把自己抱作一团,吵着闹着要见萧长逸,而张大娘在一旁急得团团转,额头上冒了好些汗珠子。 张旭之与张大宝两人顿时傻眼,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 好在张大娘及时反应过来,她让张大宝去族学里找萧长逸。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萧长逸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刚才张大宝去族学找他,他怕耽搁里头的孩子练字。 就让张大宝出来说,没想到张大宝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噩耗。 他顾不上和族学里的孩子们知会声,直接让张大宝帮他看着点学堂,人就如离弦的箭往张家去。 一路上狂奔,就连路上有村民给他打招呼,他也没心思理会。 来到张家后,进入小院的第一眼,他就听见了上妩的哭喊声。 随着张大娘让开一条路,他能清楚的看到小姑娘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可怜模样。 紧跟着,心头一紧,大步上前,将上妩揽入怀里,轻声询问,“娘子你怎么了,可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萧长逸的一声询问,似抵得过万千声音,上妩在他温暖的怀里痛哭,嘴里还断断续续的说着, “萧长逸,我快要死了,我肚子疼,还流了好多血,呜呜呜……。” 之后泣不成声,只知一个劲的哭泣,声音越来越大。 上妩只有在心中紧张与局促不安的时候,称呼萧长逸的名字,其余时候都是叫他一声“夫君”。 小姑娘声嘶力竭的哭声,吓得萧长逸没了理智,他立马安慰上妩道, “娘子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的,哪怕是舍了我这条命,也绝不让你有事。” 就在萧长逸声音落下之际,张大娘脑中猛然想到一种可能。 她都觉得臊的慌,上妩这哪里是要死了,分明是来月事了。 估计这是小姑娘初次来月事,身旁没个人指点,只当是要死了,才急匆匆找来萧长逸,想让他陪着自己。 如今,让她如何解释呢? 一边是她家老头子,一边是萧长逸,最后张大娘真的是没法子。 她将张旭之赶去了后院晾晒麦子,虽说张旭之一时懵,但也知道自己帮不了忙。 再者,萧长逸都来了,有些女人家的事儿,最好还是自己男人去忙活的好。 他若是毫无底线的去帮忙,或许会让外头的人指指点点。 他倒是无所谓,但不能破坏上妩与萧长逸的夫妻情分。 张旭之想的透彻,他径直回了后院,继续刚才的活,若是前院真的需要他帮忙,直接喊一声即可。 这头,张大娘犹豫再三,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萧长逸与上妩的紧张气氛, “阿逸,我瞧着你媳妇儿像是来月事了,要不你回家给她拿身衣裙去?” 张大娘一句话,倒是让萧长逸愣在当场许久,久到上妩侧头问向张大娘,什么是月事。 被问到的张大娘,一张老脸蓦然染上红晕,她真的很想堵上上妩的一张小嘴。 什么时候问不行,非要当着萧长逸的面问她。 她虽然是个老婆子,但也是要脸皮的呀,而且还是和一个晚辈讨论这些。 最后,还是萧长逸识趣,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言的踏着步子,回家帮上妩拿衣裙去了。 他现在若不是顾及小姑娘身子难受,要不非得把她扛回家,放在榻上,狠狠打她几下屁股。 让他在外人面前丢这么大一个脸,一想到刚才和上妩胡闹的场景,萧长逸心里是止不住悔呀。 没法,脸都丢了,还害怕回家帮小姑娘取衣裙吗? 也正是因为萧长逸的囧,让他没往深处细想。 若在用心一些,怕是从刚才上妩的懵懂无知里,猜出她是第一次来月事。 可惜,萧长逸真没往那方面想,他现在一张脸都丢尽了,实在想不了许多事情。 这头,张大娘将上妩安置在屋里,紧接着,她就去了大丫出嫁前的屋子。 等一阵翻箱倒柜过后,终于在柜子的边角处,找到了一条月事带。 她方才回了屋,与上妩好一番解释,才让她明白何为月事。 上妩听了张大娘的解释,心里有些雀跃,因为自今天开始,她不再是个少女。 她现在是堂堂正正的女子,可以给萧长逸生娃娃。 但至于怎么生,她倒是没多想,毕竟有小豆包在,她和萧长逸也不缺孩子。 可没等她高兴一会,突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对张大娘说, “我不是第一次来月事,只是以前这事儿都不用我管,有侍女们操心,所以我才不懂。” 上妩的话苍白无力,听在张大娘耳朵里,无非是死鸭子嘴硬。 好在张大娘也不拆穿她,毕竟他们张家不愿再插手朝堂之事。 第271章 边陲之地,出现旱涝天气 若是今日拆穿了上妩,怕是上妩也能知晓,他们张家早就看透了萧长逸的身份。 萧长逸的身份一旦在两家人之间挑明,怕是他们张家不想参与朝堂之争,也不能独善其身了吧。 为此,张大娘对上妩的话表示赞同,但饶是这样,她也和上妩解释了一下该如何使用月事带。 上妩无疑是聪明的,只要教她一遍,她就能上手了,就好比学做衣服一样。 她也是指点了上妩几次,她就已经能上手了。 等萧长逸从家里拿回来衣裙后,他径直去了屋外。 张大娘则是留在屋内,她怕上妩在真的用月事带的时候,把带子系不好,故而,准备在她身边提点一二。 上妩倒是无所谓。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上妩换好衣裙,她拿着那身被她弄脏了的衣裙,跟随张大娘的脚步出屋。 屋外,萧长逸立在树底下,他负手而立,等在那里,好似在等上妩归家。 的确是这样的,上妩都这个样子了,怕是连穿针引线的力气都没有,接她回家去歇着比较稳妥。 等上妩走近萧长逸后,萧长逸自她怀里接过那身弄脏了的衣裙。 上妩丝毫没有害羞,只是实话实说道,“它脏了,小心弄到你身上。” “没事,我不嫌你脏,再说了,我会小心些。”萧长逸简单一句话,堵住了上妩的嘴。 这些,张大娘看在眼里,她心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起来,清冷嗜血的摄政王,苍玹战神萧长逸,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且他的温柔,好似都给了眼前的小姑娘,那个传闻里被他娇养在王府里的萧氏阿妩。 很快,上妩拿起没做完的衣服就和萧长逸走了,临走前两人和张大娘打了声招呼。 待两人走出去好远后,张大娘才想到上妩刚才做过的墩子。 可那原先带了大片血迹的地方,现在一片光洁,找不到丝毫痕迹。 只一瞬,张大娘便想明白过来,除了萧长逸,谁还会细心的,将沾染上妩血迹的墩子擦拭干净呢? 上妩的生辰是六月初四,也是她从梦魇里解脱的那一日,更是渊后死在她梦里的那日,亦是大雨将至的那日。 因着一场大雨,连绵半个月之久,除了事先有所准备的清柳村外,其他个村无疑是颗粒无收。 大雨将庄稼泡在水里,经过半个月的浸泡,早就溃烂的不成样子,哪里还有能力去缴纳赋税。 可上头派下来的税史并不会管这些,只要是交不上赋税的人家,必须得出一个劳壮力,去河坝上修河堤。 谁不知道,这是个苦差事,若是一个搞不好,怕是被湍流的河水冲进大海里。 大涝过后,每个地方都需要排水,这些雨水会排进大海里。 而他们这里没有大海,却有一条非常大的河。 这条河看不到河床,它一路向北蜿蜒,直至河水流进北海才结束。 现在正是修堤坝的时候,但河水湍急,一个不小心就会随波逐流,直至被河水冲进大海里才算停歇。 不要觉得这样便能得救,冲进大海里,想必连命都要搭上。 修堤坝会死人不说,连工钱也没有,时不时被监工之人打骂鞭策,实在不是人干的活。 可穷的连一口米粥都不能入肚的人家,又有什么办法? 他们只能忍痛,看着家里头的劳壮力被税史带走。 若是家中没有劳壮力,也不打紧,就拿孩子来凑数,七八岁的孩子比比皆是。 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干不动重活,可他们的爷奶也没办法,缴纳不上赋税,只能如此。 若是家中没有儿孙,那就更好办了。 只要是能喘气的,都会被税史带走,管它是老的走不动的,还是小的没力气的,一并带走。 这便是所谓的,没有壮年,就征少年,没有少年,就征小孩,没有小孩,就征老人。 修个堤坝都要如此,若是萧长逸没有坐上摄政王的位子,怕是连苍玹征兵都要如此了。 上头一句修堤坝,就要耗费成百上千个人头去顶上,不管有没有经验,他们只需要你去凑数。 哪怕死在修堤坝的路中,也无人惋惜,独留家中血亲之人的悲痛。 这便是缴不上赋税的后果,可连续数日的大雨,又会让他们有粮可缴? 枉为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常将“上苍有好生之德”挂于嘴边。 若是上苍真的有好生之德,它又为何不睁开眼,看看这苦不堪言的人世。 除却清柳村,其他的村子苦不堪言,哪怕上头真的如萧长逸预料的那样增加了赋税。 可粮食多珍贵呀?尤其是在大涝过后。 清柳村的人听了张旭之的建议,多半是交了半两碎银,去顶了上缴的赋税。 虽说肉疼,但也是没法子的。 谁不知道,大涝与大旱不分家,前头有大涝,后头八九不离十,有大旱等着他们。 反正银子他们也是出的起,何不用银子来换手中粮食呢? 大涝过后,果真出现了大旱,半个月后,已经有好几个村子的水井出现干涸现象。 再这么继续下去,若是官府还无所为,怕是会出现暴乱。 但这些,都与清柳村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他们背靠大山,山上多树木,刚好能遮挡住底下水分流失。 而村口就是一条河,就算水位下降了些,但也能顾住村子里的人用水。 至于上妩与萧长逸一家,就更没必要担心了。 因为上妩发现,在外头干旱日渐严重的情况下,他们正屋地窖里的那方水井,水位是一点也没有变。 照这种情况下去,怕是村子里的河水干涸了,他们家水井的水也不会见底。 就凭那地窖里的温度,置身在里面,全身阴凉,真真是避暑的好去处。 这几日,若是夜间真的热的受不了了,上妩他们就在地窖里睡觉。 反正里头有炕,铺上一张毯子,再拿上一床被褥,真是舒服的不行。 其间她和萧长逸又进了趟县城,被褥就是那个时候买的,上妩连过冬用的被褥也准备好了。 她怕以后出现灾荒,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城中县令为了保护城里头的百姓。 怕是会果断的关闭城门,不让周围村子里的百姓来城里闹事抢吃的。 上妩事先早就叮嘱过小豆包,他们家有地窖一事,不能和外人说,哪怕是萧虎他们也不能说。 第272章 援军何在? 小豆包记性好,上妩叮嘱过的话,他记得牢牢的。 …… 并蒂花开,各表一枝,再说另外一头。 漠北边境,是个人人嫌恶的蛮荒之地,它一半为沙漠,一半是悬崖。 在这里的人,都是戍守边境的将士,这一带地界是由夜清璃掌控。 他手底下的十万定北军立在边境,就是独当一面的旗帜,无人胆敢来犯。 此处地势险峻,一个不留神,怕是会被狂沙席卷至数米高空。 待风力过后,人从数米高空一落而下,想必当场毙命都是好事,被摔得粉身碎骨,亦是有之。 不外乎别的,因着风劲儿四处流窜,将人吹至下方便是悬崖的半空之上。 风劲散尽,人因脱力倾斜坠落,等身体撞到坚硬岩石的那一刻,血溅三尺,人骨散架,再拼凑不好一副躯体。 人来世间一场,上苍恩赐,是丑是美,是正是邪,都是上苍注定好的事,他们按照应有的轨迹去活。 区区血肉凡胎,首尾健在的来,将死之际,却只能惨淡收场。 连一副尸骨也不能存下,不能慰藉血亲,亦不能供后世之人敬仰。 如今倒是刚好映衬那句话,“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去看看黄沙满天,厚土之下,那些化作皑皑白骨的将士,哪个不是满身伤痕,哪个又不是铮铮铁骨。 饶是死去,也铸就了气节云天的胆气,更是造就了养育下一代忠义之士的净土。 可自今日之后,怕是定北军也要反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世家大族,纵享渊帝福泽,官位权势亨通,惠及子孙后代,不用付出丝毫努力,便可权势加身。 虽说萧长逸当初一记召令,给了贱民商贾一丝登科入仕的机会。 然,世家大族又怎么甘愿无所为,商贾贱民入仕终归是条险路。 因着萧长逸经常不在帝都皇城内,他要么是驻守落霞关,要么带兵南北征战。 世家大族越发放肆,将商贾贱民辛苦得来的入仕机会,随意剥夺取消,更有甚者,直接暗中刺杀。 许是萧长逸也有所察觉,他不再祈祷自己能改变渊帝的想法,更不会祈祷世家有所收敛。 他选择培养一代新帝,待新帝可掌四方之权,纵横帝王之术时,便可改天换日,接替渊帝的位子,统治苍玹。 奈何世事多磋磨,萧长逸自以为是持局之人,掌握棋局。 却不曾料到,会被自己亲手养大的棋子,算计的失忆。 算计的做起了乡野村夫,柔弱不能自理,只能在小小族学里当什么夫子。 上妩的确高明,她是被萧长逸与三七一手养大的,萧长逸教她权谋算计,三七教她诸事狡诈。 两相结合,如此来看,上妩一身反骨,怕不是三七与萧长逸一手造就的。 虽说入仕艰难,不过若想凭借一身军功,谋取军中之职,却是能成事。 这也是全因着萧长逸手握军权,一杆长枪立在关山,身后麒麟军俯首听命的结果。 世家畏惧萧长逸的狠戾与杀伐,故而不敢在军中耀武扬威,他们也管不到军中之事。 这才使得商贾贱民放弃所谓的蟾宫折桂,愿身披盔甲,远赴边关,来一场生死无期的厮杀。 生,则换满身荣耀加身,死,则地下长眠,待白溪过驹,不过是枯骨之间。 百年之后,谁又知道谁是谁,怕是后世子孙也忘却了。 上了战场的人,并没有归期可盼,战争残酷,不过一个须臾,就能叫你辞世长眠。 可也不乏前仆后继的商贾贱民,贱民居多,因着贱民只能是贱民。 但商贾之人就不一样了,可继承家业,虽被世家权贵瞧不起。 但也能安稳度日,无需怕什么挨饿受冻,无需怕什么赋税加重。 然,贱民不同,他们被世家压榨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借战场一搏,挣得军功,换家中妻儿日后翻身。 成衣铺子里的琴娘子一家便是如此,她夫君上战场已有七八年之久。 在此期间,杳无音讯,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家中只能靠她一人苦苦支撑,从年华未老到容颜将逝,是她日渐消瘦,永无止尽的等待所致。 琴娘子只是万千贱民之中的一个,所有人都在等待,都在期许,愿战场上的儿郎能平安归来。 只是……,机会渺茫罢了! 晚霞遮天,汇聚在一处纵入云霄的悬崖顶峰。 夜清璃从没有这一刻绝望过,他一时不察,竟害得定北军尽数折损,只剩下一万人马苟延残喘。 退,则是悬崖;进,则是飞火流石,毒烟肆虐。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最严重的要数吸进毒烟的将士。 毒烟吸入肺腑之中,有致幻功效,他们会如提线木偶般,活在痛苦的幻想里,直至一刀割喉,自刎解脱。 夜清璃亲眼看着,身边中了毒烟的将士自刎,他终是脱力的跪在地上。 自喉咙深处发出悲鸣的低吼,“不!” 但他谁也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定北军,一个个的离他而去。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怕是不会如当初模样,傻傻的信任世间情爱。 就是他所信任的情爱,将他弄成如今模样,身上全是敌军捅出来的窟窿。 他本是帝都皇城内温软如玉的翩翩公子,世家贵女吹捧与心悦的凌霄侯。 到头来,弄的满身狼狈,无援军前来相助的地步。 夜清璃似是不相信,身旁亲信八百里加急,赶赴帝都皇城所求来的消息。 他压下那股子悲凉,掷地有声道,“援军何在?” “边境失守,无援军可用,定北军尽数被屠,各路诸侯无人敢救。” 回话的是高晖,他虽然也不相信这么一个结果,可这个结果是他亲自去求来的。 半个月前,惠仁帝身边出了个大将军,名讳“凤锡”。 凤锡与凌霄侯夫人,也就是大瑜国的夭幺公主,亦是惠仁帝的女儿里应外合,让十万定北军尽数折损。 后来,凌霄侯“夜清璃”命他去帝都皇城,寻求摄政王的支援,奈何摄政王不在府中。 府中侧妃说,永安郡主萧阿妩失踪,摄政王去寻找她了,如今过去两个月之久,不曾回来过。 第273章 立誓,斩下渊帝首级 没有摄政王的帮扶,高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渊帝头上。 可惜他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等来渊帝召见。 心下拔凉,在宫门口他跪的麻木,直到早朝过后,大臣们一个个从宫门口经过,指指点点,尽是对他的羞辱。 他也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知晓了渊帝不见他的原因。 凌霄侯夫人陆之窈,书信一封,呈给渊帝,渊帝看罢震怒。 原是信里头的内容作怪,那封信揭发凌霄侯意图谋反。 渊帝单凭一封信,不问证据,就要定凌霄侯的罪,且不让援军支援。 哪怕漠北边境失守,也要让他身死于此,可见他对凌霄侯的忌惮甚重。 高晖心知无果,在这帝都皇城内,没有人比摄政王更可靠,可摄政王不在帝都皇城里。 他不愿在此多留,不管如何,都是于事无补的事。 麒麟军只听命于摄政王一人,哪怕王府内有人为他引荐,可找不到摄政王,怕是麒麟军不会违背王命,随他去漠北边境。 高晖回到漠北边境后,将实情如实向夜清璃汇报,可又有何用呢? 无非是夜清璃怨恨天家的无情,更是将他与萧长逸的情分断送个干净。 夜清璃怒火直冲天灵盖,他像是要让高晖提醒他,将今日的屈辱牢牢记在心上,“为何?” 高晖知道自家侯爷的性子,现如今他怕是恨透了渊帝,但还是强装着一口气,逼着自己作答。 他声音凄厉肃杀,染了敌军鲜血的脸上尽显苍茫, “渊帝无道,疑凌霄侯有反心,宁愿折了漠北边境,也决不让他再有命回帝都皇城。” 只是话至最后,高晖已然落下泪来,他为夜清璃不值,更为戍守边境的定北军不值。 “好,好,好,甚好!”夜清璃用剑柄支撑手臂,自地上艰难站起身来,连说几个“好”字。 随后,他将手中利剑直指上方流云晚霞,强忍着身上伤痛,眼神坚韧决绝,背脊挺直,似屹立不倒的松柏。 一张染了血的如玉容颜,在晚霞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光辉高大。 令在场定北军心神一颤,他们好似看到了生的希望,哪怕渺茫,但也会誓死追随夜清璃。 “今日若是跃下万丈悬崖,有命在,他日,待到他日,我必定要亲手斩下渊帝首级,来祭奠定北军数万亡灵。” 夜清璃以天起誓,他满心的不甘与懊悔。 懊悔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以为终身不踏入帝都皇城,戍守在漠北边境就能安然无恙。 可他没有想明白的是,卧榻之侧,怎能容他人酣睡? 渊帝心思狭隘,本就有心收了他的兵权,是他不愿交出兵权。 为让渊帝安心,才请辞帝都皇城,愿往后余生驻守边境。 渊帝也是答应的,可哪有信守诺言的帝王呀! 帝王善变,易狡诈,心狠手辣。 十万定北军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既然不能为他所用,自然要借此机会除之后快。 夜清璃根本不信渊帝看不透那封信的算计,只是他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趁着萧长逸不在帝都皇城之际,将自己除之后快罢了! 渊帝确实无情,他若不是无情,怎么会将幽州十二部全权交给亲信“杨适中”镇守。 而原先的肱骨之臣,顾君衍被他扣上莫名须有的罪名,随后让杨适中将顾家上下斩杀殆尽。 还有定川二十四诸侯,若说这背后不是渊帝的手笔,他自是不信的。 他安插在帝都皇城里的探子查到,在渊后下葬入黄陵的前夕,杨适中曾携东厂之人秘密出了宫。 至于去往何处,怕是没有人比他更知晓。 管控森严的帝都皇城,真的能闯入贼人吗? 渊帝又为何将定川二十四诸侯,以及他们带来的家眷安置在那处寂静的宅子里。 那宅子,怕是有人喊破喉咙,方圆几十里内也听不到丝毫响动。 渊帝好谋算。 他应该想到的呀,可是他以为他躲在漠北边境,就能远离这些腌臜事。 不曾想,身边之人却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他识人不清,害得定北军无路可寻,无道可走。 夜清璃悲从中来,他掷地有声道,“世道不公,天地不仁,渊帝自以为牢牢拴住世家,便可高枕无忧了。” 话落,夜清璃嘴角荡漾出一抹冷笑,笑的瘆人又阴鸷。 很快,他又接着道,“而我等这些忠君之士,不过是他手中的利剑,利剑太过扎眼,舍了也就舍了,可人命何其可贵?却被渊帝玩弄于鼓掌之中。” 夜清璃的话不无道理,恰恰是众人心中所想。 去他的忠君之士,去他的满身荣耀,他们这些人不服! 为何帝都皇城里,簪缨世家、权贵官宦夜夜笙歌,哪怕随意打杀奴仆,只要遮掩一二,便可揭过去。 可他们从未想过,这些奴仆并非天生地养的呀? 他们也有爹娘与兄弟姊妹,他们的家里也长明一盏油灯,等着他们归家,吃一场团圆饭。 但贱民本贱,生来就是被人欺辱与打压的,又有谁会在意小小贱民的心思? 思及此,众人皆愤慨,他们想要反了这皇权,怎奈没那个能力。 夜清璃将众人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他与他们同根同源,几经生死,早就将他们看做至亲。 他与萧长逸一般无二,都是自小没了双亲的人,又都是少年成名。 后来他们征战沙场,虽不在同一处,可心却是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他和萧长逸都将手底下的人看得极重,萧长逸器重麒麟军,视麒麟军为家人。 而他同样器重定北军,自他记事以来,就在这支军队里摸爬滚打。 后来他能独挡一面了,这支军队也彻底臣服于他,成为他直冲云霄的助力。 他自是不忍心他们与自己受苦,故而,给了他们自行离去的选择, “愿追随我一同跳下去的,直起身来,若有人不愿,我也绝不怪他,只需放下兵器,投靠敌军即可,这样,也能换得一线生机,活下去。” 一刻钟过后,夜清璃并没有见到有人放下兵器,他带出来的定北军,无疑不是懦夫。 第274章 纵身跳下万丈悬崖 每个人将背脊挺得笔直,丝毫不觉牵动伤口带来的阵阵痛感,明知是死局,但他们还是把手中兵器握紧。 好似不远处的毒烟里只要冒出敌军的人头来,他们就要将他生生撕碎,碾压成泥。 然,为时晚矣,没有什么所谓的敌军。 敌军狡诈,善毒,且这毒来的诡异,丝毫没有破解之法,军医成了虚设。 而这撒下的弥天毒烟,一寸一寸向他们逼近,似要吞噬他们的心智。 敌军就躲在毒烟的后面,静静的等着他们一行人被逼上绝路。 此刻,无路可走,无道可循。 夜清璃心有不甘,眸中尽是恨意,永无止尽的恨席卷全身。 他就这么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身后定北军丝毫没有退意,一同与夜清璃跳进了万丈深渊之中。 天边晚霞越演越烈,很快变成了妖艳的红,染红了整个漠北边境。 所有的生灵,似是见证着这一幕光景,每一道血肉之躯呈现出好看的弧度。 坠落而下,消失在云层之中,仅留悬崖之上毒烟缭绕。 夜清璃在纵身一跃,跳进万丈悬崖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萧长逸。 萧长逸违背了当初的誓言,还记得离开帝都皇城的前夕,他与萧长逸把酒共饮的场景。 萧长逸答应过自己,若有朝一日,自己有难,他定会携麒麟军顷刻而出。 但萧长逸食言了,因为他的食言,害得他将定北军尽数折损。 难道那萧氏阿妩真的如此重要吗? 需要他亲自去找,萧氏阿妩不过是失踪,而他呢,他可是要死了呀? 若说陆之窈可恨,她与凤锡里应外合,让定北军遭此劫数。 若说渊帝可恨,他宁愿用整个漠北边境下赌注,也要将他与定北军悉数屠尽。 倒不如说,萧长逸才是那个令他恨到骨子里的人。 萧长逸明明有能力来支援漠北边境,可他却为了一个棋子,错过了自己向他求救的信号。 他夜清璃此生没有信任过什么人,唯独萧长逸不一样。 萧长逸与他性情相投,他是真心拿萧长逸当兄弟来看的。 如今萧长逸倒是让他长见识了,那萧氏阿妩是个什么东西,竟也配让他亲自去寻? 莫不是萧长逸别有用心,不想让棋子归于棋盘之上,想将它护入掌心,倾心相待? 若是如此,他怕是要笑死了,萧长逸多么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竟也会被棋子左右思想。 不管事实如何,夜清璃都无法去求证,不过有一点他能决定。 那就是,他从悬崖跳下去的那一刻,与萧长逸的情义也就断了。 自此他们不再是兄弟,若他还有命活,待到来日战场相见,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定要叫萧长逸知道,今日他是受了多大的屈辱与不甘。 而这些,都是萧长逸不能赴约所致。 至于陆之窈,他亦是不会放过,哪怕自己与她是夫妻。 可自打她与凤锡里应外合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就割舍了。 他不会让她好过的,她不是喜欢大瑜国吗? 那好,终有一日,他会用自己的双手,屠尽大瑜国的每一寸疆土。 到那时,他也会亲手将她的四肢砍去,再割了她的双耳,毒哑她的喉咙,仅留下她一双眼睛视物。 他会命人把她装进水缸里,日日在水缸里注入辣椒油,让她的伤口溃烂长疮。 再令最好的御医为她吊着一口气,让她享受日日酷刑。 明白他今日之痛,也算是祭奠死去的定北军,告慰他们的亡灵,愿他们来世安好,不再做什么忠君之士。 因为忠君之士,到头来,没一个好下场。 夜清璃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可以这样来说,萧长逸残忍嗜血,但他从不会失去理智。 而夜清璃就不一样了,他阴鸷狠戾,虽外表一副温润如玉模样,但内心深处极致扭曲。 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他会记得牢牢的,他会用尽所有变态的方法去折磨他。 比如说,会将那人的四肢拆解出来,亦或是将那人的肉割下来,在旁边支一口大锅,把刚割下来的新鲜肉放进去煮。 直到锅中肉香四溢,直到那人身上只剩下一堆骨头,直到锅中油水被大火消耗殆尽。 他才会放下手中匕首,一脸平静的走出地牢。 若不是上一幕场景太过惊心触目,谁又能想到夜清璃是这么变态的人。 就是这么一个变态的人,后来他真的做到了。 他依照自己的念头,将大瑜国变成人间炼狱。 又将陆之窈做成人彘,养于水缸里,辣椒油席卷她全身,日夜折磨她死去活来。 对陆之窈的行径,夜清璃如何回报她的吃里扒外都不为过,可大瑜国百姓何其无辜? 他们生来就被皇权压榨,不应该为当权者的恶行而丧命。 然,疯批成性的夜清璃岂会管这么多? 若是如此来算,那死去的数十万定北军又何其无辜? 既然都是无辜之人,这笔糊涂账终归是算不明白的,又何须在意无辜不无辜?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悬崖之上,毒烟散尽,晚霞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仰头望天,皓月当空,驱散世间邪恶,但却照不进万丈悬崖之下。 夜清璃就这么死了,连带着他的定北军也死了。 此时此刻,站在顶峰,往悬崖底下张望的陆之窈,面上无一丝伤痛,全是解脱后的轻松。 凌霄侯夫人? 可笑,她无时无刻不讨厌自己的这层身份,因为这层身份提醒着她曾经受过的屈辱。 她趁夜清璃不备,偷了他的军事布防图,与凤锡里应外合,将定北军尽数屠灭,真好。 父皇答应她,只要她助凤锡夺得漠北边境,她依旧是高贵的公主。 凤锡也允诺过她,只要她帮他拿下漠北边境,让他在大瑜国坐稳大将军的位子,他会立马向父皇请旨娶她。 陆之窈最失败的地方,在于她没有认清现实。 凤锡不过是惠仁帝身边的一条狗,他与惠仁帝做局,为的是拿下漠北边境,除去夜清璃。 如今定北军尽数被灭,夜清璃也越下了万丈悬崖,漠北边境已是囊中之物,诸事已了。 一个失了身的女人,凤锡会要吗? 饶是他信守承诺,娶了陆之窈,怕也是不会与她男欢女爱。 毕竟,这等子破鞋,凤锡是真的嫌晦气。 陆之窈给自己编织了一场美梦,她自以为杀了夜清璃,以前的耻辱都可一并揭过去。 第275章 放荡的女子 但她从未想过,世道对女子的严苛,失了身的女子,再嫁怕是不会幸福的。 因为女子的清白太过重要,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得下自己娶一个破了身的女人。 饶是有些女子真的做到了二嫁,怕也是不能与所嫁之人恩爱一生。 不知该说陆之窈放荡的好,还是说她不守妇德的好。 她自小不受惠仁帝待见,身边也没有嬷嬷悉心教导她诸事,女德女戒于她而言形同虚设。 她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联合外人杀夫,怕是古往今来也不曾听闻过几件类似的事情。 陆之窈是无心之人,夜清璃与她夫妻近八年之久,其间两人并无子嗣。 身旁之人曾极力劝说夜清璃纳几房妾室,好延续夜家香火。 可惜他言辞拒绝,还说,此生不会纳妾,若是他与夫人一生无子,那也是他的命。 这些年,夜清璃待陆之窈极好,好到陆之窈可以在边境为所欲为。 陆之窈一边享受着这份好,一边惦念着大瑜国的凤锡。 以至于凤锡第一时间给她传递信息时,她能毫不留情的答应下来。 她想的很简单,夜清璃待她是好,可终归不是她喜欢的人。 她这一生只想与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况且,凤锡也答应了她,只要她帮他拿下漠北边境,他就会娶自己。 这让她如何不心动? 别说杀了夜清璃,屠尽他的定北军,哪怕凤锡让她去杀了惠仁帝,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什么夫妻情分,什么父女之情,她都不在乎。 与夜清璃的夫妻之名,是夜清璃求来的,不是她想要的,她不稀罕,反而厌恶夜清璃到骨子里。 至于惠仁帝,他自打将自己送到夜清璃身边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早就没了。 如今她只想要凤锡,谁也不能挡了她的路。 思及此,陆之窈眼中一片通红,脸上更是疯狂的笑,她笑着对身边的凤锡说,“你说,他死了吧?” “死了,公主,你解脱了。”凤锡掩下心里的嫌恶,对着陆之窈恭敬一礼。 陆之窈一颗心终是因着凤锡的话落定,“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陆之窈不去管身后站着的数万将士,毫无廉耻之心的问凤锡,“凤锡,你会娶我的吧?”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连带着娇艳的小脸染上了紧张之色。 她怕凤锡只是在戏弄她,故而,她急需要求证。 凤锡似是没有料想到陆之窈会问他这个,他想,如今夜清璃刚死,陆之窈便无所顾忌的问他会娶她吗。 难道她真的一丝真心都没有? 再怎么说,夜清璃也是与她同床共枕七八年的夫妻,她怎么就能割舍? 果真放荡,一点子也不知道收敛。 关于夜清璃宠妻的事迹,怕是整个大瑜国都知晓了。 这女人还不知足,若非惠仁帝下令让他接近陆之窈,他定然是要躲得远远的。 陆之窈谁也不爱,她只爱她自己,别看她口口声声说爱自己,想要嫁给自己。 但若有朝一日,他负了她,她定然会毫无留恋的把他杀了。 这样心狠的女人,又是个夜清璃用过的破鞋,他自是嫌弃的要死,但还要维持表面上的温柔与爱意。 凤锡思绪回笼,在陆之窈期待与紧张的目光下,郑重其事道,“会。” 见凤锡点头,陆之窈兴奋的像个少女一样,不顾身后一众将士的目光,她一股脑的钻进凤锡怀里。 闻着凤锡身上的阳刚之气,她越发的激动与情迷,随后,紧了紧环抱着他腰身的手。 若是夜清璃见到这一幕,定然会将陆之窈大卸八块,再一纸休书把她休了。 凤锡一双手很是局促,他一边恶心陆之窈的触碰,一边觉得她浪荡不堪,不配做自己的妻。 可先前答应她的事不能反悔,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公主,虽不受宠,但也能帮自己挡灾。 唯有他娶了陆之窈,惠仁帝才会放心。 因为自古以来,没有哪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能独善其身,他们都是被帝王忌惮的存在。 他要想活的长远,又能有自己的势力,怕是只能娶了陆之窈。 而惠仁帝乐见其成,能用一个不受宠的公主,钳制住他这个初见锋芒的大将军,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凤锡掩下眸子中的算计,任凭陆之窈抱着自己,他不回应,也不拒绝。 对于漠北边境失守,夜清璃与定北军尽丧之事,消息传入帝都皇城后。 渊帝心安了,但他还要强装悲痛之色,做给外人看。 与此同时,还要派兵去夺回漠北边境,至于派谁去,倒成了难题。 朝堂上争论不休,几日都未曾讨论出来结果,气的渊帝连发好几通脾气,将底下的臣子挨个叫到自己身边训斥一顿。 渊帝从没有这一刻希望萧长逸在帝都皇城过,若是萧长逸在,他也不必如此发愁。 如今朝中无人能用,而夜清璃身死漠北边境,杨适中被他派去了幽州十二部,至于顾君衍也被他算计死了。 渊帝心慌,漠北边境失守,若是大瑜国一路南下,再攻占禹城与云州,怕是再无人能拦得住大瑜铁骑。 当时他只是想杀了夜清璃,现在静下心来,才发现是他一叶障目。 他前几日已经增派人手去寻萧长逸,只是不知能找到他吗? 都说渊帝善谋算,但自打渊后离宫,灵犀子留下一席话后,他那性子变得越发的扭曲与疑心。 没有萧长逸在身侧,他全权听信世家的话,被世家牵着鼻子走。 夜清璃一事,多有楚清修的手笔,他撺掇渊帝趁此机会将夜清璃斩杀于漠北边境。 而夜清璃手上的定北军,既然不能听命于他,何不借此机会也一并处置了。 楚清修一席话,可谓是让渊帝善猜忌的性子燃烧起来。 且越演越烈,直至忽略漠北边境失守后的后果。 第276章 甘菊有了异心 如今渊帝醒悟过来,但为时晚矣,现在只能祈祷大瑜国动作之前,他也能找到萧长逸。 自打渊后离宫,渊帝精神萎靡不振,后来楚清修进宫同他讲修仙之道,他顿觉大悟。 想着若是能成仙,他便可长生不老,亦能上天入地,随时随刻都能见到渊后,与她长相厮守。 灵犀子曾告诉渊帝,渊后时日不多,渊帝自是知晓他与渊后今生再无相见的可能。 但若是渊帝成了仙,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随时可以跳出六合之内,去寻找渊后的魂魄,与她再续前缘。 渊帝这番想法,若是被其他人知晓,怕是以为他疯了。 但因这方法是楚清修告知渊帝的,渊帝本就信任青州楚氏一脉,自是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且楚清修给出了让渊帝信服的理由,他给渊帝进献了一种新研制的丹药。 渊帝服用丹药后,片刻功夫,小憩于榻上,在梦里他能见着渊后。 梦里的渊后,稚嫩青涩,还是个怀春少女,一双水眸波光潋滟,让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在梦中,他与渊后躺在一张榻上,他大手一勾,渊后腰带散开。 下一刻,他欺身而上,做着夫妻间该做的事情。 梦里,他最是喜欢喊渊后“娇娘”,看着娇娘在他身下承欢,嘤咛求饶,他欣喜若狂。 唯有如此,他才觉得渊后没有离开他,她依旧在凤霞殿里。 可事实不然,当初凤霞殿被渊后一把大火烧成灰烬,哪怕他后来命工匠将凤霞殿恢复原样。 然,也再难透过凤霞殿,见到渊后身影。 如此来算,怕是只有楚清修能圆他的梦,让他与渊后梦里相见,夜夜缠绵床榻。 这也是为何渊帝越发信任楚清修的原因,饶是楚清修在夜清璃一事上左右他的思想,他也并未责怪他分毫。 可渊帝岂会知晓,楚清修给他的丹药里加了五石散。 且加入的剂量,怕是比之以往多上两三倍不止。 四大世家之中,唯有青州楚氏一脉紧握圣心,果真是好手段。 帝都皇城,夜色漆黑,云层密集,瞧不见月色,哪怕是星子也没有。 都说夜黑风高,最是杀人时,确实如此。 扶余陆氏的府邸中,潜入一名黑衣劲装男子,男子身法诡异,丝毫没有惊动府中侍卫。 片刻过后,男子进入一方废弃的院落之中,他负手而立,站在墙角处,隐匿身形。 这处院落原先是陆芸薇的居所,但她死后,此处废弃下来。 陆远之命人将院子落锁,平日里没人进来,院子里无人打扫。 如今长满了野草,连带着院墙四周爬满了蔷薇,花期正艳。 站在此处,一阵阵花香钻入墨非鼻息内,哪怕他蒙着面,也感觉花香甚浓。 今夜他来扶余陆氏的府邸,不为别的,只是想要解决一个叛徒。 墨非并没有等太久,很快一个身影自院墙之上飞掠进来,随后几步上前,跪在他面前。 墨非并未拐弯抹角,他直接问出声,“知道为何我会亲自来吗?” “知道。”甘菊犹豫片刻,方才开口回道。 她确实知晓墨非来的目的,当初墨非与赤影派她来扶余陆氏府邸,是为了接近陆远之,好从他身边找到一盏花灯。 两人对花灯的描述不甚详细,只说花灯破损,且还沾染了血迹。 只是她来了陆府这么久,始终没有找到那盏花灯。 不仅没有找到花灯,她还无法自拔的爱上了陆远之,这也是墨非来陆府的原因。 她没有完成任务,反而生了情愫,按照主子的规矩,她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时日,她一直担惊受怕,就是害怕哪一日墨非会来找她,因为这也代表着她的死期到了。 自打入暗卫营的第一天,就有人教他们规矩,背叛王令者。 死! 可她真的不想死,她喜欢上了陆远之,想常伴他身侧。 三个月前,她设计陆远之,给他下药,复又爬上了他的榻。 因为身份低微,她只是陆府的侍女,陆远之抬她做了妾室,府中上下都管她叫一声“姨娘”。 她是府中唯一的姨娘,平日里陆远之又待她极好,不曾嫌弃过自己身份。 他教自己弹琴作画,自己已然陷入了他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做陆远之的姨娘,是她的算计。 因为只有成为陆远之的姨娘,她才有资格接近他,打探花灯的下落。 可是,花灯没有找出来,她倒是先跌进了陆远之的温柔乡里。 不等甘菊多想,自头顶上方又传来墨非冷到骨子里的嗓音。 “是你动手,还是需要我帮你?” “我不想死,愿意用一个消息来换自己的命。”甘菊猛然抬眼,目光坚定,死死打量着墨非的表情。 “哼。”墨非先是冷哼一声,复又眼中满含杀意,看着跪在地上的甘菊,他挑眉一笑,脸上尽是嘲弄, “不知死活,做久了陆远之的姨娘,怕是忘了暗卫营里的规矩,今日不妨教教你。” 就在墨非欲要将脚踢上甘菊小腹的那一刻,甘菊猛然出声阻止,与此同时,她赶忙伸手捂住小腹。 “是关于虞美人的消息,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甘菊这句话确实有用,让墨非即将接触她小腹之际收了力。 墨非心下一沉,暗自念叨“虞美人”,难道甘菊知道些什么? 可姑娘血液能幻化出虞美人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甘菊与艾叶虽说侍奉过姑娘,但对于此事两人并不知情。 瞧着甘菊胜券在握的模样,墨非不得不试探一下,“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有用,或许我会饶了你。” 甘菊见墨非只是考虑不杀她,并没有答应一定放过她,她语气急切道, “不,我要你承诺不杀我,而不是你的考量。” “哦。”墨非嘴角荡漾一抹嘲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全是止不住的寒意。 许是很久没有遇到能威胁他的人了吧,一时碰到,多多少少有些不悦。 “你要是不说,我立马杀了你,虞美人的事我自己派人去查,一尸两命的买卖,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话至最后,墨非将目光移至甘菊的小腹上,其中意味不言于表。 甘菊有孕了,若非刚才他抬脚去踢甘菊腹部时,她急于用手捂住小腹,他怕是不会发现。 如今墨非也算是能想通,为何她执意背叛主子。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怕是甘菊有了异心,可陆远之会要这么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子吗? 第277章 画卷上的人是姑娘! 显然,不会。 就算他不杀甘菊,怕是她日后的生活也不会好过了去。 陆远之身份尊贵,怎会对一个小小姨娘这般看重,无非有两种结果。 一是他瞧出了甘菊的身份,二是他真的爱上了甘菊。 这两种结果,墨非只信第一种,只是陆远之到底何时发现了甘菊的身份,他不得而知。 甘菊被墨非盯得发虚,她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知道墨非不是说说这么简单。 若是自个不识趣,还要和他继续僵持下去,怕是她与孩子都会死在这里。 权衡利弊之后,甘菊心想,赌一把,或许她与孩子能活着走出这里。 随后,心一横,将在陆远之寝屋内发现的秘密给墨非说了, “我在陆远之的寝屋内发现了一盆虞美人,这些虞美人与非流公子养在王府后院的如出一辙,一样的妖艳。” 听了甘菊的话,墨非只是微微蹙眉,不等他心中思量,只见甘菊接着又道, “或许这不能说明什么,可我在陆远之书房的密室里见到了一幅画,画里的人周身环绕着虞美人,饶是她身上的衣裙与发髻,每一寸都有虞美人的影子。” 话至此处,甘菊抬眼看向墨非,询问出声,“墨非,你可知,那人是谁?” 墨非隐藏在身后的手紧了又紧,他看向甘菊的目光里全是杀意。 好似下一刻,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将甘菊杀了。 甘菊自是察觉到墨非的异常,墨非想要杀她,这个念头呼之欲出,吓得甘菊脸色一白,连带着身子不停的颤抖。 她知道,若是墨非想要杀她,她是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的。 不过仅凭墨非的反应,她也是心中明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秘密怕是主子与墨非他们已然知晓。 且他们还在极力隐藏这个秘密。 但为了自己能活命,她只能赌一把了,“画上画的是姑娘,陆远之喜欢姑娘,且还知道姑娘就是上妩帝姬。” 这些都是陆远之在睡梦里提到的,甘菊当时在他身边,听到这些消息也是大吃一惊。 陆远之竟会喜欢姑娘,还知道姑娘就是上妩帝姬。 她本该是要汇报给主子的,可她存了一份私心,不想让陆远之死。 若是将此事汇报给主子,依照主子的性子,怕是一刻也等不了,直接派人来杀陆远之灭口。 上妩帝姬是王府里最大的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她与艾叶侍奉在姑娘身旁,自是知晓这个秘密的。 如今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主子又岂会息事宁人,给陆远之一丝活路? 哪怕陆远之是扶余陆氏的家主又何如,主子要杀的人,无人敢拦。 但现在情况紧急,她需要护住自己的命,护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去考虑陆远之的安危。 墨非强压下心里的怒意,看着跪在地下不知死活的甘菊,重重吐出一句话, “甘菊,你可知?就算今日我不杀你,但这件事要是被主子知晓,他怕是要将你抽筋剥骨!” 墨非的话落在甘菊耳中,吓得她全身寒意上涌, “我知道我该死,姑娘的身份本就是个秘密,我没有及时禀告主子,已然是大忌。” 随后,甘菊一改刚才忏悔与后怕模样,她声嘶力竭的嘶吼出声, “可我终归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是冷血冷情的杀手,我想过我自己的日子,为他生儿育女,难道有错吗?” 好在此处荒僻,饶是她声音很大,也丝毫惊动不了府里头的守卫。 甘菊语罢之际,墨非随即质问,“可姑娘又有什么错?她待你那般好,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墨非一句话,让甘菊陷入回忆当中,有个小姑娘总是会围绕在她身边,叫她一声“甘菊姐姐”。 小姑娘声音清脆,眉目如画,像极了年画里的娃娃,她最怕小姑娘哭泣,每回见着都要心疼。 后来小姑娘一点点长大,她变得和小时候不太一样。 小时候的她可爱娇憨,年岁见长的她变得不再爱笑,眉心处总是附上一抹愁绪,她在一旁瞧着,心里多半是心疼。 好在有三七,能逗乐小姑娘,给小姑娘一丝光亮,驱散周身阴霾。 思及此,甘菊强压下心里的酸楚与动容,她不会承认自己心软了,那是对上妩的心软。 为了切断她与上妩的情义,甘菊又重提虞美人一事,“姑娘的血能孕育出虞美人。” 此话一出,墨非嗜血的眸光凝聚在甘菊身上,在他即将控制不住,欲要了结甘菊之际。 又听甘菊自顾自言道,“主子派我来扶余陆氏府邸,根本不是找那盏花灯,其实是想要我探查陆远之知晓姑娘的血液能孕育虞美人一事?” 虽是疑问的口吻,但甘菊说的决绝,显然她洞察了一切。 当初派她来扶余陆氏府邸,只说让她接近陆远之,借机寻找花灯的下落。 若是花灯真的在陆远之手里,怕是姑娘血液特殊一事瞒不住了,而陆远之更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可来了扶余陆氏府邸这么久,又在陆远之身旁侍奉了数月,她心思玲珑,诸事一想便能明白背后的秘密。 比如说,在摄政王府内,主子曾下令言明,若姑娘磕了碰了,她与艾叶受杖刑。 若是姑娘流了血,她与艾叶也将会被赶回暗卫营。 外出做任务的暗卫要是中途被赶回暗卫营,只有一种结果等着他们,日夜酷刑不断,来惩罚他们办事不力。 主子这般在意姑娘会流血,当时她也只是觉得主子是真的心疼姑娘。 可看到被陆远之藏在暗处的虞美人,发现它们与摄政王府内被非流公子珍视的虞美人一般无二时,她起了疑心。 当初非流公子说过,后院的虞美人是它的命,天下估计无人有之。 但她却在陆远之这里见着了,非流公子不会说谎,也就是说,陆远之手中的虞美人有猫腻。 后来,她看到了陆远之画的那幅画,再联想到他在睡梦里的低语。 第278章 世间男子皆薄幸 桩桩件件联系在一处,甘菊不得不明白过来,姑娘的血能养育虞美人。 甘菊足够聪明,若说她为了能与陆远之长相厮守,而放弃自己的道。 倒不如说,她只是想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孩子是她唯一的牵绊,这也是让她从一个暗卫向娘亲的转变。 至于陆远之,她并没有那么在意,虽说陆远之待她算好,可她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 陆远之心里喜欢的是上妩,与其将心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还不如将心放在自己这儿。 往后岁月,她有孩子相伴,无需依靠男人而活。 若是墨非知晓甘菊的想法,怕是会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甘菊哪里会为一个男人失去理智,她分明只是想为自己而活,想要保住她肚子的孩子。 墨非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现在不是杀了甘菊便能了事了。 如今陆远之不仅知道了姑娘的身份,且还知道姑娘血液里的玄机。 而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就像甘菊所说的那样,陆远之约莫着是看上姑娘了。 若是陆远之有心求娶姑娘,单凭此事来胁迫主子,怕是连主子也会思量许久。 姑娘将来是要承袭帝位,而世家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然,陆远之真有心联姻,到那时,姑娘怕是死活摆脱不了扶余陆氏这个大麻烦。 如此来看,世家依附姑娘仍旧能存在于朝堂之上。 而这些,主子是不允许的,他好不容易将姑娘培养大,还没有助她承袭帝位,诛杀世家。 就已然与扶余陆氏牵连在一起,主子岂会无所为? 墨非并不想在此处停留下去,他直接对地上的甘菊道, “老规矩,你懂的,我不杀你,你需得自废武功。” 此话一出,甘菊提着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她想这个结局已经是好的了,至少她还有命在。 不多时,她将所有内力凝聚在右掌之内,猛然收力,内力散尽,经脉具断。 随后脱力,仰躺在地上,额角细密的汗珠不停向外渗,她脸色苍白如纸,许是不习惯没有内力的自己。 临走之际,墨非将甘菊的嘴掰开,喂进去了一枚药丸。 甘菊没有反抗,那药丸她知道是什么。 服用药丸过后,口不能言语,日后她成了哑巴,手不能提笔,日后她一双手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 墨非害怕她乱说,又答应过不杀她,为了让她不泄露秘密,只好用这种方法。 甘菊并无怨言,她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如今墨非能留她一命,已然是格外开恩,她并没有理由去恨他。 而她无缘无故被人毒哑终归是要有个说辞。 为此,甘菊把自己的头狠狠朝旁边铺满蔷薇的墙壁上撞去。 这一撞,倒叫她头破血流,她的头皮上还留下了蔷薇刺。 之后,眼一黑,昏了过去。 血还在流,自她头皮处顺延而下,直至流进头枕着的地上,渗进地下,留下血腥味充斥周围。 甘菊是被人第二日找到的,她身边的侍女发现她不见了,连忙汇报给陆远之,陆远之不慌不慢的叫人去寻。 等找到甘菊的时候,侍女们将她抬回住处,陆远之让人请了郎中。 郎中看罢,只单单说失血过多,需要养些时日。 本来这些就可以了,但郎中非要在此时提上一嘴,她怀孕了,日后切记要小心。 此话一出,打算离开去忙公务的陆远之脚下步子一顿。 他眼中满含怒气,瞪向守在床榻一旁的侍女。 侍女心中会意,只觉遍体生寒,若非情况不对,她怕是当即跪地求饶了。 是她的失误,在家主每次宠幸完姨娘后,她没有亲眼盯着姨娘喝避子药,以至于姨娘大胆到这个地步,竟然留下了种。 主母未曾进府,府中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是大忌,看家主的意思,这孩子是决然留不得。 姨娘这是何苦呢?明知留不得,还故作聪明。 在梦中,甘菊的孩子流掉了,郎中给她开的药里掺杂了堕胎药,是经过陆远之授意的。 在吩咐此事时,陆远之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惋惜。 也许在他心中甘菊不过是贱奴,无法与他并肩齐行,是他的耻辱。 他才会这般决绝,命人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等甘菊醒来后,发现自己腹中的孩子没了,还是被陆远之拿掉的,她一颗心到崩溃。 为什么? 陆远之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他如此狠心,一声不吭的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在陆远之身边谨小慎微,不叫他发现肚子的异常。 为的是能等肚子再大些,大到连陆远之也不忍心打掉它。 可如今一切都是虚妄,是她错了。 世间男子大多数薄幸,他们一边享受着男欢女爱,一边做着让人窒息的肮脏事。 这还不算什么,身边侍女一句话才叫甘菊痛不欲生。 侍女语气里尽是嘲讽与怨怼,她看向甘菊的目光里满是不善,许是陆远之惩处过她办事不力的缘故吧。 侍女说,姨娘,你不过是个妾室,低贱得不能在低贱。 主母还未进府,你就想怀上家主的孩子,怕是痴心妄想。 身份低贱,就该有自知之明,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家主说了,日后你怀上一次,他便叫人打掉一次,你自个也掂量掂量,伤害的到底是谁的身子。 好一句低贱,也对,她的确低贱,无父无母,自小在暗卫营里长大,被当成男人一样来养。 若非遇到陆远之,她怕是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陆远之中途来过一次,询问她为何在废弃的院子里晕过去,还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甘菊心知,陆远之是要将孩子一事揭过去,她虽多有怨恨,但也不好展现出来,叫他嫌恶自己。 她将事先想好的说辞告知给他,她说自己是被贼人给带到那里去的,贼人本是要用她来要挟他。 奈何不知道怎得又改变了想法,最终将她打晕,她也就没了意识。 陆远之见甘菊脸色平静,不似作假,也就相信了她的说辞。 随后叫她好好休息,便着人去查这件事了。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擅闯扶余陆氏的府邸。 府中到处都是机关,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引发机关。 陆远之多多少少有些后怕,他不知道贼人的底细,而那贼人昨夜没有成事,保不准还会再来。 第279章 渊帝疑心 为此,陆远之加派了府中人手,就连那方废弃的院子处,他也没有放过。 陆远之不管如何去查,都不会查到摄政王府,更不会查到墨非头上。 夜玄夜玖不在府中,就连非流也不在,如今墨非掌控暗卫营,监视各路动向。 赤影则是统帅麒麟军,负责麒麟军大小事务。 至于夜清璃派高晖来府中报信儿一事,两人都不知晓,就连寂如海这个大管家也是不知情的。 当时帝都皇城内,世家贵女举办了一场流觞曲水,韶华应邀前往,刚一出府就在府门口遇到了前来送信儿的高晖。 不巧的是高晖因行色匆忙,没有顾及前方来人,一股脑的撞了上去,他风尘仆仆的衣衫,弄脏了韶华的衣裙。 韶华恼羞成怒,本欲叫近身侍卫“漓修”打断来人的腿脚。 奈何高晖先一步开口,他顾不得道歉,更是看不出被他撞了的人是萧长逸新娶进府的侧妃。 他只知这人是从摄政王府内出来的,穿着打扮可谓是精挑细琢,来不及思考更多,他直接脱口而出, “漠北边境失守,凌霄侯被困其中,摄政王可在府上,我是来送信儿的,快去知会一声……” 不等他说完,话被韶华接了过去,韶华心里有了计较,本就看萧氏阿妩不顺,若是借此机会给她树敌,也并无不可。 故而,她斟酌言辞,随后开口,“摄政王不在府中,萧氏阿妩失踪,已有两月之久,摄政王去寻找她了,至今未归。” 韶华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入高晖耳中。 须臾之间,在高晖耳畔荡漾开来,令他心神一颤,他似是不信这么一个结果,作势便要硬闯。 韶华当即示意身旁的漓修,漓修会意,随即掷地有声道, “大胆,韶华公主在此,你有几个命敢硬闯王府,莫不是脑袋也不想要了。” “漓修!”韶华假意冷声呵斥一声。 随即满眼委屈朝高晖说,“你莫要恼了漓修,若是不信本宫的说辞,不若问问守门的侍卫。” 高晖被漓修这么一说,这才知晓面前的人是韶华公主,事态紧急,他来不及见礼。 听了韶华公主的话,几步走至守门侍卫面前,询问过后,方才知晓摄政王真的不在府中。 也正如韶华公主所言一样,他去寻找萧氏阿妩了,离开已经有两个月之久,在此期间不曾回来过。 他又不死心,接着追问夜玄夜玖的踪迹。 当侍卫告知他夜玄夜玖也不在府中,两人跟随萧长逸一同去寻找萧氏阿妩了。 他一颗心跌入谷底,之后就去了宫门口,想要求见渊帝,之后的事情便如当初所说的那样。 韶华虽有算计,但却是小算计,而渊帝才是老奸巨猾。 他心中明了,萧长逸与夜清璃虽没有太多交集。 或者说,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饶是见了面,也不曾说过几句话。 可这几年他细细想来,当初萧长逸来他跟前上眼药,让他将大瑜国送来的和亲公主赐给夜清璃,算是对夜清璃功劳的奖赏。 当时他心里没想太多,以为萧长逸真的是为了他的帝位着想。 夜清璃功高盖主,他本就有意削了他的兵权。 而萧长逸献上的计谋,令他茅塞顿开,与其卸了他兵权让天下人指责自己,倒不如将和亲公主给了他。 这样既是恩泽,也是压权,之后夜清璃请辞帝都皇城,立下誓言,永不回帝都皇城,他这才安了心。 不谈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单单说夜清璃求娶和亲公主,让他宽慰了些,后又请辞帝都皇城,让他彻底放下戒心。 两桩事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诡异,倒像是萧长逸与夜清璃在唱双簧。 渊帝疑心四起,怎会容忍一丝危险在自己身边,他特意着人打听了高晖入帝都皇城的路径。 待知晓他先是去了摄政王府后,心里怎么也淡定不了,好在他人被韶华给拦住了。 对于高晖在摄政王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渊帝身边派出去的人,自然一字不落的回禀了他。 渊帝怕夜清璃一事会被王府内的其他人知晓,若是知晓,保不准麒麟军会去支援。 渊帝在想,夜清璃将生死之事托付给萧长逸,想来是与萧长逸的情义不浅。 依照萧长逸未雨绸缪的性子,怕是他人不在摄政王府,也吩咐好手底下的人该如何行事了。 渊帝猜的不错,若是高晖见到的不是韶华公主,怕是会有救夜清璃的机会。 因为萧长逸在夜清璃请辞帝都皇城的那一日,便命令底下之人。 若日后定北军有难,而他又不在帝都皇城之中,夜玄夜玖,以及赤影与墨非四人皆可持令牌调动麒麟军。 可渊帝阴狠,他命人抹去了高晖去过摄政王府的痕迹,韶华想要让夜清璃记恨上妩,自然也不会多说。 至于高晖去宫门口求见他一事,自是被一并抹除了。 这才让墨非与赤影察觉不到,等夜清璃身死,定北军被屠之事传入帝都皇城后。 两人才后知后觉,让暗卫一查,之后知晓此事是渊帝的手笔,两人皆愤慨。 奈何萧长逸不在府中,两人只能置身事外,以保全摄政王府,待萧长逸回来再定夺此事。 夜清璃与数十万定北军被屠,不过短短半个月之久,便已然在九州上下传开了。 渊帝无道,听信世家,世家当权,商贾贱民苦不堪言,苍玹境内,无不是一片积怨。 可饶是如此,渊帝皇权在上,谁敢在明面上说道。 哪怕百姓们心中明了,这是渊帝故意为之,为的是借大瑜国之力,除了他与身后的定北军,好巩固皇权。 自古帝王多疑心,饶是一代忠良也免不了被帝王算计的地步。 更何况是夜清璃呢? 他身后有十万定北军做支柱,漠北边境的百姓怕是只知有凌霄侯夜清璃,而不识渊帝。 如此能耐,外加上陆之窈的一封信,渊帝能不急着将夜清璃除之后快吗。 飞鸟进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说的就是渊帝,冷清冷心的帝王,看不清前路,也不知道归路。 只一味求得长生之术,修成仙人,与渊后再续前缘,可世间之事,又怎可如此来论? 人世无神佛,求神拜佛是痴妄,更何况渊后一个被天道降下惩处的人呢? 渊帝注定被青州楚氏家主楚清修断送在丹药一事上,但谁又能劝他迷途知返,诛杀世家? 第280章 性情大变 夜清璃身死三个月后,大瑜国发生了一件百年难遇的糗事。 被诸国百姓评头论足,原是苍玹凌霄侯的夫人与大瑜国惠仁帝亲封的大将军凤锡成婚。 百姓们背地里议论陆之窈,说她下贱不知检点,如今凌霄侯才逝去多久,她就想着嫁人。 且嫁的人还是自己的仇人,果真是疯了,连世间礼法、羞耻之心都不要了。 陆之窈之举,在民间激起千层浪。 不管是苍梧百姓,还是其他诸国百姓,无一不是谩骂她不知礼义廉耻,做下猪狗不如的勾当来。 有的百姓心思活络,竟说陆之窈或许早就与惠仁帝亲封的大将军凤锡有了奸情。 而凤锡之所以能攻破漠北边境,怕不是两人背地里勾结,才害得凌霄侯身死漠北边境,而定北军悉数被屠。 这种谣言传遍九州上下,诸国百姓对陆之窈的怨念之情油然猛增。 肝胆相照、保家卫国的忠义之士,不该被如此对待。 许是夜清璃给百姓们的印象太深,以至于陆之窈改嫁他人。 且还是将他设计斩杀在漠北边境的凤锡,百姓们意难平! 外界之人只知晓陆之窈嫁给了凤锡,但不知晓的是,凤锡一改往日模样,他自大婚那日后,性情大变。 他变得暴躁起来,府中若有人做错了事,他势必将那人杖毙。 若是仔细想想,那些犯了错,被杖毙的人,大多数都是照顾他起居的人,而剩下的一些人则是他的亲信。 但凤锡做的事情挑不出错处来,为此,也就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只以为这些人真的只是因为做错了事才会被杖毙的。 故而,府中上下无一不是绷着身子做事,生怕一个不留神儿,就被凤锡给杖毙了。 他连大婚洞房都没入,直接在书房里歇着了,消息不胫而走。 能让公主独守空房的,估计也只有他一人了。 尚公主,多大的尊荣与恩宠,虽说这尊荣与恩宠是建立在扼制权势的基础上,但也能让人吹嘘好久了的。 陆之窈虽有诸多怨言,在府中发了一通脾气,凤锡不加理会,她也就自个消化了。 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自卑在的,她一个没了清白之身的人,难道还祈祷凤锡一下子能接受她吗? 日子还长,她机会多的是,总能让凤锡放下芥蒂,接纳她。 可陆之窈不知道的是,凤锡此生都不会碰她,哪怕惠仁帝施压,也不会碰她分毫。 至于凤锡性情大变的真相,怕是无人知晓,饶是陆之窈倾慕凤锡多年,也看不出名堂。 只当是他娶了自己,权势有所束缚,才会乱发脾气。 春华秋实,夏暑冬寒,四季轮回,转眼而逝。 又快要到了上妩的生辰,这次生辰十分重要,十五及笄,女子这一生怕是只有一次。 办的好,日后也会嫁的好,若是办不好,想必日后亲事通畅不了。 但对于萧长逸来说,上妩不过是过个生辰,饶是如此,萧长逸还是下厨做了好些吃的。 小豆包长高了,如今快三岁的他已然说话利索了起来,能够十分完整的说出一整句话。 叫爹爹也清楚了,小家伙在族学里跟着萧长逸学习,认识了好些字,还能背诗。 萧虎他们也长高了不少,接受能力比小豆包强,不仅能识得好些字,且还能书写它们,这些都是萧长逸的功劳。 这一年当中,周围的其他几个郡县陆续出现饿死人的现象。 唯独清柳村还算是能过得去,大家提前收割回来的粮食勉强能撑过冬季。 后来粮食吃完了,大家就陆陆续续往山里去,野菜野果都可以用来充饥。 有的运气好,还能抓几只兔子山鸡回来炖汤喝。 但好景不长,野菜野果终有吃尽的时候。 而动物为了躲避灾荒,会往深山里去,为此,深山外围的动物很快就被人给吃光了。 由于天气炎热,到了冬季也是干燥的不行。 足足一年未曾下雨,土地的裂缝尤重,根本种不了粮食,饶是山上树木成林,也能清晰见到干旱的气息。 野菜野果吃尽,短时间内根本长不出来。 外加上,山上水源临近枯竭,若是再不想办法,怕是会像其他村子的人一样,活活被渴死。 有的人忍不了渴,就将目光放在有水的人身上,之后便是一阵哄抢,其间死伤无数,连官府也不敢管。 县城紧闭,杜绝一切乱民前来闹事,城外如此,其实城内也不见得有好的地方。 城中百姓发现灾荒的时候,米粮的价格已经提升到五六倍不止。 他们忍着肉痛,用手中的银钱购置米粮。 很快,各大米粮铺子一扫而空,接下来就是紧巴巴的过日子。 先前还能从碗中看到米,到后来只剩下米汤。 大户人家也是如此,大家都在期待上头能派来赈灾粮。 可是他们心中明了,城外百姓已经有好几个村子死了人,有的是被饿死的,有的是被渴死的。 还有的是被人给分食了,有人易子而食,有人直接食子裹腹。 乱世之中,灾荒之下,哪有什么人性可言? 若是上头真的有心前来救助他们,估计早就来了,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再者,渊帝正为漠北边境一事发愁,哪有心思来管他们这些人的死活。 说起这漠北边境,当初夜清璃身死,定北军尽数消亡,漠北边境被大瑜国占领。 之后平静了一段时间,就在渊帝以为惠仁帝没有野心再往下征战的心思。 谁曾想,大将军凤锡给惠仁帝谏言。 说给他五万铁骑,不出两年,他能攻下禹城与云州,一路南下,直捣黄龙。 苍玹是块肥肉,如今萧长逸不在帝都皇城的消息不胫而走,惠仁帝权衡利弊之后,当即答应了凤锡的建议。 此次出征还是凤锡为帅,他用一个月的时间攻下禹城与云州,之后一路南下。 打打停停,虽说攻占了好些城池,但凤锡并未叫底下的人伤害城中百姓。 他手底下的人颇有不解,但也不敢违背命令,更不敢询问为何。 因为凤锡太过冰冷,传闻说,他府上隔三差五的死人,这些人都是不小心惹了他不快,而被他下令杖毙的。 如此这般骇人,谁又敢惹他不快呢,他们只能谨小慎微,听命行事。 第281章 杀心起,管它血亲与否 帝都皇城内。 渊帝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他眉毛紧皱,从没有一刻松懈过,听着底下臣子吵做一团。 文武官员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 文官多数主张求和,先稳住大瑜国,以待摄政王回帝都皇城后再做定夺。 渊帝岂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文官贪生怕死,最是害怕打仗,因为战事一起,改朝换代常有的事。 一旦凤锡的铁骑攻下帝都皇城,怕是文官他们眼前的光景保不住了。 什么银钱富贵,不都得进入大瑜国惠仁帝的囊中。 而他们这些苍玹旧臣,纵使有才华加身,也耐不住惠仁帝疑心,惠仁帝更不会重用他们。 对于武官来说,他们多半主张打,可打仗需要人力物力财力。 这些,他一样也拿不出来,在此期间,他向世家开口,奈何世家向他哭穷。 说今年前景惨淡,去年旱灾一触即发,他们底下的生意并不好。 想到旱灾,渊帝便不得不提到边陲之地了。 起初旱灾只出现在边陲之地,后来向其他地方蔓延。 直至帝都皇城周边几个郡县也出现了明显的旱灾,他才后知后觉。 这些时日,渊帝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当初上妩降世,大雪连绵数月,冻死了很多人,更是饿死了许多人。 国师灵犀子说她是天生邪骨,断言她会给古溪渊氏带来不幸。 如今大瑜国连番攻下好几座城池,守城的将士拼死抵抗也无济于事,萧长逸更是没有踪影。 若是如此继续下去,怕是不出三个月,他的帝位也保不住了。 今早钦天监呈上折子,他随意翻看了几眼。 看到“邪骨祸国,苍玹危矣!”几个字后,他惊的将折子掉在地上。 邪骨,说的不就是上妩吗? 他若是没记错,此次大旱是因着一场连绵数日的大雨所致。 大雨摧毁了庄稼,百姓们颗粒无收,最为严重的地带要数坐落在边陲之地的溪水县一带。 这大旱也是从那里开始的,当初地方官员有折子奏上来,碍于他和楚清修学习道法,根本没时间批阅。 他也懒得去管,他操劳半生,也该为自己活一次。 他太想要与渊后见面了,唯有修得仙术,才能与渊后再续前缘。 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只要苍玹不灭,对他来说就不算大事。 故而,此事他并未去管,只当没有看见折子。 一代帝王,昏庸至此,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渊帝只瞧见楚清修带来的丹药能让他与渊后日夜颠龙倒凤,却不知那丹药的厉害之处。 虽说能让他容光焕发,如年少时模样,可身子被掏空是事实,只不过他沉浸其中,根本察觉不到一丝异常。 渊帝想到大旱的源头,便是从去年六月初四开始的。 这个日子他忘却不得,苍玹境内百姓也忘却不得。 它是上妩诞生的日子,亦是苍玹灾难的起点。 后来,百姓被活活冻死,有的被饿死,有的食子裹腹,好不凄惨! 想到这些,渊帝心中有了计较。 上妩不能留,也留不得,有上妩在,怕是苍玹基业毁于一旦了吧。 毕竟,前有国师灵犀子为她批命,言她是“天生邪骨”。 现如今,又有钦天监呈上折子,话里话外无一不是说的她。 邪骨? 上妩可不就是邪骨吗,更是屠尽古溪渊氏的媚骨邪相。 思及此,渊帝眸子晦暗如深,尽被杀意覆盖。 下首一众朝臣还在喋喋不休,但渊帝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早早就让身边近侍散了朝。 下朝后,渊帝回到寝殿,遣散身边之人,对着空荡的宫殿沉声道,“阿九,你说前朝有杀子的父吗?” 阿九闪身来到渊帝跟前,随后跪地,嗓音无波无澜道,“只要陛下说有,那就是有。” 阿九何等聪明,能坐上影卫首领的位子,也定然不是糊涂的人。 对,没有听错,就是影卫首领。 古溪渊氏自为帝之初,就培养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只忠于王命。 是世间少有的存在,其中威力亦可比得过萧长逸的麒麟军。 不过五百来人,灭掉诸国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支军队不显于人前,为此并没有人知晓它的存在。 饶是权势亨通的萧长逸,也是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 渊帝承袭帝位之时,接管了这支军队,首领阿九是渊帝亲自从中选拔的。 影卫前首领名叫“红姑”,但却对先帝生了情愫。 这样的人最是不好把控,为此渊帝设计让阿九暗杀了她。 阿九足够听话,也足够有能力承担影卫首领一职,渊帝龙心可安。 要说渊帝有这么一支军队,为何不用来解决大瑜国这个麻烦。 只要他想,大瑜国决然不会有存活下去的机会。 然,渊帝在接管这支军队的时候,曾当着先帝的面,在佛像面前发过毒誓。 若随意调遣影卫讨伐诸国,或是用它来做有违礼法的事,他将会被血亲之人所杀,而古溪渊氏同样也无一生还。 先帝之所以让渊帝发此毒誓,不外乎别的,只因影卫是苍玹最后的底牌。 若有朝一日,诸国讨伐苍玹,苍玹无力抵抗,而渊帝手中的这支军队便是唯一翻身的存在。 既是底牌,就该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故而,先帝才会逼着渊帝发毒誓,为的是不让他意气用事。 怎奈何渊帝一心想要杀上妩,谁又能劝得动他呢? 古往今来,子弑父,弟弑兄,兄杀弟。 可却从未听说过父杀子,要是遇到灾荒,无命存活,出现食子果腹的现象也不足为奇。 然,渊帝与万千忍受饥荒的贱民不同。 他是苍玹掌权之人,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根本没有迫不得已,更没有饥荒降临在他身上。 可他就是冷血,为了所谓的帝位,愿牺牲一个上妩。 阿九知趣,渊帝乐见其成,他也没必要绕弯子了,“好,朕命你……” 阿九得了杀令,随即消失在宫殿之中。 第282章 找到上妩,酝酿祸事 渊帝疯了,他竟要让阿九带着所有影卫去一寸一寸的摸索。 避开萧长逸的眼线,找到上妩,当即斩杀。 上妩的命总是在他们指尖思量,当初的萧长逸是这样,如今的渊帝也是这样。 若非萧长逸存了一丝善念,怕是上妩不会活到如今年岁。 但渊帝不同,帝王无情,跟他谈善念,怕是需要北海倒流,高山东移。 渊帝手底下的影卫的确厉害,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就已经找到了上妩。 阿九准备今夜动手,他已经让手底下的人打听清楚了。 上妩帝姬与摄政王是一年前来的清柳村,两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孩子。 听人说,那孩子是上妩帝姬与摄政王的子嗣,只是阿九并不相信。 上妩帝姬如今不过才十五岁,怎么可能冒出来这么大的孩子。 估计是用来哄骗外人的说辞,至于那孩子是从哪里来的,阿九并不关心。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渊帝的指令,诛杀上妩帝姬。 渊帝的事,阿九基本都知道,比如说他早就知晓上妩还活着,她是被摄政王给带走了,并未死在太液池里。 上妩帝姬的容貌并未变化分毫,这才让他很快分辨出那人就是她。 外加上,摄政王在她身侧,更加笃定了那人就是上妩帝姬。 谁人不知,一年前,摄政王离开帝都皇城,为的是去寻找萧氏阿妩的踪影。 只是令阿九不知情的是,摄政王既然找到上妩帝姬了,为何迟迟不回帝都皇城。 如今渊帝忧心大瑜国入侵,摄政王倒是悠哉,竟有闲情雅致躲在这穷乡僻壤的边陲之地。 阿九并不知萧长逸失忆了,饶是村子里的人也不知晓此事,他们知晓萧长逸与上妩逃难至此,其余的一概不知。 为此,阿九多有计较,想着等办完渊帝交代的事情后,回到帝都皇城定要将摄政王的所作所为禀告给渊帝。 苍玹乱做一锅粥,他还有心情在此处安逸? 莫不是想要等大瑜国的铁骑踏破帝都皇城后才去支援,好在渊帝跟前夺个救驾有功的头衔。 只一瞬,阿九摒弃了这个想法,想摄政王权倾朝野,连渊帝都不敢在明面上给他使绊子。 如此地位,用得着去争什么救驾有功的头衔? 显然,不会。 如此想来,阿九不得不往深处想,或许是因为摄政王有心帝位。 一直不回帝都皇城,为的是等大瑜国将渊帝擒了,他好自立为帝。 思及此,阿九不由得眸光暗沉,眼中油然生起一股子杀意。 心中暗自想到,没有人能撼动渊帝的帝位,若有人敢挑战,他第一个不答应。 身为影卫,当以王命为先,若中途有人胆敢阻扰,不管那人是谁,都不会被影卫眷顾。 可阿九心里跟明镜一样,摄政王不同,他武艺高强,内力雄厚。 若是与他硬碰硬,怕是到头来自己完不成使命,还要弄一身腥。 今日是七月初七,七夕节至,帝都皇城内一片繁华模样。 丝绸彩带张挂于大街小巷,城中百姓们各个欢喜。 晚上有灯会,未出阁的女子可在这一日自由出府,寻觅良人。 但需得有侍女跟随,中途不可以真容示人,佩戴面具是必不可少的。 面具形状各异,有的女子喜欢狐狸,那就佩戴狐狸形状的面具。 有的女子想要俏皮一点,她们就会选择兔子或者花猫面具。 而男子则无需佩戴面具,规矩自古以来如此,礼法对女子苛刻,不可随意抛头露面,亘古不变。 乞巧节上,若真的有看对眼的,身为男子的一方,可备足彩礼,请了媒人上门说亲。 结亲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 并非结怨,倘若女子的爹娘不同意这门婚事,亦可大大方方拒之。 这个节日或许是对女子最为宽泛的节日了吧。 有的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姑娘,一年到头来只出一次门,说的正是今日的乞巧节。 其余时间,大多数在府中跟着教导嬷嬷学习插花调香,琴棋书画 。 而贵女们隔三差五举办的宴会不算在其中,因为贵女们举办的宴会,并无男子在场。 为此,也就算不得抛头露面。 这一天过的很快,夜幕降临之时,除却帝都皇城,以及它周边的繁华郡县外。 其他地方一片怨念,有的地方正在经历战乱,有的地方正在经受饥荒。 流民居无定所,官府无所作为,民怨积攒到顶峰,有的地方发生了暴乱。 乱民越积越多,揭竿而起,打着诛杀世家,还苍玹一片清明,让所有百姓都能吃的上饱饭的号令。 他们势必成为一股不小的威力,只是不知渊帝可知晓。 因为他自个的放权,世家打着他的旗号,随意征收赋税,提高租子。 前年无端提升赋税,一半进入国库,而另一半则是被世家暗中劫走。 赋税一事,渊帝全权交给四大世家去办,为此,并不知情。 或许可以这样说,他只是表面上不知情,背地里跟明镜一样。 不过,他想要用此事笼络世家的心。 只是让他不曾想到的是,各地灾情严重,各大世家哭穷,不肯出粮缓解如今处境。 国库粮食仅够用来养活苍玹各路人马,若是用它来缓解各地灾情,怕是苍玹军队不答应。 故而,渊帝没法子,被逼到绝境,只能用上妩的命做赌注,换苍玹百十年的太平。 至于百十年后,苍玹何去何从,他并不担心,想必那时他早已得道成仙。 区区灾情,弹指一挥间,便能解决了去。 诛杀上妩,是渊帝做出的决定,与其说他是因着灾情而选择诛杀上妩的。 倒不如说,他是怕大瑜国真的打到帝都皇城来,故而才做下这个决定。 为何有此一说呢? 不外乎别的,渊帝认为萧长逸不能及时带领麒麟军应战大瑜,皆是因着上妩的任性。 她要是好好的在摄政王府内待着,哪里需要萧长逸去寻? 她要是不去跳什么十面埋伏,招惹渊梓欲念横生,又怎会让渊后去占卜卦象,更不会招致寿数折损的后果。 上妩就是个灾星,她天生邪骨,是个无心无情的人,给身边之人带来祸事而不自知。 这样可怕的人,渊帝岂会不怕? 萧长逸若是再不回帝都皇城,怕是苍玹的天也快要变了。 但这些,渊帝不允许,他是天子,是帝王,不会为任何事屈服弯腰。 凤锡若真的有能耐在他找到萧长逸之前踏进帝都皇城,那他也只能启用影卫了。 第283章 怨憎会! …… 清柳村。 夜已深,挨家挨户早就紧闭了院门,睡得不省人事了。 阿九本欲要亲自潜入小院,解决上妩帝姬的性命。 可他知晓摄政王不好对付,需得有人引开他,方可下手。 阿九让底下的人去杀上妩,自个则是伺机而动,引开萧长逸。 上妩帝姬手无缚鸡之力,只需一盏茶的光景,影卫便可成事。 而自己也需要拖住萧长逸一盏茶的功夫。 黑夜吞噬这座小院,不远处树枝上乌鸦声不断,似是昭示着不好的事情发生。 上妩嗜睡症又犯了,在傍晚时分就睡了过去,今夜漫长,想来是不会醒来的。 前几天上妩说想要在院子中架一处秋千,她还说秋千的绳索越长越好。 这些都被萧长逸听进心里,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 为了给上妩一个惊喜,他打算今夜动手。 明日朝阳初起之时,待到上妩醒来后,推开屋门,能一眼瞧见树底下的秋千。 萧长逸心想,上妩指定会高兴。 他说动手就动手,悄悄穿上衣衫,出了房门。 动作很轻,小豆包并未被他吵醒,小家伙还在不知忧愁的打着小呼噜呢。 等来到院中,他先是将自个准备好的材料从杂物间里拿了出来。 准备开动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这处院落,且来人多有不善。 在萧长逸的记忆当中,虽没有武功,可与生俱来的敏锐感却让他忽视不了那道目光。 不多时,他竟真的瞧见门口右侧墙头外冒出一记身影。 那人戴着黑色面具,脸被遮得严实,他实在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此人绝非善类,或许就是上妩口中的仇家,萧长逸不敢掉以轻心,他直接运功追了出去。 只是他这一追,倒叫剩下的影卫钻了空子。 院子恢复寂静的那一刻,狭小的院落中央闪现十余名影卫,各个身穿黑色劲装,一张黑色面具极致阴沉与恐怖。 手中利剑寒光乍现,为首之人抬步欲要冲进屋内,怎料屋门从里边打开。 一位阴鸷与嗜血并存的少女缓步而来,她衣袖轻扬,卷起远处树梢摇曳,几片叶子应景掉落在地上。 眉心处一抹妖艳,那是一株生生不息的曼珠沙华,曼珠沙华现世,必定不会太平。 需得平添几笔新鲜的血液,方可平息下去。 上妩眼中一片清明,此时的她并未完全失去理智,还记得自己是谁。 她不着鞋袜,一双葱白如玉的小脚踩在地上,地上尘土沾染在脚掌处。 这些,上妩都不甚在意,她只要关注眼前光景便好。 “谁让你们来的?”上妩站在一众影卫面前,嘴角悠悠荡漾一抹寒意。 不知为何,眼前的上妩帝姬明明是个弱女子,却让他们这些人畏惧,尤其是那冷到骨子里的问话。 “我等奉命行事,上妩帝姬还是不要挣扎的好,这样你也能死的体面。”为首之人回道。 上妩嗤笑一声,复又缓缓开口,“是韶华?还是朝中之人?亦或是渊帝!” 当上妩谈及渊帝时,她精准的捕捉到了为首之人握着剑柄的手有所停顿。 她什么都明白了,其实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知这一天来的这般早。 渊后与渊帝是一样的货色。 渊后能为了后位左右摇摆,而渊帝定然也能为了帝位诛杀她。 这场灾荒,总归是有个了结的。 渊帝是打算用她的命祭天,来换取苍玹安定如初。 可为什么呀? 她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她努力的活着,片刻也不曾享受过帝姬带来的尊荣,有的只是无尽的嘲弄与欺辱。 如今苍玹内忧外患,渊帝倒是第一个想到了她,想用她的命来换取所谓的太平。 可笑? 这是她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若是苍玹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一人能阻止的了的。 那么她第一件事便是屠尽苍玹,让渊帝所珍视的东西成为虚幻。 为何人人都可欺辱厌弃于她,难道就因为灵犀子的一句“天生邪骨”吗? 上妩从没有这一刻想要杀尽天下自诩“推演”之人。 恨,止不住的恨席卷全身。 而这些都被在场一众影卫看进眼里,他们无一不是有所触动。 是呀,依照上妩帝姬这个样子,怕是已然猜出杀她之人就是渊帝。 被自己的生身父亲派人刺杀,她该是如何绝望与怨恨呢。 可就算他们有所触动,但也不会擅自做主放了上妩。 毕竟,他们影卫是为了历代帝王而存,听命行事是他们最基本的使命。 渊帝一声令下,他们没有资格不从。 很快,一众影卫拧紧手中利剑,做了最后的决定。 对付上妩,一人足矣,为首之人抬剑直指上妩心口而去。 上妩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她看见利剑离她越来越近,近到下一刻就要没入她的皮肉之中。 只一瞬,利剑被上妩周深凝聚起来的红色幽光熔掉,变成一堆废水,覆盖在地表之上。 此刻,她一双眸子染上嗜血的幽光,红的耀眼与刺目。 这样的她根本不是人,倒像是个怪物。 前一秒还拿利剑欲要刺穿上妩胸膛的影卫,下一秒,被上妩遏制住脖子。 上妩手中幽光更甚,最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就成了一堆灰烬,在这世间不复存在了。 其余之人见此情景,都不由得打起寒颤。 他们虽是影卫,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见了此番光景,还是不由得胆怯。 世间无鬼神,一切都是君王与百姓们虚幻出来的。 君王借鬼神一说,统领国度,制定礼法。 而百姓用鬼神之事,寄托期许。 愿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没有战乱,能吃饱穿暖,赋税减轻,商贾贱民能登科入仕…… 愿望太过美好,怎奈何世道皆乱,根本无所为,更是无所成。 第284章 少女玩心起,威逼! 也就是这一点无所为与无所成,才叫百姓信奉神明,祈祷九州上下一片祥和。 然,神明只是一种寄托,不过愚昧无知的人呀,不会想到这些。 如今见识了上妩的诡异,其他影卫岂会不怕? 他们的信仰与坚守全是渊帝,神明在他们心中狗屁不是。 目之所及之内,此番光景,倒是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眼前疯批成性的少女,是正是邪,是神是魔,他们看不出来。 但有一点可确定,少女眼中的狠厉与决绝,全然是因着他们一行人所致。 不等他们反应,少女衣袖一挥,将外边的世界隔开。 以后的半盏茶内,此方地界发生的一切,外人不得而知。 饶是屋内熟睡的小豆包,也听不到院中丝毫响动。 上妩随眼一瞟,带着神明自古有之的蔑视与冷漠, “吾乃炼狱之主,活了千万余年,尔等好胆色,敢亵渎神灵!” 上妩用的是双音,一阴一阳,似要震碎影卫们的耳膜。 冥帝大人本就是天道赐下的孩子,自她出生之时便是女儿身。 神力雄厚,造就了双音,威严自不必多言,自成一派。 如此骇人的存在,倒叫这些个区区凡胎一双腿肚子颤抖的不行。 不知谁先反应过来,一声大喊,“快跑!” 只是为时晚矣,被冥帝锁定的人,怎能轻易逃脱。 只见自上妩手指尖散射出的道道血色幽光朝一行人所在的方向追去。 片刻须臾,泛着嗜血幽光的根根细丝爬上每个影卫腰身。 下一刻,一行人被卷离地面,且那腰身缠绕的丝线带来的灼烧感尤重,惹得叫喊连连。 上妩轻身飞至一行人身前,嘴角噙了一抹阴鸷的邪笑, “吾数三个数,其中若有人说出你们是哪路人,又是受何人指使的,那吾就考虑放他一马,可好?” 虽是疑问,可确是影卫唯一存活的机会。 上妩不管他们答应与否,突然如孩童般与一行人玩起了游戏。 “不说话,吾就自认你们答应了,那好,吾要开始数数了。” “一……” “二……” “三……” 当最后一个数字自上妩嘴角荡漾开之际,有人竟吓尿了。 上妩见之,心情极其不佳,而红色幽光自那名影卫腰身散尽。 他因着失力,被摔在地上,虽说距离地面不算高,外加上他是影卫,本就有内力加持。 许是上妩有心惩戒,他被摔得动弹不得,显然骨折了! 惹了冥帝大人,饶是魑魅魍魉他们都需要哄上好久。 更别提这些个只会杀人,不会哄人的影卫了。 上妩气急,驱动手中幽光,将其余影卫燃烧殆尽, “这等子污秽,竟让吾瞧见,该死,都该死!” 待到先前被摔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影卫瞧见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影卫们变成了一堆灰烬。 在空中随意飘扬,之后被少女周身劲风带动,吹向四方之处,消失不见了踪影。 他终是畏了,怕了,惧了。 要说上妩为何不杀令她不喜的影卫,其中含义,自有她的考量。 冥帝能听取万物之声,敏锐程度不可估量。 也可以这样来说,凡世间之生灵,在她眼前走上一遭。 她不用如牛鼻子老道一般,需得掐指算机缘。 她只需扫上一眼,生灵的前尘、现在,乃至未来都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如此这般,才算是天道恩赐,寿数无尽,神力通天。 也只因着这一点,上妩才瞧出此人的意志不坚。 这样的人最是好控制,只需将事实摆在他面前,让他自行决策即可。 而事实就是,若他死咬不放,也会如刚才一行人模样,消失在世间。 上妩不再迟疑,倾身上前,一张极致诱惑的小脸上满含笑意,故作柔声道, “要是不说,你当如他们一样。” 这句话威胁意味甚浓,声音回荡在影卫耳旁,令他全身冷汗不止。 哪怕全身上下疼的要命,他也艰难的向后退着,试图与上妩拉开距离。 上妩不给他后退的余地,她直接遏制住那人的肩膀,令他动弹不得。 随后漫不经心道,“吾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你要不要试试?” “你说穿过密集的云层后,能否瞧见星子闪烁,炼狱之所从未有过星子,吾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揽芳华。” 影卫眼中盛满恐惧,他似是猜到了眼前嗜血成性的少女想要做什么了。 只是不等他深想,少女朱唇轻启之间,令他差点背过气去。 “吾怎可一人独揽了这番光景,自然是要带你一同前去。” 上妩片刻停顿,似是思索,又似是在故意挑起影卫心中的那股子惊悚, “只不过,若是你太重,怕是吾会不经意之间脱了手。” 话落,影卫一张隐藏在面具之下的俊颜早已成了煞白颜色,身子亦是抖如筛糠。 嘴唇哆哆嗦嗦,不成样子,但还是下意识求饶,将事情坦白了个干净, “我等是影卫,是渊帝的死士,亦是为护佑苍玹基业而生,忠于历代帝王,此番前来,是奉了渊帝旨意……” 只是话至一半,他便不敢再说下去了,许是害怕惹得眼前少女怒气。 “说!” 上妩简单一个字,是双音,阴阳兼施,容不得他人背叛与反抗。 影卫抵挡不了威压,只得继续说下去, “渊帝旨意,哪怕将九州上下底朝上翻个遍,也要找到上妩帝姬,无需禀告,直接斩杀即可!” 声音颤抖,可却带给上妩止不住的寒。 她有何错? 生在天家不是她所愿,被帝后厌弃不是她所愿,如今被渊帝追杀更不是她所求。 她只是想要活着,可这腐朽的世道与麻木的血亲非要来招惹她。 那好,她就反了这皇权! 待到来日帝位由她传承,无需在看他人脸色存活,也不会将自己的命交付给他人。 她的命她自己做主,若她掌权,定把肮脏与龌龊乱世抚平。 这些,都是帝后与厌弃她的人逼她的。 上妩一双浸染血色幽光的眸子,瞬间恢复如初。 但围绕在她周身的主神之力并未散尽。 她压下那股子怨毒与悲怆,冷声质问地上如蝼蚁般祈求活命的人儿, “渊帝手上的影卫为何从未显于人前?” 影卫不敢多做反应,他心知自己透露了渊帝的秘密,回去必定也是个死。 怎么着都是个死,但死在渊帝手中总要比死在上妩帝姬手中好受些,故而随即回道, “这支军队太过于强大,有屠尽九州的能力,若非迫不得已,决然不会在外人眼中显现。” 第285章 梦醒时分,再不如当初模样 “哦”上妩有些想笑,渊帝竟把底牌轻易展示在她面前。 这是多大的自信呀。 他就没有想过,若是这些人不成事呢? 他当何如? 上妩缓和情绪后,复又追问,“这支军队与麒麟军比起来,谁会更胜一筹?” “影卫五百来人,不出半日功夫,麒麟军必定惨淡收场。” 影卫不加迟疑,眼中严肃异常。 上妩不相信这么一个结果,五百来人就想让麒麟军败北,这叫她如何信服,“怎会?” “我们自小就被喂了蛊虫,体质与常人不同,奔跑起来的速度能与猎豹齐平,身上的力气能举起千百来斤的石墩。” 影卫话落,上妩有些不可思议。 堂堂一代帝王,竟会善用蛊术,真真是让她大跌眼镜。 这样也能解释的通了。 她就说嘛,萧长逸的麒麟军所向披靡,何时败过,原是蛊术作怪。 “你可以走了。”上妩一句话是对着地上的人说的。 但不等影卫动作,自上妩指尖轻捻一根幽光,死死缠上影卫脖颈。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如刚才一行影卫般消失殆尽。 他将死之际,眼睛满是错愕与不解,像是在无声的询问上妩,为什么? 上妩看着飘散在空气中的灰烬,淡然吐出几个字来“天真的凡人。” 确实天真,上妩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回去后也只是乱说,依照渊帝多疑的性子,指不定会疑心她的身份。 神明从不说假话,是不假,但除她之外。 外加上,自己只是说会考虑放过他,并未说一定会放过他。 尘土归,上妩周身幽光散尽。 连带着眉心处的曼珠沙华退尽,隐藏在非流配置的药水之下。 她恢复清明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不远处树底下的东西。 那些都是制造秋千需要的材料,她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 傍晚睡了过去,她又梦回太虚幻境。 在那里,她见到了另外一个她,那个时常入她梦境,总是诱导她的少女。 少女这次告诉她了一个事实。 她说,梦醒时分,终归忆起当初模样,萧长逸是苍玹的战神,岂会甘愿为乡野村夫? 他有自己的人生与轨迹,谁也干涉不了。 上妩哭了,她在自己的梦里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为何? 她小心翼翼去隐藏的真相这么快就要瞒不住了吗? 苍玹兴衰与萧长逸有何干系,难道除了他,就没人能去打仗了吗? 那些稳居帝都皇城里的世家大族、朝臣新贵、簪缨世家,各个自诩, “才华斐然,文能定乾坤,武能战诸国!” 如今到底怎么了?各个贪生怕死,朝中无人可用。 就连渊帝信任的四大世家,畏首畏尾,鼠目寸光。 连道都看不清楚,只顾眼前光景。 丝毫没有想过,如他们这般狗仗人势,终有一日,会招致祸患横生。 商贾贱民不再匍匐在最底层,他们定要推翻乱世,讨伐世家。 到那时,世家可还有生还的可能? 佛法讲的是因果轮回,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思及此,上妩抬脚走至树旁,随意蹲下,她伸手附上这些材料。 想要透过一堆死物,看到那个令她痛到窒息的人。 “你会恨我的吧?”她嘴中呢喃。 是的,萧长逸怎会不恨,若不是她的任性与自私,他又岂会经历诸多磋磨。 想他堂堂摄政王,苍玹战神萧长逸,人人称道的“煞神”,竟被一个小姑娘设计。 这些,或许萧长逸能坦然面对。 可针对于夜清璃的死和顾君衍的谋逆之心,叫他如何面对? 上妩一直都知道萧长逸与夜清璃的情意,两人亲如兄弟。 而顾君衍则更甚之,萧长逸的书房里,摆在左侧架子上倒数第二个隔层里的一沓宣纸。 皆是他与顾君衍的往来书信。 上妩忍不住好奇,趁着萧长逸不在书房之际,曾翻看过。 看完书信的上妩,自是明了顾君衍之于萧长逸的重要性。 或许比之夜清璃还要重要三分。 夜清璃是朋友,是兄弟,而顾君衍倒像是父亲。 这般存在,萧长逸又岂能接受得了他身死的事实。 或许,她当初若是不想着逃离王府,萧长逸也不会失忆。 他若是不失忆,区区一个谋逆之罪,怎么也不会轮到渊帝指手画脚。 而夜清璃无援兵可等的场面,又怎会发生。 上妩的确可恨,她为人自私自利,倒是让萧长逸如何去填补这么大的窟窿? 他又如何面对他自己,若是他没有失忆,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上妩来不及多想,她察觉脚脖上的步凌音晃个不停,晃得她心慌。 步凌音同心同情,同感同伤。 这也是自上次萧长逸为制服住失去意识后的上妩,在她面前施展过的。 只一眼,上妩便记在了心上。 哪怕那时她没了意识,可待恢复清明后,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萧长逸驱动步凌音的步骤。 如今倒是成了她与萧长逸不可割舍的存在,真好! 上妩没心思感叹,她直接把睡梦里的小豆包抱去了族学 。 因为是夜间,除却不远处树干上的几记鸦声,再无其他声音。 上妩将小豆包交给萧虎后,直接去了后山。 她能感知到萧长逸出事了,且他就在后山,临近深山的位置处。 后山阴森,不知是不是上妩被月光眷顾。 她踏进后山之时,云层散尽,露出皎洁月光,星子闪烁,照亮她脚下的路。 未着鞋袜的她,早被山路上的石子划破皮肉,一道一道血痕显现在脚上。 之后滴滴鲜血顺延而下,附在山路上,开出朵朵艳红。 若有人见到此番光景,怕是会惊得合不拢嘴。 怎会有人能用自身的血液培育出虞美人? 无根无源,无种无物,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这世间,唯有萧长逸一人,能值得上妩如此紧张了吧。 若是炼狱里的那几个老家伙见到这一幕场景,怕是要杀了萧长逸的心都有了。 萧长逸何德何能,能让冥帝真心以待? 不过是个活不长久的凡胎肉体,竟也能让冥帝生出一丝情愫来。 真真是笑话。 第286章 她只要眼前光景 冥帝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她真身分饰两角。 一阴一阳,一正一邪,至于上妩为正为邪,许是日后会见分晓。 待上妩找到萧长逸的时候,他被一名黑衣人一掌劈倒在地。 上妩来不及思索,直接上前挡在萧长逸身前,怒目而视道, “你不是要我的命吗?为何伤他,你伤了他,我绝不饶你!” 随后,上妩周身迅速聚起一股子幽光,嗜血的光芒,非见血不可平息。 然,下一秒,就在上妩欲要起身解决阿九之际,手被人给拉住。 上妩不解,暗沉的眸光朝着身后看去。 她瞧见萧长逸一张俊脸苍白如纸,目光里尽是无奈,对自己艰难摇头。 他说,“阿妩,放他走。” 萧长逸的声音似是祈求,又像是命令,这种口吻,莫非他恢复记忆了? 不等上妩多想,唯见阿九留下一句话,便飞身离开了此处。 阿九说,“我们来日方长,我在帝都皇城等你!” 这话是对谁说的,上妩分不清楚,故而也没有太过在意。 萧长逸见阿九走了,他终是脱力的晕了过去。 这可把上妩给吓坏了,她上前查看,发现萧长逸脑后全是血迹,大片大片的血迹,格外刺眼。 上妩恨死阿九了,若是萧长逸出事,她决然不会放过他。 她背着萧长逸下了山,直接去了张家。 待张大宝开门后,张家人差不多都醒了。 上妩将人交给张大娘,张大娘检查过后,随即让张旭之去取金疮药。 这瓶上等的金疮药,他们张家都没用过。 如今倒是让萧长逸用了,不外乎别的,就萧长逸这种情况,若是不及时止血,怕是会有性命之虞。 失血过多,外加上一年前留下的病根,要是不及时止血,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的命。 上妩守了一夜,期间张大娘让她去歇息会,她固执的不行。 说什么也要等萧长逸醒来,没法子,张大娘只能陪她一起等着。 屋内需要空气畅通,故而张大娘叫其他人都去歇着了。 萧长逸是翌日中午醒来的,醒来后他感觉头很疼,欲要炸裂开来。 惹得他不断的拍打脑袋,试图驱散那股子疼痛。 趴在榻边的上妩听到响动,一股脑的从睡梦中醒来。 此时屋内就她和萧长逸两人,而张大娘不见了踪影。 上妩抬眼之间,瞧见萧长逸醒了,她又是开心,又是害怕的。 开心的是,萧长逸脱离危险了。 害怕的是,昨夜张大娘告诉她的话。 她说萧长逸这么一摔,脑子里的淤血全部散尽了,大概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上妩心里想着事,守在萧长逸身旁,胡思乱想得很,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饶是在睡梦中,她睡得也不踏实,都是萧长逸恢复记忆后的画面,他质问自己为何不回帝都皇城。 种种场景,令上妩安生不得。 其实,安生不得的人岂止只有上妩一人,张大娘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或许萧长逸会不记得张旭之,但身为一代大儒的张崇宗他断然是不会忘却的。 哪怕时隔久远,可张崇宗除了胡子花白了,脾气古怪了些,其余的地方是一点也没变。 至少,张家其他人是这么认为的,许是清柳村环境好,养人罢了。 为此,张家人也是心惊胆战的。 此时的上妩与萧长逸四目相对,萧长逸将手停在半空,拍也不是,不拍脑袋更疼。 而上妩瞧着他不自在的模样,有心劝说,但害怕他记起了过往。 两人沉默许久,上妩试探着开口,她先是轻唤了声“萧长逸”。 然,萧长逸听到她这个称呼,眉心微皱,显然不悦。 他也懒得去管头部的疼痛,当即严肃道,“你叫我什么?” 这一年里,上妩还不曾见过萧长逸这般严肃过,他板起脸来,果真可怕。 上妩心里思量之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下脑袋,糯糯的喊了声,“小叔叔。”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萧长逸刚才那语气,显然是不满她的称呼。 也是,自己和他隔着辈分,年岁相差也大,怎可直呼他的名讳。 就在上妩心里难过之际,耳畔又传来萧长逸的冷声, “我就这么老,竟让娘子嫌弃至此?” 虽是冷语,可上妩却听出了萧长逸的委屈与无奈。 此话一出,上妩猛然抬头,她眼中全是欢喜与错愕,交加在一起,实在丰富。 心中念叨,幸好,一切都不曾改变,还是现在的萧长逸。 至于梦中那人告诉自己的话,上妩没心思去想。 她只要眼前光景,哪怕是片刻温柔,她认为也足够了。 她不是神明,世间之事左右不得,她只能顾住当下,不问东西。 “夫君,你饿吗?我这就去……”上妩眼中含泪,语无伦次的说着。 萧长逸拽住了她欲要起身往屋外走的动作,阻止道, “我不饿,别忙活了,一会我们就回家,我不想麻烦张大娘一家。” 上妩有心劝上一句,可在瞧见萧长逸眼中的坚持后,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随后,她搀扶着萧长逸起身,穿鞋下榻,为他整理好褶皱的衣衫,方才向屋外走。 推开门的瞬间,在树荫底下乘凉的张崇宗瞧见了两人。 他眼中关切道,“阿逸醒了,你张大娘在做饭,中午的时候就留在这里吃吧。” 上妩刚准备用小豆包做借口,可惜张崇宗却先一步堵住了她的话。 “小豆包和萧虎那边,你张大娘会去叫,饿不住他们。” 张崇宗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上妩揶揄,不再开口。 萧长逸迅速掩下晦暗如深的眸光,收回在张崇宗身上打量的视线,语气如常道, “太爷不用管我和娘子,吃饭的时候直接让萧虎他们来就行了,还有,告诉萧虎一声,小豆包这几日和他住。” 张崇宗不明所以,不过脑子倒是转得极快,在上妩与萧长逸之间来回打量。 上妩刚及笄,年岁小了点,但在这个年岁生孩子也是有的。 张崇宗见小豆包孤单,要是上妩能与萧长逸有个自己的孩子,他也乐见其成。 他一想到萧长逸的孩子,心里止不住的笑,想想都美妙。 萧长逸那般冰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该是如何模样呢? 反正怎么着也不能如他自个那样,在帝都皇城的时候,平日里冷着一张脸,让人亲近不得。 想到此处,张崇宗不由得瘪了瘪嘴,很快他又将视线移至上妩身上。 他满脸堆笑,好似下一刻,上妩肚子里就能冒出来一个萝卜头般。 第287章 给上妩一场美梦 上妩被看的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她心中疑惑,看向萧长逸,希望他能解惑。 可惜萧长逸面无表情,好似没有看到张崇宗的打量一样。 哪里是萧长逸没看到,而是他看的非常透彻,这才不好意思和上妩多说。 难不成他要说,太爷有心撮合他们增进感情,最好是一夜之间再添个孩子? 给上妩说这些,他怕不是疯了。 最后,张崇宗像是迫不及待要赶人一样, “回吧,小豆包他们你们不用管,阿逸媳妇呀,你只需要照顾好阿逸就好。” 随后,上妩扶着萧长逸回了自家的小院。 萧长逸坐在树下,瞧着一旁地上的材料,心中有些愁绪。 等上妩回屋换好鞋子后,她将张大娘给她穿的鞋子放好,准备抽空洗了,好还回去。 这双鞋子是昨晚张大娘给她拿的,且还帮着自己处理了脚上的伤。 不知是张大娘的药好,还是她体质特殊,反正经过半夜的休整,疼意早就散尽。 饶是脚上划出来的血口子也不见了踪影。 为了怕萧长逸担忧,她并没多言。 外加上,脚已经不疼了,走路不在话下。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上妩出了屋门,瞧见萧长逸坐在树下沉思。 他脸上一片愁色,上妩岂会不知他在想什么。 或许一年的相处,上妩有时也能准确的猜出萧长逸的心思了。 她随着萧长逸的目光,一同看向制作秋千的材料, “夫君,让我把它做好吧,你在一旁指点,可好?” “好!”萧长逸思绪回笼,自喉咙里发音。 一个字简单明了,上妩在一旁忙来忙去,而萧长逸则是坐在石凳上指点她。 看她额头上冒了汗珠子,萧长逸叫她来休息,小姑娘固执,说什么也不肯休息。 就这样,过了约摸着半个时辰的功夫,一架秋千就大功告成了。 上妩为了美观,还在秋千上装饰了好些花。 除此之外,为了坐上去舒适,她缝了一个垫子,又在垫子的四个棱角处各缝了一条绳子。 将绳子系于秋千坐板底部,这样不会硌屁股,坐在上面十分舒适。 上妩坐在上面,将腿蹬直,复又触地,秋千拉起一定的弧度,一抬脚,秋千荡起。 小姑娘利用巧劲儿,将秋千越荡越高,高到与地平线齐平。 这些,她丝毫不怕,倒是惊得坐在一旁目睹这番光景的萧长逸手心握了又握,生怕上妩摔了。 虽然有摔的可能,但萧长逸并未去阻止上妩什么。 许是上妩从未这般开怀过,只要自己守在她身侧,其实也没什么危险的。 萧长逸经过半个时辰的休整,现在早就恢复过来了。 除却撞到石头上的伤口,他其他地方并无不适。 如今,他内力有之,武功有之。 他……,恢复记忆了! 只是并不打算这么快告诉上妩,他与上妩终归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苍玹的帝,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可以广纳后宫,但她的后宫里决然不会有自己。 他是苍玹的战神,是朝堂上的摄政王,身份本就被人诟病。 有人说,他若是想自己称帝,只需一个诏令,一记手势,渊帝便会乖乖献上帝位。 这些不好的言论,令他止步,他可以做上妩手中的刀,可却不能与她更进一步。 苍玹百姓不允许,而朝堂之上也不会同意。 为此,愿接下来的时日,给上妩一场美梦,梦醒之后,他们互不相欠。 他依旧是她的小叔叔,而上妩依旧是明面上的莫氏遗孤,将来会是苍玹的帝。 接下来的日子照常过着,萧长逸对上妩的宠溺与日俱增。 小院里格外寂静,他们一起等待朝阳雨露,傍晚看晚霞满天。 上妩坐在秋千上,由萧长逸在身后推动秋千,秋千荡得很高,少女精致的容颜,在晚霞的映衬下格外真实与好看。 直至夕阳西下,萧长逸才转身没入灶房之中,开始准备晚膳。 晚饭后,两人一起在院中纳凉,天上星子满天,月光如聚,散落在小院中央,照亮一方光景。 上妩十分自然的坐在萧长逸大腿上,一双小手攀上他的脖子,撒娇般的依偎在萧长逸怀里,闻着萧长逸身上的幽香,很快沉沉睡去。 萧长逸见小姑娘睡着了,他动作很轻的起身,一双大掌托住小姑娘的屁股,将人往屋里带。 待把人安置在榻上后,复又伸手为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瞧着像是做了无数次了。 小姑娘睡觉可爱极了,和小豆包一样,喜欢打小呼噜,轻轻浅浅的,悦耳动听。 萧长逸忍不住伸手欲要替她将脸上碎发别在耳后,只是他还来不及接触那缕发丝,便察觉到院中不一样的气氛了。 自打他发出信号的那日,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之久,院中有什么人,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再多留,直接换上一副孤傲姿态,整了整褶皱的衣衫,出了屋门。 院中站着夜玄夜玖、非流三七、澜山与魅阴一行人,他们各个脸色苍黄,皆是夜以继日的赶路所致。 一行人差不多要将整个南疆给翻个遍了,愣是找不见上妩与萧长逸的踪迹。 三七是看着上妩长大的,自是了解她的性子,若是她找人来唱一出戏也是有可能的。 当初的小叫花子,还有千音阁的南疆人,或许都是上妩的杰作。 外加上,夜玄令暗卫查清了南疆人入溪水县的缘由,哪里是南疆人说的那样。 明明是南疆的圣女贪玩,偷溜出了南疆,这才引来南疆人。 谁曾想,圣女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人给找见了,可上妩与萧长逸的踪迹愣是没有头绪。 三七后知后觉,萧长逸不可能隐瞒自己的踪迹的,夜清璃一事,他在南疆也有所耳闻。 若是萧长逸知晓,定然不会躲在不知名的地方,无所作为,想来他是出了状况。 而上妩就不一样了,她偏执阴郁,想要做的事从来都不肯放弃,定要不择手段,也要去做成。 就好比当初一样,她见不得萧长逸成亲,直接一跃而下,纵身跳进万丈悬崖。 上妩何等聪慧,估计早就算准了萧长逸的心思,明知萧长逸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才敢如此大胆,不要命的往下跳。 悬崖,那可是悬崖,知道悬崖是什么概念吗? 要是一个不留神,怕是要粉身碎骨的,连它的深浅都不知道,就一骨碌的跳了下去,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第288章 萧长逸离去 上妩既然能算计萧长逸,随她一起坠入悬崖之下。 想来依照她的能耐,将这些算计用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直到半个月前,夜玄看到了北方上空发的信号,他说萧长逸在北方。 他们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在沙漠里跑了半个月,直到来到清柳村,进入这方小院,三七傻眼了。 清柳村! 这里离溪水县不过半日脚程,所以他那日坐在二楼茶馆,往下边张望,看到的一对夫妻就是萧长逸与上妩两人。 我嘞个乖乖嘞,好大的一个瓜呀! 他有些吃不消,萧长逸还是人吗?上妩才多大呀,他自个又多大呀? 心里都没点子数吗?老牛吃嫩草! 三七心里吐槽的正起劲儿,丝毫没有瞧见萧长逸阴恻恻的目光投掷过来。 直到萧长逸冷声开口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本王知道你心里想的些什么,就算你是为阿妩打抱不平的好,还是其他,都给本王憋着。” 萧长逸的火气不是平白产生的,他更不是瞧三七不顺眼,才故意给他气受。 失忆的那段日子里,上妩总是莫名其妙的说些荤段子,还一脸天真的和他讨论其中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 他当时一张老脸黑的不行,不知晓上妩一个小姑娘,打哪里知道的这些。 除此之外,他要是没记错,千音阁那次,上妩一身戏服,会唱戏,这戏词又是谁教的? 不用去想,就知道是三七的手笔。 堂堂苍玹帝姬,何至于学的像个混进风月场所的老手? 萧长逸心里是止不住的气呀,他越看三七越不顺眼,直接给夜玄夜玖使了个眼色。 之后,夜玄夜玖一左一右将手搭在三七肩膀上,其间,夜玖还捂住三七一张乱喊乱叫的嘴。 后来的事情,不用去想,也知道惨兮兮的。 等三七再次闯入几人视野时,他被打的鼻青脸肿,右眼处红肿一片,与左眼甚是不匹配,十分滑稽。 乐得澜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他很快捂住了嘴。 因为萧长逸射过来的目光冷飕飕的,不由得令他一个寒颤接着一个寒颤。 一旁的非流看的明了,萧长逸这是怕打搅了屋内睡觉的人儿。 可他自个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就上妩那嗜睡症,哪怕天上打雷,她也是纹丝不动的睡着。 这一年里,萧长逸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打算与上妩保持距离的心破碎的不成样子,他莫不是忘记了身上的情烬? 靠近上妩,对他没有好处,只会让他越陷越深,最后无法自拔。 想到这些,非流眉心染上一丝愁绪,只是无人瞧见罢了。 见三七挨打,魅阴别提有多高兴,连带着停靠在她肩膀上的墨宝也在摇头晃脑。 如今的墨宝,与魅阴亲近得很,许是魅阴身上透漏出来的气息与上妩有那么一丝的相似,才会叫它如此依赖魅阴。 只不过魅阴对墨宝冷冰冰的,时不时叫它一声“蠢货”,她对墨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蠢货,走开!” 可墨宝是个火热的性子,化身为舔狗,一直死缠烂打,方才造就了如今的场面。 许是魅阴懒得去说它,饶是说了,它过一会儿还是会缠着自己。 对牛弹琴,畜牲罢了,何至于与它过不去。 能把世人敬仰与信奉的鲲说成畜牲的,估计也只有炼狱之神敢如此了吧。 这头,三七被揍了一顿,实在有些冤,更有些莫名其妙。 要是放在往日,他心里哪怕有些小九九,但依照萧长逸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斤斤计较的。 如今到底怎么了,不懂就问的三七忍着嘴角的疼,声音含糊道,“我也没做错事呀,你至于这么狠吗?” 萧长逸懒得跟他废话,瞧着他那一张被打成猪头的脸,却又缓和了几分,直截了当道,“阿妩唱戏是怎么一回事?” “别说你不知道,王府内,除了你,还有谁有那个胆子带她出府去!”萧长逸不等三七狡辩,随即堵了他的话。 三七揶揄,一颗脑袋耷拉下来,他现在想挖个地缝钻进去,萧长逸这个样子,看着也不是打他一顿就能平息的。 很快,三七便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只见萧长逸对夜玄说, “他脸上的伤就那样挂着吧,本王看着舒心,若是哪一日本王看不见他脸上的彩了,唯你是问。” 三七顿时傻眼,脸色煞白,连带着脸上挂彩的地方都白了三分。 他先是看看萧长逸,再看看夜玄,夜玄那表情,就差点要说,“以后我会时刻关照你的。” 不是人,没天理,一个个的,全都和他过不去,一点子意思都没有。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揭过去,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萧长逸去做。 他自夜玄他们口中知晓了大瑜国攻打苍玹的事情,虽说他在失忆的那段日子里也听说过一点风声。 如今听夜玄他们亲口说,却是印证了一个事实。 他安逸了太久,总该是要回去的,渊帝按耐不住要杀上妩,连清柳村都搜出来了。 果真是怕大瑜国打到帝都皇城去,他若是再不现身,怕是渊帝会无止境的派人来清柳村。 为的是诛杀上妩,祈祷平息天怒,大瑜国攻占不了帝都皇城。 这一战,萧长逸必须去打,他不仅仅是为了护佑苍玹,更是为了上妩。 唯有将大瑜国攻占的城池夺回来,渊帝才会相信,即使上妩不死,苍玹也能千秋万代。 无需去理会灵犀子的片面之词,什么天生邪骨呀,人的身份是自己给的,无需依靠他人的言论而活。 萧长逸是天不亮走的,他将非流与夜玄带走了,剩下的留下来保护上妩。 待上妩醒来之时,她在屋里没有瞧见萧长逸,就连他以往睡的那片床榻也早就凉透,她心里惴惴不安。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下榻,不等她穿鞋子,便听到屋外小豆包的声音,“娘亲,娘亲……” 第289章 自爱是什么? 小豆包声音清脆,叫的她顿时心安,她来不及穿鞋,直接走了出去。 这些时日小豆包都在族学里,平日里到了吃饭的点,萧虎他们带着小豆包去张大娘家吃。 为此,她好些时日不曾见着小家伙了,心里自是想的紧。 本来她是打算和萧长逸商量一下,去将小豆包从族学里接过来的。 但萧长逸说小豆包大了,不需要再依赖他们了。 故而,此事不了了之。 如今,儿子回来了,上妩别提多开心,直接推门迎了出去。 只是,还不等她看到小豆包的身影,便瞧见三七与夜玖他们。 她傻眼了,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失去色彩,附上一层失落。 三七背对着上妩,他正在逗弄小豆包。 “小团子,叫什么名字,爹娘是谁呀?”三七是个话痨,一连两个问题。 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娃娃,尤其是一张瓷白嫩滑的小脸,这饥荒之年的,村子里能养出来这么好看的娃? 可他听到这奶团子叫嚷着“娘亲”时,脑中顿时炸裂,上妩啥时候做别人娘亲了? 这一点,让三七又回想起当初他在溪水县二楼雅间里,坐望窗外,看到的那一家三口被百姓们围困在中间,指指点点的场景。 所以,他当初见到的真的是上妩与萧长逸。 “萧长逸,你个畜牲!”三七气急,脸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骂道。 另一边,他不由得加重抚摸在小豆包两只胳膊上的手劲儿,惹得小豆包一阵哭闹, “娘亲,疼,娘亲,快救救豆包,豆包快要疼死了。” 由于三七将小豆包的视野挡住了,故而,小豆包并未瞧见站在屋门口瑟瑟发抖的上妩。 小豆包的哭声震耳欲聋,饶是上妩不想听到都没法子,她立刻回神儿,一股脑的跑上去将三七推倒在地。 之后把小豆包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别哭,娘亲在,坏人被娘亲打倒了……” 你听听,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三七被上妩推的七荤八素的,就上妩这手劲儿,大的要死。 他感觉自己被她推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三七揉搓着自己肿起来的胳膊,强忍着疼痛起身。 三七心中本就恼火,如今被上妩这么六亲不认的一推,他终是忍不住爆发出来,话里话外全是对上妩的训斥, “你不知道自爱的吗?萧长逸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才多大点,连孩子都造出来了,难道你也想做萧长逸的妾?” “自爱是什么?没人告诉过我。”上妩无比天真,她一边伸手为小豆包拭去眼泪,一边直视三七,眼中尽是迷茫。 随后,上妩掩下那股子迷茫,换上一副怨毒嘴脸,眼眸尽显猩红, “我只知道是你们毁了我的幸福,你们为什么要回来,待在南疆不好吗?” 这话一出,饶是不曾开口的夜玖也忍不住开口了,话是对上妩说的, “姑娘,你可知你的任性害死了多少人?凌霄侯与驻守在漠北边境的定北军尽数消亡,而顾君衍一家也被渊帝下令斩杀,他们本可以躲过一劫的。” 夜玖话至一处,眸子暗沉下来,许是他也在悲痛与伤怀吧。 但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的,故而片刻喘息,方才继而道, “可因为你,令主子背上了背信弃义的骂名,你认为,主子要是知道这些事,他还能对你谈笑风生吗?” 夜玖的话带着怨气,一丝对上妩的怨气。 上妩听了,一言不发,她低下了脑袋,失落的表情渲染全身。 她心里跟明镜一样,若萧长逸知晓,估计会把她赶走吧。 想到此处,上妩突然抬头看向夜玖,焦急道,“我夫……,不,小叔叔呢?” 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后怕是不能如先前模样,再叫萧长逸一声“夫君”了。 夜玖也不想真的伤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生气过后,语气缓和几分道, “主子回帝都皇城去了,大瑜国马上就要攻到帝都皇城,此番前去怕是有一场恶战要打。” “怎会这么快,不是前几天才打到沁州吗?”上妩心中纳闷。 要知道沁州一带军力雄厚,掌权之人是许一周,此人是个忠君之士。 而他底下的儿孙各个骁勇善战,恪尽职守,断然是不可能降了大瑜国的。 这才算多少时日,沁州就被攻下了,叫上妩如何相信。 很快,三七解答了她的疑惑,只听他说, “你可能还不知道,渊帝怕许家会策反,命人八百里加急赶去沁州,将许一周作为人质,令许家死守沁州。” “可惜在许一周被人带去帝都皇城的路上,叫凤锡的人拦了下来,凤锡拿许一周的命来要挟许家投降,许家对渊帝本就诸多怨言。” “如今渊帝行事丝毫不把许家看在眼里,还妄图用许一周要挟他们,他们隔夜就开了城门,迎接敌军。” 三七一席话,倒叫上妩越发的鄙夷渊帝了,活该他心惊胆战,她此刻倒是无比希望萧长逸能慢些。 最好等敌军将渊帝的首级砍下,他才赶到帝都皇城。 接下来的时日,风平浪静的,三七他们平日里并不现身,生怕被村子里的人瞧见。 他们几个大男人在上妩家里,外加上,萧长逸不在家,多多少少会有损上妩的清白。 夜间,几人连番守夜,院内一片寂静,而院子周围全是隐匿在暗处的暗卫。 萧长逸知晓渊帝对上妩动了杀心,将他引至后山的那名黑衣人便是最好的解释。 第290章 金甲军 那人是渊帝派来的,他虽没瞧见那人的长相。 但他的内力决然不容小觑,饶是自己,对付起来估计也要吃力许多。 渊帝身旁竟有这般人物,萧长逸当时自是不会让上妩冒险,好在他阻止了上妩失去意识。 要是上妩在那人面前展露不为人知的一面,最后又不能灭口,只会成为后患,为此他并未让上妩冒险。 经此一事,萧长逸当然不会将暗卫带走,他将他们全部交给夜玖,让他们一起保护上妩。 小豆包自上次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 而族学被搁置下来,上妩对外只说,萧长逸伤了腿,走不了远路,需得静养上一两个月才行。 村民们对此事深信不疑,谁不知晓萧长逸虚的很,刮风下雨都得染上风寒,这腿摔伤了,不得休息上好些时日养回来。 萧长逸在族学里讲授课业,为村子里的孩子带来了崭新的信仰与坚守。 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听说他伤了腿,都想来看望他。 奈何如今是灾荒年,谁家都不好过,空手而去多有不妥之处,故而也就不了了之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小豆包喜欢上了三七。 三七会讲故事,经常逗乐小豆包,他也真心的喜欢上了这个团子。 原因并无其他,他也是问清楚了,小豆包是上妩捡来的。 并非是她与萧长逸的孩子,放心之余,三七又为上妩忧心了起来。 上妩和他说,过去的一年当中,萧长逸失了忆,她则是诓骗萧长逸,自己是他的娘子。 他们朝夕相处,感情怕是不会平淡如水了去。 这样的情,萧长逸与上妩不管是哪一个人,都无法承担的了。 萧长逸身上情烬一触即发,他要还是放任情脉蔓延,估计他那条命也交代在上妩这儿了。 而上妩呢? 她是萧长逸培养出来的新帝,苍玹的帝,断然是不可能与摄政王有太多牵扯的。 因为,苍玹百姓不会答应,朝堂之臣亦是不会答应。 所有人都看的真切,唯独上妩不知,她不过是萧长逸的棋子,一颗承载着苍玹后世兴衰的棋子。 又过了几日,期间某一日夜里,村子中来了一波流民。 不过三七他们发现的早,直接带头去解决了那帮人。 并非他们心狠,那帮流民并无虚弱之态,反而一股子吃饱喝足的模样。 乱世之中,灾荒之下,三七他们虽不知清柳村为何还能淡然处之。 但除却这方净土之外,其余地方全是一片苍茫。 满地的尸身无处安放,若是再继续下去,怕是要爆发瘟疫。 三七并非良善之辈,奈何上妩终归是要回京,若是她刚好赶上瘟疫蔓延的节点回京,怕是路途艰险。 为此,他早在几日前就叫手底下的人去善后此事了,该焚烧尸身的焚烧尸身,该救济的就救济。 但三七决然不会救闯入清柳村里的这帮流民。 不外乎别的,能吃人肉的人,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对,那帮流民曾不下三次分食人肉,要说三七他们为何知晓。 因着分食过人肉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一股子气味,那是尸身腐烂的气味。 没有底线的人何至于活在世上,就算三七他们放过那帮流民,也不过是让他们继续去做畜牲不如的事儿罢了。 这世上的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有着一抹打抱不平的心思。 有的被世俗侵蚀,不复当初坚守,有的坚守如一,不曾改变什么,依旧在乱世当中发挥自个的功效,为不平之事发声。 三七他们便是如此。 日子转眼间到了八月,此处偏远,丝毫听不到帝都皇城里的消息。 上妩心慌,这一日,她大多数时间在秋千上坐着,静静的望向院门之外。 死一般的寂静,丝毫不见村民的身影,因为这些时日周边村子不怎么安稳。 张旭之让大家没什么事不要出门,最好将门栓栓牢,除此之外,还要在床头儿放上砍刀什么的。 事态严峻,大家不敢掉以轻心,严守院门,自是不敢出来闲逛。 饶是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刘云志,也乖乖的躲在家里,萧虎那边,上妩并不担心。 这几日魅阴来做饭,她做好了饭,直接送去族学给萧虎他们,这样他们也不用去张大娘家用饭。 萧虎和萧虫他们都很机灵,不该问的不问,就像魅阴的身份,以及她是怎么来的清柳村,他们都不曾问出口过。 他们对上妩的信任程度已经到达了顶峰,上妩既然不说,他们也就不问。 落日余晖,待最后一抹夕阳掩进黑夜之中,上妩终是有了动作,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因为太过匆忙,直接一股脑的跪坐在地上,幸好脚下是草地,也造不成多大的疼痛。 而这些,被暗处的三七与魅阴他们瞧得清楚。 三七顾不得其他,他直接飞身出去,单膝跪在上妩面前。 一只大掌扶住她的肩膀,焦急询问道,“可是摔了?” 上妩来不及回应,她直接略过三七的担忧,语气急切道,“三七,我记得你有支军队,它现在在哪儿?” “你要干什么?”三七不答反问,他脸上满是不解。 “萧长逸出事了,我要去救他,你能否将手中的军队借我一用。” 上妩眼中尽是慌张,连带着一张小脸布满急色。 三七心中不肯相信上妩的话,还试图安慰她, “怎么可能,萧长逸那么厉害,怎会出事,再说了,还有……” 上妩来不及等他把话说完,当即打断他,这时夜玖与澜山两人也来到了上妩身边。 只听上妩说,“步凌音你们知道吧,我与萧长逸同心同感,感知不是一般的强,直觉告诉我,萧长逸人在帝都皇城,他被蛊虫操控了,至于麒麟军在何处,我也不知晓。” 话至最后,上妩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想要看到更多的场景,奈何她脑子一片空白。 没有内力的她,看到如今地步已然是奇迹,再往深处探究,怕是没有内力而不能成事的。 上妩边拍脑袋,边哭泣,惹得灶房里忙碌的魅阴一阵忧心。 她想要抬步去屋外瞧瞧情况,奈何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一个奶团子给拦住步伐。 他抱着自己的小腿,笑呵呵的叫道,“漂亮姐姐,抱抱,豆包要抱抱。” 魅阴一阵无语,这小家伙是真胆大,想他堂堂炼狱之神,谁敢求抱? 若说有例外嘛,那自是有的。 此人就是冥帝大人,冥帝大人一声令下,他不抱也得抱。 反正幽冥河畔他是真的不想再去一次了,丢人呀! 三七来不及问上妩为何能操控步凌音一事,直接召集了手中的军队。 这支军队训练有素,不下一刻钟,就听召而来。 且人马众多,夜玖本就是高手,他自然能感觉这些人的实力,当与主子的麒麟军一决高下。 这支军队名叫“金甲军”,各个身披金甲,像极了金甲战士。 头戴金色面具,墨发高束,由金冠固定,就连脚下的鞋子,也是金子材质的。 夜玖不明白,三七这么大的手笔做什么,他们是去打仗,又不是去供人欣赏取乐。 第291章 三七反目 此事不怪三七招摇,金甲军身上穿的盔甲可谓是铜墙铁壁。 若非内力雄厚之人,决然伤不了他们,这全然是身上的盔甲保佑。 为了找这些材料,三七花了大功夫,叫人不远千万里之遥寻找。 直到两年前才找到,又命人连夜赶制盔甲,这才造就了如今光景。 上妩是夜里头离开的,此去凶险,但将小豆包留在清柳村更是凶险,不知哪日流民还会闯进村子里。 她能做的事情有限,萧长逸留下的暗卫,她拨出来四人护佑清柳村安稳如初。 而正屋地窖里放的粮食,也被上妩命人搬了出来,那些种在地窖下面的蔬菜与水井都弄不上来。 大旱之下,水源最是稀缺,然,郁郁葱葱的蔬菜是众人求不来的东西。 上妩直接一封信,写明了地窖下面的玄机,让人将信偷偷送去张家。 那些用不尽的余粮,足够村子里的村民,省吃俭用度过接下来两三个月的光景。 这些粮食不好搁置在小院里,上妩全部让人连夜偷偷送去张家。 上妩走了,小豆包也走了,小院空了下来,独留树下秋千摇曳,孤零零的,萧条至极。 张家人是翌日起来之时才发现院子里的粮食,白花花的米面,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心惊胆战。 直到读了夹在米面袋子缝隙里的那封信后,他们才放下了一颗心。 连带着这一年多,担忧萧长逸何时会恢复记忆,再将他们这里踏平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他们张家帮不了什么忙,至于帝都皇城里的景象只能由萧长逸与上妩去面对。 而上妩留下来的这些米面与他们家小院正屋地窖里的秘密,他们张家也会保守下去。 人心险恶,猜不到下一秒会变成何种模样,张家决意用这些米面去救济清柳村的人。 但也绝对不会将他们粮食充裕的底细和盘托出。 上妩他们走的是官道,路上全是流民,但却没人敢拦住他们的去路。 只因上妩身后的一众金甲军气势太过威压,他们惧怕的很。 饶是各个郡县守城的将领或县令,也畏惧的敞开城门,供上妩身后大军长驱直入。 这一路上,上妩将小豆包交给了魅,魅带着他共乘一匹马。 他不哭不闹,乖巧的不成样子,大军休整时,才会跑到上妩身边求抱抱。 上妩见此,止不住的心疼,但也没别的法子,萧长逸等不了那么久了。 她只能狠心,嘴上安慰小豆包,再等等,等到了帝都皇城,就能见到爹爹了。 一听到能见到爹爹,小豆包一双眼亮晶晶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与思念是无法割舍开来。 上妩再想,她自个纵使有错,骗了萧长逸一年光景。 但小豆包何其无辜,他对萧长逸的崇拜与依赖是做不得假的。 日后,萧长逸一定会善待这个小家伙吧,至于她自己,她犯了错,任凭萧长逸处罚。 若萧长逸将夜清璃与顾君衍一事迁怒于自己,自己也绝不会有丝毫怨言。 毕竟,此事她本就有责。 若不是她贪恋萧长逸的温柔,把他围困在清柳村。 他也不至于失信夜清璃,更不至于救不了顾君衍的命。 上妩是在午夜时分抵达的帝都皇城,守城的不知是哪路人马。 不管是上妩,还是三七他们,都瞧不出这一群士兵的路数。 直到上妩戾眸瞧清楚城门这群士兵的眼睛后,她心中一紧,对着马背上的几人道, “这些人被种了蛊,铜墙铁壁,刀枪不入,要对付起来十分棘手,萧长逸等不了了,三七!” 上妩话至最后,喊了声三七,三七不明所以。 直到上妩向他讨要太初,他才缓过神来,随手递过去别在腰间的布鲁克。 上妩接过由太初幻化出来的布鲁克之后,不作停留,她闭眼凝神。 瞬间布鲁克自她手掌上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千万条细长的管子。 没有人比三七更加了解这些,它们是输液管,上妩幻化出来的输液管。 一头接通了千万条细管,另外一头是一条如拇指般粗细的管子,两头皆通。 三七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等他问出口,上妩吩咐了一声夜玖,随后手指三七,命令夜玖道,“将他给我拿下!” 须臾之间,夜玖反手将三七擒获,死死压制在马背上,任凭三七如何挣扎也脱不了身。 这招是他教给夜玖的,不曾想,夜玖竟会这么快用上,且还用到他身上。 都怪他大意,若是他能及时察觉夜玖的动作,也不至于逃脱不了。 如今被他钳制,再想逃脱是不可能的事。 这种钳制手法,哪怕是内力深厚的萧长逸,都得花费些功夫解开。 更何况他内力不如萧长逸呢,要想挣脱开,简直是痴人说梦。 三七无法,只能祈祷上妩还有一丝良知, “萧阿妩,今日你若是做出令我厌弃的事,我定不会原谅你!” 他声音嘶哑,眼中全是怒气,只一眼,上妩收了视线,她对着魅说了句, “魅,等进了城门,你就带着小豆包去摄政王府,不用管我。” 魅阴不言语,只是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帝都皇城是场历练。 她从不会束缚住上妩的步伐,任凭她去搅动风云,而自己的作用便是解决她的后顾之忧。 上妩心一横,她将那条如拇指般大小的管子插入了自己的皮肉之中。 复又驱动另外一侧千万条带着针头的细管,每一条细管似是有生命般,灵活的在金甲军队伍内穿行。 直到每一根细管都锁定好目标后,不等他们反应,带着针头的细管如毒蛇一样刺入他们的脖颈上。 只一瞬,上妩血液像是不要钱一样般,流入金甲军体内。 对于上妩来说,她的血液只需注入这些金甲军体内一滴,足矣! 不过片刻之间,一众金甲军眼中清明散尽,随之而来的是目光涣散。 复又染上血色幽光,成了上妩手中的傀儡。 “萧阿妩,你就是个疯子!”三七嘶哑着嗓子怒声道,他额头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几次欲要挣脱夜玖的制服。 但夜玖怎会给他机会,虽说他自个也十分抵触姑娘的举动,可事关主子安危,他自是存了一份私心在。 随后,只听上妩一声令下,“所有人听令,屠尽城中欲反之人,诛杀渊帝!” 她声音似有魔力般穿行在金甲军之间。 第292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金甲军得了指令,下一刻,便见到一排排人单膝跪地,接受上妩的杀令。 而三七见此,他心已经凉了大半,身在炼狱之中的诸神到底给他派的什么任务呀! 让他去助冥帝历劫,冥帝这般有思想,有胆识,难道还需要他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去渡? 不过是借口罢了! 上妩令他怨恨,可他又无可奈何? 炼狱里的四大护法曾告诫过他,不要对冥帝用情,也不要认为冥帝有心。 冥帝历经千万余载,曾单枪匹马诛杀毁天灭地的妖神,手下亡灵不尽其数,怎会有心,又怎会有情? 当时三七还在纳闷,一个活了千万年的神,怎会没有心,她不是万年一历劫吗? 难道世道还没能教会她去爱人,又如何被人爱? 直到现在,他才知晓先前是自个想差了,亦是无比赞同炼狱四大护法的说辞。 萧氏阿妩怎会有心有情,她不过是冥帝的一个躯壳。 待到年华逝去,红颜枯骨之后,她依旧是冷酷嗜血的炼狱之主。 其实他一直明白的呀,能叫萧阿妩出现紧张神色的人,唯有萧长逸一人。 然,他们这些芸芸众生,皆是陪衬而已,不过三七并不觉得萧长逸荣幸。 对于上妩给的殊荣,他还真不想沾染分毫,一个无心无情的人,心里估计想的也只有自己。 若是有朝一日,萧长逸做出令上妩反感的事儿来,怕是依照上妩的秉性,能一剑了结了萧长逸的命。 如此阴鸷?饶是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魅阴也惊厥了。 冥帝历劫,按理说都是为正的那一面经历世间七大苦。 而为邪的一面只需要在冥帝失去理智之际攒够孽债便行了。 可如今的上妩,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意识呀,然,她这一身的疯魔体质又因何而来。 不等魅阴多想,唯见自上妩指尖弹出一根细小的管子,管子内的血液在流动,这个射向的方向,是三七。 不等魅阴去阻止什么,那带着上妩血迹的细管便已然来至三七跟前,没入他的脖颈之内。 三七在失去意识之前,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冥帝大人有双面。 不知曾几何时,上妩变得阴鸷。 或许可以这么来讲,她一直都是阴鸷的性子,只是现如今不被任何事物所扰罢了,为此才能这般随心所欲。 上妩收回细管,随后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城门,面色无波无澜道,“杀!” 之后的事情,不必多说,一场恶战下来,足以证明上妩的血迹更胜一筹。 只因,注入过上妩血液的金甲军不下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然将城门口的一众士兵撂倒。 在此期间,魅阴命令小豆包闭眼,小豆包十分听她的话,赶紧闭上了眼帘。 且魅阴还将小家伙的一双耳朵用大掌堵住。 魅阴或许不曾察觉,她也会染上尘世的气息,在意起来一个奶团子来。 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刻,上妩让夜玖护送魅阴和小豆包回摄政王府。 要说城里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当属摄政王府无疑,萧长逸的府邸暗卫众多,除此之外,不管是后山,还是前院,都有阵法加持。 若有人敢闯,怕是会被凶阵射成筛子。 所谓的凶阵,并非是什么邪门歪道。 而是一种需要人力去驱动才能实现的阵法,这驱动阵法的机关恰恰在摄政王府底下的暗卫营里。 这些,萧长逸告诉过自己,故而她才想着命夜玖先带魅阴与小豆包回摄政王府。 “姑娘……”夜玖想要反对上妩的安排,他怕自己走了,上妩会出事。 “这是命令!”上妩先是打断夜玖的话,复又缓和语气,让他也放宽松,“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夜玖不敢违背上妩的命令,另外,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进了城,上妩命身后金甲军先一步行动,将城里头的守卫全都控制起来,若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这一天她等的太久了,渊帝的命,她今日一定要拿下。 上妩打马直奔皇宫,两侧有金甲军为她开路,身侧有三七护佑。 虽说三七没了意识,如金甲军一般模样,但他并未忘却身上的武功,反而比平时强上好几倍。 待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金甲军已然遍布在皇城大街小巷,将值守在各处的一众士兵全部拿下。 就如上妩命令的那样,若有人敢反抗,格杀勿论,成败在此一举,上妩自然要小心行事。 现在,若是你登上城墙,一眼望向帝都皇城之内,会瞧见一幅极其壮丽的场面。 满城尽带黄金甲,说的就是金甲军无疑了。 帝都皇城之内,街道上除却不知是哪路人马的士兵外,就再也见不到一丝人影了。 现如今,上妩心中有了底,在城门时,她瞧见金甲军与城门士兵交战的场景。 城门口的那些士兵,身上虽披着看不出路数的盔甲,可她隐约注意到这些人盔甲之下的衣角。 那是大瑜国才会有的材质,所以说,凤锡占领了帝都皇城。 借助步凌音感知的那一幕又回荡在她脑海之中,萧长逸中了蛊,没了意识,身旁似是站着一位身着灰色盔甲的将军。 如今想来,那人极有可能是凤锡,萧长逸之所以种蛊,怕是凤锡搞的鬼。 只是上妩不明白,非流跟随在萧长逸身侧,他医术了得,怎的会让萧长逸种了蛊? 答案就在皇宫之中,上妩驾马扬鞭,加快速度,想要去皇宫一探究竟。 她所到之地一片狼藉,为了快速赶到宫门口,她暗中示意金甲军解决掉沿途路上的士兵。 一路上,刀剑相碰,丝毫没有阻隔上妩的脚步,她就这样在金甲军与三七的护佑下一路来到了宫门口。 宫门口的士兵更多,比之城门口不知多了多少倍。 上妩没心思理会,她手底下的金甲军也不过五十来人。 然其余人马皆听她旨意行事,将帝都皇城大街小巷包围起来,不得任何人反抗。 如今,仅靠五十来人金甲军,怕是有些吃力,为此,她驱动手中太初。 下一刻,太初变幻成了一把手枪,这把手枪是三七将太初交到她手中时的模样。 她虽不知这把枪叫什么名字,但能让三七幻化出来的武器,自是不能小觑了去。 手枪,她也是会用的,因为三七曾经教过她。 第293章 同一张脸,不同的人 上妩淡定自若的将手枪瞄准前方失去意识,死守城门的大瑜国敌军。 随后食指按动扳机,顷刻之间,一颗带着杀伤力极强的子弹飞射而出。 它带动周遭一片尘土飞扬与不远处树叶坠落,饶是已有百年历史的参天大树,也有所波折。 这般威力,上妩惊叹,直至子弹横扫出一条康庄大道后,上妩才反应过来。 她毫不迟疑,打马通过被子弹炸成粉碎的尸体与宫门,直入皇宫,身后有三七护佑。 其余人马在进入皇宫的那一刻,被上妩派去解决宫墙道路上的士兵了。 入了皇宫,上妩下马,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在宫道上,三七亦是。 她双手张开,感受着道路上冷凝的肃杀之气,目睹着金甲军与宫内守卫厮杀的场面。 那血染红了宫墙,红色宫墙上更添一抹妖艳,像极了她血液的颜色。 更像极了用她血液浇灌出来的虞美人。 都说上妩乖巧,被萧长逸养于深闺之中,不懂得什么诸事磋磨,不懂得人心险恶。 可如今模样的上妩,世人还会愚昧无知的认为,她什么都不懂吗? 一个看似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能发动兵变,还意图杀了渊帝。 对于上妩来说,或许救萧长逸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 她最大初衷仅仅是为了借到三七手里的金甲军,好利用他们诛杀渊帝。 上妩好计谋,她真真是算准了三七对萧长逸的在乎。 别看三七平日里不服管教,看萧长逸哪哪都不顺眼,但他心中可不是这般想的。 萧长逸若是遇到危险,他怕是会竭尽所能也要去帮助他。 估计这就是似曾相识所带来的效果吧。 三七见到萧长逸的第一眼,就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萧长逸又同样如是。 两人之间的牵绊,怕是跨越千年也说不清,道不明的。 越往深处走去,越是寂静,走到宫道一半距离之际。 在尽头,上妩瞧见了一抹身影,俊美的容颜,虽说距离隔得远,但上妩还是一眼看清楚了那人是谁。 是萧长逸,此刻,上妩一颗心激动的不行,但激动之下,好似又夹杂着一丝可惜。 那一丝可惜为何而起,怕是只有她心中执念了然。 萧长逸就在宫道的尽头,她当初向三七要来金甲军,只是为了救萧长逸。 如今萧长逸找到了,那诛杀渊帝还能继续下去吗? 萧长逸会不会阻止自己,这些上妩不得而知。 她加快脚下步子,到了最后,直接用跑的形式去迎接站在宫道尽头的人儿。 身上黑色衣裙因着她的跑动四处纷飞。 发丝已经微微凌乱,但她丝毫无所察觉。 少女目光坚定,只要眼前光景,尽头的人向她伸开双臂,她也极力去拥抱那人。 直到真正触及到那抹身影之后,上妩才感到充实与欢喜。 不过还不等上妩开口说话,她便被一记手掌给劈晕了过去。 环抱着她的人哪里是萧长逸,这分明是渊帝的影卫,阿九。 说来也奇怪,阿九一直不解,他的容貌为何会与萧长逸长得一样。 他曾经大着胆子问过渊帝。 然,渊帝只是沉默,并未过多解释。 渊帝叫他来暗中盯着宫门口的动静,不曾想却看到了一出好戏。 阿九盯着上妩手中的布鲁克沉思,若是让她拿着这么一个兵器去见渊帝,她怕是要灭了渊帝的心都有了。 宫中局势看似紧张,可全然在渊帝的算计之中,唯有上妩帝姬是变数。 谁会想到,被萧长逸娇宠着长大的柔弱贵女,竟也有能耐发动兵变。 现如今,皇宫里里外外被大瑜国管控。 饶是文武百官也被凤锡叫人圈禁在上朝的宫殿之外。 萧长逸的麒麟军不知所踪,他自个中了凤锡的蛊,成了提线木偶,任由凤锡驱使。 单单说起这皇宫,凤锡真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直驱入了渊帝的金銮殿。 皇宫各处机关成了摆设,皆是因着萧长逸熟悉机关路数所致。 不仅如此,凤锡之所以能避开沿途路上的障碍,皆是因着萧长逸一人之过。 各地城门将领,在见到萧长逸立于城楼下方的那一刻,谁还想着会是凤锡的阴谋。 城门一开,直接跪在萧长逸面前见礼,如此一来,凤锡能这么快入城,多半是因着这一点。 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萧长逸都难辞其咎,怕是渊帝会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将他凌迟处死。 就算他是失去了心智,记不得诸事,可他害得帝都皇城失守,渊帝成了全天下的笑柄,渊帝岂会不怨? 思及此,阿九当即回笼心神,瞧了眼不远处的三七,见他眼中尽是嗜血的幽光,显然是被什么蛊虫操控了。 这蛊虫的厉害,怕是比凤锡手底下的同样浸染蛊虫的大瑜国士兵还要更胜一筹。 没了上妩发号施令,三七只能定格在原地,眼中空洞无神,没有自己的意识。 除非现在上妩醒来,对三七下达旨意,他才能与阿九一战。 可现在怕是不能了,阿九刚才那一掌,估计上妩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阿九将上妩手中的兵器拿走,把它别在腰间。 这一过程十分谨慎小心,他可是亲眼瞧见上妩帝姬使用过它的。 那威力,别提多骇人,他自是要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机关。 随后,阿九带着上妩离开了,直奔金銮殿而去。 再看三七,身子似是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模样,可不就是提线木偶。 现在若是有人给他来上一刀,他毫无还手之力,估计还能直接归西。 …… 金銮殿殿外,凤锡将刀架在离他最近的一个皇子脖子上,语气玩味道, “交出萧氏阿妩,或许本将军一高兴,还能饶他一条狗命!” 他已经杀了好些人了,这些人里有的是朝中重臣,有的是世家权贵。 但他并未动被手底下人圈禁起来的四大世家。 四大世家与渊帝要慢慢折磨,自然要把他们放在最后,一点点的去凌迟他们的思想,不是更刺激。 第294章 萧氏阿妩在此! 被凤锡拿刀架着脖子的皇子,将希望全部放在渊帝身上,他极力哀求道,“父皇,救儿臣,儿臣不想死。” 紧接着,人被吓尿了,众人见此,纷纷别过脸去,天家的笑话,他们怕没命去看。 堂堂一个皇子,享万民朝拜,食四方俸禄,是世人敬仰的存在,何至于如他这般没骨气。 渊帝一张老脸气的不轻,但他维持帝王的面子,哪怕他现在被敌军圈禁起来,他依旧是苍玹的帝。 “渊熙,你是天子的儿子,饶是死也应该站着死去,莫要丢了天家的颜面!”渊帝掷地有声道。 渊熙是渊帝的第七子,性子顽劣不堪,最是喜欢折磨宫女太监。 他乃沁妃之子,沁妃为人低调,身份比玖贵妃低一等,为了站稳脚跟,她将渊熙给玖贵妃抚养。 玖贵妃是个没有儿子的命,有了渊熙后,是真真将他当成亲子一般。 可她只知一味地放纵渊熙,以为这样便是对他好。 却不曾想,教养出来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残暴嗜血。 若是身边的太监宫女惹了他不快,他不会让他们立刻死去。 因为死太便宜他们了,他会命底下的人将他们折辱至死,逼着他们钻裤裆,喝夜香。 除此之外,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将这些个犯了错的太监宫女拉去狩猎林。 再让手底下的人将他们放出去,随便跑,敞开怀的跑,他自个则是骑马挽弓搭箭,修习自己的箭术。 众多皇子当中,唯有渊熙的箭术了得,每回渊帝考察底下儿子们的箭术时,渊熙都是那个最耀眼的存在。 渊帝为此十分容忍他的性子,哪怕他隔三差五的打杀太监宫女,他也极其纵容他。 可渊帝从未在意过,渊熙箭术为什么那么好,而其他的皇子也没有去想过。 去看看狩猎林旁边的刺鼻烟熏,那是尸体被灼烧的尸臭味,整日整日的焚烧,可也烧不尽渊熙造下的孽债。 凡是被他拉到狩猎林里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饶是有幸从他箭下逃脱,他也会让人将他带去焚烧尸体的场地。 他会满含阴鸷的盯着那人被活活烧死,闻着尸体被灼烧的味道。 或许其他人会呕吐,而渊熙不会,他只会变得更加疯狂与兴奋。 这便是渊帝的儿子,亦是这天家的血脉,可惜渊帝并没心思去知道这些事情。 如今渊熙被凤锡手中的刀架着脖子,他早就没有往日的残暴嗜血,他此刻只想活命。 或者说,希望那个什么萧氏阿妩能快些出现在他眼前。 眼前的人不是想要萧氏阿妩吗,那就给他萧氏阿妩不就好了。 如今萧长逸都被他给控制了,而父皇又有什么惧怕的,哪怕传闻皆说萧长逸宠爱那萧氏阿妩到骨子里。 但现在谁还顾得上这件事,难道不是先保住他的命更为要紧吗? 然,现在的局面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也不是父皇能左右的,因为那萧氏阿妩不知失踪多久了。 饶是萧长逸这一年里不在帝都皇城,只为去寻找那萧氏阿妩,但仍是没有找到。 渊熙从没有此刻希望萧氏阿妩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是他的祈祷感动了上苍,还是天不绝他。 反正事情就是这么巧,只见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闯入众人视野之中,他戴着面具,叫人瞧不出模样。 “萧氏阿妩在此,求大瑜国将军莫要乱杀无辜。”阿九一步一个脚印,穿梭在众人之间。 直到来到凤锡跟前,他双膝跪地,一双臂膀紧紧抱着上妩,将她奉上。 他露在外面的眸光没有一丝心虚与怜悯,或许这就是一个合格的影卫,渊帝手中最忠诚的一把刀。 阿九行事,全是靠观察渊帝脸色,这些都是渊帝提前示意他的。 影卫法眼通天,上妩帝姬带着一众不知是哪路人马的军队直奔帝都皇城而来,渊帝早早就知晓了。 渊帝本意也是想等着上妩帝姬入城之后,借助大瑜国之手将她除掉。 只是打瞌睡之时,总有人要递过来枕头供渊帝休憩。 不曾想,凤锡就要萧氏阿妩,如此顺水推舟的事,渊帝自是不会错过。 这才有了阿九在宫门口暗中守着的那一幕场景,一切都是渊帝的旨意,阿九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凤锡见到上妩的那一刻,他真的是要疯了,这个女人真厉害,能叫萧长逸一个冷血的人失了分寸。 萧长逸不是最在意她吗,那好,今日他就毁了她,她脏了,看萧长逸还能如当初模样宠爱她吗? 只是凤锡并未急着下令,他则是将目光看向渊帝,其中意味深沉难懂,他说,“你真的舍得我毁了她?” 随后他又将眸子移至阿九怀里的上妩身上,带着一抹坏笑对渊帝道, “瞧小姑娘一副浪荡的小脸,我身后的这帮兄弟可是眼馋的很。” 渊帝还没表态,反而是渊熙先他一步,急切道, “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随你怎么玩,你看她那丰满的胸,不盈一握的腰肢,做起来应该爽的不行。” 渊熙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顾及其他人的目光, “若是把她弄醒,喂上几颗媚药,怕是叫声都能酥麻了人心。” 话落,或许其他个皇子公主,后宫嫔妃,以及文武百官都会有那么一股子臊的慌。 这些自渊熙嘴里说出来的浪荡话,令他们反感。 但他们也看得清眼前局势,萧氏阿妩若是不牺牲出去,他们这些人定然是没有活路可言。 舍一个萧氏阿妩,换他们这些人一条活路,怎么算都是他们直了。 这时候,人群里一个妇人声嘶力竭的喊道,“不过是个遗孤,你要是想要就拿去,别伤害我儿子。” 此人是沁妃,刚才凤锡用刀架着她儿子脖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连说句话去阻止的胆量都没有。 如今才算是回过神儿来,要想她能活命,她儿子也能活命,指望陛下与玖贵妃都是没有用。 大瑜国将领不是想要萧氏阿妩吗,那萧氏阿妩就在这儿,有了萧氏阿妩,她儿子也能活命了吧。 第295章 少女的祈求,不要走! 沁妃说完话后,又有越来越多的人发声,最初是皇子公主、后宫嫔妃。 到了最后,连一众朝臣,乃至最低贱的太监,都在祈求凤锡。 愿凤锡饶过他们,而萧氏阿妩随意他处置。 凤锡见此,心中讥笑,且他一张脸冷的不行,全是对在场之人的鄙夷与漠视,更是对渊帝一言不发的嘲讽。 萧氏阿妩到底是谁,他早在第一次在摄政王府瞧见她的那次,就叫底下的人去查了。 毕竟,还没有哪个人敢在萧长逸面前放肆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更没有哪个人能入了萧长逸的眼。 莫氏遗孤? 莫家有了莫长生那一个家伙,怕是不会再出现第二个了。 堂堂帝姬,沦落至此,兄弟厌弃,生父漠视,是个人都能来践踏她一下,她活的可真卑微呀! 思及此,凤锡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子里满是痛恨与怨毒,看向上妩的目光里不再有一丝温度。 直接对着渊熙道,“说了这么多,想必这上不了台面的药你也随时带在身上吧,不若喂给她几颗,倒也叫本将军瞧瞧她的浪荡模样。” 凤锡语气里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模样,令渊帝心神一震。 他是想毁了上妩不假,可当凤锡这般说的时候,他还是有那么一丝抗拒,他希望渊熙能说“不!” 奈何事与愿违,渊熙乞尾摇怜的看向凤锡,“自是带着,你说要喂多少颗?” “喂上四颗吧,四颗下肚,怕也能够本将军欣赏个够了。”凤锡并未抬起眼皮子,他淡淡开口道。 四颗,或许其他人并无概念,但身为风月老手的渊熙却是在清楚不过。 这等子剂量,服用下去,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身上燥热不堪,会忍不住扒光衣服,若是看见男人,怕是人都要贴上去了。 二个时辰内,要是无法与人欢好,必定当场暴毙而亡。 很快,渊熙自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他走至上妩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掰开她那如花一般绽放的朱唇。 将瓷瓶中的药丸倒进了她嘴中,渊熙许是太过于紧张,又或是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儿。 故而,在倒药丸进入上妩嘴里的时候,多倒了几颗。 这些全然被抱着上妩的阿九瞧见了,他脸色瞬间不悦,好在有面具遮挡,也就没让渊帝看出来他的异样。 阿九不悦的是渊熙的行径,好似他多倒的那几枚药丸能让上妩有性命之虞一样。 可是,他好像忘记了,不管是几颗药丸,一旦入了上妩的嘴,接下来的事情都是一场凌迟。 刚才他都没想着去阻止一二,如今倒是有了波澜,可惜,晚了。 没一会儿的时间,上妩脸上爬满红晕,少女在阿九怀里动来动去,十分的难受。 最后她好似找到窍门一般,开始迷迷糊糊的扒拉阿九的衣衫。 阿九见此,欲要制止,可还没等他动作,渊熙先一步开口了,“这等子事情,你没经验,还是本皇子来吧!” 此话一出,渊帝震怒,他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道,“渊熙,你敢?” 渊熙欲要抢夺上妩的动作,被渊帝吓住了,他就那么愣在原地,伸出去的手搁置在半空,没有下一步动作。 而阿九也是没有给渊熙这个机会,早在渊熙伸过来手之际,他本欲将人给推开的。 如今渊帝开口,倒是免了他下一刻冲撞皇子的罪责。 渊帝的怒火,令在场众人畏惧,他们何时见过渊帝如此震怒过。 那发自骨子里的嘶吼声,怕是能冲破天际。 众人皆以为渊帝发怒,是因为渊熙这个时候还想要玩女人。 可这暗藏玄机的背后,估计也只有凤锡与渊帝两人知晓。 哥哥调戏妹妹,渊帝教出来的种果真龌龊的很,凤锡轻嗤一声,不再去看渊帝那副欲要吃人的嘴脸。 反而将视线移至上妩身上,少女似是在隐忍,她额头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汗珠。 碎发沾黏在脸上,给她那张自带妩媚的脸上又添了几分诱人神色,少女睫毛轻颤,像是有要醒的趋势。 凤锡在想,若是她现在醒过来,看到这些个血亲之人的嘴脸,怕是更刺激吧。 对,他就是想要看着萧氏阿妩痛苦,萧氏阿妩痛苦,萧长逸才会痛苦。 能看到萧长逸痛苦,他求之不得。 随后,凤锡将目光看向身后立在不远处的萧长逸。 他眸子空洞无神,唯有血色幽光布满整双眼球,昭示着他现在是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 只一眼,凤锡收回目光,他心中怨气猛增,不再有一丝迟疑。 冰冷的嗓音响彻在身后之人耳畔,“去!” 一声令下,身后先是走出五六个人高马大的士兵,他们这些人的意识还在。 毕竟,这些人是凤锡一手提拔上来的手下,算是心腹,自是无需下蛊操控。 这些人眼中尽是贪婪之色,脚下步子急促万分,似是等不及般。 阿九见此,手中一顿,但他是渊帝的刀,只能为渊帝马首是瞻,他欲要起身之际。 怀里的少女抓住了他的衣角,令他抽不开身。 阿九心一横,几次拉回衣角,奈何上妩的力气太大,终是无果。 最后,他没了耐心,只能用尽全力将衣角从上妩手中挣脱。 虽然挣脱出来了,可他的衣角却稳稳被上妩抓在手中。 阿九嘴角一抽,不由得感慨上妩的手劲儿,竟硬生生的把他的衣衫给扯下了一块。 “不要走!”上妩微弱的声音传入阿九耳中。 可惜,阿九并无所感,他自是知晓上妩梦中耳语是对谁说的。 上妩被他打晕之前,最后一眼见到的是“萧长逸”。 想必她内心深处一直以为抱着她的人是萧长逸,故而才会有刚刚抓着他衣角不放的那一幕。 这些情绪都是对萧长逸的,阿九没心思去理会。 他脚步不停的来至渊帝身后,和众人一般无二的看着接下来的一幕幕场景。 士兵打仗行军很少有洗澡的功夫,几个人靠近上妩的那一刻。 上妩鼻尖是忍受不了的恶臭,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一起扑鼻而来,令她几次欲要睁开眼来。 可惜,她动弹不得,连睁眼都是奢望,只能一个劲的感知周身一切危机,却做不了丝毫抵抗。 第296章 受辱,向渊帝求救 渊帝的漠视,凤锡的冷语,血亲的厌弃,她一一都能感受得到,这些情绪令她窒息。 她并无过错呀,只是想要简简单单的活着,可为什么总有人要欺辱她,厌弃她,想要她去死。 这些人的生死与她有何干系,苍玹的兴衰又为何要她一人承担。 她虽是众人口中早已死去的帝姬,亦是明面上的莫氏遗孤。 可莫家为国捐躯,死守落霞关,无一人生还的壮举,难道还换不回这些人的一丝良知吗? 而帝姬这层身份就更加可笑了,什么才是帝姬? 难道不是应该被帝后万千宠爱,百官诸侯皆来朝拜,食天下诸民利禄,待到及笄之后,掌一方要事。 这方才是尊荣与恩泽汇集一身的帝姬吗? 而她这个样子,这么糟糕的身份,算什么帝姬,又为何让他们在这里指手画脚她的命运! 她不要,“萧长逸,你在哪里,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吗?” 上妩在心中呐喊,只不过她实在醒不过来,这些话也被吞噬在她的唇角。 在此期间,上妩感受到有人在扯她的腰带,还有人在摸她的胸。 更有甚者,将一只大掌顺着衣裙探进了她的大腿深处。 这些都令她厌恶,她想要杀了他们,止不住的恨意席卷上妩周身。 醒来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直到一张带着臭气的嘴靠近她唇角的那一刻,她猛然睁眼醒了过来。 只一瞬,躲开了那人欲要亲向她嘴唇的动作。 但由于她被好几个人禁锢着,动作自是不能随心所欲。 只能小幅度的偏头,所以那人的唇角亲上了她的脸颊。 身上软绵绵的,上妩知晓,是渊熙给自己喂了药的缘故。 她现在害怕极了,尤其是怕在她身上为所欲为的几人, “起开,不要碰我,你们若是敢碰我,萧长逸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这些人因为她的话有过一刻愣神,他们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好在凤锡一句话将他们拉回现实。 他厉声道,“萧长逸就在这里,你若是有能耐叫他听你的话,我就放过你,哈哈哈……” 随后,凤锡对着上妩身上的几人命令道,“继续!” 紧接着,上妩又陷入了一段痛苦的经历当中,其中一人直接透过她的衣裙,将她的亵裤扯了下来。 “不!”上妩一声凄厉的叫喊响彻云霄。 她或许是太过紧张与恐惧,竟将目光看向渊帝,她似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求渊帝救她, “救我,救救阿妩,阿妩好痛,阿妩什么都不要了,阿妩会将自己关起来,救救我……” 把自己关起来,就像当初渊帝渊后将她关在冷宫一样。 这样他们就会安心,就不会想到她这个灾星,苍玹也能安然无恙。 渊帝在听到上妩这些话的时候,手掌握紧成拳,最后又松开,心中暗自回了上妩一句, “晚了,若是你当初没有被萧长逸带走,一直在冷宫里待着,或许渊后就不会死,而苍玹也不会乱。” 这时,无数个声音响彻在上妩耳畔,他们无非是不想让渊帝动摇,若是渊帝有心保萧氏阿妩,那必定会得罪凤锡。 凤锡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瞧瞧那一地的尸身,足矣证明他的嗜血与好杀。 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激怒他,顺着他的心意来或许他们还有活路。 上妩亲眼看到了渊帝的冷漠,她死心了,不再将希望寄托在渊帝身上。 耳旁回荡着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他们无一不在说, “反正她左右都是要死的,得罪了凤锡,能有命活?死之前做些好事,难道不好吗?” 很快有人又道,“对对对,凤锡的那些手下都把她摸过来遍了,她早就没有女子的清白,接下来他们要做些什么,难道还重要吗?” …… 好多人在说话,充斥在上妩耳旁,扰得她不得安生。 许是因为太过愤怒的缘故,上妩一手将禁锢着自己上半身的士兵给推倒在地。 被上妩推倒在地的士兵,几次欲要起身,奈何身上疼得厉害,好像是手臂脱臼了。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不相信一个小姑娘就能把他推成这样。 这头,上妩趁其他几人傻眼的空档里,不停的向后挪动身子,试图与他们拉开距离。 而刚才在她身上为非作歹的几人,现如今还处在傻眼当中。 要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是凤锡的得力干将,身上的力气能扛起大虫。 然,他们当中之人竟被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的推倒,还弄的如此狼狈,多多少少有些伤面子。 为了挽回颜面,其余几人不再怜香惜玉,更不再听从凤锡先前的指令,几人皆认为眼前的女人欠收拾。 故而,走至上妩面前,在上妩惊恐的眸光下,几人各自扯过她的一只手脚,禁锢她的四肢,将她高高举起。 上妩来不及挣扎,人已然被四人摔了出去,她身子脆弱至极,人被摔在萧长逸脚边。 看到黑色暗纹金丝银线靴子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的将手伸向他的靴子。 可惜还不等她触碰到靴子一角,人又被刚才那四人给拖到了道路中央。 她就这样被所有人围观,再一次被抛了出去。 这一次,她落在渊熙跟前,一口血忍不住吐了出来,且刚好全部溅到了渊熙衣摆上。 渊熙最爱惜衣衫整洁,如今哪会顾及什么情况,直接踢了上妩一记腰窝子。 复又不解气,将上妩来回踢了好几脚,才算是堪堪停脚。 其间,无一人出来阻止,他们其中还有人面带讥笑。 这些被上妩一一收入眼底,她忍着身上疼痛,不断向前爬着,试图离渊熙远些,再远些。 她的腰好似折了般,好疼。 渊熙确实会折磨人,就他平日里做的那些勾当,萧长逸也曾告诉过她,那时的萧长逸还让她离他远些。 可萧长逸从未想到,有一天,上妩想要离渊熙远些,却也是做不到的。 第297章 凤锡故意挑明上妩身份 上妩像个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在众人眼中努力爬行。 她拖着全身疼痛,忍受这些人的嘲弄,一点一点的去爬行,想要离开这些人的视野。 没一会儿,那几人又一次上前,将她拖到众人中央。 而上妩这次不再顺从他们,她死命的挣扎,嘴里不断的说着,“不要,放开我……” 几人无视她的话,他们用淫邪的笑来消散她那带着一丝祈求的声音。 上妩脚脖被人拽住,她死命挣脱,许是力气过大,又或是命中注定般,步凌音自她脚脖上脱落。 声声清脆敲打在众人耳畔,又传出去好远,饶是整座帝都皇城都能听见。 随后,金甲军眼中光芒散尽,恢复昔日模样,他们定格在原地,如行尸走肉般动弹不得。 不仅是他们恢复了眼中清明,就连当初被凤锡下了蛊虫的大瑜国士兵,也恢复了过来。 但只是恢复清明而已,至于何时才会有自己的意识,怕是不远了吧。 这些消息还未传进皇宫内,故而凤锡并不知晓,他布防在宫外的士兵已不再是攻无不克的存在了。 他更是不知晓,上妩麾下金甲军,摧毁了他加注在城门口的守卫,如今城门口残垣断壁,是个人都能进出。 可在这等子兵变之际,谁会不要命的往城门口去。 步凌音掉在地上,上妩心中多有疑惑,步凌音戴在她脚脖子上已有数年。 她也曾试图将它取下来,可根本取不下来,像是长在她脚脖上一样。 如今不过是无意间的挣扎,它竟然掉了,上妩想要将它捡起来。 它是自己与萧长逸唯一的牵绊,自己决然不能弄丢它,哪怕一刻也不行。 心中这般想着,她丝毫不顾及身子上的疼痛与燥热,一手拉过攥着自己手腕的高大男人,将人给甩了出去。 那人丝毫来不及反应,直到应声落地的那一刻,他脊背咔嚓一声,骨折了。 疼的他龇牙咧嘴,嘴中不断示意其他几人,“替我杀了这个贱女人。” 上妩没心思理会,她挣脱其他三人的钳制,一路朝着步凌音所在的方向爬去。 她满身血污,身子上全是摔出来的伤口,冒着大片血迹,浸染了黑色衣衫。 而被她爬行过的地方,留下鲜艳的红。 不过一个须臾,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地底下钻出来。 很快,到处都是虞美人的影子,开遍整片空地,妖艳似火,欲要吞噬世间邪恶、人心叵测。 然,上妩不管不顾,她眼中只有步凌音的身影,丝毫听不到众人在说些什么。 “是我看错了吗?她的血,竟然,竟然……” “她是个怪物,杀了她,决然不能让她活着。” “对,不能让她成为第二个上妩帝姬,哪有人的血能生出虞美人呀?” …… 嘈杂声一片,直到上妩将步凌音握紧掌心的那一刻,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身后大片大片的虞美人,她心慌了。 萧长逸说过,她的血能孕育虞美人一事不能让其他人知晓,现在这种情况,怕是瞒不住了。 上妩眼中晕起水渍,她想哭,想好好的哭一场。 她身子好疼,还有那欲要将她吞噬进去的躁动,她好像快要忍不住了。 她现在的眼中蒙上一层轻纱,不知为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有要将衣裙扒光的冲动。 她太难受了,身子好像要被撕裂般。 此时,凤锡已经走至上妩跟前,他目光冷凝,静静的盯着匍匐在脚下的少女。 良久后,他轻抬右脚,将上妩的下颚挑起,与其对视。 少女波光潋滟的眸子闯入他的视野当中,绝美的小脸上染了好些血渍与脏污,眸子里一层雾气。 她流泪了,这是凤锡的第一感受,然,凤锡心坚如铁,他岂会可怜萧氏阿妩。 想到那死去的十万定北军,还有当初他的满身伤痕,他决然不能心软。 凤锡强压下那股子心悸,又抬了抬挑着上妩下颚的脚,“你这副鬼样子,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自找的吗?上妩忍受着屈辱,迎上凤锡的目光。 凤锡眼中尽是寒凉与对自己的憎恶,她不曾得罪过眼前之人呀,为何他会有如此眼神。 上妩实在想不通,外加上身上的不适,令她无法向更深处去探究。 凤锡见上妩满脸的欲念,显然被渊熙的药折磨的不轻, “虞美人无根而生,果真是个天生邪骨,上妩帝姬!”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上妩帝姬,凤锡在说些什么? 信息量太大,令他们这些人反应不过来,但转念一想,萧氏阿妩怎么可能是上妩帝姬呢? 若她真是上妩帝姬,渊帝岂会纵容渊熙胡来,又岂会把她丢给凤锡的属下践踏! 可这些朝臣与后妃又怎会是愚笨之人,当初渊梓被萧长逸杀了,这是为何? 渊帝未曾问罪萧长逸,又是为何? 要知道,天家之子,饶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也轮不到让萧长逸亲自解决。 而渊帝也不至于一句话也不敢质问吧。 虽然那件事瞒得很好,可萧氏阿妩是被萧长逸裹着大氅抱回王府的。 这等子惊天秘闻,多多少少会被有心之人胡乱揣测。 如今将事情串联在一起,他们全然顿觉后背发凉。 眼前被凤锡用脚逼迫抬起下颚的少女,不是上妩帝姬,还能是谁? 唯有天生邪骨,才能造就现如今的惊悚,遍地虞美人花开的景象令他们想要后退。 如此可怕的诡异事件,真是闻所未闻。 虽,不知她眉心处的曼珠沙华为何不见了踪影? 但也知晓能做出这么大手笔的人是谁,唯有那权势恒通的萧长逸无疑了。 他要是想隐藏一个人,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而他府中常年居住着赋有神医之名的“非流公子”。 想要隐藏上妩帝姬眉心的印记,怕是只需要非流公子一瓶药水就能办到。 很快,自人群之中响起阵阵嘈杂之音,他们皆是说着最恶毒的话,来诅咒上妩被凤锡弄死。 上妩从没有这么一刻绝望过,她想要逃避什么,而什么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当初,她只想要与萧长逸安逸在清柳村,结果萧长逸恢复记忆了,他连声告别都不肯对自己说,就走了。 如今,她想要摆脱帝姬的身份与渊帝赐给她的骨血。 可却总有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是天生邪骨,对苍玹社稷有害。 第298章 被逼当众献舞 苍玹这般光景,敌军长驱直入,紧逼天家,萧长逸又被蛊虫操控,皆是她的过错。 都是她的过错,可笑至极! 她只是想要常伴萧长逸身侧,难道这有错吗? 过去种种,说她算计萧长逸也罢,说她心机深沉也罢,她都不愿再去理会。 现如今,她被人欺辱践踏,毫无尊严可言,而同为苍玹之人。 这些人只是冷漠的看着她被敌军践踏,有的人甚至还在心里乐开了花。 他们心中暗自在想,这一次,她死定了吧。 只要她死了,苍玹才能恢复如初,帝都皇城才能恢复昔日光景。 上妩见着这些个丑恶嘴脸,她冷嗤一声,忍受身上药效发作后的噬骨之痛,嘶吼出声, “若是苍玹兴衰真能由我一人左右,那要你们这些自诩才华斐然,兵法诡道的百官何用?” “年年赋税,充盈国库,战事四起,劳役天下,边关守城的将领无一人停歇,如今大瑜国能来到这里,你们心里没有数吗?” 此话一出,最先站不住的是渊帝。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好似下一刻上妩就会扯开漠北边境的遮羞布一样。 不出他所料,上妩忍着下颚被凤锡固定在脚尖的疼意,她眸子猩红道, “夜清璃身死,定北军尽数消亡,为何无援军前去?” 上妩根本不指望有人回答她一二,她接着自顾自言道, “帝王善疑,从古至今,多少功高震主的将军被砍了脑袋,这些难道也是我所为?” 上妩掷地有声,敲打在每个人心头,更是让他们动容,他们谁人心中没有一面明镜。 凤锡之所以能无阻隔的带兵走过漠北边境,皆是渊帝私心作祟。 说凌霄侯有反心,那都是借口,若是他真有反心,这苍玹怕是早就变天了,还容渊帝在帝位上指手画脚? 一个萧长逸,一个夜清璃,都是苍玹的保护神,谁也不容小觑。 现如今夜清璃死了,死在渊帝的漠然里,而萧长逸怕是也不远了。 毕竟,凤锡长驱直入帝都皇城,若不是有他的指点,怎会不费一兵一卒就闯进皇宫之内,吓的渊帝赶紧将亲女奉上。 上妩再怎么说也是渊帝的亲女,亦是他与渊后的嫡亲血脉。 而他竟狠心到用上妩之命,换取余下子嗣安然。 任由她被敌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践踏,毫无尊严的被凤锡挑逗在脚上,他都无动于衷,难道不是存了舍弃上妩的心思。 如今身份挑明,萧氏阿妩不再是莫氏遗孤,她是不折不扣的帝姬。 尊贵无双,及笄之后的她,并未享受帝姬福泽,倒是先受了这一遭磋磨。 少女眼中再无一丝光亮,有的只是要吞噬周围一切的阴鸷气息。 这气息令在场百官与同情上妩的人拉回思绪。 外加上,他们触及地上大片妖艳之时,瞬间掩去目光里的酸涩。 妖姬终归是妖姬,决然不能去同情她,今日若是同情她,待到他日,怕是自己都要性命难保了。 灵犀子批命怎会有错,他说上妩帝姬会杀光古溪渊氏血脉,那就一定能做到,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连血脉至亲都不会放过,而他们这些在她出生没多久时,屡次劝谏渊帝,诛杀她的朝臣,她又岂会放过? 上妩刚才话落的瞬间,凤锡禁锢着上妩下颚的脚有所收力。 最后他终是狠不下心,不去看少女倔强的眸子,收了脚,算是给上妩一丝体面吧。 毕竟,她刚才那番言论,里里外外都是在为定北军质问渊帝。 这样的人儿,小小的身躯,竟有胆量为定北军打抱不平,也不怕得罪了渊帝。 不知为何,夜清璃心里有一丝悸动。 但他是不会承认什么的,或许刚才那一瞬,少女真的征服了他的心。 可一想到是她害得萧长逸无法前去支援漠北边境,他那一股子异样也消散个干净。 复又背过身去,满眼恨意无处遮掩道,“让我们的帝姬为大家助助兴可好?” 此话一出,大瑜国士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在金銮殿外的这处四方之地内。 “好!” 一声好,容不得上妩思考,就听到凤锡如鬼魅般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亦被在场众人听去, “大瑜国的儿郎最是喜欢在军中养上个百十来号的军妓,若要让我这帮兄弟们尽兴,不若让咱们的上妩帝姬给兄弟们跳支舞可好?” 凤锡话落,有将领站出来帮腔道,“听说去年除夕夜宫宴上,上妩帝姬一首十面埋伏名动京城,将军好主意,我等拭目以待。” 他嗓音粗犷,听在上妩耳中,一阵头皮发麻,她不要跳舞,不要,可没人听到她内心的呐喊。 上妩终是忍不住,她面色发白,漂亮的眸子里盛满恐惧。 但恐惧之中,夹杂着一股子不愿屈服的韧劲与傲气, “不要,我不会跳的,要想让我跳,还不如杀了我。” 先前还在帮腔附和凤锡的将领,见上妩如此不识趣。 当即恼怒,一张脸气的铁青,指着上妩咬牙切齿道,“你!” 见此,凤锡不以为意,他直接走至萧长逸跟前。 在上妩错愕的目光下,拿刀架在萧长逸脖颈处, “好呀,你可以清高不跳,那本将军先拿他来开刀。” 刀刃异常锋利,已经没入萧长逸的皮肉里,可萧长逸纹丝不动,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上妩向空中伸手,想要阻止凤锡接下来的动作,“不,不要伤他,我跳,我跳!” 她边说边向前爬行,想要祈求凤锡放过萧长逸。 萧长逸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坚守,她不允许有人伤害他。 哪怕当众跳舞极致羞辱,她也无悔,但有些人不会安分呀! 第299章 掌心舞 很快,人群里传来百官进谏的响动,最先开口说话的是杜文章, “还请上妩帝姬顾及天家颜面,莫要辱没了去。” 他话落之后,人群一片沸腾,都是逼着上妩了结性命的诅咒之声。 除却杜文章的声音,上妩好似再也听不进其他人的犬吠之声。 杜文章是她的舅舅,渊后的哥哥,没想到也期盼着她死。 她好冷,哪怕身体被灼烧,可现在她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冷。 上妩从不想忍受他人的指责,尤其是杜文章刚才的言论。 她双手扣地,缓缓直起身子来,而由于手指太过用力,地面上留下道道血痕。 上妩好似用了一个世纪,才直起身来,她步伐不算稳健。 但还好能站住脚跟,强撑着再次倒下去的冲动,将手指指向杜文章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天家的颜面,可笑,我没有一刻享受过,又为何为了这所谓的颜面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随后,上妩满含阴鸷,盯着在场众人,邪魅一笑,“邪骨?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们看到,什么才算是邪骨!” 一席话,令在场众人心惊胆颤。 饶是渊帝也后怕不止,他知道,这一刻,他与上妩的父女情分断送干净了。 自此,怕是上妩有朝一日,真的要毁了他的苍玹基业,更是要屠尽古溪渊氏血脉。 渊帝狠心,不去理会这么一场较量,任由上妩被凤锡羞辱。 看情形,只要他不让影卫出手,凤锡决然不会饶过上妩。 上妩的死期将至,他无需害怕什么,也无需负罪。 毕竟,杀上妩的不是他这个父亲。 此刻没有人来救上妩,萧长逸不会,三七不会,就连墨宝怕是也做不到吧。 因为墨宝让她给了小豆包,在来帝都皇城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打算了。 她虽不是小豆包的娘亲,可她养他一场,他又叫了自己这么久的娘亲。 如今早就有了割舍不开的情意,此战凶险,她是存了诛杀渊帝的心思,自是不会留下后顾之忧。 墨宝鹏程万里,保护在小豆包身侧,最是合适。 她对它下了死命令,哪怕她身死皇宫,被渊帝凌迟,也不许它离开小豆包身侧一步。 依照墨宝对她唯命是从的模样,怕是不会违背她的指令,前来相助。 上妩只能靠自己,她虽不知眼前的凤锡为何百般羞辱她。 但也心知,若是不跳,萧长逸必死无疑。 上妩跳的是掌心舞,体态灵活,一株虞美人生生不息,将她托起,承载她全部重量。 众人惊叹不止,要知道一株虞美人轻如鸿毛,何至于能将一位少女托起。 惊叹之余,他们又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上妩帝姬舞姿倾城。 众人只会目睹到,虞美人花径之上少女身姿曼妙,三千青丝早就没了束缚,随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凌乱于空中。 她眉眼尽是绝望,一身黑色衣裙衬得她体态姣好,除此之外,众人再不见其他颜色。 但夜清璃不一样,他看到的是另外一副景象,少女一身阴鸷气息。 眼中虽有绝望,可待绝望破晓之后,她眼里含着的明明是欲要屠尽一切的狠戾。 她后背已让鲜血染透,不过是因着一身黑色衣裙,叫人很难瞧见罢了。 凤锡心中冷嗤一声,萧长逸果真自负得很,这样一个怀有恨意的人,就算做了苍玹的帝,怕也是不会勤于政事吧。 天下之人皆负她,她又为何为了黎民百姓操劳半生呢。 渊帝如此不顾血脉亲情,她又为何将苍玹基业延续下去呢。 而所谓的兄弟姊妹,于她而言,不过是插在她心口的刺,她又岂会让这帮漠视她的兄弟姊妹好过? 萧长逸这哪里是养了一个帝王,明明是教出了地狱邪神。 思及此,凤锡欲要羞辱上妩的心更甚,他将萧长逸不能前去支援漠北边境的过错,归结在上妩一人头上。 他的心里,始终偏袒于萧长逸,更是不想真的伤了他,这便是“凤锡”,骨子里的夜清璃。 当初跃下万丈悬崖,他以为自己没命生还了,但坠落中途幸得被一老者所救。 那老者说他是萧长逸的师叔,前来漠北边境就是为了救他的命。 那人救了他,并医好了他身上的伤,可定北军是真的不在了。 高晖也命陨悬崖之下,他愧对死去的战士。 又忽闻凤锡要成婚,成婚的对象还是陆之窈,他一颗心恨得不行,一刻也不停歇去了大瑜国。 凤锡与陆之窈大婚那日,他将凤锡给杀了,之后扮作他的模样,成了大瑜国惠仁帝身旁的凤锡。 而陆之窈虽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凤锡”,不过在他临行前夕,就叫人将她给关进了府中地牢里。 他亲手将她做成了人彘,那副可怜的模样,他竟还有一丝波动,而这波动全是对她的恨意。 他留她一双眼睛视物,为的是让她瞧着大瑜国是怎样被他一点一点的变成人间地狱的。 府中没有将军夫人,定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尤其是惠仁帝,好在他早有准备。 他在新婚第二天,就乔装打扮避过府上所有眼线,去了大瑜国的黑市,买下了一个贱奴。 他将贱奴特意放在陆之窈身边,学习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过了一段时间,贱奴早就将陆之窈的神色与举止学了个十成像。 时机刚好成熟,他趁着出征之际,将陆之窈囚禁在地牢之中。 而那贱奴自然而然扮成陆之窈的模样,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毋庸置疑,他就是夜清璃。 如今的凤锡就是当初的凌霄侯,他回来只是想要报仇。 等折断了萧氏阿妩的尊宠,把她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萧长逸不肯再亲近她,他就放手。 至于渊帝,今日必定要死在他的手上。 因为渊帝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是一位明君之举。 这般人物,活在世上干什么,难道还要他继续喘气? 与此同时,上妩一舞完毕。 她力气涣散,撑不住身子强大的药效席卷,终是站不稳,摔倒在地。 她双手扣地,食指猛然用劲,鲜血顺着指甲往下流,汇聚在一起,虞美人顺势疯长开来。 第300章 身死,萧长逸之怒 很快,凡是她血液所流之地,皆一片鲜红,诡异的虞美人好似吞噬着周遭一切生灵。 她忍受不了身上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席卷,一声凄厉的叫声自喉咙深处发出,响彻在头顶上方,“啊……” 随后,少女眉心印记初现,曼珠沙华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众人视野里。 同时,上妩身上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不过须臾之间,她背部的伤口早就没了踪影。 饶是如此,又有何用,如今烈性媚药发作,若是无人给她解毒,怕是会死在这里。 上妩满身诡异,留存在她身体表面的伤口瞬间愈合,自是被众人瞧见。 刚才还满手伤痕的模样,如今双手尽好。 丝毫不见因为十指扣地,用力过猛而留下的断甲伤痕。 少女破碎的脸蛋上无一丝痕迹,精致的眉眼,白皙的面容,嘴角的淡淡笑意,都那么的深入人心。 可当触及到她那眉心处的曼珠沙华时,谁还敢被她的外表所蛊惑。 传闻言,曼珠沙华开于幽冥河畔,被世人称作邪花,只有死人才能见之。 可那被称为邪花的东西,赫然呈现在他们眼前,他们能不害怕吗? 有的人已经站不住脚跟了,腿肚子止不住的打颤,皆是被吓得。 渊熙离上妩最近,他瞧见上妩眉心的曼珠沙华后,心里扭曲至极,想要了结了上妩这个怪物。 他心里不仅是这般想的,手中动作也并未迟疑,趁上妩被媚药折磨的死去活来之际,一股脑的抽过旁边士兵的刀。 寒光乍现之间,刀已然没入上妩的背脊之中,渊熙下了杀心,自是不会一刀不成再来一刀的。 他刚才早就找准了位置,这一刀下去,只要能下足力气,将上妩的身体刺个对穿。 上妩必死无疑,因为那是心的位置。 上妩来不及反应,一双瞳孔睁的老大,她嘴角不断渗血。 不仅如此,连带着被渊熙刺穿的地方也不断向外渗血。 很快,她便躺在了血泊之中,随后,虞美人自血液之中孕育而成。 将她死死包裹在花团锦簇之中,娇艳似火的花像是泛着血色幽光,令人不敢上前一步。 凤锡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少女死了,被她的亲兄长给杀死的。 那一剑贯穿前胸的狠戾,足以见得渊熙下了怎样的狠手。 凤锡咬牙切齿,想要杀了渊熙的心都有了,“该死! 一声咒骂之后,凤锡瞧着渊熙疯癫大笑的模样,甚是来气。 这等子不顾血脉亲情的人,活在世上干什么? 越想越气的他,终是忍不得渊熙那副嘴脸,欲要挥刀解决掉渊熙的命。 奈何有人比他更快,唯见一道身影,快如闪电,朝着上妩所在的方向飞奔过去。 男人面色痛苦,他用大手将少女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轻声呢喃道, “娘子,不要睡,为夫需要你,小豆包也需要你,我们回清柳村可好?以后再也不回来。” “我只要你能醒过来,啊……” 话至最后,一声悲痛席卷萧长逸周身,更是让在场之人震惊与畏惧。 要说此刻谁最害怕,莫过于渊熙是也。 他不是傻子,虽经常做出不可描述的疯狂举动,可也知晓萧长逸现在的情绪波动。 萧长逸如此珍视萧氏阿妩,一个搞不好,可能他自己小命都要玩完。 不等渊熙迈步后退,萧长逸一双锐利的眸子猛然投射过来。 那眸子里的猩红,渊熙顿觉脸色一白,心中暗道“不好”。 显然面前的男人失去了理智,吓得他不敢动弹。 只一个劲儿的向不远处的渊帝求救,“父皇,救……” 不巧的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长逸大掌中凝聚的内力吸至眼前。 萧长逸伸手拧住渊熙的脖子,声音不容置疑道, “自此,古溪渊氏,不再有渊熙这一号人,生,无此人;死,不可配享太庙,食后世之人供奉。” 话落之时,萧长逸眸子射向在场皇室中人,挑眉道,“可懂!” 其他人并无意见,谁不知道萧长逸发起怒来,管他皇孙贵重,皆可凭心斩杀。 但不乏有不怕死的人出来作对,说话的是沁妃, “你敢弑君,不怕被天下之人讨伐吗?” 她是渊熙的生母,虽说渊熙是在玖贵妃跟前长大,与她不算亲近。 可如今儿子命在旦夕,她自是不能容忍萧长逸为所欲为。 萧长逸懒得去看沁妃,他随意一声嗤笑,看着手中欲要窒息的渊熙,不甚在意道, “天下之人管不得诸事,如今四方大旱,民怨剧增,还是多想想接下来的处境吧。” 萧长逸心知,现在想要阻止他杀渊熙的还有一人。 可惜那人向来喜欢把身边之人当盾牌来使。 为此,这话他不仅是对沁妃说的,更多的是对渊帝说的。 很快,萧长逸当场质问出声,“还有,渊熙可为君?为君者当以天下为先。” 接下来萧长逸要说的话,会如惊涛骇浪般击打在众人心里, “而渊熙他残忍疯魔,随意打杀奴役,如今狩猎林外的尸体可还堆放在一处不曾燃烧,不若本王带着诸位前去观摩?” 萧长逸不给众人多做思考的余地,他继而声音又冷了一度, “渊熙罔顾人伦,造下杀戮,可曾想过,上妩是他的妹妹?” 萧长逸的话,没人敢去接。 饶是急着帮渊熙求情的沁妃,也不知该如何不胆怯的去求萧长逸放过渊熙。 实在是萧长逸太过骇人,他就是个疯子,吓得她都有些愣神与胆怯。 萧长逸确实是个疯子,他表情阴鸷,鹰隼般的眼神里全是不羁与放荡,只见他开口道, “灵犀子推演天下大事,他又可曾想到,被他推算为邪骨的人,竟无一丝自保之力,被你们这些血脉至亲冷眼旁观,任由她被敌军践踏。” 此时此刻,萧长逸真想将灵犀子的头颅砍下来,以平他心中意难平。 时间流逝,萧长逸似是想到了一种更好的方法折磨这些人。 他顷刻之间卸去眼中寒冷,对着怀中之人温柔说道, “娘子,为夫这就带你回家。” 紧接着,他掌心收力,不过须臾之间,渊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渊熙死在了众人眼前,他被萧长逸徒手给掐死了。 萧长逸就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无声无息,连让渊熙喊叫求饶的机会都没给他。 吓得众人连连后退,有人还吓得跌坐在地上,后背寒气逼人。 第301章 鲲之怒,六合动荡 再瞧沁妃,此刻她一双瞪的老大,嘴巴张合几次都未曾发声,显然不敢相信渊熙就这般死了。 而渊帝的心情也十分阴郁,他双拳紧握,渊熙是他的儿子。 天家子嗣,萧长逸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将人给掐死了,他是真的没将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渊帝眼神微眯,周身危险气息越演越烈,就在他一声令下想要将萧长逸这个竖子拿下之际。 恰逢天空异象横生,此时晨光微熹,曙光破晓黑暗,欲要普照大地。 可如今却只见另一番光景,天空泛着七彩琉璃般的光芒,挥洒在皇宫上下,照亮四方之地,令人惊叹咋舌。 不待众人猜测发生了何事,唯见远处天边飞来一只硕大的东西。 那东西全身泛着蓝色幽光,还发出一阵悠远的悲鸣。 悲鸣起,地动山摇,皇宫上下,所见光景,皆有所波折。 有些宫墙年久失修,直接被震的四分五裂,不见当初模样。 海水倾倒,高山开裂,好大一条缝隙,若有人不小心经过此处,怕是要掉入其中,再也寻不回一副尸骨。 谁能想到,鲲之啼叫,真的能引来九州变化。 惊的百姓们四处逃窜,生怕被重物压倒,无命生还。 就算如此,也是死了好些人,年过古稀的老人,腿脚不便,被压在断梁之下,无人去救。 嗷嗷待哺的幼儿,爹娘狠心,只顾自己逃命。 上天恩赐一场,还不曾长大,见过人世繁华,如今倒是断了气。 这世道,早就乱了,人心麻木,天地不古,战乱频发,帝王无道,百姓饱受饥荒,食子果腹,比比皆是。 去看看苍玹境内,满目疮痍,面黄肌瘦的人呀,扶着门框屋檐,跪地祈求。 祈求神灵,赐他们一场甘霖,解九州大旱。 神灵何在? 不过是麻木的人心幻想一片净土,认为抬头望天,扶摇直上千万里,云层上方神灵俱在。 可笑?到底是怎样的绝望,才能以神明作为依托。 墨宝终是收了怒气,它不该迁怒整个九州,只是心中悲愤无法舒缓,才犯下大错。 如今幡然醒悟,唯一要紧的是以命相赌,换上妩重获新生。 都说鲲是神明的使者,来世间一场历练,不过是为了体会人世皆苦,好直达天庭,供神明见闻。 仅此而已,可它来世间一场,并非如此。 它被天道所创,天道给它的批命是,陪冥帝尘世一遭,以形神之力护佑她劫数安稳。 如今,上妩身死,尸身不过一日尔尔就能腐化臭烂。 炼狱之中不知此刻正经历何种动荡,炼狱诸神又不知如何费尽心力,只为换冥帝人世凡胎肉体一线生机。 而这六合之外,天地之间,皆会因上妩渡劫失败不复法度平衡。 天道的确参透诸事磋磨,练就了一手弹指可参六合事的能耐,什么都预料到了。 墨宝神形俱散,换上妩一次新生,又间接维护了世间法度。 鲲现世,纵身飞掠九霄之下,供世人跪地摩拜,或许这是墨宝最后一次见证世间景象了。 待它看够了人世沧桑后,直冲而下,身形随意变幻,瞬间穿行在金銮殿外站满人群的场地内。 它化而无形,任凭这些个利欲熏心的阴险之辈想要去触摸它,也是不能做到的。 就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墨宝来至萧长逸身旁。 它俯身上前,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萧长逸怀中的上妩猛冲过去。 速度之快,饶是萧长逸也未曾反应过来。 墨宝与上妩融合在一起,使得上妩全身泛起蓝色幽光。 须臾片刻,这些蓝色幽光牵引着上妩欲要从他怀里飞走。 萧长逸并未阻止一二,墨宝是这个世间唯一的鲲。 上妩身死,满身的血染红了他的大掌,气息全无,脸色已经变成了苍白如纸的模样。 这般,无一不是在验证,她死了,是真的死了。 日后再无人等他归家,喊他一声“夫君”。 日后,清柳村那处寂静的小院内,再无人摇动秋千,肆意洒脱,更是不见一丝笑声。 而这些如何才能改变,如何又能逆天改命,换回来一个活生生的上妩。 唯有鲲能做到。 世人常说,鲲是神明的使者,奉神明之令,纵身飞掠九霄之下。 来人世一场,领会山川大河,日落夕晖,人间百态,只为感受世间七大苦。 这些虽是不切实际的事,可有一点是毋容置疑的,它能让将死已死之人活过来。 但至于换命的代价是什么,无人知晓,萧长逸亦是不知晓。 上妩被体内蓝色幽光牵引至半空,她面色发白。 一双波光潋滟似有万般魔力的眸子,此刻紧闭着,无一丝生气可言。 发丝因着体内蓝色幽光四处凌乱,衣裙更是如此。 这般模样的人儿,竟是再让人生不出一丝憎恨与厌恶。 能被鲲如此待之,她真的还是天生邪骨吗? 对呀! 说她是天生邪骨,说她能让古溪渊氏尽丧,可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受伤呀。 而渊梓与渊熙不过是咎由自取之后的结果。 至于大瑜国军队兵临城下,将他们这些人圈禁于此,难道不是渊帝的手笔吗? 若非他忌惮凌霄侯,不派援兵前去支援。 又怎会造就如今的场面,颜面尽无,又搭上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苍玹的一众朝臣与凤锡带来的人将局势分析的敞亮。 但要一代帝王屈尊降贵认错,简直是痴人说梦。 故而,这些话他们不会去说,饶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墨宝与上妩分离,自她身体里出来,出来后的它只能维持无形之态。 它最后在上妩周身环绕了一圈,全是不舍,与使命完成后的解脱。 它有灵性,能通万物之声,并非是鲲赋予的权利。 第302章 萧长逸的霸道 而是天道赐下的福泽,且这福泽唯有它有。 如今以命换命,墨宝将要消散于世间了,很快它那无形之躯在分散。 分散成星星点点,从尾巴开始,直到身子,最后再到嘴巴,鼻子,眼睛,直至整个身躯被分散。 星星点点的蓝色幽光,似无定所般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此刻朝阳披上一层奇异的光辉,铺洒大地,一缕缕光圈映衬着幽光更加清晰可见。 萧长逸想要去抓,可他什么也抓不到,墨宝消散,是他未曾料想到的结果。 他的心好似空了一处,原来……,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渊帝虽求什么长生之道,可他依旧要面临身体亏空的结局。 花团锦簇,似海一望无际,可它依旧凋零败落。 而上妩被渊熙一刀贯穿心脏,墨宝以命相搏才能换她一次新生。 生命太过渺小与脆弱,萧长逸此时此刻害怕起来。 他怕终有一日会像今日一般,无法护佑上妩,只能任由她被人践踏欺辱。 有人会如今日一般,将刀柄没入上妩的心脏之中。 到那时,还能有几个墨宝才能救回上妩的性命。 萧长逸越想越怕,他双拳紧握,复又攥紧,周身散发出一股瘆人的寒冰气息。 好在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空中那一幕幕奇异悲壮的场景中,无心理会萧长逸的异样。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空中再无一丝墨宝的气息,独留朝阳挥洒在皇宫上下。 上妩被渊熙贯穿心脏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她全身上下充满活力,再不是虚弱苍白的模样。 眉心处曼珠沙华闪耀至极,经历了刚才那番光景后,众人再不会傻傻的以为上妩便是那祸国妖姬。 要真的是祸国妖姬,怎能令鲲鱼消散形体,只为救她一命。 鲲散于世间,大海之下千万里是它的归宿。 再经历个成千上万年,依旧能凭借那些星星点点的残渣孕育出新的容器来。 待到容器遇到命中注定之人,自会破壳而出,认其为主,终生侍奉,至死方休。 不仅是众人对上妩的印象改观了,饶是渊帝也有了一丝动容。 想他堂堂帝王,顺天而行,统治苍玹,还不如他的幺女有能耐,竟能让鲲为她重塑躯体。 鲲是神明的使者,应天而生,世人将它视为神明。 神明一般的存在,却为了救上妩而神形聚散,是何道理? 难道不是因为他这个幺女有与神明通灵的权利,被神明眷顾,方才能叫鲲甘之如饴的去赴死。 如此这般,渊帝心中虽恨透了上妩害得他与渊后天人永隔。 但也要忌惮她如今的能耐,若他今日真的任凭凤锡杀了她。 怕是惹得神明震怒,又怎会只是让鲲几声悲鸣就能了事的。 神明之怒他无福消受,苍玹兴衰需要神明庇佑,万千百姓需要神明福泽。 然,他这个万人之上的帝王更需得神明首肯。 古溪渊氏需要存活,舍一个渊熙便可平息萧长逸之怒,那也并无不可,毕竟上妩他杀不得。 她有神明护佑在侧,又有萧长逸疼惜,现在这种场面,他还真的不能置之不理。 他信任四大世家,给了他们无上的权利,早就引发了民间积怨。 怨恨久增不减,有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不小的势力,只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将他拉下龙椅的契机。 天下讨伐需得平息,商贾贱民需得打压。 而大瑜国兵临城下,将他这个天子逼的无路可退,需得有个了结。 这天下饱受大旱的子民需得有个交代,这些非上妩与萧长逸二人不可。 鲲散尽神形只为上妩一线生机,此时此刻她是苍玹的信仰与坚守,不再是灵犀子口中的“天生邪骨”。 然,萧长逸手中的麒麟军有踏平九州之势。 区区一个凤锡,又能算得了什么,还不是萧长逸想要捏死就能捏死的。 他现在具备天时地利,何惧凤锡带来的大瑜国军队,能不动用影卫,保留实力,他乐在其中。 至于日后上妩如何处境,萧长逸犯下通敌之罪又如何处置,那也需得等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再做定夺。 渊帝果真老奸巨猾,他将一切算的准确,可萧长逸岂会如他所愿般,甘愿听命行事。 鲲鱼陨落,自此长眠于海底千万里之下,不见丝毫阳光。 暗沉无底的黑洞将它笼罩着,不知今夕何夕。 更不知何时再能鹏程万里,领略山川古溪,河水奔流入海,吸食人间鼎盛烟火气息。 蓝色幽光散尽,上妩失力,自半空坠落而下,她虽闭着眼,不能感知外物。 然,攥紧在手中的步凌音,自会告知她将要坠落何处。 因着冲力有些大,欲要吹起她的罗裙。 萧长逸在看到那一小截如凝脂诱人的腿肚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刚才在场之人对上妩的践踏与羞辱,他虽不能阻止,可步凌音在上妩身上,他同样有所感有所察。 尤其是那些个污秽之人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之时,他欲要掐断那些人脖子的心都有了。 知道所有的萧长逸,自是明了上妩罗裙之下并无别物。 若非少女的罗裙层层叠叠,或许她被墨宝带至半空时,就已经将罗裙下的光景暴露在众人视野当中了。 他并未迟疑,黑色身影在众人未察之际飞掠而出。 将上妩自空中接住,把她打横抱起,不叫尴尬的场面发生。 上妩已无大碍,只是她面色酡红,像是醉酒的猫。 这些,萧长逸自是注意到了,他在心中不由得咒骂一句,“该死的渊熙!” 与此同时,将大掌搭在上妩的脉搏上,探过脉搏过后,他一颗心已然凉了大半儿。 渊熙给上妩吃的媚药,是“噬心”。 噬心是风月场所惯用的伎俩,一颗入喉,非与人欢好不得生路。 哪怕是被世人奉若鬼医的木老都无济于事。 别说上妩被渊熙喂了七八颗了,谁又能救她一条性命呢? 萧长逸再三说服自己,可他良心终是难安,不敢越雷池一步。 如今上妩的处境算不得多好,墨宝是能换她重获新生不假。 可噬心不解,怕是不出半个时辰,她依旧会死,被体内噬心之毒灼烧致死。 见上妩痛苦,萧长逸别提有多心疼了。 这场天人之间的较量,最终还是让萧长逸屈服了。 他舍不得上妩死,亦是舍不得她被别的男人糟践。 若真的必须有一人为她解着噬心,那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 过去一年的相处,她在自己身侧日日叫自己“夫君”。 自己去族学授课,她每到饭点的时候,总是要坐在门栏上等着自己归家。 如此这般,他岂能放下,不顾她的安危,守着两人之间的鸿沟,做什么叔侄。 萧长逸紧了紧抱着上妩腰身的手,不去理会众人眼光,抱着上妩径直抬步来到凤锡跟前。 说话的声音只有他与凤熙自个能听见,他对凤锡说, “你以为渊帝没留后手?若是此时不离去,怕是你和你身后的这帮人都会葬送于此,夜清璃,好自为之吧!” 第303章 萧长逸的打算 萧长逸说完这句话,并未等凤锡反应,他则是朝他身后走去,等脚步站定后。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腾出一只手来,抽出腰间别着的破天弩。 以极快的速度,根根银丝分明,自机关处散射而出,银丝似有魔力般直中要害,解决了那几个当众羞辱上妩的杂碎。 “今日本王将话撂在这儿,若有人敢动萧氏阿妩分毫,本王必将他抽筋剥骨,剁碎了喂狗。” 萧长逸掷地有声,说的每一个字都起到了威震四方的作用。 将在场众人震慑进骨子里,令他们胆寒心颤。 说完这句话,萧长逸没有一丝留念,大步流星的抱着上妩提步离去。 “别走,阿逸,朕命你携麒麟军救驾!”渊帝见萧长逸要走,他哪里肯同意,脸色急切,当即出声阻止道。 萧长逸因渊帝的话,脚下步子停顿下来,回眸一瞥,眼中尽是讥笑,极致邪魅道,“渊帝需要本王来救?” 此话一出,令渊帝浑身一紧,心想, “难道萧长逸知晓些什么,但这怎么可能,影卫何其隐秘,萧长逸又怎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渊帝来不及考虑这些,他现在是真的想要萧长逸出手,影卫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动不得的。 “阿逸,朕的摄政王,你不能不帮朕……”渊帝话里话外全是祈求,丝毫不顾及帝王的尊严。 这些,全然被一众臣子看进眼里,他们嫉妒的发疯,萧长逸何德何能,能叫渊帝如此低声下气? 萧长逸并未理会渊帝的惺惺作态,渊帝善攻心计,知晓皇命对他不管用。 如今倒是舍下帝王身段,在他眼皮子底下卖惨。 “自从你放任他们欺辱阿妩的那一刻起,本王就没想着管这件事。” 萧长逸语气冷入谷底,一字一句都敲打在渊帝心头。 随后,他身影离开之际,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都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或许,这就是命吧!” 渊帝只当萧长逸说的是他放任夜清璃横死在漠北边境一事,并未将对面的凤锡想成是夜清璃回来报仇了。 萧长逸走了,一场厮杀少不了,可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抱着上妩,身形快如闪电,穿梭在出宫的宫道上。 宫道上布满尸体,鲜血给宫墙又添一笔历史沉浮。 谁又能想到,这些,都是上妩所为,她凭借三七手中的金甲军,可谓是将皇宫闹得不可开交。 路上遇到三七,三七本欲质问的话卡在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他纠结再三,还是嘴欠的问了句,“她这是怎么了?” 或许连三七自个都没有注意到,他虽恨上妩利用金甲军,更恨她把自己也变成一副傀儡。 可朝夕相处之情,自个是看着她长大的,又怎会真的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萧长逸脸色痛苦道,“她服用了噬心之毒,无药可解。” 此话一出,三七瞬间炸裂,他先是看了看萧长逸怀里的上妩,复又瞧了瞧萧长逸。 几次下来,终是试探的问出了口,“你打算如何?” “等此事一了,我会向渊帝请旨,自行离开帝都皇城,驻扎在漠北边境,而上妩会成为真正的帝姬,荣宠与福泽她皆会有。” 萧长逸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不甘心离开上妩,可夜清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挑破上妩的身份。 若他无所为,怕是世家大族第一个站出来叫嚣,说他有心借上妩之手承袭帝位。 苍玹本就内忧外患,再经不起一点折腾,至于渊帝与夜清璃之间的恩怨,他不好评判。 好在夜清璃还活着,哪怕是以凤锡的身份活着也好,这样他也不会太过内疚。 当初,他许下承诺,若有朝一日夜清璃有难,他定然携麒麟军顷刻而出。 现在,夜清璃虽未死,可定北军尽数消亡是事实,他与夜清璃怕是此生都回不到当初模样。 前些时日,自己与凤锡第一次相见,只当他是大瑜国惠仁帝身边的大将军。 不曾想武功路数竟然都透露着夜清璃的影子,为了试探此人是不是夜清璃,他专门用夜清璃才会有的弱点去攻击凤锡。 结果让他不敢置信,天下武功路数相近倒是无所谓。 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每位练武之人的弱点却是不可能相同的。 故而,他一次试探,便确定了夜清璃的身份,知道这个秘密的他,有过片刻恍惚。 也是因着这一点,扮做凤锡的夜清璃才有机可乘,给他下了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蛊,他才会做出这么多错事。 让大瑜国敌军不费吹灰之力长驱直入帝都皇城,帝都皇城经历此番磋磨。 而上妩无辜卷入这恶心的权利之争当中,都是他的过错。 上妩之过,他一力承担。 萧长逸并非傻子,他带着上妩从金銮殿方向一路走过来,见到满地的尸身与失去意识的金色盔甲士兵,一切都明白过来了。 上妩竟然利用自己的血操控三七手上的金甲军,如今皇宫里的这些金甲军怕是九牛一毛。 而皇宫之外呢?想必是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光景吧。 上妩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她想反了这皇权? 小姑娘长大了,前些时日,在清柳村又被渊帝追杀,如此这般,她估计是恨透了渊帝。 现在这番光景,怕是她心中蓄谋了好久,想到此处,萧长逸不由得紧了紧抱着小姑娘腰身的手。 惹得昏迷中的小姑娘一阵嘤咛,这一声嘤咛听在萧长逸耳中,令他全身躁动不安。 现在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中了噬心。 三七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少年,自是瞧见某男人眼中浓烈的欲。 那欲似有万劫不复之意,压在萧长逸身上,怕是不会好受了去。 “萧长逸,你身上的情烬……”三七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问了句。 他望向萧长逸的目光里掺杂了一丝很难察觉到的担忧,情烬之毒有多霸道,非流也是和他说过的。 像萧长逸这样的,上妩只不过一声嘤咛,就令他欲念横生。 若是真的和上妩……,怕是要承受情烬的反噬。 当初萧长逸从非流那里要来情烬,不就是为了管控对上妩的欲吗。 可如今呢? 萧长逸要打破这层屏障,他是真的不怕情烬,亦是不怕什么蚀骨之味。 萧长逸自是明了三七要说什么,他不等三七将话说完,便打断了, “渊帝手中有支军队,饶是麒麟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还有闲情管这些?” 第304章 芙蓉帐暖 “真的?”三七有些不敢置信,当即试探出声。 见萧长逸神情紧绷,他了然了,“那他还被凤锡欺负到这般地步?” “过来,本王交代你些事情。”萧长逸懒得理会三七的情绪,他似是下达命令般吩咐起三七来。 三七不敢不从,毕竟,肩胛骨的伤口此时还隐隐作痛呢,或许是本能反应,令他立刻将耳朵附在萧长逸身侧。 等萧长逸交代完事情后,他带着上妩飞身离开了皇宫,悄无声息的回了王府的轩澈院。 殿内摆设一应俱全,且没有一丝灰尘浸染在上面,这些都是寂如海这个大管家的功劳。 虽说萧长逸不在府中一年有余,可还是派人每日打扫一次,为的是等他回府后能直接居住。 萧长逸将上妩放在那张他常年睡过的床榻上,复又大掌一挥将纱幔拉住。 床幔之内迅速凝聚起暧昧气息,他并没有丝毫迟疑,倾身而上将上妩死死锁在自己身下。 薄唇落下,覆盖在娇软欲滴的樱红唇瓣上,只一瞬,萧长逸好似定格了一般。 他从未体会过情事,不是他没有欲念,而是他将自己克制的很好。 可只要一触碰到上妩,他那一方坚守总要溃不成军。 萧长逸越来越疯狂,他似要夺走上妩的每一次呼吸,大掌也没闲下来。 一只手附上小姑娘傲人的雪峰,不断的揉搓,而另一只去解她腰间繁琐的千千结。 萧长逸无比庆幸,这千千结是他创出来的,要不真的需要费上半天的功夫去研究它的解法。 上妩的罗裙之下,并无一物,皆是拜夜清璃所致。 若非夜清璃执意报复自己,以为只要上妩被人给玷污了,自己就会厌弃她? 可笑至极?一直都是他离不开她呀! 或许等上妩醒来,知道自己用这种方式强要了她,怕是会提刀杀了自己吧。 萧长逸确实足够了解上妩,或许是在清柳村的相处之中,他对上妩的了解程度早就远超过对他自己的了解了。 上妩初尝人事,哪怕昏睡,她也能感受到下体的疼意,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呼吸不畅不说,好似还有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她不停的挣扎,可却换来男人一次又一次的驰骋。 将近傍晚停歇下来,上妩身上的噬心之毒才散尽,萧长逸起身下榻,持起地上散落的衣衫。 一件件的穿戴整齐,他整了整衣冠,不过还是能从他散乱的几缕碎发上看出端倪。 他大踏步走至殿门口,一把将殿门从内到外打开。 门外已有人恭候在此了,萧长逸只简单吩咐了句寂如海,“去差人烧桶热水来!” 寂如海笑得合不拢嘴,嘴巴都咧到耳后跟了,他开心的是萧长逸回来了。 而且还从外头带回了个女子,不管那女子是谁,他都是真心高兴的。 自打听了守候在轩澈院门口侍卫的汇报,说轩澈殿里有动静,他追问是什么动静,那侍卫吞吞吐吐的说不明白。 他心急,就自个来了轩澈殿,在殿外听的是面红耳赤。 本欲要进去,看看是谁人这么大胆,偷欢偷到王爷的住处来了。 没曾想,两把剑阻隔了他的去路,硬是吓得他后退连连数步,若非有侍卫扶住他,他一把老骨头估计也散架了。 挡住他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赤影与墨非两人,两人来的比寂如海还早一些。 他们知晓殿内的人是主子与姑娘,故而才拦下了寂如海硬闯进去的路。 要知道,这要是闯进去,打搅了主子的好事,怕是连他们两人都要遭殃。 这头寂如海刚要开口质问赤影与墨非,倒是被赤影给打断了,只见赤影低语了句,“里头的人是主子。” 此话一出,寂如海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着人通知大厨房烧水。 他则是与赤影和墨非两人一直在这候着,里头动静之大,一点不差的全落进他耳朵里。 虽说府中有个身份尊贵的王妃,王爷还没和王妃圆房,倒是有了外室。 但这外室有能耐呀,馋的王爷久久不出来,可见是个厉害的主儿,他可得小心侍奉,不能出一点差池。 “王爷,耳房已经备好了热水,要不要再派几个侍女来伺候里头的主子。”寂如海恭敬的道。 萧长逸扫了寂如海一眼,当即反驳,“不需要,本王亲自来!” 他声音有些冷,好似谁都不能多看里头的人儿一眼,看上一眼,怕也是亵渎了她。 之后,他又将目光移至赤影墨非两人身上,身上霎时染了寒霜,吩咐两人道, “赤影墨非,速速收拾行囊,今夜子时,随本王去漠北边境。” 赤影墨非领命后,转身就离开了轩澈院。 暗卫营有些事情需要和夜玖交接一下,这样他们才能安心随主子去漠北边境。 这一天,好些事情都有些让他们摸不准头脑,比如说前不久夜玖和魅阴带回府了一个孩子。 或许寂如海这个大忙人不知晓,但府中却是炸开了锅。 尤其是静苑与揽月阁两头儿,早早就得了信儿,只是她们都保持沉默,想要看看这孩子是谁的,再准备下手。 但赤影墨非早就见过豆包了,并且两人从夜玖与魅阴那里知晓,豆包是主子与姑娘的孩子。 若不是两人还有一句话等着他们,他们便要真的有些背过气去了。 毕竟,主子与姑娘再厉害,也不能一年之内就造出这么大个孩子吧? 虽说豆包不是姑娘与主子亲生的孩子,但依旧是这王府内的主子,他们自是不敢懈怠。 王府外头不太平,他们只能将豆包带到王府的暗卫营里,里面都是暗卫,足够保他安然无恙。 第305章 两人注定无果 说曹操曹操到,豆大点人还没进轩澈院,奶声奶气的嗓音就传了进来。 小家伙嘴里喊着,“豆包要爹爹娘亲,你们不要拦着豆包。” 听到这记声音,萧长逸还未曾开口,倒是寂如海心下一凉。 想着自己今个怕是要挨板子,王爷最是喜静,为此他的轩澈院平日里都是静悄悄的。 也不知是打哪里来的奶团子,竟这般不知礼数? 要是冲撞了王爷,别说是个大人了,就算是个奶团子,怕也是会被王爷迁怒的。 寂如海在心里为院门口一个劲儿吵闹的奶团子捏了一把汗。 可还没传来王爷震怒的嗓音,他就感觉自己老眼昏花了,竟然觉得王爷只是微微蹙眉,而脸上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怒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寂如海百思不得其解,他莫得将目光移至赤影墨非两人身上,希望两人能为他解惑。 奈何还不等他从两人的目光里看出些名堂来,刚才在院门口叫嚣的奶团子就出现在他视野当中。 得了,寂如海也懒得去追根问底了,直接转头向萧长逸告罪道,“王爷恕罪……”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唯见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团子如一道风般,抱住了自家王爷的大腿。 小嘴还不停的说着,“爹爹,豆包想你,很想很想你,抱!” 一个“抱”字,让萧长逸的心软了下来,眼前的小家伙虽不是他的亲子。 可清柳村的一年时光,在他脑海里怎能没有痕迹,且这些痕迹折磨着他的身心。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上妩,才会在恢复记忆后,选择不告诉上妩真相,继续装傻充愣。 当夜玄他们寻来清柳村时,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 但让他去和上妩坦诚相待,他实在做不到,只能趁夜离开清柳村,不告而别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至少这样,他也不必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在外人眼中看来,他与上妩本是叔侄,这是乱伦。 另外,上妩未来是苍玹的帝,一代帝王,怎可为他之妻? 如此这般,两相夹击,他自是不敢逗留在清柳村,等上妩醒来再与她说明缘由。 可不曾想,他们两人再次相见之时,竟是这般残忍的场景。 他被夜清璃下了蛊,没了自我意识,成为他手中一把攻克帝都皇城的刀。 而上妩呢? 她借三七的金甲军,明面上是要救他,可小姑娘的心性,他又岂会不知。 救他,怕也只是小姑娘的举手之劳,欲要发动兵变,诛杀渊帝才是她首要目的。 要不然,这满城被控制意识的金甲军又当如何解释? 奈何小姑娘太过年轻,她又怎知渊帝还留了后手。 那个站在渊帝身边戴面具的侍卫,他一眼便瞧出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把他引到清柳村后山的黑衣人,他的目的很简单,奉了渊帝的旨意前来刺杀上妩。 离开清柳村后,他就命夜玄去查了此事,若非渊帝心急,派出一帮杀手前去清柳村刺杀上妩。 他竟不知渊帝手里还留了一支军队,一支足够摧毁九州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夜清璃哪里是对手,他这才吩咐三七前去助夜清璃脱困。 自此,他就不欠夜清璃什么了,日后夜清璃是死是活,他再也不会管了。 就凭夜清璃今日的举动,他不仅将上妩身份挑明,还当众授意渊熙和他手底下的士兵欺辱上妩。 若非自己失信在前,害得他与他手底下的定北军无援军可等,只能被逼得跃下万丈悬崖,自己又怎会让三七去助他脱困。 现如今,只愿上妩醒来不要怪他放过夜清璃才好。 萧长逸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上妩睚眦必报,渊帝有心杀她,她竟妄图利用三七手中的金甲军屠尽帝都皇城。 这样的一个人,活生生的被当众羞辱至此,她也定然不会得过且过,指不定要将夜清璃碎尸万段呢? 但萧长逸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待上妩醒来之时,怕是夜清璃早就逃离帝都皇城了。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还在后面呢? 萧长逸将小豆包从地上抱了起来,他闻着小家伙身上的奶香味。 还掺杂了一丝上妩身上的香甜味道,令他心悦之,便也就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豆包向萧长逸身后望去,除了紧闭的殿门,他什么也没看见,不由得小脸一阵失落, “爹爹,娘亲呢?娘亲说带豆包来找爹爹,可她自己却找不见了。” 小家伙喋喋不休的模样,全是对上妩的担心。 萧长逸自小豆包嘴里听到“娘亲”这个久违的称呼,脑海中再次闪现清柳村的画面。 他心里在想,清柳村再好,可那终归不是真的。 它好似是一场梦,梦醒了,他和上妩终归是要回到起点的。 如今他又期待什么呢?让上妩承袭帝位不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吗? 这么多年对她的教养,不都是为了能让她肩负起苍玹基业而努力的吗? 萧长逸苦涩一笑,心里不断的问自己,“萧长逸,如今,你又为何心口染上一丝不悦?” “爹爹,爹爹……” 小豆包喊了好大一会儿,终是把萧长逸的思绪拉了回来。 萧长逸掩下不明所以的情绪,目光温和道,“怎么了?” “爹爹,我们找到娘亲后就回清柳村吧,豆包想萧虎哥哥、太爷、张奶奶、三宝四宝他们了。” 萧长逸知道,清柳村怕是很难回去了,故而随即试探小豆包, “在这里不好吗?你有娘亲陪伴,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伙伴,他们都会和你玩。” 小豆包从萧长逸的话里很快抓住了重点,且他还满脸疑惑的问出了声, “那爹爹呢?爹爹不陪着豆包吗?爹爹是不要豆包和娘亲了吗?” 萧长逸有些招架不住,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只是太过于聪明,有的时候他都怀疑他不是个奶团子。 有谁家的奶团子能如他家儿子这般心思缜密? 萧长逸只能扯起谎来,“豆包可还记得太爷给你讲过苍玹战神的故事?” 一提到苍玹战神,小豆包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全然忘记了刚才对萧长逸的质问。 反而兴奋的不行,在萧长逸怀里扭动的双手,比划着从萧虎那里学来的不怎么标准的招式, “记得呀,苍玹战神摄政王是个无人能敌的大英雄,他还和爹爹同名呢,长大后豆包也要成为像他一样厉害的人。” “那好,爹爹要离开你和娘亲一段时间,等爹爹回来后也给小豆包争个大英雄的称号来,可好?” 萧长逸不舍得抚摸着小豆包的脑袋,眼中尽是小家伙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小豆包对苍玹战神的崇拜不是一星半点,他立马忘却了萧长逸将要离开自己的事实,反而两眼发光,兴奋的问道, “真的吗?等爹爹回来后,也会像战神一样厉害吗?” 萧长逸刮了刮小豆包的鼻子,温声细语的嘱咐他, “是呀,爹爹也会像他一样厉害,只不过在爹爹离开的期间,小豆包可要听娘亲的话呀。” 小豆包得到萧长逸肯定的回答后,当即表态,“爹爹放心,豆包听话。” 两人的话落入一旁几人耳中,刚赶来的夜玖魅阴倒是并没有太大反应。 但不知内情的寂如海瞧了这副场景,多多少少有些站不稳脚跟,他一张嘴张的老大,似能放进去一颗鸭蛋般。 除此之外,他一颗心悬在半空,脑子处于游离状态,他感觉眼前的场景都是梦。 王爷怎么可能有孩子呢,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孩子,看着约莫也有三岁了。 另外,王爷何时对人温声细语过? 就算是有,那也只能是对着姑娘说话时,王爷才会卸下一身寒气,有时还会哄上几句。 如今,不过是一年多的光景,王爷难不成转性了,寂如海心里这般想着,一双眼睛也跟着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来萧长逸。 欲要从他身上看出一丝端倪,可惜无果,那张脸得天独厚,俊美非凡,定是王爷无疑了。 可一想到王爷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寂如海总感觉怪怪的。 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心里存着事儿,势必要大着胆子问个清楚的, “王爷,姑娘可回来了?您和姑娘离开王府都一年多了,也不知姑娘长高了没,在外头有没有受罪……” 寂如海话里话外全是对上妩的担忧,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自责的。 若非他自作聪明,将姑娘的蒹葭院拨给侧妃居住,姑娘也不至于负气跑出府去。 而王爷也不至于为了寻找姑娘,一年多都杳无音讯。 如今王爷归来,想必姑娘是找到了,他想要当面给姑娘请罪,故而才会插嘴问王爷姑娘的下落。 只是寂如海一长串说了许多话,愣是不见萧长逸开口,反而感受到他因着自己的话有所愣神。 这让寂如海倍感诧异,不仅如此,就连夜玖他们看着也不太正常,不停的向他使着眼色,这是何意? 萧长逸周遭的气氛越来越阴沉,饶是小豆包都感觉到了,他瞪着一双灰溜溜的大眼睛向魅阴求救。 魅阴察觉到不对劲儿,当即打着马虎眼自萧长逸怀里夺过小豆包,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哎呀,跑什么呀,害得我和夜玖好一顿追,你要是跑丢了,怕是你娘亲会扒了我的皮。” 说话期间,魅阴表情不算和谐的做出生气姿态,在小豆包屁股上一记轻敲。 随后,就带着小豆包欲要开溜,“饿了吧,走,带你去吃饭。” 魅阴带着小豆包走了,夜玖看着欲要追根问底的寂如海,不由得瑟缩了下脖子。 下一刻他便架着寂如海作势开溜,嘴里还找着不怎么恰当的理由,“寂管家累了,没事还是回去歇着吧。” “唉,夜玖,你干什么,我一把老骨头了,不经扯!”寂如海不明所以,被夜玖拽着出了轩澈院,嘴里不停的叫喊。 出了轩澈院,走了好大一段距离后,夜玖才堪堪放开寂如海,将清柳村的大致经过给寂如海讲了一遍。 听完夜玖的话,寂如海好似被定格了,久久未曾回过神儿来。 夜玖也不去理会,只一个劲儿欣赏着寂如海这副吃惊表情。 当初他知晓这些事情的时候,和寂如海的神色并无太大差别。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寂如海才稍有缓和。 只不过还未等他冷静下来,脑中便出现了一阵不好的预感,故而颤抖着嘴唇问出了声, “那…,那,殿内王爷宠幸的女子是谁?” 夜玖虽不知上妩入宫后发生了什么事,可能被主子心甘情愿去宠幸的人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吐出几个字,“是姑娘!” 虽声音微弱如蝇,可寂如海还是听的无比清楚,他感觉天快要塌了,无法接受这么一个事实, “这这这,王爷他糊涂呀,姑娘是什么人,她可是渊帝的幺女,王爷这是在拿自己的声望在下赌注!” 寂如海口无遮拦,说出了王府最大的秘密。 可惜,现如今上妩的身份在帝都皇城内闹的沸沸扬扬,谁又能不知呢? 哪怕凤锡将渊帝和后宫嫔妃,乃至一众朝臣圈禁在一处,但上妩的身份并非只止步于金銮殿外的一众人耳中。 宫中耳目众多,上方飞过的白鸽鹰隼都有可能是哪位世家传递信息的容器,故而上妩身份传出皇宫并非难事。 也是因着这一点,夜玖并未阻拦寂如海,而且透过寂如海的话,想到了他忧心的地方。 上妩帝姬何等身份,她是渊帝的幺女,哪怕不受宠,但再怎么说也占着这一层身份。 更何况,她又是被灵犀子批命的“天生邪骨”,而王爷竟与天下为敌,收留她长大不说,还替她遮掩身份。 如今九州大旱,众生皆言,是神明迁怒所致,可神明为何迁怒? 上妩帝姬如今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怕是会如当年她一出生模样,被众人冠上莫名须有的罪名。 夜玖此刻并不知墨宝身陨,自是不知晓上妩已经不是众人口中的妖姬了。 能被鲲眷顾,又得鲲形体消散换她一线生机。 见到这副场景的人,拿上妩当神女般敬着,谁还会说她一句坏话。 但这些并未传入府中,夜玖自是不会明了,他现在和寂如海一般无二,都是在愁萧长逸与上妩的处境。 本来寂如海还为萧长逸宠幸女人而高兴,现如今他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这头,萧长逸为上妩擦拭完身体后,直接白色寝衣一裹,将人打横抱回了榻上。 他看着少女红润的脸颊,不由得俯身亲了下去。 也许这一次离去,他与上妩很难再相见了吧。 他知道自己混蛋,占了她的身子,却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可他给的名分,怕是只会束缚住她的手脚。 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帝,怎可为他的妻? 若真的做了他的妻,未来渊帝驾崩之际,她就算承袭帝位,也是不会有人同意的。 到时候天下之人只会用他意图借助上妩之势,犯上作乱,谋求古溪渊氏的帝位为托辞,不让这帝位落在上妩手中。 这,是他所不能允许的! 第306章 上妩生死相逼 待上妩再次醒来之际已是到了用晚膳的节点,在此期间,萧长逸回府的消息早就在王府上下传遍了。 夜玖与魅阴自府外带回来一个小团子,且那小团子叫萧长逸一声“爹爹”。 饶是这般炸裂的消息,也未遭幸免。 可是把府内众人吓住了,王爷这才离府一年有余,冷不丁冒出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这不由得让他们多想,莫非王爷早在外头养了人,要不这么大的孩子怎么来的。 小豆包也是挺难为情的,他这一下午什么事儿也没做成,平白被府中侍卫围观。 这些侍卫自是不敢大着胆子不做事儿,只为瞧一眼小世子的真容。 他们皆是在私下串通好,轮番换岗,故而下午的轩澈院门口的侍卫换了一波又一波,从未停息过。 这些,被夜玖与魅阴他们瞧在眼里,几人并未阻止什么。 只是陪着小豆包在院子里玩闹,免得他再去打搅萧长逸与上妩在一起的时间。 过了今夜,上妩怕是与萧长逸再难相见了,还不得让两人好好单独相处会儿。 由于轩澈院极大,小豆包在轩澈院前院玩闹,丝毫打搅不到在殿内歇息的上妩。 故而,魅阴他们也没拘着小家伙,直接让他释放天性,满院子都是小家伙欢快的叫喊声。 轩澈院的动静怎会逃过静苑与揽月阁的眼线? 若非轩澈院有侍卫把守,她们估计都要飞奔到萧长逸跟前去,诉说这一年多的苦楚了。 现如今,听说萧长逸回来了,且还带回来了一个私生子,这怎叫她们不气。 尤其是静苑,自打得了消息后,就未曾停息过,那瓷器碎裂的声音全是韶华在发泄。 而揽月阁里头的杜婉玉虽心有不甘,不甘心萧长逸在娶她进府之前就与别的女子有了孩子,但也只能强忍着。 韶华与杜婉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两人只知晓萧长逸带回府了一个私生子,却不知他宠幸上妩的事儿。 许是轩澈院的口风紧儿,她们根本打探不到这等子秘闻。 外加上,萧长逸宠幸上妩之事本就于理不合,他自是会让人封锁消息,不叫轩澈院以外的人知晓分毫。 若是这一层消息传到韶华与杜婉玉耳中,怕是会让两人嫉妒的发狂,更有甚者,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上妩赶尽杀绝。 小豆包吃完晚饭后,在院子里玩了没多大会儿,眼睛就犯困了。 魅阴见状,很是熟练的将小家伙抱进怀里,把他安置在了轩澈院内距离萧长逸寝殿不算太远的一间屋子里。 夜深人静之时,萧长逸整装待发,身后是赤影墨非两人。 萧长逸本欲交代上寂如海几句再走,可惜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口,就听见身后寝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 还有魅阴那焦急似火的惊呼声。 萧长逸顾不得什么,一个健步冲进寝殿里,入目的是一团糟,地上一片狼藉。 上等白瓷如玉花瓶竟被上妩摔成粉碎,这还不解气,她竟拿着簪子抵着自己的脖颈。 由于小姑娘太过激动,已经有血珠渗了出来,那刺目的红令萧长逸心口一紧儿。 此时,旁边响起魅阴略带急促的声音,“你疯了,阿妩,放下手中的簪子,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上妩不为所动,丝毫不把魅阴的话放在心上,她则是满眼恨意滔天,望向萧长逸,艰难蠕动朱唇道, “小叔叔,你帮我杀了凤锡好不好,只要你杀了他,我就不跑了,以后乖乖待在王府内,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阿妩,凤锡他……”萧长逸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面对上妩。 上妩看出了萧长逸的犹豫,她像个不通世事的孩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去听萧长逸的辩解, “阿妩不要听,反正凤锡不死,我就去死,你看着办吧!” 话至最后,上妩精致的眉眼中染上阴鸷与狠戾,她脸上的决绝不似作假。 小手握紧儿簪子的力度更甚,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脖颈不断往下流淌,仿佛下一刻眼前的小姑娘就要不复存在了。 萧长逸心中冰火两重天,一边是昔日的兄弟,一边是自己养大的小姑娘,这叫他如何抉择。 “阿妩,皇宫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人胆敢说你分毫,将来你会是这天底下……”萧长逸试图稳定上妩此时激动的情绪。 不料上妩根本没心情听他说话,她则是更为激动与气忿起来, “不,过不去,我醒来后,满脑子都是那一幅幅屈辱的画面,凤锡残忍无情的嗓音,还有他底下那帮人淫邪奸笑的模样,渊帝置之不理,渊熙一剑将我的心脏贯穿,我好疼!” 上妩小脸满是泪珠,她一颗心抽疼的厉害,“萧长逸我问你,能过的去吗?”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萧长逸如此袒护凤锡,难道自己与他的朝夕相伴还抵不过一个陌生人? 长痛不如短痛,上妩今日遭受的屈辱,萧长逸岂会无动于衷,若非顾及夜清璃,他是真的想将他抽筋剥骨。 但事实摆在那里,由不得他不信,凤锡就是夜清璃,今日他对上妩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报复自己。 既然是他的过错,他就该一力承担下来,凤锡不能死,这也是他最后给夜清璃的一份情谊。 “凤锡杀不得!”萧长逸双拳紧握,强压下反悔的冲动。 此话一出,上妩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根本想不到萧长逸会这么说,且他还说的这般信誓旦旦,“杀不得?哈哈哈……” 上妩笑声悲凉凄惨,夹杂着浓烈的不甘与心痛。 萧长逸见不得上妩失去意识,他赶忙想要上前安抚她,可惜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上妩逼退了。 只见小姑娘满目猩红道,“你别过来,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好,阿妩,本王不过去,你别冲动,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给你,除了凤锡一事。”萧长逸手足无措,声音里尽是颤抖。 凤锡凤锡,全是凤锡,上妩似是被萧长逸的话激怒了,她顾不上礼法,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你现在就把韶华和杜婉玉赶出府去,昭告天下,娶我为妻,我就既往不咎了。” 萧长逸因着上妩的话有过片刻愣神,他以为上妩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儿。 不知为何,听到上妩这么说,萧长逸心里涌现出一股子欣喜,虽说他不愿承认自己喜欢上上妩。 可事实摆在这里,上妩吃醋的模样,正是他乐见其成的。 第307章 三七帮上妩夺回太初 然,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他终归是要为将来做打算。 萧长逸闭了闭眼,掩下所有情绪,复又换上一副冷漠姿态,“本王做不到,况且这……,于礼不合!” 一句于礼不合,上妩哭声越发的大了起来,她声音凄厉的质问道, “于礼不合,在清柳村你日日叫我娘子,现如今却要说什么于礼不合,你是不是嫌弃我脏呀?” 上妩丝毫不顾忌殿内还有其他人,她因着情绪太过激动,月白色寝衣有所散乱。 露出锁骨上那朵朵红梅,昭示着萧长逸的霸道与沉沦。 萧长逸急于反驳上妩的话,在她面前竟如清柳村那般自称“我”, “我从未嫌弃阿妩,阿妩是这世上最好的小姑娘。” “那你为何不肯娶我?”上妩因着萧长逸的话,心中有了一丝松动,她满眼疑惑的问出声。 也就是这一丝松动,让萧长逸有了机会。 只见他如一道风闪身来至上妩跟前,又在上妩反应不及之时,一把夺过她手中拿着的簪子。 随后,簪子自萧长逸手中落地,那上面的滴滴血迹映衬在地面上,好似红梅,妖艳似火。 不多时,虞美人疯长开来,昭示着上妩的妖艳与阴鸷。 萧长逸迅速将上妩揽进怀中,他一颗心怦怦直跳,皆是由于刚才惊心动魄的场景。 上妩是个疯子,他丝毫不会认为上妩刚才只是吓唬他,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命。 心知被萧长逸给骗了,上妩不由得踮脚,张嘴咬上了萧长逸的脖子。 她用的力气很大,贝齿陷入萧长逸的脖子当中,鲜血被上妩吸进口腔内。 不知为何,她吸了萧长逸的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萧长逸的血似有魔力般,让她欲罢不能。 针对上妩的异常,萧长逸只是闷哼一声,他强忍着疼痛,大掌不断抚摸着上妩的后背,欲要安抚怀中的小姑娘。 这副场景,落入后脚进入寝殿的几人眼里。 寂如海一双眼瞪的老大,他指着萧长逸与上妩的方向,几次开口,都未曾成功。 或许眼前这一幕太过惊俗骇人,让他不敢置信。 而赤影墨非皆有些面红耳赤,他们不曾动过心,也未曾有过情事。 如今主子与姑娘这等子搂搂抱抱,且衣衫不整的模样,实在让人没眼看。 两人并不担忧萧长逸被上妩咬破脖子的事情,或许在他们两心里都有些替上妩不值吧。 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虽说姑娘的清白早被渊梓夺去。 但主子毕竟是……,却言辞犀利的说不能娶她,果真无情。 可两人也知晓,萧长逸与上妩此生都不可能在一起。 亦是无法伉俪情深,站在阳光之下,除非他们不顾忌天下悠悠众口。 没一会儿的功夫,赤影墨非很是识趣的拉着寂如海出去了,独留萧长逸与上妩在寝殿内僵持。 上妩咬累了,终是松了口,任由萧长逸抱着自己。 她心知萧长逸的脾气,他说出来的话自是不会有反悔的余地。 虽然不知他为何如此在意凤锡的命,但这些都与她毫无关系。 他既然不愿帮她,那她自己去,杀一个凤锡,她一人足矣。 只是……。 她猛然想起了什么,冷不丁的从萧长逸怀里挣脱出来,不断的查看自己的手指,嘴里碎碎念叨,“太初,太初……” “是被渊帝身旁的黑衣人拿走了,小叔叔,你帮阿妩找回来,好不好!”上妩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将所有的期望放在萧长逸身上。 她怕萧长逸不答应,接着便声泪俱下起来,“墨宝已经没了,若是太初不能拿回来,我便什么也没有了。” 萧长逸不可置信,看着眼前急得不行的上妩,嘴中摩挲着她刚才的那句话,“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她还有小豆包,还有……他呀! 难道在她心里,只有太初吗? 太初是小姑娘从三七那里得来的兵器,这件兵器过于霸道。 当初在北海之际,他便已然察觉,更是亲眼目睹了它的骇人之处。 如今上妩这般爱不释手,萧长逸倒是不敢让她接触太初了,他怕太初的戾气蒙蔽了上妩的双眼。 但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太初威力这般大决然不能流落在外头,更不能被渊帝所用。 想到此处,萧长逸自寝殿内传来一记声音,“三七可曾回来?” 这话是对殿外的赤影墨非两人说的,不过两人还未曾回话,唯见一记懒散的声音传入寝殿内。 “萧长逸,人小爷已经帮你救下来了,若非小爷机智过人,怕是自己也要命丧当场。”三七话里话外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十分有眼色,见赤影墨非他们守在殿外,想必殿内的光景着实辣眼,他不由得唇角荡漾一抹坏笑。 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故而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殿内喊道, “萧长逸,你别让阿妩太过担心,想驱动太初,渊帝身边的人儿还是太过于天真了,如今太初被我夺了回来,也算是有惊无险。” 三七足够了解上妩,他知晓上妩若是见不到太初,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这才急着解释一下好让上妩放宽心。 若问为何上妩如此在意太初,或许其他人不知晓,但三七自个却是跟明镜一样明了。 上妩自幼被人抛弃,经历诸事磋磨,前不久又被渊帝派杀手追杀,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早就不敢相信任何人。 现在,怕是在她心里,唯有权势与武力才是保护她不受欺辱的东西。 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弄丢了,上妩岂会无动于衷。 他去救凤锡之时,不曾以真面目视人,渊帝果真出动了影卫,影卫各个身手了得,凤锡带来的精兵强将根本不是对手。 不过一个须臾,地上已经倒了一片,全都是凤锡手底下的得力干将。 三七见此情形,欲要上前帮忙,不曾想被一道黑影拦下,与他打斗之际,蓦然瞧见他腰间别着的太初。 他就说嘛,上妩有太初在手,岂会这般容易着了别人的道,原是太初被人夺了去。 三七并未迟疑,趁黑衣人抬脚朝他踢过来之时,他则是伸手朝他腰间探去。 电光石火之间,三七被黑衣人一脚踢倒在地,可好在太初夺了回来。 有太初在,他带着凤锡逃离皇宫并非难事,待逃离皇宫后,他并未直接进摄政王府。 而是在城中绕了好大一圈,见没人尾随,便径直进了摄政王府。 第308章 无所畏惧! 回府后,他又马不停蹄来了轩澈院,想要给萧长逸汇报一下凤锡的情况。 可惜,前脚刚跨过轩澈院后院的门槛,就听见房门紧闭的寝殿内传来萧长逸的冷声质问,因而恰巧也就自个回应了他。 三七的话,上妩自是也听到了,她一颗不安的心有了片刻喘息。 有太初在,不管凤锡有何种能耐,也都是无济于事的。 上妩眼中难掩阴鸷,凤锡不死,她心难安。 萧长逸见上妩因为三七的话安静了不少,想着今夜远赴漠北边境,怕是两三年内归期无望。 这才忍不住要和上妩说句道别的话,他说,“阿妩,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路要走,本王陪不了你永久,漠北边境需要夺回,本王今夜就动身前去,日后你可要学会照顾自己。” 上妩身体僵硬万分,皆因萧长逸的一席话,她似是不敢置信,苦苦哀求道, “你不要阿妩了,我不要你走,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萧长逸感觉上妩有些不懂事,故而声音里带了几分不容置疑,“阿妩,别任性,听话!” 上妩脾气越发的大起来,她怨气甚浓,“苍玹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除了你,难道就没有人护佑苍玹了吗?” “也许,这就是身份带来的枷锁吧!”萧长逸则是眼神黯淡,无端的说了句。 上妩想要放肆一回,她紧了紧环抱着萧长逸的腰身,说着最动情的话,“那夫君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阿妩,清柳村种种不过是梦幻泡影,你该称我一声小叔叔。”萧长逸终归是无奈的叹息一声,提醒上妩道。 “可我记得真切,也不曾有过一时忘记,再者,我们今日……”上妩试图换回萧长逸的一丝柔软。 上妩并非无知少女,在清柳村的一年岁月她懂得了许多。 比如说,男欢女爱才能孕育子嗣,女子清白最为重要,需得交给自己未来的夫君,方能长久幸福。 虽说,她清白早就没有了,可那些都不是她自愿的呀。 唯独萧长逸不同,她虽怨恨萧长逸强上她,但那是在无意识当中。 更何况,她记不得多少与萧长逸欢好的情节,也便没有觉得那般恶心与不堪了。 反而可以用这一点作为赌注,逼迫萧长逸常伴她身侧。 萧氏阿妩这般有野心,果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萧长逸怕上妩说出什么露骨的话,当即冷声打断她, “够了,今日不过是为了替你解毒,你应该知道的,噬心之毒只有一种解法。” 是呀,只有一种解法,那就是与男子欢好,秉承阴阳调和之道,方能消散噬心之毒在她体内的游走之痛。 上妩见萧长逸这般说,以为他是不愿对自己负责,才如此的, “你嫌弃阿妩,所以再不愿让阿妩叫你一声夫君,可阿妩有什么错!” 上妩声音悲凉,像一只小兽般瑟瑟发抖,她绝美的容颜与萧长逸的视线对上。 萧长逸能读懂她此时的激动与凄凉,但有些事情不可违。 他与上妩走的是不归路,做不到红袖添香,也不可能举案齐眉。 他们之间始终有一道鸿沟在,那便是身份这层枷锁。 萧长逸始终未能回答上妩的问题,一刻钟后,他离开了轩澈院,独留寝殿内少女哭的撕心裂肺。 萧长逸何尝不是倍受煎熬,心如刀绞般难受,但那又怎么样呢? 有些事情,既然注定没有结局,那还不如现如今就断了,长痛不如短痛,上妩会有自己的将来的。 然,萧长逸不知晓的是,上妩哪还有将来,她的将来一片灰暗,日后就算嫁了人,谁会不嫌弃她失了清白呢。 萧长逸走了,没多久上妩便哭累了,她擦去眼角泪水,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哪怕有人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任她落入一记宽广的怀里,依旧冷得很。 三七一步步朝着榻上走去,原本榻上的一团糟乱早被侍女们收拾干净。 饶是那件证明上妩清白的红梅印记小衣,也被萧长逸珍视起来。 上妩并不脏,显然她很干净,若非落红刺目,萧长逸当真以为除夕夜当晚,上妩就被渊梓占据了清白。 知道上妩仍是清白之身后,萧长逸无比庆幸与欢喜。 或许在他心里一直将上妩当做私有物,他的私有物只有他能动,其他人敢亵渎,唯有死路一条。 只是萧长逸不会承认,注定无果,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妩被三七安置在榻上,本欲为她盖上被子,不曾想上妩满目猩红对他命令道,“三七,凤锡何在?” “你要做什么?”三七脑中涌现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感觉此时的上妩可怕至极。 上妩毫无避讳,说着最冷酷的话,似是给凤锡宣判了死刑,“我要杀了他!” 轻飘飘的话落入三七耳中,惹得他拿着被子的手僵持在半空中,很快他调整好情绪说,“我不知道。” 上妩似是洞察一切,当场拆穿三七的谎言,“你骗我,刚才你对小叔叔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你救的人就是凤锡吧?” “阿妩,放手吧,凤锡你杀不得,也不能杀!”三七不敢将凤锡的身份告知给上妩,他怕上妩会受不了打击。 上妩若是知晓了凤锡就是夜清璃,她怕是也不会原谅她自己,这一切缘由都因着她才发生的。 若不是她任性出府,又隐藏萧长逸的身份,又怎会让漠北边境成为一场炼狱,夜清璃身死,十万定北军不复存在。 这些都是上妩将萧长逸牵绊在清柳村所致。 而现在凤锡带着大瑜国军队攻占帝都皇城,难道不是因果轮回所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妩所致,她若是知晓凤锡便是夜清璃,估计会疯掉。 因为苍玹本不该有此劫难,城池不该被破,百姓不该流离失所。 “好,你不说,我就死在你面前,记得,是你害死我的。”上妩眼神邪魅,万分蛊惑,又夹着几分娇俏。 随后,唯见她在三七来不及反应之际,嘴角冷笑一声, “我倒是要看看,你害死了苍玹的帝姬,渊帝能不能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而将你五马分尸。” “你你你……,疯了!”三七不断后退试图拉开与上妩之间的距离 。 可惜不等他逃离这方寝殿,身后就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魅阴,魅阴一直都在,她守护在上妩身侧,感受着上妩的心痛,只是无可奈何。 爱恨嗔痴,本就是历劫的一部分,这才是冰山一角,日后冥帝大人所经历的要比今日痛的多。 三七看了眼身后之人,又看了看前方榻上坐着的少女,他心里为萧长逸的未雨绸缪叫好。 萧长逸预料到了一切,故而他也没什么顾忌的,假装害怕的说道, “他此时怕是逃出了帝都皇城,一路向南,不出半个时辰,会经过一处峡谷,名唤忘忧谷。” 第309章 劫杀! 得到答案后,上妩令魅阴为她更衣,很快她一身玄黑色衣裙,出现于等候在殿外的三七面前。 这衣裙刚好合身,是萧长逸让人去准备的,王府外头已经乱作一团了,可萧长逸一声令下,成衣铺子哪敢不做生意。 这不,上妩身上的衣裙,便是在城中最有名的成衣铺子中买的。 不着粉黛的她,依旧倾世不可方物,唯见眉心一抹曼珠沙华,似烈焰般灼热,令人臣服惧怕。 一头青丝被分成两股,左右两边各一条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垂至腰侧,遮住了她那身姿曼妙的腰线。 既然身份已经公之于众,她也没有必要用非流给她的药水了,故而她洗去了眉心处的特殊药水,恢复年幼时模样。 说她是妖姬,好呀,从现在开始她就妖给所有人看。 城中刚平息了一场战乱,令渊帝发愁的事儿多着呢。 他自是无暇顾及城中防卫,只一个劲儿令城中各处守卫寻觅凤锡的踪迹。 故而,城门值守松懈,上妩想要出城容易的很。 她只需亮出一方出城令牌,守卫便堪堪吓得一个哆嗦,随后立马放行了。 破损不堪的城门,无一不是昭示着太初的威力,这等子兵器,竟在上妩手中,怕是渊帝也会忌惮三分。 上妩一路打马往南而行,果真在行至忘忧谷之际,瞧见了前方一道人影。 暗夜深沉,但上妩一双眼眸格外明亮,那道人影她忘却不得,是凤锡。 上妩对凤锡的恨到达顶峰,她不顾身后跟着的魅阴与三七,径直御马飞奔而去。 直到离凤锡不过几十米距离时,她轻松飞跃马背,双脚落地的那一瞬间,无数根银丝自她手指上的太初里发射而出。 每一根根银丝似利刃般,穿透凤锡的喉咙,眼睛,鼻子等等,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上妩的银丝穿透。 来不及惊呼,更是来不及躲闪,就那样背对着上妩站着,感受着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没有一丝补救之法。 而上妩并没有停止动作,她势必要让凤锡体会何为分尸之痛。 随之而来的是,上妩一声痛苦的惨叫,“啊……” 与此同时,被根根银丝刺穿每一寸皮肤的凤锡也碎成了一小片一小片肉,混杂着血液,染红了地面。 哪怕夜色暗沉,可那耀眼的血液与碎肉不曾失去光彩,依旧光亮不断,令人不寒而栗。 对,上妩驱动根根银丝撕碎了凤锡,在此期间,她没有一丝迟疑。 凤锡已除,太初自是收力,很快根根银丝消失殆尽,再不见那等子血腥场面,唯有地面上的血肉模糊,证明一切。 上妩见此,脸上尽是释然神色,凤锡死了,她才能解脱,这样她也能假装金銮殿外的每一幕场景都不曾发生过。 她不曾被人羞辱,不曾被人用剑贯穿心脏,墨宝也不曾用命相护。 “哈哈哈……”上妩忍不住内心的疯魔,肆虐而笑。 她笑的张扬四溢,却又那么的令人胆战心惊,听过她笑的人无一不是认为她疯了。 三七与魅阴是这么认为的,饶是站在峡谷上方的萧长逸几人也是这般认为的。 萧长逸早上妩一步来到这里,他料定上妩会不顾一切劫杀凤锡。 依照上妩的性子,凤锡不死,她心中执念难消,故而他在临行时吩咐赤影做了一件事。 被上妩用太初撕碎的人并非凤锡,而是赤影从地牢里带出来的一个犯人,把他易容成凤锡的模样不是难事。 之所以能糊弄过上妩,完全是萧长逸在赌,他在赌上妩此刻被仇恨冲昏头脑,根本没心思去深究此事。 不曾想,他赌赢了,可却并未有多么开心。 一旁的凤锡瞧见萧长逸盯着峡谷之下的人,且目光里尽是苦涩,他忍不住开口讥讽,“怎么,后悔救下我?” 萧长逸并不理会凤锡的话,他仍旧矗立在此,盯着下方光景出神。 “萧长逸,你这辈子都将活在悔恨当中,你想要离开帝都皇城,我偏不如你的意,你还不知道吧,顾君衍死了!” 凤锡表情狰狞,声音似有魔力般激荡在萧长逸心房。 这一刻,萧长逸黑眸闪耀,尽显杀意,他倒是希望凤锡说的话是假的。 “定川二十四诸侯易了主,想知道是谁的手笔吗?你不是法眼通天?想来自个去查更刺激一些。” 凤锡见萧长逸目光猩红,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就知道萧长逸与顾君衍并非表面上的毫无关系。 当年两人在落霞关的时光岁月,怎会没有一丝痕迹? 如今萧长逸已然在怒火的边沿,他不添上一把柴都有些说不过去, “你这辈子,都将困在帝都皇城内,无法脱身,终日面临你最不想见到的人。” 凤锡意有所指的往下方峡谷看了眼,复又一笑,“你和她至死方休!” 萧长逸知道,凤锡有意激怒自己,唯有自己痛苦,他才好受。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同情凤锡了,说他是凤锡,可也只是一张皮囊罢了。 这皮囊之下,还不是夜清璃本人,夜清璃用着凤锡的脸行走在众人视野当中,这其中滋味定然不好受。 试问,哪个人愿意舍下自己的容貌,终日戴上一副皮囊存活于世。 还不是因为世道的逼不得已,夜清璃便是如此了。 因为逼不得已,所以才改头换面,为的是诛杀渊帝。 可渊帝狡诈,手中一支影卫能平定九州,又岂是夜清璃能诛杀的? 不过是飞蛾扑火,萧长逸掩下多余的情绪,恢复昔日淡漠疏离姿态, “夜清璃,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帮你,你走吧!” 夜清璃转身离开之际,独留下一句话任由萧长逸品味,“萧长逸,他日战场相见,我不需要你的手下留情。” 萧长逸简单四个字,算是回应夜清璃了,“如你所愿!” 待夜清璃背影坚决的离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萧长逸察觉胸口一阵灼烧,烧的他欲要了结自己。 随后,唯见他面色狰狞,终是稳不住身形单膝跪地,双手扣进脚下泥土之中。 与此同时,一旁的赤影与墨非两人也察觉到他的异常,想要伸手去扶他。 奈何手还未触碰到他的衣角,他却猛然抬头,自眼眸中迸射出来森寒戾气。 见此情形,赤影墨非两人硬生生被逼退了 。 那来自体内深处的痛苦再也不受他控制,一声低吼过后,陷入了昏迷。 这些,峡谷底下的三七与魅阴自是察觉不到,而上妩就不一样了。 她自小服用过灵蟒蛇胆,感官异于常人,可由于峡谷高耸险峻,又有飞鸟途径上方,留下几记鸣叫。 她也仅仅能听到峡谷上方有响动,至于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她不在乎。 第310章 情烬之毒发作,命在旦夕。 如今她是上妩帝姬,什么都不怕,当真被人瞧见这等子血腥场面,也不过是被他们诅咒的更狠一些。 而这,又有何区别呢? 上妩并未将目光停留在峡谷上方太久,很快她便踏着步子离开了此地。 经过三七与魅阴身旁时,也只是视若无睹,眼神中尽是对周遭之物的蔑视。 不知为何,这样的上妩,倒叫魅阴回忆起了炼狱之时的冥帝大人。 冥帝大人俯视诸神,也是这种眼神,若非上妩眼中没有一丝幽光,她险些就要跪地行礼向冥帝问安了。 冥帝得鲲鱼相护,如今炼狱已无混沌之忧,这次为支撑炼狱不灭,其他诸神怕也是耗尽了心力。 短时间内断然不可恢复,冥帝在人间历劫再不能出一点差错。 倘若真的再有差错,恐六合内外不复如今模样,而就连冥帝自身,也逃脱不了天道的制裁。 上妩回府后,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她已经一天未曾进食了,可任凭三七他们怎么劝说,她就是不出来。 屋内,上妩蜷缩成一团,她一颗脑袋窝在双膝之间,小模样甚是可怜,好似是被主人遗弃在角落里的猫。 不过,没过多久,这种气氛就被打破了。 因为她听见外头的响动,是赤影和墨非的声音,可他们不是和萧长逸一起离开帝都皇城了吗? 很快,上妩脑海里充斥着一个念头,难道是萧长逸回来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上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赶忙起身打开了屋门。 与此同时,不等她收敛期待的情绪,就见到轩澈院内一片慌乱。 远处的三七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后,回头看了一眼,唯见小姑娘赤脚站在门槛处。 只见她脸上神色迷茫,似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三七气不打一处来,他虽是看着上妩长大的,期间又十分娇宠她,时常喜欢逗她开心。 可一想到现如今萧长逸昏迷不醒,便已经心知大事不妙。 非流曾说过,萧长逸身上有情烬之毒,痴念皆因上妩而起,这情烬之毒也因上妩而种。 若他与上妩行夫妻之礼,恐有性命之虞,不久前见他神采奕奕,不见丝毫异常,原以为非流说的有错。 如今萧长逸昏迷不醒,三七才恍然知晓,非流何曾在萧长逸一事上骗过他。 一个时辰前上妩还任性,以萧长逸强占了她清白一事,逼迫他替她杀了凤锡,殊不知萧长逸为了救她,需得忍受噬骨之痛。 上妩眼神极好,哪怕夜色正浓,院落里灯火稀松,她也一眼看清了他眼中的失望与恨意。 三七怨她,可为什么呀? 她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去深究,直到萧长逸被赤影背回隔壁寝殿时,她也未曾反应过来。 很快,寂如海把府医带进了隔壁寝殿,三七这才抬步来至上妩跟前。 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说出来的话自是不会好到哪里去,他说, “上妩,你只看到了自己的痛苦,只想着去逼迫别人为你付出,可你有没有想过,萧长逸为了替你解噬心之毒,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良久后,上妩才试探着问出口,“他……,怎么?” “他快要死了,你满意了吗?”三七声音不减反增,怒气道。 可却只迎来上妩一句轻飘飘的质问,“怎会?” 三七突然觉得萧长逸很可悲,他爱上了一个不能厮守一生的人,且这个人还没有心。 许是为萧长逸不值,他说出了那个令萧长逸不敢言之于口的秘密, “可怜你现在都不知道萧长逸服用了情烬,服用了情烬,日后不可与心爱之人行房事,若是破了这道鸿沟,必遭反噬,要忍受噬骨之痛,更是将性命放在火架上烤。” 上妩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根本不相信三七说的话。 若真的如三七所言,当她祈求萧长逸之时,他又为何那般决绝的拒绝自己。 上妩想不明白,直接问出了声,“你的意思是说,萧长逸心爱的人是我,可他为何不愿娶我?” “那是因为……”三七顿觉自己险些说漏了嘴,慌忙反应过来,立马收了话。 “总之,你日后不要这般任性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小不受双亲待见,被所有人践踏固然值得别人去怜惜,可这也不是你利用他人的借口。” 三七这话上妩是听明白了,这人是在说她利用金甲军一事呢。 无所谓,只要能达成目的,她不择手段,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只是以前隐藏的很好,好似所有人都以为她人畜无害,能被所有人践踏。 见上妩面无表情,不喜不怒,三七也不知自己的话她听进去多少。 待府医为萧长逸把完脉后,连忙大惊失色的跪地诉说他的病情,“王爷脉象游离,身子严重亏损,怕是快不行了。” 此话一出,若是以往,三七可能还会调侃上一句,“不就行了个房事吗,能虚成这样?” 可现在不一样,府医说的不行指的是性命堪忧,他又岂会有心情调侃。 此话落地,在场众人,最先忍不住脾气的是赤影,他猛然拔剑指向一旁的上妩。 眼中尽是杀气,咬牙切齿道,“主子若是有事,我定叫你陪葬!” 上妩丝毫不去理会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她只是吩咐了句,“若不想他出事,都下去!” “别信口开河,就凭你,拿什么来救主子?”墨非忍不住怨恨,冷语直指上妩。 现如今,他连一句姑娘都不叫,显然是被逼急了。 在他与赤影心中,萧长逸永远排在首位,谁若伤害萧长逸分毫,他定然第一个不答应。 第311章 无情无爱,才是渡劫之法! 魅阴见到上妩被赤影用剑架着脖子,她眼里尽是杀气,“你敢动她分毫?” 三七见势头不对,现在最主要的难道不是想办法救萧长逸吗? 这人还没救回来,就想着内斗了,也真是够无语的。 三七伸手捏住赤影的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伤了上妩,再怎么说他也是看着上妩长大的。 饶是对她有气,但见她有危险,还是本能出手护她。 三七随后劝道,“好了,你杀了她也无济于事,难道你家主子能醒过来吗?” 没过一会儿,赤影终是忍着怒气,不情不愿的将剑放了下来。 “你说我凭什么救你家主子,好,我告诉,我有步凌音,你家主子能驱动它,我同样也能。” 上妩说话之间,将手腕上戴着的步凌音亮了出来。 步凌音随之晃动,叮当作响,煞是好听,却是个不怎么吉祥的圣物。 有它在的地方,就会有血腥,萧长逸那次透过步凌音去感知上妩没有收到过反噬。 如今上妩甘愿去救萧长逸,倒是令赤影墨非无言以对,显然,他们默许了。 但三七却是坚决不同意,只见他反对他,“不行,情烬蚀骨之味,你根本承受不住。” “你不是说我没有心吗?没有心的人怎会收到情烬的反噬。”上妩玩味一笑。 三七见上妩无所畏惧,一抹心疼该死的又出现了,下一刻他态度坚决道,“那也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三七之所以不同意,不外乎别的,上妩是他的命,若上妩有一天为情烬之毒丧命,他估计也要身归混沌。 萧长逸的生死固然重要,可也没必要因为救他而牺牲自己吧? 三七理由都找好了,可他就是没有承认一件事。 他不舍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涉险,哪怕她只是冥帝的转世,死对她而言,或许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然,上妩却不同,她是活生生的人,在她没有回归炼狱之前,她只是上妩,有血有肉,有浮世三千记忆的人。 如此这般,三七岂会任由上妩不顾惜自己的命。 萧长逸他自会去想办法救,不是还有非流吗? 非流当初能给萧长逸情烬,他就不信,非流没办法救萧长逸。 只是非流不见了踪影,饶是夜玄与麒麟军的踪迹也查询不到。 萧长逸为何会种蛊,麒麟军与非流他们又去了哪里,估计现在只有萧长逸和他身边的赤影墨非知晓了。 就在三七想要询问赤影墨非两人非流的踪迹时,魅阴先一步开口,她果断道,“这也不失是个好办法,我同意!” “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要看着阿妩去死,你不是最疼她吗?”三七似乎想不到魅阴会这般说。 魅阴惜字如金道,“我自有打算,你休要聒噪!” 三七顿时炸裂,说他聒噪,这个黑脸婆真是胡咧咧,他指着魅阴气得不轻,愣是说不出一句骂人的话。 三个人皆默认上妩的法子,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三七服软,不情不愿的和几人都退了出去。 唯独留下上妩在殿内,上妩在殿内待了足足好几个时辰,直到朝阳挥洒在轩澈院内。 紧闭的殿门才被打开,而依靠在殿门上睡过去的四人皆一个不留神儿,没有殿门的依靠,直接仰头躺了进去。 四仰八叉的,好在萧长逸躲得快,要不就要波及自身了。 他脸色阴沉,吩咐了几人一句,“整理好后来书房,本王有话要问。” 之后人就绕道走出了殿内,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独留几人修整。 昨夜的动静,并未惊动府上的人,皆因赤影墨非带着萧长逸回府之时有心瞒着府上众人。 故而,寂如海和暗卫营里的夜玖并不知道萧长逸昏迷一事。 很快,三七几人收拾好易容,就去了书房,走到书房门口时,几人倒是犹豫起来了。 很显然,他们皆心里有数,萧长逸这是要问罪了。 他指不定早就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没有情烬之毒的束缚想必内力也充沛起来了吧。 昨日他们做的事有些不地道,可也是为了救他呀。 见他没一大早醒来吩咐他们去请府医,想来上妩并无大碍,为此,几人现在只担心自个的处境。 四人当中,最为害怕萧长逸的是三七,他此刻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肩膀骨抽疼了。 那滋味,他想想都后怕,哎呀,真是难为死他了,一个两个的都那么的难伺候。 就在他后怕之际,只觉背后有几只手推了他一把,就这样,他因为来不及反应,身子便被推了进去。 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响了,三七一个踉跄,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透过精致脱俗的雕花楠木屏风,隐约瞧见了那坐在椅子上认真批阅公文的男人。 男人身上一股子寒气,逼人得很,他腿肚子有些软,这时魅阴他们也跟了进来。 只不过他们站在三七身后,显然,三七这是被几人当枪使了。 且他们一点子负罪感也没有,好似这件事很平常,根本不值一提。 三七扭头瞪了几人一眼,他心里这个气呀,没人能理解,有这么厚脸皮的吗? 明明不是他的错,昨个夜里是谁语气决绝的答应上妩救萧长逸的,谁又剑指上妩的,还有谁又怒斥上妩的? 他什么也没做好吧,怎么这屎盆子有一种要往他身上扣的感觉呢? 恰在此时,只见屏风后面传来一记响动,这是公文摔在案桌上的声音。 吓得几人大气不敢喘一个,赤影墨非两人皆知此刻萧长逸已经在怒火的边缘,不敢挑衅,两人单膝跪地,算是请罪。 萧长逸并未给两人一眼,而是淡淡从屏风后面吐出一句话,“下去领罚!” 两人得了命令,直接利索的退了下去。 三七见状,感觉自个腿肚子软的更厉害了,瞧萧长逸这架势,赤影墨非的惩罚不会轻了去。 不等他在脑袋里想象两人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场面,就听萧长逸又道, “三七,若是本王将麒麟军的令牌交给你,夺回漠北边境需要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