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秦设计师》 谈下本书的节奏构思! 看到有读者大大反馈进度太慢,开个单章作个整体回复。 没写好肯定是我的问题,当然不是帅气多金、有才有颜的读者大大们的问题,但还是做个回复。 我也看小说,能理解大大们的想法,但真去写的时候,会发现作者的角度和读者的角度有很大不同。 大大们可能没咋注意书里的时间,其实才没多久,只是因为章节到了七十章而给大大们造成了一种感觉,书里似乎过了很久。 实际上,李念到大秦还不到两个月,其中大半多月还处于没法交流的状态。 这就是书里的大秦没多少变化主要的原因,书里的时间其实不长,但章节又给大大感觉过去了很久的样子。 这种写法的缺陷,我也想到了,就是大大们说的拖沓磨叽,大大们都想尽快看到变化。 但不写吧,考虑主角和始皇帝的情况,始皇帝在当前情况下,肯定会召主角询问,出于个人认为的正常逻辑考虑,有些又必须写。 像始皇帝想不想知道为何大秦二世而亡,如何二世而亡的结果,后世皇帝如何登基继位,后世王朝官制…… 这些在逻辑上,个人认为始皇帝肯定想知道! 但始皇帝听了主角的话,就能立即改变,看到改变的结果吗? 个人认为不能。 一是主角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是大秦是古代,消息传递不比现代,即发布政令需要时间,传递政令又需要时间,执行政令还要时间,再接收到政令的反馈又需要时间。 像在前面写始皇派人去各地察访,直到这几章才收到竹简,就是如此。 三是始皇和大秦众臣也需要时间,他们都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不会主角说啥就听啥。 改变其实已经开始了,只是没有大大们想看到的大场面,如对扶苏,如这几章开始修改秦律。 头次写历史文,还是这种自曝来历设定的,没啥经验,水平也不行,节奏把握的确不够好,尽量在想办法更改,但目前看来,我想出的办法都不太有效,是真不太有效,不是开玩笑。 我现在写的时候有时比较矛盾,既想能尽量符合大大的期望,唯恐写的内容被大大们说在故意科普水,但某些东西在认为符合书里逻辑的情况下,又确实得写,所以很矛盾很纠结。 以前看老王(王梓钧大佬)的书,觉得老王这家伙老是水资料,科普,现在自己写历史文,发现有些是真要写。 当然,老王的水平甩了我不知多少条街,我就一小卡拉米。 有大大说我这么写能写个几千章,这不可能哦,以我的判断,这本书的中后期进度会很快,到时能否写个四五百章都不一定,能突破百万字,我都觉得我很厉害了。 根据我的想法,本书的一个重要节点是始皇正式称皇帝时,目前还未存稿到那(因为最近比较矛盾,没有多出存稿,反而将原来的存稿消耗得厉害),但这部分剧情大致已经想好了。 废话太多,又浪费了大大们一分钟,感谢大大们支持! 求助咨询贴!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人说角色的智商和作者相关,确实如此。 写着写着感觉脑子不够用了,特向万能的大大们求助咨询: 一、提供一些在大秦好用的技术或者方法; 二、对张良、项羽等某些历史人物如何处理? 为不影响大大们阅读体验,本贴会在晚上移动到书评区和“作品相关”里。 真的感觉脑子不够用,我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记忆力也不是很好,很多方面都考虑不到。 不瞒大大们,像那个新犁推行,其实是我写着写着就给忘了,明明在“第45章”里都已经写过了,转头下一章就忘写了,还有桌椅板凳、制盐也是,现在只能改成始皇称帝时再遍传天下了。 确实是我没写好,必须得承认。 一个人的脑子是真不够用。 尤其是大秦能用的技术或方法,望大大能提供一些,真不如大大们想到的多。 另外,在这贴里补充点事,对大大们的月票和打赏感谢,将发布在“作品相关”里,每个月统计一次,因为昨天投月票的大大们太多了,放在作家说里好长一串,可能影响到大大们的阅读体验。 郭德纲说“观众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认为网络小说作者也差不多,每一位读者大大都可能是我的衣食父母,所以希望能尽量提升大大们的阅读体验。 每个书评都尽量回复,基本不删评,但章说肯定做不到,太多了,在此感谢留下章说的大大们! 我写书水平有限,感谢大大们支持! 《帝秦设计师》求助咨询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追读! 发书正好半个月了,向大大们讨个追读,顺便讲下这本书。 首先是追读,嘿嘿嘿,追读对一本新书非常重要,向大大们讨个追读,我知道现在字数不多,很多大大一看“哟,字数那么点,等过段时间再看看”,但点娘现在就是要追读。 感谢年轻多金有才有颜的各位大大们! 其次是本书的内容,我写的时候常会以角色的身份、所处环境去考虑,就是角色在他们的身份和所处环境下,他们会做什么事,尽量符合逻辑。 比如始皇得知主角来自后世后,肯定会将主角放在眼皮底下,不会放任主角随便活动,再如主角来自后世,知道很多事,始皇肯定会时常招主角询问,主角也不可能不答。 主角是直接穿越到始皇面前,来历已经曝光,所以有些其他历史穿越小说中主角能做的事,主角不一定好做。 主角给大秦带来的改变不是一下就变了,得看始皇愿不愿意,大秦扛把子是始皇,而始皇同意,作者觉得是从思想再到行动。 像给始皇说法家已经治理不好大秦,想要始皇改,得先让始皇认识到为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改,思想肯定是先行的,后才是行动。 说白了,大秦要改变,始皇的思想转变是关键,所以后面主角和始皇问答的内容不会少。 这种转变也不是主角说,始皇立即就信,而是始皇有自己的判断,主角还得做出一些事加深始皇信任。 有的大大可能不喜这些内容,想看主角在大秦打脸装逼,但本书的大纲构建里就有这些,还是重要部分。 另外,本书里主角不会做其他历史穿越小说主角的一些事,像带兵打仗、和朝堂大佬勾心斗角啥的,最多提供点后世的练兵之法,要让想看这些内容的大大们失望了,抱歉。 某些事,主角不会做,始皇也不会允许他去做,因为我觉得只要认识到主角的价值,正常的君王都不会让主角涉险,无论是主角自己犯险,还是别人给主角制造险境。 这也是穿越到君王面前的弊端,和其他穿越没自曝来历的主角不同之处。 主角的设定就是个贪生怕痛的人,主要为始皇建言、参谋、指错,辅助始皇设计大秦发展,书名是《帝秦设计师》,主角是乙方,始皇是甲方爸爸,主角给出设计建言,但参不参考得看始皇。 最后,作者只是个历史爱好者,书中内容仅为个人薄见,肯定有漏洞不足之处,欢迎大大们指出,能改之处,作者都会尽量修正,只有一个请求,不骂人、不误导其他大大就行(其实是两个请求?)。 写的太多了,磨磨唧唧,不如去更新,让大大们浪费时间看了我这么多废话,实在抱歉,但不说感觉又不行,抱歉抱歉! 再次不要脸地向大大们求追读,感谢昂,感谢昂! 感谢“暖阳1314”大佬白银盟打赏 刚理完发,打开手机就看到“作家助手”跳出一个通知,有大佬打赏角色嬴政1000000点起点币。 看到时,先是惊讶,当时的情绪大概是“我靠,我写的这东西有大佬打赏这么多?”,随后是开心。 开心在于感觉得到了肯定,虽然暖阳大佬可能并不是因为我写的内容,而是因为始皇帝。 接下来便是大量的惶恐,惶恐接下来是否能写好,惶恐能否写的让大大们满意。 想到是头次写历史文,很多地方都有不足,且在书里已经有不少问题,则更加惶恐。 我自认为本书写的很普通,很一般的历史穿越文,主角做的也不过是许多小说里其他主角做过的事。 并不值大佬这么多打赏。 再次感谢“暖阳1314”大佬打赏,本该为大佬加更,但目前没有上架,加上存稿也不够,将在上架后为大佬补上十章加更。 实在抱歉! 我码字很慢,哪怕写科普内容时,一个小时也不过一千字,没什么天赋,只能尽力而为之。 感谢“暖阳1314”大佬和所有读者大大们! 祝大佬们生活愉快,永远不死! 谢谢大家的支持! 《帝秦设计师》感谢“暖阳1314”大佬白银盟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江感言,随便聊聊 据说,上三江推荐可以发布一个感言,我也来写一个吧。 首先,得感谢诸位读者大大的支持,感谢“暖阳1314”大佬,感谢编辑盛夏大,没有您们,本书也上不了三江。 其次,说实话,我并没想过本书能走得多远,我最高的目标也就是能上个分强,然后安安静静上架,三江什么的,压根儿没想过,我跟朋友聊天时还说过。 因为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我不是历史大佬,又是头次写历史,我并不觉得我写的有多好。 书评区里有位读者大大留了个评论,“错漏百出,还这么多人看”,我回复的是“大大说的不错,我也觉得我写的一般,当不起这么多大大看。感谢大大留言!” 这不是怼那位大大,而是我真实的想法,我真觉得我写的很一般,当不起这么多大大看,也不该晋级到三江,我觉得能有个五千收就很不错了。 这里再次感谢“暖阳1314”大佬,应该是大佬的盟主才让这本书晋级到了三江,感谢大佬,感谢大佬! 不论是暖阳大佬的打赏,还是今天上三江,我都比较惶恐,因为能力不匹配现在的所得,必有其害,周三那天看着“突突突”往上涨的收藏,我甚至期望能慢点、少涨一些。 因为读者大大一多,大大们慧眼如炬,不就更会暴露我不行的本质? 况且那几天也在纠结后面怎么写,心情其实比较焦虑沉重。 这两天已经缓和过来了,转念一想:怕个球啊,反正我就是个小卡拉米,有那么多包袱做什么? 写好写差也就那么回事,都到了这地步,那就上呗。 有错漏的地方,尽量去改,没法改,就痛快地承认问题,按照自己所想去写。 我就是个普通人,不可能不犯错,也不可能满足所有大大,与其想那么多,还是按照自己的构思去做,大大们看的是我写的故事。 若按一些大大的意见去写,那既不是我写的故事,也不是大大们的,而是会成为一个四不像,还写不下去。 这并不是说大大们提的意见不好,不采纳大大们的意见,好的意见也会采纳,但某些意见真的没法采纳。 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大大,祝大家生活愉快,保持健康和好心情,千万不要因为这本书而吵架、生气什么的。 在我看来,这就是本很一般的历史穿越小说,与其他小说相比没什么优点,不值得您们生气! 当然,想做到这点很难,我是今年生病了半年多,看开了不少,但有时还是忍不住生气。 最后,再度感谢,谢谢大家! 第1章 掉入大秦王宫的异客 秦王政25年,秦国,咸阳,王宫,大秦至高无上的王——嬴政跽坐于案前,威严的眉宇间透着喜色。 他今儿个是真高兴,刚得到前方传回的密信,齐王建已降,不日将被押解至咸阳。 这意味着六国的最后一个国家也臣服在他脚下,一统天下的目标已经达成。 十年攻伐,今日功成,自此后,天下将只有一位王,只有一个国! 这等伟绩,纵是上古的三皇五帝也不曾做到,而他却做到了,他要这天下只听从一位王者的声音,书写同一种文字,所有马车都用相同的轮距…… 凡日月所照,皆为秦土,江河所至,皆唱秦腔! 嬴政越想越高兴。 这等高兴之事又岂能独享? 得与众臣同乐! 正在嬴政寻思要将快乐分享给众臣时,“砰通”一声在殿内响起,像有人从高处摔到殿内。 “护驾!” 嬴政右手按住腰间佩剑,并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人摔在殿内,正出声呼痛。 未等嬴政多看,十数道人影从暗中窜出,数人将那人制住,按在地上,数人围在他身边组成人墙,殿门也被打开,一名名侍卫从外涌入。 嬴政坐在案前,也不着急,静待侍卫们处理。 好会儿后,一秦将禀道:“贼人已拿下,请大王定夺!” 说完这句,秦将指向数米外的地面,道:“大王,这些东西都是从贼人身上搜出,全是臣未见过之物!” 这话引起了嬴政兴趣,他这位上卿出身名门,眼界见识都属顶尖,世上他没见过的东西可不多。 顺着秦将所指,嬴政看到数米外的地上摆着多件东西,每件都有秦兵看守。 嬴政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看过,第一件便是他不认识之物,那东西呈矩形,厚不足一指,露在外边的一面纯黑平整,看上去十分光滑,另一面暂看不清全貌,似为白色、蓝色、绿色混杂。 此为何物,有何用途,以何做成,嬴政完全看不出来,只从外表看,此物似乎非金非玉,非石非木。 秦将声音再次响起:“大王,臣方才拿到此物时,曾有光自这黑色面亮起,显出一奇异美貌女子。” 奇异美貌女子?如何奇异?如何美貌? 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又是如何发亮,如何显出美貌女子? 怀着疑问,嬴政继续看向第二件物品。 这东西像是个矩块,又像是个盒子,大体同样是黑色,上有奇怪的点、纹络和孔,一根白绳自其上伸出,像要同某物连接。 秦将指了指第一件那据说能显出美貌女子之物:“大王,此物原本以此绳与它相连,臣见到时,其上有一点正显绿光,只是将此绳拔出后,绿光便不再显现。” 也就是说这白绳是用来连接这两件东西之物,当真有趣,又是件能发光的奇物。 不过,它们发光是作何用途?为何要以此绳相连? 这贼人是何来历,为何出现在他王宫? 嬴政对拥有这些物品的贼人生出了好奇,但他并未立即审询贼人,究其来历,而是再看向第三件物品。 这件物品,嬴政还是不认识,但他认为可能是串钱或者某种佩饰,秦将也和嬴政有同样想法:“大王,此物佩在此人腰间,疑为铁制,但又似有不同。” 佩在腰间,当是某种佩饰无疑,只是这种佩饰,嬴政以前从未见过,但天下之大,有喜欢这类奇怪佩饰的人也不值得太过惊奇。 再看向第四件、第五件物品,嬴政同样不认识。 第四件物品是个大体绿白、带有图案文字的小矩块,据他那位上卿所言,其上文字不属于现今任何一国,看上去比小篆更规整简洁,图案则是几片茶叶,说像是直接从树上摘下,然后刻在了其上,宛如真的一般。 第五件物品似乎是个透明的囊,同样不知以何种材料做成,据上卿言,此物薄如绸绢,摸着与绸绢又大为不同,内中原本装有东西,被上卿给单独分了出来。 嬴政看向最后三样物品,第六件物品放在一个小一点的透明囊中,似乎是……块肉? 这贼人还带了块肉来行刺? 嬴政看向秦将,秦将道:“大王,依臣所见,这当是块豕肉!” 豕肉? 这贼人还真带了块肉来行刺寡人! 有意思! 嬴政对贼人越发来了兴趣,他看向最后两样物品。 这两物品同样装在透明的囊中,一样是两颗土黄色的东西,每颗有拳头大小,似是某种果实,另一样是十几枚干扁呈红色之物,似是某种作物。 遍观这些东西,没一样是嬴政以前见过的,难怪他那位上卿会说“全是臣未见过之物”。 这越发让他好奇贼人来历。 嬴政看向被侍卫制住的那名贼人,此人的头被一名侍卫压住,暂看不清容貌,但能看到其未束冠,一头短发,身上穿着的衣服同样非常奇怪,反正在嬴政所知的七国里,没一国能与之匹配。 不,就算北方匈奴,西边那些蛮夷也没这么怪的! 秦将这时又出声:“大王,据臣所察,此人身上衣物也殊为奇怪,非麻非绸,不知以何物织成。” 看了眼被侍卫制住的贼人,嬴政看了看大殿,问道:“尔等可曾看清此人是如何入殿?” 秦将道:“禀大王,臣亲眼所见此人乃凭空出现!” 嬴政没说话,只将目光看向一名从殿外进来的侍卫。 侍卫道:“大王,臣等守在殿外,未曾见过此人!” 嬴政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侍卫,目光过处,方才在殿内的侍卫都称此人是凭空出现,在殿外的都称未曾见过此人。 能充当他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绝对忠诚于他之人,不可能对他说谎,即是说此人真是凭空出现。 可此人是如何办到? 此人莫非是方士异人一流? 但不管此人是何身份,这种突然出现在王宫的法子必须弄清楚,万一有居心叵测者掌握这种方法,会严重威胁他的安全。 嬴政转念便想到了许多:“将头抬起,与寡人瞧瞧!” 压住头的侍卫松手,但此人并未立即抬头,而是过了小会儿,才小心将头抬起。 嬴政看到这是名青年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皮肤白皙有光,一看便知平日生活不差。 更令嬴政感到有趣的是,青年看到他、看到大殿、看到他的侍卫们时,神情十分惊讶,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寡人,王宫,在此人眼中很特别?’ 第2章 语言不通是大问题 李念的确很惊讶,上一刻他还拿着手机,边刷视频边走路,下一刻就被人按在地上。 按住他的人似乎很专业,让他没法挣扎,也没法出声。 初时,他以为遇到了抢劫,脑中还在想这些劫匪胆子真大,光天化日都敢行凶,他家到菜市场这条路,白天随时有人和车经过,在这抢劫是生怕没人看到? 但很快,李念发觉了不对! 菜市场到他家这条路,他走过不知多少次,熟得很,都是沥青路和常见的地砖路,可他被按住后,看到却是黑红色的木质地面。 这路啥时换了材料,他最近也没看到这路施工过啊? 这是怎么回事? 这令李念感到疑惑不安,而令李念更感到不安的是按住他的劫匪将他浑身摸了好几遍,手机、充电宝、钥匙、手帕纸包全给拿走。 这些人要做什么?难道不是普通抢劫,而是要绑票,甚至可能是要嘎他腰子? 李念惊恐不已,据他在网上看到的一些消息,那些犯罪团伙嘎腰子连麻药都不打的,直接活体割取,他该不会遇上了吧? 光一想到自己两颗腰子被血淋淋地从体内取出,李念便头皮发麻,可他被这群劫匪制住,根本没法反抗。 惊恐不安中,李念听见有人说话,但用的语言,完全听不懂。 这让李念的心更加沉了下去。 不知多久后,压住他头的劫匪松开了手,李念猜想可能是有劫匪想看看他,才有意给他松开。 ‘先观察情况,千万别像那些电影里连情况都不看清楚就大声喊救命,直接反抗歹徒,那是生怕歹徒不会弄死他们啊。’ ‘尽量和劫匪周旋,先完好无损地活下去!’ 心中有了主意,李念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对自己会看到什么,李念有很多猜测,然而等真正看到,眼前的一切却完全出乎了他预料。 没有他所想的刑讯室,没有各种用来折磨人、让人屈服的刑具,也没有他所想的一群穷凶极恶、荷枪实弹的劫匪,有的是一座充满华国古风的宫殿,一群身穿古式铠甲的兵士,以及一位头戴旒冕、身穿黑色袍服的英伟男子。 他的手机、充电宝、钥匙、手帕纸包、刚买的排骨和土豆放在不远处地上,被穿着铠甲的兵士看管。 ‘我不是被人抢劫,而是直接穿越了,好像还穿越到一位大人物的地盘上。’ 眼前这一幕,要么是有人整蛊他,故意给他整了眼前这出,要么是他闯到了某个电影或电视剧拍摄现场,要么是他没睡醒,还在梦里,要么是他穿了…… 可要是整蛊,他就是个普通人,谁会没事这么整他? 闯入到电影电视剧拍摄现场,他去买菜时都没看到路上有剧组拍摄,回来时突然就有了? 而且,就算有剧组拍摄,也不大会因为他闯入便直接将他按住。 至于还没睡醒,他能清楚记得早上吃的油条和茶叶蛋的味道,出去时阳光照在身上的温度,在菜市场路过水产铺闻到的鱼腥味,以及被制住不得动弹的疼痛。 当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不可思议,也是唯一的答案——他在买菜回来的路上穿了! ‘nmmd,我就去菜市场买个菜,想吃个土豆炖排骨,这tn给我给干哪来了?这还在地球吗?’ 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李念便将注意力集中到当前的情况,强迫自己冷静。 ‘这位头戴旒冕、身穿黑色袍服的一看就是位大佬,我会被制住,大概是穿越到他的地盘,被当作是刺客!’ 想到这,李念心中一凛,他没被当作刺客直接给当场击杀,已算运气不错。 ‘但危机还没解除,我在这些人眼里仍旧是刺客、可能要图谋不轨的贼人,必须得想法解决,否则我随时可能被杀,或者被严刑拷打。’ 想到古代那种种酷刑,李念心中一寒,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扛得住古代酷刑,他也不想自己被片成三千六百片。 ‘可该怎么解决?直接出言解释?刚才他们说话,我完全听不懂,我说的话,他们大概也听不懂。穿也就穿了,咋不给我个系统或者能直接听得懂对方语言的金手指?’ 李念怨念满满,那些小说里的主角,不管是穿越到古代,还是穿越到异世,都几乎不存在语言障碍,怎么到他这,语言就成了问题,甚至还将影响到他小命。 没办法,语言不通,鸡同鸭讲,连解释的工具都没有,大概率要被拖下去大刑伺候。 李念快速将宫殿内的情况看了一遍,并未久视,也不敢随意乱看。 如果这里真是古代某个王朝或者某个类似华夏古时的地方,那么胡乱打量、久视上位者,都可能被认为有罪。 这时,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落入李念耳中:“汝乃何人?为何出现在寡人宫中?” 李念知道这是那英伟男子在对他说话,甚至能猜到是在问他来历,出现在这有何阴谋,可他不会本地话,想回答也没法说清,偏偏他还不能不回答,因为他的小命掌握在对方手中。 李念还想继续活下去,而且是保持身体健康完整地活下去,他开口道:“小人姓李名念,男,年龄26……” 他老老实实说着自己的信息,但落在嬴政的耳中却成了“$¥#-*/!-.!%!”莫名奇妙的话。 嬴政眉头一皱,七国中有这等语言?并非雅言,亦非秦腔! 嬴政看向那名秦将,问道:“蒙卿可能听懂此人言语?” 秦将道:“回大王,臣不懂,臣从未听过此类言语,此人所说之语怕非七国之语。” 嬴政也是这般在想,此人凭空出现在他殿中,奇装异服,持有各种未知奇物,所说语言又十分特别,当大有来历。 “汝乃何人?从何处来?为何出现在寡人宫中?从实交代!”嬴政又问了一遍,可得到的回答还是他听不懂的话。 沟通都成问题,还怎么问此人来历? 嬴政正思考该如何处置此人,突然,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殿内侍卫如临大敌,那秦将拔剑护在嬴政身前,以防不测。 很快,众人发现乐声源头竟是那件据说能显出美貌女子的奇物。 第3章 大秦王宫惊现《奢香夫人》 只见那奇物表面放出光亮,显出一美貌女子。 离得近的侍卫能看到女子一头银发,眼瞳冰蓝,五官精致,雪白的左肩裸露在外,却没给人轻浮浪荡之感,反而有种冷艳高贵。 女子似是坐在地上,画面上也看不到其更多着装,但从其已显露的外貌和装扮,的确称得上“奇异”。 那乐声正是从奇物中传出,更有人声伴着乐声歌唱。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一座山翻过一条河,千山万水永不寂寞……” 乐声悠扬,歌声优美,但没人听懂唱的是什么。 几名侍卫手持长矛,一步步向那奇物逼近。 眼看一名侍卫的长矛要戳到那奇物,嬴政的声音传来:“不可伤了此物!” 而在乐声响起的瞬间,李念便再度被按在地上不得动弹,按住他的人甚至还加重了力量。 ‘该死,是我定的闹钟!’ 这是他定的一个游戏主播开播的闹钟,好到时去看直播,现在虽然穿越了,手机应该没网了,但定好的闹钟还是按时提醒。 没李念关停,闹钟持续了三分多钟,《奢香夫人》也在大秦王宫播放了三分多钟。 等到奇物表面的光黯淡,悠扬奇特的乐声消失,嬴政才将目光重新落到被按在地上的李念身上:“让他抬起头!” 按住李念的侍卫放松力量,让李念能够抬头说话,但他的手脚还是被制住,还有数名拿着武器的侍卫在旁警戒,防止他突然发难。 嬴政指着那放出乐声的奇物,问:“这是你的东西?此为何物?有何功用?” 凭着猜测,李念回答道:“这是手机,是一种通讯工具,也可以玩游戏、拍照、看视频、放音乐,刚才它会出声是我定的闹钟……” 尽管知道对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李念还是老实解释了一遍,对方听不懂是一回事,但他有没有老实回答又是另一回事。 古人眼界见识不如现代人,但这不代表古代人傻,反而在人情世故、阴谋算计方面可能更胜今人,李念不敢赌自己撒谎能骗得过这些疑似古人的人。 根据多年的识人用人经验,嬴政判断出此人并未骗他,是老实在回答他的问题,尽管听不懂回答的是什么,但这份态度让他很满意。 若此人并非贼人,对他没有阴谋,那大秦也容得下他,而此人来历神秘,携有的奇物十分奇异,或许对大秦有大用! 转念间,嬴政便想好了如何处置此人。 既然和此人语言不通,沟通是首要问题,那让此人学会大秦之语不就行了? 扫了眼侍候在旁的一名内侍,嬴政道:“郭典,在宫内寻一房间与他住下,好生照看,另传旨博士苏胥,令其明日入宫授其大秦文字。” 此句说完,嬴政又看向那名秦将:“蒙卿,安排人手护其安全,不得有失!” 内侍郭典和秦将都明白嬴政这不止是让他们安排照顾此人,保护此人,同时也是要监视此人一举一动,不令其有意外,哪怕此人自己想死也不行。 郭典和秦将领命道:“遵大王谕旨!” 李念不知道英伟男子会如何处置他,但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活下去,也不想被大刑伺候。 正在他紧张不安地等待时,一片阴影出现在他面前。 有人来了,走到了他身前! 但李念根本不敢看来人是谁,封建王朝没人权可言,随意目视上位者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李念本以为来人是那英伟男子,可等来人发声,发现不是。 来人说了一句话,李念感到他被制住的手脚给松开了,没等他自己起身,一双手扶住他,将他从地上扶起:“壮士快快起来!” 由于被按在地上太久,腿脚发麻,李念站起时差点摔到,幸亏来人扶住了他。 等李念站稳,看清来人并非那英伟男子,而是侍立在英伟男子身边的一人。 “壮士请同我来!” 这人对他笑了笑,知晓李念可能听不懂他的话,一手指了指殿门,扶着李念的另一只手则用力让其转向殿门,以此让李念明白他的意思。 李念想明白这人的意思,心中松了口气,这人会过来扶他,定是那英伟男子应允,看来他这条小命暂时算保住了,暂时也不会被大刑伺候,严刑拷打。 在这人搀扶下,李念离开了宫殿,走出殿门,看到外面的景色,李念心一沉。 只见天幕沉沉,夜色无边,一片带着灯火光亮的宫殿群映现在他眼中。 李念原本还抱有的一点侥幸此刻全被击碎。 他真的穿越了,离开了现代,来到了一个古代世界。 现代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买不起的房、结不起的婚、加不完的班…… 但李念还是希望自己生活在现代。 不说现代的物质享受更优越,但说生命安全,无疑是现代更好,真以为民国很浪漫,古代很风雅,过去就能当王妃小姐、军阀太太? 大概率是被人卖到妓院,尸体都没地方埋! 扶着李念的郭典一直在注意李念,看到李念的眼神表情变化,心中疑惑:‘看到王宫,他好像很失望。在他眼里,王宫有什么不对吗?此事得向大王禀报!’ 与此同时,殿内,李念随郭典离开后,看了眼还在地上的几件物品,蒙姓秦将道:“大王,此等物品该如何处置?” 嬴政扫了眼几样物品,他对那能显出美人画像、放出美妙乐声的奇物很感兴趣,很想亲自研玩一番,看其究竟是如何显出美人、放出乐声,只是尚不能确定那东西对他是否有危险,才按捺住了好奇。 懂这些东西的只有那来历不明的青年,可如今语言不通,想问也不行,只能等其学会大秦语言后。 稍作思考后,嬴政下令:“好生看管起来,派重兵看守,无寡人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将之损坏!蒙卿所言那方豕肉,令人辟一方冰窖,存于其中!” 毁是不可能毁的,万一都有神异,与他或者与大秦有妙用,如今毁了,日后岂不追悔莫及? 玩也不可能玩,未确定危险前,他不会亲自去研玩这些东西,那只能先保存起来,严加看管。 第4章 这里是秦朝? “壮士今晚且在此歇息!”一处宫室前,郭典恭敬地对李念道。 看了看眼前的宫室,李念点了点头,这里应该就是他今晚的住处。 “没点眼力劲,还不快过来服侍壮士!”对李念,郭典十分有礼,对其他内侍、宫女,可就没那么客气。 在郭典呵斥下,十多名内侍、宫女赶紧从宫室走出,将李念迎入宫室。 进到室内,郭典问道:“壮士是直接歇息,还是先濯洗一番?” 似想到什么,郭典又补了句:“壮士可要进食?” 李念:“……” 见李念没听懂,郭典转头对候在一旁的一众内侍、宫女道:“还不快为壮士准备热汤?尔等好生侍候壮士,我去去便回!” 说完,又对李念道:“壮士在此稍候,郭某去去就回!” 郭典出了宫室,李念也不知他干嘛去了,语言不通,也不好跟这些人交流,他只好站在宫室内打量宫室,观察这些内侍、宫女。 ‘室内没有桌子和椅子,据说我国最早出现椅子的时代是汉朝,也就是如果我穿越到的是华夏古代,那么这里很可能在汉朝以前,而汉朝以前……’ 回想起刚才在那座宫殿内看到的一些东西,那英伟男子的衣装,那些侍卫的装扮,以及瞥见的竹简和那种文字,李念心中一动,‘我该不会穿到秦朝了吧?’ 他没仔细研究过历史,但对历史上的某些东西还是知晓,如秦朝的文字是小篆,秦朝尚黑,秦朝时没有桌椅,人们流行席地而坐,以及他在临潼看到的兵马俑造型,咋越看越和身边的侍卫这么像…… ‘我应该是穿越到了秦朝……也未必,也可能是先秦某个时期。但如果真是秦朝,那英伟男子莫不是……?’ 李念心猛地一跳,脑中冒出一系列称号。 “祖龙”、“始皇帝”、“嬴政”、“赵政”、“秦始皇”、“秦朝建立者”、“中国第一位称皇帝的君主”。 ‘如果真是那位,今年是哪一年?胡亥还有多久上位?刘邦、项羽在哪?我该怎么办?’ 一时间,李念思绪如麻,表情接连变化,被一旁的侍卫注意到,默默记下,准备之后呈报给大王。 正当李念胡思乱想时,郭典回来,对李念道:“让壮士久等了!” 李念收敛思绪,看向郭典,其身后还跟着两人,各端一托盘,一托盘中放有衣物,一托盘中放的是吃食。 很明显,郭典离开是给他准备衣物和吃食去了。 这时,几名内侍抬着一大木桶从外进来,一人对郭典道:“总管,热汤已备好!” 郭典没理这名内侍,而是向李念道:“壮士是先濯洗,还是先进食?”说罢,特意指了指已放在室内的木桶和放有吃食的托盘。 这么浅显的意思,李念自然不会不懂,他指了下托盘,示意先吃饭,不管怎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之后可能要被杀头,要被施以酷刑,也不耽搁现在吃饭。 况且,他也确实饿了,他本就是去买菜做饭,谁知在回去的路上穿了。 见李念选择先吃饭,郭典令人将放有吃食的托盘放到屋中一张案上,并道:“吃食简陋,请壮士见谅!” 秦时的人们一天只吃两餐,第一顿饭叫朝食,又叫“饔(yong)”,大约相当于上午九点左右,因此这个时刻也称食时,第二顿饭叫晡食,又叫“飧(sun)”,相当于下午四点左右。 两顿饭后,一般不会再进食,但这里是大秦王宫,即使两顿饭已过,也会备些吃食,以防住在宫中的贵人们饥饿。 看了眼放在案上的托盘,李念想了想,直接一屁股坐在案前,拿起筷子便开吃。 吃食比较简单,一碗不知道什么做成的饭,一盘同样不知道是啥的菜,以及一碗用不知道啥肉做成的汤。 说是“碗”、“筷”、“饭”,只是李念对这些东西的称呼,在这个时代,肯定不是这叫法。 菜品简陋,味道也十分一般,远不如现代菜肴,虽说现代的菜大多都有科技与狠活,但味道确实远超这时代。 吃的时候,郭典静候在旁,默默观察。 李念知晓此人既是来照顾他,也是要监视他,但他并未拘谨,他现在要表现的就是有别于这个时代。 一顿饭吃完,李念从地上起来,郭典一挥手,一名内侍上前将托盘拿走。 郭典指向大木桶,又对李念道:“壮士现在是要濯洗一番,还是就此歇息?” 李念其实一点也不困,他穿越过来的现代还是大白天,但他也不好解释,稍作思考,李念决定洗吧。 此人应该不是简单的为他好,想他洗澡,大概是想利用给他沐浴的机会,检查他的衣物和身体。 虽说方才在那间宫殿,已经被检查过,但谁能保证没有万一? ‘古人的心思很重,不能小瞧他们!’李念暗暗告诫自己。 在几名宫女的服侍下,李念脱下了身上的衣物,进入木桶浴洗,他闭眼靠着一边的桶壁,感受在身上来回揉搓的几只手,心里却没有半点享受到封建时代特权阶级待遇的欣喜。 李念心里很清楚,那位现在让他住在王宫,让内侍、宫女服侍,是看中了他来历不明,以及穿越带来的现代物品,他日后要是不能让那位满意,下场可想而知。 另一边,如李念所想,郭典正拿着他脱下的冰丝短袖,正细细摩挲察看。 ‘此物质地非麻非绸,摸起来柔软丝滑,还带有丝丝凉意,着实奇异。’ 摩挲了会儿,郭典将短袖放到一只托盘,又拿起另外一件。 ‘这件质地与麻倒有些相似,却又无麻那般粗糙干硬,奇哉!’ 将牛仔长裤放下,郭典又拿起李念的冰丝内裤。 ‘此物用材和那短衣应是同类,以此物遮蔽隐私,确是个不错的想法。此人身上衣物看似简单,实则大有道理,可报于大王知晓!’ 秦朝时可没有内裤,所以,始皇一统天下时,也是挂着空裆? 第5章 跨时空搜索引擎 李念躺在床上,确切说是“榻”,回想自己今日遭遇的一切,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今穿都穿了,那就要接受这个现实,好好考虑怎样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活得好。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位是始皇帝的话,我该怎么做才能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像某些小说里的主角那样靠对历史的先知扮神棍?’ ‘从派徐福海外求仙、想长生不老看,始皇确实有些迷信,说不定真能忽悠到。’ 这念头刚在李念脑中生出,便被他否去,‘不行,不说我不是这块料,我今天穿越已经将逼格掉了,就算我给始皇透露后世之事,说我是神仙,始皇恐怕也会怀疑,哪有这么弱的神仙?到时,十有八九忽悠不成,还得把命给搭上。’ ‘而且,就算这条路走通,日后始皇想长生不老,找我要仙丹咋办?我用汗垢丸给他搓一颗?即便仙丹这茬也给我糊弄过去,到时他要派人海外求仙,你猜他会派谁?’ ‘占卜天机,你算不准,呼风唤雨,你不会,要仙丹,你没有,现在海外求仙,你还不想去?你是嫌朕的牛力气不大乎?’ 李念仿佛已经看到扮神棍这条路的结局,千刀万剐、五牛分尸或者被做成人肉油条。 ‘扮神棍这条路不能走,那就只剩一条路,向始皇告知我的来历,不过是有保留的告知,还是全盘告知?’ ‘如果全盘告知,那就得说胡亥、李斯、赵高这些人干的事,要是走漏了风声,给胡亥、赵高知道了,不是给我树敌?’ 虽然担忧会和胡亥、赵高等人成为敌人,但李念还真挺想看始皇得知他的好大儿胡亥上位后残杀兄弟姐妹,赵高指鹿为马后的反应。 ‘不,不仅仅是赵高、胡亥,我来自后世的消息要是传开,很多人都会忌惮我,因为我可以编造他们的历史事迹,评论他们的忠奸好坏,这对他们是个不小的威胁。’ ‘可如果有保留的告知,该怎么瞒过始皇,不让他看出来?始皇虽是古人,但不代表他傻,随便就能欺瞒。’ ‘能成为中国第一位称皇帝的君主,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我能在他面前骗过他?要是给他瞧出我在隐瞒,能讨得了好?’ 光是想想他所知的秦朝刑罚,李念都觉得痛,割鼻、断腿、挖膝盖,速死或许还好,但若是被施以这些刑罚,他自问没那么坚定的意志扛得住。 他只是个既贪生又怕痛的普通人。 ‘所以不能欺瞒,虽然我来自现代,但也只是个普通人,和始皇这种青史留名的绝世人精耍心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交代。’ ‘只是全盘告知始皇,就必然会和胡亥、赵高等人为敌……没办法,为敌就为敌吧。我现在要做的是博取始皇的信任,始皇才是我在这时代最大的靠山,当然前提是能得到始皇信任,且始皇不死!’ 想到此处,李念又想到一个问题,即便他得了始皇的信任,始皇也不杀他,可始皇又能护住他几年? 秦二世而亡,从建立到灭亡只有短短十四年,始皇执掌一统天下的大秦更只有十一年。 ‘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今晚看到始皇,从他的面相看,好像还很年轻很健康,几年内应该不用担心,应该吧……’ 以己度人,李念认为在得知他的来历后,始皇绝不会放他自由,只会将他置于严密的监控之下,既是保护他安全,也是防止他这位后世来客跑出去对大秦造成隐患,甚至可能在死前下令处死他,将他一块带走。 就算始皇大度,不会在死前下处死他的命令,可始皇一死,继位的君主会如何对他?且大秦弊病太多,始皇在时还能压制,等始皇离世,弊病爆发,乱世到来,他能在乱世活得好? 从某种意义上讲,李念穿越到始皇面前后,他的命已经绑到了始皇身上,要想在这时代活得久活得好,不仅要得到始皇信任,还要始皇活得久一些,同时还要让大秦变得好一些。 ‘想获取始皇信任,不仅得老实交代来历,还要展现出我的价值,让始皇觉得杀了我很亏,活着更有用。’ ‘早知道要穿越,就该多学些穿越后能用到的东西,什么造纸、造肥皂、制水泥,可谁知道啊?’ 就在此时,一道光在李念脑中亮起,李念“看到”脑中多了一条形框,框的尾端有两蓝色汉字——搜索。 ‘这是我的金手指?’ 李念心中大喜,睁眼看了看四周,见不远处的侍卫和内侍没发觉异常,才默默研究这条形框。 研究了会儿,李念便大致摸清了这东西的功能。 这是个搜索引擎,似乎和现代网络相连,可用意念将想搜索的内容输入其中进行搜索。 搜索有限制,李念尚未摸清其中的规律,像他输入“穿越到秦始皇面前,该如何活下去并活得好?”,没法搜出结果,但搜索造纸、制水泥却能搜出。 另外,李念还发现了一点,这搜索引擎能搜索,也能查看搜索出的结果,甚至能看到弹幕和留言,却无法进行回复、评论,即别想跨时空向现代网友请教。 虽有限制,但对李念来说,这来历不明的搜索引擎将是他在这时代活下去的有力保障。 ‘有了这东西,我就能向始皇帝展现我的价值,不用担心因为没价值而被处死。’ 有了脑中的搜索引擎,李念一直忐忑的心总算安定了几分。 ‘根据刚才搜索的结果,我应该真的穿越到了大秦!’ 方才研究搜索引擎时,李念搜索了很多与秦朝相关的内容,这些内容都告诉他:你真穿越到了秦朝,不要再抱有侥幸心理! ‘唉,既来之则安之,至少是个还算熟的朝代,还在地球上,没把我扔到异世界去,说不定某天睡一觉起来,就又回去现代了呢?’ ‘睡觉睡觉,当务之急是学会这里的语言,先把语言问题解决了,语言不通,想的再多也是白搭。’ 今天的一番遭遇,李念早已心神俱疲,很快便进入梦乡。 第6章 我,蛮夷? 迷迷糊糊中,李念下意识摸自己的手机,准备看看几点了,能不能再睡个五分钟十分钟,可今天怪了,他摸了好会儿也没摸到。 我手机呢?掉地上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壮士找什么呢?可要郭某相助?” 李念打了个激灵,混沌的意识顿时清醒,他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郭典站在榻前不远,正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睡懵逼了,忘了昨天穿越到秦朝了!要是一觉睡醒能回到现代,该多好?’ 见李念醒来,郭典致歉道:“惊扰了壮士美梦,请壮士见谅,只是大王有令,苏胥博士今日要来教授壮士,不得不扰!” 解释了一句,郭典转头对身后跟着的几名宫女道:“还不快服侍壮士起身更衣!”立时便有宫女上前服侍李念起床。 李念一边接受宫女服侍,一边看其他宫女手中拿着的洗漱工具,热水、巾帕自不需提,他居然看到有像是牙刷之物。 秦朝也有牙刷? 李念好奇地在脑中的条形框中一搜,不搜真不知道,没想到秦汉时期还真有牙刷。 其名为青铜牙刷,形状有点像烟斗,在圆孔处塞上布条当牙刷使用。 有牙刷,想必也有牙膏,李念看到一宫女端着碟白色的粉末,‘这东西是牙膏?’ 他又在条形框中搜索了下,这东西在现代被叫作白垩粉,是将白垩土碾磨成粉末,经漂洗,再进行过滤制成,主要成分是碳酸钙。 白垩粉性温无毒,但如果长期使用会入心脾,伤人五脏,令人消瘦。 看到搜索的结果,李念指着白垩粉,冲郭典摇了摇头,虽说这东西长期使用才会逐渐积累伤害身体,但能不用,当然不用。 ‘要是不能穿越回去,日后都得生活在这,必须要想办法搞好人卫生,提高生活品质。’ ‘对了,必须搞个抽水马桶,抽水的搞不出来,放水的也行!’想起昨晚的起夜经历,只能说一言难尽。 ‘造纸也必须提上日程,不然擦屁股都是个麻烦。我穿越的是大秦王宫,享受还算好了,要是在民间,用厕筹刮腚眼……’ ‘还有桌椅板凳,谁受得了整天跪坐?腿都要给跪断!马桶和造纸暂时不好搞,但桌椅板凳还是比较简单。’ 郭典见李念指着白垩粉,又冲他摇了摇头,也明白李念的意思,只是他不懂李念为何不用,宫中贵人们用的都是此物,包括大王在内,此物在这位眼里有问题? 在宫女服侍下,李念更衣洗漱完,他此刻穿的是郭典昨日拿回的一套秦朝服饰,至于他从现代穿过来的衣服,李念很知趣地没问。 坐在案前,吃着今日份的早餐,味道相比于昨日的晚餐没啥长进,倒是李念有长进,他认得出早餐的材料,不像昨天吃的是啥都不知道,也知道了秦人一天一般只用两餐,他这顿早饭吃完,要到下午四点才有下一顿。 用完饭,在宫室内走了会儿消食,一内侍进来禀报:“总管,苏胥博士到了!” 郭典对李念道:“壮士稍待,郭某去去便回!” 秦朝的“博士”并非学位,而是种官名,鼎鼎大名的淳于越便是位“博士”。 博士官掌管全国古今史事以及书籍典章,还可参议朝政,负责对王孙公子的教育,权责可谓不小。 始皇时,曾设七十名博士,并不像有人所想的那样,七十位博士都出自儒家,如黄疵为名家,卢敖为神仙家,但今日给李念上课的这名苏胥博士确实是儒家中人。 没多久,郭典和一名穿大秦官服的中年男子进来,男子手中提着个包裹,从走动时发出的响声猜测,其内应是竹简。 郭典向中年男子介绍李念:“苏博士,这位壮士便是你今日要教授之人!” 转头又向李念介绍苏胥:“壮士,这位是苏博士,奉大王之令前来教授于你。” 苏胥将手中包裹放下,向李念行礼:“苏胥见过壮士!” 李念有样学样,回了一礼。 苏胥心里有些奇怪,大王昨晚突然下诏让他明日入宫授课,他本以为是要给哪位王孙公子上课,没想到是位从未见过之人,郭典对这人的称呼也很怪,称的是“壮士”,而非公子,说明此人非大王之子。 那这人是何来历,为何会在王宫,大王还令他入宫授课?还有此人的头发,未戴冠,还一头短发,不会是从某个地方来的蛮夷? 正式开始教授前,苏胥又发现了一点,此人似乎不会跽坐,就那般直接一屁股坐在案前。 这越发让苏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此人,蛮夷也! 苏胥从他带来的包裹中拿出两卷竹简,一卷递给李念,一卷拿在手中,他看向李念,问道:“你读过何书?《诗》、《书》、《礼》、《乐》、《易》、《春秋》可有读过?” 见李念一脸茫然,苏胥摇了摇头,此人蛮夷,确定无疑,要教会一个蛮夷识文断字,大王这道旨意还真不好完成。 “既然都没读过,那就从《诗》开始吧!”知道李念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苏胥不再多说废话,开始授课教学。 苏胥的教学方法很粗糙,他念一句,李念跟着念一句,间或插些讲解描述,没有黑板、没有粉笔、没有纸,如果是正常学生,照他这个教法,只能靠时间一点点的磨。 不过,李念倒是想出了办法,他在搜索引擎中搜索小篆,然后在搜出的小篆诸多字中比对竹简上的文字,很快他便发现竹简上记的竟是《诗经.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他只是听不懂这时代的语言,不会说这时代的话,又不是真的文盲,只要有人教他这时代字的读音,学起来不会太慢。 苏胥也发现了这点,他以为的这个蛮夷没他所想的那般学起来艰难,反而学得很快,在他矫正过几次后,已能通读这篇《周南·关雎》,尽管还有些磕磕绊绊。 ‘没想到这蛮夷还不笨!’ 要是李念知道苏胥所想,定会指着自己:我,蛮夷? 好吧,他是蜀人,依照他家乡的位置,在这时代还真能说是蛮夷。 第7章 再见始皇 直到授课结束,苏胥仍有些惊讶,他认为的这个蛮夷学习进度实在太快了,若非此人发音不准,读的磕磕绊绊,还要他纠正,他都怀疑此人以前学过《诗》,只是在装傻充愣。 结束今天的教学,苏胥刚走出宫室,便被一名内侍叫住。 “苏博士,大王有召!” 大王召见我? 苏胥立马反应过来,大王这时召他,不用多想,肯定和今天他所教那人有关。 他心中更为疑惑,这蛮夷究竟是何人,被大王如此看重。 苏胥跟着内侍来到一座宫殿。 殿内,嬴政正处理政务,见苏胥来了,随口问道:“今日你教授的那人所学如何?” 苏胥道:“此人进步极快,如非其发音不准,诵读时仍有磕绊,臣会以为其早已学过。” “哦?” 听苏胥这么一说,嬴政来了兴趣,他停下手中的笔,道:“详细说说!” “是!” 苏胥将他今日授课的经过与嬴政详说了一番,听得嬴政也颇有些惊讶,暗道:‘此人还是个天才?’ 听完苏胥讲述,嬴政问道:“你认为此人何时能学会我秦文?” 苏胥斟酌了下,回道:“依臣所观,只需一月,此人便能通读《诗》、《书》、《礼》、《乐》、《易》、《春秋》。” 那确实不慢,普通人一个月连这几本书的字未必能认完,此人却能一个月做到通读几本书。 但嬴政想的不是李念能多久通读这几本书,而是在想能何时和李念沟通。 能沟通,才能知晓李念来历。 嬴政自不会与苏胥说这,又道了句:“好生教授,此事做好,重重有赏,退下吧!” 苏胥领命谢恩:“谢大王,臣定不辱使命!” 待苏胥退去,嬴政问侍立一旁的蒙毅:“蒙卿如何看?” 蒙毅道:“臣以为也许不用一月!” 嬴政看向他,蒙毅解释道:“大王所想乃是能和此人交流,并非要让此人满腹经纶,才比诸位博士,大王令苏博士教授,是为让他能迅速学会我大秦之语。苏博士所言一月是指此人学会那几部经典用时,并非此人能和大王说话的时间。如臣幼时,初时并不识字,却先学会说话。” 嬴政明白了蒙毅之意,识字和说话是两码事,识字可以帮助学会说话,但不识字也能学会说话,学会那几本书上的字也许要一个月,可如果只是做到能和他沟通交流,则未必要用到。 另一边,李念也在努力学习秦朝的语言,始皇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大的靠山,早日学会,才能和始皇交流,将靠山靠实。 因此,即使在没有苏胥教授的时间,李念也在向周围的人学习,如向身边的侍卫、内侍、宫女请教各种事物的称呼,和他们聊天,让他们纠正自己的发音和语句错误。 当嬴政得知李念在努力学习时,笑道:“看来此人也想尽快能与寡人沟通。” 蒙毅道:“大王所言甚是,此人来历可能不小,有很大的秘密想告知大王。” 能凭空出现在他宫殿的人,秘密能小吗? 嬴政道:“寡人在这等他的秘密!” 就是不知此人来历会否是他期望的那种?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 这日,李念刚用完早饭,郭典来到他身前,道:“李念,大王有请!” 这些时日,李念已告知了其他人他的姓名。 对始皇要见他,李念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半个多月,他的大秦话说的越来越好,已能进行一些不太复杂的交流。 当然,想要说的和本地人一样顺溜,沟通完全没有障碍,那还不行,至少还得练习两年半。 这段时间中,李念也知道了今年是哪一年,始皇居然刚统一天下,也即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始皇还能再活个十一年。 这对李念而言,无疑是个大好的消息,意味着只要博得始皇信任,在未来的十一年里,他将有一座大秦最硬实的靠山。 对该怎么博得始皇信任,李念在脑中已构想了多次,今日便是实行之时,是生是死,全看今日这遭。 深吸口气,收敛好思绪,李念随郭典到了他穿越的那间宫殿。 宫殿内没多少人,至少明面上人不多,始皇似乎也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上次见过的那名秦将倒是还在。 李念如今也知道了秦将的身份,上卿蒙毅,始皇最信任亲近的臣子之一! 亲近信任到何等程度? 外出时陪始皇同乘,居内则侍从始皇跟前,不离左右,可惜结局不好,为赵高、胡亥所害。 李念不敢多看,向高居王座上的嬴政行礼:“庶民李念拜见大王!” “起来吧!”嬴政道:“学的不错,进步很快。” 不多废话,嬴政开门见山道:“寡人此番召你过来,你应当知晓所为何事?” 李念点头道:“庶民知晓,只是在庶民说出前,有一事求于大王,此事万分重要,有用于大王和庶民。” 嬴政觉得有趣,此人不先告知他的来历,反倒先有事求他,还说对他有用。 但出于好奇,嬴政没有拒绝:“说吧,何事求于寡人?” 李念道:“此事不可直接道出,还请蒙将军取来笔简,我写于将军,再请将军呈于大王,呈递途中,不可有他人瞧见。” 什么事要这般隐秘?要蒙卿亲自呈递,还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这让嬴政更为好奇,他道:“蒙卿,依他之意!” 蒙毅道了声“遵命!”,宫殿内就有毛笔竹简,被蒙毅取来送至李念身前,蒙毅还让一名侍卫为李念搬来一张案,方便他书写。 蒙毅站在案前,看着李念用毛笔在竹简写下一行字,字写的很差,和他相比差远了,但字的内容却让蒙毅十分震惊: 请大王屏退左右,尤其与胡亥、赵高、李斯、淳于越……有关之人,庶民有大事相告。 一连串的名字看得蒙毅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别的不说,单是前三个人,公子胡亥、中车府令赵高、廷尉李斯,这都是大秦重量级人物,大王眼中的红人,权势滔天,跺跺脚都能让咸阳地震。 第8章 什么,寡人的大秦亡了? 此人之事竟涉及这三位,他不会是想在大王面前构陷栽赃这三位吧? 他怎么敢的?他不怕死吗? 他们蒙氏一族深受大王信任,也不敢同时对上这三人。 蒙毅十分清楚这三人在大王心中份量,也知道这三人的能量,得罪一位也就罢了,要是三人一起得罪,死得连骨渣都不会剩。 但蒙毅又不禁想此人是有何等大事要告知大王,才要做到这种程度,而且他也很疑惑,此人为何要选择他来呈递这份竹简? 在蒙毅注视下,李念写完,将竹简递了过去:“有劳将军呈给大王!” 蒙毅严肃地点了点头,将竹简稳稳持在手中,一步步向嬴政走去,拿的不像是竹简,而是决定大秦命运的镇石。 竹简被送到嬴政面前,嬴政打开一看,一直平静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波澜,他看了眼李念,才又继续看竹简。 看完竹简,嬴政将竹简卷起,没有说话,闭眼沉思。 这一刻,李念感觉整个大殿安静得吓人,他心中满是忐忑,但他也没办法做什么,只能静静等待命运的裁决。 过了会儿,嬴政睁开眼睛,又看了眼李念,下了一道命令。 听到这道命令,李念才稍微松了口气,嬴政按他在竹简所说的下令了,选择了信他,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这是非常危险的一步! 他在竹简上写的人可是嬴政的亲子、嬴政的宠臣,而他写出这些人,明摆着要告知的事和这些人有关,且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这完全可被嬴政认为李念是要栽赃构陷他的儿子和宠臣,仅凭此点,嬴政便能下令将他拖出去砍了,但好在嬴政很好奇,想知道他的来历,想知道他会告知什么事。 这一步也让李念深深感到封建王朝的可怕,伴君如伴虎,生死全在他人一念之间! ‘封建王朝,果然很讨厌,有些人做梦都想穿越回古代,怕是将自己代入了统治阶级。’ 李念不想回这个时代,可已经穿越了,只能尽力好好活下去。 将一些人屏退后,嬴政道:“寡人已按你的请求做了,现在可以说了?你究竟是何人?有何来历?写这份竹简又是何意?” 李念深吸口气,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不敢瞒大王,庶民其实并非此世之人,而是来自后世。” ‘并非此世之人,而是来自后世?’ 嬴政咀嚼了一番这句话,大概明了这句话的含义,但还是问道:“此话何意?” 李念道:“庶民来到大秦,仿若秦人到了夏启、商汤之时,对于夏和商,秦人便是后世之人,庶民于大秦亦是如此。” 此话一出,听到这话的殿内众人均心神大震,此人竟是来自大秦之后的时代? 很快,嬴政发现了李念话中的隐藏意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盯住李念:“你的意思是你来自大秦之后的王朝?寡人的大秦已不复存在?” 听到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崩了,大秦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千秋万世,纵然是始皇,也无法保持淡定,能克制住不说李念妖言惑众,不下令将李念拖出去砍了,已经是他头脑冷静。 李念没立即正面回答嬴政的问题,他背起了历史朝代歌:“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三分魏蜀吴,两晋前后延,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宋元明清后,王朝至此完。” 背完,李念才正式回道:“回陛下,大秦在庶民所来的时代,确实已经不复存在,且不复存在已有两千多年。” 寡人的大秦亡了?在这人的眼中,还已经亡了两千多年? 两千多年啊,何等漫长的时光,三皇五帝的时代到大秦也就这么多年吧? 他夙兴夜寐、承先祖之志,费数十年之功,终于消灭了六国,一统天下,本以为大秦将万世永存,这人却告诉他,你的大秦亡了,还亡了两千多年了,嬴政当然不想相信。 “妖言惑众,你在欺瞒大王!” 嬴政看向声音来源,是蒙毅,他正指着李念,大声喝道:“你背诵的那段谶言中说‘宋元明清后,王朝至此完’,意思是在那‘明清’之后,已经没了王朝,那你又来自哪里?” 对啊,既然明清之后,王朝已经完了,那这人又来自哪? 嬴政的目光一下落到李念身上,他决定李念要是解释不清,便将之千刀万剐。 胆敢欺瞒他,胆敢诅咒他的大秦灭亡,罪不可恕! 李念道:“回蒙将军,庶民并未说谎,我来自的时代,王朝的确已经结束,至少在华夏大地如此,我所来自的国不是大王和将军所知的王朝,她被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王朝大不一样!” 嬴政和蒙毅发现此人说起他来自的国家时,有种骄傲与自豪。 中华人民共和国?从未听过的国名,此国竟不是王朝,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大秦和之相比,有多少不同? 此人话中还有其他信息,“我来自的时代王朝的确已经结束,至少在华夏大地如此”,即是说在华夏大地外,还有王朝存在? 华夏大地指的应该是大秦当今所在的天下,华夏之外,莫非是西边和北边那些蛮夷之地?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之时,嬴政道:“但一段谶言不足以证明你来自后世之国,这都是你一面之词,寡人如何知道真假?” 对啊,这都是李念自己在说他来自后世,来自一个不是王朝的国家,可谁能证明? 李念早想到了这点,道:“庶民可以证明,就在随庶民一起过来的那些物品,它们与庶民一样来自后世,皆非此世之物,有些物品在大秦更是无法造出,大王只需让庶民演示一番,自能证明。” 李念的证明方法是用手机给始皇开开眼,他在手机里存了不少影片,他想通过视频给始皇看看后世是怎样一个时代,以此博得信任。 要是始皇看了视频后不信,李念还有计划:展示一些能在这个时代制造,又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比如造纸、造水泥。 这些制作难度不高,方法都能在他脑中的搜索引擎搜到。 第9章 给始皇一点小小的后世震撼 嬴政盯着李念,未立即答应,这些时日,他多次去看过那些东西,也让少府的工师瞧过,都没看出个究竟。 但少府的工师瞧不出来,不代表没问题,说不定被此人拿到后,那些东西会立刻变成谋害他的利器。 这不是嬴政多疑,是确有这种可能,这些年里,想要他命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考虑了会儿,嬴政还是决定答应:“如果不能证明,你知道后果!来人,将东西拿来给他!”他倒要看此人要如何证明来自后世。 另外,嬴政还有一个想法,他想瞧瞧那所谓的后世是何景象,可有他大秦强盛? 没多久,李念的东西被一批侍卫送到大殿。 看到连土豆、辣椒和排骨都被送来,李念有些无语,这是要他现场做个土豆炖排骨吗? 每样东西都有数名侍卫看防,哪怕土豆、排骨也不例外。 这也不怪他们,谁知道李念拿到这些东西后会搞出什么? 时隔半个多月,李念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他检查了下,机身完好,没有破损,只是因为没电关了机。 穿越那天,他去买菜的时候,手机电量本就不多,否则也不用带上充电宝。 找到充电宝,用数据线将手机和充电宝连在一起,给手机充电。 蒙毅看到李念这番操作,对嬴政道:“大王,臣当初看到时,此二物便是这般相连。” 嬴政微微颔首,继续看李念操作,只见李念将两样东西连好后,拿着那能显出美貌女子的奇物,拇指摁在奇物右侧,似乎在用力。 没过会儿,那奇物亮起光芒,显出一个他不认识的图案,突然,亮光消失,下一刻又再度亮起,随亮光升起显出一位奇异美貌女子,正是上次看过的那名。 嬴政看到李念右手握住那奇物,右手拇指在奇物上飞速点动,不一会儿,女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些他看不懂的东西,由于隔着段距离,也没法看清具体是什么。 忽地一阵乐声自那奇物传来,与上回听过的乐声似有所不同,这段乐声没放多久,便被其他声音取代。 嬴政、蒙毅看到李念的手指在奇物上划动,随他划动,从奇物传出的声音也在变化,有时是人声,有时是乐声。 他在干嘛? 嬴政、蒙毅很疑惑,但未出声询问,只静看李念操作。 不久,李念找到了他想给嬴政看的画面,一番处理后,举起手机对嬴政道:“大王,这就是庶民证明来自后世的证据,图中展现的是庶民来自的那个时代的景象,大秦绝不会有,大王一看便知。请蒙将军呈给大王!” 李念举起手机那刻,护卫在嬴政身边的蒙毅按住剑柄,其他侍卫也紧握手中武器,警惕李念可能发难。 后世之景,我大秦绝不会有? 好大的口气! 嬴政道:“蒙卿去吧!” 蒙毅走到李念身边,看到手机上的图,颇为的惊讶,这奇物不仅能显出美貌女子、放出乐声,还能显出别的事物。 惊讶归惊讶,他现在的任务是将此物呈给大王观看。 李念给蒙毅讲解了番如何用手机看图,让蒙毅自己试了几次,才将手机和充电宝交给蒙毅。 李念很想直接自己上去放给嬴政看,但目前这情况显然不允许他这么做,不说近距离给嬴政看电影,就是稍有异动,都会被杀头,他身旁可立着好几名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的侍卫。 蒙毅带着手机和充电宝走向嬴政,并未走得很近,而是隔着一定距离,万一李念居心叵测,这两样奇物对大王有危险,也好有缓冲反应的空间。 数名侍卫立于嬴政左右两侧,留出约一个人的身位让嬴政能看到前方,蒙毅在前单膝跪地,托着手机将屏幕对向嬴政。 嬴政看到了奇物中展现的场景,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座座高大奇异的建筑立于大地之上,那似乎是座城,但城怎会这般大,怎会有这般高的建筑? 仅凭目测,嬴政便知此城远大于国都咸阳。 不,不是大于大秦的国都咸阳,是燕、赵、韩、魏、楚、齐的国都也无法与此城相比。 城中那些建筑和大秦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看上去给嬴政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李念知道嬴政此时感受,定会告诉他那是现代化的感觉,落后时代的人看到更先进事物的感觉。 能建起此城的国度必是一方强国,也许不弱于他的大秦? 嬴政心里暗自想着,这时,蒙毅用手指在奇物上划动了一下,这是李念教他的,说是这样做可以播放什么下一张图。 白天的城换作夜晚的城,于夜幕下恢弘耸立,灯火璀璨,宛若不夜。 这是一张现代城市的夜景图。 ‘这是那座城的晚上,可为何会如此灯火明亮?要造出这般夜景,要用多少盏灯,得费多少灯油?不过,这夜景的确很美!’ 城市的夜景让嬴政产生了些许动摇,也许他的大秦不如建起这座城市的国度? 但这点动摇很快被嬴政抹去! ‘寡人的大秦天下无双,城建的好看又如何?中原丰饶,齐国富庶,还不是被寡人扫平?建如此之城定花费颇巨,定是集一国之力而成。’ 纵使此人真来自后世又怎样,嬴政对他的大秦依旧有信心,大秦暂时是建不出这样的城,但大秦的武力未必弱于建出此城之国。 蒙毅又划动了下手机屏幕,这次出现的是只奇怪的大白鸟,白鸟像是正在高空飞翔,而下方明显是一座后世之城。 ‘给寡人看这白鸟是何意?难道这白鸟是后世之人所造?他们能骑着白鸟飞天?’ 嬴政心中剧震,对大秦不弱于后世之国的信心动摇了,若这等白鸟从高空发动袭击,他的大秦铁骑也难相敌。 蒙毅手指再动,这次是一艘在碧波中航行的巨舟,此舟不仅大,而且观其船身,似不以木为材,莫不是以铜铁所铸? 若真如此,造出这般大的船,得用多少铜铁? 难怪此人敢说后世之景,大秦绝不会有,有些后世之物,在大秦无法造出……那城或许穷尽人力还能仿建,可那飞天白鸟、万顷碧波中航行的巨舰,如何造得? 尽管对自己的大秦颇有自信,但此刻,嬴政也不得不承认大秦造不出这白鸟、巨舰! 第10章 不在一个世代 蒙毅不知嬴政在想什么,再次划动屏幕,这次不再是图片,而是一段视频。 李念用的这个手机,在相册划到视频时会自动播放。 视频里是晚上,夜幕下灯火明亮的城市中,一颗颗光点从城中各处升起,于夜空绽开,好似朵朵鲜花。 烟花视频放完,蒙毅没再划动屏幕,李念给他说的也就划这几下。 但视频结束,事还未完。 嬴政看向李念,道:“寡人相信你的确来自后世,这些东西,寡人的大秦如今确实无法造出。有一事,寡人颇为好奇!” ‘大王,那可不是如今无法造出,就算到你驾崩的时候,大秦也造不出来。’ 李念在心里吐槽,他知道这是嬴政在给自己挽尊,很明智地没说出口,戳破始皇的虚荣,对他又没好处。 李念道:“大王请讲,但凡庶民知晓,必以实相禀!” 嬴政沉默了下,方才开口:“寡人的大秦和你来自的那后世之国,孰强孰弱?” 其实,嬴政心里有答案,只是他引以为豪的大秦就这样被后世给比下去,他很不舒服,因而才特意询问李念。 万一李念给出的回答是大秦强于后世之国呢? 说白了,嬴政现在是心有不服! 他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建设大秦,本以为已将大秦建设到天下第一,独步古今,否则他也不认为自己功过三皇,德高五帝,整出了“皇帝”这个称呼。 可今日,这份自信却被李念给破了,他的大秦并没有独步古今,强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世有国可能比大秦更强。 此问一出,大殿内众人都打起精神,想知晓答案。 他们大秦可是吞灭了其他六国,结束了数百年的乱世,应当不比后世之国弱吧? 对这个问题,李念早有预料,如果始皇相信他来自后世,以始皇的性情,定然会问。 李念道:“回大王,这已经不是孰强孰弱的问题,而是不处于一个世代,若真要评价,纵有千个大秦、万个大秦,也非后世之国对手。双方之别有若鲲鹏与蜉蝣,皓月与萤火。”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沉寂! 纵使知道后世之国可能强于大秦,但嬴政、蒙毅也不认为差距有这般大。 听听这人说的什么,千个大秦、万个大秦也不是后世之国对手? 知道大秦有多少能战之士?知道大秦有多少战车,有多少弩吗? 后世之国即便再强,也有限度吧?若真有千个大秦、万个大秦,就是用人耗也能耗死他们。 此人虽来自后世,却完全不了解大秦的实力,才会说出这番贻笑大方之言。 蒙毅摇头笑道:“你可知我大秦有多少人丁,有多少军卒?便敢出此狂言!” 李念道:“将军无非是想说大秦人丁兴旺,能战之士很多,若真有千个万个大秦,人人吐口唾沫也能将后世之国淹死,可实际并非如此!” “庶民在前已说过‘这不是孰强孰弱的问题,而是不处于一个世代’,我那个时代的兵器,能在瞬息间杀伤千人万人,更甚者能于一瞬毁灭整座咸阳。” “这种差距非人数所能填补,除非人数无穷无尽,人上战场的速度比生产子弹的速度更快,否则纵有千万个大秦,也一样不敌。” 尽管听不懂什么是“子弹”,但蒙毅还是被李念的话给惊到,“瞬息间杀伤千人万人”、“一瞬毁灭整座咸阳”。 他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世上哪有这等兵器?你可知咸阳有多大,有多少人?” 李念道:“大秦确实没有这等兵器,但我来自的那个时代却有!咸阳城,我不知有多大、有多少人,但我国的城市一般也有上百万人,最多的更有数千万人。我国人口共十四亿人!” “亿,万万之数!” 嬴政和蒙毅在脑中估量李念的话,大秦加上原来的六国人口,也就在一千六百万到一千七百万人之间,可此人话中,后世一座城就有这般多人,整个国更有十四亿人,是大秦的好几十倍。 嬴政本能不想相信,但想起方才看过的那座城市,又觉得以那座城的规模,住下百万人千万人,并非没有可能。 李念指了指仍被蒙毅拿着的手机,继续道:“我知道大王和将军不信,但此物中有记载我那个时代的某些武器。说来,这东西在后世被称为‘手机’,主要功能是做通讯之用,可跨越千万里和人联系。” 蒙毅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就他拿着的这玩意儿,能跨越千万里之地和人通讯? 他道:“那你为何不用此物和后世联系?” 李念无奈道:“蒙将军,手机能远距离通讯是因为在我那个时代有卫星、有通讯基站,它的通讯距离也是有限制的。而且,我穿越到大秦是穿越时空,手机还做不到跨时空通讯。” 虽然某些词句听不懂,但蒙毅还是听明白了,这个叫“手机”的奇物在此人来到大秦后,已经没法远隔千里通讯。 这时,嬴政发话道:“既然这手机有记载你那时代的武器,给寡人展示一番!” 嬴政还是不信后世有那等强大的武器。 李念道:“还请蒙将军将手机给我!” 蒙毅再次走到李念身边,他也很想看看李念口中的后世武器是何模样,能瞬间灭城,瞬息杀伤千人万人。 李念准备给嬴政瞧瞧核弹,展示普通武器绝对没核弹有效果,他在手机的文件夹中翻找他下载的电影,看有哪部有核弹爆炸的画面。 还真给他翻到了一部,《生化危机2》,电影结尾时,爱丽丝等人乘坐直升机逃离浣熊市,一枚核弹来袭,将浣熊市化为废墟。 李念点开《生化危机2》,将进度条拖到核弹来袭处,将核弹袭击浣熊市的片段剪切下来。 一旁的蒙毅自然看到了浣熊市遭遇核爆的过程,满脸震惊不可置信,满脑子都在想:这人说的是真的,后世真有那等强大的武器,可于瞬间将咸阳毁灭! 嬴政注意到蒙毅的神情,也明白了那人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若非如此,他这位上卿怎会这般表情? 第11章 大秦可能造出此物? 将片段剪好后,李念将手机递给蒙毅,道:“将军等下呈给大王时,用手指点一下中间这个‘?’,便会播放,将军试一下。播放结束,若将军还想播放,再点一次‘?’,便会重新播放。” 见蒙毅已经学会,李念又道:“便劳烦将军呈给大王!” 蒙毅拿着手机、充电宝再次向嬴政走去,和刚才差不多的流程,只是这次播放的内容不同。 随着蒙毅手指点在屏幕中央的“?”上,画面开始流动,一座城市映入嬴政眼里。 天空灰暗,整座城似被蒙蒙雾气笼罩,阴沉黯淡的氛围,一看便让人觉得不祥,有坏事将发生。 城中建筑林立,虽形状外貌有所差别,但和方才看过的后世建筑明显是同一类,也即这是座后世之城。 一只不知是虫还是鸟兽的东西飞在空中,发出“嘭嘭嘭”的声音,街道上有奇怪的人在行走,摇摇晃晃,不似正常人。 突然,一道亮光从灰暗的天空飞过! ‘又是之前那种在夜空绽放的……花?’ 嬴政以为飞过的亮光又是烟花,然而下一刻,他看见那亮光飞到城市一座建筑上空,爆发出明亮的光辉,奇物的表面瞬间变得全白,开始抖动。 不,不是奇物在抖动,是这名为“手机”的奇物所显现的那座城在抖。 那座城市的天空出现了一颗苍白的太阳,恐怖的波动从太阳上发出,下方的建筑首当其冲,无数碎渣从中爆出,疯狂向外溅射。 这时,画面一变,转换到全城高空视角,嬴政看到城市中央有一颗白色太阳在膨胀,不停向外扩张,不停摧毁城中一切。 太阳光芒扩散之处,一栋栋高大的建筑倒塌,烟尘滚滚,一派末日之像。 画面又跳到那不知是虫是鸟的东西之内,那东西即使飞在空中,也被那白色太阳影响,在剧烈摇晃。 “hangontosomething!” 一个明显非七国之人的男子吼了句嬴政听不懂的话,随后便见那恐怖的太阳几乎已笼罩整座城市,与这不知是虫是鸟的东西近在咫尺。 播放到此结束,但不用再看,嬴政也知道那座城市的结局,必定是被那颗太阳摧毁。 嬴政陷入长久的沉默,这就是此人所说的后世兵器? 如果这是真的,的确有一瞬毁灭咸阳、瞬息杀伤万人之能。 若后世之国真有这般兵器,确实再有千个大秦万个大秦,又如何?不过是那兵器下的飞灰罢了! 嬴政开始有些明白李念所说的不在一个世代是何意,差距太大,大到远非人数所能填补。 良久,嬴政看向李念,后世之人不会是将太阳给摘下来做成兵器了吧?后世之人有这般能耐? 嬴政道:“此兵器如何称呼?它和太阳有何关系?” 李念道:“此兵器被称为‘氢弹’,也可称‘核武’,是我们那个时代最强的兵器,一颗便能灭城。大王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它和太阳有关,它爆发的原理和太阳同理,大王可将它看作人造的太阳。” 李念小小拍了句嬴政的马屁,嬴政却没心思注意这,他又问道:“大秦可能造出此物?” 李念毫不意外嬴政会问这问题,像始皇这种雄主,当知道有一种威力绝伦的兵器后,肯定会想是不是也能给我大秦整一个? 嬴政满含期待地看着李念,只是要让他失望了,李念摇了摇头:“不敢瞒大王,即使穷尽大秦之力,也不可能造出此物。” 嬴政不甘心,又道:“有你相助也不可?” “不可!” 李念坚定地摇头:“制造此物非我一人能完成,而且此物的制造涉及诸多方面,如今的大秦不具有造出它的条件。” 嬴政闻言有些失望,但仍未放弃:“如今的大秦不可,那需多久方可?” 李念想了想,给了嬴政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若大秦发展得当,运气好,一百年也许能造出,若发展不当,几百上千年也未必能造出。” 他又没造过核弹,怎么知道从封建王朝到造出核弹要多久? 大秦连基本的工业体系都没有,谈个毛的造核弹。 运气好一百年?运气不好,几百上千年也造不出?岂不是说他这一生肯定看不到了? 嬴政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事,不过他不准备现在便向李念问那事,待日后另寻个时间再问。 他问了另一个问题:“这种兵器,你来自的那个后世之国有多少?” 李念道:“真实的数量是国家机密,我也不知,但想必能把其他国家的重要城市都给轰炸一遍。” 嬴政又问:“你来自的那个后世之国和我大秦有何关系?你们是我大秦的后辈?” 李念点头道:“大王明察秋毫,我来自的那个国家也是建立于华夏大地,若无大王的大秦,说不得便无我国。在我那个时代,秦也是我们文化的重要部分!” 这不是恭维嬴政,而是没有始皇扫灭六国,一统天下,以战国那种形势分裂下去,搞不好华夏也得变成欧洲那副模样。 始皇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统一度量衡,是切切实实有功于华夏文明! 听到李念的话,嬴政点了点头,再看李念,觉得顺眼多了,他想到李念决定透露来历前的那个请求,皱了皱眉,问道:“你先前向寡人提出那个请求,是何用意?” ‘终于还是来了!’ 李念暗叹口气,道:“大王已知我来自后世,当能明白大秦于我而言便是历史,如夏商于大秦子民。” 嬴政转念便懂了李念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在你所知的历史上有问题,所以你才提出那个请求?” 李念道:“大王明鉴,这些人的某些作为在我所知的史书上,将有害于大秦,有害于大王。” 嬴政道:“说与寡人听听,寡人倒要看看在历史上,他们做了何事。” 说完,嬴政又补了句:“不必担心会因言触怒寡人,尽管道来便是,寡人恕你无罪。这点器量,寡人还是有的!” 第12章 那些年,胡亥、赵高干过的“好事”(上) 李念谢恩道:“谢大王恩典!” 他也很想看始皇得知胡亥、赵高做的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组织下词句,李念道:“讲说前,庶民想问大王一个问题:大王认为在您龙驭归天后,将是哪位公子得继大宝,登上王位?” 此问一出,蒙毅也为之侧目,暗道这人果真胆大,这一问涉及了两件可能触怒君王之事:一为谈论君王之死,一为王储大位。 正常臣子敢这么直接问君王? 怕是觉得族谱太厚! 但此人来自后世,提出这问题,必有缘由,按此人在说出来历前写的那些名字,难道最终是公子胡亥登上了王位? 这一想,蒙毅心中一紧,他们蒙氏一族可是将注下在了公子扶苏身上,大王虽未正式立储,但所有人都知道大王心中属意公子扶苏。 可如果未来是公子胡亥上位,那公子扶苏到哪去了?他蒙氏一族又怎么样了? 再想到此人点名要让他送那份竹简,蒙毅心里有不好的猜测…… 蒙毅能想到的,嬴政自然也能想到,他道:“也不瞒你,以寡人之意,公子扶苏有承继大宝之能。” 其实,嬴政对扶苏并非十分满意,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正式立储,但矮个子里拔高个,其他儿子更不如扶苏,他这王位未来十有八九还是得给扶苏。 这是嬴政心里真实的想法,但如今听此人之意,他这想法应该是没成,反倒是胡亥得了大位。 李念道:“很多人也这么想,可惜最终是胡亥公子登上了王位!” 嬴政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胡亥用了某些手段登上王位?此事还涉及赵高、李斯等人?” 李念点头:“不错!始皇三十五年,因大王坑杀违法犯禁的术士一事,扶苏公子向大王上书劝谏,却引得大王震怒,令扶苏公子前往上郡监督蒙恬大将军,协助蒙恬将军筑万里长城,抵御匈奴。” 始皇? 嬴政敏锐注意到“始皇”一词,立刻便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对他的称呼,只是这是后世人给他的,还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嬴政觉得可能是他自己,那天得到齐王建被押往咸阳的消息时,他曾想自己的功绩已经超越了三皇五帝,该给自己一个更高的称呼——皇帝! 深深看了眼李念,嬴政越发相信李念来自后世,他想称“皇帝”的想法还没告知过其他人,此人却能知道,肯定是从史书上得知。 不过他为什么要坑杀那些术士? 让扶苏去上郡,他倒看得出来,这既是种惩处,但也是让扶苏去了解军事,和蒙恬亲近,得到蒙氏一族支持,为日后承继大位做准备。 到这,嬴政觉得都没什么问题,不该有错啊,那么问题在何方? 只听李念又道:“这个安排从大王的角度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也问题不大。可这件事造成了一个结果——扶苏公子远离了您!” “大王是大秦之主,扶苏虽为公子,但权力其实来自于大王,他远离了大王,也就意味着远离了大秦权力中枢,给了他人可趁之机。” 嬴政眼神猛地一凝,他大概懂了,扶苏的权力都源于他,他自然也可剥夺扶苏的公子身份和权力! 平时,扶苏和他都在咸阳,离得近,有什么事都可以父子见上一面沟通一下,其他人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陷害扶苏。 可如果扶苏远离了他,他和扶苏没法直接及时地沟通,这就给了其他人陷害扶苏的机会,如假传他的旨意剥夺扶苏的公子身份,甚至是让扶苏自尽。 想到后一点,饶是以嬴政的情绪控制能力,也不由得脸色难看了几分,因为他越想越觉得后一点可能发生:既然胡亥伙同赵高、李斯阴谋上位,那他们肯定会设法拔了扶苏这根最大的刺。 怒气从嬴政心中生出,既是气那些人大胆,也是气扶苏愚蠢,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些人肯定是假传了他的旨意让扶苏自尽,否则依仗蒙恬在北边的大军,即使胡亥已经称王,也能将胡亥打下去。 而在此人话中,胡亥确实登上王位,没被扶苏阻碍,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扶苏死了! ‘愚蠢、迂腐,寡人怎会生出这么个愚忠愚孝的儿子?’ 猜出了整件事的脉络,嬴政既恼恨扶苏愚忠愚孝,因一道假传的旨意便自尽,同时也有些欣慰扶苏竟这般忠孝于他。 “始皇三十七年,大王再次巡行天下,七月时,行至沙丘病重,命中车府令赵高写遗诏与扶苏公子,遗诏为让扶苏公子赶回咸阳主持丧事并继承帝位。” “据后世某些资料称,当时遗诏已经封好,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大王便不幸离世。” “大王薨后,中车府令赵高、丞相李斯、公子胡亥等人觉得机会来了,他们认为既然大王已经离世,留下的遗诏又没发出,他们不是可以改一改遗诏?” “于是几人篡改大王遗诏,立胡亥公子为太子,同时伪造遗诏赐给扶苏公子,在诏书中列举扶苏公子和蒙恬将军罪过,令他们自尽!” “以大王之才,应能猜到后面的结果,扶苏公子和蒙恬将军自尽,公子胡亥继皇帝位!” 蒙毅听得心惊肉跳,他兄长蒙恬居然就这么死了? 不,兄长蒙恬之死只是个开始,蒙氏一族的其他人恐怕也没能讨得了好,包括他。 ‘难怪此人要我送那份竹简,那般相信我,不怕我也是胡亥公子那边的人……’蒙毅在心里暗道,这下总算全明白了。 扶苏都死了,那支持扶苏的蒙氏一族自然要被清算,何况他还得罪过赵高,给赵高逮到机会,还不将他往死里整? 他的下场大概也和兄长一样——死! 李念有些失望,他说出这些后,始皇居然没暴怒,立刻招来胡亥打一顿,不过想想便明白了,谁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万一是李念故意编造陷害公子胡亥、赵高、李斯的呢? 始皇没立即做出反应才正常,说明他冷静理智,不会被人几句话就给蒙蔽! 第13章 那些年,胡亥、赵高干过的“好事”(下) 还得继续给胡亥、赵高、李斯这些人上眼药,反正今天这番话出口,李念已经没可能再和胡亥等人混到一块儿。 既然注定是敌人,上眼药当然要更彻底一些! 李念继续道:“大王甍逝后,为夺取皇位,胡亥公子他们并未立即将大王龙体送回咸阳,而是在等。” 嬴政这时接话:“他们在等扶苏和蒙恬的消息?” 李念点头道:“对!没有扶苏公子和蒙恬将军的确切消息,他们不敢妄动,毕竟当时的蒙恬将军手下有三十万大军,万一他们伪造的遗诏没能除掉扶苏公子和蒙恬将军,反而将扶苏公子、蒙恬将军招来,也好用大王的龙体来为他们遮掩。” 如果真是后来历史将会发生的事,胡亥、赵高、李斯这些人都该死,胆敢这般利用他的尸体! “直到得到扶苏公子和蒙恬将军已死的确切消息后,胡亥公子、赵高、李斯才令车队日夜兼程,返回咸阳。但这时,离大王甍逝已经过了好几天,大王的龙体……” 李念没说全,但嬴政、蒙毅懂他的意思。 尸体被搁置了好几天,七月又是暑天,肯定已经腐烂发臭。 “为防止大王甍逝的消息传播出去,车队不敢走捷径回咸阳,而是摆出继续出巡的架势,绕道回的咸阳,为遮掩气味,胡亥公子和李斯丞相他们倒是想出了个好主意,买了许多鲍鱼在车上。如有人闻到气味,就说是天气大,鲍鱼烂了发臭!” 嬴政脸色更加难看,这要是史实,岂不是将他当作鲍鱼在处理? 他大秦第一扛把子竟和海鲜等同? 李念继续添油加柴,把火烧得更旺:“这般操作下,胡亥公子回到咸阳,成功继承了大位。但通过这些手段继位的胡亥公子很不放心,总怕有人会将他这些事翻出,夺了他的位子,而天下间谁最有可能夺了他位子呢?” 蒙毅都感到心里凉飕飕的,这人是真敢说啊,这还用问,当然胡亥公子的那些兄弟啊? 嬴政脸色越发难看,他已经猜到他的好大儿胡亥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只是他不会想到他的好大儿比他猜的更加凶残! “自然是胡亥公子的兄弟姐妹,大王的其他儿女。” “于是乎,胡亥公子开始大开杀戒。史载大王有二十余子,十名公主,而胡亥公子一次性便杀了十二位,史书记曰:‘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於杜,财物入於县官,相连坐者不可胜数。’” “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逼拔剑自杀,另有六名公子被戮死于杜县。公子高见兄弟姐妹接连被害,心中惶恐,想逃走又担心连累家人,于是主动上奏说愿给大王殉葬。” “胡亥公子听了很高兴,在公子高为大王殉葬后,赏赐了十万钱,史载‘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听到这,嬴政终于忍不住道:“此僚禽兽也,如此残害手足,必不得善终!” “矺死”是什么死法,嬴政相当清楚,是让人分裂肢体而死,相当残忍,胡亥竟将这种手段用在自己的兄弟姐妹身上,不是禽兽又是什么? 李念道:“大王所言不错,胡亥公子的确未得善终,被赵高与其女婿阎乐等合谋逼死。” 一想到十个女儿被活生生分裂肢体而死,嬴政心里的怒气蹭蹭往上冒,冷声道:“便宜了他,以其之罪,当处矺刑!” 只要有证据能表明胡亥日后可能做出这些事,他保准裂了那混账,他当年对嫪毐子女,也不过是将之摔死。 李念道:“至于胡亥公子被逼自尽,那又是另一段事。但说中车府令帮胡亥公子谋得大位,权势地位在大秦自是水涨船高,这其中发生了一番趣事,给后世留下了一个成语。” “赵高当时权倾朝野,有一日,趁群臣朝拜胡亥公子时,赵高让人牵来一只鹿,并指着鹿对胡亥公子说:‘这是匹千里马,我特意敬献给陛下。’” 这是什么趣事,只怕是丑事吧? 嬴政道:“胡亥再蠢再坏,不至于是鹿是马都分不清楚。” 李念道:“大王所言甚是,胡亥公子确实能分清,见明明是鹿,却被赵高说成是马,便笑着问是不是赵高搞错了,这是只鹿,怎么说是马呢?但赵高没理会胡亥公子,反而问朝堂众臣,让众臣说到底是鹿还是马?” 嬴政眼皮跳动了几下,一拍面前的案,厉声道:“好个指鹿为马,好个指鹿为马!” 马不马,鹿不鹿的不关键,这明显是赵高在故意彰显他的权势,连胡亥的帝王威严都不放心上。 “有的大臣惧怕赵高权势,但又不愿说违心之言,因此不敢做声;有的却为讨好赵高,指认那只鹿是一匹马;也有大臣直言不讳指出那就是鹿,不是马。” “对说实话的大臣,赵高一一记了下来,给他们加上各种罪名,或被赶出朝廷,或被杀害。大王已经说出了这个典故留下的成语,正是‘指鹿为马’!” 嬴政问道:“李斯呢?不是胡亥、赵高、李斯一同篡改遗诏,李斯哪去了?” “在指鹿为马的时候,李丞相已经被‘具五刑’,夷全族!” 嬴政沉默了下,知道这应该是胡亥和赵高做的,又道:“胡亥蠢坏、赵高跋扈,有他二人,寡人的大秦只怕不怎么好吧?” 这个问题把李念整沉默了。 见李念沉默,嬴政道:“寡人说过,尽管道来便是,寡人不会因你之言降罪于你!” 李念这才徐徐开口:“大王所猜不错,大秦二世而亡!” 嬴政这下真坐不住了,从王座上直接站起,满脸不可置信。 他可以接受大秦亡了,但在他想来,大秦即使要亡,也应亡在几百年后。 可现在李念告诉他,他的大秦二世而亡,什么意思这是? 二世,第一世指的如果是他,那第二世指的应该是胡亥,也就是说在胡亥这,他那么大个大秦就没了,短短几十年就完了? 不,可能还没有几十年。 嬴政想起李念话中透露的各种年份,他的大秦极可能十几年就亡了! 第14章 政啊…… 他可以容忍自己死后被当作鲍鱼一样对待,也可以容忍胡亥残杀兄弟姐妹,但他很难接受他的大秦二世而亡! 他花那么多心血,奋祖辈之余烈,吞灭六国,一统天下,终于完成了祖辈们的心愿,可现在有人告诉他,大秦在他之后,二世就亡了? 本以为将大秦推到了最强盛的巅峰,却连几十年都没撑过去,他死后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政啊,我们将大秦交到你手中,给你留下那么丰厚的家业,让你能吞灭六国,成就前无古人的伟业,你却把大秦给我们整的二世而亡……” 面对诸位先祖的询问,他该怎么回答? 虽然大秦并不是直接亡在他的手里,但胡亥是他的子,没将胡亥教好、继承者挑选不力就是他的过。 “政啊,你怎么生出胡亥这等禽兽?你生前为何不好好立储,让胡亥这厮继承了大位?” 先祖们若是如此问他,他该怎么解释? 偷偷看了眼站着陷入沉思的嬴政,李念道:“大王,其实大秦二世而亡是多方面促成的结果,并不只是因胡亥公子、赵高他们。” 听到李念的话,嬴政心道‘你说的‘多方面促成的结果’是不是还有寡人的份?’ “大秦二世而亡是一个多方面综合的结果,在后世有很多理论阐述,但不管是何理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大秦必亡!” 这跟二世而亡一样让嬴政很难接受,若非顾及君王威仪,他很想直接冲下去揪住李念的脖子,狠狠质问:“你给寡人好好解释解释什么叫大秦必亡?好好解释解释!” 他辛辛苦苦建设的大秦,竟被认为必亡,实难接受! 他的大秦就那么不受待见,有那么多人想大秦覆灭吗? “胡亥公子、赵高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将结果提前罢了。大王若想知道后世认为的大秦灭亡原因,庶民可讲与大王,只是那涉及许多方面,非一时能讲清。” 确实不急于一时,只要此人还在大秦,向他询问便可,而且已经从此人这里得到了太多信息,他也需要时间思考消化,做某些决定。 忍住心中的疑问与好奇,嬴政道:“你今日告知寡人你的来历,想从寡人这得到什么?” 李念坦言道:“不瞒大王,庶民想从大王这获得安全保障以及生活得好。庶民只是个普通人,贪生怕痛,还喜享乐,而在大秦,唯有大王能成全庶民。” 嬴政道:“倒还算实诚,可你说只是个普通人,寡人却不信,一介庶民,也能知晓如此多事?” 李念解释道:“大王,庶民能知晓这么多和后世教育有关,在大王眼中的机要秘闻,在后世人人尽可知晓。后世之国和大秦有很大不同,大王若想知道,庶民也可与大王讲说后世之事。” ‘我们眼中的机要秘闻,在后世人人都可知晓吗?那后世岂不是人人皆识字,人人皆知史?’ ‘后世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 嬴政心中想着,虽看过后世的照片和武器,但那只是极微的部分,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他并未现在问,而是道:“你之所求,寡人已知,会成全于你,望你不负寡人信任!” 李念大喜,有嬴政这句话担保,只要他不主动作死,在大秦再无性命之危,生病除外,按历史,至少十一年内不会有。 话锋一转,嬴政又道:“但你也要知晓,你来历特别,寡人不会放你自由,你的活动都将在寡人眼下。” 在决定告知自身来历前,李念就知道会如此,因此也没多少沮丧失落:“庶民明白,庶民不想白得大王恩典,愿为大王、大秦尽绵薄之力,助大秦繁荣昌盛。” 这话看似在向始皇表忠心,实则是李念在向始皇讨一个许可,一个他能做某些事的许可。 接下来,他必定会被始皇严密监控,没有始皇许可,他什么事都做不了,哪怕是想做张椅子也不成,那还怎么改善在这时代的生活? 必须先获得始皇同意! 李念也相信始皇会答应,因为他来自后世,始皇肯定会想李念做的事能给他给大秦带来好处,允许他做事。 果不其然,嬴政道:“你有心了,日后你便居于六英宫,有何需要,尽可禀于寡人。” 这话的意思是寡人把六英宫给你了,你在那想做啥就做啥,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寡人,钱、粮、人,寡人给你调拨。 允许李念做事,但李念做事要用到的资源控制在他手里,做什么事也得告知他,做事的过程还要被他的人盯梢监视。 ‘就算已经相信我来自后世,也不会立刻完全信任我,依旧会提防,但这才正常!始皇要是直接无条件信我,我反倒会怀疑他是不是想砍我脑壳。’ 在心里感叹了两句,李念谢恩:“谢大王恩典!” 嬴政道:“可还有其他事宜?” 李念道:“的确还有几件事要说与大王!” 今日他说的够多了,但确实还有事要和嬴政交代。 看了眼还被蒙毅拿着的充电宝和手机,李念道:“大王,手机能够运行是靠电能,此物名‘充电宝’,专用于为手机提供电能。但充电宝中电能并非无尽,因而在不用手机之时,请允许庶民关闭手机,断开其与充电宝连接。” 闻言,嬴政也看向手机、充电宝,他原本还想研玩手机一番,可现在听此人之意,手机需要一种名为“电能”的东西才能运行,那充电宝虽能提供电能,却有限。 嬴政道:“手机需要的电能从充电宝中得到,那充电宝中电能又从何而来?充电宝中电能若是耗尽,再补上不就是了?莫非在我大秦不可为充电宝补上电能?” 嬴政的问倒让李念想起一事,这充电宝是他在某东上买的所谓的“太阳能充电宝”。 买之前,听商家吹的天花乱坠,什么只要有太阳就能充电,只要带上它,在野外再也不用担心手机没电。 可买回来才知道这玩意儿纯纯的智商税,太阳能充电不能说没有,只是那充电效率嘛,堪比商家姥姥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即使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充满。 不过现在来到了大秦,好像还真有点儿用…… 第15章 此物能在我大秦种否? 自从发现这坑货充电宝太阳能充电速度奇慢后,李念便再未用过这功能,有些不确定道:“据卖给庶民此物的商家称,此物置于日光下可补充电能,但庶民并未试过,不知需受多久日光才能补满。” 蒙毅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充电宝,这东西能吸收大日之精华? 从李念这得到充电宝可以用日光充电的消息,嬴政道:“一日不行,那就三日,三日不行,那就一月,只要能在我大秦补上电能即可!” 好,你是大王,你说了算! 既然嬴政都没意见,李念自然也没有,他从蒙毅手里接过手机和充电宝,将连接的数据线断开,又将手机关机,再很知趣将它们又交给了蒙毅。 穿越到这个时空后,手机、充电宝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将李念的动作看在眼中,嬴政十分满意,这位来自后世的后辈很识趣,不是个蠢人! 处理完手机,李念看向被几名侍卫看守的土豆,道:“大王,此物在后世名为‘土豆’,又称‘洋芋’、‘马铃薯’,是种可食用的作物!” 看得出这是种作物,可李念接下的话将殿内众人都惊到了。 “此物在后世可亩产两千到三千公斤,依大秦算法,即亩产一万两千斤到一万八千斤!此物既可为主食,也可作菜肴,烹饪简单,存储方便,味道还不错,种植也不难。” 什么,多少斤? 听李念说“依大秦算法,即亩产一万两千斤到一万八千斤!”,嬴政神色顿时一变,目光瞬间落在两颗土豆之上,就这两拳头大的玩意儿,能亩产成千上万斤? 看了眼土豆,嬴政又转头看向李念,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亩产多少?” 李念道:“一万两千斤到一万八千斤之间,但后世有化肥、农药,大秦没有,因此亩产应当没有这么高。” ‘就算没这么高,只有个五成也不得了啊,已远超七国的作物,感情这小子说的要事是怕寡人将这土豆毁坏了。’ 嬴政暗道一句,看李念也越发觉得顺眼,‘后世之国能养得起十四万万人,怕是也有这土豆之功。’ 原本嬴政还在想后世之国怎养得起那么多人,现在懂了,是因为有土豆这等作物。 李念若知道嬴政此刻的想法,定会告诉他想错了,后世能养得起那么多人,得感谢一位已故的老人! 嬴政有些急切问道:“此物可能在我大秦种植?你可懂种植之法?” 这土豆若真如此人所说一般,那他的大秦人口岂不得飞涨?达到前所未有的盛世。 古代人口没法大量增长的重要因素便是粮食,粮食不够吃,自然养不活那么多人,而满清时,红薯、土豆、玉米等作物已被引入,才造就了所谓的“康乾盛世”。 康熙康熙,吃糠喝稀,但有些朝代连糠都没得吃,人口自然增长不起来。 所以听到李念说出土豆产量时,嬴政才会急切、失态! 嬴政心中一阵庆幸,幸亏当时见这些东西奇异,令人好生看管,没将之毁去,否则今日定要后悔莫及,这可是能兴一国的重宝。 李念回道:“回大王,土豆能在后世华夏种植,自然也可在大秦种植。土豆种植之法,庶民知晓,只是未亲自种过。” 嬴政奇道:“你在后世没种过?那这土豆从何而来?你是商贾,还是士?” 李念摇头:“与这些无关,是庶民来自的那个时代,物产远超大秦,许多人不必种地,也能获得充足的食物,庶民正是如此。” 大概懂了,后世物产丰富,不缺粮食,所以很多人不种地,也能有饭吃。 但这些人不种地,又去干什么了? 入朝做官,去做工匠,入伍为卒,还是走上商贾一道? 那么多人不种田,反而去做别的,后世的君王就不担心会让国家动荡,不利于治理? 差点忘了,后世似乎已经没有君王! 嬴政道:“既如此,这土豆便交还给你,望你能在大秦将它们种出,种的好,寡人重重有赏!” 嬴政并没说种不好会怎样,因为李念说过,他知道种植之法,却从未种过,现在让李念种,李念也是头一次。 既然是头一次,就有可能失败,他嬴政不是那等蛮不讲理之人,又要让人尝试,又不允许人失败。 李念道:“庶民尽力不负大王所托!” 嬴政看了他一眼:“不必再称‘庶民’,从今日起,你就是寡人的臣子,只是寡人暂不会授官于你。” 这就成大秦的官了? 只是这官当得有点儿奇怪,既无官品,也无官职! 李念道:“谢大王!” 谈完土豆的事,嬴政指着其他几样东西:“这些又是何物?” 这是怕错过这些东西中有和土豆一样对大秦有用之物! 李念哪不懂嬴政的心思,逐一介绍道:“这是臣的衣服,分别为短袖、长裤、内裤,制造它们的材料,大秦如今不好造出,但样式可作参考,以其他材料代之。这,是臣的钥匙!” 那居然是钥匙,不是钱或某种配饰?说来,后世的钱币是怎样? “这是臣的纸巾包,纸有大用,可用以书写记录文字,远胜竹简,如这一包纸所能记载的文字,用竹简得好几十斤。” 这么一举例,嬴政和蒙毅顿时明白了这所谓的“纸”的价值,相比于竹简的优势。 “当然,臣这包纸巾不是用来书写,而是用于清洁卫生,就是用完饭后擦嘴,如厕后清理。在后世,纸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之一!” 嬴政不满地瞪了李念一眼,如此有用之物,在后世竟被用来…… 这时代如厕,一般百姓用的是木片、树叶,王宫用的当然更高级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 来大秦这半个多月,李念已经感觉自己的屁屁快受不了了,迫切想要改变他的如厕质量。 现在是大秦落后的如厕条件和李念迫切想要提高的如厕体验之间的矛盾。 见李念对“纸”介绍了这么多,嬴政回过味来,道:“此物,我大秦能造?” 第16章 加油吧,土豆兄! 李念狠狠点头:“能!此物制造并不困难,大秦也能造得。当然,若想造出后世一般的纸,那不容易!” 介绍这么多,为的就是引起嬴政兴趣,方便他造纸。 不为造福万民,不为流芳百世,单纯为了能舒舒服服上个厕所。 嬴政道:“好,在种植土豆之余,好生造这‘纸’,若真造出,寡人重重有赏!” 政老板又给李念画了张饼,不过说来,政哥的饼还是有保障,不像后世那些老板,饼画的又圆又亮,堪比月亮,都只可远观不可近得。 ‘不知政老板会给我什么赏赐?在这时代,赏赐的许多东西对我也没什么用啊。’ 李念继续介绍:“此物名为‘塑料袋’,在后世用于携带盛放东西,大秦如今无法造出。” 一听没法造出,嬴政立刻没了兴趣,他看向那十几枚干扁呈红色之物,很有兴趣地问道:“此物也是某种作物?” 李念拍了记马屁:“大王料事如神,这的确是一种作物,名为‘辣椒’,但它和土豆不同,是一种调味料,其味……” 思索了下,李念才接着道:“仿若吴萸!” 茱萸分为三类:山茱萸、吴茱萸和食茱萸,山茱萸属山茱萸科,吴茱萸和食茱萸则属芸香科。 一般提到的有辛辣味道的茱萸指的是吴茱萸。 听到这,嬴政兴趣大减,一种调味料罢了,还以为又是土豆那等能振兴一国的高产作物。 李念道:“其实,土豆、辣椒皆非我华夏本土所产,而是明清时自外邦流入华夏。我华夏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但外邦也不差,某些地方物产之丰、土地之肥,更胜华夏。” 这倒是引起了嬴政浓厚的兴趣,本以为七国是天下间最好最丰饶的地方,外面都是贫荒蛮土,不值一看,未想此人却说外面有不逊于华夏的土地。 嬴政胸中的热血开始涌动。 很正常,如始皇这等雄主,若知大秦外还有更辽阔丰美的土地,怎可能不想去将之征服? 但李念按住了嬴政沸腾的热血,他道:“大王若有兴趣,待臣为大王画一张世界地图,再为大王好生讲述讲述。世界之大之奇或许远超大王所想,非一朝一夕所能讲尽。” 嬴政也只是一时热血上涌,此刻已冷静下来,如今刚将六国全部吞灭,有许多事要处理,怎可想到什么便要做什么? 还有大秦是如何亡的,具体因什么而亡,他尚不知晓,岂能内不宁又起外战? 这些年吞灭六国,嬴政深知做事不可着急,饭得一碗碗吃,事得一步步做,分清主次轻重,只是这人给他带来的消息委实太诱人了。 “好,寡人等你画好那地图!” 嬴政看向最后一件东西,奇道:“这是一块肉?” 想当时,他还在想这刺客真怪,刺杀他还带了块肉。 李念回道:“是块豕肉!” 豕,即猪,华夏自古便有养猪的记录:如众所周知的曾子杀猪便出于《韩非子》,只是在那篇文章里,猪被称为“彘”。; 《国语.越语》记载的勾践灭吴故事中也有“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之言,“豚”也即是猪。 但在古代,猪肉腥膻,味道极重,不好处理,所以一般为寻常百姓食用,有身份地位的人很少吃。 听到是“豕肉”,嬴政有些不解,以后世物产之丰富、资源之雄厚,居然食用豕肉?还是说这豕肉特别? 嬴政问了出来:“这豕肉可有特殊之处?” 李念想了下,回道:“确实有些特殊,此豕非我华夏本土品种,也是自外邦引进,其生长迅速,半年便可长至两百多斤,但其膻味甚重,如处理不当,颇为难食。” 嬴政并没问李念“既然难吃,为啥还要吃”,肯定是没有太多选择,只是在心里疑惑,后世既然物产丰富,为何又没有太多选择? 只怕后世也并非完全美好,同样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他问了另一个问题:“此豕缘何长得这般快?” 豕肉算不上好肉,但在这时代,绝大多数人都吃不上肉,还想挑三拣四? 如果能将这种养豕之法借鉴到大秦,让大秦百姓能多吃上一点肉,也是好的。 李念道:“一是后世有专门的材料和技艺养殖;二是这些豕在幼时便被去了势,去势之后,豕便会懒惰好食、不喜争斗,有利于增肥长肉,且去势后可减轻肉中膻味,便于食用,大秦也可推行此法!” 豕去了势后还有这些效果? 嬴政点了点头,这方法的确可在大秦一试:“若此法有用,寡人记你一功!” 李念明白嬴政打算试一试给猪去势,出言提醒道:“大王,给豕去势不难,却难在去势后如何让其存活,不如先让臣尝试一番。” “也好,此事便也交托与你!” 见所有东西都介绍完毕,嬴政又道:“可还有其他事宜?” 李念摇头:“回大王,暂时没了!” 今日从李念这获得这么多消息,嬴政也想好生整理琢磨一番,此刻听到李念终于没别的事了,也不禁松了口气。 他不是不想听李念继续讲,李念说的很多事,他都很感兴趣,只是听得太多,反会过犹不及。 嬴政道:“既如此,你先退下,好生学习,寡人虽能听懂你所言,却分外怪异。另,无寡人旨意,今日之事不可道与他人!” 始皇这是嫌弃他大秦话说的垃圾,李念一阵无语:‘我才来大秦半个多月,能说就不错了,还想要啥自行车?’ “臣知晓!” 李念从宫殿离开,拿走了原本他要用来炖肉的两颗土豆和辣椒,至于那块猪肉,被始皇留了下来。 看着两土豆,李念感叹道:‘你两命真不错,原本得进我肚中,现在却要在大秦生根发芽,要是你两真能在大秦开枝散叶,以后大秦的土豆都得叫你们祖宗。’ ‘后世会不会有人为你们写书,就叫《我那迷人的土豆祖宗》?加油吧,两位土豆兄,好生在这落地生根!对了,还有你们这些辣椒妹子,以后都是要称宗做祖的存在!’ 目送李念离开,直到李念的身影完全消失,嬴政才收回目光,貌似随意地问道:“蒙卿以为此人所言是真是假?” 蒙毅没马上回答,而是在思索,嬴政也不催促,安静等待。 第17章 父与子(扶苏) 过了好会儿,蒙毅才回道:“回大王,臣以为此人所言为真!” “说说看!” 蒙毅道:“其一,此人出现在王宫后,从未与扶苏公子、中车府令接触,郭总管和那些内侍、宫女也不会与他说这些,他从何得知扶苏公子、胡亥公子?” “其二是此人所说那些事,有条有理,清晰可循,不像胡编乱造,用以构陷胡亥公子、中车府令;其三便是这些奇物,如这手机、充电宝,神异非凡,非七国能造。” 嬴政道:“也许是他在外之时便已知晓,编造妥当?” 蒙毅点头:“大王所言有理,的确不无这种可能,但他为何要说出那土豆之事?若土豆产量为真,将使我大秦更繁荣昌盛,其若敌视大秦,绝不会告知土豆之事。” 嬴政道:“土豆之事,也是他一面之词,谁知真假?且慢慢看吧,若他敢欺瞒寡人,寡人自有处置!” 说完此句,嬴政又道:“今日之事,不可道与外人,若寡人知晓有谁泄密,夷三族!” 话说的平淡,却听得蒙毅和殿内众侍卫心中一凛,赶紧应道:“大王放心,臣等纵使身死,也绝不泄露半分!” 嬴政点了点头,拿起方才被卷起的那份竹简,盯着上面一个个人名,平静地下令:“查公子胡亥、中车府令赵高、廷尉李斯、博士淳于越……” 嬴政相信一个人不会突然间就发生变化,哪怕事发前隐藏得再好,也会有痕迹留下。 就像胡亥在他面前一直是懂事贴心乖巧的好孩子,但继位后,谁知会那般凶残。 这种凶残的性格绝非一朝一夕养成,在日常生活中,绝对有痕迹体现,只是被胡亥掩饰得很好,他没能注意到罢了。 再如赵高,在他面前多忠心听话的一条狗,让他往东,就不敢往西,让他捉鱼,就不会撵鸡。 哪知在他死后,这狗东西竟反噬起了主人,伙同李斯、胡亥伪造他的遗诏,更在大秦朝堂上演指鹿为马的好戏。 这种嚣张跋扈、胆大妄为,也定然不是在短时间内形成! 他如今便是要让人调查这些人的蛛丝马迹,判断在他死后,这些人是否有做出李念所说那些事的可能。 只要判断出有可能,无需确凿证据,他也会处置这些人。 至于以这种方式处置错了咋办? 错了便错了呗,不过是失去一个儿子、一些大臣,只要能为他的大秦排除隐患,有何不可? 下完旨,嬴政看向殿外,他是上午叫来的李念,此时却已到下午,他道:“蒙卿,可愿随寡人出去走走?” 蒙毅一愣,大王想去哪走走? 但大王相邀,向来忠心的蒙毅岂会不应,当即道:“臣愿随大王!” 在蒙毅和一众侍卫护卫下,嬴政朝殿外走去,说是出去走走,其实也就在宫内转。 没走多远,蒙毅便猜到了嬴政的目的:‘这个方向,大王是要去看望扶苏公子?’ 蒙毅明白了,虽然李念说的话无法证明真假,但依旧对大王产生了很大影响,让大王认为于扶苏公子有所亏欠,毕竟在李念所说的那段历史中,扶苏公子会死,有部分原因在大王身上。 若非大王令扶苏公子前往上郡,离开了大王身边,也不会被胡亥、赵高、李斯等人谋害。 若不是胡亥公子继位,而是扶苏公子顺利登基,大秦可能也不会二世而亡…… 走着,已经到了扶苏所住的宫殿。 扶苏早已等在殿外,见嬴政走来,当即行大礼参拜:“扶苏见过父王!” 扶苏者,树木也,出自《诗经.郑风.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为子取名“扶苏”,是嬴政期望这个孩子像树木一样茂盛挺拔,长成一名好男儿。 可期望终归是期望,扶苏并没按照嬴政期望的那样成长,或者说没完全按照,以致于嬴政对他有些失望,尤其在扶苏年龄越来越大,越有自己想法的时候。 于是,这对父子间便有了隔阂。 扶苏对他的父王是既崇敬,又不满,崇敬父王的强大,将大秦推向巅峰,实现了大秦先祖们一直想达成的目标,不满于父王的不仁。 在扶苏的想法中,天下当以仁治,治理的过程中可以杀人,却不能像父王杀的那般凶那般狠。 凶威只能震住人们一时,想长治久安,还得施行仁政,而父王的不少作为与扶苏心中的仁政背道而驰。 扶苏知道父王对他也有不满,所以很久前经常来看望自己的父王渐渐不再来了,今日接到父王前来的消息时,他心中既惊讶,又欣喜。 看着这个曾被他寄予厚望,至今也还不愿放弃的长子,嬴政平静道:“起来吧!最近在读什么书?” 扶苏从地上起来,回道:“最近在读《孟子》!” 这个回答让嬴政又看了眼扶苏,淡淡问道:“可有收获?” 扶苏没注意嬴政的语气变化,点头道:“大有所获,尤其‘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之言令儿臣深有所感。” 嬴政道:“那你以为大秦是‘得道多助’,还是‘失道寡助’?” 扶苏怔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因为按《孟子》中的说法,秦明显是寡助的一方。 其他六国都是大秦之敌,一对六,可不是寡助的一方? 那么问题就来了,按《孟子》之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也即失道寡助者当败。 然而事实却是大秦这个寡助者把六国灭了,统一了天下,如此一来便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理论产生了矛盾。 见扶苏怔在那不说话,嬴政又道:“儒家那套若是有用,孔子和孟子也不会一生游走各国,游说于君王之间。” 扶苏想反驳,却发现好像没法反驳,因为嬴政说的是事实,孔子和孟子一生并不得志,他们那套理论根本没几个君王重视。 嬴政又道:“孔子、孟子,教徒授课尚可,治国理政非二人所长。”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孔子和孟子耍耍嘴皮子功夫、教教书还行,但治国理政,还是算了吧。 第18章 父与子(胡亥) 嬴政继续道:“以后少和淳于越这等人来往,以这等人为师,只会误了你。” 尽管李念没说淳于越在历史上干了什么,但能被写在那份竹简上,肯定有问题。 嬴政准备找个时间,将李念找来仔细问问。 扶苏张了张嘴,有心想维护自己的老师,但见嬴政说的严厉,又不敢出口。 想到李念,嬴政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把他这长得有点歪的儿子丢给李念? 嬴政越想越觉得可以一试,于是对扶苏道:“寡人为你另找了位老师,此人眼界学识远胜淳于越!” 扶苏满脸不信,但受于嬴政的威严,不敢出言反驳,只得将不服埋在心底,心想等父王所说的那人来了,定要称称其斤两。 嬴政虽有让李念做扶苏老师的念头,但还只是个念头,还得确定李念真的对大秦无害,还要考察李念的人品学识,才会真正实行,否则他不会把扶苏丢给李念。 瞧着明显有些不服的长子,嬴政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他这位长子在“倔”这方面确实和他有些像。 只不过他的“倔”是认定一件事,就会努力将之办成,哪怕绕些弯路也要,而长子的“倔”是认定了事就不回头,因此变得愚而不知变通,就像李念告知的历史中,扶苏因伪造的遗诏自尽。 换作是他,就不会因为那份遗诏自尽,即使遗诏是真的,也不会,他只会带着大军亲自去找胡亥、赵高验证真假。 可扶苏没有,和蒙恬真信了那份遗诏,双双自尽,就不想想自己是不是真会杀他,遗诏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遗诏到了,连怀疑都不怀疑,直接就按遗诏所说自尽,父子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而且,能力也有问题,不会扣下传诏的使者,问清楚状况,了解遗诏是怎么发出,那使者是否别有目的? 只要有点脑子,就完全可避免最坏的情况,可扶苏偏偏没有。 想到此处,嬴政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去。 “恭送父王!” 看着嬴政离去的背影,扶苏总觉得今日的父王有些奇怪,好像对他抱有期望,又好像对他很失望,最后离开时还有些意兴阑珊。 嬴政身影消失后,扶苏才问身边的内侍:“今日宫中有何事发生?何人入宫见过父王?” 李念的存在一直被嬴政封锁,虽有人知道宫里好像有什么事,但却不知具体情况。 内侍摇头:“公子,我等也不知啊!” 扶苏皱了皱眉,想起最近得知的一些宫内消息,据说宫中住了位神秘人,其住处被严密封锁,进出都需严格检查。 原先他猜测可能是父王从哪收罗来的一位美女,如今想来,可能是父王口中的那位老师。 ‘能得父王如此对待,此人来头怕是不小。到时,本公子倒要看他学识是否真如父王所言那般。’ 他决定找几个问题好好问问那位“老师”。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 老师,你不会连这点小问题都答不上来吧? 与扶苏分别,嬴政并未返回他的宫殿,而是朝王宫另一处而去。 看着嬴政前进的方向,蒙毅暗道:‘大王这是去找胡亥公子?’ 对胡亥,蒙毅原本既不喜欢,也不厌恶,只有对大王之子的尊敬,但从李念得知那些事后,蒙毅心里自然而然有了厌恶。 胡亥和赵高、李斯勾结,谋害他兄长蒙恬,尽管他的结果未被李念道出,但想来也差不多,而且蒙毅还知道了胡亥继位后,以残忍的手段杀害兄弟姐妹。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知道李念所言不一定为真,蒙毅心中还是生出了对胡亥的厌恶,乃至恨意。 所以,在大王问他对李念所言真假的看法时,他的回答是相信为真,他那一通看似公允的分析,实则是偏向李念。 这是人之常情,趋吉避凶,厌恶对自己有害的事物,哪怕蒙毅对嬴政十分忠心,他忠于的是嬴政,和胡亥有什么关系? 等嬴政来到胡亥的宫殿,和扶苏一样,胡亥早已等候在外,见嬴政走来,忙一脸笑容地跑了过去,一副“我看到老爹很高兴,喜迎老爹”的样子。 往日嬴政来看望他时,他也是这做的,能哄得嬴政十分开心,试问哪个爹不想看到儿子这么喜欢自己? 要是李念在这见到胡亥喜迎嬴政的场面,定会腹诽:‘小子,你今天高兴得太早了,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 胡亥跑到嬴政身前,向嬴政行礼:“胡亥见过父王!”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满是看到老爹来了的惊喜和高兴。 往日嬴政也是这么被哄高兴得,可今日,嬴政只平静地发出了一个鼻音:“起来吧!” 嬴政的反应让胡亥一愣,父王今日见到他,怎么好像不高兴? 但胡亥也机灵,忙委屈小心翼翼地道:“父王,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好,让父王不高兴了吗?父王告知儿臣,儿臣一定改!” 看着一脸委屈的胡亥,嬴政很难想象这个还未到十岁的小孩未来会将他的大秦推向灭亡,会残酷杀害他其他的儿女。 一想到大秦二世而亡,面前这小子日后将残杀兄弟姐妹,嬴政心里就有一股气,今天倘若不出了这口气,他憋着难受,而想出气,哪有比找罪魁祸首出气更好的呢? 无视掉胡亥的委屈可怜,嬴政问:“最近在做些什么?” “儿臣做的可多了……” 胡亥赶紧将他最近做的事里都说了出来,好好吃饭、认真读书、乖乖睡觉、善待内侍宫女,完全是个超听话的宝宝,结尾还补了一句:“只是父王不来看望儿臣,儿臣甚是想念!” 胡亥本以为他这番话会讨嬴政喜欢,孰料嬴政一眼看过来:“不好生学习,想寡人作甚?该罚!” 这剧本不对啊,胡亥懵了,不应该是他表达对父王的想念后,父王该高兴地夸他孝顺才对吗?怎么反倒要罚他? 是哪个奸人在向父王进本公子的谗言? 别让本公子知道,否则定让你和那些宾雀一样…… 第19章 咱在大秦有房了 狠狠揍了顿胡亥,心里的怒气终于减轻了许多,嬴政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果然,当自己不快乐时,只要把这种不快乐转移给别人,自己就能好很多。 看了眼趴在一张几上,满脸委屈的胡亥,嬴政道:“扶他回宫,召太医!” 说罢,转身离去。 至于会否打错了胡亥,嬴政并不在意,错了就错了,就算后世历史上,胡亥没干过那些事,老子就不能收拾儿子了? 何况要是这小子真会干出那些事,抽一顿只是轻的。 嬴政走后,胡亥被两名宫女扶起,小脸上依旧满是委屈,一边哭,一边对宫女道:“是胡亥做的不好,才受父王责罚,都是胡亥之过!” 实则胡亥心中在想:‘父王一向疼我,绝不会无端罚我,定是有人向父王进了谗言,害本公子受了这顿责罚!此人是谁?’ ‘听闻宫里最近住了位神秘人,莫非是此人?’ ‘可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在父王面前构陷于我?但不管你是谁,这仇,本公子都记下来,日后必百倍还你!’ ‘不!暂时须得忍耐,此人能在父王面前构陷我,必深得父王信任,暂不可与之为敌,反倒要与其交好!’ 李念若知道胡亥的想法,定会感叹这时代的小孩就是早熟,小小年龄就有这等心思。 此时,李念正在始皇赐予的六英宫。 向始皇告知来历后,他的安保又升级了,现在护卫他的侍卫属于大秦最精锐的一批,一般的公子都没这等侍卫。 李念站在六英宫外,一群内侍、宫女跪在他的面前,郭典正手持一份诏书宣读,已宣读到了最后:“……以公子之礼待之,不得轻慢,违者腰斩弃市,夷三族!” 诏书是李念到六英宫后,嬴政派人送来的,他也不知诏书中写了什么,此刻听到郭典的话,第一反应是惊讶,嬴政说不给他官职,却反手给了他一个“公子”的身份。 这时代的公子可不是后来对年轻男子的称呼,随便一个人都能被这么叫,唯有诸侯之子方可称公子。 现在嬴政让人以“公子”之礼待他,足可见对李念的重视。 李念第二反应是嬴政占他便宜,他这公子身份来源于嬴政,而公子只有诸侯之子可以称呼,嬴政这不是占他便宜是什么? 不过那是始皇,他在这个时代的靠山爸爸,占了也就占了吧! 李念很想得开,他懂嬴政给他“公子”身份的用意,要在咸阳宫内长期居住,那这层身份确有必要。 不然一个外臣长期住在王宫,算怎么个事? 领诏后,李念看向郭典,笑道:“日后还得总管多多照顾!” 郭典和这半个多月侍候他的内侍、宫女,都被嬴政打包送到了六英宫。 郭典陪笑道:“侍候公子本就是郭某分内之责,不敢当公子之言。” 得亏这半个多月没得罪这位,否则以大王对这位的看重,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他人头落地。 服侍这位也好,相较于宫中大多贵人,这位脾气更为宽和,相当好相处,最重要的是这位不以他受过宫刑而瞧不起他。 半个多月,郭典已逐渐摸清李念的脾气,对被嬴政派来继续服侍李念,并没多少抵触,虽说在嬴政身边听用,权势更大,但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就会被君王这头猛虎吞得骨渣都不剩。 看着跟他小心说话的郭典,李念摇了摇头,头一次感到权势的美妙和可怕,一念便可定他人生死,让他人即使心中不愿,也不得不笑脸相迎,打完了左脸,还得主动把右脸奉上。 但李念很清楚,他这点权势来自于嬴政,并不真属于他,这些人敬畏的不是他,而是嬴政所代表的大秦王权。 ‘封建王朝果然是吃人的社会,我只是现在背靠始皇,于始皇有用,没人能吃我罢了。万不可就以为自己很重要,很不得了,大秦缺了我就不能转了。不可嚣张,不可跋扈,不可得意忘形!’ 李念在心中告诫自己,在这等吃人的时代,必须要有足够的敬畏和小心才能活下去,不能以为自己来自后世,就牛到了上天,他也只有一个脑袋、一颗心脏,并不比别人命多。 ‘咱在大秦也是有房一族了,这房子还有点儿大!’ 看着郭典呈来的六英宫舆图,李念觉得政老板对他确实不错。 嬴政赐给李念的六英宫占地不小,连带周边数座宫室,既是给李念一个大的地方做事,也是好保护李念安全。 既然这六英宫以后就是自己的地盘,当然得好生了解一番。 李念开口道:“郭总管,我有事要劳烦于你!” 郭典忙恭声道:“公子尽管吩咐便是,岂敢言‘劳烦’!” 李念道:“一、将六英宫所有地方统计一遍,就是六英宫各处有什么东西,如栽了什么花、种了什么树,都记录下来,再呈于我;二、宫中的侍卫、内侍、宫女,也为我记录一番,他们的年龄、特长……”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情况,李念又补充道:“当然,有违禁不能记录的东西,总管万万不要记录,别让你为难,也别让我为难!” ‘李公子真是个妙人!’ 郭典暗道一句,道:“公子放心,郭某定为公子办好!” 能留在嬴政身边侍候,郭典的能力自然不弱,这也是嬴政将郭典派来的原因之一,让李念有人手可用。 待郭典走后,李念一屁股坐在殿内的几上。 他这动作让新来的内侍、宫女侧目,这位公子好生……无礼! 而侍候了李念半个多月的侍卫、内侍、宫女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公子这半个多月都是如此。 李念也知道他的某些行为在这时代人的眼中会被视为无礼,但他来自后世,许多方面就该和本时代的人不同,表现出不同只会让嬴政更加相信他来自后世,反倒是他表现得符合这个时代,倒会让嬴政怀疑。 当然,过犹不及,得把握其中尺度,小问题上可以无伤大雅,但真大大咧咧,死都不知因何而死。 第20章 公子可知百家? 坐在几上,李念思考接下来要干什么,现在已初步取得嬴政信任,生存问题暂时已得到了解决,接下该做些什么好呢? 首先,得将政老板最看重的土豆得种好,但大秦现在这个季节的气候适合种土豆吗?咸阳附近的土地又是否适宜土豆生长? 大秦和现代有两千多年的时光差距,气候环境和现代并不一样,因此在现代某个季节某个地区可以种植的作物,在大秦未必能种,像明朝小冰河时期,气候寒冷,同个季节下种植的作物能和现代一样? 必须先了解清楚大秦的气候、土壤环境, 如果李念手头有非常多的土豆,大可放心去种,但他只有两颗,不得不小心谨慎,将种种因素尽可能考虑到位。 这问题倒也不难解决,可以向咸阳的农人请教,他们常年耕种,定然了解大秦的土地天时。 ‘辣椒也和土豆一样处理,先了解大秦的哪个季节、哪种土壤适合种植。’ 李念下意识想找纸笔将所想记录下来,但马上反应过来,大秦的纸还要等他造呢。 ‘对了,还有造纸。造纸需要场地,要先制作一批工具。’ 李念在搜索引擎中浏览过多次古法造纸的视频,流程不难,至少看起来不难,但要工具,而大秦哪有造纸的工具? ‘工具之事得麻烦少府的工匠!’ 秦朝的手工业由少府统一管理,少府负责统一协调管理各种手工业生产活动,包括但不限于金属的开采冶铸、铸钱、车辆、兵器、用具的生产等。 秦朝还实施物勒工名制度,即在生产的器物上刻上制作者名字、制作日期、生产机构、官员名等,以便追溯产品质量和责任。 这一管理方式确保了秦朝手工业生产的标准化和规范化,提高了产品质量和效率,尤其在与他国战争时,能为征战的秦军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差点忘了,还有耕犁,也可画出来让少府的工匠去做,暂时就先做这些,剩下也该想想怎么提高我的生活质量。’ ‘给大秦贡献了这么多,我享受享受怎么了?’ 李念脑中冒出蜀汉昭烈帝的台词:‘大秦的冶铁技术似乎还行,能不能搞口铁锅?’ 在大秦这半个多月,吃的东西不是煮,就是炙,虽然用料都是纯天然绿色食品,但吃多了也会腻,而且这时代的调味品远不比后世。 ‘桌椅板凳也得搞一套,成天跪坐,谁受得了?’ 其实,只要掌握正确的方法,跽坐并不会很难受,但身为一个现代人,能舒服地坐着,干嘛要跪着? ‘抽水马桶暂先不做,等纸造出来给始皇用过后再做。’ 一番思索后,李念令人取来竹简笔墨,写好一份请求,让人交给嬴政审批。 政老板要是不给通过,纵有千般想法,也是无用。 很快,嬴政收到竹简,看过后,道:“李念此人做事颇有章法,并非一时兴起,上面的事,寡人都准了,传诏少府卿,令其配合李念,不得有违!” 第二天,少府的人还没来,苏胥却先到了。 尽管已经身在六英宫,甚至坐在了那人面前,苏胥依旧还有些惊讶。 这是才过了一天吧? 他负责教授的这人竟摇身一变,成了位公子! 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人和大王究竟是何关系? 当初,他还认为此人是蛮夷,幸亏没直接表现出来。 想到此处,苏胥心道一声“好险!”,随即而来的是欣喜兴奋,他教授的可是位公子。 虽说这位公子是大王下令让以公子之礼待之,并非真正的公子,但也足见大王对此人的重视。 此人日后必为大秦之梁柱! 而他现在有幸教授此人,是不是能做些什么? 苏胥想到和他同样出身儒家的淳于越在教授公子扶苏,如果他也以儒家学问影响这位…… 一位深受他们儒家影响的大秦君王,再有一位同样受儒家影响的大秦重臣,大秦还不得是他们儒家的天下? 只是可惜此人年龄大了些,要是年幼时遇到,才更利于教导,不过此时也不晚。 斟酌了一番,苏胥觉得他的想法可行,便开口问道:“公子可知百家?” 在苏胥想来,这人初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不知是从哪个乡下旮沓蹦出来的,如何可能知晓诸子百家? 一听苏胥的问,李念琢磨了下便明白过来,这人大概是看中了他套着的这层公子身份,想用儒家学说影响他。 苏胥正在等李念回答“不知!”,未想李念回的却是:“知晓!苏师所问者应是‘诸子百家’,诸子者,老子、墨子、庄子、荀子、孔子、鬼谷子、韩非子……” “百家者,道家、墨家、法家、农家、医家、阴阳家、名家、杂家、小说家、纵横家、兵家、儒家……” “诸子为百家中最知名最具代表之人,某些诸子更为所属学派奠基之人,因此方有‘诸子百家’之说。” 听李念如数家珍般道来,苏胥一愣,这人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他本想利用此人不知诸子百家的缺陷,抬高一下儒家在百家中的地位,讲一讲儒家的优点,引发其对儒家的兴趣。 苏胥相信只要此人对儒家学问产生了兴趣,定会被影响,天下间就没有比儒家学说更好的治国之法。 没想此人竟然知晓,那计划得改一改了,苏胥又问道:“公子既知诸子百家,那可知诸子中谁学问最深,德行最高?” ‘这是演都不打算演了,直接打直球?倒也符合这时代人的性情,有才能者,毛遂自荐,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 苏胥在等李念说“不知!”或随意说出诸子中非孔子的一位,但哪料李念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着反问:“苏师莫不是想说诸子中以孔子学问最深,德行最高?” 一下给苏胥整卡住了,虽然他真是这么想的,但被李念直接说出,还是让苏胥有些心思被人看破的小羞耻。 第21章 信孔圣者,天下安康? 苏胥也非常人,很快收敛起那点小尴尬,道:“不错,诸子之中,当以孔圣学问最深,德行最高。” 说这话时,苏胥眼含崇敬,显然他的确如此在想,不是嘴上说说。 “孔圣之言,小可为个人修身养性,大可齐家治国!而如道家者,遁世隐逸,独善其身;再如墨家者,无君无父,唯有巨子……” 苏胥将出名的诸子百家点评了一番,意思无非是:除我儒家之外,其他百家都是垃圾,要想天下长治久安,就得用我儒家学说。来吧,信孔圣吧,信孔圣者,天下安康! 虽然在李念眼中,苏胥的话含杂了太多个人私货,但他不得不承认一点,此人真敢说,胆是真大! ‘这家伙胆子是真大,他就不怕他这番言论会传到始皇那?不,他肯定知晓始皇会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怕罢了!’ ‘也是个和淳于越一样的家伙,肯定是被始皇‘焚书坑儒’的‘儒’之一!’ 淳于越,在始皇明确要实行郡县制的情况下,还敢跳出来嚷嚷要复周礼,继续周时的分封制,引出了历史上的著名事件——焚书坑儒。 ‘我该怎么回答?’ 李念在脑中思考,他不可能像苏胥、淳于越这般毫无顾忌地阐述自己的想法,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传到始皇那里,若回答不当,后果可能十分严重。 ‘在这个时期的始皇对儒家应该没太多的看法,否则他不会让淳于越去教授扶苏,也不会让儒家弟子成为大秦博士。我今日的回答定会影响始皇对儒家的看法!’ 想起后世受儒家影响的各个朝代,李念心中有了决定:必须指出儒家的缺点,尽力不要让某些历史问题再重演。 ‘虽说将某些历史问题全归咎于儒家,肯定不对,但儒家也绝不是什么白莲花,一点问题都没有。’ 见李念陷入沉思,苏胥有些奇怪。 按他的想法,听了他对诸子百家的点评后,这人应该驳斥或者问他为何如此点评才对,怎么陷入思考了呢? 他的点评有这般惊人? 思考一番后,李念开口:“苏师既然讲到修身、齐家、治国,敢问此三者孰先孰后?” 苏胥是儒家博士,对儒家经典自是了熟于心,一眼就看出了李念话中那浅陋的陷阱,笑道:“公子不是想问此三者孰先孰后,是想问孟圣‘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言吧?” 李念没有陷阱被识破的尴尬,又抛出一个问题,正好是始皇问扶苏那一问:“《孟子》中有‘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之言,请问苏师,我大秦是失道寡助,还是得道多助?” 这问题能难住扶苏,却难不到苏胥这等儒学博士,只听苏胥道:“自是得道多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重在于‘道’,而非数之‘多寡’。道者,仁义也!” “大秦虽寡,却有道,六国虽众,却无道,因而大秦伐六国是有道罚无道,天下有道之人皆从,正合‘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这番回答让李念都想给他鼓鼓掌,先不论多寡,抓住“道”这一重点,再加以延伸,从六国和大秦相比的多寡论证到天下有道之人站在大秦这一边,所以其实大秦不是失道者寡助,而是得道者多助。 听到这回答,李念知道他这波尝试也失败了,对这个问题,不管他接下来怎么说,此人都能绕回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甚至重点不在于李念觉得解释合不合理,而是苏胥自己觉得合理就行,即自圆其说,沉浸在自己编造的理由中,其他人插不进去。 就算李念给他讲大秦能吞灭六国是大秦制度更先进,是大秦君王比六国君王更贤明,才使大秦能爆发出比六国更强的战斗力,灭了六国,苏胥也不会听,依旧会用儒家那套来进行解释。 好在李念并不是真要说服苏胥,他只是在向始皇彰显自己对儒家的态度——他不喜欢儒家这个学派! 其实,儒家还是有不少东西值得学习,并非一无是处,如某些教人修身养性的言语: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而且,这时的儒家和后来的儒家不同,不是一群因循守旧、头脑已固化的腐儒,而是一伙精通六艺、有远大抱负的博学之士。 但李念必须考虑他会给始皇造成的影响! 因此在儒家问题上,必须旗帜鲜明,不能模棱两可。 儒家作为一门教做人的德育学科尚可,可如果用于治国,哪怕儒皮法骨,也将遗祸无穷,即使这并非儒家本意,可到了帝王手中,再非本意也会变成利于帝王统治的形状。 李念道:“依苏师之言,似乎只有儒家才能治好天下,让天下长治久安,若儒家之学真这般厉害,为何诸国君王不曾采纳?” 这问题好回答,苏胥道:“正因他们未曾采纳,方至亡国。” 似是预判到李念接下来会问“大秦没用儒治国,也没亡国啊”,苏胥赶紧打了个补丁:“大秦虽未用我儒家,但大秦得天下之仁,正合儒家要义。” 睁着眼睛说瞎话,大秦明明用的是法家那套,什么时候和儒家的仁义扯上关系了? 李念也不在意,又道:“我听闻孔子崇尚周礼,儒家经典所论治国之法也多以周为效,可否以为周便是儒家所慕之国?” 苏胥大概猜到李念要说什么,但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不是,因为他们确实这样在想,他和淳于越这些儒士会出现在大秦,是他们想在大秦一统天下后实现他们的政治抱负。 而他们的政治抱负正是复周礼,即恢复周朝时的礼乐制度,恢复井田制、分封世袭制,重现孔子心目中那个礼乐健全、人心尚古的时代。 因此,即使猜到李念接下来的话,苏胥也只能神色凝重地道一声:“是!” 第22章 周礼之问 李念道:“既然周是儒家所慕之国,那周为何会灭亡?” 你不是说你们儒家才能治好天下,让天下长治久安嘛,那作为儒家理想之国的周为何灭了呢? 周是你们的理想之国,实行的肯定是你们期望的那一套,按你的说法,应当万世不易,其寿永昌才对,为何也灭了呢? 要么周不是你们儒家的理想之国,要么就是你们儒家那套有问题,并不能让天下长治久安。 苏胥万万没想过会被他曾认为是蛮夷的人给逼到这种地步,这问题,他如何回答都会有漏洞。 ‘此人到底是何来历?他先前不会说话,莫不是在诓我?’ 苏胥暗暗想着,嘴上回答道:“礼乐常在,国自不衰,礼崩乐坏,国自崩亡,周因礼乐而存,因礼崩乐坏而亡。” 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李念笑道:“即是说依苏师之意,周会灭亡是因有人不守礼,所以才灭亡,只要人人遵循周礼,那周就会万世长存,永昌不灭,可见周礼是种非常好的东西!” “既然周礼那么好,为何还有人不遵守呢?”李念终于图穷匕见,放出了他酝酿许久的大招。 辩经是绝对辩不过这位儒家博士的,除非他以后世作依据,可那样做,始皇那关就过不去。 没得始皇许可,李念不敢随意和人透露他来自后世,因此只能另辟蹊径,而李念所找的便是周礼的问题。 没让李念失望,他这问一出,顿时让苏胥陷入了矛盾之中。 这问题能让苏胥为难,在于苏胥不会承认周礼是有瑕疵的。 这条件被固定,苏胥自然将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承认周礼是完美无瑕的,那为什么会有人不遵守这么完美的礼呢? 可如果不承认周礼完美无瑕,又将违背他的本心,颠覆他所学的儒家理论,谁让周礼是儒家思想的关键。 李念这是直击了儒家的要害! 当然,给苏胥时间,他必然可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历史上的儒家也是这么做的。 儒家思想并非一诞生就非常完善,反倒有许多漏洞,后来变得完善,是几千年来一代代儒家学者慢慢填补,各种大儒注经,将一句话解释出几百种道理,总有一款能对得上。 只是那些注释,怕是孔子孟子本人来了也得惊呼:“卧槽!老夫的话还能这么理解?还是你们这些后辈会玩!” 不过,是不是孔孟本意不重要,重要的是统治者认可,能让儒家理论完善即可。 至于孔孟,他们懂什么儒家经典? 但现在这个时间,儒家还未发展成后来的模样,因而李念之问一时间还真将苏胥给为难住了。 李念并没有将苏胥为难住的喜悦,他不过是占了来自后世的便宜,若有相同的基础,苏胥能将他吊起来打。 过了会儿,苏胥还没理出回答这问题的头绪,他抬头看向李念,皱眉道:“公子对我儒家似乎颇有成见?” 问题没回答出来,但李念的态度,他感受到了。 这位不太待见儒家,所以一直在挑儒家的刺。 但李念不会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笑而不语,苏胥只好又换了个问题:“那公子以为诸子百家哪家能治天下?” 既然不知道李念为何不待见儒家,那就换个角度入手,只要得知李念属意哪个百家,自然不难推断出他对儒家不待见的原因。 ‘是法家,墨家,还是道家?’ 苏胥暗自猜着,在他看来,最可能是法家,因为当今大秦重用的便是法家,但墨家在秦国也有势力,为秦墨。 最好别是墨家,墨家可是他们儒家的死对头! 然而,苏胥未想到李念的回答是:“我认为诸子百家没有任何一家可治天下。” 这个回答将苏胥震得不轻,他惊讶地看着李念,原来此人不是对他们儒家有意见,而是对诸子百家都不待见。 不对,此人认为诸子百家没任何一家可治天下,那他认为什么能治理天下? 怀着好奇,苏胥问道:“公子以为何以治天下?” “我以为实干最为重要,言谈为虚,干事为实,若不落实处,便是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也无用。” 李念没讲什么科学、格物、法治,因为这些最终也是用于实际。 “言谈为虚,干事为实……” 苏胥重复了几声,随后笑道:“公子之言有理,但苏某想知晓,公子为何不认为法家、墨家、道家能治国?公子可否一解苏某疑惑?” 李念只笑了笑,心道:‘这些怎么能讲给你听,让你传出去,我岂不是得在始皇那扣大分?’ 见李念笑而不答,苏胥也明白了,道:“是苏某冒昧了!” 李念和苏胥这番问答,自然被送到了嬴政那。 嬴政正在上朝,听百官汇奏,忽然得蒙毅示意,嬴政转念间便反应过来,应该是李念那又发生什么事了,朝蒙毅点了点头。 朝堂上,赵高、李斯等人一头雾水,完全没看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尤其赵高,心中生出莫名的担忧不安,作为嬴政最亲近的心腹之一,平日间深受大王倚重,现在大王居然有事绕过他! 他和李斯不同,李斯是靠真才实干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他尽管也有能力,但主要还是依仗大王宠信,若不再得宠,地位将一落千丈。 这种事绝不能允许,必须查清最近发生了什么,大王为何要绕过自己! 赵高在心中暗暗想到,李斯同样有疑惑,但他没赵高那般担忧,只是在旁不动声色地静静看着。 服侍嬴政这些年,李斯自认为很了解嬴政的脾性,如果大王想让他知晓,那他自会知道,如果大王不想让他知道,那最好不要去窥视。 不一会儿,蒙毅提着一囊竹简走了进来,那小心的架势不像提的是竹简,而是万两黄金。 蒙毅将竹简送到嬴政案前,嬴政将囊打开,拿出里面的竹简翻看,其上记录的正是李念和苏胥的问答,一字不漏。 看到苏胥问李念“公子可知百家?”,嬴政挑了挑眉,以他的智慧,哪看不出儒家想做什么? 待看到李念以周礼问题为难苏胥,嬴政会心一笑,他也有类似想法,如果周礼真这么好,那周为何亡了? 这也是他不相信儒家学说的原因之一! 儒家教人尚可,治国理政,孔子孟子根本没治大国的经验,孔子做过最大的官是鲁国大司寇,而鲁为小国,也敢谈治天下? 第23章 大秦灭亡也有法家原因? 从李念对苏胥问答中,嬴政也看出了李念的态度,李念很不待见儒家! ‘李念这般和苏胥问答,也是在向寡人展现一件事,他不待见儒家。应是后来历史上,儒家做过什么,才招他如此。’ 嬴政很好奇儒家在后来的历史上究竟做了什么,能让李念这般不待见,如非正在上朝,都想立刻将李念招来问问。 继续往下看,等看到苏胥问李念“公子以为何以治天下?”,嬴政又生出好奇,他也想知道李念会如何回答,是以法家治国,还是以道家,乃至墨家治国? 嬴政认为李念那一定有某种思想学说治国,否则后世之国是如何治理?如何管束治下百姓? 然而,李念的回答是不认为诸子百家能治国。 嬴政再次眉头一挑,好家伙,这小子竟是这般想的,觉得诸子百家中没有一派能治国,一家都看不上。 岂不是说他大秦以法家治国,在这小子眼里也有问题? 也许…… 还真有问题! 嬴政想到李念给他说过,后世之人认为大秦必灭,大秦灭亡是多方面因素共同的结果,赵高、胡亥的作为只是加速了灭亡的过程。 这个“多方面因素”中有没有法家的原因? 如果有法家,又会是什么? 从孝公开始,大秦一直重用法家,才得以有今日,至今也未发生过什么问题,咋会有法家的原因? 要是法家不能治理大秦,又该以何种学说治理? 嬴政按捺住立刻招来李念的念头,李念肯定知道答案,但他更想先自己琢磨思考,若事事听人,容易受蒙蔽。 做人当有自己的思考和辨别能力,做君王更要如此,若失去了自我思考和辨别能力,那君王离受他人摆布也不远了。 将竹简收好,嬴政继续听大臣汇奏。 他方才的动作落入李斯、赵高等人眼中,越发让人疑惑:竹简上记载了什么,让大王如此看重? 两人哪知李念的消息在嬴政这属于最高级别,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禀告。 朝会结束,李斯、赵高将去往各自办公的场所,赵高却有意无意和李斯走到了一处。 见赵高走近,李斯微微眯了下眼睛,并未表现出其他情绪。 赵高低声道:“廷尉可知朝会时大王所阅那份竹简从何而来?” 李斯淡淡看了赵高一眼,道:“中车府令都不知,李某又怎知?大王若想告知我等,我等自会知晓,大王不想告知,我等还是不知为妙,中车府令以为呢?” 赵高浅浅一笑,向李斯行礼致谢:“廷尉说的是,高必将廷尉之言铭记于心!” 李斯再看了眼赵高,拂袖离去,看着李斯的背影,赵高脸上的笑容消失,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也径自离去。 很快,赵高、李斯交谈了小会儿的消息被传到嬴政耳中,嬴政暗道一句‘这两人果然有问题!’,现在朝会后都敢私密交谈,那等他离世后还不得密谋造反? 从李念告知的后来历史中,这两人做的事和造反也没啥区别。 这其实是嬴政的心理作用,他心里对赵高和李斯有了成见,才会这般想,否则两位臣子正好凑在一起,交谈了两句,不是很正常? 另一边,六英宫,苏胥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实际上今天也没教授什么东西,全成了他和李念的问答。 直到离开六英宫,苏胥还在想李念的问题和李念的话,满脑子都是周礼有问题,周礼没问题…… 就在要出宫时,一名内侍突然将他拦下:“苏博士留步!” 苏胥正疑惑,只听内侍低声道:“大王有令,今日之事不可道与他人,违者俱五刑、夷三族!” 苏胥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心中泛起阵阵寒意,他和那位才聊过没多久吧,大王就知道了? 还专门派人在此等候,令他保密! 那人的来头,只怕比他想的还要更大,他今天竟还想着将那人拉到他们儒家这边。 “请禀告大王,臣绝不泄密!” 苏胥原本还想回去后,找淳于越等人一同研讨李念的周礼之问,看能否从儒家经典中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现今想来,一阵后怕。 敢这么做,他今天晚上就得身死族灭。 得到苏胥的保证,内侍又道:“苏博士明日记得准时授课,莫让公子等候。”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你不仅要保密,还得正常干活,别想撂挑子不干。 苏胥自然听了出来,忙道:“苏胥明白,定会准时前来!” 内侍这才放苏胥离开。 走出很远,苏胥回首看了眼六英宫方向,叹了口气,继续往家行去! 六英宫内,李念正拿着块木炭在一张木板上画图,他面前站着十多名毕恭毕敬的少府工匠。 李念在木板上画的是一架耕犁。 作为一种农具,犁在华夏历史上出现的时间很早,但初期肯定不完善,是人们在日常使用中发现缺点、逐步改进,才渐渐完善。 李念现在做的便是跳过演化改进的过程,让大秦直接拥有更先进的耕犁。 他画的这种耕犁出现于宋元时期,是在唐代曲辕犁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完善而成。 看着木板逐渐成型的耕犁图样,少府的工匠们也认出这是犁,只是这种样式,他们从未见过。 难道这样的耕犁能比现在的好用? 若真如此,整个大秦的农人都应感谢这位公子。 农事有多重要,又有多繁累,这时代的人非常明白,哪怕只是让耕种轻松一点点,那也不得了。 因为这意味着同等精力下,他们能耕种更多地,种更多粮食,而粮食是人生存之本,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绘完耕犁,李念又让人取来另外的木板,这次绘制的是造纸要用的东西。 造纸不仅要工具,还要场地,水沤杀青时需要水塘,蒸煮时需要相应的窑…… 将造纸要用的工具、场地图样绘完,李念又绘制了铁锅、桌椅板凳的图样,先工作后享受,将政老板服务到位才有享受,不可分不清主次先后。 第24章 技术再好,也得符合时代环境 将所有图绘完,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李念让人拿来耕犁绘图,问眼前的少府工匠:“诸位可能看懂?” 工匠们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小会儿,才有一名看着四十多岁的工匠道:“公子绘的可是犁?” “正是!诸位可能造?” 迟疑了下,这名工匠才又道:“造倒不难,只是这般式样的犁,我等从未见过……” 这些人都是少府的优秀工匠,看到图时,就已琢磨出如何做出实物,他们担心的并非造不造得,而是这种犁万一不如现在的犁,这位公子却非要向天下推广,到时不仅苦了天下农人,他们也得成罪人。 这也不怪他们,一件未经验证的新事物,会担忧疑虑十分正常! 李念笑道:“我懂你之意,诸位尽管放心,我不会立刻向天下推广此物。诸位先为我做出十副新犁,待与旧犁比过后,再决定不迟。” 见李念如此通情达理,没一拍脑袋,想当然做事,一众少府工匠齐齐向李念行礼:“公子英明!” 他们这些干活的不怕同行竞争,最怕外行指挥内行,尤其是某些贵人一拍脑袋,想出个自认为很妙的主意,然后让他们去做,简直祸害无穷。 如果做出了成果,那倒还好,功劳是贵人的,他们即使沾不到功,也不会有罪,最怕没有功只有过,那时贵人可能屁事没有,他们却得担上一口大锅。 幸亏这位公子不是那种贵人。 见工匠对犁没有问题,李念又让人拿来造纸要用到的工具和场地绘图,道:“这些也是我要让诸位制作之物,诸位都过来看一看,我为诸位讲解。” 一块块木板展现在工匠们眼中,从木板上的绘图看,这些东西并不难造,只是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诸位看到的这些木板上所绘的是造纸要用之物,纸为何物,等造出后,诸位自会知晓。” “现在,我将按照造纸的工序讲解,这第一步为‘斩竹漂塘’,即将砍好的竹放入水塘浸泡……” 李念感觉仿佛回到了后世给人讲ppt,只不过现在用的不是幻灯片,而是木板。 “这第二步为‘煮楻足火’,即将浸泡好的竹放入窑中蒸煮,蒸煮之时,还要有人不断对竹进行捣搅,使之更易被煮烂,因而这座窑得足够大。” 听李念讲解,工匠们也懂了,原来木板上绘的是水塘和窑啊,十多人打起精神,因为他们觉得李念的讲解挺像那么回事,似乎真是在制作某种东西,不是一时兴起,随便想想。 造纸的流程并不复杂,很快,李念讲解完毕,看向十多名少府工匠,道:“以上便是造纸的整个工序,诸位有何问题,尽可提出。不瞒诸位,我也是第一次造纸,以往只看他人造过,并不熟悉,诸位若有建言,也尽管提出,若提的好,我会向大王为诸位请功!” 技术这种东西,知道就是知道,熟就是熟,千万别不懂装懂、不熟装熟,认为这些工匠是群古人,就看不起他们,拒绝与他们交流。 这些人不说是大秦最好的工匠,也绝对是顶尖一批,和李念相比,他们缺少的只是后世的知识和技术,并不是智力。 李念虽然可以通过搜索引擎得知后世知识,但他并不了解这时代的做工,相反这些工匠却十分了解,能为他提供不少好的建议。 如水塘布置在哪,能更有效率对竹浸泡,将蒸煮的窑建在哪、建多大,能更好进行蒸煮…… 不是李念说要建在哪、建多高多大就一定行,而是要考虑大秦的做工基础,技术再好,也得符合时代环境! 这些工匠正好能为李念补上这一部分,李念提供知识技术,工匠们想办法在大秦当前的基础上将之实现,尽力做好。 听到李念要为提出好的建言者请功,工匠们先向李念致谢,随后才开始发言,提出的问题和建言还不少,让李念在心里直呼得亏没直接让人开工,否则一定会出问题。 ‘还是得多主动了解这个时代!搜索引擎上虽能搜到这个时代的资料,但毕竟不完全,有些东西还得自己了解,否则某些事在我看来对大秦是好事,真去做却会变成南橘北枳,成了坏事。’ 通过和十多名工匠商议,李念将造纸事宜大致定了下来,只要通知政老板安排人手开工便可。 将造纸之事处理完,李念又拿来铁锅、桌椅板凳的绘图向少府工匠询问。 这些东西和耕犁一样,比造纸可简单多了,工匠们保证不用半月,便会将木板上所绘之物给李念送来。 桌椅板凳制作虽然简单,但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未出现,一是人们没想到,不是智力不足,而是第一次的发现开创相对之后的改造发展更不易,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二是日常生活中有相似功能的物品,不需要非得改变。 但李念已经用过桌椅板凳,知道比大秦这时的几案更好用,当然选择用桌椅板凳。 ‘做了两套,到时给政老板也送一套,不知道政老板体验过后会给出什么评价?还会不会继续用跽坐?’ 李念在心中想着,他还真想看嬴政坐上椅子,在桌前办公吃饭的画面。 ‘其实我更想看政老板用纸如厕后的反应。’ 李念这般迫切想在大秦造纸的最主要原因——上厕所! 收敛起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看着眼前这群还未离去的工匠,李念想到一件事:秦国也有墨家之人,被称为“秦墨”! ‘不知这些工匠中是否有墨家弟子?’ 对于墨家,李念第一个想到的是部陈年老漫,他从上小学时就在看那部动漫,等他都毕业成社畜了,那动漫竟然还没完结。 在那动漫里便有墨家,因为动漫,他还去了解过历史上的墨家,只能说动漫中的墨家和真实的墨家有很多不同。 真实的墨家没后世一些人想的那么好,就像法家一样,但墨家的确有可取之处,尤其在自然科学方面,相比大多只思考人的百家,对自然的探索,墨家显然要更先进。 ‘墨家思想虽然不现实,但这群人在自然科学方面的探索超过其他百家,也许可以一用。’ 第25章 儒家,自我阉割侍君王 下午,吃过晚饭没多久,李念又被嬴政派人叫了过去。 李念对此也不意外,对嬴政来说,他就是个新鲜的事物,从他这能获得许多新奇的体验,即使每天招他过来问话,也不奇怪。 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那座宫殿,也还是蒙毅随侍在嬴政身边,只是相比第一次和第二次见面,嬴政和李念熟了很多。 待李念行过礼后,嬴政指着殿内备好的一个位子:“坐!” “谢大王赐座!” 刚在位子上坐好,李念便听嬴政道:“今日你和苏胥有过一番问答,寡人甚为好奇,才叫你过来。” 李念毫不意外,道:“能为大王解惑,是臣之幸,凡臣所知,皆可告与大王。” 翻阅过李念和苏胥问答的竹简后,嬴政今日思考许久,想到了一些法家不可治理大秦的原因。 只是这些原因若是为真,那大秦岂不已处在危险之中? 且如果法家不能治理今时的大秦,又该用何等学说? 因此,嬴政才叫了李念过来! 嬴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寡人观你似乎恨不待见儒家,莫非后世历史上,儒家曾做过什么?” 李念道:“大王英明!儒家在华夏历史中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影响极为深远,这些影响有好有坏,但对作为站在后世位置的臣来说,认为儒家影响产生的坏更多一些。” 嬴政道:“有多坏?” 李念并没马上回答,而是道:“在为大王解惑儒家之前,臣有一问斗胆请教大王!” 嬴政道:“尽管说来,寡人恕你无罪!今后,有事直言便可,寡人不会因言降罪于你。” 真的吗?我不信! 我说嫪毐入过你娘,你也不会降罪我? 但这话,李念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他道:“臣的问题是,在大王看来,百家学派是什么?大王要以您的身份去想!” 以寡人的身份去想诸子百家是什么? 不愧是华夏历史第一位称皇帝的君主,只稍作思考,嬴政便想到了李念所要告诉他的答案。 他看向李念,道:“你想说在寡人这等君王眼中,百家学派是用于治理天下的一种工具?” 李念点头道:“不错,后世的说法是用于封建统治的工具,而既然是工具,自然是怎么用得顺手、怎么利于自己为好。” 嬴政道:“你之意是儒家成为了后世君王的工具?” 儒家成为后世君王统治工具这点被指了出来,嬴政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儒家成了工具,那其他百家呢? “是!汉武时,儒家博士董仲舒上书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自此后,儒家逐渐成为天下最主流的学派,没有之一!” 嬴政回忆了下,他记得在李念背过的那段谶言中,汉排在秦之后,为“一统秦两汉”,汉武是秦之后那个王朝的君王? 这汉也不咋样啊,竟有这等昏庸之君,听信那个叫董仲舒的儒生,罢黜其他百家,独尊儒家。 李念继续道:“儒家会成为君王的工具,是他们进行了自我改造,使自己适用于君王统治,否则自春秋时儒家问世这么多年,为何不曾有君王以儒治国?” “简言之,是儒家先把自己变成了一件适合君王使用的工具!” “也只有这样,它才能从百家中脱颖而出,有让君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根基。” “成为君王工具后,君王自然想将儒家改造得更顺手,用起来更便利,而儒家为了迎合君王,也在继续对自己进行改造。” “如此一来,儒家愈发利于君王统治,但越适合于君王,则越不适合天下万民!” 这句话让嬴政心中一震,目光落在李念身上,那含义再明显不过,什么叫“越适合于君王,则越不适合天下万民”? 感受到嬴政的目光,李念只觉头皮发麻,但又不能说谎,说谎付出的代价只会比说真话更大,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于君王而言,以儒家治国是件好事,因为改造后的儒家思想非常利于他们,如在儒家定下的礼法纲常中,强调‘天地君亲师’,除天地二者外,君王为上。” 嬴政挑了挑眉,站在一位君王的角度看,这完全没问题,虽说君王之前有“天地”,但天地又不会说话,实则还是君王最大。 他不知道这“天地君亲师”,儒家还给配了一套“天人感应”,若有灾害发生,那一定是老天爸爸在警示凡间的君王儿子做得不对。 “再如在儒家制定的礼教中,每个身份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等阶森严,这使社会稳定,不易发生动荡。” 这也没毛病啊,社会稳定,不发生动荡,难道不是好事? “改造后的儒家还有禁锢人心想法之妙用,一在儒家礼法纲常已成为社会秩序,身在其中的每个人都要遵守;二为儒家是君王认可的学说,想在君王那做官,就必须学儒。” “于是,诸多英才豪杰被吸引到儒家那些经典上,他们皓首穷经,一辈子都在研读儒家经典,自然无余力多想,不多想,就不会生事。” 听到这,嬴政觉得他大概明白了,儒家太有利于君王,使得君王权力太大,如果是明君还好,可若是昏庸之君,那么在儒家这套下,很容易将一个王朝带入歧路。 “但对民族和国家而言,经过改造后的儒家却不是件好事,严重阻碍了国家和民族发展。” “它一家独大,压制其他学派发展,使得我们民族的思想宛若死水,很难有活力;它将诸多英才之士吸走,使得其他行业无法有充足人才,技术难以进步……” “将历史的诸多问题全归咎于儒家,肯定不对,但在有些事上,儒家的问题逃避不了。儒家,足足影响了华夏两千多年的历史!” 现代常说很多君王统治用的是儒皮法骨,并非完全用了儒家,可封建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看不到里面的骨,只知道外层的皮,被笼罩儒家这层皮下活着,受儒家思想桎梏。 儒家竟影响了华夏两千多年的历史? 嬴政也被惊到,如此漫长的时光,竟都是儒家一家独大,可见儒家多受后世君王尊崇,有多利于君王。 第26章 不愿儒家再荼毒此世华夏两千年 看着李念,嬴政道:“听你这番话后,寡人以为儒家还不差,你所言那些坏处并无太过……” 嬴政这话的意思是:听你这么一说,寡人觉得儒家还行啊,有利于君王统治,至于你说的儒家那些坏处,好像问题不大,尚可接受! 这是嬴政作为一位君王,站在自己身为统治者的角度,非常正常的想法。 李念道:“若国外无国,人外无人,儒家的确尚可,可这世界不仅只有大秦天下!” 嬴政皱眉道:“此言何意?” 李念道:“昨日,臣曾与大王讲过,在大秦之外还有国,如北方匈奴,西方大月氏。实际上,还有更多国家和土地,远不只大秦现今所知之国,只是当前交通不便,往来不易,方被阻隔。可若等交通便捷之时,大王以为会发生何事?” 这还用想,当然是两国相遇,而那时,弱的一方十有八九要遭受欺负,甚至将亡国。 想到此处,嬴政眉头猛皱,难道后来的历史上,神州就有过这般遭遇,遭外国欺辱,甚至一度被逼到亡国的境地?还和儒家有关? 若是如此,也不怪李念不待见儒家! 李念道:“以大王之智,定已想到会发生何事,两国相遇,无非强欺凌弱罢了。” “在漫漫历史中,我华夏多数时都为强盛一方,但也有少数时势弱,惨遭欺辱,几近亡国灭种。” 尽管已猜到,但亲耳听李念说出,嬴政还是感到震惊,虽和后世之人被岁月相隔,但那都是大秦的后辈,同流着炎黄之血。 “这些势弱之时,是多方面因素造成,但臣以为儒家必占其中之一,难脱其咎!” 这才是李念真正不待见儒家的原因,他认为儒家阻碍了华夏文明进步,是华夏在历史上蒙受诸多灾难的原因之一。 “若世间只有华夏,儒家影响也许还可忽略,但诸国林立,并非仅有华夏。” 如果世界上只有华夏,即使每两三百年都经历一次王朝的轮回更替,那也是兄弟阋墙,肉烂在锅里,然而现实是世上不只有华夏,有时候自家的肉被外人抢走了。 “在其他国家进步发展,日新月异之时,我华夏却受儒家思想影响,裹足不前,甚至在倒退。” “当他国蛮夷攻伐我华夏之土,杀戮我华夏之民时,那些出身的儒家大臣却在嚷嚷要以仁相待,以仁义感化嗜血蛮夷,孰不知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以致我华夏之民几度遭蛮夷之劫。甚至有时,儒家主动为蛮夷辩经,证明他们奴役我华夏合法合理。” 一想起元清时儒家的某些作为,李念就气不打一处来,作为华夏最主流的学派,竟无半点血性骨气,不号召天下汉人起来反抗也就罢了,竟还对异族摇尾乞怜,给异族统治开合法证明。 “当他国舰船航于汪洋之上,在世界各地掠夺财富、抢占土地时,我们受儒家思想影响,还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中,对外界变化视而不见,直到被他国坚船利炮轰开国门,遭受前所未有之屈辱。” 有人说什么宋明时出现过资本主义萌芽,但在李念看来,只要儒家思想还是这片大地的主流,就只会是萌芽,不可能发展起来。 因为一定会遭到儒家打压,成不了气候。 儒家影响下的环境想自发产生重大变革,太难太难。 儒家礼教下的社会十分稳定,而稳定意味着变革困难,纵使有稍许变革,也都在儒家的框架之中。 框架已定死,能变到哪去? 所以,华夏历史上那些想要变革的豪杰,要么成了失败者,要么成了缝补匠,直到被人以坚船利炮轰开国门,刀架到了脖子上,不得已下,才打破了儒家编织千年的囚笼。 “臣也知晓将一应问题归于儒家,有失偏颇,但儒家影响华夏两千余年,如何也脱不开干系。因此臣不想儒家为大王重用,再荼毒此世华夏两千年,哪怕今时之儒还非后世之儒!” 嬴政沉默许久,道:“你之意,寡人已明白,儒家虽于君王有利,却使华夏困足不前,而异域他国在变化,华夏未变,此消彼长,终致华夏遭受大辱。” “也不瞒你,在你说儒家于君王的好处时,寡人亦是心动,但你所言有理,选儒家或许可让君王统治更为稳固,却会让华夏失掉未来。” 嬴政看向李念,道:“你虽未说出华夏在后世究竟遭受了何等屈辱,但寡人能看出那些屈辱必定不小,以你之性情,也有不甘。” 在嬴政眼中的李念,是一个胆小、贪生、怕死、喜好享受,又胸无大志之人,一点也不符合他这个年龄。 但就这么一个人,方才竟说的那般慷慨激昂,证明其血还未冷。 这才是一名二十多岁青年该有的样子! 嬴政继续道:“寡人吞灭六国,一统天下,既是大秦君王,也是华夏之主,寡人之大秦,定不会以儒治国!” 说出这番话后,嬴政便再也不能用儒家,他管不着后来的君王怎么干,但至少在他君临天下的时代,不会! 李念起身向嬴政郑重一礼,道:“臣多谢大王!” 嬴政道:“且别忙着谢寡人,今日召你,并非为问儒家之事,而是你与苏胥话中,你对诸子百家皆不认可。” “你应当知晓大秦是以法家治国,可依你之言,法家当不可治理大秦,寡人想知道其中因由。” 儒家尚未成为天下显学,大秦也不用儒家学说治国,对儒家之事可晚做处理,但大秦实打实是在用法家治国啊。 知道用法家治理大秦有问题后,嬴政自然想尽快了解清楚。 胡亥、赵高等人的问题都可以拖一拖,但法家每时每刻都在影响大秦。 如果法家确实是造成大秦二世而亡的原因之一,那法家每多影响大秦一刻,也就等于大秦向灭亡深渊多进了一步。 “大王,臣并非不认可诸子百家,诸子学问,臣甚为佩服,哪怕儒家,臣也认为其在引人向善、修身养性方面,颇有可取之处,臣只是不认可它们能治理好天下。” 第27章 与始皇论儒、墨、道 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李念才正式讲道:“诸子百家,除少数学派外,都有各自的政治理念,也即是治理天下的想法,如儒家复周礼,道家无为而治,墨家兼爱非攻……” “春秋时人心思变,百家诸子寻求更好的治理天下之法,从而提出各种主张,这并无错,问题在于诸子提出的这些主张忽略了某些因素,以后世的话说便是:忽略了客观因素,过于主观。” “如儒家的复周礼,儒家认为恢复周时的礼乐制度,天下就能太平安康,却不想人们希不希望回到周时那种环境?所以春秋时,孔子才四处碰壁,学说不被采纳。” “道墨两家也是如此,墨家的‘兼爱、非攻’,好不好?当然好,对陌生人也像对自己亲人一样!” “如果我是陌生人,遇到信奉‘兼爱’的墨家弟子,定会十分心喜,但我要是墨家弟子的亲人,又会如何作想?怕是更希望亲人能更亲近自己一些。” 说完儒墨,李念又说到道家:“道家,黄老之学‘无为而无不为’,倒比墨家和儒家更为可取,可‘无为’是何时无为,何事无为,何度无为,何量无为?” “‘无不为’亦是如此,何时无不为,何事无不为,何度无不为,何量无不为?博学明智之士或许能把握好其中的度,可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博学之士?” 黄老之学听起来非常不错,什么尊重自然规律,反对王侯盲目行动,主张发挥臣民的主观能动性,倡导“待时而动”、“因时而动”。 可其中的“时”怎么掌握,又谁来决定?是由君王,还是臣民?是由饱学之士,还是由目不识丁的庶民? 又怎么知道这个“时”掌握得准确与否?每个人、每个阶层把握的“时”都一样吗?不一样又要怎么做? 简单说,以黄老之学治天下,缺乏相对统一的标准和制度,大家伙儿都太过自由,但这不利于天下稳定和皇权稳固。 汉初时发生诸侯王之乱,文帝时济北王和淮南王叛乱,景帝时“七国之乱”,以及地方豪强壮大,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黄老之学的“无为而治”为诸侯王和地方豪强发展提供了条件。 权欲旺盛又雄才大略的汉武哪能忍得了这,自然而然采用了自我改造后的儒家,一脚踹了黄老之学。 “若以黄老之学治国,于国朝初建,百废待兴时尚可,但时日一久,祸必生焉。” 人只能相对自由,而不能有绝对自由。 李念讲给嬴政的回答却是:“因黄老之学对天下的约束过于松散,而人心欲望无尽,灾祸自生,反不利于天下承平。” 实际就是随着王朝社会稳定,经济复苏,黄老之学逐渐不能适应社会的发展需要。 “儒家思想若想达成,须天下皆为君子;墨家治国之法想成,须人与人间不分亲疏远近;黄老之学想成,须人人遵纪守法,不生贪欲,不生妄念。若能做到,都将天下大同!” 儒家、墨家、道家治国理念各有差别,但以最终想要达到的目标看,都是天下大同,乌托邦式的美好世界。 但人怎么可能没欲望,怎么可能没私心? 因此诸子想出的治国思想虽好,却不切实际,至少不切于大秦现在的实际。 儒家后来能被汉武选中,是已经改造过了自己。 听完李念对儒、墨、道三家的分析,嬴政道:“法家不适合治理大秦,也和儒、墨、道三者是一样原因?” 李念道:“后世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知识,‘世间万物皆在运动之中’,也可理解为‘世间万物皆在变化之中’。敢问大王,商比于夏如何,周比于商如何,六国比于周如何,我大秦又比于六国如何?” 嬴政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之意是事物在不断变化,大秦也在变,法家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大秦?” 李念点头:“在某一段时间内,法家适于大秦,所以使得大秦实力飞速提升,一举超越六国,但如今的大秦已和当年境况不同了。” “当年,大秦国力低微,于诸国中并不强大,如不以商君变法,将国亡。可如今,六国已灭,天下归一,九州之内再无大秦敌手,还能像天下一统前,用法家之法治理大秦吗?” “大王现今已不是秦王,而是天下之主,在思考治理天下之策时,不能再和以往一样,要着眼于整个天下,原来的六国之民,如今也是大秦之民。” 朱元璋也遇到过类似问题——南北榜案,但老朱处理得很好,他很明白自己是天下之主,而不是北方皇帝或者南方皇帝。 嬴政心猛地一震,哪怕他现在已经想到,可被李念指出,还是有种振聋发聩之感。 ‘是啊,寡人已不只是秦王,更是天下之主,法家能治大秦,未必治得了整个天下,如今的大秦和先祖任用商君时的大秦,已经不一样了。本来的历史上没有李念,寡人是不是未能想通这点,才为大秦覆灭埋下祸根?’ 嬴政心中自问,若李念知道,定会告诉他:在历史上,始皇您意识到了自己是天下之主,所以才“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只是您没意识到过去的法家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大秦,还在以法家治理大秦那套用在整个天下身上,不仅让秦人受不了了,六国人更受不了。 后世常有人将法家和依法治国划上等号,实则两者有很大不同,法家是专为君王服务,对百姓相当严苛残酷。 法家驭民五术,愚民、疲民、辱民、弱民与贫民,削弱百姓的力量以稳固君王统治。 这不仅是《商君书》的思想,《韩非子》中也有此类思想。 始皇会施行“焚书坑儒”,李斯功不可没,其正是以法家思想劝说始皇焚书,李斯乃法家之人! 在过去百多年里,秦人还能忍受法家的治理,但如今一统天下了,还用法家进行高压统治,即使是根铁弦,也有崩断的时刻,而六国的百姓以往没被如此对待过,更易滋生不满。 第28章 老秦人也累了,赶紧毁灭吧 始皇在时,以他的威名还可震慑四方,让法家造成的隐患不现,可等胡亥上位,没有始皇的威望能力,还一通胡搞,继续加压,天下不乱才有鬼了。 李念继续分析:“法家治国,刑罚严苛残酷,以酷刑使百姓生畏,便于治理,在有外敌重患时,此法可行,能快速聚民力,升国力,使国家富强。那时的老秦人能接受法家治理,臣以为原因如下:” “其一,法家虽以严刑酷法治国,但也确实使社会安定,让老秦人感受到了明显的好处,如杀人盗窃之事变少,不必随时担心自身安危;其二,军功爵位制的存在。” 这还和军功爵制有关系? 这是嬴政未想到的一点,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听李念讲说。 “人是一种有欲望的生灵,在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后,自然而然会产生更高级的需求。” 李念没立即讲法家、秦人、军功爵制间的关系,而是向嬴政引入了一个新的概念。 怕嬴政听不懂,李念又解释道:“大王可以认为是人吃饱喝足穿暖之后,会想吃的更好、喝的更甜、有一位漂亮的妻、住更宽敞的房。” 嬴政点了点头,表示他理解,李念又道:“秦人也是一样,他们吃饱穿暖后,自然也有更高的需求,想要更好的生活。而那时,法家的刑律虽然严苛,但军功爵位制给他们提供了晋升之阶,让他们有机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有向上攀爬的希望,老秦人自然能接受法家的治理,愿意维持法家构建的社会秩序,何况法家虽然严酷,但只要遵守,平时也不会有事,反倒法家治下的社会还颇为安定。对那时的老秦人来说,法家利大于弊!” 李念所说之意,嬴政听明白了,军功爵制是让大秦能维持住以法家治国的重要原因,它给了老秦人希望,使老秦人能接受法家刑律的严苛。 不待李念继续,嬴政主动接话道:“如今六国已灭,天下间无更多战事,想从战场上获取功劳已变得不易,军功爵制对秦人已名存实亡,看不到好处,自然会对严苛的律法心生不满。” “以前的秦人不是对秦律没有怨,只是那时有好处,尚可忍受,如今没了好处,处处皆是问题!” 李念道:“此乃人之常情!” 嬴政看了看他,接着道:“大秦已经变了,秦人也已经变了,若再以过去的法家之法治理大秦,必成祸患。” 李念点头道:“正是如此!其实,臣认为还有两点:秦人之所以愿意为国征战,是希望在吞灭六国,一统天下后,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再继续一统天下前的生活。如果一统天下后,他们过得还是以前的生活……” “一统天下前,他们过的是那样的生活,一统天下后,过的还是那样的生活,这天下不是白一统了吗?” 嬴政琢磨了下,还真是这个理,一统天下前和一统天下后一个样,那老秦人定会心灰意冷,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大秦奋勇效力,反正胜负对他们都没什么变化,何必那么上心。 “其次,事物皆有极限,纵使铁弦,也有崩断之时,人亦如此,大秦以法家治国已有上百年,秦人积累了太多不满,大王继续以过去的法家思想治国,不满将越积越盛,早晚会发作。” “秦二世而亡,便有此原因,秦人已与大秦离了心,他们不想再为大秦而战,所以等汉高祖入关时,他们主动投降。” 嬴政和蒙毅听得目瞪口呆,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在他们的想法中,大秦即便要亡,也该是老秦人不舍得大秦亡灭,浴血为大秦而战,无奈敌人太强,最终遗憾而亡。 可现在听到的却是,老秦人根本不想抵抗,主动投降,一副巴不得大秦赶紧完犊子的样子! 嬴政说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短短十几年,他的大秦已经沦落到老秦人都不待见了吗? 这次,他是真切感受到了后世之人为何会说大秦必亡,感受到了大秦问题的严重,远不像他所以为的只要寡人在世,大秦不亡! ‘先祖孝公时,便是这样的感受嘛?变有生,不变则亡!孝公有商君,寡人有李念,寡人将做的比孝公更好!’ 谈完法家对秦人的影响,李念又说起对六国百姓的影响:“原来的六国之民和秦人又不同,没那般复杂。” “秦人已经接受了法家上百年的治理,还能忍忍,但六国之民可没被法家这么治理过,自然会产生各种不适,乃至不满。当然,以严苛的刑罚能一时压制住这些不满,但不满会累积,渐而成恨成仇。” “吞灭六国时,大秦攻伐杀戮,本就已和六国百姓有仇,现在又以法家严苛的刑罚去逼迫他们,仇怨自会更盛,这些仇恨仿若野草在荒原生长,待到秋日,只要有人投下一点火星,便可燎原。” “人总是向往自由的,法家的严刑峻法能震慑住人们一时,却无法震慑住人们生生世世,此乃人心人性,在无法忍受时,人们自会揭竿而起,打破法家制造的牢笼。” 在大秦法家不适合治理六国之民这点,嬴政同样想到了,但他想知道的是不用法家之法,该用什么? 嬴政道:“依你之言,百家皆不可用,那你以为该以如何治理大秦?” 自己有几斤几两,李念很清楚,在网上与人键政或许还行,但真要让他治国理政,那不成,何况是大秦这么大的国家。 大的方针政策还得始皇自己定夺,李念只能根据后世历史为参考,提出一些建议,指出始皇政策中的某些瑕疵,像指出儒家、法家不可治理大秦的原因。 因此,回答这问题前,李念先为自己叠了层甲。 “回大王,臣在后世只是一小民,并非国之政要,让臣以后世为鉴,建言参考、辨误纠错尚可,若真让臣拿出一套治理大秦的切实策略,臣不行!臣只有一些个人薄见,大王若想知晓,臣自当告诉大王!” 第29章 治国实治民 见李念没张口就说大秦要怎么怎么治理,反而谦虚地承认自己不行,嬴政颇为满意,这小子并非那等夸夸其谈之辈,很实诚。 嬴政道:“那就说说你的‘薄见’!” 李念道:“治国即治民,法家和儒家治民,虽思想学说不同,采用的却是同种方式,即压制民力,削弱民众的力量才智,以便于更好治理,因此后世君王常儒法相合以治天下。” “压制民力可以治国,不压制其实也可以,了解民众之需求,解决民众之问题,引导民众之所向。” “民众之需求,无论是老秦人,还是六国之民,哪怕是臣这般后世之人,所求者无非活着、活好。” “活着最为基本,有粮有水,能维持性命存在;活好则更为复杂,是在吃饱穿暖之上,有更高的追求,如有人想要名,有人想要利,有人想要美人,有人想要豪宅……” “法家的治理其中有一点便是压制人们活好,最好是人们堪堪维持住活着,这样人们每日为活着疲于奔命,便无力再和君王对抗。” 简单地又黑了句法家后,李念继续道:“了解到人们活好的需求,知晓人们想要什么,大王发布政策时,让人们有条件实现这些需求,人们自然而然将拥护爱戴大王。当然,不是所有需求,大王都要去满足,而是有选择性。” 嬴政皱了皱眉,这样做不就成了他在为民众做事,而不是民众为他做事? 他是天下之王,应是他号令天下,让天下为他而动,而不是他为天下而动。 但想到大秦二世而亡,嬴政还是耐心认真地听了下去。 李念也知道他讲的可能会引起嬴政不满,但事都到这儿,也不可能不讲或是欺瞒嬴政。 “法家不再适于治理大秦,便是民众的需求和严苛的秦律间产生了矛盾,一统天下后,无论老秦人,还是六国之民,都盼着日子能越过越好,可法家不仅不帮助他们实现这种愿望,反而还进行阻碍,如何不出问题?” “大王想治好原来的六国之地,就必须了解六国之民他们需要什么、渴望什么,针对性进行解决,让他们明白在大王治下能比以前活得更好即可。” “能做到这点,纵使六国王室还在,他们要号召六国之民再为他们而战,也不容易。后世有句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好日子,只要脑中无疾,谁会想着去过苦日子?” 嬴政这时提出一个问题:“大秦攻伐六国,死伤不知多少,其中定有他们父兄,如此深仇,也能消弭?” 李念道:“大王,人虽可以回忆过往、畅想未来,但本身还是活在当下。肯定会有人心怀仇恨,向大王大秦复仇,但只要能好好活下去,比以前过得更好,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放下仇恨。何况六国与大秦同为华夏,乃兄弟间的争斗,非异族侵袭之仇。” “再者,大秦伐六国,一统天下,是为终结乱世,还天下太平,若无大秦和大王,这天下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这句话让嬴政眼睛一亮,觉得可将此话告知六国之民:看,寡人一统天下是会让更多人不死,寡人是为了你们好。 “大王对民众之所需,可能还未有深入了解,臣再以秦律为例,当今秦律中某些刑罚太过残酷,民众期望得以改变便是一种需求,汉承秦制,大汉许多方面用的都是大秦之物。” “汉初时,大汉的律法也参考了秦律,所以同样有很多酷刑,至文帝时废除肉刑,留下一段万古流芳的佳话。” 李念将缇萦救父的故事讲了出来,听得嬴政一阵沉默,难怪那汉能取代大秦,成为秦之后的王朝,原来世人早就对秦律不满。 同时,他还有些不爽,这等佳话竟被靠承大秦之制的汉朝贼子给到手了,咋感觉他的大秦给那汉做了嫁衣,像个大冤种! 他大秦付了彩礼,盖了新房,买了新车,宴请完宾客,等入洞房时,却让一个脸上写着“汉”的男人进了,没大秦什么事了。 倘若李念知道嬴政的心理,定会说大王您的感觉没错,大秦确实是个大冤种,大秦二世而亡和隋二世而亡可不一样,秦之后的汉和隋之后的唐也不同,汉的确占了大秦不少便宜。 像六国被灭的仇恨,要不是大秦给吸走了,大汉岂有那般容易平定天下? 就好像大秦抢了六间屋子,屋子的原主人对大秦有直接的恨意,可对现在居住屋子里的汉却没有,因为汉并未直接动手抢他们。 大秦动手杀人抢屋子,脏活累活干完,却没享受几年,汉不用干脏活累活,因为大秦已帮忙干完,舒舒服服入住几百年。 嬴政问道:“那汉承我秦制,国祚几何?” 李念道:“若东西汉相加,国祚四百余年。” 嬴政突然有些不想说话了,连汉为什么分东西也不想问。 他灭六国,一统天下,然后大秦二世而亡,那汉承秦制,抄大秦东西,再修修改改,延续了四百多年。 李念继续道:“在实现需求的过程中会产生各种问题,如官吏贪腐、有人弄虚作假、欺诈良善,亦或是需要开山修路,民众无法自行解决,须官府组织,这类问题都可称为民众之问题。” “大王想受民众拥戴,大秦为民众真心拥护,则需为民众解决这些问题。” 越听越像是要寡人为民做事,不是民为寡人做事,后世难道就是用这种方式治国? 正在想时,嬴政听李念道:“而引导民众之所向,是引导民众忠于大王、忠于大秦,民众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群体,不可放任不管,也不可管制太严,因而须对民众进行引导。” “法家愚民之策,‘民愚则易治也’,是通过让民众维持愚昧无知的状态,更好进行治理,但这种方式既有悖人性,也于国家民族有害。愚昧无知自然是更好管控,可国家民族如何进步?” “后世君王用儒家,也是儒家能够愚民,但造成的影响,已在之前与大王讲过,除非世间只有大秦一国,永远没有外敌,否则他国变,发展进步,大秦愚民不变,裹足不前,终会成患。” 第30章 爱国忠君,遵纪守法 听到这,嬴政看了看李念,他还真生出过一个想法:如果将世间诸国尽数化为我大秦之土,是否可以儒家治国? 但现在,李念在无意间驳斥了他这想法:除非世间只有大秦一国,永远没有外敌,否则以儒、法治国,终会成祸患。 可嬴政能保证永远没有外敌吗? 嬴政觉得他不能保证,纵使他在有生之年将世间诸国灭尽,世界一统,可谁知后世子孙会如何? 他只能管到他在的年月! 想到这,嬴政决定今晚就问李念那个问题。 李念并不知道这些,仍在继续:“既然不能以愚民之法治国,也不能对民众放任不管,只能加以引导。” 想起后世的那些公知所造成的恶劣影响,李念郑重对嬴政道:“对民众的引导非常重要,大王千万不可小觑,人心之所向,于国于民族有莫大影响,有位伟人曾说过‘舆论的高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 “还是以大秦为例,汉高祖入关中,秦人之所以不抵抗,反而投降,是因他们已经不心向大秦。当然,这其中有大秦让老秦人失望了的原因,但也和大秦没正确引导他们,让老秦人心系大秦有关。” “如果老秦人认识到大秦和他们一体,一损俱损,一荣共荣,他们还会那般不抵抗吗?” “老秦人未觉得他们和大秦是一体,在大秦是这么活,汉王来了也是这么活,说不定还活得更轻松,那投降汉王有什么不好?” 嬴政和蒙毅一想,的确是这个理,给谁卖命不是卖,既然都是卖,不如找个出价高的,甭给我扯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李念道:“对民众引导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要‘爱国忠君’,爱国即为爱大秦,忠君即忠于大王。” “不仅要强调爱国忠君,更要让民众知晓为何要爱国忠君,使他们懂得国是什么,怎样爱国,爱国意义何在,要让人们明白没有国就没有家,没有国,家的日子会过不好,会遭受外人欺辱,所以得为国效力,护卫大秦!” “忠君亦是如此,要让民众知道只有大王才能带领大秦强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离开了大王就不行。” 这时代虽有国,但并没有太重的家国观念,所以各国人才可以跑来跑去,这个国家待的不爽,那就去另一个国家。 像商鞅是卫人、张仪是魏人、李斯是楚人,范雎也是魏人。 嬴政敏锐察觉到李念所说的“爱国忠君”的好处,但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这套“爱国忠君”之法要是实行,那大秦以前接纳的张仪等人该如何解释?大秦又如何接收他国人才? 听到嬴政的疑问,李念笑着提醒道:“大王,秦、魏、燕、赵、韩、楚、齐,虽国名不同,君王不同,但皆为华夏。” 嬴政秒懂,在心中直呼“妙啊!”,到时换个概念不就行了,将大秦换成华夏,一切自然便解释通了。 张仪、范雎等人不是背叛母国,投了大秦,而是华夏本族内的人才正常流动罢了,是不忍见华夏诸国彼此攻伐,为平定乱世才入大秦。 引导原来的六国之民时,也可将忠于大秦换成忠于华夏,忠于大秦或许心里还有些别扭膈应,但忠于华夏就没这么多了。 反正现在天下只剩大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秦即是华夏,双方都得到满意的结果,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嬴政甚至还想到可用此法打那些不死心的六国贵族一耙,六国贵族煽动作乱,可定罪为蓄意挑起华夏内乱,欲使华夏再陷乱世。 “至于吸引非华夏的人才,那是我华夏强大美好,远在诸国之上,人皆有向善向美之心,如何不可?” 大秦接收非华夏本族人才的问题也解决了,我们大秦是强大的、美好的、文明的,所以非华夏人才前来投奔,是对美好强大事物的向往,乃人之常情,要理解。 李念接着道:“‘爱国忠君’之后,当引导民众‘遵纪守法’,常言‘无规矩不成方圆’,人亦如此,若无律法,大家都随意而为,我今日杀人,你明天放火,天下将乱至何等境地?” “因而,必须以律法约束人们行为,不可使人们随意而为,要让人们明白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违反律法将有何等后果。” “在违反律法会有何等后果这点上,法家做的很好,但律法存在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惩处已违法之人。” 嬴政接话:“是为了震慑那些可能违法之人?” 李念点头道:“正是如此,但法家刑罚太过严酷,有时反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如某个人在犯了某样并不至于处以重刑的罪后,却按秦律又要被处以重刑时,大王以为他会怎么做?” 只稍稍一想,嬴政便明白了李念之意,道:“要么接受刑罚,要么拒罚,犯下更重的罪,但在大秦,寡人以为他只会接受刑罚!” 李念道:“大王之意,臣明白,秦律有连坐之法,犯人若不愿祸及亲朋,会主动受刑。但如果这人犯的罪,即使主动受刑,也避免不了连坐亲朋呢?” “大多数情况下,如大王所言,他们会主动受刑,可万一某时某刻有人不愿受刑,如原先六国治下的民众!” 嬴政陷入沉思,李念说的情况,极可能发生。 老秦人在法家上百年治理下,或许已经习惯,六国之民却未必习惯得了。 他不知道《史记》中记载的陈胜吴广就是这么揭竿而起,畏惧秦律重刑,反正横竖是个死,不如反了。 当然,从云梦睡虎地秦简的记载中,秦律没这么严苛,与《史记》记载有出入,但也说不定是胡亥上位后,将秦律变得更加高压,或是秦律的执行者出了问题。 李念认为胡亥上位后,秦律变得更高压这种可能性最大,这小子就不像是个人,何况还有赵高这只马鹿,两头拟人化野兽联手,整出什么活都不足为奇! 但秦律严苛残酷也不假,云梦睡虎地秦简的内容只是让其多了些温度,不能说秦律就没问题,否则汉时为何要改? 汉承秦制,借鉴了大秦许多东西,却又吸收了大秦诸多教训,于是国祚四百余年,大汉是摸着大秦的屁股过河! 第31章 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法家施以重刑,一方面是为震慑那些可能违法之人,一方面也是为恐吓民众,妄图以残酷的惩处方式吓住民众,让民众更为顺从,好便于治理。” “等同于打造了一个到处是刺的囚笼,只允许民众在囚笼中按照他们的规矩生活。” “在一定时间内,民众畏惧刺的疼痛而能忍受在笼中生活,可等囚笼的刺越来越尖锐,民众能在笼中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时常就要被刺给刮痛,他们还会愿意忍受?” “到那时,便是再重的刑罚也震慑不住,只会让囚笼中的人不畏惧刺带来的疼痛,也要打破囚笼。” 李念又说起大汉的事,“汉高祖初入关中时,只和关中百姓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者和盗窃者要抵罪!除此之外,大秦的繁律苛法全部废除不用!” “这三条一出,关中的百姓十分高兴,纷纷拥护汉高祖。” “《史记.高祖本纪》记曰:‘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馀悉除去秦法。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 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人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这番话一出,嬴政脸有些难看,没想到大秦的律法连老秦人都这么不待见了,那汉高祖只约法三章就夺走了老秦人的民心。 尤其那句“唯恐沛公不为秦王”,像一把刀子捅在嬴政心口。 虽说那汉高祖入关中时,他早已离世,不是他在治理大秦,秦律可能也已被修改,不是现在的模样,但大秦终归是他的国,让大秦灭亡的君王是他的后代。 “太史公著《史记》并不十分客观,大王听听就好,不必太当真。” 也知道那句“唯恐沛公不为秦王”太扎心,李念安慰了嬴政一句,才继续道:“刑罚太重不可取,但刑罚太轻也不可,太轻会震慑不住那些可能违法之人,尤其商贾之辈。” “商贾逐利,当他们认为得到的利高于要承担的险时,相较常人更会违法。” “太轻也保护不了那些遵纪守法之人,如抢掠他人不被严惩,只受些小罚,那对老老实实积攒财物的人是否公平?长此以往,谁还会靠勤奋努力赚取财物,不如都去抢掠。” “因而,律法得维持一个合适的度,既不可太过严苛,也不可太轻,要让违法之人感到疼痛,警醒未违法之人,又要让违法者不至狗急跳墙,犯下更大祸事。当然,某些罪行不可轻恕,如谋反、杀人者。” “臣所言引导民众‘遵纪守法’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让民众感到律法的好处!孝公时,秦律能得老秦人认可,便是看得见秦律对他们的好处,到如今,秦律带来的好感逐渐被磨去,自然只剩畏惧厌恶。” “律法的好处,如对农人,让他们能有安稳耕种的环境,不必担心今天被人抢田,明日被人占房,如对商贾,在经商时不会被官吏刁难,也不会在行商时遭遇盗匪,再如对从商贾那买东西的人,买到假劣货物时,律法能为他们讨回公道,让商贾付出代价。” “感受到律法的这些好处后,民众便会主动遵守维护律法,毕竟除极少人外,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和平安定地生活。” “‘遵纪守法’也利于‘爱国忠君’,大王可将‘爱国忠君’编入律法之中,不爱国不忠君便是违法。” 嬴政已经从“唯恐沛公不为秦王”中恢复过来,闻言眼前一亮,其他的不说,这条完全可以做,谁不忠于大秦,谁不忠于寡人,便是违法。 听李念讲了这么多,嬴政觉得确实有些道理,但这只是空口白话,大谈道理,具体要怎么做呢? 嬴政热切地问道:“依卿之见,当如何引导民众?” 李念敏锐注意到嬴政对他的称呼,从称呼上看,始皇对他的观感还不错,但李念没多高兴,反而在心里冷静地告诫自己: 李念啊李念,千万不可因始皇一时对你不错就得意忘形,始皇也是君王,也是一头会吃人的猛虎,别看他现在对你好,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翻脸无情,不要将帝王当作普通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伴君如伴虎! 面对一个掌握自己生死的存在,李念觉得当有敬畏,不能把君王当傻子,不能以为自己来自后世,就优越过君王。 别看始皇现在好像很信任他,实则如始皇这等帝王,怎么可能轻易信人? 以李念自己估计,始皇现在最多也就信了他三成,等他将纸造出、土豆种好,让始皇实际体验到,信任才会上涨。 李念深吸口气,抚平心中思绪,道:“回大王,想引导民众,臣以为要做到两点:一为官方要主动引导,官方者,大王、大秦众臣、各地官吏;二为启民智,使民众有辨别之能。” 听到“启民智”,嬴政眼睛不动声色地一眯。 因为在法家学说中,民是不能太聪明的,民只需按君王的指挥行动即可,不需要有那么多的想法。 民愚,方好驭! 李念道:“臣所言官方要主动引导,既是让民众向大王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如引导民众‘爱国忠君,遵纪守法’,同时也是防止有人阴谋为害,将民众引入歧路。” “如有人对大王和大秦不满,想煽动民众作乱,他们会不停向民众散播各种于大秦不利的流言。初时,民众或许不信,但时日一久,又无人出来纠正流言,大王认为会发生什么?” 嬴政想到《战国策》上的典故,回道:“三人成虎也!” 李念道:“正是如此,如今六国虽灭,但诸多六国贵族尚存,在六国百姓间仍有威望,若他们造大王和大秦的流言……” 听到此处,嬴政眼底一抹寒光闪过。 第32章 启民智,开教育 李念继续道:“此正是‘舆论的高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大秦不主动去正确引导民众,便会给有心人可趁之机,由此造成的危害不比直接造反叛乱小。” “古往今来,诸位君王都畏惧谶纬之言,一大原因也在于此,朝廷未对民众进行正确引导,只粗暴禁止谣言传播,然人性有时便是越禁止越觉得其中有问题,越会使谣言发酵。” 想到现代网络的一些情况,李念又道:“到得一定境地,即使朝廷再想主动辟谣,也为时晚矣,谣言已入人心。” “如今天下方才一统,原来的六国之民对大秦和大王或有偏见,偏见导致猜疑忌惮,因而更须得引导,让其等了解大秦,方能让六国之民化为大秦之民,而非大王灭了六国,他们就是大秦之民。” “以后世的话说便是要让他们产生‘身份认同’,认同自己是大秦的一民,不再将自己当作是六国人。如此一来,纵有六国贵族阴谋煽动,也无法成事。” 嬴政道:“可当如何引导让他们认为是大秦子民?” 李念道:“许之以利,讲之以理,让去各地的官吏讲在大秦治下的种种好处,宣扬虽曾经各有国家,但皆为华夏子民!要想真正做到,还要将官吏宣讲的好处落到实处。” 见嬴政点头,李念又道:“再说启民智,民众愚昧,的确好治理,但同时也更好被糊弄。如那谶纬之言,民众之所以会信,便在于他们不智,辨别不出谶言真假,只要受有心人一挑动,便可能酿成灾祸。” “大王可想知晓大秦第一场‘造反作乱’是如何而来?” 这个“大秦第一场造反作乱”指的应是大秦灭亡时的造反作乱。 “第一场”,岂不是说还有第二场、第三场? 听这话的意思,这场造反还和民智不启有关? 嬴政心里想着,被引起了兴趣,道:“说与寡人听听!” 李念将《史记》中记载的陈胜吴广起义与嬴政道来。 当听到李念说陈胜﹑吴广因下雨失期,害怕被斩,所以决定造反时,嬴政挑了挑眉,他的秦律哪有这般不通情理? 不过,这也让他更了解了李念说的律法不可太过严苛,太严苛残酷是真会把人逼造反啊。 当听到“天下苦秦久矣”,胡亥不得人心,这群造反的家伙居然想打着公子扶苏的旗号造反时,心里又有些欣慰,扶苏即使已死,也还有人记着他的好,只是这儿子蠢了点。 至于项燕,嬴政眼底再闪过一抹寒光,项氏一族,楚国贵胄,他如何不知,看来大秦二世而亡和六国贵族脱不开关系。 寡人还是对他们太仁慈了啊! 当听到李念说陈胜吴广在鱼肚里藏书,又在夜晚点燃篝火,在祠堂装狐狸叫,为造反做准备时,嬴政懂了李念讲这故事的目的。 民智不启,会将鱼肚里有书、狐狸口吐人言当作神异,从而助长陈胜在戍卒中的威望,为后面随陈胜造反埋下铺垫。 李念道:“这便是民智不启的影响,便于治理,但有时候也会成为他人利用的弱点。反之,若民智已启,知道鱼肚藏书、狐狸吐人言是人为之,还会那么心甘情愿同陈胜造反?” 嬴政思考了下,问道:“启智后,其等确实不会再被鱼肚藏书、狐狸吐人言蒙蔽,可若秦律中确有失期将斩一事,岂不更会随那陈胜谋逆?” 这意思是,启民智后,那些戍卒变得聪明,都知晓秦律,而秦律中真有不问青红皂白,“失期,法皆斩”这条,不是会更坚定地造反? 也即启民智后,反而坚定了戍卒们和陈胜造反的决心。 对这个问题,李念只回了句:“大王,那已经不是民智启或不启的问题,而是秦律存在问题,应该改的是秦律!” 好像还真有道理…… 李念又道:“大王所虑者,无非是启民智后,民不好治理,这正是臣所言民众需官方主动引导的缘故,只有在正确引导下,民才不会走上歧路。” 这时,嬴政问出一个问题:“你来自的后世便是民智已启?” 李念道:“是,但臣来自的时代和大秦无法相比,二者间不可同论。” 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一个高高在上、可随意掌控他人生死的帝王,大家在法律条文里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更高贵,没有谁更低贱。 嬴政显然也想到了后世没有君王这点,沉默了会儿,又道:“寡人若要启民智,需做什么?又当如何正确引导?” 李念道:“回大王,得靠‘教育’!教育者,教书育人,通过传道授学将民众引向正确道路,绝大多数人生来并无善恶是非,因此可以教育引导。” “如在经卷中多记入爱国忠君之说,习此经卷者,日后自会爱国忠君,在经卷中多讲遵纪守法之言,以之教人,习读者自会明了遵纪守法的重要。” 李念以苏胥和淳于越举了个例子。 “苏师和淳于博士这等学习儒家经典之人,正是从儒家经典中受孔孟之道影响,才有如今想法,认为复周礼是天下间最好的治国之法。” 嬴政道:“寡人明白了,你之意是开创适合我大秦的经典,使人习之,受其影响,爱国忠君,遵纪守法!” 其实最好是没有“忠君”,但在大秦这时代,李念不敢说这种话。 做什么事都得符合时代,超越一步是天才,超越三步就是妖人了。 李念还没活够,也不想被做成人肉薄片,不会主动在始皇面前宣扬无君王主义,除非始皇自己好奇。 嬴政看着李念,眼露奇光,这倒是条很有意思的道路,以前有过国家给自己开创经典,让民众学习的吗? 不过,这方法好像还真有可行性,那后世之国大概就是用的这种方式,因而不怕民众开启民智后会让国家陷入混乱。 诶,嬴政发现了一个他之前没想到的点,此人如此爱护华夏,也是后世那教育之功吧? 想到这,嬴政脸上露出莫名笑意。 第33章 书同文,言同语 李念点头道:“大王英明!但想将教育实行好,不仅要有合适的内容,还要有合适的工具,能让人方便学习、快速学习。” “现今以竹简记载文字,就非常不适于整个大秦授课教学,一卷竹简不仅记载的内容少,且繁重不便携带。” 听这意思,你还想让大秦所有人都识字学习,接受教育? 也是,他来自后世,那时人人都识字,人人皆知史,对其而言,人人识字知史如每日用餐饮水一般。 嬴政心里想着,道:“你想用你所说的‘纸’取代竹简?” 李念道:“不错,在我华夏历史上,读书识字之人会逐渐多起来,是因纸和印刷术的发明。” “纸承载文字,印刷术便是将文字印在纸上,二者相合解决了文字记载传播的问题。” “一本这样大小的书,其上能记载的文字,要用一车竹简。” 李念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小,让嬴政和蒙毅惊讶不已,这等大小的一样东西,竟比得过一车竹简。 形容博学的成语“学富五车”中的“五车”指的便是“五车竹简”。 当然,五车是虚指,表明惠子学识渊博,但若真以五车竹简来论,也就和现代几十本书相当。 ‘纸做成的书若真能记载那般多文字,无怪乎后世人人皆可识字。’ 嬴政自然能看出书相比竹简的巨大优势。 “除文字的记载传播工具需改变外,文字本身也要改变,恕臣直言,大秦的文字委实太难写了。” “文字作为一种传播内容的工具,臣以为当简洁明义为上,既要简单易懂好学,又要准确传递含义。” 嬴政道:“你想怎么改?你想仿照后世文字?” 李念还真是这么想的:“臣正有此意,臣在后世所习文字,也是自大秦文字演化而来,已经过实践检验,更便于学习。将大秦文字改为后世文字,臣认为并无不可。” 嬴政并未说答应,也未说不答应,而是道:“待纸造出后,你以后世文字誊抄一篇文章,就李斯的《谏逐客书》,呈于寡人。” 李念知道嬴政是先想看过货后再做决定,道了声“臣遵命!”,接着又道:“不仅文字要改,大秦的语言也得做些改变。” 嬴政问道:“也要按照后世来改?” 这一次,李念摇了摇头:“那倒不必,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后世之物未必胜于大秦之物,也未必适合大秦。” 听李念说“后世之物未必胜于大秦之物”,嬴政心中相当满意。 我大秦也不是什么都比后世差嘛。 “文字可改为后世文字,一者现今识字之人不多,即便修改,影响也不会很大,二者后世文字也是当今文字演化而成,修改后,人们不难接受。” “而后世语言和大秦,乃至其他六国语言都不相同,若强令推行后世语言,不啻于让天下人重新学习说话。” 李念倒是都想让大秦所有人都讲普通话,可事实是,这很难做到,后世普通话推行都用了不少年,何况是这时的大秦。 不考虑大秦实际情况,胡乱出主意,只会适得其反! 经李念这么一解释,嬴政暗里点了点头,没乱出主意,觉得后世的东西就是好,就要搬来大秦,是用了心的。 “你打算用雅言?” 这时代也有通用语,名为“雅言”,要是没通用语,各国君王间怎么交流,其他国家人才又如何仕秦,入朝见王还专门带个翻译? 但雅言只在精英群体间流传,一般人根本不会,说的还是本地话。 李念此时同嬴政说话,用的正是雅言,他道:“雅言也可以,臣所言的改变也不是改变怎么说话,而是要明确设立一种语言作为天下通用语,无论是秦人,还是六国之民,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农人走卒,都必须学习此语,将这种语言普及天下。” “雅言以往只在诸侯、贵族间流传,臣之意却是不能限于贵族,贩夫走卒同样得学。” 李念要给始皇的“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再添一个“言同语”,不管以前是哪国人,以后都得说同一种语言。 嬴政明白过来李念的意图,神色也认真起来,此事若成,将于大秦大大有利。 语言不通是人与人之间最大的障碍,语言通了,很多问题都可解决,因为语言不通,想交流都没办法。 “而要成为一种天下人通用的语言,必须得好学,臣在后世学习语言时,有拼音之法教臣快速学会。” “这拼音之法也简单,将字的读音分为声母、介母、韵母,以及声调,只须掌握其中规律,配有一本字典,便能学会天下文字的读音。” 李念说着便举了例子:“如大秦的‘秦’,可将声母设定为‘q’,韵母设为‘in’,声调为阳平第二声,读出来的便是‘秦’!” “q”和“in”是李念读出来的,并非是后世的读法,是他按照此时的秦字发音所读。 此处只是作者用来表意,毕竟作者不通雅言。 嬴政和蒙毅都是当世才智卓绝之辈,从李念表述中轻松领会其意,君臣二人颇为惊讶。 因为按李念这种方法,识字好像还真不难,但前提是要将天下所有文字都给出这所谓的“拼音”。 李念道:“这个方法的难点在于要给所有字注音,需要编造一本收录所有文字的字典。” “字典为收录文字的书籍,其中包含收录文字的字音、字义,要编纂一本字典,并非一件小事,最好是召集诸博学之士共同编著。” 嬴政豪迈道:“只要有利大秦,纵使千难万险,寡人也无惧!只是那字典也得纸造出后,才能做吧?” 收录天下文字,并对每一个字进行注音释义,要是以竹简来记,一本字典怕是得用好几车竹简,唯有那所谓的纸才合适。 李念道:“是!若以竹简制作字典,需用许多竹简,不仅不方便携带,也不方便查阅,字典的一大功能便是遇到不认识的字时,可从中查阅。” 想一想从一马车竹简中找出一个不认识的字,嬴政立马便明了。 第34章 给始皇画饼 “后世普鲁士国王威廉三世有两句话,‘正是由于贫穷,所以我们要办教育,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国家是因为办教育办穷了,最后办亡国的。在我看来,教育不仅不会使国家贫穷,恰恰相反,教育是摆脱贫困的最好手段。’” 又是两句和法家思想相冲突的话,嬴政细细咀嚼,在思考“启民智,开教育”是强了国家、强了民众,但对君王又如何呢?君王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亦或是只对民众有好处,对君王只有坏处? 嬴政毕竟是一位封建专制的君主,自然会考虑对他君权的影响,不是事情利国利民,他就会同意,因为利国利民未必利君王。 而且,他并不认为李念说的有利大秦和他,就真一定有利。 执掌王权这么多年,有许多人都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最终却证明另有目的。 不过,能从一位国王口中说出这话,想来也不会很差。 李念不知嬴政在想什么,继续道:“教育乃国之大计,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重要之本,不可小觑。只是以大秦现今的情况,做不到后世那般全民教育,只能先择优培养,教出一批人后,再以他们为薪火,点燃我大秦万里之疆!” “到得未来,西起天山,东至东海,北起罗野,南至蛮越,凡我大秦子民,无不识字,我大秦必巍然雄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李念为嬴政画了张饼,但嬴政根本不吃,反而问道:“卿是为了寡人,还是为了大秦,为了华夏?” 问这话时,嬴政目光落在李念身上,神情严肃,大殿内的气氛一下便沉重压抑起来,此正是君王之威。 ‘伴君如伴虎啊,翻脸比翻书还快,前面还叫人小甜甜,现在就抛出这种要命的问题。’ ‘真佩服那些敢和始皇、洪武这种帝王谈笑风生的穿越者前辈,他们的八字肯定很硬!’ 这是个回答不好就很要命的问题,但李念有思考过,毕竟要在始皇这等雄才大略的君王眼皮底下干活,是得多考虑自己会遇到的情况。 李念道:“臣以为今日之大秦即为华夏,而大秦即为大王,何分彼此?” 闻言,嬴政眼睛一眯,更加沉重的压力落到李念身上。 等过了数息后,嬴政才笑着道:“你倒是机灵!” 随嬴政这一笑,大殿内沉重的压力尽去,又回复到方才的平和,仿佛刚才那压力是一场幻觉。 但很快,嬴政笑意敛去,淡淡道:“你应当知晓寡人想要的答案不是这,是启民智对寡人有何益处?卿应该明白寡人之意!” 这次倒没那么沉重的压力,但平淡的语气却让李念感受到了可怕的寒意,仿佛下一刻就有无尽冰霜扑来。 君心难测,什么是雷霆雨露俱为君恩,这就是! 李念诚恳道:“臣不敢欺瞒大王,‘启民智,开教育’确实有可能损害君王之权,但若能做好,也会利于君王。臣之言并非是为华夏而损大王,是想让大王、大秦、华夏均得益!” 嬴政只平淡地看着李念,没有说话,任由李念继续。 “臣曾背过一首历史朝代歌诀,其中包含了我华夏两千年历史的主要王朝,在大秦之后的王朝,若将东西汉、南北宋分开来算,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国祚均很难超过三百年。” 这话让嬴政眉头一皱,李念不说,他还真没想到有这回事,那段歌诀他是知道的,按照华夏历史时间算一下就能得出。 每个王朝的国祚都超不过三百年,岂不是说就算他解决了大秦现有的问题,让大秦不二世而亡,也逃脱不了王朝三百年一次的覆灭? 嬴政道:“你有让王朝超过三百年大限之法?” 李念摇头道:“臣没有,但臣觉得可以试试让大秦为后世永记,大秦为后世华夏标志,当后世之人提起大王和大秦时,更加自豪荣耀,就像臣所来自的后世,我等被外邦之人称为‘汉人’和‘唐人’一样。” 汉人和唐人? 嬴政反应过来,汉人的称谓,应当是因那汉朝,唐人则是因那唐朝。 这两个朝代有多强盛? 竟让后世子民以“汉”“唐”称呼而自豪! 后世子民咋就没有被称为“秦人”,不因他大秦而自豪呢? 唐朝也就不说了,可能相隔了几百年岁月,可那汉朝就在他的大秦之后啊。 嬴政心情复杂! 就在这时,李念又抛出了一点:“也许还可以试试让大秦王室存在更久,甚至与华夏同休,王朝或许终会覆灭,但华夏必将永存。” 这引起了嬴政浓厚的兴趣,想想确实如此,大秦之后的王朝每三百年覆灭一次,可生活在这片土地的民族却未变过,若真能让大秦和华夏一体,成为华夏的另一称呼,不等于另类的大秦永世不灭? 他没去想大秦王室与华夏同休,从李念那得到胡亥将大秦搞得二世而亡后,他便明白他现在做得再好,后世子孙不肖,终有灭亡时。 嬴政道:“就靠你说的那些?” 李念道:“臣只能建言献策,主要还得靠大王。臣来自后世,对大秦的了解远不及大王,臣所献策略未必有利于大王和大秦,还得大王纠错,使之适于大秦。” “臣所言‘启民智,开教育’也是如此,若能做好,民智而国强,我大秦之力更盛,将能北伐匈奴、西征大月氏,将更辽阔的土地纳入大王治下,将大王的威名传播更远,做到凡日月所照皆为秦土!” “后世有日不落帝国一说,即为无论白昼还是黑夜,总有帝国的疆土沐浴阳光之下,臣认为大秦未必不能成为日不落帝国!” 完全征服掌控全世界的土地,以大秦的情况也许做不到,但成为日不落帝国,还是有可能,西班牙、带英都做得,我大秦凭啥做不得? 李念觉得在自己帮助下,赶上带英或许有难度,但达到成为日不落帝国时西班牙的水平,问题不大,有机会。 西班牙成为日不落帝国是在十六世纪,那时的技术和大秦现在的技术差距远没有近代到现代那般大。 第35章 让大秦成为日不落帝国 李念又给嬴政画了张饼,这次的饼倒是将嬴政吸引到了,“无论白昼还是黑夜,总有帝国的土地沐浴在阳光之下”,激起了嬴政的熊熊斗志,若真能做到,那是何等强大的帝国? 原先征服六国,一统天下是他的目标,从李念那得知大秦二世而亡后,如何避免大秦二世而亡又成了他的目标,现在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将大秦打造为日不落帝国! 不过,日不落帝国真能存在吗? 白昼不该是整个世界都一起照耀在日光下,黑夜不该是诸国都沉浸夜晚中吗? 怎么会有不论白昼黑夜,总有沐浴在日光之下的土地呢? 嬴政问了出来,李念道:“大王,这和我们脚下的大地有关,大地并非是天圆地方,而是一颗圆球,等臣做出地球仪,再和大王仔细讲解,大王到时自会明白日不落帝国能存在的原因。” “说起想验证大地是颗球,最好的办法是来一次环球航行,但如今大秦的远洋航行技术还不够,须得再做准备。海洋可非陆地,天气变化剧烈,且航至深处,万里没有陆地可依。我们这方世界只有三成为陆地,七成都是海洋。还是等臣做出地球仪,再与大王讲述。” “便依卿之意!” 嬴政又抛出一个问题:“那汉唐可是日不落帝国?” 李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始皇这是不爽汉唐比秦更受后世人尊崇,故意问之,帝王的好胜心啊,即使不同朝代,也要相比。 听李念回答“汉唐并非日不落帝国!”,嬴政舒服了,汉唐没成为日不落帝国,那他的大秦一定要成为。 李念想了很多汉唐值得称赞的地方,但汉唐被人们尊崇的原因,他认为是:“汉唐之所以受后世人尊崇,是汉唐强盛,威名传于异邦,后世提起时总有一种荣耀自豪。” 嬴政看了眼李念,觉得李念话里有话——寡人的大秦没有威名传于异邦,让你们没有荣耀自豪感? 不对劲,嬴政想到件事,汉唐这等强盛的王朝都不是日不落帝国,那李念提到的日不落帝国又是哪一朝哪一国? 难道说…… 嬴政皱眉道:“你说的日不落帝国在后世可是番邦?” 大王连这都自己琢磨出来了,不愧是始皇帝,李念道:“大王英明,确实皆为番邦!” 嬴政冷笑着评价道:“让番邦成为日不落帝国,后世王朝也不过如此!” 李念叹道:“实际上,历史上很多时候,我华夏都处于世界顶尖,长期为世界最强之国,可惜……” 嬴政心中一动,看向李念,道:“寡人还未问你,后世以何法治国?” 李念一直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尽量能不讲则不讲,但现在始皇提到,也没有再回避的理由,他在始皇面前营造的人设就是老实。 “回大王,后世各国都是以各自国情制定治国之法,并无确定不移的国策,但就治国理念来说主要分为两种。后世之国大多已没有君王,即使仍保留有君王,君王也几乎不再掌权。” 对后世大多国家没有君王一说,嬴政早已知晓,只是好奇那些仍有君王,君王却不掌权的国家是如何运行。 李念将后世治国之法与嬴政简要讲了一遍。 当听到君主立宪制时,嬴政反应过来,看了眼李念:这小子说的试试让大秦王室存在更久,甚至与华夏同休,就是用这种办法吧? 第36章 可得长生否? 看着李念,嬴政道:“闻卿所言,后世诸国皆为无君之治,卿来自后世,应当更适于无君之治,卿为何不提以此法治大秦?” 对这问题,李念几乎不假思索:“回大王,一是臣怕死;二是无君之治是经历史演变,多方面因素共同促成的结果,并不适合大秦的情况,大秦需要大王,天下万民需要大王,臣也需要大王!” 李念压根儿没想过要在大秦搞什么君主立宪、民主共和啥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适合大秦这个时代。 大秦的百姓懂什么叫立宪,懂什么叫共和吗? “臣以为不论何种制度,哪种治国之法,最主要是讲究实事求是,所定国策符合国情。大秦当今的国情便是需要大王领导!” 这番回答让嬴政颇为满意,若李念真持着无君王的念头,他会第一时间令人将李念处死,不管李念有多大的价值。 因为与李念可能释放出去威胁到他权力的无君王思想相比,什么价值都不足为道。 即使暂时不处死李念,日后的李念也将被他圈禁一生,再无一点可能得到自由,只会被他当作刷后世历史资料和技术的工具。 等他要离世时,还会将李念一同带走,并处理干净李念在大秦的痕迹。 李念知道始皇问他问题的目的,所以很老实地回答他怕死,大秦不适合无君王主义,他不会有这种念头,更向始皇表明您是我在大秦的靠山大爹,我咋可能掘自己靠山呢? 看了看宫外,嬴政道:“今夜已晚,便不与你多谈,寡人还有最后一问,此问之后,你便回去歇息。” 李念恭声道:“大王请问,臣定知无不言!” 嬴政声音略低了些许,他紧紧盯着李念,问出了昨日在得知李念来自后世后,他就想问的那个问题:“后世可有长生不老之法?” ‘果然是这个问题,始皇已经对长生寻仙产生了想法。’ 李念并不奇怪始皇会问这,道:“回大王,没有,后世虽科技发达,但还不能做到使人长生不死,只是平均寿命有所提高,男女一般皆可有七十之寿,精心养护身体,八十九十也有可能。” 为防始皇问有没有神人仙岛,李念又道:“后世科技探遍整个世界,甚至已登上月亮,也未发现有神人仙岛。” 嬴政闻言颇为失望,他还真准备问,没想到李念提前说出来了,这是知道他要问什么啊,但他还是不愿放弃。 “据闻有神女曾盗不死之药奔月,也是假的吗?” 李念摇头道:“大王,神女盗药奔月在后世也是一则神话,名为‘嫦娥奔月’,但月上其实一片荒芜,没有神女!” 嬴政沉默不言,他分辨得出李念没骗他,可正因没有骗他,更令他沉默。 这代表他的长生不死之梦已经碎了。 而且,还有重要的一点,既然后世都没法让人长生不死,那群方士却还骗他世上有长生不老之术,要给他炼长生不死的仙药。 嬴政心里只有两个念头:那些方士给寡人吃的丹药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那群方士都该杀,该杀! 李念知晓始皇想要长生的强烈心理,道:“后世虽无长生不老之术,但延年益寿之法却不少。” 始皇是他在大秦的靠山爸爸,李念当然想始皇活得久活得长,才能保证他在大秦活得舒服。 嬴政从沉默中恢复,既然没有长生不死之术,那能延年益寿,活久一点也好啊。 “何法?” 李念道:“后世人们平均寿命能得以延长,一为生活水平提高,不缺吃食;二为医学技术进步,能诊治更多病症;三为知识普及,人们健康意识增强,掌握了健康生活的习惯……” “大王自是不缺吃食,但要注意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即肉食和菜蔬要皆有;大秦的医术想要达到后世那等地步,暂时无法做到,不过臣有几策当能提高大秦医术。” 嬴政只吐出一个字:“说!” 李念道:“一、召天下优秀医者,举办医者交流盛会,让天下医者交流医术;二、立医学宫,让优秀医者入宫教授医术;三、提升医者待遇,对与医术有重大功绩者,当不吝赏赐……” “臣暂时就想到这些,臣之策无非是主动管理医者,鼓励医者发展医术,增进医者交流,大王当能想得比臣更为详尽!” 他一个人的脑子,即使有搜索引擎相助,也没法有嬴政和大秦众臣想得周到详尽,且嬴政想出的肯定比他更适合大秦。 好在李念只需起个头,始皇和大秦众臣自会将之完善,可许多事往往都难在想不到这个头。 “至于健康生活的习惯,吃食方面不要吃生食,尤其肉食,如鱼脍,其中有很多人肉眼不可见之物,若生食入体,将患病。” “饮水也须饮用煮沸之水,和鱼脍一样的道理,水中也有肉眼难见之物;大王每日得锻炼身体,不可整日跽坐案前,处理政务……” 说到这,李念觉得要说的太多了,遂道:“臣还是回去后详写一份需注意的事项呈于大王!” 嬴政颔首:“可!” 提到食物中有细菌时,李念想到一事,他来到大秦后居然没引发咸阳宫内的生化危机,难道穿越时对他进行了杀毒消菌? 那这穿越还挺智能! 李念道:“只要保持健康的生活习惯,大王当能百病不侵,延年益寿。差点忘了,若大王有服用方士所炼之物,要尽快停掉,以后也不要再服用。方士所炼之物,长期服用,于人体有害。大王若不信臣,可以鸡、鼠等牲畜验证……” 听李念絮絮叨叨地交代如何用鸡、鼠验证方士炼制之物有问题,嬴政眼中现出笑意,这小子确实在为他着想。 当李念讲完,嬴政道:“每日召你过来,你不便,寡人也不便,不若以五日为期,寡人定好问题,等时日一到,你再过来为寡人讲解。” 确实,每天召李念过来,一讲就是一大堆的事,李念不方便,他也不方便,还处不处理政务,干不干其他事了? 这种规定时间、定好话题的方法,等于每过五日,李念来和始皇上次课,大家都轻松。 李念自然不会不同意,道:“臣遵命!” 嬴政道:“五日后,寡人想知道的是:大秦因何而亡?如何避免?” 果然,始皇更关心大秦二世而亡。 第37章 始皇之略 走出宫殿,李念感到背心一片冰凉,是刚才回答那几个要命问题时出的汗。 在心里再次感叹了句“伴君如伴虎”,李念向六英宫返回。 而宫殿内,待李念离去后,嬴政并未像昨日一样问蒙毅怎么看,但身为臣子,就算主君不说,也当为主君分忧。 蒙毅便是这样一位好臣子,他主动道:“大王,是否要派人查项氏一族、陈胜吴广和那沛公?” 从今晚李念所说话中,他们又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大秦第一场“造反作乱”是那陈胜吴广所为,汉朝的建立者被称为“沛公”,楚国灭亡后,项氏一族仍贼心不死…… 考虑了小会儿,嬴政摇头道:“陈胜吴广之辈暂不必去查,其等不过适逢其时罢了,即便没有陈胜吴广,也会有张胜王广之流。” 始皇倒是看得明白,即使现在找到陈胜吴广,将两人提前除去,但只要大秦的问题不解决,依旧按李念所说的历史发展,还是会出现陈胜吴广一样的人。 “倒是六国贵族,给寡人严密监视,有任何情况,及时禀报寡人。至于那沛公……” 作为他大秦之后的汉朝建立者,嬴政对“沛公”非常好奇,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才能建起为后世子民尊崇的“汉”,在史书留下“唯恐沛公不为秦王”的记载。 其出身如何,长相如何,性情如何,学识如何,年龄几何? 都是嬴政所好奇的点。 甚至,嬴政心中产生了一个比较刺激的想法,他决定即使找到了那位汉高祖沛公,也不杀他,反要将之降服,让其为大秦效力。 让未来的汉朝创建者为他的大秦效力,想想都觉得有趣,不仅如此,等那沛公离世时,他还要派人去告诉沛公:你啊,在本该的历史上将会建立一个取代我大秦的王朝,你是那个王朝的开国之君! 还有让一位开国君主在自己手下当臣子更爽的事吗? 何况这位开国君主还是取代他大秦的汉朝建立者!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确定那位沛公能够在他的掌控下,不会威胁到大秦安危。 “也查一查,但不得惊扰,寡人另有计较!另外,派人到各地查探……” 查探什么? 嬴政停顿了一下,未立即说出,目光看向宫殿之外,似乎看到了王宫外被夜色覆盖的整个大秦天下。 深吸口气,嬴政方才继续:“查探六国之民和我老秦人对大秦的看法,了解他们心中真实所想。” 听到嬴政的命令,蒙毅心道:‘李念之言对大王影响甚大!’ 能不大吗? 连老秦人都不支持大秦,自家基本盘都给丢了,对始皇的震动可想而知。 这时,嬴政又想到了一个点子,越琢磨越觉得此点可行,遂下令:“取舆图来,大秦舆图和各国舆图皆要!” 在内侍去取舆图的功夫,嬴政想到李念,心道:‘李念来自后世,肯定有更好的舆图,到时定要让他做出。’ 不一会儿,大秦和各国舆图被取来,嬴政让在殿中铺开,一张一张仔细地看,让蒙毅不解这么大晚上了,大王要做什么? 将舆图看完,嬴政回到王位,取过笔,在竹简上飞速写了起来,那是他灵光一现,所想到的证明李念所说真假的办法。 写完,嬴政检查了几遍,确定无误后,看向蒙毅,指了指案上竹简:“蒙卿且来看过!” 蒙毅过去一看,竹简上所写的是一篇政略,嬴政在三秦之地和六国之地各选出数个县,然后交代当地官员以两种不同的秦法治理,一种秦法为当今秦法,一种为修改过后的秦法。 从竹简的内容看,修改后的秦法较当今秦法宽松了不少,如废除了残酷的肉刑,改为其他方式惩处,对治下民众的要求也放松了许多。 李念若是看到这份秦简,定会惊呼这不就是改革试验试点? 通过这些选出的试验县来验证秦法的问题,同时也是验证他所言真假。 真不可小觑了古人智慧,古人只是见识少,不是傻! 蒙毅也看懂了竹简上政略的意图,道:“臣以为大王此法可用,只是须得秘密进行,且得安排合适之人去做,若为某些人所知,恐会毁坏此法。” 蒙毅未明言谁会破坏,嬴政却心知肚明,法家某些人绝对会站出来反对。 因为法家主张严刑峻法,恨不得连百姓的毛都套上枷锁,嬴政却在修改的秦法中进行了放松。 这要是在此法中,由修改过秦法治理的县表现更优秀,那还得了?岂不是说他们法家那套有问题? 就算这只是种可能,并不一定发生,那也不能被允许,以修仙世界的术语讲,此涉及道统之争,一些笃奉法家的分子定会干扰破坏。 嬴政点头道:“蒙卿所言甚是,因而此事不能由朝中重臣去做,只得用名声不显且忠心实干之人。那李念也是,只说我大秦这有缺陷,那有不足,所言者尽是乱臣奸贼,却不为寡人说几个忠心之臣。” 责怪了李念一句,嬴政又道:“执行此法之人,寡人倒是已想到了一位,只是不知此人是否忠于我大秦。” 蒙毅道:“大王若想知晓,不若明日再召李念问过。” 嬴政摇头道:“不可,寡人与他定下五日之约,君无戏言,岂可随意改之?且自从得知李念来自后世,寡人有太多事想要知晓,如大秦之后历朝历代如何,那汉高祖如何建得汉朝,后世如何评说寡人,这世界究竟是何形貌,其他诸国如何……” “寡人恨不能立刻全知晓清楚,可也知欲速则不达,从诸位先祖至寡人,数百年,我大秦才成如今霸业。且李念所言便为真吗?非说他有胆欺瞒寡人,而是他自后世得知的消息一定准确?大秦与那后世可相隔了两千多载岁月!” “事事皆听李念之言,他是大秦之主,还是寡人是大秦之主?” 此话一出,蒙毅和殿内侍卫齐齐单膝跪地。 蒙毅道:“自然是大王是大秦之主,大王所见之远,所虑之深,臣等弗及!” “起来吧,寡人并无怪责你等之意!” 蒙毅刚起身,便听嬴政又道:“黄安,明日差人弄些鸡、鼠,依李念所讲之法给它们服用那些方士所炼丹药,此事须保密,若让他人知晓,你知晓后果。” 黄安是随侍嬴政的一名内侍,听到嬴政交代,忙道:“大王放心,臣定做好此事!” 第38章 变法之人,章邯! 第二天,大秦朝堂。 处理完大臣汇奏,嬴政看向殿内众臣:“昨夜,寡人难以入寝,突思及一件事,今日道与众卿。” 不该是睡着梦到吗,怎么成了没睡着,想到了一件事? 不过大王您是老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众臣打起精神,准备听嬴政想到了什么事。 只听嬴政道:“寡人思及历史,发现自古以来,国无有不灭者,夏、商、周无不如此,自春秋来,灭亡之国更难以计数。寡人便想在某一日,大秦是否也会国灭?” 这番话一出,众臣皆惊,无不变色,有人当即便要开口说话:大王,你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呢?我大秦肯定千秋不灭,万世永存! 却被嬴政厉声喝止:“听寡人说完!” 威严的目光扫视蠢蠢欲动的众臣。 震慑住众臣后,嬴政又道:“所以寡人想向众卿请教,大秦倘若国灭,将因何而灭?要想我大秦不灭,又当如何治理?” “这两个问题便留给众卿思考,明日将各自所思呈于寡人!” 说罢,也不看众臣反应,便宣布散朝。 离开朝会的章台宫,一众大臣你瞅我,我瞅你,都不明白大王今天怎么了,忽然就提出这两个问题。 这两问题看似不难,只要指出大秦存在的问题,讲明如何解决改善就好,可对这群站在秦帝国顶端的人精来说,坐在王位上的大王只需动动嘴,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要考虑的就多了。 他们要揣摩嬴政为什么会提出这两个问题,嬴政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们怎样回答才能最符合嬴政心意。 而且,这是不是一个机会,可以提高自己在朝中的地位,顺便打击一下其他人? 这种情况下,众臣想法自然各不相同,很有默契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各自离去,皆未透露自己所想。 这两个问题,确实是嬴政昨晚想到的,既是想了解众臣对大秦的看法,看能否从众臣那获得参考,同时也是想考察群臣一番。 章台宫内,待众臣离开后,嬴政对一名内侍道:“将这两个问题告诉诸位公子,明日呈于寡人!” 胡亥是始皇最小的儿子,都将年满十岁,其他儿子更为年长,皆已知事。 这两问题不仅可以考察众臣,也可以考察他那群儿子。 这名内侍刚领命离去不久,一名青年被引进殿内,正是嬴政昨晚想到用来执行他那计划之人。 这是名十分英武的青年,被内侍引进殿后,向王位上的嬴政行礼道:“臣章邯拜见大王!” 此时的章邯还不是秦末时的名将,还在少府做事,官职不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少府小官竟会被大王召见。 其实,他在少府官职虽然不大,但做事认真勤勉,每次政绩考核都是上等,同僚和上司对他评价也颇好。 嬴政正好看过他的资料,觉得这是个人才,以后或许能成为大秦栋梁,便记了下来。 昨晚思考谁能执行他那计划之时,章邯这个名字跳了出来。 此人能每次政绩考核都是上等,还能和同僚上司处好关系,说明其有能力,而官职不高,名声不大,就是从少府消失,也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相当符合他的要求! 于是,今日一早,嬴政便派人传章邯入宫觐见。 打量了章邯几眼,嬴政道:“起来吧,先看过再说!” 章邯起身,立时有两名内侍抬着一托盘过来,托盘上装了一撂竹简,大王之意显然是让他看这些竹简。 竹简上记载了什么?大王为何要他看? 怀着好奇,章邯取过第一卷竹简,翻开没看几眼,便神色一变,随后又若有所思,继续认真地看下去。 看完第一卷竹简,章邯迫不及待又取过第二卷,第三卷…… 直到所有竹简看完,章邯还在为竹简上记载的计划惊讶,他已经明白嬴政为什么召他进宫。 竹简上的内容若传扬出去,整个大秦都将地震。 因为那代表如今坐在王座上的这位大秦之主、天下之主,对治理了大秦上百年的法家产生了怀疑。 这绝对是震动大秦朝野的大事件! 大王今日召他入宫,很明显是要他去执行竹简上的计划。 想了想,章邯觉得他的条件还真符合,能力出众,又名声不显,是个完美的计划执行人。 但这个计划对他的风险不小,成功还好,他会简在王心,从此官路亨通,可要是不成功,他十有八九会死,不管是被大王所杀,还是被法家之人所杀。 可人生在世,面对这种大好机遇,怎能不搏一搏? 这可能是他一步跃龙门,入大王之眼的最好机会。 难道要继续窝在少府做事,慢慢熬功绩升上去? 章邯决定把握住这个机会。 见章邯已经看完,嬴政问道:“有何看法?” 章邯道:“想出此法之人所想已颇为完善,问题只在于试行此法须得保密,还得有能试行此法之人,此人得有能力,且不显于众!” 说到这,章邯也直接直球了:“大王今日召臣入宫,是想臣成为试行此法之人?” 嬴政垂下目光,落在章邯身上:“那你是否愿为寡人试行此法?你若不愿,寡人不会强逼于你,只是须得忘记今日之事,不可道与他人。你若愿意,更应明白答应的后果!” 章邯道:“臣知晓,臣愿为大王试行此法,只是臣有些请求,望大王允准!” 嬴政道:“与他竹简、笔墨!” 有内侍立即送上竹简和笔。 章邯在竹简上写下他的请求,再由内侍转呈嬴政。 看过章邯所写请求,嬴政又看向章邯,道:“你倒是大胆,不过,寡人准了!” 章邯在竹简上的多条请求,总结就一个内容:此事由他全权负责,试验县的军政税赋、官吏任免,都由他一把抓,除嬴政这位大王外,其他人都不得插手干预。 听见嬴政爽快地答应,章邯大喜,向嬴政行礼:“昔年,商君不负孝公所托,臣也定不负大王所托!” 可不是嘛,那撂竹简所记载的计划分明又是一次大秦的变法,昔年商君是变法之人,今日他章邯也是变法之人。 第39章 对两个问题的不同反应 嬴政接见章邯,将章邯确定为改革试点计划执行人时,大秦诸位公子都收到了嬴政的两个问题,都看出这是老爹对他们的考验,但反应各不相同。 扶苏看到这两个问题后,神色兴奋,大喜:‘此必是父王认识到大秦有缺,以严苛律法治国不可取,须得施以仁政。’ 当即令人取来笔和竹简,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大秦倘若国灭,将因何而灭? 当然是因不施仁政,只以严刑峻法所致。 要想大秦不灭,又当如何治理? 自然是要施以仁政,改掉那些残酷的律法。 这一刻,扶苏觉得自己的父王终于脑子开窍了,认识到大秦存在的问题,他怀着激动喜悦的心情写了十几个竹简。 他要趁父王脑子这会儿开窍,好好向父王陈述仁政的好处,以往父王听不进去,这次定要将父王说服! 另一边,他的“好兄弟”胡亥拿到问题后,琢磨了一会儿,也动笔写起来,只是他写的内容和扶苏完全不同。 在他这个年龄,懂的自然不如兄长扶苏多,但他另辟蹊径,不讲这两个问题本身,而是狠狠地夸赞他的父王。 胡亥这份回答牢牢围绕“有我爹在,大秦不会灭”为主题展开,所写内容大致为:大秦有父王在,肯定不会灭,在父王治理下,大秦已经非常完美,没有丝毫问题。 将嬴政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古往今来唯一完人,什么三皇五帝,百家诸子,跟我爹比,都不配。 他是年纪尚小,不懂太多治国之道,但他知道如何哄父王高兴,像他这等稚子之言,父王看过后,只会觉得质朴无邪,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更会高兴。 毕竟小孩最为诚实,所言都发自他们内心,不像成年人有时会口不对心,况且这稚子还是自己亲子,更为加分。 一日结束,办了一天公的大秦众臣各自回到家中,也开始思考始皇留给他们的两个问题。 赵高府邸,赵高坐在一张案前,右手食指轻敲案面,他在琢磨嬴政问这两个问题的深层用意。 在赵高看来,问题值得关注,但更值得关注的是问题背后的东西,只有抓住这些,才能揣摩到嬴政的意图,获得嬴政青睐。 这些年,他一直这么在做,也正是这种方式才让他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可昨日还有今日,嬴政的异常反应让他感到不安。 他可是大王最宠信的臣子,常被嬴政召去随侍,所以以往嬴政有什么事,他都能比其他人提前知晓。 但这两日,大王看都没看过他一眼,更别说召他随侍,好像将他忘了。 ‘难道是蒙毅在大王身边进谗言,构陷于我?’ 赵高马上又将这个想法否去:‘应当不是蒙毅,他虽与我有仇,但为人正直,若想构陷我,早就做了,也不用等至今日。如此看来,应是宫中那位神秘人!’ ‘可惜此人消息被大王严密封锁,以我之能,也未能打探到多少,只听说此人为一男子。’ ‘以男子之身居于王宫,此人深得大王信任。其构陷于我,莫非与我有仇?’ 赵高盘算了下自己的敌人,还真不少,一时根本判断不出王宫内的那位是哪个。 ‘大王今日问这两问题,应当也是受此人影响,依我看啊,此人定是给大王说了大秦有问题,且问题还不少不小,足以让大秦亡国。’ ‘这两问既是大王在考验我等,也是真想从我等这得到答案,所以不可吹捧大王,认为大秦没有问题,反倒必须指出大秦的隐患,言之有方。’ 虽是个奸人,但赵高揣摩人心之能毋庸置疑,转念间便大致猜到整件事的脉络,知道了该如何回答这两问题。 与此同时,李斯府中,和赵高一样,李斯也想到了前因后果。 不过,他没赵高揣摩那么多,他又不靠阿谀奉承讨大王欢心上位,他靠的是实打实的才学和能力。 不管是谁让大王提出这两个问题的,其中必有缘由,而在李斯看来,如今的大秦虽已一统天下,但还远不到法家认为的完美之境,仍有诸多瑕疵,看来正是这些瑕疵可能导致大秦灭亡。 李斯提笔快速在竹简上书写起来,只见他写出的是:灭亡六国时,没好生处理六国贵族、律法还不够严,对百姓还是太宽容了、在地盘上虽统一了六国,但制度上还未一统、百家太多,思想太杂…… 找到了问题,接下来就该思考解决办法。 李斯笔锋一转,开始书写他的解决之道: 既然六国贵族是大秦的不稳定因素,那么就送这些人去死好了,死人总没办法再怀念故国,引发祸乱; 既然律法不够严,可能导致百姓作乱,那就制定更多律法条令,加重刑罚和徭役,一定要让百姓彻底感到畏惧和繁累; 既然制度上还未一统,那就废除其他六国文字,独留我大秦文字,废除六国钱币,只能使用我大秦之钱,废除六国律法,只能遵守我大秦律令,将六国原有制度摧毁,统一为我大秦; 既然百家太多,思想太杂,那就罢黜其他百家,独尊法术,焚去其余百家经典,一旦发现有人学习传播,重惩不怠,要在大秦内禁绝其余百家,百姓不可再学到这些东西; 赵高、李斯奋笔疾书时,博士淳于越府中,淳于越正满脸兴奋,冲几名同为博士的儒士道:“今日大王留下两问:大秦倘若国灭,将因何而灭?要想我大秦不灭,又当如何治理?” 淳于越脸上满是激动兴奋,在大秦当博士这么久,终于给他和儒家等到机会了。 “此乃我儒家之机!” “大秦因何而灭?这还须问,定是以那法家治国,终祸国殃民!想大秦不灭,当如何治理?自是用我儒家,复周礼,重塑礼乐。” 淳于越一副理所当然,用我儒家才能治好天下的表情,其他几位儒士也纷纷出言附和,唯有苏胥一脸担忧。 瞧着兴奋的另外几人,苏胥心中暗道:‘这两个问题定是六英宫那人向大王提出,那人对我儒家颇不待见,怎么可能会让儒家取代法家?要是给大王说要用我儒家才能……’ 第40章 始皇批竹简 想到此处,寒气从苏胥心里蹭蹭蹭往外冒,这不等于直接往大王和那人的刀口上撞吗? 到时别说替不替代法家,能落得个不被禁绝就算好了。 偏生他还没法讲给这几人,他已经被嬴政下过封口令。 今晚敢张嘴,明天就得举族腰斩弃市。 见苏胥坐着不发言,反而一脸忧虑,兴高采烈的淳于越几人也意识到不对,问道:“苏兄为何一言不发,反倒忧心忡忡?” 苏胥向几人拱了拱手:“周兄,淳于兄,你们真清楚大王对我儒家的看法吗?你们觉得大王真会让我儒家取代法家吗?可曾想过上书大王以儒代法不成的后果?” 被苏胥称为“周兄”的儒士捻须笑道:“原来苏兄在忧心此事,苏兄也太小心了。以我观之,大王对我儒家甚有善意,否则不会将我等都任命为博士,还让淳于兄入宫教授公子扶苏。” 淳于越一脸“都是基操,不值一提”的表情,但谦虚下隐藏的那份自得都看得出。 毕竟他所教授的公子是大王最喜爱的公子,是最可能继承大秦王位的公子扶苏! 日后公子扶苏登上王位,那他就是君王之师,还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国家的君王之师,这等荣耀连孔孟二圣也未得过。 周姓儒士又看向苏胥,笑道:“据闻苏兄也受诏入宫教授贵人,此不正是大王于我儒家信赖有加?” 你知道个屁! 苏胥很想对几人明言,大王让我教的那位根本不待见儒家,偏偏大王还十分看重那位,想儒家成为大秦治国之法,难! 听周姓儒士话后,另一儒士也来了兴趣,问道:“苏兄,你教的那位究竟何许人,可否说与我等听听?” 苏胥摇了摇头,认真道:“苏某不会说,诸位也莫要再问!” 见苏胥表情严肃,语气认真,都很识趣地没再追问,但越是禁忌越令人好奇,禁得住语言行为,却禁不住思想。 几人虽不再向苏胥追问,却在心中不断猜测李念的身份,甚至和苏胥今晚的表现联系到在一起: 苏胥肯定是从他教授的那位王宫贵人那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显得如此忧心忡忡。 即是说这次可能真不是儒家的机会,反而会是一个坑,不明就里便跳下去,将是祸非福。 除苏胥外的几名儒士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这层意味,房间内一时沉默下来。 许久后,淳于越打破沉默,他皱眉问苏胥:“未尝听扶苏公子说过此事,这是苏兄自己的猜想?” 苏胥明白这几人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就是他也不想放弃。 儒家自问世以来已有几百年,从未被君王用为治国之学,现在看到了被任用的可能,他们这等笃信儒家思想的人怎会甘心放掉? 所以,淳于越问他时用的是“苏兄自己的猜想”,就是问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教的那位的示意? 苏胥道:“是我自己的猜想,但我以为确实不宜行此事。” 得到苏胥的回答,淳于越道:“苏兄当能明白,此等良机不容我等错过。明日,我等会联名上书大王,陈大秦之弊,兴儒家之学。苏兄若不愿,自去便是!” 见几人心意已决,苏胥无奈道:“兴我儒家也是苏某之志,苏某岂会落于人后?” 尽管在苏胥看来,这件事不太可能成功,甚至反会使大王生厌,但苏胥还是决定加入。 因为他也信奉唯有儒家能治理好天下。 此时儒家非后世之儒,虽然他们的理念在后世看来落后不切实际,但这些人的的确确是真信奉儒家思想,不乏为他们心中之道赴死的勇气,哪像后世某些儒家弟子,水太凉,头皮痒…… 听闻苏胥也加入,淳于越笑道:“得苏兄加入,事必成矣!” 几人商议起来,虽决定要借此机会将儒家推上台,以儒代法,但怎么言之有理,能令大王信服,还得考究,总不能直说法家不行,用我儒家才可以。 一番商议后,由学识文采最出众的淳于越写下一篇奏书,谈秦律治民太严,不为仁政,长此下去,民心必失,国将危亡,必须废除秦律严法;再谈应早定储君,可使天下安心;最后才是谈复周礼,以儒家治国的种种好处,佐证儒家学说的正确性…… 一夜过去,章台宫中,嬴政高坐王位,俯视殿内众臣:“昨日,寡人于众卿留下两问,众卿可有答案?与寡人呈上来!” 数十名端着托盘的内侍走出,来到诸位大臣面前。 赵高、李斯、淳于越等人取出早已备好的竹简,放入盘中。 嬴政并未马上看这些竹简,这么多,一时半会哪看得完? 看完竹简才继续朝会,那得耽搁到什么时候? 散朝后,嬴政才让人拿来竹简,先看的是他儿子们的竹简。 内侍按诸公子年龄排序竹简,这第一份竹简自然是最年长的扶苏所书。 当看到扶苏在竹简里喋喋不休嚷着大秦现在严刑酷法不对,只有施行仁政才能治好大秦,一股子火气从嬴政心里冒了出来。 若非扶苏此刻不在章台宫,他很想揪住扶苏的脖子,狠狠质问这个儿子:仁政就那么好,就那么有用?你爹我是让你思考大秦存在的问题,你就知道这点东西?还拿来对我指手画脚,愚腐! 平息了下火气,嬴政又拿起另一份竹简。 其他儿子呈上来的竹简还不如扶苏,但好在知道这些儿子水平不行,也就没那么生气,直到看到胡亥的竹简。 见胡亥竹简中全篇都是对他的歌功颂德,嬴政的火气又冒了上来,沉着脸下令:“公子胡亥不思正途,专思邪道,罚抄十遍《诗》!” 嬴政其实也想罚扶苏,但惩罚的目的是让这个儿子悔改。 可怎么惩罚才能让扶苏明白他的错处? 扶苏的主要问题:一是太过愚腐仁孝,二是始终没意识一个问题,他是大秦的公子,未来有可能继承大秦王位之人,怎能如此信任仁政就可治国? 不是说仁政不可用,而是作为君王,绝不能偏信! 这样的扶苏,他就算再喜欢这位长子,又怎敢将大秦托付于他? 第41章 始皇批竹简(续) 嬴政叹了口气,还是再观察李念一段时间,看李念有没有好办法将扶苏纠正过来,反正他是没啥办法了,能想到的都已试过。 看完诸位儿子的竹简,嬴政又令人取来众臣的竹简。 这些竹简比扶苏、胡亥的竹简高明到不知哪去了,不仅有理有据,行文措辞也流畅华美,看得嬴政赏心悦目。 每位大臣的竹简,嬴政都认真观阅,还将竹简上的意见亲自整理记录下来,备注姓名,给出评价。 ‘这赵高倒是机灵,可惜……’ 观阅到赵高的竹简,嬴政摇了摇头。 赵高很会揣摩他的心思,如果没得知后来历史的他,绝对会因赵高这份竹简感到高兴,甚至生出一种“赵高乃忠臣”的心思。 但现在,赵高竹简的内容越好,嬴政心情越复杂。 因为赵高越有问题,岂不是越说他这个让赵高爬到今天位子的人也有问题? 要是他没错,又怎会让赵高这种奸人得势? 识人不清、用人不当这些肯定是跑不了! 放下赵高的竹简,又拿起一卷,嬴政皱了皱眉。 这卷竹简上写的赫然是让他进行分封,扫了眼署名——王绾,大秦的现任丞相。 嬴政耐着性子看下去,发现王绾不是让他实行周时的分封制度,将整个天下分成大小诸侯,而是燕、齐、荆地远,不好管理,须得分封镇守。 王绾在竹简中指出打下了天下,不等于就已经掌控了天下,以大秦现在的情况无法完全掌控整个天下的,因此须有取舍、分清轻重缓急。 王绾之法便是让嬴政先抓住能控制的核心地区,暂时先不管那些偏远地区,反正想管也管不好,不如分封几位公子过去镇守,填补政治空缺,等消化了核心区后,再回过头去处理偏远地区。 这是大秦在现今无法掌控全天下的情况下,可实行的一个过渡政策,和淳于越等人想要的分封截然不同。 ‘后世历史,王绾之法,寡人必未采纳!’ 嬴政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王绾之法确实有道理,他也不会采纳。 再看到李斯的竹简,嬴政评价:‘李斯此人,可用其才,却不可信其人,他忠的是君王之权,非寡人,也非大秦!’ 如果李斯忠于的是他和大秦,那在李念所说的历史上,李斯应该强烈支持扶苏登基才对,有他支持,历史大概率会发生转折。 然而事实是李斯没有,不管他是为什么才和赵高、胡亥同流合污,但李斯不忠于他是肯定的,应该说不忠于已死、没有君王之权的他。 嬴政能理解李斯的做法,死去的君王哪有活着的君王有用? 但理解归理解,心中还是有芥蒂,他会继续用李斯之才,却不会深信李斯。 将李斯指出的问题、提出的解决之法记录下来,嬴政继续阅览其余竹简。 竹简指出的问题让嬴政有些诧异,还有些疑惑。 如有大臣在竹简中甚至指出六国灭亡后,大秦的军功爵制将受影响。 既然朝堂众臣能看到大秦的问题,那在李念所说的历史上,大秦为何还是亡了? 我大秦人才济济,只要任用好这些人才,听纳他们正确的谏言,必不会使大秦二世而亡。 都是赵高和胡亥两个混账,驱逐残害忠良,留下只会阿谀奉承之辈,整日沉浸在歌功颂德中,就算偶有人发出正确的谏言,也不被他们采纳。 崽卖爷田心不疼,嬴政越想越气,再度下令:“公子胡亥行不端,心不正,再罚抄十遍《诗》,限时三月抄完,与寡人察验!” “不过”罚抄三十多万字的《诗》二十遍罢了,比起胡亥将大秦祸祸得二世而亡,嬴政觉得他已经相当仁慈。 嬴政阅览到淳于越、苏胥几人联名呈上的竹简,还是儒家那套东西,让他复周礼、分封诸王、施行仁政。 他有些恼怒,这些人就看不到分封制的危害吗?周礼如果真那么好,周为何而灭? 但静下心来看,发现淳于越等人的上书并非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像讲立储那条,早日立下储君不仅有利于巩固国本,还能减少诸公子之间的争斗,让国家减少无谓的消耗。 言说当今秦律严苛那条也有些道理,秦律能治秦,却未必能治天下,只是举的例子和透露出的意图让嬴政颇为不满。 将所有竹简阅览完,汇总众臣指出的问题和解决之法,同李念所讲比较,嬴政脸上浮现笑容,我大秦众臣也不李念那后世之人差嘛! 凝视着这一堆竹简,嬴政思考片刻,下令:“将所有竹简誊抄一份,送往六英宫!” 六英宫内,李念正在一颗木球上画图。 木球是他为制作地球仪让木府工匠所制,怕绘制不准确,特意准备了很多颗。 目前这颗已是第八颗,在前七颗的实践下,李念对在木球上绘图越发熟练。 正在这时,一侍卫进来禀报:“公子,大王差人送来一批竹简!” “送竹简?” 李念停下绘制,有些好奇始皇给他送竹简做什么。 难道送的是大秦史书和官方记录,想让他更了解大秦? “送进来吧!” 很快,两堆竹简被送进殿内,放于李念面前,一堆数量不多,只有几十来卷,另一堆少说有好几百卷。 李念从少的那堆拿起一卷,才将之展开,便一眼看到了竹简上的作者名——公子胡亥。 ‘居然是胡亥写的东西,我倒要看看这禽兽能写出什么?’ 怀着好奇,李念阅览竹简,脸色逐渐古怪。 竹简上面写的全是对始皇的夸赞,从字里行间,李念概括出一句话:我爹嬴政,牛,千古第一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牛! ‘难怪能这么讨始皇喜欢,这拍马屁的功夫,我远远不如。始皇给我送胡亥的竹简过来做什么,让我也学胡亥拍他老虎屁股?’ 李念又拿起一卷竹简阅览,发现这卷竹简的作者不是胡亥,而是公子高,那个害怕连累家人,主动自杀的倒霉蛋。 公子高的竹简就正常多了,虽仍有对始皇的夸赞,但没胡亥那么露骨,认认真真在回答两个问题:大秦若灭,因何而灭?若大秦不灭,当如何解决? 第42章 不愧是你啊,扶苏! 李念这时也明白过来,看向面前两堆竹简。 ‘这堆是诸位公子的竹简,那这堆该不会是大秦众臣的竹简?始皇定是将这两个问题作为作业布置给众臣和诸位公子,让他们作答。’ ‘始皇不愧是始皇!’ 李念心中叹服。 这两个问题,某些帝王避讳还来不及,始皇竟光明正大地提出,还让众人作答。 这就是“中国第一位称皇帝的君主”的含金量? ‘不过始皇把这些竹简送来给我干什么?让我参谋参谋?’ 李念问那名禀报的侍卫:“大王送这些竹简之外,可另有王谕?” 侍卫认真想了想,道:“回公子,没有!” 这就奇了,不交代要他做什么,只给他送这些竹简过来,难道是让他单纯地看一下? 始皇肯定没这么无聊! 看完公子高的竹简,李念又从那堆疑似大秦诸公子所书的竹简中拿起一卷。 竹简佐证了他的猜想,又是一位公子所书,竹简上的内容也是在回答那两个问题,只是这位公子所述平平无奇。 接连又看了几位公子的竹简,皆无太多新意,行文措辞也相对普通,直到打开一卷竹简后,看见署名是扶苏,李念精神一振。 他倒要看看这位被始皇最看重的大秦公子,会有何等高见。 期待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看几句,李念便神情古怪,暗道一句‘不愧是你啊,扶苏!’ 竹简上的行文比其余公子更好,所述也看似有理有据,主旨十分明确,围绕“大秦严刑酷法这条路不对,唯有施行仁政”展开。 但扶苏你可是大秦公子,始皇最看重的长子,呈上这么一份竹简,有没有考虑你爹始皇会怎么想? ‘上面的内容好像还没完,扶苏不会是写了一堆竹简吧?’ 李念看了眼剩下的竹简,倒吸一口凉气,始皇的儿子就那么些,可这堆的竹简数量明显超过了始皇之子数。 毫无疑问,肯定是有人不只写了一卷,而其中写的最多的大概率是扶苏无疑。 又拿起一卷竹简,果不其然,书接上卷,还是扶苏的竹简,再拿起一卷,还是扶苏的竹简…… 李念大概能想到始皇看到扶苏这些竹简的心情,定是火从心底起,怒从脑中生,可又没什么办法处置扶苏。 这是位老父亲遇到不理解自己儿子的心累和无奈。 扶苏根本不明白问题关键所在,也没认清自己的位置。 始皇想要的是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君王,有君王之术,行君王之道,不偏听不偏信。 可如今的扶苏明显长歪了,朝不像是君王的方向发展。 他是始皇看重的长子,是未来要继承大秦霸业之人,怎么能认不清自己,不明白应该要做什么? 始皇不喜欢的是扶苏谈仁政吗? 当然不是,如果是因扶苏谈仁政,那他不会让淳于越教授扶苏。 看完扶苏所有竹简,李念直呼好家伙,真写了十多卷,始皇当时看到这些竹简后,心里估计都要气冒烟了。 看重的大儿子是根不理解他想法、还经常戳他心肺管子的棒槌,喜爱的小儿子是个禽兽坏种,其余儿子是一群资质平平的蠢物。 难怪始皇这么多年不立储,这些公子中能立谁? ‘儿子不成器,始皇自己也有问题,像公子扶苏这种,就要让其改姓换名,好好体会下民间生活,才会明白治国的不易,理解他始皇老爹的想法。至于胡亥这种,没什么好说,还是尽早人道毁灭好,省得污染空气。’ 李念对扶苏没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 不过若让他选,那还是扶苏成为下一任皇帝好,因为扶苏宽仁,在他手下小命更有保障。 观阅完大秦诸位公子的竹简,李念又看向另一堆竹简,从中取过一卷。 这第一卷便是赵高所书。 看到竹简上的署名,李念心道:‘始皇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那么多大臣的竹简,赵高的竹简被放在第一个,要说没有故意的成分,李念不太相信。 想到方才从大秦诸位公子的竹简中,第一卷拿到的是胡亥竹简,李念越发觉得是始皇有意为之。 ‘赵高也是个能人啊,言之有道,举例有方,能爬到大秦高位的没有平庸之辈。在史书上,他们做出一些在后世看来的愚蠢之举,其实是符合这个时代和他们自身利益。’ ‘这是李斯的竹简,鞭辟入里,但我记得李斯在历史上不是曾谏言‘缓刑罚,薄赋敛’,在这怎么反倒要加重刑罚,使百姓畏惧?’ 看到李斯的竹简内容,李念在心里琢磨。 ‘也是,人心思想并不固定,在不同年龄、不同环境下,产生的想法也会不同,如今大秦刚一统天下不久,李斯确实有可能产生这种想法。’ 继续看竹简,看到王绾提出的抓核心地区,对偏远地方进行分封之法,李念感叹:‘若依照王绾之法,大秦大概能避免二世而亡,但历史上的始皇太自信,觉得大秦有能力完全掌控天下,所以并未采纳王绾的建议。’ ‘王绾失相位,李斯成丞相,恐怕也有这方面原因,始皇想要一个和他想法一样的丞相。’ ‘大秦灭亡有诸多问题,但毫无疑问,其中有一点是大秦为华夏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从未有人治理过这么庞大的王朝,治理之法处于摸索中,走得太急。’ ‘王绾之法提供了一个过渡,如若采纳,有机会让大秦度过治理大一统王朝的新手期。’ ‘大汉在初立时分封诸王,最终在武帝时又削弱诸王之权,就有些王绾这种方法的味道。’ ‘但大汉当时肯定没想这么多,只是因情况所需须得分封,没想误打误撞给自己整了一个过渡。’ ‘当然,大秦和大汉不可完全一概而论,大秦的情况更复杂。’ 李念认真再读了一遍王绾的竹简,这位在后世没留下多少记载的大秦丞相确实有能力。 如果没能力,仅为一庸碌之辈,又如何能在始皇手下任丞相? 第43章 没别的,就是想炫耀一下 再看到淳于越和苏胥等人联名上书的竹简,李念摇摇头。 这些人肯定是看到始皇提出这两个问题,以为这是儒家的机会,才会上书这份竹简。 这些人也确实执着! 历史上,王绾提出的分封之法都被始皇和李斯否决,在数年后始皇举办的宴会上,淳于越竟还敢提出,提的还是周时的分封制。 ‘确实是一群有志之人,可惜你们的道路不适合华夏!’ 将淳于越等人竹简看完,李念有些佩服这些人。 他们并非后世某些资料中所言的小人,是一群敢为理想赴死的真儒生。 只是他们所信奉的路错了! 但站在这个时代,站在这些人的角度,他们又如何知晓是对是错? 他们又不像李念一般来自历史的下游。 将所有竹简看完,李念发现了他对这时代的几个误解:这时代的人思想必定古板,难以转变;这时的人身在局中,看不到大秦存在的问题…… 同时,他也生出了和始皇一样的疑惑:既然大秦的有识之士能看到大秦存在的问题,怎会落得二世而亡? 李念随后便想到了一些答案,也反应过来始皇送来这些竹简的目的,只是这个目的让李念有些无语。 始皇还真有那么无聊! 始皇送这些竹简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向他炫耀:看,这是寡人的大臣想出来的,这就是寡人麾下的大秦人杰,不比你们后世之人差。 竟因为这等莫名的好胜心,将这么多竹简送来给他看,还以为始皇有什么深意。 李念十分笃定始皇就是这目的,没有其他高深莫测的意图! ‘即使隔了两千多年光阴,也要比一比,帝王的好胜心呐!’ 知道了始皇的目的,李念继续在木球上绘制起来,与其揣摩始皇的心思,不如赶紧把地球仪做出来给始皇瞅瞅,让他认识这世界之大。 章台宫内,正处理政务的嬴政见一内侍进来,扫了一眼,问道:“他已看完所有竹简,有何反应?” 内侍道:“回大王,他看完后,似有些无奈!” 闻言,嬴政眼中露出几许笑意:“他有些无奈?看来是明白了寡人的用意!” 李念想的没错,他确实没别的目的,就是想将竹简送过去向李念炫耀:寡人麾下的臣子才智卓绝,你们后世人能想到的,我们同样能想到,我们不比你们后世人差。 嬴政又问:“现在他在做什么?” 内侍道:“又在木球上绘图。” 嬴政点了点头,李念的情况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向他禀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如过几次厕,都有详细记录,自然知晓李念正用木球做那所谓的“地球仪”。 他不再询问,继续批阅处理政务,正好看到一位大臣的上书,其中提到一件事,如今六国灭,四海一,以“王”再称呼他已不合适,该取更高更尊贵的称呼,才能配得上他的功绩。 若还跟以往一样称为“大王”,那跟被灭掉的六国君王有什么区别,何以让天下人知晓他的功绩伟业? 这份上书说到了嬴政心坎上。 ‘李念将寡人称为‘始皇’,想必在后世历史记载中,寡人所想那‘皇帝’之称已成,却不知寡人如何自称,可还有其他称谓?寡人若称‘皇帝’,礼仪如何,当着何服饰?’ ‘大秦的官制也须更改,可如何更改,方于寡人于大秦有利?众有功之臣当如何封赏?’ 嬴政思维逐渐发散,可越想事越多:‘李念必定知晓,得寻个时间让其为寡人讲说一番。’ 大秦王宫,扶苏所住宫殿,在将那些竹简呈上去后,扶苏便一直在等。 以他的想法,看到他竹简上的内容,父王只会有两种反应:要么派人来询问,要么派人来斥责。 前者表示父王这次听进去了他的意见,他正好趁机再向父王阐述仁政对大秦的重要性;后者则表示父王依旧听不进去,依旧顽固,那就继续上书再劝。 万万没想到,出现了第三种情况,他的竹简像石沉大海,没掀起一点波澜,父王既没派人询问,也没派人斥责,像给他遗忘了一样。 这比斥责一顿还要令扶苏难以接受。 因为这代表父王放弃了他,连骂都不想骂了! 相比扶苏的失落,胡亥此时仍满脸不敢置信。 他那份竹简呈上去后,没招来父王的夸奖称赞,反倒来了惩罚,令他在三个月内抄二十遍《诗》,父王还要亲自察验。 知道《诗》有多少首、有多少字吗? 抄一遍也就罢了,可父王竟然罚他抄整整二十遍! 胡亥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父王下达处罚的命令还分了两次,第一次说的是他“不思正途,专思邪道”,因此罚抄十遍,第二次说他“行不端,心不正”,再罚抄十遍。 第一次可能是看到他那份竹简,觉得他不好好回答问题,一时怒起而罚,可第二次又是为什么? 胡亥咬着牙,绝对有人在父王面前进了他的谗言,和前两日让他挨打的是同一人。 千万别给他逮到机会,否则定将此人五牛分尸。 李念要是知道胡亥的想法,定会大呼“胡亥公子,冤枉啊”,你挨打可以算我头上,但你被罚抄《诗》可不是我干的,完全是你父王想罚你。 另一边,大秦众臣也在想竹简的事,大王让他们呈上竹简后,既没下旨斥责某些人,也没召人问对,就像啥都没发生过。 这不合常理! 大秦廷尉府,李斯正这么在想,他昨夜就已打好腹稿,就等嬴政召见,向他仔细询问,到时他必将口若悬河,为嬴政讲述他的策略。 然而,在廷尉府等了这么久,一直没等到嬴政召见。 是大王没看到我的竹简,还是另有原因? 李斯不禁多想起来! 赵高同样在想,只是相比李斯的疑惑,他感到的是不安。 从得到嬴政宠信来,嬴政从未像这几天一般忽视于他,责罚他都好,可这种忽视却让赵高感到深深的恐惧。 仿佛置身在一处密闭的空间,没有任何声音传达,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寒冷渗来,完全看不到前路如何。 淳于越几人同样在等下文,按他们所想,无非是下旨驳斥,甚至责罚,要么是召他们问对。 可现在却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情况,什么都没发生,这让淳于越几人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大王在干什么?给大家回个话啊! 大秦众臣和诸公子都在为嬴政的操作迷惑,孰不知嬴政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既然目标已成,何须再向他们解释? 第44章 从桌椅板凳开始改造大秦 “公子,这些东西是?” 郭典站在李念身边,好奇地看着被侍卫搬进六英宫内的东西。 这些东西正是李念让少府工匠制作的桌椅板凳。 对后世人司空见惯之物,对郭典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属于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儿。 李念给郭典介绍道:“这个叫作‘椅’,这个叫作‘凳’,这个叫作‘桌’,这个叫作‘沙发’。沙发、椅、凳都是用来‘坐’的物品,就像这样。” 扯过一张椅子,李念给郭典示范。 天地良心,来大秦大半个月了,他终于又坐上椅子了。 果然还是这样坐着更舒服啊! “至于凳子,就是直接坐上去。你也试试?” 李念指着一张椅子,示意郭典也感受一下。 郭典忙道:“公子所用之物,郭某岂敢使用!” 李念道:“在我家乡,桌、椅、板凳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是日常生活所用之物,并没什么特别。我让你坐,是让你感受一下这样坐和跽坐的区别,坐完后,谈下感觉。” “还有你们,也找椅子、沙发、板凳各坐一下,等下每人都给我讲讲感受。”李念又点了几名侍卫、宫女。 见这些人想拒绝,李念直接道:“这是命令,你们想违命不成?” 郭典和侍卫、宫女们无奈,只得按李念所言,找板凳、沙发、椅子坐下。 李念又指着桌子道:“这是‘桌’,在后世可用于书写、办公、用餐、玩乐等。相较于现在的几和案,其更高,适配于高的凳椅,所以用它就不能跽坐。” 郭典看了看桌子,道:“公子,一张桌是否可配几张椅?” 李念笑道:“对,在我家乡,并不施行分餐制,一家人都是用凳或椅围坐在桌边用餐,大家可以边吃边聊。从卫生的角度讲,分餐制更好一些,但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用餐,有利于增进家人感情。” “桌用来书写,应当好看得出来,但桌还可以玩乐,等闲暇时,我教大家一种在我家名为‘麻将’的游戏。这个游戏非常简单,包教包会!” 作为一个蜀人,怎么能不打麻将呢? 当然要将这国粹发扬到大秦! 大秦的生活太无聊了,没手机、没电视、没广播、没网络小说、没电子游戏,李念自然要给自己找点乐子,而麻将是李念最先想到的。 听到李念的话,郭典等人赶紧起身行礼:“多谢公子!” 李念挥了挥手:“都坐下,继续感受。这个沙发其实不能说是沙发,只能算是一个加长了的木质座椅。在我家乡,沙发是一种装有软垫的多座位椅子,坐上去比你们现在坐的木椅更加舒服。” “椅不仅可以木制,还可用其他东西,如藤编织而成,椅的样式也有多种,有像今日这种,还有可躺在其上摇动的椅……” 听着李念讲述,郭典等人都很好奇公子所说的藤制成的椅和可摇动的椅是何等模样。 一宫女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问道:“公子,那椅摇动,不是会掉下去吗?” 李念笑道:“等我让人制作出来,你们一看便知。对了,坐在椅、凳和沙发上的感受如何?与平常时跽坐,相比如何?” 制作桌椅板凳这些东西,李念不仅是想让自己生活得舒服,也想推广给整个大秦使用,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郭典道:“回公子,这椅坐着的感觉比跽坐更舒服方便,跽坐时须两膝着地,小腿贴地,臀坐于小腿及脚跟,若姿势不当,腿将麻,而坐这椅,只需往上一坐便可,坐下、起身皆便。” 刚问从躺椅上会不会掉下去的宫女点头:“奴婢记得当初学习跽坐时,不会坐,腿每天都酸麻疼痛得厉害。” 跪坐久了还没掌握方法,当然会酸麻疼痛,就算马桶蹲久了,起身时都会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何况是跪坐? 宫女道:“这椅坐着不仅舒服,还不用学便会坐,公子家乡人人都这么坐吗?” 李念道:“在我家乡,很少有人会跽坐,一般都是坐凳和椅,像我从小没学过跽坐之法,所以很不习惯,才让少府工匠做了桌椅。” 就在这时,一侍卫进来,向李念禀告:“公子,苏胥博士到了!” 一听李念每天的上课时间到了,郭典和一众宫女、侍卫赶紧起身,等候苏胥进来。 李念虽已会说大秦雅言,但会说和说的非常流畅之间还存在差距。 因此他仍在和苏胥学习,只不过自那一日后,苏胥不再引导他偏向儒家,只老老实实上课。 苏胥一进来,李念便行礼:“见过苏师!” 苏胥还礼:“见过公子!” 看到殿内的桌椅板凳和沙发,苏胥好奇道:“公子,这些是?” 李念道:“是我家乡的一些东西。苏师,今日不如就用这些东西授学?” 苏胥再看了眼桌椅板凳、沙发,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可这位却说是他家乡之物。 这位究竟来自那里?是蛮夷,还是不是蛮夷?这些东西又怎么用来授学? 很快,苏胥便理解了李念的意思,这些东西不是用来教学,而是让他坐在这名为“椅”的事物上,在“桌”旁来授学。 只是坐在桌旁椅上,苏胥便感受到了桌椅的好处,椅能坐得舒服,桌能放更多东西,他教授的这位就坐在旁边,同处一桌,正好教学。 这桌椅的搭配更利于书写,也便于起身和做其他事,若是跽坐,坐下且不说,起身绝无坐于椅上便利,只是相比跽坐,坐在椅上似有些不雅。 这位家乡竟有这等物品,绝不是他曾想过的蛮夷之地。 这令苏胥更疑惑李念的来历,其不似大秦之人,也不似六国之人,亦非蛮夷,那来自何处? 一日授课结束,李念问苏胥道:“苏师觉得这桌椅如何?” 苏胥思考了下,如实说出他的感受:“比之几案跽坐更便利舒适,苏某也想于家中制备一套。” 李念笑道:“苏师教授于我,却无以为报,不若让我送苏师一套。” 苏胥想了想,没有拒绝:“既如此,苏某谢过公子!” 李念让苏胥、郭典等人坐桌椅板凳,还有意询问他们的感受,是想引起始皇的兴趣。 想在大秦将这些东西推广出去,还有比始皇所代表的官方更好的渠道? 章台宫中,听完内侍的禀报,扫了眼放在殿内的一套桌椅板凳,嬴政道:“他是想通过这些人的感受告诉寡人这‘桌椅板凳’好用,让寡人为其推行。他倒是机灵!” 他已试用过桌椅,的确比跽坐几案好,于是又道:“此虽小事,但的确更为便利,令少府再造十套桌椅送入宫中,寡人有用。” 他准备在朝会时让众臣也感受下使用桌椅的体验,将桌椅先在大秦王宫和众臣间推广开,而有王宫和众臣带头,民间自会跟上。 李念给大秦带来第一个具有大规模影响力且正式的改变,竟是从桌椅板凳开始! 第45章 新犁旧犁 李念不知道始皇会用什么方式推广桌椅板凳,但始皇应当会选择推广出去。 桌椅板凳只是些小物件,又影响不到君王权力,始皇没道理阻止。 苏胥离开后,李念享用一顿有些晚的午饭。 秦人是一日两餐,可他来自后世,还是习惯一日三餐。 他的生活安全级别和始皇自己差不多,吃的食物、饮用的水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 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他没法自己做饭! 看了眼一口摆在架子上的铁锅,李念觉得过两天去和始皇聊天时,得讲讲这个问题,他想自己动手做些菜。 没办法,来大秦大半个多月,天天绿色无公害,虽然对身体好,但那味道,反正李念已经有些想现代的科技与狠活。 边用饭,边听着外面动静,似乎有人在用力挖凿什么,咋像是把工地给搬进王宫里了? 还真没错,六英宫有些地方真变成了工地,正在建设造纸所要用的场地。 因为始皇目前不允许他出宫,可造纸又需要他实地进行技术指导,总不能以竹简和口头说明问题,再以竹简和口头传达解决办法吧? 那样既没效率,还容易对问题处理不及时,不方便纠正。 因此,李念干脆便提议将造纸的地方建到六英宫,这样始皇便不会担心他脱离掌控,他也能及时指导造纸。 而且,趁建造纸场地这个机会,李念还让少府的工匠们对六英宫进行了一些改造,方便他之后做某些事。 毕竟始皇不会让他出宫,大概率得很久都要在王宫内,这六英宫既是他的住所,也是办公做事之处。 之前让郭典清点六英宫中的事物,便有这方面原因,当然所有事都已向始皇报备,他可是大秦老实人,主打一个实诚。 始皇给他安排的事还真不少,种土豆、造纸、骟猪、画地图、做地球仪,之后可能还要让他编纂教材、讲课、提供远洋航行技术…… 这一件件的,好像也不比在现代当牛马好多少,但自己怎么并没有觉得厌烦和疲倦,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始皇咋还没给我发个公主呢?不是别的主角穿越后,皇帝都会用公主拉拢,我咋就没有? 也不知道大秦的公主长啥样? 这些公主也是惨,本身没多少机会继承王位,却被胡亥那禽兽猜忌,处以磔刑。 一边吃饭,李念一边胡思乱想,一名侍卫从外进来,因为他在用饭,侍卫被郭典拦下。 李念注意到,问道:“可有事禀报?” 郭典这才放了侍卫过去。 向李念行礼后,侍卫禀告道:“公子让少府制作的新犁已做出,人也已到齐,此刻正在宫外,只等公子下令。” 当日在交代少府工匠制作后世耕犁时,李念还让他们制作好新犁后,寻来几十位年纪、力气、耕种经验相当的农人,带上造好的新犁和旧犁一起到六英宫。 李念看向郭典,道:“郭总管,带他们入宫,先到我说过的地方,我稍后便到。” “是!”郭典领命离去。 李念让少府找来几十位农人,带上新犁、旧犁和耕牛一起到六英宫,自然是通过直接的比试来比较两种犁的好坏。 不经过检验,就算李念说他绘出新犁有多好多好,这时代的人也不会相信,毕竟口说无凭。 六英宫原本的某片园圃,此刻已被扒光原先的花花草草,只留下一片空地。 空地被画了多道白线,依白线分成二十块相等的区域。 这正是李念为新犁和旧犁准备的比赛场地! 此时,空地前已有不少人,少府的工匠、被找来的农人,六英宫的侍卫。 除人之外,还有几十头年纪力气相仿的牛。 六英宫的诸多侍卫正执拿兵器,不敢有丝毫懈怠,万一这些牛发狂,他们得随时做好准备。 看着空地,少府的工匠和农人明白了要做什么,六英宫的这位公子是要让他们通过犁地直接比较两种犁的优劣,他们可能做梦都没想过有机会在王宫牵牛犁地。 大王是怎么答应的? 在一众侍卫保护下,李念正和工匠、农人们讲解新犁的使用,以及比试规则。 一番讲解结束,正在李念宣布准备,比试马上开始时,却听一声:“大王到!” 李念心里咕哝:‘始皇来了?他不在章台宫办公,跑来做什么?大秦现在这么忙,有很多事需他处理,居然跑来摸鱼,也就没人敢扣他工资!’ 众人赶紧行礼,却听一威严洪亮的声音传来:“不必多礼,寡人只是过来一看,诸位该做何事,继续便是。” 其实,他是得知李念要在这比试新犁和旧犁,特意过来。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但农为根本,只有吃饱才能进行其他的事,粮食问题是一个国家最为重要的问题。 如果李念提出的新犁能胜旧犁,那大秦将能产出更多粮食,养活更多人口,那他将有更多的将士,可以开拓更广袤的疆域。 李念继续指挥比试,秦时的旧犁一般用两牛或三牛,而新犁源于宋元时期,只需一牛,李念并没要求旧犁要和新犁一样只用一牛。 要的就是体现出不同,比较出新犁相对旧犁的优势。 先是旧犁登场,两头牛在农人的驾驭下,拉着犁在画好白线的十块地里犁地,接着才是新犁出场,仅一头牛拉着耕犁。 两头牛的力量肯定比一头牛更大,耕种相同面积的地,应该比一头牛要更快…… 然而出现在始皇和李念的事实是,确实要快,但快的不多,没达到两倍的差距,也即按投入的人力和牛力比较,新犁的耕种效率高于旧犁。 还不仅如此,旧犁用两头牛才能犁地,现在一头牛就可,意味着一户人需要犁地时,还能余下一头供另一户人,节省了大家等牛耕种的时间。 而省出的时间不是正可用来做其他事或耕种更多土地? 嬴政不傻,自然看出了这些,十分高兴道:“今日在此所有人都赏百钱!” “谢大王恩典!” 众人齐齐谢恩。 在场可有好几百人,百钱已算不小的赏赐,但相比新犁推广开后的成果,嬴政认为这点钱值得。 嬴政将目光投向李念,问道:“无卿便无此犁,卿当记首功,卿要何赏赐?” 第46章 后世也并非事事准确知晓 史书虽多有记载始皇残暴,但很少说始皇苛待功臣,他是有功真赏。 像历史上的李斯,“斯长男由为三川守,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 这对李斯多么优厚? 听到嬴政要赏他,李念午饭时的念头冒了出来,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始皇都来了,就说了吧,他道:“臣确有一事想求请大王!” 李念将他想用铁锅做饭之事说与嬴政。 嬴政道:“你之所请,寡人准了,但所有食材,须确保安全。” 李念道:“谢大王,臣知晓!” 嬴政道:“若做出珍馐,也给寡人备上一份!” 他也想知道李念这个后世之人会做出什么菜。 得到始皇准许,回到六英宫后,李念思考起能做什么菜,他会的菜都是以猪肉为主,而在大秦这时,猪肉被视为贱肉,腥臊味甚大,身份尊贵者一般不吃。 想起猪肉,他好像还要去骟猪,那天有些想当然了,认为古代猪肉腥臊难吃是因猪未阉割,回去在引擎中搜索过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华夏古代就有阉割牲畜的传统,在商代时便有人阉割猪,将阉割后的猪称为“豮”或“豚”。 想到自己那天当着始皇的面,大言不惭说什么给猪去势能让猪减轻肉中膻味,可在大秦推广,李念脸皮不禁抽了两下。 这时的猪肉之所以腥臊,不是骟不骟的问题,而是猪的吃食和养育环境所致。 他除非有办法让整个大秦的猪都吃好住好,否则不太好改变。 自己倒是可以在六英宫内养几头猪试试,但想在大秦普及,还是得了吧,人都吃的不行,还想猪吃好? 在搜索引擎中倒是可以搜到其他肉类的烹饪之法,但绝大多数都需要后世的调味料,而在大秦调味料种类不多。 想起调味料,李念发现了几个在日常中被略掉的点,这时代的盐、糖好像质量不行,酱油、十三香等物更是还没有。 这些东西并不一定要后世的科技,完全可以用这时代的材料制作,这时的人们只是没有发现,如豆腐! 但这些事情,就不要再向始皇信誓旦旦地宣扬了,到时给始皇报备一声,等做出了实物再详说也不迟,万一又出现像骟猪一样的问题。 今天晚上先看看能做啥菜。 看了遍郭典送来的竹简,上面记录了王宫厨房有的食材和调味料,李念决定还是随便做几个炒菜试试。 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让辣椒在大秦普及开,作为一个后世的蜀人,没有辣椒,要少很多味道。 一晃,五日过去,与始皇约定五日一次谈话的时间到了,这次不是在晚上,而是在中午,李念便被始皇派人请到了章台宫。 进入殿内,李念看到还是始皇、蒙毅,心里好奇始皇就没将他的事告诉其他人,拉其他人一起过来? 但他也明白这是始皇目前还不信任他。 也是,一位合格的君主怎么可能就这么信他,即使相信他来自后世,也不一定会信他其他所言。 说不定始皇正在做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想法验证他说过的话。 扫了眼殿内,竟然有桌椅! 这次终于不用再跽坐了,他改变了在大秦的生活,迈出了第一步! 见李念看向桌椅,始皇笑道:“寡人见你每次跽坐都颇为不适,今日特置桌椅于此。” 李念当即道:“谢大王恩典!” 入座后,李念刚想说他的骟猪之法对大秦没用,却听始皇先问了一个问题:“你可知章邯?” 章邯? 怎么可能不知道? 秦末名将! 李念知道章邯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历史,而是那部出了很多年还没完结的动漫。 里面的章邯执掌影密卫,和天宗晓梦好像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其中有一段是章邯见晓梦,晓梦正在沐浴,那白花花的…… 在脑中搜索了一下,李念没找到章邯这个时间点在干嘛,始皇是如何知晓的章邯,问来做什么? 问出问题后,嬴政便注意着李念,见其先是惊讶了下,后若有所思,看来是知道章邯这个人。 只有人在面对突发情况时,下意识的反应才能展现真正的内心,嬴政在以此判断李念是否老实。 李念点头道:“臣知晓,章邯乃秦末名将,曾临危受命,力挽大秦之将倾,可惜朝中有胡亥、赵高等人阻碍,遇到的敌人又是不世出的霸王项羽,最终只能无奈降于项羽。” “章邯曾任少府卿,能力颇为不俗,领兵作战亦为翘楚,陈胜叛乱便为其所平。” 嬴政点了点头,没再问和章邯有关之事,也没问项羽是谁、章邯怎么从少府卿变成了将军,他道:“你方才似有话要与寡人说?” 李念道:“大王慧眼,臣方才有一事想要告知大王,臣请求向大王撤回给豕去势一事!” “是臣孤陋寡闻,不知大秦已有给豕去势之法,在大王面前放豪言壮语,未想竟贻笑大王。” 那日在李念说过这件事后,嬴政也令人去查过,发现李念说的给豕去势在大秦已经存在。 他故意没告诉李念,就是想看李念接下去会做什么,是继续在他面前放豪言壮语,还是知道有错后果断承认? 李念不知大秦有给豕去势之法,也佐证了他一个想法:李念在后世知晓的信息未必就没问题! 嬴政颇有深意道:“看来后世也并非事事都准确知晓!” 李念深以为然,反省道:“确实如此,相隔千年,纵有史书,也难免不出差漏。也是臣之过,臣未能了解清楚,便向大王进言。” 嬴政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事就此揭过!” 李念起身谢恩:“谢大王!” “坐下吧!” 嬴政看着李念,他也坐着一张椅子,道:“五日前,曾和你说过,今日论我大秦为何而亡?当如何避免?寡人要知道让大秦灭亡的所有原因!” 这五天,除做地球仪、察看造纸工程进度、主持新旧犁比试、给始皇写健康养生注意事项外,李念也在为今日问答做准备。 他在引擎上搜索了大量和大秦灭亡的有关信息,从中进行汇总提炼,加入自己来到这时代后的思考,今日便是道与始皇之时。 第47章 历史从未有过的帝国 前两次与始皇对话,虽也说了些大秦二世而亡的原因,但都是在讲别的事时提及,说的比较杂乱,而这次,始皇专为灭亡原因而来。 李念回忆了下在脑中已打好的稿子,开口道:“以后世的角度看,大秦灭亡有很多原因,秦律严苛、军功爵制失效、六国贵族包藏祸心、胡亥公子和赵高……这些确是大秦二世而亡的原因。” 李念话锋一转:“但臣近日略有所思,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大秦是第一个统一天下,还不想实行分封制的大一统国家。” “这样的国家在过去的历史从未有过,因此大王和大秦众臣都不知如何才能治理好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 “没有历史作为经验,大王和大秦众臣只能自行摸索,恍若在黑夜中探寻前路,谁知前方是一脚泥泞,还是坦途大道?” 这是前几日,李念看大秦众臣竹简的感悟,站在后世的角度,站在历史下游的他自然知道始皇的功与过、大秦的成与败。 可若是站在始皇和大秦众臣的角度呢? 大秦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 “第一个”意味着前所未有,意味着首次,意味着没有先辈的经验可作参考,一切都是从他们这里开始,由他们去尝试摸索。 所以,如何才能治理好这样一个国家? 颁布的法令是对是错? 历史下游的人们自然一眼能够看清,可对处在这个时代的他们却是一片未知的迷雾。 就好像后世某个幽灵,那也是世界历史上头一次出现的国家,前所未有,没有经验可作参考,只能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 而探索并不一定会成功,摸着石头过河,可能会脚滑溺死河中! 诸子百家亦是如此,他们也是一群寻路人,想在这个变革的时代找出一条合适的道路,无论是儒家、法家,还是道家、墨家。 淳于越等人上书恢复周时分封制,是真就一定认为分封制好吗? 是否有另一种可能,在他们知晓的历史中,周是最好,他们不知道如何才能超越过周,所以才想大秦效仿周的道路? 这是对于变革的一种迷茫,担忧变革会让局面变得更糟,于是才想复周礼。 毕竟变革的风险是未知的,但仿效周能国祚八百。 李斯这种聪明人看不出“焚书坑儒”的影响吗? 当然能看出,只是在他看来,那种影响比不上获得的成效。 可惜后来的历史证明影响比李斯想的大,但处在这时代的李斯又怎么判断得出影响能有这么大?甚至被认为是始皇的暴政之一! 这便是时代局限性,处于他们那个时代的古人并无法判断他们某些作为是对是错,尤其以后世作为标准。 李念继续道:“因为是第一次,处在摸索中,大王和大秦众臣对很多事也预判不到是好是坏,倒是大汉捡了个便宜。高祖在秦之后立汉,一些事有大秦在大汉前面尝试过了,让大汉少走了许多弯路。” “反正只要开启写轮眼,照着大秦copy就可以了,大秦做的对的保留,大秦做的不对的,放弃或者改正。我觉得大汉诸帝都应向大王道声‘谢’!” 听到李念的话,嬴政脸有点黑,心中又生出那种大冤种的感觉,他大秦给那大汉做了嫁衣。 嬴政心里想着:‘等找到那沛公,寡人定要好生招待于他!’ 李念继续道:“因此对于大秦灭亡,臣认为不必要对大王和大秦诸公太苛刻,你们是开路者,尝试就有失败的可能。” 嬴政脸色好了很多,可不是嘛,他最近处理政务时,越发感到治理整个天下和治理老秦时的不同,治理以往的大秦,他能清楚看到一条政令产生的影响,但现在,有时候看不清了。 但李念的下一句话让嬴政从思索中回神,因为李念说的是:“大秦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二,臣认为是大王!” 嬴政目光一下落到身上,李念却没前两次的紧张,他从容道:“大王太急,也太自信。大王想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将整个天下全部掌控,大王也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件事,从而忽视了实际情况。” “历史上,王绾被大王免去相位,由李斯任丞相,臣认为这正是大王心急的体现。” “王绾丞相主张通过分封偏远地区暂缓对全天下的掌控,等掌控了临近的地区,再处理偏远地区。” “大王心急,如何等得了?于是史书中,李斯代王绾成为大秦丞相,因为李斯和大王有一样的想法,一样等不了,一样自信!” “但大王想过大秦是否有足够的官吏去治理六国原来的土地?六国之民又是否愿意接受大秦治理?” “历史上的大王也许想到过,但并不在意,大王自信一定能办成,一定能令天下臣服。” “大王在位时未定好储君也是大王太过自信的体现之一!” “也许是大王认为没有一位公子能继承帝位,所以才不立储,但臣认为更多是大王觉得所有事都在掌控,随时都可立储,不必着急。” “然而事实是大王甍逝后,胡亥公子、赵高和李斯等人假造遗诏,谋害了扶苏公子,令胡亥公子登临帝位,致大秦二世而亡。” 嬴政听出了李念的意思,您丫早立储给公子扶苏或者其他公子,不给胡亥这小子操作的机会,大秦也不一定会二世而亡。 您就是太自信,觉得不立储没事,就算到时要死了,留下一道遗诏也能让天下人遵守,可胡亥、赵高和李斯偏偏就没听您遗诏。 “大王的太过自信还体现在未对六国贵族赶尽杀绝!” “六国贵族何许人也?大秦亡了他们的国,夺了他们的权势富贵,大王认为他们心中会作何想?若有机会,会做何事?” “大王自信这些人已经无害,不去消除他们的影响力,反而随意放任,终成大秦之患!” “大秦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三,胡亥和赵高,其实这点可以归于大王身上。” 这话让嬴政脸一黑,没完了? 第48章 胡亥、赵高,史上少有 “若非大王宠信赵高,赵高怎会爬到那等位置,有机会谋划假传大王遗诏?” “若非大王不早立储,还在第三次巡游天下时将胡亥公子带在身边,又怎会给胡亥公子机会?” 李念仍在继续输出:“后世可能认为没有赵高、胡亥公子,也会有成高、韩高,会有公子吾、公子汝……将大秦灭亡的主要原因归于他们,不合理。” “但臣认为胡亥公子和赵高当得起大秦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像赵高这等奸佞、胡亥公子这等昏君,史上少有,除了他们,再想从大秦找出一对来,还真不容易。” “且他们做出的那些事也是历史罕见,稍微能少错一点,大秦也不至于二世而亡。” 李念的意思简单说,像胡亥和赵高这种祸害,举世罕见,要是没真两人搞出的一系列操作,就算大秦有诸多问题,还真不一定就会完的了。 实在胡亥和赵高不当人,如章邯在前线请求支援时,这两拟人的家伙在朝堂清除异己,甚至章邯害怕被赵高和胡亥处置,吓得主动向项羽约降。 历史造就人,但人也造就历史,某些重要的人若是换了,历史走向还真会不同。 这些人对历史的影响极大。 胡亥和赵高虽是两个祸害,但也属于这类,稍微做点人事,大秦这驾马车也不至于驶向短短十几年就灭亡的绝路,少说也能多撑几年。 要是彻底换了赵高和胡亥,搞不定大秦都不会二世而亡。 李念便是这么认为的。 “君王对王朝的影响极大,君王贤明,一个王朝往往能够兴盛,而君主昏庸残暴,一个王朝将会逐渐衰败,如果王朝已经衰败,便会加快衰败的进程。” “纵观历史,王朝覆灭往往和君王昏庸脱不开关系,但像胡亥公子这种几年内便将自己和大秦都折腾至绝路的,属于史上少有。” 即使同样二世而亡的大隋,人广神少说还撑了十多年,胡亥才扑腾了几年? 李念觉得把胡亥和赵高换成两条狗,大秦都能多支棱一阵,至少狗不拖后腿,不会将大秦主动往深渊里推。 讲完自己认为的大秦灭亡的主要几大原因,李念开始细讲大秦灭亡的具体原因。 “主要原因虽是大秦二世而亡的根本,但具体原因才是大秦灭亡的实质体现。” “秦律太过严苛、军功爵位制的失效,臣便不再赘述,先前已与大王讲过;不早立储、胡亥公子和赵高的问题、六国贵族之患,也已向大王提到。” “臣现在要讲的是灭六国,一统天下后,大王没认清大秦和六国的局势,没有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国策。” “大王可曾考虑过掌控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需要多少官吏?大秦现在有这么多官吏去执行秦律,将大王的声音传到天下各处?” “臣在前已言,大王也许想到过,只是不在意,大王自信能掌控整个天下。但大王您不在意,不等于问题和影响已解决!” “因为大秦官吏不够,所以大秦无法掌控原来的六国之地,使得六国贵族能安然藏身其中,甚至无需藏身,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也无法及时捕获惩治,民有冤案上奏,也没法适时处理。” “因为合适的官吏不够,许多地方必须任用一些不合适的人,这便造成当地官吏鱼龙混杂,导致各种问题,吏治腐败、执行秦律时更加严苛残酷。” “如大秦征收税赋,规定每亩地收一斗粟,可在某些地方,征收税赋的官吏可能收的是三斗粟。” “此类种种,民会对当地官吏生恨生怨,但最终,这份怨恨会落到大秦上,因为大秦任用了这些官吏。” “而对六国之地的掌控不足,只要等到一个时机,包藏祸心的六国贵族便会趁势反叛。” “这些都是大秦官吏不足所带来的影响!” 嬴政没说话,一旁有多名内侍正拿笔在竹简上记录李念之言。 李念接着道:“大秦统一六国后没设立统一的思想,如大秦有什么理由灭掉其他六国,一统天下?这个‘理’便是思想,简而言之,大秦何以立?六国何以灭?理不足,如何让六国之民信服?” “当然,大王可凭借强大的秦军,但秦军只震慑得了一时,震慑不了一世,除非大王的军队能跨时代领先他人,否则在这个终究还得看人比拼的时代,早晚会有人反叛。” “再是,大王灭六国后,将大量军队驻守于边疆,如使蒙恬率三十万军北防匈奴,赵佗率五十万军平南越。” “大王这么做有利于抵御外敌,但也会导致一个结果,如此多大军驻守边疆,内部军事力量空虚,若内部生乱,能及时调拨军队平叛?” 说到这儿,为加深嬴政的理解,李念问道:“大王可知章邯临危受命时,所率军队从何而来?” 这小子既然这么问,肯定不是正儿八经的秦军。 嬴政思维敏捷,很快便想到了答案,他道:“莫非是刑徒?” 李念点头:“正是!当时陈胜的大军已到达戏县,想调发临近的军队已经来不及,于是章邯便提议赦免骊山的刑徒,给他们配发兵器出击贼寇。” 嬴政沉默,他知道李念所说的历史上的那个自己为什么会将大量秦军设置在边境,不仅是因为边疆有敌,还是因他觉得在内部已经没有敌人,不需要这么多军队驻扎。 “在始皇三十四年和三十五年,分别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为‘焚书’,一件为‘坑儒’,两件事在后世被并称为‘焚书坑儒’。” “‘焚书坑儒’的起因是淳于越在始皇三十四年,大王在咸阳宫设酒宴,众博士皆为大王贺,但淳于越却指责恭贺大王的仆射周青臣是奸臣,并向大王进言恢复周时的分封制。” 嬴政这次总算知道了那份竹简上,李念为什么要将淳于越的名字也写于其上,没想到不是因李念不待见儒家,而是因淳于越在历史上做过这种事。 第49章 焚书坑儒,方士之害 在自己设宴正高兴时,淳于越跳出来炸刺,提出的还是他不喜欢的分封制,嬴政能想到自己那时的心情。 这淳于越也不是个正常人,没看到大伙儿正高兴,非得将大家的兴一起扫了。 就像某家在为老人庆寿,有客人跳出来对主家说:庆什么寿,这老东西早晚得死。 “李斯谬其说,绌其辞,并上书蠲除诸文学诗书百家语者,留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大王用李斯之言,下令焚书。” “坑儒发生在焚书后的第二年,起因是两位给大王求不死药的方士偷偷议论大王……” 李念说到这,悄悄瞥了眼嬴政,正好嬴政也看过来。 瞧到李念的动作,嬴政知道那两名方士在评议他时,肯定没说什么好话,道:“尽管说便是!” 李念道:“侯生和卢生说大王天性暴戾,刚愎自用,从诸侯出身到兼并天下,志得意满,为所欲为,以为从古到今没有人能胜过自己。” 嬴政脸再度一黑,因为他又想起了李念说大秦灭亡主要原因,他太急、太自信也是其中之一,这侯生和卢生的话不正和李念的一样? “说大王专门任用宠幸狱吏,虽有七十位博士,却不重用,只当作摆设,丞相和大臣都只能听大王命令办事,全无自己的思考。” “大王乐于用刑罚杀戮建立威严,天下人害怕触犯律法,都不敢尽忠直言,大王听不到自己的过失,一天比一天骄狂,臣子门担惊受怕,只能以谎言欺骗大王,以求自保……” 听完后,嬴政挑眉道:“寡人有这么不堪?” 李念道:“自然没有,如‘丞相和大臣都只能接受成命,依靠大王办事’这条,若真如此,李斯谏言焚书怎会被大王采纳?这些人无非是对大王心有不满,因而在议论中有意诋毁大王。” “他们逃走,臣认为并不是因为觉得大王暴戾贪婪,不想替大王寻找成仙之药而逃,而是他们害怕!” “害怕偷偷非议大王被发现,但最主要的是害怕找不到成仙之药。有没有成仙之药,这些欺瞒大王的方士比谁都清楚!” “侯生和卢生议论大王,看似在说大王的弊缺,实则是在为他们逃走找一个借口,佐证他们逃跑合理,掩盖他们找不到成仙之药。” 一道寒芒从嬴政眼底闪过。 自从那日李念和他说过方士炼制之物有害后,他便没再服用过,但也未声张,只是以李念所说之法在宫中养鸡、鼠等小牲畜。 虽才几日,但那些服用方士炼制之物的鸡、鼠已慢慢出现了一些非正常的现象,尤其是体型比鸡更小的鼠,食欲活力大不如前。 如今再听方士侯生和卢生在背后非议他,嬴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群方士果然该死! 且这侯生和卢生用心极为险恶,说他的不是佐证他们逃跑的合理,实则是掩盖他们根本找不到成仙之药,害怕被他发觉。 明明是他们心中有鬼,反倒泼他脏水,说成不愿为他这种贪婪暴戾之君寻找成仙之药,将他们自己衬托得高大伟岸。 说这话,有本事把成仙之药找出来啊? 两个无耻小人! 李念继续道:“侯生和卢生逃跑后,大王自然十分愤怒,大王对他们尊重,赏赐优厚,如今竟然诽谤大王,大王派人侦察过咸阳城的儒生,有些人跟侯生和卢生一样制造妖言,迷惑民众。大王遂下令逮捕儒生,经审讯,判数百人死罪,活埋于咸阳,此为‘坑儒’。” 在秦时,儒生也可化归到方士一类,并不是始皇下令坑儒时,杀的都是方士,没杀儒生。 “儒,柔也,术士之称”,在春秋时本就是从巫、史、祝、卜中分化出的。 “臣与大王说及‘焚书坑儒’,并非论其对错,而是影响!在焚书坑儒后,大王和大秦在民间的名声快速下滑,许多人认为大王是暴戾之君,大秦是暴秦。” “其中的原因,大王应能想到,正是那些未被大王所杀的儒生和方士,他们到处宣扬他们眼中的大王暴行和暴政,而各地之民又未与大王见过,怎知大王为人,遂三人成虎,时日一久,假的也成真。” 李念在心里暗道一句:‘何况有些事确实是真的呢!’ “三人成虎后,民心再不向于大秦,及至大王甍,胡亥公子继位,成二世而亡。此为大王治理天下时,未重舆论之失!” “古语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防堵不住,不代表所有事都不做,不解释不反驳,任由他人诽谤。大秦之民智未启,何能辨别儒生和方士所言真假?” “大王未求成仙之药过于信任放纵方士,史书上还有一事,大王曾以为东海有方丈、蓬莱、瀛洲三座仙岛,派方士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海外求仙,而方士徐福出海之后,便未再返。” 嬴政道:“他死了?” 李念摇头道:“不,据某些记载,方士徐福登上了脚盆列岛,他只是怕被大王惩罚,不敢回来罢了。” 好嘛,又一个侯生和卢生,这些方士果真当杀! 这一次,寡人定不会再让这帮小人跑了! “大王重信徐福,他却如此回报大王,不仅是对大王,那徐福所产生的影响还祸及后世。” 嬴政奇道:“那徐福既未归我大秦,如何祸及……” 话未说完,嬴政便已想通了,他停顿了下,方才又道:“莫非那脚盆列岛也为后世一国,于我华夏制造了巨大灾难?” 李念点头:“徐福率领三千童女童女抵达脚盆列岛,为脚盆带去了大量大秦的先进技术,而此国在后世令华夏备受屈辱,无数华夏子民因其丧命,大半国土沦陷其手。且此国之民难称为人,残虐至极……” 想起看过的旅顺、卢沟桥、南京、731等等事件,仇恨从李念心头涌出,他从椅上起身,向嬴政跪道:“臣有一请求,望大王答应!” 通过几次对话及这段时间的观察,嬴政已逐渐了解李念这位后世人的性情,如果他要求此人跪下给他磕头,这家伙绝不会犹豫,但身体跪了,此人心里却绝对没有。 对他跪下磕头,是因畏惧他的王权,并非出于对他敬仰,其实很不愿意跪他呢。 然而,在提到那个国家时,看似贪生怕痛、实则内心仍有坚持和骄傲的此人居然心甘情愿跪向了他,为了向他提出一个请求。 第50章 此国须以禽兽论 嬴政道:“起来吧,卿之所求,寡人应了!” 没问请求是什么,而是直接先答应了下来。 这让李念颇为感动,始皇在历史上有不少负面评价,但对信任的臣子没得说。 信任蒙毅,让其随侍左右,信任赵高,也时常带在身边,信任李斯,李斯家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 但李念并未起身,而是跪在地上道:“谢大王信任!臣之所求是若有机会,臣请大王覆亡此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这时代的脚盆还没做过什么,以后世的罪来处置,相当不讲理。 但李念需要讲理吗?始皇又需要讲理吗?脚盆入侵华夏时,又讲过理吗? 果然如此,那个国家对后世的华夏究竟造成了何等灾难?才让这位后世华夏子民想要在此时便灭其国,使此国永世不翻身。 嬴政再次承诺道:“你之所求,寡人应了,若有机会,必灭此国,绝其脉,断其种,不再为华夏之患!” “谢大王!” 李念朝嬴政磕了几颗头,才重新起身坐下,还不忘再说一句:“大王,此国之民不可当人,得以禽兽论,其等于华夏犯下之罪,罄竹难书,所作所为比胡亥公子以磔刑杀十位公主更甚。” 举例就举例,怎么非要用胡亥?生怕寡人不知道胡亥登基后,残杀寡人的其他子女? 嬴政看了眼李念,也没说什么,方才李念那一跪、磕那几颗头让他更加欣赏。 这才像个热血男儿! 讲完大秦灭亡的具体原因,李念开始讲起解决之法,他先给自己叠了层甲。 “臣所言解决之法,是臣从后世所得加臣自己所思,未必适合大秦,仅为大王参考。” “对秦律过于严苛,无非是根据实际需求和民众所愿进行修改,使秦律适之于国、适之于民。” “大王可派人往天下各处察访,了解各地民众对秦律的评价,但也不可过度听信民众之言,民众有时看不清是好是坏,全按他们所想去改,反而有害。” “修改后的秦律也未必全好,大王可先不予全国实行,只选几个郡县试行新律,观其优缺,如此一来,即使新律有重大缺陷,也不会影响太大,且还能再修改,而一旦全国实行,再改便不简单。” 这是直接讲具体操作的方法,李念不知道的是,嬴政已经在搞对秦律的改革试点试验。 “纵使试行后,新律没有重大缺陷,被实用于天下,也不表示新律不需要再改。先前已与大王讲过,世间万物皆在变化,万物有变,律法自然也得随之而变,今日之新律,明日为旧律,后日再旧。” “日复一日,新律为旧律,岂能不变乎?但也不宜变得太频繁,朝令而夕改。须得定立时日,总结律法在执行时的得失,如每三年或五年修正一次,以使律法适应其时。” “臣认为可常设监督察访律法执行之官,让他们在律法实行的期限内,收集天下对律法的建言和疑难。” 李念没讲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始皇也许能听他说这些,但肯定不会去做。 商鞅都没能治得了犯法的嬴驷(秦惠文王),只是刑罚了嬴驷的老师,李念不觉得他能做到。 时代就是如此,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不说从来都是一句空言,但在历史的大多时候,的确是! 李念继续道:“六王毕,四海一,天下没有更多的战争提供军功,大秦的军功爵制自然失效。军功爵制设立的原因和作用,也与大王讲过,是为老秦人提供了一条晋升之路,让他们有机会为侯为相。” “军功爵制失效,有两个办法可以处理,一是让军功爵制重新恢复功效,即发动更多的战争提供军功。大王若愿意,天下并不缺战争,北之匈奴、西之大月氏、东之脚盆、南之百越,皆可为攻伐对象。” “第二个办法是开辟军功爵制外的其他晋升之路,这点可与大秦如今缺乏官吏联在一起,在后世有科举和高考之法,为人提供晋升。” “宋朝时,曾有‘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之言,可见科举之盛。科举是一种选拔人才的方法,通过教育使许多人读书识字,再通过考试从这些读书人中选出优秀的一批。” “考试,即考绩检查,出问使人作答,答对者为优,后世的科举所考内容皆出于儒家经典。” 嬴政道:“难怪儒家在后世能如此昌盛!” 能不昌盛? 想做官当人上人,就得学儒家的东西,既不想学,还想当人上人,那就得看出身背景,而大多数人都没好背景,只能入儒家,读孔孟。 “臣以为在大秦也可行科举之法,不仅让天下英杰之士有晋升之路,还可为大秦选拔有用之才,让大秦更为太平。天下英杰皆入大王麾下,能减少其生异心、祸乱天下之意。” 嬴政听明白李念的意思,让全天下的聪明人都一门心思扑到科举上,就不会成天胡思乱想,琢磨谋逆造反。 “大秦可行科举之法,却不必再学后世王朝以儒家经典作为必学必考内容,因为臣能为大王提供更好之物。” 这句话李念说的颇为自信,他必须斩钉截铁地向始皇表示:他这有比儒家更好的东西,可以不用儒家那套。 儒家作为华夏文化之一,虽对华夏有过,但其功绩不可磨灭,如果没有李念,大秦用儒家,倒也无妨,可现在李念穿越到了大秦,脑中还带有可搜索后世信息的引擎,为何还要用儒家? 嬴政也明白李念的意思,道:“寡人相信卿!” 李念道:“科举和教育分不开,想要科举得以实行,必须能让更多人接受教育,而教育不可不设限。” “《论语》有‘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之言,臣认为还应加一句‘学而不引则歧’,对学生若不加以正确引导,他们就会走上邪路,学识越多越广,对国家和社会的危害也就越大。” 就像后世某些公知,他们没学识吗? 不,他们中很多人的学识水平都超过普通人,可他们说出的话却是毒瘤。 如某矮大紧,公然宣称明朝无明君无名将无名士,是一个“三无”朝代。 于谦不是名臣,戚继光不是名将,写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杨慎不是名士? 第51章 为大秦树“理” “教育须得引导民众,让民众知道什么可学,什么不可学,使民众成为对大王对大秦有用之人,而非有害之人。” 嬴政道:“卿上次所言那‘忠君爱国,遵纪守法’?” 李念点头:“正是,‘忠君爱国,遵纪守法’是前提,也是根本,后世有许多人学识很高,却连爱国都做不到,反为敌国摇尾呐喊,说祖国种种不好,他国的空气都是甜的。” 虽听不懂“空气”是何意,但嬴政知晓这一定不是好话。 “教育还和国家思想有关。臣先前问大王,大秦有什么理灭掉其他六国,一统天下,凭何让六国之民、乃至天下之民相信大王治理他们是正确的?” “这个‘理’即国家思想,大秦立国之理,大秦治理天下之理,大秦国祚得以延续之理!” “得位正名,大秦现已得‘位’,然‘名’却未正,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对大秦的国家思想,臣在上次与大王解惑时也已提过:七国乃一家,同为华夏兄弟姐妹,彼此攻伐致生灵涂炭,大秦灭六国、终乱世,让天下太平,苍生少涂炭,有大功于我华夏。” “如此功绩,天下万民当感谢大王大秦,此不正是大秦立国之理、大秦治理天下之理?” 大秦灭六国是因为这六个家伙导致了乱世,让天下生灵涂炭,大秦是为了众生才灭了六国,而大秦终结乱世,给众生带来了和平,所以众生就应该听我的,接受我的治理。 “在教育中必须得加入国家思想,让人们知晓大秦灭六国的正确性和必然性,大秦治理天下才会被民众认为理所应当,民众也才会甘愿接受大秦治理,进而拥护大秦的治理。” “国家思想教育还必须坚定地执行下去,如今的六国之民也许和大秦有仇,难以再改变,但他们的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呢?” 嬴政秒领会李念之意,国家思想教育不可放弃,这一辈的六国之民也许不会信这些,但可以改变他们的子和孙嘛。 这是要将六国之民转化为大秦子民,抹掉他们身上原先的六国印记,印上大秦和华夏的记号。 从此以后,大伙虽地域不同,来自五湖四海,但都是大秦人,都是华夏兄弟姐妹! “大王将大量军队驻守边疆,致使国内兵力空虚,这之中其实涉及两个问题:一为外敌,二为内乱。” “对内乱,臣的建议是在大秦境内留驻足够的兵力,将大秦全境按地势、人口数、后勤供给难易等分配驻军兵力。” “大王若担心有将军长期驻于一地会造成当地士兵只知将令,不知王命,可定期对驻守的将军进行轮换,如每过三年或五年,换一任驻蜀大将,官员其实也可如此。” 李念又补了一句:“当然,臣这建言未必适合现今的大秦,还得大王定夺。” 古人又不傻,怎会不知道让一个大将长期驻守某地的后果,但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定期更换将领? 还不是因条件不允许,无论是士兵的素质,还是道路难走……都不支持这么去做。 “臣之言非空穴来风,而是历史记载,大王派去攻伐百越的赵佗将军,在秦末大乱时,便割据一方,自立为王。” 嬴政先一愣,随即笑道:“未在寡人甍逝时便自立,那赵佗倒还算忠心。” 言语中并无怪责赵佗之意,仿佛只是件寻常不过的小事。 李念道:“对外敌,大王北派蒙恬将军率三十万大军驻上郡,修长城以御敌,南派屠睢、赵佗、任嚣攻打百越,足见大王对外敌的重视,然臣以为还不够,方法也不对。” “如北方胡人,很早时便为我华夏之患,即使灭了一茬,不久后又会生一茬,仿若草原上的野草,牛羊啃不尽,野火烧不绝。然为何胡人会一直出现,为何一直会为我华夏之敌,如何才能有效治理?” “胡人问题对后世王朝也是一个难题,因胡人而产生的灾难也不少:汉初时,匈奴冒顿单于以四十万精骑曾将高祖围于白登山,史称‘白登之围’;唐初时,唐太宗也曾被迫和突厥可汗缔结‘渭水之盟’;明英宗更曾被瓦剌俘虏,成为‘叫门天子’。” 听李念提到汉高祖曾陷“白登之围”,唐太宗曾被迫缔结“渭水之盟”,嬴政心里竟有种莫名的高兴。 汉和唐啊,那是后世人都为之骄傲的两个朝代,没想到还有这种丑事,尤其是那汉高祖的丑事,令他倍感愉悦,谁让大汉代了大秦。 至于明英宗这位“叫门天子”,估计是被胡人俘虏后,还恬不知耻帮胡人叩开关门。 这种人也配为帝王? 若是他,绝不会被俘,更不会帮胡人叩开关门! 明堡宗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脸都丢到了始皇这儿。 “为何胡人会一直出现?臣以为‘胡人会一直出现’这说法并不准确,胡人一直都在那,只是有的胡人族群小,有的胡人族群大。” “当某个胡人族群强大起来后,他们便会吞并征服胁迫其他弱小的胡人族群,形成一股足以威胁到中原王朝的力量,当这个强大的胡人族群衰落,又会有其他胡人族群强大起来,接过他们的位子,重复再做他们以往做过的事。” “胡人一直都在那,并非灭了一茬,又生一茬,而是一个强大的胡人种族衰落后,又有其他的胡人族群崛起罢了。” “因而想要根除胡人之患,不能只看当前最强的胡人族群,如此时正在北方日益强盛的匈奴,还要注意其他胡人族群,必须同时针对所有胡人族群,毁去他们生存的根基,才能有效治理。” “为何胡人一直会为我华夏之敌?臣以为一是源于他们的生存所需,二是力量强了,见邻居家有好东西,自家没有,想抢夺。” “对中原王朝最有威胁的胡人多源于北方草原,草原不适于耕种,但水草丰美,适合放牧。” “然,月有阴晴圆缺,天有风霜雨雪,草原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适于放牧。” 第52章 治胡之法 “如临近冬日时,草原上突然出现一场疫病,导致大量牲畜死亡,放牧的胡人们没有足够的食物可以过冬,挨到来年春日,大王认为他们会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不想自己被饿死,那肯定是到别人家去“借”粮啊,至于“借”了别人的粮,别人会不会饿死,哪管得了这么多。 而富饶的中原王朝在有些时候显然就是这个“别人”,胡人率军南下,攻破城关,抢掠粮食人口。 且南下攻打中原王朝,不仅可抢掠到粮食奴仆,还能通过战争消耗人口,人口一少,需要的粮食可不也就少了。 “为了自己不饿死,自然会发起战争抢夺别人的粮食,而中原王朝往往是被盯上的对象,谁让我们华夏子民勤劳朴实、擅于耕种。” “这便是为何胡人一直会为我华夏之敌的原因之一,他们有时缺乏生存物资,想从中原王朝身上获得补给。” “但某些时候,胡人并不缺粮,也会进犯华夏。” “胡人生长于草原,不知礼义、不通人伦,只畏强权而不悯弱小。因为成长和受教育的环境,使胡人非常信奉谁力量大,谁就可以拥有一切。” “因此,当他们觉得自己力量强了后,便会想:我们力量这么强,应当拥有更好的东西,更富饶的土地、更美的女子、更华丽的衣。胡人向四周一看,见我华夏服章之美,自然便想抢而占之。” “尤其是中原王朝衰弱时,他们更会认为这么好的东西,一群弱小的南蛮怎配享用,该他们享用才是,于是起兵南下。” 听李念讲胡人,嬴政第一个念头是后世华夏肯定饱受胡人之灾,否则李念不会在他面前讲这么多。 是啊,靖康耻犹未雪,五胡乱华,汉家儿女为柴粮,扬州十日,剃发易服,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如今有机会改变一下历史,李念当然想要做些改变,让这世界后来的汉家同胞们少遭受一些灾难,何况也不用他去实行具体计划,只需告知眼前这位帝王即可。 李念继续道:“因为这两点原因,胡人一直会和华夏为敌,不管在草原上最强的是哪支胡人族群,历史上有些人还异想天开能和胡人和睦相处。” “想解决胡人之患,必须毁去胡人生存的根本,胡人族群大多游牧,草原为其族群生存根本。胡人能在草原上放牧,我华夏兄弟姐妹为何不能?” “臣想出的一个解决胡人之法,便是夺去胡人赖以生存的根基,挤占胡人的生存空间,如我华夏兄弟姐妹也到草原放牧,那胡人所牧牲畜能吃到的牧草不就变少,能牧养的牲畜也自会减少,没有足够的牲畜作为食物,胡人的丁口也会缩减,如何再能强盛?” 不少王朝都是将胡人迁进关内,然后进行同化改造,但李念给出的方法反其道行之,将华夏之民迁到草原,挤占胡人生存空间。 嬴政思考了下,这方法有一定的可行性,但问题也不少,比如怎么防止迁到草原的华夏之民变成新的胡人? 这个时代的华夏之民可不是清朝时的老百姓,胆小怯弱、唯唯诺诺、没有血性,而是血性和勇气十足,若真迁移到草原,绝对敢和胡人硬碰硬。 嬴政问道:“后世王朝便没想过这办法?” 意思是你这办法有可行性,后世那些王朝难道没尝试过? 李念道:“后世王朝不乏明君名臣,以他们的智慧,不会想不到,臣认为他们只是不想用。毕竟我华夏王朝一直有‘天朝上国’的观念,认为普天之下,唯我华夏神州最好,其他皆为蛮夷荒凉之地,不值得去治理。这种思想尤以受儒家影响的君臣为甚!” “且迁移华夏之民往胡人之地,他们也担心华夏之民不在掌控,会变为比胡人更大的问题,威胁到他们自身。再者是即使占了胡人之地,设置都护府,也未尽心治理,最终仍会失去。” 嬴政微微颔首,能理解这种做法,占了胡人之地那是占了便宜,能治理好则治,治理不好也无所谓,反正以前是胡人的地盘。 回到正题,李念继续道:“对抵御胡人,臣还有一建言,在设法抢夺胡人存身之地时,还要教育分化胡人,使之从胡转夏。” “华夏历史上,许多王朝在治理胡人时,大多都采用尊重胡人习俗,通过拉拢胡人头领而治理胡人的方式。这在短时间内,能快速收服胡人为己用,但长久观之,隐患颇大。” “因为胡人仍用他们的习俗,就不会认为自己是华夏一员,在中原王朝强盛时,他们不会有异心,恭顺如犬,可等中原王朝势弱,他们就会由犬化狼,反噬主人。如在那北宋时,曾有胡人建立王朝与宋并立,其中建立辽和西夏的契丹、党项便是如此。” “两族都曾受大唐治理,然从大唐到北宋数百年,其异心仍未改去,便知尊重胡人习俗,通过拉拢胡人头领治理胡人,并不可取。” “臣以为在击败胡人、使之臣服后,定要毁其语言,灭其文字,绝其习俗,一个优秀的胡人文化应该在博物馆中!” 尽管不懂博物馆是何物,但嬴政知道李念是想通过灭去胡人的信仰和文化,让胡人说秦腔、写秦字、习惯大秦习俗,忘记他们曾经是胡人,成为大秦万民中的一员。 要是让胡人继续说他们的语言、用他们的习俗,不是时时刻刻在体现他们不同于秦人,他们是另一个族群。 “想做到这些,还是须得‘启民智,开教育’,才好防止迁移出去的华夏之民变为新的胡人,牢记他们是炎黄血脉、华夏之民,也才好抹去胡人们曾经的身份,认同大秦。” “以上便是臣认为对外族胡人的处理之法,修筑长城,驻守大军,虽可抵御胡人一时,却难抵御一世,不若将胡人之土也纳入我大秦之地,胡人之民也化为我大秦之民。” 最后一句戳中了嬴政的心,修什么长城抵御胡人,真男人就该把胡人的地占了,把胡人变成自己人,不能成自己人的,那就成死人! 第53章 卿已二十有六,可有娶妻? 李念还准备继续讲,却见始皇摆了摆手,道:“先用食吧!” 李念这才注意到大殿内的光线已经黯淡,显然外边的太阳正在西沉,可能都过了下午用餐的时间,当即应道:“臣遵命!” 这还是第一次和始皇用餐,他也很好奇始皇吃什么,虽然大概和他在六英宫吃的差不多,但到底没亲眼见过。 有内侍、宫女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进来,将食物放于始皇、李念面前的桌上。 按理说,应该是跽坐于案前用食,但始皇现在明显觉得坐在椅子上吃饭更舒服。 正常人果然都喜欢更舒服方便的事物,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像脚盆那群不是人就不一样,就喜欢些阴间另类的花活。 李念脸色古怪了下,但也没说什么,他看向面前的食物。 一盘炙烤的鹿肉、一块煮熟的羊肉、一碗鱼汤、一碗菰米饭、还有两碟水煮菜,和他平日所吃差不多。 相比某老妖婆一顿要吃一百多道菜,不知节省到哪去了,活该被人掘坟。 想到某老妖婆,李念便不由想起在穿越前看过的一则新闻。 说在某音乐节目上,华夏歌手被外国歌手超过,只有某华夏歌手还在榜上,某些恬不知耻的媒体便称这是“叶赫那拉氏的宿命”、“挣不脱,逃不过,命运解不开的结”、“五旬老太守国门”…… 将那位歌手硬生生给塑造成华夏英雄,一位年已五旬,还在为华夏歌坛抵御外人的勇士。 刷某音看到这些说法时,差点给李念笑劈叉了,叶赫那拉氏守国门,你们认真的? 可在笑过后,李念又感到一种愤怒和悲哀,这才过去多久啊,有些人就忘记了历史,忘记了那些曾经的耻辱。 但凡对叶赫那拉氏多一些了解,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别的且不提,那位祸害华夏的晚清妖后便出身叶赫那拉氏。 见李念盯着饭菜,却不食,始皇道:“不合卿意?” 李念道:“臣只是想起了一些后世之事!大王,胡人所造成的危害远不仅在于抢掠杀戮我华夏子民,若让它们入主神州,危害更甚。” “因为它们不会将自己视作华夏的一员,只会认为华夏子民是它们的家奴,视神州为它们抢到的土地。” “因此,它们不会爱惜这片土地,不会在意华夏子民的死活,也不会在意华夏是否会被他人超过,只要能稳住它们的权势富贵,哪怕将华夏土地割让送予它人也不心疼。” 见李念说的满腔愤慨,这种事必然在后世历史上发生过,有过十分惨痛的教训。 嬴政道:“不敢言日后如何,但寡人在世,胡人绝无可能入主神州,卿且放心!” “谢大王!” 谢过始皇后,李念又主动请罪道:“臣有罪,不该讲说这些坏了大王兴致!” 嬴政不在意道:“卿心系华夏,特警醒于寡人,足见卿于华夏赤诚之心,何罪之有?且用食!” 坐下用饭,李念才吃不久,始皇的声音又传来:“后世之人如何用食,食何物?” 李念道:“后世食材多种多样,天上飞禽、路上走兽、海中游鱼,再又各种蔬菜瓜果,且对这些食材的烹饪之法不同,使得制出的食物更为繁多,以后世一相声段子来讲: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说了大堆吃的,让始皇直感叹后世食物之丰盛。 始皇又问道:“在大秦可能做出?” 他也想尝尝后世美食。 李念道:“有些能做出,有些却难做出,某些蔬果不产于华夏,而出于异国,如玉米、番茄、西瓜等物,再者,臣在后世并不擅烹饪,便知晓某些美食,也难于大秦复现。臣能做出之物,定不吝献与大王。” 始皇又道:“寡人闻后世就食并非分餐,是家人亲朋齐聚一堂,共坐一桌?” 李念道:“确是如此,用餐时,家人聚于一桌,或论天下大事,或谈每日之艰辛。后世因生计所需,即使亲朋也非常聚于一处,只有每日劳作完毕或休沐时,放有机会。” 想到家人亲朋聚在一起的时间,无疑是小时候的春节,那时最盼望的便是过年,能吃好吃的,还能玩得开心。 等长大了,反而感觉春节没有以前快乐,过年失去了年味,每当临近春节时,只会发出一声感叹:哦,又一年要过去了啊! 可惜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和现代的家人亲朋坐在一起吹牛喝酒,在大秦这个时代,他其实是个异类。 始皇也想到了这点,道:“卿曾言年已二十有六,可有娶妻?” 怎么,你要嫁女儿给我,真成我爸爸? 终于还是给我等到了啊! 不知道大秦的公主怎么样? 反正肯定比唐朝的公主强! 听到始皇的话,李念心思活泛起来,他是个俗人,也有正常的生理欲望,要是能在这时代找个不错的女子为妻,倒也行。 不说大秦的公主会是天下绝色,但在这时代,吃好喝好的公主肯定比大多数女子更健康、发育得更好。 穿越古代随便遇到个丫鬟就是美女,那是科幻! 以古代的生活水平,美女肯定有,但绝不会遍地都是。 李念也没有“是公主,就绝对不娶”的矫情想法,何况如果始皇真决定要嫁女给他,也不是他能拒绝的。 而且,从利益方面思考,娶了公主有利于始皇对他的信任,他在大秦的生活更有保障。 原本只是在心里说说的“始皇爸爸”还真成了爸爸。 怎么着,岳父就不是爹了? 但前提是绝对不能让胡亥那厮上位,否则到时胡亥杀公主时,他不觉得胡亥会善意地留他一命。 史书只记载了胡亥磔杀十位公主,未说公主家人如何,但想来也知道肯定没讨得了好,否则公子高怎会害怕连累家人而主动自尽? 李念转念间便想到了娶公主的好处和坏处,好像除了会彻底站在胡亥的敌对面,也没其他坏处,但站在胡亥敌对面,他不早就站了? 就他在始皇面前说的那些话,要是胡亥上位知道,恐怕会提前将凌迟这种酷刑研发出来。 第54章 始皇这是要给我发媳妇? 李念道:“臣尚未娶妻!” 始皇惊讶道:“卿竟未娶妻?” 在始皇看来,李念已二十有六,应该早已娶妻生子,反正像他和李念这么大的时候,长子扶苏已经能阅读一些经典了。 且李念到大秦后,对侍候的那些宫女也颇为有礼,从不动手动脚,也不言语调戏,让始皇以为他是挂念在后世的妻,不愿碰其他女子。 所以,他一直也没问李念婚姻状况,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未娶妻,在大秦都是大龄未婚青年了啊,依秦律要受罚的。 这人不会是有问题吧? 始皇心里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据他所知,有些人不好女色,而好男风,在《战国策》中便曾记载魏王与龙阳君间的故事。 李念叹道:“非臣不愿娶,实乃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简言之,臣在后世穷,娶不起妻!” 始皇奇道:“在后世娶妻要很多钱财?” 李念点头道:“后世若一男子想要娶妻,须有彩礼、须有车、须有房,仅此三项便能掏空男子家多年积蓄,甚至使男子家负债数十年之久。有些女子要求更多,所需花费也更甚!” 虽不知具体要花多少,但听李念语气,始皇便知道那绝不是个小数字,皱眉问道:“女子一家不会回礼?” 李念道:“分地方,有的地方会回相等陪嫁,但大多地方不会。” 始皇道:“如此一来,嫁女岂不成卖女,娶妻岂不是买妻?后世朝廷也不干预?” 嫁娶涉及到人口,也是国家大事,如在大秦,女子到了适嫁年龄未嫁,男子到了适娶年龄未娶,都要受到惩罚。 若大家都你不嫁,我不娶,大秦人口还怎么增长,还怎么发展? 不待李念回答,始皇想起李念说过后世华夏有十四亿人,道:“后世人口众多,倒也无须和大秦一样。” 听到始皇的话,李念沉默了下,又不好给始皇解释其实也在急,毕竟再这么下去,打螺丝的牛马要不够用了。 始皇看向李念,话锋一转,道:“那卿可想娶妻?” 始皇这是真要发公主了? 李念无奈道:“臣也是个正常男子,如何不想娶妻,只是在后世,实在娶不起。” 这话的潜意思是臣在后世娶不起妻,但在大秦可以娶的嘛…… 但始皇却不接茬,不在娶妻的话题上继续谈论,反而和李念聊了些别的后世之事,让李念搞不懂始皇究竟是何想法。 饭吃完,天色已暮,章台宫内点起一盏盏灯,在灯火光亮下,李念继续给始皇讲说大秦问题的解决之法。 “大王未及时立储这个问题,解决倒看似好解决,只需大王下一道旨,立某位公子为储君即可,然真正为难大王的是:立谁?哪位公子能承继大统,统御这前所未有的帝国?” “在史书上,大王中意于扶苏公子,却又一直未正式立扶苏公子为储君,便能看得出来。大王想为大秦挑选一位最满意的继承人,但扶苏公子却又没能让大王完全满意。” 始皇坦然承认道:“寡人的确看重扶苏,可惜扶苏却不明己身,不知他为公子,日后可为大秦之主,且其性情愚腐,试问寡人如何放心将大秦托付于他?” 说着,始皇看向李念,问出了一个寻常大臣避之不及的问题:“卿以为在寡人诸子中,谁可继承大统?” 对这个问题,李念知道自己避不了,也就没想避,他道:“臣以为在目前诸公子中,无人可承大统。” 这是一个始皇没想到的回答,他原以为李念会说扶苏,或者公子高、公子将闾,除胡亥外的任何一位公子,未想李念认为一个都没有。 始皇道:“如果寡人非要你选一个呢?” 李念十分干脆地回道:“那当然是扶苏公子,在史书上对扶苏公子的记载最多,且多记载他为人宽仁,在扶苏公子治理下,大秦可能没法走向极盛,但也不会二世而亡。” 始皇点了点头,他也认为以扶苏的宽仁能避免大秦二世而亡,他又道:“卿言‘在目前诸公子中,无人可承大统’,即是说在日后也许有卿认为可承继大统之人?” 李念道:“人属于世间万物之一,也是在变化的,年龄、环境、所知所识都会让人产生变化,譬如大王幼时之所想和今日之所想,还是否一样?” 始皇眯了眯眼睛,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他幼时可是在邯郸,那时只想日子能过好一点,不受欺负,哪像今日,他高居王座,俯视整个天下,想的也是如何展现他的王威,如何治理好大秦。 没等到始皇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李念继续道:“大王的诸位公子亦是如此,他们也可以被改变,有机会成长为大王所想要的储君。扶苏公子之所以那般坚信仁政,不理解大王,正是他还未正确认识自己,不明白治国之艰。” 始皇道:“卿有何法?” 李念道:“言传不如身教,身教不如境教,扶苏公子会成今日之状,与大王给他的学习成长环境不无关系,要想让扶苏公子改变,仅靠言说,很难说通,甚至反会引起扶苏公子抵触。” “这在后世被称为‘逆反心理’,常见于父子、师徒之间。” 始皇默默点头,他和扶苏的情况就是这样,他说服不了扶苏,扶苏也说服不了他,甚至在被他训说过后,下一次向他劝言时会变得更激进,不仅没改,反而症状加深了,仿佛是专门要和对着干。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扶苏公子改变,须得让扶苏公子脱离现在学习生活的环境,去到另一个环境,让他自行去理解思考他原来的所知所想是否正确,他才会发生改变。” 李念出的主意就是大秦版变形计,让公子扶苏亲自去感受下人间真实,体验大秦百态。 “在这个过程中,须得扶苏公子隐姓埋名,不可用公子身份,如扶苏公子这般年龄者,想使其改变,非其自身愿改,否则极难。” 公子扶苏要是他自己认识不到他的问题,一直就觉得自己没错,那么没人可改变他,始皇不能,李念也不能。 第55章 胡亥,天生坏种,没得救 “扶苏公子笃信仁政,大王便给扶苏公子找一地方,让扶苏公子用他理解的仁政去改变。” “有些事,自己不在其位时,指指点点很轻松,总觉得我上我也行,可真要把他们放上去,才会明白事情没他们想的那般容易,他们上了,真不行。”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便会!” 嬴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他也是经历过许多事后,才有了今日的成熟。 李念想起曾看过的一部电影,富豪老爹为改变纨绔儿子,特意搭建了一座小镇,请了一帮演员,让儿子误以为穿越到了中世纪,始皇也可以这么操作。 于是,他又道:“大王若是愿意,可安排人马给扶苏公子制作一个特定的环境。” 嬴政看了眼李念,哪不明白李念的意思,是让他给扶苏制造一个专门的环境,达成他想要的改变。 “其他公子也可依照此法,后世有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正是此意。”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嬴政重复了一遍这两句话,随后向李念问出了一个问题:“卿以为胡亥可否改变?” 此问一出,蒙毅感觉大殿都冷了不少,那些在抄写记录的内侍恨不得将头埋到竹简中去。 这是他们能听的事? 李念也顿了下,这问题很棘手啊,还真不好回答。 因为这问题其实就是始皇在问:你认为该怎么处置胡亥? 直接说胡亥是个没得救的大坏种,让始皇下旨杀胡亥吧,此有挑拨天家亲情、离间父子、使父害子的嫌疑。 但给胡亥说好话吧,李念也不愿意,之前爆了胡亥那么多黑料,万一给胡亥那厮逮到机会上了位,不弄死他才怪。 对这问题,李念早就想过,他回道:“臣以为很难改变胡亥公子!” 回答完这句,李念讲起了他的理由:“臣前次曾与大王言,人之初,并无善恶,会分出善恶是看出生后所受影响,其实这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还有极少人生来便比其他人更容易为恶。” “在后世有生物一学,研究人、牛、马、犬等诸多生命,发现我们人会出生、会长大、会衰老,是由一种名为‘基因’的物质决定,男子的基因为xy,女子基因为xx……” 知道始皇不好理解,李念想了想,又道:“以道家的阴阳来解释便是,正常男子具有阴阳二气,正常女子具有阴阴二气。大王,道家阴阳学说并不是这,臣只是用以举例。” 道家真是个好东西,混沌阴阳两仪三才,虽是在先秦提出的学说,却能解释一些后世问题。 也不知老子等道家先贤是如何想出? 是歪打误撞正好瞎猜到了,还是真有某些未知的原因? 嬴政点点头,示意他明白,李念继续道:“男女结合而育子女,便是男女将各自具有的气分出部分进行结合,然女子只能分出阴气。” “若女子阴气与男子分出的阳气结合,便生子,若女子阴气与男子分出的阴气结合,便生女。” 一直未说话的蒙毅这时出声:“岂不是说生子生女并非看女子如何,而是看男子?有许多人认为生不出子而责怪其妻,实则错了?” 李念点头道:“是,生子生女全看男子,机会是一样的。” 蒙毅叹道:“可世人不懂,不知有多少女子因生不出子而遭受夫家欺辱,甚至殒命。” ‘蒙将军,你不要把我的话给带歪了啊,我是在给始皇佐证胡亥是个天生的大坏种,没得救了,你给我扯到生娃上去。’ 李念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决定将跑偏的话题给纠正回来。 “但有时男女的阴阳之气结合也会出问题,如在已有一道阳气的基础上,又分出一道阳气,那么由此生出的人具有的便不再是阴阳组合,而是阴阳阳组合,阳极盛!” “因为先天比常人多一道阳气,使得此人也和常人不同,更易比常人为恶。这是先天所决定的,后天难变!” 嬴政这下听明白了,皱眉道:“你之意是胡亥先天比其他人更容易走向邪路,为恶?但寡人为何未看出胡亥有为恶之相?” 李念道:“虽比常人多一道阳气,但这些人生来也是正常人外貌,有正常之智,自然也懂趋吉避害,知晓如何对自己有利。但在某些时候,他们也会露出些许痕迹。” 胡亥那厮的凶残绝不是登基后一时半会儿养成的,其在之前肯定有痕迹,只是在始皇装乖宝宝装得好罢了。 听到“某些时候,他们也会露出些许痕迹”,嬴政瞳孔微微一缩。 在李念第一次说胡亥使大秦二世而亡后,他便令人在暗中监视胡亥并调查胡亥身边的内侍、宫女。 在提交给他的调查结果中,胡亥好似没有异样,对他乖巧尊敬得很,对侍候的内侍、宫女也十分不错。 但调查里提到了一件事:胡亥逮捕杀死过宾雀。 杀死宾雀的具体方式未知,但据为胡亥埋葬宾雀尸体得宫女提到,那些宾雀好像肢体不全。 当看到这条时,嬴政便在想这会不会是胡亥露出的痕迹? 因为据李念告诉的历史,胡亥残杀他的女儿们时,用的便是磔刑——分裂肢体的酷刑。 现在李念的话重新勾起了嬴政的这个想法,让他不得不去想胡亥也许真是一个天生的坏种,从小就残虐之人。 李念并不知道始皇在调查监视胡亥,他的话误打误撞正好戳到了始皇心里。 从思索中回过神,始皇弯都不想绕了,直接问了出来:“若真如卿所言,卿以为当如何处置胡亥?” 作为在始皇面前有“老实人”、“绝不敢欺瞒”人设的李念,犹豫了下后,还是说出了他的想法。 毕竟人设在此,崩人设比说实话可能更要命。 “依臣之见,自然是诛杀胡亥公子,以绝后患。大王或许有改变胡亥公子、不让他成为史书记载的秦二世之念,但大王能确保将胡亥公子改变成功吗?能确保在您甍逝后,胡亥公子不会祸乱大秦吗?” 第56章 世界太大,大秦太小 两问直击始皇灵魂,让始皇沉默,因为他清楚确保不了。 而这也正是问题所在。 如果按李念所讲的后来历史上,胡亥做过的那些事,他应该直接杀了胡亥以绝后患,但他又的确很喜爱胡亥这个小儿子,而且胡亥年龄也不大,他觉得也许还能改变。 于是,始皇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为大秦之主,出于为大秦考虑,该杀胡亥,就算以后证明李念在说谎,他杀错了,但为了大秦稳定和长久,杀错一个胡亥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另一方面,他还是一位父亲,十分疼爱这位少子,不愿直接将之杀死,想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改变。 所以才出现了他去看望胡亥,打了胡亥一顿,又因胡亥呈上的竹简,罚胡亥抄《诗》之事。 这些正是始皇未决定好如何处理胡亥的体现! 因为《诗》有“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之说,罚胡亥抄《诗》是希望胡亥领会他的用意后,能发生改变。 可是李念今天直接撕破了始皇的这种想法,将一个残酷的现实呈现在始皇面前:你没法确保胡亥能改变好! 嬴政闭了闭眼睛,随后又睁开,问道:“便没有其他之法?” 李念道:“有,但每种方法都无法永绝后患。胡亥公子之所以能为祸,致大秦二世而亡,是因他为大王之子,有‘公子’身份,若大王能剥夺其身份姓氏,再将其流于一陌生之地,或可有效。” “依此法,大王须得制造一场胡亥公子之死!” 简单说,让胡亥这个人还活着,但胡亥这个姓名所代表的地位和身份已经死了,胡亥本人不能再依仗他是始皇之子的身份去作乱。 但这个办法正如李念所说,可能会有效,却无法像直接杀了一样做到永绝后患。 “臣只是建言,如何决定,还得大王定夺!” 嬴政道:“寡人明白了,你很好,没欺瞒寡人!” “没欺瞒”指的是李念敢于向他直说杀胡亥,永绝后患。 始皇没说他要选择如何处理胡亥,李念其实更希望始皇能选择他说的第二种方法。 那虽然会让胡亥活命,但也表示始皇有人性的一面,不是一位完全冷酷无情的帝王,有几率不会在他甍逝的时候,拉李念一起上路。 人性就是这般复杂矛盾,李念也是如此,他既想胡亥死,又想始皇用第二种方法处置胡亥。 略过胡亥的问题,始皇又道:“依你之法,寡人诸子皆变为英杰,又当如何?” 这是在问,寡人的儿子都变得非常优秀,可大秦王位只有一个,该怎么办? 李念道:“这容易解决,若诸公子皆优,分封世界各处便是。臣与大王一样,不建议在华夏再兴分封制,但于整个世界可以。今次过来,臣带了地球仪,大王一观便知世界有多大。” “还不将那地球仪呈上!” 立时有两名内侍小心翼翼抬着颗歪斜着的、涂着各种颜色的木球进来。 嬴政又道:“放他那!” 内侍将木质地球仪放在李念面前的桌上。 指着木球上一块涂成黑色的地方,李念道:“此球便是我等居住的世界,这块黑色区域便是大秦。” 大秦尚黑,李念故将大秦在地球仪上的版图涂成了黑色。 尽管隔着一定距离,但始皇还是能看到他的大秦在那颗球上只有这么小一片。 这就是大秦相比于整个世界? 原以为他的大秦拥有天下最辽阔的疆域、最广袤的国土,如今从这颗球上看,恐怕不足百一。 “此球之上,蓝色部分为海,其余部分皆为陆地,以不同色彩分不同之国。” 蒙毅震惊道:“岂不是说我等所居世界以海居多,等若陆地浮于海洋之上?奇哉,世界若为一颗球,我等为何不曾感到?” 注意到地球仪的其他地方,蒙毅指着球下方一块位置,问道:“敢问,此处也有国,也有人烟?” “有!” 得到李念的回答,蒙毅又奇怪道:“其等居于此处,不会掉落吗?” 李念解释道:“他们并非住于球下,我等也并非住于球上,宇宙之中并不分上下左右。我等和他们未曾从球上掉落,是因作为我们世界的这颗球有力量拉住了我们。” “这股力,将军于平日间也曾感受过,如将军向上扔一颗石子,石子总会落到地上,便是因此。至于我等为何感觉不到世界是一颗球,是因这颗球对于我等实在是太大。” “想验证世界是颗球,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是来一场全球航行,《战国策》中有‘南辕北辙’之说,但实则,世界为球,即使南辕北辙,也未必不能到达目的地。” 李念转动木球,在球上的蓝色部分划了一个圈,让嬴政和蒙毅明白他说的全球航行是何意。 不对,咋又被蒙毅给带跑偏了,今天又不是给始皇科普地理知识的,他是在给始皇讲世界很大,大秦太小,依靠大秦现在的技术根本没法有效统御整个世界,需要进行海外分封。 李念道:“大王请看,世界太大,想统御整个世界,以大秦现今之力根本无法做到,如此一来,可将诸公子分封出去。” 嬴政不喜欢分封,他更喜欢集权于一身,自己掌控整个天下,可看到大秦在球上只有这么大一块,知道只有分封才行,否则这么大的疆域,他如何治理? 且不说大秦有没有这么多官吏,光通讯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如某地发生叛乱,要他亲自处理,可因离咸阳太远,即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用半年,等他发布旨意,再传回当地,又是半年。 一年过去,估计当地早就成了叛军的天下,要他旨意还有何用? 看着这么多的地方,他却没法自己治理,始皇颇为不甘,问李念:“若能造出那手机奇物,是否能统御整个世界?” 不待李念回答,始皇又自己道:“是寡人妄想了,大秦与卿所来自后世相隔千年岁月,其中差距岂是一朝便可拉近?” 始皇虽自信,但也知这种差距一时半会抹不平,他又不傻! 第57章 如何立储? “可若以卿之意分封,数年后,所封海外诸国欲对九州不利,又当如何?” 始皇和李斯厌恶分封,不仅是分封不利于中央集权,还因周的前车之鉴,周的分封造成了天下数百年的乱世。 而经历过这段乱世的始皇和李斯,自然不愿再复周时的分封,让天下再回到那个大分裂的时代。 《史记》记曰:“廷尉李斯议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弗能禁止。’” 在九州这片大地上,一家人分出去久了,关系疏远,都会相互攻伐如仇雠,何况还是分封到九州之外,到时天更高皇帝更远,那些分封到海外的诸侯能不生异心? 以嬴政对人心的了解,那不是可能会,而是一定会。 分封到海外的诸侯们绝对会觊觎九州,相互的攻伐杀戮将更为惨烈。 李念很干脆道:“臣也无法解决!” 始皇瞪了他一眼,你不能解决,那你提出这办法做什么? “以大秦现今之力,的确无法解决,然臣以为与其等这些地方的异邦夷人来伐我华夏,不若先将这些地方抢占,化为我大秦疆土,日后就算海外诸王生异心,也是兄弟阋墙,肉烂釜中。” 李念的意思很明确,大王想完全统治整个世界的土地,如今不可能做到,但这些海外之地,我们现在不占,就会被蛮夷占领。 这些蛮夷以后同样可能会攻打华夏,不如想办法先占了分封诸王,就算日后诸王反叛,相互攻伐,那也是兄弟间的争斗,不是外人入侵。 肉烂在华夏的锅里,总比被异邦外人给抢走吃了要好! 嬴政想了想,也知道分封是他能掌控这么多土地的唯一办法,除非他对这些大秦外的土地视而不见,闭关锁国,只关注大秦这片地。 可作为一名权欲征服欲极盛的君王,又怎么可能放任这么大片土地在眼皮子底下,不去占据? 史书记载始皇贪婪,并不假,君王几乎都是贪婪之人,但正常人谁又不贪婪? 何况这些土地不是原本所想的贫瘠之地,某些土地之肥沃更胜九州,而且,他还想要让大秦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 这是一个对始皇的选择题:你不想海外分封,那就放弃海外的土地,你不想放弃海外的土地,那就只有施行海外分封。 始皇这时反应过来,这小子回答了半天,好像也没正经回答怎么解决储君的问题,也即在他突然离世后,怎么保证继位的储君是他想立的,不会被其他人阴谋篡改,不再发生李念所说历史上一样的事? 始皇当即道:“卿之言,寡人已明了,但寡人想知当如何避免赵高、胡亥、李斯之事?” 这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早立储君,或者建立一套大家都认可都必须遵守的继承制度。 嫡长子继承制为何在古代那么流行? 是古人傻,看不出这套制度的坏处,不知道嫡长子不一定就是最优秀的儿子? 古人当然看得出,只是相比于缺陷,嫡长子继承制的优点更多,利大于弊,自然选之。 莫非要采用我大清的秘密立储制? 那玩意儿看似好用,但去研究下后,便会发现问题同样不少,比如都不知道谁会登上皇位,那就干脆都不登上或者减少竞争对手,所以道光以后的清帝,子嗣都不多。 整个大清后宫变成了黑暗森林,谁怀孕谁挨枪:什么,她怀孕了,可能是个儿子?我跟她关系不好,要是她生出个儿子,我还有好?得赶紧想个法子弄掉。 李念也想不出完美的解决办法,他道:“要想避免胡亥公子与赵高、李斯假传遗诏、私谋易储之事,臣以为得建立一套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继承制度。然没有制度能够完美,各有缺陷,臣智慧有限,说与大王定夺!” “后世王朝的继承制度大致可分为:立贤、立嫡长、秘密立储,以及立君王所爱。立贤即为在诸皇子中选择最贤明的一位,此法好在选出的储君贤明,继承帝位后一般不会将王朝带向灭亡。” 之所以说“一般”,是李念想到了广神,想杨勇还是太子时,广神表现得多么贤明,可等当上皇帝后,又是多么的奔放。 整个人就像释放了原始天性一下,他娘独孤伽罗要是看到广神后来的表现,怕得惊掉一地下巴:这是本宫那贤明的二儿子? “但此法坏处是,容易引起诸位皇子争斗,导致皇室子弟间厮杀成仇,登上皇位的皇子往往需要残杀手足,以血腥的方式登位,反不利于国家稳定。” 二凤当年头没带好,导致大唐的皇位大多时候都满是腥风血雨、“父慈子孝”,没见过玄武门继承法? 当然,二凤也是没得选,他不杀兄弟,兄弟就要杀他,尤其是李元吉,那是巴不得弄死二凤。 “立嫡长,即嫡长子继承制,是后世王朝最常采用的继承制度,其优点在于稳定,不容易出现如胡亥公子、赵高、李斯之辈,因为大家都知道按这种制度,该谁登临大位。” “然此法坏处在于嫡长子未必优秀,未必受君王喜爱,若嫡长子是一昏庸无能且暴虐之辈,也按这种制度继承大位,可能将王朝带向末路。” “再者是秘密立储制,这是华夏最后一个王朝,清朝帝王所创立的立储制,好处在于减少了皇子间的争斗,让皇位继承在明面上不至于变得腥风血雨,更好确保继承皇子的安全。” “可秘密立储,在密旨揭晓前,都不知谁会是下一任皇帝,那又如何为储君培植班底,锻炼储君能力?” “密旨是在上一任皇帝驾崩后才会取出宣读,事前谁也不知密旨中立谁为帝,等若新帝毫无准备,突然继位,其与众臣都未必相熟,真有能力治好一个王朝?” “且,秘密立储制实行后,清帝子嗣飞速减少,到后来甚至无子,须从旁过继,也不乏这方面原因。” 都说秘密立储制在清只用了三次,雍正立乾隆,乾隆立嘉庆,道光立咸丰。 可实际情况是,咸丰只有一个儿子(同治),根本用不着秘密立储,同治更是没有儿子,继位的是他的堂表兄弟载湉(光绪),而光绪同样无子,继位的溥仪是他亲侄子。 还用得着秘密立储? 第58章 还是立嫡长吧! 亲政这么多年,嬴政的智谋权术都达到了人生中的巅峰,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施行秘密立储制后,清帝的子嗣为何会减少:既然秘密立储让大伙都不知道下任皇帝是谁,那干脆大家都不生,不就得了? 你怀孕时,我下药,她怀孕时,你下药…… 清室的后宫俨然成了一吃鸡战场,唯有赢家方可留下子嗣。 当然,满清后几任皇帝少子嗣,主要原因还在于皇帝身体太差,一个个跟病痨鬼一样,就算那些妃嫔主动,也用不了几秒。 李念道:“立君王所爱,即不以贤明立,不以嫡长立,喜欢谁就立谁,此中之害,大王定能看出,臣当无须再说。” 嬴政皱眉看着李念,道:“后世也没有最好的立储之法?” 李念摇头:“没有,后世只是在某些方面比于大秦进步,有些方面并不比大秦更好。” 后世虽是现代社会,但那些公司老总挑选继承人时还不是一样头痛…… 嬴政又道:“若让卿选,卿当如何选择?” 得,将皮球又踢回来了。 面对政老板的发问,李念可不敢再将皮球踢回去,只得道:“臣以为立嫡长为好,依此法选出的储君未必最优秀最聪慧,但此法可减少皇子间争斗,不易出赵高之辈,于国稳定。” 话是这么说没错,实际操作起来哪有这般容易,如刘据、李承乾都曾是嫡长子,可上位了吗? 还不得看他们皇帝老爹的想法。 李念又道:“大王若想避免胡亥公子与赵高之事,臣认为当尽早立一储君,明确大秦储君制度,方好定人心。” 嬴政没回复李念这句话,李念也不再说,关于立储这个问题,两人很默契地暂时略过,但李念知道他的话肯定入了嬴政心里。 李念又道:“对于六国贵族,大王灭六国,使他等国破家亡、荣华富贵一场空,怎可能不仇恨大王大秦?” “想解决六国贵族问题,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自然是杀,将所有与六国贵族有关之人统统杀光,没有了人,也就没有了问题。” “但,且不说能否将与六国贵族有关之人全杀光,这样做真的就绝了六国贵族之患吗?臣以为不会!” “六国贵族在六国之地有巨大声望,若只粗暴地采取杀戮以解决问题,不仅会让大王和大秦于史书留下残暴之名,更会让六国之民感到惊恐,他们会想:大王今天残杀六国贵族,明日也就可能残杀他们。” “届时,六国之地民众人心浮动,惶惶不可终日,只需有人振臂一呼,便会掀起动乱。” “所以,臣以为要想解决六国贵族问题,仅靠杀戮不可取,还得瓦解六国贵族赖以维系的根基,使他们没有依靠。” 李念说到这里,嬴政接话道:“卿是想瓦解六国贵族与六国之民之间的联系?” “不错,六国贵族的根基便是六国之民,是六国之民耕种,他们才有吃食,是六国之民养蚕,他们才有衣穿,是他们在六国之民中有声望,才能让六国之民追随。若离了六国之民,六国贵族也不过是无根浮萍,离了水的鱼儿,翻掌可灭。” 听到这番话,嬴政总觉得李念话里有话,在点他,其实是他误会了,李念这贪生怕痛之徒哪敢点他? 恰逢其会罢了! 嬴政道:“如何离间六国贵族与六国之民?” 李念道:“敢问大王,六国之民在六国贵族治下,相比于在我大秦治下的老秦人,如何?” 大秦是没将百姓当人,只当成一颗螺丝钉,但其他六国的王公贵族也没将百姓当人啊,甚至会比大秦更不当人。 有的六国之民会怀念曾经的六国王公,无非是在现任大秦这受了委屈,突然怀念起了前任,暂时性忘却了前任是如何殴打苛虐他们。 就像如今说现代社会有问题,有人便会思古,怀念民国,甚至怀念封建王朝一样。 现任不好,不代表前任就是个好的,但人心总是如此,过去是白月光,现在是黑凶残。 嬴政自信道:“不敢说全能胜过,但能胜多数!” 李念道:“大王可令大秦官吏在六国之民中比较大秦与六国王公贵族的优劣,让他们感受到在大秦治下的好,凸显在六国王公贵族治下的坏,只要六国之民不蠢,自会知道如何选择。” “再者,还可收集六国王公贵族曾做过的罪行恶事,传告于六国之民,如残杀民众、抢掠民女……” 在这种时代,李念相信六国贵族中有道德君子,但肯定也有人祸害过百姓,只要找出来宣之于民,六国民众还会那么信任六国贵族? 甚至不需要六国之民完全相信,只需对六国贵族产生怀疑即可,双方自会离心离德,削弱六国贵族赖以维系的根基,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无外如是。 至于六国贵族会以同样的手段还击,如今可是大秦的天下,敢跳出来炸刺,不是自投罗网? “如此一来,六国贵族赖以维系的根基瓦解,没有六国之民为他们掩护,提供衣食,无须大王动手,六国贵族也早晚会消亡。当然,大王还是动手的好,早日解决,才能不致事有反转,酿成大患。” “除瓦解六国贵族与六国之民间的联系外,大王还可对六国贵族本身下手,如对主动向大秦承认身份者进行赦免,对举报对大秦包藏祸心的六国贵族之人进行奖赏。” “不要将他们一下逼到绝境,否则困兽犹斗,绝境反会让他们将力量凝到一起,给大秦造成更大祸患。” “对获得赦免和奖赏的六国贵族,不能让他们再居于一处,要将他们迁往非六国之地,分散而居,最好是人烟偏僻,大秦需开荒之处。” 这些嬴政熟,不就是从内部瓦解六国贵族,让他们相互间猜忌提防,不再信任嘛,想大秦是如何攻灭赵国的? 要是没有一代“战神”郭开逼走廉颇、干掉李牧,大秦要拿下赵国还真没那么容易。 郭开才是大秦第一战神,秦灭赵第一功臣,可惜此人在后来的历史上记述不详,有空问问始皇? 第59章 抢占舆论阵地 讲完如何解决六国贵族,大秦的问题也就差不多了,所有问题总结起来无非内忧外患。 外患并不显著,如今的大秦刚灭六国不久,武德正值巅峰,是北方的匈奴敢打过来,还是南边的越人敢杀过境? 主要还是内患,大秦崩于内,未崩于外,大汉亦如此,虽东汉末年诸侯争雄,但还不是按着外族打? 李念道:“关于‘焚书坑儒’,实则是大王和大秦未能掌握舆论权,‘舆论’者,大众之言也,看起来似乎并不重要,但三人成虎,人言亦可杀人。” “大秦如今的舆论权主要掌握在儒生方士手中,因而他们可以讥谤朝政,非议大王,而民众无可辨别真假,久而久之,大王和大秦于民间的声望自是如同蛇蝎。” 明末时的东林党也是这么群人,喜欢三五成群抨击朝廷的政令,好似在为百姓发声鸣不平,每个人都是大大的忠臣,实则等满清到了,降的比谁都快,那位著名的水太凉就是东林党领袖。 这些人掌握社会舆论,对明末时大明朝廷的政令执行产生了极大的阻碍,明朝灭亡,绝对有东林党一口锅。 儒家作为当今百家中的显学,虽未达到后世王朝皆习儒的地步,但相比于其他百家,儒生算是极多,在这种情况下,儒生自然相当于掌握了大部分社会舆论。 李念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住不让所有人说话,不可取,毕竟有些人是真心实意提出建言、为国更好,但让所有人随便说话也不可取,因为有人会编织谣言,让民众惊恐,国家动荡。” “因此,要想避免‘焚书坑儒’的影响,大王须得管控舆论,并建立属于大王和大秦的喉舌,此喉舌并非是向大王建言,而是代大王和大秦向天下万民发声。” “管控舆论,即要让民众明白何言可说,何言不可说,最主要是杜绝谣言,制定相关律法让那些想造谣之人知道后果,不敢再造;建立属于大王和大秦的喉舌,是为抢占舆论阵地……” 听到这,嬴政笑道:“又是那句‘舆论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此言出于何人之口?” 这问题让李念沉默了下,随后才道:“那一位是臣所来自的后世之国建立者之一!” 建立者之一?恐怕是建立者中最重要的一位吧?不知道这位后世之国的建立者是否对寡人有过评价?会如何评价呢? 嬴政心里想着,却暂时没问,他听李念继续道:“大王和大秦不抢,就会被别人抢到,从而以谣言误国误民。” “在臣所来自的后世,有电视、网络、报纸、广播等舆论传播手段,以大秦之况,倒是可在纸造出后办报,但大秦之民识字者不多,收效未必大,但可用大秦官吏或专门之人与民宣讲。” “讲大秦政令对民众的好处,并辟清某些谣言,再有侯生卢生之辈,民众也不会轻信他等。” “以上便是臣对这些问题的解决之法,然臣只是空口虚言,还得大王与大秦诸公据大秦情况定夺。” 嬴政点点头,他其实还有许多事想问李念,尤其是称皇帝的流程怎么搞、大秦官制怎么改。 这是他最近和众臣在商议的事,他非常想从李念这获得参考,看看后世都是怎么做的。 六国已灭,天下一统,诸多领军大将要么已返回咸阳,要么已在路上,许多人都在等他称皇帝,好给他们自己封功赐赏。 但见宫外天色已晚,且李念也一脸疲惫,嬴政道:“卿今日已疲,且回去歇息,五日之后,寡人想知道后世王朝帝王如何继皇帝位,王朝官制如何?” 听到这话,李念便明白了嬴政离正式称“皇帝”不远了,而他居然会参与到这件历史大事中来,甚至还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力。 ‘也不知千百年后,这方世界的历史会否留下我的名字?’ 李念道:“臣遵命!臣还有一事禀告大王,臣上次言要为大王写一份‘健康生活注意事项’,今日已带来,请大王御览!” 如今的大秦,若说谁最想始皇活得久,非李念莫属,他对始皇的健康是真放在心上。 因为李念深刻知道在大秦,他的命是和始皇绑在一起的,始皇生他则能活,始皇死,他大概也会被一同带走。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住生死的感觉,可他现在也没法反抗,反而得依仗始皇,这就是封建王朝! “既已带来,现在何处?” 在知道方士无法让他长生不死,世上也没有成仙之药后,嬴政对李念所说的健康生活相当上心,他想活得更久一点。 听到嬴政的话,立时有两名内侍以托盘端着一堆竹简进来,嬴政拿起一卷打开,上面写着歪歪扭扭、不太好看的字。 字不算非常丑,毕竟是成年人,肯定比初学的小儿好,但也比不上常年书写秦篆之人。 嬴政看了看手中的竹简,再看了眼托盘中放着的更多竹简,点头道:“卿有心了,卿先回去歇息!” 李念向始皇一礼后,离开了章台宫。 目视李念离去,嬴政再看了眼托盘中的竹简:“他的确是有心了!” 蒙毅应和道:“能在几日间写下这般多竹简,足见其诚心。” 李念学篆书没多久,写起来已经不容易,还要将后世所言转化为嬴政能看得懂的话,更加不易,他们并不知李念脑中有搜索引擎,可以在线转换,李念只须对转换后的内容进行修改誊抄。 这个工作量也不小,但没他们想的那么大,这番行为在嬴政心中大大的加了分! 嬴政一边翻阅竹简,一边随口问道:“蒙卿以为谁可为储君?” 饶是蒙氏一族深受大王信任,蒙毅也依旧感到这个问题的沉重,但大王有问,岂能不答? 而且,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模棱两可,糊弄过去,必须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今天大王和李念这番谈话后,胡亥公子大概是完了,余下诸公子中公子扶苏机会最大,蒙毅认真道:“臣认为扶苏公子可为储君!” 嬴政只看了蒙毅一眼,摇了摇头,未多说什么。 第60章 众卿以为哪位公子可立? 第二日,和李念谈话到很晚的始皇,以充足的精神出现在大秦朝堂之上,也不知道昨晚是咋休息的。 但始皇还不算啥,劳模得算明洪武,废除丞相制度,大小事务几乎皆由他来定夺,宛如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 据说,曾在十天时间里,洪武帝批阅了一千多件奏折,这些奏折大概讲了三千多件事情,即平均下来,每天要处理三百多件事。 这些事还不是一个类型,有赈灾需要拨款、有官员调拨要他批准、有重大死刑案件要他阅准…… 难怪说人家能当上皇帝,这么多繁杂的事务被洪武处理得井井有条,这不当皇帝,谁能当皇帝? 嬴政威严的目光扫过殿内众臣,直接抛出了一个王炸:“今天下初定,四海承平,为固国本,寡人欲立储君,众卿以为哪位公子可立?” 这王炸一出,确实将众臣给炸到了,皆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十分不解大王怎会在今日突然想要立储? 以往不是没大臣上奏,请大王立储,但大王却基本是不予理会,今儿个太阳是从北方出来了啊。 只是事发突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是早知道大王今日有意立储,定会多作考虑,想好立哪位公子对自己最有利。 但都是大秦最杰出的一群人,虽被嬴政搞了个突然袭击,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对这件事进行分析。 最先跳出来的是淳于越,只听他道:“公子扶苏刚毅勇武,信人而奋士,宽厚而爱人,可为储君!” 看到淳于越,嬴政眼睛微不可察地一眯,他昨日才听闻了“焚书坑儒”之事,对这些儒生正是厌恶之时。 而且,他还不得不考虑,如果立公子扶苏,扶苏会不会在他死后,给他来几坨大的,如偏信儒家,把大秦带歪。 扶苏可以立为储君,但扶苏必须得被改变,且儒家不可再为大秦君王之学。 丞相王绾也道:“公子扶苏乃诸公子之长,颇有贤名,当立!” 御史大夫冯劫:“臣也以为当立公子扶苏,扶苏公子为诸公子之长,立为储君名正而言顺,能令百官和众公子信服,使大秦国本稳固。” 冯劫所言和李念所讲的立嫡长是一个意思,立公子扶苏,能减少诸位公子间的争斗,王位传承更加稳定,于国有利。 简言之,冯劫希望以立公子扶苏为储君作为开始,为大秦固定一个立储制度! 蒙恬已经回了咸阳,此时也在殿上,但他不能表态:一是他为领兵大将,又代表蒙氏一族,一旦表态,影响深远;二是昨夜弟弟蒙毅回来时,与他说过已经在大王面前表了态。 赵高、李斯和一些大臣听到冯劫的话,瞥了冯劫一眼。 这厮说的什么话啊,什么叫立公子扶苏名正言顺,能令百官和众公子信服?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吗?他们不是大秦百官之一? 赵高此时虽尚未和胡亥勾结,但他也不愿意公子扶苏成为大秦储君,他很明白,扶苏若成为储君,登上王位,绝不会信任重用他,甚至反会认为他是奸佞,将他诛杀。 可排除了公子扶苏,又该立谁? 他跟其他公子的关系也不太好! 赵高连想都没想过胡亥,因为胡亥此时还不满十岁,根本不可能和他的那些哥哥们争夺储君之位。 但赵高另辟蹊径,想不出他想立的公子,那就劝谏大王不立嘛,他道:“大王年富力强,还能再御天下,何须匆忙立储?等诸位方士为大王寻到成仙之药,更能御极百年千年万万年!” 先拖延住大王立储的打算,反正不能让大王立公子扶苏。 这便是赵高的想法,他深知自己这种人没法和扶苏共处! 嬴政看了赵高一眼,赵高这番话看似恭维他,说他可以长生不死,统御大秦万万年,但他哪能看不出赵高的目的。 从赵高这番话中,嬴政想到了该如何处决赵高:你不是说那些方士能为寡人寻到成仙之药吗?那你来吃好了! 收回看赵高的目光,嬴政看向李斯,道:“李斯,你认为可立哪位公子为储?” 李斯并不想回答,因为他也不想立公子扶苏,但他和赵高想的不同,他是认为扶苏和淳于越代表的儒家走得太近,扶苏若登位,必会疏远法家。 其实,李斯并不在意日后王位上坐的是哪位公子,但他在意坐上王位的公子能否重用他。 很显然,公子扶苏若登上王位,不重用他的几率比重用更大。 但大王正看着他,不可能不答,李斯没选择和赵高一样拍马屁拖延大王立储,而是从脑海中记得的大秦诸公子中选择了一位。 “臣以为公子高可立为储君,公子高勤敏好学,循律遵法,有储君之相!” 选择的公子是谁不关键,关键在话中的“循律遵法”,李斯是在提醒嬴政,公子扶苏虽是大王您的长子,但他继位后,未必还会沿用大秦的律法啊,他可能听儒家的重新恢复周时的制度。 您愿意看到大秦变成另一个周吗?愿意看到大秦的郡县制,重新化为分封制吗?愿意看到您一统的天下重新分裂吗? 如果大王您不愿意,那就请不要立公子扶苏为储君,选择一位支持大王您想法的公子。 嬴政自是听出了李斯话中隐含的意味,淳于越同样听了出来,皱了皱眉,他和李斯关系不错,是好友。 但好友关系并不能影响政见不同,如今诸多重臣都支持公子扶苏,他们儒家终于看到希望,有奔头了啊,可不能让李斯给坏了。 淳于越当即反驳道:“廷尉谬矣,依廷尉之言,莫非公子扶苏便不曾勤敏好学,循律遵法?” 嬴政没理会淳于越,看向在大殿内的一名秦将,问道:“王翦将军,你老成持重,常有谋略,你认为哪位公子可为储君?” 怎么还有我的事? 我真不想回答,也不想关心,我只想早点散朝回家。 王翦道:“臣年事已高,不知哪位公子可为储君,大王定夺便是。” 他功劳太大,除韩之外,其余五国皆为他和王贲所灭。 因此,他和儿子王贲商议决定,此次回到咸阳后,慢慢脱离大秦朝政,以免落得个功高震主的下场。 第61章 寡人欲制天下舆论 嬴政看了看王翦,又看了看站在王翦身后的王贲,哪不知这对父子是什么心思,无非是担心功高震主,他会杀了他们。 寡人的有那么没有容人之量吗?不过,你们俩父子别想着告老还乡,荣归故里,寡人觉得你们的功劳还不够,还可以更高! 听诸臣提出的各个储君人选,扶苏得票最高,胡亥和几位年龄不大的公子一票未得。 对这种情况,嬴政早有预料,今日提出他想立储,为的是验证一番,但他暂时不会立扶苏为储,一是扶苏性子未改,二是现在立扶苏,会吸引太多目光注意扶苏,再想对扶苏进行改变就难了。 嬴政道:“立储之事,今日便议到此,择日再议!” 淳于越张了张嘴,有话想说,但又闭上了嘴,还以为大王今日就要储君定下来,没想还是个空炮。 赵高、李斯等人则松了口气,只要大王今日没有定下储君,那他们就还有机会让大王改变立储人选。 其他大臣对嬴政暂不立储也见怪不怪,大王在这问题上都搁置了好多年,今天要是真把储君之位定下了,那太阳才是打西边出来了。 嬴政又道:“今虽天下一统,然人心未定,有阴谋之辈于民间制造妖言,迷惑民众,时日一久,必成祸端,寡人欲立制舆台,监察天下舆论,为民辟谣,众卿以为如何?” 话音才落,淳于越又跳了出来:“大王,此事万万不可,岂不闻厉王之事?” “厉王之事”正是成语“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出处,其记于《国语.召公谏厉王止谤》。 嬴政看着淳于越,面无表情道:“卿是将寡人同周厉王相比乎?” 在嬴政的目光下,淳于越低下头,道:“臣不敢,只是自古以来,民之所言如同河水,当以疏导,而非堵塞,堵虽能治控一时,却会致河水蓄积为洪,届时川壅而溃,伤人必多。” 嬴政问道:“那卿认为让天下人随意说话就是好事?若有人于私下非议寡人、中伤大秦,又当如何?岂不闻三人成虎?” 淳于越道:“大王,身正则影不斜,自清则水不浊,天下人皆知大王美德,又岂会听信谣言?纵有造谣之人,也不过尔尔。” 意思是,大王只要自身品行端正、具有美德,那就不惧流言蜚语,即使有人造谣,也只是个别少数,您要相信民众眼睛是雪亮的,不会听信这些谣言的。 说的很有道理,但实际操作起来真是那么回事吗? 别人给你泼污水,不反驳、不想办法解决,靠自己品行端正,就能让谣言不攻自破,他人不会相信谣言,只能说想法非常好。 哪怕在网络发达的现代,这种被造谣污蔑的事依旧难解决,否则何至于某地铁偷拍案至今未有结果,无锡蛋糕店事件已经反转,还有人不知,还在网暴蛋糕店老板。 现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大秦这种封建王朝时代,不主动掌握舆论,那是非黑白岂不是由他人评说? 李斯道:“臣赞同大王之言,民愚而不智,如何能辨清谣言?若人人皆可随意评议朝政、谈论君王,天下间必谣言四起,祸患无穷。” 丞相王绾也道:“廷尉所言有理,天下言论,不可不察,却也不可严察,须得拿好此中分寸,臣以为制舆台可建。” 见王绾站出来说话,淳于越也知晓大势已去,制舆台必会建立,只是不知这制舆台会对天下、对他们儒家产生何等影响?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加入到其中去,淳于越道:“臣请入制舆台,为大王效力。” 嬴政瞥了眼淳于越,你是不想让制舆台落到李斯手中,变成李斯这种人的一言堂吧? 但李念给他说过,舆论阵地非常重要,他不可能让李斯、淳于越任何一人单独掌控,李斯过于激进,淳于越又太过保守。 思来想去,嬴政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王绾身上,道:“此事便交由丞相,李斯、淳于越辅佐丞相制定制舆台律令,赵高负责监察天下舆论。” 虽然在嬴政心里,赵高已经是坨狗屎,但一坨屎也是有价值的,反正早晚要杀掉赵高,何不如让赵高在死前替他多干些脏活累活? 听到嬴政给他的任命后,赵高颇为高兴,大王对他的宠信又回来了,大王还是信任他啊。监察天下舆论,权责何等之大,大王竟然交给了他,足见大王还是重视他。 王绾、李斯、淳于越、赵高齐齐领命:“臣遵旨!” 嬴政又道:“制舆台不仅是监察天下舆论之处,也是宣扬大秦、收集天下民众建言之所,此事便交由御史大夫。” “寡人所言‘宣扬大秦’,是向天下万民讲说大秦政令,传扬大秦威名,使小人再难毁谤。此职责深重,御史大夫须谨慎待之!” 冯劫知道他的职责不只是嬴政说的那两句这么简单,还包括给大秦进行美化等等,他认真道:“臣遵命!” 嬴政的话让一些大臣神情略微变化,他们都主张民可用其力,不可使其知,可大王要冯劫去做的,传扬大秦威名可以理解,但与民众讲说大秦政令,和他们主张有所违背。 一大臣道:“大王,臣以为不可与民众讲说政令,自古以来,君王治民如牧羔羊,无须让羔羊知晓为何要做,只须让他们知晓要这般去做即可。且方才廷尉已言,‘民愚而不智’,纵使与民讲说,他们又如何能懂?” 嬴政道:“‘自古以来’便对么?与民讲说是为更好施行政令,民知则政令更易通达,民不知,即使政令能行,也多是事倍功半,且民今时不懂,明日未必不懂。” 他想要在六国之地建立有利于大秦的舆论,就需要给六国之民讲说大秦政令的好处: 看,我们大秦的政令多好,你们以前遵守的六国政令多烂,快来信大秦吧,在大秦治下,保准你们都能过上幸福美好新生活。 这位大臣也没错,站在他的立场和认知角度,认为治民就像放牧牛羊,对一个已经稳定下来的王朝来说,采用这种方式倒也可行。 可大秦现在的状况并非已经稳定,嬴政现在想要的是将天下稳定下来,减少二世而亡的问题。 第62章 给众臣一点地球仪震撼 将设立制舆台这道政令定了下来后,嬴政又抛出一个问题:“众卿可知我等所居这方天地如何?” 听到这问题,众臣更加怀疑今天在王位上的大王是不是真大王? 先是突然说要立储,随后又说要设立那“制舆台”监察天下舆论,现在又问出“我等所居这方天地如何?”这种问题。 往常的大王可不会这样。 在众臣沉默时,嬴政又补了一句:“寡人非问我等所居天地如何形成,是问众卿天地是何形貌?” 天地是何形貌? 虽然不解嬴政今天咋了,要问这种问题,但大臣们还是作了回答,一大臣道:“臣认为天若华盖,地如棋盘,天圆而地方!” 这一发言得到了大多数大臣的认同,天圆地方是这个时代对天地世界最主流的认知观念。 也有大臣道:“臣认为天地之体,状如鸟卵,天包地外。” 这种说法便没得到多少人同意,浑天说在这时代已有所显现,只是并不受人认可。 这名大臣这么说,不在于他相信这种说法,是故意有别于“天圆地方”,引起嬴政兴趣。 嬴政道:“若天地之体状如鸟卵,我大秦是如何立于大地,北方匈奴、南之百越又当怎样?” 这大臣一下被问住了,他只是听过这种说法,又没自己研究过,只得老实道:“臣不知!” 嬴政道:“寡人近日倒听闻一说法,与卿所言相似,其言我等所居天地为一球,大秦也不过球上一域,也并非寡人与众卿以为是天地最中央最广袤之所,实则不足整方天地百一。” 在这一刻,整个大殿安静下来,实在话中的信息太颠覆他们以往的观念了。 尽管众臣并不在意天地是圆是方,反正天地圆方又不影响他们治国,但那句“并非寡人与众卿以为是天地最中央最广袤之所,实则不足整方天地百一”着实将他们惊到了。 因为众臣中大多数人一直所养成的观念就是九州是天地间最中央最精华最肥沃的土地,除了九州,其他地区皆为蛮夷之地,就算有肥沃的土地,也难和九州相比。 当然,此时的众臣远胜过后来儒家调教下的大臣,更有进取精神,更有开疆拓土的志向,不会认为我天朝上国物产丰富,一应俱足,不需要去攻占那些蛮夷之地。 但嬴政的话还是太炸裂了,要不是嬴政是大王,恐怕有大臣当场驳斥:你在说什么胡话? 嬴政一直在观察诸位大臣的神情,看到他们的惊疑不信,心中有种愉悦,更加期待众臣看到地球仪时的反应。 “将地球仪呈上来,与众卿看看!” 地球是什么?地球仪又是什么? 随嬴政下令,四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抬着一托盘从外进来,看内侍们小心的劲儿,像是在抬他们的命一般。 也确实如此,在嬴政心中,这地球仪可比这些内侍的命更重。 四名内侍抬着托盘来到殿中,众臣看到托盘上赫然是颗涂满各种颜色的球。 这就是大王说的那地球仪?此球所展示的难道就是我等所居的天地?若是如此,大秦在何处,我又在何处? 众臣心中生出各种想法,却听嬴政又道:“此物名为‘地球仪’,‘地球’乃我等所居这方天地之称,但因其太大,我等难以直观,遂作此物代之。其上所有颜色,除蓝色外,其余皆为一国或一片土地。” 看到地球仪上那诸多被涂上颜色的区域,饶是均为大秦重臣,众人也面露惊色,实在是太多了。 李斯看到地球仪上那唯独的一块黑色区域,问道:“敢问大王,这块黑色区域莫非是?” 说这话时,李斯声音都在打颤,因为如果这块黑色区域就是大秦,那么相比于整颗球,还真的不足百一,不,连千一都未必到。 这如何不令李斯震惊? 他以为帮助嬴政灭了六国,已经完成了前无古人的旷世伟业,未想到一统天下的大秦,在这颗球上连千一都不到。 嬴政道:“以那人所讲,这块黑色区域正是我大秦所在!” 有大臣摇头道:“不可能,大秦有千里之疆,万里之土,怎可能如此之小?定是那人欺瞒大王!” 这时,一直在殿内看热闹,没说话的蒙恬发声道:“如果我等都居住于一颗球上,那我等定是居于上方,否则定会掉落下去。” 听到这话,嬴政看了眼不远处的蒙毅,蒙毅神情有些尴尬。 蒙恬注意到弟弟的神情变化,一想便明白过来,弟弟随侍大王左右,定在早前已见过此球,然后跟他问出了一样的问题。 一大臣道:“大王,敢问是否如蒙将军所言?” 嬴政道:“据那人说,并非如此,此球悬于宇宙中,无上下左右之别,其上可住人,其中可住人,其下亦有人烟。” 反正话都说了,干脆满足自己的好奇,装作没看见弟弟那尴尬的神情,蒙恬又道:“大王,住在下方的人不会掉落下去?” 嬴政道:“那人说有一种力在拉着我等,恍若无形之绳将我等束于大地之上,众卿可曾向天上投掷石子或射出箭矢,石子、箭矢最终是否都会落到地上?” 众臣细细一想,还真是如此,平日间司空见惯,未曾深想过其中的道理,有大臣想反驳石子、箭矢太轻,不足为信,可又想到那些大型之物好像也是往下掉,最终落到地上。 站在父亲后面的王贲道:“大王,这蓝色是?” 嬴政道:“这是海!” 听嬴政说球上的蓝色是海,众臣再次一惊,如果他们居住的天地真是这样一颗球,岂不是说陆地面积远小于海? 这让不相信天地是颗球的大臣找到了反驳点:“若真如此,岂非我等皆浮于海水之上,如何可能?海水怎可浮动天下所有洲陆?” 嬴政很干脆道:“那人未说!” 蒙恬盯着木球,突发奇想,想到了一件事:“若天地真如此球,岂不是我等从南也可至北,从东也可往西?” 说到这,蒙恬兴奋道:“对啊,想要验证此球是否为真,直接往东去,若能自西归来,此球自是为真。” 有大臣摇头道:“大秦在这球上才这么一块,以此估量,何年何月才能验证成功?” 第63章 内忧转外患 嬴政拿出地球的目的不是为给众臣科普,他是要告诉众臣在大秦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将大秦的一些内忧转化为外部问题。 始皇虽未读过后世的书籍,不知道“内部矛盾转外部矛盾”这个概念,但他现在用地球仪玩的这套就是! 一统天下后,九州内,大秦没了对手,不仅是军功爵制会失效,朝堂众臣也会逐渐争斗起来,毕竟没有了外敌,那朝堂上的其他人就成了敌人。 王翦、王贲父子想激流勇退,荣归故里,不再参与朝政,不乏这方面原因,反正他们在大秦立下的功劳足够荣华富贵,何苦还要在朝堂上招人敌视? 及时退去,不仅能在大王心中留下个好印象,朝堂上的大秦众臣也能记他们个好,照顾留下的孙子王离。 嬴政用地球仪向众臣展示世界之大,便是想扭转这些内忧: 使要互相攻讦的大臣继续齐心协力,告诉他们不要内斗,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土地等我们去占领; 让像王翦父子一样想急流勇退的人留下,无须担心功高震主,世界很辽阔,功劳有很多,赏赐也可以有很多; 同时,给那些想通过军功爵制晋升或减刑的人释放一个信号,军功爵制还有用。 李念说是可以通过在大秦设立科举来取代军功爵制,但科举设立需要时间,在这段科举未成的时间内,该怎么办? 嬴政给出的办法是让军功爵制继续生效,在他的设想中当有三步:第一步是科举未成时,维持住军功爵制不失效,开始设立科举; 第二步是科举已成时,也不会立即废去军功爵制,而是科举和军功爵制并行,因为他认为大秦还会有不少战争; 第三步是战争减少,科举非常成熟时,才会废除军功爵制。 都是聪明人,王翦、王贲也明白了嬴政的意思,大王明显是想留下他们啊,父子二人没立即表态,但已有些心动。 看着那颗球上除黑色区域外的其他地方,还有这么多未知之处,还有那么多待征服之地,热血又燃烧起来,男儿何不带吴钩,攻取关山五十州,扬鞭东海,立马昆仑,俯瞰天下万国。 而且,这些地方肯定和大秦和六国不一样,那里的人会组织什么军队,军队会用什么武器,有什么战术,有无可与他一战的名将? 皆是未知,而对王翦这等绝世名将而言,未知的军队、未知的敌人,对他才有挑战性。 王翦会选择退出大秦朝堂和军队,还有一重要原因,李牧已死,他已找不到一个能与他匹配的对手。 我有一剑,可天下间配我出剑的对手已经没了啊! 但现在,大秦外还有这么多国家,兴许能找到能和自己匹配的对手,他很想去见识见识异域诸国的军队。 注意到王翦父子的神色变化,嬴政十分满意,他的目的达成了。 对蒙恬的问题,嬴政道:“那人说可从海上航行,绕一个圈回来,称之为‘环球航行’。” 蒙恬看着地球仪,道:“以此球而论,海上航行看似可行,但此球十之六七皆为海,何等广袤?若航行其上,须得有多大船只,备足多少食物,方可环航一圈?” 嬴政从蒙恬话中听出了他的兴趣,问道:“蒙卿对这环球航行有兴趣?” 蒙恬道:“回大王,若我等所居天地确为一球,臣愿为大王一探。在齐地时,臣曾看过海,见其广袤无边,宽阔无垠,便常在想海上有何物,尽于何处?是否真有传闻中的归墟?” 李念若是在此,定会道:蒙将军,先天航海圣体啊,我这有台六分仪、有本航海手册,大秦海军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嬴政道:“卿若真有此念,寡人定不吝与卿机会!” 嬴政想到他在那手机奇物中看过那艘巨舰,后世必然对海洋颇为重视,大秦虽造不出那种巨舰,但能做的部分,他希望做到。 且看那球上,海洋面积之广,许多地方都能通过海洋到达,日后西方诸国会崛起,恐怕就是因为海洋,大秦自然不可放过。 他的大秦要更早制霸海洋,更早成为日不落帝国,他不仅要扬威于陆,还要扬威于海,他要做出比李念所知历史上更大的功绩。 蒙恬道:“谢大王!” 这时,丞相王绾道:“此球倒令臣想到一事,传闻在商时,曾有一支来历不明的神秘军队侵入大商,被武丁之后妇好率军击败。” 王绾的话引起了嬴政和众臣兴趣:“传说这些人体型高大,金发碧眼,与我大秦、六国之民皆不同,所持武器也十分奇怪,最初交战时,商的军队不知底细,吃了败仗。” “直到妇好带来了商军精锐,她运筹帷幄,又敢于身先士卒,才将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打败,使之远远逃遁。这支军队很可能就是外域异邦之民!” 冯劫之父冯去疾也在朝堂之上,他道:“臣也曾听过这个典故,虽与丞相所言有所出入,但大体相仿。” 在大秦朝堂,父子、兄弟同殿为臣且都居高位者,很有那么一些,蒙恬蒙毅兄弟,王翦王贲父子,冯去疾冯劫父子…… 李斯皱眉道:“能跨国征伐,这些外域之人定来自一不弱之国。商时虽被妇好击败,但以后未必不会再来,大秦须早做准备才是。” 王绾之言为嬴政省了许多事,嬴政内心颇喜,很想直言夸奖王绾:王绾,你做的好啊,不愧为寡人丞相,一下就让众臣相信了大秦之外还有异邦外域! 见众臣不再纠结天地是否是颗球,注意力集中到世间还有能对大秦产生威胁的敌人上,嬴政道:“正是如此,异域之国能跨境而来,必不弱。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嬴政的目光扫向众臣:“我大秦虽灭六国,统天下,但不可胜而生骄傲,成而生傲,须知天地之大,非我大秦一国,寡人与众卿当恪守本心,谨慎待之!” 众臣均正色,齐齐向嬴政行礼:“诺!” 第64章 设立制舆台的真正目的 散朝后,嬴政并未让所有大臣都立即散去,留下了王绾、冯劫、李斯、淳于越、赵高等人。 几人也明白,大王让他们留下,肯定是要交代一些不能在太多人面前告知的事。 几人中属赵高最为高兴,参会的人越少,会议越重要,这个道理,赵高当然懂。 大王能留他参加这种小朝会,说明大王还是非常看重他,简在王心。 大王这一次交给他的差事,定要尽心尽力办好,万万不可有闪失! 扫了眼留下的几位大臣,嬴政开门见山道:“留下诸卿,是为设立制舆台一事。寡人设制舆台并非仅为监察天下舆论,更为解决我大秦之患。” 没等王绾、李斯等人去想是什么大秦之患,嬴政又道:“将竹简分与诸卿!” 数名内侍各端着一托盘竹简走进殿中,送到几位大臣面前。 很明显,大王是要他们看这些竹简。 这些竹简应当是大王口中的“那人”所写,那人会有什么高论奇见? 怀着好奇,王绾拿起托盘中的第一卷竹简,翻开阅览起来,其他人也是同样动作。 竹简上的内容是李念给嬴政说过的某些话,但并非是李念和嬴政对话的原版,而是经过了截取、修改、润色,才成了王绾、李斯等人如今看到的版本。 很快,王绾等人都陷入阅读之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偶尔还有些惊讶,但若说对竹简中的内容惊为天人,那不至于。 几人都是当世杰出之士,谁比谁差?只是受制于时代局限性,有的方面没能想到,又不是他们笨。 现经竹简一点拨,几人顿时豁然开朗,有种破开迷雾见日光之感,原来还能这样想啊? 思维一旦被打开,几人进而想到更多,比竹简上所述要更全面,甚至竹简上没提到的具体执行之法,也被想了出来。 这正是李念所想要的效果,他就是个打嘴炮、为始皇和大秦众臣打开思路的。 他以后世的经验让始皇和大秦诸公具有超越时代局限性的眼光,打开格局,再由始皇和大秦诸公将他提供的思路转化为符合大秦现今国情,能在大秦真正实行之法。 他来自后世,再怎么融入大秦,也不会比始皇和大秦诸公更了解这个时代。 竹简上记述的是李念讲说的“爱国忠君,遵纪守法”、舆论之重要,以及要消灭六国贵族,必须毁去六国贵族赖依生存的根基之言。 殿内一片安静,嬴政也不着急,一边处理着政务,一边等候王绾等人看完。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均已看完,嬴政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看完了竹简,几人总算是明白了嬴政今日为何突然要设制舆台,原来根源在这。 ‘写下竹简之人定是大王口中的‘那人’,可能和居住在王宫中那位是同一人。’ ‘又是个才学不浅之士,可大王为何不让他入朝为官呢?’ ‘哼,倒有些才学,不知出自哪家?’ ‘此人对大王影响不小,深受大王宠信,不可与其冲突,若是遇见,纵使不可为友,也不可为敌。’ ‘这就是苏胥兄教授的那位吧?就竹简而论,其似怀对天下之仁,可以其对六国王公的处置方式,又怀法家之酷。此人对我儒家,不知是好是坏。’ 王绾几人虽各怀心思,但都承认竹简上所言颇有道理,给他们提供了不少新思路。 作为丞相,王绾首先发声:“臣以为竹简所述于我大秦可行。” 赵高跟着附和:“竹简中讲说舆论之重,令臣茅塞顿开,更感大王设制舆台之英明,臣定为大王监察好天下舆论。” 冯劫道:“臣为大王贺,写出此竹简之人有大才,能为大王所用,真乃天眷大秦!” 有点才能可能不假,但说大才,那小子不过是仗着来自后世,知道历史罢了。 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些竹简,也是寡人给他润色过的。 李斯道:“六国贵族若不好生处置,的确可能成为大秦之患,臣以为除要执行竹简上所说之法外,还要严明律法,使不敢有人与六国贵族接触。” 淳于越道:“竹简所言皆为阴谋诡谲之术,不为正道,此人心术必当不正,其法或可用一时,不可用一世。” 他讲的是李念说从内部瓦解六国贵族,让他们离心离德,相互猜忌提防。 这在淳于越看来,有失君子之道,为阴私之术,非王道正途。 没理会淳于越的话,嬴政道:“寡人让诸卿观阅这些竹简之意,看来诸卿已经明了。” “制舆台不仅要监察天下舆论,还要传颂大秦之好让万民知晓,让他们明白大秦一统天下是为华夏大义,六国贵族妄图阴谋叛乱是为不义,是想让天下再度生灵涂炭。” “此事便有劳诸卿!” 王绾等人已经领会到了嬴政的意思,制舆台监察天下舆论不假,但更重要的是解决六国贵族之患,一定要将六国贵族和六国之民分割开,使六国贵族再无法形成威胁。 几人齐齐领命道:“臣遵命!” 王绾几人离去后,嬴政正要继续处理政务,却听一名内侍道:“大王,该用食了!” 嬴政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为了能健康长寿,他现在和李念一样,每日三餐,现在已到中午,该吃中午这顿饭了。 想了想,嬴政决定不在章台宫用食,他要换一个地方。 反正李念给他的那份“健康生活注意事项”中也说,不可久坐处理政务,要适当让身体放松歇息,就食完后也要消消食。 不若去扶苏那用食,顺便给他那位不省心的儿子说点事,回章台宫的路正好当消食。 “今日就不在章台宫用食,去宜春宫!” 宜春宫,那不是公子扶苏所居的宫室吗? 大王果然更中意扶苏公子! 内侍心中惊讶,却半点不敢表露出来。 想在王宫生存得久,就要对有些事知而不显,明而不露。 大秦王宫,每年都有自以为聪明的内侍和宫女被刑杀! 第65章 父与子(扶苏2.0) 宜春宫内,接到父王将要驾到的旨意时,扶苏有些懵,生出和众臣一样的疑问,父王最近咋了? 不到半个多月,竟来看了他两次,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这也是住在王宫的那位神秘人所为? 看来此人并非完全是个阿谀奉承之徒,也有好的一面! 虽然和父王有矛盾,但扶苏心里还是希望父王能来看他,哪个正常的儿子不濡幕自己的父亲? 父王这次过来应该是为了前几日他上书的那些竹简吧,就是不知是来训责他,还是觉得他说的有理,前来向他询问? 应当是前者居多吧,以父王那等倔强强势的性子,怎么会轻易被他说服,看来今日少不了一顿训斥! 扶苏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忙下令宜春宫的内侍、宫女做迎接嬴政驾到的准备。 就倔的方面,始皇和扶苏这对父子还真像,始皇认为扶苏倔,扶苏同样认为始皇倔,父子二人对着顶牛,偏偏又没有一个马皇后、长生皇后式的人物能够居中缓和。 但说来,始皇帝和洪武、二凤不是一类人,不太可能会有这样一个皇后,那么问题来了,始皇为何不立后? 不久,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嬴政到了宜春宫,早已等在宫外的扶苏赶紧上前,行礼参拜道:“儿臣扶苏见过父王!” 嬴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起来吧,入宫再说!” 父子二人走入宜春宫内,虽是扶苏的宫殿,但嬴政是父,也是君,自然坐主位,扶苏陪坐于左首。 扶苏感到今天的父王很奇怪,居然没有一来就问他最近在读什么书,有何感悟,然后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而是真有几分父亲的亲切。 如现在他落座后,随父王而来的内侍立刻为他上菜,父王这是要跟他一起吃顿饭? 看着面前案上的菜肴,扶苏不由回忆上次和父王一起就食是在什么时候?若说宫廷宴会,倒没多久,可仅他和父王一起用食,怕是有很久了吧。 内侍上完菜后,嬴政道:“退下!” 除了护卫安全的侍卫,宜春宫内的内侍、宫女全部退走,仅留这对父子在殿中。 嬴政看着扶苏,道:“很久没与你像这般用食了,吃吧!” 扶苏是他的长子,扶苏出生时,他尚未亲政,看到刚生下的这个儿子时,那种血脉得以延续的感动和喜悦,是他在那段难熬的岁月中为数不多的光明。 这是他第一个儿子,是他血脉的延续,也是大秦的延续,所以他才如此喜欢这个儿子,为其取名扶苏,一直为其留着储君之位。 在李念那小子所说的历史上,他直到离世时,心中最属意的帝国继承人也依旧是扶苏! 扶苏不明白父王今天究竟要干嘛,但很明显,父王不是过来训责他的,他也感叹道:“的确有许久了。” 嬴政道:“寡人与你不同,寡人小时,你大父常不在身边,因此也不常教导寡人,寡人也未从你大父那学到如何教子。” 嬴政说这话并不全是对扶苏,也是对他的其他子女,因为按李念所说的历史,他这位始皇帝在教育子女方面颇为失败。 女儿们倒还好,公主难以继承王位,可他的儿子们,扶苏被养得又倔又愚腐,少子胡亥被养成一头凶残的禽兽,其他儿子也全是庸碌平平之辈。 扶苏停下了筷子,嬴政继续道:“在寡人十三岁时,你大父便甍逝,寡人从未经历过十三岁后还有父在之况,自然也不解你在这些年龄对寡人的看法。” “有人与寡人言,在你当前年龄,会产生一名为‘逆反心理’之物,即寡人认为对,你会认为错,寡人认为错,你会认为对,往往还会认为对方不知好歹,何其顽也。寡人深思之,认为其言不差!” “扶苏,你便是这么看寡人的吧?” 这句话将扶苏吓得赶紧放下筷子,就要向嬴政认错,却听嬴政道:“寡人今日来并非论你对错,纵使寡人指出你的错误,你又能听进心中?不过是左耳入,右耳出,依旧会持你之所想。” 扶苏道:“儿臣不敢!” 嬴政看了扶苏一眼,没问“你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随后才问道:“今日朝堂上的事还没传到你耳中?” 扶苏低下头,朝堂上的事怎么可能没传到他耳中? 他是秦王长子,最可能继承大秦王位之人,即使并非出于他自身所愿,身边也会聚集起一批人,这些人会主动为他打探消息,告知于他。 也没等扶苏回答,嬴政又问道:“许多人都愿意立你为储君,你如何看?” 扶苏道:“全凭父王定夺!” 听到这个回答,嬴政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全凭寡人定夺,全凭寡人定夺,你就没想过要主动争抢一下?难怪在李念说的历史上,因一封假诏便自尽! 就算其中有传诏的使者逼迫,但有蒙恬的三十万大军,你不主动想死,使者能强迫你去死?而以你扶苏遍传天下的好名声,纵使那份诏书是真,你要说它是假,也会有很多人信吧? 那陈胜吴广之辈在谋议反叛时,可都还打着你的名号! 如果换作是他,绝对会回答:众臣眼光真不错啊,我的确有能力为储君,父王将储君之位交给我,尽管放心。 但嬴政按捺住了想训斥扶苏的冲突,亲生的,还是最喜爱的,而且从另一方面看,扶苏还是很忠于他这位父王。 将生出的不满按下去,嬴政又道:“若寡人也有意立你为储呢?” 扶苏有些讶异,这还是父王第一次公然向他表明有意立他为储,正要说话。 可瞧见扶苏慢腾腾,嬴政心里的不满又冒了上来,将筷子往案上一丢,先扶苏道:“与你明说了吧,寡人的确有立你为储之念,但你能否为储君,未必一定。你不是信奉仁政可治天下?” “寡人会任命你为一地主官,由你亲自治理,但你不得用公子身份,不得用扶苏之名,不可使人知晓为寡人之子,你可愿意?” 扶苏也是个倔性子,当即便应了下来:“儿臣愿意!” 他定要好治理好那个地方,给父王看看究竟谁对谁错。 嬴政点了点头,捡起筷子继续用食,他不仅要将扶苏丢出去,还要将其他年龄适合的儿子也丢出去,只是其他儿子不会和扶苏一样。 第66章 天下各方(1.0) 嬴政曾下过一道命令,让人暗中察访天下各处,查探六国之民和老秦人对大秦的看法,了解民众真实所想。 齐地,某城,某酒肆中,有酒客慨然叹道:“一个多月前,我等还是齐人,如今却成了秦人!” 另一酒客道:“这不是早就能料到的事,有何可讶异之处?” 这名酒客的话让酒肆中其他酒客一时无言,是啊,那虎狼之秦一统天下之势,不是早就能看出来了吗?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十年之间,先灭韩、赵,再灭魏,楚、燕,齐国又岂能跑得了?也就是齐王投降得快,让齐人不像其他五国灭亡时一样多遭兵祸。 一酒客道:“诸位莫要闲谈,赶紧畅饮才是,等那秦王派遣的官吏到达,就没这么好了。” 一酒客不解道:“为何?” 让莫闲谈,赶紧畅饮的酒客还未说话,另一酒客冷笑道:“为何?尔等可知那秦律,五人聚在一处,将被视为‘群盗’而捕,且依秦律,酒肆全由官府开办,严禁他人酿造。” 不解的那名酒客惊道:“那秦律竟如此之严,连我等饮酒作乐也不允许?早听闻秦律严苛,未想竟到这般境地!” 又一酒客叹道:“这算何严苛?不过是让你无法饮酒罢了!秦律中其他律法更为可怕,轻则罚钱,重则让你手脚不全。” 听得那名不解的酒客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饮了一口压压惊,生恐自己也被砍了手脚去,震惊缓和后,他又道:“秦律当真如此可怕?” 言说秦律恐怖的酒客摇头道:“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先前让众酒客莫闲谈,赶紧畅饮的酒客这时也点头道:“这位兄台所言甚是,秦律之酷烈,世所罕见,如在秦律之下,每户皆需服徭役,乏弗行,貲二甲;失期六日到旬,貲一盾;逾旬,貲一甲……” 听得酒肆中诸多酒客再度一惊,现代有人觉得这不就罚钱嘛,比陈胜吴广说的要砍头好多了,确实比直接要命好些,但实则罚“一盾”和“一甲”对这时代的人而言,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名酒客又讲了一些秦律,乡邻有罪不报,连坐,附近有人行凶而不阻止,连坐…… 也即是人在家中坐,也可能罪从天上来。 因为你无法控制同村邻里的行为。 听完,那位不解的酒客道:“如此律法下,焉有不犯法之人?” 冷笑的那名酒客饮了一口,道:“所以你以为那些秦卒从何而来,许多都是触犯秦律后为赎罪而来。秦律之下,要想不触犯,除非你是个死人!” 又一酒客道:“那些秦人是如何受得了这般严苛的律法?” 冷笑的酒客一副秦人活该的语气道:“秦被称为虎狼之秦,这些秦人都是在那秦律被秦王驯服的鹰犬、爪牙!如今六国全灭,那位秦王也该收拾这些爪牙鹰犬了,毕竟爪子太锋利,也会伤到自己。” “唉!” 那名让众酒客畅饮的酒客长叹一声:“我看呐,不仅要收拾秦人爪牙,也要收拾我等,诸位莫闲谈,且饮,且饮!” 诸位酒客这时反应过来,他们原本的国已灭,现在也在那位秦王治下,那位秦王如何对秦人,也将如何对他们,那严苛残酷的秦律也将落到他们头上。 一时间,酒肆再次沉默下来,只时而有沉重又迷茫的叹息声传来,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如何呢? 一名衣着朴素,相貌却十分俊美的年轻人跽坐在酒肆一角,默默听着这些酒客的言论,他的国比这些齐人灭亡得还早,能明白这种对未来的迷茫。 但他和这些莫闲谈,赶紧畅饮的齐人不同,他已摆脱了迷茫,既然国已不在,那就再复便是。 以他这些年到各地游学时的观察,他得出一个结论:秦虽强,却已到覆灭的边缘! 这些齐人对秦律和那位秦王的害怕,就是其中的体现之一:当一个国、一位王让民感到恐惧害怕时,其国不会长久。 便是王直接投降,未曾多遭兵祸的齐人对秦都如此恐惧害怕,可想其他五国之民? 秦为虎狼之国,看似强盛,但太过贪心,如此匆忙一统天下,恰恰成为了其致命的弱点,征伐容易,治理难。 俊美的年轻人默默思索着,只是何时才能看到机会呢,是十年,还是二十年? 想起那位威震天下,让天下人都害怕的秦王,如果有他在,天下人出于对他的恐惧,纵使再有怨气,恐怕也会忍住,不敢反吧? 如果那位秦王能够早一点死就好了…… 楚地,江东某地,一间房屋内,一身材壮硕的少年正在读书。 看了一会儿后,少年便忍耐不住,朝屋中一名闭着眼睛,似在养神的中年人问道:“叔父,齐国都灭了,我等何时才能复国?” 少年的祖父、父亲都是在秦灭楚的战争中被杀,他年龄虽小,却对秦有着刻骨的国仇家恨。 中年人睁开眼睛,看了眼少年,叹道:“你性子如此急躁,如何托付大事?” 见少年不服地看着自己,中年人道:“秦虽残暴,但不得不承认秦军强大,如今的天下,无军可敌。” 少年不屑道:“那是没遇到我,否则定要让秦军知道我项氏一族的厉害。” 没理会少年的话,中年人继续道:“秦军虽无敌,秦却非无敌,秦军可为秦王一路攻城灭国,然秦军可能治国?” “攻城破国之时,只需一路推进,攻破城关即可,然治国却不同,须得定律法、虑民生,方能使天下安。” 中年人问道:“秦能快速攻灭各国,夺取各国的城池,但他们能治理好这些城池,能令所有人心服吗?” 少年直接给出了他的解决办法:“那些不服之人,杀了便是,留下愿意服从之人,不就好了?” 中年人看了看他,叹道:“如果杀人能解决一切,这世上也就没有这么多问题。” 少年面露不屑:“那是杀的还不够!” 中年人摇了摇头,他这侄子是天生的武将料,可惜杀性太重,且还不喜学习,日子成就难料。 “从某方面讲,秦律和你说的杀也无不同,杀是使人畏,秦律也是使人畏。秦以秦律而胜六国,将秦化为虎狼之秦,但秦律能治秦,可能治天下?未一统天下时,秦弱点不显,今一统后,却已有了弱点!” 第67章 天下各方(2.0) 少年道:“弱点便是这秦律?” 中年人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秦律严苛,能在秦地施行,是有秦军作为保障,可一旦秦律施行于整个天下,还会有足够多的秦军能够为其作保?秦一统天下前,是握紧双拳攻击敌人……” 中年人伸出右手,作握拳状,少年一听便明白了,也伸出右拳,不过他不是握拳,而是将五指张开。 “秦一统天下后,等于是将握紧了拳给张开了,他们的力量将分散于各方?从而变得薄弱?” 中年人点头道:“正是如此,且秦律残酷严苛,诸国之民必难长期忍受,迟早会有人举起义旗,讨伐那位无道秦王。” 少年奇异的眼睛一亮:“这就是叔父要我等的时机?” 中年人道:“不是,在第一人举起义旗后,还需再等待,看秦是否能及时将义军消灭,若不能,那才是我等的时机。” “羽,你年幼,做事不可心急,那位秦王能费十年之功灭六国,我等同样能用一个十年灭掉秦国。他年长你近三十岁,我们等得起!” 听到这话,少年根本没放心上,只要有机会,他项羽绝对会抓住,但面对叔父的谆谆教诲,少年恭敬道:“谨遵叔父教诲!” 中年人见少年这一次似乎听进去了,眼含欣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项氏一族的麒麟儿,未来天下有变,项氏一族也许可因其而起,再现辉煌,甚至比曾经更为辉煌。 赵地,某不知名的一个村落,几名农人正聚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小声谈论着什么,一人道:“听说了吗?南边的齐也被秦灭了!” 另一人面露愁色道:“听说了,六国都被秦灭了,以后还怎么报仇?” 赵与秦之间仇恨深重,尤其是白起在长平一战,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那都是来自赵国各个家庭的青壮,是多少赵人的父兄叔伯,那一年,赵国近乎家家缟素,恸哭声连旁边的燕国都能听到。 虽然已过去了好几十年,有的人已经慢慢放下这份仇恨,但也有人不愿放下,因为那些被坑杀的是他们的亲人! 一农人看了看想报仇的农人,道:“还想报仇?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先前,因有其他国存在,秦对我们的管理还算‘宽松’,现在齐国都已灭亡,这种‘宽松’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所谓的“宽松”一点也不宽松,秦灭赵后,在赵地的税赋可不轻,毕竟大秦要继续攻伐其他各国,要治理扩张的地盘,这些都需要更多的钱粮,而钱粮从哪里来? 秦王和大秦诸公又不会法术,变不出来,当然得落在民众身上,从民众那刮出所需。 其他几人都看向说话的那名农人,农人又道:“我们又不是秦人,我们是赵人,那秦王灭了其他国家,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他不仅不会给我们好处,反而会更加提防我们。” 李念要是在这,保准会伸头说一句:老哥,这你可猜错了,灭了六国后,你们的日子过得不咋样,但老秦人过得也不咋样,始皇帝主打一个七国平等,不分亲疏远近,搞得老秦人也忍不了,喜迎沛公啦。 农人继续道:“先前有其他国需要攻伐,秦王腾不出人手,现在六国均灭,他便能腾出更多人手管治咱们,日子只会比之前更难熬。” 几名农人听后沉默,他们是没读过什么书,没什么文化,但他们又不是智力有问题,听不懂道理,经这名农人一说,发现这种可能性还不小。 那名想报仇的农人愤慨捶了一拳旁边的土地,道:“那秦王怎么就不早点死呢?听说他以前在邯郸住过,怎么就没人打死他?” 他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大,一人赶紧捂住这人的嘴,其他几人则四处张望,确定附近没人,才松了口气。 一人责备道:“毋妄言,族矣!” 这人也知道自己这番话太过惊悚,要是被人举报,他们几个连带家人都得被杀头,忙向其他几人致歉。 一人叹道:“也不怪你,谁心中不恨?” 是啊,如果不是心中有恨,他们怎会冒着触犯律法的风险偷摸聚在这里,是怕别人发现不了,不会举报他们吗? 感叹的这人道:“但就算这位秦王死去,也会有下一位秦王,秦乃虎狼之国,这位秦王是虎狼之主,他的子又岂是善类?” 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很不甘心啊。 想报仇的农人急躁道:“既如此,我等何日才能复仇?” 其他几人不言,感觉看不到希望,未来的日子一片灰暗。 秦地,某县,一户人家正十分高兴,因为他们收到了儿子(良人)托人送回的家书。 一须发灰白、缺了半条左腿的老翁欣喜道:“好,好,崖不日就要回来,我家的日子要好过起来了。” 一旁,一名年轻女子喜极而泣,在送回的家书中,她的那位良人告诉他们,天下间最后一个能与大秦对抗的齐国已经灭了,他不日将会回返家乡,同他们团聚。 他在战场上立了一些功,不仅抹去了曾经犯下的罪行,还有多余的赏赐让一家人的生活获得改善。 这家老秦人会这么高兴,是六国中最后一国已灭,说明天下间不会再有战争,他们的子(良人)将不会再被征召入伍,不必再面对战场上凶险的厮杀,能平平安安和他们生活。 而且,战争已结束,那位大王也应该修生养息,不会再征收这么高的税赋,不会再用那么严苛的律法了吧? 他们老秦人为那位大王打赢了这场一统天下的战争,总该得些赏赐才是吧? 总不至于一统天下前,他们过得什么样,一统天下后,他们过得还是什么样,甚至过得更差吧? 家书中透露的信息,不仅是儿子(良人)将归来,也是他们的日子将好转,未来越来越有盼头,一家人才如此高兴。 这不仅是这家老秦人对未来美好的期待,更是三秦大地之上,无数老秦人的期待,他们以为自己是胜利者一方,有机会分得一些好处。 然而在本该的历史上,他们失望了,好处没有,日子依旧是一样的难过…… 第68章 战争结束,日子总该好起来了吧? 派往六国各地察访的人自然没这么快传回消息,但去秦地察访的人已将一些消息送回,嬴政此时正在阅览。 只是越看,嬴政心情越沉重,倒不是竹简上记载了老秦人要谋反、对他和大秦很不满而让他心情沉重。 相反,这些竹简对他多有赞美,称颂他这位大王英明贤能,才能让大秦如此强大,尽管其中也偶有埋怨,但大体是在夸赞他和大秦。 可嬴政并没因竹简上的夸赞感到高兴,反而倍感沉重。 因为这些褒扬夸赞是三秦之地的老秦人觉得天下一统了,连绵无休的战争结束了,他们的日子应该能好起来而发出,是三秦之地的父老乡亲们认为在他治理下,生活能越过越好而发出。 每看到一句褒赞之词,嬴政心里就多一分沉重。 因为每一句都代表了一位老秦人最质朴的愿望,不愿意再继续打仗,期望日子能越过越好。 阅览着竹简记录的话语,嬴政仿佛看到: 一处大秦的村子,当齐国已灭,天下一统的捷报传达时,正在田间耕种的农人豁然抬起头,其中有一对年事已高的夫妇,抬头望向东方,双目流泪,战争结束了,他们的儿子也该回来了吧? 村里,一名年轻女子听到捷报,喜悦地依着门扉,战争结束了,是不是他也该回来遵守诺言,娶她为妻了? 村中一群小孩听闻捷报,纷纷看向村口,战争结束了,是不是他们的父兄叔伯就能回来陪他们了啊? 与这些相对应,嬴政仿佛还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夜晚的篝火下,一群秦卒席地而坐,脸上仍有战后的疲累,但亦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一名秦卒问着几位同袍: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们要干嘛啊? 一秦卒答道:当然是回家孝敬父母,报答他们的生养之恩,父母年事已高,生而为子,岂能不在他们身边? 另一年轻的秦卒“嘿嘿”笑了两声,怀着美好的期愿道:当然是娶一个贤良的妻,我耕田来她织衣,最好再生几个子女。 此话一出,引得其他几名秦卒纷纷出言笑话,年轻的秦卒也不在意,只挠头傻笑,畅想自己的美好未来。 一名年长的秦卒一脸怀念和期盼:当然是回家看我的子,他出生没多久,我就离开了,现在应该长这么高了吧?不,应该有这么高了! 年长的秦卒边说边用手比划,给同袍们展示他的子长多高了。 坐他身旁的一秦卒笑道:你的子是吹风便长的吧?哪家一岁的娃有这么高大?你定是想儿子想昏头了! 年长的秦卒不以为意,只一脸想念和期盼,恨不得立刻能回家和妻团聚,抱着已经学会走路的儿子,指着自己:子,汝父回来了! 又一秦卒道:战争结束了,大王那么英明,大伙回家后肯定都能过上好日子。 一秦卒看着漆黑的夜空,不确定道:真的会有好日子过吗? 其他秦卒愣了下,随即肯定道:会,肯定会的! 不管是哪副画面,都代表人们觉得以后的日子会更好,在相信他这位大王、相信大秦能给他们好一点的生活。 这些竹简上的话语凝聚了人们的心愿,若对其置之不理,甚至将之扔入泥泞踩踏,会发生什么? 向来自信骄傲的嬴政不由沉默,手里拿着的竹简变得沉甸甸的,似乎不再是竹简,而是一根根可能射向大秦的利箭。 或许可以更重的刑罚让所有人生畏,或许将那些反抗之人全部杀光,可这些竹简来自三秦之地,不是其他六国,是三秦之地老秦人们说出的话语。 他的士卒都是这些人的父兄良人,现在叫他们调过头去屠杀自己的亲人? 而以更重的刑罚让所有人生畏,也许在他在世时,可以暂时压制得住,但最终结局如何,在李念讲出的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唯恐沛公不为秦王,因一个约法三章就箪食壶浆沛公之军。 刑罚确实可让人生畏,但也可让人生怨,诸多的不满和怨恨累积,老秦人最终将心灰意冷,和大秦离心离德、与大秦之王离心离德。 反正输赢都没他们好日子过,那谁来统治不是一样呢? 说不定换一位王,他们的日子还能比现在好过,而失去了老秦人的支持,连秦王这个身份都未必保得住,遑论为天下之主。 嬴政在心里慨然长叹一声,法家治得了肉体,却治不了人心,法亦有不足之处,大秦确实需要变了,不变则亡。 为何李念所说历史上的那个自己没有注意到呢? 稍微一想,嬴政便明白过来,历史上的那个自己可没遇到李念,灭六国,统天下,前无古人的伟业在他手中完成,何等志得意满? 在此情况下,他还能看得见这些,还愿意去看这些?纵使有人给他提供了正确的谏言,也不容易再听进去了吧? 那个历史上的他绝对是自信骄傲到了极点,觉得在自己的治理下,天下无人敢反,无人敢违逆自己,自然也就无须去改变。 而天下人恐惧于秦律、恐惧于他,会暂时强行忍受,按照他的想法存活,这又会加深他的自信,使他更加看不到天下的实情,更听不进去正确的谏言,只知道四海咸服,朕为皇帝! 李念说他是大秦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当真不错! 正在嬴政思索时,一内侍进来禀报:“大王,六英宫有东西送来!” 李念又搞出了什么? 嬴政按捺下思绪,问道:“何物?” 内侍道:“是李念公子最新弄出的一种吃食,名为‘豆腐’,以菽制作而成,还有两卷竹简。” 豆腐?以菽制作而成? 记起来了,前几日,李念和他讲后世吃食时,与他说过有一些可在大秦做出,这豆腐便是其中之一。 嬴政放下竹简,道:“呈上来吧!” 两名内侍走进殿内,各端一托盘,其中一托盘盖着一个用藤编成的罩子,一托盘中放着两卷竹简。 蒙毅上前揭开罩子,嬴政看到托盘上是一碟他不认识的菜,旁边还放着一碟酱。 第69章 豆腐和竹简 只见碟中的这道菜为白色,分为好大块,似乎才做出不久,其上还有些微热气,看吃法应是夹住其中一块,放入旁边的蘸碟中,裹蘸之后食用。 那名前来的禀报的内侍道:“李念公子说这道菜名为‘豆花’,李念公子也是今日才做出,他尝过后,便做了这份献给大王。李念公子还说豆腐的做法有很多,但现在不便,这豆花稍为合适。” 李念给嬴政送来的是豆花,虽说两者都为豆制品,做法也差不多,但还是存在差别。 这可是他花了几天才做出来的,当然这其中不只是单纯做豆花的时间,还有制作工具的用时,也并非时时刻刻在做。 豆花或者说豆腐,按某些资料记载,据说为西汉时淮南王刘安所创,就是那位在武帝时密谋造反,事败而自杀的淮南王,在《大汉天子》里,他是被还是小孩子的霍去病给抓住。 传闻淮南王的母亲喜欢吃黄豆,有一次其母因病不能吃整粒黄豆,刘安就叫人把黄豆磨成粉,怕粉太干,便冲入些水熬成豆乳,又怕味淡,再放些盐卤,结果凝成了块状的东西,即豆腐花。 淮南王之母吃了很高兴,病势好转,于是豆腐就流传了下来。 而黄豆和很多豆类在这时代被称为“菽”,菽饭便是用豆类做的饭,是身份卑贱和家境贫寒者普遍食用的主食之一。 李念做豆腐的目的,主要是为满足自己生活需求,总要想办法让自己在这时代生活得舒服一点不是? 看着碟子中的豆花,嬴政对侍立一旁的蒙毅道:“寡人在此为政务费心竭力,这小子却在搞吃食,也不知为寡人分忧?” 虽话是在训责,但蒙毅未从嬴政的语气并未听出不满,看向碟中的小葱拌豆腐,道:“李念这不就是在为大王分忧?” 嬴政闻言道:“也罢,寡人便尝尝这小葱拌豆腐是何滋味?” 拿起托盘中的筷子,嬴政夹起一块那所谓的“豆腐”,未想到那“豆腐”竟然烂了,这东西竟如此软嫩易碎? 察觉到这“豆腐”易碎,嬴政收了些力气,再去夹取一块,这次成功了,将“豆腐”放到那蘸碟中裹蘸,随后放入口中,一股奇异的味道顿时冲入味蕾。 清淡柔滑,但又夹杂着蘸料中的辛辣,给嬴政一种从未品尝过的体验,能吃得出这是菽所作,却又有不同于菽的滋味,只是总觉得此物的味道还不够完整。 嬴政转念便想明白,定是缺乏了一些后世之物,使得此物虽能做出,但并没达到后世该有的滋味。 他此时也知道了另一碟酱是什么,原来是吴萸所做的酱,其中还加了葱姜等一些调料,以佐那“豆腐”清淡滑嫩。 吃过一筷子“豆腐”后,嬴政没立即继续,他将方才看过的几卷竹简丢给蒙毅:“蒙卿也看看,看完与寡人说说有何想法!” 由于李念的关系,蒙毅在嬴政身边的地位比原本历史上要更高,因为李念后世来客的身份就那么些人知晓,而其他人不是内侍,就是侍卫、宫女,唯有蒙毅是大臣。 在暂时不想暴露李念后世来客的身份情况下,嬴政遇到某些事时,只有蒙毅可与他商议探讨,总不能和那些内侍、宫女询问如何治国理政吧? 蒙毅接过竹简,这些竹简是他今日送进宫中交给嬴政的,但他并未看过其中内容,此刻也是第一次看。 打开第一卷竹简,看到上面记录的话语,蒙毅很快便明白了嬴政让他看竹简的目的。 这段时间和嬴政一起听李念讲说,他也所获颇多,觉得李念讲的某些东西还挺有理。 蒙毅在看竹简,嬴政拿起筷子继续吃豆花,不过他的另一只手拿起一卷李念送来的竹简观阅。 果然不出他意外,这卷竹简上所记载的是这豆腐制作之法,上面只有一个目的,让他找个机会豆腐制作之法传扬天下。 ‘这小子倒是有心,此物以菽作成,却无菽饭那般难以下咽,此法必能在天下传开,制作之人也必将为天下人铭记。这小子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呈于寡人,就不担心寡人夺其功?’ 嬴政边吃边看豆腐做法,他虽不做饭,却也能看出豆腐制作颇为简单,且豆腐之味比菽饭更好,必将受天下人喜爱,身为“开创”豆腐做法之人将获得多少声望? ‘也许这小子根本就没想过这,只是觉得拿出来能让天下人吃的更好一点,所以便拿了出来,也许是觉得无关紧要,不过一吃食做法罢了,他那里还有更多。’ ‘但不管是何想法,寡人又岂会据你之功?’ 嬴政能看到以他的名义将豆腐做法传扬天下的好处,必能让天下人去除一些对他的恐惧害怕,获得一些爱戴,但他不会这么做。 将这卷竹简放下,又拿起另外一卷,上卷竹简记载的是豆腐制作之法,那这卷会记载什么? 翻开一看,嬴政皱了皱眉,竹简上写着一件事,请他不要将炼制“成仙之药”的那些方士全部处死,留下有用。 在竹简中,李念说了一些不太懂的词,什么“科学”、“化学”,但整体意思,嬴政看懂了,方士们能炼出成仙之药是假,但能炼出一些别的东西,对大秦将有重要的帮助。 上面罗列了多条好处,但最吸引嬴政的一条是:能提高大秦军队实力,后世军队能够强盛,便是因火药发展之故。 以大秦如今的军队,掌控七国之地都已难维持,而他还想要占领更多土地,甚至占据九州之外的疆域,让大秦成为华夏史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 那么,在军队数量难以改变的情况下,那就只有增强军队本身的战斗力,原先占领一个地方需要一千秦军,现在只需一百秦军,自然便能多占九个地方。 他原本是想在那些服食方士炼制之物的鸡、鼠都死后,将所有方士统统坑杀,以泄被欺瞒之恨,可现在看到李念呈上的竹简,决定改改主意,除侯生、卢生和徐福外,其余方士暂且不杀。 ‘也罢,便留他们一命!’ 第70章 方士与化学 李念会想起送这份竹简,也是因为豆腐,还是和淮南王刘安有关,除了为母亲做豆腐那个传闻,还有一说是刘安在和方士们炼丹时,偶然发现炼丹用的某些产物将豆乳凝固成了豆腐。 没错,刘安这位老哥不仅是大汉诸侯王,想遭武帝的反,同时也是个极其喜欢炼丹修仙的家伙。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就是从他这流传下来,他还和手下的方士留下了那部鼎鼎大名的《淮南子》! 李念在脑中的引擎搜索如何制作豆腐时,也看到了豆腐来历的另一版本,看到“方士”二字时,他猛然想到这伙人虽然成仙之药炼不出来,成天炼些有的没的,但还是有些用处。 相比这时代的大多数人,方士更接近化学,毕竟方士炼丹也不是瞎炼,随便找几样东西就塞进炉子点火,至少要懂一些材料性质。 知道这样东西在炼制过程中会有什么变化,加入那样东西后,又会有怎样的效果,没点水平瞎炼的方士,早就羽化登仙了。 而方士们知道的材料在炼制过程中展现出的变化和效果,已经触摸到了化学的边沿,只是未深入探索其中的秘密,也未有科学理念去归纳和总结,使之不为体系。 且能在这时代成为方士的人,几乎都不是穷人和文盲,穷人哪有时间和功夫去炼丹啊?像魏晋时那帮磕五石散的名士,有几个是文盲和穷鬼? 如果能将这些方士集中起来,由他进行引导,既可以让他们不再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瞎炼,害人害己,说不定还能做出一些贡献。 方士肯定比这时代的其他人更容易理解他讲说的化学知识,有利于他在大秦传播化学,因为他们在原来炼丹时,或多或少经历过。 只是此事还得始皇答应,想到他和始皇讲过的方士之害,始皇十有八九在积蓄大招,只等一个时机,便将咸阳的所有方士都给杀了。 于是,李念赶紧写了这卷竹简过去:方士对您和大秦还有大用,老板您留他们一条狗命! 但徐福、卢生和侯生肯定是保不了,这三人被牛牛分尸都算轻的,十有八九会被连坐夷族。 看完李念的两份竹简,嬴政看向进来禀报的那名内侍,思索了下,道:“李念制豆腐有功,赐锦十匹,绸二十匹,南海珍珠十颗……另外告诉他,他的请求,寡人准了!” 内侍忙领命离去,嬴政这时又看向蒙毅,见蒙毅已看完竹简,问道:“蒙卿看过其上所言,以为如何?” 蒙毅神色一正,道:“臣以为竹简所载之言正符合李念所述,是老秦人最纯朴的期愿,于大秦而言,是件好事,也可能是一件坏事。” 尽管知道蒙毅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嬴政却还是问了出来:“蒙卿以为当如何做?” 蒙毅道:“臣认为当适量满足竹简上的期愿,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若还让他们过和以前一样的日子,自然会心生不满。如今,所有老秦人都希望能过得更好,若……” 蒙毅没往下说,嬴政却主动接了下去:“若不予他们实现,会丢失民心是吧?若连老秦人都不再相信大秦,天下间又有谁会信?到时,纵使天下不反,也会有怨恨,他们会恨寡人,会恨大秦!” 说这话时,嬴政语气平淡,但宫内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包括蒙毅。 君威难测,谁知大王此刻是真平静,还是以平静压盖怒火? 但嬴政并不是以平静压盖怒火,他是真平静,他想了想,问道:“章邯可已离开咸阳?” 蒙毅道:“尚未离去。” 嬴政道:“召他立即入宫觐见!” 刚说完,嬴政便自己否了这道命令,换成:“先不急召章邯,召王绾、冯去疾、冯劫、李斯、姚贾、尉缭……即刻觐见。” 嬴政说了一连串名字,全是大秦要员、于大秦有大功之臣。 另一边,六英宫中,李念也在吃豆花,将豆花在吴萸酱中滚一滚,放进口中,那感觉虽说没有蘸油辣子吃得爽,但在这时代也是难得了。 吴萸酱是他特意弄出的,身为一个蜀人,没点辣是真不习惯,而在缺乏辣椒的这个时代,只有茱萸中带有辣味的吴萸能满足。 边吃,李念边在想,‘我记得有一句很经典的话,叫‘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啥时候我也整点咸菜滚豆腐试试。’ 这几日,李念除了想办法让自己在大秦生活过得好一点外,正经事也一样在干,并非嬴政说的只顾着搞吃食。 吃完一碟豆花,李念准备继续他的工作,他这几天的主要工作是画图,画后世王朝的龙袍、皇子、妃嫔和大臣服饰。 因为嬴政让他下一次讲说的是后来的帝王继位礼仪,以及大秦官制如何改革,这很明显就是:李念啊,给寡人讲讲后来那些皇帝都咋操作的,让寡人也参考参考。 原本后来的帝王应该抄始皇的,以始皇那套称皇帝的流程为参考,删删减减,添加些符合自己王朝的东西,就成了他们的。 现在反过来,始皇抄他们的,而始皇称皇帝,改变的东西可不仅是一个称呼,还涉及衣着、国号、礼仪等诸多方面。 像龙袍这类东西,光靠说不好让始皇明白,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绘出来,直接展现给始皇帝。 由于有画地球仪的经验,李念绘画技术还算差强人意,他已经画到了宋朝时的龙袍。 就在这时,一侍卫进来禀报:“公子,大王派人过来,已到殿外!” 李念反应过来,这定是始皇吃了豆花,又因他建议将豆腐制作之法传扬天下而回复于他,他赶紧从椅子上起来,整理了下衣饰,领着郭典等人走出宫殿。 一出宫殿,便看到一名眼熟的内侍。 见李念出来,这名内侍赶紧对李念一礼,十分客气道:“公子,大王说您制作豆腐有功,特意赏赐于您。” 接着,内侍才大声宣诏:“李念制豆腐有功,特赐锦十匹,绸二十匹,南海珍珠十颗……” “多谢大王赏赐!” 待李念谢恩领赏后,那内侍又小声对李念道:“公子,您的请求,大王准了!” 第71章 缓刑罚,薄赋敛 王绾、李斯、冯劫等人正在办公,得到嬴政命令后,即刻前往章台宫,一进殿内,发现大秦重臣几乎都齐聚在此,也意识到必是有重大的问题。 嬴政也不废话,待众臣到了后,直接让内侍将竹简分发下去。 又看竹简? 看过“始皇版李念讲说”竹简的王绾几人心里泛嘀咕,又是大王口中“那人”所写的高论? 看来大王对那人宠信得紧啊! 但等打开竹简,发现不是什么谏言高论,而是一些记载,记载的是一些话语。 不仅记了说了什么,连说话人年龄多大,是男是女,外貌如何,是在哪个地方,在哪天说的,都详细记载下来。 很快,众臣就从竹简上的记载中看出了问题,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惊讶,有人皱眉,神色不太好看。 嬴政道:“众卿若看完手中竹简,可与他人交换!” 立时有大臣将竹简交换,打开一看,发现记载的也是话语,内容几乎一样,只是说话人不同。 莫非这些竹简都是这类?有人专门从民间收集这些竹简,送到了大王这? 想到此处,众臣也感到了一种沉重,若竹简上记述的内容属实,那问题可真不小,对大秦影响将很大,尤其是对…… 有大臣看了眼李斯,发现李斯神情虽不好看,但也没到震惊惶惑的地步。 说来也非常有趣,秦主要以法家思想治国,但在大秦朝堂上,法家重臣却并不占优,而是各路神仙都有。 待所有竹简被众臣看过,嬴政道:“众卿已看完竹简,想必也已明白问题之所在。也不瞒众卿,这些竹简乃是寡人派人察访所得,仅为大秦父老之言,原六国之地竹简尚未传回。” 是啊,大王不可能只派人察访关中老秦之地,肯定还会派人去六国之地,问题也就更麻烦了。 别看这件事处理起来似乎很容易,既然关中父老们想要过好日子,满足不就得了,可真正治国哪是这般容易,以为是开车,发现方向偏了,将方向盘打一打就好了? 以大秦的体量,稍微的变动也是天崩地裂! 必须得考虑仔细,不是随便下一道诏书就成,如好日子怎么定义,律法要怎么为之修改,还要评估所带来的影响。 尤其是律法修改…… 竹简上记载的内容绝大多都是关中父老们对好日子的期愿,虽未明确指出,但众臣们都看出了一件事:法家那套以严刑酷法治民的思想有了不足之处,并非完美。 否则按大秦法家那套,“是故禁奸之法,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关中父老们根本不该,也不敢生出“战争结束了,我们应该能过上好日子了吧?”的想法。 本以为丞相王绾会第一个发言,孰料廷尉李斯抢先道:“臣请大王缓刑罚,薄赋敛,得众之心!” 嬴政看了眼李斯,他觉得自己终于彻底明白了李斯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斯是个为己的聪明人! 什么儒家、法家,都不过是李斯头上的一顶帽子罢了,是李斯用来达成他目的的工具而已。 在李斯心中,应该有这样三等划分:他自己为一等,法家为一等,其他为一等。 当他利益没受到影响时,法家高于其他,他会践行并施展法家思想,这也是李斯在大多时候所展现出的;可当他利益受到影响时,就算是法家,也可以被他灵活地丢到一旁,就如此时。 李斯信奉法家思想,只是他更信自己的利益,所以他才会参与胡亥和赵高篡改遗诏中来。 有人说李斯是为胡亥、赵高所逼迫,才参与进来,那胡亥和赵高可真不得了,能强逼一位有实权的丞相。 更可能是李斯认为扶苏上位会对他不利,被胡亥、赵高一游说,自愿参与,只是没想到胡亥、赵高凶残到连他这个合伙人也不放过,想差了一招,落得个具五刑、腰斩、夷三族的下场。 如果他支持扶苏继位,以扶苏的性情,就算扶苏不喜他,不会让他继续呆在大秦朝堂,十有八九也能得个善终。 但李斯太贪,贪从龙之功,贪恋权势不去。 ‘李斯既不信法家,也不忠君王,他只是忠于权利罢了。’嬴政心中评价到。 丞相王绾道:“廷尉所言甚是,确实需缓刑罚,薄赋敛,关中父老皆有此念,为人心之所向,若逆而为之,必成祸患;反之,若顺势而为,大王必能更得关中父老之心,于国有利!” “只是缓什么刑,薄多少赋,须得商议,不可急促间便发于天下,且还须考虑齐、楚、燕、赵、韩、魏等地。” 说到这,王绾没再讲,有些话自个儿知晓,但未得君王应允,不好直说。 见王绾停下不言,嬴政道:“丞相既有所得,何不仔细讲与寡人?寡人不会因言而罪!” 王绾向嬴政一礼,这才道:“大王言还派人前往原六国各地察访,竹简尚未送回,但不妨一猜六国各地之民会有何念?” “在六国中,大秦有‘虎狼’之称,可想在六国之民心中,大秦颇为凶恶,他们会畏惧大秦,从而担忧大秦如何处置他们。若对六国之民过于严苛,会使他们心中生怨,乃至于恨。” 这番话,如果在以前,王绾大概不会讲,因为他知道自家这位大王是什么性格,说好听点叫自信强势,说不好听就是刚愎自负。 给他说对六国之民好一点,不要那么严苛,否则会让六国之民心中生怨,他只会觉得在他治下,谁敢生怨? 那李斯也会出来反驳,以前的老秦人都能接受秦律,没说秦律严苛,反而让大秦统一了天下,这些六国之民就不能接受了? 也就是最近见大王有些转变,王绾才敢多讲一些。 听到王绾的话,李斯挑了挑眉,但没发声,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在六国之地施行原本的秦律,因为那对他有利。 但他又看得出,法家那套方法这次真出了问题,在未找出办法前,还是先静观其变,不要贸然开口为好。 王绾继续道:“因而,在治理原先的六国之地时,不可直接用现有的秦律,要做一些更改。” 第72章 大王似有变法之意 嬴政道:“作何更改?” 王绾道:“廷尉方才已说过,缓刑罚,薄赋敛,要让六国之民能和现在的秦律进行比较。” 嬴政和众臣都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将现在的秦律改轻一点,然后丢给六国之民,让六国之民发现:诶,秦律也没这么严苛吓人啊?不对,之前的秦律很严,只是我们现在用的被减轻了。 这一定是秦王为了我们才有意减轻的,这么看,秦王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凶残啊?肯为了我们修改秦律,秦王是个还不错的王啊! 王绾继续道:“然要把握好其中分寸,不可使之超过对关中父老的‘缓刑罚,薄赋敛’,否则大秦父老会心生不满。” “他们会觉得自己是大秦老人,为大秦一统天下付出了许多,六国之民凭何和他们一样?” 嬴政有所思道:“不患均而患付出未有相应所奖?” 王绾道:“正是,人心便是如此,然大秦父老的确为大秦一统天下出了大力,当有奖赏。” “臣以为可这般作改,关中父老们的‘缓刑罚,薄赋敛’为一等,其余之地再依大秦统一时日依次排之,定一年份,如五年或十年为期,等时间到后,天下再统一为同一‘缓刑罚,薄赋敛’。” 如果王绾在历史上提出分封是大秦从制度上慢慢着地,那么此时所讲的便是在律法上层次有进,步步着地。 众臣点了点头,王绾之法不仅能安抚老秦人,让老秦人觉得获得了好处和优待,不会生出不满,六国之民也觉得自己得了好处,纵使一时比不上老秦人,但看到了未来希望,也能安抚住。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但这办法需要耗费时间,就看大王会否答应。 冯劫道:“臣以为丞相之法甚好,且正适合制舆台:一可着重向天下宣扬‘缓刑罚,薄赋敛’功绩,壮大王之望;二可趁机言说大王和大秦不易,缓和大秦困境。” 在第二点,冯劫并未说全,“言说大王和大秦不易,缓和大秦困境”目的是为给大秦做出改变或者说为大秦完全掌控天下争取时间。 但他并不确定嬴政究竟是何想法,只能模糊言之,万一嬴政没有要修改秦律之意,十分迫切就想控制整个天下呢? 其后又有大臣发言,主旨都是一个:必须得安抚关中老秦人,这是大秦的根基,不可失去。 听到这些大臣的发言,嬴政心中颇有些郁闷,这么多大臣都看得出问题所在,可李念所说的那个历史上的自己偏偏就反着操作了。 ‘大秦二世而亡,寡人有主要之责,不冤矣!’ 嬴政和众臣商议了许久,对如何回复老秦人觉得战争结束了,日子将好起来了的期愿定下了框架,之后再往里填入内容,形成具体可行的政令。 看着众臣逐一离开的身影,嬴政眯了眯眼睛,他这次传召众臣,确实是他感到了大秦的危机,想从众臣这获得意见,但同时也是他想观察众臣的反应,给众臣心中先埋下一个铺垫。 目前来看,结果不错,这群人很聪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要改秦律,或者说他要改大秦之法! 前有当朝询问大秦若灭,因何而灭?如何而治?再有欲立储、设制舆台、拿出那地球仪,今又以三秦父老竹简说事。 大臣们只要不傻,都看得出来,他们这位大王是察觉到了大秦危机,想变法啊! 真别说,现在正值六国一统,天下初定,还真是最好的变法之时,大王的威望达至鼎盛,最能令人信服,六国虽有残余势力,但当前也不敢太招摇。 若过个五年十年再变,就没这般容易了,那时想变法、挽救大秦二世而亡的局面,事倍而功半,因为老秦人都不信大秦了! 如今,老秦人虽然过得苦,但由于灭六国、一统天下的捷报,他们还对秦王存有期待,六国之民同样如此,他们虽在怀疑惶恐,但毕竟事未实际落在身上,还抱有着秦律也许没那么恐怖的想法。 只是在本来的历史上,老秦人的期愿落空,六国之民的惶恐被证实得死死的……没错,咱大秦就是这么残暴! 想变法,嬴政知道光靠自己不行,算上李念也不行,还要大秦众臣相助,他这前后几次都是为让众臣接受他要变法、愿意随他变法。 在这个过程中,嬴政的思想也在逐步发生改变。 起初时,听李念说大秦二世而亡,嬴政虽比较震惊,但心里其实并未觉得问题有多严重,甚至还怀疑是否是李念在骗他? 可今日传回的这些竹简让他切实感受到了,若不做出改变,他的大秦是真要亡。 在一边侍立的蒙毅忽然听嬴政道:“李念诚不欺寡人也!” 大王为何突然出此言? 蒙毅一愣,未等他想明白,又听嬴政道:“章邯何在?” “已入宫多时,正等候大王召见。” 嬴政下令时说的虽是“先不急召章邯”,但蒙毅知道大王的意思是不用立刻传召,不是不召,因此章邯此时已经入宫。 “让他进来!” 章邯提着一囊竹简进入宫殿,向嬴政行礼道:“臣章邯见过大王!” 在得到嬴政的秘密委任后,章邯并未马上就离开咸阳,而是在招揽自己的人手,以及书写他对试点计划的安排。 尤其后者,是写给嬴政的方案书,只有得到政老板同意,他才能大刀阔斧,一展拳脚。 今日听到嬴政召见,章邯以为嬴政是要做最后的决定了,立马带上所写竹简赶到王宫。 “起来吧!” 嬴政看向章邯提的一囊竹简,点头道:“看来这些时日,你在用心做事。” 章邯道:“为大王效力,岂敢不尽心用命?” 嬴政道:“你有竹简呈于寡人,寡人这正好也有一些竹简与你,看过再说。” 有内侍立刻端着两堆竹简送到章邯面前,同时又有内侍将章邯带来的竹简送至嬴政面前。 两堆竹简,其中一堆是记载关中老秦人言语的竹简,另一堆则是嬴政和众臣方才探讨的记录。 第73章 寡人何时称皇帝为好? 一时,整个章台宫内安静无声,唯有竹简被翻动的声音。 章邯带来的竹简中写的是他对试点计划的具体想法和执行方案,看得嬴政不时点头,不愧为大秦末年差点力挽狂澜的人物,的确有真材实料。 过了会儿,章邯也将竹简看完,嬴政声音适时传来:“看完了?” 章邯认真道:“臣已看完!” 嬴政道:“本想让你多准备些时日,再离开咸阳,但如今事有变,原本所定也须变化。” 说到这,嬴政突然想起李念的话,“世间万物都在变化之中”,他此刻的变化也属于万物变化之一吧? “你应当也看出来了,大秦虽一统天下,然并不安稳,你也是老秦人,想必更能明白。寡人须得解决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也已严重到不可不及时解决。” 嬴政看了眼章邯:“解决问题的方法在方才已大致定下,正是你所看到‘缓刑罚,薄赋敛’,然此法若行,必会影响到寡人于你所定之策。这便是寡人今日召见你的原因!” “寡人不会放弃原本之策,但此策须做更改,让你观阅众臣方才所言,也是让你从中学习,知晓可如何更改,你可有信心做好?” 原先的计划中,秦律暂时不改,由章邯在暗中执行改革试点计划,以验证秦律是否有问题,修改后的秦律是否更好,以及从侧面验证李念所言是否为真。 但传回的老秦人竹简让嬴政意识到不改不行了,即使不做大的改变,也要做些小的改变,至少要做出个样子,让老秦人看到生活有奔头,才不会失去老秦人这块大秦根基。 而这一改,他原先制定的改革试点计划必会受到影响,所以他才在第一时间想到章邯,想召章邯入宫。 这种时候岂能打退堂鼓? 章邯道:“臣有信心,若不成,请大王取臣头颅!” 毕竟是李念所说历史上,差点为大秦力挽狂澜之臣,嬴政对章邯颇有好感:“倒也不必如此。只是给不了你那么多时间,最多三年,最短一年,寡人希望你有所成效。” ‘大王这次对我好像宽容了许多,不像上次觐见时那般严厉,这是怎一回事?’ 章邯郑重保证道:“臣定不辱命!” 嬴政道:“既如此,你尽快离开咸阳,前往试行,若有变故,寡人会派人通告于你。若无别事,便回去准备吧!” 章邯道了一声“臣遵命!”,向嬴政一礼后,转身离开宫殿。 走出宫殿后,章邯心中并没多开心,他本想大干特干一番,争取和商君一样史上留名,现在就算计划成了,他的功绩也得削去很多。 目视章邯离开,嬴政久未收回目光,总感觉这段时日,身边的东西都变了许多,世界变了,治国变了,大臣变了…… 不对,世界没有变,大臣原本也没变,只是因为李念那小子会说话之后,让他发生了一些改变,罪魁祸首在李念。 只是不知这些变化对大秦是好是坏,对他是好是坏? 嬴政此刻心中亦有迷茫。 这也是他没有直接废去改革试点计划的主要原因,他不知变化是好是坏,需要章邯以改革试点为他做些验证。 第二天,又是一个五日之期到了,这一次,嬴政对李念的召见还是在中午! 李念落座后,嬴政道:“上次寡人与卿说过,寡人想知道后世王朝帝王如何继皇帝位,王朝官制如何?卿当能明白寡人之意!” “不过……” 嬴政话锋一转:“在卿与寡人讲说这些前,寡人想知道一件事,卿以为寡人何时称‘皇帝’最为合适?” 老板,普天之下您最大,您想什么时候称皇帝就什么称,再不济您去问夜观天象的那伙人,保准给您挑一个黄道吉日,问我干啥? 但政老板的意思明显不是具体哪天适合称皇帝,李念稍作思考后,回道:“大王称皇帝这个时间不当过早,也不当过晚。” “很多人都在等大王称皇帝,将那一天视为一个吉日,若是过晚,会磨去人们的耐心,进而影响大王声望。正所谓‘大王不进步,他们如何进步?’” 嬴政听到后一句话也不由一乐,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些劝谏他早日称帝者,许多都是想在他称帝后获得封赏。 “不当过早则是因大王称帝之日为吉日,应有祥瑞,应能与天下同庆,臣所言祥瑞非奇珍非异兽,而是能让普天之下万民感到这个日子很吉利的喜事。” “如可宣布万民在那天休歇,为大王称帝庆贺,如可在那天向天下宣布豆腐制作之法,再如宣布将修改秦律中某些酷刑……” “但准备和计划这些都需一定时间,所以无法过早!” “可惜没有广播和网络,否则大王在称帝那日,最好能向天下万民讲话,亲自宣布这些喜事。” “但没网络也可操作,只需在称帝前向天下各地派出人手,约定为大王称帝那日,让其等同时向各地百姓宣读。” 这番话让嬴政眼前一亮,确实可以这么做啊,这一套做下来,不仅能让天下万民记住他称帝之日,还能让他获得巨大声望。 看,大王多好,称帝之日也不忘我们,让我们能休歇一天,还特意修改律法,传来美食制作之法,大王大恩,大王大德,一生一世还不完,还不完呐! 嬴政心中想着,嘴上道:“寡人已问完,卿可讲后世帝王如何继皇帝位。” 李念道:“后世帝王登基,继皇帝位,因朝代不同而有差异,但大致可分为三步:一为祭祀天地宗庙;二为接受百官朝拜;三为昭告天下,宣布自己是天下的新皇帝。” “后世帝王登基步骤,臣已为大王写于竹简之上,然后世王朝众多,除汉唐明清外,还有许多如诸侯国一般的小型王朝,臣一时也难将每个王朝写尽……” “能将主要王朝写出即可。卿说如诸侯国一般的小型王朝是何意?”对这,他倒是很感兴趣。 李念道:“自大王一统天下,汉将‘大一统’思想植根进这片土地的人们心中后,凡在天下分裂时出现的帝王,无不求一统。” 秦虽开创了华夏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但如果没有汉的加深稳固,说不得还会回到春秋战国那种分裂的模式中去。 项羽可就是想搞分封那套,若非汉高祖将其弄死,纵使华夏大地最终还是要归于一统,但估计还得再乱个几十年。 第74章 皇帝称谓和历法 世上都嘲笑“高梁河车神”,可车神至少还有一统天下的念头,不像他的某些子孙,苟安于一隅,连想都不敢想。 “然并非每位帝王都如大王一般能一统天下,因此在某些时间,华夏大地便出现了分裂,有多个国家存在。” “如先前与大王讲过的宋,曾和辽、夏、金并存,再如那五代十国,即字面之意,不到百年时间里,五个朝代十个国家。” 嬴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在秦之后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并非每个王朝都像他的大秦一样完成大一统,反而是诸侯割据,政权林立。 看来寡人的大秦虽然二世而亡,在历史上也不算太差嘛,还有那么多小老弟垫底。 这么一想,嬴政心情不由好了起来! 李念继续道:“除竹简外,臣这几日绘出了后世各大王朝龙袍,皇子、妃嫔和大臣服饰,大王可作参考。龙袍,帝王之服也,又称龙衮,非帝王不可穿戴。” “在后世王朝,私制龙袍、私穿龙袍者都视同谋反,是足以诛九族的重罪,哪怕皇子擅穿,也要受重惩。” 嬴政知道这是为了体现帝王的唯一性和尊贵性,若人人都能穿龙袍,那还如何彰显帝王的独一无二,让天下人敬畏? “速与寡人呈来。”随嬴政下令,有内侍端着一堆竹简、持着一块块木板从殿外进来。 竹简呈于嬴政面前,他未立即去看,而是看向那些持举着木板的内侍,只见每块木板上个绘着一种衣饰,还有一个秦篆。 如第一块木板上的秦篆是“秦”,表示的木板上所绘的龙袍出于大秦,嬴政仔细看了看,可看出是根据他常穿的王袍所改。 再看第二块木板,嬴政挑了挑眉,木板上的篆字是“汉”,代表出自汉朝,只是那汉朝的龙袍咋看着跟大秦的好像…… ‘好个汉朝贼子,竟连寡人的龙袍也‘承’了去!’ 但他心里并未生气,汉会承袭他大秦的龙袍,岂不是反在证明大秦的龙袍好? 看完龙袍后,嬴政并未再去看后世王朝皇子、妃嫔和大臣的服饰,他拿起一卷竹简,一边观阅,一边对李念道:“卿可继续!” 李念道:“大王已知晓,后世王朝的君王被称为‘皇帝’是源于大王您,大王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位称‘皇帝’的君王。皇帝的称谓在各朝也偶有不同,但大体是一样。” “皇帝也被称为‘天子’、‘九五之尊’,自称一般用‘朕’、‘寡人’、‘孤’,他人面见皇帝时往往并非直称皇帝,而是以‘陛下’、‘万岁’、‘皇上’、‘官家’、‘圣上’等称谓。” 虽然在观阅竹简,但李念所说,嬴政一个字也未漏下,当听到“官家”也是对皇帝的称呼时,出声道:“‘官家’此称何意,从何而来?” 李念道:“官家之称在汉时便已出现,但未被正式用于对皇帝的称呼,直到宋时,才正式被朝廷沿用。” “宋太宗也曾问过和大王一样的问题,其臣答曰‘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盖皇帝之谓也’。” “此言原本出于三国时蒋济《万机论》,原为‘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皇帝兼三、五之德,故曰官家’。” 居然还有这种理解,三皇五帝还真是好用,被他搞出来一个“皇帝”,后面还有人发明出了“官家”! “但还有另一种说法,在宋代前,医者被称为医家、种田的农人被称为农家、沽酒之人被称作酒家,按他们所做的事冠以一个‘家’字,官家也同样如此,做皇帝之人。” 嬴政皱了皱眉,这不就是将皇帝当作一种职业,那岂不是说谁都可以做?还有何唯一性、神秘性可言? 讲完对皇帝的称呼,李念又讲起对皇子、妃嫔的称呼:“皇帝是后世君王之称,因君王称呼改变,君王之子和君王之妻的称呼也自然随之而变。” “君王之妻称皇后,其余则为妃嫔昭仪等,如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等,君王之子为皇子,储君与其余皇子不同,单独被称为太子,” 这同样是为体现出太子和其他皇子的不同。 太子为储君,虽然还是“储”,不是正式的“君”,但也具有“君”的性质,岂能和其余皇子一般? 听了李念讲述,嬴政发现也没多大变化嘛,很多称谓跟现在的大秦相比,只是将“王”改成“皇”。 只转念一想,嬴政便知道了为何,非常可能是这些东西本就是他在大秦时开创,后世王朝承袭,再加入他们的一点改变。 “后世王朝帝王登基继位后,接受百官朝拜,一般还要册立皇太后、皇太妃,以及皇后、太子、众妃……” 说到这,李念相当好奇始皇没立过后,后世却一直有说法称扶苏是庶长子,那问题来了,哪位秦公子是始皇的嫡子啊? 至于始皇没立后的原因,李念觉得不是赵姬给他的阴影太深,而是在没选定继承人前,他不想立后,因为一旦选定了一位皇后,必将对他的立储计划产生影响。 始皇这种政治强人,要说他会因为赵姬的影响而不立后,可能性有,但不大,更可能是他处于政治方面的考虑,不想立罢了。 “新帝还会定立年号,象征天下进入一位新的帝王治理时期,年号一般为从登基这一年为元年,直到不再执掌天下时为止。但有的帝王也会修改年号,并非将一个年号用到底。” 听到“年号”这儿,嬴政来了兴趣,问道:“卿以为寡人当定何年号?” 李念想了想,回道:“臣以为以大王之功,虽可定年号,但不若定一历法。” 嬴政更加来了兴趣,连手中的竹简暂时不看了,抬头道:“且说!” 李念道:“大王可将一统天下,称皇建制这年定为始皇元年,将历法改为始皇历,也即从这一年开始,其后皆以始皇历纪年。” 提出这个想法,是李念想到后世用的公历元年是耶稣诞生那年,耶稣诞生的年头能作为公历元年,让后世全球通用,那始皇称帝的那年凭何不能作始皇元年? 这里可是大秦,又不是后世现代,不用华夏历史上的大事件来作为历法纪年开始,难道还要等西方过来,再用公历? 没那道理! 第75章 卿可有贺礼? 嬴政听后,也觉得李念这提议相当有搞头,定什么年号啊,不如直接以始皇历开始纪年。 年号是从他称帝那年开始,直到死时,最多也就几十年,可始皇历说不得后来人都将用,将延续千年。 后世人可能记不住他定的年号是什么,但换作是天天使用的历法,十有八九能够记得。 “后世历法和大秦现用历法是否不同?” 李念道:“自是不同,后世华夏是农历和公历并行,农历是臣来自之国编算的传统历法,属于阴阳合历,也就是太阴历和太阳历的合历,是同时兼顾了太阳、太阴与我们所在地球关系的一种历法。” “其中加入了二十四节气,能为农业生产提供方便,让人们知晓何时播种,何时收获,非常适用于我华夏。” “而公历则来自于西方,为太阳历,其能看出一年里受太阳影响的春夏秋冬四季变化,却无法很好地兼顾太阴的变化,更没法像农历那般适于华夏耕种收播。” 嬴政没问李念为什么有农历的情况下,还要用那公历,无非是后世西方诸国实力强,影响大。 但现在是大秦的时代,日后定要让那些西方人统统给寡人用农历,不,是始皇历! “那公历元年便是西方一位神明诞生之年,说来也有趣,以我大秦的时间来算,那西方神明离出生还有两百多年。” 嬴政这下总算全明白了,李念提议将他称帝这一年作为始皇元年的原因在这。 思考一番后,嬴政决定同意李念这提议。 大秦现在用的是颛顼历,为中国古六历之一,虽说也还行,但肯定比不上后世历法准确,且后世历法还有利于农时。 在这个没化肥、没人工降雨等手段,农业收成全看天时如何的年代,有一部能助农人把握好农时的历法,绝对会被天下人奉为神历。 嬴政道:“历法之事便交给卿来办!” “臣遵命!” 继续讲皇帝登基,李念道:“后世帝王登基时,常会向天下颁布即位诏书,宣布改元、大赦天下。改元即是刚说过的定年号,而大赦天下便是赦免或减轻一些罪犯,以彰显新帝的仁德,得民心。” 嬴政问道:“卿认为寡人在称帝时,是否该大赦天下?” 李念道:“臣以为可以,但当择罪行而赦,不可所有罪犯一概而赦。大秦刑律严苛,许多人所犯之罪其实不重,大王若能赦免或减轻他们罪行,自是甚好。” “但臣认为大王在称帝时,应将之视为天下之盛事,大秦万民之盛事,而盛事自是当与民同乐,此时正适合颁布一些政令。” “大王在那一日制定了新的秦律,完全可以新的秦律去赦免那些罪犯,而非一道圣旨。如此一来,既可让天下万民感到大王之仁德,亦可让他们记住新的秦律。” 这方法确实行啊,不直接以皇帝的身份去赦免,而以新的秦律去赦,能在短时间里便将新秦律的印象带给天下人。 “卿此法甚妙!” 赞了一句后,嬴政突然道:“依卿所言,寡人称帝之日为吉日,天下当同庆同贺,卿可有贺礼相送?” 嬴政并不是真想问李念讨什么贺礼,只是随口问问,未想李念却道:“臣的确有贺礼,为大王贺,也为天下贺!” 还真有贺礼? 嬴政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可否与寡人说说是何贺礼?” 李念也没卖关子,非得说要等嬴政称帝那天才拿出,他的礼物又不是蛋糕:“其一为制盐之法,其二为炼铁之术,其三为马镫,其四为马掌,其五为水泥制作法,其六为蜂窝煤制作法……” “以此九物恭贺大王登临九五,为天下至尊!” 九为数之极,九物合九五,这小子倒是会来事。 李念又道:“只是这些,臣还未能全部做出……” 马镫、马掌这些还好说,但制盐之法、炼铁之术,不是李念提出有这方法,立刻就能遍传天下,惠及于民,其中还有过程,考虑大秦如今的实际情况后,方能大规模生产。 李念提出方法,马上就大规模建立生产,如何可能?万一李念给出的方法不匹配大秦现今状况,需作修改,岂不白费了民力物力? 来到这时代后,李念认识到了很多,其中几条便是不要仗着自己来自后世,便想当然以为后世之物在这时代就一定好用,也不要认为于民生有利,始皇就一定会同意。 大秦是封建王朝,始皇是封建君主,得先让始皇明白这件事或这件东西对他和大秦有利,才能顺利去做。 李念在此时说出这九样事物,既是真为始皇称帝庆贺,但同时也是觉得以贺礼的名义能更容易让始皇接受并推行。 听到李念话后,嬴政按捺住了原本想详问的念头,反正之后他也会知道,他点头道:“卿若有所需,尽管禀告寡人!” 将皇帝登基的流程和各种事物讲的差不多后,进入到始皇问题的第二阶段。 这才是始皇真正想问的问题:如何根据后世王朝的经验来修改大秦如今的官制? 但官制在每个朝代都不同,如明朝时虽也设六部,但洪武帝废除了沿用已久的三省制,罢宰相,他的子孙虽未复立宰相,却整出了内阁,且官制中还包含中央官制、地方官制等等。 这么多的内容,如何能一下说清? 李念先给嬴政禀明了实情:“后世王朝官制十分复杂,大王若想对每一朝都详尽了解,臣恐今日时间不够。” 嬴政道:“无妨,卿先大体说说,等日后,再详说与寡人。” 李念这才道:“在华夏历史上,影响较深远的有‘三公九卿制’和‘三省六部制’,三省六部制实为三公九卿制演变而来。隋唐之前,诸王朝皆以三公九卿制为主,隋文帝设三省六部制,为唐、宋承袭,一直影响到明清。” 对三公九卿制,李念没多讲,大秦现在用的就是,当然是主讲嬴政不了解的三省六部制。 备注:后几章含科普,大致如下,三省六部制、沛公和汉初“三杰”等,将正式向始皇介绍沛公和张良,实现简介中所言。 第76章 都是为了集权 “‘三省’为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六部’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三省是对应三公,六部则对应九卿,只是六部听着在数量上比九卿少了三,怎么回事? 李念道:“中书省起草诏令文书,门下省负责审议诏令,有封驳之权,尚书省则负责处理日常政务。” 简言之,中书省是决策者,政令发布者,门下省是审议者,提意见,尚书省则负责具体落实执行。 “中书省主官为中书令,设侍郎、舍人等官;门下省设侍中、黄门侍郎、给事中登官;尚书省的主官为尚书令,设左右仆射、左右丞、左右司郎中等官职,但因尚书令一职颇为重要,一般不常设。” 嬴政执政多年,一听尚书省负责处理日常政务,就明白后世帝王为啥不常设尚书令,尚书令实权太大,会与君权相争,如果让一人常年担任尚书令,他是皇帝,还是寡人是皇帝? 李念的下一番话也证实了他所想:“六部隶属尚书省,各设尚书、侍郎为正副官,每部各辖四司,设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 三省六部,中书省、门下省虽有提意见、做决定之权,但得尚书省具体执行,六部皆为尚书省所辖,实权为三省之首。 “吏部主要负责官员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如某地发生灾祸,需朝廷救灾,调拨钱粮便由户部负责。” 讲到礼部时,李念停顿了下,为方便嬴政理解,他道:“后世王朝科举兴盛,有如稷下学宫一般的学校,礼部便负责管理这些学校和科举。同时,礼部还负责和他国往来之事,如有他国使者来访,礼部便负责接待。” “兵部,顾名思义,掌管武将选用、粮草军械供应、替君王传达军令等事务;刑部职责和廷尉相仿,工部则类于少府。” 经李念这一番讲述,嬴政对三省六部制有了大概的了解,以帝王的眼光,他一眼就看出三省六部制相对于三公九卿制的好处。 三省六部分散了原本属于三公九卿的职权,使之对皇权的威胁降低,尤其是三公。 三公者,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每一个的职权都极大,如丞相为最高行政之官,一国之政揽于其手,不可避免会和君王之权相争。 可三省则将丞相的职权给分薄了,诏书发布权给了中书省、审议权给了门下省、执行权给了尚书省。 虽然这依旧没完全解决丞相权力太大的隐患,那尚书省分明就是一个被分散了部分权力的丞相,但相对于大秦的三公九卿制,已经是不小的进步! 想那东汉末年,袁绍家族四世三公,在东汉有多大的影响力? 说门生故吏遍天下,不是什么玩笑话,而是人家真有这实力,可惜袁绍和袁术能力不足,没能将袁家的影响力转化为夺取天下之资。 作为一位封建帝王,嬴政自然想将权力更多地集中于自己之手,寻思着还有没有更能削弱相权,将权力更集中的办法? 嬴政并未立时问出,听李念继续讲道:“三省六部制由隋文帝设立,在唐时发生了变化,因为三省虽分薄了相权,但三省肯定不如二省或一省处理政务更快。” “可大唐的帝王们看到了三省的好处,不愿将三省给重新合为一省,又想要处理政务更有效,便想出了一系列对策,如使用资历较轻的官员、不将中书令、侍中、尚书令等官职轻授于人。” “这些对策还是无法避免丞相的出现,却将具有丞相之权的官职品级给降下来了,即不再使官员在具有丞相权力的同时,还具有崇高的地位。” 嬴政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但依旧不是他最想要的,因为这只是降低了具有丞相权力的官员地位,丞相之权还是存在。 “到了宋时,对三省六部制又发生了进一步的改变!” 我大宋是真的牛逼,不仅压制武官,文官也同样压制,可不是单单的重文抑武,只是对文臣比对武将更优待,但在权力上的压制一点也没落下。 而大宋想出的压制文官权力的主要办法就是分散出多个部门,即明明一个部门能处理好的问题,大宋硬能整三四个部门出来。 这样的好处在于文官们的权力被分薄,不容易威胁到皇权,至于缺点,看大宋“三冗”之一的“冗官”便可知一二。 大宋的君王虽然有很多怂包,但政治手腕却不缺,也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冗官”的弊端,为何不改? 一是积重难返,想改革如在自己身上剔骨割肉,疼得慌;二是“冗官”对他们有好处。 听李念讲完宋对三省六部制的改变,嬴政道:“如此王朝,防民防文防武,一应皆防,国祚虽可能长久,却难强盛,难怪会和胡人王朝并立!” 李念点头道:“大王所言甚是,那大宋在后世也被称为‘大怂’,史上有名的‘靖康之耻’便出于此朝。那宋皇为求苟活,不惜将自己的妻女也送与胡人欺辱。” 嬴政沉默,居然还有这种无耻的皇帝,何不找根柱子撞死? 李念还没给他讲徽宗生育能力极好,纵使被抓到了金国,还生了子女,但说出的已让嬴政感觉很不爽,出产这种混账皇帝的王朝都能国祚三百余年,而他大秦从他称帝开始计算,十多年就崩了。 他平复下心中的不爽,目光坚毅:这一次,绝不会再重蹈李念所说历史的覆辙! 李念继续道:“明朝初立时,也沿用三省六部制,建立大明的明太祖洪武皇帝以乞丐之身崛起,成为天下至尊,以他的智慧怎会看不出三省六部制并没解决相权对皇权的隐患?” 啥?嬴政也听得一惊,以乞丐之身崛起,成为天下至尊?后世历史上竟有这等帝王? 第77章 大秦当用何官制? 嬴政对那位大明太祖洪武皇帝生出了诸多好奇,很想了解他是如何崛起,如何从乞丐一步步成为天下之主? “洪武帝是一位非常强势的帝王,他做了一个之前朝代几乎没有帝王做过的事,他废除了丞相制度,不再设三省,六部直接由他掌控。” 将丞相制度废除,直接掌控六部,确实是将权力都集中于皇帝一身,但这真的好吗? 嬴政稍作思索后,便看出了这种方法的问题所在,没有了丞相分担政务,作为集权的皇帝会很累,太多政务需要皇帝决断。 他神色古怪地问道:“那洪武帝不会被累死了吧?“ 不愧是始皇,一眼就看出了洪武帝废除丞相制度的坏处,李念道:“洪武帝并未被累死,在废除丞相制度后,他勤勉执政了十八年。” 听到这,政老板不由给明太祖点了个赞,是个狠人,难怪能以乞丐之身崛起,登临帝位。 嬴政非常有兴趣地继续问道:“后来呢?洪武帝之后的明朝帝王又如何?是不是又将丞相制度给复立了?” 李念道:“洪武帝精力远超常人,废除丞相制度后,他能每天起得早,睡得晚,孜孜不倦处理政务,但他没想过他的子孙能否做到。” “洪武帝甍逝后,大明之后的帝王发觉自己精力有限,没办法像老祖宗一样勤勉,便设立内阁,拔擢阁臣,辅助他们处理政务。” 辅助处理政务,只怕是辅着辅着就变成了新的丞相,绕了个圈子,最终又兜回来了。 “在最初时,阁臣又被称为辅臣,为皇帝顾问,负责在某些皇帝难以决断的事上提出谏言,并无太大实权。” “但随时间推移,内阁逐渐有了实权,不再只限于提出谏言,还可做出决定,阁臣中位居首席者称‘首辅’,明朝某些首辅权力之大,不下于此前丞相。”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洪武帝废除丞相制度,但他的子孙又对丞相制度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复辟。 “当然,首辅和丞相还是不同的,并非真正的丞相,大部分时候,首辅的权力都远不如丞相。从这点看,洪武帝废丞相制还是成功了!” 讲完明朝的三省六部制,李念又讲到清朝:“到得清时,清虽为蛮夷,但不得不承认在王朝官制上,它达到了一个顶峰。” “清用明制,依旧有六部,依旧有内阁,然清雍正帝创立了一个名为‘军机处’的机构。” 嬴政问道:“军机处是新的内阁?” 李念想了想,摇头道:“不算是,相比于明朝时的内阁,军机处职权范围很广,但军机大臣的实权很小。” 嬴政有些不解,只听李念继续道:“军机处既无官署,亦无专官,更无属吏,也无定员,由皇帝选拔三四品以上大臣入值。” “军机大臣均为兼职,能参与决策,但无决策权,随侍皇帝左右,直接听命于皇帝,草拟文件,处理政务。” “像军机处的印信,用毕立即交还,为严格保密,军机处的听差人员皆拣选十五岁以下不识字的幼童充任,而在军机处值班之所,还有专派的御史往复稽查,不准任何人窥探。” “因而,军机处职权范围虽广,但军机大臣权力有限,其实它才是明朝帝王最初设立想要的内阁。” 经这番讲说,嬴政大体明白了军机处的作用和限制,军机处的官员是皇帝抽选的,不是专职,随时可以罢免和任用,没有决策权,只能提出意见,那么便无法下达实际政令。 军机处才是洪武帝和朱棣想要的一套班子,给他们出谋划策就行,但不要动手动脚,决定还得咱们父子来。 嬴政瞬间便想到了军机处的好处,基本上避免了权臣出现的可能,大大加强了君王的权力,至于坏处,…… 君王权力太大,没有制衡,若为明君,军机处将是君王手中最有效的工具,若是昏君,军机处也将毫无作用。 且一旦没君王操控指挥,军机处就会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不像那明朝内阁,纵使皇帝不干正事,也能运转个几十年。 但不得不说,对一位想要集权的帝王而言,军机处确实很诱人,嬴政突然问道:“从雍正帝设立军机处,到清灭亡时,军机处可一直存在?” 李念道:“一直存在!” 嬴政本想问那清朝如何避免在有军机处的情况下出现昏君和暴君,但一想到清朝的“秘密立储制”和清帝子嗣很少,果断没问。 他换了个问题道:“卿以为我大秦当施行何种官制?” 听李念讲说后世王朝作参考,目的是为修改大秦现今的官制,使之更利于自己,也更利于大秦。 李念也知道嬴政会问他意见,斟酌了下,道:“臣以为可取三省六部制为根基,结合大秦境况作适当修改。” 嬴政道:“如何修改?” 李念摇头道:“臣也不知具体当如何修改!” 虽然搜索后世资料,但对怎么在大秦修改三省六部制,制出一套既符合始皇又符合大秦的完美官制,李念想不出来。 “臣仅有些许薄见,供大王一听。我大秦若用三省六部制,当着重限制尚书省和六部,两者职权太大、职权范围又太杂。” “职权太大会使其主官权重,职权太杂不便于明晰事务,易使政令混乱出错。臣以为可将部分六部从尚书省中拆出,由大王直辖,如吏部、兵部、刑部、户部。” “吏部掌官吏考核和任免,此等重权,大王当握于手中。” “再者是兵部,后晋节度使安重荣曾言‘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兵权之重要,可见一斑,兵部与兵权有关,臣以为不好直接归于尚书省之下。” 这话听得蒙毅眼皮直跳,也就这位敢在大王面前说这些。 “刑部掌律法,主刑狱,尚书省在施行政令时会用及刑部,因此不可将刑部职权从尚书省全数拆出,当保留部分。” “譬如尚书省在施行政令时,遇有人故意阻拦破坏,尚书省当有下令抓捕之权,却不得有审讯定罪之权。” 第78章 寡人想知那沛公何许人也? “户部和刑部同样,部分职权当保留在尚书省,但征纳赋税和拨款得独立出来,不可再留于尚书省。” 嬴政边听边思考,他明白了李念的意图,削去尚书省的其他职权,让其成为一个只为处理政务的机构。 李念接着道:“六部也得拆解和细分,户部既掌掌户口、土地、嫁娶、继嗣之事,又掌天下税赋、钱粮拨款之事,同样过于繁杂!” “税赋为国家财政之源,极为重要,当严格管理,臣以为须单独成立征纳赋税、核定出纳钱粮之部,与户部并列,而非户部辖属。” 嬴政道:“这是后世诸国的做法吧?” 李念点头道:“是!后世诸国对税赋极为看重,无论是与他国征战,还是国内施政,都需税赋作为保障。打仗打的是钱粮,而国家获取钱粮的方式就是征收税赋。” “征收钱粮重要,核算钱粮支出自然也重要,所以臣以为还须专设一部专门核定,才好防止支用过度,有人从中贪腐。” 嬴政不可置否,李念继续道:“礼部的职权也范围太广,若日后大王有意于大秦兴科举,可将管辖学校和科举之权从中剥离,成教学部或教育部,礼部兼有接待他国使者之责,亦可分设一邦交部。” 许久后,李念终于讲完:“以上便是臣一点微末之见,是臣结合后世所思。” 嬴政无奈道:“以卿所言,的确可削弱三省六部之职权,还能使各部权责更为清楚,但所需官员之众……” 设立这么多部门,大秦要用多少官员才行?根本不符合大秦当下的实际! 而且,在操作过程中,说让各部权责更清晰就清晰了,彼此就能按照想法规规矩矩地办事? 任何制度都是若能按照设计者的想法完美运行下去,自然会很有效,但具体实行时咋可能会? 明洪武还想天下人都各司其职、各安其业,使他的大明千秋万载,然而未过几代就出了问题。 唐的府兵制、明的军户制,哪个不具有一时的先进性? 可在后世谈大唐衰落时还不是常会提到府兵制崩溃。 想到人不够,要用官员,嬴政忽然看向李念,问道:“卿可能为寡人推荐一些可用之才?这个问题对卿应该不难吧?卿来自后世,知晓历史,定知哪些人可为我大秦所用?” 终究还是来了! 李念默默叹息一声,他一直不愿主动去提及这个问题。 因为回答这个问题,可能会让一些人去死。 像嬴政得知了汉高祖叫刘邦,家在沛丰邑中阳里,会不会立刻派人去那将高祖灭杀? 再像张良这位千古谋圣,对秦恨之入骨,曾亲自参与刺杀始皇,始皇得知他的事迹后,会不会杀了他? 对大汉的开国皇帝高祖,千古谋圣,李念还是非常有好感。 因此以前始皇没问,李念也就没主动提,但如今始皇问了,李念知道躲不过了。 “那沛公能建立汉朝,手下定不乏能人奇士,不若便与寡人讲讲。就先从那沛公讲起,寡人很想知道他是何许人?” 李念深吸口气,平复下心中情绪,硬着头皮道:“昭王五十一年,沛公生于沛丰邑中阳里。” 嬴政愣了下,多少年? 昭王五十一年? 岂不是建立汉朝的沛公和他年龄差不多? 他原以为那沛公会比他年轻很多,没想到竟是一个时代的人。 根据李念所说,他是在始皇三十七年离世,也就是四十九岁,当时的沛公也有四十六岁了。 这厮竟以如此年龄建立那汉,成为天下之主? 着实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李念继续道:“沛公姓刘名邦,全名刘邦。据史载,沛公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生性为人仁厚而爱护他人,乐善好施,个性洒脱豁达、不拘小节,颇有度量。” “但他不喜欢从事农作生产,常被其父训斥,早年曾因带人寄食,与其嫂发生过矛盾。” 李念所说的史载中看似都在说沛公好话,可嬴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沛公此人咋听着像个市井无赖? 如此之人也能得天下,代了他的大秦? 嬴政蹙眉道:“这沛公好似一无赖子?” 李念道:“大王可以不用‘好似’,但这也是沛公魅力所在,其为人豁达,能屈能伸,能和任何人混到一处,也能知人善用。” “哪怕他建汉称帝后,也是如此,既能高坐朝堂与众臣议事,也能不拘礼节和一小卒相谈甚欢。” “《史记》曾记过一事:高祖击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病。 病甚,吕后迎良医,医入见,高祖问医,医曰:‘病可治。’ 于是高祖嫚骂之曰:‘吾以布衣持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遂不使治病,赐金五十斤罢之。” 嬴政听后沉默,寻思换作是他,会怎么做? 得出的答案让始皇更加沉默,他大概会将医者问罪。 “秦末时,沛公实力原本不强,远不如霸王项羽,他败过不少次,可最终却能击败项羽,正源于这些。” “沛公称帝后,曾与臣下论及他为何得天下,项羽为何失天下? 曾言:‘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 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 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 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 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沛公这人缺点同样不少,贪图享乐,好色,厚颜无耻,六亲不认,行为放浪,无君子之风。” “在他和项羽争霸天下时,曾被追杀得丢子弃女,他和子女同乘一车逃亡,但为了逃跑,曾几度将子女丢下马车。确实和大王所说一样,为一无赖子。” 对丢子弃女这点,嬴政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他本来以为那沛公应该是六国贵族中的一员,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沛公当真是个有趣之人,比他所想的更加有趣,嬴政越发期待将沛公接来咸阳,与其见面的场景。 至于那霸王项羽,李念在前次也曾提过,定是项氏一族之人,这么想来,这些六国贵族也不行啊,竟被一无赖子击败,得了天下。 第79章 汉初“三杰” 嬴政心里莫名愉悦了很多,他道:“卿方才话中曾提及沛公称他有萧何、张良、韩信三人得用,才能取天下,此三人何许人也?” 萧何、韩信还好说,张良怎么说,他可是在历史刺杀过始皇的人,李念希望张良能藏好点,千万不要因为他而被捕了。 李念道:“此三人被称为‘汉初三杰’,当然,汉初的人杰并不只他们三位,只是他们是其中的佼佼者。” “萧何,西汉开国第一功臣,和沛公一样为沛县丰邑人,早年时凭借通晓律文,又执法公平无所枉害,因而做了沛县的主吏掾。” 居然还是我大秦的官吏? 看来大秦还真是不得人心,连原本大秦的官吏都造了反。 嬴政心里想着,李念继续道:“沛公还是平民时,萧何便和沛公相交,曾帮助过沛公多次。沛公于沛县起义时,正是得萧何和曹参相助,才得以成功。” “当时起义,杀掉县令后,众人担忧事不成,会族灭,互相推让不敢为新的县令,沛公这才成为新的县令,依楚国旧制称‘沛公’。” “沛公”这个称呼原来出自这。 嬴政评价道:“如此怜惜身家性命,难怪只可为臣,不可为君。” 李念道:“论战功,萧何不如曹参、周勃,论谋略,萧何不及张良韩信,但他负责为沛公镇守后方、管理后勤,使沛公和其麾下将领领军作战时不必担心缺兵少粮,可谓沛公最坚实的后盾。” “沛公初入咸阳时,见咸阳繁华,一众将士纷纷抢掠财物,连沛公也忍不住想在王宫休歇享乐。惟独萧何进入咸阳后,不恋财物,不贪美女,却先赶到丞相、御史大夫府,将府中保管的律令图书收藏保护起来。” 嬴政听到这,评价道:“此萧何深谋远虑也,知律令图书更胜一时财物美女,有此人相助,无怪乎那沛公得天下!” 李念点头赞同道:“正是如此,萧何收藏保护起来的律令图书对沛公能取得胜利发挥了巨大作用。萧何还曾为沛公推荐‘三杰’之一的韩信,在后世留下‘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典故。” 这萧何还与另外一个“三杰”韩信有关? 也是,同在沛公手下为臣,就算不太熟,肯定也相识。 “在陈胜、吴广起义后,韩信曾先后投靠项梁和项羽,都不得重用,遂又投靠沛公,依旧未得重用。但在沛公手下时,韩信曾多次和萧何交谈,萧何认为他是个奇才!” “尽管萧何认为他是个奇才,但久未得沛公重用,韩信便生出了离开的心思。萧何听到韩信跑了,来不及禀告沛公,便亲自去追韩信。此事差点被沛公以为萧何也要跑了。” “将韩信追回后,萧何正式向沛公举荐了韩信,并称其‘国士无双’。” 说到“国士无双”,李念想到了小当家的特级厨师考试,便曾以“国士无双”作为考题。 “在萧何劝说下,沛公登坛拜将,任命韩信为统兵大将。此后,韩信为沛公献策定三秦,擒魏、取代、破赵、胁燕、击齐、灭楚,项羽垓下之围也是韩信指挥。” “韩信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在后世被尊称为‘兵仙’,后世王朝设武庙时,韩信往往位列其中,且排位在前。” 能被称为“兵仙”,足以看出此人统兵才能之强。 嬴政问道:“武庙中,王翦排位如何?” 李念一听,便知道始皇不是真在问王翦排位怎样,而是问:王翦和韩信比,谁更厉害些啊? 那当然是韩信,王翦虽有灭国之功,但王翦打的是什么仗,韩信又打的是什么仗? 相比韩信,王翦打的仗显然要富裕多了,韩信被刘邦夺过几次兵权,兵都要自己招募,但韩信却仍能以少胜多、以新兵胜敌。 要是将韩信手下的兵换成王翦统领的秦军,简直不可想象! “后世王朝设武庙,以古名将十人为十哲配享,韩信入其中,王翦将军未有。” 李念又特意补了一句:“武安君曾位列十哲之一!” 只不过白起的武庙位子在宋朝时被宋太祖给踢出去了。 原因嘛,白起杀降,不配受享武庙香火。 ‘这韩信之能竟能同武安君相比,不知能否为寡人所用?’ 李念继续道:“然韩信最后身死族灭也是因萧何,故后世有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一听到这个,政老板顿时乐了,那沛公将韩信给杀了?看来其容人之量也不过如此! 看看他,手下功臣都过得不错。 政老板觉得他找到了一处比沛公更强的地方,颇有兴趣地问道:“沛公缘何杀韩信?” 李念道:“韩信会被杀的原因很多,功高震主,贪婪过度,且曾不听沛公之令,与沛公有隙。韩信之功为汉初众将第一,军中威望极高;沛公被围困荥阳时,情势危急,韩信不救荥阳之急,反而在书信中想沛公封其为王……” 仅这两点,嬴政便明白了韩信为何被杀,应该说韩信不被杀才奇怪,能活着才奇怪,那得君主容人之量极大,反正换作是他,定然会杀了韩信。 再有才,领兵再强又如何? 不听王令,甚至敢趁危要挟君王,那就得身死族灭。 寡人也不比沛公好多少啊! 心中的乐意顿时消散。 “韩信被杀,沛公也有问题,在韩信领兵时,沛公曾几度夺其兵权,致使韩信害怕沛公会害他。” 嬴政评价道:“君臣相疑,如此结果,不足奇也!” 李念道:“韩信之死非直接亡于沛公之手,而为沛公之妻所杀,等沛公得知此事,后世史载‘上还洛阳,闻淮阴侯之死,且喜且怜之’。” 嬴政道:“喜韩信已死,不再为他心中之患,怜韩信之才,世上再无此国士无双者。沛公事后才得知,寡人却不信,若无他应允,其妻安敢害大将?” 李念为嬴政纠正道:“大王有所不知,即使无沛公允准,其妻也敢杀韩信。” 嬴政发出一声疑惑的“哦?”,随即又想明白了,此女必非寻常妇人,可能是如宣太后一般的女子。 第80章 张良曾行刺过大王 “沛公之妻名吕雉,原为砀郡单父县人,后随父迁居沛县,嫁于时任亭长的沛公。她是华夏史上记载的第一位皇后,权力极大,虽为女子身,做事却不逊大多男子。” 李念本是在说吕后很厉害,是位奇女子,可这番话落在嬴政耳中,被始皇敏锐抓住关键词“第一位皇后”、“权力极大”…… 嬴政心中不由想到,看来在他称帝时或称帝后,必须得设法限制皇后之权,否则定会出现后宫乱政、影响帝权之事。 他倒是不打算立后,即使立后,也自信压制得住,可他的那些子孙们呢? 那吕雉权力极大,说不得对沛公子孙未必是好事。 嬴政道:“那吕雉是否祸乱朝纲,遗患于沛公子嗣?” 始皇是懂抓重点的,李念道:“确如大王所想,吕雉之子汉惠帝刘盈驾崩后,吕雉曾先后拥立前少帝、后少帝,两度临朝称制,其治理天下时,虽于汉有功,但其重用外戚、宦官,也开启了汉外戚专权、宦官干政的祸患。” 外戚专权、宦官干政是吕雉开了个头,不能说就是吕雉的锅,即使她不做这种事,之后的大汉帝王也可能这么干。 因为皇帝居天下之绝顶,能信谁用谁? 信文官,那文官就将为祸,信武将,那武将就将为祸,信宗室,宗室一样会为祸。 不过是从一堆人中进行选择罢了,众相其害取其轻,选择外戚和宦官还能稍微好些。 听到李念所言,嬴政点了点头,更加认为得好生处理后宫和外戚。 他对吕雉虽有一定兴趣,但人现也不是历史上第一位皇后,还是一乡间民女,不值得太过关注,他道:“那萧何结果如何?” 李念道:“萧何被封为‘酂侯’,名列功臣第一,于惠帝二年因病离世,算是善终。” 听到萧何因病而终,嬴政淡淡应了声,又道:“那韩信是哪里人?也和沛公一样为布衣?” “《史记》记载韩信始为布衣,是淮阴人,关于韩信,在历史上留下了很多典故,‘一饭千金’、‘胯下之辱’……” 李念将这两个成语的故事和始皇讲了一遍,使始皇从中知晓了韩信这个人性情如何。 始皇道:“韩信此人,一饭之恩尚能记,可见其知恩重诺,心有忠义,能受胯下辱而不怒,居高位时而不惩,说明其颇有度量,然其居高位时还报羞辱南昌亭长之妻,又可见此人心胸狭隘。漂母饭信数十日,其寄食南昌亭长时亦有数月,有何不同?” “仅因南昌亭长之妻不愿其再寄食,而忘此前寄食之恩,此人看似豁达有度,实则内心狭隘也。” “其为人颇为自傲,重自尊而不顾人情,在其得意时常会嚣狂,不得志又会以为他人无识人之明,若得意后又失志,又会言某某昔年不如我,今也居我头上?” 李念听得目瞪口呆,他并没有详细讲说韩信的史料,但始皇从他讲说的信息中居然分析出了这么多,历史上记载的韩信还真和始皇所分析的一样。 见李念神色惊讶,始皇笑道:“见卿之色,定是寡人之言对矣!” ‘幸亏当初没想过欺瞒始皇,否则现在就算还活着,大概也肢体不全了。’ 李念道:“大王英明,韩信的确有才,然其人按后世之言,情商不足,即其为人处世多有不当,与主君处不当,与同僚处不当,如何不会走向灭亡?” 即使韩信没被杀,造反了,但最终也会走向灭亡,最多依仗他强大的军事天赋多蹦跶几年,没可能夺得天下。 从以韩信真造反的方面考虑,吕雉杀韩信一点也没错,的确是为大汉和天下百姓除了一患。 韩信能力越强,他造反的后果也就越重,到时苦害的还是百姓。 嬴政道:“汉初‘三杰’,寡人已闻其二,这最后一位子房又是何等人物?能让沛公言‘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 李念心里想着是否要向始皇给张良求个情,毕竟是青史留名,从小听到大的华夏谋圣,若因他之言就被始皇所杀,委实太过可惜。 但李念最终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不可觉得自己已渐得始皇信任,就可向始皇要这要那。 此事只能始皇问时,他给出建言,却不能主动提及,要是被始皇认为他是在挟信而制,就不好了。 你是认为寡人现在信任你了,所以就恃信而骄,对寡人做事指手画脚?寡人做事,岂容你来置喙? 李念道:“回大王,‘子房’并非是此人姓名,而为其字,其实际姓名为‘张良’!” 张良? 嬴政蹙了蹙眉,在脑中转了一圈,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出言问道:“其与张开地、张平是何关系?” 始皇并未猜到张良是张开地之孙、张平之子,他不过是记得这两人,所以随口一问,不想误打误撞蒙上了。 李念并不惊异始皇会联想到张开地和张平身上。 因为韩是六国中第一个为大秦所灭,在制定灭韩策略时,始皇当时必然仔细研究了韩国各种东西,其军事、历史、相关人物…… 而张良祖父张开地连任韩国三朝宰相,其父张平也曾任韩国二朝的宰相,两人虽在秦灭韩时已死,但怎会不被研究? ‘留侯莫要怪我,我还没说,始皇已经猜到您的身世了!’ 李念恭敬回道:“回大王,张良正是张开地之孙、张平之子!” 嬴政也愣了下,思考数息后,又问道:“他是不是恨寡人和大秦灭了韩国?” 李念道:“是!据史载,始皇二十九年,大王东巡天下时,张良曾埋伏在大王必经之地,行刺过大王。” 嬴政眼睛一眯,以听不出喜乐的语气道:“看来他对寡人和大秦的恨意不浅。这次行刺未果,他逃脱后,在秦末时投靠了沛公,最终达成了他愿望。” “六国贵族中,如张良这般者当不少,大秦虽能亡其国,却未能亡其心!卿且继续!” 第81章 萧、韩可用,张良须杀 李念这才继续道:“张良会刺杀大王,正是源于国仇家恨,他内心期望能复兴韩国。因此,在秦末各方反秦,张良遇到沛公后,虽和沛公一见如故,但并未完全相辅沛公。心中仍不忘故国!” “不过张良当时也已为沛公谋,沛公能安然度过项羽设下的‘鸿门宴’,便是张良看出沛公有危,机智化解。” “直到韩王成被项羽杀死,张良才全心辅佐沛公,为沛公出谋划策,以‘下邑之谋’扭转沛公和项羽之间局势,让楚汉争霸从楚强汉弱逐步转变为汉强楚弱。” 听到这儿,嬴政插问了一句:“那项羽可知张良之智,缘何杀韩王成?” 李念想了想,回道:“项羽杀韩王成是在‘鸿门宴’后,且张良与项羽叔父项伯相熟,臣以为项羽当知张良之智。” 嬴政道:“既如此还杀那韩王成,岂不是绝张良忠韩之心,反为沛公添一助力?” 李念也不知道项羽那大脑袋瓜是咋想的,杀韩王成完全没好处的事,他就硬这么干了,你要杀也事先布好局,将张良一并给杀了啊。 最终搞成韩王成死,张良跑了,没了韩王成束缚,张良到了刘邦那,不得彻底放飞自己的才智?不弄死你项羽才有鬼! 韩王成不死,就算张良和沛公眉来眼去,不会投靠你项羽,但也不会全心全意给沛公出谋划策。 项羽亲手把束缚张良的绳子给砍断了,还跟张良结了深仇…… 因为秦灭韩,张良都敢去刺杀始皇,你项羽杀韩王成,张良确实在武力上打不过你,报不了仇,但智谋上还不行? 嬴政道:“由此中可见,项羽此人和沛公相争,最终落败,不冤矣!其当是颇有勇武,却无智谋,只看前因,不观后果,颇为自大。” 李念点头道:“大王慧眼,项羽此人的确如是,虽有霸王之勇,却无君王之智。在‘鸿门宴’、‘下邑之谋’外,张良还曾驳郦食其分封之言。” 见嬴政对他说的“分封”来了兴趣,李念忙解释道:“那时不是沛公已得天下时,而是尚在楚汉争霸,沛公被困于荥阳,询问群臣有何对策可解当时危局,郦食其献计复立六国,言六国君臣、百姓必将感戴沛公之德,危局可解。” 嬴政听后,觉得咋听着这么耳熟呢,想起来了,淳于越好像也是这么说的,遂问道:“此郦食其与淳于越是何关系?” 这主意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李念沉吟了下,回道:“郦食其亦为儒生!” 嬴政顿时没问题了。 “沛公当时便信了郦食其之言,已经准备照办,幸亏张良外出归来,闻得此事,及时劝谏阻拦下来,沛公那时正在用食,听张良之言后,辍食吐哺,骂道:‘竖儒,几败而公事!’” 听到这句“竖儒,几败而公事!”,嬴政突然有些羡慕,那沛公虽看似无赖,但不必像他一样讲究,可纵情随意喝骂,但他又知自己和沛公不一样,不能如此。 “在沛公称帝建汉,商议要在何地定都时,沛公和群臣多持于洛阳定都之见,但张良劝谏沛公定都长安。从此,才有汉家长安两百年!” “汉建立后,张良因功封留候,他素来体弱多疾,天下初定后,便逐渐从朝中退隐,后来更弃人间事,学辟谷,道引轻身,八年后卒!” 嬴政道:“的确聪明,知晓明哲保身,能得一好结果。” 张良就算留下,大概率也不会被杀,他跟刘邦、吕雉等关系都处得不错,刘邦想易立太子时,吕雉曾让兄长吕泽向张良问策,张良出的计策还真将刘盈的储君之位保住了。 “留侯之智名留青史,在后世被尊为‘千古第一谋圣’,后世帝王称赞麾下谋臣,一句‘吾之子房也’便是最高的赞誉。” 李念索性也放开了,始皇杀不杀张良,不是他能决定的,不如讲好留侯这个人。 “后世帝王设武庙,太公望为主祭,留侯则为副祀,地位更在十哲众将之上。” 听完后,嬴政陷入长久的沉默,如此之人,如此之才,“千古第一谋圣”、“武庙第二”、一句“吾之子房”便是谋臣最高的赞誉…… 可惜很难为他所用! 就算他愿意放过张良,张良会愿意吗? 虽还未见过那位“谋圣”,但嬴政心里已知晓答案,如这等千古人杰,皆为心志坚毅之辈,很难纠正他们的想法和立场。 若非心志坚毅,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又岂能成得大事,又岂能千古留名? 嬴政心里叹息一声,看向李念,想到这小子在话语间对张良极为推崇,有意问道:“卿以为寡人当如何处理沛公和汉初‘三杰’?” ‘始皇这是知道我对高祖和留侯他们颇有好感,故意问啊。’ 李念也不隐瞒,他实话实说道:“以臣个人之想,自是希望大王能将沛公和三杰招于麾下,为大王所用,他们皆是臣所知史上千古留名之人,臣不愿他们就这般死去。” “然若为大王和大秦计,沛公可杀可不杀,萧何、韩信可为大王所用,留侯须得杀也!” 始皇听后,道了句:“卿倒是实诚!” 若李念直接说将沛公和三杰全杀,始皇不仅不会信,反会认为他不老实。 说完他认为的处理方法,李念解释道:“沛公此时尚未发迹,仅为沛县一无赖子,若天下承平,百姓乐业,其焉能一跃化龙,从沛公为汉王,再到大汉高祖?” 正如星爷在《武状元苏乞儿》电影中所讲,“丐帮有多少人不是我决定的,是你决定的。如果你真的英明神武,让百姓安居乐业,鬼才愿意当乞丐呢!” 如果始皇能将天下治理好,沛公一辈子也只会是沛公,不会一遇风云便化龙,治理不好,那就算杀了一个沛县刘季,又顶什么用呢? 还会有焦县焦季,陈县陈季,总有人会跳出来请大秦赴死! “萧何、韩信对大秦没有威胁,若不是天下皆反,沛县县令想杀萧何,他大概会老老实实在沛县干他的主吏掾,甚至连升官都不去。” “而韩信所求者,无非有人能赏识他的才华,能让他一展所学,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一些在他看来‘应得的酬劳’。” 第82章 世如留侯者 李念特意加重了“应得的酬劳”五个字的语气。 韩信认为自己为刘邦干的活又好又多,该被封王,刘邦不给封,韩信就和刘邦赌气闹别扭,甚至在刘邦危难时,发书信要求封王。 其实在韩信看来,这是他凭功劳应得的,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孰不知他这种态度和做事方法,只会让刘邦心里不乐意,纵使在张良、陈平劝说下,大度地封了韩信为王,但心里肯定憋着火。 君王都有同样的心思:寡人想给你的,你才能拿,寡人不想给你,即使功劳够了,也不能拿! 更遑论韩信这种趁危强逼刘邦的方式。 后世有分析认为韩信天真幼稚,不通人情世故,便在于这些,虽然统兵才能点满,人情却一窍不通。 他只是觉得自己功劳够了,想拿到应有的酬劳,有何不对? “而对于留侯,大王和大秦与他有国仇家恨,像留侯这等千古人杰,心志之坚、主意之正,绝非常人可比,非三言两语可扭转!因此,留侯对大王和大秦的仇恨,不至一方灭亡,不可消弭。” 尽管自己所想和李念所说一样,但嬴政还是颇有不甘,历史上的千古第一谋圣啊,却不能为他所用。 当人杰出到一定境界时,纵使是他的敌人,也会为之感叹,怜惜其才! 嬴政道:“若寡人不杀那张良,卿可能劝其为寡人效力?” 始皇帝还是有气量的,虽然在某些方面也小气,像逼吕不韦自尽,像在邯郸被攻破时,立刻跑去邯郸坑杀了他当年的仇人。 李念思索了一番,道:“若能得见留侯,臣愿为大王一试,然臣不认为能说动留侯。” 张良这等人物,怎么可能被他轻易说动? 李念认为纵使给张良看到后世之物,让其了解后世之事,以华夏民族大义去说服,也难说动。 除非是华夏到了救亡图存的地步,才能说动,但现在的华夏明显没到那种地步,甚至在劝说时还会被留侯笑着道一句:“纵使此世无张良,也自有后来人!何况,不是还有你吗?” 李念觉得他已经看到和留侯相见时的场景。 世如留侯者,皆为持道之人,持心中之道,秉自身之念。 世如留侯者,言为诺,行无悔,意不改,可灭其身,难改其志。 想改留侯之志,就像让诸葛丞相背叛蜀汉,归降曹魏一样。 嬴政道:“如有机会,卿尽管去做便是,成败如何,寡人都不会责怪。先用食!” 未曾注意,居然又到了吃饭的时间,不知这次要吃什么? 相比上次应该大有提升。 上菜,一碟小葱拌豆腐,一鼎炖煮的鹿肉,一碟水煮的菜,一碗菰米饭…… 鹿肉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这是以往大秦所没有的,因为在炖煮时加入了李念配制的十三香。 李念夹起一块豆腐,这小葱拌豆腐的味道自然不如后世,但已经相当不错,且味道中并无这时代盐常见的苦涩。 这是因他这几日间想法提纯了一下宫中食盐。 大秦如今的用盐主要为矿盐,杂质很多,味道又苦又涩,王宫所用虽是矿盐中挑出的上品,但仍不能完全避免。 提纯的方法也简单,将盐溶解,再加入草木灰熬制,静置后将不溶物过滤出来即可。 ‘在大秦的日子也是一天天好起来了啊,鲁滨逊在荒岛都能干成农场主,我穿越大秦,有这么多人可用,还干不成一番事?’ 李念正想着,却听始皇道:“卿曾言沛公入过咸阳,其可曾屠戮我大秦宗室?” 这是始皇在判断是否要杀沛公啊,如果说沛公杀过大秦宗室,始皇绝不会留沛公。 李念如实道:“沛公入咸阳时未曾杀戮大秦宗室。胡亥公子被赵高杀死后,赵高又为公子婴所诛,公子婴继位,然此时大秦已经无可救药,公子婴在位仅四十六天,便降于沛公。” 听李念提到“公子婴”,始皇正在刨饭的手顿了一下,长叹道:“是婴啊!” 李念道:“对公子婴的身份,史载不详,于是流传了好几个说法:大王之孙、大王之弟、大王之侄。” 嬴政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这些后世人也未必事事尽知,告诉你也无妨,婴为寡人之侄,成蟜之子。” “多谢大王解惑!” 《史记》为太史公所著,但其中很多地方有自相矛盾处,且文言文讲究精炼,又没有标点符号,导致产生了不同版本之意。 像对公子婴的记载,在《史记.李斯列传》中记为:“高自知天弗与,群臣弗许,乃召始皇弟,授之玺。子婴即位,患之,乃称疾不听事,与宦者韩谈及其子谋杀高。” 这个版本说的公子婴叫“子婴”,是始皇帝之弟,若加上“公子”之称,当为“公子子婴”! 但其他史料中并未记载始皇除成蟜、母赵姬与嫪毐所生二子外,还有其他弟弟。 而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的却又是:“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 这个版本中,公子婴叫“婴”,为胡亥兄长之子,也就是被认为子婴是扶苏之子的版本。 这版本最不靠谱,胡亥、赵高、李斯谋害扶苏,岂会留着扶苏儿子在世? 且胡亥登基后,以他疯狂残杀兄弟姐妹的行为,会留下兄长扶苏之子? 还有一版本,认为太史公在著写《李斯列传》时写错了,想写的不是“乃召始皇弟,授之玺”,而是“召始皇弟子婴,授之玺”,即子婴实为始皇弟弟的儿子“婴”,是始皇之侄。 现今始皇亲口承认的正是这版,“子婴”当为“婴”,是他侄儿,成蟜之子。 李念道:“在公子婴投降后,虽手下有人提议杀死公子婴,但沛公没有答应,甚至沛公想在关中称王时,想让公子婴担任国相。” 嬴政点头道:“他倒挺宽宏大度,不杀永绝后患,还想让人与他为相。后来又如何了?” 李念沉默,让嬴政皱了皱眉,抬起头问道:“可是那沛公言而无信,又杀害了婴他们?” 说罢,他又放缓语气:“卿尽管说来,寡人不会怪罪于你!” 李念摇头道:“和沛公无关,乃项羽所为,沛公入咸阳后不久,便回军霸上。《史记》记曰:居月馀,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遂屠咸阳,烧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诸侯共分之。” 第83章 霸王项羽,不走寻常路 “项籍,项氏一族!” “砰!” 殿内的内侍、宫女被吓得浑身一颤,只见始皇将他那碗菰米饭给扣到了面前的桌上。 有内侍正要上前收拾,却听始皇道:“不准过来!” 他将倒扣的碗重新端起来,用筷子将桌上的菰米饭扫入碗中:“好个项籍,好个项氏一族!” 始皇心中的怒气难以平息,他虽为君王,但同时也是人,骤然听到子孙后代被人屠了,能不动怒? 但咋说呢,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始皇在历史上对六国的宗室也没好到哪去,六国之君,三人下落不明,三人被杀,其中的齐王建更是被活生生饿死。 只可怜咸阳的老百姓遭了殃。 始皇很快平复下情绪,道:“项籍就是那项羽?” 初次见到项籍这个称呼时,李念还以为跟项梁、项伯一样,是项羽的长辈,哪知一查后才知道项籍就是项羽。 李念道:“项羽,姬姓,项氏,名籍,字羽,泗水郡下相县人,楚将项燕之孙。” “项燕之孙?” 嬴政眼中透出寒意,他知道项燕是谁,楚国大将,被王翦杀掉的那个败军之将,未想到此人的孙子竟成了大秦的送葬人。 “项羽此人非常勇武,目生重瞳,有霸王之名,能角逐华夏历史上最强的武将。” “或许因为个人勇武太过非凡,出身又好,项羽性格颇有缺陷,跟沛公有很大不同,许多方面几乎截然相反。” 一句“跟沛公有很大不同,许多方面几乎截然相反”,便让嬴政大致明白了项羽是怎样一个人。 对项羽这位霸王,李念没多少好感,但他也不会去刻意抹黑:“项羽初起时,年二十四,其季父项梁,大父项燕。” 始皇皱了皱眉,问道:“项羽初起是何年?” 李念答:“史载为秦二世元年,也即大王驾崩的后一年。” 他才死了一年,项羽就造反了,绝对是事先就有造反的念头,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而那时机正是李念曾提过的陈胜、吴广谋反。 始皇在心里算了一下,若按李念所说,那项羽此时岂不是才十岁左右,还是一稚子? 李念继续道:“项羽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项羽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教授项羽兵法,项羽大喜,但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始皇一边用食,一边面无表情地评价:“如此无恒心毅力,纵使一时成事,也终会败亡。” 李念道:“大王所言甚是。在历史上,其实项羽和沛公都曾见过大王,但二人的表现截然不同。” 两人还见过寡人? 这引起了始皇浓厚的兴趣! 他本以为是他死后,沛公和项羽才造反,应该从未和两人见过,两人也应当没见过他。 “如何不同?” 李念道:“沛公见大王,是参加徭役而至咸阳,见大王帝皇之势,喟然叹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这句话没什么大问题,甚至算是在称赞始皇。 当然,如果非要抠字眼,那绝对是有问题的:听你这话的意思,也想成为“大丈夫”? 始皇听得颇为愉悦,沛公可是开创了那汉朝的帝王,其萌生帝王之志竟然源于他。 这不正是一种对他的另类赞扬? 只是随即,他心中又生出那种别扭的古怪…… 汉承秦制,龙袍抄他大秦的,律法抄他大秦的,连开国之君也是因他而萌发帝王之心。 大冤种的既视感再次涌上始皇心头,且更加浓了。 他现在很想提着已经成为汉帝的沛公脖子质问:你们汉还有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没有大秦,就没有你们汉了不是? 将大汉切开了一看,发现里面没有一点汉,塞的全是秦!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大汉和大秦还是大有不同,但并不妨碍此时始皇生出这种别扭的感觉:你们汉真是逮着寡人的大秦“承袭”啊。 说完沛公看到始皇时的反应,李念又讲起项羽见到始皇时的反应。 “项羽见大王是在大王游会稽,渡浙江时,项羽和其季父项梁到场观看。看到大王出行的威风场面,项羽曰:‘彼可取而代也。’” 刚因沛公那句“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而生出的愉悦顿时消失无踪,始皇一拍面前的桌子:“好个狂妄竖子!” 项羽这话本身就是对他的不敬,再和刘邦的话放在一块儿一比,就显得更加不敬。 刘邦表达的是羡慕和渴望,希望自己能成为和始皇一样的帝王,而项羽的“彼可取而代也”却不一样,其中蕴含的是“我比那个人强”、“那个人也就那样,我能取代他”的意味。 有种对始皇的不屑,同时自傲之意:区区始皇老儿,不过如此,我项羽能够取而代之。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沛公之言虽也是想成为帝王,但委婉,还能让人感觉很舒服,而项羽之言听着便让人觉得不爽。 项羽有时还会做出一些看起来没经过思考的事,如杀韩王成逼得张良成了死敌、如烹王陵之母逼得王陵成了死敌…… 王陵是大汉第三任丞相,也是铁血沛公党,同时也是个大孝子。 由于王陵在沛公手下做事,项羽就将王陵母亲“请”去,想招降王陵,但王陵之母不从,还拔剑自刎而死。 王陵之母都已经死了,若真有帝王之谋,项羽此时最好的安排是将王母尸身完好归还给王陵,还要主动派使者向王陵承认罪过。 虽然依旧免不了和王陵之间的仇恨,但至少不会那么大。 其次的选择是不将尸身送回,但好生安葬。 然而霸王就是霸王,不是正常人,也不走寻常路,他将王陵之母的尸身给烹了。 逼得人母亲自杀,还将人母亲给烹煮了,这仇恨拉得…… 王陵可是萧何、曹参后,大汉第三任丞相,可见其能力之强。 项羽与其结下死仇,纵使在垓下投降,也一样会被杀,大汉那边跟他有仇的人太多。 刘太公和吕雉曾被项羽扣押,甚至扬言要将刘太公烹了,刘邦和刘太公会不恨,吕雉会不恨? 第84章 卷土重来也不行 而且,项羽是真的喜欢烹人,烹徐生、烹周苛、连已经自杀了王陵之母都烹,有这些前例,他要烹刘太公,那真不是嘴上说说。 听李念讲说项羽要烹刘太公,沛公向项羽讨一杯肉羹,始皇道:“此为沛公之计也,唯如此可使刘太公免于一死,而项羽此举不仅恶了沛公,还恶了刘太公,那吕雉也在项羽营中,也将恶了吕雉。” 就烹刘太公一事,项羽一次便跟沛公、刘太公、吕雉全结了仇。 他要烹的是沛公爹,要是真给煮了,就算沛公真薄情寡性,但为了给天下人装个样子,也会跟项羽不共戴天,至死方休。 而刘太公身为要被煮的身材,听到项羽要烹他时,能不害怕,事后能不生恨? 吕雉当时也被项羽扣押,她会不会思考项羽烹了刘太公后,下一个食材会是谁? 李念点头道:“诚如大王所言,所以臣以为项羽最终垓下被围,兵败如山倾,纵使投降也难逃一死。” 不说刘邦、刘太公想杀了他,就张良、王陵、樊哙谁不想弄死他? 韩信估计都想上去抽他两巴掌:叫你狗眼看人低,昔日不听韩某之策,如今沦为阶下囚了吧,霸王? 烹煮王陵之母时的项羽已经争霸天下有三年,还如此随性行事,可见其三年中并未有多少成长。 再听李念讲到项羽垓下兵败,不愿回江东,自刎于乌江,始皇犀利评价道:“其非不愿回江东,实是知大势已去,他回去江东也难挽倾颓,他江东有多少才俊,能比肩沛公手下诸臣?” “有能比萧何、韩信、张良、王陵之士?” “他若回返,只会给他那些江东父老带来祸患。他倒也算条汉子,知道回去江东是祸,自刎而死。” 李念认为始皇的评价很对,垓下兵败后,项羽的大势彻底已去,就算回到江东,也只是将江东弟子推向火坑,他已经不可能再翻盘, 什么“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他面对的可是整个大汉开国天团,且很多重臣都想他死的那种,在那个时代,他还能从江东拉出一批人对抗得了不成? 将项羽的诸多事迹讲完,始皇帝对项羽的仇恨居然减轻了,这项羽没一点帝王该有的样子,甚至有些行为都不像个正常人,跟这种人太计较,只会平白降了他的身份。 始皇道:“那项羽即便得了天下,也会很快分崩灭亡,其虽有霸王之勇,却无君王之才,可为一将,不可为君。后世于其评价如何?” 李念古怪道:“后世多有辱沛公而好项羽者,认为沛公卑鄙无耻,是个泼皮无赖,霸王有情有义,是条英雄好汉。” “尤其垓下之围,其与虞姬相别,更有一典故‘霸王别姬’流传千古,为后人称颂,多被用来形容英雄末路。” “‘霸王别姬’还有一首诗与其相配,那项羽自己作的诗: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骓’是指项羽常骑的一匹骏马,‘虞’指的正是‘虞姬’!” 始皇评价道:“其到如此境地,还不是其自为之,有何悲叹,有何可惜?” 说这话时,始皇想到了大秦灭亡,项羽会落到“霸王别姬”、“乌江自刎”,主要是项羽自身的原因,大秦二世而亡也是大秦自身的原因,不也一样? 不过现在,大秦定能避免二世而亡的结局,项羽也不用担心会和虞姬相别,在乌江自刎了,都不会再有机会遇见虞姬。 这一次,始皇没有问李念,项氏一族该如何处置,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不需要李念再为他参考。 李念知道始皇心中定是对项氏一族充满了杀意,但他也没想过劝谏始皇,他对沛公、张良等有好感,对项羽却没多少。 始皇这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为何后世人多喜项羽,而恶沛公?” 虽然李念没刻意去抹黑项羽,但始皇还是看出他对沛公和项羽态度上的不同。 李念道:“后世大多人虽上学读书,但并非人人皆知史,反倒是些典故,如‘霸王别姬’,几乎人尽皆知,且‘霸王别姬’为悲情,常更能使人感同身受。” “再者,史料为人著,人皆有情,自然会有好恶,臣所言史实大多出于太史公所著《史记》。而太史公此人,但以臣观之,有些许瞧不起沛公,而为项羽鸣不平之意。” 这不是李念胡说,而是《史记》确实如此记载。 太史公以大篇笔墨描写项羽死前经历,宛若亲眼所见,将之塑造为一个悲情英雄。 且在《项羽本纪》中对项羽的残暴或不写,或一笔带之,但对项羽做过的好事,却会大书特书。 虽然《史记》记载的是太史公收集整理的史实,太史公应当也没有因个人之念修改史实,但其中偏好,显而易见! 始皇点了点头,史官也是人,在记录历史时可能会如实讲史实记下来,但在具体记述时可能会含有个人情感。 点头后,始皇看向李念,问道:“后世史书是如何记录寡人的?” 问完后,不等李念回答,始皇自问又自答:“当不是好评,大概会书写寡人为一暴昏之君。” 李念从未直接与他说过他在后世是何评价,但嬴政又岂会猜不到,若是好评,这小子会不主动提? 而且,从李念所说的大秦二世而亡,分析秦亡的主要原因在他时,他便彻底知道他在历史上大概风评不佳,估计和桀纣能混到一桌去。 毕竟偌大的大秦,在他称皇帝后,十多年就亡了,虽然并未直接亡在他手中,但也是在他死后没几年就亡了。 他本不想问,可今日听李念讲了沛公、汉初“三杰”和项羽,着实好奇得紧。 李念也知道始皇早晚会问,事先也做了准备,如实道:“大王在后世的评议是好坏参半,一般来说,都不认为大王是昏君。” 不是昏君,那就是认为寡人是暴君,是吧? “大王虽有大功于华夏,但同时在一统后,频繁的大兴土木,滥用民力,使得天下民不聊生,为大秦二世而亡埋下了伏笔。” “焚书坑儒、建阿房宫、修长城、修骊山墓,都被认为是大王滥用民力、残暴不仁的表现。” “大王可知,章邯在迎战陈胜军时,骊山的刑徒有多少人?” 始皇瞪了李念一眼,道:“寡人若是知晓,还需你说?” 李念道:“据说有七十万刑徒!” 整个大殿一下子安静了,始皇自己也陷入安静之中。 他想到过会不少,但七十万刑徒,这个数量未免也太大了。 就算不全是他在世时弄到骊山的,但大部分也是他弄来的吧,胡亥才祸害天下几年? 没在意始皇的沉默,李念继续道:“焚书坑儒在之前和大王讲过,阿房宫在后世有一位诗人曾写过一篇《阿房宫赋》,想当年,臣为学生时,这篇赋还是必背古文之一,且听臣为大王背来。”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整座章台宫安静无比,唯有李念的朗朗背诵声。 第85章 大王之功于庶民何义? 嬴政静静听着李念背诵《阿房宫赋》,中途未有打断。 那赋中的阿房宫虽然在如今的大秦还未开始建造,但那也是李念所知历史上的他所为,听听后世人是如何评价的吧。 整首赋背完,嬴政还是未说话,李念也不问,自顾自继续讲说:“大王为抵御匈奴,使蒙恬将军修筑长城,但对民众来说,却无疑增添了徭役负担。民间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叫‘孟姜女哭长城。’” “这个故事原本发生在齐国,孟姜女所哭的长城为齐长城,但到后来就逐渐演变成了秦长城。” 给嬴政解释了一句后,李念讲起了大秦版孟姜女哭长城。 嬴政没问为什么要将发生在齐国的事安在大秦头上?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大秦在后世的名声不好,受百姓厌恶,泼点脏水怎么了? 何况,孟姜女的故事实际没发生在秦朝,但大秦修筑长城时就没有过类似的事吗? 怕是只多不少吧! 李念要讲的也不是孟姜女哭长城的来历,而是告诉他,他和大秦在后世的名声究竟有多不好。 “骊山有七十万刑徒,大王当不用臣再多言,臣要讲的是骊山墓,大王生前为人间帝皇,至尊至贵,自然也想将这份尊荣带到死后,于是耗费民力修建了一座规模极庞大的陵墓。” 秦始皇陵并不是在始皇称帝后才开始修建,而是早已在建,但始皇称帝后,使得要修建的规模变得更大了。 因为一统天下之前,他还是秦王,七国诸王之一,但称帝后,他就是天下之主,有史以来第一位皇帝。 以前建的王者之坟怎配得上朕皇帝之尊? 肯定要建的更大、修的更好、添更多花样,方能展现他的尊贵荣耀,让他在死后也享受帝皇权柄。 “陵墓中建有各式宫殿,陈列着诸多奇异珍宝,四周分布着大量形制不同、内涵各异的陪葬坑和墓葬,在臣所来自的后世已探明的就有四百多个。” “一直到大王死时,陵墓还未修建完工,到胡亥公子继位,又修建了一年多才完成。” “修建完工后,胡亥公子杀了所有修建陵墓的工匠,并坑杀大王后宫中所有没有子嗣的后妃。” “杀人虽非大王所为,但这笔仇恨却会落到大王身上!” 落到始皇身上也不冤,他自己没安排好继承人,也是他要修建那么大的陵墓。 “尤其修建那么庞大的皇陵,多少人得背井离乡,离开父母妻儿,大王认为这些人和他们的父母妻儿会如何看您?” 这次,嬴政不再沉默,终于说话,但他并未回答李念的问题,而是道:“那寡人的功呢?寡人灭六国,使天下一统,你给寡人说的‘车同轨、书同文、量同衡’呢,他们就一点也记不得了吗?” 在开始时,嬴政声音很大,似在不甘地向后世质问、向天下万民质问,但越问声音越小,像一头受伤的猛虎在嘶吼。 这一刻,李念甚至觉得始皇似乎有些可怜,但转念又将这点可怜丢掉,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此为皇帝,为独夫,其掌天下之权,食用着无数人供奉,却不做好事,反而施行暴政,难道不该被骂? 有想过那些修长城而死之人?有想过那些修陵墓而死的人?有想过他铺张浪费修阿房宫时,天下还有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李念虽在始皇手下做事,为始皇提出各种参考,但从不认为始皇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好人。 其为帝皇,猛虎也,只见其色彩斑斓,高大威风,却不见其吃人时的模样? 但李念也不打算将皇权这头猛虎困进笼子里,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虽来自后世,如今看起来也得了始皇信任,但他若敢提出什么议会制、君主立宪,始皇就敢砍他脑壳。 他能做的是让始皇减少一些暴行,让华夏好一点,让大秦这时代的百姓们好一点,而想要做到这些,必须扭转始皇的想法。 始皇不愿改变,他又能做什么,做个炮仗炸死始皇? 那始皇死,他也必然会死! 以始皇的性格,绝对下过命令,若其无端暴毙,立诛李念! 而且,杀了始皇,还会有下一位皇帝,在这时代无法做到没有王。 万一让胡亥那厮上了位,以其凶残程度,大秦会被祸害得更惨。 就算是扶苏成功继位,可要是他将儒家变成后世的儒家,那此世华夏和历史上的华夏有什么变化? 何况,李念本也不是勇敢者,他贪生怕痛。 如果改变不了,他就在大秦王宫混吃等死,等到始皇死时带他走,要么其他人送他走。 最好死时痛快一点,不要太痛苦,他真的很怕酷刑! 李念并未出声宽慰始皇,而是平静道:“大王,您灭六国,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量同衡’,固然都是功绩,但对如今的百姓而言,有何好处?” 始皇看向李念,却未出声。 李念继续道:“以后世的角度看,‘车同轨、书同文、量同衡’都是极好的政策,对天下大为有利。” “但现在的百姓他们看不到您和大秦给他们的好处,反而只有无边的暴政,所以您的功绩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能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吗?能让他们娶上妻,住上宽敞明亮的房吗?能让他们受人尊敬吗?” 连续数问,李念仍未停止,不用始皇回答,他自己摇头道:“没有任何关系,您的功绩在他们看来,反而让他们活得更为艰难!” 始皇问道:“今世之人恨寡人,当是应该,那后世之人为何也认为寡人残暴不仁?” 李念只平静地给出了一个回答,便让始皇怔在了那里,他叹息一声,道:“因为后世人也多为庶民黔首啊!” 始皇沉默,是啊,后世之人多为庶民黔首,他们不站在秦时百姓的立场,难道还站在他嬴政的立场?黔首之命操帝王之心? 在李念和嬴政发生这场对话时,章台宫内安静得吓人,所有内侍、宫女皆不敢动,连蒙毅也一动不动,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尽量减少存在感。 若可以,蒙毅想选择今天不来随侍大王左右,但他不得不来,大王不会让他缺席。 第86章 改变与否在大王,不在臣 这对话实在太骇人了,直言大王在后世被评价为暴君,今天李念这小子很勇啊,明明平时是那么谨慎小心的一个人。 蒙毅转念又想明白了,李念确实怕死,也畏惧酷刑的痛苦,但并不代表他会因为贪生怕痛而完全恭顺于大王。 如果是完全恭顺于大王,那么为大王歌功颂德不是更好?说大王在后世享有美名不是更好? 不对,大王不傻,李念这小子如果真说后世对大王是一片夸赞,大王反而不会信,还会看出这小子在欺瞒他,后果会更不好。 现在如实直说才正确,只是这还是很危险。 因为说出这些后,大王可能暴怒,生死全在大王一念之间。 蒙毅在心中犹豫,如果大王待会儿要杀或者处刑李念,是否要向大王求个情? 也许他的求情起不了效果,但他着实不想看到李念死。 许久后,始皇声音中带着期盼地又问道:“后世那些帝王呢?” 后世那些帝王应该站在他这边吧? 李念无情地击碎了始皇的期盼,道:“在后世帝王中,少有推崇大王之君,他们认为大王有功,但滥用民力,甚至以大王为鉴。” “以大王为鉴”这句太有杀伤力,他堂堂始皇帝,在后世君王眼中居然是个反面教材? 始皇坐在位子上,再度陷入沉默。 他以为自己能长生不死,结果世上无人可长生;他以为他的大秦能千秋万载,结果二世而亡; 他以为自己“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会为后世人崇敬,结果百姓不待见他,连帝王们也以他为鉴。 “以他为鉴”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有很多缺点错误,要让其他人不要学他,不要和他一样! 又过了良久,始皇看向李念,死死盯住,问道:“那卿又是如何看待寡人?也认为寡人是如桀纣那般的暴君?” 李念道:“臣以为具体情况当具体分析,大王在目前并非暴君,若以臣所知历史上的始皇事迹,便认为大王是暴君,不妥。臣来自更遥远的后世,非王朝时代,虽也认为大王确实有过,但也有功。” “不可因大王之功而否认大王之过,也不可因大王之过而否认大王之功,须得同时承认才对。” “说来,在臣来到大秦前,网络上曾掀起过一阵‘我那迷人的老祖宗’言论,大王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种言论又为人驳斥,出现了‘你那么喜欢始皇,就该让你回去修长城’、‘要是我穿越到大秦,当天狐狸就要叫了’……” 李念曾和始皇讲过陈胜、吴广起义时曾假扮狐狸说人话,因而他能懂李念在说什么。 “所以大王不必认为后世皆为恶您之人,同样也有承认您功绩之人,您是有功于华夏的始皇,同时也是有过的大秦之主。” 始皇没有收回目光,仍看着李念:“你为何与寡人讲说这些?就不怕寡人动怒,杀了你?” 李念坦然道:“怕,很怕!但臣来到大秦,也希望大王和大秦都能够变得更好,让此世华夏少遭受一点灾难,让此世华夏之民能过得更好一些。当然,臣也想过得更好些!” “大王若要杀臣,臣只有一个请求,请大王不要施以酷刑,派的人能下手痛快一些,臣便感激不尽。” 始皇垂目沉默了下,下一刻,冷冽的目光又落到李念身上:“你想要改变寡人?好大的野心,竟想改变君王!” 李念道:“这是臣认为大王能被改变,能带领大秦变得更好。人的思想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年龄、对世界的认知、环境在不断变化的,大王虽为君王,但同样如此,有被改变的可能。” “且以大王之智,臣认为只要大王认识到问题所在,明晓其中利害,自然会选择去改变,臣不过是指出问题,提供一些建言参考。” “如今天下初定,未到积重难返之时,老秦人、六国之民都对大王存有期待,也是最好的改变之时。” 这是告诉始皇,他所知的历史上那些事还没发生,尚有改变的余地,您若不想成为后世人们认为的暴君,就要从现在开始改。 始皇自然也听了出来,并未表态,李念也不在意,继续道:“大王说臣‘好大的野心,竟想改变君王!’,并不对,臣确实想大王改变,但没那么大的野心。” “大王能否改变,不在于臣,从来都是看大王自己,后世有句话叫‘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嬴政在心中复读了几遍这句话,又看向李念,道:“你就不担心寡人不愿改变?如果寡人不愿改变,你会做什么?如实说!” 李念笑了笑,道:“大王,臣只是个普通人,只能尽力而为,没法决定结果,大王若不愿改,臣也不会多言。” 嬴政佯装愤怒道:“你就不会直言上谏,多说几次?” 李念反问:“如大王这等人杰,智慧心志远逾常人,若自身不愿改,臣多说几次,又有何用?” 都说魏征是诤臣,敢犯颜直谏,千古留名,但若是二凤自身不愿听不愿改,魏征还能按着二凤的头改不成? 后世有人认为魏征是吃准了二凤不会砍他脑壳,所以才敢和二凤顶牛,但就算如此,魏征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和二凤顶。 始皇想到李念来自的时代已无君王,而是一个以百姓为主的时代,那么这小子所来自的后世之国建立者会对他有什么评价? 那位他曾猜测是后世之国最主要建立者的人是怎么评价他的? 那一位似乎很被这小子尊敬,对他都没有那种敬仰。 李念这小子对他虽然也敬仰,但更多是畏惧担忧,往常说话时都非常小心,而对那位却截然不同,每次提起那句“舆论的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时,神色语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对于来自之国的开国者,敬仰崇拜,可以理解,但始皇总觉得其中是不同的,所以他很想知道那位后世的开国者会如何评价于他。 第87章 “无聊得很” 应该和后世那些王朝的君王不同吧? 始皇看着李念,道:“卿来自之国并非王朝,也无君王,开卿后世之国之人是如何评议寡人?” 似乎是怕李念不明白他想知道什么,特意又补了一句:“就是卿常言‘舆论阵地’的那位……” 李念立刻便懂了始皇想要问什么,这是想知道那位是如何评价他的啊,肯定是他以前讲说时,让始皇对那位产生了兴趣。 常有人称,虽然这本无恶意,只是形容那位是,但以称呼君王的方式去称呼那位,实是侮辱那位。 因为那位从来不是君王! 李念沉默,始皇也不急,就静静等着。 过了会儿,李念道:“那位确实对大王您有过评价,且和那些王朝的帝王不同。” 那位确实厉害,据说最喜欢读二十四史,读的还是三千六百卷的版本,四千三百多万字,而那位读了六十多遍。 “那位的一首诗和一首词都提到过您,诗名为《七律·读〈封建论〉呈郭老》: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件要商量。祖龙魂死业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这诗让始皇有些心喜,未想到后世那位开国者竟然没一上来就说他是暴君,反而对他评价还不错。 然而,并没让始皇多高兴,李念又道:“但那位也评价大王在一统六国后,就失去了进取之心,志得意满,开始躺在功劳簿上,迷恋自己过往的功绩,耽于享乐,求神仙,修宫室,残酷地压迫百姓,到处游走,消磨岁月,无聊得很。” 在说出最后的“无聊得很”四个字时,李念有些想笑,那位还真会评议始皇帝,竟会用上这四个字。 始皇又一次沉默,“到处游走,消磨岁月,无聊得很”带给他的冲击比李念之前讲的那些更大。 在后世的那位开国者眼中,他竟然是个无聊的人,四字直指内心,比说他是暴君昏君更令始皇沉默。 过了会儿,始皇从冲击中回复心绪,问道:“还有一首词呢?” 李念道:“那首词并非是在评议大王,大王若想知晓,臣背诵给大王也无妨。” 始皇道:“速速背于寡人!” 应始皇之意,李念背诵起来。 在听完李念背诵后,始皇无言许久,才轻声重复:“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他看向李念,问道:“那位写出这首词时,和寡人年龄相仿吧?” 李念道:“不,那位当时的年龄比大王您要年长。” 始皇闻言笑了笑,继续重复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秦皇是指的寡人,汉武指的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那位汉朝帝王,唐宗和宋祖指的是唐宋二朝的开国帝王。这‘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又是谁?” 李念道:“成吉思汗非我汉族,而是出身蒙古一族,他曾率领蒙古铁骑纵横天下,打下的疆域数倍于大秦,曾攻取到西方诸国,名震世界。” 大秦才哪到哪儿,有什么资格躺在功劳簿上数功的,看看人家成吉思汗,都攻伐到西方去了,疆域横跨欧亚,威震世界。 始皇顿了下,复诵出最后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那位所言‘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是指他自己?” 李念摇了摇头,道:“那位词中的‘数风流人物’指的并非他自己,而是指包含他在内的天下万民,所有人民!” 后世的开国者果然和他很不同,如果是他,大概不会记得天下万民,只会记得自己的功绩。 始皇心里默默想着,他突然看向李念,问道:“卿以为寡人和那位孰强?” 尽管大概猜到了结果,但他就是想问,想比一比。 听到始皇的问话,李念心中摇头,始皇的好胜心还真强,这都要跨时间比较一下。 他含蓄地回道:“大王,那位不是君王,他始终将人民放在心上,而且,后世华夏所面临的困难,也非大秦可比。” 李念很想直说:大秦这些问题算个毛啊,能有先辈们筚路蓝缕、开辟道路时难?先辈们面临的困难是什么,大秦又是什么? 虽然李念未直接回答,但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大王您虽为大秦之王、天下之主,但不足以和那位相比,您是君王,而他不是,他就远胜过了您! 嬴政本还想问“寡人能否超过他?”,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那句“那位不是君王,他始终将人民放在心上”已经说明。 一声悠久的叹息传来,在安静的章台宫内回响。 嬴政道:“有空与寡人讲讲后世历史,今日已晚,安歇去吧,回去后将那些可为寡人所用之人写出。对了,你的纸什么时候能造出?” 早前便听闻纸的作用有多大,可到现在啥也没看到。 李念道:“一月内当能造出!” 嬴政点了点头,道:“一月内,你不必再来,安心做你的事,有何需求,禀告寡人,寡人若有事,也会传召于你。” 始皇称皇帝不远了啊,就在一个月后,这一月会比较繁忙,不会再召他过来讲课。 “遵命!” 走出章台宫后,李念后背一片冰凉,刚才说的慨慷激昂,现在想来简直是在鬼门关前跳舞,随时可能会被始皇要了小命,幸亏始皇没有动怒,他这条小命暂时无忧。 但如果再一次面临刚才的情况,他大概还是会选择说的吧…… ‘活着真好啊,希望能在大秦活得更久一些!’ ‘太史公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这根来自后世的鸿毛,又会在这时代飘到何方?’ 在侍卫护送下,李念朝六英宫回返,今夜正值月圆,驻足,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大秦这时代没有雾霾,月更显得干净明亮。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可惜照在我身上的这轮月光并不是古时那一轮……’ 第28章 你,就是凶手! 三天后,嬴政收到了一份刘季送回的密信,其上所写的正是他这几日从匈奴诸位好哥们儿打探到的消息,其中还包括冒顿自己的。 见到密信,嬴政也生出和赵高一样的想法,这刘季真他娘是个人才,连冒顿都混成他哥们儿了。 虽在本该发生的历史中,冒顿会取得不凡功业,但毕竟才十三岁,各方面都未到巅峰,跟刘季这种 此时他耸拉着眼皮似乎下一刻就会这样睡过去,可偏偏那眼皮下混沌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季君月,透着一丝祈求和面对痛苦的难以忍受。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也丝毫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慕时欢听在耳中,竟察觉到了一丝……宠溺。 对于雪色的剪影,那个爱她的戚子轩,早就在无尽的时光中孤独的死去。 器宇轩昂,腰间佩玉的青年,一脸呆滞,看着双手中的黄色布绢,依然难以反应过来。 “三个月前,我已经把我你们东瀛境内的所有灵脉毁了。”颜茹枫如实说道。 在她将一部分灵魂献祭给我后,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和她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而这股联系可以让我掌控她的生死! 我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我已经恢复力量和记忆居然还有还想用幻境来哄骗我。 这家伙此刻已经不想着击杀宁步奇,而只是想着能够逃离宁步奇的攻击。 他手脚冰凉,在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后,只能靠着自己的头脑来拼死一搏。 只是,宁步奇却已经不想继续听他说下去,以陈近南的身份地位,或许对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汉家少年,只要这少年没有一门心事的效忠满清都是可以说得通的,然而,宁步奇却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把向左放在了副驾驶,林夕这才发动了车子往前面开去,向左这厮眯着眼睛心里在想对策,这要是回去了,面对老爷子继续装好吗? 龙瑜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两天她都很少离开自己的洞穴,免得影响程锋施展传送技能。 然后,这些鞑子还看到破屋子墙壁上,用鲜血写着一行字:狗鞑子,地狱大门已经为你们打开,全都等死吧。 并告诉他,这个‘李恒轩’是击杀鳄族一个六级武帝的时候,被发出了消息,才因而暴露。并非是孔森通过天罗地网阵发现他的。 听到杨伟那极为挑衅的话,现场人所有人脸色骤然一变,一脸惊诧的表情。 至于阿狸所挥出的三团妖异狐火,三供奉反倒并没觉得太过惊异,毕竟妖族太过神秘,有什么手段也不算稀奇。 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战争,就让天武城这些大势力纷纷搬迁出去,这简直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城打破了再修就是。 说来缓慢,实则也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工夫而已,而此时蝴蝶和阿离,也已经趁机飞出了一大段距离。 要是问他劫开r之后怎么操作,他一定能滔滔不绝的跟你说半天。 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好帅呀,唱歌自带bgm不说,白衣长衫随风飘动,简直帅出了整个玛法帝国。 一股米香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顾倾城尝了一口,粥炖的软糯稀烂,入口即化。 “没错,我是没有先天境界就可以御剑飞行,所以,我才让你们不要和任何人说!”唐云天说道。其实前面唐云天在上空的时候就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第29章 咸阳大考,范增参考 冒顿之死并未在大秦朝堂上引起多少风波。 这时的大秦自信太强了! 灭了六国、一统天下不久的众臣众将信心爆棚,觉得可以吊打天下任何国,你匈奴不服,那就过来练练? 但众臣众将的信心还真没毛病,因为真没人打得过。 这便是大国强国的自信! 李念觉得这种自信再发展下去,日后的秦使也 现在索罗将若雪看做了自己的妹妹,好像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索罗很是喜欢。兄妹之情,才是最好的,索罗才不会那么的邪恶。 这是他的剑道境界突破剑气雷音之境后的异象,朵朵生生灭灭的紫色云霞就是紫霄洞渊剑意显化。青蒙蒙的剑虹发出滚滚雷鸣,王员外一家耳膜都要被震聋了,皆目眩神驰的看着仙人斗法。 据说这是升职的必经之路,三年任期一过,不是在海州市任卫视台长,也有可能平调到别的卫视台担任台长也说不定。 “太虚九重……”许青锁‘摸’了一把冷汗,自己熬了近千年,也不过太虚五重,还是运气良好,天资不错,但依旧没有一样达标。 “的确预测不了。”诸葛亮摇头一笑,笑容中却是蕴藏着一丝震惊。 那两团火焰,陡然燃成直径超过五米的大火球,火光冲天,将头顶的云都映成了红色。 唐饶失落地跟着地图走,当走到一个类似贫民窟的地方的时候,他总算知道自己找了那么多天,为什么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了。 “王姐,你的脸好红,你喝酒了吗?”汪宝这句话问话的声音就比较大了,办公室那些忙碌的还是不忙碌的,听了汪宝的话,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不过这样的山里人,生活状态是幸福的,有一种田园的宁静归宿。 “行,喝酒,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释庞摇了摇头,唐饶肯定也知道一些卢俊的底细,既然他自己都无所谓,那他也不好说太多。 在门外,诉说了医生的话,在这里,哪一个不是见火麟雪和瑾辰那吵架度过的,都知道夫人在赌气,不原谅,明白的人都知道,夫人爱着少主,只是加深于恨。 傅希希并不那么好的资质,在娱乐圈还能发光发热,和傅家的资源死推关系很大。 “如果男方已经成年,法律上讲可以判处他死刑。”我面无表情,甩开秀木的手,推开第一间所位的门。 “知道了,烨儿会自己做打算。”炎龙城烨坐直着,看着自家人招呼着客人,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最后一个任务世界太古怪了,她穿成了一个毫无能力的还患有先天心脏病的柔弱炮灰。 星则渊和穷凌顿时紧张起来,他们退后一步,和这个男人拉开距离。 “这地方挺不错呀!”赵逸说着,把手中的玫瑰花递给了刘维娜。 最终,看着面色苍白,被纠无败拎着,一脸难受的周山,王昊还是没有询问平昌城封魔之地的事情。 如果王昊和泰有钱知道两人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大跌眼镜!这算是意外收获吗? “跟上他们,他们知道进入第二层的路。”张翠山低呼一声,旋即马上钻入烟雾。 天炼大陆北方,北冥幻域中靠近人域的猎魔人聚集的冥城,此时已变成了一副人间地狱。 “哎,谁说不是呢?眼下这场仗还是仇鸾贿严嵩子严世番,得以出狱,当上宣大总兵,驻大同抗敌。”于世龙忧心的说道。 第88章 欲请大汉天团观礼(求首订!) 李念离开后,嬴政久坐不语,蒙毅和殿内的内侍、宫女皆不敢作声,连呼吸都不敢过于用力。 忽然,嬴政声音响起:“蒙卿,你认为寡人是暴君吗?” 蒙毅顿感头皮发麻,他虽受大王宠信,但这问题也依旧要命。 思索一番后,蒙毅给出了一个回答:“臣以为大王当前不是暴君,大王不用太过担心,正如李念所言,天下初定,未到积重难返之时,还有改变的余地。” 嬴政看了蒙毅一眼。 这话不就是承认在李念所说的后世,他是一个暴君么。 但他也没说什么,目光转向殿内的内侍、宫女,看到内侍、宫女们一个个害怕的模样,也没了再问这些人的兴致。 从这些内侍、宫女对他的害怕中,他已经明白了答案,尽管他如果问出来,这些人会给出他不是暴君的回答,但那有何意义? 一群心里明明害怕畏惧寡人,却口是心非之辈! 嬴政心中涌现出杀意,有心想将殿内除蒙毅外的侍卫、内侍、宫女全部诛杀。 但想到他在后世的暴君之评,以及这些人是已经知晓李念来自后世的人,若是杀了,还得再找一批新的,嬴政又按捺住了。 嬴政冷漠道:“今晚之事,不许向外透露半字,违者夷三族!” 众内侍、宫女也知道他们刚从鬼门关门口过了一趟,赶忙跪地领命谢恩,言称不敢。 下完封口令,嬴政又问蒙毅:“蒙卿以为李念所讲沛公和项羽如何,是否真有其事?” 蒙毅道:“臣以为不假,那项羽之事或许不能定,但沛公如今已三十有六,萧何也在沛县,使人去往一探便知。” 今日,嬴政会突然向李念询问沛公和其手下开国功臣,主要目的并不是大秦如今人手不足,想要李念提供一些汉初的可用人才,他是想将沛公和大汉开国功臣们弄到咸阳,来参加他的称帝仪式。 通过在大汉开国皇帝和功臣面前称帝,来满足他的虚荣心:那汉代了寡人的大秦又如何?现在这个历史上,大汉的开国皇帝和功臣都得来给寡人观礼! 伟人评价始皇帝“无聊得很”,当真恰如其分,一点也没说错。 嬴政思索了一阵,开口下令道:“依李念所述,派人往沛县,请刘季一族,请萧何一族,请吕雉一族,请樊哙一族……” “另派人往淮阴,寻查韩信,若确有其人,请回咸阳!” 对韩信,此时还非秦末,其年龄可能不大,在兵法的造诣上肯定还不是后来的那位“兵仙”,但嬴政准备将韩信找来,放在近处培养。 他也不担心会浪费了韩信的天赋,因为他会给韩信配置尉缭、王翦和李念作为老师。 李牧死后,普天之下还有比王翦更强之将? 选李念为韩信师,是李念知晓韩信的历史,应该能想办法纠正韩信的性格缺点。 “派人往新郑、淮阳,打探张良踪迹,若遇,请回咸阳,若其不从,强行带回,勿要害他性命。” 想到张良被尊为“谋圣”,嬴政又补充道:“其智谋高深,须谨慎待之,万不可松懈,须时时看守,勿使其脱逃。” 这是对沛公和大汉的开国功臣,嬴政均用上了“请”字,接下来该是项氏一族了。 想到李念讲说的项羽屠杀咸阳,嬴政眼中一片冰寒,他并不打算立即将项氏一族全部诛杀。 他要先见一见那位历史留名的霸王,看他是不是目生重瞳,天生气力过人,有没有说出“彼可取而代也”的性格。 不过,虽不打算立刻将项氏一族绞杀,但他也不会像对沛公等人一样的“请”,他看向蒙毅,道:“蒙毅听诏!” “臣在!” 蒙毅当即单膝跪地。 “寡人令你前往下相、会稽,查探项氏一族,若真有项氏一族藏匿,全族尽捕,押回咸阳。” “遵大王令!” 想了想,嬴政又道:“让蒙恬也和你一起去,必要时,可告知蒙恬项氏一族之事,务必不使项氏一族走脱。” 以项氏一族的影响力,若没做好准备就去抓捕,估计得从抓捕变为平叛,让蒙毅一人去,嬴政不放心,让其兄蒙恬同行,兄弟二人可以互相帮助,遇到困难,也有人可照应商议。 蒙毅也明白项氏一族在嬴政心中的重要性,郑重应道:“大王放心,臣定不辱王命!” 嬴政点头道:“对项氏一族,寡人允你们调拨五万军,准备好粮草,尽快出发,早日回返咸阳。若无法活捉项氏一族,那便格杀勿论!” 直接让蒙恬和蒙毅领兵五万,只是去对付项氏一族,项羽估计到时得懵逼:五万精锐秦军将他和项梁包围的水泄不通,两名秦将从大军中走出,对他这个小孩严阵以待。 嬴政让李念一月内不必再来,其中一个原因正是蒙毅要被他派走,而选择蒙毅,这殿内还有其他可用之人? 看着蒙毅离开的背影,嬴政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可以再多一些人知晓李念的来历,来听李念的讲说。 但,选谁呢? 蒙毅回到家中,其兄蒙恬还未睡,见弟弟当值归来,冲蒙毅点了点头,准备回返房间休歇,却听蒙毅道:“兄长且慢,弟有事要与兄长相议!” 蒙恬大概知道弟弟今夜为何回来这么晚,定是大王在召见那位,只是未想到大王还会有令于他,还是这大晚上的。 蒙毅道:“此事机密,此处不可详谈,兄长请!” 进到蒙恬书房后,蒙恬道:“是大王有令?” 蒙毅点头道:“大王令兄长与我统五万兵,前往下相、会稽捉拿项氏一族,此为密旨,不得对外透露,仅大王与我兄弟知晓。” 原来是让他们偷偷地带兵跑去把项氏一族端了,不过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那项氏一族干了什么,能让大王下这道密令? 也许…… 不是项氏一族的问题,可能他们什么都没做,是大王口中的“那位”说了什么,导致大王下令。 “那位”在大王那里的影响力,比他所想的还要更大。 蒙恬看了眼弟弟蒙毅,却见蒙毅摇了摇头,蒙恬果断放弃了询问的心思。 他是个聪明人,懂得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什么该知,什么不该知,过于好奇是会死人的。 既然弟弟蒙毅不说,那定是大王觉得他不该知晓。 第89章 大王想换与民为利的路线? 第二日,大秦朝会时,大臣们发现蒙毅依旧侍卫大王,但蒙恬却不见了踪影。 大臣们倒也没太在意。 蒙家兄弟受大王宠信是举朝皆知的事,兄弟俩共进退,有蒙毅一人在这,已足够代表蒙氏一族,少个蒙恬也不值得太奇怪。 朝会开始不久,便有大臣奏道:“大王,一统天下已有月余,六国失君,而大王虽有天下主之实,却无天下主之名。请大王尽早称帝,以定天下人心。” 对“皇帝”之称,早就已经定下,只是大臣们没想到大王居然能忍到现在还不称“皇帝”。 这都过一个多月了啊,大王怎么还不进步? 应该是因大王口中“那人”之故。 但这拖得也忒久了点! 这名大臣说完,引得不少大臣附和,李斯、冯劫、王翦父子、赵高等则冷眼旁观。 如今的大秦朝堂也变了点样子,不是众臣立于殿中和嬴政议事,而是置了桌椅,大臣们可以坐着。 嬴政看了眼上奏让他早日称皇帝的大臣,道:“卿以为有‘皇帝’之名便能定人心,使六国之民承认寡人为天下之主?然卿所言也有理,此事的确不宜拖延太久,当许在两月内完成。” 前一句反问是解释为何会拖延,后一句是给心急要他称皇帝的大臣一个准信:众卿莫急,寡人会进步的,寡人会在两月内称皇帝。 得到了嬴政的准信,那些想要继续劝说嬴政早日称皇帝的大臣顿时安静下来。 尽管在他们心里,两个月还是有些久,但有准信总比毫无确定的等待要好。 趁暂时未再有大臣禀奏,嬴政指了指面前的桌子,问道:“众卿以为这桌椅如何?” 大王好端端地问这做什么? 许多大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赵高已道:“回大王,这桌椅甚好!” 这狗东西好快,不愧能受大王宠信。 一些大臣后悔自己咋没这么快呢,大王问这问题,肯定是觉得桌椅不错,想做些什么啊。 见是赵高出声,嬴政道:“且说好在何处?” 赵高正色道:“其一,朝会时不会让大王和诸公劳累,久站虽有形,却费其力,跽坐虽有仪,却劳其身,而这椅让人坐,既不劳身费力,又颇为舒适。臣谢大王之恩!” 说着,赵高就起身向嬴政谢恩,这是大王宽宏仁善,怕他们站着劳累,跽坐辛苦,才特意赐椅给他们坐啊。 其他大臣也只得随赵高一同起身谢恩,不知多少大臣在心里辱骂赵高不当人,这混账把风头抢了,谢恩还要拉着大伙儿一起。 看到这幕,嬴政心中暗笑‘赵高真是个人才’,嘴上道:“众卿为大秦梁栋,每日为寡人和大秦出谋划策,劳心竭力,区区桌椅,不过些许小事,且坐。” 赵高接着讲道:“其二,这桌更能方便于朝会时观阅竹简,临时撰写。” 以前站着上朝时,观阅竹简很不方便,尤其是竹简很多的情况,那时虽有内侍帮助持拿竹简,但哪有摆在桌上看舒服? 想要写些什么也一样,将竹简拿在手上写和摆在桌上写,显然是在桌上写更方便。 大多的人总是趋向于舒适性的,能坐着谁愿意站着,能躺着谁愿意坐着? 赵高讲完他认为的桌椅优点,觉得自己揣摩到了嬴政的心思,试探性道:“这桌椅如此之便,若大王允许,臣都想在家中也制上几套!” ‘这赵高当真聪明,的确会揣摩寡人之意。’ 嬴政道:“既如此,那寡人就允了,中车府令在家中想制上几套桌椅就制上几套。” 他看向其他众臣,又道:“众卿也是如此!” 众臣已经明白过来,大王这是想将桌椅推广向整个天下啊,根本目的施加恩惠,收天下人之心…… 桌椅虽为小物,不是国之重令,但落到民间,却能实实在在与民便利,有利于大王在民间的声望。 民可能不懂那些政令国策,但切切实实的好处能感受不到? 大王这是想换与民为利的路线? 李斯皱了皱眉,王绾、尉缭、王翦等若有所思,淳于越一脸兴奋:这就是仁政啊,大王终于想要成为圣王了! 果不其然,在说完桌椅后,嬴政又道:“将新犁、新盐、豆腐、十三香都呈上来。” 嬴政原本是想在称皇帝那一日再将这些东西宣告于天下,但昨日听李念讲说后,发现按李念说的在称皇帝那一日同时宣告天下更好。 前者是在称皇帝那日宣告后,东西再慢慢传播向整个天下,后者是先将东西都准备好,发于天下各地,但先隐而不显,等到称皇帝那一日,再在天下各地同步宣告,让百姓们既知消息,也得见实物。 在众臣疑惑中,一把犁被两名侍卫抬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多名端着托盘的内侍。 幸亏章台宫够大,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众臣看向那两名侍卫,有熟悉耕犁的大臣一眼看出,这是一种新式的耕犁,不同于大秦和六国现用之犁。 嬴政并未对耕犁的消息进行封锁,一些消息灵通的大臣知道新犁的存在,只是未亲眼见过。 “管子曾言‘民以食为天’,国之根本在于农,农为何重?” “在于农可种出粮食,供寡人、供众卿、供天下万民食用。而农事繁重,若能种出更多粮食,自然能供养更多人,此为粮足!” “如何能至粮足?” “寡人以为既需农人勤劳耕种,也需耕种工具之便,方能耕出更多田地,种出更多粮食,此新犁便胜过旧犁。” 嬴政指着新犁,道:“寡人亲自见过其和旧犁比试,仅需一牛一人便能犁地,且不慢于我大秦之犁!” 这话令众臣皆震动,目光全部落在殿中那把造型新异的耕犁之上。 大秦朝堂诸公很多都从民间中来,知晓农人耕种之艰辛。 此犁若真有大王所说之效,那绝对是大秦江山社稷的神器,仅凭推广传播此犁之功,大王也必会被天下农人所铭记。 甭管是大秦农人,还是六国农人,都得记大王和大秦一分好,而农人在这时代就是天下万民。 第90章 此盐制法不可与民 淳于越向嬴政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王推广此犁,此为圣王之政,必为万民景仰!” 见是淳于越,嬴政昨天才从李念那听了郦食其的故事,对这帮儒生有了更深的感悟: 这些儒生其实谈不上坏,但他们受孔孟之道影响太深,什么都要往仁政、周礼、圣王上靠。 懒得理他! 嬴政指着被一名内侍端在托盘中的食盐,道:“在粮足之后,当为食好,即想要所食之物更好、更美味,众卿尝尝此盐。” 端着盐碟的一众内侍将盐送到众臣面前,看着碟中的白色食盐,众臣颇为惊讶。 倒不是因为没见过这种品质的盐,而是听大王之意,这种盐似乎可以量产,做到天下间人人都能吃用。 众臣伸出手指在盐碟中蘸了一点放入口中,一股咸味顿时从舌尖涌入,这盐竟没有那种熟悉的苦涩味! 其实,异味还是有的,只是被减少罢了。 大秦如今的用盐主要为矿盐,杂质很多,以现代工业的制取步骤:需要依次加入过量氯化钡、氢氧化钠、碳酸钠,除去相应的硫酸根、镁离子、钙离子,将它们变为沉淀,过滤出来。 接着再加入盐酸,除去过量的氢氧根和碳酸根,最后蒸发结晶,将盐酸给蒸发出去,留下氯化钠,也就是食盐。 可在大秦当下这个环境,李念哪去找氯化钡、氢氧化钠、盐酸,他只能采用另外一个能适用于大秦的办法——加入草木灰。 草木灰主要成分是碳酸钾,和这时代的食盐一起熬煮,能将其中蕴含的镁离子和钙离子变为碳酸镁和碳酸钙,沉淀过滤出来。 但用草木灰不如用氯化钡、盐酸能将杂质除得完全,可对这时代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改善了。 有些大臣蘸完一指后,似乎是不信,也不怕被咸着,用手指捻了小撮放入口中。 还是那股纯正的咸味,没有苦涩。 一大臣品尝完后,问嬴政道:“大王要将制作此盐之法传于天下?” 嬴政道:“有何不妥之处?” 这名大臣认真道:“大王心系万民无错,但不妥之处甚矣!天下人无不需食盐,盐之利比税赋更足,且更稳定。” “农人耕种须看天时如何,可盐却无须,因而臣认为此盐制法不仅不能传于天下,反当严加管制,收归大秦所有。” 听到这,淳于越忍不住了,跳出来道:“无耻竖子,你是要让大王与民争利!大王有心施仁政于天下,竖子却想坏大王好事,是何居心?” 大秦这时虽也对盐业进行控制,但并未像后来的盐铁官营那般严格,完全由国家经营,而是允许了一部分盐铁商人存在。 蜀卓氏、曹邴氏、刁间、程郑、宛孔氏等都是靠经营盐铁而致巨富。 这位大臣看向淳于越,冷声道:“此盐制法传于天下,与民或许有利,却未必于大秦有利,何况未必有利于民!淳于博士博古通今,却也是一浅薄之辈!” 淳于越被气得脸色通红,正要出声反驳,却听嬴政道:“卿且与寡人细细说来。” 他确实没怎么考虑这种盐的制法流传出去会如何,李念将制盐法交给他时也没提。 这位大臣将他的道理和嬴政详细说了一遍,就是盐必须由国家来专营,如此一来,可以有稳定的税赋来源。 大秦现今不将所有卖盐的利润攥在手里,反而允许了一部分盐商存在: 一是盐这东西制作起来不难,只要有材料来源,谁都可以做,与其逼得很多人偷摸制盐,不如放任允许几个; 二是大秦兼顾不到整个天下,需要盐商的存在,将盐送往各方; 三是允许部分盐商存在,有利于大秦盐业稳固,获得允许的盐商肯定不想让其他盐商出现,我上了楼,肯定要把梯子抽了。 但如今时代不同了,天下已经一统,那些曾经被承认的盐商也就可以被清除了,难道还留着他们继续瓜分盐利? 这名大臣本来在苦想如何拿回盐商贩盐的许可,思来想去,都没有好的办法。 强行以政令施压或可让盐商口服,却不能使盐商心服,也不够名正言顺。 今日嬴政拿出的这种新盐却让他找到了思路。 盐商卖的什么盐? 青里吧唧的,味道还又苦又涩。 但这种盐却雪白,且无苦涩之味。 你是买盐人,会买哪一种? 只需大秦官方拿出足够多的这种盐,冲击整个盐业市场,将买盐人从盐商们那里夺取过来。 没人再去盐商那里买盐,不等于变相收回了曾经授予给盐商们的食盐经营许可? 这位大臣道:“臣非拦阻大王惠民之心,而是为大秦计,此盐制法至少在现在不能流传出去!” 听完这位大臣的承说,嬴政和其他大臣也意识到其中蕴藏的问题。 淳于越张了张嘴,终是叹息一声,没有开口。 盐完全收归大秦国有专卖,真的是好事吗? 嬴政道:“既然如此,便依卿之言,此盐制法暂不宣于天下。” 他准备问问李念,后世是怎么管制盐业的? 那大臣道:“不将此盐制法传出,但盐业为大秦专营,百姓日后也可买得此上品之盐。” 不少大臣暗自摇头,话说的好听,但事哪有这么简单,落进君王口袋的东西,还想让他再掏出来? 即使现在的大王有那魄力掏出来,可以后的王呢?会不会提高盐的价格,征收更重的盐税? 见殿内气氛有些沉重,嬴政道:“还有两样事物要请众卿品鉴,其一为豆腐,其以菽制作而成,虽有菽之味,却无菽饭那般难下咽。” “众卿尝尝!” 端着盐碟的一众内侍退去,另有内侍端着托盘将豆腐和十三香送至大秦众臣面前。 众臣一看,托盘中放着三样事物,一碟绿白二色之物,一碟褐色的粉末,一双筷子。 那褐色粉末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非花香,非草香,而是一种诱人有食欲的气味,仿佛将其加入食物中,能让食物滋味更上层楼。 第91章 李念何人? 至于那碟绿白二色之物,仔细看,那绿色原是切碎的葱,白色则是种以往未见过的白色方块。 两者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素雅淡洁、清爽干净的感觉,不由联想到做人,要是人生也能如此素净该有多好。 淳于越看到这碟菜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未尝其味,但其色其形便已使他饱了,他从其中仿佛看到了他追求的人生道路。 嬴政道:“这碟菜名为‘小葱拌豆腐’,另一碟中为十三香,此物可用于调味,如炖煮肉食时加入些许,能提升滋味,此物也可作豆腐蘸料,但寡人以为众卿不要如此做。” 说明完,嬴政又道:“众卿且用!” 淳于越早就想尝了,拿起托盘中的筷子,夹起一块豆腐放入口中,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此菜之味如其色其形,清香爽口。 其他大臣也是相仿的感觉,这味道与大王所说的一样,能品尝出菽的味道,但和菽饭又不同,没有那般难下咽。 大臣们也懂了嬴政的意图,这是想将制作这豆腐之法传于天下,让天下之民吃上这豆腐。 但不得不说,这豆腐确实比菽饭要好吃,如果传出去,必会受常年吃菽饭的天下人喜爱。 身为大秦重臣的他们能吃到其他食物,可放眼天下,菽饭却是那些身份卑贱和家境贫寒者普遍食用的主食之一啊。 豆腐制法传扬天下,必会让大王在天下的声望再上层楼。 大王这是得了谁的指点,想出用这些东西收拢天下民心? 是制作地球仪的那位? 见众臣都品尝过豆腐,嬴政道:“众卿以为这豆腐滋味如何?” 淳于越起身,向嬴政恭敬地行了一礼:“谢大王为天下苍生赐这豆腐!” 嬴政摇头道:“此物并非寡人所做,而是李念所制,寡人只是要将其广传于天下,使我大秦之民都可食用。” “众卿须谨记,若有人问起此等事物为谁所制,皆为李念,不得擅传为寡人!” 李念? 终于知道了大王口中的“那位”名字,只是以往没听过啊! 众臣在脑中快速检索:他是哪里人,是何出身,多大年龄? 可想了一圈,未发现他们知晓的人中有这么一位李念。 看嬴政说的认真,众臣心中一凛,赶紧应声称“唯!”。 这个李念在大王心中的地位很高啊! 也是,若在大王心中地位不高,大王能让其居住于王宫之中,会严厉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是李念所制,非他所做? 这些东西每一样传播出去,都能在天下收获巨大声望,若大王承认是他所制,对大王的好处将无可估量。 大王现在却放弃了这份好处,成全了那个李念的名声,也不知大王如何在想。 李斯提醒嬴政道:“大王,若是如此,这些东西一旦传于天下,那李念必将为天下人爱戴,声望无以复加,其对……” 李斯没把话说完,但嬴政已懂其意,让李念获在天下间得了那么大的声望,这会威胁到大王您! 嬴政目光落到李斯身上,李斯之言确实有为他着想之意,但他认为李斯更深的意图是离间他和李念,让他猜疑忌惮李念。 李斯话中的可能性,他也想到过,以李念为制作者将这些东西传播出去,李念在民间的声望必然会很大。 到时,即使是他,也不好再随意拿捏李念。 因为将这样有功于天下万民之人杀掉,定会有人想着为李念复仇,大秦会随之动荡。 从这些看,他占据制作这些东西之功为最好,最符合他的利益,但他有另外的一些想法,如他想向李念那小子展现他的气量:看,寡人并不会贪没你的功劳! 对嬴政来说,李念在以后所能带给他的价值远超过一时自认是制作者的价值。 这笔账要如何衡量,不难计算! 可李斯不知,故有此言! 嬴政一句“廷尉无须再多言,寡人信李念。”,便将其他有和李斯一样想法,想要出声的人给堵了回去。 这李念究竟是什么人,大王如此信任维护于他? 能长居王宫,该不会是大王之子吧? 此想法一生,不少大臣只觉念头一宽,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如果李念是大王之子,那先前一些想不通的地方现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大王突然想要立储,哪是想要立扶苏公子? 分明是在为这个李念探路,试问于他们! 再如现在,大王非得要所有人知道这些事物为李念开创,明显是在为其养望造势,为成为下一任君王铺路。 大王不怕李念获得民间的巨大声望,会影响到他,因为他们是父子,且父子间感情不错,父子之间岂需这般提防? 李念若知道他们的想法,定会感叹这些人太聪明,想太多,不是聪明人还未必想到这些。 李斯这个聪明人也想到了这点,忙起身跪地,向嬴政请罪:“臣失言,请大王怪罪!” 嬴政被李斯这突然的请罪搞得莫名其妙,他道:“廷尉也是寡人着想,有何可怪罪之处?若寡人今日因廷尉之言而罪,日后谁还敢为寡人建言?廷尉快快请起!” “谢大王之恩!” 起身后的李斯心中有些后悔,方才见李念太受嬴政看重,以为会威胁到他在嬴政那的地位,一时才说了那番话。 现在想来,他有可能得罪了一位未来将执掌大秦的公子,但好在还可用他是在为大王着想,非是针对那位李念来辩解。 应该能辩解过去吧…… 嬴政要是有读心术知道李斯在想什么,怕是会哈哈大笑:李念,寡人之子?哈哈哈!你李斯害怕得罪他?你可知他说过你什么? 尽管没有读心术,但嬴政倒是真打算将李斯方才的言语和表现给记录下来,送给李念看。 除李斯外,淳于越也在担忧李念可能为公子。 由于苏胥的关系,他比李斯知道的多一点,也更加认为李念可能是嬴政之子。 为什么偏偏会是他呢? 听苏胥那些话里之意,那位李念对他们儒家很不待见,最近公子扶苏不再召他入宫授学,怕是也和此人有关呐。 第92章 大王真正的意图 丞相王绾放下手中的筷,道:“大王想如何将这些事物传于天下?” 大王今天拿出这些东西向他们展示,肯定不是想随便弄个告示或政令将制作方法宣传一下,大概有别的想法。 嬴政道:“还是丞相知寡人也!” “寡人将称皇帝,此为寡人之盛事,大秦之盛事,众卿之盛事,亦为天下之盛事。” “既是盛事,岂可不与众卿同乐,与天下同乐?” 听到这番话,不少大臣自以为明白过来:大王是想要在称皇帝时将这些东西广传于天下啊,以庆贺他成为千古来第一位皇帝,来一个普天同庆。 如此一来,万民都将记得大王是在何时称皇帝,会感恩大王,让大王在民间获得巨大的声望。 虽然这些东西的制作者是那李念,但这是咸阳那位王在称皇帝之日时不忘他们,特意传播出来,让他们用的啊。 但众臣还是想少了。 只听嬴政又道:“既为同乐,当同日同时方可谓,此等事物先差人送于天下各地,但隐而不发,约定为寡人称皇帝那日,同时向天下宣告,众卿以为如何?” 众臣听后细细一想,这操作可行,这才是普天同庆,与万民同庆,比之于在大王称皇帝时才向天下宣布更优。 真正让天下万民切实感受到了大王称皇帝的好处,到时大王的声望定能更上一层。 他们这时也终于明白大王为何不着急称皇帝,而要将时间定在两月之内,这是打算在这两个月中完成他的谋划。 王绾道:“大王英明,此法甚妙,如此才是真普天同庆,共贺大王!” 史书绝对会将这件事记录下来,绝对会为以后的帝王仿效。 其实,当然是尽快将新犁、豆腐、十三香推广出去,对天下百姓最好,但始皇和大秦诸公优先考虑的不是百姓,而是会先思考怎么做有利于他们的统治。 并非某样东西对百姓有利,他们就要去做,就要推广,纵使始皇目前感受到了大秦的危机,发生了些转变,但让他以民为先,怕是想太多。 嬴政道:“此法非寡人所想,而是李念提出!” 又是那李念! 众臣心中暗道。 尉缭道:“此法虽妙,然臣以为还得补上几点。” 嬴政看向尉缭:“卿且言!” 尉缭道:“大王虽事先将这新犁、豆腐、十三香送于天下各地,但隐而不发,到大王称帝时才发,可当日又如何吸引民众,又如何使万民相信大王是想赐惠于他等?” “臣以为将新犁、豆腐、十三香送于天下各地,不显于人前无错,却不可完全隐而不发,须先提前造势,引来民众注意。” “如这新犁,可使人先放出消息,言称有一种新的耕犁比旧犁更好,将在某日也即大王称帝那一日与旧犁比试,若有不信者,皆可前往观看。” “等新犁从比试中胜出,再趁机言说今日是大王称帝之日,为与他们同庆,特赐新犁于天下,岂不更好?” 尉缭,正是许多传闻里韩信的那一位师傅。 按后世史料记载,其在始皇称帝后便偷偷离开了,他认为“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原本他也确实生出了开溜的心思,但最近这段时间,发现嬴政有些转变,不像他所想的那样,便准备留下来再观察观察。 ‘大王的改变定与那位李念有关,不知其何许人也?’ 尉缭留下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出于对李念的好奇,他想见一见这位能让嬴政都发生变化的奇人。 听完尉缭所言,嬴政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寡人未曾想及,幸得国尉提醒,众卿可还有谏言?若无,便依国尉所言施行!” 冯劫之父冯去疾出声道:“臣有一言相补,国尉之法更为妥当,但施行时须小心遭人破坏,新犁还好,可豆腐和十三香皆为入口之物,若有人施以阴谋,再想使民相信,便不易也。” 这确实是个问题,在大秦已完全控制的地方还好,可在六国之地,虽说明面上大秦攻占了那些地方,但离完全控制还差得远,当地不知有多少人对大秦怀有恶意。 在这些地方宣传时,难保不会有人蓄谋破坏,如故意编造豆腐和十三香有毒,是大秦专门用来毒害民众,甚至搞出一些“实证”。 嬴政挑了挑眉,冯去疾之言大有可能发生,他下令道:“冯卿所言在理,此事便交与国尉与冯卿,当告诉两位爱卿,寡人要广传天下之物,并非只有这些。” 仅这四样东西就能在天下引起轰动,还有其他的,莫非也是那位神秘的李念所制作? 冯去疾和尉缭恭声领命后,有大臣出声:“大王,臣以为这十三香制法不宜传于天下,当与这雪盐一般归大王大秦所有,民购买即可,怎可让其等也掌握制法?且予民购买,正好也为大秦增些貲财。” 他是在学先前建议不要将食盐制法传出去的大臣。 嬴政尚未说话,淳于越先道:“不可,这十三香岂可和盐并论?盐为平日必需之物,十三香只为一调味之料,却非必需。” “若售于天下,价太高,民必不肯买,太廉,与民自制何异?不若将此法传于天下,以彰大王仁德,让小利得大义。” 淳于越这话有问题,但一部分还是对的,十三香并非盐,不是百姓生活所必需,嬴政驳回了这名大臣的建言。 此事暂告一段落,嬴政又道:“今天下初定,然要治理如此之大的天下,须得有足量官吏,若官不足吏不够,怎能治好天下?寡人今日想问众卿,如何使我大秦有足余官吏?” 王绾当即便想发言,推行他的那套分封制想法,但还有一人比他更快,还是淳于越。 只见嬴政话刚落,淳于越便已起身,只是未等他开口,嬴政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 “卿想言何物,寡人已知,今日不言分封和郡县,只谈如何能让大秦有充足官吏。” 第93章 嬴政欲设咸阳大考(为暖阳大佬加更) 嬴政一直记得李念给他说过的大秦问题之一——缺乏足够的官吏,所以没法完全控制天下。 既然缺,那就想办法填补! 现在自己培养肯定是来不及了,那是一个长线的计划,只能先从外招,弥补一部分缺口再说。 总不能视问题不见,干摆在那儿,放掉某些地方吧? 昨日,之所以向李念问沛公、问可为他所用的大汉人才,便是嬴政琢磨出了一件事: 汉朝初立时遇到的情况应该和大秦差不多,可能因为刚结束战乱,还要更差一些,但汉初是怎么度过这问题的? 就算汉初是分封诸王,减少了中央朝廷的人才压力,但那些分封出去的诸王也得招人治理封地啊。 也就是还是需要相当数量的官吏,并不会因为采用分封制就让治理天下所需的官吏变少了。 这件事琢磨出来后,嬴政猛然意识到天下间的能人贤士不少,只是他们不为大秦所用。 今日他提出这问题,便是在想能不能将这些在野遗贤挖几个出来,就算只挖出一个能用的,那也是解决了大秦一个人才缺口。 “众卿有何谏言,尽可提出!” 原来大王是觉得大秦的官吏太少,无法治理好天下,想求贤啊,众臣顿时明了。 虽被嬴政先一步堵住了他要讲的复周礼、分封,但淳于越还是要发言,他道:“臣以为大王可仿燕昭王‘千金市马骨’之举,使天下人知晓大王求贤之心,贤才定会如‘千里马’一般主动上门。” 李斯摇头道:“今非燕昭王之时,谁知招来的是贤才,还是别有用心之徒?” 万一有心向六国贵族的人趁这机会混了进来,那就不好了,而当今天下,大多贤能之士都非黔首,与贵族有关。 嬴政想起李念讲过的“启民智,开教育”,看来确实要在大秦用一用了,“开民智”虽有风险,但如今大秦的状况是人才不够,许多人才都在六国贵族那一方。 他又想明白了一点大秦为何会二世而亡:忠于大秦的官吏不够,那必然会给六国贵族或亲近六国贵族之人钻了空子,让他们渗透掌控了地方,致使他的皇令不行,六国贵族敢大摇大摆在当地现身。 那项羽和项梁敢跑去会稽看他,大概便是如此,说不得当地的大秦官吏还和这对叔侄相熟。 这和后世王朝遇到的门阀世家差不多道理。 你皇帝是天下之主又咋样,你没有足够的人才治理天下,最后还不得用我们的人? 而用我们的人,那就得受我们桎梏,接受我们也参与天下这场游戏,成为一方规则制定者。 ‘必须得自己培养贤才,不能让这等情况继续下去!’ 作为一名强势的君王,嬴政此刻有种被人卡住了脖子的感觉。 李斯不知嬴政心中所想,继续道:“臣以为当用举荐之法,由各地官吏包括臣等举荐贤能,若被举荐者有罪,举荐之人当连坐论处。” 话一说完,李斯便遭人反驳:“依廷尉之言,谁还敢举荐?” 尉缭便是李斯举荐,若按李斯现在所说,历史上尉缭偷偷溜走,他应该被连坐处置。 王绾道:“廷尉连坐之言虽不可行,但确有其理,如何确保举荐或招来的贤才有真才实学,又可为大秦所用?” 听了会儿群臣发言的嬴政道:“寡人倒有一法,举荐也好,千金招贤也罢,寡人统统可以应允,但招来的贤才若要得封官职,须得进行考核审验。” “寡人准备于咸阳开一场大考,凡天下贤才皆可参与。” “寡人将会出题,由其等作答,择其中优者为官!” 考试制度在华夏史上由来已久,但嬴政此刻提出的咸阳大考是从李念所说的后世科举所想到的灵感。 一念通而万念通,嬴政突然想到了一个通过大考将人才从六国贵族那边争取过来的办法:授予在大考中优异者荣耀名誉,并将其等姓名传扬于天下。 听李念说那宋朝科举有“东华门唱名者方为好男儿”之言,说明那些参加科举之人也图名。 到时,只要接受他授予的名誉,那这些人日后如果再想帮助六国贵族反抗大秦,就会为天下人所指: 秦皇给了你那么大的荣耀,向天下宣扬你的名字,你却帮助那些六国贵族叛乱? 呸! 如果这些人接受了他的官职,那就更好了,就只能被名誉荣耀这条缰绳拴住,老老实实为大秦做事,若敢不尽心,便是不忠不义,为天下人所耻。 嬴政刚将他咸阳大考的设想提出,王绾便道:“大王,此法虽可选拔出有真才实学之人,却无法选出会忠心效力我大秦之人。” 嬴政笑道:“丞相勿忧,寡人已有解决之法,授大考中优异者名衔,如大考最优者为一特殊名衔,其次又为一,再次者还有……” 众臣很快反应过来,李斯眼睛发亮,为这办法叹服,他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王以大考排名,定天下第一,必能吸引众多贤才聚于咸阳。而其等名衔为大王所授,若不忠于大王,必会受天下人唾骂。大王之谋,臣李斯叹服!” 古人只是不如现代人见多识广,有时找不到思路,但一旦思路被打开,其想出的办法不比现代人差。 李念尚未和始皇详说科举,始皇却已经琢磨出了科举的妙用,还计划给咸阳大考的成绩优异者排序,赠授他们名衔。 古时王朝灭亡,有些大臣明知大势已去,为何还在效忠,甚至以身殉国? 其中正有这种知遇赏识、赠授名衔之恩。 而在大秦这个时代,此类风骨更甚,人们重然诺,轻生死,一饭之恩尚可以千金相报,何况赠授名衔这等大恩? 众臣都能想到咸阳大考的消息放出去后,会有多人赶赴咸阳参加这场大考? 怕是仇恨大秦、出身六国贵族的某些人也会忍不住,想来会一会天下贤才,争那大考第一吧? 肯定也有人不屑一顾,识破其中的算计,不会来参与,但更多人会来。 因为名就是这么吸引人!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旷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咸阳花。 第94章 大王欲改大秦官制(为暖阳大佬加更) 咸阳大考虽好,可想立刻举行,也不现实。 大秦如今疆域辽阔,让大考的消息传到天下各地,再让各地贤才赶到咸阳,都需时间。 不然后世王朝科举时,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为何要提前很久出发? 实乃疆域太大,道路不良,远行不便,不提前可能赶不上时间。 嬴政也想到了让天下贤才聚于咸阳需要时间,道:“此事便由制舆台负责向天下宣扬,大考时间暂定于三月之后。” 没人问要考什么,肯定不是考儒家经义,现在又不是儒家独大之时,天下贤才什么百家学派都有,考儒家的,不考他们学派的,是不是瞧不起他们? ‘考什么还得问问李念那小子,先把天下贤才聚过来再说。’ 这也是这时代的一点好处,若是在宋、明、清时期要说不考儒家经义,直接考如何治国施政,会被天下儒生群起而喷之。 听到嬴政的王令,王绾、冯劫、李斯、淳于越、赵高几位负责制舆台的官员齐声领命。 王绾道:“臣有一事禀于大王,制舆台律令已成,请大王过目!” 制舆台律令的竹简很多,王绾自然不可能随身携带,且每日上朝时,每位大臣都要经过检查,确认有无携带利器。 这是荆轲刺秦后,嬴政定下的规矩。 凡入他宫室之物,皆须查验,不管是舆图,还是竹简。 因为舆图里可藏利刃,竹简也能啊。 大臣们想要呈送给嬴政的竹简都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提前交到专门的内侍、侍卫那,直到大臣禀报嬴政,嬴政允许呈送,才会呈送。 “与寡人呈上来!” 四名内侍分别抬着两堆整理好的竹简进入殿中,送至嬴政面前,嬴政并未立刻翻阅这些竹简,而是继续和众臣议事。 待朝会结束,王绾、李斯、冯劫等大秦重臣被留了下来。 看着留在殿内的大臣,嬴政道:“让诸位爱卿留下,自是有事要和诸卿言说,众卿且先看竹简。还不将竹简送与众卿!” 随嬴政令下,多名内侍端着一盘盘竹简送到李斯等人面前桌上。 作为大秦重臣,每天处理政务都是和竹简打交道,早已经麻木,只是仍好奇这竹简中记载的是什么? 莫非又和那李念有关? 嬴政交代了句“众卿若是看完一份,可与他人交换!”,也看起了王绾呈递有关制舆台的竹简。 君与臣都在阅览,章台宫内一时如图书馆般安静,只有竹简被翻动之声。 大臣们要看的竹简要比嬴政要看的多,且还要交换观阅,因而嬴政率先看完。 在他看来,王绾、李斯、淳于越等人所制定的制舆台律令已经十分详细,从中还可看出哪条是淳于越提出,哪条是李斯所提,哪条是糅合了双方意见所成。 果然,将淳于越丢过去是对的,可以限制李斯的那些法家想法,使制舆台不会变成又一个廷尉府。 但对制舆台是否按这么成立,嬴政决定暂不表态,先把这些竹简给李念看看,看那小子能否指出问题。 而观阅竹简的众臣越看越脸色沉重,哪怕是赵高也神情肃然。 他们所看的这些竹简上记录的事简直惊人:一为改大秦官制;二为修大秦律法;三为大王称皇帝的流程。 对修改大秦律法,众臣不意外,毕竟嬴政的态度已经算公开了,秦律须改,使之适于天下,但怎么也没想到大王还有修改大秦官制的念头,那称皇帝的流程也是颇为详细,就像有人已经按此称过皇帝一般。 这念头甫一生出,便立刻被众臣否去,这如何可能? 自古以来虽有三皇五帝,但从未有人将“皇”和“帝”合于一起,大王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称皇帝的君王。 可如果在大王以前,没人称过皇帝,写这些竹简的人又是如何想出这么详细具体的流程,得有多高才华智慧? 难道又是那李念? 众臣发现他们今日想起李念的次数也太多了! 王绾暗道:‘此人之才旷古绝今,难怪能为大王重视。’ 李斯则在寻思:‘难道我想错了,此人并非大王之子,只是因其才智而为大王赏识,不应该啊……’ 如果李念非大王之子,只是一才智卓绝之辈,那大王更应提防戒备才对,如此有才,若又得了天下人爱戴,必会威胁到王权。 以大王的帝王心术,不可能连这点都看不到,却偏偏做出了那等不合理之事,其中必有隐情。 赵高在想:‘不管此人是否为大王之子,都不可得罪,日后若见,定要设法与之交好。’ 尉缭在想:‘此人实是有才,缭不如也,只是依其竹简所言,必会更重秦王之权,也不知是好是坏。’ 那竹简所述的官制修改之法,分明是加重君王集权! 尉缭都不敢想集中了这么多权力的君王会有多可怕,尤其还是秦王这种君王。 众臣也明白了嬴政将他们留下的目的,这是事先跟他们通气,既是询问他们意见,也是让他们知晓他要做这些事,之后向所有大臣宣布时,站在他这一边。 处理了会儿政务,见众臣已将竹简看完,嬴政放下手中之笔,问道:“众卿有何看法?” 丞相王绾道:“竹简中所述大王称帝礼仪已颇为详善,臣以为只须稍改几处,便能为大王所用。” 尉缭也选择了一件事作了回答:“若依竹简之言,在大王称帝那一日以大赦天下之名颁布新律,确可使新律更入人心。” 可两人都没谈修改官制,嬴政当然留意到了,直接点名道:“那修改官制,诸卿有何看法?李斯,你说!” 李斯心中颇不愿意回答修改官制的问题,虽然就算官制修改了,他也会是大秦重臣,但那时的权力可就不如现在了,何况他还想登上丞相之位。 可若依竹简所述,丞相的权力将被大大分薄,远不比王绾现在掌握的丞相之权,他想要做的是王绾这样的实权丞相,在整个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按法家的思想,李斯该赞同竹简所述,因为法家本就主张君王集权,将天下权柄握于一手,然李斯并非纯粹的法家信徒。 应该说很少有人是某个学派纯粹的信徒,韩非亦是如此,其忠于韩显然更胜于忠于法家学说,否则韩非也不会死在大秦。 第95章 使秦卒治天下(为暖阳大佬加更) 但如今嬴政点名问他,不能不答,李斯平复心中思绪,开口道:“臣以为官制可改,但改官制后,必将需大量官吏。大王以咸阳大考可招纳天下贤才,然贤才可为官,却难为吏。” 李斯直接道明了咸阳大考的一大缺陷,可以将天下散落在野的贤才吸引过来,但这些跑来参考的贤才能为官,谁愿去为一小吏? 大秦不仅缺乏官,更缺吏,吏作为政务的具体执行者,显然缺得要更多。 李斯在委婉劝说嬴政,大王您改官制没问题,但也应看到官制修改后,相对于现在的大秦多出了许多部门,那需要更多官吏,靠那咸阳大考招纳贤才根本填补不了。 听到李斯之言的其他大臣也纷纷皱眉,这的确是个难解决的问题。 这竹简上记述的官制改革方案看着虽好,可不符合大秦实际。 嬴政挑了挑眉,忽地想起李念和他提过的沛公、萧何、樊哙等人,仿佛间像抓住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一时又没想到。 嬴政陷入沉思,回忆沛公、萧何、樊哙几人的信息,试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思索好会儿后,嬴政终于抓到了那道灵光: 这几人出身都不算好,但最终却身份显赫,取得大成就,从无赖子、屠狗之辈、主吏掾化为汉的开国之君、大将、功臣。 三人前期之所以未有变化,是他们没有相应的机遇,即除萧何外,沛公、樊哙几乎没有可晋升改变自身境况的阶梯。 倘若他给某些人制造一架晋升的阶梯呢? 李斯所言那些贤才只想当大官,看不上小官,其中一大原因便是大官一步到位,小官晋升艰难。 这问题如果能解决,是否就可让更多贤才留下,为他所用? 不仅如此,解决这问题的方法是否还可推行到其他方面? 嬴政联想到了秦军,联想到军功爵制,如今天下初定,有很大一批士兵需要赏赐。 这些人是否可以用为临时官吏? 无需他们能主政地方,只需能帮助维持地方管理即可。 且这些秦卒是老秦人,忠心方面也能肯定,至少现在,他还没失去老秦人的民心。 另外,还可顺便调整军功爵制。 原本秦人入伍,是靠在战场上的军功来晋升,然而目前显然不会有大战,军功爵制也相当于废了。 可如果将战场上的军功换为治理地方之功,化为治功爵制呢? 给那些在战场上立功的秦卒授予一定的地方官职,不仅可解决赏赐问题,还可用治功爵制刺激他们努力治理地方。 嬴政越想越觉得可以试试,屠狗之辈尚能为开国大将,他麾下的秦卒就不能治理地方了? “廷尉之言有理,然若寡人许诺其等为小官也有机会为我大秦丞相,只要他们能做出政绩,廷尉以为如何?” 李斯何等聪明,转念便明白了嬴政话中之意,若是如此,除了那些真心不想做官的贤才,许多人都会留下来吧。 他们是嫌弃官小,看不到爬上去的希望才不做,如果能爬上去,甚至有机会入朝为丞,哪怕是一狱掾,也定会有人愿做。 没想到自己的提醒没阻止大王,反而让大王想到了解决之道。 李斯暗叹一声,道:“大王智计深远,远在臣之上!” 嬴政略有深意道:“寡人看廷尉才是智计深远,懂得取舍。” 说完这句,不再理会李斯,嬴政又将他想到治功爵制说与众臣。 众臣听后的第一反应是还能这么玩,随后是大王这个方法好像还真有一定可行性,但也有缺点: 首先秦卒大多都不识字,但若为地方治理官员,就算不为主官,也总得认识些; 其次是这么做,需要秦卒背井离乡,如今需要掌控治理的地方不是关中,而是六国之地。 后一问题不难解决,许以足够的利益,定能吸引一批秦卒去往六国地方,但前一问题,没法让秦卒们很快就会识字书写,熟读律文政令啊。 面对众臣指出的秦卒不会识字书写的问题,嬴政未太在意,肯定不是所有被任用未官吏的秦卒都能治好地方,但总会有人能从中脱颖而出,治理得好。 况且,他其实也并不需要这些秦卒能将地方治理得多完美,主要目的是为大秦维持住地方,让地方还在大秦管辖下,不至于像李念所说的历史上那般糜烂,近乎完全失控。 当然,若能治理得好则更好! 这本就是在大秦官吏不足情况下的一个过渡之法,等到大秦官吏充足有余之时,便会将此法废去。 王绾第一个听明白嬴政的意图,这分明就是他提出的分封之策变种版,只是将分封王孙公子去镇守那些掌控不了的地方修改成了任用秦卒去治理地方。 反正都是暂时难以管控之地,丢给诸公子和丢给秦卒有何区别? 诸公子在那些地方还可能做大,对中央产生威胁,可秦卒做大的可能性虽有,但不大,且做大后产生的危害也没诸公子大。 诸公子出身王室,有王位继承之权,可秦卒近乎为黔首,还能争夺大秦王位? 且到时想改策收权也较诸公子更容易。 这办法还有一好处,能让大王更得老秦人民心:看,大王多好,让大家当了官儿! 想明白之后,王绾第一个表示赞同:“大王此策,臣以为可行!” 其他人也逐一明白过来,连向来反对分封的李斯也出言赞同。 将地分封给诸公子那才叫分封,任用秦卒为六国之地官吏,那不叫。 唯有淳于越想反驳,因为这策略一旦实行,他想要嬴政复周礼、分封诸公子的愿望将大概率没了希望。 他不知道嬴政就算采用了这个策略,还是会分封诸公子于各地,只是那种分封和他所以为的不同,目的也不一样。 嬴政想到了解决地方官吏不足的方法,但对大秦官制改革,依旧未取得众臣全部认同。 众臣认为以大秦现在的实际情况不可能做到竹简上所述,只能进行部分改革。 众臣离去后,看着面前记录成册的竹简,嬴政道:“誊写一份,送与六英宫!不,誊写两份,另一份送与宜春宫!” 秦时的官吏就是官员,没有“官”和“吏”的区别,书里是为了更好表述。 第96章 我,大秦常务副皇帝? 当竹简送到六英宫时,已是晚上,李念还未休息,正伏案书写竹简,写的是可被始皇任用的汉初人才资料。 昨日讲说时主要讲了萧何、张良、韩信、樊哙、王陵等,但汉初的人才可不止这些,还有周勃、陈平、夏侯婴、灌婴、曹参等等。 李念也已回过味来,始皇可能的确是想从他这里知晓一些可为大秦所用的人才,但真正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炫耀装逼。 始皇大概是想把大汉开国天团弄到咸阳来参加他的称帝仪式,在这些人面前炫耀他的功绩,满足他的虚荣心。 想通后,李念一阵无语。 进一步想,始皇想将以沛公为首的大汉开国天团弄到咸阳观礼的念头恐怕不是昨日才有,而是在得知沛公的存在后就已生出。 即始皇心里早就决定了要怎么处理沛公,昨日却还故意问他,让他担忧沛公会因他而被杀。 帝王的心思果然难以琢磨,幸亏他昨日的回答还算不错。 不过,始皇这么做虽然主要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但的确能将汉初人才集中到咸阳,也确实有利于大秦。 虚荣炫耀并不影响于大秦有利,二者可兼得。 对向始皇推荐这些历史上的名人,李念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这些人在历史上经过检验,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潜力,不用他们,难道去挑选一批不熟的人任用? 他不只写了大汉开国天团中人,其他能为大秦所用的人才也写了出来,如他现在正写到项羽麾下的季布。 郭典走进殿内,见李念正认真书写,用不会突然惊到李念,又能正好被李念的声音禀告道: “公子,大王差人送了一批竹简过来。” 李念抬起头,始皇送了竹简过来?又是上次送来的那类竹简? “既是大王所送,赶紧拿进殿内。” 很快,一堆被分类归置好的竹简送到李念的书桌上。 李念拿起第一卷竹简,打开一看,和他猜测的不一样,这次竹简所记录的是大秦朝堂上发生的事。 ‘始皇这个人啊,我将桌椅、新犁交给他这么久,居然现在才想着传于天下。’ 桌椅且不说,那新犁可有利于农事,早一日推广开,就能早一日发挥效果,享受到新犁带来的好处。 李念本以为始皇早已将新犁广传天下,没想到今日才与众臣展示,决定推广。 ‘若非昨日那些话,始皇大概会将新犁的推广留在他称帝之日。’ 看到那位大臣指出制盐之法不可传之于民,当以国家专营,李念皱了皱眉,他当然不认同这种观点,他拿出制盐之法就是为让这时代的百姓能吃上好点的盐,过得好一些。 要是此法只为大秦朝廷所掌,于百姓而言未必是好事。 李念这时也明白了嬴政送来这些竹简的用意,是为让他查漏补缺,以后世人的身份评议这些政令的得失。 ‘始皇不会每次有重大政令发布,都要找我过目吧?那我岂不成了大秦副皇帝?’ 这念头才生出,便被李念按了下去。 不可这么想,万一某时说漏了嘴,会招来杀身之祸。 看着这份竹简,李念沉思了会儿,拿过一份空白竹简,提笔书写起来。 盐这种生活必需品,终将会归为国有专营管控。 因为用来征收税赋实在太好用,可作为国家的财政支柱,没有一个封建帝王能受得了这种诱惑,除非这位帝王是傻子。 李念原本目的也不是要违背这种大势,他又没想过让始皇放开盐业管控,允许天下百姓自个儿私下制盐,只是想让百姓掌握提纯粗盐的办法,在吃盐时能吃好点。 大势既然不可违背,那就顺应,使之提前发生,减小对百姓的危害。 但这很难做到,除非能有比盐更稳定更丰厚的税赋来源。 可即使找到另外的税赋来源,以封建时代统治者的贪婪,就会放弃用盐剥削百姓,让出一点利益给百姓? 不会,他们只会将新的税赋来源和盐利全抓在手里。 李念现所写的便是后世各王朝所用的盐业政策,他想通过这些政策告诉始皇: 盐业可以由大秦专营,但若依靠盐业对百姓剥削过重,使百姓买不起盐,必会使百姓怨念横生,影响社会稳定,还会让私盐泛滥,反而损害大秦在盐业上的利益。 写完关于后世王朝盐业政策的竹简,李念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翻阅始皇送来的竹简,当看到始皇提出的咸阳大考,脸色不由怪异了一下。 什么咸阳大考,分明就是个变版科举。 不过,始皇这思路还真没错:一可稍微缓解大秦人才不足的问题;二可消除这些在野遗贤的不稳定因素。 这些在野遗贤可不会天天吃饱了饭就呼呼睡觉,他们会谈国论政,评议始皇得失,甚至会同仇秦反秦势力勾结,于大秦不利。 而他们如果参加了咸阳大考,拿了始皇授予的名衔,等于拿了始皇给的好处。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还好意思出去编排始皇的不是,造大秦的反? 始皇这是在欺负老实人,欺君子以方! 在这个司马懿洛水之誓尚未发生的时代,人们很重誓言承诺,也就是要脸,有时为一个承诺可不惜性命,不远万里奔波。 一旦那些在野遗贤入咸阳参加大考,便入了始皇彀中,可有多少人会不来,这可是一个扬名天下的大好机会。 即使猜到始皇目的,很多人也会前来,此为“名”也,岂是那般容易看透放下? 而且,那些百家学派会认为这是一次向君王展示他们学派,与其他学派一较优劣的好机会,凡是对治国理政有想法的百家学派,定会派人参加。 想到这里,李念忽然发现始皇这咸阳大考对他要做的事也有好处。 大考时,百家英才汇聚咸阳,他正好可借机召开一个百家大会。 按他定下的计划,他要将天下文字统一为简体字,还要编纂字典、教材,这些都需要人手,最好还是有一定文化水平的人。 这些来参加咸阳大考的贤才们不就是? 感谢大大们的订阅!还在排结石,无法久坐,是用手机在码字。 第97章 用始皇的办法为自己办事 将篆书改为简体字倒是简单,他一个人便可完成,可推行却不是他单人能做到。 别人用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的文字,你说换一种就一种,你算老几,凭什么? 虽然可以让始皇以政令强制推行,但人心的不满却难抚平。 人大多都有驴脾气,逆着毛捋,哪怕真是为他好,也可能会踢你一脚,只有让他们认识到这确实有益,把毛顺了,事才好办。 在大秦这个绝大多数人是文盲,唯有一少批人识字的时代,推行文字统一,首先就是向这些识字之人推行,让他们接受。 而来参加咸阳大考的人虽说不是天下所有的识字之人,但也占了其中重要部分,得到他们接受认同,向全民推行自会事半功倍。 反之,不得到这些人认同,单以政令强制推行,最终可能会成功,却会让天下生怨。 李念原本的打算是寻个机会向始皇陈说此事,让始皇召集天下百家,他再亲自登台为百家贤才们讲说简体字的好处,使百家学派接受他的简体字计划。 未想始皇想出了咸阳大考,不用他提,咸阳大考已可将天下贤才召集过来。 除推行简体字外,为每一个字注上拼音、编纂字典和教材也需要这些人帮助。 不然,那么多字,让李念一个人一个字一个字的注音过去,还编成字典,得用多久? 至于他这些想法,来参加咸阳大考的百家人才可能不答应,李念也有解决办法: 既然你们儒家不愿意参加字典和教材编纂,那本公子只好去找墨家的贤才了。 你们儒家也不想看到字典的注释和教材上全是墨家之言吧? 只需这么一说,但凡这时代的儒家不傻,保准会立刻送大批儒生过来。 因为明眼人都可看出,字典和教材必然会成为日后教学天下的通用之物。 他们不在上面留下痕迹,就会被其他人占据,那还有他们传学授道的空间? 因此,他们不仅不会拒绝参与字典和教材编纂,反会去争抢编纂权,希望承担更多的编纂内容,在上面留下自家学派更多的话语。 同时,咸阳大考还为李念带来了另一好处,师资力量。 这时代识字的人太少了,而他想要推动大秦的某些变化,一个人是完不成的,他一个人是能造几艘航母,还是能修几条铁路? 必须培养出一批具有相当文化水平的人。 可这些人怎么培养出来? 光靠他一人去教,那能教多少人,得教到什么时候,又得多累? 因咸阳大考聚集而来百家贤才虽比不上他这个后世人见多识广,还脑带搜索引擎,但他们已是这时代最有学识的一批人。 就算他们教不了自然知识,但能教一教读书识字也是极好,能减少他的负担。 且未必教不了自然知识,如墨家,在自然学说方面已有所成,再受他指点,定能更进一步,教授些简单的物理知识,当是不难。 不正是一批合适的老师来源? 李念提笔又写了起来,他要上书始皇,对于那些不愿当小官或参考成绩不佳的贤才,可以让他们来他这里。 写着,李念笔一顿,发现这其中有一件事需得始皇答应:必须给予这些人相应的待遇和升迁途径,也即这些人在他这办事,当算作功劳,可以此获得晋升。 没有奖惩晋升的制度,仅靠始皇命令和一腔热情办事,是难以长久的。 李念突然一拍额头,这样一搞,不就整出了一个变版翰林院? 只是他这个变版翰林院和后世王朝所置的翰林院在职责方面有些不同,更偏向于司掌天下教学诸事,甚至还有一部分科学院的痕迹。 想了想,李念还是将这件事写了进去,取的名字就叫“翰林院”,只希望日后进来此院者不会违背他提议设立翰林院的初衷,少些想以翰林院作为晋升之阶的人。 李念心中默默想着。 他很想立一条规矩:入翰林院者可享同级官员待遇,但不得入朝为官,调任主政地方。 以此绝了所有翰林院官员的仕途,让他们踏踏心心为教育和科学发光发热。 但他敢这么立,那愿意来翰林院的人必会大大减少。 有些人本就冲着主政地方、入朝为官而来,现一开口就绝了他们的念想,他们还来干什么? 且这些人在咸阳大考中成绩不佳,不代表他们治理不好地方,算给他们一个机会,为大秦再次进行一次人才选拔。 何况,就算他现在这么制定,后来者也未必会如他所想那般执行。 思来想去,李念最终没立下这一条,那样做太理想,不符合大秦现今的状况。 书写翰林院计划的过程中,李念想到始皇可以通过咸阳大考来选拔人才,解决在野遗贤的问题,那么其他方面是否也行,如召开全民运动会或者设立足球联赛? 既可以此选出军用人才,也可耗去民众积攒的不满和怨气,让民众的生活变得丰富,使大秦社会更加稳定,甚至还可以为大秦开创新的财政来源。 在大秦开全民运动会或足球比赛,看似天方夜谭,实则有一定实现的可能性,但想做到和现代一般,那不可能。 道路难行、百姓营养不足都是问题,根本不可能产生多少合适的运动员,大秦也不当为此投入大笔财物。 许多人饭都吃不饱,以大秦的财政去培养运动员,搞全民运动会? 可如果把要求放低,只是为了选拔一些可用优秀的人才,让百姓多些释放情绪的渠道和乐子,那倒不一定不能做。 如全国运动会,让各地推荐人才参加,官方只承担一定的费用开销,及对在运动会中成绩优异者进行奖赏外,其他花费皆不管。 再如足球比赛,可以将足球这种运动传播出去,民间若有人喜欢,自会出钱出力组织起球队,官方只需立下规矩,负责管理。 即办这些事的钱民间出,事由官方管! 若在现代,这种模式很难启用,又想金主爸爸掏钱出力,又不想金主爸爸管事,那如何可能? 但大秦这个时代,君权至上,即使金钱,也得拼命巴结讨好君王。 只是不管开全国运动会还是举办足球比赛,最大的阻力在于秦律,秦律不改,根本没可能。 思考一番后,李念将所想到的几点补充进了正在写的竹简。 开全民运动会和足球比赛,是源于一位读者大大的章说评论。我琢磨了下,觉得搞现代模式的运动会肯定不行,劳民伤财,但将足球这项运动在大秦普及一下,问题不大。 第九十八章 狗屁的大秦常务副皇帝,谁爱当谁当! 看竹简时,李念也看到了始皇向众臣申明新犁、豆腐皆为他所制,驳斥李斯发言。 始皇做这番申明,李念知晓这是在彰显对他的信任。 李念想的是始皇在这时说出他姓名的用意? 难道始皇有意让他幕后转台前,先让大秦诸公熟悉熟悉,为他以后入朝参政打基础? 跟大秦诸公认识认识还行,对这些史上留名的人物,李念也好奇得紧。 说来,穿越到大秦后,他就亲眼见过两个历史名人,一个是始皇,一个是蒙毅,像郭典和那些保卫服侍他的侍卫、宫女,在历史上一个字都没有。 二十四史浩瀚,难有黔首之名,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不说黔首,历朝历代那么多官吏也没能留下姓名,史书留名者要么为恶人奸臣小人,要么为非常出名的英雄忠臣,一般的清官能臣都留不下姓名。 二十四史终究又太薄了。 但,入朝参政就算了,那一定会跟人勾心斗角。 李念不喜欢和人勾心斗角,也不觉得自己能玩得过大秦诸公。 与其和人勾心斗角,不如多做点其他的事,改善改善在大秦的生活,他的纸到现在还没造出来呢。 对李斯之言,李念并没太在意,这显然是始皇故意送来给他看的。 倒是李斯前后的表现倒令李念想到一句话:‘廷尉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继续翻阅竹简,看到始皇提出以秦卒治天下的办法,本来生起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这个办法虽然依旧无法完美解决大秦官吏缺乏的问题,属于和王绾对偏远地方分封一样的折中之法。 秦卒被始皇赐官,定会被秦卒们视为荣耀,更加忠心拥护大秦。 秦卒去往六国各地为官,不仅可以稳定地方,还能带去大秦的文化风俗,促进六国之民和大秦融合。 但同时也有问题和隐患存在。 如秦卒们不识字,可能没法将地方治理得很好,但这个缺点可以被改变。 这些秦卒能从战场上活下来,还能获得军功,绝对不傻,给他们机会,学起来定会不慢。 再如秦卒和当地人的能否相处融洽,是否会依仗官职欺辱当地人? 秦和六国属于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关系,秦卒在面临六国之民时,可能会存在一种“尔等皆为吾等手下败将”的俯视心理。 这种心理将可能导致他们瞧不起,甚至欺辱当地百姓,而这么做,反倒会激化秦人和六国之民的矛盾,不利于地方维稳。 对这一点,大秦诸公和始皇也考虑到了。 大秦诸公给出的办法是以不定期巡查,律法严禁,并设立治攻爵治。 不定期巡查即是偷摸派人前往各地查看治理情况,发现问题就及时奏报咸阳。 当然,大秦本就缺乏官吏,巡查的人不可能多,自然也不可能巡查完所有地方。 律法严禁是但凡查到有秦卒为地方官吏时为害,处以重刑,通过严刑震慑,相当于打一棒子。 “治功爵治”则是给颗甜枣,秦卒们可以治理地方之功为上升阶梯,即秦卒将地方治理好,就有机会升更大的官,甚至入庙堂,为大秦重臣。 李念认为这一套操作下来,足够减少秦卒为官吏时危害地方,除非他们既不怕死,又不想往上爬。 始皇在竹简里还透露了一个他没告诉大秦诸公的办法:他要将诸公子分封于地方,通过考评诸公子对封地的治理情况,逼诱诸公子治理好地方。 ‘这是将王绾的分封之法和秦卒为吏之法结合了起来啊!’ 李念心道一声,他不难看出其中的目的:这是要锻炼诸公子治国理政能力,为日后海外分封做铺垫;以诸公子压制被任用在各地为官的秦卒,使其等不敢太过猖狂。 ‘始皇这是听进去了我的话,想要开始锻炼诸位公子了。’ ‘不知扶苏会被扔到哪个地方?不会是齐地桑海,小圣贤庄吧?胡亥会不会也被放出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扶苏会被当作一个秦卒丢出去,让他到地方去施行他的仁政?’ 李念越想越觉得扶苏会和其他秦公子不同,不会作为公子被始皇分封于地方,而是改名换姓,作为一不知名秦卒丢出去。 念头回转,对大秦诸公和始皇的办法是否切实有效,李念也不好判断。 因为这在历史没发生过,但总比直接放弃掌控这些地方要好。 使秦卒为吏还有一个缺点是可能会引起一些“贤才”的不满,认为秦卒出身卑鄙,学识浅薄,也配为官治理天下? 这个缺点李念刚想到,就被他否去,这怎么能叫缺点?该叫优点才对! 会生出这种想法的“贤才”会是什么人,要么是自视甚高的贵族,要么是读书读到自以为高他人一等的伪君子。 这些人仗着出身,仗着有机会读书识字,瞧不起底层民众。 这种情况在现代也有,像某些大学生用歌词嘲讽农民工讨薪。 会产生这种想法,是他们认为自己的阶级高于他人,天下该由他们这样的人治理。 而始皇以秦卒治理地方,明明白白踩了这些人的脸,更告诉世人一件事: 不一定非要贵族王侯,博学高士才可为官,你们也有机会! 变相改善了秦时的阶级封锁? 李念神情古怪,也对,封建帝王的确会出于维护他自身统治的目的优先考虑自己,但不等于他就一定会站在贵族那一边。 某些时候,出于利益的考虑,帝王甚至会限制贵族,利好平民。 除这些外,李念想不出这套以秦卒治理地方的计划有太多问题。 始皇将这方法送他观阅,是为了向他炫耀,还是提醒他,拼音、字典都该提上日程了? 毕竟他曾说过纸造出后,配合简体字、拼音和字典,能快速使人识字。 对使秦卒为吏之法,李念思来想去,补充了一条:可使制舆台宣传秦人和六国之民皆为华夏血脉,都是一家兄弟。 虽然这肯定也无法完全避免问题发生,但能减少一点是一点。 翻阅完所有竹简,已是深夜,李念走到殿外透了口气,看了眼夜色覆盖下的大秦王宫。 ‘这还只是帮始皇查漏补缺,评议得失,不用自己和众臣议事,就干到这么晚,要是让我直接参政,得干到什么时候?’ ‘那些能几十年如一日,天天勤勉处理政务的皇帝,真厉害啊。能成为皇帝,还有一番作为的君主都不简单。’ 光是想想今晚上的经历,李念便感觉头皮发麻。 始皇送到六英宫的竹简肯定不是他今天处理的全部政务,只是其中部分。 但就是这么部分,已经让他忙到现在,那要是全送过来…… 那狗屁的大秦常务副皇帝,谁爱当谁当,他在后世当牛马都没被这么福报过。 爪机码字,速度奇慢,明天试试电脑,如果不痛就还是用电脑。感谢某些大大的建议,这章里就采用了一些。 第99章 接下来要做的事 夜风的清凉让李念因看了太多竹简而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方才还很疲惫想睡,此刻反倒不想睡了。 让人搬来一张躺椅,李念躺在殿外一边欣赏夜色,一边思考接下来将要做的事。 如今能给始皇分析的大秦灭亡原因和解决之法都已讲过,始皇会不会改变,在于始皇自己,他已经管不着。 正如他所言,若始皇自己不愿改,他再多言又没用。 ‘我答应始皇在他称皇帝时,以九样东西为贺,其中最简单的当属马镫和马掌,这两样东西只要画出图形,告知原理,让少府去做即可。’ ‘制盐之法可以先提交上去,让始皇先派人验证。’ 李念要提交的制盐之法为滩晒法,这也是一种海盐生产之法。 利用海水制盐的历史极为悠远,据说炎黄时期便已存在,大秦这时亦有,齐人刁间以渔盐发家,其制盐的办法便是用海水煮盐。 ‘还得给始皇一份适合的盐场位置。’ 理论上,只要有海水的地方都可制盐,但实际上,由于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等因素,并非都合适。 李念要选给始皇的盐场自然是在后世使用过的,但这时代的气候条件和地理环境和后世可能有所不同,后世那些著名盐场能否在这时代使用,还得始皇派人实地察验。 李念又不可能亲身前往指导,从提交制盐之法到制盐之法被验证,再到制盐之法被大规模启用,当需一段时日,在始皇称帝之日怕是完不成。 ‘炼铁之法需要铁矿石,需要设计高炉,而高炉要烧制耐火砖,还有焦炭……’ 就算李念没想要炼出多搞性能的钢铁,也是个不好搞的活计,比造纸制盐麻烦多了。 但相比制盐,李念会让始皇将炼铁实验基地就开在咸阳,他可以近距离指导修正。 ‘先将质量较优、开采又容易的铁矿标注给始皇一份,让他派人寻找开采,铁矿石还可以用来制作水泥。’ ‘土法的水泥制作倒不难,可以将其制法写出来让少府工匠去做。’ ‘煤矿也得赶紧标注给始皇一份。煤既可用于炼铁等工业之用,在这之前,我觉得它应该先是一种‘柴’。’ 华夏早有发现煤有用煤的历史,在这时被称为“石涅”、“黑石脂”、“每”等。 据李念所知,大秦已经在进行煤矿开采,用于金属冶炼,民间也有人用煤取烧火做饭,但并未被大规模普及开。 一是开采的煤有限,二是煤处理得不好。 要是煤已经普及开,成了民众日常生活必需之物,早就被管制起来了。 柴米油盐,“柴”放第一位,不仅是因为要用柴来烹饪食物,更因在寒冷的冬季,要柴生火取暖,尤其在还没有棉衣的时代。 ‘再过几个月就要到冬天了,据郭典他们所说,大秦这时的冬季虽没有冷到可怕,但也并不暖和,每年都有人冻死。’ 李念提出以“蜂窝煤制作法”为始皇的贺礼之一,便是希望能以煤作柴,让大秦的百姓用上,在冬季能多一点温暖。 当然,煤也是在大秦这时代发展工业的必须品。 ‘蜂窝煤制作也不难,一样可写出制法交由少府去做,对了,还要让始皇派人去宣传烧煤时的注意事项,那个制舆台正好做这事。’ 想起制舆台,始皇之前从未和他提过,也就今日的竹简中才向他透露,问询他对制舆台的意见。 李念倒没什么不被信任之感,只是觉得这才是帝王,若始皇完全信任了他,事无巨细都告知于他,那反而会让他惊慌害怕。 会觉得始皇是不是下一刻就会以“你知道的太多了”为理由,一脚将他踩死。 不知不觉,浓重的倦意来袭,李念今日翻阅了太多竹简,还要做出回复,本就疲惫,方才是因暂时熬过了那段疲惫期才显得精神。 此刻放松下来,疲惫和困意再度袭来,李念很快在躺椅上睡去,郭典拿来一床衾盖在李念身上。 第二日,一批少府工匠聚在六英宫,其中一些工匠已来过好几次,正期待六英宫内的这位公子又能拿出什么东西。 六英宫内的这位公子神奇得很,明明不怎么会干活,某些众所周知的东西也不了解,却偏偏能拿出些他们从未见过、从未想到过的设计,每次还能说的头头是道,连他们都认为有理。 而且,这位公子也不像他们见过的其他贵人,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平易近人,每次讲述都十分仔细,还会有意停下来问他们明白没有,若哪里没懂,可以提出。 只见一众少府工匠面前,摆着两块木板,少府工匠也屡见不鲜了,这位公子每次都是用木板绘图向他们展示讲说。 今日这两块木板上分别画了两匹马,马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两匹马各有一件他们以往没见过的东西。 由于昨天熬夜当常务副皇帝,导致睡眠不足,让李念有些困,他打了个哈欠,拿着根小棍子,打起精神,指着左边木板上画出的马。 “这个东西名叫‘马镫’,诸位应该能看出它的作用。” “马镫可以帮助人上马,踩着这个环便能登上马背,同时它还能在骑行时支撑骑马者的双脚,保持骑马者在马背上的稳定。” “且对于那些驭术高超之人,能让他们以脚驭马,不必再以手控马,而空出来手就可以做很多事。” “如原先一名骑者需要一只手控马,所以无法使用弓箭,现在却可以使用。” “再如原先是一只手持武器和人作战,现在两只手能多持一件武器,不是更能威胁到敌人?” 讲完马镫,李念又用小棍指向右边的木板,那上面画的是一匹马高高扬起前腿,露出马蹄的画面。 拜这段时间为始皇画地球仪和各种图所赐,李念的绘画技术大有长进,这匹马画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诸位应当也注意到了这匹马的马蹄上有东西,这东西叫‘马掌’,又被称为‘马蹄铁’,诸位可以认为这是给马穿上的履。” 给马穿履? 六英宫的这位公子果然神奇! 第100章 启迪科学思维 “马穿的履和我们人穿的履不同,并非是穿在脚上,而是钉在马蹄上。” 一少府工匠道:“可是公子,将马穿的履钉进马蹄,马不会痛吗?” 李念道:“马蹄和人的脚不同,它有一层大约在一寸的坚硬角质,有见过和摸过马蹄的应该知道。” 一名年轻的工匠兴奋道:“我摸过马蹄,和公子说的一样,摸起来硬硬的,和我们的脚很不一样。” 摸过马蹄的不多,但见过马的不少,仔细回想,好像是这样。 “这层角质就好比我们人的指甲。” 李念伸出左手,用小棍指了指指甲:“诸位都曾修剪过指甲,可曾觉得疼痛?” 诸少府工匠摇了摇头,干他们这些活,不能将指甲留太长,平常在发现长了便会修剪,但从未有人将这同马蹄联系到一起。 “只要不超过马蹄上那层角质的厚度,便不会使马感到疼痛。” 这么一说,众少府工匠顿时恍然大悟,有一少府工匠好奇道:“可公子,为何我等修剪那指甲,不会感到疼痛?” 看了看发问的工匠,李念笑道:“这是因为修剪的那一部分指甲没有神经分布。” 解释完这句,李念没再继续解释,将话题转回马掌:“平常马儿在奔跑时,实则便是这部分角质和地面相接,但马儿若连续奔行,诸位认为会如何? 一工匠道:“自是会受磨损……” 此言一出,众工匠全明白过来,给马钉上那马掌,是以之代替那什么角质磨损,让马匹能被使用更长时间,且钉的是铁掌,原先那些对马来说崎岖难行的路,也可以走了。 一年长的工匠思索了下,突发奇想道:“牛蹄和马蹄好像一样,敢问公子,是否能给牛也钉上此掌?” 李念道:“牛和马不同,牛不需要长途奔行,通常都是在田地间耕种,而田间的泥土一般较为柔软,不会损伤到牛蹄,因此无需钉掌,但牛蹄需要定期修剪,就和人修剪指甲一样。” 年长工匠向李念行了一礼:“多谢公子解惑!” 这时,又一工匠提醒道:“这马掌和马镫看起来制作简单,却有如此大用,万不可让胡人给学了去。他们的马匹本就胜过大秦,要是再掌握马掌和马镫……” 因为历史的原因,秦并不十分缺马,但和北方日益强盛的匈奴比,还是大有不如,若马镫、马掌贸然传出去,给匈奴带来的优势可能比对大秦更大。 李念同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道:“马掌和马镫之事,诸位当需保密,不可泄露出去。” 能被选到这的少府工匠,都是严格遵守少府保密律令的,一听李念的话,神色一正,应道:“公子放心,我等必不敢泄密!” 李念挥了挥手,抬着两块木板的内侍退下,又有内侍抬着一块新的木板上前,众少府工匠看到木板上画的是一份流程完整的制作图。 李念用小棍指着第一幅图中一块像石头样的东西:“这是‘石涅’,诸位中应当有人知晓。” 工匠们点了点头,知道,他们用这玩意儿冶炼过金属呢,只是这东西有味儿,有时还会让人喘不过气。 相比于马镫和马掌,李念对蜂窝煤更加在意,他仔细讲道:“将它打碎成粉,找来黄泥,以石涅占八成、黄泥占两成的比例加水进行混合。” 有工匠拿着竹简在认真记录,李念又道:“‘八成’和‘两成’不是其重量分别为八为二,而是从大小上。混合时要搅拌,使石涅和黄泥混合均匀,到混合出来之物能被捏成团时为止。” “接着再用这个煤球机将它们做成一块块的蜂窝煤。” 制作蜂窝煤可能最有技术含量的就是这煤球机了,但这东西对这些少府的工匠来说,看上几眼就能琢磨出该怎么做。 木棍指向最后一幅图,“将制作好的煤球放在通风有太阳的地方晾晒,将其晾干,便可以了。” 李念想起他小的时候,家里也是用煤球,尤其是冬季,父母总要到镇上买很多煤球,只是后来通了天然气,煤球就买的少了,制作蜂窝煤的人家也不再做了。 现在来到这世界,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他在大秦做某些事其实也有着为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积攒功德的想法。 众工匠听完,一工匠问道:“公子,这煤球可以烧?为何其中要弄出这些孔?” 李念解释道:“当然可以,弄出这些孔……” 本想说这是有利于空气流动,让燃烧更充分,但想了想,李念换了个更容易被工匠们理解的方式。 “诸位在烧火时,可曾发现将柴聚于一处,烧出的火不大,倒是让柴分散一些,各自间留有空隙,反而能烧出更大的火?” 李念不提,没想到,现在一提,诸位工匠一回忆,发现还真是,尽管他们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在做,但几乎无人深想过,都当作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往日未尝留意,今日听公子提起,细细一想,这是为什么呢? 用了那么多年,才发现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李念之所以很细致地讲这些,不仅是想让工匠们更好去做,也是想启发他们的科学思维。 靠李念一个人在这时代想推动科学和技术进步,太难了,还需要更多人同行,而这些少府工匠是这时代顶尖的技术专家,未必不能变为大秦科学和工业开启的领路人、奠基者。 他准备向始皇提议,每隔一段时间给少府的工匠们上上课,解答他们遇到的一些疑惑,最好是在纸造出之后。没有纸,依靠竹简记录传播,还是太麻烦了。 一工匠道:“所以这煤球中的孔是同样道理,能让火烧得更大?” 李念点头道:“正是,此物制作简单,烧出的火更大,且不会像直接燃烧石涅一样,产生许多烟尘,由于加入了黄泥,还可减少对石涅的消耗,降低其价钱,让更多人能用得起用得上。” “煤球燃烧后留下的煤渣,还可用来铺路、制作水泥等。” 方才问牛蹄能否钉掌的年长工匠道:“公子是想以此物作为一种新柴供天下人使用?” 不待李念说话,年长工匠自己又道:“若石涅能供得上,公子此法将大善天下,能活不知多少人。” 第101章 王翦父子测马镫 年长工匠说着便激动起来,他曾听父亲说他本还有一位小叔,但因某年冬天太冷,家中无柴取暖,那位年龄尚幼的小叔没能熬过。 要是当时家中能有这种煤球可燃烧取暖,那位小叔或许就能熬过去…… 其他工匠也沉默,殿内的一些侍卫、内侍和宫女同样,他们虽没在冬天被冻死,但曾听过见过,甚至也有亲人被冻死。 “公子大仁,受梨夫一拜!” 年长工匠恭敬地向李念行了一礼,除拿着木板的内侍和护在李念身边的侍卫,殿内其他人也向李念一礼。 李念摆了摆手,道:“诸位不必如此,不过些许小物,能否用于天下,未必一定。” 终究还是得看始皇之意,他不愿意开采煤矿,不愿将蜂窝煤给天下百姓使用,李念也没辙。 “使用蜂窝煤时,或者说使用石涅时,各位需要谨记如果在室内使用,要注意通风,不可将室内门窗全部关闭,否则会死!” 用石涅会让人死,工匠们也听过,此事听李念提起,问道:“请问公子,石涅为何会致人亡命?” 李念想了想,道:“这是因石涅中含有一些对我等有害之物,其会随石涅燃烧而从中逸出,若在室外,其会被风吹走,可室内无风,这些有害之物无法被吹走,反会越积越多,最终致人死去。” 众人点了点头,一工匠似想到了什么,表情怪异道:“公子,既然石涅中含有于我等有害之物,那些以石涅炼丹的方士岂不是……” 李念闻言笑道:“他们啊,都是一帮不怕死的人,他们离成仙倒确实挺近,说不定炼丹一成,便真得道飞仙了。” 又一工匠道:“公子,世上真有仙人?” 其他工匠也纷纷看过来,别人说世上有仙无仙未必可信,但他们觉得六英宫里这位神奇的公子也许真的知道。 这位公子大概正是遇见过仙人,才能拿出这么多神奇的东西。 李念道:“我所言方士得道飞仙是指他们死了,他们炼的那些东西皆是有害之物,吃死人才正常,吃不死才不正常。至于世上有无仙人,据我所知是没有。” 虽然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大秦,但李念依旧不认为有仙神存在,大抵是某个强大不可测的文明所为,他是坚定的无迷信仙神论者。 不待工匠们继续问,李念又令人拿来木板,讲起水泥制作之法、如何制作耐火砖、建造炼铁用高炉…… 李念在六英宫所讲的东西,很快被送到了嬴政案前,他仔细看了一遍,尽管某些内容不懂,但好坏优弊还是分辨得出。 看到关于蜂窝煤的讲述,嬴政自然能看出这东西可以成为和盐一样的大秦财政来源,只要将煤矿握在手里,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钱。 ‘李念这小子是有意让寡人知道煤的好处,好让寡人令人开采,给天下带来便利。’ 思考了一会儿,嬴政道:“拟诏!” 立时有内侍拿出竹简,等嬴政下令。 “着令少府,即日制马镫马掌各五十副,凡参与制马镫马掌者,勿使外泄,违者夷三族。” “令少府制蜂窝煤,令少府制耐火砖,令少府制水泥,令少府派人依这几张舆图和竹简于各地勘探……” 连下数条命令,其中还有一条是从蜀地调制盐工匠往李念提供的适合作为盐场的地方考察。 几日后,咸阳附近一座大秦军营,王翦、王贲坐在高台,看着校场中被分成几群的战马。 父子二人今日接到嬴政诏令,让他们来此观看马镫马掌比测,什么马镫、马掌? 王贲指着其中一群战马道:“父亲,马镫应该就是挂在马左右两边的那些东西,似是为踏脚之用。” 王翦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一名秦将跑了过来,恭敬对王翦道:“将军,已按大王之令准备完毕,随时可开始比测。” 王翦道:“既已准备妥当,那就开始!” 他也很想知道嬴政将他父子二人派来究竟想给他们看什么。 得到王翦命令,秦将跑回校场中。 不久,王翦、王贲看到随着那名秦将喊了一声,校场内两群马匹边上的骑士开始上马,其中一群正是王贲说挂了那马镫的马。 这是要比较装了马镫和没装马镫的上马速度? 父子俩看到骑乘装了马镫战马的骑士,上马速度明显更快,他们脚踩着那马镫,一蹬便轻松上到马背,而那些没装马镫的战马,由于没有上马石,不少骑士还攀着马匹,使劲在往上翻。 王翦、王贲顿时陷入了沉思,父子二人都为统军大将,南征北战,哪看不出这马镫的优势,无须上马石和其他人辅助,轻松上马。 两人未说话,继续静静看着,所有骑士上马后,驾驭所乘的战马去往校场一边。 下一刻,战马朝对方飞驰过去,马背上的骑士们拿起长棍,似乎要来个正面交锋。 不对,那些骑乘装了马镫战马的骑士是用两只手在拿武器,而那些骑乘没装马镫战马的骑士几乎都要一手驭马,一手拿武器。 这一下,王翦和王贲都明白了,这小小一个马镫竟能造成这么大的差别,若是出敌人不意,用于战场之上,定能将敌人杀个大败。 那马镫不仅更便于骑士上马,还能解放骑士一只手,多出一只手所能增加的战斗力可不止一点。 如王翦、王贲所想,那些骑乘没装马镫战马的骑士身上被攻击了多下后,才能用木棍捅到别人一下,甚至有倒霉蛋因为一手驭马,一手对敌,被从马上捅了下来。 反观骑乘装了马镫战马的骑士,在马背上颇为稳定,没一人掉落。 孰优孰劣,一眼可见。 两群马比测完毕,可校场中还有两群马,应该是比测那马掌。 马掌,当和马蹄有关。 随校场中那名秦将再次下令,剩下的两群马在骑士驾驭下赶往校场同一边,这次看来是要比速度。 所有马匹站在同一水平位置后,开始奔向校场对面一边,在这个过程中,两群马中的马匹虽有快有慢,但就整体而言,速度相差不大。 这令王翦和王贲有些疑惑! 第102章 方士,祸到临头(为暖阳大佬加更) 两群马跑下来的速度差不多,那这比测的是什么,马掌的优势体现在何处? 王贲招了招手,校场中那名秦将立即小跑过来,王贲指着已到达校场另一边的马匹,问道:“这比测的是?” 秦将道:“回将军,比测的是这些马匹奔行孰快孰慢!” 王贲一脸“本将是问你这?”的眼神看着秦将。 秦将赶忙又道:“将军,这群和马和另一群马不同,它们的马蹄多了些东西。将军,且随我来!” 王翦父子跟着秦将到了校场另一边,秦将让一名骑士将一匹马的右前蹄抬起,父子二人顿时看到马的前蹄上钉着什么,凑近一看,那竟是一块铁片。 所谓的“马掌”就是这东西? 钉在马蹄之上,相当于给马穿了一只履。 父子俩也明白了方才还真是在比测速度,比测钉了马掌的马和没钉马掌的马在奔跑时谁更快。 但比测的目的显然不是为证明钉了马掌的马跑得更快,而是为显示钉了马掌后不会太影响马的奔跑速度。 王翦仔细观察了一番马掌,作为一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已经想到了马掌的作用,是为保护马蹄不受损,让马能奔行更远更久,让马在更复杂的地形中行走。 提升马的奔行能力,减少了马匹损耗。 原本在激烈的战事上,一匹战马可能奔行几百里便会因马蹄受伤而无法再用,现在钉了这马掌,铁片代替马蹄受磨损,只要铁片不被磨完,就不会损伤马蹄,战马便能奔行更远。 如此一来,一匹战马可被用得更久,不需要频繁补充,不等于减少了马匹的消耗? 王贲也想到了这点,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若真如此,这马掌的作用不逊于那马镫,可使骑兵的战斗能力再提一层。 秦将道:“两位将军,依大王之令,接下来还要进行远途奔行比测,这些钉了马掌的马和没钉马掌的马将奔行两百里,再察验它们马蹄的磨损状况。两位将军可要等候?” 王翦道:“不必,给本将一匹钉了那马掌的马,本将亲自骑乘!” 他才不等,他要亲自验证结果。 王翦此时也明白了嬴政让他们父子过来的目的:既是让他们观看马镫马掌的比测,引起他们的兴趣,也是让驰骋沙场多年的他们对马镫和马掌在战场上的实用性进行评估。 王贲且不说,王翦作为当今大秦最强之将,其眼光之独到老辣,绝非他人可比,若谁能正确评估马镫马掌的作用,非他莫属。 见父亲王翦选了钉了马掌的战马,王贲要了匹没钉马掌的战马,父子二人分别率领两群战马,按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向军营外奔去。 还没赶到两百里外的目的地,结果就已经出来了:在途中,王贲率领的没钉马掌的战马中有马因马蹄受伤不得不退出远途比测,反观王翦率领的战马没有一匹退出。 一到达两百里外的目的地,父子俩立刻让人检查各匹马的状况,还亲自察验每匹马的马蹄。 得出的结论和先前想到的一样,钉了马掌的战马磨损的是铁片,马蹄本身无损,马还能继续再跑。 而那些没钉马掌的战马,马蹄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磨损,若再继续奔行,有些马将会马蹄受损,以后不能再用。 王翦拍着一匹马的脖子,对王贲道:“马掌虽小,功效却大,定不可传扬出去,尤其不可传至北边和西边那些胡人。” 王贲接着父亲的话道:“北边和西边胡人都善养马,其等所养之马数倍于大秦,若马镫马掌为其所知,于大秦将是祸非福。定要禀告大王,不可宣之于众,令胡人知晓!” 王翦摇头道:“无需你我提醒,大王当知晓马镫马掌之重,此二物当又是那李念所造。” 父子俩并未在李念这个话题上多谈,很默契地避过。 尽管大王已经告知了他们有李念其人,但大王都未多说,他们身为臣子更不可多言,否则恐会惹来祸患。 王翦又道:“大王若对胡人有用兵之意,以马镫马掌或可打胡人一出其不意,然此法只能用一次,不好用第二次。第一次用后,必会为胡人所学。” 王贲道:“所以要用好第一次机会,予胡人沉痛一击!可惜胡人之患难绝,纵使杀过一批,又会再生一批。” 王翦也点了点头,他自忖若是他领兵,定能大破胡人,但若说永绝胡人之患,他做不到。 在王翦父子比测马镫马掌时,嬴政正高高地站在在一座宫殿前的台阶上,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跪了一地的人。 跪的足有百多号人,这些人跪伏于地,除少数几人,几乎都在瑟瑟发抖。 因为在他们前面摆了几十只笼子,里面放着鸡、鼠等动物,这些动物现在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全部都是死物,一些鸡、鼠的死状还十分不正常,有的甚至死了许久,散发着一股臭味。 据站在台阶上那位秦王说,这些鸡、鼠都是吃了他们炼制的丹药后才变成这副摸样,也即是他们炼的丹药弄死了这些鸡、鼠。 但问题不在于鸡、鼠死亡,而是他们炼的丹药本该是这位秦王服用,现在鸡、鼠因丹药而死,岂不是说他们的丹药也会害死秦王? 这可是毒杀君王之罪,毒杀的还是秦王,谁能不怕? 扫了眼跪了一地的方士,嬴政道:“念给他们,让他们看看自己炼制的丹药是何种东西,省得说寡人冤枉了他们。” 一名内侍出列,他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开始朗读,竹简上记述的是某天某时某只鸡或鼠发生了异样,所有鸡、鼠从服食丹药到病发产生症状,再到病死,都一一详细记录在案。 听着内侍念出每一只鸡、鼠发病的症状,怎么死去,跪着的方士无不心惊,哪怕那几名看起来很镇定的方士,心中也掀起滔天巨浪。 嬴政看向那几人,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强装镇定,这几人大概还想继续蒙骗寡人吧?寡人倒要看看尔等还能用何手段!’ 第103章 大王福厚,有成仙之资 等内侍将所有竹简念完,嬴政俯视着下方的方士,道:“尔等可知罪?” 一些方士正要认罪,却听一个声音传来:“臣不知!” 这声音是徐福? 方士们就这么些人,偶尔会交流一下炼丹长生的心得,彼此间都算认识,尤其徐福还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听到徐福出声,想认罪的方士都停下动作,重新将嘴闭上,认了罪可就没有回头路走了,不如先听听徐福怎么说。 万一能徐福能给说成没罪呢,那不更好? 见说话之人是徐福,嬴政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但未动声色,目光平静地落到徐福身上,问道:“证据确凿,何言不知?” 徐福似乎一点也没感受到嬴政目光中的压力,这时千万不能慌,不能露怯,一慌就全完了,他从容道:“大王以臣等所炼之丹喂食鸡鼠颇为不妥!” 见嬴政没打断他,徐福侃侃而谈:“臣等所炼之丹是取天地之灵,吸日月之精而成,乃神仙配享之物,只有大王这等福缘深厚,能成仙之人方可服用,否则便是灾祸立生,性命难保……” “寻常人已不能消受,况乎鸡鼠这等凡俗牲畜,福缘更薄,更不得消受,若强令服用,只会引灾入体,病症频发,最终丢了性命。” 徐福说的振振有词,一脸坚定,毕竟要想骗过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自己都不信,还想别人信?至少表面上要装出个样子。 尤其是要骗过眼前这位,那更要装出样子,否则下场会很惨! 嬴政看着徐福,见他从容镇定,一副“事实就是如此,大王冤枉了我们”的神色,不由心道:‘若不是寡人每天亲眼看着这些鸡鼠日渐恶化,还有从李念那得知你带着寡人给的三千童男童女海外求仙不归,寡人说不得还真信了!’ 徐福表演得太好,语气从容坚定,仿佛他说的就是事实,同时还体现出了被冤枉的委屈:臣等忠心为大王炼丹,大王却怀疑臣等。 嬴政想到李念说过他在秦王政三十七年,第五次东巡途中突然死去,虽然李念没详说他为什么死,但他自己猜测很可能就是常年服用方士丹药所致。 因为这些鸡鼠也不是一天就被毒死的,而是随每天服用丹药,到了一定时日才死。 说明丹药之毒会先在体内累积,当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彻底夺人性命。 而李念所说历史上的那个他没有李念提醒,肯定吃了不知多少丹药,体内积攒的丹药之毒怕是恐怖,突然一朝发作,夺了他性命,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若此事为真,李念岂不还是寡人的救命恩人?’ 嬴政在脑中闪过这些念头,他并未立刻评价徐福所言,而是将目光看向其他方士,平静地问道:“尔等也是这般作想?” 大王这是何意,是信徐福所言,还是不信徐福所言? 众方士心里犯嘀咕,猜不透嬴政究竟想干什么,但他们现在好像没有更多的选择:不提鸡鼠福薄,享用不了丹药,难不成要承认丹药本身有问题? 有两名方士开口:“大王,徐生所言甚是,丹药为天地精华所成,鸡鼠凡物不可享用。” 嬴政看向说话的两名方士,又是两个“老熟人”,正是李念在“焚书坑儒”中提起过的侯生和卢生。 有侯生和卢生打头,其他方士也纷纷开口:“丹药为成仙蜕凡之药,唯福泽深厚、有成仙之资者方得服用。” 有方士更以“大王您暴殄天物”痛心疾首的语气道:“丹药炼制不易,大王您却与鸡鼠……” 确实不易,为了丹药,他投入太多,各种珍稀药材和矿石,还有给这些方士的重赏,可他们回报给他的却是一颗颗毒丹,直到此刻,还想继续蒙骗他。 明明是他们的错,反倒还要说成是寡人的不是,是寡人错怪了他们,好一群无耻之徒! 特别是想到侯生卢生在背后评议他的那些话,分明是他们知道世上无仙,炼不出仙药才逃跑,反而说成是为天下人好,不愿给他炼长生之药,不让他得了长生后祸害天下才逃走。 何等无耻! 嬴政心头杀意汹涌,若非李念提过这些方士还有用,他现在就想夷了这群人三族,俱五刑,腰斩弃市。 暂且按捺住杀意,嬴政问道:“请问诸位,世上真否有仙,真否有长生仙药?” 大王连世上有仙、有长生仙药都开始怀疑了? 这可不行! 相信世上有仙、有长生仙药可是他们的存身之本。 徐福当即道:“回大王,世上自是有仙。且不言古之传说中,姮娥盗不死仙药,周穆王西游与仙神相会,海外便有三座仙山。” “一曰蓬莱,一曰方丈,一曰瀛洲,时有人曾见仙山之姿,上有仙人居住,餐霞食气,万载不死。” 今日发生这事,徐福觉得这王宫不能再待了,如果能度过今日劫难,他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再也不回来。 这位秦王越发可怕了,在他们毫无所知时给鸡鼠服用丹药,突然向他们发难,谁知道下一次还能整出什么事? 要是再待下去,徐福觉得他就算有命从秦王那拿钱,也没命花! 听到徐福话后,嬴政似乎被引起了兴趣,盯着徐福,问道:“卿可愿为寡人海外寻那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为寡人向岛上仙人求取仙药?” 嬴政这番话一出,徐福没一点高兴,反而感到恐惧。 因为他提到海外三仙岛,目的就是接下来向嬴政提出,他愿意为嬴政海外求仙,趁机从嬴政那骗一大波赏赐,再逃跑。 可他还没透露出这个意思,嬴政已先一步说出了他所想,怎能不感到害怕? 而且,秦王是怎会知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的,秦王还知道什么? 这背后的原因更令徐福恐惧! 秦王今日向他们发难,绝对有备而来,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徐福是个顶尖聪明人,转念便想到了这些,但事已到此,也没有回头路可选,只能依旧从容镇定道:“臣愿为大王分忧!” 抄用了一位大大的章说,谢谢大大,谢谢大大! 第104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听到徐福答应,嬴政颇有深意道:“那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寡人很期待你找到三座仙岛的那天。” 他决定了,暂不杀徐福,让其现在就死,对其太痛快了,他要尽量让徐福活下去,等日后大秦出海,将徐福也带上,让这个敢骗他的无耻之徒看过那“仙岛”后再杀。 嬴政这句话让徐福心中不妙的预感更大了,但哪怕到这时,徐福也依旧维持着从容镇定。 “为大王分忧是臣之本分,臣定会为大王求得仙药,不求得便终生不归。” 徐福敢对天发誓,这句是他的真心话,只要给他机会,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跑,再也不回来。 嬴政看了眼徐福,哪不知道这狗东西现在就想跑了?暗道:‘李念说的是真话,在得到寡人赏赐后,徐福去海外寻仙,一去不回。’ 见徐福和嬴政聊到海外求仙,其他方士心里松了口气,今日这事应是过了。 也是,只要大王还想长生、还想寻仙,怎么可能会真个杀他们? 杀了他们,谁来给他炼丹药,谁来为他求仙? 多半是大王见他们炼丹求仙没有进展,今日特意想吓吓他们,让他们勤快一些。 不过,大王是怎么想到给鸡鼠服食丹药的? 害得他们差点就丢了性命! 若是有人进谗所致,定要找出那人,还报回去。 正在一众方士小松口气时,孰料嬴政突然又问“诸位以为自己是福厚,还是福薄?”,一下将众方士的心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这事还没过去,还没完! “福厚福薄”是他们说丹药不可与鸡鼠服用,只可为大王所用的说辞,现在大王问他们,绝非出于好意。 能进到大秦王宫的方士少有蠢人,很快便想到了嬴政问这问题的用意,卢生小心翼翼道:“臣等自然是福薄,天下间福厚者唯大王也。” “是吗?” 嬴政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又道:“寡人却不信,寡人看你们福厚得很。” 猜到嬴政可能想干什么,跪在卢生旁边的侯生赶忙道:“大王,福厚有仙缘者千古少有,臣等身份卑微,岂有如此之福?臣等皆是福薄之人!” 嬴政看向侯生,挑眉道:“寡人认为尔等福厚,尔等却自认福薄,如此下去,难分结果。” 说到此处,嬴政话锋一转,露出了他的獠牙:“既然尔等说福厚之人才能服食那些丹药,福薄者若用,将生灾祸,性命难保,不若寡人将丹药赐予尔等服食,一试便知?” 他认为直接刑杀了这群无耻之徒,是便宜了他们,当然是让他们死在自己炼制的丹药之下。 一听嬴政的话,一众方士皆恐惧加身,身体抖得厉害,唯有徐福几人还能维持镇定。 卢生赶紧劝道:“大王,丹药珍贵,若只为一验臣等是福厚福薄,太过浪费。” 嬴政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皆为寡人所有,丹药没了,取天下之材再炼便是,可寡人着实想知晓众卿福厚福薄。” “寡人观众卿似有不愿,莫非那‘福厚福薄’之言是众卿用以蒙骗寡人?” 冷冽的目光逼视一众方士,让方士们做选择:诸位是吃丹药,还是承认你们在欺瞒寡人,现在就被寡人砍了脑壳。 这个选择当然不难选,吃丹药不一定死,但承认欺君,那十之八九得脑袋搬家。 ‘终是没能度过此劫。’ 徐福心里叹息一声,道:“大王,臣等愿服食丹药,为大王一验福厚福薄。” 嬴政这才敛去脸上的冷冽,笑道:“徐卿真乃寡人忠臣也。来人,除徐卿外,其余人等尽数捉拿,与那鸡鼠一样置木笼而囚。” “寡人观侯生、卢生气度不凡,皆有仙姿,与常人不同,每日不必与其饭食,食丹药、饮水即可,在未验出两位爱卿福薄福厚前,不可使之意外而死,若有意外,唯尔等是问。” 一群侍卫立即上前,将除徐福外的一众方士尽数拿下,听到嬴政的命令,众方士哪还不懂,这是要将他们同那些鸡鼠一样对待。 不对,他们虽然也要被塞进木笼里囚禁,但只有侯生和卢生被要求吃丹药,还是不给吃饭,只吃丹药,甚至不许两人意外身亡,连自杀也不许。 这是要让侯生卢生和那些死去的鸡鼠一样啊,备受折磨后再死,其他方士心中打了个寒颤。 可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卢生和侯生,难道是因为卢生和侯生率先支持“福厚福薄”说辞? 那也不对,大王更应该处置提出这套说辞的徐福才对,却跳过徐福,反倒处理了支持的侯生和卢生。 一些方士倒已想到,也许大王不是要饶过徐福,而是要对徐福施加比对卢生和侯生更残酷的刑罚…… 徐福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表面还维持着从容镇定,一副“大王不会处置我”的神态,其实心里已经在发抖。 对卢生侯生的处置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岂能有好? 侯生突然从地上暴起,怒吼道:“你这个暴君,刚戾自用,专任狱吏,贪於权势,你永远也别想寻得仙药,我是会死,但你也……”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几名侍卫拿下,手脚被死死按住,口中被塞了一件东西,既不能说,也不能动。 嬴政只漠然地看了侯生一眼,轻飘飘地下了一道命令:“查其来历,夷三族!” 其他方士无不骇然,无人敢再像侯生一样暴起,侯生倒是图了一时心直口快,可接下来他和他的家人们将要遭了。 待所有方士都被带走,嬴政看向唯一还留在那的徐福,笑道:“徐卿尽可放心,寡人不会杀你,寡人说过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寡人还要你去海外寻找三座仙岛呢。” 徐福向嬴政叩首道:“谢大王之恩,臣徐福定尽心竭力为大王寻得仙岛,求得仙药!” 杀肯定是暂时不杀,但有时活着还不如死去。 傍晚,六英宫中的李念收到始皇送来的一卷竹简,上面问了个问题:可有办法保证将一个人手脚砍去后,让其一定活着? ‘始皇这是又要砍谁的手脚?砍了人的手脚,还想让人继续活下去,这是多大的恨意?’ 第105章 确实福薄,没有仙缘 对嬴政竹简上的问题,李念的回答自然是没有,既是他确实没法保证砍去一个人手脚后,能让其一定活着,同时他也在想始皇要是掌握了这种办法,未来会不会给他也来上这么一套? 他可不想被砍掉手脚后,给装进罐子里做成腌菜! 不过,谁招惹了始皇这么大的仇恨,要用上这种酷刑,砍掉人手脚却还要让其活着,明显是要此人生不如死。 难道是项羽叔侄被抓到了? 不应该啊! 现在这个时间,项羽叔侄大概在泗水郡下相县或者会稽郡吴县,下相和咸阳直线距离将近一千公里,而吴县更是达一千三百多公里。 就算在他讲完项羽那晚,始皇就下令派骑兵火速抓捕项羽叔侄,而项羽叔侄也毫无防备,直接就给逮住,也没可能这么快回来,路途实在是太远了。 如果不是项羽叔侄,哪又是谁,沛公、萧何、张良、韩信? 也不可能,理由和项羽叔侄一样,路途太远,且萧何、韩信和始皇之间可以说没什么仇,不至于此。 张良倒是能让始皇有这种动机,但这个时间点的张良,就算李念也不知道具体身在哪,何况从那一日始皇对张良的态度看,应该不会这样处理张良。 所以,应当会是一个或几个对始皇来说有很深的仇,又处在近处能处理到的人,李念脑中冒出赵高、李斯、徐福、卢生、侯生等人。 ‘这般猜测,徐福、卢生等人的可能性更大。我给始皇说过徐福、卢生和侯生逃跑不归,始皇该不会是因为这,才想砍了他们手脚吧?’ ‘以始皇的性情,做得出来这种事:你们不是想跑,现在砍了你们的腿脚,看你们还怎么跑?’ ‘始皇估计还想让徐福活着,日后征伐脚盆岛之时,将徐福也一并带上,让徐福去看看他所谓的海外仙岛。’ ‘好狠的始皇,这是在彻底报复我所说历史上徐福对他的背叛!’ 事实和李念想的有些出入,嬴政并未砍去卢生和侯生的手脚,但两人也没好到哪去,被各囚禁在一座木笼中,手、脚、腰、脖皆被镣铐锁住,嘴巴被一根圆管撑开。 身不能动,嘴不能说,连想咬舌自尽也做不到,时刻还有人在旁看守,每当到了饭点时,便会通过圆管给两人喂丹药和水。 除徐福单独被始皇带走外,其余方士和卢生、侯生都被关押在此。 他们的状况比卢生侯生好多了,虽然也被囚禁在木笼之中,但未用镣铐锁住,嘴中也没插管,只是他们的吃食…… 此时正好到饭点,只听“铛”的一声响,所有被囚禁的方士无不变色,目露惊恐,被锁住的卢生和侯生也剧烈挣扎起来。 “都起来,开饭了!” 一批侍卫抬着几口大木桶进来,一股奇特的味道顿时弥散开,肉香中夹杂着腐臭味、皮毛味等等味道,让人闻之便不禁想吐。 另有一批侍卫拿着小木桶、木勺和筷子,将筷子和小木桶分发给木笼中的方士,随后便用木勺从大木桶中勺取食物分给这些方士。 只见那大木桶中是一桶肉汤,肉已经被煮的极烂,许多的毛漂浮在汤上,随着木勺在木桶中勺取翻滚。 这些炖煮的肉正是那些因吃食丹药而死去的鸡鼠! 看着勺到自己小木桶中的肉汤,有方士很想呕吐,却又憋了回去,因为吐出来的后果更难接受,又不是没人吐过。 也曾有人宁死不吃这东西,然后那些人就在他们面前被残杀了,尸体现在还吊在木笼当中。 其他方士用饭,卢生侯生也开始用他们的“饭”。 只见侯生所在的木笼,两名内侍进到其中,一名内侍手中端着一托盘,上面放着侯生这顿需要服食的丹药和饮水。 另一名内侍将丹药从托盘取出,一颗接一颗地通过圆管喂给侯生,为防止侯生被丹药噎死,内侍还会贴心地喂他水喝,另一木笼中的卢生也是一样。 有方士偷偷瞥了眼被强行喂食丹药的卢生侯生,赶忙又将目光移开,喝起手中木桶里的鸡鼠混炖汤。 虽然他们也很惨,但相比卢生和侯生,状况算好多了,只是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们还能否活着出去。 他们又不禁想到徐福,卢生侯生已这般之惨,那徐福又如何? 怕是更惨! 这,方士们倒想错了,徐福如今也被关押,被锁链锁住,时时有人看守,但并未受折磨,反而好吃好喝,照顾得十分妥当。 可正因如此,徐福更加绝望,他应该在那一日拼命自杀的,哪怕以头撞地,也不要像现在这样。 现今那秦王不杀他,分明是要让他活着,好更多折磨于他,让他生不如死,秦王说的要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原来是这意思。 但,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秦王会突然对他们出手?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重的恨意? 几日后,嬴政正在章台宫处理政务,忽有一侍卫入殿禀报:“大王,卢生和侯生死了!” 嬴政的目光一下落到侍卫身上,冷笑道:“看来这两位爱卿确实福薄,没有仙缘。” 就他给卢生和侯生的那个吃法,两人不这么快死才奇怪。 不给吃饭,天天只喝水,将重金属超标的丹药当饭,正常人谁遭得住? 来到方士被囚禁的地方,嬴政看着已死去的卢生和侯生。 两人死状极惨,虽然才过去了五日,但卢生和侯生已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几乎换了两个人,身体干瘦,面色青黑,像鬼多过像人。 嬴政道:“两人这几日的症状记录何在?” 将方士关押在此后,嬴政特意命人将方士们的反应统统记录成册,尤其是卢生和侯生。 立时有内侍端着几卷竹简过来,嬴政拿起一卷便翻阅起来。 看到竹简上那一条条记录,嬴政心底直冒寒气,如果没有李念提醒,他继续服食丹药,记录中的那些症状也将发生在他身上。 后怕之后是更加强烈的愤怒,将竹简摔到托盘中,嬴政重重哼了一声,就算侯生卢生已死也难消他的怒气。 有了解的大大可以提供下重金属中毒死后的外表症状。 第106章 李念和方士 扫了眼其他还活着的方士,嬴政眼中杀机显现,若非答应过李念留这些方士一命,他现在就想将这些人全部处死。 目光移回卢生侯生的尸体上,既然活着的方士暂且不杀,那就拿这两人出气。 嬴政道:“这么快就死了,倒是便宜了这两个无耻之徒,寡人还期望他们能多撑一些时日。但以为一死就能逃脱刑罚?” “将他们的尸身悬于城楼之上,将他们的作为传于天下,以后在我大秦境内,谁敢再炼丹求仙,一旦查出,立斩无赦!” 这事传出去,可能会被某些有心人传扬为他在迫害方士,阻止其他人长生求仙,只想一人独享仙道,产生和李念所说历史上“焚书坑儒”一样的影响。 但,那又如何? 他是大秦之王,天下之主,事事都畏手畏脚,那还当什么皇帝? 天下是他的,而非他是天下的。 今日,他就要出了心里这口恶气! 再看向其他活着的方士,嬴政道:“原本尔等也当和卢生侯生一般论处,但有人曾为你们求情,言尔等还有用于大秦,寡人便留了你们性命。” 有人为他们求情? 是谁? 是那位以仁贤著称的扶苏公子? 跪在地上的方士不敢抬头,却在心中猜测,不管是谁,都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看来他们不用像卢生侯生一样去死了。 “至于为尔等求情之人,尔等很快便会见到。记住,对他要尊敬,他让尔等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即便让尔等去死!” “若有人胆敢轻视欺辱于他,让寡人知晓,卢侯二人便是下场!可听明白了?” 众方士哪敢答不是,齐齐向嬴政叩首:“罪臣听明白了,罪臣听明白了,谢大王开恩!” 嬴政点了点头,下令道:“将他们梳洗干净,休养两日,送往六英宫。” 两日后,李念突然接到嬴政给他送了一批方士,走出大殿后便看到一群穿着粗麻衣,戴着手铐脚链的人。 一看他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定是始皇听了他的提醒,回去做了实验,证明了方士炼制的丹药有问题,方士们的事发了啊。 见李念走出,一众方士齐齐跪地,向李念叩拜:“谢公子救我等性命,公子大恩,我等必结草衔环,舍身相报!” 李念先懵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这些方士大概以为是自己从始皇的屠刀下救了他们吧。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本可以在王宫吃香喝辣好几年,正是因为他的提醒,才从高贵的求仙方士沦为如今阶下囚。 不过再仔细想想,他虽然坑了这些方士一把,但的确也是救了他们一命,否则等卢生和侯生事发,他们会被始皇坑杀。 这时,一名内侍递给李念一卷竹简,李念看完,知道了在这些方士身上发生了什么。 ‘始皇这么处理方士,的确有对方士们的愤怒和恨意,但也是想除去他们中的刺头,并为我在方士心中树立一个恩人的形象,方便我管理他们。’ 李念将竹简交还给内侍,看向跪在台阶下方的一众方士,活下来的方士只有六十三人,死了小多半,他道:“诸位且起!” “谢公子!” 六十三名方士道了声谢后,才一一起身,无人敢抬头,都静静站在原地,等李念下一步命令。 这几日间的经历让这些方士发生了不小的心理转变,他们原本是王宫中高贵的求仙方士,吃香喝辣,受人尊敬,却一朝沦落,被囚禁于那木笼中,被迫吃那死鼠死鸡熬成的汤,跟待宰的牲畜一样。 若非这位神秘的公子捞他们脱离苦海,还不知之后如何,什么求仙炼丹,什么荣华富贵,不如活下去好。 李念道:“诸位不必如此拘谨。也不瞒诸位,其实我从大王那要来诸位,是看中各位炼丹之才。” 站在台阶下的众方士一动不动,却在心里嘀咕:这位看中了他们炼丹之才? 可是大王已经不相信他们的炼丹术了,而且,从卢生侯生之死看,他们炼的那些丹药是真有问题。 李念继续道:“当然,我看中的不是诸位能炼制使人成仙的丹药,诸位做不到,我也不信世上有仙人有仙药,我看中的是诸位在炼丹过程中的一些发现。” “如在炼制丹药时,诸位是否曾发现投入某些材料后,火焰颜色会发生变化,会出现爆鸣,乃至爆炸?” 诸方士没人说话,在想这位公子难道也是一位方士?至少也是位对方士之道有所了解之人。 “有在炼丹时遇到过这类情况的,可出来讲说一二,就当是我与诸位探讨方士一道。” 想了想这位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既然从秦王的屠刀下将他们捞出来,应该不会害他们,否则干嘛为他们求情,直接让他们死了不更好? 思及此处,一名年轻的方士率先站了出来:“回公子,我曾遇到过公子所说的火焰颜色变化,当时我投入了一块炉甘石,火焰突然就变为蓝绿色。” 有这名年轻的方士带头,其他方士胆子也大一些,逐渐站出说起他们炼丹之时遇到的各种异象,有的遇到了奇雾、有的看见了奇光、有的闻到了异香…… 听这些方士们讲完,李念笑问道:“看来诸位都遇到过异象,可诸位是否想过这些异象会出现之因?” 不待方士们作答,李念又道:“我知道诸位肯定在想,这些异象是丹药夺取天地造化,以致天地有感,方降下灾劫或造化所生。” “但是否有另一种可能,没有仙人在暗中发力,也没有天地所感,这些异象只不过是天地间本就存在的现象?只要知晓其形成之理,我等也可重现出来。” 这让许多方士愣在原地沉思,有方士张嘴想要驳斥李念所言,可想到李念是他们救命恩人,秦王又曾严厉警告过他们,又不敢。 纵使心中有不同想法,不认可李念之言,众方士也不敢发声。 李念自然也知道方士们在想什么,光凭嘴炮是说不动这些人的,他打算做几个实验给这些方士开开眼,以真凭实据说话。 未上架前是12点半更新,最近得了结石,调整到18点更新。目前状况还行,就是腰酸痛,这周不再痛,应当就没问题了。这里多嘴一句,大大们尽量别得结石,这东西真的痛! 第107章 给方士们一点科学小实验的震撼 其实应该把手机从始皇那拿回来,好好给这些方士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后世科技。 但李念也只是想想,始皇不太可能将手机给他,让他在方士面前显摆。 想到手机,李念突然生出一个想法:等始皇称皇帝那日,是否可用手机给始皇和大秦诸公留影,为后世人记录下始皇称皇帝的样子? 若是沛公等大汉天团来了,要是能让始皇和沛公同框,大汉开国之主和大秦始皇合照,多具有历史意义。 等到日后,让擅丹青者将这些留影画出,好传于后世。 越想,李念越觉得可以试试,只要始皇不认为自己拿到手机会对他有威胁,八成会同意这想法。 但眼下还是怎么镇服这些方士。 这些方士虽已被始皇打磨过,磨去一些自负和锐气,但李念如果拿不出能令他们信服的东西,也只会口服心不服: 您虽是公子,是我等救命恩人,但您说的那些不对,我们根本不信。 幸亏在向始皇提出留方士们一命后,李念便考虑到之后会有方士过来,提前做了点准备。 “诸位且随我来。” 李念领着这些方士到了一宫殿内。 方士们看到殿内空空荡荡,只摆着几张被称为“桌”的东西,那些桌上分别放了一些事物:陶罐、木质水槽、木盆、木板、油灯、铁丝等等。 陶罐有大有小,且有的陶罐开着口,有的则被封着,跟他们炼丹的场景完全不同。 这些东西都是李念特意准备的,在之前已进行过测试。 来到一张桌前,李念让人将桌上一只用薄木片封着的陶罐揭开,往内灌水,一直到水溢出为止。 他拿起方才封住陶罐的那块薄木片,问众方士:“若我以这块木片封住此陶罐,再将陶罐倒悬,诸位认为会发生什么?” 诸方士未立即回话。 按照他们平常所看到的想,肯定是木片掉落,水从陶罐流出。 可这位公子既然这么问,大概会和他们所想不同。 一方士道:“公子之意是陶罐倒立,木片也不会落下,会继续封住罐口,水不会从中流出?” “诸位看过便知!” 李念将薄木片按封在陶罐口,随后将陶罐拿起,将之倒立,再将按住木片的手抽走。 众方士看到手抽走后,那木片竟然未落,继续贴封于陶罐口,陶罐中的水一滴也未流出。 不应该啊,这不合他们所知的常理! 他们是看着往那陶罐中加水的,陶罐里的水绝对比那木片更重,不说木片本身就会掉落,就以水压在木片上,也该将木片压落。 可木片为何没落? 将陶罐放回桌上,李念道:“诸位若怀疑陶罐、水和木片做了手脚,可亲自前来一试。” 李念离开这张桌子,将位子让给方士。 过了会儿后,几名大胆的方士上前,将陶罐中的水倒出,对陶罐、木片细细检查,又有方士检查方才加入陶罐里的水,发现就是普通的陶罐、木片和水,没有任何机关。 但罐口被磨得十分平整,薄木片也同样十分平滑,放上去,没有任何空隙。 几名方士仿照李念方才的步骤往陶罐内灌水,再以木片封住罐口,结果一模一样,木片不掉,水不流出。 一方士道:“敢问公子,这是何故?” 李念道:“原因很简单,我等四周存有空气。空气者,天地间风形成之因,亦为我等平日口鼻呼吸之物。” “常时不可见其色,亦不可知其重,故而诸位常会以为空气无色无形无质。那木片正是有空气将之托住,方使其不落。” 听完李念所言,又一方士道:“以公子之意,我等周围时刻皆有空气,那为何未能托起我等?” 李念道:“这是因大地有一股力量拉住了我等,此力强于空气对我等托举之力。而木片轻薄,大地拉住它的力量及罐中水对它的压力弱于空气托住它的力量,自然会被托于罐口。” 这时,一方士将薄木片取下,从陶罐中倒出些水后,又将木片放于罐口,再次将陶罐倒置。 可这次,木片掉,水流出。 一众方士看了这名方士一眼,又看向李念,似在问:公子,这又怎么解释? 将水倒出了一些,陶罐中的水轻了,那空气更应该能托住木片,不让水流出才对啊,这结果和你说的不一样。 李念看向那名倒出水的方士,笑道:“很简单的原因,你在倒水之时,有空气也进入了罐中。” 有方士不解道:“可公子,那放出的部分水分明重于进去的空气,按理说……” 这位方士没有说完,因为他自己便发现了话中的漏洞。 那进入的空气和放出的水并不能以轻重来比较,否则那明明看不见、摸起来没任何形质的空气不该能托起木片,让装满陶罐的水不流出。 其他方士也反应过来,觉得好神奇,这违背了他们平时所知的常识,他们以为的“理”。 李念道:“空气神奇得很,诸位在炼丹之时也曾利用过空气。” “诸位炼丹,觉得火力不足时,是否曾扇过炉火?” “扇过后,是否发现炉中的薪柴烧得更盛,火变得更大?” 一众方士点了点头,平日里随手为之的小事,里面竟也有深奥的道理? 李念道:“诸位扇动,是将空气中一种气扇入了炉中,才使得火焰更旺。此气被称为‘氧气’,其也是我等平常吸入体内之气。” “世间万物,除极少者,皆需氧气而活。人在落水后会被溺死,主要原因正是在水里吸取不到氧气。” “氧气除让我等吸取存活之用外,世间许多变化也需要它,诸位炼丹也是其中之一。” 李念走到另一张桌前。 众方士注意到,有内侍已经在这里生了一口火炉,里面加入一种似乎是石涅制成之物。 这正是蜂窝煤,少府已经制作出了一批,送了一些到李念这。 火炉上正烧着几根木条、铁丝,李念拿起其中一根木条,将木条上的火焰吹熄,问众方士:“诸位以为此物可复燃否?” 这问题显然和刚才的水是否会流出一样,常识告诉他们木条应当不会再复燃,但这位神奇的公子会给他们呈现另一个结果。 一方士瞧着火焰已熄的木条,好奇道:“公子,莫非那氧气可使之复燃?” “诸位且看!” 李念将这张桌上放着的一陶罐揭开,陶罐里是他利用水草光合作用收集到的氧气,他将只剩下点火星的木条放入陶罐。 众方士看到木条伸入陶罐后,那一点火星瞬间复燃为火焰,比刚才在火炉中烧时还大。 尽管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亲眼看到这现象,方士们还是颇为惊讶。 因为在以前遇到这种现象,他们会认为是天地间有不可掌控的冥冥之力在操控,现在这位公子却告诉他们:你们也能掌握这种力量。 这让他们的原本世界观遭受极大的冲击! 李念将木条丢入了陶罐中,又连续丢了好几根燃烧着的木条,待木条在其中熄灭后,他让人拿了几只早已准备好的老鼠过来。 “此罐中的氧气已被木条燃烧消耗殆尽,也即其中之气已无法供我等吸取,现将这些鼠投入会如何?” “有想看的,可近前来看。” 看到老鼠,有方士忍不住犯恶心,想起了被秦王囚禁的那几日。 李念让人将老鼠投进陶罐,他让开位置,让想观察的方士来看,立时好几名方士围拢过来。 几人看到这几只小鼠初时在陶罐中挺正常,可突然似乎受到了什么影响,挣扎起来,没过多久,便在陶罐内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 几名方士一脸惊讶,这就是那所谓的氧气被消耗殆尽,老鼠在陶罐吸取不到而死? 通过这几名方士的反应,其他方士也知道陶罐内发生了什么。 将陶罐中的老鼠尸体倒出来,摆在桌上,众方士看到这些老鼠嘴巴大张、瞳孔散大、眼球淤血鼓胀,死得颇为不祥。 李念声音又传来:“有哪位愿为我一试铁是否可燃?” 身为方士的他们知道铁能被烧成汁,但从未见过铁还能燃起来。 铁又不是木柴、石涅,怎可能被点燃? 哪怕是在他们炼丹过程中,都没遇到过。 但公子既然这么说,那铁大概是能燃。 有方士立即道:“我愿为公子效劳!” 从出声的方士中,李念选了一人,指着在火炉上烧着的铁丝,道:“拿起铁丝,伸入那只陶罐即可,和我方才伸入木条时一样。” 这名方士按李念所说,从火炉上取下一根铁丝,将其烧红的一端伸入另一只陶罐中。 拿着铁丝的方士看到那绕成螺旋状的铁丝发出明亮的光,剧烈燃烧,并迸溅出一粒粒火星。 第108 李念的始皇高祖合影计划 其他方士虽未近距离看到铁丝是如何燃烧的,却看见了铁丝燃烧发出的亮光。 在那所谓的氧气中,铁真的燃烧起来了! ‘要是有烧杯就好了,产生的现象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可惜大秦现在虽然已经有了玻璃,但产量少,且透明度不够,还得我去改良。’ ‘现在有了这些方士,把烧玻璃的方法丢给他们,让他们先给我研究怎么烧玻璃去,缺了玻璃,有些事还真不好做。’ 李念在心里盘算着,此时那铁丝燃烧也已结束,那方士将残余的铁丝从陶罐中取出。 看着残缺了一截的铁丝,众方士皆无声。 此刻,没方士再敢小觑李念,这位用这几个事实已经证明他所言,也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大多方士暗自叹息,神情失落。 因为如果这位越正确,也就越表示世上无仙无仙药。 那他们炼了这么久的丹,求了这么久的仙,不等于从一开始就错了? 有方士踉跄悲呼道:“哈哈哈,世上无仙,我等何等可笑!” “枉我还笑世人愚昧,舍不得尘世那点利欲,自以为高于他等,孰不知己身更为可笑。” 这名方士一动,护卫在李念身边的侍卫立即就要动作,唯恐此人发疯会冲李念而来,被李念挥手阻止。 听到这名方士之言,其他方士沉默不语。 纵使始皇折磨他们,被逼吃鸡鼠混炖汤时,他们虽然恐惧,但也未像现在这般。 因为那时还可认为那是老天降下的成仙劫难,在考验他们,纵有些许风霜,总会熬将过去,只需忍受一时的屈辱折磨罢了。 然现在不同,世上没有仙,他们之前做的一切、想的一切,岂不都成了无用功? 他们才是一群真正的愚人蠢物! 难怪那秦王想宰了他们,因为世上无仙无仙药,他们炼出的丹药绝对有问题,那是在害他的性命。 偏生那徐福、卢生和侯生还嘴硬,硬要弄出一套“福厚福薄”的说辞,本就已怒的秦王听到他们还敢欺瞒,岂能不怒? 那名方士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李念拜道:“公子先救我等性命,又为我等解去执误,方寻今后唯公子之命是从,以报公子大恩。” 听见这话,一些方士不由在心里暗想:这家伙刚才那模样不会是他装出来的,后面这番话才是他想说的吧? 不少方士在心里后悔,第一个宣布效忠和之后再宣布效忠,肯定大有不同,不过如今为时已晚。 其他方士赶忙跪下,向李念道:“我等也愿唯公子之命是从。” 看着这群要报答他恩情的方士,李念却没多高兴,他正色道:“诸位请起,但须得谨记赦免诸位之罪的是大王,尔等当报答大王,而非我!” 一众方士心中一凛,齐声道:“公子所言甚是,我等当报大王之恩!” 傍晚,章台宫,嬴政正在殿内活动身体。 按李念交给他的“健康生活注意事项”中所述,久坐对身体不好,须得坐一会儿后,便起来舒展一下身体,否则会生一些疾病,如结石、腰椎疼痛等。 因此,他现在处理政务时,都是处理一段时间,便会起来活动。 正在此时,有一侍卫进来禀报:“禀大王,李念公子有事请见!” 嬴政回头看向侍卫,低声自语道:“这小子会主动请见我?真是难得!” 李念一般有事都是以竹简送他批准,不会主动求见。 ‘这小子求见的事,肯定需要寡人亲自当场确认。’ 嬴政对侍卫道:“既是有事,让他过来。” 不久,李念来到章台宫。 进殿时扫了一眼,李念惊讶地发现蒙毅居然不在。 这不应该啊,蒙毅本就得始皇信任,常随侍左右,而因为他的存在,信任又重了几分,始皇若见他,几乎不可能不让蒙毅随侍。 除非蒙毅是被始皇派出,去执行什么机要之事,如今不在咸阳。 可什么事能让始皇将蒙毅给派了出去? 正在李念琢磨时,嬴政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不必猜了,蒙毅被寡人派了出去,和蒙恬抓捕项氏一族去了。” 逮项羽叔侄去了? 那确实很机要,蒙毅知道项羽之事,是最好完成此事之人。 ‘蒙恬也和蒙毅一起去了,蒙家兄弟齐上阵。’ ‘我记得那部动漫里,项羽曾和蒙恬对阵过,这个世界的历史上也发生了啊。只是这次,霸王大概要凶多吉少了!’ 嬴政看着李念,直接道:“求见寡人,所为何事?” 李念道:“回大王,臣想在大王称皇帝之日,拿手机一用,手机此物有留影照相之能……” 觉得始皇可能听不懂“留影照相”,李念又道:“即可将大王称皇帝时的场景记录下来,仿若大王在手机上曾见过的那后世城市和核武攻击之时。” 这么一说,始皇顿时懂了,他道:“那手机还有此等功效?卿是想以手机记录下来,再让人于日后将之绘出?” 手机根本不可能给其他人用,也不会示于太多人,嬴政转念便觉得自己想到了李念的目的: 以手机记录下他称皇帝时的场景,再让人以手机记下的场景作绘,便可使他称皇帝的场景流传下去,甚至传至后世。 这一想,嬴政动了心,这可以让后世人看到他称皇帝时的英姿! 李念道:“大王英明,臣正有此意!” 稍作思索后,嬴政道:“将手机取来。” 没多久,手机、充电宝、数据线被放在一托盘中端了过来。 嬴政道:“就在前几日,充电宝奇物上四颗光点皆已亮。” 李念一边将手机和充电宝连上,一边回道:“大王,四颗光点皆亮,是充电宝的电已经充满,充满电后便不用再放于太阳之下。” 嬴政点了点头。 将手机开机后,李念又对嬴政道:“请大王择选一人,让臣为大王展示手机留影照相之能。” 不可能一上来就让始皇留影,始皇怎么知道这是否对他有害? 见手机将自己录于屏幕里,可能认为这是将他灵魂摄到了其中,要对他施行诅咒。 所以,李念提出让始皇选择一人先验证一下。 这也是李念为何在今日就过来求见始皇,提出他这个设想的原因——验证需要时间。 如果到了始皇称皇帝之日那天再提出,始皇就算想答应,也终究不会答应。 李念想要大秦始皇和大汉高祖合照的计划就得泡汤。 嬴政也明白李念之意,不过他没有挑选一人,而是挑了一内侍、一宫女、一侍卫给李念。 李念先给三人合照了几张张,再给三人各拍了数张。 拍好后,点开相册,向一名内侍教授如何查看拍出的照片。 这工作本是蒙毅做的,但如今蒙毅不在,始皇便指派了一名内侍。 教完,将手机递给内侍,让内侍演练了几遍,便让这名内侍拿着手机给始皇查看。 和前几次看手机时一样,并未近于始皇身前,而是隔着段距离向始皇展示。 看到侍卫、宫女、内侍的照片,始皇点了点头,仿佛将真人给摄进了其中,若这留影照相确实无害,定能将他的英姿传于后世。 嬴政叹道:“这手机奇物确实厉害,可惜我大秦不能造得。” 李念道:“臣所来自后世也并非一时便能造,也是有诸位前辈积累,方致后世有成。今时大秦不能造,日后大秦必能!” 嬴政道:“你倒会安慰寡人。” 手机已还到李念手中,退出相册,将手机重新关机,放回到托盘中,李念又道:“臣已无事,臣请告退!” 嬴政摆了摆手,让李念自去便是。 由于称皇帝之日临近,他变得更加繁忙。 制舆台已开始运作,咸阳大考、“薄赋敛,轻徭役”等消息在向天下传达,使秦卒为吏之法也已定下,但怎么根据军功给这些秦卒授予官职,该委任去哪个地方,还得斟酌商定。 还有秦律的调整,现今官制的修改,普天同庆计划…… 尽管许多事只要他把握住主旨,不用操心细节,但事依旧很多,一般的公子公主,也难求见到他。 又处理完一件政务,嬴政心道:‘为何感觉一统天下后比一统天下前,寡人更忙了?李念所说历史上的那个寡人可有这般忙?’ 第109章 大王言刘季有大才,为世之遗贤 沛县,丰邑,中阳里,刘煓正带着妻子、儿媳在田间务农,挖地的挖地,除草的除草。 “刘太公,刘太公!” 听到有人呼唤,刘煓和家人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名认识的同村小伙正朝这边过来,边跑还边在喊,似有什么急事。 刘煓心不由一紧,难道是季那厮又惹了祸事? 刘家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都皱了皱眉。 “在这呢,在这呢!” 刘煓回了两声,同村小伙很快跑到了刘家众人身前。 小伙大口喘着气,还未说话,一名本在拔草的中年女子道:“可是季又惹了祸事?” 此话一出,刘家众男脸色不虞,其中一中年男子斥道:“季为吾弟,亦为汝弟,怎可如此毁谤?” 中年女子还要说话,同村小伙已摇头道:“不是祸事,不是祸事,季哥没惹祸,应该是好事!刘太公,你家来了人,是县令让我来找你们的,你们赶快回家去吧。” 听到不是季惹了祸事,刘家众人舒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家里来了人?县令让过来找他们的? 刘煓忙问道:“卓,你可知我家来了何人?” 同村小伙卓挠了挠头:“不认识,他们穿的可好呢,有人还带了兵刃,县令正陪着他们,脱不开身,所以才让我来找你们。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县令那副样子,应该是大官。” 见刘家众人神色严肃,甚至有些惊恐,小伙卓又补了句:“应该是好事,我看那些人不像来找事的。” 小伙的话打消不了刘家众人的担忧。 也不怪他们忐忑担心,比沛县县令还大的官,若无事,怎会找上他们家? 可他们一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大秦良民,向来老实勤恳,只有季那厮成天游手好闲,结交一群狐朋狗友。 刘煓道:“季呢?他为何不在?” 刘季不喜欢从事农作生产,见今日要去田间忙农活,连朝食也没吃,就溜出了家门。 刘煓看向在这的三个儿子,刘伯、刘喜、刘交,目光最终落在最年幼的儿子刘交身上:“交,你去找季,找到他后,让他快回家中。” 方才说话的中年女子见刘煓这么安排,有心想说什么,却被她旁边的中年男子严厉地瞪了一眼,又将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听到刘煓安排后,刘交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很干脆地离开,赶紧去找他的三哥刘季。 如果来他们家的那些人真来者不善,那只有三哥才可解他们一家危局,若三哥也解不了,那他和三哥就是刘家的种子。 至于刘煓他们,则会回去家里,见一见来者是谁,看是祸是福,若是福,自然最好,若是祸,那就为季和交争取时间。 刘煓带着其他刘家人拿着农具急匆匆朝家里赶去,还未走到,便看到一伙人站在他们家外。 看见那伙人,刘家人皆在心中暗道“卓没骗他们!”,这群人一看就来历不一般。 正在刘煓思考要怎么拜见这群人时,陪同在这群人身边的沛县县令先道:“上使,刘季一家回来了!” 闻言,这群人中的领头的那位一眼看了过来,随即快步朝刘煓等人走来。 刘煓见此人走来,一慌之下,赶紧跪了下去,其他刘家人也紧随刘煓跪下。 见刘家众人跪了一地,来者愣了下,快步到刘煓近前,扶住刘煓,和颜悦色道:“太公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诸位也请起!” 见来人这么客气,刘煓心里的忐忑担忧去了一些,也许真如卓所言,不是祸事,但祸事的可能性还未去除,仍不敢彻底放松。 将刘煓扶起后,见刘家众人小心翼翼,一副忐忑不安之状,来人笑道:“在下椒离,奉大王之令,特来沛县,邀刘季一族往咸阳观礼。” 这可是大王指名道姓要他来邀请的贵客,若此事完成得不好,刘季一族有伤有失,不仅他将被论罪,在咸阳的家人也难逃连坐。 听到椒离的话,刘家众人一时都没转过弯,这人来沛县,是奉了什么大王之令邀他们咸阳去观礼? 哪位大王? 观啥礼? 随后,刘家众人满脸不敢置信,刘煓连把自己的胡须揪掉了也不自知,处在浓浓的惊讶中。 这是邀他们去咸阳观礼啊,而咸阳除了那位大王,还有哪一位? 当今唯一的王,也是最高高在上的王,秦王! 他们和那位秦王一比,就仿佛天上的巨龙和地上的蝼蚁。 今日那位如神灵巨龙般的秦王竟会专门派人来邀请他们观礼,这怎么可能? 观什么礼不知道,但那位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家的,又为什么邀请他们? 该不会将他们弄到咸阳后,杀了祭天? 刘家众人想不通,这超出了他们的见识。 刘煓惴惴不安地问道:“敢问上使,大王邀小老儿一家到咸阳……?” 椒离笑道:“诸位放心,这是好事。大王不日将称皇帝,欲与万民同庆,特选民入咸阳观礼,诸位正好被选中。此去咸阳,一应食宿皆由我等负责,无须诸位担心。” 这是嬴政给派出去邀人,却不知内情的使者的解释:他要和天下万民同庆,使者去邀请的这些人是他选中的人。 椒离说完,刘家众人才终于大松了口气。 原来是那位秦王要称那啥子皇帝了,这是件大喜事,所以邀他们去咸阳同乐,不是季惹出的祸,也不是要砍他们脑壳。 椒离看向刘家众人,问刘煓道:“太公,敢问哪位是刘季?大王言刘季有大才,为世之遗贤,定要恭请入咸阳。” 那位秦王还知道季,还称他为世之遗贤? 可季哪有什么大才? 大王定是遭人蒙骗了啊! 刘家众人就差在头顶冒出一行字:季那厮也有大才? 刘煓讪讪道:“上使,刘季暂不在此,且大王……可能听了某些谗言,对季有所误会。” “季虽为我子,然其整日无所事,好大言,当不得‘大才’、‘遗贤’之称。” 这话要先说开为好,否则之后要是被咸阳那位秦王认为他们在欺君,那问题就大了。 第110章 摸不着头脑的沛公 在来刘家的路上,椒离也听沛县县令和其他人讲过刘季情况,都说此人是个无赖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没有成就。 一人说一个人的坏话,可能是恶意毁谤此人,两人说他坏话,可能是与另一个人合谋毁谤此人。 但这么多人都说,连此人之父也这般认为,那大抵是真有些问题。 椒离也不懂大王为什么说的请刘季一族,更点名要将刘季请到咸阳,也许真如这位刘太公所言,是有人给大王进了谗,让大王对刘季此人产生了误解。 可这人为何要进刘季的谗言,刘季不过在沛县有些许名声,放到整个天下间,不过一籍籍无名之辈,能跟什么人结仇? 在刘太公和椒离相见时,另一边,刘交在樊哙家里找到了他三哥刘季。 刘季正坐在一张案前,案上摆着一盆煮得喷香的狗肉,刘季右手拿一条狗腿,一边吃肉,一边以左手比划,给屋内的小弟们吹牛逼。 屋内的小弟听得津津有味,双眼放光,他们此刻的内心活动要是能直接以文字展现在身上,定是“大哥威武!”、“大哥牛逼!”、“生当如大哥也!”之类的文字。 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急匆匆地掀开,刘季停下吹牛,一眼看了过去。 见来人是弟弟刘交,其脸上带着惊慌沉重,刘季眉头一蹙:“交,何事如此惊慌?” 突然被打断,正听刘季吹牛听得起劲的小弟们面露不悦,可听到来人是大哥弟弟,均神色一松,都不说话,却全露出关切的神色。 大哥有事,小弟当服其劳! 刘交沉重道:“兄长,有一伙人来了咱家,听说县令都陪着这伙人。父和大兄他们已回家中,特让我来寻你。” 刘交没说刘煓让他找到找三哥刘季后,让他快回家中。 他明白刘煓根本不是让他来找三哥一起回家,是为支走他,让三哥想办法解决问题或带他逃跑。 刘季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过并没露出很为难的神色,反而宽慰刘交,他咬了一口狗腿,笑道:“多大点事,也许其等是为咱家报喜而来?有天大的好事降于咱家!” 刘交也被刘季那轻松的语气所感染,原本沉重的心情不由放松了下来,他想了想,道:“卓也和兄长所言一般,称是好事。” 屋内的小弟中有人道:“兄长,虽可为好事,但兄长还是尽快回家中一观。我等愿和兄长同往,看看是何许人也!” 樊哙也道:“是啊,兄长,还是要回家看一看,万一那些人……” 樊哙隐晦地向刘季比了个杀的动作。 屋内众小弟开始七嘴八舌劝刘季回家看看,他们愿意和刘季一同前去。 刘交看着这幕,心中也颇为惊讶,他早听说三哥刘季在这些人中颇有威望,没想到竟有这般高,他们话里的意思正是:如果来他们家的那伙人来者不善,那就跟三哥杀了那伙人。 可据卓说,那伙人的官可能比县令还大,杀了那伙人,他们都要成为逃犯,遭受通缉。 在这一刻,刘交认为三哥刘季并不像父和嫂说的那般没用,好逸恶劳,游手好闲。 “砰!” 刘季将狗腿重重拍在案上,将刘交吓了一跳。 只见刘季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油不在意地在衣服上抹了抹,走到樊哙等众小弟身前,在他们不解的目光中下拜。 “众兄弟好意,季心领了,然此为季家中之事,不知福祸,岂能让众兄弟也入火中?” 樊哙顿时不悦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兄长为我等之兄,便是我等亲人,兄长家中有事,也即我等有事,若我等今日旁观,日后他人会如何看我等?” “平日兄长助我等良多,今兄长有事,我等岂能退缩!” 有小弟吃不起饭,刘季会带他往自己家吃饭;有小弟没钱花,刘季会给他钱,哪怕刘季自己也没什么钱。 这里有不少人曾在刘季家里吃过饭,正因去的次数太多,让刘季嫂子厌烦。 有一次刘季再次带人来蹭饭时,其嫂不停刮着锅底,假装饭已吃完,可等人走后,刘季入厨房,见锅中还有饭,便知晓是怎一回事,对嫂子生出了怨恨。 其他小弟也纷纷发声,刘季长叹一声:“众兄弟好意,季不敢拒,既如此,那便听我之令。” 屋内小弟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刘季道:“家中为独子者,不可同往,有幼子者,不可同往……” 刘季才说了两条,便有小弟急声道:“兄长!” 小弟才说出“兄长”二字,便被刘季厉声打断:“我说过听我之令,要么一个也别同往,季自己回家,要么听我说完。” “我知晓诸位兄弟好意,然此为季一家之事,怎可连累所有兄弟?” 被刘季这么一说,小弟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听刘季安排起来。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刘季便想出了一套处理办法。 将他的命令讲完后,刘季给了樊哙一个眼色,对刘交比划了一下。 樊哙会意,一掌击在刘交后脑勺,使之昏迷了过去。 刘季将刘交身体扶住,递给一名小弟,托付道:“交,他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对小弟们又是一拜,他要回家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倘若回不来,那就让不会随他同往的小弟们将刘交带走,为刘家保留香火。 刘季带着和他同往的小弟,找了些兵器后,快速赶回刘家,走在路上,有同村人告诉他:“刘季,你怎么还在这?快回家,你要发达了!富贵了,可不要忘了我们。” 刘季和小弟们一脸懵,情况好像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这是怎一回事? 来他家的那伙人不是祸,真的是福?可为什么啊? 他认识最大的官也就张耳,而张耳也不过一县令,可据交说来人可是让县令也要相陪,官肯定比县令更大,他压根没认识过当这么大官的人。 这也是他第一时间认为来人不善的原因所在。 不认识的大官上门给他报喜,如何可能? 多半是祸事才对! 可现在同村人居然告诉他要发达了,说明来人对他是好事,让刘季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还真有不认识的大官给他送福来了? 第111章 我刘季要时来运转了? 刘季向一名同村人询问究竟是怎一回事,同村人用充满羡慕的语气道:“咸阳的大王派了使者,专门来邀你们一家去咸阳观礼。” “刘季,你要发达了啊,连那位大王都知晓你的名字,日后可不能忘了我们。” 其他同村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同村,富贵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乡亲。”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咸阳,刘季此去定是要当上贵人了,顿顿都能吃肉,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 平日里,这些人中不少人都瞧不起他,认为他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有次路过某户人家,刘季听到那户人在教育家中子女:不勤快干活,是不是以后想跟隔壁刘季一样?那么大人还赖在家里吃白食,连妻也娶不上。 刘季当时在那户人家的院墙外站了好会儿才离去。 今日,这些瞧不起他的同村人却一反常态,来恭维他,让刘季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心里也有种奇妙的愉悦感。 但刘季并未表现出来,反而点着头道:“一定,一定!敢问大王让我家去咸阳观礼,是观何礼?” 和他爹刘太公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一样,刘季觉得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其中必有问题。 同村人道:“听那位使者说是大王要称什么皇帝,要普天同庆,邀人入咸阳同乐,正好选中了你们家。” 其他同村人都用“你们家运气真好,竟能被大王选中”的表情,或羡慕或嫉妒地看着刘季。 刘季却不觉得有这么巧的事,正准备再问时,大兄刘伯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见弟弟刘季正和同村人说话,刘伯喊道:“季,还在那作甚?家中有客,还不回家待客。” 刘季只得按下向同村人多了解些情况的打算,朝兄长回道:“大兄莫急,这就回,这就回!” 说罢,刘季给了跟着的众小弟一个眼色,小弟们将找来的兵器都藏起,其实也就是些菜刀、斧头之物。 见刘季还带着一群小弟,刘伯皱了皱眉,道:“季,这次到咱家里的是咸阳使者,奉王命而来,你这……” 尽管和长嫂有矛盾,但刘季对这位大哥相当尊敬,忙笑道:“大兄勿虑,诸位兄弟皆是闻家中来了咸阳贵使,他等从未见过咸阳贵人,所以特意过来,望能沾点贵气。” 听到刘季解释,刘伯也没多问,道:“既如此,快与我回家,不可让咸阳贵使久侯。” 扫了眼刘季和他一众小弟,刘伯注意到刘季回来了,去叫刘季的刘交却不见了,冲刘季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兄弟俩向家中走去。 边走,刘季边小声问道:“大兄,那咸阳贵使为何至咱们家?他们有多少人?” 刘伯小声回道:“说是咸阳那位大王不日将称那什么皇帝,要和万民同庆,特选人去咸阳观礼,咱们家正好被选中。来了有二十三人。” 二十三人? 刘季在心中估算,能对付,即使对付不了,从这些人手中逃出去,当问题不大。 这些人从咸阳而来,对沛县周遭情况定没他熟悉,到时候往山里一钻,就不信这些人能追得上。 不过,不到最危急时,刘季不想用这套办法。 因为一旦这样做,他必将被通缉,日后都要东躲西藏。 现在可不是秦末之时,大秦刚一统天下,威望在全天下达到了一个顶峰,除了少数人,谁都不会认为这个庞然大物会在十多年后一朝崩灭,其中也包括刘季。 站在历史的下游,可轻易看到大秦的各种弊缺短板,知晓其若不改,只有十多年寿命,但刘季这些站在历史中的人却不知晓。 就如某个幽灵,在七八十年代,多少人会认为它会解体? 刘伯很了解他这个弟弟,知道刘季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低声道:“季,莫要乱来!” 刘季点头:“大兄放心,弟自有计较。” 刘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正和椒离、沛县县令说话的刘煓神色一动,道:“定是季回来了,上使稍待,这便让他……” 刘煓话未说完,椒离笑道:“不必劳烦太公,既是大才刘季归来,我等当主动相迎。” 话落,椒离便起身,同沛县县令、刘煓等人出了客厅。 刚来到刘家大门外,众人一眼便看到同刘伯归来的刘季,以及刘季身后那群小弟。 看到刘季回来还带了群小弟,椒离也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暗道:‘皆言刘季游手好闲,事无所成,可其能令这般多人跟随于他,此人不凡也。大王所言不错,刘季有大才,为世之遗贤!’ 其实,嬴政是想派知晓刘季身份的蒙毅前来邀请,可蒙毅有更重要的事,来不了,又不能派那些知晓刘季身份的内侍、宫女,万一这些人离开王宫后叛逃,将李念的存在和李念讲说的历史传出去,绝对会让天下大起波澜。 嬴政只能挑选一批不知道后来历史的人作为使者,还编了个他要称皇帝了,想与民同乐,所以从天下万民选一批人来咸阳观礼的理由。 这理由也不算假,请人来咸阳观他称皇帝的礼是真,只是并非为了跟这些人同乐。 刘煓见刘季带了一帮小弟回来,故作不悦道:“竖子,上使已在家中多时,为何现今才归?” 骂过一句,刘煓又向椒离介绍刘季:“上使,他便是小老儿三子刘季,成日无所事,当不得大王‘大才’、‘遗贤’之称。” 椒离笑道:“太公哪里话?以离观之,季兄的确当得‘大才’、‘遗贤’之称,绝非凡俗,只是以往不得时遇,若得时遇,定当一惊世人。” 这话听得刘季很开心,除跟随他的小弟外,很少听到有人认可他,连家中父嫂也觉得他不务正业,不太待见。 这个咸阳来的使者却很认可他,说他非凡俗,以往没成事,只是没遇到合适的时机。 看来这咸阳使者也许真不是来找他家麻烦的,难道他蹉跎了三十多年,要时来运转了,天上真会掉好事? 第112章 秦王身边有仰慕于我者 ‘不对!听阿翁之言,似是咸阳那位大王称我为‘大才’、‘遗贤’,其身在咸阳,如何知我?’ 刘季大脑飞速运转,设想各种可能,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是某个知晓他名声的人混到了秦王身边,向秦王荐说了他。 他曾仰慕信陵君魏无忌,十分想见一见信陵君,成为信陵君手下的门客,可惜等他长大,有能力西行至魏国时,信陵君已故去多年。 后来听闻曾是信陵君门客的张耳在魏国担任外黄县令,招致四方门客,刘邦便跑到外黄,以宾客身份和张耳相处数月之久。 在张耳手下当门客那段时间,他曾接触过不少能人异士,说不定便是这些人中有人混到了秦王身边。 ‘秦王如此评价于我,想来邀我入咸阳并非是祸。’ 对被那位闻名天下的秦王评价是大才、遗贤,刘季非常的高兴,可想到那位秦王的某些传闻,又感到忐忑。 在传闻中,那位秦王可是相当残暴严酷,若他们一家到咸阳,那秦王是要害他们,还能讨得了好? 但这念头只在刘季心中一闪而过,怕个卵子,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他已经三十多了,还一事无成,尽管平日间表现得不甚在意,其实内心还是希望能有所成。 如果可以,谁愿意被乡邻和家人瞧不起,谁愿意连带小弟回家中吃个饭都被人羞辱? 这次受邀入咸阳观礼,也许是他此生仅有的一次翻身机会,他必须得把握住,纵使有所风险,也得把握。 心中想着,刘季向椒离行了一礼:“刘季见过上使!” 他神态从容随意,无半点拘束,似乎面对的不是咸阳秦王派来的使者,而仅为一普通乡邻。 这让椒离也感到惊奇,沛县县令、刘煓等人知道他身份后,都十分拘谨,唯有这刘季不同常人。 刘季笑问道:“上使,那‘大才’、‘遗贤’之言,可是大王评说刘季?” 椒离点头道:“正是!恕离冒昧,称一声‘季兄’。大王言,沛有多位遗贤,其间才能最大者为刘季,能佐国治政,督抚地方,若遇之,当以国士相待,不得轻慢。” 椒离这话让刘季也感到惊愕,他自认是有些才能,但也没到这等程度。 这是哪个家伙在秦王面前吹的牛? 他同小弟们吹牛逼时都没吹这么大。 此人该不会和他有仇,故意在秦王面前使劲吹捧他,好引起秦王兴趣,等秦王邀他入了咸阳后,发现他没那么厉害,一怒之下,将他拖出去砍了脑壳。 刘季再仔细琢磨了下,觉得没人会无聊到做这种事。 那人都混到了秦王身边,可以向秦王吹捧其他人引起秦王兴趣,必是秦王眼中的红人,权势滔天。 这种人要想杀他,只需一道命令便可让他家从沛县除名,动手时根本不会让他事先知晓,哪像现在让秦王派人过来邀请他去咸阳! 而且,那人在秦王面前过度吹捧他,其自身也不会有好结果,更难逃欺君之罪。 思来想去,刘季认为应该没人故意在秦王身边害他,只是对他的吹捧过度了些。 刘季心中生出一个想法:那位在秦王身边吹捧他之人,莫非极为仰慕于他? 就像他仰慕信陵君魏无忌一样! 这么一想,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刘季心中更为高兴,没想到在秦王身边都有仰慕他的小弟。 刘季笑道:“上使愿称季为‘兄’,乃季之幸事,岂是冒昧?上使,县令,还请进去说话。” 刘季很自然地作为主人家邀请椒离入家中,他也不忘跟来的一众小弟,向大哥刘伯道:“烦请大兄好生招待诸位兄弟!” 这群小弟可相当于舍了性命跟他前来,岂能只顾招待贵客,而忘了他们? 一小弟不愿给刘季添麻烦,道:“兄长去忙便是,我等自会回家,何须招待?” 刘季瞪了这名小弟一眼,随后拉起这名小弟的手,认真道:“诸位兄弟今日愿随刘季同来,是将身家性命托付于刘季,眼下不好陪诸位兄弟,只好请大兄代为招待。” “等事了,定与诸位兄弟痛饮!” 刘季对一众小弟行了一礼,众小弟无不感动,这才是他们心中的大哥啊,即使马上要发达了,有咸阳的贵人要招待,也不忘他们这些聚在一起吃过肉吹过牛的兄弟。 听到院外传来的对话,椒离越发觉得这刘季非常人,日后入了咸阳定会被大王看中,一飞冲天,前途不可限量,幸亏今日未与其冲突。 安排好小弟们,刘季来到客厅,与父亲刘煓、二哥刘仲陪椒离、沛县县令等人。 看着跽坐于末位的刘季,椒离心道:‘入了咸阳后,若得再见,可能是我要陪坐于他了。’ 聊了几句,将气氛暖起来后,刘季好奇问道:“敢问上使,大王是如何知晓我等?” 椒离笑道:“其实我亦不知其中因由,只是奉大王之命办事,倒是季兄或可猜到一二。” 刘季挑了挑眉,更为好奇:“季能猜到?” 椒离道:“离此次前来沛县,不仅是邀请季兄一家入咸阳观礼,还有萧何一族、樊哙一族、曹参一族、周勃一族、雍齿一族、夏侯婴一族……” 这位咸阳使者说出的人全是沛县人,且几乎都是他认识的人,萧何年长他一岁,时常照顾他,夏侯婴是他谈友,樊哙更是他小弟。 要不是其中有些人跟他不太熟,刘季都以为那位秦王是因为他才要将这些人都邀请去咸阳观礼。 但这也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将能想到的可能性都想过一遍后,刘季越发觉得在那位秦王身边吹捧他的那人是一名仰慕于他之人。 此人还可能出身沛县,即使不是沛县同乡,也定是附近乡邻,否则其不会知晓沛县如此多人。 此人这是发达了也不忘他们这群乡亲父老,专门说服秦王,让秦王派使者过来邀请他们入咸阳啊。 难怪这位咸阳使者会说他或可猜到,原来是同乡人或附近乡邻为之。 如此一想,这趟入咸阳当问题不大,是福大过是祸。 第113章 受邀入咸阳(韩信母子) 但这些猜想并不能完全打消刘季的担忧,猜想之所以是猜想,便因尚未证实,并不确定。 他猜想秦王身边有一仰慕于他之人,现今发达了也不忘他们这些乡亲父老,那是往好的方面想。 但万一那位秦王是想将他们弄到咸阳杀了祭天呢? 毕竟那位秦王放着天下那么多人不选,偏偏在他们沛县选了这么多人入咸阳观礼,这其中没问题才有鬼。 刘季以感恩戴德的神态和诚恳的语气道:“大王之恩令季感激不尽,然大王于沛县选这般多人往咸阳观礼,于天下其他人是否公允?” 椒离道:“季兄勿忧,据离所知,大王还派出了其他使者奔赴天下各地,不仅是邀请季兄一家。” 听到这消息,刘季才心安了不少。 原来咸阳那位秦王不是只邀请他们沛县的人,还请了其他地方的人。 如此才好,如此才好啊。 看了眼父亲刘太公,刘季又道:“上使,翁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咸阳却远在千里,能否让阿翁留在家中,由季与大兄前去咸阳?” 这又是刘季的一次试探。 若椒离强令他们全家都得去咸阳,一个不准留,那在刘季心里,这事十之八九有鬼。 但也不全是试探,刘季还真有一番孝心在内,他身为老三都三十好几了,就算这时代的人结婚生娃早,刘太公也有五十多岁,放在此时已称得上高寿。 让这么大年龄的父母长途跋涉,赶赴咸阳,说不定在路上就会出什么意外。 听到刘季话后,椒离笑道:“大王派我前来邀请季兄一家,的确有意让季兄全家到咸阳观礼,但又另有王令示于我等,言若季兄家中有人不愿往咸阳,那便留下。太公的确年事已高,不宜远行。” 椒离并未说谎,嬴政在下了让他前往沛县邀请刘季一家的旨意后,又补了一道命令:除刘季外,刘家其他人若不愿往,不可强逼。 这是考虑到如果强令刘季一家人都要到咸阳,以刘季能开创那汉朝的心机智慧,怕是会觉得要害他们,吓得要么反叛,要么逃跑。 嬴政的本意只是想把这位汉高祖接过来见见,让其看看他怎么称皇帝的,在大汉开国皇帝和功臣面前装个逼,不是要把刘季逼反。 相反,他对刘季还蛮有好感。 这番话让刘季的心安稳了九成。 那位秦王肯让人留下,对他们大概真没有恶意。 但刘季也知道其他人可以留下,他不可能,必须前往咸阳。 刘季道:“多谢上使为季解惑。上使,何日出发?” 椒离道:“待通知了其他人家,越快越好。” 刘季点了点头,心道:‘看来那位秦王称皇帝的日子不远了。’ 虽然他没太高的文化水平,但由于游历地方,喜欢和人聊天吹牛,见识眼界一点也不浅,像其他人可能还迷糊的“皇帝”一词,他便知道何意。 ‘采‘三皇’之‘皇’,取‘五帝’之‘帝’,那位秦王当真自信得很,认为自己超过了三皇五帝。’ ‘未想我刘季也有受秦王邀请之日,此去咸阳,定要做出一番事业,不着锦衣,不还乡也!’ 刘季默默想着,心中踌躇满志,已期待起还未开始的咸阳之行。 这可能是他一生最好也且仅有的一次机会,定当抓住。 虽时间不同,但某些地方也发生着和沛县相仿的事。 泗水郡,淮阴县,韩信母亲正在收拾行李,才九岁多的韩信在一旁帮忙。 其实也没多少可收拾的。 自韩信之父去世后,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为了生计,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已变卖。 就在前日,忽有一伙人来到家里,言称奉那位大王之命,前来邀请他们娘俩去咸阳观礼。 信母本以为是骗子,可陪同这伙人的竟是县令,以往他们母子得仰视的县令,在这伙人面前却颇为恭顺。 这种人能骗他们母子什么? 唯二可能骗的就是她的姿色和儿子韩信! 但,且不说她姿色平平,以这些人比县令更大的来头,根本不需要骗,就算强逼,他母子二人也无可奈何。 何况,这些人对他们母子并无失礼之处,反而十分恭敬,言语中都用的敬称。 思来想去,信母以为这些人可能真不是骗他们,的确是奉了那位大王之令请他们入咸阳观礼。 看了看清贫的家,再看了看儿子,信母下了个决定:接受邀请去咸阳! 她自己去不去倒无所谓,关键是信,他年龄还小,万一邀请是真,去了咸阳会有更利于信长大的环境。 哪怕这只是一个可能,她也愿意去为信争取一下,况且她实在想不出这群人要骗他们母子的理由。 要他们命,轻而易举,要逼他们做什么事,也轻而易举,根本用不到骗这种方式。 很快,母子俩收拾好了东西,信母再看了眼住了多年的房屋,这里承载了一段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今日一去,可能再难回来。 见母亲看着房屋发呆,小韩信用他的手拉了拉母亲的手,用尚显稚嫩的声音坚定道:“母亲放心,等到了咸阳,信一定为您建一座比家更大更好的房子。” 闻言,信母笑着用另只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未告诉小韩信:她发呆无关房子更大更好,只是因为这里是家,但如今,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带上收拾妥当的行李,信母和小韩信走出房屋,一眼便看到早已停候在家门外的好几架马车,每辆马车边上都有大秦士卒。 看到披坚执锐、威风凛凛的秦卒,小韩信眼睛冒光,问前日来他们家中的那名男子:“黎夫叔,我以后也能像这样吗?” 黎夫道:“能,也不能,我希望你不能!” 小韩信不解道:“为何?” 黎夫笑着没有解释。 他不太懂大王为何会派他为使来邀请这对母子入咸阳,什么为了与民同庆,所以选中了这对母子的理由,他压根儿就不信。 要么是因这位女子,要么是因这个小孩! 黎夫认为后者更大一些,这个小孩可能有特殊处被大王所看重。 第114章 受邀入咸阳(吕雉一家) 小韩信和其母踏上前往咸阳的旅途,砀郡单父县,也有一家人正乘坐马车赶往咸阳。 只见十数架马车行驶在道上,其中一架马车的车窗被打开,车帘被掀起,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从中显出。 女子先看了眼前方,又回望向身后生活了多年的县城,眉宇间透出迷惑和怅惘。 此去经年,不知未来如何,亦不知何时能归? 也许一辈子都将被锁在那深宫大院,再不得出! 可是那秦王已经有那么多美人,为何还看上她这乡野女子? 虽说她自认生得不差,但也从不认为自己就是天下绝色,能和七国那些绝色美女相比。 想到秦王,女子脸上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外加一些女儿家的羞意,脸上不由染起了两团晕色。 在女子身旁还坐着一名年龄稍小的少女。 见姐姐脸上生起红晕,少女用很小的声音打趣道:“姐姐可是又在想那位了?” 女子立刻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少女一眼,低声斥道:“不可胡说,若让外人知晓,我还如何见于他人?且此事未定,谁知如何?” 少女嘟着嘴,小声道:“什么未定嘛,那位大王派人来邀请我们一家入咸阳观礼,不是因为姐姐,还能是何?” 听到少女的话,女子也沉思起来:是啊,那位大王派来使者邀请他们一家,要不是因为她,还能有什么原因? 除了她,他们家没有其他值得那位大王看重的东西了啊。 且那位使者当时说的是“邀请吕雉一家”,即是那位大王会发出邀请,完全是因她吕雉,与吕家其他人无关。 但为什么那位威震天下的秦王会知道她,女子想不通。 这一切或许要等到了咸阳才会揭晓,不过根据她的判断,此事当并非祸事。 对可能去侍奉那位秦王,女子心中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期待。 那可是大秦之主,如今天下唯一的王,天下间多少女子想去侍奉而不得,她却有了机会。 ‘不知那位秦王长得怎样,像不像传闻中那样可怕?听说他比我大上许多,我能讨他欢喜吗?’ ‘他身边有那么多绝色,要是日后厌了我,我该如何?’ 虽还未到咸阳,女子却已思考起来,一旁的少女不知姐姐的忧愁,还在不停畅想入了咸阳后的美好生活。 见少女无忧无虑、喋喋不休的模样,女子忍不住给了她脑袋一下,看到少女眼泪汪汪、满脸不忿地看向自己,女子顿时一乐。 自从那位使者来她们家告知那位秦王的邀请后,除父亲外,就属这丫头最高兴。 父亲是觉得终于让她嫁了个贵人,他的目的达成了。 以女子的年龄,早在几年前就已可嫁人,但其父认为她和寻常女子不同,很难得,一定要嫁个非常好的丈夫,一直未让她出嫁,拖到了如今。 那日,那位秦王的使者上门,告知邀请他们一家往咸阳观礼后,父亲高兴了一宿未睡。 他不愿把她草草嫁人不就为了此刻? 天下间还有比秦王更大的贵人? 一家人都沉浸在她可能要嫁给那位秦王的喜悦中,唯有女子依旧清醒,她觉得此事颇有蹊跷,那位秦王可能是因她而发出了邀请,却未必是要娶她啊,事还未定,父亲和小妹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只是她为一女子,反抗不了父亲,也反抗不了那位秦王,只能静静看着情况变化。 不过,那位秦王若不是要娶她,邀请他们一家入咸阳,又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观礼? 女子怀着些许愁思、些许期盼,随着马车从单父往咸阳,马车颠簸,谁知未来如何? 泗水郡,几名骑士正在道上奔行。 确认前方没人,身后也无人跟随后,几名骑士钻入了一处密林中。 “兄长回来了,打听得如何?” 蒙恬随手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将之甩到地上后,才道:“不负弟所托,已经打听到了,那项氏一族果真胆大!” 不待蒙毅相问,蒙恬已道:“在楚国灭亡后,其等竟敢毫不遮掩,公然出没于各处。” 蒙毅听后叹道:“泗水本就是楚地,项氏一族又为楚国望族,纵使楚国已灭,其在楚地依旧威望不减。” 蒙毅想到从李念那里听的东西,又道:“这也说明我等只是攻占了楚地,却未掌控楚地,否则项氏一族怎敢这般大胆?” 蒙恬冷笑道:“但我不信项氏一族这次还能逃脱你我兄弟之掌。那项氏一族目前就在下相,根本没作遮掩,人尽皆知。据说县里有人要办丧事,都会请项梁作主办人,好大的名声!” 率军疾行多日,蒙毅和蒙恬已经赶到泗水郡,此刻正在离下相只有百多里的一片密林。 蒙恬会自外归来,是他亲自去打探了一番项氏一族的位置。 他们从咸阳不远千里奔波过来,正是为打项氏一族一个出其不意,肯定得先准确定位项氏一族,其实在行军赶路时,兄弟俩已提前派人到下相侦察过,但蒙恬还是亲自走了一趟。 打探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到让蒙恬都感到愤怒。 因为项氏一族根本没遮掩,只消找人问一下,便能得知项氏一族所在。 这是典型不怕大秦会秋后算账,处理了他们这群六国余孽:我们就是在你大秦眼皮底下蹦跶,怎么着,怎么着? 同时也代表大秦对泗水郡这样的地方基本失去了控制,当地官吏根本没将大秦放在心上,否则项氏一族不说躲藏如鼠,也绝不敢像这般大摇大摆于人前。 “取舆图来!” 蒙毅让人取来舆图,问道:“兄长,那项氏一族驻在何处?” 蒙恬在舆图上圈了一个地方:“就在此处,我亲去看过,的确为项氏一族住处,那里暗合兵法,易守难攻。但那里地方不大,纵有藏兵,也不会过三千。” 说到这,蒙恬皱了皱眉,才又道:“就怕有秘道,若如此,就麻烦了。” 蒙毅也神色严肃起来,他比兄长蒙恬知道的更多,大王派他们兄弟二人过来,看似是为项氏一族,但实则主要是为那项羽叔侄,再准确一点,是为项羽一人。 若项氏一族驻地有秘道,给项羽整逃脱了…… 光是一想,蒙毅便觉得头疼。 第115章 大军出动,捉拿项羽 其他情况还好打探,但这秘道就不好查了,那绝对是项氏一族的机密,岂是一时便能查清的? 而他们缺的偏偏就是时间,率领这么多人从咸阳急行军过来,不说每日吃喝消耗,但说这么多人藏身就是个大问题。 要掩藏住数万人的踪迹,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时间拖得越久,越可能暴露,到时就不叫出其不意捉拿项氏一族,那叫平叛项氏一族。 如果那项羽能不在项氏一族驻地,没法借秘道逃跑就好了…… 蒙毅在心里想着,忽然他想起兄长方才提过的一点:据说县里有人要办丧事,都会请项梁作主办人,好大的名声! 那么项梁被人请去做主办人时,会不会带着项羽? 项羽作为最受项梁器重的子侄,项梁将之带在身边,让其长见识、接触一些人积累人脉,不排除这种可能。 蒙毅问道:“兄长,你去打探时,可曾打探到项梁动向?” 蒙恬道:“正要与你说,那项梁今日正在下相县城,有户人家有事请他前去主办。我去那户人家外看过,的确是有事。” 蒙毅赶忙又问道:“兄长,那项梁可曾带了项氏子弟前去?其中是否有一重瞳子?” 听到弟弟的话,蒙恬觉得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王要派他们兄弟来捉拿项氏一族,定是因为项氏一族的这位重瞳子。 自古重瞳皆非凡,天生圣人、帝王之相,传说仓颉、虞舜、重耳皆为重瞳,仓颉造字为圣,虞舜为古帝,重耳是春秋霸主。 若重瞳之人为大王之子,大王自是不会担心,可这名重瞳子偏生出自项氏一族,与大秦是对头,大王这还能睡得着,那才有鬼。 不尽早将重瞳子铲除,万一古之传说为真,让重瞳子成长起来,那天下可还是秦? 可惜他事前不知这等缘由,没打探项梁是否带了一名生有重瞳的项氏子弟。 蒙恬摇头道:“项梁带了项氏子弟,只是不知其中是否有重瞳子,兄应打探得更加清楚。” 在下相这种项氏一族颇有声望之地,若向人打探得过多,很可能前脚刚问,后脚就被人通知给项氏一族,引起项氏一族警惕。 因此,蒙恬几人进下相打探时都经过了伪装,只打探事先定好的关键问题,不多问其余事。 蒙毅道:“此事不怪兄长,是毅未早说与兄长。” 尽管大王说了在他觉得必要时,可将项氏一族的消息告知给蒙恬,但那么一来,兄长必会猜测到李念的来历。 而蒙毅并不想蒙恬也知道李念来历,因为李念太特殊了,他也看不透李念的未来是好是坏。 是好,自不用多说,然如果是坏,那他这种知道李念来历的人十有八九也没得好。 蒙氏一族有他蒙毅知晓李念就够了,不必再拉上一个兄长。 他若死去,还有兄长可支撑蒙氏一族,可要是他们兄弟俩都死了,蒙氏一族必定会衰败,甚至灭亡。 看着舆图,蒙毅和蒙恬商议起来,还招来其他秦将,主要讨论项氏一族若有秘道,其秘道出口会在何处,怎样布置兵力能抓到从秘道逃出去的人? 一番商讨完,作为主将的蒙毅下令道:“我亲领一军去下相,兄长率一军攻打项氏一族,葛将军、褚将军……各率一部前往这些区域,一旦发现有人,即刻捉拿,伍将军、蔡将军各领一部待命。” 将军令下达,蒙毅看了眼天色,道:“请诸位同心竭力,莫要拖延,尽快将项氏一族捉拿。” 蒙恬和诸位秦将向蒙毅一礼,认真道:“遵令!” 这事不能拖,越拖越可能让项氏一族发现,让项羽逃跑的概率变大。 就算知道现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逮住项羽,但蒙毅也只能选择快刀斩乱麻。 ‘若真给项羽逃脱,那只能用项氏一族的人命逼他现身,据李念讲的这个项羽宁愿自刎也不肯过江,其定不会愿见族人因他而死。’ 大王的命令绝对要完成,只是非到最后关头,蒙毅不想采用这个办法,不仅是他觉得这办法太卑鄙,也是考虑到用了此法,必定会让大秦的名声在下相这片地区变得更臭。 本来大秦在这些地方的名声就不咋样,还用这种卑鄙的方法抓捕项氏一族,当地那些认为项氏一族是大好人的民众会如何作想? 一支支秦军自藏身的密林开拔,在蒙毅、蒙恬等秦将带领下,往下相赶去。 下相县城,此时还是下午,天还未黑,城门未关,一群守城的士卒正百无聊赖地守在城门口。 虽然穿着秦卒的衣服,但这些士卒其实都是本地人。 若打下一地,大秦就要驻下一支秦军,几十万秦军也不够用。 几名看守城门的士卒正聚在一块,谈论本该和他们同样在此的上级跑哪去了,忽然,从远方的大地传来一阵轰鸣。 士卒们神色顿时一变,这动静,是有大批人马在朝下相过来! 可如今齐国都被灭了,怎会有这等规模的人马来下相? 是敌人,还是秦军调动? 守城门虽然百无聊赖,显得懒散,但此刻,看守城门的士卒迅速做出反应,有人去城中禀报,有人向周围民众警示,关闭城门。 不久,一支秦军出现在了下相城外,看那行军的气势,显然是一支真正的秦国虎狼之师。 发现是真正的秦军,一些下相百姓反而心安了不少,他们虽曾为楚民,但几年前,楚为秦灭,他们现在也算是秦国百姓,这支秦军应当不是过来屠戮他们的吧? 领着这支秦军的是蒙毅,看了眼城门紧闭的下相县城,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表明身份,让城内的人打开城门;二是攻破下相城门。 这两个选择各有问题:第一个选择,他即使表明了身份,城内的人可能也不会立即开城门,而是先请示县令,等县令过来后才开。 这会有一段等待的时间,以项氏一族在下相的名望,县令得到消息时,在城内项氏族人肯定也得到了,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 定然会猜测这支秦军是不是过来找他们麻烦! 第116章 重瞳以布遮,聪明反被误 基于这种想法,他们绝对会伪装躲藏起来,蒙毅到时就算进了城,将下相的城门都堵住,不放城中所有人离开,可怎么从城里这么多人里找出项梁、项羽? 第二个选择在于攻打下相城门会用多久的时间,若用时过久,同样会惊到城中可能在的项梁叔侄。 而且,这传出去也影响不好,下相已在大秦治下,秦军跑来攻打自家的县城…… 所以,抓捕项梁叔侄是个赶时间的活,拖的时间越久越麻烦,除非将这片地区的人全部屠了,不留一个活口,那就不用考虑这些。 将所有人都杀光,其中总会杀到项羽项梁。 蒙毅决定先表明身份试试,若不成,那就攻破城关,杀进去。 他拿出一份精美的竹简,高高举起,朗声道:“吾乃上卿蒙毅,奉大王之令往淮阴,今领军过下相,还不速开城门。” 他并未说谎,这竹简还真是出发前嬴政给他的,共有两份:一份供去时用,一份供回时用。 蒙毅虽在关中长大,但出于工作的需要,也学了些别国的语言,此刻用的便是楚语,只是腔调有些怪,一听便知不是正宗的楚人。 听到蒙毅话后,守城的士卒你看我,我看你,有些犹豫迟疑,却并未打开城门。 见这种情况,蒙毅托举着竹简,又道:“尔等想违抗大王之令乎?可知后果?” 听蒙毅提到违背那位秦王之令的后果,守城士卒打了个颤。 那位秦王的凶名威名传天下,几人不知,几人不晓? 这支一看就是真的秦军,这位秦将看着也像真的秦将,他们的身份应该没问题…… 害怕真违背了秦王之令会惨遭处罚,守城士卒选择了将城门打开。 见守城士卒打开城门,蒙毅一时有些无言,在六国间,大王当真是凶威赫赫,虽不在此,却依旧能吓得这些人害怕恐惧。 城门一打开,蒙毅立刻让麾下秦卒接管了城门,他自己率军火速冲进城内,直奔蒙恬打探到的项梁所在。 而在蒙毅率军冲进下相时,项梁正在城中一户人家中。 今日,这户人家长子娶妻,想请一位颇有名望的人过来主持,于是请到了项梁。 对这种事,项梁一般不会拒绝,因为这可以增加他和项氏一族在的名望,积累人脉,若日后有变,名望便能转化为势。 在当地都没点名声,别人凭什么信你,追随于你? 如沛公,虽被一些同村人认为游手好闲,但同样也有一批人认为他很仗义,所以起事时,才会有人愿意追随。 项梁正是这般想这般做。 事已办完,他正同这户人家的亲朋故友用食饮酒,这户人家的主人称赞他事办得好,邀他同饮。 刚到十岁不久的项羽跟着叔父项梁在此。 按辈分来说,他不该在这,但知道他是项梁最喜爱的侄子,且项梁有意带着他,遂被主人家安排在了此处。 众人相谈甚欢,有时聊到项羽身上,都会向项梁夸上几句,有此麒麟儿,项氏一族日后不可估量。 听到众人的夸赞,项羽嘴上谦虚,向夸赞他的人逐一道谢,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这不是单纯的自负或骄傲,是项羽认为本该如此,他就是这些夸赞者所说的那样,生有重瞳,当为圣人或帝王。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传来,一听便知有很多人在朝这边赶来。 屋内所有人都不由皱眉,项梁更是神色严肃。 他是项燕之子,曾领兵上过战场,一耳听出这不是普通的奔跑声,是军队在行进,其中还有马蹄声。 但哪来的军队,且这支军队中还有骑兵? 下相县乃至整个泗水郡的军队,项梁都了如指掌,若有军队被调动,都会有人将消息及时送给他。 可近日,他没收到会有军队要到下相的消息,这可能是一支在他预料外的军队! 思及此处,项梁果断起身,对项羽道:“羽,随我走!” 也不管屋内其他人是何反应,叔侄二人忙朝屋外走去。 无论这支军队是何意图,也许只是碰巧路过,不是为他们项氏一族而来,但项梁不敢赌。 可还未出屋,便见数十名秦军冲了进来,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秦军,项梁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今日怕是难脱身了,赶紧遮住项羽,又回到了屋内。 即使这些秦军不是为他们叔侄而来,是为其他人,但被包围后,想出去也要经过一番仔细查验,甚至会被抓进牢狱。 项梁如今只希望不是为项氏一族而来…… 回到屋内,项梁迅速在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块布,绑到项羽眼睛上,并低声嘱咐:“羽,等下一定要说自己目盲,不可视人。” 项羽年龄不大,但也知叔父之意,这是要遮挡他的重瞳,以防被那些秦军发现而招来祸端。 嘱咐完项羽,项梁又朝屋内众人行了一礼:“烦请诸位相助,项氏一族感激不尽!” 这时,领头的秦军已经冲到了屋外,扫了眼屋内众人,以秦腔道:“都不许动,否则莫怪我等。” 秦军快速冲进屋内,制住所有人,众人也不动,秦军虽为虎狼之师,但军纪还算不错,一般情况下,不会胡乱杀人。 马蹄声响起,一道身影映入了除项羽外的众人眼中,其人坐在马背上,扫视屋内所有人,当看到被蒙住眼睛的项羽时,不由一乐,脸上浮现起笑容。 他还没开始找呢,目标自己就露出了尾巴! 转念间,蒙毅想明白了这个疑似项羽的目标为何会遮住眼睛,显然是想扮目盲骗过他,可惜他事先就已知晓那项羽目生重瞳,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这也不怪他们,他们怎会知道有李念那小子告知历史呢? 只是这项羽真是个才十岁左右的稚子? 看其体格,更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反正他在十岁时,绝无此等强壮。 ‘果然天生异禀,非同常人!’ 蒙毅在心中感叹了一句,看到这名疑似是项羽的壮童,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放下,总算没有辜负大王之命! 而注意到蒙毅看向项羽时露出的笑容,项梁心一沉,他想到了一种极为不好的可能:此名秦将知晓羽是重瞳! 那他以布遮掩住羽的眼睛,岂不如《吕氏春秋》中那掩耳盗铃之人一样?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117章 率领数万兵马来捉你 蒙毅接下来的动作也验证了项梁的猜测,只见蒙毅的目光落在壮童项羽身上。 “你可是项氏一族项籍?” 听到蒙毅的话,项梁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依旧维持镇静,内心却万分焦急。 在所有猜想中,最坏最不妙的那个猜想成真了:这伙秦军真是冲他们项氏一族来的,他们知道羽生有重瞳! 都怪他,若不是他觉得羽生为重瞳是项氏一族吉兆,想为羽和项氏一族造势,再者觉得羽为重瞳子的消息就算传出去,只要不传到那位秦王耳中,只在下相这些地方,以项氏一族的实力都能摆平。 因而,他不仅没遮掩,反而放任羽为重瞳子的消息传扬,终于给现在招来了祸患,悔之晚矣。 项梁以为是项羽为重瞳子的消息被太多人知道,传到秦王或某个忠于秦王的秦国鹰犬那,才有了这伙秦军到来。 如今只望羽能不承认秦将所问,能装作一目盲之人,骗过秦将! 但这如何可能? 项梁心中哀叹一声,且不说这名秦将看着就不傻,以羽那骄傲要强的性子,也难装作他人。 果不其然,在蒙毅问话后,项羽一把扯下蒙住双眼的布,毫不畏惧地看向蒙毅:“不错,是我。你是何人?” 年龄不大,却气度不凡,像一点没感觉到他正被一群精锐的秦军包围,有生死之危,反而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似乎在他眼中:区区秦将秦卒,不过尔尔! 对项羽的态度,蒙毅并不怎么在意,反而觉得挺符合李念所说的那位霸王性格。 尽管此时离其成为霸王还有十多年,但“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何况项羽已有十岁,足以从现在看出其部分未来。 蒙毅笑道:“吾乃上卿蒙毅!” 这六字一出,除项羽外,屋内众人均是一惊,项梁的心更沉到了谷底。 天下间凡有识之人,谁不知蒙氏一族备受秦王信任? 蒙氏一族三代仕秦,尤其在这一代出了蒙恬、蒙毅这对兄弟,兄弟俩皆身居秦国高位,被称为蒙氏双璧。 虽说蒙毅的名声没有其兄蒙恬大,但同样闻名天下,听闻其随侍秦王左右,护秦王安危,就受秦王信任而言,更在其兄蒙恬之上。 然而,今日这位随侍秦王的蒙毅竟出现在了下相,且看现在的状况,明显是冲项氏一族来的。 细细一想,是谁派他来的?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那位秦王,还能是谁? 项梁心中绝望无比,若蒙毅是那位秦王派来,说明秦王已知晓羽为重瞳子,专门派蒙毅来一绝后患。 要是能回到过去,项梁定会狠狠抽以前的自己几个巴掌,成天想着造势,重铸项氏一族荣光,搞得羽为重瞳子之事人尽皆知。 现在好了,荣光没铸成,反将秦王的鹰犬招来,将项氏一族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项羽也察觉到情势不对,但他并不像叔父项梁那般担忧,他道:“上卿蒙毅,我听说过你。听说你随侍秦王左右,如何到了这?” 话音落下,项羽似乎明白了什么,紧紧盯住蒙毅,道:“你是为我而来?” 他知道自己这双眼睛很特别,为重瞳,是古之圣人和帝王才生有的眼睛。 “确实为你而来!” 回答了项羽问题后,蒙毅一挥手,下令道:“将此地所有人都捉拿看押起来,勿轻侮女眷,若无反抗,勿随意杀戮,勿放脱一人。” 下完令,蒙毅又看向项羽,问:“你可要反抗?” 项羽握了握双拳,如果可能,他还真想反抗打出去,他才不想什么都没做,就被人擒下。 对他而言,这太耻辱了! 在项羽的想法中,纵使要被人擒下、要死,也该轰轰烈烈,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见项羽似有反抗之意,围在他周围的秦卒眼神瞬间犀利,握紧武器,做出攻击的姿态。 就在这时,项梁长叹一声,道:“羽,不可鲁莽,此番是我等败了,束手就擒吧!” 他这侄儿虽有过人的气力,但终究年龄太小,未成长起来,且他们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因此未携带武器。 让十岁的项羽赤手空拳去对付至少数百名秦军精锐,项梁不觉得有任何的胜机,只有死亡这一个结果。 听到项梁话后,项羽脸上露出很不甘心的表情,他看着蒙毅,道:“此番是你赢了,但你胜之不武,若战场相遇,我定不会输你!” 闻言,蒙毅笑了笑,并不反驳。 尽管大王没说要怎么处置项羽,但肯定不会好,他犯不着和一个回咸阳后再也见不到的人计较。 蒙毅一挥手,四周的秦卒立即上去将项羽擒下,项羽全程未有反抗,任秦卒用锁链捆绑。 看着同样被绑起来的项梁,蒙毅道:“你是项梁?” 项梁一点没有身为阶下囚的沮丧颓败,笑道:“能为大秦上卿所知,梁此生无怨矣。” 如今项梁、项羽都已活捉,一直压在蒙毅心头的负担终于全部解除,心情颇为的高兴,他笑道:“项燕之子,如何不知?” 听蒙毅提起父亲项燕,项梁摇头道:“不过是群失国之人罢了。” 项梁、项羽被蒙毅带出这户人家,看到街道上整齐列队的秦军,项梁不由一愣,这是来了多少秦军? 这些秦军大概是蒙毅接到秦王命令后,从咸阳出发,一路急行,为的就是在他们毫无防备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项羽看了眼街道上列队的秦军,转头问蒙毅:“此皆为我而来?” 蒙毅点头道:“为你而来!” 项羽大笑道:“如此多人只为我而来,羽死而无憾!” 这么多人都为捉拿他而来,不正表示他太重要,害怕他会走脱。 试问,除了他项羽外,天下间还有谁能有此待遇? 见项羽笑得开心,蒙毅给他补了一句:“不只这些人马,大王令我与兄长共率五万精锐,前来捉拿你。” 项羽脸上的笑一下凝固,整个人为之一懵,啥?那秦王派了五万人来捉拿他? 五万秦军精锐,只为捉拿他一个十岁孩童? 就算他是重瞳子,这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第118章 重瞳子,不过如此! 虽说让秦王发五万兵来捉拿他,好像更加有荣誉感,但项羽有些笑不出来,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不解。 连嘲笑那秦王小题大做,仅仅因为他生有重瞳便害怕成这样也顾不上。 一边的项梁更加笑不出来,这里的秦军绝对没有五万,那么其他秦军去了哪,蒙恬去了哪? 这个问题不需要多作思考,项梁便有答案:定是去了他们项氏一族的驻地,还能去哪? 项梁看向蒙毅,问道:“你的兄长蒙恬在攻打我项氏一族?” 蒙毅看了项梁一眼,也没隐瞒:“不错,我们不知道你和项籍所在,只能分兵行动,我来这,兄长去项氏一族。” 项梁脸色难看,不过很快又平静缓和下来,看得蒙毅暗叹这项梁也非常人,虽为对手,但这份心性修养令他也有些佩服。 “梁有一事想求请将军!” 蒙毅已猜到项梁会说什么,但还是道:“说说看。” 项梁深吸口气,说出了他的请求:“梁想请将军带我去我族驻地,梁愿为将军劝降我族众人。” 听到蒙毅、蒙恬领了五万秦军过来,项梁便知他们项氏一族大势已去。 这么多秦军,如何对抗? 虽然投降后,他们肯定会被押往咸阳,生死由那位秦王决定,那位秦王很可能将他们族灭,但那也是到了咸阳才会发生的事。 反倒是现在族人们负隅顽抗,只会立即得到全族皆灭的结果。 现在顽抗被杀那就真的死了,没有丝毫再活命的可能,反倒是暂且投降苟活,有机会在被押往咸阳的路上想出办法活命。 毕竟从下相到咸阳可有两千多里路,这可不近,纵使蒙毅押着他们日行百里,也得大半多月。 大半多月的时间,或许事有转机也不一定。 蒙毅深深看了眼项梁:“你是个聪明人,不过你的请求,本将准了,但估计去了也已经晚了!” 即使项氏一族驻地被经营得如铁桶,面对兄长蒙恬率领的上万秦军精锐,也终会被攻破,等他们赶到时,战斗可能已结束,项氏一族已被拿下。 项梁明白蒙毅话中之意,回道:“不论晚否,梁都谢将军之恩!” 蒙毅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走吧!” 当蒙毅带着项梁、项羽赶到项氏一族驻地时,和蒙毅所说的一样,项氏一族驻地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燃烧过后的浓郁烟味和血腥味扑鼻,地面残留着大量血迹。 一队队秦卒正在项氏一族驻地的废墟间来回,或扑灭还在燃烧的火焰,或搬运尸体。 悲泣声传来,那是一名名项氏族人发出,他们被用绳索捆着,由秦卒看守,大多都是妇孺,少见项氏一族的青壮。 看到项氏一族驻地的惨烈景象,项梁、项羽失魂落魄。 这是他们家族的驻地,今日却被毁于一旦,许多熟悉的面孔也永远看不到了。 一名秦将打马过来,扫了眼被捆着的项梁、项羽,看了眼项梁,目光又转向项羽,饶有兴趣道:“他就是项籍,那位重瞳子?” 项羽怒视着秦将:“秦狗,你毁我家园,杀我族人,可有胆与我一战?” 蒙恬冲弟弟蒙毅一笑,道:“这重瞳子脾气还挺爆!” 说完,蒙恬将头重新转向项羽,故意将头抬起,以一种胜者俯视败者的姿态道:“小子,你已为阶下之囚,本将为何要与你一战?” 项羽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捆住他的锁链被其绷得紧直,他怒道:“你们胜之不武,若在战场正面一战,你绝非我对手!” 蒙恬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平静道:“小子,听没听过‘兵者,诡道也’?败即为败,胜即为胜,何谈胜之不武?” 说罢,蒙恬颇有些失望地摇头:“重瞳子,不过如此!” 这位项氏一族的重瞳子的确有些不凡,和同龄的孩童不一样,但并未达到他所想象的高度,不符合他对重瞳者的期待。 以一句话概括蒙恬的想法:传说天生圣人、帝王的重瞳子,就这? 看到蒙恬脸上那失望的表情,项羽更加怒不可遏,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怒喝道:“有胆便与我一战,若有机会,我定要将你斩于马下!” 蒙恬却不理他,任项羽如何叫嚣邀战,和蒙毅的想法一样,犯不着和一个回咸阳后再也见不到的人计较。 是夜,秦军营地,蒙毅看着一团篝火,默默想着此次事件会造成的影响:项氏一族被捉拿,在天下间传开后,定会引起其他六国贵族警惕,秦王能突然对项氏一族下手,也就同样可能对他们下手。 六国贵族感到危机,必然不会坐以待毙,这刚平定不久的天下又要再起波澜了,只是有大王和李念在,应该不会掀起太大波澜。 在蒙毅、蒙恬捉拿到项梁叔侄,率军返回咸阳时,从咸阳发出的一条条政令开始传向天下,产生影响。 齐地,某城,阴沉的天色下,雨水纷飞,入眼处潮湿一片,让人一看便心生忧愁,某酒肆内,气氛却活跃愉快异常。 在酒肆不惹人注意的一角,一名相貌十分俊美的年轻人跽坐于那,一边用筷夹着案上的小菜,一边听着其他酒客的谈论。 年轻人神色平静,但其眼中却有着不解和担忧,而他的不解担忧正源于其他酒客所谈论的东西。 只听一酒客道:“那秦律和秦王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嘛?” 另一酒客附和道:“是啊,当初把我可吓得不轻,害怕自己某天要是触犯了秦律,要被割去鼻子、砍掉手脚,哪得多惨?” “现在好了,已确定秦王将废除这些刑罚,这可是大好事,再也不用担心没了手脚!” 一酒客道:“可是那些刑罚换成了罚钱、服徭役和笞刑,朱二,你就不怕?” 叫“朱二”的酒客饮了一口酒后,才笑着缓缓道:“罚钱、徭役总比给割了鼻子、砍了手脚好。” “听说那秦律中割鼻子、砍手脚等刑罚都用了多年,为何秦王要给废除了?” 这个问题,坐在酒肆角落的俊美年轻人同样在思考:是啊,为什么? “应当和一统天下有关!” 一酒客的发言吸引了酒肆内许多人注意。 “一统天下前,原本的秦律可行,但一统天下后,原本的秦律就未必能行。” “就如我等,半个多月前,还在担忧那严苛的秦律施加于我等,害怕被砍手砍脚。” 明日和后日会尽量多更一些,保底三更,我码字不快,更不了日万。感谢大大们支持! 第119章 秦王怎么突然变了呢? “敢问诸位,若那原本的秦律真加于我等,诸位心中会作何想?”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但都知道答案,必定是畏惧害怕的同时又憋着怨恨愤怒! 那酒客也没想有人会出声回答他这个问题,又道:“原本的秦律可使秦强盛,一统天下,却未必适合于一统后的天下。秦王着实非凡,竟有魄力修改秦律,合该其为天下之主!” 酒客称赞了秦王一句:“此时也正为修改秦律最佳之时,于其称皇帝前遍传天下,言普天同庆,正合七国一,皇帝出。” 那秦王不得了啊,此举将收获天下人心,安抚下原本不安忐忑的六国之民,使一统后的天下快速进入稳定。 又一酒客道:“不仅是‘缓刑罚’,听说还会‘轻徭役,薄赋敛’,虽不知会‘轻’、‘薄’于何等程度,但比我等先前所想要好。” 另一酒客道:“这事,我也听人说了,据闻那些老秦人‘轻徭役,薄赋敛’比我等更为优厚。” 听这名酒客说老秦人获得的“轻徭役,薄赋敛”比他们更优厚,酒肆内的酒客们却没什么不满。 毕竟人老秦人是在秦王麾下为其征战天下的有功之民,有所优待,理所应当。 反倒是若无优待,反而会让他们觉得那秦王是一凉薄之人。 对为他打天下的有功之民都不好生对待,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们好? 这不,一酒客便道:“秦人有功于秦王,秦王优待他们,理所应当,倒是我等无功,却同样能‘轻徭役,薄赋敛’,已是秦王之仁德。” 这话让众酒客都点了点头。 他们身为大秦敌对国的百姓,秦王不往死里整他们就算好了,还肯让他们“轻徭役,薄赋敛”,不是仁德,是什么? 见到此幕,酒肆角落的俊美青年暗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筷。 不久前,这些齐人还在害怕恐惧秦王,视之如猛虎,畏之如蛇蝎,现在居然开始称起了秦王仁德。 你们是齐人啊,秦王抓走了你们的王,攻占了你们的国,你们不想着报仇,还为敌王歌功颂德? 那说出老秦人“轻徭役,薄赋敛”更优厚”的酒客道:“据我所知,秦王也非一直让老秦人优于我等,定了一个时日,十年后,我等将和老秦人等同,再无差别。若这十年中,有地方治理极好,将可缩短时日。” 这名酒客说的前一点正是王绾所提出的在律法上层次有进,步步着地,后一点则是李念做的补充。 通过设置这种奖励让当地民众更好被治理,鼓励他们主动融入大秦,争做大秦良民。 这话引起了众酒客兴趣,问这名酒客道:“敢问何谓‘治理极好’?如何缩短时日?” 酒客道:“我也不甚清楚,据说使秦钱、用秦文都将被算在其中。” 角落里的青年听得再次暗叹一声,以他的智慧哪不明白,那位秦王不仅是要收得天下民心,还要统一天下间的钱币和文字。 但他在心里也承认此法甚妙,让民众看到有好处可得,诱使他们主动用秦文、使秦钱,比粗暴的强势下令推行更好,更易被民众接受。 人往往是这样,被逼干某件事时,就算事对自己有好处,也会心生不满,但如果这事有看得到的奖励,自己心甘情愿去干,哪怕这事非常难做,也会干得有劲。 就像加班,人们讨厌的是加班吗? 根本不是,讨厌的是加班没有合理的加班费,要是老板给的加班费到位,保准怨声能少一大半。 但现在不少老板比周扒皮还扒皮,加班费没几个,还想人拼命加班干活。 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其他酒客一听,不就使秦钱、用秦文嘛,多大回事,而他们的态度落到青年眼中,越发让他感到未来无望。 又一酒客道:“我也听说了一些事儿,据说那秦王为了普天同庆,与万民同乐,就是和我们同乐,特意准备了几样礼物。” 众多酒客都看向此人,一酒客惊奇道:“竟有王会为我等准备礼物?这还是我生来头遭遇到!” 高高在上的王不强令他们献礼就不错了,还准备礼物给他们,邀他们同乐,简直稀奇! 另一酒客好奇道:“是何礼物?” 说秦王准备了几样礼物的酒客摇了摇头:“我只听闻有礼物,并不知究竟为何物,此事正在传于各地,诸位稍晚也会知晓,应当不假。” 这名酒客并不是当地人,是从外地过来。 那名惊奇的酒客道:“什么礼物能送给我等所有人?” 好奇的酒客猜测道:“必不可能为钱粮,许为律法一类。” 这引得众酒客同意,要是给全天下人发钱发粮,哪得多少钱粮? 肯定是律法一类之物,能惠及他们,又不会损耗钱粮。 这时,忽有一酒客提出了一个问题:“诸位,秦王‘缓刑罚,轻徭役,薄赋敛’确为好事,可这般作为,秦王若需用徭役、需钱粮,又从何而得?” 这问题也是俊美青年正在想的。 “轻徭役,薄赋敛”,对民众征收的钱粮少了,秦王怎么维持他的虎狼之师?怎么让整个天下运转? 一统天下后,疆域扩大了数倍,那需要征发的徭役和赋税也同样成倍增长,秦王哪来这么多钱粮? 据青年这些年对秦王的分析和了解,其绝不是一个为了利民可损己之人,其中必有更深的缘由,而那缘由就在咸阳,正是那缘由导致了这一切变化,超出了他的预料。 青年抬头看向西方,目光似洞穿空间,望见了秦之咸阳。 原本在他的判断中,秦看似强盛,却有着致命的弱点,而以他观之,那位完成了不世功业的秦王很难去修改这些弱点。 那位秦王的性格,青年自认为看得非常清楚,其急躁、霸道、自大,不会认为他的大秦有任何问题,也不会认为有人敢反抗他。 也无怪其自大骄傲,有多少人能在完成了灭六国、一统天下这等伟业后能不心生骄傲,志得意满? 第120章 秦王身边有大才 那些致命的缺点不改,强秦会一步步走向覆灭。 即使那位秦王可凭借他给天下人带来的恐惧镇住一时,也镇不住一世。 甚至反会因其压镇得太久,导致反噬更猛烈,一旦那位秦王死去,整个天下都将分崩离析,强秦会被暴怒的各方人马撕碎。 而以那位秦王的性情,几乎不可能对秦进行修正,根本不会去修改那些致命的缺点,反倒可能添柴加火,将缺口烧得更大。 这便是青年得出的秦国结局:看似强盛,实则已到覆灭边缘! 天下间,大多人都看不出秦的危机,也看不到它的结局,这么一个庞大强盛的国,怎么可能说亡就亡啊? 但青年是天下间的少数人,他看得出,只是此刻他也看不懂了,出现了他意料之外的事——那位秦王居然改了性子,修改起了秦律,还整出了与天下万民同庆的活。 某些人的意志很难改变,就像他一样,那位秦王当也是如此,若无重大变故,绝难易其性,改其志。 可这种不该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 是什么让那位秦王发生了变化,是人,还是物? 大抵是人! 青年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咸阳王宫,有一人正向那位秦王谏言,陈秦之弊缺,论其影响得失,指出秦若不变,将亡。 秦王大受震动,细思其言,深以为然,遂纳其策,改律易法,轻徭役,薄赋敛,取天下民心,将走到覆灭边缘的秦又拽了回去。 按秦王现在这个搞法,赢得天下民心,保证国之安稳,就算那位秦王老而死去,只要下一位秦王不太混账,国祚将延。 青年已看不出秦会在何时灭亡,甚至他这一辈子到死都看不到了。 可这种事,他绝不允许! 秦覆灭他的国,秦也当亡,若不能见到秦亡,复兴韩国,他这一生还有何意义?怎慰父亲和大父在天之灵? 为什么秦走在覆灭道路上之时,偏偏有人要跳出来指出秦的缺点,让秦王纠错呢? 青年很不解,这等能看出秦之缺点的人必定也是天下间首屈可数的智者,这种人为什么要向秦王谏言? 那秦王分明是一个暴君啊,其得天下,天下均为其奴,让这暴君和他的大秦灭了不好吗? 虎狼之秦进坟墓,才是最好的啊! 除非此人不是六国之民,与秦王和秦国之间没有国仇家恨,其出身关中,甚至可能是大秦王室一员。 果然如老子《道德经》之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无眼,秦灭六国,致天下流血漂橹,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竟还让这等大才生于大秦宗室,挽其倾颓。 在天地眼中,人间俗世死再多的人,发生再多的事,也不过是一粒微尘,一缕轻风。 平静思索的青年和在酒肆内正热火朝天讨论秦王政令的酒客们显得格格不入。 再扫了眼一众酒客,青年拿起斗笠,披上蓑衣,推开酒肆的门,毅然走入雨中。 城中,某户人家,青年摘下斗笠,脱去蓑衣,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走向这户人家客厅。 见厅中一人正坐于案前观阅竹简,青年行礼道:“良见过世叔!” 观竹简之人抬起头,看向青年,脸上现出笑容:“是子房回来了,今日出门,可有所得?子房,坐下说话!” 青年在一张案前坐下后,道:“今日所闻甚多,所见甚多,所思亦甚多。” 听到青年这三个“甚多”,观竹简之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似乎明白了什么,将面前案上的竹简一卷,叹息一声:“子房可有打算?” 青年道:“良打算往咸阳一趟!” 观竹简之人是名中年男子,祖上亦为韩人,曾和青年家中有旧,因此青年在来此地游历时,便寄宿于他家中。 听到青年的话,中年男子再叹一声,看着青年:“子房之志难改,纵使我言不愿子房往咸阳,子房也不会听取。你有此决定,并不出我意料,这些时日,那秦之变化着实太大。” “秦为虎狼之国,秦王亦为虎狼之君,其性贪鄙暴虐,未想竟会改了性情,以各种政令传于天下,虽尚未实发,却已有民心相聚。若真如传言中那般,不说天下民心尽归于其,也将得多半民心。” “此中必是有人谏言,令秦王有变。谏言之人当有大才,对民众了解颇深,知晓秦灭六国,虽于六国之民有灭国之仇,杀亲之恨,然诸般仇恨皆可化去,民之所需,不过为饭足衣足也。” “只需秦王能与之好处,其等自会放下仇怨,齐人如何、韩人如何、赵人又如何?碌碌小民,只知小恩,而忘大义!” 中年男子语气中含着不甘、不屑、不耻,以及对六国民众“恨铁不成钢”的不满,认为六国民众被秦王区区小利引诱,而忘记了秦带给他们的国仇家恨。 你们怎么能忘,是秦灭了你们的国,害了你们的王,杀了你们的亲人,你们要起来反抗那虎狼之秦,怎么还因为秦王抛出的一点蝇头小利就开始歌功颂德了? 其实,中年男子不明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家兴亡,匹夫无责”。 六国百姓虽在名义上齐国人、韩国人、楚国人,但楚国王室得到的珍馐会分他们一杯吗?齐王用的玉器会让他们也享用吗? 不会! 那齐王被掳和楚国灭亡,又和齐人、楚人有多大关系? 享受好处时,没他们的份,现在亡国要复仇了,就要他们上了。 中年男子觉得他恨秦,亡了国的六国百姓当然也要恨秦,若不恨,那就是“只知小恩,而忘大义”,那就是背叛,孰不知他和普通民众根本不同。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跟着王室吸取民脂民膏,吃好喝好,而普通民众却是被他们吸取的对象,所谓的齐国、楚国,更多是他们这些贵族的国,和民众何干? 既然如此,那么舍弃原来的齐人、楚人、韩人身份,变换为秦人,又有何不妥? 反正在原先的国,也没拿他们当过人。 第121章 张良入秦(为暖阳大佬加更) 富贵未曾共享,亡国的责任却要平摊,哪有这样的道理? 青年知道中年男子话不对,却并未纠正。 一是这是他长辈,不好直言其错,二是中年男子显然深信这种道理,与其言说,不仅会说不通,倒只会恶了彼此间的关系。 在游历各地的旅途中,青年见过各种的事,也见过各种的人,从中悟出了一些道理:有时不要和某些人争论,即使自己是对的。 说完那番话后,中年男子摇头道:“与子房言说这些作甚?我虽为长辈,然子房之智胜我远矣,怎会不知这些?” 中年男子认真看着青年,眼中透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和担忧,青年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后辈,没有之一,如果可以,他真不愿其踏入咸阳。 “想必子房心中也已想好入咸阳的后果?” 青年平静笑道:“无非生死而已。” 他这趟去咸阳,是想去找出为秦王谏言,让秦王发生改变的那人。 不除掉此人,让秦王继续纠正秦的缺点,那秦还怎么灭亡? 为了让大秦继续走在灭亡的道路上,青年决定入咸阳,展示他的才华,博得秦王信任,然后再找出那人,设法将之除去。 纵使事成后,他会被秦王处以极刑,也无所谓,只要能将大秦引向灭亡,舍了他张良这条性命,又能如何? 反会觉得以他张良这条命换了大秦陪葬,值了! 听到张良无惧生死,中年男子道:“既如此,我也不再劝你,只有一事说与你……” 青年道:“世叔请讲!” 中年男子紧盯着他,道:“你当留下血脉!” 一直平静从容的青年这次罕见地慌了一下,但在心中快速考虑过后,青年觉得中年男子说的有道理。 他因为一直在各处游历,尚未娶妻生子,如今为除去秦王身边的那人,他必须得入咸阳,此去生死未卜,是该考虑留下子嗣血脉。 但如今在哪去找一女子成亲,何况他想越快入咸阳越好,那人给秦王造成的变化太大了,要是再拖延一段时间,万一到了就算除去那人,都没法再让大秦踏上灭亡的道路,那就晚了。 青年是当世最顶尖的智者,自是知道有些事当快谋快断,若想方方面面都准备妥当再发动,反会有害,此事便是如此,那人不除,他寝食难安! 一番思索罢,青年果断拒绝了中年男子好意:“世叔好意,良心领,然良想速入咸阳,那人在秦王身侧一日,将为祸一日,唯有将之尽早除去,良方能心安。” 中年男子听罢,再叹一声,也知道青年所言有理,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后辈,才智绝顶,人也长得俊美。 不过,虽不能让青年正经娶妻生子,但让他留下子嗣血脉,倒可操作一二。 中年男子心里想着,有意问道:“你可想好何时入咸阳?如何入咸阳接近秦王?” 青年笑道:“良明日便想出发。至于如何接近秦王,良以为只需有些许名声,引起秦王兴趣即可。” 对自己的才智和容貌,青年还是颇有自信,只要他弄出一些名声传到秦王耳中,让秦王有兴趣召见他,等秦王看到他的才华,不说立即会信任,但大概会重用于他。 而那样就会给他机会,让他找出那名让秦王发生改变之人,将之除去,哪怕要搭上他这条性命。 中年男子点头道:“也是,你家在韩国数朝为相,虽韩国已去,找到一旧识向秦王举荐于你,倒是不难。我能帮你的不多,子房路上有何需要,尽管提出。” 青年正色道:“世叔此言差矣,若无世叔,良此刻许正露宿街头,何能坐于此遮风挡雨处?世叔帮良甚多,良却无以为报!” 中年男子摇头道:“当年,我帮子房,只是些许小帮小助,哪及两位相国于我之助。” 两位相国指的是张良祖父和父亲,两人都曾为韩国宰相。 第二日,一驾马车停在这户人家门口,青年正向中年男子一家道别。 看着中年男子,青年眼中闪过一点怪异的情绪。 饶是聪慧如他,也没想到这位世叔会在昨晚给他安排一位女子,最终,他还是领了中年男子的好意,别人也是想让他留下子嗣。 只可惜和那女子也只有一夜之缘,实在对不起她,没法正式娶她为妻,与其共白首,纵使有了子嗣,恐怕也没法再见了。 将心中的这缕愁绪挥散,青年向中年男子郑重行了一礼:“世叔,便在此别过,世叔之恩,此生恐难再报,唯有一礼!” 顿了一下,青年又道:“望世叔照顾好她,若良不归,让她嫁与一户好人家,良在此多谢世叔!” 青年再向中年男子一礼,“良去也!” 说完,青年毫不犹豫登上马车,乘着马车远去。 此去咸阳,山高路远,舍儿女之情,不知前途,不问生死,唯有一念想换天地。 因始皇派出的使者、发出的政令,多方人马齐往咸阳,但在这些人中,到达咸阳最快的还是蒙毅蒙恬兄弟,经过大半多月的赶路,咸阳城已然可见。 骑在马上,蒙毅指着远方的咸阳,对被困在囚车中的项梁、项羽道:“那就是咸阳!” 叔侄俩顿时抬起头,看向蒙毅所指方向,只见一座城巍然耸立于大地之上,那城算不上此世最大最巍峨,但叔侄二人都感觉此城有一种独特的气势,万城朝服,六国王者俱拜。 这其实是他们的心理作用,是因为咸阳为秦之国都,为秦王之所在,而产生了这种心理。 项梁看了咸阳城很久,才道:“咸阳,果真雄城也!” 这是六国多少将领想要攻到的地方,可惜从未有人实现,而今他们项氏一族到了,但是以一种耻辱的方式。 马上就要到咸阳了,项梁已经彻底放弃了希望。 在这大半多个月的路途中,他尝试过多种办法,曾向蒙毅兄弟许以重利,也曾吓唬蒙毅蒙恬,言称蒙氏一族势大,日后必会为秦王所忌所害,不若放了他们,与项氏一族联手,两族共取天下。 可这对兄弟油盐不进,将他们看得死死的。 路上曾有人动手想救走他们,但在数万精锐秦军严密的看守下,只如飞蛾扑火! 第64章 开放互市,设贸易之城 “然如牛马者,几头几十头还好,若有几百几千头,无定点供双方贸易,颇为不便,总不至你赶几千头牛,我带几十辆马车在旷野上交接。因而,最好设一定点,即椒某所言贸易之城!” 椒离继续道:“此城可设一座,也可设多座,位处于大秦和匈奴交接之地,方便大秦和匈奴商贸往来,互售有无。” 其实就是让匈奴开放 郭荣和张昭一听,终于可以不用苦苦抵抗,将枪一收,撒开脚丫子就冲到队伍的最前方,毫无风度可言。 出乎意料的是,对于madman的突然到来,苏宇琦虽然表情上有那么一丝诧异,却是一言不发地直接跟他来到了办公室。 想到李可心偷用黄瓜的画面,向阳忍不住有些热血上涌,一阵热火袭来。 两人情难自制的领取了结婚证,语嫣高高兴兴的跟随着丈夫回到那个大家庭,却惊讶的发现全家人竟然都在。 吉安娜板着脸色苍白的脸,生怕稍微放松些就吐了出来。吉安娜的双眼也因为这几日的劳顿而戴上了黑眼圈。 “他没有留下什么话吗?”走了?他怎么就走了呢?他不好奇么? 阿雷斯也被那声怒吼吓得呆住,然后又被震动摔到地上,和梅露可抱在一起滚出老远。 这让任珠珠又想起了道术的神奇,这就是王靳说的来救他们的人? “月儿你看,他跟臭老头的手一样,都是机关手。”天明注意到了公输仇的左手。 这次王靳没有选择单纯的防守,调动血神大阵朝着雷龙攻击了过去。 说道爱情,江兰舟脑海中浮现那天在厨房里,欧独那薄如蝉翼的吻,以及那张纯真的睡颜。 一边打120,一边吐槽这是一段孽缘,自从遇到了叶秋秋,不是他有事就是他有事。 陈轩听到了门外的声音有些疑惑,声音的主人他自然知道,是陈家的老人,也是陈家的老管家,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谭海。 听到自己老婆呼唤自己,欧独笑盈盈地把手机塞到口袋里,大步流星地来到江兰舟面前。 虽神色不变,但陈青牛内心早已经是惊喜至极,他如今本就卡在炼化灵气的瓶颈,此物若真能让习武之人凝练出内力,那么他敢肯定于他的修行也必然有用。 不过要是知道了具体的限制条件,以后也不至于那么被动了,他限制倒是很期待安娜学姐的测试结果。 暮橙看到诺大气派的府邸,被府邸外围着的一圈种出来的花吸引目光。 男子说话时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就像一个斗红了眼的初生牛犊。 以陈长安的身体为中心,周围的碎石和尘埃,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之下,缓缓漂浮在半空之中。 回到自己的屋子,把礼服换掉,拿上车钥匙,拎起包径直往楼下走去。 从今晚的事情便可知,青芽不是没有脑筋之人,加上方才郝仁针针见血的‘点拨’,便知自己该如何处事。 “没什么,他们觉得你玩得太好,在讨论而已。”陈伟歪曲着事实。 郝仁睡觉认地方,若不是莘九渊与她同屋,整日陪着她,定是夜夜听鸟鸣,无语望星空。 “这……”白大褂也是一脸为难,因为毒确实是用注射器打进身体里的。 萧贵人知他是皇上身边的人,眼下对她如此客气,难不成是另有隐情? “但什么?”陈伟大概已经可以猜到,叶清影想说什么,还是开口确认道。 第122章 始皇见项羽(中秋快乐!) 另一辆囚车中的项羽哼了一声:“什么雄城,与我三万兵,定能破此城!” 经过大半多月,蒙毅和蒙恬也已了解这位重瞳子的性格,其相较同龄人,的确有过人之处,但毛病也不少,尤其有时的目中无人和狂妄自大。 见蒙毅蒙恬不和他争论,项羽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恼怒道:“尔等可以为我在说笑?有种放我出来,与我三万兵!” 蒙恬直接懒得理会项羽。 原本在他心中,重瞳者在各方面都应该远超同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否则怎么对得起重瞳在世间留下的传说,但项羽的出现打破了他这种想法。 当然,也许是项羽这名重瞳子才十岁,还未长大,兴许等其长大后,便能配得上重瞳者的传说也不一定。 可惜,项氏一族这位重瞳子运气不好,大概没有以后了…… 蒙毅看了项羽一眼,心中暗道:‘在李念所说的历史上,你还真入过咸阳,还将咸阳屠焚一空。’ 听到离咸阳已经不远,有哭声传来,是其他囚车中的项氏族人,到了咸阳,他们都要死了。 哭声让项羽烦躁,喝道:“哭甚?不过一死,有何可惧?我项氏子弟,纵死也不可让秦人小觑!” 咸阳,章台宫,嬴政高坐王位,平静地看着被押进殿内的几名项氏一族成员。 尽管双方是仇人,甚至可能马上要被嬴政处死,但项梁和几名项氏一族成员仍向嬴政行礼。 “见过秦王!” 毕竟再怎么有仇,对方也是一位王,当以礼相待。 当然,项氏一族几人行的礼也只是外国臣子见他国君王之礼,非大礼拜见。 唯有项羽,其不仅没行礼,反而高昂着头,直视嬴政。 见项氏一族这几人身为阶下囚,不以大礼参拜,只是普通行礼,那项氏少年更是什么礼都不行,直视嬴政,一内侍怒喝道:“大胆,竟敢如此无礼……” 嬴政挥手制止了这名内侍,他目光落在项羽身上:“你就是项籍?” 项羽未答反问:“你就是秦王?” 嬴政也不生气,平静道:“若天下没有其他秦王,那寡人便是。自入殿后,你便一直在瞧寡人,可瞧出了什么?” 项羽道:“原以为秦王也是一英雄之辈,未想却是一无胆鼠辈,派数万秦军来捉拿我一十岁稚子,秦王这般作为,恐会令天下人耻笑。” 这种话大概率会激怒秦王,但一旁的项梁几人无动于衷,根本没阻止项羽,任他说出。 都到这时候了,他们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他们项氏一族的结局必定会悲惨落幕,那项羽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不如让项羽痛痛快快说出来,骂秦王一顿,至少能在死前解点气。 听到项羽的话,嬴政颇有深意道:“你可不是普通的稚童!” 项羽以为认为嬴政在说他是重瞳子,不是普通稚童,道:“此不显得你更为胆小?若是我,纵有重瞳子为敌,我也会任其长大,无惧于其,与之堂堂正正一战。重瞳子,何惧哉?” 从简短的一番对话,嬴政已经大概知道项羽的性格,摇头道:“果如李念之言,虽未壮,却足见日后。” 项梁、项羽几人一怔,李念是谁? 听秦王这意思,似乎他们项氏一族遭逢此难,和那李念有关? 嬴政没了和项羽再聊的兴趣,目光看向项梁,道:“你便是项梁,楚将项燕之子?” “是!” 嬴政问道:“你以为寡人当如何处置项氏一族?” 项梁神色无波无澜:“大王心中自有决断,又何须问我?莫非大王欲见我等跪地叩首,求苟且一命?我等有今日下场,无非胜者王,败者寇!” 嬴政点了点头,看着项梁,道:“你是个聪明人,可惜生错了人家。” 话音刚落,嬴政眼神瞬间冷冽,道:“项氏一族包藏祸心,蓄意谋反,今证据确凿,依秦律,除族!” “三日后,于咸阳东城处斩,任何人不得为项氏一族求情!” 听到嬴政下令将项氏一族灭族,蒙毅蒙恬兄弟脸上虽无表情,却在心中叹息。 那项氏一族可不只有项梁这等成年人,还有妇孺,有些孩童甚至还不知事,但如今,都要和父母叔伯们一起被杀。 可蒙毅马上又想到李念所说的历史上,项羽入咸阳后屠杀咸阳,那时的咸阳城里就没有妇孺,没有不知事的小孩? 只能说这一次是大王先下手,没让那项羽成长起来。 对嬴政会将他们灭族,项梁、项羽几人并未表现得有多少激动愤怒,早已在意料中的事,有何可怒? 项羽看着嬴政,道:“秦王,迟早有一日,秦也会步楚之后尘,我先走一步,在地下等你!” 项梁几人却向嬴政再次行了一礼:“谢秦王之恩!” 他们行礼,是因嬴政虽下令处死他们,却没下令在他们死前,用秦律中那种种酷刑折磨他们,只是将他们处斩。 秦律多酷法,腰斩,磔刑,再如夷三族。 夷三族可不是直接将三族之人一刀杀了那么简单,而是有一个极残酷的过程。 第一步是黥,第二步是劓,第三步斩手指和脚趾,第四步笞杀之,第五步削其首,第六步剁成肉酱。 秦王未将这些酷法施用于他们,只是痛痛快快砍了他们脑壳,已算得上开恩。 对处死项氏全族一事,嬴政并未想过隐瞒,因此没过多久,大秦朝野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六英宫中,李念得到消息后,沉默许久,项氏一族会族灭,他可谓是罪魁祸首。 若非他说出历史让始皇知晓,始皇又怎会对项氏一族生出杀机,令蒙毅率军将其全族捉回咸阳处决? ‘项氏一族上下得有数百上千人吧,算算年龄,项羽也才十岁吧,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啊,项氏一族还有比他更小的小孩吧?’ ‘因为我,都要死了!’ 尽管他并不喜欢项羽,觉得项氏一族有过错,但一想到有许多小孩因他而死,李念依旧倍感沉重。 思索一番后,李念写了份竹简,并不为项氏一族求情,在这件事上,他求情也改变不了始皇的决定,他只是想让始皇换一种对项氏一族孩童的处决之法。 始皇收到李念所写的竹简后,只在竹简上回复了一句话:若此时是在项羽入咸阳,将屠大秦宗室时,你是否会同样会做此事? 等竹简再次回到嬴政那,看到竹简上那个“是”,嬴政低声道:“这个李念!” 第123章 扶苏求情 尽管嬴政特意说了一句“任何人不得为项氏一族求情”,但依旧有人向嬴政为项氏一族求情。 嬴政正在章台宫内走动,活动身体,此时距他下令处决项氏一族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一名侍卫进殿,禀报道:“大王,扶苏公子求见!” 嬴政停下走动,看向侍卫,道:“让他进来!” 对扶苏会到来,嬴政毫不意外,倒是扶苏不来,他才会觉得意外。 很快,扶苏入殿,向嬴政行礼:“扶苏见过父王!” 嬴政直接开门见山:“你想为项氏一族求情?” 扶苏道:“儿臣正为此事而来,请父王收回成命!” “项氏一族为天下望族,纵有罪,也不当全族尽诛。若将之族灭,会令其他望族惧而生变,反不利于天下安稳。” 近段时日,扶苏对自己父王很满意,那一条条政令无不在显示他这位父王其实是可以做一个仁君的,只是以往不想做罢了。 看现在不是做的挺好嘛,废除秦律中那些严酷的肉刑,轻徭薄赋,还将新犁、桌椅等物推行天下,惠之于民。 今日突闻父王将项氏一族给全族抓回来了,还要将项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全砍了,扶苏顿时坐不住了,当即过来为项氏一族求情。 好不容易看到父王有点仁君的迹象,可不能就这般毁了,必须要尝试扭转父王的决定,哪怕可能触怒父王。 扶苏继续道:“倒是不诛项氏一族,反而优待,其他望族看到我大秦连昔日楚国项氏也能善待,必会心悦相服于大秦,天下可定矣。” 嬴政看着扶苏,道:“其一,你可知寡人为何要族灭项氏一族?” “其二,我大秦与你说的项氏一族、其他望族间有深仇,不是你一句优待善待可解。” “其等曾为六国王公,大秦伐六国,一天下,使其等地位不在,要善待到何等地步,方可消弭此中仇恨?” “其三,若依你之言优待其等,于我大秦诸有功之臣可否公正?” “大秦有今日,赖众臣用心竭力,你却让一群于我大秦无功的六国王公与众臣并立,众臣会作何想?” 扶苏被问得说不出话,琢磨了下,方才又道:“父王所言甚是,然儿臣以为将项氏一族全族尽诛,还是太过,父王可诛其首恶,不牵连其他人等。” 他来的目标也是这。 扶苏很明白想让项氏一族全族免死不可能,而且他也不认为项氏一族没错,该全族皆赦,他虽宽仁,却不是傻。 他只是觉得将项氏一族这么多人全部诛灭,太过,想让父王只杀其中主犯,不杀全部。 “项氏一族若族灭,其他望族定会唇亡知齿寒,日后如与我大秦相抗,只会顽抗至死,再无余地。” “不若留项氏族中妇孺,既可彰显父王仁德,也可为我大秦和天下望族保有余地。” 扶苏这番话确实有道理,嬴政也想过这么处理。 只是想到李念所讲的历史上,他统一天下后,没对六国贵族太过清算,让六国贵族们继续存活,可这些人最终起兵反秦,那项羽更是入咸阳,将大秦宗室屠杀殆尽。 他便明白了一件事:甭管他清不清算六国贵族,只要给六国贵族机会崛起,他们一定会清算了大秦! 就算他今日听了扶苏劝谏,不将项氏一族族灭,给项氏一族留下活口,其他六国贵族也不会觉得这是恩德,日后该怎样还会怎样。 双方间的仇恨难以调和,直到一方被彻底击垮为止。 既然如此,那他还留着项氏一族活口干什么? 况且,那项羽屠咸阳,灭大秦宗室时,咋没想过留几个活口,难道大秦宗室中就没有不知事的稚子? 婴都已经降了,还不是被项羽给杀了? 嬴政道:“寡人也曾有过你这般想法,然你以为寡人留项氏一族之人,其等便会感谢寡人?” “寡人问你,若我大秦宗室与今日项氏一族情势互换,项氏一族会如何对我等?” 问出这两个问题后,嬴政的目光便紧紧盯住扶苏,沉重的压力落在扶苏身上。 扶苏愣在原地,他想回答项氏一族不会族灭他们,会给他们一族留下活口,却又回答不出口。 因为他自己都不太信这个答案。 这个长子总算没蠢到觉得敌人会放过他们! 要是扶苏敢回答项氏一族会放过他们,纵使他再喜欢这个长子,也得真要考虑将之踢出储君候选人名单。 让这种蠢货登上大秦王位,纵使他在有生之年,在李念辅佐下革除了大秦的弊病,将大秦变好,也会在其手中衰败。 后世史书大概会记一句:“始皇者,千古一帝,英明果决,古来少有与之比者,唯储君之选不当,乱其家者,扶苏也!” 他可不想被记上这么一句,不过李念那小子所知的王朝历史长达两千多年,有没有哪位帝王遇到过这种情况? 见扶苏迟疑不答,嬴政道:“看来你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愿承认,然此便是事实。如情势反转,项氏一族必不可能饶过我大秦宗室,其等只会将大秦宗室屠戮殆尽!” 扶苏道:“正因以往彼此情势互换后,往往会将对方屠戮殆尽,父王更应在此时留项氏族中妇孺,此可开过往未有之先,使我大秦宗室日后若遇项氏一族之难,也可有保障。” 扶苏从一堆盲生中找到了华点,偏偏他这话听着还有几分道理: 大家会杀来屠去,是因没人率先饶过对方,所以大家才这么干,但父王您现在可以开一个先例,先施以仁行放项氏一族一手,日后大家有了先例可循,就不会这样了。 嬴政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怒气,他这个长子并不是真的蠢,要是真蠢,也不会想出这种理由,他只是被教歪了。 按捺住怒气,嬴政道:“若你知晓寡人为何要族灭项氏一族,便不会说出此言。” 扶苏当即道:“那请父王告知儿臣为何要诛项氏一族?” 嬴政眼睛一眯,道:“你若想知晓,那便努力成为储君,若成不了储君,永远也不要知道。” 第124章 项氏族灭,留侯将至(为暖阳大佬加更) 扶苏心中惊讶,项氏一族之事还有更深的隐秘。 这隐秘要他成为储君才能得知? 想到近日传遍朝野的那个李念,扶苏敏锐觉得和此人有关! 嬴政道:“在寡人称皇帝结束后,会分封你的诸位兄弟于各地,唯有你将不得封。” 对这件事,扶苏早已知道,今日不过是父王再次提起。 他也明白这是父王对他和诸位兄弟的考验,只是对他的考验更甚。 至于为什么对他的考验更甚…… 扶苏心里也清楚,父王对他有较于其他兄弟更高的期望,同时也对他性子的恼怒不满,想以考验来改变他。 嬴政道:“你将改名易姓为一秦卒,由寡人指定一地于你治理,你当清楚后果?” 这是他和父王间的一场对弈。 若他将那个地方治理不好,证明父王是对,若他治理得好,则是他的那套仁政治国是对。 且治理不好,不仅代表他的治国理念是错的,更代表他将失去大秦储君之位,除非他肯主动向父王低头认错。 扶苏认真道:“儿臣知晓!” 回答这句后,扶苏还想再劝一番父王不要族灭项氏一族,可嬴政已经懒得再听,率先道:“来人,送他回去,无寡人令,不得出宜春宫半步!” 几名侍卫顿时上前,向扶苏道:“公子,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看了眼他那位高坐于王位上的父王,扶苏叹息一声,在侍卫的护送下,出章台宫,往宜春宫回返。 三日后,咸阳东城城门口,诸多项氏族人被带到此处,唯独不见项氏一族中那些年龄尚小的孩童。 因为将死,项氏一族中有妇人哭泣。 听闻这些哭声,项羽十分烦躁,又道:“不过是掉了脑袋,拳大个疤,哭甚哭?” 这次,这些妇人没止住哭声,反而有人回怼道:“若非你等无能,我等岂会至今日?” “如今临死哭上几声,还要被你训斥,如有本事,怎不带我等逃出生天?” 项羽被怼得呐呐无言,项梁等项氏一族男子无不羞愧地低下头。 是啊,若非他们无能,何至于被秦军所擒,落得个全族皆灭的下场。 负责监斩的是蒙毅,见时辰已到,下令处决项氏一族众人。 面对提着刀的刽子手,项羽一点也不害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大笑道:“好头颅,今日去也!” 项梁看向天空,仿佛看到了死去的父亲和兄长,都是他的错啊,若他行事能小心机警一些,不那么得意张狂,不让羽生有重瞳的消息传扬出去,也不会招来此番灾祸。 直到此时,他还以为秦王族灭他们项氏一族是因为得知了项羽有重瞳,提前防范于未然,除敌于先时。 看着一颗颗项氏族人的头被砍下,蒙毅未有一点高兴,反而心情复杂沉重。 蒙氏一族和项氏一族又有多少区别,安知项氏一族今日不会是蒙氏一族明日? 观看处决的咸阳百姓也无不戚戚然,项氏一族可是楚国顶尖的大族,如今就这般被灭了。 莫要觉得那位大王近日发布了一些仁政,就觉得其仁善,他只是收敛了爪牙利齿,但依旧是一头能吃人的猛虎。 项氏一族被族灭的消息也从咸阳向天下传开,正朝咸阳赶来的张良自然也得知了此事。 他的第一反应是为项氏一族的遭遇感到悲伤。 大家同为失国之人,还皆因秦而失国,也许在以前,大家的国曾有所恩怨,但如今国都为秦所灭,那些恩怨也随之消散,反倒大家同有抗秦之愿,今项氏一族被灭,抗秦又失一股势力。 紧接是高兴振奋。 秦王族灭项氏一族,不留一个活口,如此狠辣的手段定会让其他六国贵族感到危机,坚定原本就想抗秦反秦之志,也会斩断那些摇摆想向秦王投降之人。 二是从族灭项氏一族一事可看出,秦王还是那个秦王,虽近段时日有些改变,但其本性依旧,残酷暴虐。 有此秦王,秦可灭也,只需将为秦王谏言那人除去即可! 从这两方面,项氏一族虽被族灭,但并非是被白灭。 张良更加紧赶路,他要赶快入咸阳,越快越好。 因此,在蒙毅蒙恬带着项氏一族最先回返咸阳后,第二个到咸阳的是张良。 但比张良更快到咸阳的是一份对张良的举荐信。 对这份被加急送到咸阳的竹简,嬴政已看了好几次,神色古怪: 这竹简是一位大秦地方官员送来的,言称要为他举荐一位惊世罕见的大才,此大才为昔日韩国相国张开地之孙、张平之子,名张良。 在竹简中,这位官员将张良夸为不世出的奇才,有谋国之智,王佐之才,他若得而用之,必能使大秦长治久安,国祚永续。 没想到他派人去找,没找到张良,这张良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嬴政只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张良来咸阳的用意。 让大秦长治久安,国祚永续? 怕是看到他最近所发政令,见大秦有变好的趋势,坐不住了,想过来破坏,送大秦入土。 可这张良要如何破坏? 嬴政很快便想通了前因后果,‘他的目标是李念那小子!’ ‘他认为寡人身边有人谏言,方使寡人有变,于是无惧自己可能身死,也要入咸阳除掉那谏言之人。他是将自己当作一枚弈子,以身入局!’ ‘他会向寡人展现他的才智,获取寡人信任,再逐步探知到李念那小子,最终设法将李念除去。’ ‘若未有李念告知历史,寡人兴许真会被其蒙骗……’ 可惜,李念已经告知过了他历史,这位千古留名的“谋圣”的谋划一眼便被他看穿。 嬴政心中叹息一声,不惜以身入局,也要他大秦灭亡,这等仇恨,就算他怜惜其才,愿不计较,这位谋圣恐怕自己也不会放下。 “可惜了!” 嬴政摇头道了一声,指着竹简又道:“查送来这份竹简之人,将之身世来历,与寡人尽数查清。将这份竹简送去六英宫!” 六英宫,李念看到始皇送来的竹简,眉头一挑。 虽然在智力上,他大概不如始皇、留侯这等千古人杰,但也不是个傻子,怎会看不出这封竹简是出自留侯所谋? 对张良这位千古谋圣,李念颇有好感,可如今留侯欲来咸阳杀他,也只能摇头一叹。 ‘留侯,如果可以,真不希望你来咸阳!’ 第125章 张良见秦王 张良入咸阳后,本以为要过段时间才能得秦王召见。 因为就算有人向秦王举荐他,说他家世不凡,有大才,但毕竟没有实打实的功绩,还属于天下间一无名之辈。 即使秦王对他有兴趣,也不会太快便见他。 然而,没想到他进咸阳当天,秦王就派来使者通知,将于明日召见他,让他做好准备。 这让张良感到了不正常,那份推荐信的效果这么好,让秦王对他的兴趣有这么大? 还是秦王已经猜到他来的目的,故意见他? 如为后者,岂不是他这趟入咸阳,人才到,谋划还未展开,就已被看穿了一切? 但,是后者又如何,他已经没回头路可走,而且,万一是他杞人忧天想太多,兴许是前者呢? 不去尝试一番,他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第二天,随着一声“宣张良觐见!”,张良步入章台宫内,进入了嬴政的视线。 嬴政对张良的第一印象极好。 一身朴素的浅蓝衣衫,不显寒酸,反而干净利落,配上俊美如女子一样漂亮的容貌,仅是站在那里,便赏心悦目。 不仅现代人是颜值动物,古人其实也是,长得好看的人在古代也是优势的,像那些状元,往往颜值都不会太差。 据说某位作出“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老哥便是因长得丑而被皇帝剥夺了状元资格,然后一怒之下给皇帝整了个大的。 有个好看又有才的人在手底下办事,心情都会愉悦一些,何况眼前这青年还那么有才,那么好看。 嬴政心道:‘难怪李念那小子如此推崇于他,可惜其并不能为寡人所用,为大秦所用!’ 即便面见的是秦王,当今天下唯一的王,当世最有权势之人,张良依旧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地向嬴政行礼:“庶民张良拜见秦王!” 礼数周正,挑不出一点毛病,语气平缓轻和,人闻之,春风沐耳。 若嬴政知道后世的网络金句,定也会赞上一句“君子世无双”。 嬴政看得出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其随心所为,不像那日捉拿徐福时,徐福的从容镇定全是装的。 但这也表明此人心志极坚,能依本心而行,不会违背心中意志,一旦做出某个决定,便很难改易。 心中这般想着,嬴政道:“你的字是‘子房’吧?寡人比你年长,称你一声‘子房’如何?” 秦王对他这么亲近的称呼,让张良微微讶异,暗暗想到:难道自己想错了,秦王并未猜到他的来意? 但这对他是好事,秦王对他有好感,那他想做的事才更有可能成功。 这开头不错,比他预想得要好! 张良行礼道:“大王愿以字称良,乃良之幸事,岂敢有拒?” 嬴政指了指殿内摆着的一张椅子,道:“子房坐下说话!” 看到椅子,张良便知此物定为秦王向天下民众所制礼物之一。 听秦王给他赐椅,张良脑中浮现出一副奇怪的画面:秦王和大秦众臣议事时,殿内众臣都坐在椅子上,那场景感觉古怪…… 道了声“谢大王!”后,张良坐到了椅上,瞬间体会到椅的优处。 嬴政状似随意地问道:“子房昔日不入咸阳,现今又为何而来?” 张良在心里暗道一声“开始了!”,这是秦王开始考验他了,也是给他展示才华的机会。 若他顺利通过,便能获得秦王信任,若他无法通过,自是一切休谈。 在这时代,不少人才都经历过这遭,从而受君王重视,一飞冲天,如尉缭,由李斯举荐于嬴政,嬴政与之谈,感受其才,遂用为国尉。 对这种情况,张良早已料见,对秦王可能要问的问题,也都设想了许多。 他道:“以往不入咸阳,是良尚未学有所成,且昔日天下未得一统,良亦有观望之意。” “今大王一统天下,权极宇内,开亘古未有之业,令良叹服。” “良日思夜索,此世为千古未有之大世,此世之变亦为千古未有之变,良身于其中,该当如何?” “是碌碌无为,仅为天地一过客,百年后一抔黄土掩没,还是不甘于此,奋起而入局中,成就一番功业,青史留名?” 张良之言真假各掺。 如果没有国仇家恨,他的确设想过入大秦做出一番功业,青史留名,可没有如果! “夜深露凉,良才猛然醒悟,在发出这疑问时,良心中其实已有答案,良并不甘心仅为天地间一匆匆过客。” ‘你确实是不甘心为天地一匆匆过客,只是你也不甘心为大秦臣子,为寡人出谋划策。你所图谋比你所言更大!’ 虽知张良目的,但嬴政一点也未表露,他道:“于是子房便来了咸阳,也想参与这场千古未有之变?” 张良道:“正是。千古之变,群杰荟萃,良自问有些许薄智,愿入此局,一会天下英才!” 该谦虚时得谦虚,该显露自己才华时也得显露。 如今在这位秦王面前,正是他展露才华时,若再谦虚,只会让秦王认为他不自信,从而看轻于他。 嬴政道:“子房可不是有些许薄智,以寡人所知,子房之智,千古间也难有相比者。” 张良敏锐听出秦王这话中有问题。 先不说那句“子房之智,千古间也难有相比者”,存在将他夸得太过的嫌疑,但说那句“以寡人所知”就很有问题。 他名声不显,在天下间没多少人知道他,秦王能了解到他,应该是从那份推荐他的竹简。 但现在听秦王话中之意,秦王似乎有别的渠道知道了解他,那还不是一个普通渠道,那个渠道令秦王非常相信! 那个渠道或者说那个人、那些人认识他,是与他相熟之人? 张良心中突然跳出一个让他也感到惊讶的想法:难道那个让秦王知道了解他的渠道就是他此次入咸阳的目标? 想到这层后,张良心里又涌现出了更多的疑惑:那人是不是认识他的人?那人向秦王都说了他什么? 从秦王现在对他的态度看,那人应该向秦王说的是他的好话。 这让张良心生出一丝惭愧,别人向秦王说他好话,他却是过来杀别人。 第126章 寡人早已知晓子房来意 但这丝惭愧转瞬又被张良抹去。 国仇家恨在前,纵使那人向秦王说他好话又如何,其让秦王发生改变,使秦从灭亡的边缘回转,那便是敌人,当除去! 况且这只是他的猜想,那人未必说的是好话,秦王如今对他的态度,也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别看秦王现在“子房,子房”叫得亲近,说不准下一刻便会翻脸,令人将他拖出去五牛分尸,张良也丝毫不会意外。 心中念头百转,想到了很多,但张良表面不动声色,谦虚道:“大王过誉,良虽有些急智,但怎敢与千古人杰相比?” 嬴政道:“如今六国灭,四海一,然天下未定,子房以为寡人当如何定天下,服四海?” 这还是在考验他,必须得展示真才实学! 张良道:“以良观之,天下未定之因有三:一、六国虽灭,然其影响犹存;二、大秦缺乏官吏;三、原先六国之民尚未信任大王。” 见嬴政未出言打断,张良继续道:“其一又可分为两类:一类为留存的六国贵族,一类为六国所留下的律法文字等物。” 说出这话时,张良在心中向天下间的六国贵族道歉。 他这些话要是被秦王听进耳中并执行,那一定会给残余的六国贵族带去灾祸。 可他又不得不说,他要取得秦王信任,就必须如此说,唯有捅他自己就出身的六国贵族一刀,才更能得秦王信任。 不然,难不成说让秦王放过六国贵族,向六国贵族施以仁德,然后就能天下稳定? 不会有傻子相信吧? 但这么做也有风险,秦王是否会相信他真的背叛了自己的出身呢? 秦王又是否会觉得他连自己的出身都可背叛,那某天也会背叛大秦,反倒不信任他呢? 然做什么事没有风险? 思虑周全固然有用,可思虑太多而犹豫不做,将多谋而寡断,乃至于有谋无断,更加有害。 张良虽不为顶尖的决策者,但也知晓这等道理,他道:“大秦灭六国,夺其等地位荣华,六国贵族焉能不恨?” “而其等曾为六国望族,于六国诸地颇有威望,只需举旗一挥,便能招来应者,此为乱天下之源。” 这时,嬴政道:“韩亦为寡人大秦所灭,子房祖上五世相韩,亦是出身显赫,子房便不恨寡人?” 对嬴政这问题,张良也早有准备,叹道:“不敢欺瞒大王,良亦曾恨过大王与大秦,然良这些年游于天下,见过许多事后,便不再恨。” 说着,张良讲起了他游历各地所看到的一些人和事。 这些人和事都没欺骗嬴政,说的是实话,只有实话才更能骗到人。 所言也均是他真实的感想,他的确认为统一的天下比七国并立更好,只是他不喜欢那个统一天下的国是秦。 “诸国并立,攻伐便难休止,苍生涂炭,白骨盈野,唯有天下一统,终结乱世,方可扭转此相。” “大王灭六国,一天下,大功于苍生,良又岂能恨之?” 这番话不仅解释了他不恨嬴政和大秦的原因,还顺便说了他为什么要捅自己出身的六国贵族阶级一刀:他不忍天下再陷乱世! 张良继续道:“若想治理六国贵族之患,良以为当分其族、迁其人,将大族化为小户,再使其等迁离世居之地,往他处居住。” 这是一条狠辣的计谋,只要能做到,对六国贵族、地方豪强是毁灭性的。 嬴政暗道:‘八分真,两分假,可这两分却是最重要的。’ “六国所留文字律法等物,若一直留存,不仅不便于大秦治理,更等若时刻提醒世人,你为齐人、他为楚人,明面上便有差异,其等又怎会将自己当作秦人?” “大王如今推行让各地用秦文、使秦钱,便是抹除这种差异,长而久之,天下人皆说秦言、用秦文、使秦钱时,自是皆为秦人。” 嬴政道:“子房言大秦缺乏官吏,又当如何?” 张良道:“大秦缺乏官吏是对于整个天下而言,即没有足够的官吏去治理原来的六国之地。” “恕良智短,想不出有何完美解决之法,只有些许薄智说与大王。” “良以为大王当有所取舍,暂搁舍偏远不好掌控之地,取临近便于控制之处,先取近而后远,先取易而后难。” “偏远之地,也非让大王完全舍去,只是暂不投入太多,大王可分封诸位公子于诸地,使其等代为镇守,待日后官吏充足,再收回分封之地,统一治理。” 这其实就是王绾的控制中心,分封偏远之法,但这个政策尚未向天下公布,张良不可能知,也即为张良自己想出。 张良又讲了他对“原先六国之民尚未信任大王”的见解和解决办法,都极有道理,足以彰显其才。 可越是才华横溢,越让嬴政感到可惜,如此俊杰,却不能为他和大秦所用,反而是为了毁灭他的大秦而来。 张良讲完,本以为会迎来秦王的称赞,却听到一声叹息响起,他没有抬头,却也似乎看到秦王正摇头叹息。 “子房之才,寡人也甚为叹佩,可惜!” 紧接,张良又听到:“可惜子房并非真心为寡人为大秦而来。” “纵使寡人不计较,子房心中也不会放下对寡人对大秦之恨。” “如子房这等人杰,又岂会屈身侍敌国?” 听到秦王话后,张良沉默,并未狡辩说自己没有,大王您想错了。 身为智者,他知道那已经没有意义,骗不过这位秦王。 过了好会儿后,张良问道:“大王何时知晓良之来意?” 不待嬴政回答,张良自问自答:“那卷竹简送至大王之时?良以为是一好计,未想反使自己入瓮。” 嬴政给了一个让张良震惊的回答:“非也,比那卷竹简更早,早到子房还未生出入咸阳杀人之念时。” 怎么可能? 在他还没生出入咸阳杀人的念头时,秦王就已经知晓了? 秦王还会未卜先知不成? 不对,将所有疑惑的地方连在一起,一道灵光在张良脑中闪过: 定是向秦王谏言的那人提前向秦王说了他的事! 第127章 始皇带张良见李念 可那人怎会知晓这么多,其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 除了未卜先知外,张良还想到了一种解释:此人是认识他的人,还不是一般的认识,对他有很深的了解,很可能也为韩人。 韩人难得出一大才,不思及报秦灭韩之仇,反而投靠秦王,为秦王出谋划策,挽秦室之倾颓。 此人是怎么想的? 如果此人真是韩人,张良很想当着他的面问问:你已经忘记故国了,忘记秦灭韩的国仇家恨? 张良迅速在脑中搜索,思来想去,也没从他知晓的人中找到能对得上号的怀疑目标。 见张良不言,嬴政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出声道:“子房若有意,可随寡人去一地。” 张良不同于项羽,尽管张良同样仇视他和大秦,还在李念所说的历史上刺杀过他,但并未像项羽那般屠戮大秦宗室。 而他根据李念所说的历史分析,张良是有机会在项羽之前杀戮大秦宗室的。 张良可是和沛公一同到的咸阳。 以张良在沛公那的地位,让沛公下令屠光大秦宗室或许不行,但要杀几个宗室子弟出出气,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张良并没这般做。 这让嬴政对张良初始的观感就很好,觉得张良刺杀他是因国仇家恨,想要颠覆大秦,再复韩国,非为私人泄愤,可以理解。 今日又见张良其颜其才,更为欣赏,若是可以,他真不想让这样一位名留千古的大才死去,他还想最终再尝试挽回一下。 这便是一个人优秀到一定境界的魅力,纵使为敌,亦会对其欣赏! 听到秦王的话,张良稍微一想,便立时明白过来,秦王这是要带他去见他入咸阳的那个目标啊。 可秦王为何要这样做? 下一刻,他也明白了,秦王看上了他,希望能让那人劝他投靠大秦,为大秦效力。 对秦王的决定,张良心中有些感动,明知他不会为大秦效力,却还是想要尽力挽回下他,然而国仇不可忘,家恨不可却! 张良从椅上起身,真心实意向嬴政行礼:“谢大王好意!” 看到张良行礼,嬴政便知就算带张良去了李念那,李念十有八九也说服不了,但他也不可能再放张良走。 虽欣赏其才其人,但他是大秦之王,天下之主,得为大秦考虑。 明知张良有大才,放出去可能会危害大秦,还仍旧放张良活着离开咸阳,那是对大秦不负责任。 这件事,不仅是嬴政清楚,张良心里同样清楚,在他来咸阳的目的暴露之后,留给他的路只有两条:一、活着却被秦王圈禁;二、死! 看似两条,实则于他而言,只有一条! 在众侍卫“护送”下,张良随秦王在王宫中行走,见秦王未带自己出宫,张良心里有疑问的同时,也更为沉重。 因为这表示在秦王身边谏言那人住在王宫,即是说此人大概率是大秦宗室。 这对张良而言,显然是一个非常不利的消息! 此人若为大秦宗室,他不仅除不去此人,甚至连挑拨其和秦王的关系也做不到。 很快,张良随秦王到了一处宫殿,准确说是到了宫殿管辖区,还未到主殿。 路上,他见此地挖了好些方水池,还建有火窑,许多人正在干活,其中甚至有戴着手镣脚铐的人。 一点也不像王宫该有的景象,反像将什么作坊搬到了这。 这就是那人的居住? 还真是奇特,张良不由好奇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会和他之前所猜想的都不一样…… 见到秦王过来,看守此地的秦兵和正劳作的人都要行礼,却被秦王制止:“各司其职,无须行礼。” 李念已经得到嬴政过来的消息,已站在六英宫外等候,看到嬴政那过来的队伍,有些奇怪。 大王身后的侍卫怎么还护着一人?难道是某位公子或重臣? 说起来,他来大秦后,还没见过一位公子或大臣,难道今日要破这个先例了? 只是来者是谁? 扶苏,蒙恬,还是王翦? 心里想着,嬴政已到近前,李念行礼道:“臣李念见过大王!” 听到李念的话,被“护卫”在嬴政身后十数米开外的张良心中暗暗思索,他从未听过大秦宗室中有人叫“李念”。 不过,大秦宗室那么多人,他未曾尽知,有一个叫“李念”的也不足为奇。 但,也有另一可能:“李”为其姓氏,此人并非大秦宗室。 此人非大秦宗室更好,也许便可挑拨其和秦王关系,只是观其能被秦王允许住于王宫,定颇受秦王信任,怕是不容易办到啊! 而且,从此人能改变秦王,让秦王颁布那些政令看,其才智也定为当世顶尖,他想要挑拨离间,恐怕也瞒不过对方。 “免礼!” 嬴政见李念捧着一叠黄色如布之物,道:“此物莫非便是那纸?” 他身后的张良听得迷惑,什么纸,纸是什么? 李念点头道:“正是纸,今日方制作成功,臣正想呈于大王,未想大王却先到一步。因制作时日尚短,时间匆忙,且为第一次制作,此纸质量不佳。” 颜色泛黄,且由于荡料入帘时荡得不够匀,使得纸薄厚不均,比在清明时给逝者烧的粗黄纸还有所不如。 嬴政却未太在意,道:“能制作出来便好,至于卿所言质量不佳,之后改进即可。所有制纸者,均有赏!” 有了纸,他就能做很多事,如李念所说的教材、字典,如以纸保存卷宗,如以纸向天下传递政令。 如今以竹简记事,实在太不方便。 李念将纸递到嬴政手中,让嬴政亲自感受。 这纸摸着便有一种不同于丝绸等布料的质感,并不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但又很柔和,不会损伤到肌肤。 嬴政猛然想起这东西在后世不仅用于记载传播文字,还有一大用途是为如厕之用。 不知以此物如厕是何感觉? 压下去试试用纸如厕的想法,嬴政决定先试试纸的书写效果,问道:“你可用此纸书写过?” 李念摇头道:“尚未,大王若有意,可入殿一测!” 第128章 非未卜先知,而是来自后世 嬴政点了点头,正要迈步进六英宫去测纸的书写效果,忽然想起他这趟过来的目的,对李念道:“寡人今日带了一位你可能想见又不想见之人。” ‘我可能想见又不想见之人?’ ‘始皇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我希望见到这个人,又不想这个人到咸阳,也就是咸阳对这个人很危险。’ ‘在我这符合这种标准的只有两个:一为沛公,二为留侯。’ ‘如果是沛公,始皇就算会让我和他认识,也应当不会主动带他来见我,何况如今的咸阳对沛公而言,应该不算危险。’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始皇带来的人是留侯!’ ‘唉,留侯,你为何要入咸阳?入了咸阳,你便离不开了。’ 李念正开动心思琢磨这人是谁,却见嬴政冲身后道:“他便是你想见之人,也是你这趟入咸阳的目标。” 李念一愣,什么意思,那疑似留侯之人是冲他来的? 随即,他反应过来,明白是怎一回事,如果是他想的那样,留侯非常可能会自己跑来咸阳。 “李念,寡人许你和子房一聊!” 说完,在侍卫护卫下,嬴政进入了六英宫内,李念这时才看到被“护卫”在嬴政之后的那人。 那是一名青年,穿着一身朴素的蓝杉,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眼神温润如玉,容貌俊美,比女子还要漂亮。 看到青年的瞬间,李念心里不由想到那句在后世网络广为流传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时,一名先前跟在嬴政身边的内侍走到李念身边,小声提醒道:“公子,大王有令,公子可与之相谈,却不可与之接近。” 李念点了点头,结合始皇方才那句“也是你这趟入咸阳的目标”,哪不明白张良是专门入咸阳杀他来的? 李念在打量张良,张良也在打量李念。 在张良眼中的李念十分特别,年轻,长得不算多俊美,但也不丑,皮肤白皙,挺高,更有着种很独特的气质。 最奇怪的当属李念看他的眼神,颇为的复杂,似乎认识了他许久,其中夹着崇敬、叹息等诸多情绪。 可在看到李念后,张良已经在记忆中搜寻过,可以确定他并不认识此人,和此人从未有过来往。 ‘未想到在秦王身边谏言的那人竟如此年轻,其并不像是秦国宗室,是哪国才俊?’ 张良向李念行礼:“良见过念兄,冒昧相称,还请见谅!” “不冒昧,能为……” 李念还礼,要称呼张良时卡了一下,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张良为好,不好称呼其为“留侯”,也不好称“子房”,只能同样称呼张良为“兄”。 “能为良兄以‘兄’相称,乃李念之幸。” 这话让张良再次疑惑,他到咸阳前设想过见到目标后,目标可能有的多种反应,却未想过目标会对他如此客气。 这显然是认识他,对他还很了解,可这如何可能? 他压根儿不记得见过对方! 除非…… 张良又想起他那个未卜先知的猜测。 当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再怎么荒谬,也是唯一的答案: 此人有某种未卜先知之能,通过这种能力知道了他。 并且在此人未卜先知看到的未来中,他应当做成了什么大事,才让其现在对他既崇敬又叹息。 崇敬于他在看到的未来中所取得的成就,叹息于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抵达那个未来。 至于做成了什么大事? 大抵是他灭亡强秦、兴复韩国的愿望实现了。 ‘难怪秦王会发生改变,其手下竟有一未卜先知之人。’ ‘有此人在,当今亡秦已无望,唯有等此人与秦王皆死后方可,可惜我已经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张良心中叹息,他一切都已经明白了,秦王会让他见此人,定也是想让此人通过未卜先知的能力来说服他。 尽管心里这般猜测,但张良并未表露,他问道:“念兄可认识良?” 李念道:“算认识吧!” 有这个回答已经足够了,张良敢断定这个叫“李念”的人有某种未卜先知的手段。 苍天何其不公,为何要使此人落入秦王手中? 他四周被多名侍卫看守,李念身边亦有侍卫,即使他想冲上去刺杀李念,也没有丝毫机会。 简单聊过这几句后,李念和张良发现突然无话可说。 其实是有话可说,但有些话不好说,也不好问。 就在此时,嬴政从六英宫中出来,身后几名内侍各捧着一叠纸,上面有字,显然嬴政已试过在纸上书写。 扫了眼冷场的李念和张良,嬴政哪不知是怎么回事,道:“此纸用于书写,的确比竹简更为方便,多做一些,送到寡人那。” 那叫“纸”的东西是造出用于书写的,可取代竹简? 张良正思索,却听嬴政又道:“李念,子房今日便留在六英宫,寡人许你与他言说。” 李念和张良都听懂了嬴政话中之意:寡人准许你将后世历史告知于张良,务必使其改转心意,为寡人和大秦所用! 当然,张良不知道李念是从后世而来,以为秦王是允许李念将未卜先知到的事告知于他,挽转其想。 这令张良再次有些感动。 为了挽留他,秦王不仅肯带他去见李念,还允许李念告知他未卜先知之事。 李念也在心中惊叹始皇的大度,不仅不杀张良,还让自己尽力挽留改变张良的心意,道:“臣遵命!” 张良也行礼道:“谢大王之恩!” 六英宫内,李念、张良分主客落座后,两人都未立即说话,殿内一片沉默。 过去许久,李念开口道:“既然大王允许我对良兄讲说,也就没什么可隐瞒。其实,我并非此世之人,我来自后世!” 张良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和些许“不出我所料”,李念又道:“我来自于与此世相隔的两千多年后。” 闻言,张良看着李念,笑道:“原来并非未卜先知,而是来自遥远的以后。” “所以,我等对你而言,皆为历史中的人?我等之事也载入史册之中?” ‘在先前就已经在猜测我的来历?虽未猜到我来自后世,却已猜到我能未卜先知,不愧是千古留名的‘谋圣’。’ 可惜,今日得知他的来历后,这位谋圣很难再活着离开大秦王宫。 各位大大保重身体。 第129章 此世再无汉之留侯 嬴政会允许张良见李念,固然有惜才之意,但同时也是因张良结局已定,就算他知晓了李念来历也不能怎么样。 李念点头道:“是!” 张良笑道:“想必念兄所知历史上的那位张良评价还不错?” 李念道:“岂止不错,他被称为‘谋圣’,在漫漫两千年历史中,不说稳进前三,但入列前十,想必没有多少争议。后世王朝设立武庙时,他是作为副祀。” 张良点了点头,全都明白了,秦王是从这位后世人这里知晓了后来的历史,所以才格外欣赏礼遇他。 项氏一族会突然被抓到咸阳,全族尽灭,当也是因这位后世人告知的历史,让秦王觉得项氏一族是祸患,故而提前除去。 但这些也反证明一件事:在本该发生的历史中,秦灭亡了! 可惜如今大概不会再发生了,即使发生,他也看不到了。 张良并未多问在本该发生的历史上关于他的事迹。 问了又如何? 什么“谋圣”、什么副祀武庙,那是属于另一个历史上张良的荣耀,不属于他。 再者,提到那个张良的事迹时,必会涉及在本该历史上其他反秦的义士。 如果可以,张良还是希望他们能不被提到。 尽管他也知晓就算他不问,这位后世人还是会告知给秦王,但能为那些素未蒙面的反秦义士们减少一点风险是一点。 张良看着李念,笑问道:“念兄为何要助秦王?” 这问题让李念沉默,殿内可不只有他和张良,还有侍卫、内侍、宫女,这些中必有人要将他和张良的这番谈话告知给始皇。 始皇能允许他和张良谈话已算大度,但绝不会允许他们密谈,谈话的内容必须要为其所知。 思索了一会儿,李念道:“有很多原因:不瞒良兄,一是我贪生怕痛,畏惧大秦的酷刑;二是我觉得如今的大秦可以变好,不重蹈我所知历史上的覆辙;三是不想看这天下再起战乱,生灵涂炭。” “也许在良兄看来,秦、楚、燕、齐、赵、魏、韩,七国是不同的,彼此攻伐没什么,但于来自后世的我而言,七国都是一家的兄弟姐妹,同为华夏血脉,不该互相杀戮。” “而在如今这个时间,一个能变好的大秦有利于天下稳定,减少同家兄弟杀戮的可能。” “四是我希望这个世界的华夏能不重复我所知历史上的某些事。” “世界很大,干嘛要一直在这片土地争来斗去,一家兄弟杀来杀去?若想争勇斗狠,何不去与外族斗?外面的天地广得很。” 张良听懂了李念之意,他并不是为帮助大秦,而是为华夏。 只是如今大秦统一天下,在一定程度上,可将大秦视为华夏,助大秦有利于他目标的实现。 张良这是不知李念穿越时是直接掉到了嬴政面前,要是穿越到了沛县刘季面前,估计又会换一套说辞。 对如果是穿越到沛公面前,自己是否会离开沛公,主动跑去始皇面前自曝来历,通过始皇来给此世华夏带来改变? 李念也曾设想过。 得出的答案是不会,他肯定是静待大秦覆灭,要么抱紧沛公大腿,做个大汉开国功臣,要么自己拉起一支队伍争霸天下。 ‘那后世华夏定是经受过外族的灾劫,否则也不会让念兄铭记如此之深。’ ‘不是他非要助秦,而是秦是他唯一且最优之选,若韩一统天下,今日念兄助的就是韩了。’ “多谢念兄为良解惑!” 张良好奇道:“念兄来自后世,那后世是否与此世大有不同?” 李念道:“的确很不同,后世生产力高,物产丰富,在我后世华夏,几乎不再有人吃不上饭、穿不到衣,不必再考虑温饱问题,进而所想的是如何吃穿得更好。” “如人们注重营养健康,含有添加剂的食物不吃,以饲料喂养的的牲畜不吃,要吃自然长大的,太肥的肉不吃,要吃精瘦的肉。” “出行有飞机、火车,可一日千里万里,更有电脑、手机连接网络,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之事。” 虽然有很多名词不知其意,但张良也未多问,他笑道:“听念兄之言,良也想一观后世之景,想来后世定为一盛世,后世之人居于其中,定都幸福美满。” 李念摇头道:“尽管物产丰富,能吃饱穿暖,但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问题和难处,并非事事美好。” 张良笑道:“念兄所言甚是,吃不饱穿不暖时,温饱为首要问题,等吃饱穿暖后,又会生出其他问题。” 听到张良的话,李念道:“若真比较,肯定还是后世更好。” 张良道:“念兄方才讲世界很大,外面的天地广阔,可否与良讲说一二?” 李念让人将一副世界地图和一颗地球仪搬到张良面前。 在地图和地球仪上看到大秦只有一小块区域,张良摇头感叹道:“未想我等所居世界竟是如此模样,于良而言已是极大的秦,于整个世界仅此一隅,天地之广远在良所想之中。” “念兄,我等所在这块大地标为亚洲是何意?” 李念道:“这是后世的称谓,全称‘亚细亚洲’,意为东方日出之地,这个名称相传为西方腓尼基人所起,并不是我们所起,以后可叫‘秦洲’、‘夏洲’。” 张良点了点头,又问道:“其他洲陆也有人烟,洲陆之间是否各有不同?” 李念道:“其他洲陆也有人,但很多都跟我们不同,如那欧洲,他们那的人主要为白种人,其皮肤相较我等更白,发色也非黑色,而为红色、棕色、金色,瞳色亦是如此。” “再如那非洲,其上生活着黑人,顾名思义,其皮肤极黑,良兄若见过白人黑人,一眼便可看出不同。” 张良只是笑笑,并不接李念的话,李念心中一叹,继续道:“除人之外,各洲气候、物产等等也有不同,如那南极洲,不仅常年气候严寒,还一年中半年一直为黑夜,半年一直为白昼。” 李念给张良讲说每个洲的独特之物,尽挑了一些有趣的说,北极的白色大熊、南极的企鹅、美洲的羊驼、澳大利亚的袋鼠和鸭嘴兽,非洲的狮子、长颈鹿…… 这些从未听过的事物让张良听得颇觉神奇,世间竟还有这等奇妙之地,还有这么多奇妙之物,异域风情,恨不能亲身往之。 可惜,他很明白李念给他为他讲这些的原因,是想他舍弃心中的死志,让他有兴趣活下去。 讲了很久,直到一夜过去,晨光从宫外投进殿内。 看向殿外那开始洒向天地的光辉,张良道:“一夜过去了啊!” 他起身向李念一礼:“多谢念兄为良讲说这些,让良有机会认识到天地之大,外域之奇。” 尽管和张良一晚上问答讲说,但李念一点也不觉疲累,看着张良,道:“如若可以,我并不希望良兄这般选择。” 无论是始皇,张良,还是沛公、项羽,这些人对李念来说,不仅是所知历史上的人物,也是这世界和原来世界共有的刻痕,让他能觉得这个国家是大秦,这里也是一个华夏。 张良笑道:“良知晓念兄好意,然此生之愿不可成,活于世间又有何意?” 李念本想以此世为华夏大变之世再劝说张良,但他也知道张良会怎么回答,未想到先前所想的场景竟成真了。 对灭秦复韩,张良已看作了他人生中一个必做的使命,如今秦灭不了,复韩没有希望,他的人生也就失去了意义。 失去了意义的生命,今日死去和明日再死,也就没有区别。 张良道:“离开了自己的时代,孤身一人至此,念兄才是这时代最孤独之人。” 这话让李念怔在原地,张良又道:“良有一言赠与念兄:心安之处,即为故乡!如今,良也该归故里了!” 未再交代什么,也没在李念和始皇间离间,张良从容地向殿外走去,迎向自外投入的那片晨辉。 李念起身,看着张良的背影,行礼道:“良兄走好!” 汉之留侯,千古“谋圣”,在这世界再也看不到其展现风采,这个世界的后世不会再有其名,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位“谋圣”,另一位武庙副祀。 张良,将化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和两千年岁月中亿万民众一样默默掩没于历史的黄沙,无人再知。 章台宫中,得到张良自尽的消息,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但此刻得知依旧让嬴政沉默。 沉默过后,嬴政下令道:“将之送于新郑安葬,不必声张,在新郑选一地即可,立一块碑,上刻‘汉留侯张良之墓’。” 那个俊美的年轻人终究是不肯为他所用,选择了那个在一开始便已注定的结局。 嬴政翻阅起记述李念和张良一夜相谈的竹简,上面几乎没有涉及大秦、涉及治理天下的内容,全是在谈世界各地的奇异。 嬴政哪不明白是怎一回事,这是那个年轻人故意为之,不让他为难,也不让李念为难,而原因只是因他对其的礼遇欣赏。 “这个张良张子房……” 当看到张良给李念的赠言,嬴政摇头,这是为报答李念与其一夜相谈而说给李念的,但也是故意说给他的。 第130章 纸引争锋 张良之死默默无闻,远不像项氏一族被灭那般轰动,甚至大秦朝堂诸公都不知有这么一个人进过秦宫。 天下的局势也不会因一个张良的死去而变。 今日到达朝堂后,大秦诸公发现每张桌上都摆上了笔墨,以及一种没见过的黄色……布料,那布料被一块砚瓦压住。 这是什么布?大王要让他们在这布料上书写? 一些大臣已经开始皱眉。 布料虽可用于书写,但太过奢侈浪费,如今天下还有不少人没有衣穿,他们却用布来书写记录,不是奢侈浪费,又是什么? 而且,如果用布,大秦一日要用掉多少布? 之所以用竹简,一大原因便是竹简材料来源简单,可大批量制作。 嬴政道:“众卿请坐!” 众臣谢恩落座后,嬴政道:“想必众卿都已看到桌上之物,兴许有爱卿以为此物为某一布料,然此物非布。” 众臣仔细看向桌上那东西,发现好像和布确实有所不同,嬴政又道:“此物名‘纸’,亦为李念所制。” 又是那个李念,近段时日,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让众臣想不记住都难,好像每件事都和那李念有关。 见众臣都对纸很好奇,嬴政道:“众卿可拿于手中观摩,不使之损坏即可,此物虽材料简单,制作亦是不难,然大秦现今无有多少。” 得到了嬴政许可,一些大臣已经拿起纸开始观察起来,这纸确实不是布,摸起来的手感便不同于丝绸等布料,有些糙,但又很柔和。 比绸和麻更轻,但又不如绸布麻布坚韧,似乎轻轻一撕便能将之撕破。 “此物最大的功效是可书写,取代竹简,众卿不妨一试。” 有大臣反应过来,此物若可书写,那以其轻薄的程度,同等厚度和重量下,所能记录的内容绝对远胜竹简。 当即有大臣提笔在纸上试着书写,真能留下文字,只是须掌握好力度和速度,若笔在其上停留太久,会让墨在上面散开。 但这点小小的缺点,对比于其带来的巨大优势,不足一提。 他们现在处理政务或想要写点东西,都是通过竹简,但凡字数多了点,那竹简可能好几十斤,不仅重,还很占地方。 因此,往往得专门有人帮他们拿竹简,实在是太多太重,可换成这纸,那便大不一样。 这一张纸能记下好几卷竹简的内容,原本的几十斤竹简,也不过用几页纸,而以这纸的份量,怕是一岁稚童也可拿得。 且这纸似乎还可折叠,那便更好了,到时可随身携带,哪还用人专门相拿? 查阅某些典籍或卷宗时也一样,以竹简记录卷宗,有些事一卷竹简记录不下,便需数卷,乃至数十卷,不仅记录之人不便,存放也不方便,他们查阅时也不便。 倒是用了这纸后,原先须以多卷竹简记录的事,现在只需一张或几张纸,存放更便利,查阅时也方便,无须在大堆的竹简中翻找。 从纸相比于竹简的便利中,众臣中有人还想到了一个问题:如今天下间读书识字者甚少,其中一大原因便是书籍较少。 书籍皆为竹简,不便携带,自然不好广而流传,可纸却便于携带,将之放出后,必会为天下百家用来传播自家学派的经义学问,从而使天下间的读书识字者日渐增多。 但天下间读书识字者增多,是好是坏? 见所有大臣都已停笔,嬴政问道:“众卿以为这纸如何?” 嬴政话落,淳于越高兴地起身恭贺道:“臣为大王贺,大秦有此物,教化可兴,天下可定。” 淳于越是真的高兴,这纸若传于天下,儒家绝对会受益。 到时,他们儒家的经典随之传万家,天下人人皆知儒,不是教化可兴? 而人人都知儒,遵礼守仪,天下不是可定? 不过,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些问题需得解决,他们儒家会受益,其他百家也会受益,如道家、墨家,需设法让这些百家不能传播学说。 这时,一名大臣忧心忡忡地起身:“淳于博士大谬,此不为贺,乃祸也,臣请禁此纸,不使之流于天下!” 淳于越看向这大臣,反问道:“此纸利于大王,利于我等,利于天下,何言为祸?” 嬴政也对这名大臣道:“卿且说为何要禁纸?” 这名大臣认真陈述他的理由:“纸便于书写、便于携带,比于竹简,其更易传播,然正因如此,反而有祸。” “祸一为可被心思叵测者所用,臣恐有人以纸散播于大秦不利之言,而以纸之便于携带,会比竹简更易将谣言传遍天下。” “祸二为其会使天下读书识字者增多……” 大臣的话听得李斯连连点头:对,就是如此,要是让天下间读书识字者变多,通晓事理,哪还怎么好治理? 民愚方可治,越愚蠢越不懂事越好,那样才会只知听从治理,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淳于越听完这名大臣的话后,向嬴政道:“大王,此人之言皆为胡言,万不可听信!” “其所言祸一有叵测者会以纸传谣言于天下,可无纸,其等便不会散播谣言乎?其等能以纸传谣,我等亦可以纸辟谣!” “其言祸二,天下间读书识字者增多,便会使人心思变,再难治理,然臣以为正因读书识字明理者增多,天下才更好治理。” “试问,是知礼守法者易犯法,还是无知蒙昧者更易?” “于臣观之,纸之功用远胜竹简,岂能因些许缺处而废优用差?若是如此,我等今日不应着衣穿履,当如上古时衣不蔽体才是。” 嬴政在王位上看得有趣,在李念话中,阻碍华夏进步的儒家竟会在朝堂上推广更先进更优的纸。 就在这时,李斯不咸不淡飘来一句:“淳于博士所言这些,都是基于天下读书识字明理者为你儒家弟子吧?可当今天下,并不仅有你儒家,还有其他百家,淳于博士是想大王废百家,独尊儒术?” 虽和李斯算不错的朋友,但面对李斯话中的险恶之意,淳于越反问道:“廷尉莫非便没有让大王独尊法家之意?” 大家都这么想的,别大哥说二哥,搞得好像只有我们儒家才这么想一样。 第74章 都是六国旧贵的错 见李念举荐自己,赵高向李念友好致意,心道:‘这个李念公子果真可来往,可惜其并非陛下亲子!李念公子名动天下,即使陛下能容他,后继之君可能相容?’ ‘李念公子如此,赵某又何尝不是?赵某能至如今,全仗陛下信任,若后继之君再不信赵某,一朝便会位于人下……’ 这般想着,赵高越发觉得他和李念的处境相 紧接着,东方云阳身前地面骤然响起一阵亮光,一个半径足足数米的光阵出现了,同时光阵中央一团刺目的白光涌现。 我们的气息,我们的血肉,我们的心神,与他人,与世界交缠纠结到一起,已经早就无从分离,融为一体。这凝聚缝合成一个巨大的关系网络,或者说,社会。 宋岩再无话,与贾琮并两位侍者一并出了宫,在贾琮和宋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往皇城方向驶去。 在回身离开房间的时候路过方士的身边,还露出一丝笑容,朝着他微微颔首。 “没,你想多了。”姬美奈不停的摇头,就算真的是想,也不能明说不是? 也是,飞机上这么无聊,现在好不容易有一场戏看了,谁回去组织呢? 可令窦唯吃惊的是,自己的话还没出口,那马件就直接补了一句。 心想着:我还没有完成系统写正字的任务呢,怎么可以就这样退缩? “从零单排?那会有人喜欢看么?录制会不会太繁琐?”张伟却不看好。 “去,抓一盆肉质丰润的草蛙来。”齐修直接吩咐道,他并不想解释,他觉得还是用事实说话的好。 一时间,本以为只能眼睁睁看着岛主独自享用美食的九人,对着黑影肃穆起敬。 随着他的起兵,朱冲八、杨林立刻相应,三人瓜分圣林联盟,整个圣林联盟一下子失去了二分之一的疆域。 可是头颅却是独目,还有一张遍布整个头颅的血盆大口,耳鼻都是不存在,只有各种奇异的花纹。 与那种简单到没有技术含量的勾搭想必,任可还是更喜欢欧远澜这种冰山型的。一旦能够将这种极品收入囊中,她得多有成就感。 看到枪支,黄皮和安伟不敢轻举妄动了。不是他们打不过这些警察,而是动了枪,影响就大了。他们担心给秦子皓带来麻烦。 “而且我久居深山,与世俗隔绝,借此机会也游历了山水,过程之中又激发灵感,创造不少画作。”玄贞先生娓娓道来,声音宛若仙音。 只见他的身体表面,好似短时间内,突然失去了大量的水分似的,开始干裂,出现了一道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开口。 五个萨拉姆军团,意味着注辇国出动了高达两千五百头战象,一万五千骑兵,十万步卒,如此庞大的兵力,近乎倾尽了注辇国的常备兵力,且还不乏诸多大家族的私兵。 话音刚落,纯阳立即挥动长矛上前和赵霖战斗,他很清楚,赵霖刚刚身化虫,现在虫化身,很明显是按照黄山说的那样是以虫食体而转换身体的素质。很明显,这是个混合体。 三日之后,鄄城县董口镇黄河岸边,大营已经建好。大营中水鬼、力士、工匠全部到齐。水鬼十三人,力士七十四人,工匠二十八人,另有甄县劳役三百余名。 玄灵巨蟹一道讯念都未完成,然后就被混元金雷鹰的雷霆一击命中,心中一声恐惧和不甘的呐喊之后,身体顿时变得焦黑并化为一片齑粉。 第131章 大秦的“种子”计划 见淳于越和李斯互怼起来,其他大臣很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既不帮淳于越,也不帮李斯。 大王要修改秦律已经是一件摆明的事,而法家与秦律最为密切,改秦律也即意味着大王不会独尊法家。 现在跳出去支持李斯,要是被大王误会成是站在法家一边的怎么办? 何况他们这位廷尉,自己都未必能坚定不移地信奉法家,赶上趟去帮其说话,说不准人根本不会当回事。 至于淳于越,大王近段时日用淳于越这些儒生似乎很多,但许多人都看出大王是用人,并非是要用儒家治国。 法都不可能独尊,儒家算哪门子回事? 只是众臣心里有些琢磨不清,既不用法,亦不用儒,大王究竟想用何种思想治国? 莫非又和那位李念有关? 李斯并没和淳于越争论,而是向嬴政奏道:“大王,‘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纸更胜竹简,若禁之不用,的确可惜,然也不可使之广传天下,尤其造纸之法,定不可使为外人知。” “臣以为纸可如盐一般,仅为大秦所制,亦仅为大秦所售,凡需用纸者仅可从大秦购得。” 大王今日拿出这纸,明显是想将纸推广于天下,此为大势,不可违! 但李斯又的确不想纸随便流传于天下,遂中和了那名大臣和淳于越之言:不禁纸向天下传播,却严禁造纸之法流出,他人造纸。 只要大秦牢牢掌握造纸技艺,不使之传出,便能控制天下间纸的数量,就算有人用纸蓄谋为祸,也都在大秦掌控中。 且如此为之,还有两大好处:一、不仅可用纸将诸子百家吸引来大秦,还可用纸来制约诸子百家; 诸子百家中人只要不蠢,只要想让自家学派的学说为更多人知晓,为更多人学习,在了解到纸对比竹简的优越性后,定会被吸引来咸阳,向嬴政求纸。 而且,百家中有许多学派彼此是不待见的,甚至同一百家学派中也有互不待见的思想。 这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效应:自己如果不去求纸,万一给对头学派或学派内的异端得到了纸,让他们那些歪理邪说广为流传,那自己这正确有理的思想怎么办? 绝不能看着对头和异端做大,让其等毒害天下,必须要让天下人看到什么是正确的思想。 出于这种考量,诸多百家之人会被吸引而至:己可以没有,但对头和异端也绝不能有,对头和异端若有,己也必须要有。 而到咸阳后,纸掌握在嬴政手中,想给哪个学派全看其意,嬴政便可以此来制约百家。 二、纸当作盐一样,可为大秦开辟一条新的财税来源。 即使普通民众用不起纸,可诸子百家和那些想读书识字之人却会掏钱。 嬴政听完李斯之言,认真思考,李斯所言极有理,站在一位君王的角度,该如此行事,因为这利于他的统治。 但同时,想到李念讲说的一些事,又觉得也许该将纸推广于天下,让天下人得用。 毕竟纸不仅可用于记述文字,还可用来如厕。 昨日他已亲自试过,的确比厕筹和布帛更优。 ‘大不了多造些纸出来,廉价售于天下。’ 最终,还是更利于统治的念头占了上风,嬴政道:“廷尉所言甚为有理,众卿以为如何?” 淳于越还有话想说,可也知嬴政并不是真在问他们的意思,而是已认同李斯之言,现在只是走个过程,遂不再言。 以淳于越的想法,最好能将纸的制法传出,虽说那样会让其他百家也造纸,以纸传播他们的学说,但他们儒家同样会受益,且不会被受人制约。 可如果依李斯之言,以后诸子百家都会被大王用纸来制约,看哪家百家不爽,那就禁售其纸,反售于与之对立的百家学派。 李念要是看到大秦朝堂上的这一幕,定会觉得就纸而已,你们也能整出这么多事? 纸之一事定下,众臣正式进入今日的汇奏议政。 只听尉缭奏道:“禀大王,各军有功秦卒已整理完毕,符合凭军功为吏者有七千三百四十二人。” 七千三百四十二人,看似人数不算少,但相比于将要治理的整个天下,也就那样,还是有缺口。 不过若将这七千多人放于地方,也能为大秦重重缓口气。 但嬴政对这么点人显然不满,道:“重新核计,将过往符合军功为吏之卒也录入其中。现已定下这些秦卒……” 嬴政道:“按先前所议,令其等即刻卸甲归乡,于所居之县观政。” 观政,是嬴政和众臣想出的让秦卒治理地方,但秦卒经验不足的解决之法,让他们回乡跟着当地官吏学习。 让秦卒们即刻会识字写字不好办到,可让他们学会处理地方上一些事务还是可行的。 只是留给秦卒们学习的时间不多了,在嬴政称皇帝后,很快就会正式施行使秦卒为吏这一政策。 最好自然是让秦卒们多学习观政一段时间,且修改后的秦律也将要正式颁布于天下,原先对某些事务的处理也要做更改,更应让秦卒们多学。 可现今六国许多地方只在名义上属于大秦,实际根本不受控制。 这种情况拖得越久,问题越多,只能让秦卒们快速上任,能学一点是一点,总比啥都不懂,直接走马上任要好。 尉缭道了一声“遵命!”,便退了下去。 嬴政又想起一事,道:“着令关中各地官吏着选民间聪慧稚子入咸阳,发现有聪慧稚子者,寡人将赏,稚子父母亦可随入咸阳。” 如今纸已造出,那么李念所说的“启民智,开教育”也可以开始进行了,但以大秦当今的情况,想做到如李念所来自的后世那般人人皆可读书,人人皆可知史,不可能做到。 连人人有饭吃都尚未做到,况论人人读书? 那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一部分人先读书识字,从李念那学习后世的知识技术,让他们成为大秦的种子,成为李念说的那什么工业化、什么科学的根基。 但要选什么人为种子? 当然是聪明人! 李念不可能教授太多人,只能精挑细选一群天才、神童。 第132章 有女舜英 对嬴政突然下这道命令,众臣稍微一想,便猜到了嬴政的意图:大王点名要让天下间的聪慧稚子入咸阳,分明是要让他们学什么。 而这些稚子会跟着谁学呢? 众臣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两个字——李念! 又是那个李念! 大王令各地官吏着选聪慧稚子入咸阳,是让他们跟随李念学习啊。 一些大臣不由皱眉,若真如此,那日后大秦的官吏是否会全出于李念门下? 倘若真那到时,这天下是李念的天下,还是大王的天下? 且那李念似乎并不属于现今任何一家百家,其传道授学,诸子百家中恐会再多出一家。 不仅如此,李念所教授的是自各地遴选而来的神童,虽其立学派尚晚,但有这些优秀弟子,还得大王支持,其他百家还能有活路? 他们这时也自以为想通了一点:原来大王不独尊法家,不愿用儒家,他想要的治国学派、治国思想是要出于这李念啊。 对李念,众臣更为好奇了,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尽管顾忌于李念和大王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许多大臣不敢将所想说出,但还是有大臣起身问道:“大王可是要将这些稚子与李念教授?” 嬴政道:“有何不妥?” 这位大臣正色直言道:“臣以为大大不妥!臣知大王信任李念,李念亦有大才大功,然大王与其宠信太过,反会使其受害……” 大秦这时还是有敢于言说的大臣的,其实就算到了胡亥时,也有敢于直言上谏的大臣,可惜被赵高一招“指鹿为马”灭了个干净。 在那之后,大秦朝堂才彻底没了敢直言上谏的大臣,还留在朝堂的大臣,要么和赵高、胡亥同流合污,要么保持沉默混吃混喝。 那时的大秦才完完全全烂到了根子里,纵使始皇从坟里爬出,重新登上帝位,也无法挽救。 见嬴政没有发怒,也没阻止他说话,这位大臣继续道:“大王今信任李念,李念亦忠于大王,君臣相得为佳话,可随李念学习之人会否和李念一般忠于大王?” “李念弟子皆为天下聪慧稚子,学有所成,必将为我大秦肱骨,或坐镇一方,或入朝居高位,到得那时……” 点到为止,这位大臣未再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他这番话已经足以让大王明白: 您太过宠信李念,让李念收这些聪慧稚子为弟子,日后大秦的重臣要是全出自李念门下,到那时,这大秦是李念的,还是大王您的? 就算李念他本人十分忠心于您,可他教出的那些弟子未必啊,说不得给李念来一个王袍加身:诸位徒儿真是害苦了寡人啊! 嬴政看向这名大臣,道:“卿为寡人分忧,当赏,赐蜀锦一匹,绸五匹!” 大王不仅没有发怒,还奖励了自己,这名大臣赶紧谢恩:“谢大王赏赐!” 赏赐完,嬴政又道:“然卿所言,寡人早已想到,心中亦有计较,不必多言。” 这不是嬴政在说谎,的确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次他下令让各地官吏送聪慧稚子入咸阳,让其等跟着李念学习,也是他的一场实验。 他打算先看看李念所说的“启民智,开教育”会对君权造成多大影响,看跟着李念学习的稚子是否会忠于他,看李念能否解决好这个问题。 若他看到的结果不符合他的预期,那就只有死些人了。 后世的知识技术再好,若不利于他,那再好也无用。 他能容忍修改秦律,能容忍新犁、蜂窝煤、桌椅等物推广于天下,惠及于万民,是因这些不仅不会损害到他的君王之权,反而有利。 但若李念教授的后世知识会威胁到他的权力,他会毫不犹豫将之阻断,哪怕那些东西非常好。 听到嬴政话后,这名大臣主动请罪道:“臣不知大王已有计较,于大王面前卖弄拙智,请大王降罪!” 从嬴政的一番话中,众臣也听出了其他的意味:大王有他的想法,并不是完全信任那个李念。 这让许多大臣舒了口气,要是大王完全宠信于一人,那对他们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大王已在他们头上,可不想再出现一个仅次于大王的二大王。 嬴政道:“卿忠心寡人,为寡人分忧,何罪之有?寡人若罚卿,岂不让世人以为寡人不辨忠奸?” 朝会后,嬴政依旧将一份朝会内容的总结送去了六英宫。 六英宫中,刚和苏胥上完课的李念看到又送来的竹简,摇了摇头。 这段时日,始皇往他这送朝会竹简都成了惯例。 但他也知这是始皇想让他帮忙查漏补缺,以后世的眼光去看朝会定下的这些政令是否有问题。 翻开竹简,李念看到始皇和大秦诸公对纸的决定,再看到始皇和那名大臣的对话,心道:‘就算被称为千古一帝,始皇终归也超脱不了君王这一阶级的局限性。’ ‘不仅是始皇,其他皇帝也一样,即便是在现代被认为相当开明,能纳谏容人的二凤,恐怕也会这样。’ 李念翻阅朝会竹简时,嬴政并不在章台宫处理政务,他正到了大秦王宫的后宫区域,此地住着他的妃嫔和女儿。 由于发生过嫪毐和他母亲赵姬那些事,嬴政对后宫的管理极严,除必要的侍卫外,几乎没有外界男子可入内。 像《神话》里蒙毅和嬴政的宠妃玉漱有情,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一旦被发现,不管蒙氏一族多受宠信,也必将被嬴政夷三族,但凡蒙毅不傻,绝不会接近玉漱。 今日,蒙毅倒是陪同嬴政进来,但蒙毅也不敢乱看,表情认真严肃地跟于嬴政身后。 嬴政来到一处宫殿,一少女早早等候在那,见嬴政走来,少女行礼道:“舜英见过父王!” 和“扶苏”一样,“舜英”也出自《诗经.郑风》,不过是另一篇《有女同车》: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不想写“嬴阴嫚”,觉得这个时间点,其年龄可能很小,不适合,但又想不到啥名字,所以从《诗经》里选了一个,还正好跟《山有扶苏》同属于风雅颂中的郑风。 第133章 留侯虽死,其计犹存 少女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容貌秀美,气质娴雅。 舜华指的是木槿花,嬴政从《诗经》中给少女取名“舜英”,是希望这个女儿能像木槿花一样。 “不必多礼,舜英近日可好?可有缺少之物?” 边向少女的宫殿走,嬴政边问少女日常生活的一些琐事。 少女一边回答嬴政的问话,一边在心中奇怪。 父王有好几十个子女,她在其中并不算得宠,平常根本不会到她这来。 今日咋突然想起她,到她这来嘘寒问暖? 少女想到自己的年龄,又想起几位已经出嫁的姐姐,父王这趟过来,该不会是…… 到了少女的宫殿后,嬴政落实了少女的猜想,他看着少女,道:“舜英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寡人为舜英挑选了一位夫君。” 父王果然是为此而来,少女心中叹息一声。 随着她长大,这是早晚会来之事,她和几位姐姐一样要被父王下旨嫁于某人。 这事由不得她们做主,她们也做不了主,只是听到嬴政话后,少女依旧忍不住想她要嫁的那位夫君是何人,长何模样,性情如何? 希望不要和李廷尉家的长子一样! 明明双方间年龄差那么大,可父王为显示对李廷尉的恩宠,硬是将长姐嫁给了李廷尉长子。 她那位姐夫可是和父王年龄差不了多少。 少女心里明白嬴政今日会过来看她,全是因为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夫君,如此看来,她要嫁的那位未知夫君的家世不会差。 突然,一个想法在少女心中生出:父王该不会是要将我嫁给那个神秘的李念吧? 李念之名,嬴政自己说出后,并未禁止传播,因此虽身处于深宫,少女也知晓有李念这个人。 毕竟她们现用的一些东西和吃食,如那桌椅板凳,如她最近喜欢吃的豆腐,据说便是李念所制。 只是想到父王可能要将她嫁给那李念,少女心底一苦。 听闻那李念博学多才,能制作种种奇妙之物,但李念越是多才能干,越证明一件事:李念大概不年轻,是个很年长的人。 因为若是年轻,不太可能知晓那么多东西,其必然是日积月累下才有如此博学,而这也即意味着年长。 但就算是要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她也反抗不了。 少女乖巧地应道:“但凭父王做主!” 往好处想,若父王要让她嫁的夫君真是那李念,她也是嫁给了一位有才之人。 而且,是她在猜想李念年长,万一不是呢? 嬴政注意到少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大概也猜到了他这个女儿在想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告知少女之意,倒有些好奇想知道少女见到李念不是个老头子时的变化。 他今日会来少女这,是受张良那番话影响: “离开了自己的时代,孤身一人至此,念兄才是这时代最孤独之人。” “良有一言赠与念兄:心安之处,即为故乡!” 张良的话不仅是说给李念,也是说给他的:李念在这时代是孤身一人,即是其无牵无挂。 别看李念自己说着什么贪生怕痛,畏惧大秦的酷刑,所以表现得很老实,对他想知道的事知无不言。 但这都有一个前提,李念还想活着,可如果有朝一日李念不想活了,又当如何? 这种无牵无挂的人,等同于没有弱点,这种人要是不想活了,还真不好办。 杀一个人容易,可阻止一个不想活的人去死却很难。 更难的是这种人如果不想活了,连死亡都不能再使其恐惧,也就意味着世上没有事能令他害怕屈服,那就更不可能再为他办事,一切的制约束缚都将失效,可谓无敌之人! 我就是不想给你办事,你有种就杀了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来来来,大好头颅在这,随你砍。 而想要李念不变成这种无敌之人,依旧能为他所用,为他所制,那便只有让其在这个世界、在大秦有所牵挂。 何种牵挂最能束缚住人? 自然是亲人,父母妻儿,然总不可能凭空给李念创造一对父母,那就只能是妻儿子女! 这也是张良那句“心安之处,即为故乡”的真实用意。 唯有让李念在大秦落地生根,使其心安,才会视大秦为故乡。 而以李念的情况,自己不可能让其娶其他女子,唯有他的女儿。 但如此一来,李念成了他的女婿,他成了李念岳父。 念及这层关系,日后再想杀李念时,即使是他,恐怕也会多犹豫一下吧。 ‘这就是你想给李念留下的吧?让其为寡人之婿,好让他在大秦多一重护身,张良张子房!’ 想到今日早上死去的那名年轻人,嬴政再次一叹,一番话将他和李念都算计了进去,无论他如何选,都会中计。 如果他选不嫁女给李念,那会让李念觉得他不信任自己,从而离心离德,而这种不信任一旦开始,后果难料,再想让李念尽心尽力辅佐于他,怕是很难了。 他又不是没见过信任破裂的君臣,如那赵国,因郭开从中挑拨离间致使赵王和李牧离心离德,从而赵王杀李牧,赵国为大秦所灭。 而李念不再竭心竭力帮助大秦,对那些蓄谋想要反秦之人,不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如果他选择嫁女给李念,又正好合了张良本来的意图,让李念在他这多出一重女婿的身份,缓和李念在大秦的危机,为李念在未来多一层保障。 此为阳谋,看似他能选择,决定权在他这,但只要他尚有理智,其实便没得选。 当然,嬴政自己也早有嫁女给李念之意,只是之前李念尚未有足够的成果,李念所说的历史也未得证实,那时的李念还未曾让他有充足的信任。 但如今已不同,新犁、造纸、精盐、水泥、蜂窝煤等无不彰显李念能给大秦带来的好处,其所说的历史也有一些已被证实,项氏一族的重瞳子,以及那位张子房…… 如今的李念,已经有资格让他嫁一个女儿。 嬴政心中想着,目光看向少女,他女儿虽多达十多个,但如今到了适嫁年龄,还未出嫁的只有这一位,没有人选。 第134章 沛公、吕雉入咸阳 自蒙毅蒙恬带着项氏一族返回咸阳,张良到了咸阳后,又有人到了,这一次是刘季等沛县众人,以及吕雉一家。 十分巧合的是,刘季一行和吕雉一家同时到了咸阳,还正巧碰到了一起。 马车中,吕媭打开车窗,兴奋地向外张望:“姐,这就是咸阳啊?好大,比我们路上经过的那些城都大多了!” 听到吕媭的话,吕雉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将头伸到车窗边,看向外面。 这里将可能是她未来生活很久的地方,她也想看看是何等模样。 只见一座城池耸立于前方不远处,城楼高大,有披坚执锐的秦卒巡逻执守,城门此时开着,许多人正进城或出城。 突然,吕雉感到似乎有人在看她,不禁循着感觉看去,她的感觉没错,确实有人在看她。 那是一名骑在马上的男子! 男子长得倒不丑,鼻梁高挺,眉骨立体,胡须和鬓角被修剪得很好,只是年龄有些大,吕雉一眼看出男子少说也有三十好几。 中年男子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吕雉眉头一蹙,将头缩回车里,又将车窗给关上,让还想再看外边的吕媭不解:“姐,怎么了?” 吕雉平淡道:“没什么,只是人多眼杂,我等受邀入咸阳,还是不要开窗给人瞧见为好。” 吕媭眼珠子一转,小声道:“姐,你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给那位知道了吧?” 吕雉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低声训斥道:“路上还可容你胡闹,此处已是咸阳,事事需谨慎,步步需小心,莫要再胡言,否则必有大祸临头。你也不想被人在脸上刺字,割去鼻子,挖掉眼睛吧?” 被吕雉这么一吓,吕媭打了个激灵,赶紧捂住嘴,不敢再乱说话。 被割去鼻子,挖掉眼睛,哪得多疼多惨。 她可不想那样! 另一边,刘季骑在马上,见那架马车的车窗关上,那名女子隐入车中,眼里不禁有些失落,多好看的女子,咋就把窗关上了呢,他还想多看几眼。 方才,他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心中就生出一个想法:此女当为吾妻! 刘季心中的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眼神坚定火热,他受秦王之邀入咸阳,被秦王称为“大才”、“世之遗贤”,必将飞黄腾达。 那女子所在马车虽有秦卒护卫,一看便知非富即贵,但未必不能娶到,只要那女子尚未嫁人。 他打马走到椒离身边,问道:“季有一事想请教离兄!” 这一路上,刘季已和椒离等人混得彻底熟了,相互间以兄弟相称。 椒离道:“季兄请言!” 刘季看了看四周,指了指那女子所在的马车,小声问道:“离兄可知这支车队是何来历?” 椒离看向那边,立刻便认出这也是一支奉大王之命去其他地方邀人的队伍,当即笑道:“季兄若问其他,离未必知晓,这支车队,却是晓得,其等当与季兄一样,也为大王所邀之人。” 椒离看到当他回答完后,他这位刘季兄弟愣了一下,随即便冲他笑着道谢:“原来如此,多谢离兄为季解惑!” 刘季脸上在笑,心里却在惋惜,不管那女子原先是何身份,但其如今是受秦王所邀之人,那便不是他能娶到的。 秦王如果是邀女子家中某人入咸阳,顺带让女子也到了咸阳,那他还有一点机会,但如果秦王所邀的就是那女子呢? 堂堂大秦之王,天下之主邀一年轻女子,大概率是想让其嫁入大秦宗室。 ‘可惜如此佳人,不能与季为妻!’ 刘季感叹了一句,但转念又将这念头沉于心底,不就一个美女嘛,天下间美女多的是,待他功成名就,何患无妻? 章台宫,得到刘季、萧何、曹参等沛县一众人要今日到咸阳消息后,嬴政特意抽出时间来召见这些人。 他对刘季的兴趣更在张良、韩信、萧何之上。 毕竟张良、萧何、韩信再如何优秀,也只是臣,而刘季是君,还是那大汉的开国之君。 大汉,在李念那些后世人眼中,形象名望都在他的大秦之上,后世之人被称为“汉人”也是源于此汉。 嬴政并未单独召见刘季,而是和其他的沛县人一同接见。 刘季、萧何、曹参等人一进殿,便向嬴政行礼:“庶民刘季拜见大王!” “诸位请坐!” 待沛县众人坐下后,嬴政看向刘季,问道:“你是刘季?” 刘季当即起身,恭敬道:“庶民正是刘季!” 嬴政道:“莫要惊慌,坐下说话。听闻你仰慕信陵君魏无忌,因而曾至外黄多次随信陵君曾经的门客张耳交游,以宾客身份与之相处,是真是假?” 秦王怎么连这事都知道,也是秦王身边那位可能存在的老乡告诉秦王的? 见刘季又要起身回答,嬴政道:“寡人问你,并非要以此事罚你,只是一问。” 刘季这才在心中舒了口气。 他平日间洒脱豁达、不拘小节,喜欢跟人吹牛聊天,但那也分对象啊,现在面对的可是天下间至高无上的秦王,可能一句话就能让他尸骨无存,岂能不谨慎待之? 但秦王似乎真没有要惩治他们这些人的意思,这趟来咸阳或许当真是福非祸。 刘季实话实说道:“回大王,庶民确实于外黄与张耳交游过一段时日,然魏灭之后,张耳为大秦通缉,季便回了沛县。” 嬴政又问道:“听闻你喜交游,常与人相聊,定知晓不少趣事,与寡人说上几件,如何?” “大王愿听,乃庶民之幸!” 这句话落下,刘季便和嬴政讲起他知晓的一些趣事。 在讲述过程中,刘季也逐渐放开了一些,不再因畏惧嬴政的身份而完全拘谨。 刘季讲的有声有色,那语气、神态和动作让听者在不知不觉间便沉浸进去,哪怕是件无趣的事,在其嘴里也能变得十分有趣。 最重要的是其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他说的话能令人听进去,能让人折服。 嬴政暗道此人果真不凡,但可惜的是此人还是顾忌他的身份,不敢真正放开。 可嬴政转念一想,如果此人在他面前也能完全放得开,那他就该考虑杀了此人了。 如今这样就很好…… 第135章 他年汉高祖,今为寡人臣 待刘季讲完,嬴政评价道:“以小见大,以浅观深,沛县刘季果真不凡,若在治世,当为安邦之能臣,若在乱世,当为定国之英雄。” 听到嬴政对刘季的评价,同在殿中的萧何、雍齿等人都有些惊讶,就刘季这厮能当得起这等评价? 尽管他们也觉得刘季有不凡之处,但这评价也太高了。 这评语简缩一下便是:汝刘季,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也! 对嬴政评价自己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刘季心中也颇为高兴,但一点未将这种高兴表现出来。 这评语好坏参半,治世之能臣自然是好,可乱世之英雄却是坏。 他要是表现得太高兴,秦王来一句“你在高兴什么,是不是想在乱世中当定国英雄?”,该怎么回答? 刘季谨慎道:“如今天下在大王治下,必为治世,安有乱世?且季志微才疏,如非大王赏识,今还混迹于沛县,连咸阳都不得入,何以为能臣英雄?” 看着表情中带着惶恐不安的刘季,嬴政道:“莫要惊慌,你之才自在寡人心中,你可愿为寡人之能臣?” 这能说不愿意? 而且,秦王这已经是在明摆着要用他为臣,只要答应下来,他立刻就会从沛县大龄无业男一举晋升为大秦之臣。 刘季不知道他在历史上能取得多高的成就,他如今只是沛县一大龄无业男,连家中亲人都瞧不起他,他早就想出人头地了,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好生看看:尔公也有发达之日! 只是无奈一直没什么机会,现在面对天下间至高无上的秦王抛来的橄榄枝,焉有不受之理? 何况,他这次来咸阳,有一方面便是想在咸阳混出个人样,做出一番事业。 刘季万分高兴,混迹这么多年,他终于要出人头地了,当即起身向嬴政行礼:“愿为大王之臣!” 等今日回去后,一定要书信一封送回沛县,最好是送信之人送到长嫂那,当着长嫂的面宣读。 昔日,我带小弟到家中吃饭,你特意刮锅底,假装饭已吃完,害我在小弟面前失了颜面,现在我受秦王赏识,为大秦之臣,不仅不计较此事,还大度地第一个告诉你。 嬴政道:“暂不与你实职,且先在朝中观政一段时日!” 虽在李念所说的历史中,刘季建立的汉取代了他的秦,但他对刘季着实没有恨意,反而颇有好感,如果可以,他不想杀了刘季,甚至还打算给刘季官职,让刘季为他办事。 让大汉的开国之君在自己手下为臣办事,光一想,嬴政心里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刘季道:“谢大王之恩!” 雍齿等人见刘季得秦王赏识,将为官,许多人心里也不由火热起来,这趟入咸阳还真是福非祸。 一些人甚至在想,那刘季都能被秦王如此赏识,那他们岂不是更能? 嬴政的目光落在萧何身上,问道:“卿是萧何?” 萧何恭敬回道:“臣正是萧何!” 萧何虽只是一主吏掾,却实打实的是大秦官吏,因此可称“臣”,而不必像刘季一样称“庶民”。 嬴政又问道:“寡人听闻卿通晓律文,又执法公平无所枉害,所辖政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政绩考评常为第一,有人想举荐卿入朝为官,卿却请辞不受,是何原因?” 这话问得萧何心惊不已:一是秦王连这种事都知道;二是他不想被上官举荐入朝廷的原因若被秦王知道,怕是得身死族灭。 但秦王究竟知不知道他不想进步的真正原因? 萧何在心中做着猜测。 他不想被举荐入朝廷,主要是因他看出了秦律的问题,不看好大秦,所以不想入咸阳为官,和大秦捆绑太深。 在沛县多好啊,远离咸阳的是是非非,静观大秦潮起潮落,坐看天下风云变化。 无法确定秦王是否知道,萧何只能硬着头皮道:“回大王,臣非不想入朝为官,为大王效力,只是故土难离……请大王责罚!” 说到这,萧何突然干脆地跪下请罪,请嬴政责罚,至于责罚的罪是他故土难离,不愿入朝为嬴政效力。 只要嬴政以这条罪处罚了他,便不会想到他不愿入咸阳的真正原因。 比起那个真正的原因,他自然想选轻一点的“故土难离”。 嬴政深深看了眼萧何,此刻他想通了一件事:为何身为刘季麾下开国第一功臣,萧何却要自污? 不仅是有刘季的原因,也有此人自身的原因。 这萧何本就不老实,有自己的小心思! 从其一直在沛县当小吏,不愿入朝为官可以看出,再从其利用韩信对他的信任,帮助吕后害死韩信又可看出。 但嬴政也没打算在今日追究萧何的问题。 作为君王,不怕臣子有自己的想法,重要的是能将其掌握于手中为己用。 臣子偶尔的违法犯纪对君王而言还是好事,因为这些都是把柄,把柄先握在那不动,等需要用到时再发动,更加有用。 亲政多年的嬴政早将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道:“思恋故土乃人之常情,何罪之有?卿快快请起!” “谢大王之恩!” 萧何起身,内心却犹在忐忑,他仍判断不了秦王是否察觉到他真正不愿接受推荐,入咸阳为官的想法。 但转念,萧何镇定下来,如果秦王知道此事却隐而不发,那就表明暂且不会拿他如何,甚至可能会重用他。 只是有把柄被秦王握在手里,相当于有一把利剑悬在他和家人的头顶,要想秦王不将利剑挥下,他日后只能尽心尽力为秦王办事了。 想及此,萧何在心里苦笑一声,可如果让他回到过去重新选,他依旧不会选接受上官推荐,入朝为官,今日之果已经注定! 嬴政又问萧何道:“如今天下虽一统,然多地却未在我大秦治理之下,其中主要因由在大秦无有足够官吏,卿可有法解决此事?” 一听嬴政的问题,萧何便知这是对他的考测,但对这个问题,萧何还真想过。 第136 刘季、吕雉再无缘 他在沛县当主吏掾,看出了大秦不少的问题,不仅有秦律的问题,也有大秦吞灭六国太快,导致官吏不足的问题。 作为一个聪明人,看出了问题,自然会去思考解决之法,而他想出的办法是对已存在的“三老”进行一定修改。 萧何当即向嬴政陈述了他的这个办法,殿内其他人正在沉思萧何之法的可行性,却听刘季道:“大王,此法可行,然有缺陷。” 得秦王赏识为官,自然要展现出自己的一些见解和才能。 嬴政道:“有何缺陷?” 得到嬴政许可,刘季道:“推举三老辅佐县令,教化民众,其策确实可行,可同样会使三老于县乡中得势。” “为三老前,这些人虽德高望重,却与其他乡民并无差别,可被推举为三老得势后,其等是否还能德高望重?” “纵使一时之三老能做到辅佐县令,教化民众之责,做好为大王分忧之事,然时日一长,其等是否有变?” “若其等以势为己或己家己族谋私,岂非祸于地方,害于大秦?” “且三老一时为推举,然之后三老可能再为乡民推举?若让一家一族之人常为三老,此家此族必会迅速壮大,将为豪强望族,于治理地方不仅无益,更为有害。” 刘季从高处去看萧何提出的“三老”之法,一眼便看出其中的问题。 此法的确能缓解大秦官吏不足的问题,但却会让三老做大,于日后形成一个个地方上的毒瘤。 刘季接着道:“且此策若行,所行之处定为原先六国之地,大王以为此等地方所推三老将为何人?” 这句话才是刘季真想说的,一语击中殿内许多人:是啊,在六国之地施行这修改版的三老政策,会选出何人当三老? 答案显而易见,用脚趾也能想到,大概会是六国贵族或与六国贵族有关之人! 让这些人成为三老,然后在地方上做大做强,是觉得他们强壮起来后不会反秦吗? 刘季并不知道他在得了天下后,就曾采纳了这个三老政策,将之颁于天下,对大汉和华夏都影响深远。 虽说即使他不颁布,这东西早晚会蹿出来。 因为没得办法,古时通讯落后,交通不便,致使皇权难以直接治理基层,只有让三老或者说地方士绅、乡绅来配合治理。 听完刘季之言,萧何向嬴政请罪道:“未想有这等缺陷,臣思虑不周,请大王责罚!” 嬴政摇头道:“无怪于卿,此中疑难甚巨,纵使寡人也难解决。” 只有一个人或许能为他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李念。 但想到大秦和李念所来自后世的差距,嬴政又觉得李念也未必能解决得了。 李念虽来自后世,拥有后世的知识,能从更远的历史角度提出解决之法,可那些解决之法所用到的条件,大秦却未必有啊。 再好的办法,再好的技术,再好的思想,也终会受制于时代! 萧何能想出用修改三老之法解决大秦的官吏缺乏问题,已算很不错了。 嬴政看向他道:“卿有佐国之才,今后不可再藏拙!” 萧何知道秦王这是在告诉他:以后好好给寡人办事,你之前的问题,寡人可既往不咎。 只是为什么秦王给他的评价比对刘季低? 秦王评价刘季时,说的可是“治世能安邦,乱世可定国”,到他这只有一句“卿有佐国之才”,尽管这评价也不低,可“佐国”和“定国”还是有差距。 相当于,刘季能在乱世开一国,成为一王,他只能辅佐刘季成为一名丞相。 但这如何可能? 他虽觉得刘季不凡,认为其早晚有一鸣惊人的一天,却也不觉得其人远胜过他,有开国为王之才。 心中怀着不解,萧何向嬴政保证道:“何定尽心竭力为大王大秦效力!” 嬴政道:“卿也一样,暂不授予官职,且先在朝中观政!” 萧何,是嬴政选中的未来大秦丞相。 根据李念提供的历史,至少还能用好几十年,这么优质的牛马,从哪里去找? 王绾已老,他又不想李斯成为丞相,能选择的人不多。 萧何能为大汉开国第一功臣,大汉第一任丞相,其才能不用怀疑,绝对也能为他治理大秦。 当然,他不会直接让萧何入朝堂为丞相,会将之先放去治理地方,既是让其积累资历,也是想用萧何为他治理好一些地方。 萧何谢恩坐下,其他从沛县而来之人以为嬴政会像对刘季和萧何一样对他们,未想嬴政只简单和他们聊了几句。 虽说也被嬴政下令在咸阳观政,日后大有前途,但其中差别,沛县其他人都能看得出来:刘季和萧何在秦王这有些特殊,尤其刘季。 召见结束,刘季、萧何等人离去。 章台宫内,嬴政正听取椒离汇奏,将来咸阳这一路上,刘季、萧何等做过的某些事、说过的某些话禀报给嬴政。 听到入咸阳时,刘季曾看上一架马车中的女子,还向椒离询问女子来历,嬴政不由好奇道:“可知是哪家女子?” 椒离小心翼翼回道:“回大王,是砀郡单父县吕雉!” 如果可以,椒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也认为吕雉极可能要入宫,刘季看上吕雉,岂不意味着差点和大王抢女人? 他对刘季很有好感,不想其因此丧命! 听到椒离的回答,嬴政道:“你是说吕雉和刘季碰到了一处?刘季还看中了吕雉,想娶其为妻?” 椒离道:“确实如此,但刘季在得知吕雉为大王所邀入后,便没有再生此念。” 嬴政看了眼椒离,这个刘季还真不得了,这才多久,连他派出的使者也开始为其说话。 不过,刘季和吕雉经会在入咸阳时遇上,还真是巧,但这次,刘季不可能再娶到吕雉,除非他死了,大秦亡了! 他邀吕雉一家入咸阳,除对吕雉这位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后感到好奇外,也有着其他打算: 他不准备将吕雉收入后宫,而是想让吕雉作为儿媳,只是让吕雉嫁给哪个儿子,尚在考虑。 咸阳,某间房中,和吕雉住在一间房的吕媭小声问道:“姐姐,那位为啥还没有接你进宫啊?” 吕雉并未回答妹妹的问题,而是陷入思考,她心中原本也以为那位秦王邀她一家入咸阳,是因为她。 可入了咸阳后,虽有人接待他们,可进宫的消息一点没有,让她怀疑原先的猜想可能不对:莫非那位秦王不是要让她入宫为妃,是他们自己想多了? 想到自己还曾幻想入宫侍奉那位秦王,吕雉不由又羞又恼,实在太羞人了,不过对自己可能不能入宫侍秦王,吕雉心里又有些失落。 第137章 韩信为弟子 李念并不知道嬴政打算当他老丈人,也不知道刘季、吕雉到了咸阳,刘季还已经被嬴政召见,他此刻正看着面前一小孩。 这小孩才九岁多,但一点也没有小孩该有的活泼,一脸平静、不苟言笑,丝毫不因这里是大秦王宫而害怕。 就在刚才,嬴政派人将这小孩给送了过来,并告诉他小孩叫韩信,以后便由他教导。 ‘这小家伙就是韩信?历史上那位兵仙?’ 李念明白嬴政让韩信过来的目的,既是有意让他传授韩信一些后世的东西,也是修正韩信的性格,不使其重蹈历史的覆辙。 在李念看他时,小韩信也毫不畏惧地在打量李念。 他和母亲是前天到的咸阳,并未受秦王召见,昨日秦王使人传诏让他今日入宫去见一位老师,于是便有了现在这幕。 打量了李念一会儿后,小韩信道:“你就是大王给我找的老师?你能教我什么?” ‘虽然年龄不大,但还真符合韩信的性格,一上来就这么直言不讳开问。’ 李念并未回答韩信,反而问道:“你想学什么?” 小韩信思考了下,看着李念道:“我想学什么,你就能教什么?我想学兵法,你能教吗?” 李念摇头笑道:“我从未上过战场,并不懂兵法,不过我也许能教你一些和兵法战争相关的东西。” 小韩信一脸不解,此人既然不懂兵法,凭什么敢说能教他和兵法战争相关的东西? 看到小韩信脸上的怀疑,李念故意低下头,靠近小韩信道:“我能教你的东西,可是其他人教不了的,世间只有我这有,从古至今再无其他人会!” 小韩信脸上的不信更重,觉得此人在说大话,而且这大话说的还很不严谨:从古至今再无其他人会?那你是从哪学来的? 见他这副神色,李念哪不知这小家伙在想什么,道:“你学兵法是为了什么?” 小韩信毫不犹豫道:“我想当将军,统帅千军万马!” 李念又问:“那为什么想当将军?” 小韩信道:“将军威风,能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能住大房子。” 即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兵仙”,在小时候萌发理想时也是这么简单朴素。 李念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可知何为战争?” 小韩信明显读过《孙子兵法》,当即以《孙子兵法》中的话回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李念笑道:“背的不错。你知道《孙子兵法》,从何处学来?” 小韩信理所当然道:“从家中!” 李念好奇道:“你家里有兵法?” 小韩信看了这个怪老师一眼,那眼神似在说:你是不是傻,我都说了是从家中,不是我家有兵法,难道还是别人家里? 但为了关怀这个脑子可能不太好的怪老师,小韩信还是认真回了一声:“是!” 李念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终于又解开了一个历史谜题,韩信的兵法其实是源于家传,并非传说中的尉缭子所授。 但这也更加证明韩信军事才能之不凡,可能就他父亲在世时教了他一段时间,之后全靠自学,再通过在项梁、项羽、刘邦那观摩见识了一些实战后,便快速成长为顶尖的统帅。 靠这种方式都能成为史上排名前列的顶尖统帅,如果改变其环境,让其得到王翦、尉缭这些人教导,这个世界的韩信又会蜕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始皇肯定这么在谋划,所以我应该只是韩信的老师之一,但我却是最重要的那个老师,必须要纠正其性情,使之成为一柄能为大秦所握的无双利剑。否则,始皇会将这柄剑折断!’ 李念感到教导小韩信这个任务的艰巨和沉重,他所教的将决定小韩信未来生死。 他再次看向小韩信,这小家伙肯定还不明白他的命运,又问道:“那你可知《孙子兵法》中那句话的含义?” 小韩信道:“兵战是国家大事,关乎国家生死存亡,不可不慎重考察。” 李念道:“不仅是国家的生死存亡,也是许多人的生死存亡,也可能是一个民族的生死存亡。” “日后,你若从我这出师,踏入战场,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见李念神情认真,小韩信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听李念道:“虽说慈不掌兵,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战场上的每个士卒都是一条性命,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妻子,你在做出某些决定时多想一下,不要将他们当作一枚枚冰冷的棋子。” 听到李念话后,小韩信眼神惊讶,他没想到李念这么认真给他说的居然是这事:他今日见的这个怪老师当真有些特别! 李念道:“我的问还没完,你觉得战争打的是什么?” 小韩信道:“自然打的是谁的人更多,谁的兵器更锋利,谁的粮食更充足,谁的士气更高,谁的将领更厉害……” 李念笑着点头:“你说的都对,但归结你所言,其实只有三点:一为士卒,一为将领,一为后勤。若想在一场战争中获胜,三者皆要做好,那么如何才能做好?” 李念自问自答:“首先要清楚自家军队的状况!你说你想成为一名将领,统帅千军万马,如果连自己有多少军、多少马都不知,你觉得算一名合格的统帅吗?” 小韩信摇了摇头,连自己所统领的军队都不了解,那算什么合格的将领? 李念又道:“所以作为一名合格的统帅,必须要清楚自家军队的状况,如有多少能战的士卒,这些士卒一天能行军多少里,要消耗多少粮食。” “清楚这些,在制定作战计划时,才知道达成某个计划,要多少天赶到目的地,需多少消耗,军中的存粮能否支持。” “别以为这些事很简单,便不当回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就是一点小小的疏忽,导致一场战争的失败。” 李念笑着露出了狐狸尾巴:“我们今天来上算术课,算术都学不好,账都算不清,还当什么将军?” 第138章 世界为丛林 小韩信本以为他今日入王宫,会见到一位高人,然后随其学习高深的兵法,没想到兵法没学到,在咸阳的第一堂课竟是算术课。 不过这位老师教的算术也很奇怪,和他学过的算术大不同,首先便是那奇特的符号,用那种符号来表示一、二、三、四…… 只要掌握其中的规律,既方便于书写,也便于知晓这个数是多少,有多大,比他所知的计数之法更为简单。 而且,这位老师让他书写用的还不是竹简,而是一种被称作“纸”的东西,他从未在外见过这纸。 李念教小韩信的正是现代用的阿拉伯数字,虽称为阿拉伯数字,但其实最初是由古印度人发明。 李念并没有在大秦弄另一种计数符号的想法。 这种事做是可以做到,但用处不大,反倒会加重他的工作量。 因为他脑中的搜索引擎搜到的内容是现代的,若改为另一种计数方式,他在誊抄某些现代资料时,便需要将其中的阿拉伯数字转变成这种计数方式。 仅一堂课半个时辰的时间,小韩信便掌握了阿拉伯数字,并学会了简单的加减剩除。 “休息一刻钟!” 李念其实也是还没想好要教小韩信什么,所以才选择给小韩信上数学课,反正学好数学也没坏处,领军作战有用。 嬴政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将小韩信送来,啥准备都没有,让李念措手不及。 ‘看来还得问问始皇打算让我怎么给小韩信上课,给小韩信制定一个课程计划。’ 李念心中想着,看到小韩信依旧端坐于桌前,又道:“不必坐在那,起来活动一下,久坐于身体不利,你想领兵征战,就必须让身体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你也不想十年二十年后,腰不直,眼不清吧?” 听了李念的话,小韩信当即起身在殿内走动,一边观察殿内种种事物。 他进殿时就看到殿内有好多奇怪的东西,但令他最感兴趣的是那十几块似乎是舆图的木板。 尽管心里好奇得很,但小韩信按捺住了,他虽年幼,却也知此处为大秦王宫,他这位老师身份不一般,未得老师允许,宫殿内的东西最好不要去碰。 瞧见小韩信走动时一直将目光看向那,李念笑道:“想看便去看!” 得到李念允准,小韩信先向李念一礼,道了声“谢老师!”,随后才迫不及待跑到那些木板前观看。 果然和他所想的一样,这十几块木板皆为舆图,可跟他所知晓的舆图不同,这些舆图更为精细不说,且某些舆图绘制的地方根本不为他所知。 ‘这是大秦统一六国后的舆图,竟是这个形状?南越在这,下边还有这么大的土地,这是北方匈奴,竟也有这么大?’ ‘我曾听闻我们所居这片土地为天下中心,是天下间最广袤之地,可怎么看……’ 舆图上所绘制的天地和他所了解的大不一样,灭了六国后的大秦好像不是最广袤之处。 等看到世界地图,看到其上所标注的秦,再同整张地图上的区域对比,小韩信满脸惊讶。 这是整个世界的舆图,大秦在整个世界上才这么一块? 若此图上所绘为真,那大秦岂不是既非天下中心,也非天下最广袤之地? 世间竟还有这么多地方! 小韩信回头看了看李念,他发现他自己好像有了一个很不得了的老师,他生出一个念头:这个老师可能并没说大话,确实能教他一些其他人教不了的东西。 见小韩信回头看他,李念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若有疑问,尽可问我。” 小韩信指着那板世界地图,问道:“老师,此图所绘可为真?大秦在其上如此之小,外面还有这等广袤之地?” 李念笑道:“如无意外,此图所绘为真,世间之大之奇比你所想更甚。” 他直接穿越到了大秦王宫,至今未到外边去看过,也不知这个大秦究竟是何等模样,说不准并非星球,而是块漂浮在宇宙中的大地。 真的还有这么广袤的土地,要是能够征服攻占这些地方…… 小韩信眼睛亮了一下,问道:“老师,这些地方也有人烟?” 不久前,也有一人在这殿内提出过一样的问题,可惜那人已死,史书也不会再留下其名,但这个韩信恐怕将名震青史。 在原来的历史上,是那人逍遥地活着,韩信身死,可在这个世界,却是那人身死,韩信将可能取盖世之功,威震此世华夏千年。 李念道:“自是有人,然其等与我华夏之民不同,自样貌、饮食、习俗等诸多方面都大有不同。虽说就整体而言,其等文明目前低于大秦,但不可小觑了他们,视之为愚昧的蛮夷。” 李念问小韩信道:“我问你,你觉得日后大秦和这些异域外族相遇,会如何?” 小韩信只稍作思考,便回道:“信以为大抵会发生战争!” 李念道:“正是如此!你要记住,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民族亦是如此。” “这个世界就是一片巨大的丛林,每个民族都是在其中求生的兽群。” “当两个兽群相遇,往往不会成为朋友,而是先挥动利爪、露出利齿厮杀,确认彼此的强度,一旦在厮杀中发现对方弱小,便会抢其地,夺其食,甚至灭其族。” “就算某个兽群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地盘不惹事,其他兽群也不会放过,依旧会过来侵扰试探,一旦看出老实兽群孱弱的本质,便会群起而攻之,将老实兽群撕碎。” “因为对国家和民族而言,弱小便是罪,落后就要挨打,如果某天没挨打,那只是别人不想打。” “所以,在这片名为世界的丛林中,我等只有尽力让自身强大,成为最强的兽王,不要成为其他兽群眼中的猎物!” 小韩信若有所思地看着地图道:“老师之意是我们要抢先去攻占他们的土地,不能让他们打上门?” 李念点了点头,虽说以大秦的技术,肯定控制不了全球,但李念还是希望大秦能尽可能多占地方,对整个世界产生影响,就算日后大秦覆灭,也好让这世界未来的华夏路更好走一些。 而以小韩信的天赋,在十年或二十年后,李念希望他能成为华夏开疆拓土的一柄无双利刃,踏马于敌国,征战于他乡,向世界各族展现华夏的赫赫武功。 下午,小韩信回到嬴政给他们母子安排的住处。 见儿子归来,韩信母亲问道:“信,大王今日令你进宫见师,如何?” 想起今日的经历,小韩信想了下,才回道:“李师颇有才,言谈非常人!” 第139章 秦卒归家 秦地,某县,日渐西沉,又是一日将毕,村中各处升起炊烟,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准备飨食。 某户人家院中,一须发灰白、缺了半条左腿的老翁靠着院墙,又打开那封他看了不知多少遍的木牍。 一边看一边摩挲木牍,仿佛透过上面的字看到了在远方的儿子。 他本不识字,可由于老是翻看,上面字也已经认得了。 可是,木牍上的字都翻得认识了,他的子又什么时候回来呢? 院内,一名四岁左右的幼童正在玩泥巴,见老翁又在看那个木片,赶忙跑过来,仰头问道:“大父,大父,父要回来了?” 老翁低头看向幼童,一手拿着木牍,一手摸着幼童的脑袋:“安想父了吗?崖要知道安在想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幼童皱巴着小脸,不信道:“大父前几日也是这般说的,可父今日也未回来看安。大父,父是不是忘了安?” 老翁道:“不会,安是他的子,这里是他的家,怎会不回?一定是有事耽误住了。” 幼童又问道:“那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父再不回来,安都要长大了!” 老翁又哪知道他的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按理说早该回来了,可为何至今还未归? 难道还有仗打,崖还在征战? 但崖在木牍上说,天下间最后一个能与大秦对抗的齐国已经灭了,天下已一统,哪还有仗打? 即使崖已经战死,也要传一个音讯回来啊,如今不知生,也不知死,才更令人担忧。 见老翁不答,幼童扯着老翁的手晃道:“大父,大父,父什么时候回来?” 一女子从屋中走出,见幼童纠缠着老翁,虎着脸道:“安,再缠着你大父,小心你皮肉!” 见母亲出来,幼童赶紧丢下老翁的手,跑出院子。 老翁看了眼女子,道:“安也只是想他父了。” 女子闷声没回话,转身走进屋内。 就在这时,院中的黄犬忽然吠叫起来,一个男声在院外响起,“你是安吗?怎在院外?” 听到这男声,老翁先是一怔,随即猛然看向院外,枯皱的脸上满是激动。 两道身影从屋内走出,一是刚才那名女子,一是名老媪,两人同样激动不已。 等待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他们的子(良人)归来。 院外,传来幼童疑惑的声音:“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安?” 院内的三人心道:‘他就是你一直在想的父啊!’ 听到幼童的疑问,院外的男声沉默了下,随后又响起:“我当然知道你,因为你是我的子,我是你的父,‘安’还是我给你取的。我离家时,你才这么点大,现在都这么大了。” 幼童听后大叫一声,匆忙从院外跑到院内,见大父、母、大母都在院里,当即指着院外,向三人道:“大父,外有一人称是我父,他还知道我叫‘安’……” 幼童正说着,那男子已经走进院里,幼童忙道:“大父,母,就是他!” 女子看了眼男子,摸了摸幼童的头,道:“安,他确实是你父!” 幼童呆了下,走到男子身边,仰着头问道:“你真是我父?” 男子蹲下身,冲幼童点头道:“是!” 幼童高兴地大叫一声“父!”,冲进男子怀里。 男子将幼童抱起,对立在院内的三人道:“父、母、细君,我回来了!” 夕阳的光辉洒于大地,天地迟暮日将晚,在许多文人骚客的笔下,往往充满了悲凉,但这户人家中此刻却满是欢快,不时有一声稚嫩的童音“父!”响起,随而应之的一声“诶!”。 在今日所剩不多的日光里,一家人开始用飨食,农家没那么多讲究,并未分餐而食,一家人围坐在一张案前,虽是些普通的吃食,却其乐融融。 男子怀中坐着幼童,一边剥一颗煮熟的鸡子,一边同家人说话,老翁问道:“崖,这次回来,可还要走?” 听到老翁问出这话,其他几人几乎同时看向男子,连他怀里的幼童也安静下来。 将这颗煮熟的鸡子剥好,放到老翁的碗里,男子才道:“不走了。父、母、细君,你们肯定想不到我立了功,大王赏了我什么?” 听到男子说不走了,还立功得了大王封赏,几人的心才安下来,就怕又有战起,男子又要被征调去参战。 不用再去征战,一家人便能在一起,平平安安过日子。 而且,如今天下一统,他们这些老秦人为那位大王夺得了天下,总该有好日子过了吧? 女子道:“是何奖赏?赏了田,还是宅?” 男子得意笑道:“我便说你们想不到。不仅有田、宅,大王还赐了我官职,明日便需到县中报到,然后要进行什子观政……” 说到这儿,男子挠了挠头,用能让几人理解的话道:“观政就是跟着县令、县丞、主吏、狱掾他们学习如何治理地方。” “以后不仅可以靠军功升爵,若是能将地方治理得好,也可以此升爵,说不定我日后还能到咸阳被大王召见!” 老翁、老媪和女子面面相觑,他们的子(良人)要当官了? 听这意思,还有机会成大官,入咸阳见大王? 男子这时想起一事,脸上笑容一收,正色道:“父、母、细君,尚有一事需要告知你们。大王令我等为官之处不在关中,而在那六国之地。因此,我若为官,你们也得需同我迁往他处。” 老翁、老媪、女子陷入沉默,果然不都是好处啊,要想为官,就得离开故土,迁往异乡。 但这时代,虽说故土难离,但人们还是颇有开拓精神,颇具勇气和血性,并没有那么排斥迁徙。 老翁道:“崖,你是何想法?” 男子认真道:“我想去,这许是我此生最好的机遇,若错过,难再遇见。且若我等愿去那些地方为官,大王还有赐予,不仅有大片田、宅,更免除全家二十年徭役赋税。” 按大秦的军功爵制,要达到“不更”一级才能免充更卒,但仍有其他之役需服,只有到“公乘”一级,才能免服役。 第140章 自卒为吏 而军功爵制的晋升难度,前面几级不难,可越往后越难,强如白起,从“左更”到“彻侯”也用了十六年,一般的秦卒终其一生大概也很难突破“大夫”这一级。 然而,秦王施行的使秦卒为吏政策,给了他们一条另外的晋升之路,只要他们能将地方治理好,达到秦王的考评标准,便可晋升。 相比于在战场上拿命相搏的军功爵制,可谓舒服多了,至少在许多秦卒心里是这般想的。 他们如今自觉是胜利者,心态自然更为自信,那六国之地,不过是群手下败将,焉能治理不好? 秦卒们还想到了一件事,现在天下一统,必将进入安稳的发展阶段,不会再有大的仗打,即使想靠军功晋升,以后也很难了! 要是错过了大王现今赐予的转为六国地方官吏的机会,那想再有一个合适的晋升之机,不知道要到何时。 秦卒们是没读多少书,没太多文化,但又不是傻,其中的优处缺点自会想得到:作为第一批从秦卒转化为六国地方官吏的人,他们必然能享受到后来者没有的一些待遇! 此时不抓住时机崛起,难道要磨磨蹭蹭,等日后悔之晚矣不成? 男子道:“更且,若能治理得好,还有机会更往上进,即使入咸阳为官也未尝不可。” 老翁点头道:“难怪大王要让你去县中报到,随县令、县丞进行那什子观政。只是……” 老翁担忧道:“且不说我等迁徙过去,能否适宜六国那些地方,便是大秦伐灭六国,六国之民定仇恨我等,我等若去,其等怕会危及我等啊。” 男子笑道:“父所言极是,然有从咸阳来的贵人同我等讲过,若哪一地方敢谋害我等性命,大王必会为我等报仇,谁害我等,便使其三族俱灭。” “但那贵人也说过,我等不可欺辱当地之民,若因欺辱当地之民而受害,大王不仅不会为我等报仇,反而会将我等之名传于天下,为天下所耻。” “那贵人还说不必过于担忧六国之民会仇恨我等,他们仇恨我等只是一时,也只是其中一小群人。” 在大秦的政策下,只要让六国之民感到有好处,感到比以前过得更好,自然会慢慢放下过往的仇恨。 大多数人都是想活下去的,总不能为了仇恨,连日子都不过了。 原来的大秦坏就坏在不仅让六国百姓感到过得不如以前好,还让老秦人也觉得统一天下前和统一天下后好像没差,那还忠于秦王,忠于大秦作甚? 赶紧的,毁灭吧! 男子又道:“且何事无险?比于在战场厮杀博取军功,此法已颇为安全,我去军中这大半年,身边同袍有十七人死去,伤残者更众。” 闻言,老翁点了点头,他也曾是名秦卒,他缺的那半条左腿就是在战场上丢掉的,因而非常能理解儿子话中所言。 老翁道:“你既已想好,便依你,此或为我家腾飞之机!” 男子忽想起一事,对女子道:“细君,且将我行囊取来,我有一物,你等定未见过。不仅你等,怕是天下间许多人也未见过。” 女子赶紧起身去取男子的行囊,老翁道:“莫非此物为大王赐下?” 男子点了点头,老翁和老媪都不由兴奋、好奇起来,儿子出息了啊,大王不仅赏赐了官职,还得到了大王赐物。 这时候的嬴政在老秦人心中的威望无与伦比,纵使历代秦王复活,和嬴政相比,恐怕也会逊之。 谁让六国是灭在嬴政这一朝,一统天下是在嬴政手里完成! 虽说没有历代秦王打基础,嬴政灭不了六国,统一不了天下,但绝大多数老秦人不会这么看,他们会认为主功在嬴政, 因为灭六国,统一天下,他们觉得自己也有功,而他们又是在嬴政带领下完成的,称赞承认嬴政之功,也是在称赞承认他们之功。 大王伟大,追随大王的我等自然也是不凡! 老秦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统一天下的主功固然是您秦王的,但没有我们为您征战,您也得不到天下,一统天下后,您吃肉吮骨,总该扣点好处给我们吧? 这时,只需给老秦人分润一点好处,便能得到老秦人死心塌地的效忠。 可惜原来历史上,嬴政不仅没这么干,反而给老秦人浇了一盆透心凉的冰水。 《孟子》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于百姓也是如此,老秦人们巨大的期望化为失望,乃至怨恨。 没多久,女子取来了男子的行囊。 男子打开行囊,从中取出一个精致木盒,将之打开。 老翁、老媪、女子和幼童目光都探向盒中,想知道盒中究竟是何物。 只见一块似乎是布的东西放在盒中,但就算是块破麻布,若为大王所赐,那便是足以传家镇宅之宝。 唯有那幼童不懂,这不就是一块普通的布嘛,为何大父、大母他们都像看到了一件宝贝。 见儿子不懂,男子笑道:“此非布,据咸阳所来的贵人言,此物为‘纸’,天下间仅为大王所有。若不信,你等稍后可观之。” 男子将纸从盒中取出,将之展开,只见上面写满了字,男子朗声读了起来。 他并不认识很多字,但这上面的字,他都已经背熟,为的便是回家后读给家人。 上面是对他军功的评议赏赐,明确地说明了赏其多少亩田、多少宅,以及令其于所居之县观政,日后将到六国之地成为官吏。 听着男子读上面的话,老翁、老媪和女子皆面带喜色,这是大王亲自手书的赏赐? 其实,这张纸上的文字并非嬴政亲手所写,那么多秦卒的赏赐委任,要是让嬴政一个人来写,怕是写上一个月也写不完。 读完后,男子将这张纸小心翼翼地递给老翁:“父请观之,我初时也以为此物是布,亲自摸过后,方知不是。” 老翁同样小心翼翼地接过,看着上面那许多不认识的字,轻轻摸着纸的感觉。 会以纸作为赏赐之物,是某个大臣的主意:一是纸当今只有咸阳宫中有,世间稀缺,而缺则为奇,则为珍; 二是以竹简来给诸多秦卒写赏赐委任的命令,不仅需要用到大量的竹简,且携带也不方便。 嬴政觉得这位大臣提的意见很有道理,遂用此策,以纸赐予一众秦卒。 第141章 秦令传四方(1.0) 将纸让几名亲人观看了一遍,连幼童也给摸了一下。 老翁、老媪、女子皆称赞这纸不愧为大王所赐之物,当真不同凡俗,看着如布,却和布完全不同。 如此神奇之物,天下也只有大王才能拥有! 看着男子将纸收回木盒,老翁叮嘱道:“此为吾家传世之物,须好生存放,勿使毁坏!” 男子郑重地点头,就算纸以后会传到满天下都是,人人皆知,人人人皆可用,但他们家的这张纸也依旧珍贵,这可是大王所赐! 将纸收好后,男子又讲起他这大半年听到见到的一些趣事,听得几名亲人惊奇不已,不时发出惊叹和疑问: 那海竟看不到边,那得有多大? 海水是咸的,老天爷造海时,往里放了多少盐巴? 那在海里的鱼不会被咸死? 第二日,男子赶到县里报到。 将男子拿出的纸仔细看了一遍,县令点头道:“身份确凿,从今日起,你便在县中观政。” 在男子到家前,让各地配合这些秦卒观政的政令就先一步从咸阳到了,给出了当地要来观政的秦卒名单,解释了何为观政,为让各地县令、县丞能积极地指导秦卒,还制定了相应的奖惩措施。 县令将纸还给男子,又讲道:“所谓‘观政’,便是让你等观看学习我等如何处理县中诸务,并亲自实习。你来得正巧,如今县中缺人,还有些事未能办好。” 见男子一脸疑惑和为难,县令笑道:“放心,是你能办的事,你今日要去往斑竹乡、金浪乡、咸祥乡告知各位乡民。” 告知什么? 男子想到在回家路上听到的一些事,难道是要告知那些事? 注意到男子神情变化,县令道:“看来你在回来时已听闻过,和你想的一样,大王将在下月称皇帝,要普天同庆,与万民同乐,特意备了几样礼物。” “你今日去要做的便是将如下几件事告知斑竹乡、金浪乡、咸祥乡父老:其一,大王将颁布新律,废除旧法中黥、劓、刖等刑;其二,大王感念我等秦人之功,之后十年,将减免徭役赋税;” “其三,下月初一,大王称皇帝,邀请各位乡民到县中,大王有礼相赠;其四,大王要遴选聪慧稚子,若得入选,全家皆可入咸阳……” 讲完后,县令问:“可曾记下?” 男子听得十分认真,回道:“已经记下!” 县令道:“便是未能记住也无妨,闹将与你同去,这已是他第三天去告知各位乡亲,已记得颇熟。” 那叫“闹”的人此时也在,听到县令话后,冲男子道:“这几日我都是一人翻山越岭,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总算能有个伴了。” 闹和男子很快从县里出发,在路上,男子了解到由于大王称那什么皇帝之日临近,县里也变得更加繁忙,由于缺人,连闹这个城门卒也被召来去通知乡民。 没办法,这时代既没骑车,又没手机,赶路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要想通知到人,就得用脚走。 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闹和男子到了今天的第一个目标,斑竹乡。 对要做什么,闹已经有经验,扯着嗓子喊道:“乡亲们,乡亲们,好事来了,好事来了,天大的好事,都快来听啊!” 未外出忙农活,在家的一些乡民听到闹的喊声,很快便被吸引过来,一些人手里还拿着棍棒,警惕来者是敌人。 因为都是一个县的,且闹还是城门卒,有乡民认出了闹:“你不是泥家的闹吗?今日怎到了我们这里?” 闹笑道:“受县令所派前来告知各位好事。” 听到闹的话,众乡民眼睛一亮,眼神热切起来,他们已从邻近被通知过的乡里得到了消息:大王将废除酷刑,将减免徭役赋税…… 一些乡民赶紧使人去通知那些在干活的家人,这可是大王派人来传知恩赏,必须得第一时间让家人在现场听到。 闹也不着急,跟乡民们聊了起来,等那些在干活的乡民也被通知回来后,才站到一颗大青石上,朗声讲道:“大王将于下月初一于咸阳称皇帝,欲普天同庆,与我等同乐,特恩赏天下:” 听闹说到此处,众多乡民都自发跪了下去,脸色严肃庄重中又充满了火热的期待,一些不懂事的幼童也被家人带着跪下。 在他们心中,这是他们那位至高无上的大王给他们的赏赐,岂能不拜? 老秦人在如今是真正打心底里崇信嬴政,认为嬴政带他们完成了统一天下这史无前例的伟业,让他们获得了莫大的荣光,也相信嬴政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此时的老秦人们都有一种想法:吾为秦人,吾骄傲! 面对其他六国的人,能挺着胸膛,大声说话。 看着跪了一地的乡民,闹将县令讲说的几件事一一告知众乡民。 听完闹的话后,乡民中有人感叹道:“大王没有忘了我们,没有忘了我们!” 这话引得其他乡民点头,是啊,大王没有忘了他们老秦人,一统天下后便修改秦律,减免他们的赋税徭役,以后的日子要好起来了。 就在这时,忽有一乡民喊道:“大王万岁!” 其他乡民也随其一同喊道:“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喊的同时还朝东边叩首,因为据说咸阳就在那个方向。 众乡民从地上起来,除了不知事的稚子,人人脸上都带着喜色,开始谈论起闹方才所告知他们的东西。 一乡民好奇道:“闹,那‘皇帝’是何称呼?大王为何要作此称?大王称那皇帝后,我等日后当如何称呼大王?” 闹笑道:“你若问我他事,我未必知得,此事却正好知晓。我前日问过县令,乃县令告知于我。” “‘皇帝’者,乃‘三皇五帝’结合之称,‘三皇’为‘天皇、地皇、泰皇’,‘五帝’为‘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三皇五帝皆为上古时响当当的人物。” “大王之功自古未有,以‘王’之称已不合适,遂从‘三皇五帝’中各取一字成‘皇帝’!” (本章完) 第142章 秦令传四方(2.0) 众乡民听懂了,在心中也颇为认可:确实,他们的那位大王太厉害,功劳太大,“王”怎配得上? 六国君主也为王,大王岂能和这些王一个称呼? 闹继续道:“县令说大王称皇帝后,我等便不可再称大王为‘大王’,应称‘陛下’、‘圣上’、‘君上’……” 这些一听就是很厉害的称谓,远在大王、国君之上,众乡民感觉自己又学到了,将称呼记下。 其实,就算闹今日不给这些乡民讲说,到了下月初一,嬴政称皇帝后,也会将称呼普及于天下。 此事结束,又有乡民问闹道:“闹,你方才言‘大王感念我等秦人之功,之后十年,将减免徭役赋税’,难道只有我等秦人才有,那些六国之人没有?” 这问一出,其他乡民顿时都被吸引,看向闹。 乡民们也有虚荣心,自然喜欢这种“我有你没有”被特殊对待的感觉。 且被如此对待,证明在大王心里,他们要重于那些六国之人,他们才是大王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光是想想,乡民们心里就有种莫名的高兴,觉得他们在嬴政那儿不同于那些六国之人。 闹为秦人,也有这种想法,点头道:“是,此为大王特予我等秦人之赏,那些六国之人未有,但此赏只有十年,十年后,那些六国之人将与我等一样。” 一乡民道:“怎才十年?那些六国之民不过一群手下败将,凭何与我秦人同等?” 一年老的乡民驳斥了这名乡民:“十年还不知足,你想多久?大王如今不仅是我秦人之王,也是那些韩人、燕人、齐人……之王,自当同等视之。若依你之意,大王岂不只为我秦人之王,那些六国之人会如何作想?” 李念若在此,定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年老乡民觉悟真高! 乡民中有和那名乡民同样念头的人,此刻听到年老乡民话后,都思索起来,未曾发声,那乡民见没人出声支持他,遂不再言。 又一乡民道:“闹,你说‘大王要遴选聪慧稚子,若得入选,全家皆可入咸阳’,我家涂甚为聪慧,可否入选?” 闹摇头道:“我都不知如何遴选,怎会知涂能否入选?” 又一个乡民好奇道:“大王选聪慧稚子入咸阳市为甚?” 闹依旧摇头道不知,倒是有乡民猜测:“定是好事,兴许是要让其等读书识字,将来为官。” 这话引得许多乡民认可,也勾起了许多村民的想法,如果自家的孩子能被选中入咸阳,他们一家人岂不能一步登天? 至于大王选聪慧稚子入咸阳是要害他们,虽有人心里这么想,但大多乡民都认为大王应当不是要害人。 无他,此时的嬴政在秦人心中威望太高,极得秦人们信任! 一乡民热情道:“闹,你两赶路定已饥饿,不如到我家中,用过饭食再走?” 其他乡民也反应过来,热情邀请闹和男子到家中作客。 不是闹和男子有这么大脸面,而是因为他和崖作为使者,是来告知他们大王的政令。 乡民的心思很简单:如果能将为大王传令的使者邀请到家中,多有面子? 实质上还是因为嬴政在他们心目中的威望! 闹忙拒绝道:“各位好意,闹知晓,可还有金浪、咸祥二乡父老需我与崖前去告知,若有耽搁,今日恐回不了家。” “……下月初一,各位若有空,定要到县里,那一日为大王称皇帝之日,不仅会仔细讲说新律之法,还会讲将减免多少赋税徭役,且还有自咸阳来的奇物给大家见识。” 众乡民齐齐点头,下月初一,那一定要去县里看看。 只是听到闹的话,又有一乡民被引起好奇,问道:“闹,是何来自咸阳的奇物?” 闹道:“具体,我也不知,这些时日,县令在使人赶制,据闻有一吃食,有利于耕种之物,为大王与我等礼物。” 这让众乡民更好奇了! 闹和男子崖离开了这个乡,前往下一个乡,虽说拒绝了乡民请客,但仍旧被乡民送了不少东西,要不是实在推说赶路拿不动,只会更多。 崖看着闹,总算明白为啥出发前闹说不必带吃食,还要少带些东西,原是为此,他的行囊里此刻也装满了肉脯、鸡子等物。 见崖看着自己,闹笑道:“此非因你我,而是因我等传大王之令!” 是啊,他们只是因为传达大王的政令,便得到了乡民如此热情地招待,他们所承的乃是大王的恩德。 晚上,奔波了一整天的崖回到家中,一边濯足,一边兴奋地和家人讲说白日间的经历。 崖所在的乡还没被通知,听到崖说出那条条政令后,老翁、老媪、女子也激动无比,尤其老翁,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呼三声“大王万岁!” 这就是他们老秦人一直在期盼的好日子啊,他们愿意追随秦王打这么多年的仗,不就是盼着这些吗? 若不是觉得在秦王带领下,统一天下后,能过得比其他国家的百姓更好,就凭那严苛残酷的秦律就能镇得住所有人?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再验证一遍,可在李念所知的历史上,秦人已经给出了答案: 凭秦律严苛残酷镇不住他们,不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不把他们当人,那他们也就不把自己当秦人! 如今,大王不仅修改秦律,还减免他们的徭役赋税,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老翁认真地对男子道:“崖,日后若为官,定要尽心尽力为大王办事,若我得知你不尽心,定不轻饶!” 男子同样认真地回答老翁:“父请放心,崖必尽心为大王做事,绝不敢有负大王!” 这么好的大王哪里去找? 唯有尽心尽力为大王办事! 这是老秦人们当前最真实的想法,其实也是这片大地上许多人的想法,不管哪个时代,只要统治者们能给予一点善意,他们便将以诚心相报,可惜很多统治者丁点善意也不愿给予。 发生在男子崖身上的事也在其他地方发生,诸多秦卒归于家乡,一条条政令从咸阳传于天下。 (本章完) 第143章 秦令传四方(3.0) 六国各地,大秦的政令也在传播,但受限于人手和对当地的控制能力,未像秦地那般一个一个乡的通知,不过这些地方也有通知之法。 楚地某县城,一阵洪亮的鼓声突然在城中响起,吸引了许多人注意,何人擂鼓,发生了何事? 人们正猜想,鼓声停下,一个人声传来:“各位乡亲父老,都快来听啊,天大的好事来了!” 好事,还是天大的好事? 人们的好奇心被引动,朝鼓声和人声的源头寻去,只见县衙外搭建起一座高台,几名县吏站于其上,身旁架着一口大鼓。 很明显,方才那鼓声便是这些县吏擂鼓发出。 此刻,一名县吏正重复喊着那句“好事来了!”,等这名县吏喊了会儿后,一县吏开始擂鼓,擂一阵鼓,又换一县吏继续喊话。 如此重复擂鼓、喊话,吸引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将高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些人等不及了,冲台上的县吏问道:“有何好事?让我等快来听,却又不说,是何道理?” 此话一出,立即引得很多人附和,有好事就快说,莫要让他们在这白等,白白耽搁时间。 高台上一县吏道:“各位乡亲莫急,县令这就来为各位乡亲讲说是何好事。真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且等一等!” 在这名县吏安抚下,众人又耐心下来。 不多时,在十多名县吏簇拥下,县令从县衙中出来,其所行目标正是高台。 围着高台的人群迅速为县令让出一条路,有人注意到跟在县令身边的县吏手中捧着一只木盒。 县令登上高台,看了眼下方民众,直接开门见山道:“得咸阳传令,今有天大的好事告于各位乡亲父老。” “今七国一统,天下归一,大王将于下月之初称皇帝,虽我等以往为楚人,然今时皆为大王治下之民,大王欲普天同庆,邀我等同乐,特恩赏天下。” “其一,往后五年,将减免我等徭役赋税,具体如何减免,将于下月之初于县中公告。” 这位县令第一个讲的是减免徭役赋税,而听到县令的话,四周的楚地百姓们先一阵沉默,随后反应过来:什么,秦王要减免他们未来五年的徭役税赋?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尽管还没说具体要减免多少,但这总归是好事,而且还是连减五年。 他们作为战败国的民众,秦王不给他们加重徭役赋税就不错了,还能减免,确实是天大的好事。 秦王这是真将他们当成了治下之民。 众楚人心中不由生出“秦王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也许在秦王治下,会过得比以前更好也说不定”的念头。 县令又接着讲说从咸阳传来的其他政令,引得围着高台的楚人们再次惊呼,那秦王居然还要修改秦律,废除其中那些残酷的刑罚。 “其三,大王将于咸阳举办咸阳大考,有才有能者,不拘出身,不拘年龄,皆可前往咸阳参考。” “大考最优者为状元,次优者为榜眼,再次者为探花……将名传于天下,世人共知!” 听到县令说出这条政令,人群中有数人勃然变色,秦王这是要网罗天下贤才为他所用啊,但这一招还真有效。 但还没等他们惊讶完,却听高台上的那县令又道:“若诸子百家入咸阳,大王有一物相赠……” 说到此,县令微微转身,将一旁县吏捧着的木盒打开,从中取出一物。 众人看到那物看上去似乎是布,但又不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秦篆。 县令将此物持在手中,向围观的楚地民众展示:“此物为纸,为大王所赐,可用于书写,比竹简更妙,至于妙在何处,读书识字者稍后可亲来一观。” 看着在县令手中似乎毫不费力的纸,人群中那变色的数人脸色更加认真严肃,仅凭眼观,已能看出此物优于竹简的一大优势:其比竹简更轻! 县令将纸放回盒中,又和围观的民众讲说政令。 听完县令所讲,民众感觉好似一觉未醒,一切恍如在梦中:那秦王能这么好?这还是那个凶残的秦王,还是那个虎狼之秦吗? 种种政令让他们感觉不真实,就像狼突然不吃羊了,反而亲切地和羊勾肩搭背,称为兄弟。 看着沉默的民众,县令问道:“各位乡亲若有疑问,尽可问之。到下月之初,本县每日都会使人将在城中宣讲,也劳各位乡亲传告那些尚未知晓的乡亲。” 一民众壮着胆子道:“敢问县令,此是真是假?” 县令道:“自然是真,此令传于天下,岂能有假?若不信,可往其他郡县相查。” 围观的民众暗自点头,骗他们一县或许有可能,但骗整个天下,可能性不大,就算他们没太高的见识,也知道失信于整个天下的后果。 这让诸多民众放下心来,脸上透着喜色,如果这些政令为真,那么他们在秦王治下,未必会过得很差。 又一民问道:“县令,此令传于天下,秦人也要减免徭役赋税?不知其等减免几年?” 这话让围观的民众全好奇起来,纷纷看向县令,尽管心中清楚秦人肯定会更受到秦王的优待,但还是想知道优待了多少。 县令看了看提问的那位民众,回道:“减免年数是按我等统一时日先后所定,韩赵最先,为七年,魏楚随后,为五年,燕齐为三年。” “至于关中秦人,将减免十年徭役税赋,待十年后,天下徭役赋税将同等。” 其实也不可能同等,燕赵苦寒,生产力不如其他地方,所征收的徭役赋税自然也要随之变通,因地制宜。 听到十年后,秦人和他们将会同徭役等赋税,围着高台的楚地民众心中更加高兴,这是秦王将他们和秦人一视同仁,没有因他们是楚人而区别相待,是真将他们当作了治下之民。 从对秦人和六国之民一视同仁这点来说,原来历史上的嬴政也做到了,确实一视同仁,没刻意偏向谁,不管是秦人,还是六国之民,统统置于他严酷的统治下! (本章完) 第144章 秦令传四方(4.0) 又回答了几名民众的问题,见没人再问,县令道:“有识字想观纸者,尽可上台一观。” 围观的民众很多人想一观那纸,可听到县令点名要求会识字之人才可观,又打消了念头,但更加好奇了。 县令会做此要求,目的正是防止所有人都来观纸,人多就会有意外,这纸可是咸阳专门赐下,用来吸引天下贤才和诸子百家往咸阳之物,要是给弄坏就不好了。 县令话落不久,一老者从人群中走出,冲县令道:“不若我来先来一观,看这纸有何奇处!” 县令认识这名老者,冲老者行礼道:“原是卢老,请上台一观!” 老者向县令还了一礼后,走上高台,伸手向那县吏捧着的盒中,刚摸到纸便感到了和布的不同,不由“咦”了一声,从盒中将纸给取出。 一旁的县令道:“卢老,此物易被损毁,还请小心!” 老者点了点头,小心地将纸拿在手里,一边摩挲,一边看纸上写满的秦篆,随时间推移,老者脸上的惊奇越重。 相比于竹简,这东西太好了,若说此物有问题,那可能只有一个未确定的问题:此物易制与否? 老者问县令道:“比之于布,此物是否易制?” 县令道:“据咸阳所传消息,此物制作不难,一日便能做出许多。” 听完,老者将纸放回盒中,摇头叹了一句“秦有此物,天下将变矣!”,便下了台去。 这东西易制,制作之法又被秦王掌握在手,诸子百家和天下间诸多贤才都要被秦王所拿捏了。 老者已然看出,此物必将取代竹简,影响整个天下,而这份影响掌握在那位秦王手里…… 凭借这纸,秦王便能使诸子百家受制,谁不愿受制,那就不给其纸,使之学说难以传播。 在老者后,又有人上台观纸,得出了和老者一样的结论,看出了那位秦王的用意。 不久后,此县一间房屋,几人神情凝重地坐于屋内,他们都是墨者,不过不是早已投靠了秦国的秦墨,而是楚墨。 坐在上首的那人道:“今日那纸,可都见过?” 待众人点头,此人又道:“此物必将取竹简木牍代之,日后天下人书写都将用此物,百家也将以此物记述经典,哪家能得更多纸,便能使自家经典传于更多人知。” “反之,得纸少的百家,其经典传播自是更少人知,长此以往,得纸少的百家将越发势弱,乃至消亡。” 上首那人叹道:“无愧是秦王,竟能想出此计制约百家,此纸一出,若不知晓其制法,天下百家皆将为秦王所制。” 一人听出了上首那人的意思,道:“巨子,您莫非想?” 上首那人正是这一代楚墨巨子,谁能想到堂堂楚墨首领竟会身在这个小县之中。 楚墨巨子道:“秦王拿出此纸,既是引诱我等,也是在逼我等前往咸阳。若我不去,其定会限制我等得纸,发生如我所言之事,使我等日渐衰亡。” 听到巨子的话,一人道:“可即使去了咸阳,也未必能从秦王那得到纸,反倒会使您陷入危险。” 纸可是掌握在秦王手里,给谁多少全看秦王想法,并非是去了就一定能拿到。 楚墨巨子看向说话者:“你所言有理,然我以为当能取得纸,且不会有危。” “秦王若想取信百家,定会赠予前去咸阳的百家一批纸,只是数量上或有差别,至于安危,秦王会比我等更为用心。” “我去不仅不会有危,反倒能得一批纸,若不去,却绝无机会。” 又一人道:“这也不必巨子您亲自前往,派我等前去亦可!” 楚墨巨子却主意已定:“我意已决,勿复言!” 墨家内部等级制度极严,所有墨徒必须遵守巨子命令,楚墨巨子说出这句话后,其他人唯有听令。 他此次去咸阳,不仅是想代表楚墨的身份去得纸,还想看一看那咸阳大考,查一查那纸的来历。 此行或将涉及楚墨日后存亡,怎能不亲往? 此县另一处,一间房中也有几人,他们的脸色比那几名楚墨更加沉重,已不能说是沉重,应说是不安。 因为他们是曾经的楚国贵族。 坐于主位的一人看了看房内的其他人,沉声道:“诸位,秦王这些政令一旦施行,我等日后将再难起事复国,有何办法?” 一人暴躁地一捶面前的案:“有何办法?你们没看到那些愚夫愚妇听到减免徭役赋税后,有多开心?全忘了他们是楚人,巴不得给秦王摇尾当犬!” 另一人分析道:“秦王出此政令,无非是想安抚天下,使天下为其所治,若真让其做成,我等不仅难再起事复国,便是活着也难。” 他们这些旧日贵族能存活下来,还活得不错,是仰仗于昔日家族在楚国民众间的威望。 可一旦楚人不再相信他们,被秦王给拉了过去,那不仅他们的衣食住行将成问题,就是安危也将遭威胁。 因此,在知晓县令传告的政令后,这些人才火急火燎聚于此处,秦王的政令威胁到他们生存根基了。 见其他人皆看向他,此人又道:“为今之计唯有破坏秦王政令,不使其成事,最好之法是使那些愚民蠢妇不信秦王政令。” “我以为我等可做如下准备:一,使人传告秦王政令为假,如秦王举办那咸阳大考,实则是为趁机将天下贤才杀尽,再如那纸,可使人传其乃是以人皮所制。” 一人听到此,怀疑道:“这般谣言,会有人信?” 此人以肯定的语气道:“那些愚民蠢妇哪能辨别真假?越荒诞越怪异,越会使他们相信!且我等也不需其信,只要他们心中有所疑虑即可。” “二,下月初一,那秦王要在那日称皇帝,还邀那些愚民蠢妇到县中观看他从咸阳送来之物。” “以咸阳到此的路途,若在今日才将东西从咸阳送来,除非是骑兵日夜兼程,否则绝无可能在下月初一送至。” “我料那些事物要么已在郡城,要么已到县中,诸位近日要多多打探,查明其为何物,才好做进一步计较。”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打探清楚秦王究竟从咸阳送了什么东西,设法将之破坏,让秦王失去民众的信任。 这时,一名坐在稍后的人道:“可如此作为,我等便再难容于那位秦王,其若出动秦军,我等当如何?” 此言一出,房内顿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连那位分析献策之人也沉默:他们是能破坏秦王发布的政令,可后果呢? 就算让楚人继续站在他们一方,又能如何?就算他们依靠楚人起兵又如何? 无非是让秦王再伐一次楚,再灭一次六国罢了,只要那些强悍的秦卒还支持秦王,秦王过去能灭楚,现在和日后也依旧能。 不如老老实实在大秦治下先当个顺民? 若事有转机,那就趁时而起,若大秦一直这般强盛,那就一直安分守己。 一场商议因此人之言不欢而散。 项氏一族、张良终究是六国贵族中的少数,这些人才是绝大多数的六国贵族,他们仇恨于秦,却也深深畏惧于秦。 他们想反秦,也能分析想出计谋,却又很难提起真正反秦的勇气。 齐,稷下学宫,随着秦灭齐,因不知秦王对稷下学宫是何态度,稷下学宫有许多学者都已离去,但仍有许多儒士在,现在几乎成了儒家大本营。 这些儒士也同样知晓了秦王的政令,不过他们对秦王的政令大体感到满意,认为此为仁政,是秦王向仁君在转变。 当然,也有不满,其中最不满的当属秦王以纸又诱又逼他们去咸阳。 此刻,一群儒士正聚在一起商议谁要往咸阳,该怎么劝说秦王继续施行仁政。 正商议得火热,一儒士忽然出声:“秦王减免徭役赋税自为好事,然天下治理必须有赋税徭役,秦王若减免过甚,如何治理天下?” 这问让所有儒士都陷入思索:对啊,徭役赋税是治理天下必须要有的,可秦王减免秦人十年徭役赋税,韩赵七年徭役赋税,魏楚之民五年,燕齐之民三年。 这般减免,万一导致赋税徭役不足,不仅不会有益于天下,反倒是有害! 虽然想要让秦王成为仁君,施行仁政,但也不是让国家都治理不下去了。 这个问题,在如今的大秦有很多人在想:秦王减免了徭役赋税后,如何支撑得起整个天下治理所需? 他们哪知道嬴政将要用盐、蜂窝煤、铁、纸等来作为填补,这些事物所获利润巨大,且减免徭役赋税又不是完全不收。 (本章完) 更新晚一些! 机灵的梅儿身上竟然藏着不少银票,主仆俩开开心心的离开帝都了。 郑子彤似乎倒是觉得有些惋惜,频频朝着林欣欣所在的地方看过去。 “好,我现在就过去”我对甄子琦应了一声后,就往学校大门口跑去。 沈湛拿着玫瑰花调整了呼吸,一步一步朝着林欣欣的位置走了过去。 其实之前吴宇航在知道沈湛长期失眠的时候就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但是他似乎一直没有去,虽然不知道现在怎么又突然想通了,但是至少结果不坏。 裴芫三个喝的也有点晕,不过她们都喝了醒酒汤,也就有些晕。裴芩睡得死,喂不进去,只能让她睡了。 “当然是回家了,难道你还要留在这里呀!”师父瞥了我一眼说道。 好吧,刘伟也没办法了,不管接下来荒岛上会有什么娱乐自己接着就是。 蓦然,“嘶嘶嘶……”远处的药丛中,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点像蛇,田七察觉后,一点都不惯着,战戟一指,两道紫光疾射出去。 周若兰虽然觉得无聊,却也不好直接告诉别人她没有多大的问题。 寂灭峰上,顾惊霜正坐在石桌前饮茶,月色清凉冷淡,他侧过眉眼之时,眸色也更是冷漠。 “路甜!”宋沉余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和路甜好好的讲道理,不能让她这么执迷不悟。 苏酥估计掌心应该都烫红了,不太好意思给墨琛看,墨琛去强行把她的手抓了过来。 他装中毒,可能是怕我们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从而怀疑他,但是,我却敢保证,这次下毒的人,不是他。 门口终归是人多眼杂,她此行本就刻意保密,越少人知道她来过江城越好。 所以我们登门倒是没什么,只是,如今形式复杂,如果可以,的确还是不与他们接触的好,以免连累他们。 侏儒每走一步,秦墨都可感受到莫大的压力,阴翳的眼神死盯着秦墨,像是要把秦墨生吞活扒了一般。 容不得秦墨细细思考,七品修士见秦墨吃了自己一脚之后,依旧活蹦乱跳,再次飞身上前,又是一拳打在秦墨胸口之上。 都怪霍庭骁的辈分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她很难改过这个口,可霍芸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喊了一句“姐姐”。 夏清赶紧答应,她跑去林娇座位上拿走班费不忘瞪她一眼,交给老师。 等到姜夜吃过了饭,苏澜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然后俩人一起赶往苏澜父母居住的别墅。 从数年前,顾天行就开始谋划夺权的事情,直到前不久,他得知有南疆的武者来到东荒,于是秘密从对方手中,买走了修炼毒功的秘籍。 姜希妍闻言,眼眸一眯,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她微微抬眸,眼神中的寒霜让姜倩倩一凛。 在这混乱之中,林凡身形一动,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战场中心,他的目标清晰——那正在经历分娩之苦的炎狱神翼虎。 网友的预测非常准确,姜夜一天挨三顿打,顿顿不一样,但还是会犯贱。 黎洛跨马向前,拔刀砍下玉角飞蝉的口器,收进马背行囊,随即拔出箭矢。 上山捕蝉的村民已陆续回来,手里拎着瓷罐,脸上洋溢灿烂笑容。 坏消息:三年内他别想结婚了,没人愿意嫁给一个短命鬼,除非对方巴不得他死。 想了想,罗枫也没有丢掉把那瓶碧螺清,而是把它放进了魂戒中。 它走路的速度很慢,但步子迈得很大,每一步都能跨出很长的的一段距离。 “不,你耳朵没骗你,我想,你应该是找到他们了。”苏黎风道,眼中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气。 现在,海希大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的罪行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就连他身后的那些士兵和将领,也都是不敢出声,他们根本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大地传来震颤声,千余匹战马,五百多名蒙古武士,沿着新附军用尸体开辟出来的路线,冲上山坡。烟尘中,弩箭来回穿梭,不时有人落马,不时有战马倒地。 他在赶路过程中也在不断地调整着身体的状态,既是热身,也是在适应着补全智慧种后的变化。虽然智慧种带来的异变乍一看只有外骨骼,但只有苏黎风自己才清楚,它同时还加强了自己身体对兵种的吸收融合。 “咳咳”左侧的房间内,忽然有咳嗽声响起,听起来像是已经病入膏肓的老人,我皱了皱眉头,居然还有人在里面?不过怎么想都觉得十分诡异。 公主殿下一向都很好强,当日那陆地人类暴怒之下想要把她打死,她都没有辩白,现在自己却是为她解释,公主殿下肯定会觉得此举是向那个陆地人类的低头示弱,从而怪责我们吧。 无数把加附着浩然之势的钻石之刃再次刺向帝豪,正是钻石法则和天人合一,罗枫故伎重施。 100架当代最好的战斗机,外加100架性能卓越的轰炸机。这些,就是隆美尔发动下一轮进攻的新本钱。面对即将到来的加泰罗尼亚战役,隆美尔的德西联合兵团将对德国的空军兵器再进行一轮轻松的检验。 晓风和晓晨两人脸上明显有些紧张,似乎没想到掌门人说话如此直接。 但是,他望着这个“唐僧”居然在往人参果园的方向而去,他忽地停下了。 第145章 与大秦诸位公子的首次见面 雍城,李念穿越到大秦时还是夏日,此时却已入冬,只是这时代的大秦冬季不算太冷,较现代要温暖许多。 这也正是秦和西汉皆在此立国建都的原因之一,气候、水资源、植被、土壤等方面都相当优渥,远非经历了漫长历史消磨损耗之地。 天还未亮,李念便已起床,因为今日是政老板称帝大典的首日,只是相比于历史晚了将近两个月。 在本该发生的历史上,始皇在十月便该称皇帝,然而由于李念的到来,如今已是十一月末梢。 对始皇称帝大典,李念相当兴奋和期待,他不仅将亲自见证这件历史大事,还参与到了其中,不少东西都出自于他,且他在大典上还能见到许多历史留名的人物。 李念梳洗完,穿好嬴政送来的礼服,开始用食,大典的流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必须得吃点东西垫肚子,而且他还肩负了一项工作,要用手机拍摄始皇称帝大典的照片,估计没啥时间吃东西。 一边用食,一边检查手机和充电宝,确保充电宝已充满了电,手机能正常工作。 吃完饭,又痛痛快快上了个厕所,今天估计不仅没啥时间吃东西,连上厕所都得憋。 刚出厕所洗完手,便有嬴政派来的使者:“大王有令,请公子即刻前往橐泉宫。” 在侍卫的护送下,李念到了橐泉宫。 见他到了,嬴政问道:“可准备妥当?” 李念回道:“回大王,已准备妥当!” 嬴政点了点头,立在殿中默默看向宫外,远方的天空还是一片黑,连一丝曙光也看不到,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也许不是看黑夜,而是透过黑夜看到了整个天下,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又看到了未来…… 李念到了没多久,陆续又有人到,是一群青年和少年,李念哪不知这些人便是大秦诸位公子,始皇的儿子! ‘这个和始皇长得很像,年龄看起来又最大的青年,应当便是扶苏,这个看起来最小,正冲我笑的小孩应该是胡亥……’ ‘扶苏长得和始皇还真像啊,就仿佛年轻版的始皇,又有长子的身份加持,难怪始皇始终下不定决心立扶苏之外的公子为储。’ ‘胡亥长得也怪可爱的,真看不出这厮在日后能有那般丧心病狂。’ 胡亥相貌一点也不差,反而颇为喜庆可爱,只从外貌来说,让人一看便觉喜欢,要是再会说几句喜庆话,保准能将长辈哄开心。 李念在观察大秦诸位公子时,诸公子也在观察他,看到李念身上穿着的衣服,有掩饰不住的公子脸上直接露出惊异的表情。 这人穿的衣服分明也是大秦公子才能穿的着装,也即意味着此人和他们是一个级别! 看到李念的着装,诸位大秦公子无不在心里暗想:父王还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兄弟? 除扶苏,其他公子的心情都沉重起来,他们皆有志于那个位置,本来兄弟就不少,竞争很激烈,谁也不想又冒出一个竞争者。 而且,这位来得比兄长扶苏还早,也即意味着父王是第一个通知于他,足可见其在父王心中地位比兄长扶苏还高。 兄长扶苏,他们都未必能争得过,比兄长扶苏还高,那他们还能争吗,还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吗? 父王之前在朝堂上向众臣提出想要立储,其实父王想立的是这位,那次朝会是在给这位探路吧? 再想到这段时日传于天下的种种事物,许多都有那“李念”之名,众公子心情更为沉重。 很明显,那是父王在给这位造势铺路,获取天下的声望,好让他顺利成王! 感知到众位大秦公子看他的复杂眼神,李念觉得这群人肯定是想歪了,但嬴政没发话,只站在那默默看着宫外的天空装哲学家,不知其意,李念也不好解释。 倒是扶苏,没有那种复杂的眼神,只好奇地看着李念。 他并不在乎这位是否是自己的兄弟,是否会被父王立为储君,他比其他兄弟知道的更多,知晓大秦如今的某些政令便出自于这位。 只是在他原本的想法中,李念应该比较年长,即使不是一个老者,也不该如此年轻。 他对李念很有好感,因为不管是李念制作的那些东西,还是让父王定下的那些政令,都利国利民,在他看来是仁政。 更关键的是他劝谏了父王那么多年,父王都未曾施行仁政,这个或许是同父兄弟的李念却一劝就成。 若非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扶苏很想和李念促膝长谈一番,谈一谈对仁政的理解,问一问“哥们儿,你是咋劝咱爹的?” 胡亥扮着小孩子的样子,友好、好奇地看着李念,那眼神似在问“您也是胡亥的兄长吗?”,但他心中实则对李念十分忌惮,因为李念极可能就是害他挨罚的那人。 想到抄《诗经》的惩罚,胡亥心里咬牙切齿,光是一想,手又开始酸痛,这个混账东西,知道他抄了多久吗? 那段时日,每天吃不香,睡不好,睁眼便开始抄《诗经》,即使闭上眼睡觉,做的梦也在抄《诗经》,哪怕手磨出了水泡死茧,胳臂酸痛,还不得不抄。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人! 若有机会,一定要这个混账抄《诗经》抄到死,不想抄,那就砍了他的手指,断了他的胳臂。 但胡亥未将他的愤怒和怨恨表露出来,反在对李念示好,表现得十分乖巧,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弟弟。 因为胡亥很明白这个人他现在得罪不起,唯有静待时机,等父王厌恶了此人,他才有翻盘的机会。 而他年幼,等得起,且谁又会提防一个可爱懂事的小孩呢? 这般一想,胡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可胡亥不知他的笑落到李念眼中却是:‘胡亥这小子一直冲我笑,总觉得不怀好意,这小子不会是被始皇惩罚过了,所以将仇记我头上了吧?’ ‘看来跟胡亥已经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其若登台,以其心性,我必死无疑!日后,还得多给始皇提提胡亥赵高之害!’ 第146章 冬夜寒凉,大王万岁 直到“当”的一声清脆鸣声传来,李念和诸位大秦公子才终于结束了在橐泉宫内的站立。 “出发!” 跟在嬴政身后,李念和大秦诸位公子赶往今日大典的第一站——雍四畤之一的吴阳上畴。 经过嬴政和众臣所商议后定下的流程,称帝大典第一个步骤便是祭拜天地,向养育了万物的天地告知:寡人嬴政将于今日称皇帝! 祭祀天地是一项古老的活动,七国皆有专门供于祭祀之处,大秦同样不例外。 大秦最为重要祭祀地点便是在雍山的吴阳上畴,其位于雍城西北三十余里,在后世被称为“雍山血池遗址”。 这也是李念不在咸阳的原因,他需随同嬴政到雍城祭天。 李念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恐怕都要呆在大秦王宫,未想还有机会出去,虽然依旧会被限制,但比终日在六英宫还是好一些。 出宫后,李念坐上了嬴政后的一辆马车,四周有大秦铁骑随行,一只只火把点亮,因队伍极长,宛如一条火龙穿行于黑夜之中。 李念打开马车的车窗向外看,只见在驰道的不远处也有点点火光,显然是有人知道这出行的动静,打着火把在看。 忽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似有人在呼喊什么。 这些时日,李念也学会了些秦腔,这些声音好像在喊“大王万岁!”? 随后,似乎察觉到大家都在喊这句话,这些嘈杂的声音合一,变得整齐洪亮,真是在喊“大王万岁!” 虽在黑夜中看不到是哪些人在喊,但李念知道一定是雍城的秦人:这些秦人大抵拿着火把,拖家带口跪在地上,向着整支队伍朝拜,高呼让他们减免徭役赋税的那位大王万岁。 ‘多好多朴实的百姓,可惜在原来的历史上,被始皇和胡亥硬生生逼得‘唯恐沛公不为秦王’!不知道始皇现在是何想法?’ 李念饶有兴趣地想着,很想知道嬴政在听到这些高呼“万岁!”的声音时,是何表情,有何想法? 前方马车中,嬴政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声“万岁!”,虽然以往也有人向他呼喊过“万岁!”,但那更多是恭维和恐惧,而现在这些从四面八方的黑夜中传来的呼喊,却是发自内心的爱戴尊敬。 这些秦人可能早早便等在驰道边上,不顾冬夜里的寒冷,只为等他经过此地时,向他叩拜,喊上一声“大王万岁!”。 这是嬴政过去几十年里从未有过的感受,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他心中涌现。 这便是为百姓所尊敬的感觉? 好像还不错,比百官和妃嫔、内侍在朝拜他时的恭敬更加顺耳,也更加真实。 此之谓民心,此之谓民意,此之谓得以定鼎天下之力!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事:有李念所说的大秦二世而亡主因在他、民众的需求其实很简单、老秦人唯恐沛公不为秦王、以及李念说过的那位…… 嬴政神情复杂起来。 他做的并不多,这些民众便如此尊敬爱戴于他,有此百姓在,何惧六国贵族,何惧陈胜吴广? 纵使六国皆反,有此百姓在,也不过是再征伐一场,再灭一次六国,再统一次天下。 可李念所说的那个历史上,自己为何偏偏未能知晓这些,还将这些本该忠于他的老秦人推向对立。 是了,那个自己太自大太骄傲,觉得自己功盖千古,威震天地,治国之法没有问题,纵有臣子说过正确的谏言,也听不进去。 在某种意义上,那卢生侯生的评价似乎有些道理! 嬴政开始真正思考一个问题,昔日的秦律或许真已不适合如今这个天下了,法家的治国之法真有问题。 听着外面未歇的“大王万岁!”,嬴政下令:“冬夜寒凉,易疾,令其等归家,无须在此迎候寡人。” 下完这道命令,嬴政又补了一句:“莫要驱逐其等离去,以言语相劝,若不愿离,不可强逐!” 嬴政本来还想给这些民众每人发一钱,只是此时赶路不便,遂未下此令。 接到嬴政的王令,即刻有秦卒脱离队伍,举着火把往离驰道不远的民众而去。 看到秦卒拿着火把靠近,雍城的民众还有些害怕,停下了高呼“大王万岁!”,待秦卒讲出是大王担忧冬夜寒凉会让他们生疾,特遣这些秦卒来劝他们回家去后,更大的“大王万岁!”之声传来。 此次称帝大典是古之未有的大事,嬴政对此非常看重,能带上的、该带上的人都带了过来,大秦诸公自然也在此行之中。 听到外边如潮的呼喊,淳于越热泪盈眶,激动地指着外边,对同坐在马车中的苏胥几人道:“此便是民心,此为仁政之施!” 另一马车中,和长子李由坐在一起的李斯也在看向外边,透过那些火把,似乎看到跪在不远处的雍城民众。 这是他从政这么多年里从未见过的景象,民竟能如此信任尊敬一位王,不惜冒着寒冷和夜色,对王朝拜。 更让李斯感到多年价值观有些崩裂的是,没用法家的驭民之术,大王只是下达了一些对民众友好的政令,便造成了这一幕。 虽说李斯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法家信徒,法家思想在他眼里只是一种工具,但他还是相当信法家思想,可在这时,也不由产生一个念头:不用法家思想,也能治好天下? 但这点念头很快被李斯抹去,他依旧觉得法家思想是当今天下最好的思想,其他百家思想皆不如,尽管他有时也不会全按法家思想来。 ‘不,这些人只是因从大王这得了好处,才感恩大王,但人心难满,此口一开,其等日后必将索取更多好处,若不得满足,便会心生怨愤,反倒更难治理。’ 人心欲望难填,就算得到了想要的事物,也往往不会满足,只会渴求更多,当无法满足时,便会怨愤甚至仇恨。 另一马车中,刘季同樊哙坐于马车内。 嬴政为满足他当着大汉开国天团的面称皇帝的虚荣,将刘季等人也带到了雍城。 听到外面的呼喊,刘季也好奇地打开车窗看去。 只听“大王万岁!”的呼声回荡于天地,起伏于夜空,一句话在刘季心中浮现:‘生当如秦王,大丈夫当如是!’ 第147章 大秦众人见李念,第一印象 在一声声“大王万岁!”中,队伍到达了雍山。 此时天依旧未亮,但雍山被布置了大量火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说将整座雍山照得亮如白昼,却也异常明亮。 之所以会天还未亮便出发,是因大秦的祭祀活动主要在清晨,认为清晨是一天中阳气最旺,神灵最活跃之时。 但嬴政选择在天未亮时便来,还有一层含义:他要在第一缕曙光升起时祭祀,表示在新一天曙光的照耀下,他和大秦从今起将翻开新的一页,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 山上的祭坛早已准备好了各种祭品,在火把光亮的照耀下,嬴政持一卷玉简,庄重肃穆地一步步走上祭台。 天空灰暗未明,嬴政独自立于高高的祭台上,祭坛的四周火光映衬着嬴政的身影,有种帝王只身对天穹的苍茫厚重感。 李念抓紧时机,将手机拿出,给拍了一张。 他这番动作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当然,就算他不用手机拍照,也有很多人一直在关注他,谁让他站的位置特别,还穿着只有公子才能穿的礼服。 称帝大典可是古来未有之事,也是一生中仅能有的一次大典,虚荣心异常旺盛的嬴政,哪会不重视? 因而他不仅亲自前来祭祀,更有许多人随同,大秦诸位公子、大秦宗室、朝堂重臣、特邀来观礼的刘季等人,甚至连抓到咸阳的六国王室也凑了一支队伍。 众人按所属身份在不同位置观礼,哪怕是公子扶苏,也同其他公子站于一处。 但李念不一样,穿着大秦公子的礼服,却没同扶苏等人站在一起,也没和大秦宗室站一块,单独给了一个位置,身后更有蒙毅随侍,成为全场最显眼的显眼包,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见李念被单独安排了一个位置,诸位大秦公子心情更为沉重失落,自己等兄弟齐刷刷站一块,这位却被单独置于一处,还让蒙毅随侍其左右,这差别对待已经摆明了父王的心意:大秦储君为这位! 众臣心中亦是浮想联翩,这就是大王口中提到的那个“李念”? 其身份果然是一位公子! 且看今日这情况,大王对其显然不一般,其在大王心中地位高于其他公子,日后的大秦储君大概率是这位。 诸多大臣快速回忆,看往日是否有可能得罪过这位,仔细回忆一番后,发现自己没啥地方可能得罪这位的大臣都镇定下来。 这些大臣中不包括李斯,他心中生出一丝担忧,因为他曾在某件事上谏言,可能得罪过这位。 ‘也不知这位李念公子心情如何?其大抵便是大王心中最中意的储君,万一其追究其那事……’ 想到自己可能得罪了大秦未来的储君,饶是聪慧如李斯,也感到一阵头疼,他是极为恋权之人,而他的权力都来于君王,现在却跟可能为大秦未来君王的人结了怨。 ‘大王今日让他显于人前,显然是要这位公子走到台前,日后少不了与其相交,到时先观其对我态度如何。’ 能和这位公子交好自是最好,倘若不能交好,那就只有……想办法让这位不为储君,登不上那个位子。 尉缭看着李念,心道:‘那李念竟真是一位公子?此人有天纵之才,既能治国,又能制物,还知晓世间诸多奇异之事,不知学自哪家?’ 尉缭对李念极感兴趣,原本在他看来,秦王虽有大略大才,但其本身是一头虎狼,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若得天下,天下皆为其虏。 他本打算在助秦王得天下后就跑路,孰料被他认为是虎狼的秦王居然发生了改变,而秦王改变的源头都指向一个叫“李念”的人。 尉缭遂因对李念的好奇留了下来,他想看看这个能劝住秦王这头虎狼之王的李念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今日终于见到李念,尉缭很想立刻便和对方相谈一番,纵论天下之事,畅谈治国治军之术,瞧瞧对方有多少真才实学! 和李斯一样,赵高也有些担忧,但他和李斯担忧的原因不同,他是在担心这位看起来很有机会成大秦储君的公子对他观感如何,如果像扶苏那般认为他是一个佞臣,那他就有的头痛了。 赵高心道:‘我与这位公子尚无恩怨,应当不至如扶苏那般,定要设法与之交好,望其莫如扶苏。’ 很久前,赵高也尝试过和扶苏缓和关系,示好于扶苏,但扶苏对他的示好不仅不接受,反而更加认为他是一个佞臣。 淳于越和苏胥站在一块,见李念着公子礼服,独立一处,淳于越看了苏胥一眼,苏胥知晓其意:这就是你教的那位? 苏胥心中亦在唏嘘,他曾以为是个蛮夷的这位竟到了这等地步,虽知道嬴政对李念很重视,却未想会有这般重视,幸亏他当初对这位一直很有礼。 但想到这位对儒家的态度,苏胥心头沉重,他看向淳于越,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出了彼此之意。 这位不待见他们儒家,若其真为储君,成为下一任秦王,他们儒家日子只怕要难过了。 大秦宗室对李念虽也好奇,但未太在意,不过是又多了一位公子罢了,尽管是一位可能会成为储君的公子,可哪又如何? 会改变他们现在的状况吗,会让他们得回以往失去的权力吗? 只怕其登上王位后,和他那天性凉薄的父王一样,依旧会持续打压他们这些宗室。 说来,大秦宗室是真没多少存在感,自从商鞅搞过一波“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后,存在感便被大幅度削弱,等嬴政采纳李斯的《谏逐客书》后,存在感则更是被降到了谷底。 属于一群明明存在,却不太被记得的人。 这让大秦没有宗室之祸,但也让王朝在危机时失去了宗室这股力量支持。 吕雉的父兄也被邀请过来观看祭祀,看到李念,几人生出一个念头:‘秦王未唤吾女(妹)入宫,莫非要使吾女(妹)嫁一位公子?’ 几人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只是不知是哪位公子,莫不是他们现在看的这位? 如果是这位,那也不错,甚至比入宫侍奉现在的秦王更好! 当今的秦王后妃太多,这位年轻,应当不多,且其似有望成为下任秦王,女儿(妹妹)若嫁给他,待其成为秦王,女儿(妹妹)岂不有机会成为王后? 刘季、萧何等人也注意到李念,但打死他们也想不到此人便是他们猜测中的那位“老乡”,向嬴政告知他们消息的那人。 第148章 祭祀结束,章台宫外 李念感到一道道目光落在身上,知道自己此刻正被不少人看着,‘只怕有很多人因我这身衣服和所站位置正胡思乱想,可我真只是一个摄像师啊!’ 边想,他边将手机对向观礼的众人,这是得了嬴政准许,可拍摄一些大典其他人的照片。 李念首先拍的是诸位大秦公子。 这些大秦公子虽从未见过手机,不知李念是在给他们拍照,但见他拿着这奇怪之物朝向自己,都不由正经庄重起来。 给大秦公子拍完,李念又将手机转向大秦众臣,看到屏幕中的诸臣,李念很想认出来他们谁是谁,但很可惜,除了王绾、苏胥、王翦、王贲和蒙恬,其他人一个未认出。 能认出苏胥,原因自不用说,到现在苏胥每日还会来给他上课,只是课程时间缩短了很多。 至于王绾,这位站在群臣首位,大秦丞相,统御百官,一看便知;王翦则是因其年老,且位于一众秦将之前,王贲、蒙恬立于其左右,小韩信立于其身后,见王贲之相貌类父,蒙恬冲他友好而笑,李念遂得认出。 有了大秦诸位公子做了示范,见李念拿着那奇物对准他们,大秦众文武虽不知李念在做何事,但也神色庄重配合。 给大秦众位宗室也拍了一张,李念将手机对准刘季、萧何等人。 ‘为首这位应当便是沛公了,其左侧这位应是萧何,其他人……认不出来。’ ‘沛公和太史公所记仿佛,鼻梁高挺,眉骨立体,鬓角和胡须修剪得颇为齐美,就是不知左大腿上有没有七十二颗黑痣?’ 大汉开国天团虽有不少出自沛县,但也有很多来自其他地方,这些人受嬴政相邀而到咸阳,因彼此不熟,虽站于一块区域,却并未挨近,分成了多个小团体,李念更认不出谁是谁。 李念对守护在祭坛周围的秦卒也拍了数张,虽天还未亮,但有四周的火光,照出的画面并不昏暗。 拍完来观看祭祀的人后,李念将手机重新对向祭坛。 未等多久,远方的天空一抹鱼肚白浮现,一缕晨光划破黑夜,将光明洒向大地。 抓住这个时机,李念拍下了这一缕晨光,他所在的这个拍摄位置是事先便定好的,能清楚拍摄到祭坛上嬴政的身影。 只见那照片中,晨光从天际投下,像一把剑割开夜空,将一点光辉从裂隙渗入,嬴政站在祭坛上,正对着自东而来的那道辉芒。 似苍天启示,专为其破开夜空,一缕明光落于其身。 祭坛上,嬴政拿起那卷玉简开始颂念。 祭坛周围的秦卒、大秦诸位公子、大秦众臣、被邀请而至的刘季等人、被强行“请”来的齐王建等,无不跪下。 在凉凉的晨风下,在破晓的晨光中,整座雍山前所未有的安静,唯余嬴政颂念祭文的声音:今日祭祀天地,寡人嬴政,从今后将为天下主,始称皇帝! 李念作为摄像小哥,正忠实地用手机拍摄着这历史性的一幕:从这一刻起,秦王嬴政就要变为始皇了! 手机存不到后世,但在回去后,会召集天下间擅丹青者,将他拍摄的照片绘出,留传于后世。 时间来到两日后,咸阳,大秦王宫,章台宫外,虽连续经受了好几日奔波,但众人依旧精神抖擞。 因为祭天、祭祖的流程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该正式称皇帝,开元建新,这是一个在过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国,而他们是其缔造者、见证者,由不得不兴奋。 由于回到咸阳后,观礼称帝大典的人变得更多,且还有些事在宫内无法完成,遂改到了章台宫外的广场。 比之于几个月前,章台宫外的广场多出了一些东西,一座高台,一支旗杆…… 一些未参加雍城祭祀天地的人此时也加入了进来,如嬴政后宫中的妃嫔和尚未出嫁的女儿,选出的一些百姓。 韩信随其母站于一处,指了指在某个地方的李念,又快速将手放下,低声对身旁的母亲道:“母,此为吾师也!” 韩信母亲眼睛瞪大,她儿子的老师竟是位公子,看其情况,似乎还是颇受大王看重的公子,若其日后为储君、为秦王,儿子岂不是秦王弟子? 吕雉和妹妹站在父亲兄长身后,正好奇地看着李念,根据父兄回咸阳后给她说的那些话,秦王兴许是想让她嫁给一位秦公子,而这位的可能性最大。 不能入宫侍秦王,却要侍其子? 吕雉心中生出一种古怪感,但又有一种无奈,她只一弱女子,即使不愿,又能做什么? 另一区域,嬴政妃嫔和女儿所站之处,少女舜英和母亲正在一起等候大典开始,虽也看到了李念,但并未太过关注,以为这是她不知道的哪位兄长。 她身边有些后妃正小声说话,突然,一名后妃伸手指了指李念所在,对另一后妃道:“据闻,这位就是那个‘李念’……” 什么? 这个穿大秦公子礼服,站在一单独位置,她以为是兄长的男子竟是父王要让她嫁于的未来夫君? 两名后妃之后的话,少女都未听清,她正震惊地看向李念,脑中冒出许多疑问:此人若是她未来的夫君,那他为何穿着大秦公子才能穿的服饰? 他和父王是什么关系? 他竟如此年轻? 一点也不像她原本所想的会比她年长很多,是个中年人,甚至是个老者,反而看起来比她年长不了多少。 少女的母亲注意到少女的反应,捏了捏少女的手,以很小的声音问道:“他就是大王让舜英嫁的那人?” 她被嬴政许给李念的消息,只有嬴政、她、母亲和当时在宫中的内侍宫女知晓。 见少女点头,少女母亲也疑惑道:“那他为何穿着公子之服?他是宗室?” 少女根本没法回答,她也不知道啊,一头雾水,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此人绝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想到此,少女心中还有些雀跃,今日得见,远比她所想的更好,此人不仅年轻,还颇为有才,且受父王信任,连扶苏兄长都没此人受父王重视,嫁给他也许会比所有姐妹都嫁得好。 李念正以手机拍摄等候大典开始的人群,当他将手机镜头朝向嬴政妃嫔女儿那群人时,看到其中有名少女红着脸低下头,也没太在意。 只以为是其见男子看向她而感到害羞:‘好青涩的少女,在后世,这个年龄应该才上初中吧?咦,这个年龄还没嫁人?我记得大秦女子十四岁就可嫁人!’ ‘可惜了原来历史上的这些大秦公主,明明身为女子,对胡亥产生不了威胁,却依旧被胡亥残杀,连名字都未留下。但在这世界,这些秦公主应当能好好活下去!’ 国庆快乐,请假请假! 而包括邓龙在内的那十几名弟子此时已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犹自悲鸣呼痛。 卿睿凡今天的事务并不多,全都处理好了便让内侍分发下去,自己拿了一本佛经抄写,似乎是在静心。 接着,他骤然拔出长剑,只听一声清脆的颤鸣,这把三尺有余的长剑已全完拔出!剑身暗淡无光,锈迹斑斑,甚至布满青蓝色的霉点。 艾香儿听着刘十九的话,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然后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豆腐了。 对于一些大字不识一个,救国的道理根本听不懂的人来说。给伪警备队当兵,能按月拿到可以足够养活家人的军饷和粮食,比什么‘诱’‘惑’力都要大。更何况每次配属日军,下乡扫‘荡’还能发点洋财。 阔远扯了马跑到一边,看着双腿叉立的顾陵歌,觉得让这样的人只是做一个副官真的是委屈了,要是他到了他的门下,别说是副官,就是让他执掌军队都是可行的。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老将军您尽管劝说,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事情,剩下的就是我和马家军的事情了!”廖凡说。 刚刚做成一件大好事,此刻的她也感到轻松许多,不觉绽出愉悦的笑妍。 声音很轻,但端夏却是立刻跪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笑得一脸和蔼的夫人,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太后息怒。”她知道太后不喜欢多话,也知道自己的错处。当太后看不惯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还有,妄猜心思。 但等到想要再仔细观察一下的李子元,在试图更加向前爬行一些,以便寻找王家沟百姓的踪迹时候,他的好运却是到头了。刘连明那个方向,突然传来的密集枪声,让李子元心头一惊,他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距离黑龙岛数千里,海中一块极大的礁石上,金发、金眉、金眸、金色胡须,全身上下一片纯金色,通体更被一股浓浓的金色霞光环绕,宛如一尊金色神像的金铁心静静的站在礁石上,阴沉着脸看着黑龙岛。 巨大的红芒斩出,下一刻惨叫声下去,那中年男子的胸口鲜血狂飙,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们三人的修炼时间和实力都是相差无几,在丧魂钟的冲击之下,三人起先都是一脸平静。可在前进了六十丈之后,便是感觉脚步开始变得沉重,脸色也是泛起丝丝苍白,硕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下来。 孟美身体一震,放下手中的杯子,大滴的眼泪突然从她的美目中夺眶而出。 但是这一次不同,波风水门拥有足够的查克拉量剩余,也没有要保护的鸣人,所以在九尾的爪子插中之前,波风水门就用【飞雷神之术】带着玖幸奈躲开。 林果红正坐在沙发上等着梁歌回来,门一开,没想到的是进来的居然是萧伟。 黑皇飞到了姜辰身边,他感到姜辰内心中的波澜和低落,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见姜太虚朝着他摇摇头。 手晃了晃,四周虚空一阵摇晃,时间流速也骤然发生了奇异的扭曲。 黄朝为了避免惹众怒被狠狠的修理一顿,立马改口说出了他们学校那一片唯一个豪华餐厅。 而用水灵法身吸收更加安全,基本上是需要多少就会吸收多少,不会出现灵力瞬间爆棚的情况出现。 “各家抽出一半的人来,割草一个月,把草捆扎成把,晒干成堆盖好,哪个不照做一律严惩。”乌云雷下达了命令。 不过就在此时,一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炸响在地下负二层的停车场里面。 话音落脚,黎东战意十足,胸中的那一口气猛然提升,黎东的气势壁纸刚才再一次拔高。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此人的面前。 西夏使团一行百多人,经历了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开封城。护送的西北军打道回府,由二百京营禁军接替护送西夏使团。西夏使团从正南门进入,路两边挤满了各色的老百姓,禁军十步一岗,把百姓拦在了外面。 这里的菜品有法国菜、德国菜、英国菜、土耳其菜、阿拉伯菜、日本菜、韩国菜等诸多菜品。 司马峰是血淋淋的,灵魂受伤了,但他不知道灵魂的珠子就在他手中,而他用这些珠子仔细琢磨的这几年的灵魂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被司马峰袭击了,虽然这是一个严重的伤口,不是致命的。 一切都如黎天预计好的那般发生,那三百万天魔军团因为并不清楚城内情况,而探查也只是见到稍显疲惫的城卫军以及紧紧封闭的城门。如此以来,他们自然只会想到,自己的病毒计划已经成功。 这样,我们不仅可以克服黑鸾神麻雀和萧家未来的烦恼,还可以得到他们的秘密,这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狼王一个眼神,三头壮狼开始试探性进攻,猛扑向木栅栏的入口,那日松和那日松老爹各用铁叉刺中了一头,另外一头被两头牧羊犬配合恶狠狠的咬住了脖子按在了地上。 更新稍晚! 他总是第一个送她生日祝福的人,而如今,连他的祝福都没有了。 这种感觉,跟刚才暗之剑意截然相反,如果说刚才的暗之剑意好像来自地狱的杀意,那么此刻的光之剑意就是来自天堂的自愈。 “你说什么?”泽渡也没有马上命令堡拉攻击,而是眯着眼睛看涅茧利表演。 人有七情六欲,爱情也只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总不能因为你们做的是爱情类的节目,就把整个情感类的节目都定义为狭隘的爱情吧? 她也焦急了起来,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再也按耐不住,决定自己去参加会议。 这并不是仓吉手里的那件天地之衣,而是之后通过大蛇丸从重吾身上锻造出来的。 廖一凡随即发了一个抱拳动作,接着写道:“罪过,罪过,我那时太愚钝了,让姐姐见笑了,其实当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姐姐那天太迷人,太漂亮了,我竟然忘记了最基本的待客礼仪!”。 甄菁菁感觉店铺真是啥都缺,心里盘算着问管家要预算经费,把店铺好好装备一下才行。 “我放出的胶着之箭通过穿界门,成为了他们的魂魄灵子化的桥梁。”石田雨龙点点头,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有人全部都要留在陆凡的身边,不得不说,陆凡的心里面还是有点感动的。 美其名曰执行大帅的命令,但在佑敬言看来那完全是不满大帅的决定。赤裸裸的向大帅挑战。不,向他挑战。 进退两难,无论如何都赢不了,倒不如拼一拼,也不会败的那么惨,公孙瓒如是考虑到。 而它们的身体周边更是有着一个类似于水泡一样的黑色护帐,两层防御,哪怕是一波火羽虫的攻击,也无法将其突破,在其中的魔兽,最多也就只感受到了冲击力,不会受伤。 既然你们那么不顾整个三千大世界的安危,也要强行抽离神主体内的鸿蒙之气,完全不顾会不会将神主封印打开的后果。 “咳咳……武浩,我果然没看错你。”夏仁虽然已经受创,但还是泛起微笑,看着武浩目泛异彩。 叶晨先是一愣,随后释然,摇头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太神经过敏了,这个世界普遍都是凡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危险? 得到佑敬言的肯定回答后,才率领着20左右个民众跪了下去,也算是对佑敬言行了上下级的大礼。 看情况对面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居然把他这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棺材见了自动开的……呃,等等,那最后一句不算。 巨响震耳欲聋,直上云霄,绚烂的彩光跌宕回旋,寒冰之力如澎湃的浪涛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开。 最后在佑敬言那种眼神之下,那个狱卒还是筹筹措措的打开了牢门。 昭冥喉头一动,大口血从嘴巴溢出,直直倒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你这傻孩子,店都卖了还住哪儿去?少不了是我辛苦些,你到我那里去住,我养着你。”刘桃花一脸的温柔笑容能腻歪死人。 冲可他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因此他不敢怠慢,急忙上步闪身将欲飞格的这一掌给闪开了。可是谷飞格的神掌变化之速简直令冲可无法想像,即在他刚刚闪开谷飞格的这一掌之后谷飞格的另一掌即又次击到了。 胜天他们发现于此仙宫之中竟然有着许多人,这些人看上去都十分不凡。在这些人的当中有一位为首的,但见这位为首的竟然是一位面如敷粉的二零年青男子。事实上此位二零男子已然数万岁了。此位因仙法高绝才这般年青。 审配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绪,走出袁府大门,径直上了车驾,就往自己府邸行去。 沃-尔目光复杂,在重新进入德尔家管理层之后,他才明白家族冉冉上升的过程中,现任家主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自己效忠的黑戒意志是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天下散仙虽然多,不过就只是分为这么几种!”成公兴慢悠悠的说道。 鲁六丁很伤心,这辈子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怎能想到,有一天,要死在自己的俘虏手里? 一块万载冰晶,也被掏了洞,只是里面的妖丹,只有浅浅的一层,跟狼王的相比,差得不是一丁半点,要不是旁边还有百十来株各种颜色的雪莲花,卢悦怀疑泡泡会更失望。 三人出了水潭之后,并没有继续深入山脉之中试炼,而是在沁攸驭出灵宝飞舟之后,四人进入其中,直接向五行门所在地飞去。 但时间久了,道行高了,接触的多了,许多疑惑自然而然的也就解开了。 “怎么样?”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走上前看着宋婉莹焦急的问道。 这终端上的三个凹槽,应该就是开启眼前这个洞穴的操作端口了。 但许夜怀疑归怀疑,眼前的老人显然是不想再继续多说什么,许夜也就只好作罢没再继续深究。 第149章 称皇帝,升国旗,奏国歌 没等多久,忽听一声“大王到!”,所有人立刻规矩起来,四处打量的人收回目光,小声说话的人停止说话,齐齐朝一个方向行礼:“恭迎大王!” 只见嬴政头戴冕旒,着一身黑色龙袍,在侍卫护送下龙行虎步而来,登上那座为他称帝大典而特别建起的高台。 站在高台上,嬴政看看向远方。 目光仿佛望过了高山,眺过了河流,看到了正赶向郡城或县城的天下万民,不论是老秦人,还是曾经的六国之民,都准备看他这位马上要称皇帝的王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收回目光,嬴政看向台下朝他行礼的众人,平静道:“免礼!” “谢大王!” 待所有人都起身站好,丞相王绾出列奏道:“自周室颓弱,列国分疆,乱世至今已数百余年,列国兵戈不休,苍生流血不止,天下万民无不求止乱世,息征伐……” 这也是称帝大典的一环,总不好什么都不交代,嬴政自己登台就直接宣布“寡人今日皇帝,从今往后都得称朕为‘陛下’!”,当然要先讲说大秦和他的功劳,证明他有这个资格、有这个能力称皇帝。 而这需要一个有足够身份的人来讲,总不好嬴政自己吹自己的功劳吧? 身为大秦丞相的王绾显然是最适合之人。 王绾从大秦立国开始讲起,讲述大秦如何从一微小之国筚路蓝缕、奋多代之余烈走到了如今。 当然,在讲述中,王绾进行了美化,略掉了那些不太友好的内容。 等讲到嬴政时,王绾更是大说特说嬴政的功劳,言中之意几乎明着在说若没有嬴政,纵有诸位先王多世之余烈,也统一不了天下,结束不了长达数百年的兵戈。 嬴政是如今天下能得以统一的关键,大王功劳莫甚,我等和天下万民都当感谢大王,大王称皇帝当之无愧,合理合法! 王绾道:“今天下得以一统,兵戈休止,四海承平,皆因大王之功,遍寻过往,无人可与大王相比。” “大王之德兼三皇,大王之功过五帝,以‘王’相称已不妥。” “臣以为唯‘皇帝’方可彰大王之功,使天下人晓大王之德,臣请大王称‘皇帝’,顺天意,合民心!” 说着,王绾便跪了下去,大声奏请:“请大王称‘皇帝’!” 在王绾之后,年轻的公子婴代表大秦宗室出列,恭声奏请道:“臣婴请大王称‘皇帝’!” 被邀请来的刘季此刻代表天下百姓,也出列奏请道:“沛县乡民刘季请大王为天下万民计,称‘皇帝’!” 连被“请”来的六国王公中,齐王建也出列奏请嬴政称皇帝。 在这些人后,所有人才跪下一起奏请:“请大王称‘皇帝’!” 虽然早知会有这一出,但现在亲眼见到,李念还是觉得古人真会玩。 都知道这只是个过场,即使没这些,嬴政依旧会称皇帝,但有这流程更能证明其称皇帝合理合法,是众望所归。 可别小看这些流程,有时没了这些看似没用的流程,影响极大。 如某司马家不按流程来,当街捅死皇帝,不仅坏了誓约,更让后来弑君变得寻常,更让后来那些功高的大臣处境变得更危险,就算年纪很大,只要不死,便受君王猜忌。 见这么多人一起奏请自己称皇帝,嬴政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番,最后才在所有人“俺选嬴政,嬴政当皇帝是众望所归!”的呼声中宣布自己为大秦第一任皇帝。 待嬴政宣布自己为皇帝后,所有人立刻改了称呼,恭声朝拜道:“拜见陛下!” 此时,上午的太阳升到一定高度,阳光落在着黑色龙袍的嬴政身上,使其显得高大伟岸,深不可测。 嬴政道:“免礼!” “谢陛下!” 嬴政道:“今日为朕称帝之日,亦为大秦新开之日,朕将于今日设大秦国旗、大秦国歌、大秦国徽。” “来人,升国旗、奏国歌。” 这个流程自然是李念提出的,他讲了后世之国皆有自家的国旗国歌国徽,嬴政听后觉得有理,遂给他的大秦也安排上了,甚至还专门挑选了一队乐师供今日奏国歌所需。 嬴政话落,只见蒙毅率领着一队秦卒走来,行进十分整齐,蒙毅手中持一杆旗帜。 许多人这时才明白,原来在此的那根高杆是为这而设,他们还是头一次参加升国旗,都不由感到好奇和新鲜。 这队秦卒是王宫精选,从守卫王宫的侍卫中挑选出的高矮胖瘦相仿之人,同蒙毅一起在李念那经过升旗流程训练。 不多时,蒙毅走到旗杆前,和一名秦卒将手里的大秦国旗绑到绳子上,一手抓住左上角卷起的旗帜。 尽管先前已演练了多遍,但蒙毅在此刻依旧有些紧张。 这可是大秦第一次升国旗,还当着陛下和这么多人的面,且还有李念那小子拿着手机在记录,这要是将旗扬不好,给李念那小子照下来传于后世…… 将旗帜绑好,一阵宏大庄严的乐声响起,仿佛有一卷煌煌诗篇在眼前展开,宏大、雄浑、铁血、坚毅、沧桑、巍峨,从古老而至,向未来走去,那是大秦的历史,从小到大,从弱至强,从为周王室养马的牧民到现在的天下之主。 伴随乐声,蒙毅将手中抓住的旗帜一角往上抛去,收卷的旗帜当空展开,飘扬而起,这让蒙毅大松口气,总算没出差错。 那是一面黑色的旗帜,其上有两个图腾,一为玄鸟,一为苍龙,同举而翔,飞于旗帜上。 秦人尚黑,以玄鸟为图腾,但今灭六国,一统天下,不好再纯以玄鸟为图,遂又于旗帜上再绘苍龙以代表天下。 玄鸟、苍龙不分上下,在旗上同飞,此意为大秦和天下不分割,大秦即天下,天下也即大秦。 听着那宏大雄浑的乐声,在场众人看着那面绘有玄鸟、苍龙的黑色旗帜迎着阳光缓缓升起,心中都生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感受,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流动。 同在一面国旗下,同在一支国歌中,让这些人产生了对在大秦的身份认同,虽才萌芽,但有芽才可长成擎天大树。 也许未来大秦会灭,这面国旗会倒,这支国歌会被扫入历史的尘埃,但其带给的身份认同会流传给这片土地的人们。 纵使后世不再有大秦,不再称秦人,来自天南地北、海内海外,但都是一家兄弟姐妹。 第150章 改官制,赏百官 看着在阳光下飘扬的国旗,嬴政忽有感而发,奋力道:“溥天之下,莫非秦土,率土之滨,莫非秦臣,愿大秦之歌颂于万邦,愿大秦之旗飘扬万疆!” 台下众人先一怔,尤其王绾、尉缭、冯劫、李斯等参与整个大典流程设计之人。 在设计里,没这句话啊! 可陛下已经说了,这些人反应也快,迅速跟着嬴政奋力念道:“愿大秦之歌颂于万邦,愿大秦之旗飘扬万疆!” 其他人也赶紧跟上,整齐的声音传响于整个大秦王宫,直到王宫之外。 王宫外有许多秦人在,今日是他们的大王称帝之日,专程跑到这观望,看能否等到什么。 听到从宫内传出的声音,众人跪了一地,虽不知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吟诵:“愿大秦之歌颂于万邦,愿大秦之旗飘扬万疆!” 而这吟诵声迅速传遍整个咸阳城,整座城都在喊。 听到从宫外传回的更大吟诵声,嬴政微微愕然,李念却在遗憾自己没法拍到咸阳此时的场景。 他其实很想出去王宫拍一拍王宫外的景象,看一看在始皇称帝大典时咸阳的人们在干什么,将他们也拍摄记录下来,留传给后世。 那些不是秦人,在咸阳的他国之人,听到这震天的喊声后,无不惊于秦王在秦人心中的威望。 咸阳,一座客舍房间,几名奇怪的“咸阳人”正待在房内,听到这喊声后,几人将窗户稍微开了一点向外看去。 见街上的秦人都跪于地上,激动地喊着那句话,几人不由神情沉重,其中一人小声道:“秦王如此得秦人信任,须尽快禀报单于,暂不可与秦王为敌。” 旁边一人道:“就算我们不和秦王为敌,秦王也未必放过我们……” 他们自认为很强,但面对灭六国、统一天下的秦,也依旧感到沉甸甸的压力,不认为和秦开战有绝对胜利的把握。 所以在得知南边刚统一天下不久的秦王要称那什么皇帝后,单于便派了他们过来打听情况,看看那位秦王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现在听到的这句话,那秦王的野心明显不小,怕是要与他们不利! 王宫,嬴政的称帝大典进行到下一步,也是许多大臣早就在等候的环节,他们之所以劝大王进一步成为皇帝,不就为了此时? 大王不进步,他们如何进步,他们不进步,荣华富贵从哪来? 嬴政道:“自今日起,将改九卿为诸省与诸部:诸省为御史省、内务省、国务省……” 嬴政最终还是采取了部分从李念那得来的王朝官制。 毕竟后世的官制的确有利于他集权,且能让权责更为明晰,但受限于大秦现今的情况,又不可能全盘修改,只能采取其中部分。 “诸部为吏部、兵部、税部、刑部、户部、工部、礼部、教部……” “吏部掌官吏考核,升迁贬谪,兵部掌国之兵事,征发兵役,审核战功,刑部掌刑律,查天下违法犯律之事,教部掌教化,监学天下……” “国务省掌国之政务,由王绾为首相,李斯、冯去疾为副相,掌户部、工部、刑部、礼部……” “御史省掌谏言,审核政令及政令在天下间反馈,冯劫为主令,淳于越和赵高为副令,掌都察院、制舆台……” “内务省掌王宫和宗室诸事,设采买司,设宗人府,公子婴为宗正。” 具体的官制十分复杂,由嬴政和众臣商议许久方才定下,那么多,哪是一时能讲清,嬴政自然只是讲了关键的部门和大臣。 众臣虽提前便已知晓官制将改,但并不知官职的具体官员。 “吏部、兵部由朕直辖,吏部左侍郎蒙恬,右侍郎王贲,兵部左侍郎王翦,右侍郎尉缭,教部李念为尚书,苏胥为左侍郎,户部尚书为……” 大多大臣都很高兴,虽然官制改了,但相比于以往,他们都升了官,可也有人不太满意,李斯便是其中之一。 他想的是成为大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顶替掉王绾,成为当朝丞相。 如今他虽也能称一声“丞相”,但前面却带了个“副”,有这字和没这字,天壤之别。 尽管比之于他身为廷尉时,权责看似更大,可终归非他所愿,不说还有一个冯去疾和他平起平坐,关键头上还顶着一个首相王绾。 赵高对此倒是未太在意,他深知自己现今的一切都源于嬴政,更在意的是嬴政的宠信。 王翦特意看了眼身边的蒙恬,陛下将他和王贲分别置于吏部和兵部,明显是不想让他和王贲同在兵部掌权,还在其中分别插了一个蒙恬和尉缭,让除了陛下外,无人可独掌两部。 但即使陛下不这么干,他也会主动提出,不怕君王猜忌,就怕君王不猜忌,那会更危险。 王绾倒无所谓,尽管相比之前的丞相,他的权力其实被削弱了,还削弱得最厉害,不仅将有些省和部不再置于他辖属内,更把李斯、冯去疾给塞进来,让他们三人彼此制衡,谁也甭想独揽大权。 这让王绾不由生出了一点想法,‘陛下此举似在防备谁?不像是防备我,冯去疾也不像……’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那就只剩下一人——原来的廷尉李斯! 只是陛下为何要防备李斯? 虽和李斯有些不对付,但王绾也承认李斯之才不逊于他,甚至犹有过之,绝对是他之后成为下一任丞相的最好人选。 且李斯这些年兢兢业业,诚诚恳恳为陛下和大秦尽力,君臣相得,为彰显对李斯的宠信,不顾年龄的差距,嫁女给李斯之子。 王绾都已经准备好在统一天下后,自己就退下丞相之位。 因为他和嬴政越来越意见不对付,反倒是李斯和嬴政能尿到一个壶里。 自己主动退下,还能在嬴政那留些情面,等嬴政出手,那就不体面了。 怎么看李斯都会取代他成为丞相,然而到现在他都还是丞相,嬴政不仅没有让他退下之意,反倒是李斯被死死按住,若他猜想为真,即使他退去,李斯也成为不了丞相。 王绾心中猜道:‘此中缘由怕和那李念有关!’ 备注:本章里的官制修改,大大们看个乐呵就好,我一个人咋可能设计得出一个完整符合书里大秦的官制。 第151章 分封诸公子 李念成为那教部尚书,众臣倒并不怎么惊讶,此举明显是要让李念入朝堂,提前为其成为储君铺路。 讲完官制改革,对百官诸将进行封赏后,嬴政又宣布了一条政令:将天下划分为将近四十个郡。 此政令一出代表原本的六国之地在此刻全被纳入大秦的郡县制中。 这也属于早前便定好的事,众臣也并不惊讶,但接下来,嬴政便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只听他道: “儒家有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朕深以为然。” “朕之诸子虽贵为大秦公子,然长于深宫内,未经世事,不知民间疾苦,如何能担大任?” “为大秦计,为万民计,朕决定将诸子分于地方历练,知民事,察民情……” 除了早已知道嬴政决定的扶苏,其他大秦公子无不惊讶,随之而来的是兴奋、迷茫、忐忑、担忧。 好消息是父皇要将他们分封出去,他们可以出宫,亲自去治理地方,坏消息是没啥经验,不知道能否治理好。 且父皇为何要将他们分封出去,父皇不是一向最厌恶分封了吗? 如今好不容易才灭了六国,一统了天下,马上又将他们分封于地方? 看见在摆弄那奇物的李念,除扶苏外的众位公子生出两个想法: 一是父皇难道是为了给这个便宜兄弟铺路,让其顺利成为储君,接着再顺利登基,所以将他们全都赶走? 二则是父皇尚未定下储君的人选,分封他们于地方,是想让他们比试谁能将地方治理的好,从中择选出储君? 前者自不用多说,麻溜地滚去地方混吃等死,那大位不属于他们,不用再多想,可若是后者…… 有志于皇位的众公子均兴奋起来,如果是后者,那他们就还有机会登上那个位子。 只是那个便宜兄弟的表现很怪,听到父皇要分封他们时,连点惊讶都没有,要么是对此不放心上,要么是蠢到不知发生了什么,要么是早已知晓…… 可这位明显不蠢,刚有些兴奋的大秦诸位公子心又沉了下来,酸溜溜地想到:说不定父皇这条政令还是跟对方商议后定下的。 众臣也在惊讶,在这件事上,嬴政可没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属于突然袭击,尽管丞相王绾早提出过大秦如今掌控不了整个天下,最好是先抓核心地区,将偏远之地分封给诸位公子镇守的策略。 但嬴政一直没亲口确认过,众臣遂以为嬴政并不满意这个策略,不想采用,未想嬴政在今日突然扔出这颗大雷:原来陛下不是不采用,而是心中早有定计,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李斯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神色,觉得他想明白了,他在此次改制封官中没有顶掉王绾成为丞相,是因陛下要采用王绾之策,而他主张的却是不能分封,所以才刻意压他。 ‘陛下,臣可以改,只要让臣登上丞相之位,臣也可以支持分封!’ 李斯在心中叹息,终究是差了一着,偏偏他还不好站出来反对嬴政要施行的分封。 今日可是嬴政的称帝大典,跳出去反对,不是坏嬴政的兴致? 若真跳出去直言上谏,绝对会被嬴政记恨上,此后不仅再和丞相之位无缘,还有性命之危。 没看到平常朝堂上以敢于直谏出名的那些个大臣,在今日也沉稳安静,未尝多言。 淳于越等儒生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他本想在今日过后,再上书劝谏嬴政施行分封,未想嬴政主动要分封诸位公子。 虽然嬴政肯定别有目的,但这总归是好事,有了这个好的开头在,离他们所想的分封、复周礼还会远吗? 即使到了此时,淳于越等儒生依旧抱着分封、施仁政、复周礼的治国想法。 因为周虽分春秋战国,虽导致诸国征战数百年,但国祚确实长,是他们所能看到的历史中最长的王朝,大秦不学周,还能向谁学? 至于周朝的崩坏,也不是分封、周礼和仁政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人们不遵守周礼、君王不施仁政,礼崩乐坏,方才至此。 听到嬴政居然要分封诸位公子,一直平平静静、安分观礼,只在嬴政说设宗人府,任命公子婴为宗正时才有些许反应的大秦宗室,此时也不由生出一点期待: 嬴政可是出了名的厌恶分封,现在却能分封他的那些儿子,会不会也修改一下对宗室的限制? 这大秦可不只是嬴政和他诸位儿子的大秦,也是他们的大秦,他们有共同的祖先,相比于那些大臣,他们才是一家人啊。 既然都能分封诸位公子出去,让他们去治理地方,也未必不可能,别的且不说,身为大秦宗室,治理地方总比他人更能保证忠心! 被强邀观礼的齐王建等六国王公没多少想法,他们的国都亡了,人都被抓到了咸阳成为阶下囚,纵有想法又能如何? 最多只能在心里诅咒秦皇不得好死,其现在分封诸位公子,秦也会走上周的老路,那些公子迟早也会和他们一个下场。 刘季、萧何等聪明人自是不难看出嬴政这是为解决大秦如今无法完全掌控天下,才逼不得已而采取的过渡政策,等大秦积蓄起足够的力量,迟早还是会废除分封。 嬴政也不理会下方这些人怎么想怎么看,继续道:“封公子高为琅琊王,领琅琊郡、齐郡、钜鹿郡,封公子将闾为长沙王,领长沙郡、赣郡……” 赣郡是原本大秦历史中没有的一个郡,是从九江郡中划分出了一部分所成,目的是因要分封于诸公子至地方,嬴政不想让其等所掌握的地方太大而为之。 听着嬴政分封的地方,原先不明白的人也逐渐回过味来,陛下的确是要让诸位公子到地方上历练啊,看这分封的都是些什么地方? 全是离咸阳极远之处,位于如今的大秦边边角角。 这是要让诸位公子镇守大秦偏远之地! 第152章 宗室改革,赐婚李念 之所以不给齐、楚、燕等王号,反而给了琅琊王、长沙王、九江王这样的王号,也是嬴政故意为之。 是他如今虽捏着鼻子忍下了不得不进行分封,但对分封仍存有厌恶反感的体现。 好不容易才灭了六国,现在又分封出齐王、楚王…… 那不妥妥抽自己脸? 且也是向众臣和诸位公子表明他的意思,尔等虽被朕分封,但要记住朕不希望再出现六国之王。 听嬴政分封完,众人敏锐地发现有三人未得分封:其一是那李念;其二是公子扶苏;其三是公子胡亥。 公子胡亥年幼不封,还可理解,但公子扶苏和李念都未被分封,却令众人感到奇怪。 在他们看来,大秦的诸位公子中,唯有这两位最有可能为陛下看重,将立为储君,可储君只能有一个,也即其中一人当被分封出去。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李念和公子扶苏都没被分封出去。 莫非陛下同时中意的这两位,才将他们一起留在咸阳,使他们竞争? 再看这两位当事人,公子扶苏一脸平静,那李念还拿着那奇物在摆弄,似对陛下分封诸位公子却未封他们毫不在意。 这令众人更加奇怪,这两位咋不急啊? 这时,嬴政又抛下一条政令:“从今日起,凡我大秦宗室,除参军获功可入宗籍外,亦可依治理地方之功入宗籍,然凡出身宗室之人,皆需从县乡做起……” 这是嬴政对宗室的改革,过往对宗室限制太严,致使大秦宗室毫无存在感。 嬴政考虑到李念讲说的历史上,胡亥上位后,同赵高胡作非为,秦室无人可阻,胡亥也就罢了,关键是陈胜吴广反叛后,天下皆反,除了一个章邯,秦室竟无人可力挽狂澜。 这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大秦宗室太过势弱! 尽管宗室弱,可使坐在君王位子上的这脉王权更稳固,但失去宗室的力量支持,王权也更易受大臣和其他方面的威胁。 虽说宗室强大后也会威胁到王权,甚至比大臣和叛军的威胁来得更厉害,可大家终归同一个祖先,即使被宗室之人抢去了王位,那也是肉烂在锅里,不至于被人连锅都给砸了。 嬴政左思右想,权衡利弊后,最终决定改革对宗室的政策,让宗室具有一定的力量,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存在感,被人打到咸阳,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引颈就戮,生死看他人。 虽然他现在已经将项氏一族提前铲除,但谁能保证日后还会不会出现一个陈羽、王羽? 在同李念商议过后,嬴政定下了今日的宗室改革政策:放松对宗室的限制,不仅可做官,还允许宗室经商、种地、做工…… 但嬴政同时也剔除了宗室入宗籍后的许多优待。 这实际是变相使入宗籍不再那么有吸引力,让大秦宗室能放下身段,去更多地方、更多行业,逐渐平民化。 如今的大秦宗室成员虽不说人人都有国士之才,但几乎都读书识字,仅此一点就比当今天下九成九的人都强。 现在大秦缺乏官吏,可因大秦对宗室的限制,这些读书识字的宗室却几乎没用,属实为一种浪费,不如拓宽些渠道,让其等能为大秦和天下贡献一份力。 嬴政也想好了,与其将他们限制到死无所作为,不如将他们放到地方去做官,做得好一样可封侯拜相,入朝为重臣。 听到嬴政的宗室改革政策后,众臣皆是一惊,心头沉重,有大臣当即便想出列力陈其中利害: 陛下糊涂啊,怎可放松对宗室的限制? 万万不可使其等归于朝堂! 有的大臣是真心为大秦和嬴政考虑,觉得宗室回归弊大于利,但也有大臣是为自己的权力考虑。 朝堂上的权力就这么多,宗室回归掌权,岂不等于要夺走他们手中的权力? 只是想到今日是陛下称帝大典,想劝谏的大臣也缩了回来。 今日不是个好谏言之日。 诸多大臣暗戳戳想到:陛下必然早已定下此策,只是和先前分封诸位公子之策一样隐而不发,专于今日宣告,为的便是让他们无法谏言,让事成定局。 与心情沉重,不甘不愿的众臣们不同,一直没太大动静的大秦宗室们此刻都欢喜起来,赶紧跪下谢恩:“谢陛下恩典!” 解了他们身上的捆绑,他们终于可以做些事了,虽然做官要从县乡做起,但总比窝在咸阳一事无成,一辈子混吃等死要好。 他们总算是等到了,陛下终究还是明白了他们才是一家人,治理天下离不开他们。 那些大臣再有才能又如何,能保证忠心吗? 嬴政安抚了几句激动的大秦宗室,又道:“朕今日喜事颇多,然有一件却仍须提。李念,想必诸位皆已识得?” 李念一脸茫然,我就是个快乐的摄像师,始皇突然提我做甚? 其他人听嬴政提到李念,全认真起来,心中猜测:陛下突然提及这李念,莫不是要将储君人选定下? 这般一想,诸大秦公子、大秦众臣、大秦宗室……都不由屏住呼吸。 今天不仅是大王的称帝日,也是大秦下一任君王定下之日? 唯有与嬴政其他妃嫔女儿站于一处的少女双颊微红,她知晓父皇大概是要说她的婚事,要将她嫁给李念,只是看那人反应,似乎并不知晓自己将为他的妻。 嬴政又道:“李念,虽年轻,却为朕之大才,其才其能,诸位均已见过,古之未有,当世无双。” “李念!” 嬴政喊了一声,虽不知始皇究竟想干嘛,但李念还是恭恭敬敬行礼道:“臣在!” 许多人都敏锐注意到李念用的是“臣”,而非“儿臣”。 难道这李念并非和他们所想那样是陛下之子? 嬴政接下的话佐证了他们的猜测,没拐弯抹角,始皇非常直接道:“朕欲赐婚于你,将朕的女儿舜英嫁给你,你可愿意?” 听到这话,众人先有所恍然,随即又一惊,这李念还真不是陛下之子啊,可也太受陛下宠信了,虽为臣,却着公子之服,如今还要将女儿嫁他…… 第153章 吕雉嫁与公子高 始皇在称帝之日宣布赐婚于他,看似在问他愿不愿意,但他能回答不愿? 何况这件事对他有好处! 这明显是始皇在体现对他的信任:看,朕将女儿嫁给你,以后就是一家人,你小子不用再每天疑神疑鬼,总觉得朕要害你,安心给朕办事,好处大大的有。 李念当即恭敬谢恩道:“谢陛下恩典,臣愿意!” 原先只在心里想始皇是他在这时代的靠山爸爸,可现在靠山爸爸要变成真爸了。 李念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尽管是老丈人,但老丈人就不是爸了? 只是,始皇要嫁给他的那位公主叫什么,舜英? 没听说过这个公主名,不是那位知名的阳滋公主? 李念在脑海中的搜索引擎一搜,发现这“舜英”一词居然出自于《诗经》,形容女子长得像木槿花一样漂亮。 他想起方才拍照,朝向始皇众妃嫔女儿时,其中有名少女看见他后,红着脸低下头。 不会就是她吧? 那时还以为少女是见男子看向她而害羞,还曾想好青涩的少女,这个年龄在后世也才上初中,在大秦却已可嫁人,未想少女要嫁的竟是自己。 李念话落,赵高率先出列恭贺道:“臣为陛下贺,为大秦贺,陛下今日称帝本已是千古未有之盛事,又得此佳婿,喜上加喜,盛上添盛,定能使大秦国祚无穷,万世不朽!” 要不说当奸佞也得要本事,就赵高这眼力劲、这反应速度,一般人拍马也不及,就算靠阿谀奉承、拍马屁上位,那也得能抓时机、拍得够准、拍得够快! 赵高这波恭贺还真让嬴政颇为高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出声向嬴政恭贺。 可惜他们已晚了一步,像拍马屁这种活,第一个拍和之后再拍,完全不同。 赵高主动出列恭贺,不仅是为奉承讨好嬴政,也是在向李念示好:这位虽已被证实不为陛下之子,但就其受陛下宠信的程度,今后必为大秦顶尖的权贵,不与之交好,莫非还要与其为敌? 李念看向赵高,见其对自己友好微笑,也以笑回之。 伸手不打笑脸人,且人刚恭贺过自己,也不好冷脸对人,尽管赵高要是知道他给始皇说的那些事后,肯定巴不得赶紧弄死他。 李斯在知晓李念不是公子后,心中的担忧去了大半,既然不是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公子,跟他一样是陛下之臣,还担心那么多作甚? 能与之交好则交好,不能那就设法除去。 想除掉一个受陛下信任的宠臣,可比除掉一个将为储君的公子简单多了! 王绾、冯劫、尉缭、淳于越等对李念无多少想法,只是更好奇李念的来历,这等年轻的俊杰,陛下是从哪弄来的? 站在父兄身后的吕雉看了前方的父兄一眼:她这父兄连别人的情况都没打听清楚,就想着她或许要嫁给对方…… 感受到吕雉的目光,吕雉父兄脸上闪过些许尴尬,原以为这位是大秦公子,还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公子,未想竟不是,只是一受陛下宠信之臣。 刘季此时生出一些别样的念头:秦皇身边疑似有知晓他们之人,向秦皇告知了他们的消息,才使秦皇邀他们入咸阳,但至今也未见到那人,也许……不是没见到,而是那人就是这李念! 但若是这李念,其如此年轻,他也不记得认识此人,那其又从何处得知于他和萧何等众? 得知李念并非真正的公子后,最高兴的当属大秦诸公子,此人不是他们的便宜兄弟,那他们就少了一个强大的皇位竞争对手。 未高兴太久,诸公子看到神情中有些惊讶,随即又若有所思的扶苏,心再次沉了下来,少了那个便宜兄弟,但他们的长兄扶苏还在啊! 除了扶苏和胡亥,他们所有人都被父皇分封了出去,胡亥年纪还小,且颇受父皇宠爱,尚不分封可以理解,但长兄扶苏为何不分封? 只有唯一的一个解释,他们的那位父皇更中意于长兄扶苏,想让其成为储君,所以才不将之分封,而将他们分封出去,既是让他们为大秦镇守四方,也是为扶苏扫清阻碍。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然事未定,便有改变的可能,而想要扭转父皇的心意,他们不仅要在分封后的地方上做出政绩,还须得朝中有人支持…… 诸位大秦公子的目光又落到了李念身上,从某方面来讲,这位还是他们的便宜兄弟,只不过从同父异母的兄弟变成了妹婿,别拿妹婿就不当兄弟! 以父皇现今展现出的对这位妹婿的宠信,其之言在父皇面前必相当有份量,若能得这位妹婿支持,定能更近储君之位一步。 嬴政给李念赐完婚,笑道:“今日既是‘喜上加喜,盛上添盛’,不若再添一喜,朕闻单父有吕氏女,容颜出色,品质端庄,朕之子公子高虽无大才,却重情义,正好相配。吕公可愿将女嫁与吾子?” 嬴政看向吕雉一家方向,目光落在吕家人身上。 听到这话,一直想将女儿嫁个贵人的吕公哪能不愿,即刻激动地领着全家谢恩:“民愿,只是小女出身卑鄙,恐不配公子!” 嬴政略有深意道:“出身可定一时,却难定一世,朕观吕氏女品质出色,天下少有与之能比者,如何不配吾子?快请起!” 再次谢恩后,除吕雉保持平静外,吕家人都激动地高兴起身。 公子高此刻和刚才的李念一脸懵,啥?父皇突然就将一女子许给他了?听那意思,此女还将是他的王后? 这么草率就定下他的正妻王后,纵使是父皇亲自下令,事已成定局,但公子高心中仍有些不爽。 不过在看到吕雉的文静清丽的容貌后,公子高又觉得娶一个民间女子为妻,好像也不是不行…… 且听父皇话里隐约透露出的意思,这女子似乎不仅美丽,还颇有能耐,他娶回去或许不是祸,反而是天大的福气。 刘季听到嬴政赐婚于吕雉和公子高后,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在咸阳城外见到的那美丽女子终究是嫁与他人为妻。 第154章 大典留影,今朝得满 吕雉入咸阳,嬴政原本是想将之配给他那位好大儿扶苏为正妻,以吕雉来弥补扶苏的性格缺陷。 可嬴政又想到李念讲说吕雉历史时,讲过的吕雉那种种“光辉”事迹,嬴政果断决定不能让吕雉配扶苏。 扶苏若是日后成为储君,再在他死后登基成帝,那吕雉不就成了皇后? 到时,要是扶苏压不住吕雉,让吕雉在大秦成为“吕后”,临朝称制,屠戮大秦功臣,残杀大秦宗室…… 光是一想,嬴政就觉得这种可能性不仅有,还非常大,扶苏是历史上的失败者,可吕雉却是青史留名的第一位皇后。 至于让吕雉嫁给李念,嬴政压根儿就没在生出过这个念头,李念有且仅能娶他的女儿,其他宗室女都不可娶,唯有他的女儿。 若没有合适的女儿可出嫁,那就让李念再熬个几年,反正这小子在后世都熬到二十六了,也不差那几年,绝不可能让李念娶他人之女! 但吕雉不能嫁扶苏,不能嫁李念,却可以嫁给其他儿子,嬴政在众多儿子中一看,正巧看到公子高尚未有正妻。 而据李念讲说的历史中,胡亥残杀诸位兄弟时,公子高为保护家人不遭胡亥毒手,遂自杀,这不正好是适合吕雉的夫君? 吕雉会变成吕后,还非常凶残,甚至开创出人彘这种残酷的手段,有不小的原因在刘季身上。 刘季的贪花好色、有了新人忘旧人,让吕雉很没有安全感。 且刘季一度还想废掉与吕雉之子刘盈,立戚夫人之子刘如意为太子,这让吕雉更没安全感。 因为刘盈一旦被废,刘季下一步就要废她,立戚夫人为后。 即使刘季顾念旧情,只废了刘盈的太子位,没废她,但等刘季死后,刘如意登基为帝,其会如何对她? 以戚夫人平常对她的态度,其子为帝,又会如何对她? 刘季虽能成大业,对妻子却着实不算好,而公子高正好不同,一个害怕连累家人,能下决心一死保全家人的人,对妻子大概率也不会差,正好适配于吕雉。 而吕雉在政治上的才能手段,又正好能辅佐公子高治理地方,甚至日后公子高被分封到海外后,能助公子高治理好一国。 至于到了海外,吕雉是否会强势干政,主掌一国,公子高却被架空成一无权之君,嬴政未太在意,儿子都这么没出息,那他还能怎么办? 儿媳行那就让儿媳上,他难以管到那么远! 此外,让吕雉嫁给公子高,也是嬴政对公子高一种变相的补偿,他这个儿子在自杀前,说的是为他陪葬,请从死,愿葬郦山之足。 尽管这些历史应当不会再发生,可嬴政还是想给被胡亥、赵高残杀的子女们一点补偿,包括他那位侄子婴。 设宗人府,令公子婴为宗正,让其掌管大秦宗室之事,便是他对公子婴的补偿。 他这位侄子什么坏事没干,反而为大秦除了赵高这奸臣,最终却不得不代表大秦向叛军投降,还死于项羽屠刀之下。 吕雉嫁给公子高,对吕雉好,对公子高也好,就以天下论,对整个大秦和天下都好,唯独对刘季不太友好,受伤的只有老刘。 尽管早就知道嬴政要将吕雉嫁给公子高,但李念还是看了眼刘季,心道:‘邦哥,你老婆没了!’ 嬴政又颁布了数条政令:大秦将统一文字,将统一语言,将统一钱币,统一度量衡,统一历法…… 但统一钱币和度量衡,即日便可具体施行,文字和语言,嬴政却未说清要用何种文字和语言,也未说要在何时执行。 因文字和语言得等天下贤才入咸阳后,和李念一同修改完成。 想到文字,嬴政想起一件李念说过让他很郁闷的事,大秦以小篆为天下文,然小篆推行却并不利,最终流行的却是隶书。 盖因隶书更便于书写,而且美观好看,他所认为更优美的小篆自然而然被淘汰。 历法也依旧沿用当今大秦所用的颛顼历。 提到用统一的历法时,嬴政特意看了眼李念,李念说的可用于辅助耕种的新历尚未制出。 李念给出的解释是他还不了解这时代气候,无法定下其中的节气,需收集更多的信息。 称帝大典的正式事项至此已近乎结束,嬴政对群臣道:“大秦能有今日,非朕一人之功,亦仗朝中诸公用心,在外将士用命。” “无诸公,无诸将,无诸民,朕与大秦都不当有今。” “今为吉日,为朕之盛事,亦为大秦之盛事,为诸公诸将之盛事,为天下万民之盛事。若不能将此盛事记传于后世,必为憾!” “李念有一物可将朕与诸公记之传于后世。李念!” 嬴政唤了一声,李念立即应道:“臣在!” “你来安排。” 这是他的称帝大典,此生唯有的一次,怎可不与他的大臣、他的大将合照,将此情此景给永久记下,传于后世? 之所以这些经典的历史场面,不常安排画师来记录,是因画师技术再高,也无法很快绘出这么多人。 且总不能在画师作画的时候,让皇帝和大臣站在那一直不动,等到画完吧? 所以就算安排了画师,也只能画出大典的一部分场景,而无法将之全程细细记录。 然而如今有了李念的手机则不同,可以先将场景拍下来,再让画师慢慢画。 李念道:“遵旨!” 他心中也非常兴奋,这可是要给始皇和大秦开朝众臣众将留影,甚至还有大汉开国天团,可惜张良和项羽已死,无法记录其中。 众人此时也总算知道,原来那李念一直在以那奇物记录他们,幸亏他们见李念将那奇物朝向他们时,没做出不得体之举,否则若给记录下来,传于后世给子孙后辈看到…… 李念首先安排的是始皇同大秦众臣众将合照,始皇立于中间,王绾、王翦这一文一武和始皇保持一定距离分站于其左右,其他文臣武将再分别站于王绾、王翦侧方或身后。 这便是大秦开朝天团,许多都是青史留名之人:文有李斯、冯劫、王绾,武有王翦、王贲、蒙恬…… 众人都精气神十足,随始皇庄重肃穆地看向前方,仿佛在始皇带领下,要走上一条未知的前路,去往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给众臣众将拍摄结束后,是诸位公子、始皇的后妃女儿及大秦宗室,诸位秦公子和秦公主随在始皇身后,之后才是后妃、大秦宗室。 见李念拿着手机对着他们,嬴舜英好奇地看着他,相比于初次知道李念是谁时的害羞,少女此刻显得大方了不少,只是当李念注意到她,冲她笑着点了点头时,少女又赶忙低下头去。 接着是嬴政邀请来咸阳观礼的刘季等人,也是李念早就在期待的一幕,这可是秦皇汉高同框啊,还有吕后、萧相、兵仙…… 嬴政也很懂,有意将刘季和萧何安排在他身后。 大汉开国之君和大汉开国第一功臣又如何,还不是要位居其后,来观礼他的称帝大典,天下间还有能比这更能满足他虚荣心的? 李念将秦皇和汉高站在一起的场景拍了下来,虽不知未来如何,但今朝却是美满! 第155章 大赦天下,邯郸囚徒 在咸阳王宫称帝大典举行时,天下各处也在因先前便发出的政令发生着种种转变。 赵地,邯郸最大的一座囚狱中,天刚亮,但狱中许多囚徒早已醒来,实在睡不着啊。 今天是十二月初一,按前些时日那些狱吏所言,今日便是那秦王称帝之日,将在今天大赦天下,以修改后的秦律重新论定他们的罪过,而按那新修订的秦律,他们将以无罪被赦免。 为让他们了解新修订的秦律,狱吏每日都会来和他们宣讲一遍,讲述现在的秦律和过往秦律的不同之处。 虽不知那些狱吏为何要给他们讲的这么清楚,直接放了他们不就好了,但为了能顺利被赦免,他们还是老实听了进去。 这一听不得了,那新秦律不仅废除了诸多酷刑,更是削减了过重的刑罚,原来秦律中该被罚的一些罪,如今都不再是罪,不需罚。 原本的秦律是什么样? 就算老老实实窝在家种地,也依旧会有各种罪名找上门,遭遇各种的惩罚,小到罚款,大到服徭役、处以酷刑。 因为这秦律制定出来的目的就是为震慑恐吓百姓,使民生畏,以及让百姓犯罪,如此才好让百姓罚款、服徭役、与官府为奴。 可以说在原来的秦律下想不犯罪都难,犯罪才是常态,不犯罪才有问题。真以为秦人都喜欢军功爵制上战场? 许多秦卒都是给逼的,他们触犯了秦律,交不起那高额的罚款,不得已只能上战场卖命减刑。 秦律和军功爵制是配套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秦军事征战服务,因此等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后,军功爵制失效,秦律自然也快速为天下人包括秦人所厌恨。 六国皆灭,他们触犯了秦律后,已经没法再通过军功来减除身上的刑罚,那就要么交高额罚款,要么被处以酷刑,要么服许久的徭役。 而罚款交不起,酷刑不想受,徭役又太久太苦,怎能不怨恨? 但现在修订过的秦律里,许多囚徒曾犯的那点事不再为罪,自然也就无须有惩罚,只是不知那些狱吏说的是真是假? “当”的一声响,众多囚徒立刻精神一振,看往一个方向,那里是这座监狱唯一的出口,每当这“当”声响起,那些狱吏便会下来。 “哐当”的狱门打开声传来,光亮随之从外透进,三名狱吏在二十多名狱卒护卫下,来到狱中。 扫了眼脸上满是紧张、忐忑的囚徒,其中一狱吏拿出一卷竹简,朗声宣读道:“圣上有令,犯如下罪行者,今日可赦:” 狱吏又念了一遍他们这些日子早已听得耳熟的律令和罪行,念完后才进入正题,开始念起了将获得赦免的囚徒。 “经查验,本狱可赦者如下,清河乡旺,因邻家盗窃未予揭举,于十月初七入狱……” 狱吏诵念着一个又一个囚徒的名字,听到他们名字的囚徒无不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们将被赦免! 念完,狱吏将竹简合上,笑着对众囚徒道:“诸位能得赦免,皆为圣上之德,望诸位出去后好生做人,莫要在此再见诸位。诸位家人已在外等候,且行!” 听到狱吏的话后,这些赵人囚徒都神色复杂,对那位秦王的观感也更加复杂…… 秦和他们赵人有大仇,长平一战,那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距今虽已过去了近四十年,可谁没听祖辈讲过那一战的惨烈,近乎家家缟素,都有亲人牺牲。 七年前,秦彻底灭了他们国,他们更是因在那严苛的秦法下被抓进了这服徭役。 那时,他们恨不得那秦王早年被打死在邯郸,可今日又是那位秦王赦免了他们,放他们出狱。 狱卒将关押那些要被释放囚徒的囚牢打开,一名名囚徒沉默地从中走出,委实不知该恨还是该谢那位秦王。 应当恨,毕竟是秦将白起杀死了他们的长辈,也是秦攻破了他们的国,也是秦律害他们入狱。 在竹简上按上指印后,每一名囚徒都领到了一枚赦免竹简,当走出囚狱时,许多囚徒看到他们家人早等候在外,这些赵地的汉子忍不住当场恸哭起来。 这时,一须发皆白的老妇跪下,朝着西南方向叩首,“谢大王恩典,谢大王恩典!” “媪!” 一名刚被释放的赵人囚徒赶紧扶住老妇,谢那秦王做甚? 正是他才害他们成了这样! 但这名赵人囚徒还未将母亲扶起,又有赵人跪下,朝西南方叩拜,谢秦王恩典,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让更多赵人叩拜。 看到这一幕,纵有赵人不愿叩拜,在家人带动下,也只能无奈地跪地叩首。 带囚徒们出狱的狱吏看到这种情况,提醒道:“大王于今日称皇帝,诸位当称‘陛下’、‘圣上’!” 在囚狱外的赵人遂改了称呼,“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尽管秦与赵仇恨不浅,但今时那位秦王愿赦免他们亲人,依旧让一些赵人心生感激。 赵人囚徒和家人一边往家赶,一边和家人讲起他们为何会得赦免,自然要提到秦律的改变,一些聪明的赵人囚徒反应过来,原来狱吏每日给他们讲现在的秦律和过往的秦律不同之处,原因在此。 不得不说这种手段相当高明,既通过赦免他们彰显了那位秦王的仁德,让他们念那位秦王的好,还让他们将修订后的秦律传播开,且以他们的事迹亲身说法,更能让其他人记忆深刻:原来秦律在这些放地方改了,以后都不算犯法了! 邯郸作为曾经赵国的国都,比一般城池更繁华,但就算如此,也不对劲,现在时间尚早,城中不该有这么多人,且这些人似乎都在朝一个地方过去,似是那里有什么在吸引他们。 莫非又和那秦王今日称皇帝有关? 一些入狱太早,今日才得赦免的赵人囚徒不知发生了何事。 见其不解,接其出狱的亲人小声道:“秦王于今日称那什子皇帝,说要与我等同庆,有礼送与我等,如今就是在展现那些‘礼’!” 第156章 普天同庆新气象 听了解释后,赵人囚徒更加疑惑,那秦王会如此好心,送礼给他们这些赵人? 但也来了兴趣,跟着人群走过去围观。 只见人群围着的是片台子,台子周围站着秦卒,禁止人群靠近,但能看到台上摆着些很高的案。 在那些案的旁边还摆有奇特的东西,高案上也摆着东西,其中一样似乎是盐,只是盐能如此之白? 那盛于碟中,成规整块状的又是何物? 台上还生了几口炉,炉上架着釜,炉边整齐堆着一堆那圆乎乎、黑黢黢的东西。 那应是石涅,可石涅怎会被做成如此形状? 有人也曾用过石涅,只从未见过这种形状的石涅,且石涅虽能燃烧取暖,却有异味,更有害人性命之能,秦王将这东西也拿来给他们赵人作礼? 一身穿官服的人站在台上,有认得这官的赵人知道此人正是邯郸郡守,整个邯郸郡最大的官儿。 只见其朝着西南方向恭敬行礼道:“今十二月初一,为大王称皇帝之日,为贺此盛事,陛下特制备了几样礼物与万民同贺,此乃陛下之恩典,我等当心怀感激以谢陛下之恩……” 郡守讲的高兴,但台下的赵人却没多少反馈:我们大清早冒着寒风过来,是来听你讲这些废话,夸耀秦王恩德的? 见台下赵人不给反应,只有自己在台上吆喝,郡守也颇觉无趣,他讲了这么多,这些赵人竟不懂捧一下场,一群刁民! “诸位乡亲当是早已想知陛下送了何物,且听本守道来……” 郡守指着台上那被赵人囚徒认为是高案的东西,道:“此物看似为案,却比寻常几案更高更大,其名为‘桌’,可用于书写、盛放他物、一家人就食……” 盛放他物倒能轻易看出,可用于书写和就食,如此之高,如何够着? 且听郡守话里之意,一家人要在这桌上一起就食? 看到那桌旁的那几样东西,许多赵人顿时明白了,这些东西应是搭配那桌来用,他们若坐于其上,便能够得着了。 郡守指着那几样东西给台下的赵人介绍:“此物为椅,此物为凳,皆乃我等可入坐之物。有此椅凳,日后可无须席地而坐、跪坐!” 说着,郡守让在台上的几名官吏坐上了椅凳。 看到这些官吏的坐在桌前,这下围观的赵人完全明白了桌椅板凳的作用,就是不知这椅凳坐着的感觉如何,但看着应当比跪坐舒服。 邯郸郡守又指着摆在案上的盐,笑道:“想必已有乡亲看出此物为盐,今后我等皆可吃上此盐。” 台下的人群略微骚动起来,有些不敢置信,这真是盐? 跟他们以往吃过的盐完全不同,明显是上好的盐,一般只有那些贵人可用,那秦王现在却要让他们也能吃上? 郡守此时有意没说盐铁日后只能官府专售,他们吃倒是能吃上这种质量的盐,只是须到官府指定处购买。 见那些桌案上摆着不少盐碟,里面都放了那种雪白的盐,一些赵人不禁猜测:摆这么多,莫不是想让他们尝一尝这盐? 郡守指着案上摆着的另外一物,道:“此物为豆腐,虽以菽制成,其滋味却比菽饭更美,且煮、蒸、烤、炒、脯皆可,亦可与其他食物相配。但不可食菽者,同样不可食豆腐!” 这时,靠近台子的赵人听到一阵“咕噜噜”的水声传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从那架在炉上的几口釜中飘出,那釜中明显在煮肉,只是这肉为何煮得如此之香? 闻到这肉香,许多赵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看向那几口釜。 注意到台下的赵人动作,郡守道:“众位乡亲想必在想这肉为何煮的如此之香?其实是在煮肉时多加了一味料,此料名为‘十三香’。” “十三香既可用于煮,蒸、亦可用于烘、煨、燔、炙……平常做饭时,能加入一些十三香,便能提升饭食之味!” 郡守连续提出的几样东西,全是与他们日常生活有关,赵人百姓没想到那位秦王送他们的礼物居然会是这,但这些东西若是真能与他们,确实有用。 只是那秦王会吗? 会不会只是摆出来给他们看,实际想要有,还得让他们自己高价去买? 郡守指着炉边那堆黑黢黢的东西道:“此物名为‘蜂窝煤’,会如此称呼,是因其上有孔如蜂窝。” “此物以石涅制成,可于炉中燃烧,平时做饭取暖皆可用,这几口火炉中所烧便是此物,一口炉每日四五块便能满足所需,若要用于全日取暖,消耗会大一些。” “有乡亲可能疑惑石涅虽可燃,却有异味,乃至害人性命,众位乡亲无须担心,此蜂窝煤燃烧无异味,且石涅会害人性命,是因在燃烧石涅时,房屋闭塞,不与外通气,遂至死。” 郡守叮嘱道:“众位乡亲切记,无论是用石涅,还是用蜂窝煤,皆不得使房间完全闭塞,要与外界相通。” 即使在现代,也有新闻报道有人用煤炉不开门开窗,导致一家人全死,更遑论这时代的百姓,若不仔细叮嘱,保不准有多少人因使用煤炭和蜂窝煤丢了命,最终还会怪到蜂窝煤上。 将台上诸样事物讲完,郡守道:“若有乡亲愿意,现可上台来,亲自坐这椅凳,品尝盐和豆腐,看这蜂窝煤……” 台下的赵人先迟疑了下,随后许多人都想上台试试,郡守只得又道:“众位乡亲,莫要拥抢,不若列队上台,四十人为一组。” 赵人百姓老老实实排起队,在郡守的招呼下有序上台,坐在五张桌前,体验坐着椅凳的感受,再品尝了一小点盐、一小块豆腐、及一小块以十三香炖煮出的肉,最后再看看炉中正燃烧的那蜂窝煤。 确实是质量上等的盐,那豆腐也确如郡守所说,尝得出有菽的味道,但和吃过的菽饭又大不同,滋味更好,且其味雅淡,也就代表容易调成其他味道,有人将那点精盐撒于其上,然后放入口中一吃,味道一下就上来了。 正在存稿……目前已有一点了,但暂不加更,以备不时之需。 第157章 敬天下(卷一结束) 那以十三香炖出的肉也令他们回味悠长,可惜只有那一小块,完全吃不够,但他们也知要是每人一大碗,吃饱吃够,以邯郸的赵人数量,那得炖多少肉才行? 可那味道确实极好,就算不吃肉,能喝上一碗汤也是颇大的满足。 此肉炖煮时必是同时用了那精盐和十三香,无涩味,只有纯正的咸和十三香带来的浓香。 再说那蜂窝煤,在炉中燃烧时,给他们的感觉和以前用过的石涅也的确不同,居然真没多少异味,也无多少煤烟,且炉火非常稳定。 若日后冬日能用上此物,得省下多少柴火? 一组又一组的赵人上台见识桌椅板凳,品尝盐、豆腐,皆为后世常见之物,对这些赵人们而言却是新奇得不得了的东西。 见已有数百个赵人上过台后,郡守道:“这桌椅板凳、豆腐、十三香、蜂窝煤皆为李念制出献于陛下,陛下感天下之不易,民生之艰难,遂在今日赐予万民同乐。奉陛下令:” 郡守正色道:“桌椅板凳,天天人人皆可制,人人皆可坐,豆腐、十三香、蜂窝煤,其等制法将传于天下,人人皆可用。” 在说完这些后,郡守才道:“此等上好精盐也将传于天下,其价不会超过当今之盐,人人皆能得食!” 郡守完全按照从咸阳传来的政令在讲,只是他不太明白政令上为何非要他给民众讲这些东西都是那李念所制,说成为陛下所制,不是更能得民心? 兴许那李念和陛下关系莫深,为一公子也未必…… 听到郡守话后,无论是台上在试坐、试吃的赵人,还是台下在观看的赵人都一阵沉默,突然有几人在人群中奋力喊道:“陛下万岁!” 在这几人带动下,其他赵人也开始喊了起来:“陛下万岁!” 一众赵人开始跪下,朝着西南,咸阳所在的方向叩首,就是台上的郡守,守在台子周围的秦卒也跪下,齐呼:“陛下万岁!” 今日才得赦免的赵人囚徒也随着人群齐呼。 尽管那盐需买,但那桌椅板凳、豆腐、十三香、蜂窝煤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有利于他们,也即意味着他们的确承了那位秦王…… 不,是那位秦皇之恩! 就在这时,从邯郸城的其他方向也传来呼声,所喊内容和他们喊的一样,都在齐呼“陛下万岁!”,声震整座邯郸。 离郡守这群人不远,一间房屋的窗户打开,一名老翁站在窗前看着这边,一声长叹后,摇了摇头。 今日之后,就算赵人和秦之间曾有深仇大恨,也会消去很多,而不再仇恨秦的赵人,还会再复赵国吗? 这个问题在老翁心中有答案。 秦王这一手高明啊,借其称皇帝之机,声称要普天同庆,施仁恩于天下之民,实则是在收买民心。 而民,纵有天大的仇恨,纵有赵人不愿放下,但更多赵人会想着过好以后日子,好好活下去,而非一直沉浸于复仇之中。 赵地邯郸如此,楚地恐怕也是如此,燕地、韩地、魏地亦是…… 当六国之民都放下秦灭六国之仇,那么六国就算真正灭了。 因为百姓都信奉秦王,成了他治下之民,谁还愿再复旧国? 秦地,崖和闹所在的县,两人正带着家人观看一场比试,正是新犁和当前大秦所用旧犁的比试。 这次比试可比在咸阳六英宫的比试地方更大,参与比试的牛和犁也更多,因此所能体现出的效果也更直观。 当看到那新犁仅需一人一牛一犁,犁地效率却不差旧犁多少时,围观的秦人百姓发出阵阵惊呼。 想让百姓快速接受一样事物,不是将此物吹得地上没有,天上少见,而是直接展示给他们看,与旧物作比较,让他们直接看到效果。 如今便看到了,日后耕种有了这新犁,他们将能犁更多地,种更多粮食,且陛下还减免了他们的徭役和赋税,家里的存粮必将会多起来,这日子要越过越好了啊,有盼头。 比试结束,在此主持比试的县丞笑道:“各位父老乡亲可已看清这新犁之优处?此犁虽为李念制出献于陛下,然若无陛下于今日赐予我等,我等如何得见?此乃陛下之恩也!” 县丞话落,知县丞之意的闹率先叩首喊道:“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 其他秦人百姓也紧随闹后叩首喊道:“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 那怕是在此的秦人小孩,也跟着长辈们以稚嫩的童声呼喊。 和邯郸的赵人不同,这些秦人百姓更加真情实意,陛下不仅给了他们荣耀,让他们倍有面子,更给了他们实质性的好处,如此君王,如何能不拥护? 大秦的天下各地几乎都在发生类似的事,十二月初一,嬴政称皇帝之日,他的威望也在天下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虽有些人不甘不愿,不想看到这一幕,但在煌煌大势下,不可阻挡。 一些有识之士见此情景,也生出天下真的变了之感,那秦不仅要从军事上统一六国,从治理上也要一统。 兴许真该动一动身,去咸阳看一看了。 看看那秦王所设的咸阳大考是何东西,看看那纸,看看那制作出这些东西的李念为何人,看看那位敢称皇帝的秦王究竟是何风采。 咸阳,大秦王宫,嬴政正大宴群臣。 说群臣并不准确,其中许多人并无官身,今日天公也赏脸,阳光明媚,既不热也不冷,刚刚好。 李念还在担任摄影师的工作,只见嬴政从刚制作好不久的龙椅上起身,举起一只青玉制成的酒爵,向在场众人道:“若无大秦诸位先祖,朕与大秦不得至今日,此杯当敬众位先祖!” 皇帝都起身了,其他人哪敢坐着,也纷纷端着酒爵起身,在嬴政一句“敬先祖!”的喊声中,众人也肃穆齐声道“敬先祖!”,和嬴政一同将酒倒在地上。 第一杯酒就这么倒了,有内侍宫女立即上前为众人满上,嬴政又道:“此杯当敬众卿,众卿功不可没,今后亦得劳众卿,望众卿与朕开一前所未有之朝,前所未有之世!” 众臣再度举起酒爵,异口同声道:“臣等必为陛下、为大秦竭心尽力!” 待这杯酒饮完,嬴政又举起又被满上的酒爵:“这一杯敬天下,望大秦不朽,望华夏不衰!” ‘敬天下吗?’ 看着在手机画面中的始皇和大秦诸公,李念在心中暗道:‘这个大秦会走向何方,这个世界的华夏将至何处?’ 第1章 首次参加朝会 虽称帝大典普天同庆,但日子还得过,总不能天天过大典,不种地不织布,那吃什么穿什么? 新的一天开始,李念正在章台宫中参加始皇称帝后的第一次正式朝会。 如今,大秦朝会也定下了制度,之前嬴政每天召集大臣朝会属于特殊情况,那时天下刚一统,有太多事务需决断处理。 老是召人朝会,虽能群策群力,将某些事商议定夺得更周全,可同时也会影响大臣行政干事的效率。 日日开会,早上开完中午开,中午开完下午开,还干不干事了? 且天下如今缺乏官吏,有很多事要处理,大秦重臣往往要一个顶几个用,本就已忙得不行,还让他们天天来朝会…… 遂将朝会进行了划分:典仪性质的大朝,真正商议政事,决策天下政务的常朝。 大朝主要是彰显皇帝威仪,接受众臣朝拜,因规模大,且属于礼节性的朝会,不好常开,一年只在三个时间举行:秦国建立之日、始皇称帝的十二月初一、及皇帝的诞辰。 常朝于每月初一、初八、十五、二十二举行,召见文武官员奏对天下大事,颁布能影响天下的政令。 当然,若遇紧急事务,无须再遵守这套规矩,皇帝随时有权召集众臣议事,决定天下政令。 按这套制度,昨日才该是大朝举行之日,可由于昨日又是称帝大典,使得延后到了今天才作为始皇称帝后第一次大朝。 朝会正式开始,先由公子扶苏带领大秦诸公子和宗室向嬴政朝拜,再由王绾领头带群臣参拜,其实到此,称帝大典才算正式结束。 因为昨天是称帝大典,虽也是皇帝,但实则今日才是嬴政作为大秦皇帝,行使皇帝统御天下之权的首日。 朝拜结束,李念随其他大臣落座,对他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大秦朝会,挺新奇,这可是亲眼见证、亲身参与一个帝国的最高级别会议。 按照定下的大朝规矩,今日本不需要商议政事,该群臣朝拜皇帝,皇帝赐赏、赐宴,和群臣、万民同乐。 可因称帝大典耽搁了好几日,且昨天已庆贺过,遂使今日不仅成了大秦第一个大朝,也成了大秦第一个常朝,而常朝则是要商议政事,决策天下政务。 相较原本的历史,始皇称帝改制的时间晚了两个月,但还是太仓促,许多事准备并不算充分,始皇和大秦众臣还要对一些未完之事查漏补缺,进行校正。 如此时,以王翦、尉缭为首的兵部要员正在向始皇汇奏对秦军的改革之法,包括但不限于秦军的军制修改,军功计算修改,现在的兵役制度修改,要划分多少军区,须得在每个地方驻防多少军…… 秦的原来兵役制度是强制征兵制,年龄达到十七岁的青年男子,便会自动成为秦军预备役。 十七岁时先服“更卒”役,每年一个月,任务就是到本地郡县修路、筑城墙、运输物资。 二十岁后开始服“正卒”役,为期两年,第一年在本郡服兵役,参与军事训练,一般郡县地方上的部队便是此类军士组成。 第二年则根据个人的能力和兵种,接受国家征调当一年卫士或戍卒,或在郡县,也可能会到京都或边疆。 但在实际操作中,不仅青壮男子可为兵,若有需要,就算女子和尚未成年的稚子也可为兵。 后世有人说秦时的女子地位高,确实还不错,但也得看秦时的女子付出了什么。 男人被征去了战场,她们是家中主要的劳动力,且有时还得上战场和男子一般作战,能不给高一点的地位? 这种模式对要一统天下前的大秦很有利,毕竟全民皆可为兵,军队不够了,随时能拉起一支,但对整个天下就不再那么有用,须得进行修改。 大秦已不再是那个七国之一的秦国,须得考虑的也不再是如何征服六国,统一天下,而是要如何治理好天下,且六国各地的情况和昔日的秦国不同,更得多加考虑。 听完王翦、尉缭等人发言,嬴政看向李念,问道:“李念,你有何看法?” 见嬴政询问李念,许多大臣的目光都落于其身,尤其如尉缭等对李念极感兴趣的人。 尉缭本就想和李念聊一聊,可一直逮不到机会,如今倒可看看此人能说出什么言论。 李念起身道:“臣以为王尚书、尉侍郎所言甚善,但臣以为可在其中再添加一些事物。” 嬴政道:“说!” 李念又道:“臣以为可将读书识字也作为一种功传于军中,如哪位将领手下兵卒识字更多,可为其记功,如某位兵卒能识更多字,也为其记功。” 其实让士兵读书识字在古时也有,并不像现代人潜意识的印象中,古代将军可能识字,可底层军官通常跟识字不沾边,在出土的汉简中便曾有过记录。 据李念所知,大秦军中并不禁止识字,但不禁止不等于会提倡鼓励,大多数秦卒还是不识字。 听到李念这话,王翦饶有兴趣道:“你之意是鼓励军将让手下兵卒读书识字?” 其他些大臣也有不同想法,李斯想的是兵卒识什么字,老老实实听指挥打仗就好了,识字知理后反不容易听话。 淳于越脸露欣喜,虽听苏胥说这个李念不太待见他们儒家,但其肯谏言让兵卒识字,这却符合儒家有教无类思想。 李念点头道:“正是!” 王翦又故意问道:“若兵卒人人皆识字,那还会听从将领命令,令行禁止?且兵卒识字懂兵法,其等若也想当将军,又如何?” 李念答道:“兵卒识字和听将领命令并不冲突,反而读书识字后,能更知晓为何而战,为何要战,战有何得,使更不畏生死,更听从命令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嬴政已经想到李念所说的“启民智,开教育”,这是也要在兵卒中施行啊。 尉缭问:“可要如何使士卒知晓为何而战,为何要战?” 对李念这番话,尉缭有些欣赏,因为李念讲的也符合他的思想。 第2章 臣以为可建军校 李念道:“自是从士卒能学的东西入手,使兵卒读书识字,非是让其任何书皆读,任何书皆学,而是要让士卒知君、知国、知家。” “知这片土地生养了他们,知家人需他们保护,让他们明白他们征战不仅是为君王而战、为国而战,也是为他们自己和家人而战。” “若国破则家不存,他们的父母兄弟将遭敌屠戮,妻女姐妹将受敌凌辱,他们征战保国也是在卫家,保护父母兄弟、保护妻女姐妹。” “除此,臣以为还要对士卒给予适量优待和荣誉,以助长其荣誉之感,使更多人愿意入伍,大秦能得一统天下,秦卒功不可没。” 以大秦现今的生产力,想要对士卒多优待不好执行,但若是荣誉上的倒不难办。 “臣提议可建士卒纪念碑,将阵亡或有功秦卒之名刻于其上,定下一年中某日礼祭,甚至可将大功之卒录于史册,使天下能记其等之功,传于后世。” 回答完尉缭的问题,李念继续回答王翦之问。 “至于王尚书问‘兵卒识字懂兵法,其等若也想当将军,又如何?’,在我家乡西边有人说过一句话叫‘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若兵卒有才能为将帅,那是陛下之幸、大秦之幸,让其当将军又如何?”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虽不知这李念的家乡在何处,说这话的人是谁,但许多大臣都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话还真适合大秦。 因为大秦的军功爵制本就是鼓励士卒杀敌,凭借军功可以获得爵位,晋升为将领。 王翦点头笑道:“此言正合我大秦!” 李念又道:“这其实也是臣要向陛下讲说的第二件事,臣提议设军校,为我大秦培养将帅之才。军功爵制虽也能选拔出优秀将领,然在无战事时,纵使天纵帅才也难显现。” 嬴政这时也想到了一事,秦二世时,陈胜军要打到咸阳了,不仅没兵,还没将,最终让章邯领着一群刑徒出战。 章邯那时可是少府卿,不属于正规的秦将,尽管章邯领兵打仗颇为不错,还成为了秦末名将,但这表示大秦那时将帅之凋零。 王翦王贲告老还乡,蒙恬蒙毅接连被杀,大秦就剩下章邯、王离等人支撑…… 想到章邯,嬴政心里一阵古怪生出,不知章邯的试点试验还能搞成什么样? 反正他现在不太看好,因为大秦如今变化太大,绝对会影响到章邯的试点。 将章邯之事从心中踢出,嬴政又思考起李念所说的立军校,若立军校,平时便培养出一批将帅作为储备。 虽说这些人没经过战争的真正洗礼,和真正的将帅有差距,但总比敌人打到了城外,无将可用要好。 王翦、蒙恬等诸多秦将的目光落在李念身上,但这次不全是好意。 因为李念提出的军校谏言一旦被陛下采纳,那他们的后辈就将失去很大的优势,李念可谓在挖他们后辈的前路。 他们的子侄本可凭借他们的功绩以及家传兵法,很轻松便成为秦将,获得高升。 毕竟大多数人都不识字不知兵法,陛下没得其他人选。 可陛下若是采用了李念之言,建了那什子军校,让更多人去那军校读书识字,学兵法,培养为将帅之才,陛下就有了更多的选择。 同时也即意味着他们的子侄没了优势,且同这么多人竞争,他们的子侄未必还能从中脱颖而出。 李念似没注意到这些目光,继续道:“军校立后,陛下为校长,可让诸位将军和大秦老卒入校教授兵法、如何侦察敌情、如何勘察地形、如何辨认舆图等。” 嬴政看了眼李念,将目光落到以王翦为首的众秦将身上,问道:“老将军如何看这军校?” 见嬴政目光落来,王翦怎不知嬴政已经在心里采纳了李念的谏言,现在问他,只是让他领个头,代表诸秦将说一声“我们也同意这谏言”。 王翦道:“臣以为李尚书之言颇善,建那军校,对大秦颇有利!臣虽年老,却愿再为陛下尽一份力,愿在军校教授兵法。” 听到王翦话后,不少秦将颇不满意,可功劳最高、资格最老的王翦都这么说了,且陛下明摆着是要听那李念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王翦还真能下血本,主动到军校去教授兵法。 一般而言,像王翦这等将领的兵法都是家传绝学,只传给家中最亲近的子侄。 那并不只是单单的带兵理念、排兵布阵之法,还包括安营扎寨、辨别方向、寻找敌军弱点、寻找水源、安排后勤物资等诸多详实有用的战场经验,可不是几句“兵者,诡道也”。 那根本是一部王翦带兵作战经验总结百科全书,可这等百科全书就被王翦这么直接交出去了。 其他秦将还在思索,又有一声音传来:“臣蒙恬也愿在军校教授兵法!” 蒙恬成为第二个支持李念建军校谏言的秦将。 这时,其他秦将才反应过来,他们阻止不了这件事,何不参与其中? 可惜首位被王翦得了去,次位又被蒙恬抢了,他们如今再发声支持,也已经晚了。 见众秦将都发声支持,嬴政道:“既然诸位皆无异议,那此事便这般定下。李念,既然是你提出,此事便由你来定,由老将军、尉卿从旁相辅。” 明明是那什么教部尚书,却偏偏能插手兵部的事,众人也看出来了,这李念是真得大王宠信,不仅能跨部门提意见,还能跨部门干事。 听到这话,尉缭眼底有光一亮,他正想找机会和李念多聊聊,这机会不就来了?虽说是让他去辅佐李念,但那有什么关系? 王翦对李念也很好奇,并未拒绝,也答应下来。 见三人领命,嬴政又道:“可还有你认为要添加之事?” 李念点头道:“臣以为可赐予秦卒姓氏……” 说到这,李念萌生出了一个想法,在脑中快速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想法或许可行,遂改了说法道:“臣以为陛下可定姓立氏,赐予天下万民姓!” 第3章 赐姓于民 大秦民众许多人只有名字,没有姓氏这点,李念是知道的,可并没想到可以让嬴政赐姓于天下万民。 他虽脑中有搜索引擎可搜索后世资料,但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现代人,有许多可在大秦施行去做的事压根儿没想到,想到的也未必周全。 今日若不是想到可给那些秦卒赐姓,他也不会联想到此时的诸多民众没有姓,其实可以给他们也一起赐姓的。 李念这话一出,立即有大臣反驳道:“李尚书此言不可,姓氏为礼也,岂可轻授于民?” 看了这名大臣一眼,李念哪不懂其意。 在这时,姓氏一般只有贵族才有,代表了他们祖上的辉煌荣耀,更体现他们的尊贵,若民众也有了姓氏,那还怎么体现? 不过,李念并未反驳,他又不是过来这些古人勾心斗角的,始皇也不会让他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果不其然,嬴政对那名大臣发言根本不予理会,直接对李念道:“说与朕听听!” 这一幕让众臣再次一惊,这个李念在陛下心中的份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重,得亏他不是公子,否则其他公子没有谁能与之相争。 李念整理了下思绪,道:“如今天下,众多民众只有名字,而无姓氏,从治理天下而言,颇为不便。” “因无姓氏,民众取名时又颇为随意,如取名为‘喜’,录入卷宗后,字数若多,如何好从中找出这位‘喜’?” “不仅如此,若有事需找‘喜’之亲朋,其亲朋也如其一般取名,如何好找?如何知晓其等关系?” “此等情况,尤其会发生于登录户籍之时,既不便于查找,也不便于管理。如能赐‘喜’姓氏,使其子其父均为同一姓,譬如使之姓‘陈’,和其名‘喜’为一起为陈喜,再找之时,岂不方便?” “其父其子也与之同为‘陈’,不仅于登录户籍时更方便,且一观便知其等之间关系。” 这话听得许多大臣点头,特别是王绾、李斯、冯劫等国务省官员。 这办法听起来确实挺不错,不管是以后征收税赋,还是征服徭役,都能方便许多。 甚至几人想的比李念说的还要更为全面,而有这么多好处,付出的不过是给民众定姓立氏罢了。 且这对陛下也是一件好事,赐姓于天下万民,必会再增陛下于天下间的声望。 王绾当即起身奏道:“陛下,臣以为李尚书之策颇为可行,臣曾看过各地籍册,发现不出数代,其中所入册之民便会混乱,于赋税徭役皆为不便。” “臣尝思解决之法未得,今日闻李尚书之策,此法若行,定可减少此中混乱,确实于国有利。且今时之天下,正好再造户册,万民若闻陛下欲为其等定姓立氏,必当感陛下大恩!” 确实,天下才刚完成一统,大秦的户籍制度还没开始在所有六国之地施行,若真要为天下万民定姓立氏,正好趁这个机会一并完成。 尽管不太喜欢李念那让士卒也读书识字的谏言,但对于这样可以让天下百姓更便于治理的办法,李斯也赞同道:“臣亦认为李尚书之策可行。” 其后,又有众多官员支持李念之策,纵有官员觉得不应该赐给那些平民姓氏,见此大势,也知除非陛下不愿,否则不可阻。 但陛下会阻止吗? 嬴政问李念道:“你以为当如何定姓立氏?” 其实嬴政知道李念想怎么定姓立氏,但众臣不知,故有此一问。 李念道:“臣以为定姓立氏于民而言,还是过于麻烦,不若只定其等姓,以姓加名为姓名,陛下以为如何?” 这小子果然把氏给抹了,只留姓和名,不过若按这小子的想法,那他岂不是应当叫作“嬴政”? 淳于越这时起身反驳道:“陛下,不可!自古以来,便有姓有氏有名,岂可将氏抹去,只留姓和名?此于礼不合,于祖不合!李尚书之策看似可治天下,却违祖背礼,反会使天下动乱。” 后世姓和氏都融为一体了,这是历史发展的大势所趋,人们终归是更愿接受更简便的事物,而非复杂。 像现在这时候的姓氏分离,还有名和字,记是能记住,但对一般人来说,确实也很复杂,如项羽,项氏,姬姓,名籍,字羽。 某动漫中认为高月是姬氏一族传人,拥有延续千年姬姓尊贵家族的血脉,其实按历史,项少羽也是。 嬴政也知姓氏合一是大势,拍板决定道:“朕以为李念所言有理,国务省以此相议。淳于卿所言也甚为有理,然民姓氏均无,祖于何处,礼于何方?” 嬴政直接堵了淳于越的嘴,民众连姓氏都没有,你讲什么违祖背礼?你说违祖背礼,那也得先有东西可违背。 嬴政心中还有个更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未说,在听了李念提议的定姓立氏后,他想将整个天下的姓氏也统一了,由他为天下之表率,将嬴姓赵氏合一,统一为“嬴”姓。 但此法一出,必会招致反对,这可跟对天下民众定姓立氏不同,那些贵族真的有姓有氏,要强迫他们放弃姓或者氏,纵使他可强令推行,也会使这些人心中不满。 ‘若为李念所说历史上的那个朕,恐怕已经下了令吧!’ 嬴政在心中暗道,那个历史上的他太急了,他不可重蹈覆辙。 此事也定下后,嬴政又问李念道:“可还有?” 李念正色道:“有,臣认为可单独设水军或海军,将水军从众军中独立出来,成立海军学校,我大秦未来百年内,甚至百年后的诸多利益都将需海军,其之重要性不会下于陆军,甚犹有过之!” 说到此处,李念向嬴政行礼恭请道:“陛下,请将地球仪和世界地图呈于诸位!” 嬴政自无不许,下令道:“将地球仪、世界地图拿来!” 很快,众臣便看到一颗大版地球仪和一张大版世界地图被侍卫们抬进殿内,比他们以前看到过的那颗地球仪可大多了。 第4章 带大秦诸公开眼看世界 这大版地球仪和世界地图是嬴政命人仿制的,李念原来制作的地球仪和地图太小,不太好让众人一起观看,如今这多好看清。 扶苏等诸位公子虽听说过地球仪和世界地图,但见却是首次,都新奇地看向这两物。 只看到大秦在地图上仅很小一片,大秦外还有诸多的地方,远比大秦广袤,都不由惊讶,再联想起曾听闻过的一件事,以及昨日父皇将他们分封到各地为王,父皇莫非真要将他们分封于海外? 如果真是这样,对他们倒是件好事,留在大秦,他们兄弟中只有一人能登上那至高无上之位,可其他人又岂会甘心居于人下,当个宗室安分守己过一生? 若真被分封到海外,他们人人都是王,就算名义上还得尊奉在大秦的那位兄弟为皇,但在自己地盘上,他们就是实际的最高统治者! 是宁愿在大秦当一辈子被严防死守的宗室,还是去海外当一个土皇帝,如何抉择,对这些大秦公子而言,并不难。 现在的问题只有海外环境条件如何? 若不太差,过去做个王也挺好! 这下总算全明白了父皇的心思,将他们分封各地,不仅是要让他们为大秦镇守偏远之地,依他们治理地方的成果来选拔储君,也是让他们积累治理地方的经验,好为以后海外封王做准备。 众臣看到地图上那蓝蓝一片、远胜过陆地的海洋,立刻便懂了李念提出要单独设海军、建海军学校的用意。 海洋超过陆地太多,且有些地方陆路不好走,走海路却很方便,像那地图上写着什么“戎洲”的地方,从陆地几乎无法到达,只有飞或者从海上过去。 一些大臣发现了上次看的那颗地球仪上,这片地方标注的不是戎洲,而是什么“大洋洲”,如今改了称谓。 看到“戎洲”一词,了解阴阳家学说的大臣已反应过来,此为阴阳家邹衍的大九州说。 再看那地图上,果然还标有大九州说的其他八洲:神洲、阳洲、翼洲、合洲、柱洲、玄洲、迎洲、薄洲。 这是嬴政要求改的,用后世那些西方人命名的洲陆算怎么回事,这世界的未来必将由华夏文明为主导,当然要用华夏的命名方式。 李念向嬴政行礼道:“陛下,请恕臣失礼!” 嬴政知道李念要做什么,点头道:“无妨,且讲!” 李念走到大版世界地图前,一旁有内侍立刻给他递上一根长长的细木棍。 木棍执在手中,李念点了点地图上的大片海洋,道:“依此图,想必诸位已看出海军之重要,我们这个世界,海洋占七成,而陆地仅有三成。” “无论是想和异域诸国争锋,还是开疆拓土,都绕不开海洋,必须保证我们在海上具有足够的力量,因而一只强大的海军必不可少。” “有人可能会想,我们安心守好自己这块地方就好,大秦乃天朝上国,物产丰富,人口众多,其他地方虽比大秦广袤,但都是些蛮荒之地,土壤贫瘠,物产稀少,不值一瞥……” “与其费心费力成立海军,从这些海外之地获取利益,还不如治理好大秦,我大秦可做到自给自足,岂需蛮夷之地?这种思想,可谓大错特错,这些海外之地不仅不贫瘠,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胜大秦。” 说“大错特错”时,李念刻意加重了语气! 不能再让这世界的华夏产生“我们是天朝上国,其他地方都是蛮荒贫瘠之地”的想法,否则只在这片土地上一直轮回反复,现在再多么朝前,也终会被其他人给赶上。 领先数千年却被别人数百年超过,不是更可惜可叹? 即使以大秦现有技术无法统治全球,但也得播下未来的种子,让人们知晓外面的世界很大,外面的土地不比大秦差,才能刺激他们开拓进取,而非顽固保守。 李念用木棍指了指地图上一处被标注为“瀛洲列岛”的地方,这也是嬴政取的名,足可见嬴政对这地方也有很深的执念。 其实李念是不太想将脚盆称为“瀛洲”的,但想到这地方以后大概率要被大秦纳入版图,觉得也行,毕竟都成自家地盘了。 “‘瀛洲’,诸位想必不陌生,为东海仙山,与方丈、蓬莱为传说中三仙岛,但这个瀛洲肯定不是传说中的仙岛,其上没有仙人,也无不死药。” “这地方条件不算好,每年都会遭遇台风,台风就是‘八风’。偶尔还会遇到地动,不过上面有银矿,其可开采的银达八十万吨。” 听到李念话后,众臣忙在心中换算,八十万斤银,那是多少两? 很快,众臣便换算出来了,一千二百八十万两,那得多少银啊,尽管大秦现在主要用的是铜,但谁会嫌弃银多呢? 换算出结果后,众臣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如果真有这么多银,在日后若用银来制作钱币,那就是海量的钱,他们活个十几辈子也未必能见到这么多。 众臣目光紧紧盯在李念木棍所指的那个地方,这个比大秦小的地方,要真有那么多银,大秦一定要想办法将之夺过来。 这时代的大多数大秦重臣可没什么要对蛮夷怀以仁德,施行仁政的念头,奉行的是若真有好东西,那大秦一定要弄到。 李念道:“其实,在世界范围内,此处银矿的储量并不怎么排得上号,但它距离我大秦近,且开采方便,提取容易!” 一千二百八十万两的银都排不上号,还有储量更多的银矿,诸多大臣的目光更为热切,包括诸位大秦公子,这都可是钱啊。 李念将木棍移到地图上另一个地方,爆出一个惊人大料:“这里有一处银矿,其可开采的银达一亿斤银。” 这下连嬴政脸上都浮现起一抹惊色,一亿斤银,能将整个咸阳王宫用银重铸一遍了吧? 这么多银要是能运回来,那整个大秦不将立刻变得无比富庶? 从此凡我大秦子民将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过上富足的生活。 嬴政和大秦众臣都生出这个念头,但马上又觉得似乎有哪不对…… 大九州说也是一位大大提过的意见,觉得可以采纳就用了:对应就是百度搜来的,神洲(中华)、戎洲(东南亚大部分以及大洋洲)、阳洲(印度次大陆)、翼洲(中亚阿拉伯伊斯兰文明)、合洲(非洲)、柱洲(欧洲)、玄洲(北美)、迎洲(中南美)、薄洲(南极)。 第5章 我大秦难道非得天独厚之地? 没等他们自己想通,李念马上告诉了他们是哪里不对,将众臣心中才生出的那点狂热给按了下去。 他道:“陛下和诸位,银子虽多,却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即使运回了这么多银,并不会使大秦立刻富强,使大秦人人能吃上饭,穿上衣。” 众臣的狂热顿时退去,都是聪明人,立刻便明白过来,如果世上没制作出足够的衣,没种出足够的粮,手中有银子也不能怎么样,总不能饿了吃银子,冷了穿银子吧。 但听到这么巨量的银子,确实令人心动,众人生出的这种狂热在某个西方国家也发生过。 这个国家曾掠取了大量白银,以为可靠着银子国富民强,长盛不衰,却反而事与愿违,最终衰败。 因为这个国家没有从突然有矿的狂热中清醒,以为手里有银子,那便不需自己进行生产,只要从他国购买各种东西即可,反正爷们儿有钱,就是豪横。 海量的银子也确实让那个国家豪盛了一时,但国家没有自己的产业,人人不事生产,看似强盛豪富,实则只是虚假的繁荣,而虚假终究会在某一日被真实戳穿。 完全不如华夏古人想的通透,“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而不是“手中有钱,心里不慌”,除非钱能直接吃穿。 “而且,就算想从这里取回银子,也得靠海军。” 众人这时才注意李念所指的地方是地图右下,与大秦隔了老远,跨越了好多个好多个大秦的海域。 陆路就不能走? 怀着这想法,众人再仔细一看地图,若要从陆路过去,那绕的路比从海上走还要更远,且那陆路似乎也不是完全相连,在神洲和那玄洲之间有间隙。 在这地图上看只是一小小间隙,可放在实际上,恐怕将是极宽的一道海峡,并且陆路还有山脉、河流、沼泽、密林等等,如果真要从陆路过去,真正要走的距离远比从地图上看到的更远。 如果真想拿到那地方的亿斤银子,要么飞过去,要么就得从海上,这李念所说不假。 众臣开始认真思考李念所说独立设海军、建海军学校的提议,若世界其他地方也有这等优质的资源,且这些地方从海上更好过去,还真得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 大秦众臣很明白一件事,这些地方的优质资源,他们若不去取,那么就会被其他国家取走,让别人取走,很可能会用来在日后祸害自己,那当然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为妙。 ‘这李念说未来百年内、乃至百年后的诸多利益都将需海军,并非虚言,而是实话。尝闻古之贤人可预百年事,以为夸大,这李念或许便是传闻中古之贤人!’许多大臣心中暗暗想到。 李念用木棍又点了点右下角的迎洲,道:“此地铁矿亦非常丰富,世界储量在前的几大铁矿,这里便有好几个,其中储量第一的铁矿也在这,铁矿石储量有数百万亿斤。” 听得众臣呼吸在此急促起来,这个数字可比银还大还多,同时他们心中也生出一个想法:我大秦难道真不是天朝上国,得天独厚?怎么听着这个叫“迎洲”的地方才是真天独厚啊! 李念不知他们在想什么,用木棍圈了圈玄洲和迎洲:“不仅是银矿,还有许多其他资源,如我大秦所没有的作物:土豆、番薯、番茄、玉米、木薯、金鸡纳树、橡胶树……” 提到土豆,李念想起他从现代带过来的土豆,在前段时日问询过咸阳当地多位经验老道的农人后,李念决定等来年春天时再种。 对李念一连提到好几种众臣从没听过的作物,众臣在心中猜着:土豆应是一种菽,玉米应是像玉一般的米,橡胶树、番薯、木薯、番茄猜不出为何物,金鸡纳树,好古怪的名字。 李念道:“土豆、玉米、番薯和木薯皆为农作物,可为主食,其等产量不俗,对种植条件也要求不高,干旱、寒冷、缺水之地亦可种。” 以李念对大秦现在气候和环境的了解,土豆、玉米、番薯、木薯绝对能在大秦种植,他并未提具体产量,只说了一句“产量不俗”。 这些后世的高产作物之所以产量高,是因经过了一代代选育,以及化肥的使用,若真去往美洲,那带回来的是古早品种,产量达不到后世那么高。 “番茄是一种蔬菜,亦可当水果食用,金鸡纳树的树皮则是一种药,对疟寒疾有特效。” 听到这,许多大臣目光都严肃认真起来,疟寒疾可是出了名的难治之疾,每年因此而死之人不少,一直未有特别有效的药物。 可今日这位却说那金鸡纳树的树皮可治疟寒疾,若为真,能活多少条人命? 不仅如此,那南方瘴气常会引发疟寒疾,也即是说若得此物,岂不是再无惧瘴气,可大力开垦南方之地。 南方那丰美肥沃的土地,早就有人想要开发了,然无赖南方多瘴气,入则生病,且难治,遂一直搁置在那。 但如果能解决那瘴气之毒,不就可大规模开垦南方,以南方的水土之丰美,定会化为大秦的鱼米之乡。 注意到众臣目光变化,李念特意补了一句,道:“不仅金鸡纳树树皮对治疗疟寒疾有效,草蒿亦可治疗疟寒疾,效果不比金鸡纳树树皮差。” 要尽快将可用于这个时代的一些医学知识教给这时代的医者,不知那些医者什么时候能到咸阳? 嬴政已经下了令召集医者入咸阳,可这件事并不是这么好做:不仅是因此时的医者稀少,更要考虑到将这么多医者召来咸阳,各地必然会在一段时间内缺乏医者,但随时可能又会有人生病,总不能为了召集医者,而不顾各地病患死活。 因此,根据李念的提议,是先考察了解各地医疗情况,从中选出一批确定有医术的医者到咸阳。 听到李念的话,淳于越笑道:“无妨,无妨,若都有效,那就都取回来便是!” 其他大臣也点头,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金鸡纳树和草蒿都要,一样不行,还能用另一样,稳妥! 李念继续道:“那橡胶树则是日后我大秦发展会用到之物,此物颇为重要!” 除非大秦发展走上另一条不同的文明路线,否则不可能避开石油、橡胶等物,但有他在,估计这世界的大秦走不出另一条路线,会走上和他所来自后世一样的科技路线。 第6章 食人生番 听了李念话后,众臣那种大秦并非整个世界最物产丰富之地的想法更加重了。 那能产出亿两银之处在别地,那整个世界排在前列的铁矿也在别地,这么多有用的作物还在别地。 难怪这李念说这些地方不仅不贫瘠,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胜大秦,是真的胜过啊。 李念将木棍移动到戎洲,继续讲解道:“此处亦有世界排名前列的铁矿,且为超大型富铁矿,更便于开采提炼。” 李念提的自然是位于澳大利亚的哈默斯利铁矿。 众臣虽不知这铁矿究竟有多香,但“世界排名前列”、“超大型富铁矿”这两个名词已经吸引住了他们。 拿下,拿下,必须拿下,这等好东西,自当为我大秦掌握! 而且,一些有远见的大臣已能预料到铜的时代必将过去,将迎来用铁的时代。 日后的兵器甲胄都将以铁打造,铁将是整个国家的重要资源,现在谁能掌握这些巨量的铁矿,谁就将握住未来的先机。 他们不主动去掌握,难道要让其落入番邦异族之手,让那些番邦异族在未来用这些铁矿炼出的铁打造成武器,来攻伐他们? 李念将木棍又移到左下角的合洲,道:“此处有一座巨大的金矿,此中之‘金’为真正的‘黄金’,其中至少可开采出一亿斤黄金。” 南非兰德金矿于1866年发现,已130多年了,已开出黄金达3.5万吨,换算后,以大秦的斤论,足有1.38亿斤黄金。 又是一个劲爆的消息,比先前的银矿、铁矿更爆。 这可是黄金,真正的金子,一亿多斤真金显然比一亿斤银更惊人。 但为何又不在大秦,又是在别的地方? 看那位置,又是个从陆路不好过去之处,还是得从海路过去。 就算为了这么多金子,也得把海军建起来,还得搞得强强的。 其实,神洲的资源也不算差,但李念是故意这么给众臣介绍世界上的资源。 这样才好让他们明白天外有天,地外有地,不再局限在“吾为天朝上国,不屑鸟外界莽荒”的思想中。 怎么样,这么多铁子、银子、金子,想要不? 想要就给我去开拓进取,给我狠狠地去开发,让你们的脚步走遍整个世界,将华夏的影响力播撒于全球! 嬴政和大秦众臣确实心动了,但和某个国家不同,并未被这巨量的金子给迷了眼,仍保持着清醒的理智。 不能光介绍远方的好处,还要让他们明白近处也有好地方。 李念点了点神洲与戎洲交接的那片区域:“此地也有一座储量巨大的矿,亦为世界前列,不仅有金矿,更有铜矿和铁矿。” “且由于环境气候等因素,此地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亦是非常丰富,若于此地种植稻谷,可一年收割三次。” “这片地区还有独特的稻种,高产、早熟、耐旱,即使随意耕种,不悉心灌溉照顾,任稻谷自然生长,也能收成不少。” 又是个好地方啊,他们在看到地球仪和世界地图时已经知道在大秦外的好地方很多,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随李念逐一介绍世界各地的情况,这个认识在众臣心中越发加重,都是好地方,好多好东西,要是能为大秦所有多好? 此时,那怕再愚笨的人,也明白了李念是何意,目的就是引起他们的对外开拓发展的兴趣,同意独设海军。 可不得不说,李念的计划成功了,成功引发了众臣的兴趣,六国之外,天下如此之大,还有这等广袤之地等待去征服探索。 但他们也生出了许多问题,如王翦此时便好奇问道:“这些地区亦有国邦?” 在先前嬴政拿出地球给他们看时,就已告诉过他们外边天地有不同于大秦的国邦,有着其他不同与华夏的民族,但陛下明显也是听这位说的,哪有这位知道的多。 故而,王翦才作此问,其他大臣也将目光落到李念身上,都带着满满的好奇,想知外域那些邦国如何,住的是什么民,他们长什么模样,有没有《山海经》说的君子国、小人国、大人国? 先从哪讲起呢? 李念看了眼世界地图,决定先从在地图上被称为“玄洲”和“迎洲”的北美洲、南美洲讲起。 “这些地方亦有人居住,亦有国邦,但各处并不相同,如这玄洲、迎洲,其上生活之人皮肤略带黄色或浅棕色,头发黑而平顺,颧骨突出,和北方胡人有些相似。” “其等亦有文明,但相比于我大秦依旧颇为落后,其等虽也会用铜器,更多是用石器,更不懂冶铁。” 听到这,许多大臣微微颔首,若日后大秦登陆那玄洲、迎洲,一群还在用石器的土著,如何能挡大秦虎狼之师? 同时,有大臣也在惋叹,如此好的土地,这么丰富的资源,这些人却不知利用起来,空有宝山而不会用啊。 “其等并没有如大秦一般统一天下的国家,而是以各自城邦为国,即一座城便是一个国,一个王朝。国家由祭司和王公贵族治理,国王世袭,掌管礼仪,规定农事日期。” “平民为普通农人和工匠,在平民外还有奴隶,一般来自于各城邦交战时俘获的战俘、罪犯和欠债偿还不上之人。” 那对大秦更构不成威胁了,六国尚且不能齐心抗秦,这一个个的城邦,心思会更各异,更难整合力量对抗大秦。 到时,大秦若要入主这两洲之地,不过是将吞灭六国之旧事在这些异邦诸国身上再重演一遍罢了,远交近攻,分而破之。 这玄洲和迎洲的外邦也不怎么样啊,这么多城邦各自为政,就没人生出过将之一统的心思? 不对,不一统才是最好的,对大秦更有利! “除了这些较有文明的人外,此二洲还存有一些原始部落,这些部落文明不足,风俗也颇为原始野蛮,说是茹毛饮血并不为过。” 后世的南美洲都有食人族的传闻,在大秦这个时代,只怕是更加原始野蛮。 李念特地补了一句:“他们真的吃人!” 虽说大秦原来也有烹人这条,但这通常只是一种处置罪人的方法,并不会烹了然后真吃。 骤然听到玄洲和迎洲真有部落吃人,许多大臣还是有些惊讶:这两地方真有食人生番? 第7章 野蛮到淳于越都直摇头 这么好的地方,却让如此愚昧落后的人占据,简直是暴殄天物,此处合该为大秦所取,该我大秦享用才对! 就算觉得对蛮夷该施点仁政的淳于越也不想为这些食人生番说话。 茹毛饮血,食人,如此野蛮愚昧,与禽兽何异? 甚至在淳于越想法中,大秦日后若真去了那迎洲,还挺好,那并非侵略、并非抢占别人的土地,而是文明在驱除野蛮愚昧,是将迎洲从茹毛饮血的食人生番手中解救出来。 虽说淳于越这帮子儒生老想着复周礼,搞分封,但有时思想也不乏先进性,不像后来的诸多儒生,对国内同胞重拳出击,对胡人异族宽宏仁厚。 李念继续道:“相比于玄洲,迎洲有世界上第二大长河,且有世界最大的热带雨林,热带雨林就是……” 为让众臣更容易理解,李念琢磨了下,才道:“常年气候炎热,但雨量充沛,几乎每天都会有雨的密林,此中飞禽走兽极多,花草树木极盛。” 天天下雨,还气候炎热,这种地方岂不是又潮湿又闷热,外加花草树木茂盛、飞禽走兽多,岂不是虫豸瘴气比南方更盛? “方才我说那种植稻谷一年可收割三次之处便是同样之地。迎洲资源丰富,在此居住的人无须辛苦耕种,便能获得足够食物活下去。” “但也有缺点,大片土地位于热带,大部分地区为丛林、山地,宜于聚居之地甚少,因此可分散形成许多部落,却很难聚而为一国。” “若有部族想一统其他部族建国,其他部族打不过,大不了往密林中一钻就完事。且因获取食物过于容易,使得此处之人颇为懒惰,偏安于现状,不想改变。” 虽说欧洲殖民者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若不是他们打破了美洲封闭的环境,以当地土著的水平,尤其南美洲,估计过个一万年,也还是在热带雨林里刨食,不会有太多进步。 没办法,他们生存实在太容易,每日睡醒了往林子一钻就是满满的食物,等吃饱了又睡,睡饱了又吃,即使其他部族的敌人来了,还有密林可藏身防御。 且其他部族征伐他们干什么,抢林中的野果子,还是抢狩猎地盘? 果子多不胜数,地盘更是地广人稀,几乎没啥必要争夺。 没有生存的危机,那还进步个什么劲儿? 进步不就是为了吃饱喝好,现在已经吃饱喝好,没得必要再向前进。 听了李念之言,众臣心中也生出一个念头,看来这迎洲也不全是好处,也有坏处,果然世间万物都不曾完满,有优必有缺。 如果未来大秦进入迎洲,恐怕首先要解决的不是当地土著问题,而是环境气候问题,一群慵懒不知前进的土著还没有迎洲气候和地理环境给大秦造成的困难多。 稍微讲完迎洲和玄洲的情况,李念将木棍再次移动到戎洲,道:“戎洲情况和迎洲有些类似,并无统一之国邦,仅有当地部族,但外貌上,和玄洲、迎洲之人有别。” “居于戎洲之人外貌并非统一,而有多种,其中主要的一种肤色为深褐色,脸部短宽,前额宽大,卷发,面部毛发发达。” 仅是从李念言语中,众人已明白这戎洲之人和他们不同,不像玄洲和迎洲之人。 外貌特征上有明显差别,那要治理此地,比治理外貌上没有太大差别的地方显然更难。 毕竟一眼就可看出你和我们长得不一样,我们不是同一族人,而“非我族内,其心必异”这句话早就有了。 李念继续道:“戎洲大部分地区气候温暖,阳光充足,降雨量适中,虽大部分土地不适合于种植,但草原、草地覆盖广泛,却十分适于放牧。” “因而戎洲之人以放牧、打猎和采集为生,他们的文明十分落后,逐水草而居,当某地不再适合放牧后,便会迁移。” 但这时候的澳大利亚没有牛羊,也没有后世泛滥成灾的兔子,所以土著们放牧的是什么玩意儿? 正是在后世数量达数千万的袋鼠。 据说袋鼠肉带一股很重的尿骚味,可对这时代的澳洲土著而言,没有牛羊,连兔子都没有,能吃袋鼠就不错了,难不成去烧烤澳洲的辣条? “戎洲之人风俗也和大秦不同,如男童在到达他们成年的年龄时,需举行成丁礼。” 听起来不就是大秦的冠礼嘛,但这异邦蛮夷会如何举行他们的冠礼,众臣无不好奇。 只听李念道:“成丁礼大致有如下几步,割礼、文身……” 提到割礼,李念顿了下,然后才讲了一遍,众人听得脸色古怪,心道果然是异邦蛮夷。 “文身则是在身上刺刻图案,他们的刺刻并非墨刑,而是尖利的贝壳有规则地在男童手、腿、脚、肩、背、胸等处割出伤口,并搽涂木炭粉,使伤口愈合时留下疤痕。” 听完李念之后的讲述后,连淳于越都直摇头,野蛮,太野蛮了,相比之下,大秦的墨刑都不算回事。 在这种文化风俗下,戎洲人还能生存延续下来,也真是厉害! 难怪没有一个部族壮大到能吞并其他部族,统一为国家。 能在这风俗下活下来就不错了,还想壮大? 但也让众臣更加警惕,戎洲之人能使用这些野蛮残酷的风俗,其等本身必定也野蛮凶残无比,若大秦至戎洲,定不能大意。 其实就这时代,澳大利亚的土著人绝对没多少,因为在1788年,带英第一次流放犯人到澳大利亚时,估算土著也才七十五万人,如今是两千年前,当地土著人数能有个十万就不错了。 这么点土著分散在庞大的土地上,那才是真正的地广人稀,大秦若有人过去,会遭遇土著大规模抵抗的几率极小。 李念也指出了这一点:“众位无须太过担心,戎洲地广人稀,土著并不多,以我估计,其等人丁恐不到十万。” 多少? 众人盯着戎洲,那地方比两个大秦还大吧,却只有不足十万人,那大秦过去,根本不是抢当地土著土地,而是本就为无主之地。 最近看“通辽可汗”的奇葩小国视频,老有意思了,有兴趣的大大也可以去看看,哈哈哈。 第8章 历经三洲,终有国邦 李念将木棍移动到合洲:“合洲和玄洲、迎洲、戎洲情况均不同,属于国家和原始部族共存。” 众臣看过去,只见地图上属于合洲的那块,其上标注了一些国家名字,托勒密、迦太基、库施……但更多地方则无标注,显示这些地方皆无国建立。 不容易啊,历经三洲之地,总算看到了一个有国家的洲了,众臣此刻满是好奇,应当和北方东胡、匈奴,西边的羌和大月氏,南边的越大有不同。 首先还是介绍地理环境、气候和其地之人,李念道:“合洲之气候高温、少雨、干燥,以这条线呈南北对称,从这条线往南和往北而降低。” 早就有人注意到地图上那些线了,却不知这些线是做什么用的,此刻听李念提起,似乎这些线有不小的用处。 “尽管有所降低,但合洲绝大多数地方的气候都相当于咸阳春夏交接之时,一半以上地区终年炎热,将近一半的地区有着炎热的暖季和温暖的凉季。” 天气又热,还少雨干燥,这合洲怕不是常年大旱,难以种植作物哦,众人都在想这些,唯有公子胡亥脑回路清奇地问道:“岂不是那里之人常年无须着厚衣?” 李念看向公子胡亥,他不知嬴政会怎么处理胡亥,但然就算嬴政要处置胡亥,人此时至少是公子。 李念笑着回道:“不仅是无须着厚衣,甚至连衣服都不用多穿,仅需能挡遮私密之处即可。” 胡亥似乎没想到李念会回答他,一愣后,笑着又问道:“那岂不是很省布料?” 胡亥的话让李念也顿了下,细细一想,从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如此,这小子也是个人才,能想到天气热,穿的少,省布料。 李念道:“公子所言甚是,的确很省布料,那里的人也和我等外貌不同,他们的肤色相较我等更黑更深,身体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墨一般,嘴唇也更厚,一观便知非我族之人。” 如墨一般黝黑的肌肤,还长着更厚的嘴唇,还穿着很少的衣服,一听便知估计不怎么好看。 “当然,并非是所有合洲人都是如此,其中也有少许肤色较浅者,但就整体来说,大多数合洲人皆有以上特征。” “合洲的地势整体较平坦,大致以这条线为界,东南半部较高,西北半部较低,山脉多位于南北两边的沿海地带。在合洲东部有世界上最大的裂谷,且世界最大的沙漠和最长的河也位于合洲。” 对最大的裂谷、最大的沙漠,众人没太多想法,可没想到最长的河也在那。 今日之前,他们还曾以为许多事都是大秦天下第一,如今却知根本不是如此。 疆域不是最大,河不是最长,矿不是最丰富,密林不是世界最盛,山可能也不是最高…… 众人猜的没错,还真不是,因为此时的珠峰在西域,根本不属于大秦。 李念道:“先说这些几个国家吧,单从文明发展而论,其等并不完全逊于大秦,尤其这个托勒密,托勒密其实是其王朝之称,如我们称呼的夏、商、周,实则可将之称为埃及。” “埃及之文明发源悠久,三千多年以前,便有君王于此建国。” 没想到在三千年,外域也有国家建立了,众人开始在心中默算三千多年前,相当于他们所知的哪个朝代。 李念继续道:“托勒密并非是合洲当地人所建起的王国,而是柱洲人托勒密建立的王朝,至于为何会是一个外洲人在合洲建国,日后有空再说。” “且说这托勒密已历三朝,王国稳固,但以我观之,如今那托勒密储君不似有人君之相,其若登位,必当为一昏君,荒淫无度,沉迷享乐,将是托勒密衰败之始。” 在李念说出这番话后,嬴政特意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仿佛认识那托勒密四世一般,用预测的口气来说这些…… 要是日后传回的消息佐证了其言为真,众臣定会惊讶这小子预测的准,孰不知这本就是这小子知晓的历史。 但他也明白李念为何要如此做,这也是他和李念事前商议好的,李念不可能一辈子不显于人前,那么其所言所行必定有一个正确适当的来历,总不能直接告诉众人他来自后世,知晓历史吧? 嬴政并不想太多人知晓李念真正的来历,所以就要给李念编织一个特别的出身和经历。 李念继续道:“埃及的君主一般不称王,而称为‘法老’,他们的文明在医术、天文、算学、历法、建筑等方面都颇有建树,当然,若比于武力,再来六个埃及,也不会是大秦对手。” 听到这,众臣都脸带笑意,大秦确实武德充沛。 刚完成了吞灭六国伟业的众臣对大秦的武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就算那埃及在其他方面不逊大秦又如何,其武力能同大秦相比? “埃及现今的法老源于柱洲,这使得他们并不信任埃及当地人,在托勒密一世时,最初的士卒主要为同样来自柱洲的希腊人,可到了现在,希腊裔士卒逐渐不足,法老只能把当地人也纳入兵源。然这些埃及当地人组成的军队忠诚不足,经常发动叛乱。” 嬴政评价道:“以外来之身而临一国,人手不足,又不信于当地之人,当有此相。” 他由埃及想到了大秦,虽说大秦和六国本质都是华夏一家,可六国之人不会这么想啊,也会认为大秦是外来之国。 如果没有李念突然掉到王宫给他提的那些意见,他的大秦也会走上不被六国之民信任的路。 众臣则在思考要怎么对付这埃及了,既然埃及的那什子法老是外来者,信任的心腹也是外来者,统治的却是当地人,何不挑拨加深两者之间的矛盾,大秦从中得利? 简要讲说完托勒密王朝,李念又讲起迦太基:“据闻,此国已立有近六百年,此国之制颇为特别……” 说到这,李念特意强调了一声“特别”。 因为迦太基没有君王,而是和罗马一样设立了元老院,并设了公民大会,百人议会,由贵族元老掌权。 第9章 嬴政的野心,无君之国 李念今日讲的大秦外的世界,嬴政当然先于众臣知道,自然明白李念说的“特别”是何意。 此国无君王,而由那元老院掌权,众臣得知后,是否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影响到他的统治。 李念在和嬴政上报时,嬴政便曾在想是否要与大臣讲说这些,一番思索权衡后,嬴政决定还是说吧。 这种事想封锁隐瞒自是能封锁隐瞒得住,可前提是大秦不再想向外,不再想着扬威于世界,成为日不落帝国。 因为若想扬威于外,使万国来朝,万邦臣服,那就得让众臣知晓大秦之外的异邦是个什么情况。 今日能让李念不说这迦太基,可李念提到那罗马之时,还能继续让其不说吗? 当然还能,可当大秦日后碰到这些国家时,又怎么办?早晚不还得知晓这些国家的无君王之制? 除非让大秦闭关锁国,就宥于这方天地,不再和外界接触,在这片土地上只跟周围几个国家玩,或者干脆自己玩自己的。 然而,就算堵得了一时,却堵不住一世,让今日之大秦不知晓外边世界之大,只会害到未来的大秦子民。 因为外边的世界不会因大秦捂住眼睛,塞住耳朵就不会变化,大秦如今是领先于整个外界,可等百年后呢,几百年后呢? 当然,百年后、几百年后的未来太遥远,他是会考虑一些长远的问题,但更多还是考虑当下的统治。 最终,是大秦成为日不落帝国、他成为世界之皇的巨大野心让嬴政下了告诉的决定。 而要达成他这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野心,必须得靠众臣相助,必定要和大秦外的国邦打交道。 想让君王做某件事,跟他们谈家国大义有时是行不通的,须得让他们知晓这些东西对自己有利,能实现他们的野心。 嬴政现在的野心便是从吞灭六国、一统天下进化成了实现大秦日不落、他成为世界之皇。 其实,嬴政在灭六国后变成“无聊”之人,对天下的统御治理不像灭六国前那么英明智慧,李念觉得也有嬴政失去了目标的原因。 毕竟他已经灭六国、统一天下,达成了前无古人的成就,那还有什么目标可追求的? 没有了再能令他产生动力的目标,他就只好转为建建宫殿、修修陵墓、求个仙儿、到处巡游巡游。 某不知名的千古半帝好像也是如此,前半生多英明神武,大唐在其手中达到了盛世,后半生便急转直下,简直判若两人。 那位大概也和称皇帝后的嬴政生出了一样的想法,朕之功已极于世,无可再高,当适时享乐也。 对告知众臣外邦异于大秦的制度后,是否会影响到自己的统治,会影响到大秦的万世基业。 嬴政认真思索过,肯定会有影响,但在他活着在世时应当影响不大,至于对大秦宗室和基业的影响。 自从听了李念说大秦二世而亡及那首朝代歌后,嬴政便明白了一件事:使大秦帝业万世永存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想法,大秦的帝业终归会走向覆灭。 与其让大秦困于神州而灭,不如将大秦的种子播撒到整个世界,比如将诸公子分封于海外建国,哪怕在神州的大秦主宗亡了,失去了权力,这些分封于海外的大秦诸国或许还能屹立。 且大秦宗室于整个世界开枝散叶,就算封于海外的大秦诸国也覆灭了,可属于大秦宗室的血脉绝对能延续下来,不会被灭绝。 在这些考虑下,及日不落帝国、世界之皇的巨大诱惑下,嬴政做出了告知的决定。 这其实是个选择题:嬴政选择的是更有利于他的方面,而非利于大秦后来的君王和宗室,但他也以海外分封进行了补偿。 嬴政道:“无妨,卿且讲便是!” 见得嬴政和李念之间的对话,众臣也更为好奇,究竟那迦太基国有何特别之处,能让陛下和这位这般对话。 得到嬴政的同意后,李念方才道:“那迦太基国特别之处在于无有君王,有两名称为‘苏菲特’的最高行政者,两位苏菲特每年通过选举产生,但没有兵权,主要由贵族掌权。” “迦太基与罗马一样,设有元老院,由三百人组成,元老院拥有立法权和决策权,成员只要不死,终身担任,并设有公民大会、百人会议,负责监察和作出审判。” 什么贵族,就是门阀,但门阀政治这东西,在后世现代社会也有。 听到这番话,在殿内的大秦诸公子和众臣皆惊,什么,这个鸟国家居然没有君王,国家的主要权力掌握在一群大臣手中? 虽有两个君王一样的最高行政者,但这两人还要经过选举产生,那算个鸟的君王。 这带给众臣极大的震撼,比先前什么金矿、银矿、最长的河都更具冲击力,要不是李念这番话得到了嬴政同意,有大臣甚至都想拍案而起,斥责李念是何居心,在此妖言惑众。 再细细一想,众臣更惊讶,在这种无君王制度下,此国竟能屹立六百年不倒…… 受冲击最大的是淳于越,他们儒家大多人推崇周礼,信奉孔子那套,认为周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王朝范本,因为周国祚长,足有七百多年,将近八百年。 可现在从这李尚书嘴中蹦出个迦太基,其国祚虽不如周长,却也已有六百年,岂不是说不用他们儒家那套东西,以其他方式治国也能国祚绵长?这如何可能? 淳于越当即一连三问:“此国可为君子之国?那三百治此国之元老皆为君子乎?可施仁政乎?” 他迫切地想从李念这知道答案,因为迦太基国的存在可能会动摇他们儒家学说,但如果这迦太基国施行的是仁政、君子之治,那又不一样,反而可以之佐证他们儒家那套治国理念的正确。 在淳于越饱含期待的目光中,李念摇头道:“此国非君子之国,此国元老亦非君子,其等也非施仁政。” 得李念回复后,淳于越道:“李尚书从何而知此国,可曾到过?” 这是从李念的消息来源直接怀疑。 第10章 听到淳于越的这个问题,其他大臣也打起来十二分精神,认真等候李念回答,因为此问涉及这个神秘李念的来历。 在这时代,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当然是装神弄鬼,说自己遇到过仙人或异人,得其所授而知。 但李念不太喜欢这些,且这问题其实并不需要给众臣回答得太详细,众臣又不是嬴政。 根据他和嬴政之前的决定,李念回道:“在归于大秦之前,李某曾见过一些不同于大秦之景,耳闻过许多奇闻轶事。这迦太基国,李某未曾到过,却听闻过其。” 这是真话,可落在众人耳中却成了:李念是秦人,但以往并不生活在大秦,而在大秦之外,所以他才知晓这么多奇异之事。 为加深众人这种误会,李念又特意说了一句:“当初,李某初归大秦时,连话都不会说,还是陛下使苏师教导,方能说话。” 这事可以验证,很轻松便能查到,而查到之后便会转化为李念来历的证据。 李念道:“虽未亲至迦太基国,但讲说此国那些异邦人皆如此说,李某以为其等之言纵使有差,然此国无君,以三百元老治国当不假。” 淳于越却敏锐地抓住了李念话里的关键,道:“此事虽大抵确凿,可其等是否为君子之国,那三百元老是否为君子,李尚书却不能确定,然否?” 跟这些聪明人说话果然麻烦,很容易便被抓到漏洞,日后还是少上朝、少露面。 李念其实并不是很想显于人前,但某些事,必须得他出面来做,不得不显,像日后传授这时代的医者后世医学知识,像召集诸子百家编纂教材,再如此时给众臣开眼界,讲述各洲情况…… 他不出面做,难道还有别人能做?且某些事也不是编个小册子就能传播好的,还需他去仔细讲解、去给他们现场指导。 这也是嬴政在称帝大典时要让李念显于人前的原因之一,李念不可能一辈子藏身于六英宫不露于人前。 面对淳于越的问题,李念道:“的确不能确定!” 得到李念这个回答,淳于越起身向嬴政认真奏请道:“陛下,臣请往此迦太基国,一观其国情!” 李念听得出淳于越是来真的,并非随口提提,他是真想去非洲看看迦太基,看一看其无君王的元老制如何。 那迦太基和大秦相隔岂止万里,一路有多少坎坷,有多少凶险?为了自己的理想,敢于奔赴异国他乡,这时代的儒生的确不凡。 嬴政道:“淳于卿之意,朕已知,何不继续听李念之言,听完再做决定亦不迟。” 淳于越想了想,道:“是臣太过心切,谢陛下点醒!” 淳于越重新落座,李念继续讲道:“这库施国未有可多言之处,其多受埃及影响,亦有君王,据闻其国祚有六百余载。” 刚坐下的淳于越差点又站起来,这个国家肯定不懂周礼,也没儒家,那他们又是如何治国的,如何让国祚延续这么多年? 其他人也再度惊讶了下,好家伙,又是一个六百多年的国邦,这些异域外邦国祚真长啊! 讲完库施王国,李念将手中的木棍往合洲(非洲)下方一点,在上面画了个圈,道:“这些地方几乎没有国邦,多为部族,其上所居之民也多为我所说那种肤色较深之人,和迎洲(南美洲)、戎洲(大洋洲)那些部族一样,其等亦是相当野蛮愚昧,以及懒惰。” “诸位可知鼍(鳄鱼)?” 这跟鼍有什么关系? 虽不知李念之意,但众臣表示知道鼍为何物,为《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异兽,现实也存在,常出没于江河,肉可食,皮可为鼓。 李念道:“合洲亦有鼍,居此地之民,时以鼍为妻,强辱之!” 听到李念这句“居此地之民,时以鼍为妻,强辱之”,哪怕是一直很镇定的嬴政也差点绷不住,幸亏没喝水,否则定会喷出来。 众人的惊讶直接溢在脸上,以他们的修养城府,许多人早已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纵有惊讶,也不会太过,但此时是真忍不出,心中蹦出难以言明的情绪。 实在是那句话太具有冲击性了,众人脸色古怪起来,纷纷看向李念所指的那合洲,这鸟地方居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原以为迎洲的食人生番已经很猛,戎洲成丁礼已经够野蛮,没想到合洲还有高手,淳于越摇头吐出一句话:“禽兽之行,何为人乎?” 随即,淳于越又古怪道:“此洲有那埃及之国、迦太基之邦,却又有如此蛮夷,着实怪哉!” 其实,李念说的强上鳄鱼这事源于后世,但那时都21世纪现代了,还发生这种事,可想而知此时的合洲绝对只有过之。 李念继续道:“此地之民集迎、戎二洲之民之所长,其等不仅以禽兽为妻,更食人,有成丁之礼,且甚为懒惰,不喜洁净,因与禽兽相交,禽兽之疾或恐传于其。” 此句话后,众人都生出一个念头:合洲这鸟地方的人是被神仙诅咒过吧,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一群……不正常的人? 愚昧野蛮,还懒,还身上可能带有从禽兽身上传来的疾病,那这些人还能有什么优点,对大秦又有什么用? 大秦日后若是要去往合洲,又要怎么处理这些当地人,还要顾忌其等从禽兽身上传来的疾病。 众人包括嬴政都思考起来,李念没继续讲说合洲之事,他将木棍移动到合洲东北,位于柱(欧洲)、阳(中亚)、合三洲交汇的冀洲。 “此地为三洲交汇之所,不仅位置重要,此地亦有一物于我大秦未来百年、数百年都至为重要。此洲须尽量掌握在我大秦之手,不可使外人夺之!” 大秦必将会走上以石油为能源这条道路,那么这片全球产油大区就最好掌握在大秦手里。 这片地区自然是后世常年战火纷飞之处,鹰酱主要的搅屎地之一——中东,其他地方可以稍微放放,但这块地,若有能力盘下来,还是得盘住。 某些东西不太好写,很敏感,就算客观去写也不行。 (本章完) 第11章 冀洲之重 众人的目光也随李念的木棍落在地图的那片区域上,那地方并不算大,但李念说的非常认真严肃,足可见此地在这位李尚书心中的重要性。 李念道:“此地有一物,可称为‘石油’,亦可称‘石脂水’、‘地脂’、‘石漆’……石油此物,大秦上郡高奴县一带亦有,其可燃,即使置于水中亦可燃烧。” 听到这,一位公子问道:“我大秦既有,何须再去此洲?” 这问题一问出口,这位公子便知道他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肯定是这地方的石油多啊,就算大秦也有石油,但用的时候,有别地的石油可用,当然是先用别地的更好。 果不其然,李念的回答是:“此地石油储量极多,几为世界之最,远胜大秦,若能开采,可供大秦未来百年、数百年所需。此物是我大秦日后强盛所必须之物,诸多方面都将需要。” 众人并不懂究竟有何妙用,需要用在哪些方面。 不等他们问,李念主动又道:“此物将用于衣食住行各方面!” 仅这一句话便让石油的重要性在众臣心中树立起来,但仍有不解,此物就算能变成衣服和食物,可跟住行又有何关系? 嬴政却是想到李念曾给他看过的后世之景,那飞于天穹上的飞机,那在城市中穿梭的汽车,那航于无垠碧波的巨舟,可能便和这石油有关,甚至后世能发展到那等程度,造出这些奇物,也和此物相关。 嬴政更是往深的一层想到,李念这小子来自的后世并非只有后世那华夏之国,亦有诸多国邦。 这小子如今这般认真提及这石油,连之前提到那些金矿、银矿时,都没见这小子有这等表现……恐怕后世诸国也在争抢这石油。 连后世诸国都在争抢,可见这石油绝对是顶尖的好东西,看来还真得如这小子所言,须尽量控制这方地区,只是这地方离大秦也一样不近,如今肯定是做不到,但这件事必须记下来。 李念继续道:“此地亦有国邦,当地之人长相主要为高眉深目、鹰钩鼻、眼窝深、脸较长、须发浓密,气温炎热、干旱少雨、昼夜寒热差距极大,地势以高原、山地为主,虽有平原,但不多。” 后世几大帝国都在这撞了一头包,没能实际控制下来,因为山地确实多,打不赢还不会钻山窝窝,等你放松警惕,再突然跳出来给你一梭子,反正咱光脚不怕穿鞋的,有本事就在这跟我耗啊。 就算此时尚早,但大秦想控制此处也不容易,但这地方那丰厚的石油资源实在是不控制在自己手里,睡不着啊。 想到后世某些事,李念特别叮嘱道:“此地有一族认为自己为上帝之选民,其他人皆为上帝弃民。上帝即是他们信仰的至高神灵,全知全能、开天辟地之主。” 听到李念那句“认为自己为上帝之选民,其他人皆为上帝弃民”,众人已皱起眉头,好狂妄自大的民族,给自己脸上贴标签就算了,还贬低其他人。 “他们认为他们这些上帝选民优于其他人,合该享受世间的一切,比如其等落难,我等若出手相助,其等不仅不会感恩,反会认为我等帮其等是应该的,是上帝的旨意。” “再比如其等若是流浪,我等给予其一块地居住,其等不会感激,反会嫌弃所予之地太小,向我等索求更多,甚至认为大秦这片土地本来就是他们的,进而驱逐大秦之民,广占地方。” 众人也算是开了眼了,在场私人道德水平最高的淳于越忍不住道:“世间竟有如此不知廉耻之族,与禽兽何异?” 虽说这个族似乎不野蛮不愚昧,但这种行为好像比野蛮愚昧更招人厌恶。 太无耻了,而且这还不只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族,要是这帮人得了势,定会得志便猖狂,残杀其他人。 若大秦日后遇上,对此族必须非常小心,不可为其所惑。 一只不懂得感恩,反而认为别人之恩是应该的族,如一头喂不熟的禽兽,谁知在何时会反咬一口? “冀洲人口不少,据李某所闻,可能有千万之人,此地之国多受柱洲之国影响……” 外域竟也有千万人,众臣也颇感讶异。 一大臣看了看地图,抓住了李念话中一点,道:“先前讲说那埃及时,李尚书曾言那埃及托勒密为柱洲之人所建,此刻又言,莫非为同一国?” 李念点头道:“确实为同一国,此国名为马其顿,在一百多年前,达至鼎盛,先后占领埃及全境,吞并波斯帝国,亚历山大麾下军队直达阳洲(印度)。” 李念拿着木棍在地图上画,大致画出马其顿在一百多年前占领下的土地。 看到李念所画出那疆域,嬴政和众臣无不目光一凝,这疆域面积是好几个大秦,且横跨柱、冀、合三洲之地。 与之相比,大秦算什么?才统一个六国之地,连本洲都没能出得去,连跨洲帝国都算不上,有什么好值得骄傲自满的? 虽然神洲这片地方着实有一点点大,且那马其顿正好邻近三洲交汇,所以才好同时横跨三洲之地,若将大秦放到那个位置,绝对不会逊色于那什子马其顿,更会胜之,但依旧让众臣有些挫败。 但随即众臣胸中又燃起了熊熊火焰,异域国邦能如此,他等莫非就不能? 定要完成比那马其顿更大的成就! 在灭六国,一统天下后,不仅嬴政生出了懈怠的心理,大秦众臣其实也有,所以某些大臣退隐的退隐,跑路的跑路。 毕竟目标已达成,而秦皇看着马上要变得不太好相处了,不抓紧机会跑路干啥? 主动退隐还能在陛下那留一份情面,荣华不失。 ‘陛下今日叫这位李尚书过来上朝,其意并非只是要其第一次参与朝会,与我等混个脸熟,还是要想通过李尚书告知我等……此番讲说实则为陛下之授意!’ 不排除众臣中有些不太机灵的,但大多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向来喜欢多想,觉得自己想通了。 第12章 马其顿,亚历山大 只是着难想象,那如今在地图上看起来并不算大的马其顿在昔日曾是一个跨洲大国。 百年之前,还是惠文王时期吧? 那时的大秦才在商君治国之策下逐渐从七国中脱颖而出,一步步积攒起统一天下的实力。 见众臣对柱洲(欧洲)感兴趣,李念也就顺势讲了起来:“亚历山大便是马其顿百年前的君主,其也被称为‘亚历山大大帝’,其父为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十六岁时便代父治理马其顿。在其父被刺杀后继位,年仅二十!” 听着李念的讲说,嬴政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不对,他虽在十三岁时为王,但那时主要的权力在吕不韦和母亲手中,他根本未亲政,直到他加冠礼成年后,才逐渐亲政掌权。 从这方面来说,他好像不如这亚历山大,人十六岁时的的确确已经掌权了,可他那时还在憋着积蓄力量。 “亚历山大继位后,迅速平定内乱,统一希腊全境,随后便开始率军征战其他土地。” “在此处,本有一国名为‘波斯帝国’,便是在同亚历山大的战争中,屡次被击败而致亡国,波斯国的领土大概在这一片。” 李念用木棍在地图上圈了一片地区,众人看后,这个国比大秦还大啊,怕是有两个大秦。 这么大的国,就被那什么亚历山大给灭了? 就算那波斯国实力不行,但终究是灭了这么庞大一国。 连王翦也认真起来,眼底闪现光芒,他选择继续留在大秦朝堂,果然没选错,异域外邦果然也有善战之人。 可惜此亚历山大早已逝去,不能和其于战场上较量一番,如今他也已年迈,恐难再上战阵,不能再亲自和异国战将较量。 不过,他不行,但还有人能代他去! 最近,陛下让他教导一个孩子兵法,那孩子于兵法一道的天赋为他生平仅见,简直为战场领军而生,只要中途不折,必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统帅! 纵使武安君复生,也未必能胜过长大的那个孩子,就是那孩子第一天便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老师,您如何看战场上的士卒? 未来,那孩子将会以他王翦弟子的身份统帅秦军,所向披靡! 李念并不知晓王翦在想啥,继续讲道:“亚历山大征战十三年,其打下了从这到这的疆域。” 尽管已看过一次,但看到李念再次在地图上画出的马其顿国领土时,众人还是有一些敬叹的感觉。 “亚历山大一度打到了阳洲,并占领了阳洲西北的这片地区,如果其再往东进,便将穿过西域,到达大秦。” 说到这,李念看了看蒙恬,在某不知道何时还能更的动漫中,这位就曾和不知道是罗马,还是马其顿的士兵交战过。 一公子好奇问道:“既如此,那亚历山大为何没有东至我大秦?” 尉缭看了眼地图,解答道:“战线过长,即使一路以战养战,粮草不缺,可离他们原来的国太远了,而征战太久,士兵必然会思念家乡亲人。若不是在亚历山大带领下,其等一路得胜,这些士卒只怕早已叛变!” 众臣点了点头,是啊,这战线太长了,在外征战数年不归,是个人都会思念家乡故土,也得亏亚历山大能一路获胜,使他们粮草女人等都不缺乏,否则早已哗变。 这种情况,只有一直得胜方能维持,但若遇到一点不能解决的问题,便会迅速放大,那亚历山大大抵不是心甘情愿回去,而是被迫。 李念道:“诚如尉侍郎所言,亚历山大虽有心继续东征,可其麾下士卒已无法忍受,阳洲的主要气候不同于他们来自之地,终年高温,旱雨季明显,雨季时降水量大,较为潮湿。” “这种环境下,最易生疾,瘟疫于亚历山大军中流行,加之常年在外思乡心切,亚历山大若只能率军踏上归途。” 那公子又好奇问道:“若无这些问题,那亚历山大东征过来,又当如何?” 虽只是个假设,却也引众人思考,那亚历山大倘若真打过来,会如何? 会给当时的大秦,当时的诸国带来何种影响? 其还能像征服那波斯国一样也征服华夏诸国吗? 没想到在这时代,也有人问出了和后世网络上一样的问题,不过答案是显然的:亚历山大不可能击败处于战国时代的华夏诸国。 王翦指出道:“那亚历山大不可能击败诸国,纵使一时能以出其不意的战法得占优势,也迅速会被察知,随后于战中被剿灭。” “一是其等非我族类,与我等外貌有差,一看便知为异邦之人,其以战养战那套不好使;二是亚历山大能率领多少军队过来?太多军队必不可能,其核心精锐定只有几万。” 这点儿人过来,还想征服打了几百年的华夏诸国,就算那亚历山大是天降猛男,统兵能力极强,也不可能。 王翦下结论道:“其若来,不过是重演昔年妇好之旧事!” 众臣听得无不点头,那亚历山大猛归猛,但想要在这么长的战线下打败大秦等诸国,毫无可能。 王翦的话也令众人想到了一件事,亚历山大领着一支军队,凿穿了整个冀洲,打到了阳洲。 其就那么点军队,就算打赢了这些地方的人,也称不上征服和统一了吧,实现不了真正的统治吧? 最多在亚历山大打败他们时,当地人会臣服于他们,可等亚历山大撤走后,还不得该干嘛干嘛? 就这也叫征服,也叫占领? 若按这种算法,那给王翦老将军一直同等规模的大秦军队,恐怕也能打出不下于那亚历山大的战果。 如此想来,那亚历山大的疆土虽广,可真正能治理到的地方却不多,且诸地都慑于亚历山大之威之能,待其一死,定会各生异心。 帝死,诸域叛! 再看那地图上,如今不算大的马其顿疆域,众臣也明白过来,大概就是他们所想的那样,李尚书先前所言的那埃及托勒密为柱洲之人所建便是佐证。 嬴政也想到了这点,心中爽了不少,那亚历山大的赫赫功绩让他也感到了压力,其比他更年轻执掌政权,其比他能征善战,让他感觉在同等年龄下,他比不过这亚历山大。 可现在得出那亚历山大的功绩水分其实不少,那就舒服多了,而且那亚历山大已经死了,他却还在世,他要在功绩上远超过亚历山大! 又一个目标在嬴政心里竖起,超过亚历山大! 这也是李念讲说亚历山大大帝的主要原因,给始皇再多树点目标,不能让其再变成“无聊”之人。 第13章 马其顿已崩,罗马当立 可就算亚历山大的东征功绩有水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强人,能率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打穿这么多地方,将之征服,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甭管是不是真的统治占领了,但人确确实实打下来了啊,不过这些地方的人骨头是不是太软了点,这么愉快地就给亚历山大跪了? 即使亚历山大领军作战很厉害,可这些地方的人委实也太不经打了些。 但对大秦而言,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此地人骨头软,膝盖不够硬,他们能臣服于亚历山大,意味着也能臣服于大秦。 如此才更方便大秦治理! 李念点头道:“诚如王老将军所说,亚历山大若真东征至我大秦,其最多能依靠他们独特的战法在前期占得一定优势。” “在这个优势期内,他若征伐不下我大秦,之后便更不会有机会。而亚历山大能快速拿下我大秦吗?” 无须其他人回答,李念自问又自答:“自是不能,我大秦可非他一路上击败的那些国家可比,一旦摸清楚他们的战法,他们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到时便是让其东征失败之时。” 李念又讲到众臣所想到的那个点:“亚历山大能征服这么多土地,确实不凡,马其顿在他的带领下达到了疆域极盛之时。但,马其顿的疆域其实很虚……” 一个“虚”字便将马其顿疆域的实质道了出来,虚而不实,是为征服而不为统治,并未实际控制,化为真正的领土。 这让嬴政想到了大秦一统六国后的情况,若无李念指出,大秦也和这马其顿差不多。 看似一统天下,实则大片的六国之地并未真为大秦控制,只是畏惧于他、畏惧于大秦,那些六国之民不得不暂且忍气臣服。 可这种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等他一死或等忍耐到极限,便会爆发。 在这方面上,他和这亚历山大竟也出奇的相似,同样是统一了大片土地,同样是使一个国家达到了强盛,同样在死后…… 好吧,在死后,他不如亚历山大,毕竟虽在亚历山大死后,马其顿大片土地分崩,可至少还存在到了现在,然大秦在他死后没过几年就亡了。 李念继续道:“很多地方、很多人都是慑于亚历山大的个人威望,而归于马其顿疆域,并未真正控制,且其在生前没定好继任者。” 听到李念这话,其他人没多少感觉,可坐在龙椅上的嬴政:“……” 好家伙,连没定好继任者这点都一样,要不是这亚历山大是百多年前的人物,还是异国之人,嬴政都怀疑这是他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亚历山大率军回归后不久便病逝,年仅三十三岁,在他死后,由于没定下合格的继任者,各地各部叛乱,继而发生一连串的战争。” 这还是和那亚历山大有不同的,按李念所说的历史,他不算英年早逝。 “历经二十多年争斗后,主要由三位胜利者瓜分了亚历山大所打下的庞大疆域,即托勒密、塞琉古、安提柯。” 李念的木棍在地图上点了三个地方,看到李念所点之地,众人心中亦有唏嘘,亚历山大打下的疆土就这么被分割了。 虽为异国君主,但那亚历山大的确称得上一位大帝,从其开始掌权到其死去,不过十七年,可其却完成了不得了的功业。 这时,先前出声问石油问题的公子又问道:“亚历山大虽死,可其便无子承继其位?” 听到这话,嬴政脸皮微动,朕真有这般愚蠢的儿子,真有这般不成器? 难怪会被胡亥残杀殆尽,连点像样的反抗也没有。 这问题还用问,想想也知道答案,就算那亚历山大有子嗣,肯定也先被解决了啊,否则其他人怎么占据大义? 李念道:“有倒是有,但因亚历山大未指定继任之君,导致很多人都认为可在其中插上一手,谁也不服谁,从而发生了争斗。亚历山大之母、其妻子都遭杀身之祸。” 这名公子本还想再问那是亚历山大之子,谁敢杀? 可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落在身上,顺着感觉看去,他父皇正以冷淡的眼神看过来,让他将想要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念道:“亚历山大征服的土地尽管很虚,但他的确使许多国家受到了马其顿的影响。简单说,马其顿当时的语言、文字、风俗影响到了这些地区。” 明白,相当于简要版的大秦“书同文、车同轨”,亚历山大的马其顿虽分崩,但影响却远。 这让嬴政心中再次生出不服输的情绪,那亚历山大都能影响数洲之地,他的大秦同样也能。 李念道:“除马其顿外,在柱洲还有其他国家,如这罗马,若大秦日后会入柱洲,其可能为我大秦大敌。” 此言一出,引来了众臣的兴趣,因为这是李念头一次说某国会是大秦的大敌。 李念很相信大秦如今的军事力量为全世界第一,能战胜当今任何一国,但也绝不可认为自己很强,就傲慢轻视其他人,尤其是正处于上升期的罗马。 任何一个国家、一个王朝在其上升之时,各方面都不会太差。 因为只有人心凝聚、行政能力高效、军队能征善战,才能使国家上升。 “这罗马国此时被称为‘罗马共和国’,立国至今已有两百多年,也是一无君之国,由元老院、执政官和部族会议治理。” 又是一无君之国,但先前已听闻过迦太基,众人对此也不怎么惊讶,只是对此国可能为大秦之敌感兴趣。 “元老院自不用多说,部族会议和迦太基‘公民大会、百人会议’相仿,执政官和迦太基的‘苏菲特’不同,虽也是被选举而出,但这两名执政官掌管国内事物,可指挥军队作战,不过只能一年一任,且不得连任。” 这罗马国的执政官比迦太基苏菲特好多了,可惜只有一年一任,若下一任执政官和上一任执政官的政令发生矛盾,岂不会使政令朝令而夕改? 李念继续讲说道:“这罗马可能会成为大秦之敌,在于其正处于上升期,与大秦在得商君之后仿佛,国力正逐步强盛。” 这一说,众臣立刻便懂了,这罗马就是一个柱洲版大秦。 其国正蒸蒸日上,国力会逐步强大,而如今那马其顿正好处于衰弱期,这罗马可能会取代马其顿成为下一个柱洲强国。 若真如此,大秦入此洲时,的确可能为大秦之敌! 众臣的猜想没错,罗马确实取代了马其顿,成为一大强国,更为有趣的是罗马真的被汉朝人称为“大秦”。 “罗马军队亦是不弱,有着相当严苛的军法,在军队之外,一名罗马青年即使犯大错,也经常罪不至死,但在军队中逃跑,偷窃,丢掉武器、盔甲,常会丢掉性命。” “如在战场上逃跑的人要被判死刑,执行时,长官会拿武器轻轻碰一下示意,然后其他士兵便可随意对此人加以任何刑罚。” “如果是一群人逃跑,那么这群人则抽签,十签中有一死签。” 这其实比大秦的全诛要好点,但同样恐怖,且对军队造成的实际震慑效果更好。 因为全诛会让人觉得已经走上了绝路,干脆不如将绝路走到底,直接反了,可这种十抽一看似有活下去的可能,但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抽到那个“一”呢? 为了不抽签做那个倒霉鬼,反而会尽力拼杀到最后。 听到这罗马国的军法,众人皆觉得此国确实可为大秦之敌,在如此军法之下,那罗马军至少在拼命方面不会下于大秦之军。 且如今那罗马正处于上升期,国力在日日强盛,其军队也必然如其国一般渐而更强。 王翦却听得眼中有光,如此之国,如此之军,也定有名将,希望能作为他或者说他那位弟子的对手。 第14章 阳洲之民甚为好驭 李念讲完了罗马共和国,许多东西并不能讲,但也让众人意识到在那西方之地有一个叫“罗马”的国家正冉冉升起,若大秦日后要扬威于海外,大概率要和其相遇。 讲说完柱洲,李念将木棍移动到离大秦最近的阳洲(印度)之上,那里也有一国,其名为“孔雀王朝”。 李念道:“方才说亚历山大时,亚历山大曾东征至阳洲,并占领了阳洲西北这片地区,当地亦有国邦、亦有民,虽有人臣服于亚历山大,却也有人不愿臣服。” “这‘孔雀国’的开国之君便是后者,其见亚历山大入侵阳洲西北部,乘机起事,建立军队,与亚历山大军队交战。” “到亚历山大军队撤退后,其势已成,遂自立为王,攻灭当时阳洲北部的难陀王朝,立孔雀王朝,至今已有百余年,孔雀国在其孙阿育王手中才有现今之疆土。” 众人看着地图,未想在离大秦不远的地方就有这等大一个国,从未听闻过此国,此国应当也未发现过他们。 二者间定有什么阻隔,使得如此大的两片土地竟不相知。 这只是众人从地图上看着不远,实则还远着呢,且这时代连青藏高原都不属于大秦,那更远了。 李念继续道:“先已讲过,阳洲此地气候炎热,旱雨季明显,这使得阳洲的环境亦是非常优越,而凡环境太优,生存较易之处,当地之民常一般较为温顺。” 这很容易理解,生存无忧,那么便难滋生危机警惕之心,长此以往,没有与他人相争搏杀之志,可不就是温顺。 “一千多年前,在这片地区曾有一支古老的游牧民族……” 李念用棍子点了点大概是后世俄罗斯乌拉尔山脉的一片地方。 “其等从原先放牧之地南下,进入到阳洲,与阳洲当地之民发生战争,将阳洲原本之民击败,为方便他们治理,减少当地之民反抗,他们建立了一种特别的制度。” “这种制度名为‘种姓制度’,将人划分为数个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达利特,婆罗门为最高一级种姓。” “阳洲此地大仙遍地,神灵众多,因此掌握神灵经义、负责对神灵祭祀尤为重要,拥有这方面权利的婆罗门自然为最高种姓,其人群主要为祭祀。” 李念的话极为冒犯,什么叫“大仙遍地,神灵众多”,小小阳洲,能有多少神灵? “次者为刹帝利,其等主要为国王、官吏、武士,主掌军政,拥有征收赋税之权,负责保护婆罗门。” 有大臣好奇问道:“此阳洲君王不为第一种姓,反倒为次等种姓,还要去保护那……婆罗门?” 简直倒反天罡,君王不为最高种姓,反倒一群巫汉神婆为,君王和大臣还要保护他们。 这世界绝对是颠了! 这阳洲也是颠得厉害,他们那的君王就没有不满,肯让一群巫汉神婆骑在他们头上? 李念点头道:“正是如此!阳洲之人十分尊崇神灵,主掌这一方面的祭祀自然拥有不小的权势不小。” “再次为吠舍,这一种姓者为农人、牧民、工匠、商人;更次者为首陀罗,其等为奴。” “各大种姓间,不仅身份地位严格区分,所能做的事亦被严格划分,如吠舍几乎只能为农人、工匠,首陀罗永远为奴。” 这种划分从出身上就将地位和未来定得死死的,这种姓制度明显是针对阳洲那些本地人的,但本地人会接受这种制度? 想到李念说过的“凡环境太优,生存较易之处,当地之民常更为温顺”,众人一下子就想通了,这阳洲本地人大概是真接受了。 这般一想,众人脸色不由古怪,这阳洲当地人可真好……治理,大秦若日后进军阳洲,只需干翻那建立这种姓制度的人即可,反正阳洲本地人温顺如羊羔。 不对,有人反应过来,李念才讲了四个种姓,他不是还提到了一个什么“达利特”? 于是,有人提醒道:“李尚书还未言说那达利特之种姓!” 李念笑道:“达利特其实不算在四大种姓中,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被当作是人,若说首陀罗还算人,其等便不是人。” “李某曾听一传闻,说那达利特走路要避着人,不可使自己的影子落于别人之身,更要带着扫帚,边走边扫掉自己的脚印。” 这实在太离谱了,边走边扫掉自己的脚印…… 但更离谱的是阳洲当地之民还能忍下去,他们就没有一点脾气,就不会起来反抗一下? 这也太温顺了! 统治这样一群人,设立种姓制度的那群外来者不会有负罪感吗? 高种姓的雅利安人:嘿嘿,我们不仅不会有负罪感,还相当美滋滋,阳洲当地人统治起来实在太爽了,甚至他们还会自己瞧不起自己,主动维护种姓制度。 根据后世的学者统计,阳洲这鸟地方尽管历史悠久,人口不少,却几乎没爆发过农民起义,依靠起义建立政权的农民起义更是没有。 也即是说,阳洲当地之民几乎没反抗,忍受了种姓制度几千年! 听完李念的介绍,众人先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随后又想到这地方恐怕不太强。 那外来者将阳洲之民驯服得太好,这在一定程度上能使国内统治稳定,可也使其等毫无血性,若有强敌自外而来,几乎不可能依靠这帮人去抵抗。 而那些外来者也许祖辈很有血性,但在常年处在这样安逸优渥的环境中,恐怕也会被消磨殆尽了吧? 且外来者能有多少? 这般一想,这孔雀王国虽大,几乎独占一洲之地,却是个弱国,只要能将那些高种姓击败,便可轻松占领此地,甚至可能都不需要派多少军队,这明显是一块天大的肥肉。 唯一的问题是阳洲和大秦究竟隔了什么,使彼此都没发现对方,这个阻隔大概率是高山、密林…… 李念在这时又道:“阳洲物产丰富,有多种于我大秦有用之物,其中一样名为‘棉花’,由其所制衣裘,可使人在寒冷环境下温暖如旧,若能得之,我大秦之民将不再畏天寒。” 第15章 大秦的周边 可不仅是使大秦之民不再畏天寒那么简单,嬴政更想到,若有此棉花制成的衣物,将更能保障大秦军队的战斗力,征战一些秦军以往难占领之处。 如北方那些寒冷之地,不是他的大军打不下,而是那里太冷根本不好驻军,可若得了这棉花,便可驻军,将之纳入大秦版图中。 日后大秦真要出海,或许也需要此物为出海人员保暖。 无论是从民生,还是军事等方面考虑,这棉花都必须得拿到。 拿到应也不难,又不是要攻打占领那孔雀国,派一队人马过去友好交流,换点棉花回来,不难吧? 嬴政和众人在心中思量,李念终于讲起了神洲,他先讲大秦周围的情况。 李念看向大秦的西北方向,如今属于东胡的那片地,脑中自然而然浮现起一句上学时读过的话“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他的木棍移动到那,而见其木棍所指,众臣更加打起精神。 海外之地虽好,但终究太远,可作为未来的目标,却不能立即就行动,大秦如今这情况也撑不起海外开疆拓土,还须得先修内功。 “此地如今为东胡、扶余所占,除天气比较寒冷外,亦是一块难得的宝地,土地相当肥沃,非常适合耕种,较别处可产出更多,且种出的作物更优良。” “此地资源同样非常丰富,这里有大片山林,飞禽走兽、奇花异草不少,河中游鱼可以瓢舀,做饭时野雉有时都会飞到锅中,成群的狍子不需追赶,拿着木棒便能打到。” 这一番话直接将此地丰饶落入了嬴政和众人心里。 瓢舀的鱼,棒打的狍子,这地方的资源得有多丰富啊。 海外之地太远,难以取到,但这东胡、扶余就在大秦不远,却未必不能。 此等宝地,小小东胡、扶余也配拥有,当该我大秦才是! 可就算此地很好,目前也不好去征伐东胡、扶余,将之夺取过来开发。 且不说大秦国内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单是天寒这问题便不好解决,燕赵之地已够寒,此地只会更冷,还是得拿到那棉花才可。 李念又讲了许多东北的好处,将嬴政和众人钓得心中口水直流:真乃宝地也,若能得之并开发,定会为大秦重要之地,可惜现在无法拥有。 随后,他将木棍移动西边,先圈了圈如今的楼兰等西域诸国所在。 “这块地方也是一块宝地,虽雨水较少,气候较干,但日照充足,昼夜寒热相差大,使此地非常适合种植某些作物,养殖牛羊马匹。此地矿藏资源丰富,石油、石涅、金、铜等藏量大,较优质。” 这时候的楼兰都还存在,可见新疆这片地区的条件比后世还要更好,无论是从林业,还是矿产,种植等方面。 “大秦若想打通陆路上和冀洲(中亚)、柱洲(欧洲)的联系,这片地方最好控制在手,且今时大秦之北,那匈奴有崛起之相……” “而以匈奴的人口和物产,必不足,其必须从外获取而得强盛,若不从我大秦获取,定会迫使东胡、楼兰诸国为其所用。” 这是历史上的事实,匈奴之所以强,能与大汉纠缠多年,便在于其从其他国家吸血补充己身。 大汉之所以经营西域,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斩断西域小国和匈奴的联系,不让其等再给匈奴输血。 将木棍往下移,点着楼兰以南、羌以西之地。 “这片地为世界最高的一片地,称为世界屋脊,世界最高之山也在此处。由于位置高,此地环境并不是很好,腹地常年寒冷,不适于种植,放牧尚可。” 李念有意提到此地为世界最高、世界最高之山在此处,为的便是让其受嬴政和众人重视,不要让他们觉得此地环境不好,遂想放弃。 不说要让大秦打下多少国土,至少要把现代的国土和某些的地方收归回来,也算是了却在现代的一些遗憾。 果然,听到这里为世界最高之地、最高之山都在此处后,立刻引来了嬴政和众人的极大兴趣。 其他多个世界第一,大秦目前占不了,但这世界屋脊、最高之山就在不远处,当可得之。 作为皇帝,对世界第一、对“最”都有着强大的执念,尤其是历史留名的那些强势君王! 嬴政甚至生出了一个想法,干脆不修那骊山陵墓了,将坟弄到这山上。 他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皇帝,死后也要在世界最高之山上俯看整个世界。 生出这想法后,嬴政遂出声问道:“此山有多高?此山可有名?可能登顶?” 李念道:“此山有两千六百多丈高。” 老实说,听到才两千六百多丈高,众人有些失望,原以为这世界第一高山有万丈高,站于其上可碰日月,可触仙人呢。 如果这位李尚书的话不假,岂不是那些传说中万丈高的神峰巨岳皆为虚构? 进一步深想,传说中的仙神也是假的? “此山或许在当地人中有名,但于世界却未曾被人所知。其上覆满冰雪,极为寒冷,且极为缺氧,以如今大秦之力,不可登其顶,李某以为纵使再过五十年,大秦也未必能有人能登。” 嬴政心中充满了失望,李念这话打消了他想将坟修在珠峰上的打算,这山估计在后世都是难登之处,何况此时的大秦,纵使举大秦全国之力,也不可能在峰顶给他修一座陵墓。 但此峰尚未有一个为世人所知之名,他倒是可亲自为其赐名,日后此山之名传于天下,作为赐名者的他亦可为世界之人知晓。 一大臣这时问出一个问题:“既不可登其顶,李尚书又自何得知此峰高度,知晓其为世界之最?” 李念笑道:“测量山峰高度,并不需一定要登顶此峰,只要学好算数,便可想法测出。” 回答完这名大臣所问,李念又爆出了一个料:“此地亦为大江大河发源之地,若追溯大江大河之源,便可追至此处!” 大江、大河指的便是长江、黄河,此时长江很长,黄河却不黄。 这让众人颇为惊异,这环境不怎么样的地方,却是灌溉大秦,不知养育了多少人江河的源头? 第16章 尚书所言,可为真否? 许多人本以为江河没有源头,或者说源头在人力不可达之处,为仙神所造,使之流于天下,现在却被告知有源头,还在这地方。 这一下,此地的重要性在众人心中再度拔高,就算这地方环境条件真不行,也不可丢弃,反倒是大秦有了余力,定要将此地取回。 江河之源头,怎可受辖于他人? 李念继续道:“不仅是大秦之江河在此发源,那阳洲江河也发源自此地。大秦之所以长时不知阳洲,阳洲也不知有我大秦,主要便是因此地山川太高,阻碍双方,使彼此不得知。” “此地之山,大军难以跨越,那亚历山大未能东征至我大秦,也有此一因。” 果然是为大山所阻,但那山得有多高,路得有多难走,才使两方彼此不相知多年。 看着地图,嬴政和众人都想到一个问题:若真如李念所言,那他们要对阳洲下手,还真挺麻烦。 不,还是有办法的,嬴政与熟知军事的众臣发现:可先打通西南方向,以那里为跳板,或从陆路,或从海路去往阳洲。 他们所看的这片西南之地即为中南半岛,在汉朝时便有商人从此经过到达印度,虽然绕了点路,却比翻喜马拉雅山脉要好。 李念也适时提到这,将木棍指向中南半岛:“若想去往阳洲,从此地相对更为适合。此处亦和阳洲相仿,全年炎热,旱雨季明显,降雨集中在夏季,即使全年最冷之时,往往也堪比大秦夏初,于此处种植稻谷等作物,亦能一年数熟。” 那还真是个暖和如春的地方,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不会又是那种很温顺的人? 众人心里想着,果然又听李念言道:“此地物产丰富,利于农渔,当地之民亦较为温顺。” “此处地势北高南低,多山地、高原,但东南部沿海地区又多平原,可建良港之地甚多。” 听这位李尚书说,这明显又是个好地方。 可放眼整张地图,世界太大,好地方太多,大秦如今是不可能吞得下的,且谁知这位李尚书说的是真是假? 李念将木棍移动到神洲的右下角,那里的海上有两块地,像是鸡鸭的两只脚掌一样,只听他认真道:“这两方岛屿,大秦日后须得拿下,无论其上资源如何、物产如何,都须拿下为好!” 众人看着地图,明白李念为何如此说。 这两块地与神洲或者说大秦太近,在大秦手中即为大秦在海上的一道屏障、一道防线,可在这方向上为大秦抵御从海上到来侵袭。 但如果在别国手中,若还是对大秦抱有敌意的大国,那问题就大了,此国完全可借这两地为跳板,于大秦发起进攻或限制大秦。 虽在这时代没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但这句话中蕴含的道理,众人皆懂。 讲到此处,李念觉得也差不多了,不再继续讲说。 他的目的是想让大秦诸公知晓世界之大,并非只有大秦,在日后思考某些政令时不要将目光局限在这片土地上,让历史轮回重复。 知道的东西不同,眼界见识不一样,想法也自会不同。 李念道:“世界很大,非只有大秦,亦有他国,虽有些地方尚蒙昧,远不如大秦,可大秦若不自强自进,未尝不会有被人追上那日。” “这世界就像一片林场,诸国诸族皆身于其中,弱者为强者所食、弱者为强者所奴。” “尊严只存于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射程之内,某朝一日,大秦若被人追上,成为弱者,也将会被人所奴役所宰食。” “李某不希望有那一天,愿与陛下和诸公一道开大秦之盛世,使大秦长青于世界民族之林!” 李念话落,嬴政带头附和:“朕也愿与诸位一道开大秦之盛世,使我大秦长青于世界民族之林!” 陛下都已发话,众人立刻起身、跪下,异口同声道:“臣也愿与陛下一道开大秦之盛世,使大秦长青于世界民族之林!” 一番激烈慷慨的宣誓后,所有人起身坐好。 胡亥认真看了看世界地图,像确定了什么,出声笑问道:“李尚书,那薄洲(南极洲),你还未讲呢。” 其他人也看向地图,确实还有那薄洲未讲。 李念点头道:“确实未讲,此为世界两极之一的南极,此地极寒,常年为冰雪所没,生灵稀少,既无国邦,亦无人烟。” “于我大秦而言,未来几十年内或可达到,却无大用。” “至于另一极北极,位于神洲之北,倒比南极好上一些,却也未好太多,亦是极寒为冰雪所没。” “说来,北极和南极各有一兽一禽甚为奇妙,北极有熊罴,长可近一丈,高可达半丈,全身皮毛皆为白色,可称‘北极熊’,南极则有一禽名‘企鹅’,憨态可掬。” 这么大的白色熊罴,令众人感到非常奇异,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在李念回答完胡亥的问题后,有一大臣直言问道:“敢问李尚书,尚书今日所言,可为真否?” 其他大臣的目光也落在李念身上,听李念说了这么多,他们也知道李念的意思,但李念说的是真是假,还得确认。 不可能因为李念说的好像是真的,众臣便信了觉得是真的。 因为这将关乎大秦未来的战略国策,岂可如此轻率? 李念也从没想过他一番话就能让众臣完全相信他,如果真发生那种事,这群大臣也就不是大秦开朝功臣,站在这时代顶尖的一群人。 怀疑、不信才正常! 李念自然不会说“我说的都是真的”这种话,因为这样说反倒会让众臣更加不信。 他笑道:“李某岂能到得了这么多地方,知晓这般多事?某些事可确定,某些事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难说一定为真。” 听到李念自己也不能确定全部为真,众臣暗自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这位李尚书一看就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与扶苏公子差不了多少。 如此年轻,就算从小在大秦之外游历,又能游历多少地方,亲自确认多少事? 其肯定有见过大秦外的国邦,见过非大秦的人和物,但不可能见过他说的所有东西,其所言中许多事物必是自外邦道听途说而来。 但这也很不得了,证明在大秦外确有更广袤的天地,有着不同于大秦的国邦和事物。 第17章 还是得先发展国内 机智的大臣心中早有明悟,这位李尚书是陛下专门让其过来,为的便是让他们知晓地外有地,天外有天。 陛下的意图很明显,是让他们在日后决定政令、处理政务时,能从更广阔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让他们从原本只着眼于大秦国内变化到既着眼大秦国内,又能看到国外。 这一眼界的变化所带来的影响将很大! 如果只着眼于大秦国内,那么决定政令时,这些大臣无疑会以国内最为优先,会定出许多有利于大秦治理稳定,却不利于大秦真正强盛的政令。 譬如焚书坑儒、聚天下之兵于咸阳,铸以为金人十二、压榨消耗民众的力量…… 大秦诸公虽是这时代顶尖的聪明人,但依旧是封建统治者,不知晓外界之大,不让他们产生危机和欲望,他们只会将主要的精力和手段用在大秦国内维稳上。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仅会内耗掉他们的才能,同样也会消耗大秦发展的时间。 这种事,在李念所知的历史上已经发生了上千年,使华夏领先于世界许久,却终为人所超。 始终局限于这片土地,不对内残酷镇压维持稳定,还能做什么? 而知晓了外面更有天地,他们的思想便会发生一定的转变,至少在定下某些政令时会考虑:此条政令对外会如何? 这转变也正是李念所想要看到的,思想总是先于行动,若思想未能成行,那后续的行动也会大受阻碍。 以大秦如今的情况,就算知道了海外多宝地,但也染指不了,必须得优先发展国内,修练内功,不过某些事先要做预备,总不能等需要用时再去做。 那不符合实际,也不是治理一个国家的策略! 国务省首相王绾道:“李尚书之言虽不确定全为真,可也使我等见识到世界之大,域外之地富饶不下于大秦。然臣以为当前更要着重于大秦之内,而非外!” “今我大秦之民尚未能人人食饱饭,穿上衣,且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原六国之地民众未完全信服,岂可弃国内诸务而望于外也?” 这话引得诸多大臣点头。 是啊,国内都没建设好,就想着海外那众多的宝地,舍近求远不说,更不切于实际! 难道要通过拼命压榨民力去海外开疆拓土? 如此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大秦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大秦子民和六国之民可不像阳洲之民那般温顺,能忍受得住那种姓制度,到时不成群结队起来造反才怪。 王绾话锋一转,继续道:“然外界之事,也不可完全不预,臣以为虽目前不可动大军、征万民,却可为日后做些准备。” “儒家《礼记》有言‘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李尚书提议独设海军,建那海军学校,臣认为可行,域外诸洲自陆上难走,却可从海路,海军于大秦必将十分重要。” 王绾说到这,特意看了眼李念,向李念点了点头,其眼中透露出欣赏和认可。 这位李尚书很不一般,能料事于先,看到未来百年内甚至百年外之事,未来的大秦朝堂当以之为首。 他也知道嬴政和李念今日打的主意,根本不是为了让他们同意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开发域外之地,而是让他们开眼界,转变他们的一些想法,为日后大秦在海外开疆拓土做准备。 所以,王绾才主动出来说这番话,因为他的身份最为合适,众臣之首,大秦开朝第一位首相! 向李念点完头后,王绾继续道:“再有,那些遥远之地不好作计较,但一些与大秦较近之处却可作打算,如那阳洲之棉,神洲与戎洲交接那片地域一年三熟之稻。” “大秦不能出动大军攻伐这两地,但可派遣一支人马或几支人马过去,将棉花和稻种带回大秦,同时刺探两地情况,绘其山川地势、知其国邦情形,待大秦收拾完国内河山,有充足余力出兵,岂非早占先机?那楼兰、东胡、扶余亦可依此而行!” 出不了兵,但不妨碍打探情报啊,先将情报工作做好,待日后能够出兵时,正好用得到。 既不用大费国力,还为日后做了准备。 王绾这提议还暗藏了一点,派队伍去往这些地方,正好也可借此验证李念所言真假。 他就担心嬴政听了李念一通忽悠后,会穷兵黩武,不顾大秦国内现在的状况,就要出动大军去海外。 大秦现在还是一个缝合怪,六国的残念还未完全消散,这时候整出大动静,保不准就要让缝合的伤口裂开,大出血。 嬴政确实心中很想立刻开疆拓土,完成日不落大秦、他为世界之皇的伟业,但此时的他也知道以大秦的情况撑不起,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这必然是一个长期的事。 听了王绾话后,嬴政点头道:“首相之言有理,朕深以为然,执国者不可图一时之利,更当为长远计,心急于近利,往往会因小失大。” 见嬴政发表了这番言论,许多大臣都心安了来,他们也和王绾一样担心嬴政急功好利。 嬴政继续道:“那便将大秦水军单独设为一军,改名为大秦海军,望日后扬帆诸海,彰我大秦之威。蒙恬、李念,听旨!” 蒙恬和李念起身道:“臣在!” 嬴政道:“自今日,蒙恬统帅大秦海军!” 蒙恬这官也当得复杂,原本是吏部侍郎,现在又成了海军统帅。 但听了嬴政命令,蒙恬一脸兴奋地领命:“臣遵旨!” 当吏部侍郎只是嬴政任命,属于工作,他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带兵征战。 尤其在得知大海占全世界七成,在海的那边有不下于大秦的广袤天地后,蒙恬对海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在海上驰骋,看一看海外有何东西。 嬴政这旨意正好符合了他的心意。 给蒙恬下完旨,嬴政又向李念道:“李念,既是你提出独设海军,建海军学校,这海军学校便由你来组建,蒙恬与兵部配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只有李念知道后世海军的那些知识,他不出来干,没其他人能干了啊。 李念也道:“臣遵旨!” 嬴政绝对不会让他离开咸阳,所以大秦的海军学校肯定要建在咸阳,海军学校建在内陆城市,有点幽默! 想到大秦第一批海军学校的学员先要在咸阳上课,然后又到海边去实操,李念表情就有点怪异。 嬴政刚给蒙恬和李念下完旨,一大臣提出了一个问题:“陛下,可要使民间知晓大秦之外亦有广袤之地?” 众人还在思索,刚领旨坐下的李念道:“臣以为可使民间知晓!” 提问的大臣一下看过来,道:“愿闻李尚书高见!” 其他人也将目光重新聚集在李念身上。 第18章 使民间为开发海外之先锋 李念道:“如今大秦余不出多少人力物力去做海外开拓之事,这并不意味着大秦缺人缺物,实则是有很大部分藏于民间。” “臣言可使民间知晓大秦之外亦有广袤之地,便是调动这部分人力和物力,使之为大秦海外开拓之先行。” “海外开拓并非简单之事,需知晓准确测量海上的航路,譬如在某片海域会遭遇什么天气,某座岛的确切位置,岛上详细的情况,臣虽能提供一些消息……却未必准确。” 就算这颗地球和他来自的那颗高度相仿,但这是两千多年,鬼知道环境和现代比有多少不同。 拿后世的资料去套现在的世界,属实为大秦版按图索骥,万一没图上画的马,咋办? “此上种种,需得有人先去探察一遍!” 听到这,嬴政和众人都懂了,李念这是打算让民间那些力量代大秦官方先去探路。 如此一来,既可以不用官方用人力物力,还提前开拓了海外,得到了海外之地的消息。 “除先探路,摸清海外情况外,还可为大秦培训一批专业的人才。” “诸位将军领兵作战,都知晓向导之重要,海上航行更是如此,也需经验老道之人观测海上天气,准确辨别方向,否则大海茫茫,在其中失了方向,比在陆上更为致命。” 众臣点了点头,光是一想便能想到那场景,四面都是海,在海上要是找不到路,那将比在陆地上迷路更绝望。 “大秦自然要培训一批这样的专业人才,但一段时日内不好做到,且在实际操作方面还会欠缺经验。” “但民间之人若去海外开拓,虽初时也生疏,但他们会在大量实操中渐而熟练,正好为大秦培训这一批人才,到时大秦既可直接诏令其等为国所用,亦可让其等传授海上航行之经验。” 又听懂了,让民间出人出物为国培训人才,最后等人才成熟了,国家再来摘果子,直接用这批培训好的人才。 不得不说这提议还真挺吸引人,无须费大秦官方一分一毫,便能从中占得便宜,反正大秦现在没法开拓海外,丢给民间去弄,总比搁置在那烂着好。 但其中也有问题,一大臣道:“李尚书之言固然不错,可如何使民间愿往海外?” 李念道:“可发布悬赏,譬如在海外带回某种作物,赐金或赐爵,鼓励其等往海外开拓;可以利诱之,海外多宝地,水土丰美,有大量矿藏和奇物,面对这些奇物矿藏,必有人心动而愿出海。” 这大臣点头道:“的确可以赏赐之、以利诱之,尤其那商贾之辈。然依李尚书之言,民间知晓海外之地广袤富饶,必会流传开去,若为他国得知,又当如何,是否会与我大秦不利?” 李念看了眼这名大臣,回道:“李某以为无须担心,纵使其等知晓,也很难同大秦竞夺海外之地。” “盖因大秦国大民多,其等小国寡民,大秦发展一日,其等需一月,国之强不在同级,如何相争?莫非诸公无有信心胜过他国?” 有一点李念没指出,有他提供后世的技术工艺,大秦的发展是其他国家拍马也赶不上的。 要是这还能被别国发展追上,那对方肯定也有挂,且挂比他脑中的搜索引擎更大! 又有大臣问道:“倘若那些出海之民意图反叛,其等去往海外后将生不臣之心,又如何?” 这种事的确有可能发生,民间还有很多六国贵族藏匿,要是给这帮人逃到了海外,举起反大秦的旗帜,大秦还真一时剿灭不了。 李念如实道:“如说此事能完全避免,陛下和诸位怕是不信,然李某以为这些有意谋反者掀不起太多风浪。” “海外之地虽资源丰富,但尚未开发,多为蛮荒之地,远不如我大秦,愿与其等背井离乡,去海外不归者不多。倒是其等去了,反倒能先为大秦开发海外,扫清一些阻碍。” 某英、某牙、某兰都是这么干的,将一群罪犯丢过去,既是流放,也是让这帮人充当开发的先锋军,效果还挺不错。 六国贵族要真是跑到了海外,想要对抗大秦,先开发当地土地,扫平那些食人生番。 这也正好将华夏文化带向整个世界,让那些蒙昧野蛮的民族知晓华夏文明之盛。 “且这些有意谋反者愿去往海外,正好减轻国内压力,其等留在国内,莫非心中就不会想着谋反?” “定然也会,只是不敢明目张胆举起叛旗,只敢在暗中生事,阻碍大秦真正一统天下。” 确实,这些有意谋反的人不会因为一个政令而放弃谋反,除非这个政令是复他们的国、恢复他们以往的荣华富贵。 从这方面讲,这些人去往海外,对大秦还真是一件好事。 虽然这些人到了海外,会向大秦举起叛旗,可能对大秦造成威胁,但世上很多事都是如此,有利又有弊,难以只占好处,不占坏处。 能位列大秦朝堂的众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虽有大臣对李念的提议持反对意见,但更多大臣认为值得试试。 因为综合权衡下来,此事利大于弊! 最终由嬴政拍板将此事定下,将一部分海外信息使民间知晓,利用民间的力量先一步进行海外开拓,积蓄开拓海外的经验。 由于是大秦开朝第一次朝会,这次的朝会商议了许多事,待朝会散去后,嬴政将李念单独留下,问道:“第一次上朝,有何感受?” 李念道:“诸公皆为当世之人杰,有其等辅于陛下,必能使大秦国强民富。于臣而言,参与朝会甚累,最好不多来!” 听到李念的回答,嬴政笑道:“你倒是实诚!今日为大秦第一次朝会,你身为朕的教部尚书,岂有不来之礼?” 对于这个“教部尚书”的官职,李念其实很有意见,这什么鬼名字,不伦不类,听着好别扭,但无奈嬴政取都取了,也只能接受。 毕竟嬴政是老板,还马上要成岳父爸爸了,做女婿的不能跟老丈人太计较。 李念正想到始皇要成他岳父了,始皇便问道:“你打算何时娶舜英?以你们后世之人嫁娶的规矩,舜英年龄应该还小吧?” 第19章 禁止近亲嫁娶 李念点头道:“确实还小,在后世应该才上初中,远未到出嫁年龄,臣若娶,属违法。” 听到李念的话,嬴政好奇道:“此为大秦,不必担心违法。不过,那初中为何物?” 李念道:“初中全称为‘初级中学’、‘进行初级中等教育的学校’。在臣所来自的后世,常设三个教学阶段:小学、中学、大学。” “这初中便属于中学阶段,亦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最后一个阶段。” “九年义务教育是臣来自的后世之国统一实施的教育制度,所有适龄稚童与少年都可入学,为六年小学、三年初中。” 嬴政点了点头,他听李念说过那后世之国可有十多万万人,让这么多人能入学读书九年,足可见后世之国远胜他的大秦。 心中有所想的嬴政又问道:“后世女子亦可入学读书?你属于哪个教学阶段?” 其实,在大秦这时代,如果想让女子读书识字、外出干活,比后世某些王朝更为容易。 因为由于常年征战,男子在外打仗,女子是主要的劳动力,使得秦时的女子地位相当不错。 没办法,人的确干了活、做了事,就得给予相应的待遇和地位。 李念不知嬴政在想什么,道:“可入学,亦可外出干活,甚至为官。臣属于大学阶段!” 后一个回答让嬴政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之色,心中觉得这小子能在后世学到大学阶段,也不简单,难怪能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通内外古今之事,晓各种技艺。 他哪知道像李念这样的二流大学僧在后世一抓一大把,且李念知道这么多,全是因为有挂,并非他真的那么博学。 正常人穿越到古代,纵使能够依靠现代学到的知识做些事,也不可能有李念这么全面。 嬴政没继续问李念后世教育的问题,回归到嫁娶的问题上,他道:“后世之所以不允许舜英这个年龄的女子嫁人,应当不只有需要入学的原因吧?” 李念道:“是!据后世有人研究,女子最适合的生育年龄在二十到三十之间,早于或晚于这个年龄段都不好。” “早了,女子身体未成长完全,在此时若嫁人生育,对母子皆不利;晚了,女子身体健康程度会下降,所生婴孩更易为畸形,女子也更易生发疾症。” 说到这,李念想起一事,又道:“若是近亲嫁娶,更为容易生出畸形婴孩,如表兄妹、表姐弟,其等若结合,所生婴孩或天生聋哑、或全身皆白、或痴傻……” 秦律之中有禁止近亲结婚的律法,但和现代的并不一样,且又喜欢亲上加亲,连那些王公贵族都是如此,所以其实还是挺乱。 如吕雉,在儿子刘盈成为皇帝后,她就将自己不满十岁的亲外孙女张嫣嫁给了刘盈,也即刘盈娶了他的亲侄女儿。 李念的话令嬴政想到了些事。 生出畸形儿这种事为各家之丑事,一般都会紧紧捂住,不会向外流传。 但身为君王的嬴政还是知晓大秦宗室和一些大秦家中确实诞下过畸形婴孩,只是被视为不祥,偷偷处理掉了。 此时回想起来,这些畸形婴孩的父母双方似乎关系真的颇近,常为李念所说的表兄妹、表姐弟。 侍立于一旁的蒙毅在心里决定:今日回去后,定要和兄长诉说此事,好生查一查蒙氏一族是否有人近亲嫁娶,生出那畸形婴孩,倘若真如李念所言,必要在蒙氏一族中禁绝近亲嫁娶。 嬴政也有和蒙毅同样的想法,但他的想法不仅在大秦宗室中禁绝近亲嫁娶,更要写进秦律,在整个天下间禁绝。 因此,他认真问道:“后世所言禁止近亲嫁娶是指哪些近亲?” 李念道:“直系血亲和三代内的旁系血亲禁止结婚。” “直系血亲指生育己身或自己所生的上下各代血亲,即为己身所从出或从己身所出的亲人,上至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等,下至子女、孙子女、曾孙子女等,皆为直系血亲。” “旁系血亲指彼此间无从出关系,却有一共同祖先的亲人,如同源于父母的兄弟姐妹,同源于祖父母的伯、叔、姑及侄子女之间,堂(表)兄弟姐妹之间,皆为旁系血亲。” “同父母所生者为全血缘亲属,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所生者,为半血缘亲属。此上皆不可嫁娶!” 直系血亲嫁娶在华夏不常见,多见于胡人部族,到后来,胡人部族也不常见,可旁系血亲嫁娶却较为常见。 如《红楼梦》中大脸宝无论是娶林黛玉,还是薛宝钗,皆为近亲嫁娶,林黛玉之母是他父亲的亲妹妹,薛宝钗之母是他母亲的亲妹妹。 听了李念话后,嬴政也意识问题的严重性,按这旁系血亲的归纳之法,那这天下间近亲嫁娶的太多了,尤其多见于王公贵族。 未想朝会结束后,突然想问问李念啥时候想娶舜英,竟问出了这些东西,又将影响到大秦的律法。 但想要以此修改秦律,还得先调查一番,查探与非近亲嫁娶的男女相比,近亲嫁娶者有多少畸形婴孩被生出,拿出确凿的证据使天下人信服方可改,否则就算他是秦皇,也会让天下人心生怨气: 您是皇帝不错,但凭何不让表妹嫁我?我和表妹是真心相爱! 按下心中想法,嬴政又问道:“为何近亲嫁娶会易生畸形婴孩?” 李念思考了一下,才解释道:“人体有一物名为基因,基因使我等诞生于世,又使我等长大为人。基因好似从父母那承继而来的两根长绳,绳上常有缺损,一般不显,却并非不存。” “若同父母之兄妹或姐弟结合,绳上缺损之处更易重叠,其便会显现,使绳断裂,致使所生之人生而残缺。表兄妹、表姐弟相嫁娶亦是如此,因彼此的长绳太相像,绳上的缺损之处更易重叠。” 这番解释,嬴政大致懂了,绳子最薄弱的地方同时被继承到子女身上,使绳子直接断了,不再完整,自然天生残缺。 以前看历史时,就想到了这个,但几乎没啥作者提,觉得一个现代人过去,这还是挺重要的。 第20章 少年冒顿 大秦北方,虽太阳已升起,但空气中寒意未退,一座城赫然屹立于一片山脉中,吞吐着冬日的阳光和寒气。 这座城规模不算小,样式风格上和大秦的城池有相似之处,但又有不同,城附近的山头和山道都建有要塞,驻有士兵。 若有知兵之人一观这些要塞,便会知晓要塞全设置在险要处,定是出自通兵事者之手。 城中建筑也和城一样,虽参考了大秦的建筑,却又带着不属于大秦的独特风格。 因为这里并非是大秦的疆域,而是匈奴。 此时的匈奴处在上升阶段,远未有汉时那般强大,但也已是草原上一股不弱的势力。 其趁战国末年,中原战乱时,在首领头曼单于的带领下,越过阴山赵长城,夺取河套地区,并在河套以北的阴山山脉里修建起了此城——头曼城。 城中有一片类似宫殿的建筑,其中最大最雄伟的建筑中,匈奴诸多头领聚集在这。 平常,他们不会这么多人聚于一处,会待在各自部族中,只有重大事务才会被头曼召集前来。 他们今日到此自然是为一件大事:据从南边传回的消息,那个灭了齐、楚、燕、赵、韩、魏六国的秦王称帝了,从秦王变成了“秦皇”、“秦帝”! 如果秦王只是改个称呼,不足以让他们这般兴师动众、聚集在此,是那秦王称那啥皇帝后,可能要对他们下手。 得到头曼派人传来的消息,匈奴各大部落的首领坐不住了。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弱,反而认为自己很强,是草原上凶猛的狼。 但面对南边那个叫作“秦”的国,没人敢说能够胜过,只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秦灭的六国之一可有那赵国啊,而赵国可是有那个恐怖的李牧存在的国家。 参与过那场战斗的一些头领还能记起那一日的惨烈景象,十万匈奴铁骑全军覆没,连大地都被匈奴儿郎们的血染红,回去后,哭声响彻那一年的草原。 那一战打得他们胆寒,二十多年不敢南望,直到南边那七个国家打了起来,赵去对抗那秦,他们才敢偷摸溜回来,但也不敢太张扬。 如今,赵国已灭,李牧据闻也已死,但取而代之的是灭了赵的秦,赵已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将赵灭掉的秦会差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不会,恐怕会更强! 虽听闻李牧并非死于战阵,是被秦人以计除去,但秦绝不会弱! 这样一个秦疑似对他们抱有敌意,将可能对他们出手,怎能不让他们如临大敌? 殿内生了数团篝火,使得大殿极为温暖,在篝火光芒的映照下,一众头领都神情凝重。 头曼坐在上位,看了看众头领,你们怕大秦,老子也怕啊,但一直沉默也不是个事儿,问题摆在面前,总要想办法解决不是? 头曼出声道:“南边传回的消息即是如此,那秦皇其志不小,其已灭赵燕等国,下一步未必不会将目光看向我等。” 众头领还是不说话,实在是被李牧打怕了,他们匈奴才多少人,多少控弦之士? 一战就被李牧打掉了十万,现在面对一个可能比李牧还要凶残的秦,如何能不怕? 单于让他们说,他们能说什么,是跟秦死磕,还是一箭不发,赶在秦军未到前,先自己迁徙走? 大殿内还有一名少年,看到父亲和这些部落头领对那秦闻之色变、畏之如虎狼的态度,心里一股气冒出:都是群废物,那秦还没打过来呢,就已经这般畏惧,算得上什么草原雄鹰、狼群? 就这群虫豸,永远也不可能带领匈奴走向强盛。 少年眼里的不耐烦和不屑一闪即逝。 他很聪明,知道自己还未到足以掌权之时,如今的匈奴还在以他父亲为首的这群虫豸手里,他还需蛰伏。 但大殿内的沉默让他烦闷,有些话不吐不快,且在得知南边传回的消息后,他心中也有些别的打算。 少年道:“单于,众位头人,那秦尚未打来,诸位就已如此恐惧,依我看,还商议作甚,不如各回各处,洗干净脖子,等秦人过来砍好了。” 这番话瞬间打破殿内沉闷的气氛,将众人目光都吸引过去。 一名头领看着少年,道:“你虽为单于之子,可晓得什么,那秦能灭赵国、杀李牧,岂是易与之辈?” 面对众人的目光,少年也毫不畏惧,从容地看了眼殿内众头领,随后才道:“我是不晓得什么,我也不知那李牧、赵国、秦国,可我知道一件事:我绝不会在未和敌人开战前,便丧失战心。” “能否胜过敌人,得在战场上打过才知,而不是没有开战前便畏首畏尾、怕这怕那。” “秦人还未一定攻伐我等,诸位便害怕至此,若传入秦人耳中,其等会如何看我匈奴?” “怕是将牙也要给笑落。那秦皇原本可能不想出兵,可听闻诸位如此胆小后,也会出兵!” 少年慷慨激昂道:“一群懦弱怯战之辈,秦军一至,不得立刻丢盔弃甲、望风而降,我若是那秦皇,定会出兵!” 众头领听到少年这么嘲讽他们后,皆脸现怒色。 一人忍不住了,脸上青筋暴起,冲少年道:“好胆,我等随单于征战沙场时,你连根毛都还没有,也配嘲讽我等?” 又一部族头领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等和秦军开战,可知后果?” 受不了少年的嘲讽,诸多部族头领发言,大意是黄毛小子不懂事,也配在此指指点点我们,甚至有人要少年和他们出去练练,比比谁强。 少年平静地接受这些嘲讽、质问,只淡定回了一句:“诸位畏秦如畏猛虎,对我却颇有自信,诸位若能对秦也如此,岂会惧秦?” 对大秦唯唯诺诺,畏首畏尾,对我一少年却敢重拳出击,诸公何等可笑? 大殿内的众多头领顿时被哽住,一个个脖子憋得老大,脸涨得通红,可还真不好反驳少年之言。 就在这时,一直静观少年和众头领对话的头曼发声:“好了,冒(mo)顿(du)!” 少年正是头曼单于之子,让匈奴真正强盛起来的下一代单于——冒顿。 第21章 匈奴将访 通常认为头曼是匈奴首位称“单于”之人,但使匈奴真正强盛的人却是他的好大儿冒顿单于。 在冒顿的带领下,匈奴灭了东胡,征服了楼兰、乌孙、鬲昆、薪犁等国。 李念在大秦朝会上提到的匈奴人口和物产不足,必会迫使东胡、楼兰诸国为其所用,指的正是这。 汉时,大汉对抗的不是匈奴这个游牧民族,而是匈奴建起的这个庞大体系,相当于在同与以匈奴为核心的多国作战。 在冒顿手中强盛起来的匈奴,控弦之士达数十万,刘邦的“白登之围”正是出自其手,给吕雉写骚扰信的也是他。 头曼的目光落在少年冒顿身上,问道:“冒顿,你有何想法?” 少年的话让他也不太舒服,因为少年的地图炮将他也包括在内。 骂众头领是群贪生怕死、畏首畏尾之辈,他这个同样有些害怕大秦的单于,岂不是也在其中? 尽管少年没点明直说,但话里的意味,他还是能体会到的,且人心里若有鬼,当别人提到有关的事时,更会觉得就是在说自己。 虽然不满少年冒顿的话,但冒顿也打破了原本沉闷的气氛,对头曼来说有利。 他同样害怕秦不假,却不想一战不打就降了或逃了,万一那秦只是个泥老虎,他们岂不是有机会南下? 南边多好啊,气候温暖,土地肥沃,还有那华美的衣衫,精致可口的食物,美丽的女子。 而原先那种氛围,众多头领明显是畏秦过甚,就算说出个“要不咱们主动给大秦跪了?”的投降想法也不足为奇,甚至还会得到不少人认可。 这不是头曼想看到的,但由于他自己也害怕,不好主动去说,冒顿正好成了他的嘴替,说了那些他想说却不好说的话。 那秦皇有壮志,他就没有? 他也想带领匈奴更强大,想占领更多的土地供儿郎们放牧,匈奴是草原上的狼群,他是狼王,怎能还未开战就畏惧至此? 二十多年前那一战后,头曼便一直想洗刷掉这个过去的污点。 经过二十多年修生养息,当年的损失已补了回来,如今匈奴马肥人壮,控弦之士甚多,纵使那秦再强,他觉得碰一碰应该是可以的。 可其他头领却畏秦如猛虎,他虽为匈奴单于,但匈奴也不是他的一言堂,若不得那些头领支持,这仗会很难打。 冒顿从头曼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满,但他并不太放心上,不过是一只坐在单于位子上的虫豸而已,早晚要取而代之。 何况在父亲诸子中,他最为优秀,他是匈奴太子,父亲不选他还能选谁? 就算父亲现在再给他造一个弟弟出来,也争不过,彼此年龄差距太大,他将壮,而弟尚幼。 冒顿正色回道:“我以为未战而先怯颇为可笑,军阵之上,若无敢战之意,无须战,也已败。” “秦军也许确实很强,可其等也是人,被砍了头、抹了脖子同样会死,有何可惧?” 少年大无畏,语气中也满满的不畏惧不害怕,秦人若来,那就与之一战,都是一颗脑袋两条腿,谁怕谁? 冒顿又道:“且这传回的消息中,是说秦皇野心不小,可能会对我等用兵,即这消息并非完全确定秦皇之意。” 说到这,冒顿又看了眼殿内众位部族头领:一群虫豸,竟被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吓成这样,至少等确定了秦皇会出兵后再害怕也不迟。 冒顿向头曼单膝跪地,说出了他真正的想法:“单于,我请求前往秦国,探知秦国虚实!” 头曼道:“如何探知?” 冒顿道:“秦皇刚称那皇帝,必十分欢喜,我等以为其恭贺为由前往,秦皇定不会拒绝,到时带上一些秦无我有之物为礼即可。” “此行恭贺秦皇称帝为假,实为探知秦国于我等态度,亦要使秦国知晓我等强大,不可小觑、不可轻侮,方能熄其征伐我等之心,因此还要带上部族中最强壮勇猛的勇士。” 听到这,头曼觉得他已经明白了冒顿的意思,看着半跪在面前的这个儿子,皱了皱眉:“你想让我族勇士和秦人相比?” 一头领急急出声:“单于,不可啊,可前往恭贺秦皇,却不可使我族勇士与秦人相比啊。若胜,恐会使秦皇生怒,发兵攻打我等;若败,会使秦皇以为我等弱小,更会发兵。” 冒顿很想爆粗口,以草原上的“文明用语”问候这位头领,还没比过,就怕成这样了? 反正就是不能和秦人比,否则不论胜败,都会招来秦皇发兵呗? 另一部落头领却道:“我倒认为可以!只需以友好相比,想见识秦人之强相说即可,秦皇若有君王气度,当不会介意。” “若胜,能扬我等之威,使秦人知晓我等不好欺,在决定是否出兵征伐我等时,会更为谨慎;若是败了,秦人会如何决定,也由不得我等来定。” “且,单于和各位可想,秦皇要是真打算出兵,没有我族勇士与秦人相比,难道他就不会出兵了?” 这话让诸多头领点头,原先的害怕退去,这些人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对啊,那秦皇要是真打算对他们出兵,不是一队勇士和不和秦人相比能确定的。 这些头领开始出言支持冒顿,让冒顿觉得这些人也不算完全退化成了虫豸,还有点见识胆量。 冒顿道:“我族勇士常年驰骋于草原,纵有不如秦人之处,但骑射勇力定不会弱。” 要换作某些个王朝,如面对的是大怂,冒顿就不会这么说了,他们会认为自己的勇士在各方面都胜过这些王朝,但秦值得他们尊重。 因为秦战绩太显眼,使他们这些胡人也服气。 汉初时,冒顿敢率大军入侵,将刘邦围在白登山上,应当便有觉得大秦已灭,想试试这个汉的份量的意图。 冒顿试出的结果是,这汉还行,但也就那样,遂在日后写信性骚扰吕雉。 可冒顿不知道他的后辈子孙明白了大汉强大,不可轻侮。 冒顿继续道:“此行除探秦皇之意、知秦之虚实外,若知那秦甚强,不可敌,亦可使人留下,学其强处而传回。” 头曼思索了一番,对冒顿道:“既是你提出,便由你领人前往。” 这句落下,头曼又补了一句:“若你在秦地惹出祸来,我不会保你!” 冒顿没在意头曼后半句话,当即领命,他就是想去那秦看看。 若秦强则学,将之强大的地方学过来,日后再超过秦,若秦只是外强中干,虚而不实,那便当作猎物,在日后将之猎杀。 至于去秦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 难道那秦会连点脸都不要,对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下手? 怎么想也不太可能! 第22章 冒顿此子,断不可留! 一份自边关加急送来的密信火速到了咸阳,呈到嬴政案前,将之拆开一看,竟是匈奴派了使者过来恭贺他称帝,请示他是否要允许匈奴使团入关。 虽在密信中,匈奴使团说的出使目的是听闻他称帝,为恭贺而来,还带了骏马、美人、宝石等诸多贺礼,但嬴政对匈奴使团的话一个字也不信,谁信谁傻。 要真是想恭贺他称帝,要么在他称帝前夕过来参加称帝大典,要么在他称帝当日和第二天到来,哪有称帝大典都过去半个月了,匈奴人才派了一支使团过来。 他称帝大典的消息既没藏着,也没掩着,反而遍传天下,嬴政不信匈奴人会不知道,匈奴有大把的时间可派使团过来恭贺,却现在才派,明显心不诚,有别的目的。 而匈奴人的目的,明摆着是害怕大秦对他们出兵,以恭贺他称帝的幌子过来探察大秦情况,看他是否真有意出兵。 匈奴在如今算不上一个强国,非大秦敌手,但嬴政记得在李念所说的历史中,到了那汉初时,匈奴已成为草原霸主,连刘季都曾被匈奴单于来了个“白登之围”。 ‘朕记得李念说的围住刘季的匈奴单于叫‘冒顿’,这使团中也有一人叫‘冒顿’,言其为头曼之子,两者当是同一人。’ 嬴政眼底涌出一股杀机,若真同为一人,那这冒顿可不能再随便放归回去。 将杀机敛去,嬴政看了眼下方一名内侍,将密信丢了过去,道:“转于六英宫。” 六英宫内,李念正在忙碌,他的活又变多了,要参与军校设计,要给海军学堂选址,参谋咸阳大考,还要将如今的秦篆替换为后世简体字,抄录后世知识……有时还要应对从章台宫转来的一些问询。 如今的大秦正在走上一条不同于历史上的路,而身为这条路的主要设计者,自然忙得不行。 正想着今日还没有章台宫发来的问询,李念便见郭典领着一名内侍进来。 那内侍双手将密信托起,低头向李念道:“公子,陛下让将此物转呈于你!” 郭典将密信拿过,送至李念案上。 怀着“始皇今天又遇到什么事了?”的想法,李念打开密信:哟,居然是匈奴派了使者过来。 看完密信,李念也明白了嬴政将密信转呈给他的用意:让他以后世人的专业角度来判断这支匈奴使团目的,以及大秦该怎么对待这支匈奴使团。 其实没什么好判断的,看到匈奴使团人员名单中“冒顿”二字,李念便只有一个想法:此子断不可留! 这人要真是历史上那位冒顿单于,不论他是何年龄,只要他进大秦境内,那就绝不能再放他回匈奴。 在匈奴人看来,冒顿单于是使匈奴崛起的雄主,是天上的雄鹰,是草原伟大的王,但若站在大秦的角度,其便是一个可怕的强敌。 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但某些人物在历史中有着非常重大的作用,少了他们,历史将大不一样。 冒顿便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李念在脑中开始搜索冒顿的资料,越看越觉得这冒顿不能放归回匈奴,此人能力太强,匈奴少了他,十有八九强盛不起来,不会成为那个需要大汉费数代之功才能击败的强大势力。 李念提笔写了起来,向嬴政阐述冒顿的威胁性及除掉冒顿的好处,一旦确认此冒顿为历史上那个冒顿,定要设法将之除去,不可使之回归匈奴,并讲述了除掉冒顿也不用担心匈奴报复。 现在的匈奴由冒顿之父头曼统领,但头曼此人,也许早年间,还有些开拓进取之心,想成为一代雄主,可跟李牧一战后,脊梁骨就被打断了,丧失了雄心锐气,只能守成而不敢再大举进取。 那一战中匈奴损失十万铁骑,不仅让匈奴元气大伤,也让头曼在匈奴中的威望大跌,就算头曼事后找补,威望也难以再恢复到和李牧那一战之前。 即使头曼心里还有不甘,想进取,也只敢偷摸做点事,从其趁大秦统一天下时偷偷占了河套地区,现在又派使团过来恭贺始皇,便可见一斑。 这样的头曼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儿子,敢和大秦开战,且头曼和冒顿间也有矛盾。 在本该发生的历史中,头曼宠爱的阏氏生了个小儿子,便想杀冒顿而立幼子,遂将冒顿送去月氏当质子,他再进攻月氏,意图借月氏杀了冒顿。 谁想冒顿是个猛男,不仅没死,还偷了月氏的好马跑回了匈奴,最终在几年后被冒顿“父慈子孝”,留下一个“鸣镝弑父”的成语。 尽管在如今这个时间,头曼可能还没有小儿子,没有生出要杀了冒顿立幼子的想法,但父子间依旧可能存在矛盾。 头曼是守成之主,没有锐气雄心,一门心思只想苟着过好日子,偷偷能占点便宜那就占,占不了,那我就走,哪会被冒顿这种雄心壮志的猛男瞧在眼里? 冒顿恐怕早就看自己的老爹不顺眼,觉得其懦弱无能,一只贪生怕死的年老虫豸岂能带领匈奴强盛? 唯有我这等猛男才行! 头曼估计也在忌惮防备冒顿,这小子才这年龄就已和我想的如此不同,等我老迈时,那还不得上天? 李念写的东西很快送到嬴政那,只有一个核心思想:如果这冒顿为匈奴头曼之子,将之永远留在大秦。 数日后,一封从咸阳发出的文书抵达上郡边关。 在冬日的寒风中,冒顿领着一群匈奴人,他体格雄壮高大,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也只有这等体格强健、头脑不俗者才能带领匈奴变得强盛。 脑子不行,想不出那么多兴邦治国之法,体格不强,无法南征北战,让匈奴人信服。 他正在听一名秦吏宣读文书,一旁有通晓匈奴语和秦语的人在给他翻译,那秦皇同意了他们前去恭贺,允许他们进入大秦国境。 秦吏将文书读完后收好,一名秦将上前来,对冒顿道:“陛下已允许你等入关,今日便可出发,由我等护送你等至咸阳。” 冒顿连忙用匈奴语道谢,对会有秦军全程随行护送,他未太在意,更想早日到咸阳,看一看那秦究竟是何景象。 第23章 匈奴使团入咸阳 匈奴使团很快自边关处出发,上郡与咸阳所在的秦内史相邻,就在北上方。 此时的河套地区和河南地尚未被始皇令蒙恬率军收复,因此匈奴如今的疆土与大秦在上郡接壤。 所以实际上,始皇让扶苏去上郡协助蒙恬修筑长城、抵御匈奴,实则并未让扶苏离开咸阳太远。 可惜始皇并不知道就算不是很远,那也是距离,哪有陪同在身边更方便? 由于带了诸多贺礼,匈奴使团的赶路速度并不算快,但这正好让匈奴使团观察大秦的情况,可以一路上慢慢品、慢慢看。 看到的情况让匈奴使团心情非常沉重,尽管使团中的大多数匈奴人包括冒顿都不通秦语,但能看得出秦人对他们如今的生活满意,对未来充满了希望,那脸上的笑容作不得假。 在看到使团经过时,那些秦人也丝毫不惧,甚至看他们的眼神带着一些轻蔑,有时还指指点点,似在说“娃,瞧见了没有,北边的蛮子过来给陛下朝贡了,这就是俺们大秦!蛮夷,不足畏也!” 这说明这些秦人相当自信,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但对匈奴却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秦人对自己生活很满意,很有自信,只有觉得自己生活的国家很强才能带来这种自信。 由这些自信的秦人组成的军队上了战场,将爆发出何等可怕的战斗力? 一路上所看到的秦人其实不算富裕,但那种昂扬向上、充满自信的精气神让匈奴使团感到十分担忧。 同时,他们也颇为敬佩和羡慕:敬佩这些秦人能在那位秦皇的带领下,灭掉那六国国家,完成统一这片土地的功业; 羡慕秦人能取得如此赫赫功绩,能挺直腰板和人说话,满满的自信,无惧其他人。 哪像他们匈奴,至今还未从那一战中缓过神,元气虽复,可那种敢于斗天斗地的精气神却丢了。 他们匈奴何时才能像这些秦人一般以轻蔑的眼神看其他人,拥有此等精气神? 冒顿是使团中心情最沉重的人,他深刻认识到一件事,虽然他老爹和那群头领是群虫豸,但他们的想法没错:不可与秦开战,这个秦远强于他们匈奴,若与秦交战,匈奴不可能有胜算。 要想击败这个秦,仅靠匈奴一族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为秦疆土太大、人口太多,而匈奴才多少点人? 仅靠匈奴,根本不可能与秦对抗,必须得有更多人口、更多工匠、更多土地、更多牛马才成。 可是,让匈奴自己发展,要多少年才能拥有和秦一样多的人口、土地? 冒顿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这天下可不仅有秦和他们匈奴,还有东胡、扶余、楼兰等国,既然在短时间内无法和秦拥有一样多的人口和土地,那就去抢这些国家,将它们纳为己用,为匈奴提供人力物力。 想要和大秦对抗,只有这个办法,先征服其他国,把它们的力量为匈奴所用。 但他那位父单于敢这么做吗?那些头人敢出兵吗? 冒顿心里有答案:那群虫豸既畏秦,也惧东胡、月氏,不敢的! 看来铸造匈奴荣光,让匈奴伟大还得由他亲自动手! 随着冒顿的思考,使团在边关秦军的护送下抵达了咸阳城。 看到咸阳城时,包括冒顿在内的匈奴人都被惊到。 与这座城相比,他们单于建的那城只能说是个稍微大点的土村庄,光是规模就不在一个档次,更何况那一看就高大坚实的城墙。 这才叫城啊,这才是王者该居之所,雄踞于大地之上,接受四方来朝。 ‘若有机会,我也要修这么一座城!’ 冒顿暗暗想着,尽管他也知道修这么大的城对匈奴来说,其实意义不大。 出验文书,匈奴使团进入城中,只是护送他们的秦军换了一批,但匈奴使团未太注意,现在他们进入秦都,换一批秦军护送,很合理。 咸阳城的繁华比他们在路上经过的城镇更胜,会如此繁华,有多重原因:主要是由于大秦新开,新秦律施行,放松了原本秦律中对民众的一部分限制,使得民众更加活跃。 这才施行不到一个月,但已有一些效果。 民众的创造力其实不低,只要给他们适合的环境,他们自发就能做出许多事,如今的咸阳城中多了不少以前未有的吃食和物品。 进城不久,冒顿就闻到浓郁的香味,那是肉香,但这种香味,他们从未闻过,实在太香了。 纷纷看向香气的来源,看到一个铺子前有许多秦人排队,肉香正是从那传出,知识他们身为使团,自不好脱离队伍跑去排队,遂问接引他们的礼部官吏道:“那里卖的是何肉?如此之香!” 经由翻译,这名礼部官员笑回道:“不是肉会如此香,而是那炖肉之料才使肉有此香。” 匈奴人忙问是何料,他们虽然经常是烤肉吃,不炖肉,但这东西如此香,说不准也能用到烤肉上,到时肉也能如此香美。 官员又道:“此料名为十三香,乃我大秦教部尚书李念公子所创……” 提到李念时,官员一脸敬意,那位公子所制作的东西,他也享用到了其中的好处。 礼部官员指着正卖肉的铺子道:“但这家铺子所用的料和李念公子最先制作出的不同,其香味更浓,因此才有这般多人来买。” 得到礼部官员回复后,匈奴使团记住了那料名为“十三香”,是由一名大秦公子制出,传之于民。 但公子…… 那不是南边这些国家王的儿子才有的称呼? 这个李念公子莫非是当今秦皇之子? 继续往前,看到售卖精盐之处,看见那雪白的盐,匈奴使团众人精神又是一振。 他们虽然可通过动物获取盐分,但如果能有盐用,自然更好,且这盐一看就知不一般,如此之白,一看便是品质上好的盐。 这种盐应该只有秦皇和其麾下那些贵人才能用吧? 可现在他们看到的,竟在售卖,普通的秦人也能买到食用。 面对匈奴使团的问题,礼部官吏朝王宫方向行了一礼,道:“此为陛下之恩也,陛下称帝,与万民同乐,使此盐可为天下人所食。” “至于诸位想要买盐,我不能决定,须由陛下与各位尚书定夺。” 第24章 奇怪的舆图 看了眼正排队买盐的秦人,冒顿倍觉沉重,这秦皇竟肯将这等上好的盐让普通秦人也用到,难怪秦人会如此拥护他。 但秦皇越是英明、越雄才大略,对匈奴越不是一件好事,秦皇昏庸暴戾、秦战乱纷飞才符合匈奴的利益。 其实,匈奴使团看到的咸阳会如此人多繁华,还有一个原因是咸阳大考将举行,吸引了很多人前来。 这些人的到来,无疑加重了咸阳的安防负担,却也使咸阳人更多,变得更繁华。 匈奴使团继续前进,又到了一处,看到很多人围在一起? 这些秦人都没事做的吗?怎么又扎堆在一块儿? 仔细看,人群虽然围着,但中央空出了一片地,那里摆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木板,在木板两旁和前方各有一秦吏。 站在木板前的秦吏手持一个木棍,正用木棍指着木板,在和四周围观的秦人讲着什么。 匈奴使团众人将目光移向那木板,只见那木板上绘着图,还有文字,文字不认识,可那图分明是一张舆图。 曾多次看过老爹头曼那匈奴和周边各国舆图的冒顿,一眼便识出这舆图上有他们匈奴,还有东胡、扶余等国。 只是相比老爹那的舆图,此份舆图在绘制上更加精细,且绘制地域似乎更大,匈奴在图上竟只有那般大一块,不仅是匈奴,连秦在图上都不是很大。 自小生长在草原的冒顿知道向东、向西、向北都还有大片的土地,不是某些南人以为的那样。 可他也从没想过这天地会是这个样子,会有这般大,木板上的舆图所展示出的世界远胜过他以往所知所想。 那秦吏明显正在给周围观看的秦人讲说这张舆图,讲述世界之大,从人群中不时传出一阵惊呼,还有不可置信的疑问。 冒顿便看到一名面貌清矍的秦人老者出声提问,那讲说的秦吏给老者回答,可惜听不懂秦吏和老者究竟在问答什么。 若世界真有如此之大,那他们匈奴该何去何从? 秦皇让秦吏给秦人讲说这张舆图,又怀着什么目的? 冒顿心中生出一种紧迫感,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种感觉其实是冒顿嗅闻到了时代将变,但他从未经历过,不知如何形容。 不懂就问,有匈奴人问接引的礼部官员,那木板上绘着像是舆图之物是什么,那名秦吏又在做什么? 官员笑回道:“此为世界之舆图,说实话,我头次看到这舆图时也被一惊,未想在大秦外还有此等广袤天地,这般多的奇闻异物。他是了奉陛下之令,让我大秦之民知晓世界之大。” “你问他们刚才在惊呼什么,在问什么?这个啊……” 礼部官员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以“不值得大惊小怪”的语气回道:“没什么,不过说了些海外之地的物产!” 礼部官员并未说清海外之地的物产是什么,将匈奴使团的兴趣勾得更高,却又一头雾水。 晚上,礼部驿馆,冒顿房间,匈奴使团的主要人物聚在此间。 虽已到了咸阳,但他们并不能立即便见到秦皇。 按照今日接引他们的礼部官员所讲,秦和他们匈奴不同,他们要先在此学习一些基本礼节,得到秦皇诏令后,才能进宫朝见那位秦皇。 今晚聚在冒顿房间,既是就入了咸阳后所看到的一系列事物进行简单的商讨,也是等去打探白日看到的那张舆图的人回来。 一边随口闲聊,一边打量房内之物,包括冒顿在内的匈奴人都感叹还是南边这些人懂得享受,那能让整个房间都温暖的火炉,还有他们现在坐的这椅子,今晚用餐时见过的那桌。 不过,那些南人一直提醒他们在用火炉取暖时,不能将门窗全部封闭,说是会有啥性命之危。 这会有何危险? 没聊多久,房外传来敲门声,让房内所有匈奴人精神起来,随后在冒顿一声“进来!”中,房门被推开,几名匈奴人自外而入。 几人一进房间,冒顿便立刻问道:“可打探到了?” 一名匈奴人道:“回太子,打探到了,我等还买到了几张舆图。” 这话让冒顿愣了下,本以为能打探到消息就不错了,居然还搞到了那舆图。 是秦人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按冒顿的想法,此等舆图为国之机要,换作是他,绝对不可能会让外人得到,推己及人,秦人也该如此。 可他们就这么轻松买到了? 其中会不会有秦人的阴谋? 冒顿问道:“你们是在何处买得?秦人未曾为难?舆图在何处?” 面对冒顿的接连三问,先前回话的那名匈奴人回忆了下,才回道:“秦人有专门售卖这舆图之处,见我等非秦人,售卖此图的秦人略有惊异,却还是卖给了我等。舆图在此,太子请看!” 说着,这名匈奴人和其他几人分别拿出几卷收起来的长竹简放到房间内的桌上铺开。 冒顿和房内的匈奴人立刻都围了过来。 这几卷竹简上所绘的舆图各不相同,但可看出有一张为总体绘制,其他几张是对整体舆图上的部分进行绘制。 这些舆图全都不完整,就算冒顿所看到的那张看似整体绘制的也不是真正的世界地图,而是只绘制了太平洋、南美、北美、脚盆、以及印度尼西亚等地方。 但这也足以让冒顿等人感到震惊,世界未免也太大了,远比他们匈奴大得多,与整个世界相比,秦都不值一提。 要是能占据对面的那两片土地,建起一个国家,那不是比秦更疆域辽阔,还会怕秦? 再仔细看舆图,冒顿发现舆图上那些未知之地标注着许多符号,竹简下方,还有专门的秦字在给这些符号注解,可惜他们不认识秦字。 冒顿指着那些符号问道:“此为何?” 带回舆图的匈奴人道:“据秦人说,这每种符号表示了这些地方的一种物产,既有金银铜铁等矿藏,也有当地所独有的奇花异草。” “这些地方资源极为丰富,如那金矿,听说金子遍地都是,随手便可捡到。” “而且,那里猎物成群,瓜果成林,不需为吃食发愁,但若饿了,只需往林中一钻,便是数不尽的食物。” 第25章 贺礼还缺了一些 听到此人的话,房内许多匈奴人都忍不住将目光聚向舆图。 吃不完的食物,随处可捡到的金子,世上竟有这等好的地方? 冒顿心中冷笑一声,他总算明白秦人为何敢将舆图卖给他们,为何这咸阳城里会有秦吏给秦人讲说这舆图。 分明是想吸引人去这些海外之地! 若真有这么好,那秦皇早就派人去占领了,还轮得到那些普通秦人和他们知晓? 他对这些舆图的兴趣大减,此为一圈套,唯有蠢人才会上钩。 这些地方肯定没有秦人吹说的那么好,谁去谁傻。 那带回舆图的匈奴人不知冒顿已经在怀疑舆图的真假,还在继续讲道:“今日那老者和那秦吏所言,也打探到了,他们是在说世界有大片的海,陆地却少,像这玄洲(北美)、迎洲(南美),很难从陆路到达,最好是从海路过去。” 又是一虚假之言,世界上哪有这么大片的海? 若真有,岂不等于他们现今都是飘在海水之上? 但冒顿并未说出他的想法,依旧耐着性子听了下去,什么那瀛洲列岛有一大银矿,什么那迎洲有世界第一大铁矿…… 一听便知是秦人编出的谣言,别的且不说,隔得那么远,秦人如何知晓那里有矿和种种作物? 倒是使团中的其他一些匈奴人听得津津有味,双眼放光,万一是真的呢,那他们若能早点过去,岂不能早占其优? 这些匈奴人还兴高采烈的讨论起来,商议如果他们匈奴要去,最好从哪过去,去占领哪片地方。 冒顿只冷眼旁观,也不提醒,这些都是他老爹头曼的人,最好让他们将舆图带回去,让他老爹也相信,把注意力全注意在这上面,那才正好方便他做事。 又过了几日,匈奴使团终于接到了秦皇的旨意,允许他们朝见。 冒顿等人将自己收拾好后,跟随礼部官员到了大秦皇宫。 皇宫的气派又着实惊了一把匈奴使团,恢弘大气,受四方朝拜,接天下万邦。 进入章台宫,冒顿等人不敢乱看,用匈奴语行礼参拜道:“匈奴太子冒顿率使团拜见大秦皇帝,恭贺大秦皇帝统六国、一天下。” 冒顿和匈奴众人拜得非常丝滑,谁让大秦这时候强,他们弱,而游牧民族最是慕强,对跪拜秦皇这种强者,没多少心理负担不说,甚至还觉得倍有面子,别人就算想跪拜秦皇,还没机会呢。 “平身!” 待匈奴使团众人起身,嬴政道:“回去后,代朕问候头曼单于,言朕谢他的贺礼,但朕以为这份贺礼还缺了一些……” 听闻这话,匈奴众人心一沉,知道今日朝见秦皇,秦皇大概率会对他们发难,但知道又如何,秦皇对他们发难,他们能让秦皇不发? 只有尽可能和秦皇周旋罢了,且秦皇发话,他们还不得不回复。 冒顿道:“不知贺礼还缺了何处?” 嬴政道:“缺了九原、云中、雁门、代等地。昔年,这些地方为赵所有,大秦与赵相争,赵无力北顾,却为尔等所趁,今日赵已归秦,其原先所有之地,也当归大秦!” 最后一句“当归大秦!”重重落在匈奴使团众人心上,虽听不懂,但依旧让他们心颤。 尤其现在直面嬴政的冒顿,只感到沉重的压力落在自己身上,仿佛他下一句回答不好,便有天怒加身。 冒顿狠狠咬了口舌尖,疼痛缓解了这种精神上的压力,他道:“秦皇之言谬也,这些地方原也非赵所有,是赵武灵王从林胡与楼烦手中夺得。” 不对,不能这样说…… 察觉到这样说不好,冒顿火速转了说法:“赵与秦相争,使这些地方动荡,民不言生,单于不忍见此景,才暂代管此地。” 嬴政看了冒顿一眼,顺着冒顿的话继续问道:“‘暂代管’?既是暂时代管,现主人已归,也该交还回来,为何还不交出?” 冒顿道:“禀秦皇,此非单于不愿,实乃当地之民不愿,单于只是顺应民意而忘归还,若秦皇下旨,单于定会拱手相还。” 原来你小子说“暂代管”的心思在这:秦皇莫误会,不是我们不愿意还,而是当地民众太热情,不愿归大秦,单于只是顺应民意忘了还而已,您要是想要,可以下旨给我爹头曼单于,让他归还。 但他究竟会不会还,那就不一定了…… 反正两个字,“扯”和“拖”,甭管什么理由,能拖住扯住即可。 这小子不仅想拖,还要把锅都甩给头曼,他自己不想承担出使丢了土地的责任。 想到李念所说的冒顿取得的成就,嬴政心中生出一抹惋惜,这样机智的少年为何不是他的儿子,反倒是那头曼之子。 与这少年冒顿相比,他的儿子没一个成器的。 看人多会甩锅、多机智,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改口,先把自己摘出去。 但惋惜来得快,去得也快,嬴政强势道:“朕非与尔等商议,此为帝皇之令,不想还,也得还!” 说到此,嬴政话锋一转:“念在尔等为夏后氏之苗裔,同为华夏,朕许尔等一年内全身退去,不会征伐!” 其实这一年,嬴政决定不对外发起战争,先处理国内事务,但冒顿等人不知大秦的计划,心中有些振奋,如果秦皇没有骗他们,那么秦在一年内不会对他们匈奴开战。 嬴政所说“夏后氏之苗裔,同为华夏”也令一些匈奴人好奇,他们祖先和南边的这些秦人的祖上同出一源,那他们若是来秦,会不会也被秦皇给予相等的秦人待遇? 冒顿对此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即使同出一源又如何,过了这么多年,大家早就不熟了。 嬴政在龙椅上,敏锐观察到匈奴使团某些人的神色变化,心道:‘李念这小子的同华夏论当真不错,今日在其等心中播下一颗种,日后收服匈奴时,会轻松许多。’ ‘但此法有一必要条件,我大秦须得强于诸国、由于诸国,方能使诸国人心慕往之。’ ‘听李念说后世华夏之国非世界最强,其会想出这个办法,恐也是见有华夏之民去了那最强之国。’ 第26章 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 李念给大秦设计的路线,或者说为这世界华夏设计的路线,不仅要在武力上能领先震慑整个世界,更要展现出文化优越性,让其他民族和国家认可并羡慕,以识华夏字、说华夏语为荣,以成为华夏文明中的一员而自豪。 在某种程度来说,文化比武力还要重要一些。 毕竟王朝终会覆灭,就算嬴政再怎么努力想打造万世不易的大秦帝国,李念也给他帮助,可终有一日,大秦还是会终结。 可王朝覆灭,华夏文明却会一直存在下去。 李念知道自己不可能,也无法阻止大秦灭亡,大秦难以永远维持领先震慑整个世界,那就让华夏文化成为这世界的主流文化,建立一个华夏文明圈,给这世界的后世诸国提前打上华夏的烙印。 李念此时也在章台宫内,他平时基本不参加朝会,今日过来只是想看看冒顿单于长啥样,若不过来见见,可能就见不到了。 因为嬴政已经定下杀冒顿的计划,李念看过那计划,非常简单粗暴:栽赃陷害,然后迅速击杀,不给冒顿一点活路。 李念本来以为嬴政会想什么周密的计划击杀冒顿,没想到会以如此粗暴的理由,以致于他在想就这么把匈奴使团的头儿杀了,是不是会影响不太好? 大秦至少得要点体面吧? 但他很快想起了汉时那些汉使的操作,觉得嬴政找的那个理由已经算不错了,像汉朝那些使节找其他国家麻烦,那才是不讲道理。 冒顿并不知自己大祸临头,对嬴政道:“谢秦皇宽宏,我等回去后必禀告单于,在一年内退还诸地!” 这种话听听就好,谁信谁傻,但也没人跳出来说冒顿在睁眼说假话。 之后章台宫内气氛一片祥和: 匈奴人想要购买十三香,准;匈奴人想要买盐,准;匈奴人想要蜂窝煤,准;匈奴人想要派人过来学习大秦的先进经验,准…… 虽然匈奴想要购买兵器等请求被驳回了,但大家依旧非常开心,嬴政都眼含欣喜,匈奴人没啥钱,将会以牛羊和马匹作为支付,而大秦如今正好缺这些牲畜。 匈奴人也很高兴,他们能买到秦人现在用的那些东西,回去后的生活质量必定蹭蹭往上涨。 见大家都高兴,冒顿觉得时机和氛围已成熟,或许可以提一提他早就在构思的那个想法,他向嬴政拜道:“伟大的秦皇陛下,冒顿有一事想求于陛下!” 和匈奴达成一系列交易,嬴政心情也颇为不错,看着冒顿,饶有兴趣道:“你为匈奴太子,也有事要求于朕?” 冒顿道:“此事唯有秦皇陛下可做主!冒顿今年十三,已壮,尚未有妻,想向陛下求娶一位大秦公主,以结匈奴与大秦百年之好。” 这并不是冒顿的原话,而是翻译过来的,但听完翻译,章台宫内瞬间安静,众臣脸上的笑容敛去。 这让匈奴使团的众人感到疑惑,太子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会让这些秦人都安静了? 因为当今大秦适龄出嫁的公主只有一位。 宗室中的女子不少,但陛下之女只有一位,而这位公主已经被许给了那一位。 那位虽经常看不到人影,但陛下对其的信任非常。 非陛下之子,却赐以公子身份,使居于皇宫,更于称帝大典时宣布将嫁女于其。 这份宠信厚待连许多公子都没有。 这冒顿大概并不是想娶那位公主,对其而言,只要对方的身份是大秦公主即可,但其所言恐会引那一位多想。 连心中觉得其实给冒顿嫁一位公主的大臣也不敢发声,他们又不蠢,此刻跳出去,将可能连那位和陛下一起得罪。 冒顿也感到情况好像不太对劲,但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好开口,情况不明,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他只是想求娶一名秦公主,为自己增加政治资本,有了秦皇女婿这层身份加持,回去匈奴后,他那位单于老父不好动他,更能吸引许多匈奴人投靠他,更能麻痹秦国,给匈奴发育的时间…… 此举一石而数鸟,所付出的不过是他娶了一个可能并不会喜欢的女子,他也并不需要此女是秦皇之女,要的只是其身份罢了。 且顶破天也不过是一女子而已,和亲嫁女多常见,他父亲这些年不知送出了多少匈奴女子,冒顿不懂大殿为何突然安静下来。 李念看了眼冒顿,他知晓冒顿的想法,和亲嫁女确实也常见,大汉尚有和亲之时,但他并不喜欢这种做法,他更喜欢大明那一套。 他也知冒顿并无心在针对他,并不是真想要娶始皇之女,冒顿只要他娶到的女子有大秦公主这个身份即可。 但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始皇如今唯一到达出嫁年龄的女儿是他的未婚妻,冒顿这不是针对,也就变成了针对,他必须得作回复! 不过,冒顿这小子明显是来前情报没过关。 但这也不是这小子第一次了,后来给吕雉写性骚扰信,明显也是不知吕雉的脾气。 实际上,不是冒顿不知李念,而是他知道,但知道的不完全,他知道的李念是大秦公子,认为李念是始皇之子。 在众臣的目光中,李念起身,匈奴使团等人见是一位年轻人起来说话,纷纷猜测此人是谁。 此人莫非便是使一众秦人安静之人?太子那句话冒犯到了此人? 李念奏道:“臣以为此事不可行。且不说冒顿太子这句‘匈奴与大秦百年之好’是否可能,单说以一女子去换大秦之安康,臣便觉得颇为耻辱。” “是我大秦武将不敢战,还是我大秦众臣无谋,无能怯懦至极,才要一女子来保护我等?” 对李念这番话,众臣不太感冒,因为以往也有人这么说过,但大家还是常这样干,虽然这么做是有些丢脸,但实用啊,只是如今的大秦不需要,大秦够强。 李念继续道:“臣认为一国当有尊严、当有国格,当做到如下: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不称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第27章 这刘季真是个人才! 后半句话一出,殿内众臣众将目光一凝,尤其是武将,这句话听得他们心中的血也似乎涌动起来,在心里默默重复。 嬴政的目光落在李念身上,尽管知道这小子肯定是从后世历史中摘取的,但依旧有些热血上涌。 如此之国,如此之君,何等铁血豪迈,他的大秦也当如此。 然而,他心中又有问:后世历史中真有能做到这些的王朝吗? 若真能做到,纵使国灭,也必将青史留名,为后人所记。 翻译将李念所说的话译成匈奴语,说给匈奴使团听后,不少人脸色大变,连正跪拜在殿内求亲的冒顿也忍不住抬头看向李念。 此人这番话不仅要绝了他娶大秦公主的计划,还将改变大秦日后的行事作风,匈奴想要和大秦周旋,将变得更艰难。 冒顿也在想此人是何身份,为什么要阻止他求亲的计划? 但他对李念那番话也颇为欣赏,说得他心痒,若匈奴也能做到此人话中之事,那该多好? 尽管此人阻碍了他的计划,可冒顿还是很欣赏李念,遂以匈奴语荀问李念是何人? 他要记住这个人! 听到翻译过来的李念回答后,冒顿心里暗道:‘他就是那个李念?那位大秦公子?可他为何要阻碍我求娶大秦公主?’ 下一刻,冒顿反应过来,觉得他悟了:‘是了,他为大秦公子,大秦公主都是他姐妹,我匈奴一直被这些南人视为苦寒之地,他一定是不想让姐妹嫁去匈奴,才阻碍我。’ 冒顿赶紧说了一番“大舅哥您尽管放心,您的妹妹要是嫁给我,到匈奴后绝不会受苦,有我冒顿在,保证您妹妹在匈奴吃香喝辣,无人敢欺”之言。 可话落不久,冒顿和匈奴使团众人便见秦人皆一脸古怪,这话有何古怪? 太子都做这般保证了,还有什么问题? 嬴政为这件事下了最终裁定:“好了,此事就到这!冒顿,你的请求,朕不会答应!” 冒顿虽心有不甘,但秦皇已经明确拒绝了他的请求,也只得恭敬退下,可他还是不明白秦皇和那李念为什么不答应? 嬴政看向匈奴使团,又道:“若无他事,今日朝见便到此。赵高、刘季,设宴招待他等!” 这又是嬴政的恶趣味,今日召匈奴使团觐见,他特意将刘季也召了过来,为的便是让刘季和冒顿这两个“白登之围”的主角见面。 要是他不组织,汉高祖和冒顿单于这辈子估计都再也见不到了。 当然,也不全是出于他的恶趣味,他也想用刘季那强大的“交朋友”能力去探探匈奴使团的情况。 都决定要杀冒顿了,自然要多了解冒顿的情况,评估杀了冒顿有多大风险,会不会让头曼打着为儿报仇的旗号对大秦用兵。 尽管大秦并不怕头曼出兵,但大秦如今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仗好。 因而须得多了解冒顿在匈奴的情况,看其是否和李念说的一样,杀了冒顿,头曼其实也不会怎么样,甚至暗里还挺舒服。 而刘季此人“交朋友”能力非凡,说不准能和匈奴人也尿到一块儿去,成为好哥们儿,套取到诸多匈奴的情报。 嬴政曾萌生出过一个念头,要不别将刘季放到外地执政为官,干脆为大秦执掌外交事务算了。 至于让赵高和刘季一起去,则是让赵高负责栽赃陷害击杀冒顿一条龙,如果事后需要追责,正好将赵高给推出去。 晚上,礼部驿馆,一宽敞的房间中,刘季、赵高及几位礼部官员正设宴招待匈奴使团众人。 此时已酒过三巡,酒意已经上来,上午时还不熟的众人,现在都已哥们儿长哥们儿短,只是你说的秦语,我说的是匈奴语,但语言不同并不妨碍大家在酒桌上的兄弟情。 冒顿虽才十三岁,但也喝了不少,他问出了白日间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为何秦皇不嫁女给他,那李念为何要阻止? 刘季笑着为冒顿解释:“冒顿太子有所不知,李念公子非陛下之子,乃陛下所定之婿。今日,太子向陛下求娶公主,而陛下膝下诸位公主中只有一位适龄出嫁……” 听到翻译传过来的话,冒顿的酒意瞬间清醒不少,这次真明白了,难怪秦皇不许,那李念会出来阻止,难怪其他秦人会是那种反应…… 秦皇适龄出嫁的公主只有一位,已被许给了那李念,他向秦皇求娶大秦公主,岂不是要同那李念抢妻? 这放在草原上问题不大,遇到心仪的女子,不管其有没有丈夫,只有够强,那就可以抢,可这里是秦,规矩和草原不同! 他今日求亲之言岂不是得罪了那李念? 且他还闹出了另一个笑话,因李念公子的身份认为其是秦皇之子,大秦公主的兄长…… 想到白日在那宫殿内,他信誓旦旦地向李念保证会好好对大秦公主,冒顿也不由感到尴尬。 但事已发生,追悔已不及,得想办法补救,何况那李念颇得秦皇信任,仅看白日,便知其能影响到秦皇对匈奴的态度。 冒顿问道:“诸位可知李念公子居于何处?冒顿想拜访请罪!” 刘季笑道:“太子莫急,李念公子宽宏大度,不会就此放在心上。且李念公子居于皇宫,太子今日定是去不了。” “说来,季听人说李念公子曾说过一句话,‘今朝有酒今朝醉’,季深以为然。” “今日已晚,何不将今日之愁暂且放下,待明日再谈。今夜有酒当今夜醉,且众位远道而来,能与诸位相聚,殊为不易……” 刘季举起酒杯,开始煽动情绪,引导气氛,他的话像带有魔力,尽管听不懂,但还是让冒顿暂时忘掉了今日发生之事,也举起酒杯。 不一会儿,刘季已和匈奴人喝成一片,跟这个勾肩,跟那个搭背,一点也不嫌弃匈奴人身上的气味,喝得甚欢。 房内近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刘季搭建的氛围当中,而一喝高了、喝嗨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包括但不限于跟狗跳舞。 同在房内的赵高看着左手酒杯,右手一条肘子,边喝酒吃肉吃得满嘴流油,边和匈奴人吹牛的刘季,神情颇为惊讶。 那形象一点也不文雅,相当粗犷,但这些匈奴人似乎就吃这套,看他们望向刘季的眼神,敬佩信服,就算匈奴人现在突然集体拜刘季当大哥,赵高感觉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 这么快就和匈奴人混到一块儿去了,还被匈奴人当成了自己人,一点也不见外,这刘季真他娘是个人才啊! 第28章 你,就是凶手! 三天后,嬴政收到了一份刘季送回的密信,其上所写的正是他这几日从匈奴诸位好哥们儿打探到的消息,其中还包括冒顿自己的。 见到密信,嬴政也生出和赵高一样的想法,这刘季真他娘是个人才,连冒顿都混成他哥们儿了。 虽在本该发生的历史中,冒顿会取得不凡功业,但毕竟才十三岁,各方面都未到巅峰,跟刘季这种社会老油子没得比,很快便折服在刘季的魅力中,以匈奴太子的身份认刘季当了大哥。 从刘季送回的这封密信中,匈奴的局势大大出乎了嬴政意料,他判断出匈奴在畏惧大秦,却没想到会惧怕至此。 当得知大秦可能会对他们发兵时,匈奴的单于和众多头领居然吓得很长时间无人敢开口发声,还是冒顿跳出来嘲讽,才让他们恢复了一点神志。 大秦是否出兵还未定,都被吓成了这样,那要是大秦真出兵,这群胆小之辈又会怕成什么样? 恐怕只要大秦军队开至,一箭不发,便能让匈奴人仓皇逃窜。 “一箭不发便得胜”还是不太可能,但只需胜过一两场,便能彻底击垮匈奴人的斗志。 嬴政也知道匈奴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主要还是头曼这些在李牧那一战中的战败者在执掌匈奴大权。 这些人被李牧打断了脊梁,失去了敢于进取的雄心,由一群怂人带领,匈奴咋可能有勇气斗志? 这种情况只有将这群怂人除掉,由一个强势英明的领导者带领他们多打几次胜仗,树立起自信心,才可能让匈奴崛起,否则匈奴只会在怂人的带领下越来越怂。 但这种情况对大秦而言是好事,一个怂怂的匈奴才更符合大秦的利益,只是如此看,冒顿更得被除去。 不仅要除去冒顿这种强硬份子,还要增强头曼和其手下众怂包头领在匈奴中的地位,加强他们对匈奴的统治。 这么“优秀”的统治者当然要继续领导匈奴。 冒顿和头曼的关系和李念所说一样,堪称“父慈子孝”的典范。 据其他匈奴使团成员给刘季透露的消息,头曼对这个能干的好大儿观感很复杂,既欣赏又戒备。 欣赏在于冒顿确实有能力有斗志,而戒备也在于此,才十三岁就这么有能力,再等其长几年,单于的位子是他的,还是冒顿的? 这次过来前,头曼甚至亲口给冒顿交代了一句“若你在秦地惹出祸来,我不会保你!”。 这是一个雄主能对为国出使的儿子说出的话? 其中不仅透露出头曼对冒顿的不满,更显出头曼懦了,但这对大秦是个好消息,纵使冒顿死在异国他乡,被栽赃所杀,头曼也不会举兵报仇。 冒顿对头曼也不满意,认为头曼是一头老朽的狼,早已不配领导匈奴,其他头领也是一群虫豸,要想匈奴强盛,不能靠这些人。 翻看完刘季送回的密信后,嬴政彻底放下心来,这冒顿可杀,不会有太大风险,遂给赵高下了一道密旨:今日执行计划,杀冒顿。 大秦暂时不会和匈奴彻底翻脸,且还要和匈奴人做些生意,因此杀冒顿时,最好给其按上一个合适的理由。 而什么理由较为合适? 当然是和君王有关! 不仅能让匈奴人无话可说,还能引起秦人的愤怒,让就算心知其中有鬼的大臣也不好为冒顿说话。 计划相当简单粗暴,在皇宫设宴招待匈奴使团,然后使劲给匈奴使团包括冒顿在内灌酒,等冒顿酒醉后,将冒顿引到预先设好的一个位置,令其犯擅闯禁宫之罪,被恰好在此的皇宫侍卫就地格杀。 看了刘季密信的嬴政认为,就算没有这计划,找个时间将冒顿单独带出去砍了,再编一个理由给匈奴人也没啥问题,但有个流程总比没流程好。 此刻的冒顿一脸懵逼,陷入了人生四大疑问中: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去?带我的那名秦人呢,人到哪去了? 他刚喝了太多,内急想如厕,一名内侍为他引路,可稀里糊涂地走着走着,内侍人不见了,他还到了一不认识的地方。 发觉内侍不见,冒顿的酒立马醒了不少,有阴谋,这肯定是有人在设计谋害他,他恐怕马上便有性命之危。 冒顿在脑中迅速分析是谁要谋害他,他要怎么才能自救? 他到秦都才几天,只可能得罪过两个人,一个是秦皇,一个是那李念。 秦皇贵为一国之君,不可能如此谋害他,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尚未长大,秦皇要杀他的可能不高。 反倒是那个李念,因其向秦皇求娶大秦公主一事,有很大可能谋害他,而以那李念在大秦的地位和势力,做到此事也不难。 冒顿越想越觉得就是那李念,可就算知道是李念要出手害他,他又如何能自救? 自救肯定是救不了,能留下一些消息让人知道是李念谋害了他都不错了。 枉他还欣赏那李念,没想到此人如此下作,要害他性命,他留下信息的办法也不多,只能大喊出李念的名字。 然而没等冒顿喊出来,一根根利箭自四方破空而至,他想要躲避也没办法,只瞬间,冒顿便被射成了马蜂窝。 正经设伏谋杀,谁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近距离拼杀,给敌人逃脱的机会,当然是一击毙命,使敌人完全不可能有活路。 在冒顿身体倒下去后,自四面而来的箭还射了会儿,确保冒顿不可能再从地上爬起来,才有一队侍卫现身,往地上的冒顿又补了几刀。 确定冒顿彻底死透后,才拔去其身上的箭,处理地上的血迹。 没多久,蒙毅持一份圣旨,来到夜宴匈奴使团的宫殿。 见蒙毅一脸怒意,其身后的秦军还抬着冒顿太子,还有些神志的匈奴人心中“咯噔”一下,赶紧推搡那些喝醉的同伴,齐齐跪在殿中。 蒙毅将圣旨打开,宣读冒顿的罪状,其擅闯禁宫,冒犯君王,已被就地格杀。 此等罪行本该同惩使团所有人,但念及匈奴为华夏之后,也算兄弟之邦,其他人在参与宴会,或许并不知冒顿罪行,不当连坐,朕宽宏大度,便不予追究。 得知秦皇只杀了冒顿,并不会连坐处理他们后,匈奴众人心里长松了口气,赶紧磕头谢恩。 实际上,对于冒顿之死,他们的看法和冒顿本人想的一样,大概率是那李念所为。 但知道又如何,秦皇显然是要护着那李念。 而且,冒顿死了就死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头曼一派,和想振兴匈奴、让匈奴伟大的太子冒顿不是一路人。 六英宫中,得到冒顿已死消息的李念一琢磨:不对劲,该不会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杀了冒顿吧?冒顿真不是我杀的啊! 但偏偏他还不好解释,且从某方面来说,冒顿是他杀的也没错,是他让始皇知道了历史,知晓了冒顿的成就,才导致冒顿之死。 在冒顿死后,匈奴使团原本定下的让匈奴勇士和大秦比试也没了踪影。 太子都被杀了,还比个啥? 第二天,章台宫中,嬴政就冒顿之死盖棺定论,李念也到场,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众臣看他的眼神都是:你,就是凶手! 但未有人跳出来指摘,区区一个匈奴太子而已,死了就死了,难道还要为死人说话,没看到陛下在直接定论了? 反而王翦、尉缭、王贲、蒙恬等人投来认可的眼神:小子,干得不错,很有种,符合我大秦作风! 李念:“……” 第29章 咸阳大考,范增参考 冒顿之死并未在大秦朝堂上引起多少风波。 这时的大秦自信太强了! 灭了六国、一统天下不久的众臣众将信心爆棚,觉得可以吊打天下任何国,你匈奴不服,那就过来练练? 但众臣众将的信心还真没毛病,因为真没人打得过。 这便是大国强国的自信! 李念觉得这种自信再发展下去,日后的秦使也将变成和汉使一样,成为小国的噩梦,仗着背后的国家强大到处惹是生非:有种来杀了我啊,不杀了,我就杀了你,但你要是真杀了我,你们这就会长出秦菌。 匈奴使团也没意见,面对强势的大秦,他们能说什么? 反正单于正值壮年,大不了再多生几个儿子就行。 反倒是秦人不以冒顿太子擅闯禁宫为借口出兵攻打他们就好。 在咸阳待的这几日,他们越悲观地认定匈奴绝无可能胜过秦。 秦给他们的感觉就像一头巨龙,且这头巨龙充满活力,还在不断变得强壮,而他们匈奴却像一头到了暮年的狼,身躯在老迈,爪牙在腐朽,散发着沉沉暮气。 一头本就强大,且还在不断强大的巨龙,一只腐朽老迈的狼如何会是其对手? 根据刘季传回的消息,这也产生了一个奇妙的现象:这些匈奴人开始称赞大秦的强大和美好,对大秦充满了羡慕和向往,甚至有匈奴使者表示如果能为大秦人多好。 这消息摆到嬴政案上,嬴政做出决定,让刘季和匈奴使团众人进行更深的接触,发展这些人为大秦在匈奴的眼线。 冒顿之死在民间倒是引起了一些波澜,但将黑锅在李念身上扣得更紧了,普遍认为是李念对冒顿下的手,就算不是亲自下的令,也绝对有李念的手笔。 但在民间的传闻中,并不认为李念杀冒顿有什么不对,反而太对了,李念公子是为舜英公主才一怒杀了那匈奴太子,何等浪漫? 李念是为公主一怒杀匈奴太子的版本在民间传得最快最广,只是越传越离谱,往里加了不少料,估计过个几百年,也会成为民间一经典故事,被搬上荧幕。 李念在得知民间出现的版本后,只能感叹不管哪个时代,人们都喜欢八卦,哪怕是生产力落后的大秦。 希望民间版本的故事不要编的太离谱,不要太过狗血,日后也不要让小鲜肉流量明星来演自己。 但李念现在没心思关心他的民间故事,因为咸阳大考马上要举行了,他正对咸阳大考的整个流程进行查漏补缺。 咸阳大考,实质便是大秦版的科举,其为第一届,必将影响到后面正式设立的大秦各种考试,能做好的地方尽量做好。 和后来王朝科举不同的是,咸阳大考不考儒家经义,考策问、算学、格物三门,一天内考完。 策问的题由始皇出,而算学和格物则是李念出。 正月初一,在后世为岁首,新年第一天,此时并不是,但却是咸阳大考举行之日。 在始皇尚未称帝时,将在咸阳举行大考的消息就已传于天下,数月时间内,被大考吸引到咸阳的人不少。 据李念所知的报考人数,足有三千多人。 这在后世,可能还不如一所高中的高考报名人数,但在这时代已经很不得了。 一是识字率低,二是交通不便,三是并非所有人都愿来。 能有三千多人赶来参考,已相当不错。 卯时,范增来到了考场外。 他十分仇秦,一心想复楚,但得到咸阳大考的消息,左思右想后,跑了过来,没别的原因,只是想过来看看那秦王要干什么。 他也读过《孙子兵法》,知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要想击败大秦这种强敌,就须先了解大秦的动向。 这里是咸阳附近的一处军营,现被当作咸阳大考用地。 经过营门口的秦卒检查后,范增进到了军营中,寻找他今日要在的那座八号考场。 在前几日,秦人组织他们那什么查看考场时,他就已到过,因此很顺利找到了考场。 找到以秦篆和两个不认识符号写成的二十三号位坐下,范增从行囊中拿出砚台、竹筒、墨条、笔等进行考前准备。 待准备妥当好后,范增才开始打量考场内的其他人,大多都是中年人和老者,年轻人不多。 虽有许多人和他一样在打量考场,但很明显大家都没有什么交流的兴致,倒是他目光看向右手边这人时,这人冲他点了点头。 这人是个中年汉子,体格甚为魁伟,即使坐在那,也比他要高出不少,不像个该读书识字之辈,更该提刀上战场厮杀。 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人虽长得像上战场的料,但说不定其人学问颇高,更在他范增之上呢? 范增向这人回了一礼,才闭目养起神来,据说此次考试会用到那名为“纸”的东西,也不知会怎么用那纸考试。 没让范增养神太久,一声音从前方传来:“诸位,咸阳大考即将在一刻后开始,现在有需如厕者、有笔墨未备好者,还可去如厕和报备领取笔墨。考试一旦开始,直到此堂考试结束,中途皆不可离场!” 这声音话落,便有人起身走了出去,范增想了想,还是去如一趟厕吧,据说这堂考试将考一个半时辰,他已年过半百,万一憋不住咋办? 待范增回来后,发现考场中多了数名秦卒。 这些秦卒自然是过来监考他们。 范增回到座位上不久,只听到“当”的一声响,自外走进一人,是方才让他们去如厕的那人,只是现在其手里多了一个囊。 此人举起手中的囊向考场内众人展示道:“这是今日考卷所在,一人只能拿一卷,拿到试卷的人向后传递,不可多拿,此堂考试为策问,时间为一个半时辰。” “时间一到,即使有未答完考题,也须立即停笔,考试途中,不可走动,不可离场,不可言语,不可窥视他人考卷,不可影响他人作答,一旦发现有以上行为者,本堂考试成绩作废。” 第30章 范增参考记 “本次考卷为纸制成,纸和竹简、木牍不同,墨可能在纸上散开,书写时须注意,作答时请在指定处作答,若答题纸不足,可举手再要。” “另外,莫忘写上姓名,之后放榜,诸位才好找到自己。” “中途有作答完想离场者,同样举手示意,待收取检查过考卷后才可离去,但离场后,不得再返回答题……” 讲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规矩后,此人将拿着的囊打开。 范增看到囊里装的不是竹简和木牍,而是他曾在老家居鄛见过县令展示过的纸。 但那时他只看过,并亲自上手接触过,更别说用纸书写。 “现在开始分发试卷!” 这人将试卷和答题纸从囊中拿出,分发给坐在前排的考生,再由前排考生依次向后传。 范增很快拿到了考卷,他并未先看卷上的考题,而是先拿着考卷观察摩挲。 这纸拿在手中的触感不同于丝绸等布料,并不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但又很柔和,不会损伤到肌肤,还有一股独特的味道,应是墨和纸本身气味混合的味道,说不上来好闻,也谈不上臭。 其非常轻,且可折叠,相比于竹简有相当巨大的优势,同样轻重的纸和竹简,纸能记载下的文字远超竹简,还更方便携带。 范增暗叹:仅凭此物,诸子百家和天下众多贤人将为秦所制,他想要复楚也越发艰难。 他们能拿出和秦对抗的东西,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样便是秦缺乏足够官吏,在地方上不得不用他们。 通俗说,大秦要治理地方需要识字读书之人,可大秦本身的人手不足,而他们这些人读书识字,甚至还相对垄断了很大一部分教育学习的机会,使大秦被迫要靠他们。 而他们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打入大秦中去,就算暂时不表露出反秦的面目,但可以混到里面静观时局变化。 当然,他们还是比不过后来的世家门阀。 门阀世家为什么觉得自己牛? 因为他们觉得不论谁当了皇帝,想治理好天下就得靠他们,天下间的读书识字者都出于他们,不靠他们,皇帝还能靠谁?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这纸后,诸子百家和许多人为了传播自己的学说,会倒向秦一方。 且这纸还会让受教育学习变得比用竹简时简单,大秦可以绕过他们,培养出一批属于大秦的读书识字之人。 将制作试卷的纸观摩完,范增这才看起考卷上的题目。 说是看题,实际是先看字,他一下便发现了奇处:一是这纸上的字排列相当规整,每个字的大小都近乎一样,这是如何做到? 二是这上面的字用了特殊的符号,“,”、“、”、“:”“。”…… 范增一看便明白了这些符号的用途,可让字里要表达的意思更清晰明白,不至于产生歧义。 像儒家《论语.泰伯》中有句话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可解读出多种含义,但谁知道哪种才是孔子真正想表达之意? 日后有了这些符号用于文章中后,便能清楚明白将文章作者之意记录下来,让后来的人知晓。 ‘这‘,’是用于断句,这‘。’代表一句话结束……此物虽简,却将大利于天下。’ ‘今日来参考者估计三千有余,即有三千多这等考卷,其他考卷是否也如我手中之卷一般规整?’ ‘若是如此,靠人一卷卷誊写,很难做到,必有法可快速将字速录于其上。’ 范增想的没错,这些考卷靠人一卷卷去誊抄,能是能抄出这么多,但想要做到卷卷一样,那很难。 这是李念整出了印刷术制作的。 将脑中涌现出的思绪按下,范增正式开始看题:嗯?这些题居然还计分?第一部分的题目是选择题,第二部分题目是填空题,第三部分是论述题。 这自然也是李念给嬴政带来的灵感,考试怎么能没有分数呢? 没有分数怎么比较谁学习更优啊,还怎么鞭策学生进步? 策问这一科考的比较杂,结合了历史、地理、政策问答等要素。 比如范增此刻看的第一道选择题便是历史类。 问孝公后第三代秦王是谁? 一、惠文王;二、武王;三、昭襄王;四、孝文王。 选出其中正确的答案,并将之答在答题纸上(切记:莫忘在答题纸上写上姓名)。 明显的送分题,但凡知道一点秦的历史,都不会选错,对范增更是没有一点难度。 经过几道大秦历史的选择题后,范增看到了一道地理题: 问雍城位于咸阳哪个方向? 一、北方;二、西方;三、东方;四、南方。 这些题太简单,出这种题干什么?是个人都能答对吧? 这些题都和秦有关,这明摆着是想要借这些题加深他们对秦的印象。 果不其然,之后的填空题也和选择题一样,都和秦有关,写出一条秦地内的河或一座山的名称,写出秦地最适合种植的作物。 出这些题,始皇的用意不仅是借此加深考生对秦的一些印象,也是想让他们都拿点分。 毕竟后面那两科,估计许多人都很难拿分。 但这是第一次举行咸阳大考,不好让人答不上题,得个零分就回去了吧? 这传出去影响的不仅是考生的面子,也影响大秦的颜面。 可接下来的论述题就来真的了,第一道便是大的:请论述秦何以一统天下,六国有何失,秦有何得? 这些论述题才是策问这一科的核心,而将这道题放在第一道,既是想从众多考生这得到一些想法和意见,也是想通过考生们给出的答案看看他们的政治倾向:是倾向于大秦,还是倾向六国,还是中立? 虽然这肯定看不出真实的倾向,但能让这些人写下一些违心之言也极妙。 当背叛和违心有了第一次之后,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而且,这也相当于这些人自己给自己在心里留了一个把柄,让他们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忠于故国。 第31章 出题之人,用心险恶 范增这等聪明人,自然不难看出始皇帝出这题的意图,但看出又怎样,还不得捏着鼻子答题? 对于秦和六国的得失,他在心中思考总结了不知有多少遍,从律法、军事、民心、君王等方面都考虑过,如今只不过是将他所思的内容改一改,写于这纸上。 第二道论述题也是大的,直接问若要治理好原六国各地,当如何治理? 这道题对范增也没任何难度,或者说对来参考的考生普遍都没难度。 因为在大秦尚未完成一统,但统一之势已成时,就有许多人在思考秦一统天下,要如何治理天下。 第三道策问题放松了一点:问他们是否听闻咸阳城内最近传播的世界舆图,若世界真如那舆图,大秦当何去何从,当如何待各国? 甚至考卷上还印了一部分世界地图,让众考生知晓题中之意。 这又是道钓鱼题,除了真想获得一些不错的意见和建议外,也是告诉考生中那些心向六国之人: 看,外面的世界很大,资源丰富,要不哥几个就别蹲在神州耗了,出去逛逛? 想要对抗我大秦,想要复国,你们去了海外也一样可以做,并且海外没有大秦限制,你们想反秦复国更加容易。 对于世界舆图,在大秦外有广袤的土地,来咸阳多日的范增自然也听过,他还现场去看过秦吏讲说,但他持怀疑态度,此时看到这道题,心中怀疑更甚。 这只怕是秦皇故意用的手段,想要让人将注意力集中到海外之地,好不给秦皇生乱,让秦皇能顺利稳定好天下。 实际上,海外之地哪会有说的那么好,如果真好,以秦皇那贪婪的性情,早就派人过去占领了。 只怕会有蠢货真上了勾,被秦皇以一张不知真假的舆图给骗去了海外。 但答题肯定不能这样答,思索一番后,范增写起了他的意见,他切切实实在分析这张舆图会给大秦带来的变化,站在大秦角度进行思考,并给出谏言: 他认为海外之地,大秦须占领紧要之处,对海外国邦,要使之臣服,近攻而远交,扩大大秦在各国间的影响力。 若大秦不争,任海外国邦扩张,占领那些紧要之地,将在日后对大秦构成威胁…… 写着写着,范增发现了不对:我怎么好像真在给秦人出主意? 不过,站在大秦的角度看问题,比站在楚的角度看问题确实更得劲,以强国去思考海外那些小国小邦的感觉,当真舒服。 如果他的故国楚也有这么强就好了,如果是楚统一了天下该多好…… 范增还感觉到了另一个不对劲,他越写越分析越觉得这舆图就是真的。 因为他从分析中得出了一个结论:秦皇并不是不想占领海外之地,而是大秦现在要专修于内,暂时无力伐于外。 所以,秦皇才会允许这舆图传出,为的是吸引像他这种人润去海外之地,既减少国内的麻烦,又让他们去开拓了海外之地。 这招是阳谋啊,他虽然明白了,悟通了,那又如何? 即使他能拒绝掉这份诱惑,可其他人呢? 这趟咸阳大考后,估计民间有不少仇秦的仁人志士要往海外之地一探,而等海外之地真实存在的消息一旦被确定,将会有更多人去往。 这样一来,正中秦皇下怀。 出题之人,用心险恶! 范增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幕,但他却不好阻止,因为他自己也怀着念想,如果那海外之地真的存在,且资源不错,在那复楚也无不妥。 随着又一声“当”响,那发卷的秦吏在前方道:“立即停笔,纵未写完,也不可再答,否则本堂考试成绩作废。请坐在位子上,我们将逐一检查收取诸位答卷,待收取后,方可离场。” “离场后,将有半个时辰休息,诸位可喝水、用食、如厕,在半个时辰后将举行下一堂考试,下堂考试为算学,有需算筹者也可在这半个时辰内准备。” 范增已答完了所有题,他坐在位子上看着考场其他人,只见有人神情失落,摇头叹气,大抵是没将想写的东西写完,没将题答好,故有此相。 但,尽管失落叹气,却无一人再继续动笔答题,此时的人很有风骨,就算输了也往往坦率承认。 范增看向他旁边那名中年汉子,只见其答卷上写的极满,神情从容镇定,应是已答完答好了所有题。 不对,此人写的是楚字,他也是楚人? 中年汉子见范增盯着他的答卷,也没说什么,只冲范增又点了点头,似乎是在默认他是楚人的身份。 由于大秦还未得及向天下规范统一文字,而来参考的考生来自各地,所学习使用的文字有差异,因此在本次咸阳大考中,每道题用了七种文字,并允许以他国文字作答。 这也是迫于大秦现状的无奈之举,即使大秦实行了“书同文”,可实行的时日短,也不可能让所有参考者都很快学会。 由此可见,始皇帝的“书同文”之举何等英明,尽管在历史上他认为形体优美所推行的小篆并没被后世王朝采纳,但“书同文”这一思想却一直传了下去。 各地各有各的语言和文字,那绝对会成一个大问题:你写的,我不懂,我写的,你不懂,语言和文字上的隔阂将可能演变成民族间的不同,从而分裂,再不复一统。 但也只有这一次咸阳大考会允许用七国文字,属于特时特事特办,等下一次大考时,有且仅能用大秦规定的文字。 说话的那秦吏开始检查收取答卷,其间遇到了某些人未在答卷上写上姓名,还会提醒让其写上。 有些人被提醒写上时,常会写一个假名。 他们来参考是听说这咸阳大考会排名,还会被秦皇授予使天下皆知的名号,常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们心中不服,特来一看,但又自觉清高,不想暴露自己姓名,受那秦皇嗟来之食,遂在答卷上留下假名。 等到揭榜之日,有氏有姓者不为榜首,反倒是被他们化用的假名所取,那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你们这群渣渣,被我取了榜首,却连我真名都不知”的感觉,多么让人愉悦? 有人甚至想过直接不写名,但想到跟他们同样想不留名的人估计会不少。 那就算真在最终得到了榜首,又知道是不是自己? 且还有那监察他们考试的秦吏提醒,那就留一个假名来。 用假名还有一好处,万一用了真名没上榜,证明他们学识不足,人们会认为他们以往的贤名皆为吹嘘;而上了榜,那不仅是承了秦皇之情,还有背于他们给人们留下的清高贤才形象。 就像一位声称自己爱国、永远不会抛弃离开祖国的公共知识分子,突然被曝出在国外有大房子,还入了外国国籍一样。 他们在故国之地有贤名,被视为反秦批秦的代表,可现在却被曝出:你们竟然跑去参加了秦皇的咸阳大考,吃秦皇的粮? 范增倒无所谓,他留的是他真名,敢来参加咸阳大考就不要害怕这些,他发现收卷的秦吏并未将考卷拿走,而是留了下来。 秦吏将所有答卷收完,再检查了一遍后,放回之前拿的那个囊,对所有人道:“奉陛下之令,考卷便留于诸位!诸位现在可以离场,莫要乱走,下堂考试将在半个时辰后进行。” 许多人都将考卷郑重收了起来,这是他们参加第一次咸阳大考的证明,颇具纪念意义,范增也同样。 第32章 算学考试 范增拿着他的囊走出考场,看见已有很多人出来,有些人明显认识,正聚在一堆小声谈论。 经过几名像这样聚在一堆的人,范增听到这些人正交流刚刚考试的情况:这个选择题你选了什么?那个填空题你填了啥? 其中一人神色一变,道了声“哎呀,完了!”,显然是选了和其他人不同的答案,那道题要拿不到分了。 听得范增神色古怪,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但他又说不出这是什么感受,反正很新鲜。 更多人并不和其他人交流,独自找了地方坐下,或拿出提前备好的水和干粮开始喝水用食,或闭目养神等待下一堂考试的到来。 秦人对这咸阳大考明显是用了心的,设置了许多桌椅板凳,让所有参考者有地方可落脚休息,为防止天寒冻到他们,还堆了木柴、设了火炉,但今日天气不错,没能用上。 范增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备好的水和食物。 经过刚刚那堂考试,他感觉竟有些饿了,边吃边思考一些事。 他这趟来咸阳,除了为参加咸阳大考外,也想多了解那个李念的情况。 在如今天下诸多有识之士眼中,秦会产生这么多变化,都和那李念脱不开关系。 随秦王称皇帝,李念之名同样传于天下,为天下人所知。 其制出他现在坐的这长椅、制出了那新犁、制出了那豆腐、制出了今日考试所用的纸,仅这些东西已足以证其才。 更何况,众有识之士普遍认为秦修改秦律、改官制、设那制舆台,一改先前治民之法,都和那李念有关,这些更证其才! 因为在那李念没出现前,秦治国治民的方式和现在不说完全不同,也是有相当大的不一样。 而这些不同是在那李念出现后才发生,怎可能不让人怀疑到是他使秦产生了变化? 且那秦皇甚至不贪其功,允许让李念之名传于天下。 这除了秦皇很骄傲,不屑贪李念之功,非常信任李念外,还有一个解释:李念此人才能甚高,秦皇还想用其才,担心贪其功会让李念不愿再为秦效力。 范增看了眼其他参考者,估计有不少人和他是一样的想法,都是为了那李念而来,想知晓其为何人,其才多高,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如此大才,为何要助秦。 到了咸阳后,范增又得到了更多和李念有关的消息:秦皇在称帝那日将一公主许嫁于其,那世界舆图出自其手,还有匈奴使团来访,匈奴太子为其所杀。 擅杀他国使者,还是他国太子,多大的罪? 秦皇却不追究…… 这些消息无不透露着李念之才,以及秦皇对那李念的信任。 但这等贤才佐秦,对想要复楚的范增不是好事,敌之英雄,我之仇寇。 吃完,范增检查了下囊,确定他为考试准备的东西都还在,才在长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那已渐熟悉的“当”声又一次响起,范增睁开眼睛,他养神已毕,精神饱满,状态极好,可进行下一堂考试。 只是这堂要考那算学,也不知是何考法? 其他参考者也纷纷动了起来,有秦卒提醒道:“下一堂考试马上就要开始,有想如厕者赶紧如厕,这堂考试将进行一个半时辰。” 范增依秦卒提醒如了厕后,这才进了八号考场,找到他的二十三号位坐下。 他注意到前方换了一人,不是考策问时的那名秦吏,但此人也在和他们讲说那些考前注意事项。 范增明白了,估计每堂考试都会给他们讲一次,这会成为以后考试的一个规矩。 随着又一声“当”,这名新来的秦吏将一个囊举起:“这是本堂考卷,这堂考试为算学,时间一个半时辰。” 讲完,秦吏从囊中拿出考卷,分发下来,跟策问时的考卷一样,同样为纸所制,同样是以七国文字出的题,同样有选择、填空,只是最后一类题变为了简答题。 更不同的是题的内容,范增只扫了一眼,便知道他大概、也许、可能……答不完这份考卷。 和策问考卷一样,上来是几道送分题:问,三九相得,数为几何? 一、二十四;二、三十五;三、二十七;三十九。 但等到了第九道时便开始上难度了:问,有如下十二个方格,在第一个方格内放入一粒稻谷,在第二个方格内放入两粒稻谷,在第三个方格内放入四粒稻谷……之后每一方格皆放入前一格一倍之数稻谷,第十二格当放入多少粒稻谷? 一、四千三百九十六;二、四千九十六;三、四千五百九十六;四、四千七百九十六。 范增开始读完后,算了一下,此题简单,第四个格子八粒稻谷,第五个格子十六粒稻谷,第六格三十二粒…… 可算着算着,范增发现了不对劲,这数字增长的为何如此之快? 在第七格时还未过百,可到第十格时,已经破千,等到了十二格,已经到了四千九十六。 虽然算出了答案,但范增从这道题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天下间许多事包括人丁增长好像也可用此解释。 这正是李念在嬴政称皇帝前问他宗室问题时给出的一个解释,宗室绝不可当作猪来养,否则一代的一代宗室繁衍下去,庞大的宗室人口会严重拖累大秦。 于是才有了嬴政在称帝大典时宣布的那套宗室改革政策,宗室这股力量不可以被忽视,但也不可限制太过。 做完已经让他感到有些难度的第九题,范增看向第十题:问,若一与二、与三、与四……相连加至八十,最终得数几何? 一、三千二百五十;二、三千二百四十;三、四千九百四十;四、六千四百八十。 这几个选项看得范增一愣,一一直加到八十,会有这么大吗? 明明其中的每一个数都没过百,可加起来却达到了至少三千多! 但这该如何计算? 范增琢磨了一会儿,八十个数相加,选项还是如此大的数,一时半会儿恐怕是算不出来,跳过此题,看下一道,等待会儿做完了会的题再来作答。 第33章 差点当成作弊被逮 范增抬头看了眼考场内其他人,只见大多人都和他一样,神情凝重,少有人能奋笔疾书,他旁边这位中年汉子写的倒挺快。 这位疑似同样从楚地过来的老乡在算学一道也如此精通? 当真人不可以貌取之! 将填空题也跳过了一道后,进入第一道简答题。 这是一道非常经典的几何定理题,也是一道送分题。 先给范增讲述了一遍周朝时商高提出了“勾三股四弦五”,再直接给出了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的结论,最后问在一个直角边边长分别为十二寸、十三寸的三角形中,其斜边长为多少? 这对范增难度不大,不过是乘法和加法相结合,下一道题是以军事出了一个题目: 问骑士小明骑着战马,以三十里路每个时辰的速度从甲地出发,将情报送往距甲地三百三十里路的乙地,乙地知晓甲地派人传递军情,特派骑士小王接应,骑士小王战马每个时辰能行二十五里,问两人将在几时相遇,相遇之处距甲地多少里? 此题对范增也不算很难,很快便算出了结果,可下一道几何体就让他愣了一下: 边长为三、四、五寸者,为五、十二、十三寸者……皆可成三角之形,请讲述三角形三条边之间关联,并给出一个可组成三角形的三边长度。 觉得自己一时间想不出三角形三条边关联的范增,果断选择跳过这道题,但这一跳就停不下来,一直跳到了最后一道。 看到自己已经无题可跳,范增未继续答题,而在思考一个问题:秦皇为何要设置这算学为大考中一科?考这算学的目的是什么? 算学确实有用处,但平时所学已足矣,了解那三角形的三条边是何关系有什么用途,知道从一加到八十、加到一百、加到两百的规律有何用? 能治好国吗?能打好仗吗?能使国泰民安,人人富足吗? 算学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更不能强国强军强农,稍微学点实用的就得了,没必要深入了解,毫无意义,没有价值,治国终究要靠的是兴农事、安民心、强军事。 不仅范增一个人这么想,还有不少参考者也如此在想。 得亏还未到后世儒家独大,连君子六艺也开始丢弃之时,否则早就向始皇上书。 治国还得靠圣人之言,唯有遵循圣人教化,才能使四夷宾服,天下太平,而非靠这算学,陛下这是弃大道而修小道,将有祸。 反倒墨家、道家和跑来参考的方士比较兴奋,尤其墨家弟子,兄弟我以前学的那些无用之物,终于在今日能派上用场了。 出题者是那李念,莫非那李念也为我墨家中人? 并非没这可能,那李念也擅长制造东西,和他们墨家一样。 范增虽觉得算学比较虚,不太务实,没有深入研究的价值,但他懂一点,他能看出来的东西,秦皇大概也能看出来,然秦皇偏偏设置了算学这一考试,其中必有深意。 且出题者还是那李念,含有他尚未明白之意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想到此处,范增重新看起了他跳过的那些题。 只是数学这门学科,不学就是不会,就算将考卷翻烂,盯出个花来,也依旧不会。 要是一个人一夜间能从一数学渣一跃成为顶尖数学天才,那大概是开了挂,要严察其是作弊了,还是脑子里有了系统。 范增看了眼坐于右首的中年汉子,此人还在提笔书写,这让他对中年汉子的身份产生了些许猜想。 这人该不会是墨家弟子吧? 而且,这人写的是楚字,难道他是楚墨弟子? 这么一想,范增心中有种复杂的情绪,楚墨也抛弃楚了,要投向大秦了吗? 当然,很可能是和他一样,未曾背叛楚国,只是跑来咸阳参加这场大考罢了,但这还是范增有些难受。 楚国终究是没了啊,曾经的楚人就像那林中飞鸟,大难到头,各自飞离,寻找新的栖身之地。 时至今日,复楚大业何时可期,谁还能再扛起复楚大旗? 原本那项氏一族在时,范增认为复楚者当为项氏一族。 当年楚国虽败亡,项氏一族却依旧保存下了不弱的实力,只须等到时机,便能举起反秦大旗,再复楚国。 可那秦皇狡诈,竟早知项氏一族有重瞳子这等天生圣人,将项氏一族提前除去,扼杀于摇篮之中。 感觉到范增的目光,中年汉子以为范增这个疑似是楚国老乡的人想看他答卷,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范增,却见范增并未看他答卷,反倒似乎是发觉了他的身份。 像是在承认范增的猜想,中年汉子冲范增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声呵斥从前方传来:“都经过了策问考试,还不知这次大考规矩?开考前,我也讲过一次,不可窥视他人考卷,也不准将考卷予他人窥视。” “说的就是你二十三号,还有三十三号,你两在做什么?” “我方才便看到二十三号四处乱看,现在又看,你和三十三号是老乡?想让他给你抄答案?” “现对你们警告一次,若再犯,本堂考试成绩作废!” 范增和中年汉子:“……” 两人有心想解释他们以眼神交流,不是想抄答案,但又不好解释,只得默默忍了下来。 要是真被当成抄答案作弊处理,那乐子就大了。 这可是咸阳大考,秦第一次举行这种考试,必将会载于史书,他们在大考中若被当成作弊者,也肯定会同样记载下来,流传于后世…… 范增还好说,可中年汉子可是楚墨中响当当的人物,要是给传出去,楚墨巨子在咸阳大考作弊被抓,被废去算学一科成绩,绝对会沦为整个天下的笑柄:你知不知道?楚墨巨子与人舞弊,在咸阳被抓了! 想到那情况,中年汉子觉得他一定会干脆地抹了脖子,反正他是没有颜面再去统领众楚墨弟子。 范增也坐端正,不敢再乱看,他也不想在史书上被人记上一笔:楚人范增,咸阳大考无才,难答考题,欲窥旁考者,被察,废其绩。 他范增也是要脸的! 第34章 格物之学,大考结束 算学考试结束,有两刻时可供休息,范增也出了考场,放松一下紧绷的头脑,为最后一堂格物考试准备。 很多人也和他一般选择。 和考完策问时不太一样,策问考完后,大多人神情放松,还有些认识的人聚在一起谈论考试的情况,可这算学考完,虽还是有人聚在一起谈论,但很多人的神情没之前放松,显然考得不太如意。 算学其实还好,诸子百家中现今很多学派都要学。 墨家自不用多说;兵家领军作战,需算粮草兵甲、算敌我相距等,岂能不懂? 道家和那些方士炼丹炼药时也常需计算,儒家君子六艺中亦有“数”这一艺。 来咸阳大考的参考者多多少少都会懂点算学,唯一的问题只在于是否精通、深入了解,反正在范增看来,算学够实际应用即可,不必要深入。 然而,这格物就未必了! “格物”一词应出自于儒家《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意为“究事物之理”,这要怎么考? 难道要考墨家的那些东西?还是要考道家所言之物? 若当真考这些,对很多参考者将是一堂艰难的考试! 因为他们大多只学习本派学说内容,虽会对其他学派了解,但多是了解其他学派的治理天下的思想,不太会去了解像墨家的什么“景到,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力,刑之所以奋也”…… 这也是一些百家学派的缺点,重学说思想,而不重实际的科学发现,有时甚至会将科学发现同学派思想联系在一起,要么以之佐证自家思想的正确,要么对敌方学说进行批判反驳。 两刻时间过去,随着那已经熟悉的“当”声响起,范增和诸多考生再次回到各自考场。 坐在位子上,看着发下来的考卷,范增知道这堂格物考试,他肯定又答不完。 他猜想的事情发生了,还真考事物之理。 那秦皇想通过咸阳大考做什么,或者说那李念想通过咸阳大考做什么? 对这问题,范增心中有答案,大抵是想通过这场大考挑选出具有算学和格物天赋的人才,只是这些人选出来又怎样? 难道秦皇和那李念要靠他们去治国理政,使秦强盛? 墨家存世这么多年,都没能让哪个国家强盛,通过咸阳大考选出一拨人就能使秦强盛,如何可能? 治国理政还得靠兵家、法家、儒家或道家,但绝不可能是墨家,墨家那些人当工匠尚可,可说治国治民,还是算了…… 怀着这些思绪,范增看起了考卷,第一类题依旧是选择题,前几道依旧为送分题:问,《山海经》有言“西南三百里曰女牀之山,其阳多赤铜,其阴多石涅”,下列中哪一物为石涅所制? 一、蜂窝;二、蜂窝煤;三、豆腐;四、木炭。 但送分题后,便开始上难度,像范增现在所看的这道:如图所示,将在甲点的木球推下,问木球在进入水平面后如何运动?(注:斜面和水平面皆绝对光滑,无空气阻力。) 一、会立即停止不运动;二、以一定速度永远运动下去;三、不断加速,永远运动下去;四、运动一段时间后停止。 范增注意到那“()”符号内的话,但不懂为何要备注斜面和水平面绝对光滑,还有那无空气阻力。 他联系日常生活中的实际进行思考: 立即停止不动肯定是不对,他见到过从斜坡上滚下来的东西,不会停止不动,会滚出一段距离后停下。 这么看,应该选“四”,可那个备注显然有深意,答案可能和“四”不同。 因此,“一”和“四”可以排除,只剩下“二”和“三”。 可这怎么可能,那木球从斜面滚下后,竟然会永远运动不停? 从斜坡上滚落的物体,往往会越滚越快,所以正确答案应该选“三”。 范增提笔在答题纸上写下了“三”。 在他右手边的中年汉子,看到这道题后,眼神一凝,这题考的不正是他们墨家的“力,刑之所以奋也”吗? 那木球在进入水平面后,没有力再给它,因此它不会再继续加速,正确选项应是“二”。 中年汉子心中越发认定李念是墨家弟子,只可惜此人就算是墨家弟子,也肯定不是楚墨,大概是秦墨中人。 他对想见到李念的念头也越来越重。 此人能以墨家弟子身份得秦皇信任,即使他出身秦墨,对墨家而言也是天大的好事,兴许其可使墨家重新合为一派,重铸墨家荣光。 只是再继续往下看题,中年汉子又惊讶又愧叹。 因为一些题已经超出了他学过的墨家内容,他也答不上来,让他禁不住心想秦墨已经悄悄发展到这等程度了,胜我楚墨多矣…… 格物考完,范增出考场时还在想着考卷上的某些题,除选择题答完了外,填空题和简答题统统都没答完,那些题真的有答案吗? 尤其那几道附加题,如某道题借用了列子所写的那篇《两小儿辩日》,问两小儿所说谁对谁错? 他怎么知道是日始出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还是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 这个连孔子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还真有答案? 这也叫“格物”?都格到太阳了,连挂在天上的太阳是远是近都知晓? 若真知道,这个李念的学识只能说深不可测,兴许比古之诸子还厉害,是他们这一时代活着的诸子,也许日后百家中会再多出一派。 但李念越是优秀有才,越让范增和许多人感到复杂,如此之人为何要佐秦呢? 且和这等人生在同一时代,该高兴,还是惋惜? 因为此人太优秀,他们所发出的那点光将被被此人光芒掩盖,历史记载时,那人会列于主位,而他们尽是陪衬。 范增也注意到格物考试后,诸多人兴致都不高,显然这格物考的不仅是他一人难受,其他人也一样。 来咸阳大考前,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很有才,区区咸阳大考,看我手到擒来,可三堂考试过后,才发现我好像也不是那么有才…… 临离开时,范增和所有考生被通知往校场,只见一年轻秦将站在将台上向他们宣布道:“诸位注意,十日后将放榜,莫要错过!” “且放榜后,陛下和李念公子将有请,诸位这段时日,莫要离去!” “今日已晚,我等将护送诸位回返咸阳!” 十日吗? 他等得起,他倒要看看谁能得这咸阳大考第一,那秦皇和李念究竟想要以此大考做什么? 第35章 李念阅卷,有“熟”人! 这秦将是蒙毅,他过来既是向三千余考生宣布消息,也是将所有答卷护送回皇宫。 答卷被送到皇宫后,先按照答卷上所用文字进行分类,用秦篆的放在一起,用其他六国文字的又分别放开,然后再将用其他六国文字答题的答卷翻译誊写为秦篆。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更高效的批阅。 李念只学了秦篆,可没学六国文字,虽说七国文字有共同之处,但不同的地方也不少,若直接批阅用其他六国文字答题的答卷,不知要用多少时间。 秦皇宫中识字的宫女、内侍、侍卫皆被调动,连一些公子公主也参与了进来,在将所有考卷翻译誊写为秦篆后,再由这些人批改选择填空。 如此一来,可大大减省嬴政和李念的批卷时间,嬴政负责批阅策问,李念负责批阅算学、格物。 本次考试并没有糊名,因为其中有很多人会写假名,且批卷者嬴政和李念,和这些人不存在利益关系。 但下次咸阳大考就不能再采用这种方式,所有参考者必须验明真身,书上真实姓名,且需要糊名。 出于对这时代考生的好奇,想知道他们会答些什么,在尚未将所有答卷分好时,李念便让人从已经整理好的算学、格物答卷中各取五十份整理好,送他批阅。 坐在书桌前,李念开始批阅考卷,没多久,便批阅到了一个历史名人:‘咦?郦食其?他也来参加咸阳大考了?’ 李念批阅到的是郦食其的算学答卷,做的还算不错,能答上的题都答上了,显然其算学的基础不错,可再深一点的题便不会,其也干脆地没答,直接空在那,一个字也未写。 证明其虽有不错的算学基础,但未曾深入学习了解研究算学。 这也很正常,符合这时代的主流儒生特点,他们学算学是因君子六艺中有“数”,并不是多感兴趣,多想要了解。 但这也比后世的儒生要好,他们至少还学,还肯了解,到了某些王朝时,那些儒生直接将君子六艺给丢了,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既不懂“射”,也不知“御”。 当然,会变成这样不仅是儒家本身的原因,更有君王在其中引导,他们希望儒生最好能文弱一点、老实一点,不要懂那么多,因为懂多了就不好驾驭。 他们并不希望儒生“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只要他们能一辈子囿于儒家经典之中,为科举费尽心力就好。 不过,郦食其这份算学答卷最有意思的在于其用答卷空出的地方写了一篇文,里面各种引经据典,还不加标点符号,要不是李念一直有跟苏胥在学习,还真未必能看懂他想说个啥。 郦食其在这篇文中只有一个意思:劝谏秦皇不要太过看重算学,将之抬高到一个不该有的地位,算学虽有用,属于君子六艺“数”的一部分,但终究为小道,够用即可,不可太过。 要治国理政还是得靠行仁政,复周礼,定分封,这些才是应当抬高的方面,而非算学。 李念看后,摇了摇头,这恐怕不仅是郦食其一个人的观念,还是许多人的想法:算学那东西是有用,但只需学其实用部分即可,不需太过深入。 果不其然,李念又翻到了好些份在算学答卷写文章的考生,提出的观点也和郦食其一样。 ‘数学确实是一门在日常生活中用不到太高深的学科,但在日常生活中用不到,不等于其就没用。就像后世造某些先进机械,有些人就反驳自己研究造那做什么,不如去买,等被人掐了脖子才知道没有自己的技术储备会有多难……’ ‘数学为科学之母,物理、化学、生物各方面都需要,还得想办法加强人们对数学的兴趣,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利诱,只要给出的利益诱惑够大,就会有人主动投入进来。’ 批阅完这五十份算学答卷,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和郦食其一样都有一定的算学基础,但也仅是基础。 李念又批阅起格物卷,这次没在其中发现郦食其的答卷,却看到了两份极有意思的答卷,一份的答卷者为范增,一份则是分数相当高。 ‘这范增不会是历史上项羽的那位亚父吧?他也跑来参考了?其应是看到大秦的变化,才特地来参考,十有八九是冲我来的。’ ‘据史料记载,范增在今年已有五十多岁,在这时代,年龄已相当大,还大老远跑来咸阳,可见其对大秦是真的仇恨。’ 李念又看向另一份答卷,‘这份答卷之人大概是墨家之人,我所出的题中,物理偏多,化学偏少,生物没有,对道家和方士来说并不占优势,对墨家倒是有利。’ ‘所以此人能答出这么多,出自墨家的可能性最高,且其对墨家学说的了解程度相当高。此人若为墨家弟子,应是楚墨!’ ‘只是据我所知,这一代楚墨的知名人物中没有这个名字,此人应是写了假名。而其不用真名,却写假名,反而证明其在楚墨中身份很不一般,大概是楚墨巨子!’ ‘楚墨巨子,既是为咸阳大考而来,恐怕也是为纸过来。’ 想到这里,李念将这两份答卷递给旁边的一名内侍,道:“将这两人原来的答卷找出来给我!” 不久后,内侍拿着两份答卷回来,李念一看,这两份答卷的用字皆为楚字,两人应当就是范增和楚墨巨子。 内侍见李念拿着这两份试卷打量,小声禀告道:“公子,方才我去拿卷时听闻了一件有趣之事……” 李念看向内侍,笑道:“何事?” 内侍道:“听说这两人在同一考场,曾差点因舞弊被抓。” “好像是考算学时,那范增答不上题,反而那羊墨答得颇为顺畅,念及同为楚人,羊墨将自己的答卷给范增偷看,未想他们的动作被监考之人发觉,还给了警告。” 听到此处,李念忍不住笑出声来:啥?项羽亚父范增和楚墨巨子差点作弊被抓?不行,这事一定要让史官给记下来! 第36章 放榜日(二合一) 一月十二日,才大清早上,咸阳城已非常热闹,因为今天便是咸阳大考放榜之日。 对咸阳城里的许多民众来说,他们不太懂大考考了什么、大考的目的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热闹。 自古以来,看新鲜凑热闹的劲儿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有。 很多人起的老早,天刚蒙蒙亮,便到了据说是今日要放榜的地方。 咸阳城西,一间客舍,范增用冷水洗了把脸,借由冷水的冰凉刺激振作了下昨晚一夜没睡好的精神。 尽管他在心里一直给自己说,他来参加咸阳大考不是为了上榜排名,是为了看一看秦皇设置咸阳大考的目的、了解那李念,不必太过在意考得如何。 但,怎么可能真不在意啊? 这场咸阳大考虽没集合天下全部贤才,但也集合了数千从天下各地过来的贤人。 因此,很多人看来,这就是一场决出天下最有才之人的比试。 虽然这时还没有“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句话,但早有这种想法。 范增同样有,他不觉得自己的才能会下于当世任何人,即使不为最顶尖,至少也能列进前十吧? 他范增一生,不弱于人,只是时运不济,未有好的机会。 但明天就要放榜了,他究竟会排到哪一位,会在前列,还是会排在后面? 怀着这些想法,范增一夜未能睡好。 洗完脸,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正好碰见四名似乎也要去看放榜的考生。 只听其中一人道:“等了十日,终于放榜了,这下可知天下贤才有几何,为何许人也?” 另一人笑道:“别人我不知,这天下贤才必有朱兄一席!” 被叫“朱兄”的那人连忙谦虚道:“天下贤才不知凡几,胜朱某者更不知多少,岂敢妄言能占一席?” 说完这句话,朱兄转移到另一个话题:“这放榜之后,据说还会得秦皇陛下相请,若真如此,到时须劝谏秦皇陛下,不可过于看重算学和那格物!” 其他几人也点了点头,这算学和格物是有用,但治国理政还是要分清主次。 见范增在看他们,那朱兄笑道:“兄可是也要去看放榜?” 范增点头承认道:“正是!” 朱兄发出邀请:“既如此,兄何不与我等一同前去?” 范增想了下,行礼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几人遂一道往城西放榜处。 考虑到凑热闹的人可能会很多,好让人及时知道,且为了让这次咸阳大考的结果更为人所知,好传于天下,设置了好几处放榜点。 范增几人起得已经算早,可到的时候,还是晚了。 只见这处放榜点已是人头攒动,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硬是挤不进去。 这还没开始放榜呢,就有这么多人,也得亏这时候没有榜下捉婿这种风俗,否则人会更多。 说来,在这时候搞榜下捉婿也不靠谱。 因为来参考的几乎都是中年人和老头,早就娶妻生子,甚至连孙子都有了,这种婿捉回去做什么? 就在范增几人挤在人群中时,一声“当”响起,在此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范增随着人群朝“当”响源头看去,只见一队秦卒护着数名秦吏过来。 其中一秦卒左手提着一面形如鼓面之物,右手拿根木槌,那声“当”响显然是用木槌敲了那东西发出。 这段时日,范增见过这东西好几次,其被叫作“锣”,凡是每次锣声响起,都是有秦吏要向秦人宣告什么。 只听那提锣秦吏道:“各位这般围着,我等如何张贴榜单?让让,都让让!” 见是张贴榜单的人到了,围在前面的人群让出一条路,放了这些秦卒和秦吏进来。 待进去后,那提锣秦吏又道:“我知各位都想知晓咸阳大考结果,但人多易生祸,切勿再挤。” “另,还请各位让开通路,让参考诸贤看榜单,各位未曾参考,稍后再看也不迟。” 见人群开始主动让路,这秦吏又补了一句:“此次大考,参考诸贤不远千里,自天下各地而来,切莫让我等咸阳人成了笑谈,丢了颜面!” 此话一出,人群更主动让出道路。 这时代的人确实大多未读过书,认不得几个字,但他们也知朴素的礼义廉耻,对颜面的看重有时更胜于自身性命:重然诺,轻生死! 那秦吏都说了不能让咸阳人成为笑谈,丢了颜面,自然要维护住,他们可是大秦都城之民,就在皇帝陛下脚下。 若真被人传出去:咸阳那些秦人,毫不懂礼、不懂待客之道,参加咸阳大考的贤才是远道而来的客,他们身为本地主人,却在放榜那一日将放榜处围了个水泄不通,硬是让想看榜的贤才挤不进去。 那丢的将不只是他们咸阳秦人的脸,也是皇帝陛下的脸,以后还有脸提自己是咸阳老秦人? 那秦吏又道:“参加大考的诸位贤才,可往前看榜!” 范增几人这才从人群中解脱,走了出去,但秦吏的话和咸阳秦人的反应也让他更深刻意识到一件事: 如今的大秦要远比他所想的更难对付,秦人信秦吏之言,实质是他们相信那位秦皇,相信大秦! 有这等信任和凝聚力在,秦只会更难对付,即使他成功复了楚,也不过是让秦人再灭一遍罢了。 为何楚人当初就不能如此团结一心,为楚而知荣辱? 范增心头暗暗一叹,楚已灭,此时在想也已晚了。 他看向在贴榜的秦吏,这里设置了数方高大的木板,各有秦吏在那张贴,形制类似后世的公告栏。 他所看的这块木板贴上了第一张纸,这纸最上首写着“综合榜”三个秦篆,随后其下左侧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称呼——“状元”。 这“状元”肯定就是秦皇搞出的名号。 范增没先看状元是哪位,而是先佐证他的猜想,状元之下是“榜眼”,再下是“探花”。 果然都是特殊的名号,获得这些名号的人,绝对记录于史册,将其名传于后世。 想到这儿,范增脸色忽地古怪,这下要有意思了,那些留假名的人要是上了榜,他们要怎么办? 尤其待会儿要去见秦皇之时! 是在见秦皇时主动承认他们用的是假名,不是真名,还是干脆在放榜得知自己的排名后不去见秦皇? 但哪种都不好! 前者若是秦皇大度,不追究还好,可若追究,甚至可定一个欺君之罪,而后者则日后都不好再提起此事,不好让人知晓自己用过这假名参加过第一届咸阳大考。 想了一番,范增这才看起“综合榜”的排名,那排在首位的状元是一个他不认识之人,此人在榜上之名为“庄黄”。 范增心里忖道:‘庄子、黄帝,此人大抵为道家中人,用了假名参考,但这假名颇为古怪,黄老之学尊奉老子和黄帝,并不怎敬庄子。’ 此人姓名右侧是其所得分数,策问八十五、算学九十、格物七十八,综合总分为二百五十三。 范增也明白了何为综合榜,为三科总成绩排名之榜,榜之魁首即为三科总状元。 对状元不是自己,范增早有预料,他策问答得不错,可算学和格物拖了后腿,而天下间能人贤士众多,也许策问不如他,却能在这两方面胜过他。 再看状元下的榜眼,还是一个他不知道的人,名为“韩正”,策问九十八、算学八十、格物六十五,综合总分二百四十三。 状元和魁首相差了十分,再看那探花,还是一不认识的人,此人分数和榜眼仅有一分之差,为二百四十二。 范增也终于在综合榜中找到了自己的排名,他位列第十八,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但对这排名,范增自己颇不满意,可看了各科分数后,又只能叹了口气。 他的策问分数高达九十六,然而算学和格物严重拖了后腿,算学还好,过了六十分,那格物分数却仅有四十多,总分差点没过两百。 只是等范增将目光移动到隔壁一秦吏张贴的榜单时,饶是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见过了太多风浪,也不由有些激动。 因为那张榜单张贴的是“文榜”,他在这张榜中排名甚高。 与综合榜要综合策问、算学、格物三科分数排名不同,仅排列策问一科,而他的策问分数位列第二,是文榜榜眼,那文榜状元正是综合榜第二的韩正。 这让范增心里感到莫名的满足,从今天起,他可被称为天下策问第二,遗憾的是少了两分,不为第一。 实际上,以范增策问卷的水平可以拿第一,只是嬴政在从李念那得知范增是项羽的亚父后,特意将范增排在了第二。 如今项氏一族已灭,范增不再可能当项羽的亚父,那就让他当个文榜榜眼,反正也是一个“亚”,也算变相成其历史之美。 除文榜外,还有三个榜单,分别为“算学榜”、“格物榜”,以及算学和格物归分数归纳在一起统计的“理榜”。 那理榜状元为一叫“羊墨”之人,此人也是格物榜状元,算学榜探花。 两状元一探花,委实令人惊叹,只是此人策问分数太离谱,未得入综合榜前三。 可依靠其算学和格物分数,依旧是进了综合榜前十。 从这几份榜单上,范增也瞧出了一点,凡是在算学和格物上更好者,往往总分上会有优势。 这也许是秦皇和那李念有意为之,为的便是人们觉得算学和格物重要,让人们注重对算学和格物的了解。 因为三千多人太多,且还设了五个榜单,因此榜单只公布前两百。 榜单被贴出后,有识字的人为围观的人群读榜单上的名字,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惊呼,问庄黄在不在?韩正在不在?羊墨在不在? 可惜那三人皆不在此处。 同范增一同过来的那四人有两人也在榜单上找到了名字,但排名并不靠前,为中下。 那些没在榜单上看到自己名字的考生黯然失色,准备离去,怀壮志而来会天下群英,今榜上无名,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就在这时,那提锣的秦吏一敲手中之锣,使正在兴奋唱名的人群安静,秦吏道:“榜上即使没有各位名字,也请留步,李念公子将在明日巳时邀诸位在六英宫一叙,议与天下有关之要事,编天下之新字,写天下之教材。” 本来想走的一些人,顿时被秦吏那据“编天下之新字,写天下之教材”给吸引住,纷纷看向说话的秦吏。 有人问秦吏道:“敢问此乃何意?何谓‘编天下之新字,写天下之教材’?” 秦吏笑道:“陛下以为如今天下,文字太多,以至有诸多不便,遂使李念公子编新字传于天下,此种字要好学、好认、好写,日后天下凡读书识字者皆须用此字,废诸不同而为一。” “但李念公子认为靠他一人之力难以做成此事,遂请求陛下让诸位也能参与其中。” “‘写天下之教材’亦是李念公子向陛下所请,旨在编写出可供天下所有人皆可学习之用书,日后,天下凡我大秦之民,皆可用此教材读书识字!” 这听得范增内心掀起巨浪,他周围看帮的考生更是满脸震惊。 这就是嬴政和那李念设置咸阳大考的真正目的啊,召天下贤才过来编出大秦新字、编出那教材。 但不得不说,这招太狠,像他这种或许还可拒绝,可出身诸子百家的贤才必然很难。 因为哪一家不参与那教材编造,那么以后编造好的教材中,这派百家的内容就会少,甚至是没有。 这是一个阳谋,虽看似没有强逼诸子百家去为大秦做事,但诸子百家为了自己的学说能传下去、能为更多人知晓,不可能不答应。 范增甚至已在猜想秦皇和那李念进一步的计划,当那教材编造出之日,是否即为百家禁绝之时? 从此后,仅可学那教材中之物,不可再独自学诸子百家,逼天下人去学那教材。 范增认为非常有可能,他还在想时,却听到一阵“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的狂热呼喊,让他骤然从思索中惊醒,只见周围的咸阳秦人已经跪成了片。 这些咸阳秦人是为秦吏那句“日后,天下凡我大秦之民,皆可用此教材读书识字!”而跪。 然咸阳秦人这一跪,让范增等人都成了显眼包。 秦虽统一了天下,但他们并没认为自己就是秦人,依旧心念于故国。 现在是跟着秦人一起跪呢,还是不跪呢? 不太好分章,就二合一了。 第37章 将得秦皇召见 像范增之辈是不太想跪的,可眼前这形势要是不跪,只怕走出这都难。 就在范增等人犹豫时,那提锣的秦吏为他们解了围:“各位可在担心答卷上用的是假名?” 这秦吏巧妙地将他们对不想和这些秦人一起跪拜高呼“陛下万岁!”的犹豫转变成他们在担心答卷上写了假名的担忧。 但这的确是个问题,如范增先前所想的一样,这些人用的假名,不太好去见秦皇和那李念。 原本是自觉清高,不想暴露自己姓名,受那秦皇嗟来之食,遂在答卷上留下假名,如今聪明反被聪明误。 见不见秦皇倒还好,可那李念之邀得去啊。 因为那李念所做之事必将影响深远,他们也想看看要编出何种字,要编何教材。 而且,他们这些人中有许多人来自诸子百家,他们更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可现在却被一个假名给为难住。 那秦吏又道:“各位不必忧虑此事,陛下和公子不会计较。” 这话让许多人面露惭色,他们用假名参考,秦皇和那李念知道,却大度不计较,这是有意放他们一马。 有人当即朝着秦皇宫的方向行礼:“谢秦皇陛下大恩!” 其他用了假名参考的人也有样学样,虽尚未和秦皇与那李念谋面,但众人心里都生出一些好感。 事不算大,但从中可看出秦皇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暴戾,反而颇有圣王明君之风。 兴许是他们以前错看了秦皇? 见到这幕,范增却在想这是不是秦皇和李念故意整出来的手段:知晓这些人会用假名,所以才故意彰显大度来拉拢人心。 这倒是范增想多了,嬴政和李念哪有这般料事如神? 压根儿没想过用这事做什么,只是发觉在咸阳大考中用假名的人很多,连楚墨巨子都用了假名,会影响到后续的安排,遂决定不追究用假名之人。 若真追究,将所有用假名的人都捉拿问罪,只怕参考的三千余考生,一大半都得下狱。 提锣的秦吏又看向如范增等未曾行礼感谢之人,道:“至于诸位大贤,请带好各自参考凭证,随我等往皇宫觐见陛下。” 他们今日既负责放榜,也负责引上榜考生入皇宫觐见。 早知今日放榜后秦皇会有请,绝大多数参考者都已事先沐浴并准备好了参考凭证,范增亦是如此,他虽仇秦,但同样也认为秦皇为君王,为天下之主,见之当有礼。 这也是这时代的一个特点,尽管我仇你恨你,巴不得你立刻国破人亡,但也会以礼相待,给予一定的尊敬。 范增等人随这几名秦吏,在一队秦卒的护卫下往大秦皇宫而去,在他们身后是未上榜者投来的羡慕目光:他们现在要去见秦皇了,我等却只能留在这里,算了,还是看看与这些人差在何处。 有人从身上掏出大考时的考卷,开始对着木板上张贴的标准答案比对,看看自己错在了哪,那些算学和格物考题真有答案? 这次放榜,不仅放出了各大榜单排名,在李念的建议下,还专门贴了咸阳大考的标准答案。 见有人开始对答案,其他未上榜的考生也拿出自己的考卷对了起来,越对越觉得榜单排名没有猫腻,他们输得不冤。 同时,对那些上榜之人也心生佩服,尤其进各榜前十之人,其等之才的确远在他们之上。 另一边,在秦吏的带领下,范增等人到了皇宫,经一番检查后,得以准许入宫。 看着眼前的建筑群,范增心情复杂。 这个地方,是六国多少年想要到达之地,可惜如今六国均灭,此片宫殿却仍矗立在此。 今天,他来了,却并不代表楚,也未带兵,而是以一名咸阳大考考生的身份来这。 对即将要见到那名秦皇,范增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刺王杀驾是必不可能,但要接受秦皇的恩赐,他心中也有些不愿…… 怀着复杂的心绪,范增进入秦皇宫,负责给他们引路的人变成了宫中内侍,他们并没立刻被带去觐见秦皇,而是被引到一处宫殿内。 这里有诸多内侍早已等候在此,范增看到他们手中各捧一托盘,托盘中放着一套衣物,显然是给他们所准备。 一名未端托盘,像是有些地位的内侍笑着向他们解释道:“此为陛下特意赐予各位大贤,根据榜上排名,人人皆有。” “请各位大贤在此换过衣后再觐见陛下! “各位大贤原本衣物,会暂保管在此,之后再取。” 内侍又补了一句:“陛下言各位大贤若不愿换衣,也可自便!” 此乃赐衣之恩,接受了这衣物就等同接收了秦皇的恩赐,日后还怎么好意思批秦反秦,他们也是要脸的。 因此,大多人都没立即取衣更换,但也有人不甚在意。 一穿粗麻布衣,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清瘦中年人笑道:“已受陛下之恩,再多一衣,又有何妨?诸位请便,庄某先换了。” 庄某? 此人便是那综合榜第一的庄黄? 清瘦中年人顿时吸引了众人目光,只见其道:“我在那综合榜榜上侥幸居首,我的衣在何处?” 见有人主动站出来,还是综合榜榜首,那说话的内侍笑道:“庄状元请随我来,您的衣在这边。” 在这的众人几乎都是聪明人,这内侍话里有东西,这衣服兴许有些特别。 清瘦中年随内侍去换衣后,又有一人站出,还是范增认识的一人,正是同考场中坐于他右边,疑似为楚墨弟子的那人。 这人直接道:“我在大考时以‘羊墨’为名,在那理榜和格物榜居首,我的衣在哪?” 反正假名问题已经曝了,而他又不可能不去见李念,楚墨巨子直接干脆承认他用了“羊墨”这一假名。 这又引来一番注视,范增心中更有种难以言说的酸楚,楚墨巨子也跑来秦国,接受了秦皇恩赐。 楚墨本应向着楚啊,可如今却要飞到别人那里了,那个“别人”还是楚的仇人。 第38章 年老得意马蹄疾 有庄黄和楚墨巨子为表率,其他人也随即领取嬴政赐给他们的衣服,范增也领取了他的那件。 穿上秦皇所赐之衣,范增不停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只是为行便宜之计才穿,不是真心想接受秦皇恩赐,他始终忠诚于楚。 到这时,范增也知道了秦皇赐下的这些衣服的特别之处:做工和用料应为一样,但衣上所绣图饰不同。 主要的不同在于各榜单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其他人则依照在综合榜上的排名,前五十为一种图饰,之后每隔五十名再换一种图饰。 如他在综合榜上排名十八,本该和综合榜排名第四到第五十的考生穿同种图饰的衣,但他同时又为文榜榜眼,所以他的图饰又和他人不同,多绣了一只白泽。 秦皇这般做的原因显而易见,既是让上榜的考生更有荣誉,也是增加他们之间的竞争,还有激起那些未上榜考生斗志之意。 这其实是嬴政从李念听了后世科举后,模仿搞出来的。 大秦第一次咸阳大考相当于后世科举,像嬴政这种骄傲之人,能跟后世王朝做的一样的地方当然要做。 待所有考生换过衣后,先前讲话的那名内侍给他们讲说了一番觐见的礼节,让他们以状元、榜眼、探花为序,准备觐见秦皇。 由综合榜状元庄黄当头,其他榜状元随后,再由综合榜榜眼为次,其他榜榜眼随其身后…… 范增本以为见到秦皇会是在章台宫中,听说那座宫殿是秦皇居处,大秦执政之所,也是六国做梦也想攻到,却未能攻到之处。 但未想到秦皇并未在章台宫中接受他们觐见,而是在那章台宫外。 那有一处高台,高台前不远处竖着一根高杆。 身穿玄色帝服的秦皇正站于高台上,台下是大秦一众文武,稍微远点的地方似乎还有一队乐师。 听闻秦皇称帝之日,升过那秦国国旗,奏过那大秦国歌,难道今日也要如此? 随着一声“咸阳大考众贤才到!”,高台上那位秦皇的目光一下投了过来,让范增等人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如被一头不属于尘世的可怕猛兽盯上。 尽管在咸阳城中时,不愿和那些秦人一起跪喊“陛下万岁!”,但此刻在庄黄的带领下,范增等人行大礼参拜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范增在心里自我安慰,他不是向秦皇叩首称臣,只是出于对秦皇在礼节上的尊重。 秦皇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高处落下,虽然远,却能准确落进每个人的耳中:“平身!” “谢陛下!” 待所有人起身,嬴政道:“咸阳大考为大秦开朝第一届大考,亦为天下之盛事,必将铭录史册,不可不慎待,升国旗、奏国歌!” 秦皇话落,便见一秦将领着一队秦卒走来,行进整齐,那秦将手中持一杆旗帜,秦将正是大考结束那日与他们说过话的那位。 但他们更加关注秦将手中大秦国旗,这是要升旗了? 大秦国旗,他们在咸阳已经见过,但观看升旗仪式还是头次,不由感到新鲜和好奇。 不多时,秦将走到旗杆前,和一名秦卒将手里的大秦国旗绑到绳子上,一手抓住左上角卷起的旗帜。 将旗帜绑好,一阵宏大庄严的乐声响起,似乎有一幅幅沧桑古老的图景迎面而来,在范增等人面前显现。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国家的历史,那个国名为“秦”! 随着乐声,秦将将手里抓住的旗帜一角往上抛去,收卷的旗帜当即展开,随风飘扬而起,旁边一秦卒开始拉绳索使国旗上升。 望着凌空飘扬,冉冉升起的旗帜,范增等人心中生出非常复杂的感受,他们的故国和如今的秦确实相差太多了,玄鸟与苍龙同飞,这个秦已经不是以往的秦了。 秦本已很强,今时依旧在冉冉上升,可他们的故国却已入土。 如果这一幕是发生在他们的故国,该多好啊?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待国旗升到旗杆顶部,那恢弘庄严的乐声也适时停止,高台上的秦皇看了眼国旗,才将目光重新看向他们。 只听秦皇道:“能在大考中脱颖而出,名居前列,诸位皆为天下之贤才,亦为大秦今后之栋梁,故朕今日召见诸位。” “朕知诸位对朕对大秦或有不满,然六国已灭,天下一统,望诸位能摒弃过往之见,使天下更好,而非依仗才学致使生灵涂炭。” 有考生注意到,有个奇怪的年轻人正拿着一奇怪之物,将那奇物对准他们。 来咸阳多日,他们也听说了一些在咸阳流传的奇妙传闻:传说那李念手中有一物名为“手机”,可将人在某一刻的形貌记入其中,恍如真实。 难道这年轻人就是那李念,其手中所拿就是那手机奇物? 若真如此,那他们入朝觐见秦皇的这一幕要被记下来了啊。 许多人当即更神态端庄起来,希望自己能以更好的形象被那手机记下来。 这也是李念给始皇帝的建议,大秦第一次大考,历史纪念意义重大,最好可记录下来传于后世。 嬴政讲到给众考生授予名衔,名衔其实已定,各榜状元、榜眼、探花各有其人,现在所授的是勋章,每人皆有,但做工和勋章上的内容不一样。 看到内侍端上的托盘里摆放着的勋章,大多考生心里却没多高兴。 这比那衣服严重多了,一旦接受了此物,等于完全接受了秦皇赐予的名衔,那么他们将被视为站在秦的一方,日后若不忠于秦皇,必会受天下人唾骂。 范增也在犹豫要不要接受这勋章。 若不接受,他恐怕再难接近秦皇和那李念,可接受,不仅他心里不愿,此事若传出去,他范增以后还怎么反秦复楚,居鄛的父老乡亲将如何看他? 其他人也和范增情况一样,只是原因不同。 像楚墨巨子要考虑的是他不接受,那楚墨就得不到纸,也参与不了编新字编教材中去。 如此一来,楚墨必将衰败,再难及得上其他百家学派。 难怪这位秦皇能带秦一统天下,其手段之高明狠辣远胜其他六国君王,看似有礼,未曾逼迫,让他们有的选,实际上却没有。 只有那些无求于秦皇之人,才能拒绝,可那些无求之人已经被筛选了出去,至少在此刻的章台宫内没有,即使是仇秦如范增者,也想通过秦皇和李念知晓秦未来的政略。 思来想去,范增叹了口气,即使被人误会、被人不理解,他也只能咬牙接受这勋章:一切都是为了复楚,如今不过是些许风霜。 不少考生也和范增一样,感到憋屈的同时,还只能接受。 看着这些人,李念觉得很有趣,明明不想接受,却被迫接受,好像吃了后世那九转大肠一样。 勋章的颁发,本应由嬴政亲自进行,但不敢确保这些考生会不会在嬴政给他们颁发勋章时,突然袭击嬴政。 就算已经经过了安检,没有利器,但就算打了始皇一拳,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事。 由三人代表嬴政对众考生颁发勋章,一为公子扶苏,一为王绾,一为王翦。 待授勋结束,看着众人别在左胸的勋章,嬴政道:“诸位为天下之贤才,理当名传天下,世所共知!” 秦皇还想做什么? 范增等人心一紧,却听嬴政继续道:“今日不可传名于天下,却可传名于咸阳,莫愁当世无贤才,天下谁人不识君?” 改了一句从李念那剽来的后世诗句后,嬴政未细说要如何让他们传名于咸阳,又道:“诸位先前以假名参加大考,朕可不咎,现可将真名告知朕否?“ 在那些用假名的考生将各自真名写出后,嬴政结束了这番召见,众考生不太明白地出了皇宫,只见早有数百匹马等在宫外,每匹马的脖子都挂着颗红绣球,被一秦卒牵着。 这些马明显是要给他们骑的,感情要传名于咸阳是这个意思,要让他们骑着这些马在咸阳城内游街,传唱他们的名。 范增和楚墨巨子脸皮抽动,其他人或许还好,但他两肯定是要完了,今后他们的名字绝对会传遍天下,为天下人知晓。 因为他两看到有些马匹旁边多站了一名秦卒,这些秦卒都持着一杆旗,旗面上写着“今咸阳大考理榜状元”、“今咸阳大考文榜榜眼”…… 这当然也是始皇借用的后世科举跨马游街,但并不只状元可跨马游街,此届上榜考生皆有,只是在探花之外的考生没有秦卒举旗。 范增被扶上马,由秦卒为其牵马,跟随在庄黄、楚墨巨子等人所骑的马匹后开始游街,他很难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没想到自己都年过半百了,还会遇到这一遭。 前方有秦卒为他们开道,还有敲锣的秦吏唱名,街道两旁是围观看热闹的咸阳秦人,当他们经过时,往往会一阵惊呼和称赞。 尽管有些莫名的羞耻,但这种感觉还是挺爽的,如果是在年少时,那就更好了:年少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咸阳花。 第39章 秦宫夜宴 等跨马游街完,已是下午,范增等人又回到了大秦皇宫,肉体上虽有些疲累,但精神却十分亢奋。 有多少人不喜欢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感觉? 只是对秦皇的观感也变得更复杂,从今之后,他们要再说自己无意上大秦这艘“贼船”,谁信啊? 再无法像以往那般肆意批秦讽秦。 秦皇施于他们恩赐,他们也接受了,却转过头就去讽秦反秦,这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定会为千夫所指,名声毁于一旦! 而这时代的人,名声和脸面至关重要,可以丢掉性命,却不能丢了名声和颜面,晏子能“二桃杀三士”便是利用了这点。 春秋虽已远去,战国也已终结,但这种风骨还是留存了下来。 一个人的名声毁了,将在天下间寸步难行,很难再做出一番功业。 回到秦皇宫,范增本以为“跨马游街”就是今日最后一事,应该没别的事了,孰料有内侍前来传令,秦皇设了晚宴。 得,现在好了,不仅穿了秦皇的,拿了秦皇的,还要吃秦皇的。 这般下去,谁扛得住啊? 不是我不心念故国,实是秦皇太狡猾,一招接一招的组合拳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可真别说,这种被秦皇看重的感觉还是蛮爽。 尽管现在还没有“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句话,但这种思想已有,且这时代的大多数读书人还抱有“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士为知己者死”的思想。 虽然他们还称不上秦皇的“臣”,但秦皇如此待他们,许多人已将自己摆在了“臣”和“士”的位置。 而作为被君王视若手足的臣该如何回报君王,作为被君王所赏识的士又当如何回报? 众人心中自有答案,现在承受的秦皇君恩越重,回报越难啊,而且只要他们还在乎名声和颜面,秦皇这一套便近乎于无解。 这等以道德和大义(当时普世价值观)为武器的手段是秦皇自己想出的,还是那李念向秦皇提出? 若是那李念,那此人心机智谋也极高,更不可小觑,当谨慎待之。 又是李念风评被害的一天,人在宫中坐,锅从外边来。 他确实参与了这次咸阳大考的设计,但颁发勋章、跨马游街、赐宴这些是始皇自己参照后世科举后整的。 范增等人在秦皇安排处休息,直到黄昏时分,今日引他们入宫的那名内侍现身,笑道:“各位大贤,宴席已准备完毕,还请动身。” 依照早时入宫觐见秦皇的顺序,众人排好次序,在这些内侍和侍卫的引导下来到一处宫院。 这处宫院面积不小,形似一个巨大的凉亭,是始皇在称帝时专为在宫中设宴而建,可一次容纳上千人在此宴饮。 地方虽大,但布置一点没马虎随意,各种摆设皆有考量,使其大而不显空,广而不显俗。 每一名上榜考生进入时,都会有内侍唱其名,让众人感觉有些羞耻的同时,又觉得很爽。 天下间有几人能在大秦皇宫中被唱名啊? 进入院中,秦皇还未到,菜也还未上,但桌椅已备齐,每张圆桌上都已摆放好碗筷碟等餐具,还有一木制的大圆盘在桌上,似乎是摆菜肴之用。 圆桌旁搭着一把把黑椅,每把椅上都用绳挂着一片木牍。 不是分餐,他们今晚要在这圆桌上和其他人一同用餐? 咦,桌上还有一件特别之物,观其形应是酒爵,但其材质非常特别,似乎是水玉,可秦皇竟有如此多水玉? 太奢侈,太铺张,太浪费了! 这看得一些考生直摇头,打算待会儿见到秦皇时,一定要向秦皇谏言此事。 始皇如今在他们心里观感还不错,有成为圣王明君的迹象,定要使其迷途知返,不可走上那些昏君暴君的道路。 众人又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如院中挂着的那一盏盏照明之物,光是看着,就觉得好生喜庆,将灯火装于这些别致的笼中,使风难吹灭,倒的确是个好法子。 可一般材质不可为,唯有能让灯火之光好透出之物方可。 在内侍和宫女的引导下,众人各自落座,这时也知道那木椅上挂着的木牍作何用,原来上面记了姓名,代表那个座位为此姓名者坐。 没等多久,一声“圣上到!”,众人站了起来,看向那道走于众臣之前的身影,正要行礼参拜,却听秦皇的声音传来:“不必多礼!” 待秦皇坐到属于他的位子上后,道了句“诸位请座!”,众人这才谢恩坐下。 看着聚在院中五百多号咸阳大考上榜考生,嬴政道:“诸位贤才不远千里,从四方而至咸阳参考。” “天有上下,地有四方,各地饭食并不相同,怕是咸阳的饭食,诸位未必习惯。” “说不得饭食不行,还影响诸位大考之日作答。” “今日,朕于此园设宴,一庆诸位在大考中取得优异之绩,二慰诸位这些时日之辛劳,三则为咸阳饭食正名,不至于让诸位回去后,说咸阳无馐。” 见众人又要起身行礼谢恩,嬴政抬起右手,示意其等不必起身:“今日夜宴,诸位不必这般多礼!” 嬴政给了服侍在身旁的一名内侍一个眼色,那内侍立即道:“陛下有令,开宴!” 陆陆续续有内侍和宫女端着托盘,一种种菜肴送了上来,光是观其色泽、闻其香味便令人食指大动。 这些菜肴有大秦皇宫平时之食,亦有从咸阳城中挑选的食物,更有其他六国的食物。 有人看到居然是自己家乡那地方的食物,禁不住当场落泪,激动地起身向秦皇行礼:“多谢秦皇!多谢秦皇!” 秦皇有心了啊,知道他们故乡在何处,所以准备了这些食物,此番作为更让他们心生感动:秦皇如此待他们,大不了舍了这条命。 要是嬴政有能看到好感度和忠诚度,会看到这些人的好感度在激增,忠诚度也在上涨。 饶是范增,也忍不住对嬴政有了些好感:苍天何薄于楚,此等君王为何不为楚所有? 夜宴是嬴政想搞的,但采用六国的食物,是李念提的,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第40章 格物、算学当被看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的气氛逐渐升温,酒劲儿上来了,让一些人原本拘着的性子开始放开,院内的气氛一片祥和欢庆。 但也有人保持着清醒,一中年考生从他的位子上站起,向始皇道:“今夜宴会本为欢乐之时,本不该坏了陛下与诸位同期兴致,然有一事若不言,如有鱼骨在喉,且此为大秦之害,更当及时呈于陛下。” 范增看向那中年考生,今日在跨马游街时,正好听闻过此人姓名,叫作“郦食其”。 嬴政看了郦食其一眼,道:“既为大秦之害,且说!” 郦食其正色道:“民所言大秦之害乃是本次咸阳大考,重算学与格物之学,而轻策问,此极为不妥。” 见嬴政未阻止他说话,郦食其接着道:“算学与格物确有用,然不可视之过重,须知其为小道,策问方为大道。” 这话让嬴政来了兴致,问道:“儒家有君子六艺之谈,乃孔子确立,为儒家弟子必学,其中一艺便为‘数’……” 嬴政话未说完,但众人已知其意,“数”为君子六艺之一,是你们儒家老祖孔子所设,你这儒家弟子想反驳孔子? 郦食其答道:“‘数’确为六艺之一,然孔圣定下‘数’为六艺之一是为让我等能知‘数’用‘数’于修身、齐家、治国,即为于实际中有用。” “孔圣之意是‘数’当学,方能以之明天下事,然其终究为小道,够用即可,不可太过。” “可此番大考,陛下却将算学拔高到一个其不当有的位置,人若无能而居高位,必有害,算学亦是。” “算学既不可种田产粮,又不可养蚕织衣?深入了解,且不说于治国治民何益,便是于平日又有何用?” “如那算学考题,问三角之形三边有何关联?知晓了此种关联,可能使农种地时多产一斗粮否?” “还有那水池之问,一边进水,却又一边放水,平日谁会如此做?” 一边给池子放水,一边又给池子灌水,那不是吃饱了撑得慌?只有傻子才会如此做吧? 郦食其继续道:“那格物之学亦是如此,虽有用,但也仅是有些许用,不当被拔高到如此地位。” “民非言算学、格物不可学,只是想请陛下分清治国之主次!” “治国当以施仁政、明礼法为主,仁政若施,民心向也,人人遵礼,天下自然而定,算学、格物只可为次,不可视之过重。” 郦食其的话让参加宴会的许多考生都点头,是啊,这算学够用即可,深入去发现了解,没有用处啊。 但参加宴会的大秦文武并未点头,只是看向和诸位公子坐在一桌的李念,那算学和格物题是这位出的,也是这位将算学、格物与策问并列,且看这位如何作答。 嬴政并未回答郦食其的问题,而是看向其他考生,道:“诸位若还有想说之事,可一并道来!” 又有一考生站起,其手中拿着一个杯子,正色直言道:“今天下一统尚未足半年,天下间许多人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陛下却大肆用此珍物,既过奢侈,也过铺张。” “陛下以此物盛酒招待我等,我等不胜感激,但更望陛下能看到天下万民之相,莫于深宫中不知民间饥寒!” 嬴政一点也不怒,也并不觉得这人见识短,不知这东西并不珍贵,而是觉得这人很实诚,敢站出来指出问题。 在郦食其和这名考生后,其他考生也被引动,接连开始发言,硬生生把一场宴会给搞成了治国治天下讨论大会。 这一刻,他们许多人忘了曾经的故国,也忘了他们在大秦皇宫,秦皇还在此处。 这些人提的意见也很有意思,比如对域外诸国邦的政策,有人认为必须出兵讨伐,将之土地纳为大秦所有,有人认为要怀仁,要对那些蛮夷施以仁政,让他们因仁而主动归心。 于是乎,本来是向秦皇发言指出问题,可渐渐地慢慢跑偏了,这些考生因彼此意见不同,争论了起来。 像综合榜状元庄黄就和人争论了起来,庄黄认为郦食其说的不对,算学于格物有用,而格物在日后必将大利于天下,楚墨巨子站在他这一方,并提出了一些格物在日常有用的证据。 但在他们这方的考生不多,更多人支持郦食其之言。 许多人的来历也在争论中暴露,如庄黄是个方士,只不过是个修了儒、道、墨三家学说的方士,而那韩正则是同修儒家和法家。 扶苏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李念,神色古怪,咸阳大考很多东西都出自于他这个未来的妹夫,这群考生讨论的算学、格物和其有关,但这人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就坐在那吃吃吃,眼皮都不抬一下。 仿佛多看一眼、多听了一句,都会让其少吃一口。 若不是周围还有其他人,扶苏很想问问这个未来的妹夫:用食就这么重要,你就不去说点什么? 直到过了好会儿,嬴政道:“李念,你有何看法?” 秦皇一开口,众人顿时停下争论,看着那名在白日见过的年轻人从大秦诸位公子坐的那一席站起。 白日尚不能断定此人身份,但秦皇此刻已为他们确定,这年轻人正是那李念,许多人这趟入咸阳的目标。 李念道:“众位所言从某些方面来说,都有理。众位所论算学、格物是否值得被看重?李某以为当被看重,且必须被看重!” 学不好数理化,要么让整个世界一起玩泥巴,要么就会被其他发展起数理化的国家给暴打。 李念这两种都不想选,他想的是大秦发展好数理化,暴揍其他国家。 李念拿起他面前的杯子:“算学和格物之所以被众位认为不值得看重,无非是觉得在平时用不到。” “可一般人在平时用不到,不代表整个国不需要,且一般人平时用不到较深的算学和格物知识,并非用不到这些知识所创造之物。” 一般人平时用得上高数和材料科学吗? 确实用不着,买菜用不着高数,买鱼也不用分析其是啥材料,但人们日常用的手机、电脑等,都是由这些知识创造出的。 “如我手中这个杯子,方才有一位以此向陛下谏言,称陛下大肆用此物,过于奢侈铺张。” “谏言不要奢侈铺张,没错,但这谏言得有一个前提才成立,即此物非常珍贵。” “然而,此物实际上并不算多珍贵,学好算学和格物,想造出此物算不得多难。” “但在制造此物过程中,需知晓原料性质,知道各种原料加入的份量、时间、温度……这些都需要算学和格物!” “有人可能会说这杯子平时不用也可,不足以证明算学和格物值得被重视,那么纸呢?” “众位参加过此次咸阳大考,感觉如何?” 那些方才支持郦食其的考生也说不出话。 因为纸的便利性,他们已亲身体验过,其有大用于天下。 李念继续道:“听说在远古时,人们不会冶炼,常以石制成各种用具,也不懂穿衣,以树叶蔽体,亦不懂生火,茹毛饮血。” “可今日,我大秦之甲兵,以铜铁铸,我大秦之衣,以丝麻制,更知晓如何生火……” “以上种种都是格物在进步,只有知铜铁可炼,方知其能制成兵甲,只有知丝麻可为衣,方得养蚕织布。” 有人想出生反驳这是格物重要,可算学没体现出来,但又想到李念说的造那杯子时需要以算学计算原料份量、掌握火候,遂未言。 “格物会继续进步,发展出诸多令我等惊讶之物,算学也会在其中具有重要用处。非众位以为日常看似用不到,便不重要!” 大秦这个时代好就好在诸多利益集团尚未形成,儒家非一家独大,门阀没有,士族不存,文官和武将划分没那么明显,六国贵族虽在,但已是一群冢中枯骨。 因此相对于后来的王朝,做某些事更为容易! 第41章 强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 李念话落,一人起身问道:“那公子对那其他学问又有何看法?” 李念看向问话之人,回答道:“自是同样重要!” “李某以为一个国家要想真正兴盛强大,便不可偏科,须得均衡发展,以格物、算学强壮其体魄,以百家治世向善之学文明其精神。” “因而在李某看来,格物、算学和其他学问不仅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彼此成就,精神与体魄皆不可少。“ “缺了强壮的体魄,便无法阻止邪疾入体,也无法抵御外敌入侵,而没有坚韧智慧的精神,纵使体魄再强,也只是一空有蛮力的莽夫。” 只谈科学,不讲人文,那么科学将变得极为可怕,不但不会造福于人,反倒会残害毁灭人类。 同样,只谈人文,不讲科学,那么不仅会在文明中生出愚昧迷信,还会禁锢住文明的发展,阻止文明向前。 华夏的人文学说一直领先于西方,即使到了现代,西方玩的那些,在华夏历史上都能找到相似的例子。 但华夏对科学方面的轻视,又使得华夏在重复的王朝轮回中很难自发从内取得重大突破性的进步。 是会有一些人发展出一些先进的工具和技术,可太少了,不足以影响到整个国家民族。 因为大多数人才都跑去穷经皓首,死磕那科举之道,研究儒家经典这些人文学说去了。 没有制度去扶持,没有环境能使其生根壮大,没有人才为基础,使得华夏领先了世界很多年,却在短短几百年里被人超过。 科学发展确实是靠极少数天才在推动,大多人只是在延伸应用天才所发现的东西。 可天才从何而来? 如果不去培养、不去选拔、给机会让他们展现自己的天赋,如何知道其是天才? 天才未展现自身天赋前,也是普通人。 李念并没有让所有人都成为理化生精英的想法,可若有更多人学,才好从中发现选拔出人才。 若按郦食其之意,重人文而轻算学、格物,那大多数人都会偏向于人文学说,弃格物、算学于一边,哪来的理化人才让大秦发展? 不过是让大秦提前走上后世王朝的老路罢了。 但如今尚好,一切皆可被改变。 李念提出的“文明其精神,强壮其体魄”之语让许多人在心里反复品读。 此虽为伟人之语所改,但其实孔子确定君子六艺中有“射”、“御”便应有这种想法,孔子认为的儒生应当是既能文,也能武。 不能骑马射箭,打不过别人,算什么儒生,还怎么和人讲道理? 可惜越往后的王朝,君子六艺也被儒生们丢的差不多了,还冒出了“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等词语形容他们。 要是孔子复活知道后世的儒生成了这样子,保准能提着门板给他们好好上一堂“抡语”。 那庄黄起身,明明年龄比李念大,却像见到了一位师长一般,十分激动道:“公子‘文明精神,强壮体魄’之言正合我意,此言不仅可用于国,也可用于人。” “我等做人当如此言,只有锻炼好体魄,强大了精神,才能于世间安身立命,既做好人,又办好事。” 庄黄之后,楚墨巨子也道:“此言确为治国做人之言,既不可丢公子所讲人文之思,也不可弃格物、算学之道,两者并行,方能国强而人强!” 这时,郦食其起身向李念行了一礼,问出了一个问题:“孟子曾言‘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这人文学说与格物、算学即为又一‘鱼’和‘熊掌’,敢问公子如何得兼?” 郦食其倒没什么坏心思,也不傻,只是跟淳于越一样,太过信儒家那套,所以他才会在辅佐刘邦时出了再开周时分封的“妙计”。 李念看向这位历史名人,摇头道:“汝之言有两大谬处!” 郦食其再行一礼,道:“愿闻公子高见!” 李念道:“一谬在算学、格物和人文学说并非‘鱼’和‘熊掌’的关系,二者可以得兼。” “以墨家为例,墨家既学墨子所创人文之学,也学墨子所留诸般格物、算学之术,此有冲突,此不可得兼?” 楚墨巨子适时声援李念,主动为李念做证:“公子所言不错,我墨家中人皆如此学习过来,未觉不妥。” 李念又道:“二谬在于汝等想错了一件事,我并无让天下人都精通格物、算学之意。” “人之才能有天生,亦有后天雕琢,格物、算学一道尤重天生之才,可如何发现这些天才?” “我想出的办法是让所有人都学习一部分粗浅的格物、算学,再经由考核,从其中择出优者。不说能将所有天才全选出,也能选个大概。” “人文之学亦是如此,有擅于人文学说之人,亦可被挑选出,着重培养其在人文学说方面之才。” “此便是我所言人文学说与格物、算学当并行之意!”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是真傻子,听到李念话后,便知道了李念真正的意思。 只是要做到这种事,必须得有适合的书籍! 难怪这李念公子要编新字、编那教材,原来最终是为了做此事。 但这事一旦做成,现今的诸子百家局面将被改变。 以往诸子百家基本是各行其是,即使在学说思想上有分歧矛盾,但教弟子时都是各教各的,可现在各派将被统合,他们的学说思想也要被统一到一块儿。 而百家各派思想间是有矛盾和冲突的,那么必然会采纳一部分,弃置一部分。 可谁的会被采纳,谁的又会被弃置呢? 在那教材编成,传于天下后,还会有独立的诸子百家吗? 诸子百家各派的纯净性将成为过往,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还想保持自家学派的思想学说独立纯净,就只能选择不加入不参与李念的编教材计划。 但这个选择根本不能选,因为他们即使能确定自己不去,却不能保证其他学派会不去。 那编好的教材将为日后天下学子所用,谁能在其中占优,那么谁的学派思想就能传得越广,反之则会学派学说渐无人问,随着时间销声匿迹。 第42章 这些事真能利于大秦? 能想出编教材之法的人,当真拿捏到了诸子百家的七寸,为了不让自己学派的学说销声匿迹,只能答应下来啊。 许多人不由看了李念一眼,这位李念公子才二十些许,却有此等手段。 郦食其又问:“公子是想施学于天下,让人人皆可读书识字?公子要如何施学,采用哪家之学?” 这两问一出,诸子百家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李念身上,问到关键处了,尤其后一问,他们颇为关心。 李念心中暗道:‘这郦食其确实和历史记载差不多,也不知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夜宴,问这么多做甚?’ 虽然没坏心眼,但问的不是时候,故而李念道:“我倒的确想人人皆可读书识字,但并不好做到此事,当今天下连人人足食、人人足衣尚未做到,又何谈人人读书识字?” “只能说在大秦现今状况下,尽力去做,勿好高骛远。” “至于如何施学、采用哪家之学,未定,因此我才邀诸位明日与我商议,如儒家《论语》之言:‘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百家学说采取谁,不采取谁,当然是讨论商议,将百家学说有的优秀思想录于其中。 郦食其向李念又行一礼,“谢公子解惑!”,坐下后不再问,但一直只看未发言的范增这时起身,行完礼后,问道:“老朽也有一问想请教公子。” 见是范增,李念眼底闪过一丝古怪,范增竟然还在,甚至现在还主动问他问题:亚父,你难道已经忘记楚国了吗? 得到李念同意后,范增问道:“公子编新字、编教材,都是为治理大秦,使大秦强盛。” “老朽想问,公子凭何以为做这些事真能利于大秦?” 这看似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实则非常刁钻。 因为范增这问道出了编新字和编教材的最终目的,即形成一门新的治国学说取代现今所有的诸子百家之学。 虽其会包含法家、儒家、墨家、道家等学派的学说思想,但实质上这门治国之学既非法家,也非儒家、墨家,而是一门新学。 然后问题就来了:你李念凭什么觉得你糅合百家学说思想弄出的这门新学能代替百家治理好天下,治理好大秦? 百家诸子都不敢说自己的学问一定能治理好天下,你李念哪来的自信? 且,秦可是以法家思想治国,那是实打实实践过的,的的确确让秦变得强盛,一统了天下。 你李念想要糅合的那新学也经过实践? 随着范增话落,看向李念的目光变得更多,连参加夜宴的大秦诸臣都看了过来,他们也对这问题很感兴趣,想知李念会怎么回答。 糅合百家学说而出的新学将是一个未有过的新事物,而未有过,代表不能确定,谁也不知其好坏。 ‘这范增还真给我出了一个难题,要是不注意,会直接掉进他挖的坑里,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总不能说经受过实践检验,后世便是以这种方式发展起来的,人文与科学并重。’ 但这个问题,不可以退缩。 因为代表了他的立场,若连李念自己不能坚定地表明,还如何让其他人信服? 李念斩钉截铁道:“我认为必将有利于大秦!先说那新字,当今天下文字不统一所带来的不便,各位当能感到。” “如今次咸阳大考,因各位来自各地,习用文字不同,遂每道题目都用了多种文字,并准许诸位用常用文字作答。” “可以多种文字排版制卷本已不便,还增加了考卷所需用纸。” “在批阅答卷时,陛下与我不熟其他文字,须先将其他文字转译为大秦之文,再来阅卷,此颇费时间。” “若天下都使用一种文字,便无此阻碍,诸位参考时能一眼看懂考题,我阅卷时也能快速懂诸位卷上之意。” “再是编教材一事,李某所要编教材是欲采众家之所长、纳众家之所优,集合了众家最优,尚不能利于大秦,天下间还有何物可利?” 李念将问题转了个角度,抛开编出的教材是新事物不谈,直接说教材要综合诸子百家之所长。 都是诸子百家的精华好东西,还能对大秦不利,治理不好天下? 不管范增觉不觉得能不能,但诸子百家中人肯定觉得自家的好东西能治理好天下。 但范增一眼看出了李念话里的漏洞,诸子百家的学说思想间有矛盾,某个百家认为是好的东西,在另一百家看来或许就是差。 范增正准备以此再给李念挖个坑。 孰料就在他要再问前,嬴政道:“众位皆为博学之士,今番论道,令朕大有所获,然也不可忘今为夜宴,勿使饭食凉矣,天下间尚有人未能得一顿饱食。” 嬴政的话直接打消了其他人还想再问李念的意图。 但范增也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秦皇支持李念编教材,此事已定,大秦日后大概是要将走上人文学说和算学、格物并重之路。 虽心中遗憾没能继续给李念挖坑,但范增也只好向始皇行礼后坐下,毕竟人将是秦皇女婿,他还是见好就收,孰不知他早就被记录上了一份名单。 扶苏在旁全程观看了李念和众人的问答,觉得就算没父皇出来为他这个未来妹夫说话,李念也能自己反驳回去。 这个未来妹夫着实有才,难怪能让父皇那般信任,连一些兄弟都有些嫉妒,父皇从来没对他们这么好过。 不过,父皇的性子和他仿佛,这个未来妹夫是用什么说动父皇发生了如今的这些变化? 想到这,扶苏又想起了一事,那日嬴政忽然来看他,让他不要再跟着淳于越学习,有一位才学比淳于越更高之人。 如今想来,父皇原本给他定的老师应当就是这位未来妹夫。 但是什么原因又让父皇后来没有再提此事,放弃了这个打算? 扶苏很快自己便想清楚了,大概是父皇想知道他是否会改变,若不能改变,他将没有可能再登上储君之位,所以也就没必要将这位未来妹夫定给他为师。 李念坐下时,发现扶苏正盯着他,脑中冒出一个问号:扶苏这家伙怎么了?看我做什么,吃菜啊! 第43章 书同文,言同语,字同义 翌日上午,范增等人又到了大秦皇宫外,接受侍卫的安检,准备入宫。 今日比昨日人更多,三千余考生绝大部分都来了,他们对李念编新字、编教材都很有兴趣,就算最终参与不到其中去,但过来看看是怎么个事也挺好。 其实,召集这么多人到皇宫并不好,人一多就可能会生事,最好是将召集地点设在皇宫之外,李念提出过,但始皇没同意。 让李念到外面某个地方接见这些考生,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可以失去这些考生,但李念的安全必须得完全确保,绝不能有丁点闪失。 不过,李念以小人之心度始皇之腹,他觉得始皇除了从他安全的角度考虑外,还担心他到了外面后溜了。 范增等人昨日已到过皇宫,但今日来的考生还是头一次到,感觉十分新奇,只是咋感觉这秦皇宫跟他们来前想象的不一样…… 这地方真是秦皇宫? 在来前,他们想象的秦皇宫为天下至高皇者居处,不说全恢宏大气,也应精致别雅。 但他们此刻到的这儿却超出了这两种描述,给他们一种难以言明的怪异,根本不像大秦皇宫该有的样子。 范增等人也是这种感受,这地方的风格和他们昨日见到的大秦宫室相差太大了。 这分明就是片工地或者说工坊,那纸和那如同水玉之物都是从这制作出来的? 能让秦皇同意将皇宫改成这样,足可见那李念多受秦皇信任。 年少有才,还得秦皇信任,放手施为,必能做出一番功业。 六英宫所在这片区域,大片地方被改造成了工业园区,大秦最先的工业园居然是修在大秦皇宫里。 如今六英宫所辖区域还在不断扩大,附近的宫殿也在不断被拆迁。 因为后面还会有更多事物要添加进来,像编文字、编教材的地点,李念日后上课教学之处。 只是如果一直这样继续扩建下去,这地方迟早会成为大秦的工业和文教中心。 范增等人到了目的地,由于今次来的人多,所以李念并未在宫内接见,定在了宫外。 每人进场时,都会被在此的内侍询问学的是哪家学问,随后发放一张所答的对应百家木牌,被引往某片指定区域落座。 范增将兵家木牌拿在手中,他倒是看出了李念这般做的用意,既可看出考生们各出自哪一百家学派,更可看清考生中各百家学派的人数数量,也方便待会儿商议讨论。 同时也表明了那李念昨晚所言非虚,他真的要用众百家学派来编那教材。 前方立着一座高台,台上台下都有着甲侍卫,明显是那李念待会儿要对他们发言之处。 未过多久,待所有来的考生都入座,在一队侍卫护送下,李念登上高台。 看向台下众人,李念行礼道:“诸位今日愿来,李某颇为欣喜,在此谢过诸位。” 众人还礼:“公子相邀,且公子相邀之事是为天下计,吾等又岂能不至?” 行礼毕,众人再次落座后,李念直接道:“今日邀诸位前来,主要为两件事:一、编新字;二、编教材。先听我讲,诸位莫提问,有疑问也要等我讲完!” “编新字的原因,诸位都明白,便不在此多言。我要讲的是编新字的同时,还要定下每个字的书写规矩、读音、字义,即‘书同文’、‘言同语’、‘字同义’。” “从此之后,不论人们来自何地,都能说一种话、用同一种文字、知晓同一个含义。而非今日,我来自关中,你来自吴地,他来自赵地,彼此口不同音,言不同语,文不同字,交流有极大阻碍。” 这番话一出,台下坐着的许多人都是一惊:这位李念公子想要做成的事比他们想的还要更大,不仅要定下同种文字,还要规定下字义和字音。 这事要是能做好,无疑是一件极其伟大的功业,天下同音同文同义,能使争端减少很多。 但这事的难度同样也很大,有人当即想提问,可想到李念说的先听他讲,有疑问也要等他讲完,遂又按捺住。 李念继续道:“对于要编的新字,李某其实已有想法,诸位可先看一看。数量不多,诸位相互传阅,勿损坏。” 随着李念的话,众人看到有内侍各抱着一叠纸过来,分发给坐于前列的人。 坐在前列的考生,如范增坐在兵家学派最前,接过内侍发下来的纸,一眼便看到那纸上写着一种以往未见过的字。 这种字不属于当今天下的任何一种字,相比于现在的各种字,更规整简洁,只是看上去其形制呆板,缺乏灵动飘逸。 但一种要传于天下的文字,灵动飘逸并非首要,要的是简单易学,能传达含义,而这种工整的文字正好符合,其更容易被解构,找出书写的规律,既方便于教,也方便于学。 范增只一眼便看出这种文字的优点,纸上还有秦篆,显然是这些字在秦篆中所代表的字。 这些纸张上的字正是现代简体字,是李念一个一个抄上去和秦篆对照的。 想在这时代传播现代简体字,先得把每个简体字在这时所对应的字标出来,人们才能知道这个简体字是什么。 以现代简体字为“书同文”中的“文”,而不采用秦篆和其他六国文字:一是简体字已经过了实践检验,相比于这时代的其他文字确实更好学好用; 二是李念来自后世,习惯于简体字,他要搬到这个时代知识和技术也一样,不用简体字,用秦篆抄运后世的内容,那效率只怕…… 三是若废其他六国文字,而以秦篆通行天下,会让一些人感到不满,倒是将秦篆也不采用,用一种新的文字,心里却会舒服不少。 看到纸上的现代简体字,众人更为心惊,这种字要是为这位李念公子单独所创,那其之才未免也太惊人了! 这是旷世奇才啊,只有在诸子和古之圣贤才能与之媲美吧? 未想到他们居然能和这等人物共处一个时代。 第44章 注音注义,编制字典 感到从台下看来的惊叹、佩服等目光,李念偏偏又不好解释什么,总不能敞开了给众人说:你们错了,这字非李某所创,李某不过是一个文化与知识的搬运工,只是占了穿越的便宜。 众人在传阅纸张,李念接着又道:“让诸位过来,非是让诸位编字,而是有两件事想托给诸位去做:一为给这些字注音;二为给这些字注义。” “李某现已完成这些字和秦篆的对照,但字太多,仅李某一人之力很难完成给每个字注音注义,须得诸位相助。” “注音之意为……” 李念朝左首看了一眼,立即有两名内侍将一块黑色木板搬上高台。 走到那黑色木板前,李念从一名内侍手中拿过一样白色之物,快速在白色木板上写了十六个字,八个秦篆,八个纸上那种字。 有认识秦篆的人看到那写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每个字上都标注了奇怪的符号,如“天”字上标了一个“tian”,“地”字上标了一个“di”。 李念指着这些符号,道:“当今天下读书识字不易,还有一大原因便是在教学子时,常是师者一个个字读,学子一个个字跟读,此种方式教起来难,学子学着也不容易。” “但若有了此注音,便能简单上不少。将字的读音分为声母、介母、韵母,以及声调,只须掌握其中规律,配有一本字典,即使无师长教授,也能学会字的读音。” “如这个‘天’字,其声母为‘t’,韵母‘ian’,组合起来拼读便是‘天(tian)’。” 李念当场教学了一遍,大多人立刻便懂了,不就是将字的读音按照一定规律进行拆分,只要掌握这种拼读的规律,知晓字的注音,便能自己拼读出来。 古人一点也不傻,也想到过给字进行注音,只是和现代的拼音不一比,缺点较多,学起来麻烦。 这注音之法不仅能让人更快学会认字,众人更看到了另一个作用:可将一种标准的读音普及于天下,实现李念所说的“言同语”。 日后,无论来自天南,还是出身地北,只要人们通过这种方法读书识字,那么他们也将学会同一种语言。 只是那么多字,要一个个注音过去,不说一个人不能完成,但会极废时间和精力,难怪这位要邀他们相助完成给字注音。 但除了这些之外,这位恐怕也是想让他们作为新字的第一批学习者吧?让他们为新字捧场! 李念又道:“注义之意则是解释每个字的含义,许多地方对某些字的理解不同,如某字在某地表示褒扬,在另一地却是贬低,未有统一之标准,这种现象并不好。” “所以,注义便是对每个字的含义进行统一解释,使某个字、某个字句传于天下之时,再无歧义,都能准确知道为何意。” 确实,字和字句在各地的含义有差别,不仅会阻碍各地的人与人之间交流,还会影响到政令的传达理解。 “不管是注音,还是注义,靠李某一人颇难完成,因此须诸位助力,共同完成此事。” “所有字的注音、注义将被录入一书之中,此书名为‘字典’,字典之功用是供天下读书识字者查询字音和字义。” “即某个开始读书识字的学子,遇到某个不认识的字时,可通过字典找到其读音和含义,从而认得。” 听到李念这话,有人生出疑问:既然是不认识的字,那又怎么在字典中找到这个字呢? 但李念马上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人可能会想,既是不认识之字,又如何从字典中查找到?此又涉及到此次编字的另一个关键之物,偏旁部首。” “新字将不仅拥有注音,还将有偏旁部首,如这几字……” 李念又在黑板上写下了数个字,以对应的秦篆看是“狼”、“狗”、“狐”、“狸”、“阴”、“阳”、“阶”、“院”。 都不用李念讲,众人已差不多懂了偏旁部首之意。 李念道:“其等偏旁分别为‘犭’和‘阝’,其等部首也是‘犭’、‘阝’。” “这类具有共同偏旁的字,可在字典中归于一类,标注于其在哪一页方便好查询。” “但偏旁和部首不完全是一回事,有些字不好归类于某类偏旁,如‘九’、‘千’、‘我’、‘午’……” “但这些字却有共同的笔画,也是书写时的第一笔,‘丿’可作为其部首,将其等在字典中归于一类,方便查询。” 字典的概念一出,让众人感到了这次编新字的不简单,真正的难点不在于给字注音注义,而在于将字给归类,让日后的读书人在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字时,能快捷地在字典中查找到这个字。 但这字典倘若真能制作出来,必将大利于天下,将使教学的难度降低很多很多。 此为教化天下之功,定会史册留名! 诸子未能做到的教化天下,人人向学之事,兴许在日后真能实现,这编字典一事必须设法加入其中。 许多人看李念的目光越发钦佩复杂,因为正是这位想到了给字注音注义,编字典这些。 纵使范增这等对秦依旧怀有仇恨之人,也佩服李念之才。 李念笑道:“说是编新字,实则是李某想邀诸位编字典。若是以往为竹简时,编此字典当不妥,因为纵使能够编出,以字典中所要录入的字数,怕是一车竹简也不够。” 众人想了想,还真是,如果以竹简来制作字典,既不方便携带,也不方便查询,只有纸才是最好制作字典之材。 昨晚参加过夜宴的范增等人想到了李念在夜宴上所言,格物和算学当真改变了世道。 若无格物之学制作出纸,何谈制作字典? 李念道:“第二件事为编教材,昨晚曾讲过一次,但诸位中有许多人当时不在,今再言。” “如今天下一统,为统一之国,当有统一之文,统一之言,统一之义,也自当有统一之学。” “李某所言编教材便是为此事,欲编一众书籍供天下学子共学。但诸位切莫误会,李某并无消灭取缔百家学说之意!” 第45章 当设诸科 李念道:“所谓‘教材’,既是师者传道授业之教案,亦为学子读书识字之课本。编好后,天下师者须按教材之内容授课,学子亦须按照教材之内容学习。” 此言一出,有一些人立即生出不满,必须按教材规定的教学,这不就是强制性的,那还有什么教学自主性,学习自由性? 且一些人更想到这会对思想形成禁锢,教的一样,学的一样,只听那教材之言,长此以往下去,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还会有百家齐放、诸子争锋? 说着不会消灭取缔百家,但这番作为下来,由教材统一了日后教学的内容,不等于变相消灭取缔了诸子百家原本的思想学说? 也有一些人赞同李念之言,百家齐放虽是好事,但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思想学说太多,使得人心混乱,这不利于天下稳定! 众人这时觉得他们彻底明白这李念的目的:秦皇是从土地和武力上一统了天下,这位要从思想学说上一统天下。 这应当才是此人深为秦皇看重之处,秦皇想用此人之才打造一个全面的一统天下之国。 只是李念的教材之议虽好,可损害的却将是他们百家的利益,哪家能从这编教材中得利,哪家又会从其中受损? 即使从中得利留下的百家学派,又还是以往的百家学派吗? 李念接着道:“教材并不止一部,也并非今次编好后,便永远不变。” “天下间万事万物皆在变化,思想学说亦是如此,像日后有更正确的学说和思想被发现,那么就当替代掉原本教材内有谬误的部分。” “教材也并非只有一科,李某认为至少当划分出如下几类:人文、历史、德育、地理、算学、格物、强身。” “人文这一科采用诸家之经典,让学子知晓字词之义,渐而懂得某一句话该如何解读,某篇文章该如何理解,并学会自己书写词句。” “‘人不知史无以辨是非,国不知史无以图将来!’,既是以过去之史为未来之鉴,也是将这片土地上曾发生过什么告知给后人,将祖先的事迹一直传承下去。” “后人才会知曾有燧人钻木取火,让夜晚不再黑暗,才会知有巢氏构木为巢室,袭叶为衣裳,神农尝百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也才会知曾有秦皇扫六合,一统天下,曾有诸位被李某召集于此议事。” “只有记住历史,一个国家和民族才能知晓自己的根,若将历史忘却,便如河中浮萍,难以扎根于世,只会随水漂流。” “历史这一科须设,让后人看清祖先之光辉,知晓我等华夏能至今日是何等不易,也是总结历史经验之教训,使后人鉴之。” “人生于世,想做事须先做人,做人在儒家中名为‘修身’,而如何修身?” “儒家《礼记》中亦有言:‘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此言已讲清修身之过程,然人生来并非立刻便能格物致知,因此须得有人相引,帮助他们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最终修其身。” “在这个过程中,还要让他们明白为何要诚意正心,为何要修身。” “此之谓德育,教育树立其等品德,懂爱国忠君、知仁孝,不说一定要使之成为一个于国于民有用之人,也不要为害。” “地理者是为让天下学子知晓山河之大,天地之广,让其等更了解自己的国,懂先祖开辟之艰难,即使寸土,也得来不易,也是让他们明白这片土地非世界最优渥之土,亦有缺处。” 一些人皱了皱眉,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鼓动人们知道外面还有更好的土地,去占领抢夺回来。 “同时也是让他们在日后若能有利于四方时,遇到某种地形和天气时,能知晓如何应对,如在山中迷路,知道如何辨别方位,如在到达某地时,知道这片土地可能有什么野兽栖居,适合种植何等作物。” “算学与格物之重要,若无格物,我等也许至今还以石为器,以叶为衣。譬如今日,李某和诸位还可能裹着兽皮,拿着一根骨棒,露股露尻,蹲在一山洞议事。那也就不叫群贤聚会,该称群猿聚会!” 听到李念说的“群猿聚会”,许多人都不由一笑,将本来严肃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下。 “我等有今日诸多用具,皆因有格物之功。至于算学,李某知道许多人认为算学在平时用不着,不当过于看重,但格物会不断进步,将会用到更深奥的算学。” “我知有人会说那就等到需用之时再去做,但有些事是不能等到用时再去做的,那时已经晚了。昨日有位贤才,曾问知晓那三角之形三边关联有何用?” “三角形为最稳固的一种架构,平时多会用到,如修建房屋、搭建架子,若知晓三边关系,在搭建架子时,不是轻易便可知三根木材是否能够搭成?” “再如那水池一边放水、进水,看似无用,可修建水库,遇到洪水时,不正可用来计算?” 坐在儒家前列的郦食其脸一红,未想到他昨日的提问,李念会在今日当众解答,当即想起身,却想到李念之言,遂又未起。 “因而,算学和格物也颇为重要,不可忽视。” “最后是那强身,李某以为读书识字者不仅要有充足的学识,更要有一副强健的体魄,若体魄不够强,即使学识足够,也难做很多事。” “且体魄不够强,又如何学得好?莫非日后天下学子要被称为‘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听到李念这话,众人皆闻言一笑,一众儒生也在笑,反正这种学子绝不可能出自他们儒家。 连缚鸡之力都没有,也配称儒家弟子? 他们儒家虽不说诸武精通,能征善战,但也绝不文弱。 君子六艺中的“御”、“射”保证了这时的儒生们有一定的武力,驾驭马车和射骑可不是身体孱弱者能做的。 第46章 公子大义 李念又道:“教材也要依照学龄不同、懂的学识不同而做划分,需从易及难,由浅入深。” “初学者当先学初浅内容,经考核合格后,再学习更深学识,而不可将所有内容不分粗浅,混合于一处学习。否则既会让师者难教,学子也更会难学。” “以李某之意,可将教材分为小学、中学与大学。” “小学旨在读书识字,掌握粗浅知识,打好根基;等入中学时,再在小学基础上加入更深的内容;中学后则需一场大考,取其中优者入大学,再进一步习得更深奥之学。” “小学、中学和大学皆分学年,每一年所学内容难易也当不同,譬如小学定为三年,我等编教材时要让学子在小学这一阶段掌握学到的东西,可分到三个学年中供学子学得。” “每一学年或者在完成某一学习目标后,都须对学子进行考核,既是了解师者授业情况,也是了解学子学习情况。合格者方可入后续学习,不合格者则予处罚。” 应试教育在现代被有些人批的一文不值,但这的确是快速扫盲、从普罗大众中挑选人才的有效方法。 反观鼓吹的快乐教育,那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东西,且有钱人根本不这么玩,卷得反而更厉害,底层民众若真信了,只会很惨。 看看西方那些在快乐教育之下产出的不算文盲,但行为和文盲没差别的人便可知一二。 将教材分科分级,才是此次编教材的难点。 靠李念一个人倒也不是不能做,大不了照着后世的教材抄、修改成符合这时代。 只是那样一来,便无法调动百家的资源为用。 诸子百家囊括了当今天下绝大多数读书识字之人,这份力量若不能利用起来,反倒弃置于一旁,不仅是浪费,还会有害。 因为他们肯定会想秦皇和李念是要罢黜他们,设一新学取代他们。 这种情况下,必会产生对抗抵触,但如果让他们参与到其中,不仅可以借用他们的资源和力量,还能预防这种心理产生。 就算那教材编好后,化为新学普及天下,但他们也参与了,里面也有他们的功劳和汗水,那便不算罢黜废掉了他们。 且格物、算学这些还好说,但德育、历史和地理等要让李念一人来搞,那便不容易。 距离李念所来自的时代,现今差了两千多年,地形和气候是存在差异的,李念要是按后世的情况去编地理教材,绝对会有不少错漏。 历史也是,像夏商周的历史,在后世已很久远,信息不全且失真,某些东西很难说清,可对这时代的人却不一样。 对他们而言,春秋像是前日,战国像在昨天,对这些历史的知晓显然比李念要清楚。 李念道:“我知有人是怀着治国治民之念而来参加此番咸阳大考,因此这编新字和编教材,非强令诸位应下。” “如今天下一统未足半年,缺官少吏,诸位若有治理地方之能,李某更希望你们去地方任职主政,治民生,办民事。” “不过,若不愿去地方为官者,还请助李某一番。陛下有旨,凡在此编字修书者皆有官俸,亦有品级。” 李念并不想这么多人都留在这修书,他更希望有些人去地方为官,编新字和教材虽是好事,但治理地方,维护住大秦不崩也要做。 在李念的想法中,想当官的去当官,不想当官的那就过来编字和编教材。 他又道:“百家诸位此番入咸阳,应是为纸而来,凡今日在此的百家学派,皆可得百卷各派经典所需用纸。” 没有利益,只讲情操道德,谈理想报负,确实也能让这些人办事,但哪有既画饼,又给工资的动力高呢? “之后每年还会给予各派百卷份额,此外若还需用纸,则需诸位自行购买或以积分换取。” “至于众位担忧百家会被取缔,李某已谏言陛下在咸阳建百家学宫,诸位可在其中设院,研究各自学说,或与其他学派交流辩论。” 大多数百家学派迟早会消失的,但他们的思想学说会慢慢统一、交融于一体,化为一个或者几个。 这是历史的趋势,并不会一直出现百家齐放,诸子争锋的局面。 就算董仲舒未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历史上某个人将儒家灭了,其他百家也不会一直全部存在,他们会决出一个新的王者学派,然后由这个学派来提出“罢黜百家,独尊他们”。 后世王朝看似佛道儒并存,实则佛和道能存在,有一原因是两者还具有宗教属性,有人信便能一直存在下去,哪像某些百家学派,由于没人学,没人信,儒家又成了主流,只能逐渐消没于历史中。 但就算如此,佛、道也融合彼此及儒的内容,早就不是纯粹的道和佛。 都是大杂烩,但只要保持着学说的根基核心不变,那我就仍然是我,不是别人。 诸多百家学派注定要掩没于历史,李念编新字编教材更是会加速这种消亡。 知晓百家学派终要消亡,李念也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种惋惜。 诸子百家曾创造了华夏文明最绚烂的一页,哪怕是在现代,诸子的学说亦有大用,但这一页终究要翻过。 诸子的学说思想会继续存在,但他们建立的学派却得消亡,不会再像今日一般,这人出自儒家,那人出自墨家…… 但只要学说思想还在,有后来人知晓了解,百家其实也不算真正远去,只要华夏文明不亡,他们便将一直都在,只是换了种方式! 李念收敛思绪,向台下众人行了一礼:“我已讲完,各位若有问,可先自行讨论,半个时辰后再向我提出。” 见李念说完,台下众人先沉默了数息,随后有人起身,向李念行礼:“公子既有大才,亦有大义,请受老朽一拜!” 尽管编新字和编教材对百家来说,好处不多,反而有害,但李念的出发点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整个天下。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齐声向李念行礼:“公子大义,受我等一拜!” 第47章 须正视客观问题存在 李念看着向他站着行礼的三千多人,摇头道:“此礼,李某实受之有愧!诸位还请入座!” 他不过是占了来自历史下游的便宜,真论及智慧天资,他在这些人中未必能排到中游。 但李念话落,众人却未动,只依旧道:“请公子受我等一拜!” 真是一群相当朴实的人。 诸子不虚伪,百家不虚伪,秦汉时学这些的人很多也不虚伪。 哪怕是提出“全性保真”、“人人不损一毫”思想的杨朱也不虚伪,是后来才逐渐歪了。 像某动漫里的某个门派,就纯属瞎理解杨朱的思想,打着杨朱的旗号到处为非作歹。 要是杨朱能在那动漫里复活,一定会亲手毙了这帮混账:老夫的学说是教你们打家劫舍,损人利己的? “人人不损一毫”既是不损自己一毫而利天下,但也是不损别人(天下)一毫而利己,没有不损己利人,那就可以损人利己之意。 春秋尚未走远,因此生在战国末的很多人也继承了诸子和先贤的那种风骨,以诸子为榜样,远没有后来人那么狡诈虚伪。 就像郦食其,在面对齐王田广威胁时也不曾畏惧,说出“举大事不细谨,盛德不辞让。而公不为若更言!”,遂被烹杀。 见到这些人如此坚持,李念更觉受之有愧,但这种情形,他如果拒绝,这些人恐怕还会坚持,只得道:“诸位请坐,李某受诸位之礼!” 众人这才重新落座,开始根据李念讲说的内容讨论。 半个时辰后,伴随着一声“当”响,众人停止了讨论,在那大考时都养成条件反射了,听到这声音就会忍不住停下正做的事。 李念道:“现在开始,可以提问,为保证提问有序,从左边开始。” 话落,位于最左的一批考生中有人起身:“公子所言‘书同文,言同语,字同义’确实极好,可依公子之意,是要废天下其他之字、其他之言?若有人不遵,又当如何?” 李念道:“地方之言可不强制废除,依旧可作为当地方言沿用,但必须得学习大秦所定语言,文字须得废除,只能使用所定文字!” “此为政令,若不遵从,视为犯律!” 废除当地语言是不现实的,至少在大秦这时不好做到。 因为语言是比文字使用更频繁的交流工具,且这时代大多人根本不识字,要是强行废了当地的语言,当地人要如何交流?靠脑电波? 即使想要废除,也要等大秦“普通话”普及到一定程度时才可。 但此时只能采取当地方言和“普通话”并行的政策,在允许当地人用当地方言时,也要让他们学习大秦“普通话”。 何况,李念觉得留下当地方言也没什么不好,像他来自的蜀省,蜀省话多有特点,祝福别人祖宗的“日你个仙人板板”,夸奖人聪明有才气的“你个宝气”。 倒是废除文字没这么大影响,毕竟当今遍地是文盲,没几个读书人,废不废原先的文字对当地人没太多影响,反正也不认识。 提问的这人并未坐下,而是又提出了一问题:“公子所言编那教材,是要将择百家中优者录入其中,敢问优劣以何为准,哪家之学可入,哪家之学不可入?” 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也是到此的百家众人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评判百家学说的正确与否,你要选择其中哪些入教材? 李念道:“爱国忠君为优,遵纪守法为优,引人向善为优,文明先进为优,尊重真理为优,维护国家民族统一为优……反之则为劣!” “至于哪家之学可入,哪家不可入,须得进行甄别商议再定。” “百家的学说思想都不错,但在学之时,常会忽略学说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局限性之一,开创百家的诸子所处之时与我等现所处之时已经不一样了。” “即使诸子在我等这个时代,他们所思所想也未必会与他们当时相同,我等又岂能完全以他们的学说套用在此时?” 李念并未说诸子的思想不对,只是提出时代不同,学的人不可呆板地用诸子的学说。 诸子的学说不错,可如果使用的人不对、使用时间和环境不对,一样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局限性之二,诸子之学说无疑都想让天下更美更好,然在一定时期内达不到,如人人勤劳友善可致天下大同,但实际上,我们可看到有懒人和恶人的存在。” “因而在实现诸子愿景的过程中,必定有一个阶段,懒人和恶人会存在,且将长期存在。” “我们便须思考在这个懒人和恶人长期存在的阶段该怎么做,该如何渡过这个阶段,达至天下大同。” “而不是想着靠诸子的思想学说一下便能跳过这个阶段,直接到达天下大同的最终目的。” 诸子学说几乎都是好的,终极目的都是大同世界,无论是儒家,还是道家、墨家,可实现大同的过程有问题存在,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某些人常会忽略问题,想直接达到最终的结果。 李念提出的这两个局限性让很多人陷入思考,尤其几个主流学派众人。 自春秋开始,诸子提出新的治世思想,他们这些后辈弟子却在实践时常会感到力不从心,还离诸子想实现的那个世界越来越远,让他们有时自己都会怀疑是自己做的不对,还是学派学说出了问题? 其中尤以墨家为最,尽管现在依旧被认为是当世显学之一,但很多人都能看出,墨家已经没落。 为什么会没落,不复兴盛之时呢? 他们曾想过可能是墨子的学说有问题,也可能是他们没严格按照墨子所说去做。 今日,李念告诉他们,墨子学说没问题,他们也按照了墨子所言去做,只是实现学说中所描绘世界的过程中出了问题。 那个世界不是一蹴而就可以达到的,要论证分析在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并提出解决办法,徐徐图之,方可达到。 有人认为李念所言有理,也就有人并不认可李念之言,甚至认为李念是一派胡言。 第48章 诸位,时代变了! 轮到儒家之人可提问时,郦食其行礼后,先道:“谢公子先前为老朽解惑!公子编教材,划分诸科,老朽认为甚好,只略有不足。” “‘书’含于人文、历史、德育之中,‘礼’也含于德育,‘数’含于算学、格物,‘射’和‘御’含于强身,唯有这‘乐’不在。” “老朽以为还当增设一科为‘乐’,孔圣曾言:‘乐音,人神之始也’,‘不知音,无以乐’,人当知乐音!” 大秦并不刚需美术家和音乐家,所以他在方才时未提,但此刻郦食其提出,李念思考了下,点头道:“的确可增设乐音一科。” 郦食其又道:“方才公子言我等在学之时,常会忽略学说有一定局限,然公子之意在老朽听来,实则在言我等遇到疑难时,应暂时将诸子学说放置一旁,先设法解决去疑难,再行诸子教诲。” “老朽想问公子,如此不能坚行诸子学说,又如何达至诸子所愿景之世?且途中一旦心思动摇,便再难回正道。” 李念答道:“一、我未曾说过要将诸子学说放置一旁,先解决疑难后再捡起;” “二、疑难客观存在,就像天下间的懒人和恶人,不会因为我们想他们没有,那就没有; “三、心思会动摇,说明其心思原本就不够坚定,真正意志坚定者,不会被轻易动摇。” 李念反问出一个问题:“儒家学说向来推崇周制,然周有分封,亦有周礼,为何而亡?” 郦食其道:“自然是有人不遵守,礼崩乐坏,方至周亡。” 李念又道:“既然周礼那般好,遵守即可国泰民安,天下大同,为何会有人不遵守?” 这个问题曾为难住了苏胥,但难不住郦食其。 李念也没想过要以此难住郦食其,他只是为了引出郦食其的回答。 待郦食其给出答案后,李念未再和郦食其谈论周礼,而是道:“你这不也承认客观有疑难存在?” “那在明知有疑难时,难道能视而不见,当其不存,不去解决?” 郦食其自然没法违心地回答“不是”,但又不想承认李念所言,遂道:“行周礼,所以周才能兴八百年!” 他这意思是,正因为周礼很好,所以周才能国祚那么久,比夏商更久,是有史以来最久一朝。 李念道:“周虽有国祚近八百,然实则未兴八百年。” “从平王将国都从镐京迁至洛邑至元王时为‘春秋’,之后至今年可称‘战国’,此便去五百四十九年。” “春秋有五霸,战国有七雄,虽尊奉周天子为天下之主,可谁听周天子之令?是各国之政,周天子可以令决,还是各国之战,周天子可以令止?” “实则是各国自治,遥奉周天子为名义之主。” “如此也能算在周礼治下,周之国祚近八百载?” 未等郦食其反驳,李念又道:“李某也知诸位推崇周制是因有史来,周国祚看似最久,但若依循周制,不过是使大秦再复为周,又如何能超过周,胜过周?” 郦食其沉默了会儿,看着李念,问道:“原来公子是想更进一步,使大秦胜周,然公子就不怕胜过不成,反会将大秦带入歧途?” ‘我当然知道不会将秦带入歧路,秦只十几年便完了,在我这些折腾下,虽不说能让大秦国祚几百年,但比原来历史长,应当还是不难。且我的目标也不是让大秦永存于世!’ 李念道:“此言有理,然人生于世间,许多事若不尝试,若不冒险,又如何得晓新的结果?” “我曾听过一种说法,说人之先祖在遥远时为猿猴,居于树上,不会行走,是后来从树上下到地上,才逐渐学会了直立行走,使前足化为双手,学会了使用工具。” “若此说法为真,没有猿猴愿意下地,那我等岂不在今日还居于树上?当然,这种无稽说法,众位莫当真,但古老时代,我等先祖居于山洞,不会生火、不会织衣,此却为真。” “若无第一个生火之人、织衣之人,我等今日岂不是还在茹毛饮血,以树叶蔽体?” “且若复周制,再如周时,真能做到周礼,倒也算不错,然世界并非仅我华夏一族,天下并非仅有这一方土地,须知在大秦之外还有诸多国邦!” “诸位皆是博学之士,想必也知晓犬戎之旧事?我等若复周制,其他国邦可会予我等机会?” “其等日新月异,每日渐进,难道我等却要原地踏步,不敢向前,等着他们日后来伐?” 这是李念最气的地方,这片土地从不缺乏人才,但这片土地的人很多时候都喜看内,不喜看外,除了汉唐少数几个时候。 没办法,文明太璀璨,远远领先了其他地方,导致看谁都是蛮夷,看哪都是蛮荒之地。 李念现在将问题摆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面前,告知他们,若不进步,就会被大秦之外的国邦和民族追上,那时就不是这样了。 听到李念这番回答,郦食其便知道他的提问已经结束了,他未曾考虑到外邦这一点,他向李念行礼道:“谢公子解惑!” 李念冲郦食其点了点头,让人将一副绘在木板上的巨大世界地图抬了上来,呈现在众人眼前。 “诸位来咸阳,定已听过大秦之外亦有洲岛陆地之说?今后的世界,将为诸国争锋、诸民族争锋!” “此不是大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大秦与六国征战,实则是一家人争锋,皆为兄弟,可这些地方的国和人,与我等大不同,将是与外人相争相夺。” 有人在心中对李念的话不以为然,大秦和六国算什么兄弟?兄弟打架,有坑杀兄弟的吗? “谁在其中若不能争到先机,占得上风,将不再是一地被屠城之危,而是灭国灭族,永世为奴之危!” “我等若不想子孙后辈为他人奴役,被人肆意杀戮,只能使自己变得更强,长青于世界民族之林。” “李某并不觉得‘我即是对’,我若有错漏,诸位有更好想法,尽可指出。” 但这一刻,没人在意他这句话,众人只看着那面巨大的木板:世界之大,竟至于斯。 而李念拿出这幅世界地图的主要目的是告诉这三千多人:诸位,时代变了,这个时代和诸子所在的时代将大不一样! 第49章 为未来计 李念拿出世界地图还有一目的——再度提醒一些人。 外间天地如此广阔,诸位若不愿为大秦效力,不愿看到编教材影响到你们学派,可以试试往海外发展。 到了海外之地,那里不会有人限制你们研究传播学说,想咋玩就咋玩。 但如果诸位既不愿去海外,又不愿配合大秦,刻意让李某难做…… 既然诸位这般不懂好赖,那李某也只好同诸位讲一讲“拳脚”了! 很多人都品读出了李念的这层意味,心道这位公子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和善。 郦食其坐下后,又有一儒生站起问道:“敢问公子,此舆图可为真否?公子又是从何而知此图?” 众人目光落在李念身上,十分关心这两个问题,这舆图若为真,必将影响到诸子百家的学说思想。 因为百家的思想学说本就是诸子从他们所认知到的现实环境思考而得,若现实环境出现变化,学说中的某些内容也需进行调整,以更好同当前的环境适应。 李念道:“世界如此之大,李某自是不可能全部走过见过,有些为李某道听途说而来,并不能完全确定为真,但某些可确定。” “诸位莫要以为李某方才言‘今后的世界,将为诸国争锋、诸民族争锋!’、‘灭国灭族,永世为奴之危!’是在危言耸听,此处有一国……” 李念随即将亚历山大东征和阳洲(印度)之事与众人简要讲了遍。 听到世界上竟有这么一支外邦军队差点打到华夏,尤其看到那被叫作“亚历山大”的君王竟然征服了那么大片土地,众人均是一惊。 原来已有外域国邦差点打来,只是被阻住未能成行,他们才未知晓。 众人也并未怀疑李念之言,商时妇好的故事,很多人都知晓。 等听完李念讲说的那种姓制度后,许多人神色更加凝重。 阳洲人就是被征服后,永世为奴的活生生例子! 虽然阳洲人也太软弱可欺了,竟然就这么顺从了那离谱的种姓制度,但这种事绝不能发生在他们子孙后代身上! 华夏文明向来既重祖先,也重后辈,无祖先便无今日,而无后辈则无未来。 这或许也是四大古文明中,唯有华夏能一直存续传承下去的一大原因。 为了能让后辈生活得好,华夏许多人能舍弃很多东西,包括他们的生命。 提问的儒生道:“我等后辈子孙定不可复阳洲之事!” 此言引得许多人点头,生生世世为奴,永世难以翻身,那也太恐怖了。 这名儒生又郑重地向李念行了一礼:“多谢公子警醒我等,使我等不仅知晓域外亦有其他国邦、其他族群,更使我等知晓与外邦外族争锋之残酷!” 确实残酷,光是一想到那种姓制度在华夏被实行,众人便感到一阵不适。 华夏不说要去奴役那些外族,但也绝不能被人所奴役。 华夏必须得变强,必须得一直领先于世界其他民族! “吾尝闻古之圣贤为天下计,虑天下事,而无私心,今公子大义,亦有圣贤之相!” 李念所做这一切皆非为他自己,而是出于为天下之大义,希望这片土地的人民能一直强大,不为他人所欺所奴。 尽管做的这些将损害百家一些利益,但其目的是想要更利天下,更利华夏。 听到这名中年儒生将自己同古之圣贤相比,李念忙道:“李某岂能同诸位圣贤相比?无有诸位圣贤,便无有今日之李某,李某也不过是侥幸站在众位先贤肩上。” 这名儒生和李念问答完后,不少人的心思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些人原本并不喜欢李念编教材那套,不仅不想加入,甚至还存有反对的想法,但如今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大世之下,若不图变,那不仅是一家学说将衰败没落,也将是天下千千万万家,千千万万人。 如此,即使不想为大秦做事,为万民,为天下,也须得参与这场前古未有之变! 问答仍在继续,有人问道:“公子方才言可以积分换纸,敢问这‘积分’为何物?” 李念道:“积分是诸位参与编新字、编教材获得的一种量化的功劳,如规定每人每天按时到宫中参与编新字,可得二十积分,给一个字完成注音可得一积分,给一个字完成注义,可得五积分。” “积分可累计,诸位可用积分兑换一些暂时在外间难得之物!” 众人一听便懂了,这“积分”实质就是一种特殊的功劳,而设这积分制度,既是吸引他们参与进来,也是想让他们更努力干活,才能得更多积分。 若不参与,便没有积分,便不能换到那些在外间没有之物。 虽未逼迫,却是在利诱! 又一人起身,问道:“敢问公子,若有百家之学未曾被选入教材之中,又当如何?” 李念看向提问之人,这人来自一个不知名百家学派。 这又是一关键问题,引得许多人投来目光,尤其出自百家中那些较小学派的人。 那些大的百家学派还好,如墨家、儒家,他们学说中的某些经典肯定会被选入那教材内传承下去。可小的就未必了,一旦不能入选,他们人又少,学说如何传承延续? 尽管在今日,许多人已经明白,大多的百家学说终会没落,但还是感到不甘。 李念道:“我知晓你之意,但我不能向诸位保证每一百家的学说都能入选进教材。” “不过,我希望诸子百家的学说思想都能保存下去,这也是我谏言陛下建百家学宫之因。” “诸子百家的思想学说,其中或许有谬误,有错漏,或许在以后会被人认为不合时宜,但不可否认它们是华夏文明璀璨辉煌的一页,值得记录下来,并保存下去,使后人知道在那段历史中,有这些伟大的思想,这些奇妙的学说。” “你之意当然不仅是保存,更想有人学自家学说,将之一直传承。但想要做到此事,也要靠你们自己……” 李念道:“听闻家常会记录民间街谈巷语,为何不可将记录到的街谈巷语编成故事,著作成书?为何不可根据街谈巷语中的传闻,主动察访是否为真?” “若发现某些传闻为假,则可及时告知于民,为民辟谣,如某地出现妖魔、出现鬼怪之谈;” “若发现传闻为真,亦可及时禀报或告知于民,使民尽快知晓最新之消息。” 这听得许多人若有所思,原本感觉没啥价值的家,要是按这位的说法,地位和实用价值一下就拉了上来。 而有了实用价值,那么便会有人前来学,便能得以延续传承。 许多百家学派消亡,既是由于君王需要罢黜其余百家,也有他们自己没找到该有赛道这一原因。 像家,完全可以摇身一变,变为记者、作者、编剧等等。 当然,以大多数王朝对文化思想控制之严格,家估计也变不动。 第50章 医者入咸阳 又过去一日,李念又在给一群人讲东西。 但今天这次,人数比昨日少了许多,只有数百号人。 因此无须在外,而是在一座宫殿之中。 这些人正是从各地召集到咸阳的医者,其中竟还有些女子。 这并不难理解,虽说最早记录的女医生是义妁,但实际上在这时代已有女子为医。 至于原因还在于这时常年征战,男子上了战场,导致女子在家不仅要做家务和农活,有时还得兼职巫医等工作。 不然,秦时女子地位为啥那么高? 只是在后来,儒家兴起,封建礼教笼罩华夏,不让女子再承担这么多职责,地位也就越来越低。 义妁是最早有记录的女医生,却并不是最早的女医生。 但这对李念要做的事是件好事。 李念站于殿中,向众人道:“我叫李念,诸位想必已听过。诸位皆是各地有名的医者,李某向陛下谏言召诸位到咸阳,自然是有一些与医有关之事与诸位相议。” 说到这,李念笑道:“诸位比我年长,也许在诸位看来,我这年龄能有什么医术,能诊治过多少病,也能和诸位商讨?” 虽然心里的确是这么在想,但谁敢承认? 这位的地位可摆在那,一言便可定他们生死。 医者们当然不想死,赶紧道“不敢!” 李念却不在意,大方承认道:“确实如诸位所想,李某并不怎么通晓医术,也没诊治过多少病。但却知晓一些医方,医学知识,想在今日与诸位探讨,为大秦医学尽一份力,望天下少病痛,有疾者皆能痊愈。” 这番话让众医者提升了一些对李念的好感,这位公子心怀仁善。 李念问道:“诸位以为人会患病,是何原因?” 医者们很快便给出了答案,虽说出的词句不同,但归总下来主流的说法是:人会患上各种疾病,是因“邪气”。 内邪由人因喜怒、猜疑恐惧、熬夜纵欲等而生,外邪则是人在某时阴阳不调,五行不合,外界邪气入体,从而致使病症滋生。 李念并没否定这种说法,而是又问道:“那么诸位以为邪气又是何物?譬如外邪。” 有医者给出回答,李念继续追问,众位医者这时也明白了李念之意,这位分明是想问他们外邪具体为何物。 但这个问题,他们确实不知怎么回答。 不过,这位公子这么问,他难道知晓? 面对医者们看来的目光,李念道:“医学博大精深,李某连入门也谈不上,岂可妄言知晓一切,只是恰好知道一些‘外邪’的面目。” “世界中存有许多人眼不可见,却又确实存在之物,这些东西一旦进入人体,往往会引发一些病症。” “它们有的是虫,有的是细菌,有的是病毒,有的是真菌,因太过微小,很难为人眼所见。” 细菌、病毒、真菌,从未听说过的词,这都是些什么? 众医者心中疑惑,一医者问道:“公子可有法看到这些微小之物?” 李念道:“想要看到它们须得借助一些工具,诸位且看。” 众医者顺着李念所指看去,只见那里摆着几张木台,每张上面都放着台很奇怪的东西。 进殿时,众医者便注意到,只是不知作用。 这东西是李念和皇宫内那些方士捣鼓出来的普通显微镜,倍数不高。 为了向医者们证明世上有许多肉眼看不到的微小之物,李念和方士们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批肉眼看不到,用这些显微镜却正好能看到的样本。 李念道:“方远,你们为他们演示一遍!” “是,公子!” 众医者随后便见几名站在那古怪之物前的中年人开始捣鼓。 这些方士现在对李念可谓心悦诚服,李念不仅救了他们性命,更给他们打开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现在即使放他们自由,绝大多数方士也不想离开,跟着公子多好,能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事,还能做那些有趣的东西。 像现在他们几个要操作的这被公子称为“显微镜”之物,能看清好多原本看不见的东西。 几名方士操作时,李念指着一支玻璃杯道:“诸位看这杯水中,可有东西?” 这杯水透明干净,看不到有东西,但这位公子既然这么说,那里面大概有。 为让众医者看清,李念让人将水杯取来,递于众医者,让他们互相传看。 但就算拿在手里近距离看,也没能看到水中有东西。 李念道:“里面其实有东西,只是须将其形貌放大,方可看见。此物名为‘显微镜’,可将水里的微小之物形貌显现,但这批显微镜倍数不高,不足以看到更多微小之物。” 在李念讲说时,几名方士已完成操作,向李念道:“公子,调试已完成!” 李念点了点头,走到一台显微镜前,自己先看了看,发现确实能看到水里的微小之物,便让开位置,招呼众医者:“诸位可过来一观!” 一名胆大的医者听后主动上前,按李念观察的方式通过显微镜一看。 只见那从外看来无色无物的水里,竟有许多微小的东西,那些东西似乎活着,还能动,脸上不由显出惊色。 若这些微小的东西真存在于水中,那么他们平时饮水时,岂不是饮进去了许多? 这人看完,主动让出位置,但见其神色变化,其他医者也知道定是看到了水里有东西,确认了这位公子所言。 其他医者依次通过几台显微镜观看水里的微小之物。 对水里有东西,世间有许多肉眼难见之物,众人都知晓,但此次却是实实在在向他们证明了。 看完,一医者道:“公子,我等平时所饮之水,其中也有这些微小之物?” 一想到喝了这么多年水里有这么多东西,还喝到了身体里,哪怕是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医者也有些不自在。 李念道:“有,但诸位莫过担忧,只要将水煮沸,便能杀灭水中绝大部分微小之物,使其不能再危害身体。” 听了李念回答,又一医者道:“依公子之言,喝生水则未曾杀灭其中微小之物,致使其活着入体,便会危害人体,进而生病?” 第155章 雨打风吹去(三国篇完) 李念笑道:“司马氏做下这些事,使得晋立国便不正,导致了许多问题,如晋的士人因此思想混乱,不知他们该信奉追求什么,于是这些人服食五石散,纵情狂放,寄托于一些虚无缥缈的事上。” “至于司马氏的结局,在东晋灭亡后,其等被宋武帝刘裕灭族。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司马氏该当有此结果!” 听到司马氏被那 ch-o生经过十公主那一跪,已经很接受事实了。反正最近有事儿求她的人不少,采珠想求什么呢?以她们的关系,采珠还用得对她跪求才能说? “把你的灵魂天赋撤掉,不要妨碍我们。”乔木道,他说话有些软弱无力。更像是在嘴硬,但毕竟他也是灵魂强大的人物,虽然不能破解罗南的灵魂天赋,却也不见得完全没办法反抗。 然而,没等巫启话音落地,喻浩的拳头就像是天降陨石一般,密密麻麻,每一拳都拥有着撕天裂地的威力。 气罩是透明的,但此时有了颜色,这颜色就是外面的无数兵人,他们组织分明,排列有序,各依梯队往前冲,反观张怕一方,和他们比较起来,真的很像是乌合之众。 只是心中再怎么不甘怨怼,终究无用,这命运的安排,又岂是人力可以扭转?好在阮云丝也从来不是那怨天尤人之人,不然当日她也不会有勇气逃婚离家。因只是轻轻感叹了一番,便坐在椅上闭目沉思。 “是!”束翮脚跟一并,敬了一礼,平日里视若生命的工具被他随手丢下,他转身狂奔而去,几秒钟之后,束翮驾驶着机甲从白帆号的舱门之中猛然跳下,向双手拄刀的古峰狂奔而去。!。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全都升起了无穷的希望。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七八个族长,都是实力超卓,之前眼看黄三情况危急,登时全力解决眼前的战斗,前来支援黄三。 莫老爷子一生气,那股子痞气就上来了,他儿子莫擎莫将军深得老爷子真传,当年霍钉和杰拉德就领教过莫将军的这股子痞气,痞气一上来,甭管来谁都难得阻止他要做的事情,而且所发表的言论绝对是婉约的对立面。 苏名溪还不等说话,就听王彪哈哈大笑道:“姑娘真个是明事理的人,这话说得我老王心中熨帖……”不等说完,就被苏名溪瞪了一眼,这粗豪侍卫便讪讪住了口。 感觉宿舍里气温骤然低了几度,林宝悦几人同时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等他回到家时,房母也调整好了心态,衣服也换过了,不过脸色依旧很难看。看见儿子回来,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一直以来,她这闺蜜都是比较内向的,两人之间也都是以自己为主导。 乔纳·克莱夫之前那副有恃无恐的态度,明摆着就是能力克制孙洛研,根本不怕打起来。 对战完收都不收拾扇扇贝,对于水水獭或双刃丸的训练家来说,多少有些不应该。 这彩裳仙子无论容颜还是身段,倾城虽谈不上,可也能落得个万里挑一了。 南亚茹今天有手术,所以签合同和交尾款全都交给了肖一舟,自然,房产证写的也是他的名。 郝海此话一出,顿时就让周围的同行都惊讶了,果然,人和人是不相同的,这待遇,让许多资历比较高的刑侦都有些嫉妒了。 第51章 论疾问疫(1.0) 李念点头道:“正是如此,因而相较于直接饮用生水,喝煮沸过的水会更少生病。” “一般而言,饮用生水所得病症多与肠胃有关,常会腹痛、呕泄……” “严重者会损及脏腑,害人性命,因为有些微小之物会侵入到如肝肾等脏器。” “越是污浊的水,其中含有的微小之物越多,越不能喝,从地下打出的井水或山 凌炎此时看着秦如娟的脸颊已经开始愈发冷漠肃杀,眼眸睇着秦如娟,也闪现出不少诡谲的暗芒。 只能靠变卖家宅才能充当路费以及安居在利州的安家费,所以王牙将来的时候,他没有用应国公府的管家,而是自己亲自出马。 她朝前走去,脚步离荷塘的边缘越来越近了,几乎下一脚就要踩下去。 顾萌虽然心急关念心的情况,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她对着关宸极点点头,而后就走到了关御宸的身边,看着关御宸,不让关御宸做出过‘激’的行为。 放弃了暗之精灵王的身份的莲·阿修贝尔直接让自己的灵魂遁入轮回之中,在着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上,她将会以着重新的姿态以着人类的身份复活。 对于他们来说,洛水联盟只是一个名号,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让他们趁乱瓜分撼天门的跳板,现在这块跳板倒塌了,他们并不在意。 李渊摇摇头表示不在意,随后就跪坐在临街的草席上。苏猛统率的禁卫自然不敢与太上皇同坐而食,他们还要负责保护太上皇安全,另外的卫子扬乡党也是同样如此。 “陛下~“张婕妤娇叱一声,正欲再说几句,来证明她是多么的关心太上皇,挽回太上皇对她的恩宠。 顾恋的神色从起初的微微不屑慢慢褪色成一片苍白,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竟然有无言以对的感觉。 按照怒焰猴的解释,她和朱龙兽,都是猴子当中的极品,组合到一起,绝对是可以生出优良的品种来的。 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样,一个个心中都涌出了怒火,自然都被系统锁定了。 此时的杨尘却是在最后一步的紧要关头,他的天雷已经布满了裂痕,只差一步便可铸就更上一步的真灵。 试清采用的是擂台赛的形式,审云台的广场上,安排了十个擂台,沿着广场的周围布置了一圈较高的看台,暂时不参赛的人坐在看台上休息或者观看别人的比赛。 在胸口的地方还有一个伤口,是一个刀伤,伤口附近有不正常的红色,起初以为那是鲜血细看之下才发觉那是抹在刀上的毒药。 不过也差不多了,秦牧觉得再修炼几次他就可以彻底掌握天璇仙星的呼吸节奏,不在需要浪费修炼时间了。 傅惟仁不慌不忙地解释起来,娴雅的样子让人觉得这里似乎不是宣政殿而是某一处酒楼的雅间。 大吉紧随白善和满宝而去,刘贵迟疑了一下,见高松落在了后面,便只能跟在白大郎和白二郎身边看着他们。 她去了西唐,那他们就唯有等,看看她后续的打算和安排了。回信的时候他们就将燕京的事告诉了她,当然了,还有西唐使团的事。后来也陆陆续续的将一些事告诉了她,所以她来到西唐之后依然能知道西唐使团的事。 马车一路疾驰北上,顾楚寒只管跟着赫连云。严俊风去的地方只能是北辰境内油田分布地,而他们走的这个方位,是潍坊的方向。 第52章 论疾问疫(2.0) 李念道:“不错,痘疮病毒会存活于病人体内,患有痘疮的人呼吸、咳嗽、打喷嚏,都会将痘疮病毒释放到外界,要是碰巧有人将之吸进体内,那便也会得痘疮。” “以此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很快便能让许多人都患上痘疮。” “除呼吸道传染外,痘疮还可通过接触病人而传播,甚至能通过接触病人衣物、平时用具等 其实是不敏感,艾尔莉柯对于酒这种东西简直可以说是……迟钝,超级迟钝。 很多人去自己哥们的家里会发现他就穿了一个裤衩然后乱糟糟的等着你来玩,而很多妹子去自己姐们家也会发现那货邋遢的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 终于,当李林完成了他的屠杀之后良久那个主持人一样的家伙才好像见了鬼一样尖叫出来,同时他的叫声也好像一个闸门的开关一样,将人类内心的恐怖全部都放了出来,四周那些观看角斗的百姓们也纷纷惨叫了出来。 “不会……”泰尔希微微一笑,双手慢慢擎起,按在了近在咫尺的金色防御力场上。 所以在艾尔利克洗完澡之后,衣服就已经洗好了,而且在微热的火元素的烘烤下,变的暖暖的,散发着微微的香味。 看到还有人进来,洪金宝他们都已经开始苦笑了,就这么胡乱打了一通,身上也挨了不少拳头,可现在还有人赶过来,还不由分说就拿枪指着他们,想不停手都不行了,只能乖乖的举起双手。 秦唐和陈睿的知名度都提高了不少,尤其是参加了开机仪式和发布会的陈睿,名气在娱乐圈已然显现了出来。 “那如果大宙集团和唐盛集团双方达成一致,修改了协议呢?”省机械工业厅副厅长鲍骏问道。 当他的第三拳轰出之时,沃尔夫也反映过来,仅剩的左腿猛然踢出,将战鬼再次踢开。而他自己也是滚落在雪地之上。 良久之后,李林才放开已经有些飘飘欲仙的萝莉凛,然而好像是因为刚才的刺激实在是太激烈了一点,所以即使李林已经放过她了好像也没有反应过来似得? “那谢谢你了,让你操心了。”不温不火的语气,确实明显的不满。 这样的哽咽让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毕竟做父母的都是爱着自己孩子的。 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消防局的办公室要建在厕所旁边。后来琢磨了半天还真琢磨出一个道理,也许消防局的人水比较多,把办公室放在厕所旁边方便领导开闸放水。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只一瞬间,就差点晃伤了眼,因此连忙用手遮住再看。 自从母亲因为动怒而进了医院,现在不光何烨华,连何烨伟也不敢再热母亲生气,而且,他也希望他这弟弟能够再次组建家庭,而就杨丽的条件,他们何家,也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克拉肯回到家族之后展现了自己得到的实力,平庸的人善于妒忌,更善于心计,克拉肯被自己的堂兄弟阴谋了。 眼前这四位龙将,其中气息最弱的焱四在胡飞的眼中,都不弱于那六臂骷髅皇!这龙族的实力,可见一斑!单单龙将就有十六位,而且这并不是龙族的所有实力,这都是明面上的战力,龙族的万年底蕴,可并非如此。 混乱中的警察和特种兵们也在这枪声中停了下来,都转过身来看着举着枪的齐志铭,赵世银和杨子龙第一时间来到赵世蛟的身边。 第53章 那要剖多少人? 李念道:“今日与诸位讲说这些,是望诸位日后行医时能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知晓病的成因,才好找出医治之法。” “世间之疾很多,有些尚未被发现,有些已经发现,却还未有医治之法,所以我希望诸位多去观察研究,解析其中道理,使医术向前发展进步,最终使我大秦人人健康,不为疾症所扰。” 听了李念这番话,有医者道:“公子虽言不为医者,但此救世医人之心更胜我等。” 其他医者也点头称是。 看着这些医者又要给他行礼,李念忙道:“众位不必如此,此非李某之功,李某只是侥幸得了他人遗慧,懂一些相关学识。倘若真要问诊寻医,那万万不行。” 与众医者说过这两句后,李念又道:“不管是何疾症伤痛,皆是于我等身体发作,是我等之身发热、晕厥、酸痛。因此,行医须得了解我等身体,众位以为然否?” 废话,病人,病人,病的是人,医者治的也是病了的人,要是病没发生在人身上,还需要医者去治? 但这位之意明显是想说要了解人体,然这位对人体有多了解? 一众医者不禁心生好奇,想知晓李念对人体有多深的了解,能讲出何等高论。 见一众医者点头,李念又道:“众位行医多年,自是了解人体。但李某将要讲说的也许和诸位知道的有些不同,诸位且随我来。” 众医者随李念来到大殿的另一边,看到那里树着几支木架,每支木架上都摆着一块板。 板上都贴着那种叫“纸”的奇物,有的纸上绘着人体,有的绘着似乎是脏腑的图…… 一直侍候在旁的郭典适时给李念递上一根细木棍。 李念将木棍执在手中,指着一幅绘制的应该是男子人体的图。 “这是我所知的男子人体结构,这些则是人体脏腑。人体是一个很精密的结构,我等能活着,会跑、会跳、会想,是因各个组织和器官精妙配合。” “因而当它们出现问题,我等便会生病。下面,我将为诸位大致讲说它们是如何在我等体内运行,使我等活着。” “首先是心脏,心和脑皆为人身之要害,往往只要它们受损,纵使再高明的医者也回天乏术。” “脑是我等神之中枢,我等所思所想需用到之处,那心脏又为何这般重要?” 没人回答,李念自问又自答道:“盖因其是我等人体供血中枢。” “如果将我等人体比作一架马车,那心脏就是拉车的马,马要是出了问题,马车自然不可能跑得好。” 李念开始给这群秦时的医者讲说心脏的结构,心脏如何推动人体血液循环。 许多医者也知道心脏的重要性,知道心脏大概怎么在人体中起作用,只是没李念此刻讲说的这么清楚。 李念之言给他们带来了大量启发,一些原本想不通的问题,此刻也有了答案。 医者们暗叹,他们对人体的了解不如这位公子啊,只是这位对人体这般了解…… 要是这些不是他学到的,而是他亲自观察到的,那要剖多少人,才能知晓得这般清楚? 就算这位公子未曾亲自杀人,只是在人死后剖尸,那也得剖不少具吧。 李念注意到众医者看他的眼神有些许变化,既有敬佩,又有种莫名的惧意。 转念一想,他便猜到了这些医者的想法,大概是他讲得太详细,觉得他剖过很多尸。 李念也懒得解释,继续讲说人体的其他器官和组织。 其实,他虽未亲自上手解剖过,但却因要给这些医者讲说后世人体知识,让人剖过几具尸体,观察过一番,确定这世界的人身体和原世界的人无差。 等李念讲完,众医者都感觉获益良多,原来五脏六腑在人体内是这般运行的,原先不太了解的那个病,很可能是肝出了问题,女子的天癸竟是这么回事…… 见李念还要再讲,一旁的郭典提醒道:“公子,已到中午,膳食已备好,可要用食?” 李念向殿外看了看,虽看不到太阳,但见有阳光从外照进,知晓此刻必是太阳高升,遂道:“那就先用食,俗话说的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众医者在心里寻思这是哪来的俗语? 殿内的内侍、方士、侍卫对此已见怪不怪,公子学究天人,偶尔会说出这种他们未听过,却细思极有道理之言。 李念看了看众医者,问郭典:“可给诸位准备了饭食?” 郭典道:“回公子,均已备好!” 李念点点头,又看向众医者,笑道:“诸位在李某这先吃个饭,下午继续听我讲说。” 众医者也未拒绝,齐齐向李念行礼:“谢公子赐食!” 李念带着众医者到了另一处宫殿,那里已经备好桌椅。 待众人落座后,开始上饭菜,采用的是分餐,每人三菜一汤,及一碗主食。 李念道:“诸位若吃了不够,可再添!” 众医者连忙摇头,他们平时一般都只吃两顿,中午不食,现在完全属于多出来一顿。 李念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边吃边对众医者道:“今次向陛下谏言使诸位入咸阳,是有以下几件事需要诸位去做。” 见众医者停下用食,认真听他讲话,李念又道:“诸位且用食,边吃边谈。” “其一为告知诸位一些与医术相关学识,即我所讲那微小之物、人体结构;其二为将一些医方交于诸位去验证;其三为陛下欲建医者学宫,需诸位相助;其四为有些东西需诸位替我作保,好传于天下;其五为我要从诸位中选出一批人去往域外。” “其一其二便不多言,其三是如今天下民多而医少,许多人生了病也无医可治,陛下思及此景,便想到了建医者学宫,教导出更多医者,使大秦子民得病时人人皆能得医。” 听到此处,一医者激动起身:“陛下如此为子民着想,实为圣君!陛下圣明!” 这医者直接跪了下去,其他医者也只能跟着起身,同他一起喊:“陛下圣明!” 恰好此时,嬴政刚用过午食,知道李念今日接见从各地来的医者,遂趁着消食,散步过来瞧瞧。 还未至,便听到有人在喊“陛下圣明!”,嬴政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八成又是李念说了他什么好话,让医者觉得他英明。 嬴政的心情突然复杂,有些事根本不是他想到的,他也没想做,却被李念那小子安在他头上,成就了他现在的声望。 看了眼六英宫的方向,嬴政转身离去。 第54章 树立大秦健康生育观 那位医者并不只是因为觉得嬴政圣明而起身,也是因医者学宫一旦建立,那他们医者的地位也将大大提高。 医者的作用虽然重要,但华夏古代的医者地位一直不算高。 韩愈《师说》中一句“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便能体现。 “君子不齿”自不用说,“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已经明着在认为“巫医乐师百工之人”的智慧该不如所谓的“君子”。 简言之,“巫医乐师百工之人”的地位就是低贱,所以他们的智慧也就不该如君子,否则怎会“其可怪也欤”。 当然,此时不是唐朝,可医者的地位依旧不算高。 而那医者学宫若得建立,等于有了秦皇为他们背书,必会有很多人愿意来学医,医者的地位自然而然会被提高。 喊完一波“陛下圣明!”后,那名激动的医者向李念请罪:“小民失态,请公子责罚!” 李念摆了摆手,道:“诸位的心情,李某能理解,有何可罚?诸位请坐!” 待众位医者重新落座,李念继续方才未完的话。 “想要通过医者学宫教导出更多医者,首先得有一批好的医者为师。若无师,何人授学,学宫学子又从何学得医术?” “诸位行医多年,医术了得,经验丰富,正好为学宫师者。望在学宫建成后,诸位能成为第一批师者,教出更多的医者,将你们的医术和行医经验传授给更多人。” “建立学宫其实还有一目的,建立大秦医学医疗体系,也即定下律法,日后医者须按律法给病人医治,病人也须按律法就医。” 听到这番话,许多医者不禁有些担忧。 秦律如今虽有作更改,但以往之严苛还未远去,依旧存于人心。 如果给他们医者所定的律法和以往的秦律一个样,那…… 李念道:“诸位无须担忧,此次定下律法,诸位也可提议,毕竟诸位是医者,更了解行医治病时遇到的困难。” 众医者这才稍微放心,会让他们提议,那这律法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李念又道:“其四让诸位替我作保,是有些事需诸位认同,才好让民众相信。这些事看似为小事,但影响却不小,若不注意,会害人性命。” 这么一说顿时让所有医者认真起来,只听李念道:“事比较多,之后我会列举出来发于诸位,现在先给诸位说几个:” “一为水应煮沸再喝,尽量不要喝生水,这一点的原因,诸位都已知晓。” “二、三、四与生育有关,女子最适合的生育年龄最好在二十左右,男子也一样,过早过晚都有害,且女子身体越健康,生育时风险越小。对了……” 李念看向医者中的女医者,道:“医者学宫中将设置女科,且我会向陛下谏言,请各地知名稳婆来咸阳,交流传授其等接生经验,使日后我大秦的女子皆能母子平安。” 这话听得一众女医者满脸激动,这位贵为公子,竟会关心她们女子的生育,当即便要起身致谢,李念挥手示意其等不必。 李念提出这些,既是为这个大秦的女子考虑,毕竟女子能更好生育,才能让大秦人口增涨起来,但同时也是为他未来妻儿考虑。 培训出经验丰富的稳婆,待日后他的妻子生产时也能更好保证母子平安。 “三为生子生女并不在于女子,而在于男子,所以民间认为女子生女而不生子是女子的问题,并不对。” 这倒是很新鲜,但这一条要是传出去,必会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要颠覆许多人一直以来所持有的观念,也将替许多女子翻案。 但为什么生子生女和女子无关,反而和男子有关呢? 一医者问出了这个问题,李念听后,想了想,还是以道家的阴阳作比解释。 “诸位应该都知晓天地阴阳乾坤一说,按此种说法,女子为阴,男子为阳。” “当然,实际上不是如此,人体不能根据性别而简单地分为阴和阳。如果按阴阳之说,女子应该是阴阴,男子是阴阳。” 一些脑子转得快的医者已明白过来,“公子之意是,男女结合便是女子阴阴和男子阴阳重新组合,再决定生子,还是生女?” “如此说来,的确不是由女子决定生子生女,而是男子决定。” 这就是个简单的组合问题,生子生女皆有一半的几率,但决定是子是女在男子。 李念点头道:“正是如此,但李某现在无法为诸位验证此理,所以才要请诸位作保。” 懂了,是借用他们医者的身份来使民众相信这些,民众会认为他们身为医者,更懂得这些,因而会更相信他们的话。 众医者齐声道:“公子施仁于天下,我等愿为公子作保!” 如果这位所言为真,将能改善天下很多女子的处境。 李念道:“再者是近亲不可结婚。” 在这时,若以律法强令禁止近亲不可结婚,必会被认为律法严苛,是秦皇有意不想让他们亲上加亲,从而生怨。 但如果是这些医者提出,并给出详实的证据,民众的怨恨就会消去,主动去赞同。 想到这,李念忽然想到现代的专家。 原来专家就是用来干这些活的,但现代的那些专家显然已经走上了歪路,做不到讲真话,且民智觉醒,也不再容易被它们牵着鼻子走。 李念将“禁止近亲结婚”的概念和众医者科普了一遍。 一医者叹道:“我有位故友之子便是全身皆白,如今想来,其父母的确为公子所言‘近亲’,父母无知,方有此子,可悲可叹。” 李念看向说话的医者,很想问:这里都是别人,你那位故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又一医者道:“我也曾见过,父母亦为公子所言‘近亲’,其等所生之子双脚极短,被视为不祥,生下后便被……” “若能早知近亲嫁娶有此害,天下能少许多祸事。” 这话听得一众医者沉默,他们行医多年,不少人都碰到过这种事,现在回想起来,很多都是近亲嫁娶所致。 华夏古时不是近亲结婚没有畸形儿,而是大多的畸形儿在一生下来时就被处理了,且这属于家丑,谁又会外传? 第55章 不可强令,只可引导 这时也有禁止近亲结婚,只是所谓的“近亲”和现代不同,直系亲属不可嫁娶,堂亲不可嫁娶,同姓不可嫁娶,但表亲却可。 像表兄妹嫁娶亲上加亲,一直到后来的王朝也存在。 又说了几条后,李念道:“这些事并非强令,是望诸位传告于众,使民自觉遵守。” 一医者道:“公子,此等皆为好事,应当强令使万民知晓,而非使民自觉!” 这话引得不少医者点头。 这些事如果是真的,都是有利于民的大好事,应广而告之,强推于天下,让人人都知而遵守,而非让民自觉。 李念尚未回答,有医者已代他回道:“哪有这般简单?如那水要煮沸再喝,虽为好事,但烧水要用柴火,一般人家的柴火,烹食取暖尚且要精心计较,哪有闲柴能随时将水烧沸了饮用?” 俗言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第一位。 因为没有柴,即使有其他六样,也没法生火取暖,将食物煮熟。 而柴火得来不易,即使是八九十年代,柴火对一些民众也是个问题,何况在这时。 民众好不容易弄来的柴火,烹饪取暖尚且可能不足,还强令民众喝水要将水煮沸,把柴火浪费在烧水上…… 即便出于好意,也会被民众认为是坏事! 这名医者一说后,其他医者也明白过来,好事虽是好事,可受制于实际情况,根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去执行,要是以律法强令,更是会适得其反。 回答的那医者又道:“公子智深如渊,早已料见了此情,因而不强令,只传告于众,是为让能者知而去做,不能做者也能先知,待日后能做时再去做。” 其他医者看向李念,只见李念点了点头,表示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这些事碍于大秦当前的实际情况,不可能一蹴而就做到,但可以提,可让民众知道有这回事,以实例让他们看到这么做的好处,让有条件者自发去做。 李念道:“确是如此,若李某将这些事定为律法,强令各地执行,那便不再是好事,也不再会于民有利,甚至会化为暴政、苛政,而苛政猛于虎!” 一句“苛政猛于虎”让众医者心中一凛,那名提议要强令的医者起身,面色羞愧道:“小民见识浅薄,所思不周,幸公子英明……” 听他要致歉,李念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便是圣贤,也会有过,你因出于好意而发言,何过之有?还请落座!” 待此人落座后,李念道:“这其五一事,再过些时日,陛下将派人前往异域之地,而异域路远,需跋山涉水、穿林过野,纵使挑选往异域的人皆为身强体健的军中健卒,也很难避免会生病。所以,需有医者同行!” “此次去往异域,既是为査探异域国邦境况,也是为带回异域作物利我大秦。” 为让医者们知道异域行的重要性,愿意去往异域,李念道:“如有一名为‘棉花’的作物,以其织成衣,保暖效果极佳,若能有一件,纵在燕赵之地,也能无惧苦寒。” 印度确实有棉花产出,但原产于印度的棉花是一种粗绒棉,由于产量低、纤维粗短,不适合机器纺织,在后世已逐渐被淘汰。 后世主要用的是长绒棉和细绒棉,但这两都产于美洲,如今根本到不了,只能先找印度的棉花用用,有总比没有好。 听到李念话后,众医者先惊后喜,再激动起来,如果真有这样的作物,那带回来,能让很多人免于冬日之寒,在冬季活下来。 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如何不能往? 纵使会死在路上,他们也愿去,当即有医者便要起身向李念主动请求去往异域。 李念道:“诸位勿急,此去山高路远,在途中可能遭遇各种凶险,甚至会将性命丢在路上,连尸骨也运不回故土,诸位要好生考虑清楚!且正因途中凶险很多,最好是身体健壮者前往。” 闻言,一些年纪很大的医者和女医者露出遗憾之色,李念这话显然是将他们给排除在了外。 但想想又觉得应该的,前往异域的路途遥远,凶险未知,他们要是不够健壮,反而会拖累出行的队伍。 李念又道:“除以上这些外,还有些事也得有劳诸位,咸阳不久将会立军校,也须得诸位前去授学。” 军校,应是和他们医者学宫一样之物,也是这位公子谏言秦皇建立一座专门培养将军的学宫? 日后的将军也要从学宫中产生了吗?那岂不是将有源源不断的将领? 不过,要让他们去军校教授,那应是教授在战场救急的手段。 其实,医者们不知道他们不仅要给军校的学子授课,还要给海军学堂、始皇选到咸阳的那批聪慧稚子授课。 海军日后要在海上航行,必须备有医者,也需海军将士有一定在海上急救的知识。 而那些稚子则是李念正式的第一批学生,大秦未来的种子,十分宝贵,自然也要掌握一些医学知识,让他们在遭遇某些情况时,能自救或者救人。 在李念接见众多医者,说要选拔一些医者随行去往异域时,已经有一支大秦的使团抵达“异域”。 说是“异域”,实则一点也不异,在后世乃为华夏之土,只是在此时被匈奴给占领,暂不属于大秦疆域。 这支使团正是大秦派出回访匈奴的使团,他们随回程的匈奴使团一道启程,在今日抵达了匈奴头曼城。 看着不远处的匈奴王城,本次出使的主要负责人椒离对一旁的副使陈平道:“此城虽不比咸阳,却也别有一番风格!” 陈平仔细看了几眼头曼城,又再看了几个地方,以不轻也不重的语气道:“此城易守难攻,建此城者必为知兵之人,险要处皆有重兵看守,若想攻取,上策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中策为从内破之,下策才为以力破。” 这话让椒离侧目,他这个副使怎么看到人城池,第一时间想的是怎么把人城给夺了啊? 他忙向四周看了看,幸亏周围暂时没有匈奴人在,万一给匈奴人听到了,他们这次可是要和平出使,不是来杀人夺城的。 第56章 椒离、陈平使匈奴 注意到椒离的动作,陈平笑道:“大使尽管放心,平不会妄来,坏了大事!” 听了陈平话后,椒离才松了口气,这人长相俊美,看起来挺正气的一人,可有时蹦出来的话挺吓人的。 椒离知道这人和他那位刘老哥一样,也是陛下在称帝大典之前,特意派人请到咸阳来观礼的,今次随他出使匈奴。 一路上,此人话不多,但语出必惊人,且往往能直指问题要害,足可见其才。 实际上,此次派使团前往匈奴,嬴政最先想到的是用刘季为使者,刘季他那种独特的与人交际能力,以其为使,说不得能给大秦带回了极大的利益。 但嬴政又想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季可是他的极品吉祥物,世间仅此一只,万一折在了匈奴,他到哪去再找一只? 这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汉高祖,尽管是未成版,但也是全服仅有,肯定不能丢了。 一番思考后,嬴政还是舍不得让刘季冒险,遂选了大典前去沛县邀请刘季的椒离。 为让椒离出使顺利,嬴政还特意配了一个陈平。 因为据他从李念那得到的史料,这个陈平在大汉开国天团中属于智谋极高的一人,让其随行出使,既可在使团遇到事时出谋划策,同时也是锻炼陈平的能力。 如今的大汉开国天团已经不是沛公的啦,而是他嬴政的,连沛公都得给他做事。 所以,在嬴政的特意安排下,陈平便同椒离出现在了这。 和椒离一边聊着,陈平一边在思考这几个月的事。 遥想几月前,他还是一乡民,但如今已参加过秦皇称帝典仪,受过秦皇召见,今日更是被秦皇任命为出使匈奴的副使。 可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典范,前途远大,若不出意外,日后必会成为大秦之重臣。 陈平曾想象过自己飞黄腾达的一天,但没想过发生得这么突然,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感觉恍如一场梦。 正在这时,一队匈奴人过来,让陈平收敛思绪看了过去。 只见在一队匈奴骑兵的护卫下,十几名匈奴人骑马而至,这些匈奴人几乎都是中年,应当便是匈奴这一代的核心统治者。 这些人看到大秦使团后,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笑容,连在最前疑似为匈奴单于的那人也脸带豪迈的笑容。 这让陈平在心里越发加深了他对匈奴的判断,这一辈的匈奴人被李牧将军打断了脊梁,根本称不上草原上的狼群。 连狼王都是条狗,狼群还如何凶狠得起来? 陈平这时想到在咸阳传得人尽皆知的一天传言:李念公子为舜英公主一怒杀冒顿。 他早先便在想其中另有隐情,现在也终于可确定了:李念公子杀冒顿,可能是有出于为了舜英公主的原因,但恐怕也有想提前除掉匈奴下一代王的心思。 李念公子可能觉得冒顿是个人物,如果让其成为匈奴单于,将会重塑匈奴脊梁,带领匈奴从狗再变成狼,不利于大秦。 ‘但李念公子所谋划的没错,若平处于李念公子位置,也会如此为之。’ 一群狗肯定比一群狼更好对付,如果可以,就尽量让匈奴永远成为一群对大秦无害的狗。 这也正是他们今次出使的目的,既要从匈奴这获得对大秦有用之物,也是来帮助这群匈奴之犬巩固好的地位,不要被底下那些年轻的匈奴狼崽子给掀翻了。 看到那些匈奴头领脸上不得不挤出,像是因畏惧而生出的讨好笑容,陈平更加满意了。 在椒离和陈平打量这队匈奴人时,头曼和一众匈奴头领也看到了他们。 当看到护送使团的大秦铁骑时,头曼等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战场,见到了在李牧统领下的那支恐怖赵军。 不,这秦军恐怕要更加恐怖,因为他们打败了拥有李牧的那个赵,将赵的国土归纳进了他们的疆域。 骑在马上的秦军只有一百多人,但给他们的感觉却像是铁铸,整齐列队在那,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也唯有如此之军,方可击败那赵国,他们匈奴铁骑是万万敌不过。 绝不能和大秦开战,如若开战,他们只有败亡一途,败得还将比几十年前更惨。 头曼和一众头领心中暗暗想到,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挚”起来。 走到近前后,头曼向椒离和陈平行礼,以别扭的雅言道:“头曼见过大秦使者!” 其后的匈奴头领也有样学样。 瞧匈奴人蹩脚生疏的模样,明显刚学不久,是专为迎接他们所学,由此也可看出如今的匈奴确实不行。 当然,心中这么想,面上不能表露出来,椒离和陈平还礼:“大秦椒离(陈平)奉秦皇之令出使贵部,见过单于和诸位。” 说出这句话时,椒离和陈平都生出一种特别的荣誉自豪感,他们来自于一强国,就算是匈奴单于见到他们,也得恭恭敬敬行礼! 这大概也是汉朝使者们的想法,老子背靠大汉,蕞尔小国,有种来弄死我啊? 但不得不说,这种在异国番邦当贵宾、当人上人的感觉确实舒坦。 椒离和陈平还礼后,头曼笑着邀请道:“诸位使者,我已在城里备好酒宴,还请入城。” 经由翻译,椒离和陈平听懂了头曼之意,点了点头,随头曼入城。 一边走,头曼一边和椒离、陈平等人介绍头曼城:“说来会建此城,也是我见南方城池雄壮奇伟,才决定修建……” 看得出来,此城虽不同于大秦和其他各国城池,但有很多地方明显有借鉴采用。 进入城中后,街道已被头曼早早安排人肃清,只有立于街道两旁的匈奴士兵,却没有一个匈奴民众。 不过,椒离和陈平还是能感到有目光从街道两旁的房屋中传出。 陈平循着感觉看去,只见一扇门的门缝被迅速掩上,但他已经看到了那道目光的主人。 那是一个躲在门后的匈奴少年,看他的目光中既有好奇忌惮,也有愤怒、不服,以及一种跃跃欲试。 陈平心道一声“有趣!”,他身边一名匈奴头领注意到他的变化,赶忙询问。 经由翻译后,陈平笑着回道:“告诉他,我只是想到了一件有趣事罢了。” 第57章 匈奴的矛盾 陈平并未说谎,他确实想到了有趣的事,只是这件有趣的事刚刚发生。 那匈奴少年目光中的好奇在于他是秦人,对一个十多岁的匈奴少年来说,秦人属于传闻中的存在,从未见过,今日见到,有些好奇实属正常。 忌惮依旧在于他是秦人,匈奴曾被赵人收拾得很惨,几十年不敢南望,也只敢趁大秦灭六国时,偷摸占了河套地区。 匈奴少年肯定听过他们匈奴惨败给赵人的故事,而赵人又败给了秦人,如此比较下来,会生出忌惮也就不足为奇。 但愤怒、不服和跃跃欲试就有趣了。 愤怒和不服应当在于头曼为迎接他们,净街将其等赶回家里,不准出门, 这种事对年长者来说不会太当回事,但少年正是不知天高地厚之时,会觉得凭什么要因为一群秦人便将他们赶回家里,对自家同族不怎么样,却对外人这么好。 会觉得他们的单于和头人们没骨气,在秦人面前卑躬屈膝,就像一群在讨主人欢喜的猎犬。 他们匈奴男儿当是草原上的狼,怎么能变成在他人面前摇头摆尾的犬? 何况只听说过秦人的威名,但又没真正较量过,他们匈奴男儿未必不如秦人,单于和头人们怎么能怕成这样? 跟秦人较量过一场再怕也不迟,所以匈奴少年又跃跃欲试。 陈平推测着匈奴少年的想法,心中冒出一句话: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按匈奴人的说法,应当是初生狼崽不怕虎。’ 依旧不断有从街道两边房屋中的目光落在身上,其中像方才那名匈奴少年一样的,陈平感觉到了不少。 但这并未让陈平担忧,反而很高兴,因为这代表匈奴年长一代和少壮一代的割裂。 匈奴年长一代失去雄心壮志,只想安分踏实地过好现在的日子,而少壮一辈却初生狼崽不怕虎,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尝试。 两代人间会彼此相看两厌,偏偏最有意思的是少壮一辈尚未成长起来,如今掌握匈奴大权的是年长一代。 少壮一辈会觉得年长一代占着茅坑不拉屎,阻碍了匈奴的发展,还打压他们,不想让他们掌权,且年长一代现在享用的一切都是他们年轻人弄来的,老家伙们不劳而获。 年长一代则认为少壮一辈少不更事,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不懂。 想到这,陈平又想到了李念杀冒顿的那个传言,‘李念公子当真天纵其才,他定是知晓匈奴局势,才诛杀了冒顿。’ ‘若不除冒顿,待其回归匈奴后,必为少壮派之首领,在匈奴年轻一辈的支持下,冒顿极可能会成为匈奴下一代单于。’ ‘而冒顿一旦成为单于,匈奴少壮派也会掌握匈奴大权,那么匈奴便会恢复野性,从现在这条暮年的犬变为一头年轻的狼,极可能会成为大秦的祸患。’ 他现在感到的这些目光中已经含有敌意、不服和跃跃欲试,要是等这些人掌握匈奴实际权力,其等会以何种态度对大秦,只怕不会太友好。 ‘对大秦而言,自然还是匈奴为犬更好。’ 不觉间,大秦使团已跟着头曼等人到了城中的单于庭。 头曼高兴地和使团众人介绍,这头曼城是他的得意之作,花费了不少精力和心血才得以建成,开匈奴未有之先例。 椒离和陈平看着眼前的单于庭,和这座城一样,明显借鉴了中原的建筑,只是又融入其他元素。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头曼如此礼待他们,椒离也以礼回之,笑道:“单于这王庭虽不如咸阳皇宫壮阔,却也别有一番风格,既不失单于王者之威,又不乏精美雅致。” 这话夸得头曼哈哈大笑,当即请椒离、陈平众人进到王庭。 王庭内,头曼早已让人准备好了酒宴,采用的是分餐,匈奴和大秦众人分宾主落座。 随行而来的大秦军士已被安排到王庭其他地方用食,连马也被妥善安置。 头曼未问使团此番出使之事,椒离、陈平也有意没提,吃着匈奴特色食物,欣赏匈奴女子舞蹈,一场酒宴宾主尽欢。 直到酒宴结束,椒离、陈平等已离去,但宫殿内酒香肉香未散,头曼坐在位子上,一扫在酒宴上高兴酒醉的模样,闭着眼睛,可脸上的严肃沉重一眼可见。 殿内还有人在,刚陪同参加宴会的匈奴各部头领,以及匈奴使团的一些人。 头曼忽地睁开眼睛,问道:“冒顿究竟为何而死?” 匈奴使团早派人回来向他禀告过冒顿已死,但说的不详细,未讲清前因后果,他还是想知道他的好大儿冒顿究竟是怎么死的。 尽管他不是很喜欢冒顿,但不管怎么说,冒顿是他儿子,匈奴太子,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了秦人的地盘。 秦人的确强大,但他也是匈奴单于,岂能儿子死了,都不闻不问一声? 一人道:“单于,冒顿太子是因触犯了大秦一位公子!” 头曼皱了皱眉,他还未说话,一头领却已惊呼道:“太子好生不懂事,在秦人都城还不知收敛,竟敢招惹大秦公子。” 听到这话,头曼看了眼说话的那名头领,虽然他是不大喜欢冒顿,但毕竟是儿子,在秦人的地盘被秦人杀了,现在还要被人之夜说“不懂事”、“不知收敛”…… 感情死的不是你们儿子! 这一刻,头曼生出了和冒顿看他们时的情绪,一群虫豸! 但没等头曼感慨完,又有一头领道:“正是,冒顿太子大概还以为他是在匈奴,有单于护着他,我们会让着他,我行我素,才招来此祸患。” 又一人道:“我以前就说太子的脾性太过张扬,绝非好事,现在果真应验……” 还没说冒顿在咸阳是怎么招惹了那位大秦公子,这些人就已经把过错全认定在了冒顿的头上。 头曼也知道这些人为何要这么说,因为都惧怕秦国,担心秦人会以此为借口出兵,征伐他们。 但他也怕啊,如果是在那一战发生之前,他或许还敢和秦人碰一碰,如今雄心不在,锐气已失。 第58章 成为秦人有什么不好? 头曼道:“冒顿得罪了哪位公子?如何得罪?” 匈奴使团的次使叹了口气,道:“回单于,冒顿太子所得罪的并非秦皇之子,而是秦皇之婿。此人名为‘李念’,名动整个大秦,深受秦皇器重,遂赐其公子出身,并将一位大秦公主嫁他为妻。” 并非秦皇之子,亦非大秦宗室,却能被秦皇赐公子出身,嫁女为妻,仅几句话便让头曼等人知道李念在秦皇眼中的份量,而冒顿却招惹到了此人…… 但冒顿是怎么招惹到的此人? 没看过使团传回消息的头领猜想:问题大概是出在了大秦公主上,冒顿十有八九向秦皇求请娶一位秦公主为妻,但正好被那位李念公子以为冒顿要跟他抢妻,遂下手弄死了冒顿。 但这个猜想若深想,冒顿为何要求娶秦公主?要是真给冒顿那小子求成了又会如何? 细思则恐,冒顿要真娶到了一位秦公主,那其在匈奴的权势必会暴涨,甚至单于也难再压制他,其执掌匈奴大权可以说已成定局,只是时间早晚。 而如果让冒顿成为了单于,以冒顿对他们的态度,他们还能有好下场? 幸亏那位叫“李念”的大秦公子杀了冒顿,没有让冒顿的计划得逞。 头曼同样想到了这点,他的心绪变得更加复杂,冒顿求娶到一位大秦公主,那对他的威胁显然是最大。 而冒顿为什么要求娶秦公主? 明显也是冲着他来,想早点把他这个父亲干下去,好自己上位。 匈奴使团次使又道:“秦皇极为看重李念公子,更在秦皇诸子之上。冒顿太子并不知李念公子跟秦皇之女已有婚约,在朝见秦皇时向秦皇求娶一位大秦公主。” “而秦皇虽有许多女儿,然现今适龄出嫁者只有一位,即要嫁于李念公子的那位。” 还真是一个美妙的巧合,如果有两位秦公主待嫁,也不至于让冒顿丢了性命。 偏偏只有一位,冒顿就成了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李念公子当时也在朝堂之上,在冒顿说出求亲之言后,整座宫殿瞬间安静……”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匈奴次使至今心有余悸,本来气氛和谐、温暖如春的宫殿像是刹那到了冰天雪地,冷得吓人。 大秦众臣不笑不言,在等那位公子开口,秦皇也在看那位公子之意。 大秦君臣等一人,唯有那位李念公子! 要是那时他们敢多说几句,绝对也会步冒顿太子后尘。 “那一刻,仿佛到了草原最寒冷之时,大雪覆没草原,天地尽皆封冻,直到李念公子起身说话。” 一头领迫不及待道:“李念公子说了什么?” 匈奴次使道:“李念公子说以一女子换大秦太平,他颇觉耻辱,他更说秦要做到……” 匈奴次使看了眼头曼和众头领。 见他如此,头曼道:“你尽管说,不会因你之言而罪!” 得了单于的保证,匈奴次使这才道:“李念公子说大秦要做到: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不称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说完这番话,匈奴次使偷偷看了看头曼和众头领的脸色,只见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因为这话简直戳他们心窝子,包括头曼。 还是由于和李牧那一战,那次战败不仅打碎他们的雄心壮志,也让匈奴元气大伤,而伤了元气的匈奴,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小可怜? 如东胡、扶余、月氏等国,可不会因为匈奴元气大伤就同情怜悯匈奴,待匈奴友善,而是趁匈奴病,逮着可劲儿欺负。 头曼等人也知道他们元气未复,不好再跟这些国家开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送美女的美女,割牧场的割牧场,赔牛羊的赔牛羊。 在本该发生的历史上,这种情况甚至持续到了冒顿杀爹夺位之后。 东胡王向冒顿讨要千里马,给,东胡王要冒顿老婆,还是给。 当然,这其中也有冒顿想要麻痹东胡王,给自己争取整顿匈奴实力的原因,但从头曼那开始,匈奴就已经有了弱时装孙子,割地赔款送美女的优良传统。 不过,冒顿和头曼不同,冒顿是装孙子,而头曼装了太多年,逐渐真成了孙子。 匈奴次使现在说出李念这番话,让头曼和众位头领感觉在指名道姓说他们,话里说的那些,他们几乎全犯了! 殿内陷入沉默,过了好会儿后,还是头曼打破了沉默,叹道:“此言虽好,却有些不切实际,世上有几国能做到?那李念公子说后,秦皇是何反应?” 后一问引来殿内所有头领关注。 能说出那番话的那位李念公子只怕不好相与,对他们匈奴可能怀着极深的恶意,偏生此人还颇受秦皇器重。 匈奴次使道:“秦皇当即拒绝了冒顿太子的求亲。至于李念公子,单于和众位头领可放心,李念公子虽说过‘不和亲、不赔款’那番话,公子对我等其实颇为友善。曾召见我等,亲自讲说我等的起源和历史。” 听到这话,头曼和众头领才安心了一些,要是李念是个铁血皇秦党,非要消灭他们这些番邦异族,那麻烦就大了。 不过,李念对他们友善…… 友善到把冒顿给杀了? 但他们没心情关注这,更在意李念讲说匈奴的起源和历史,一头领问道:“李念公子对我等起源和历史也有了解?他是如何说的?” 匈奴次使道:“李念公子说匈奴并非异族蛮夷,亦为华夏之一。华夏即是像秦、齐、楚、燕、赵、韩、魏,虽各自立国,征战不已,但都属于华夏,为同族兄弟。” “据李念公子说,我等先祖是夏后氏,因而也是华夏。只是离开故土太久,已经忘记了本来的出身,李念公子说,他很希望我等能重归华夏。” 说完这番话后,次使偷偷看了眼头曼和众头领,却见头曼神情和方才一样严肃沉重,不知在想什么,那些头领却似有意动,但又有些挣扎和不甘。 见到双方的神态不一样,次使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他什么也没多做,只是按刘老哥所言原原本本复述李念公子的话罢了。 但回归华夏,也即是成为秦人,有什么不好呢? 能穿上那些好看柔滑的衣,能吃上那些美味的食物,能住进那宽敞好看的房屋,能和秦人一样抬起胸膛做人。 要是他们是秦人,东胡人和月氏人还敢欺负他们? 也只有单于和头领们才不甘心…… 第59章 为冒顿彻底盖棺定论 对单于和头领们为何不甘心,次使心里很清楚,无非是担忧回归后,将影响他们的地位权势。 在现在的匈奴,他们是最顶层的统治者,往上再无他人,整个匈奴都由他们说了算。 但如果回归大秦,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头上会多出一堆比他们权势更大的人,像秦皇、那位李念公子、秦人重臣。 到时,这些人要约束他们,给他们下令,他们是听,还是不听啊? 他们本来在匈奴说一不二,潇洒快活得很,现在却多了一群能对他们指手画脚的活爹,谁会愿意? 而且,回归大秦,秦皇会不会让他们交出手里的权力? 万一交出权力后,秦皇还想要他们的命,又该如何? 就算秦皇不让他们交出权力,也不要他们的命,反倒依旧让他们治理匈奴,可那时的匈奴人还会像今天一样好治理? 头曼和众头领虽不知“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句话,却也懂这道理。 但如果他们有朝一日失势,大秦愿意接受他们,庇护他们,那再重归那什子华夏,也不是不行。 你知道的,我只是生在匈奴,长在匈奴,在匈奴做事,但我心里一直心慕大秦。 不少头人心中都生出了这种想法,李念公子所说的那番话不能在匈奴中推行,但也不能拒绝,万一某天要用得到呢,甚至现在就可以安排一些人先到大秦去。 头曼扫了眼诸位头领,见有些人闪躲他的目光,立马懂了那位李念公子为何要说匈奴也为华夏之一,希望他们重归华夏的用意。 这是要使他们从内部分裂,让他们难以团结一心,这些头领中肯定已经有人想着要亲近大秦,给自己留退路。 解决方法也简单,禁绝次使告知的李念之言,以铁血手段肃清那些可能有异心的头领,但这么做的后果…… 头曼只是想了想,便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且不说能否肃清得掉那些有异心的头领,关键是可能把秦人得罪狠了。 如果早在二十年前,他也许还有魄力和胆识去做,可如今,他虽称不上垂垂老矣,却也再无当年的心气胆魄。 头曼选择避而不谈,既不否定,也不肯定,装作不知那便没有烦恼,而且说不定他以后也要走上这条路呢,可不能在现在把路走绝。 ‘那李念看似对我等友善,实则藏有祸心,此人远在秦地,可其一番话便使我等离心,确为大才。此人如此算计我等,定是因冒顿!’ 头曼忍不住想起他已死的好大儿,觉得要不是冒顿跑去跟秦皇求亲,得罪了李念,李念又岂会算计他们? 那孽子死就死,偏偏还给他惹出这么大个祸,完全忘了出行前,他曾特意交代“若你在秦地惹出祸来,我不会保你!” 头曼道:“如此说来,李念公子对我等的确颇为友善,冒顿之死纯粹是因其擅闯大秦禁宫,与李念公子应是无关。诸位以为如何?” 这番话落,殿内众人看向头曼,心道:单于这是要将冒顿太子之死盖棺定论了啊,但那死的可是单于您的儿子,您就不计较了? 不过想想冒顿和单于之间那复杂的父子情,众人又觉得能理解,冒顿曾非常得头曼宠爱,但随着冒顿逐渐长大,越来越有自己想法后,头曼便开始既忌惮欣赏,又有些厌恶冒顿了。 大概是因为他从冒顿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雄心壮志,一样的认为自己能带领匈奴强盛…… 人往往会讨厌的跟自己相似的人,尤其是如果自己失败了,看见对方比自己更优秀,更有未来时,会更加讨厌。 头曼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已经过去,冒顿却还有光明的未来,且冒顿比他在同样年龄时更加出色。 一头领道:“单于所言甚是,李念公子与我等如此友善,又岂会谋害冒顿太子?定是冒顿太子不懂事,犯了大秦律法。” 其他人也出声附和,将冒顿之死一事在匈奴也定论,日后口径统一为冒顿是年少轻狂,在秦国触犯了秦律而亡。 看着头曼和众位头领为冒顿之死盖棺定论,殿内的匈奴次使等人心中生出一些复杂的感受:冒顿可是他们匈奴的太子,就这样被当作弃子给放弃掉,这就是国小力微的悲哀! 要是大秦的公子死在了异国,甭管是何原因,秦人应当都不会妥协,会起百万秦军而讨之,让那一国付出代价。 匈奴次使等人不由想到了出使时遇见的那些秦人,见到他们不卑不亢,无所畏惧,因为其等为秦人,若有人敢冒犯,必讨之。 他们匈奴何时也能这样呢? 再偷偷看了眼头曼和众位头领,只怕是等不到了,但如今他们有机会,可以选择一个强大的祖国。 反正李念公子说了匈奴也为华夏,他们回归华夏,成为秦人不算背叛,只有在大秦治下,匈奴才能拥有强盛美好的未来。 头曼又问道:“秦人此番回使有何目的?” 次使道:“回单于,秦皇陛下派使者回使是为三件事:一为向单于回礼;二为和我匈奴正式建交;三为在建交后,与我匈奴签订合约。” 建交?签订合约? 在头曼和诸位头领疑惑的眼神中,次使逐一解释道:“回礼是秦皇陛下因单于恭贺秦皇陛下称帝,回以赠礼。” “建交则是‘建立邦交、建立外交关系’,互相承认,友好和睦相处,据说双方将各派使者常驻于对方之地,设使馆。签订合约是在建交后,我匈奴和大秦可进行一系列交易……” 此去咸阳,次使也学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如我匈奴的牛羊可以售卖到大秦,大秦的衣食之物也可售卖至我匈奴,双方定好价格,约好交易地点,书写记录下来,再签上各自姓名或按上指印,即为签订合约。合约一旦签订,便不可再随意更改,违反合约将受惩处。” 头曼和众匈奴头领听后,只有一个感觉:专业! 不愧是强秦,从这些事上便可看出,超出他们实在太多了,每一步给人的感觉就是规范专业,条理清晰,不像他们想到一出是一出。 第60章 出使的目的 对次使的最后一句话中说的“违反合约将受惩处”,头曼等人倒未曾在意,和大秦签订合约,他们哪敢违反?而要是大秦违反了合约,他们还敢去惩处大秦不成? 这合约其实就是盟约承诺,而盟约和承诺有时候是可以不讲的,关键还得看拳头够不够大。 拳头够大,即使随便说一句话,也是铁律,人人都会遵守,拳头不够大,即使将盟约刻在石头上,也没用。 听了次使之言后,头曼和众头领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如此看来,除杀了冒顿之外,秦人对他们没有恶意,也不会以冒顿为借口向他们发难。 不过,那正式建交后,双方派使者常驻于对方之地,设使馆,不正好可让他们安排自己人到秦国,说不定以后就能用得上。 就算一时用不上,也可以通过在秦国的自己人购买那些秦国华美之物,送回匈奴让他们享用。 头曼和诸位头领都生出一样的心思,这“派使者,设使馆”一旦达成,他们一定要在其中占到一份,还有那和秦人的交易,他们也一定要参与其中。 这些人只是失去了雄心和胆魄,并不蠢,已经看出其中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只是他们心里依旧有疑虑,秦人为何如此友善? 他们才不信那“匈奴本为华夏之一,与大秦是兄弟”的鬼话。 按这种说法,燕、赵、韩、魏、楚、齐也是华夏之一,和大秦是更亲近的兄弟,还不是被秦一个接一个给灭了? 什么鬼扯的重归华夏,不就是将别人国家灭了,强行夺走了别人的土地和人丁? 秦人待他们如此友善,难道是秦人外强中干,其实根本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可怕? 这应该不可能,他们和燕赵打过多次交道,深知燕人和赵人的可怕,但燕和赵都为秦所灭,秦肯定比燕赵强,自然也就比他们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秦人现在不太好出兵,所以要友善待他们。 想想也是,秦灭南边的六国,占了那般大一块地,肯定要肃清原先的六国余孽,安抚治理好原先的六国之民,短时间内抽不出力量来针对他们。 这么一想,头曼和众位头领更松了口气,觉得明日正式接见秦使,和秦使会谈诸事,也多了些底气,秦军强虽强,却不好出动,也就暂时不会对他们带来威胁。 头曼和众位头领询问匈奴使团出使之事时,王庭某间屋舍,陈平和椒离也正在夜谈。 听陈平讲说了今日入城时所见,椒离敏锐地觉得陈平想搞些什么,他看着直视陈平,正告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千万不要坏了此次出使的大事!” 这厮明明看上去挺俊秀和善一个人,实则一肚子坏水,常琢磨一些惊人的事。 陈平笑了笑,道:“椒兄放心,你为正,我为副,你为大,我为次,纵有谋划,也会提前让椒兄知晓,得椒兄应允。” 入城那时,感受到那名匈奴少年的目光,陈平还真生出一个计划,挑衅匈奴年轻一辈,让其等袭击使团,最好造成使团一定的伤亡,然后再借此事要挟逼迫匈奴高层,让大秦得到更多的利益:比如他们如今所在的这座城。 尽管大概率已经不会再有汉,但陈平和汉朝的使者想法还真是出奇的像,他要是能和张骞、班固、安国少季等生于一个时代,肯定有共同语言。 只是想到出行前,李念曾召见他们,给他们的交代,陈平才放下了这计划。 李念实则也是担忧这帮人到了外面会搞事,所以才提前打预防针,大秦必定会搞事,但不是现在。 听了陈平讲说后,椒离眼神变成了“果然如此,你这厮还真起了坏心思”,陈平又道:“李念公子思虑深远,其与我等交代之事比平所想更好,看似于匈奴有利,实则会给匈奴埋下极大祸患。” “且还不会触怒匈奴人,彷如将一颗种子种入匈奴体内,种子会在匈奴体内成长,将其撑开,待长成为树,开花结果,兵不血刃即可夺取匈奴。” 陈平也是一路才琢磨清楚李念所制定的那些看似对匈奴有利的合约背后潜藏的用意,杀匈奴于无形,可谓在大秦不能以军事直接征服匈奴时最好的策略。 最妙的是,这个策略不仅可用于匈奴,还可以套娃用到其他国邦上,唯一的硬性条件是大秦足够强盛,使诸国畏惧。 这般想来,大秦好似黑夜中的一盏极为明亮的灯,看似为其他国邦指引前路,实则是将他们拉入大秦的阴影中,变为大秦的形状。 陈平所想的没错,这正是李念仿照后世鹰酱给大秦设计的道路,鹰酱虽然是个流氓,但其确实是地球一霸,影响力巨大,看鹰酱大当家选举的关注度便可知。 而且,大秦或者说华夏在这时代就是文明的灯塔,当世没有国邦能和大秦相比,大秦不做灯塔照亮其他国邦,难道要让埃及、印度和希腊来? 再者,要让华夏文化思想输送到世界各地,也需得这么做,但李念给大秦选择的标签不是“民主、自由”,而是“先进、文明、强大”。 这年代很朴素,大家不懂什么民主自由,但你吃的更好,穿的更好好,住的更好,修的城更大,建的房更美,比我知道的东西多,却是实打实看得到的。 而看到了,其他国邦自然就会心生羡慕,进而追随模仿大秦,像以说大秦之言、写大秦之字为荣,以来自于大秦的事物为贵,以拿到大秦的户籍为豪。 此次椒离、陈平出使匈奴,也是李念的一次实验,看鹰酱那套做法在这时代是否有效,大秦的兵力暂时不可能遍布于全世界,但文化思想却可先行一步。 尽管陈平说他已放弃了谋划,但椒离还是道:“有任何事,都要先告知于我,不可妄动。” 陈平点了点头,道:“匈奴单于和那些头领只要不蠢,定会想到大秦目前不好对他们用兵。” 椒离接话道:“所以还是得和匈奴人比上一场,让他们知道大秦只是暂时不想打他们,而不是打不赢他们!” 晚上还有一更,果然,电脑比手机舒服多了,就是不能久坐。 第61章 同匈奴建交 第二日,昨日举行宴会的那座匈奴王庭宫殿中,头曼和匈奴众头领正式接见椒离、陈平所率领的大秦使团。 身为正使,椒离站在使团众人最前,持着旌节道:“秦人椒离奉大秦皇帝令出使贵邦,今见过单于!” “皇帝陛下威加四海,御极宇内,应天下民心而称皇帝,开古之未有。陛下感单于遣使恭贺之善意,特派吾等为使,还礼单于。” “今还礼锦五十匹、绸缎五百匹、盐万斤、十三香三百副、蜂窝煤万块、火炉两百架、琉璃器具三百件……” 听到椒离的话,头曼和众头领的笑容都快从脸上溢出来,秦皇居然回了这么多的礼,不愧是大秦皇帝,出手就是阔绰,而且回的这些事物一听就是好东西。 可惜没有大秦的美人儿,他们可是送了几百名匈奴美女过去,要是秦皇能回些南人美女,那就更好了。 但他们也只敢在脑子里转转这想法,不敢说出,秦皇没有回赠美女,九成是被那位李念公子说的“不赔款、不割地、不和亲”给影响到了。 他们要是当着大秦使者的面说秦皇咋不回赠几个美女给哥几个乐呵乐呵,和当面辱秦皇有啥区别?引发的后果就算头曼也不敢说能承受得住。 实际上,始皇回赠匈奴的礼物看起来很多,实则在价值上并不如匈奴所赠的礼物。 且这些礼物是特意准备的,为的便是让以头曼为首的匈奴高层感受到大秦之物的好和爽,让他们日后都想用大秦之物,不想再用匈奴的事物。 匈奴自个儿制作生产的东西都什么破垃圾,唯有大秦的东西才配得上他们尊贵显赫的身份。 等各种礼物被抬进殿内时,头曼和众头领脸上笑意更浓,尤其是那三百件琉璃器具,瞬间将他们的目光全吸引过去。 没办法,三百件玻璃器皿摆在一起造成的视觉效果好的惊人,且这些器具颜色形状不同,有的为碟,有的为杯,有的为碗,有的为灯,每一只看去都精致典雅,一看就是只有尊贵者方能享用之物。 头曼和众位头领身为匈奴最高层的统治者,见过不少好东西,如黄金、玉石,但还是给吸引到。 见头曼等人目光落到玻璃器具上移不开,椒离道:“此为琉璃,乃李念公子所制,即使在皇帝陛下那,也不多。” 闻言,头曼等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看向玻璃器具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稀罕:大秦皇帝这人不错啊,可以处,竟愿意自己都不多的珍贵之物送给他们。 回礼毕,进入第二个环节,椒离从陈平手中接过一份如后世王朝奏章一样之物,向头曼道:“单于,此为国书,为两国建交所用。李念公子言,两国若正式建交,需互递国书,由双方皇帝或单于在其上写下姓名、留下指印。” “今,秦人椒离将大秦国书递于单于,代表大秦愿同匈奴交好,成和睦之友邻,互帮互助,共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听到椒离的话,头曼和众头领心中涌出两个词:专业、正式! 这就是秦吗? 虽未同秦人真正交锋过,但已经感到了秦的气势,难怪秦能灭六国,一统南方天下,从此事便可见一斑。 与秦相比,他们匈奴差太多了,乱七八糟的,各方面既不正式,也不专业,如何可能与秦相争? 头曼脸上的笑容已敛去,变得严肃庄重起来,他问道:“敢问使者,我匈奴无有国书,当如何互递?” 他感觉自己在做一件大事,一件很庄重严肃的事,不是随口答应和某国建交、订立什么盟约,这次建交和以往是不同的,需认真对待。 椒离道:“单于可先观我大秦国书,再以物制为匈奴国书。” 头曼点了点头,道:“还不与我呈来!” 当即有一名侍者走过去,要拿椒离手中的国书,头曼骂道:“蠢货,如此珍贵之物,岂可用手接拿?用金盘为我呈来!” 椒离有些无言,因为他和陈平都是用手接拿,但他也知晓头曼嫌弃的不是他们,而是王庭内的匈奴侍者。 很快,侍者捧着一只金盘来到椒离面前,其弯腰低头,恭恭敬敬地将金盘托举过头,椒离将国书展开,放到了金盘之内。 从侍者托举的金盘中拿过国书,头曼认认真真观看,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上面的字认识他,他不认识上面的字。 不过,他也不是要认上面的字,而是观看国书是怎么样的,是什么格式,再让匈奴的工匠仿制一份。 但头曼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国书的材料好像很特别,非金非玉,非石非木,倒是跟使团带回的那名为“纸”的奇物很像,匈奴根本没法以纸制作,只能以其他之物代替。 国书末尾留着几个非常独特的字,以及一个章印,想必是那位秦皇所留。 仔细看完整本国书,头曼在心里又感叹了遍秦的专业正式和强大,唯有强盛之国才会重视这些细节,而细节又可彰显其强盛。 头曼问椒离道:“使者,此国书可否暂时交予我?我想使我匈奴匠人以其制我匈奴国书。” 椒离道:“虽不合规矩,然思虑匈奴之状况,且国书本就要递于单于,可允。” 什么规矩,规矩是李念给他们定的,以往出使虽也有规矩,但哪里会讲究这些啊? 在李念给他们讲说外交礼仪时,椒离等人还在想为何要定这些规矩,有什么用,现在看来实是公子有远见,仅仅是用这套流程便让匈奴人感到了大秦的强盛。 有礼有节不代表怯弱,反而是对自身强大有自信,才会于他人有礼,因为不用刻意彰显自身强大,但无时无刻又无不在彰显。 得到椒离答复,头曼道了句“多谢使者!”,他将国书收好,重新放回金盘后,正式进入到第三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环节。 椒离道:“李念公子言匈奴亦为华夏,同我大秦为兄弟之邦,当使建交,皇帝陛下深以为然,既为兄弟,理当互助。” 第62章 言留学,设使馆 “今大秦为兄,匈奴为弟,自当兄助弟!” 未说现在大秦强而匈奴弱,我们要以强助弱,而是换成了大秦是哥哥,匈奴是弟弟,哥来助弟。 这样说能让匈奴人更容易接受一些,要是说你们匈奴弱小落后,我们是来帮助你们发展,变强变先进,就算真是出于好意,也会让头曼等人心里膈应。 而人的心里一旦有了芥蒂,就算答应下某些事,暗里也会使绊子,且这些人身具匈奴高位,要是暗里使绊子造成的后果会更大。 至少明面上还是要给匈奴人面子,就算恨不能立刻吞灭了别人,也要在表面保持一团和气。 果然,没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我强你弱,我们来助你,这是你们的福气,你们应该高兴地跪着感谢我们”,让头曼感到很舒服,有种被尊重到的感觉,寻思秦人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凶残,被南方那些人称为虎狼啊,挺懂礼的。 头曼顺着椒离的话道:“秦皇陛下所言极是,大秦为兄,匈奴为弟,理当互助,却不知是何助法?” 椒离笑道:“李念公子言‘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匈奴既为华夏,岂可不懂华夏之礼?而要知礼,当先习文识字!” 这话不是李念说的,而是孔颖达在给《春秋左传》注义说的,但被李念用到了这时代。 这番话听得头曼和众位匈奴头领一怔,啥玩意儿?秦人跑来要教他们习文识字?秦人这是想要干什么? 在脑中快速思索了一番,头曼和众头领都没想到秦人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会损害到匈奴什么,怎么想对匈奴都是有益无害。 难不成秦人成了大善人,真将他们当作了同为华夏的兄弟?否则很难解释秦人这样做的原因! 这不是头曼和头领们傻,而是受到了时代的局限,用带英和鹰酱在后世搞事的手段来对付匈奴,对头曼等人有点超前了。 就算在后世,还有许多国家和人被鹰酱那套忽悠成功,何况是头曼等人。 但“草原不会突然长牛马”的道理,头曼等人还是懂的,这种看似无害的帮助可能危害更大,只是他们一时间想不到危害在哪罢了。 不过,头曼和众位头领认为要答应下来,看现在这情况,他们在日后大概要和秦人密切往来,到时和秦人打交道,如做生意,派人去秦国购买享受用品,甚至遭遇危险要到秦国避难,可不得要一批识秦字懂秦言知秦事的匈奴人? 只是谁能学秦字、谁能习秦言,得好生考虑,不能放任所有匈奴人都可学习,这些人必须得受他们掌控。 头曼问道:“如何习文识字?何人可学?” 椒离道:“回单于,一为我们会在匈奴设大使馆,派一些师者过来教授;二是皇帝陛下给了三百人留学名额,单于和诸位头领可派人往咸阳学习。至于何人可学,由单于和诸位头领定夺。” 大秦才不管是谁过来留学,管来的是匈奴的王孙,还是底层的奴隶,只要匈奴能派人学就成。 来的如果是匈奴的王孙,那就让这帮子人认识到大秦的文明、强大、繁荣、先进,变成精神秦人。 其等学成后回到匈奴,瞧见匈奴如此蒙昧落后,在心中和先进文明的大秦一对比,那种落差会让他们自发把匈奴向大秦改造,采用大秦的模式改革匈奴。 来的如果是匈奴平民、乃至奴隶,那就更好了,在匈奴他们是受单于和头人们欺压的底层,不将他们当人看,而在大秦留学,大秦却将他们当成自己人对待。 等这些人学成,估计有些人根本就不会想回去匈奴,即使有人怀着报国之志回去,若被头曼和头领欺压,不当人,一想到自己在远比匈奴强盛的大秦过的日子,恐怕不久后匈奴就会有狐狸叫了。 在这群虫豸带领下,我匈奴怎么可能过上好日子,怎么赶得上大秦?单于头人宁有种乎?反了他老母的! 这些人不管成功与否,都会给匈奴造成创伤,且要是成功推翻了单于和头领的统治,他们成为匈奴新的统治者,他们到时会仿效谁去治理匈奴? 往南边一看,那座庞大的文明灯塔不就耸立在那,还用多想?大秦已经用事实证明其文明的先进性和优越性,直接照抄便是。 且大秦和匈奴同为华夏兄弟,说不得还能从大秦获得支持,像低息贷款、技术人员支援…… 但以头曼和匈奴头领的尿性,铁定是选择他们的心腹或后辈,平民和奴隶哪可能有机会? 可不管什么阶层的匈奴人到大秦留学,在李念的构想中,最终都会给匈奴造成巨大的割裂,将匈奴演变为大秦的形状。 完全不知道这就是个巨大的坑,头曼看向众位头领,众头领很默契地向头曼示意,表示可以答应此事。 头曼遂道:“既如此,我等便谢过大秦美意,只是何人去咸阳留学,我等还得商议过后再定夺。” 见这件事定了下来,椒离笑道:“不急,单于和诸位头领可慢慢商议。不过所选之人最好为稚童或少年,其等学习会更为迅捷。” 不仅是稚童、少年学习起来更快,也更容易被影响,好塑造成大秦想要的模样。 头曼点了点头,又问道:“使者方才话中曾言要在我匈奴设置大使馆,此为何意?” 虽昨晚听匈奴次使讲过使馆,但其哪有秦人知晓得清楚?毕竟这东西是秦人玩出来的。 椒离道:“大使馆亦是李念公子所提之物,大致为若两国正式建交,当派使者常驻对方之地,而使者居处即为使馆,使馆之责为促进和稳定两国关系,处理发生的一些和两国有关之事,同时也负责传递一些国邦之间的重要消息。” “譬如日后单于对大秦有谏言,可召见驻匈奴大使,使之将谏言传回大秦,使皇帝陛下知晓。再如……” 椒离刻意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某国要是想和大秦宣战,也可告知大使,正式同大秦宣战!” 第63章 “支持”匈奴发展,大秦“义”不容辞 哪有那么傻的国家,跟人开战,还先通知对方?肯定是出其不意地偷袭! 而且,谁吃饱了跟大秦开战,就算他们北方这些国家,扶余、东胡、匈奴联手,也不一定能和大秦扳腕子。 听椒离这般一解释,头曼和众头领对大使馆的职责也有些许了解,说白了就是代表各自的国家常驻在对方之地,要是发生了和两国有关之事,一时半会儿联系不到对方的皇帝、单于,可先和对方大使商议处置。 头曼道:“原来如此,依使者之意,我等岂非也要在大秦常派使者,设立使馆?” 这话引起了众头领兴趣,这使馆对他们来说,可不仅能用于匈奴和大秦两国邦交,还可用来做些私活,如以使馆为渠道向秦人兜售一些匈奴商品或购买秦人之物。 椒离道:“自是应当,匈奴与我大秦建交,岂有不设使馆之意?日后,大秦和匈奴往来密切,交流愈发频繁,必会有事须使馆处置。” “像秦人在匈奴境内犯事,匈奴人在大秦境内犯事,当如何论其罪,如何定其罚?再如秦人在匈奴境内若遇疑难,也可求助于使馆。” 头曼和众头领点了点头,看来这使馆的作用确实不小,匈奴也须在秦国设置一个。 椒离又道:“除习文识字外,大秦还将为匈奴提供其他方面的支持,使匈奴能尽快发展,如纺织、种植、建筑、医疗、酿酒、水利……” 椒离一连说了很多大秦要支援匈奴的项目,虽然对其中某些不大感兴趣,但有些有大用,比如医疗,匈奴可比大秦缺医少药多了。 可惜没有秦人冶炼制作兵器之法,也没有制盐等工艺,不过想想也是,换成他们自己,也不可能将这些教给别人。 让别人用自己教的冶炼之法铸造出优良的兵器,然后骑着战马来攻伐自己?而那制盐之法为天下大利,岂可轻易与人? 但秦人还是提供了太多的支援项目,让头曼和众头领心中又生出那个问题:秦人为何要这般帮助他们?真拿他们当兄弟了? 实际上,这些项目是李念仔细斟酌过,并和始皇商议过后做下的决定,在不影响到大秦的前提下,对匈奴进行有限支持,是会让匈奴发展一点,但不会让匈奴发展太多。 不会像冷战时,鹰酱和毛熊为了拉小弟,不惜代价支持,出钱出人还出力,大秦虽然派人支援,但匈奴方面要负责提供安保食宿,真正的建设还得匈奴自己做。 这般做还可以将匈奴的力量分到生产建设中去,消耗匈奴的人力物力,使之不能对大秦产生歹心。 且李念还存着让人探明匈奴情况的想法,如地形、矿藏、各部之间的习俗和矛盾,为以后治理匈奴做铺垫。 至于匈奴能否趁大秦这一波支持起势,成就一段“匈奴版郑国渠”的故事,几乎没这可能。 郑国到秦修郑国渠和大秦支持匈奴的状况可不同。 那时的大秦蒸蒸日上,彷如一个身体已壮,还在不断锻炼强壮的年轻人。 郑国渠确实拖慢了秦征伐六国的脚步,但也让秦苦修内功,将秦变得更为强大。 而匈奴如今像是个暮年老者,缺乏活力,李念设计的这波支援也许会使其重新焕发生机,但更可能加速其走向衰灭。 且李念设计的支援项目颇有讲究,看似多,实则能提升匈奴实力的没几个,像酿酒、纺织、种植,拿什么酿酒,纺什么,种什么? 唯有医疗这些真正有用,但这是李念考虑到匈奴万一死的人太多,会爆发瘟疫传到大秦,所以做的决定,而且还可以收割一波匈奴人的民心,在匈奴人心里树立一个“秦人善”的良好印象。 头曼虽然知道秦人不可能完全出于好意,但秦人肯支持如此之多,感激道:“秦皇仁义,果真视我等为兄弟之邦也!” 头曼看着椒离道:“大秦助我等良多,然即使为亲兄弟,某些事也要分清,不能只让大秦助我,大秦兄长可有用得上我匈奴之处?” 大秦给的好处太多,让头曼拿得心不安,觉得应该回报一二,而且这也是次试探,如果秦人直接说用不上匈奴帮忙,那么便可肯定秦人心里有鬼。 然而,大秦肯定有用得着匈奴的地方,椒离道:“大秦确有需匈奴相帮之处,匈奴常年于草原放牧,对牛羊等牲畜必是颇为了解,单于可否派一批经验老道的牧民到我大秦,传授如何畜牧牛羊?” 匈奴能让大秦看得上的技术人员也就牧民了,其他方面几乎都不如大秦,但就算是养殖牲畜,大秦其实也不是很看得上,因为秦国本就是以给周天子放牧而起家。 不过可以技术交流,说不得匈奴人有培育牛马的独门技术呢,交流一下没问题。 听到椒离的话,头曼和众头领心中稍安,不怕大哥有需求,就怕大哥没需求。 大哥如果没需求,也就意味着你对大哥不重要,随时可以被一脚踹开,何况大哥还对你很好,送了你很多东西,瘆得慌,总感觉要被大哥当成替死鬼送上断头台。 头曼笑道:“此事好说,既然大秦有需要,派两千名经验老道的牧民到大秦,若不够,可再议。” 他匈奴啥人都缺,唯独不缺牧民,毕竟匈奴人从小就开始和牛马打交道,他也是一样,就算现在不用亲自放牧了,但也知晓要如何做。 椒离道:“椒离代大秦谢过单于!除以上外,大秦还希望和匈奴开放互市,设贸易之城供双方互通有无。” 终于来了,不少头领就在等椒离提出这条,因为这件事若能达成,能让他们从中捞取到巨大利益供他们享用。 椒离道:“‘互通有无’是彼此间各自多余之物去换取自己稀缺之物,如匈奴多牛马等牲畜,为大秦所缺少,而我大秦有锦缎琉璃等物,为匈奴所缺少,遂可以匈奴之牛马换我大秦之锦缎。” 晚上还有一章! 第64章 开放互市,设贸易之城 “然如牛马者,几头几十头还好,若有几百几千头,无定点供双方贸易,颇为不便,总不至你赶几千头牛,我带几十辆马车在旷野上交接。因而,最好设一定点,即椒某所言贸易之城!” 椒离继续道:“此城可设一座,也可设多座,位处于大秦和匈奴交接之地,方便大秦和匈奴商贸往来,互售有无。” 其实就是让匈奴开放通商口岸,但并没加什么不平等条约,因为不需要,本来就不平等,以大秦的生产力和技术先进性,必然是大秦对匈奴的商品倾销。 头曼问道:“此城当由谁来建,又该如何治理?” 椒离道:“若是已有城池,则本属于哪一方,则归哪一方治理,若所选之地未有城池,则大秦和匈奴共建一座,由双方共治。” 这引起了一名匈奴头领兴趣,道:“如何共治?” 椒离道:“此城律法由大秦和匈奴协商议定,管理此城之人也由大秦、匈奴各自派人。当然,单于和众位头领若不愿治理此城,也可将此城完全委托于大秦,诸位每年该得的财货不会少。” 对头曼和匈奴众头领来说,这倒是种新奇的模式,但如果真的双方共同治城,大秦要更占优。 建贸易之城不仅是为了让大秦和匈奴贸易,攫取匈奴的财货化为大秦壮大的资粮,削弱匈奴的力量,同时也是通过经济手段来控制匈奴,腐蚀毒害匈奴的权力阶级,通过这些城来影响匈奴人。 这些贸易之城建立后,大秦的各类商品会冲击匈奴原本就薄弱的经济体系,使得匈奴在许多方面走上“造不如买”的道路:大秦的东西这么好,我们还费劲自己造什么,直接用牛羊同大秦换不就好了? 如此一来,匈奴便会慢慢沦为大秦的大型畜牧养殖地,除牛羊外,其他事物都需靠从大秦购买。 且贸易之城在日后都必须用秦币进行结算,时日一久,匈奴人掌握的财富自然会逐渐被换成秦币。 而货币这东西其实没有价值,既不能喝,也不能吃,大秦到时如果要对匈奴动手,只需禁止匈奴人持有的秦币流通,便能一夜间让诸多匈奴人资产骨折。 当然,对一个游牧民族来说,这些经济上的手段有用,但不会那么有用,因为他们真正的资产是牛羊等牲畜。 只有匈奴人放牧的牛羊还足够,不能用秦币只是让他们损失掉部分财富,无法从大秦买到东西,吃喝还是有,不会立刻灭亡。 但贸易之城建立,头曼和匈奴众头领必定会插手其中,他们大概率会垄断掉大秦交易到匈奴的货物。 比如盐,然后再以高价售给匈奴平民,接着再用从匈奴平民那夺取来的财富去购买大秦奢侈品供他们享受。 他们会被腐蚀为一条条寄生在匈奴身上吸血的肥蛆,不断吸食匈奴的民脂民膏供自己吃好喝好玩好。 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此乃人之本性,匈奴高层们一旦习惯了使用从大秦来的各种好东西后,便不容易再脱身出来,到时只好苦一苦匈奴平民,我看好的那款琉璃酒具还没拿下呢。 而匈奴平民将被他们吸得皮包骨瘦,积累出对匈奴统治阶层更多更深的怨恨。 并且,这些贸易之城也会成为匈奴人了解知晓大秦之所,当他们知道了大秦的强大、繁荣、先进、文明,再回头一看自家匈奴,再看见那帮吸血不把他们当人的单于和头领,会如何作想? 要么变成“什么匈奴人?李念公子都说了匈奴也是华夏,望我等可以重归,我现在成为秦人有什么问题?”、“虽然我很怀念匈奴,但大秦才是我的家”、“大秦乐,不思匈奴了”、“大秦和匈奴果然不一样,空气都如此香甜,充满了文明、强大的味道”…… 要么变成“单于头人宁有种乎?”、“大秦是世界上最先进最强大的国邦,我们唯有向大秦学习才能摆脱落后,变得强盛”、“必须摒弃匈奴原来的一切,全盘秦化,匈奴才有未来”…… 说不得到时还会有匈奴人生出“匈奴靠自己已经没救了,须得从外部引进力量,大秦为兄长,何不请大秦管治匈奴?”的想法。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加剧匈奴的人才和财富流失,让匈奴产生巨大的割裂,从而产生动乱。 椒离接着道:“在这些城中交易,须规定好何物不可售卖,譬如强弩当为禁售之物。” 这话绝了头曼和一些匈奴头领想从大秦购买武器的念想,其实李念觉得武器可以卖,但要等到大秦军队武器更新换代后,确保自己的火力优势,才能将淘汰下来的兵器售卖给别人。 如今,还是老老实实禁售武器,不仅是武器不能卖,出口到匈奴的金属制品、矿石等物都要严格管制。 “也须定好各种货物价格,并收取赋税,收取到的赋税,其中部分用于治理城池,若有盈余则由大秦和匈奴共分。” 这让头曼和匈奴头领们明白了椒离说的“诸位每年该得的财货不会少”是何意,原来真的有财货分给他们。 不仅是通过征收赋税收取到的这份,还有他们通过垄断与秦人贸易所产生的利益,那将有多少? 只怕会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目,到时那么多财货,他们岂不是想能买啥就买啥?只要秦人敢卖,秦皇所用之物都能享用到! 头曼和众匈奴头领仿佛已经看到了贸易之城建立后能获得的好处,但他们并未思考财货是从哪里来,财货是谁在生产? 财货不会凭空出现,他们获得这么巨大的财货,那么是谁又遭到了损失? 不过,就算头曼和头领们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也不会在意,区区匈奴平民而已,不值得在意,平民不也是他们的财货? 而且,他们为匈奴拼过命,为匈奴流过血,为匈奴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如今享受享受怎么了? 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65章 大秦也是提得动刀的 头曼对椒离说的设大秦和匈奴的贸易之城也相当心动。 因为如果真的设立,大家从中捞好处,他能捞到的肯定比众头领更多,谁让他是单于呢,就算在旁站着不干事,其他人也会分他一份。 虽然在心里已经同意,但头曼还是决定暂不急着答应秦人,他道:“使者所言贸易之城既利大秦,也利我等,理应设立,然事关重大,我等还需商议后再做决定。” 椒离道:“无妨,单于和众位头领商议好后也不迟,且设贸易之城还有诸多细节须与单于和众位头领详议,倒不着急。” 这不是假话,设几座城,在哪设城,建多大,城如何设计布局,大秦和匈奴各自怎么出工出力,城建好后,怎么管理,哪些货物要禁,怎么征收税赋,大秦和匈奴怎么分红,都还得在之后详细商议。 到这里,此番出使的几个重要目标都已完成,也是时候该给匈奴人一点小小的大秦震撼了,让他们知道大秦的另一面: 别看大秦现在对他们友善,就觉得大秦好说话,可以占大秦便宜,大秦也是提得动刀的,不仅能以礼服人,也能以“理”服人。 椒离道:“单于派使团往咸阳恭贺皇帝陛下称帝,赠送陛下诸多贺礼,陛下甚为心喜,然陛下却言贺礼还缺了一些……” 此言一出,殿内本轻松欢快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头曼和匈奴众头领脸上的笑意也散去,暗道一声“来了!”。 他们询问过出使大秦的匈奴使者,哪不知椒离在说什么? 椒离没理会殿内气氛的变化,接着道:“昔年,九原、云中、雁门、代等地皆为赵所有,今赵已归秦,其原先所有之地也当归大秦!” “然大秦与赵相争,赵无力北顾,却为单于所趁,陛下言所缺贺礼正是故赵之地,敢问单于和诸位头领,何日将地还我大秦?” “匈奴虽也为华夏,为大秦兄弟之邦,然亲兄弟也需明算账,如此方能长期友好相处而不生间隙!陛下有言许诸位一年内全身退去,不会征伐,然诸位欲将归还之日定在何时,可有准信?” 尽管椒离的语气并不严厉,非常平和地在陈述,可落在头曼和匈奴头领们耳中,这就是在威胁他们:你们匈奴要是不肯把这些地方还回来,那就不是大秦的好兄弟了。 众头领都不说话,虽然他们也从占领河套地区得到了许多好处,但下令将这些地方占下来的又不是他们:单于,你吃肉最多,现在秦人来发难,也该由你顶上了! 头曼心中着实不想放弃河套这方水草丰美之地,别说一年后归还,就是三年、五年归还也不行,最好是永不归还,但话不能这么和秦人说,他道:“使者尽管放心,我等必会在一年退去!” 椒离其实并不指望匈奴现在就能归还河套地,吃下去的肉不被狠狠打一顿,怎么可能甘愿吐出来?他只是唬一唬头曼等人! 而且,大秦也没有一年内收复河套地的计划,因为收复了暂时也没用,那里又没人,基础设施不说趋近于零,但匈奴游牧,会建多少基础设施? 想要真正控制河套地区,还得持续性大规模移民过去,有充足的人口、建好基础设施,才能真正纳入大秦掌控。 然而,大秦现在根本没法向河套大规模移民,如果硬要搞,只会整得怨声载道,不仅一年,可能未来好几年都没法真正收复。 大秦如今还得优先处理内部问题,勤修内功,李念提出的设贸易之城,其实便有在河套地区先建一些城池,设一些基础设施,好方便日后移民的想法。 现在收不回来,不如利用匈奴的人力物力先建设河套地,好比建房修屋,匈奴将房屋修好,最后秦人来住,让匈奴成为怨种! 吓唬也要点到为止,椒离主动停下了这话题,道:“单于既言,当不会失信。不过,椒某还有一事想请单于允准……” 见椒离不再提让归还河套地,头曼也松了口气,道:“使者请言,凡我能做到之事,定允准使者!” 椒离笑道:“其实非焦某有事,而是王离将军有事想请单于允准!” 椒离话落,一名年轻的秦将从大秦使团中走出,对头曼行礼道:“秦将王离见过单于、众位头领!” 本次随大秦使团出行的秦将为王离,王翦之孙,王贲之子,其会出现在这,正是为率领秦军在头曼和匈奴头领前同匈奴军队打一场。 椒离介绍道:“单于和众位头领可能不知王离将军,其父为王贲将军,大父为王翦将军。” 闻听此言,头曼和匈奴头领们看王离的眼神顿时变了变,王贲还好说,但王翦之名对他们却印象不浅。 盖因王翦同打断他们脊梁的李牧在天下间齐名,代表两者在同一水平,就算有差距,也差的不多,那也就意味着,李牧对他们所做过的事,那个王翦同样也能做到。 他们一直很关注南边的战况,那秦吞灭六国,一统天下的过程中:有三国为王翦直接指挥所灭,有两国为其同王贲所灭,六国有五国的灭国之功都和王翦有关,此人军事才能甚有可能在李牧之上…… 而这年轻的秦将是王翦之孙,王贲之子,头曼和众位头领感受到了秦人深深的恶意:带王离过来,秦人显然来者不善! 听了椒离的介绍后,王离却摇头道:“祖辈之功虽重,却非王离所有,功劳在沙场之上、杀阵之中,离当自取,无须假他人之名,借他人之手。” 说完这番话,王离看向头曼,道:“离少时尝听人言匈奴铁骑纵横草原,来去如风,使诸国生畏,恨不能与之一战。未想今日有幸,真有机会偿少时之愿,单于若能助离实现此愿,离当感激不尽!” 说罢,王离又向头曼行了一礼,头曼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他现在是被王离给架起来了。 第66章 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 什么狗屁的“听人言匈奴铁骑纵横草原,来去如风,使诸国生畏”,二十多年前的那支匈奴铁骑或许能做到,但不是现在的匈奴军队。 如今的匈奴军队人还是挺多,但战斗意志和凶悍程度已无法同当年那一支相比,可惜被李牧打没啦,已经没啦! 现在的匈奴军队就算都是匈奴青壮,不乏热血和勇气,可统领他们的人没有啊,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也是明明匈奴元气已经从二十多年前那一战缓过来了,却依旧被东胡、月氏不当回事的原因。 想匈奴在冒顿带领下将东胡、月氏等国吊起来打,逼他们加入匈奴部族大联盟,整得大汉都要花费数代之功才逐渐搞定,而头曼却只能夹着尾巴受辱,便可知。 匈奴军队想蜕变为一支强军,需要一名强大的优秀统帅,很可惜头曼和这些头领们都不是,而那位合适的统帅已经死了。 悲乎,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可英雄已去,其本能铸造的时势便也不复存在! 头曼心情前所未有的不好,什么狗屁的“少时之愿”,都是借口,这名少年秦将就是在逼他应战,偏生他还没法拒绝。 因为不应战比战败更可怕,战败还可以说是秦人强大,反正秦人强众所共知的,败给秦人不算太丢人。 但不敢应战,那就代表你懦了你怕了,连战都不敢战,还怎么服众,怎么当匈奴单于?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应战了,秦人想借此战给匈奴立威,匈奴也正好借此机会了解秦军,一探大秦虚实。 万一强秦只是个样子货,只在传闻里很强,实则一戳就倒呢? 此次来的秦军必是秦军中的精锐,如果他们匈奴铁骑能将之胜过,岂不是说匈奴铁骑的实力已在秦军之上? 那到时,他们和大秦的地位完全可以反过来,甚至也许能去南边耍耍,会会那位秦皇。 这波是输了不亏,赢了血赚,头曼心中思忖,笑道:“将军既然想见识我匈奴铁骑,那便如将军所愿,只是将军要如何见识?“ “谢单于允准!” 王离向头曼一礼后,假装思索道:“匈奴为大秦兄弟之邦,自不好因离少时之愿而伤了两家和气,听闻匈奴善骑射,喜角抵,不若便以此比之。” 这比的挺素啊,但这些比试下来,也看不出双方真正的军事水平吧? 正在头曼等人想时,王离话锋一转:“但沙场军阵之上,岂止骑射角力?离以为还当比试战场交锋,离将亲率三百大秦铁骑迎战同数匈奴铁骑,只是可将刀枪换为木制,单于以为如何?” 这才是秦人想比的,和他们匈奴铁骑正面交锋,头曼道:“今日太过仓促,比试定在三日之后,如何?” 王离点头道:“可!” 大秦使团退下后,头曼和匈奴众头领的脸色一下沉重严肃起来,秦人此次出使,并非完全出于善意。 头曼看向众头领,问道:“诸位对秦人所言要助我等习秦文识秦字有何看法?” 直觉告诉他们秦人没那么好心,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通哪里没安好心,而且此事于他们有利可图,可方便他们日后捞好处。 一头领道:“我以为此事可以答应秦人,我等日后将和秦人来往密切,须得培养一批人通秦语,知秦事。但……” 现在留在殿内的都是自己人,这头领也就不藏着掖着:“但这些人必须在我等掌握之中,无论是秦人派来师者在我匈奴授课,还是往秦地那留学之人,都得由我等来定。至于具体如何分配,便依旧例。” 其他头领闻言点了点头,旧例便是按照各自的部落实力来切分利益,像头曼,他掌握的部落人口最多,实力最强,所以分最大利益。 头曼又问道:“那建城之事是否要答应秦人?” 头曼都觉得自己问的毫无意义,这帮人怎么可能不答应?连他自己心里都已经答应了。 一头领道:“秦人虽不怀好意,然此事的确有利于我匈奴,可以答应。” 要是不答应,他们还怎么赚取财货,享用到秦人那些好东西? 一想到未来能过上秦人权贵才能过上的好日子,用到甚至是秦皇也在用的东西,众人心里的沉重都去了几分。 秦人不是善茬,可能是对他们抱有阴谋,但秦人的东西确实比匈奴的好,秦人权贵的日子也显而易见比他们过得好。 他们的确是匈奴单于和头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使用秦人的东西嘛,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清楚的。 这一条也顺利通过,头曼又道:“秦将王离言要亲率三百秦军同我匈奴铁骑争锋,我已应下此事,然我匈奴铁骑人选未定……” 见这一次没有头领接话,头曼暗骂这些人奸猾,有好处就主动往上贴,有麻烦了就装聋作哑,明显是听出了他想从各大部落中挑选勇士,组建一支匈奴联军,所以现在一个个都不说话,开始装死。 一帮虫豸! 但头曼自己也没怀好意,他不直接用自己部落的勇士,反而要让所有头领都出人,玩的就是一个责任均摊,将所有人捆到一根绳上。 万一在和秦军比试那天出了啥事,大家都有责任,一个都别想跑,要是秦人打过来了,也好大家一起并肩子上。 感受到头曼那不善的目光,一头领道:“此事既是单于应下,不如便选单于之兵与秦军比试,单于之兵能征善战,为我匈奴第一,说不定能胜过秦军,在秦人面前扬我匈奴之威,使其再不敢小觑我等。” 其他头领赶紧跟上,附和称是,将头曼手下的匈奴兵夸得天上绝无,地上仅有,为当世第一强军。 瞧见这帮人的嘴脸,头曼恨不得能用脚问候他们的脸,但头曼哪能让他们逃了,强硬道:“漠无出二十兵,胡塔你出十五兵……” 头曼直接将人数定下,一个都别想跑,众头领见头曼不再跟他们客气,也只能接受。 第67章 优势在我,此番必胜 与此同时,椒离、陈平、王离等人也聚在一起,对今日面见头曼和匈奴众头领进行复盘,以及评估三日后和匈奴比试的情况。 虽都不觉得匈奴人能胜过大秦铁骑,但真正要交手时,还是不能小觑了匈奴,将事前能做的准备尽量做好,将风险降到最低。 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如今的匈奴尽管数量不少,号称有控弦之士十万,但根本没怎么经历过战争,属于刚长起来的新兵蛋子。 这还是与李牧有关,李牧那一战将匈奴打得太惨,匈奴的十万骑兵全军覆没,而匈奴才多少人?几乎将匈奴那一代的精锐全部打掉。 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匈奴都需要苟着舔伤口,恢复元气,别人欺负他们也只能忍着。 头曼和众头领选择的策略是遇事能苟则苟,只要不出兵,要女人要千里马都好说,实在不行才会和别人打一打,但也不会大打,只会点到为止,证明自己也不是那么好欺负后,立刻见好就收。 这种隐忍的策略的确让匈奴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但也导致如今的匈奴军队缺乏战场经验。 也得亏匈奴是游牧,匈奴人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从小便开始习练弓箭,拉上战场便可当战士用,否则匈奴早给人灭了。 即便如此,没怎么经历战争,还是导致了匈奴军事实力下滑,匈奴人再怎么善骑射,单兵素质强,可战场上并不完全讲究个人勇武,更讲团队配合,而团队配合需训练或在战场磨砺才能锻炼出来。 要问消息从哪来? 当然是从匈奴人那得到! 某段时间,某不知名的刘姓汉高祖可是成了匈奴使团带头大哥,跟匈奴使团众人掏心掏肺,将匈奴使团众人家里有几口人、养了多少头牛羊、有多少奴隶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毕竟大哥关照他们家中情况,怎能不告知?大哥想知道点匈奴的情况,多大点事儿,他是我大哥,难道还会害我不成? 听完其他人讲说,陈平补充道:“平也以为此战,王离将军必胜,因为即使匈奴军敢于向我大秦亮剑,他们那单于和头领也不敢。他们的单于和头领就是他们失败之因!” 众人看向陈平,陈平看向王离,笑道:“王离将军可知陛下和李念公子要点名由你过来?” 王离虽然军事天赋不及其父祖,但并不笨,想了想陈平的话,挑眉道:“陛下和李念公子是想借我的身份?” 陈平道:“正是如此,王离将军为王老将军之孙、王贲将军之子,身份尊贵,在听闻将军将率军和他们交手时,将军认为头曼单于和匈奴头领会如何做?” 王离思索一番,随后深吸口气,答道:“他们会给匈奴军下令,让其等不可伤害于我!” 陈平点头道:“对,这道命令相当于捆缚住匈奴军士的手脚,让其等即使本可与我大秦铁骑一战,也会变成不能。” 在战场上,你们不准向那个人动刀,不准伤害那个人,但凡那个人擦破点皮,我都要你们狗命,那这仗还怎么打? 陈平继续道:“得此命令的匈奴军士必会心生怨怼,然而其等有怒却不可发,有怨而不敢言,遂会士气低落,自暴自弃,将军不费吹飞之力便可将其等拿下。” 但听了陈平的分析,王离并没多喜悦,陈平又道:“且诸位以为匈奴会派出何等军士来应战?” 椒离回答了陈平的问题:“匈奴虽有单于,然非单于一家独大,其有多个部落,实乃单于与众部落头领共治匈奴,匈奴单于实则便是最强部落之头领。陈兄之意,我已明白!” 椒离神情古怪起来,但有些不敢确信:“他们不会真的从各个部落挑选军士,再合于一起应战?” 匈奴单于和头领们不至于这么蠢吧?从各个部落选军士,然后组成三百人的队伍迎战大秦铁骑,这三百人怎么好协同,怎么好指挥? 而且,头曼和各个头领还会暗里给各自部落的军士下不同的命令,像都不准向王离砍射第一箭,到时军令不一,这支匈奴混合军将何等混乱,还谈什么击败大秦铁骑? 除非头曼和匈奴众头领脑子坏了,否则应该不会这么做! 陈平却道:“以平观之,大抵会是如此,头曼作为单于,他首要所想非整个匈奴之利,而为他个人,他会先虑败不虑胜,还会考虑此次比试如若出现事故,需得如何?” 王离眯了眯眼睛:“因此,头曼单于会选择将其他头领都拉上,跟他捆绑到一起,败了一同承担,出现事故也一起承责?” 众人细细一想,这种可能性不仅有,还相当大,主打一个共同背锅,只是要真像陈平所言,这匈奴单于和头领也太…… 匈奴近些年被东胡欺,被月氏辱,也不是没原因的,尽管“东胡强而月氏盛”,但也有匈奴高层软弱,太不争气的原因。 同样都是匈奴,在冒顿带领下,可是将东胡直接给灭了,让东胡各部成为匈奴的奴隶,把月氏也给捶走。 王离叹道:“听次使一番话,离已料定此战必胜,可心中却着实提不起丝毫欣喜。” 陈平看了眼王离,没说话,他认为只要能赢就好,不必管是否是对手的问题。 难道这种轻松就能拿到的胜利,不好?非得要费尽千幸万苦,拿到的胜利才有意义? 如果可以,请多来一些这种不用多费力就能到手的胜利,他陈平并不介意,也只有王离这种大秦军三代才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老想着摆脱父亲和大父的光芒,证明自己也不逊色。 听了王离的叹气,椒离正色道:“王离将军,还请以国事为重,陛下和李念公子还在咸阳等候我等喜讯,切莫大意,必须尽力拿下此番比试,向匈奴人彰显我大秦之威!” 见椒离神色严肃,王离也神色一正,起身向椒离抱拳:“王离遵令,定拿下比试!” 看通辽可汗的视频,有一个想法:不管是多么穷、弱、小的国家,总能榨出油水来。 第68章 没有悬念的胜利 三日后,距离头曼城不远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原野,头曼、椒离、陈平皆在此处,正观看大秦铁骑和匈奴骑兵的比试。 此时已算初春,尽管寒意未退,但冰雪已渐消融,草地上开始长出幼嫩的草芽,两支军队立在原野,隔着数百米的距离相望。 这已经是比试的最后一轮,也是最关键的一轮,最能体现各自军事实力的一轮。 在前两轮,射的比试中,大秦略逊一筹,弓箭是匈奴人吃饭的家伙事儿,几乎每日都要用,就算此次挑选来的是大秦精锐,也依旧未能胜过,但在角抵的比试中,匈奴又输了一阵。 当然,头曼、椒离等人也并不在意前两轮是输是赢,那只是真正比试前的小点心,赢了更好,输了也无所谓,关键还在于这一轮。 在王离的带领下,三百大秦骑兵在马上,人和马皆不动,一种莫名的气势散开,让对面年轻的匈奴骑士不由紧张起来,仿佛他们面对的是一头恐怖的怪物。 也确实是怪物,从战国吃鸡大赛决选出的秦军,还是从中挑选出的精锐,能不是怪物? 虽仅有三百人,但从激烈的战火中淬炼而出,哪是匈奴这帮临时凑起来的联合军可比? 看到大秦骑兵如同一体,散发着不可名状的气势,而自家骑兵中却在人抖马动,头曼便知道匈奴肯定会败。 对这个结果,头曼早有预料,从他选择逼头领们都出兵时就已知道,一群混合而成的杂军怎么可能比得过大秦专程派来的精锐? 要是真想赢下秦人,他要么选自己手下的强军,要么只令某个头领出兵,而不是整一个部落大杂烩,就好比十八路诸侯讨董,还不如曹丞相一人带队。 但如果再给头曼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这么选,即使百分百确定能胜过秦人,他也会犹豫,何况还大概率胜不过,他需要权衡其中的风险利弊,尤其是于他自己的利弊。 赢了秦人,他确实能得到不少好处,如增长这些年中在匈奴日益下滑的威望,甚至达到二十多年前最鼎盛时,再如能知道秦人其实没那么强,他们匈奴或许可南下而牧马…… 但万一输了呢?他的威望不仅会大跌,而且还会被秦人给记恨,到时都不用想能否坐稳单于这位子,还得考虑项上这颗大好头颅。 如果是当年那个雄心壮志的头曼,或许会冒着风险赌一把,然而现在的头曼已经不会这样去赌了,所以赢不赢的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利益。 这也是很多时候,觉得统治阶层都是一群精英,接收到的信息、智谋见识都超过普通人,其等做出的决策也应该相当正确有远见,可实际上,统治阶层有时做出的决策,连普通人都能看出来很蠢。 是统治阶层真的蠢吗?当然不是,他们是人精,很聪明,只是因为他们做出某些决策看的不是整体利益,而是个人私利。 就算某个决策好,但会损害到他们私利,那么他们也不会采用这个决策,反而会推行一个于他们有利、对朝廷坏的政策。 这也是翻阅历史,看到许多王朝在中后期衰败时,出现各种离谱决策的原因,朝堂诸公确实有蠢人,但不会全部都蠢。 头曼是如此,跟随他的众匈奴头领也是如此:有他们才有匈奴,而非有匈奴才有他们,匈奴是我家,匈奴有钱由我花! 三百精锐的大秦骑兵随在王离身后,一动不动,全像是一个模子刻出,眼神冷漠地直视对面的匈奴骑士,无悲无喜无忧,只待王离号令一发,便摧毁对手。 而这对匈奴骑士来说,秦军不动,在不断向他们传递一种压力,让他们处在一种煎熬的心理中,尤其是想到比试前,单于和头领们给他们说过的话,怨言在一众匈奴骑士心中生起。 单于和头领们是不是有病,竟然让他们在比试中不准伤人,这还比个什么,干脆向秦人认输不是更好? 而且,再看这帮秦军的装备,所着之甲一看就比他们更好,就算不用木制的武器,换成真家伙,他们估计也难破开。 幸亏本次为不伤两家和气,箭给削了箭头,武器换为木制,通过留下的白点计算伤亡,反而让他们占了点优势。 见秦军一直不动,受无形的压力煎熬,再加之心中的怨言不满,匈奴骑士越发焦躁,宛如一根弓弦被不停拉,当弓弦有尽时,人亦有。 知道不能再这么熬下去,负责指挥的匈奴将领一声令下,三百匈奴骑兵率先发起进攻。 听到军令,众匈奴骑士反而觉得解脱了,一个个跟刚出笼一样,疯狂驭马前行,什么协同,什么配合,都不讲,如果要败,那不如早点败,趁早摆脱。 见匈奴骑兵冲锋过来,王离手持一杆木枪,先高高举起,随后重重挥下,原本立在那,不动如山的大秦铁骑瞬间动了,化为一道汹涌的洪流向前。 无须王离多指挥,大秦骑兵自发在冲锋过程中找到适合自己战斗的位置,与其他人形成协同。 战场上最忌单打独斗,唯有知晓配合,同他人协同才能在存活下来的同时,取得更多战果。 而这批匈奴骑兵显然缺乏这些战场经验,一个个急吼吼地冲来,看似冲得猛、冲得快,实则不堪一击。 见到匈奴骑兵先冲锋,大秦铁骑再如洪流般迎击,头曼和一些匈奴头领闭上眼睛,已经败了。 果不其然,两支骑兵厮杀到一处,大秦骑兵先像一阵风从匈奴骑兵阵中冲过,一波便让许多匈奴骑士被“杀”死,随后趁匈奴骑兵还未反应过来,再度冲击,将匈奴骑兵彻底击溃。 虽然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但头曼等人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败有很多原因,比如他们在其中的操作,比如这三百匈奴骑士算不上匈奴最精锐的力量,面对的却是大秦精锐,但这败得未免也太快了,几乎是秦人摧枯拉朽冲垮了他们。 况且,这三百秦军就是大秦最精锐之军吗? 大概不是,秦人还有更强的军队,那也就意味着一件事:秦人的军事力量远胜他们,秦人如果要出兵征伐他们,那他们只会败。 头曼和众位头领也懂秦人要借这场比试向他们传递一个信息:大秦不打你们,不是因为实力不够,只是暂时没空,要是想打,随时可以出兵打赢你们。 所以,不要认为大秦软弱可欺,老老实实听从大秦的话,当好大秦的小弟,乖孩子有糖吃,若不乖,兄长也略懂一些拳脚! 第69章 我拜的大哥是大秦 比试结束,头曼和匈奴众头领的姿态又低了很多,没办法,大秦老大哥已经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兄长为何是兄长? 就算大秦一时半会儿确实抽不出时间来捶他们,但还是老实为好,因为现在抽不出时间,不等于以后抽不出。 此时在秦人面前吆五喝六,上蹿下跳,秦人也许是会捏着鼻子忍了,不会出动大军,但等过个三五年,秦人理顺了南边诸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秦人会怎么做? 头曼和众头领不傻,自然知道,怕是会比被李牧击败还惨,一战给打到北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甚至会联合东胡、月氏将匈奴来个彻底灭族。 而现在和大秦交好,拜大秦当大哥,不仅能从大秦那获得诸多好处,还能得大秦庇护。 什么东胡、月氏,曾经欺负我,看到我现在拜的大哥没? 大秦,世界第一扛把子,你们以后再欺负我,我就告诉大哥,我大哥很能打的,在南边一打六,硬生生灭了六个,凶残得很! 尽管大哥现在家里有事,不好动手,但等大哥腾出手来,你们一个都别想跑,虽然等大秦能出军时,很可能会先灭了他们匈奴,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借大秦的威名震慑诸国。 头曼也想到了这,在比试后的宴会上问椒离:“说来惭愧,那东胡、月氏时常欺我匈奴,贵使可有办法?” 都已经决定认大秦当大哥了,头曼也就不在乎那点面子,这时的匈奴人也莫得脸面这个说法,主打一个务实。 椒离听后便明白了头曼的意思,不过对这事,也早有预料,他笑道:“单于莫急,如今匈奴与我大秦建交,大秦会派使者往诸国宣讲此事。” 这意思是告诉东胡、月氏等国:都给我注意点儿,现在的匈奴是咱大秦的小弟,由咱大秦罩着,以往的事,咱就不过问了,但从现在起,欺负他就是不给咱大秦面子,而不敢咱面子,后果自负。 椒离又道:“除我大秦相助外,匈奴也须自助,李念公子曾言‘人不自助,天难助;人若自助,天也助’。” 头曼道:“敢问如何自助?” 椒离笑道:“单于和众位头领当自强自壮,我观匈奴控弦之士甚多,为何却为东胡、月氏所欺?” 要是匈奴真的自强起来,大秦肯定不会乐意看到,但有时候,尤其是外交场合,就是要睁眼说瞎话,“洗衣粉”是不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拿着的人能不知道? 对椒离的这个问题,头曼和众位头领自然不会说是在他们带领下,才使匈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头曼叹道:“族中虽控弦之士不少,但未经沙场,不通军阵,既不敢战,也不能战,为之奈何?且我匈奴军备薄弱,所用弓弩刀甲皆远逊东胡、月氏……” 椒离听出了头曼后一句话中之意,这是想向大秦要兵器啊,但目前是不可能卖给匈奴的:匈奴是狼崽子,别看现在温顺,可拿到大秦售卖的武器后,说不定就会偷袭大秦一波。 就算要买,也要等大秦军队换装之后,否则就算是六国的兵器也不能卖给匈奴,因为那都是金属,匈奴可以融了重铸。 椒离装作没听出头曼的意思,笑道:“‘未经沙场,不通军阵,既不敢战,也不能战’无非是未经历真正的战争,经验不足,胆气不够,此可以训练解决。单于和众位头领若有意,我大秦可提供一批军事教官援助诸位。” “这些军事教官皆为大秦百战兵将,久经沙场,战场经验极是丰富,可助诸位训练匈奴勇士,授我大秦战法!” 本能地感觉椒离没安好心,但未等头曼和众头领说话,椒离又道:“单于和诸位且放心,这些军事教官只帮助诸位训练,不会插手匈奴军队管理和指挥。” “在其等手中,将匈奴勇士训练同为大秦铁骑一般,再交于诸位之手,以之防东胡、月氏,岂不美哉?匈奴勇士自发得训而强,非我大秦之军直接相助,为诸位自助也,大秦军事教官只是从旁辅之。” 这话令一些头领心动起来,觉得这事可以一试:那什子大秦军事教官只负责训练,并不插手管理和指挥,也即是指挥军队的权力还在他们手里,且他们掌握着后勤,大秦的军事教官纵使有什么想法,也应当翻不起大风浪。 只需随时盯着那些大秦军事教官,知晓他们每日做了什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应该……吧! 但也有如头曼者觉得不妥,他能在当年战败后还稳坐单于位子几十年,还不是仗着手上握着匈奴最多最强的军队。 头曼虽不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句话,却也晓得军队乃重器,为他单于位子之本,岂可轻授与人? 即使这位大秦使者说那些军事教官只训练,不参与管理和指挥军队,也不行,万一大秦包藏祸心,致使军队发生了变故。 但看到某些头领的脸色,头曼知道就算他不同意,某些头领也会同意找秦人帮忙训练军队,直接驳回秦使的提议也不好,那属于不给秦使面子。 虽然他不看重颜面,可听说南边这些人非常看重,头曼想了想,道:“谢贵使好意,然大秦练兵之法未必适于匈奴,以我观之,不若先使一批匈奴勇士受训,若成效颇好,再扩之?” 椒离心里很遗憾头曼没完全同意他的提议,但他也知“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显得太急切,反而会让匈奴人更警惕,遂笑道:“便依单于所言,有需要我大秦派遣军事教官的头领,可说与椒某。” 这也是使团出发前在李念那得到的一个想法,参考于后世常帮人训练军队的鹰酱、毛熊,通过派遣军事教官训练对方军队,从而影响对方军队,使之倾向于大秦。 就算不插手管理和指挥匈奴军队,但大秦军事教官在匈奴军队里,那本身就是一种影响。 见到教官们吃的好喝的好,每天都自信满满,能挺着胸膛做人,再看看他们自己?匈奴的士卒会怎么想? 这样做,的确会让匈奴学到一些东西,但大秦即将建军校,且武器也会更新换代,军事方面的发展会将匈奴远远甩在后面。 第70章 李念未来的隐忧 咸阳,六英宫,李念正在抄录后世的医方,将之转译成这时代医者能懂的方子,讲述其中的药理,以及所能治疗的病症。 这些时日,他非常的忙,在抄录后世医学知识的同时,还要负责编新字、编字典、编教材。 幸亏参加咸阳大考的很多考生未离去,参与了这些项目,减轻了他的负担,让他一般只需审核编好的内容,把控编纂的质量即可,否则他一人完全不够。 纵使身为有挂的穿越者,也力有尽时,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但他的精力和时间终归有限,还是得有其他人相助。 将现代的知识转化成这时代人能懂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并不是把后世知识抄过来就能用,就不说语言文字有差别,但说李念抄写的这些医方。 大秦没有现代的医学设备,就算从引擎中搜到某些正确的西医知识,搬过来也用不了,自然是以中医为主,而中医是在不断发展的。 这也导致了一个情况,在后世中药方子里有的药材,在这时并未被认为是药材,甚至大秦现在都没有。 中药有的药材并不原产于华夏,而来自于域外,在到了华夏后,被医者们发现其药用价值,再慢慢融入到华夏的医学中。 因此,李念现在拿出药方,还得专门给医者们讲说这类药材,绘制其图形,描述其生长(生活)习性,讲说如何采收,如何制作为药。 这也是在医者们没被召集来咸阳前,李念并未将后世医学知识传播开的一个原因。 李念正忙碌时,忽然,郭典走近,小声向李念禀报:“公子,圣上召您前往章台宫议事!” 李念抬起头,近段时日,知道他很忙,始皇召见他不多,连送到六英宫的政务都少了许多,除非有重大之事须他参谋。 所以,今天发生了什么,要让他去章台宫? 李念指着桌上写好的一堆材料,道了句“看好这些,不要妄动!”,便在侍卫的护送下,随郭典出了六英宫。 果然,一到宫外便看到了始皇派来的内侍,见内侍要行礼,李念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莫让陛下多等!” 内侍听后,道了声“遵命!”,便在前领着李念向章台宫行去。 一路上,李念看着如今的六英宫。 相比于初次入住这里时,六英宫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些宫台被拆除,又有一些屋舍被修建,只见有烟从六英宫某方向升起。 最初时,还将咸阳民众吓了一跳,以为皇宫发生了什么事,着火了或者有人侵入了皇宫,皇宫内在点烽火。 其实那是在造纸、炼铁等等,没办法,李念不太好出宫,且这些技术保密级别高,不能为外敌给窥视到,所以始皇便将这些东西都建在了六英宫的辖区内。 看着这些烟尘,李念心中想到,‘等技术成熟后,还得让始皇将这些给迁移出去,这里应当成为大秦的高新科技园,不能成了工业生产基地啊,何况天天吸这玩意儿,有害身体健康。’ 这么一想,空气中似乎都有丝丝甜味了,隐约间,仿佛听到有爆炸声传来,应该是那群方士在做某些东西。 摇了摇头,李念继续走,一路上会遇到一些在六英宫干活的工匠,见到是李念,都会主动向李念一礼,李念点头还礼。 走到一片联排修建好的房屋时,激烈的争辩声从内传来,随着一句“竖子,吾不与你计较!”,一名老者从一间屋里走出,瞧他气冲冲的模样,显然就是他在同人争辩,把自己气了个够呛。 李念笑道:“葛翁,又在同人争辩?” 老者循声看了过来,见是李念,老者摇头道:“非我要与他争辩,实是其所为有误,那几个字词怎可以那般含义记述于字典之上?” “字典可是要供日后天下人读书识字所用,以歧义邪义记述,岂不是要把将来的读书识字之人引入歧路?” 李念还未说话,又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葛老头,你说谁的理解是歧义邪义?就你的是对的,其他人都是错的?不按你的想法,我就成了歧义邪义?今日公子在此,让公子评判你我孰对孰错!” 这声音也是方才的争辩声之一,只见又一老者从屋中出现,其脸上犹带怒气,显然是听到了葛老头之言,被气着了。 这两位老者正是众多辅助李念编纂字典的人之一! 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原因嘛,在于他们对某些字、词、句的理解不一样,想在字典上记述下自己所理解的含义。 他们出身不同,来自的地方不同,甚至所学习的学派思想也不同,将这么一群人放在一堆,让他们编字典、编教材,怎么可能会不产生分歧? 争辩必然会有,但君子和而不同,这些人虽激烈争辩,但动真怒的不多,属于你我虽想法有分歧,可我对你这人没意见。 李念笑道:“恐怕葛翁和徐翁还得多争辩一阵,李某暂时不能为两位评判,得陛下相召,正要前往章台宫议事。” 听到李念要去章台宫,两名老者神情一正,认真道:“公子正事要紧,且莫为我等耽搁!” 李念点了点头,继续前行,望着李念被护送离去的背影,两名老者突然也失去了再争辩的兴致。 两人对视一眼,那叫“徐翁”老者低声道:“公子有大才,旷古而绝今,古之圣贤不外如是,能老而与公子共事,死而无憾矣,然……” 后面的话,徐翁并未说出来,葛翁却明白,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这位公子天纵之才,其如大日,天下所有读书人在其面前都会被照得失色,可惜他的身份很尴尬,并不是秦皇之子,只是秦皇未来之婿。 别看这位公子如今得秦皇信任,在天下间名望极重,可在未来却会有隐忧…… 当今秦皇气量非凡,胸中可容江海,或许能容得下他,但秦皇的后继之君呢,是否还能容下?有多少君王能允许一个拥有如此名望的人活在世间? 巨大的名望既是这位公子的护身符,同时也是催命符,希望下一任大秦的君王能容得下。 第71章 百越和匈奴不同 李念并不知道有些人已经在担忧他的未来,他压根儿就还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他已经到了章台宫。 进入宫殿,只见殿内还有其他人,都是些老熟人了,王绾、李斯、王翦父子、尉缭、蒙恬兄弟、冯劫父子、赵高等大秦重臣。 看到赵高,李念心里想到一事,赵高这厮至今还活蹦乱跳的,也不知始皇帝究竟要把他用到什么时候才会丢掉?总不至于要用到临死之时吧? 始皇帝也是心大胆大,能让赵高活这么久,如果换作他是始皇帝,赵高的坟头都已经开始长草了,要不人是始皇帝呢,就这份敢用人的胆气就非他可比。 见李念看向他,赵高冲李念一笑,他对李念的观感相当好,这位公子平易近人,对他颇为友善,不像扶苏每次见到他,看他的眼神都仿佛在说“你个佞臣”,让他很不舒服。 兴许在以后能和这位公子结成盟友,共谋一番大事也说不一定…… 王绾、王翦、尉缭、李斯等也向李念示意,传达善意,但各自的目的和想法并不一样。 王绾、王翦、尉缭纯粹是出于欣赏,他们已经做到一个臣子的极点,封无可封,要不是想看大秦还能再走多远,想见识异邦诸国的军队,早就想退隐了。 所以他们在朝堂上几乎无欲无求,看李念时,比其他人少了许多想法和目的。 尉缭更是在和李念接触交谈过后,认为李念有大才,将改变大秦,乃至于整个世界,带来一场千古未有的变局。 而对李斯来说,这位李念公子虽颇受陛下器重,但很少参与朝堂上的事,不会威胁到他手中的权力,既然不会威胁到他的权力,那么便不是敌人,可以友善处之。 嬴政正站在巨大的世界舆图观看,听到殿内动静,转身过来,道:“来了?” 未等李念说话,嬴政又道:“刚收到从椒离、陈平他们发来的信,其等已和匈奴建交,匈奴也同意了开边互市,设城供双方贸易,还将派人过来留学,你所提议的事几乎都已达成。” “只是对派军事教官一事,头曼并未答应,倒是其手下有些头领却答应了。椒离、陈平等分成了两队,一队正在前往东胡,一队正在往月氏,他们将要去警告这两国,匈奴现在由朕的大秦保着!” 说到后一句,嬴政脸上也露出笑容,遣使将一国收为小弟,还令使者传慑诸国,那种感觉简直舒爽。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大秦现在要休养生息,先修内功,处理国内的问题,不然高低让这些国邦见识一下什么叫大秦虎狼之师,让他们对大秦更加尊敬恭顺。 这还只是震慑了周边几个国家,要能做到威慑异域诸国,成为世界霸主,唯大秦独尊,又该有多爽? 那才真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言而定他国兴衰,一言而决万邦之运,何等爽哉? 在听到嬴政话后,李念有些无言,陛下您就是为了告知我这个消息,所以把我找来? 嬴政又道:“首相他们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想知道此法可否行于百越?” 派遣使者回使匈奴这件事,王绾、李斯等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嬴政和李念给使团交代了什么东西。 今日在得知使团在匈奴取得的外交成果,又从嬴政那听来李念的种种谋划后,王绾等人颇感新奇,出使能这么玩? 要是真做成了,无须费大秦多少兵力,就能将匈奴折腾个半死,使之变成一块大秦形状的肥肉,以后大秦要吞下匈奴就简单多了。 既然匈奴可这般操作,那对南边和西边的国,是否也能一样?当然,以王绾等人的智慧,明白大概是不能,但还是想问一下李念。 李念道:“陛下和诸公之意,我已明白,但很难做到,因其等情势不同于匈奴。” “匈奴能出使成功,是因头曼和匈奴诸位头领心中对我大秦有恐惧,未战便已先怯,且他们在匈奴养尊处优日久,只想保住现在的权势富贵继续享乐,早已失了进取之心。” “所以,其等不敢得罪大秦,只要大秦向他们稍微展示勇武,便会畏缩如犬,且大秦提出的各种条件,于其等颇为有利,因而其等才会痛快答应。” 赵高作为一个合适的捧哏,适时问道:“敢问公子,莫非头曼等就看不出其中弊端?” 李念道:“头曼能在败于李牧将军之后,还能稳坐单于之位至今,其并不蠢傻,就算不能看出所有,也能看出一些,但头曼会想到一个问题,是先于他,还是先于匈奴?” “这个问题在头曼那的答案大概是先于他自己,也即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那些头领也是如此!” 冯劫叹道:“国主和王公重臣如此,匈奴焉有不衰之理?其等私心如此之盛,还有何公心付于匈奴?” 李念看向冯劫,心道‘大佬莫要瞎说,说不准会勾起始皇不好的回忆。因为始皇在一统六国称帝后,也是将大秦当作自己之物,随心所欲地使用,才导致了大秦二世而亡,和头曼也没多少区别。’ ‘何况人头曼还有个好大儿,冒顿可是为头曼狠狠争了一大口气,相反政老板的儿子没一个为他争气!’ 李念继续道:“百越却不一样,其等虽在军事实力上,未必比得过匈奴,但其等不缺乏胆气,不会见到我大秦便畏惧,反而大秦若与之开战,其等定敢于一搏。” 这不是李念的预测,而是有记载的史实,在大秦第一次征伐百越时便遭遇了顽强抵抗,连主将屠睢都在乱军中被杀死,秦军不得不停下进攻的步伐,转为防御,始皇开始下令开凿灵渠。 待五年后,灵渠修成,始皇才任命任嚣为主将,与赵佗继续征伐,这一次倒是成功将之变成了大秦的桂林象郡。 但还是有隐患,大秦想要压得住那,就须得投入大量兵力,几十万秦军给生生束缚在那。 第72章 赵高也能有美名? 李念虽然很想将岭南那片地,甚至是更南的地方都归于大秦,但以大秦目前的情况,就算能做到,也得不偿失。 此时还没和百越打过,没拿下百越的某些地方,灵渠也还没开始修建,急匆匆跑去征伐百越,那不有病? 李念道:“百越之地多山地,林深山高,多瘴气,纵使我大秦军士装备远胜其等、勇力远胜其等,在环境优势下,恐怕依旧会造成极大伤亡。” 听到此处,王翦、蒙恬等人都点了点头,打仗确实要靠装备和勇武,但有时地势环境也会影响巨大,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且就算拿下百越,一时也难掌控,越人必口服而心不服,若无大军镇守,当会生变,可若派大军驻守,几十万大军驻于百越……” 不需要李念再说下去,嬴政和在殿内的诸臣已经明白,打输了亏得慌,打赢了没多少好处,还费时又费力。 尤其嬴政,已经想到李念给他说过的赵佗领着几十万秦军在百越之地,坐看秦末变换大王旗,然后自己王袍加身,整了个南越国出来。 但他们提及百越,是因百越属于大秦现在的边患之一,那里的地势又不好像在北边那样建长城,所以想着弄死百越,使之化为秦土。 只要将敌人都杀了,将敌人的地盘变成了我的地盘,不就自然而然没有了祸患? 李念道:“百越问题,未来必要解决,但非当下,然虽无法立即着手于百越,亦可派使者与百越友好往来。” 出兵是不能出兵,却可以先将某些架子给搭起来,费不了多少力,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如果百越能上套最好,不能上套也无妨。 但大概率是不会上套,百越并没有那么畏惧大秦,大秦对匈奴进行的某些影响在百越未必能成,万一把百越惹急眼了,说不定会举兵来犯,尽管不惧百越,但打的没有意义。 李念讲完,嬴政和殿内众臣也知晓对百越之事还得慢慢来,不能急于一时。 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明白,只是想询问一下李念,看李念是否有别的办法。 这时,嬴政从他的桌上取出几张纸,递给一名内侍,“拿给他!” 内侍躬身接过纸,送到李念面前:“公子,请过目!” 李念将纸拿在手中一看,纸上所述才是今日始皇召见他和诸位大秦重臣的真正原因: 纸上记载了一件事,有人造反了,而造反之人为昔日六国贵族,其等举着“伐无道,诛暴秦,杀秦狗”的口号起义,已经席卷了数县之地,且并非是一个地方发生起义,而是多个地方。 “伐无道,诛暴秦”没啥好说的,但“杀秦狗”就挺有意思,赵高居然排在需要被斩杀的“秦狗”第一位。 他李念也在纸上有提及,不过没说要砍他的头,只是论说他的罪行为助秦为虐。 大概是这帮子起义军也觉得他在天下间的名望大,不好直接明言要将他砍了,所以给他定了个助秦为虐的罪。 在李念将纸上的内容看完后,嬴政问道:“有何看法?” 李念思索了下后,道:“早反比晚反好,这些人如附生于我大秦之毒,现在曝出,毒附于体表,如疮如斑,只需挤出脓汁,敷上药草便可痊愈,可若是拖到日后,毒将入肺腑,到时想要疗愈便难了。” 王绾点头道:“确是如此,彼等叛军早有反心,谋反只是时间早晚,若拖得日久,让其等蓄积其实力,只会更难解决。彼辈选于这时反叛,显然是感到情势危急,匆忙之下,狗急跳墙。” “这也证明一统天下后,大秦所行之策正确,让彼辈再难坐于幕后观大秦兴衰,不得不显于人前!” 大秦的诸多策略步步紧逼,逐渐压缩六国贵族和那些对大秦有反心之人的生存空间,让他们无路可走,无处栖身。 六国贵族能在他们故国灭亡后生存下来,都是靠当地的民众,民众拥戴他们,相信他们,才能让他们藏好身,也即民心在他们那。 原本的历史中,由于始皇、胡亥和赵高等都不当人,导致民心一直在他们那,便也使得项梁屡次犯禁都能脱身,甚至堂而皇之地成为了吴县的名人,连会稽郡郡守殷通都知项梁有才,在陈胜吴广起义后,召项梁过来商议大事。 由此可见,六国的形体虽被大秦灭亡,但其根未断,依旧在影响天下,因其根在于民心之中,当大秦每一次不当人时,就会扎得更深,让民众怀念起当初的故国。 虽然故国不是个东西,可现在的大秦更不是,更会要他们的命,所以还是故国好啊,从而成为六国贵族为六国招魂的养料。 然而在李念影响下,始皇发生了一些改变,让大秦这艘巨舶航向了另一条道路,出台的一系列政策将原本属于六国贵族的民心争取向了大秦,瓦解了他们生存的根基。 木藏于林中方好藏,鱼栖身河流方好匿,可今时六国贵族失其林,失其河,如何再好藏匿? 王绾看了眼赵高,夸赞道:“赵副令在此中亦有大功,若非赵副令派人搜罗彼辈罪证,示之于众,如何能使其等这般快便反叛?” 话是夸赞,可赵高听着总不对味儿,如果可以,他赵高情愿不要这份功劳啊,他干的都是什么活? 搜罗六国贵族的罪行,然后让制舆台告知于民,还让被害人或被害人的亲朋现身说法,让各地民众明白“我们信任的那些贵人竟犯下过这等恶行?简直是群畜生!”,从而断了六国贵族的根。 现今许多地方都在传大秦有个赵副令,喜欢为那些被旧国贵族残害之人伸冤发声,是当之无愧的大秦好官! 孰不知赵高根本不想要,他干的活将六国王公们得罪的死死的,要是他一朝失势,没了秦皇庇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嬴政这时也开口:“首相所言甚是,赵高功劳莫大,等此番叛乱平定,朕当重重有赏!” 赵高是真不想要这赏赐,但雷霆雨露俱为君恩,岂容他拒绝,只得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道:“臣赵高谢陛下隆恩!” 李念在边上看得有趣,赵高明显不想要,始皇却非要赏:‘不对,要是这时候赵高死了,岂不是还成全了其美名?青天大老爷,为民伸冤赵副令?’ 第73章 为六国旧贵盖棺定论 政策灭其土,舆论灭其根,让六国贵族在大秦逐步没有容身之地,从被人信任崇敬沦为人人厌恶的一群臭虫。 摆在六国贵族面前的只有三条路可走:要么离开大秦,到海外重开一局,说不得能于异域之地东山再起,日后再打回来;另一条路则是趁还未完全丢失民心,干一波大的,也即是起义;最后一条路则是放下过往恩怨,好好当大秦良民。 可这三个选择都不是六国贵族愿意选的。 譬如去海外,秦人宣扬海外之地有多好多好,甚至售卖那海外之地的舆图,秦人安的什么心,他们能看不出来? 无非是想引诱他们去海外之地! 但那海外之地要是真有秦人说的那么好,吃不完的事物,捡不完的金子,秦人会舍得放出消息让他们知道? 秦皇早就派人自己去占了,秦皇之贪鄙,天下共知,怎么不独占这些肥肉? 此中必有诈,兴许海外之地根本不存在,是秦皇专门编造出来,针对他们六国王公的一个圈套,即使存在,也肯定有诸多问题。 秦皇是不是当他们蠢,觉得轻易便能骗他们入套? 海外之地不好去,那除了造反搞波大的外,便只有放下过往,好好当大秦顺民。 可给秦皇当顺民,他们不甘心! 他们的国被秦所灭,他们的权势富贵也是被秦夺走,他们曾立于云端,是秦人一脚将他们踹进了泥里。 秦人夺去他们的荣耀地位,杀害他们的亲朋故旧,霸占他们的土地,现在要他们放下,乖乖做个大秦顺民,给秦皇当狗,如何愿意? 而且,就算他们愿意,秦皇会愿意?即便秦皇愿意,他们也很难再在故地生活,必须要迁往其他地方。 因为那条该死的秦狗赵高竟将那些陈年旧事给翻出来,然后到处宣扬,让那些贱民知道他们曾强抢过民女、残害过人…… 但杀几个贱民怎么了? 贱民如野草,就算被他们害了些,过不了几年又能长出来许多。 何况,这些算什么不得了的罪? 他们做过,难道秦皇就没做过,秦人那些王公贵族就没做过? 那秦狗赵高却偏偏咬住他们不放,以此败坏他们的名望,搞得他们在当地的名声变得越来越差,要是以后还住这,难说会发生什么。 有些六国贵族虽然还没被赵高揭发过往之罪,但看目前的情况,揭发到他们身上只是早晚的事,况且那秦狗赵高不仅翻旧案,还根据旧案定罪,这让很多六国贵族忍不了。 而且,秦人在秦地搞了个什么“使秦卒为吏”的政策,在咸阳搞了个大考招贤,秦皇还要将其子分封于各地镇守,这下连秦人缺乏地方官吏的问题也解决了很多。 等到被封为王的大秦公子们过来,等到那些转化为秦吏的秦卒过来,等变成了秦皇鹰犬的那些人过来,那他们的活路将更窄! 秦人这般相逼,海外之地不好去,大秦顺民也不好当,不如趁他们在当地民众中还有些名望,趁秦卒还没到来前,反了他娘的! 对六国贵族会造反,李念早知道会有,在大秦日复一日的挤压下,他们能做的选择不多,如果不想被大秦就这么慢慢消磨掉,其中一些人早晚会举起反旗。 略过关于赵高的问题,李念笑道:“敌人越是反对,说明我们做的越对,否则也不至于让其等狗急跳墙,这么着急造反!” 听到“敌人越是反对,说明我们做的越对”,王绾等人点了点头,这位李念公子、教部李尚书常有蕴含道理的妙语,此句亦是。 李念继续道:“李某虽不通兵事,然也知其等仓促起事,准备定多有不足,只需我大秦派出一上将军,定能迅速将之剿灭。” 嬴政道:“召你过来,不是为了商讨如何平叛,而是平叛之后该如何处理,朕想知道你有何想法?” 面对始皇的话,李念道:“臣以为平叛应尽量以招降为主,叛军将领和主谋为六国王公,然这些人能有多少?其等麾下士卒还不是当地民众?这些民众随六国王公谋逆,有罪,但臣以为罪不至死!” 听了李念这番话后,有人在心里认为李念所言太过仁善,对叛乱谋逆者,甭管是主动谋反,还是被裹挟谋反,都该处死,如此方能震慑其他想谋逆之人。 没人出声插话和打断,李念接着道:“臣之言并非是为其等开脱罪责,纵使他们是受人蒙蔽才稀里糊涂跟着谋反,也同样有罪,只是臣以为除砍了他们脑袋外还有别的处置之法,且更利我大秦!” “其一为大秦现今缺乏人手,与其杀了他们,不如让他们到各处去修桥铺路、建修河渠;其二为以此可彰显大秦和陛下之仁德;其三为可彻底给六国旧贵盖棺定论,将其等扫入历史的尘埃!” 前两条并没多吸引嬴政和诸臣,可最后一条,却让嬴政和诸臣仿佛看到了六国的大日西沉,永坠于不夜。 他们心里一直都很清楚,秦虽杀死了六国的形体,但六国的灵魂却像个幽灵一直依旧徘徊在大秦的土地上,难以击散,难以消灭。 在原本的历史上,始皇帝也知道六国旧贵族们的危害,所以强迫他们迁移,想着这群人离开了故土,便应该能减少危害,但效果只能说一般。 如果他的迁移政策非常有效,也不至于让项氏一族依旧在他们的地盘逍遥快活,反而结果是项羽给了秦王朝致命一击。 但李念今日所言却要将这片土地上的六国旧贵彻底埋葬,让这只徘徊的幽灵消散,让六国的时代彻底落幕,归葬于历史。 只听李念道:“其一、其二便不多言,陛下和诸公远比我懂;其三之意为陛下在施于叛军仁德时,可令其道出是受了六国旧贵蒙蔽才反叛,我看这一点,赵副令颇有经验,可使赵副令去做。” 李念并没有内涵赵高,而是真认为这事可以丢给赵高去做,反正赵高现在身上已经是一身的六国虱子,再多几只也不怕痒。 第74章 都是六国旧贵的错 见李念举荐自己,赵高向李念友好致意,心道:‘这个李念公子果真可来往,可惜其并非陛下亲子!李念公子名动天下,即使陛下能容他,后继之君可能相容?’ ‘李念公子如此,赵某又何尝不是?赵某能至如今,全仗陛下信任,若后继之君再不信赵某,一朝便会位于人下……’ 这般想着,赵高越发觉得他和李念的处境相仿,身家安危都是系在了当今秦皇身上,但以后就不好说了,看李念也越发友好。 李念不知道赵高心中想法,总觉得赵高怎么看他好像更友善了?一个历史上著名的奸臣看自己像老朋友?难道赵高因为我举荐他,所以才看我更顺眼了? 也没空思考赵高那究竟发生了啥,李念又道:“不仅要让叛军士卒道出是受了六国旧贵蒙骗,还要找其亲朋为之佐证哭诉。” “即叛军士卒原本可以老老实实在家和他们过日子,现在却要被罚去修路铺桥,都是因为被那些没良心的六国旧贵蒙骗,稀里糊涂参加了叛军。” “此中还可体现陛下之仁德,幸亏陛下明察秋毫,知道罪魁祸首是六国旧贵,他们的父兄良人只是受了蒙骗,才没有杀头,给了活命的机会。” “最后便是讲六国旧贵犯下的罪行同这些叛军士卒的供述传于天下,使各地民众知晓,让他们明白六国旧贵不怀好意,要破坏他们现在的生活,要带他们造反,使天下重归战乱!” “总之,要让所有人相信六国旧贵是谋逆造反的原因,是天下动乱的根源。” 嬴政和诸臣快速思索李念的话,这个方法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十分简单,但简单不意味着不实用,反而只要能操作好,的确能做到为六国贵族盖棺定论,将六国彻底扫入尘埃。 经此之后,笼罩在大秦头上的六国阴云将消散,六国贵族也将彻底于天下失其望,就算有六国贵族依旧未灭,生活在大秦之土,但其等也不敢再暴露自己的出身来历。 此之谓舆论和思想上的胜利,嬴政敏锐察觉到了这点,言语如何不能杀人,舆论如何不能杀人,此便是! 嬴政也更加认识到李念曾多次提及的那句话,‘制舆台必须控于大秦之手,天下舆论绝不可任人言说,否则一旦为他人所掌,将为大秦之患。’ 他可不希望他和他的大秦在某朝一日,变成李念话中的六国旧贵,被人变成负面形象,说起他就是暴,说起大秦就是苛政残酷。 嬴政道:“朕以为李念之言可行,诸卿以为如何?” 见政老板已经定了看法,诸臣自然也不会违背,且李念的方法确实可行,诸臣遂未反驳,将此事定下。 嬴政道:“既如此,王贲领兵平叛,此战当速战速决,以雷霆之势扫灭叛军,帮某些人回忆起大秦之威!” 尽管六国贵族反叛有大秦逼迫的因素,但依旧让嬴政觉得不爽,还不到一年,某些人已经忘了他们曾经是如何在大秦铁骑下瑟瑟发抖,居然敢造反。 这次要帮他们好好回忆一下,也让其他图谋不轨的人知道大秦虽不再苛虐残酷,但大秦依旧是他们畏惧的那个秦,不能以为大秦有所改变,便认为大秦软弱可欺。 王贲领命道:“臣领命!” 一场大秦高层的集会结束,但李念被嬴政给留了下来,嬴政随意问道:“新字、字典和教材何时能编好?” 李念根据他目前所知的进度估计了一番,回道:“新字的注音再有半月便可完成。” “字典因要注义,还要排序,需多些时间,即使本次初步编纂只收录常用字,注义也只是采纳常用字义,也至少要四个月,若算上印刷,则需更久。” 要想编纂一部字典,这可是个不小的活,不是十天半载就能编出来,李念这因为人多,先编的也是简版,因而还算快,后世编第一部《新华字典》时可历经了三个春秋。 “教材在一月内也可编出,唯一的难处在于百家诸位都想将自家学说录于教材之上,因而他们时常争辩。” 教材倒不难编,就算没人帮,李念也可通过后世的教材搬运来编,且目前的大秦也不需要太高端的教材,又不是立刻要把小学到大学的教材全立刻编好。 听了李念话后,嬴政摇头道:“太久,字典可以慢慢编,等新字注音完成,教材编出,便开始授课!” 称帝大典前,他下令让秦地各处遴选的聪慧稚子,此刻已经被送到了咸阳,但学生来了,老师却还没准备好,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李念道:“臣遵命!” 嬴政又问道:“诸公子将往各地就封,你觉得他们中谁能治理好地方,谁不能?” 李念认真分析道:“臣以为诸位公子都能治理好地方,其一是陛下在上,诸公子不敢妄为;其二是如今大秦政令适宜,诸位公子只需按政令治理地方,便能治好。若说其中谁能治理得最好,臣以为公子高应为最好。” “因为吕雉?” 李念点头道:“正是,吕雉其虽不能再为大汉之吕后,但其本身的潜力不会消失,其随公子高前往地方,耳濡目染下,其身为吕后的潜力便会逐渐被发掘,辅助公子高治理好地方。” 公子高虽得了吕雉为妻,但也失去了争夺帝位的可能性,因为始皇不会允许吕雉成为大秦未来的皇后,万一吕雉这个儿媳给他整出了她在大汉历史上搞出的那些事…… 嬴政又问道:“朕观赵高待你颇为友善,屡次见你皆示以微笑,你如何看?” 李念笑道:“赵副令定是想同臣交好,以为可与臣结成同盟,好在朝堂之上立足。” 赵高那点盘算根本不可能做到,无论是李念,还是赵高自己,其实都属于嬴政重点关注对象,会让他们结成联盟? 但嬴政问这问题并不是想问李念回答这,可李念已经回答,他也没了说明的心思,道:“你知道就好,回去吧,继续忙你的事!” 目送着李念离去的背影,嬴政久未收回视线,直到过了好会儿,突然问道:“蒙毅,你觉得诸位公子中哪一人能容得下李念?” 整个章台宫安静得吓人,内侍、宫女、侍卫皆不敢动,连蒙毅也感觉很头痛,陛下已经在考虑李念公子未来之事?但这问题真不好回答,谁知陛下心中究竟如何在想? 蒙毅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孰料嬴政深吸一口气,又道:“罢了,当朕未问过!” 嬴政会突然发问,是因为他最近得到一些消息:有人在担忧李念未来之事,他也随之而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如果是在之前,在他死时将李念一同带走最好,但他现在却在思考有没有别的方法。 而这问题的难点就在于,他能容得下李念,但后继之君是否能容得下呢?到时,他已经离世,纵有余威,也难管到活人的事。 今天喝了瓶优酸乳,正在窜稀,这玩意儿比华莱士也不遑多让,去年每吃一次华莱士,都使我肠胃通畅。 第75章 六国旧贵“起义”军 会稽郡,鄞县,由于刚发生过一场大战不久,一股血腥味还未消散,宋义连身上沾着血污的甲胄也懒得脱,便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 虽说很不喜欢秦,但秦人传于天下的这东西着实好用,躺上去颇为舒服。 他实在太累了,自从决定举兵起事以来,便没好好休息过,不是在绞尽脑汁出谋划策,就是在亲自领军出征,像这座鄞县县城,便是他率军攻夺下来。 没办法,现在义军缺乏将帅,就算他曾贵为楚国令尹,也不得不披甲上阵,亲自带兵作战。 今日拿下这鄞县,义军手底下便又多了一座县,粮草、武器、兵丁等又可以获得一些补充,也终于能稍微松口气。 这次起义属于被迫状态下的仓促起义,准备时间短,导致许多方面都不充分,像武器,要不是在楚国灭亡前,他们偷偷留藏了一些武器,估计到起事时,士卒得斩木为兵,削竹为刃。 粮草也同样,根本没想过会在这时候起事,就算提前囤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但那也不是为了准备起事,又能囤了多少? 至于士卒,若非他们有门客和旧部,连首义的兵都凑不出来,现在兵已多达数万,号称二十万,但自家人知自家事,很多士卒都是被他们裹挟强迫跟着起义。 你跟不跟我起义?好好想想你那上了年纪的父母,才学会走路的儿子?你也不想他们出什么事? 在这种逼迫裹挟下,成功让起义军的人数迅速增加,且还在不断增加,可也带来了一系列问题,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停不下来了。 按照宋义自己构思的反秦起事路线,不该是现在这副局面,要花时间和精力进行前期准备,起事前要先散播谶纬谣言,如“秦会在什么人手中灭亡”、“秦王死后,秦国将会立刻分崩”,“在某大河中不小心挖出了一只独眼石人,石人的目光还死死盯着咸阳方向”…… 以此让天下人,乃至秦人都相信秦必将灭亡,才好起事时,有人愿意主动追随他们造反。 其次是暗中打造储备武器和粮草,以待起事时有足够的武器、粮草供给起义军,还要偷偷训练一批人为精锐,起事后才好带领那些未经训练的普通士卒。 最后便是耐心地等待时机,秦很强,若立即起事,不过是再次上演秦灭六国之旧事,所以要等秦衰弱,最好等到有人先跳出来揭破秦已衰弱的事实,再起兵反秦。 可现在,这些准备一件都未做好,他们便被逼得不得不反。 对这次起义,宋义并不看好,但不看好又能怎样,难道跟儿子一样出海离开? 且不说前往海外亦有很大风险,他年龄已经大了,不想远离故土去海外,在其他选择不能选的情况下,只能起事和秦人一战。 起事后这些时日太累,宋义不知不觉在躺椅上睡去,但未让他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一边摸住腰间的剑柄,一边看向脚步声来源。 见来者是他麾下将领,宋义才放下心,但转念又觉不对,这将领知道他在此休歇片刻,不会无端过来打扰,其过来必有事! 宋义皱眉问道:“有何事?” 将领恭声道:“禀告上将军,大王使人传信,急召上将军回返钱塘,有要事相商。” 什么要紧事要召他这个在前方领兵出战的大将回去商议? 宋义在心里寻思,问道:“可有说是何要事?” 将领摇头道:“末将不知,来传信的使者未说。” 这个回答让宋义心里一突,生出不妙的预感。 大王派人传信让他回去议事,却不告知是什么事,明显是在防备其他人知晓这件事,而什么事不能广传开,众所皆知? 必定和秦人有关! 也是,他们起事已经有大半个月,半个会稽都已被他们拿下,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咸阳,让那秦王知道,秦王大概已经派了兵过来。 只是不知是哪位秦将领兵,希望不要是最有名的那几位,尤其不要是王翦。 但刚生出这念想,宋义自己便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这希望只怕在梦里才会发生,秦王大概会派他们不想面对的某位秦将过来。 顾不得还未休息好,身体和精神疲累异常,宋义道:“为本将准备马匹,本将要立刻返回钱塘。至于鄞县,由你和庄仲、景烈决之!” 不久,在以前是门客,现在是亲兵的几十人护送下,宋义急匆匆地从鄞县县城朝钱塘赶去。 鄞县到钱塘,只有三百多里,并不算远,在现代驾车只需几个小时便可到。 但这时代没有高速,亦无高铁,路修得也不好,便是宋义急切想赶回,受制于这些因素,在第二天才到达。 钱塘县,也即后来的临安,准确说是临安的部分,但此时的钱塘远没有后来那般繁华,属于大秦土地上很普通的一座县: 主要还是由于此时对南方的开发程度不高,许多在日后繁华的南方城市此时要么是村,要么就是贫瘠的县。 但在此时,被宋义这批起义军作为起义反秦的大本营,他们首义便是在这。 刚接近钱塘县城,宋义便看到城墙上吊着的一颗颗人头,不时有哭喊求饶声传来,循声看去,只见是一名名被装在笼子里的人。 这些人头和人是怎么回事,宋义十分清楚,基本都是不想随他们一起反秦,所以遭受他们惩处的人。 他们起事干的是要命的活,但凡脑子正常,都不会想跟他们混,但他们又不能放任这种情况,没有人跟随,他们哪来的兵去攻夺城池,和秦人交战? 因而只能采取杀鸡儆猴的手段,以残酷的方士狠狠地处置一批人,让其他人看到后不敢不听从他们。 你们要是不想头被砍下挂在城墙上风吹日晒,不想家人被关在笼子里冻死饿死,那就得跟随我们反秦。 宋义对关在笼子里的人,对城墙上挂着的人头,视若未见,平静地走进城内。 对他来说,起事反秦是每个楚人都应该做的,都应该支持的,而这些人竟然不想支持他们,该杀该罚! 第76章 王贲将至,狠辣之策 当然,宋义也知道这种依靠残酷刑罚震慑民心的方式不可长久,但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还管得着这些? 何况这些人已经变质了,忘了他们是楚人,在向秦人转变,想给灭了楚的秦皇当狗,所以他们杀的不是楚人,而是秦人鹰犬。 而且,他觉得这一切都错在秦人,要不是秦人将他们逼到现在这副境地,何尝会发生这些?这些人要恨也该恨秦人! 宋义走进钱塘县府,这里被他们起义攻下后,便成了楚王暂居的王宫,同时也是他们议事之处。 实在太寒酸太简陋,这让宋义很不满意,可创业初期,又没法搞得更好。 随着一声“上将军到!”,一行人从县府大厅迎了出来,为首者是名三十多的青年,其身穿楚国王袍,面带笑容,指着宋义,向跟着的人道:“寡人之令尹归也!” 令尹是宋义在原楚国的官,等若于秦之丞相,青年现在故意提起,是在表达他对宋义的信任,愿将大事托付于宋义。 宋义赶紧向青年行礼,“臣宋义见过大王,然臣今时已经不为令尹,但大王若愿,臣可复为!” 青年欢喜大笑,将宋义迎进县府大厅,进到屋内后,众人先客气地聊了几句最近的日常,随后便沉默下来,房门也在这时被掩上。 都知道有大事发生了,谁还真欢喜得起来? 宋义直接了当地问道:“大王急召我等,有何要事?” 由于对秦人的厌恨,厅内并未有桌椅,因而所有人都跽坐。 暗里偷偷用秦人的东西无妨,但明着用,你还是不是楚人,还爱不爱楚,还反不反秦?至少得装出一份态度给楚人们看! 跽坐于一张黑色木案前的青年道:“秦王已经发兵了,本次秦军的主将为王贲!” 秦王称皇,是故意在有别于六国君王,这让六国王公感觉是一种羞辱,因此他们不承认始皇帝称皇一事,依旧以秦王称呼始皇帝,将其当作七国君王之一。 这青年是楚怀王(熊槐)之孙熊心,也即是后来秦末时项梁拥立的楚怀王,被项羽弑杀的那位义帝,由于和爷爷都是楚怀王,为了加以区分,又将之称为“楚后怀王”。 如今虽然没了项氏一族,但熊心还是被找了出来,拥立为楚王,毕竟他们是要反秦复国的,复国怎可没有君? 听熊心说秦王派了王贲率领秦军过来,众人无不神情凝重,王翦、王贲这对父子,赫赫战功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贲曾率领秦军大败楚军,夺取楚国十几座城池,其父王翦更是率六十万秦军伐楚,击败项燕,俘虏了他们的王,将楚国彻底灭亡。 尽管秦王派来的不是王翦,但王贲同样可怕,就算王贲不如其父王翦,可他们也不是当年的楚军了啊,当年的楚军都挡不住王贲,更别说现在的他们。 见众人要么眉头紧锁,要么神情凝重,熊心又道:“召集诸位回来,正是为了此事,想与诸位商议应对之法。” 宋义深吸一口气,一想到要面对王贲这种等级的将领,便感到一阵头痛,然而已经是这个局面,还能咋办? 总不能求太一显灵护他大楚,突然让王贲暴毙在路上吧,要是太一真有灵,楚国也就不会被秦所灭了。 宋义道:“大王,此消息可有他人知晓?” 王贲率秦军过来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开! 他们这支起义军本就人心不稳,是通过逼迫裹挟强行拧在一起,要是给其他人知道王贲来了,畏惧恐慌将会在义军中漫延,哪等王贲真的到时,还有几人敢战? 熊心闻言叹道:“王贲领兵过来的消息,秦人并未掩饰,反而在向各地传播,秦人显然有意将与我等这场仗变为其一统天下后的第一次大胜,彰显其等武力依旧。” 听到这话,一人怒不可遏道:“秦人这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认为王贲一至,我等必败!” 怒归怒,不甘归不甘,但这就是事实,他们好像确实没什么地方能值得秦人瞧得起的。 熊心没理会此人之言,继续道:“寡人已暂时令人封锁住消息,但肯定封锁不住太久,迟早会为所有人知晓。” 宋义道:“此亦为秦人之计也,想以王贲之名瓦解我军士气,使我军不敢战。要想使我军不为此计所扰……” 说到此处,宋义顿了一下,其眼底狠辣之色一闪:“就须将我军士卒牢牢控住,臣以为当将士卒亲朋同士卒分开,单设一营,有士卒等亲眷在手,若其不敢战……” 宋义话未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用起义军士卒家人的性命去威胁起义军士卒。 要是起义军士卒临阵脱逃、不敢和王贲率领的秦军拼杀,那就杀他们的亲人,更是要起义军士卒明白,你们家人在我们手里,我们要是败亡,你们的家人也得一起去死。 听了宋义的提议,众人心里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方法太狠了,尽管他们现在也是这样在做,但做的还没这么绝。 但众人未反驳宋义的提议,都到这时候了,什么方法不能用?说不定在这狠辣的方法下,能逼得起义军士卒爆种,打赢秦军! 宋义之法解决了王贲到来,军心不稳,士卒畏战的问题,但对于秦军比他们实实在在比他们强,没有解决。 一人道:“然王贲到来,必会攻夺我等起事所取之城,我等当如何防守?是将兵力分布于诸地防守,还是集于一处布防?” “分布于诸地防守,定会致我等兵力分散,即使我军敢战,恐也会被王贲逐一击破,而集于一处,兵力固然集中,可一旦与王贲交战失败,将再难挽回。” 这的确是个问题,怎么选都难办,厅内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直到一人受不了这种沉默,道:“分兵不行,合兵也不行,那还打什么?干脆找个山多之地,往山里一钻,让秦人找不到!” 第77章 以民为盾,使秦人惮之 这提议只可用在败退之后,但现今王贲都还没到,还未与秦军正面一战,就要往山里钻? 宋义直接评价道:“此可为败退时之选,不当为此时之选。” 提出往山里钻,当山匪的人不满道:“那令尹可有好办法?” 宋义未说话,另一人道:“上将军方才所提之法令我有所思,我以为可在上将军之法上更加一些,以改我等情势。” 这人一发话,立刻吸引了厅内众人目光,熊心也道:“今情势危急,卿若有妙计,直言无妨!” 这人道:“我等之所以畏惧王贲,看似在于畏惧王贲领军之能非凡,实则在畏秦军如同虎狼,秦军训练、兵甲皆优于我等,即我等在人数、兵甲、粮草方面皆不如秦。” 这不废话,他们仓促起事,哪可能在这些方面胜过秦军?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只听这人继续道:“但如果我们能增加兵力数量,并让王贲畏手畏脚,不敢攻伐我等呢?” 还有这种办法,难道你要去大秦绑了王贲之父王翦过来? 虽然心里觉得不存在这种办法,但众人还是很好奇,想听这人会提出什么异想天开的办法。 这人脸上显出一抹狠色,道:“秦人现在不是要施仁政,要将各国之民都化为秦人,那钱塘之民、余杭之民……在秦皇、王贲眼中也算是秦人!” “我等何不如将周围各县之民强迁至钱塘,待王贲军到,以其等为盾,若王贲敢动,便杀各县之民。” “若王贲将这些人也当作秦人,必不敢妄动,若其妄动,那更好,正好让天下之民看清秦人的面目,秦人根本没将他们当作自家人,纵使我等会败亡于王贲之手,秦人也将失天下民心。” “就看楚国的诸位可有胆气行用此法!” 本次起义,并非只有楚国旧贵参与其中,还有其他国家的王公贵族,属于六国旧贵联手起义。 嘶,听了这人的话后,饶是已经听了宋义那狠辣的办法,众人还是感到了其中的疯狂狠辣,周围这些县的民众都曾是楚人啊,现在却要把他们拉过来充当人肉盾牌,阻挡秦军。 这也是个天大的幽默,让秦人因一帮六国旧贵(包括楚国旧贵)杀楚人而有所忌惮。 听完此人这个疯狂的办法,众人再度沉默,但这次沉默不是没有办法而沉默,而是在判断衡量此法的利弊。 一人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叹道:“此法虽可行,然一旦施行,我等也将绝于天下!” 要是这样做了,不管会给秦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但他们六国贵族将会彻底在天下间失去民心,民众将不会再跟随信任他们,甚至成为被天下人厌恶唾弃的对象。 六国贵族? 狗见了都摇头! 听到这话,说出办法的那人冷笑道:“让秦人继续下去,我等名声早晚也会臭不可闻,绝于天下,今时与日后又有何区别?” 说的也是,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现在被人唾弃和以后被人厌恨,有多大区别?不如先现在爽了! 这个提议被通过,又一人道:“若依此法,我等将不缺人力,方才所需考虑的分兵、合兵便可决定。当合兵,以周围各县之人力物力构筑防御阻王贲之军。” 将周围各县的人丁都强制迁移过来后,他们的人力将迅速膨胀,而人多就能做许多事,但没人提这么多人要怎么吃喝穿住。 不是他们不知道会有这个问题,而是根本不想考虑,饿死就饿死呗,他们都被逼到这种境地,死些贱民有什么大不了? 反正这些贱民不死掉,早晚也会变成秦人,还不如现在就死了,也省得日后给秦效力。 又有人道:“可是我等就算收缩兵力,将周围各县之人强制迁移到此,也依旧是困于一隅,早晚会被秦人击破。” 对啊,他们根本没有战略纵深,也没有资源发展,在最初时或许可以通过杀民众威胁秦军和他们对峙,但他们得不到持续的补充,而王贲率领的秦军虽和他们对峙,但有其他地方送来衣物吃喝。 这般长时间耗下去,他们会越来越弱,秦军却不会,此消彼长下,依旧会被秦军所破。 这看似是个难题,但提出迁移周边各县民众当肉盾的贵族笑道:“不难解决,倘若秦人当真因各县之民而不敢妄动,那同样也可以各县之民性命要挟其等为我等提供所需之物。” 好家伙,不仅要用各县之民性命让秦军不敢进攻他们,还要让秦军送来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们。 若此计真可行,已经能看到秦人那怒火冲天,又只能憋屈忍受的模样,当真爽快! 宋义这时起身道:“我等皆可死,大王却不可,大王在,大楚便在,大王若不在,大楚又何以复?如日后败于秦人之手,还请大王莫要留恋,去往海外!” 这也正是他们选择在会稽郡起事,将钱塘县作为起义大本营的主要原因,从陆上的地理位置上,这里不是一个最优的起义之地,但这里可以出海,方便他们逃往海外。 这批起义的六国贵族中,有像宋义这般不想出海,想跟大秦爆了,哪怕就算是自己要死也无所谓的人,也有想在最后离开前跟大秦狠狠地玩一把再跑路的人。 所以,他们才敢定出一个个狠辣残酷,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计策,反正这片土地将永远没有他们的位置,这些民众也不再是他们治下之民,那就算打烂了又怎么样? 反正也不是他们的,损害的秦王秦人之利,一点也不用心疼,其等心中并无天下,也无民,只有自己。 听到宋义之言,那些并不想赴死的六国旧贵们看向熊心,如果事败,他们也要逃亡于海外。 熊心叹道:“寡人实不愿也,然身为君王,不可顾念私人之情,当以国事为重,为大楚计,寡人听上将军之言。” “寡人亦望能成功抗击暴秦,伐其无道,勿去海外!” 但这种事大概率不会发生,他们现在的实力太薄弱,就算有狠辣的计策加持,也很难敌得过秦军。 第78章 王贲到来,韩信随军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未至,斥候先行,及时准确的情报对军队有多重要,统兵多年的王贲自是明白,他率领的大军还未到,就已经派了诸多探子打探叛军消息。 王贲此时离叛军所在地已经不远,但也非一日便可到达,眼见天时将晚,大军开始安营扎寨,准备在此过夜,明日再行。 才坐到搭建好的营帐中,王贲的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亲兵进来禀报,“启禀将军,有紧急消息!” “速速报来!” 亲兵转身出了营帐,不久后领着几人进来,这几人中有秦军士卒,应是派出去的斥候,但怎么还有两平民男子? 大军出动,有时会找当地或附近平民打探消息,不足为奇,只是这两平民怎么衣衫褴褛,一副好像逃难过来的样子? 这两平民进营帐后,一看到王贲,便立刻跪下“砰砰”冲王贲磕头,一边磕头,还一边声泪俱下地和王贲说着什么。 可惜王贲根本没听懂他们说的啥,因为两人说的并非雅言,也非楚语,而是当地方言,王贲在这一刻再次感受到语言不统一的问题。 若是楚语,他还能听懂,但这说的是吴越之地的方言,已经超出了他掌握的语言范畴。 但因此次要来吴越之地平叛,王贲考虑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特意准备了翻译。 很快,翻译被请到营帐,听了两名平民所言后,向王贲道:“将军,这两人是在请您为他们主持公道!” 王贲好奇道:“他们有何不平之事,要本将为他们主持公道?” 也是奇怪,两个楚人跑来找秦军大将主持公道,但这事肯定和叛军有关。 听到翻译传过来的话后,两名平民开始声泪俱下地讲说,将近些时日发生的事为王贲等人道来,让王贲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营帐内一些秦将听到两平民讲说后,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的情绪:叛军能够起事,还不是你们包庇供养出来的,现在好了,叛军不拿你们当自己人,开始拿你们当外人,这就叫自作自受,活该! 你们楚人受难,关我们秦人什么事?跑来找我们为你们伸冤,主持公道? 但他们没幸灾乐祸多久,便被王贲严厉的眼神扫过,立马老老实实下来。 听完两位平民的讲说,王贲并未立即信其言,而是问随两平民进来的秦军斥候道:“其等所言你们遇到时,其等正逃难,是否为真?” 一斥候恭敬道:“禀将军,确实为真,这两人当时带着家人躲在一处林子里,身上覆了草皮和树叶,若非小庄眼尖,差点漏了过去。” “当发现我们是秦军后,他们就哭着跪着,非要跟着我们,我们认为有重大消息,便将他们带了回来。” 王贲点了点头,道:“做的不错,当记一功!” 他转头正要对跪在地上的两平民说些什么时,却见那名传信的亲兵又进了营帐,遂将要说的话停下,把目光投了过去。 那亲兵道:“将军,又有人回来了,他们也带了人!” 王贲听后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叛军真在这些地方胡作非为,那逃难的人肯定不少,而且为逃避叛军抓捕,这些逃亡的人要是够聪明,肯定会分散逃,会撞上他派出去的探子便也正常。 但王贲还是让亲兵将回来的这一批探子进来,将他们遇到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果然,这批探子也是在前往侦察消息时,遇见了这些逃难的平民,然后给带回了大营,接着又有探子归来,都带着逃难的平民,基本可确定事情为真。 待探子和平民都退下后,王贲看了看营内众将,未问其等,而是看向坐在众将末尾的一名少年,问道:“韩信,你怎么看?” 听到王贲的话,营内众将也看向那少年,对王贲越过他们去问少年,众将一点也未生气,反而很好奇这少年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即使他们想生少年的气,也不大敢,因为少年的身份有些离谱,不仅是王翦老将军的弟子、王贲的师弟,同时还是尉缭弟子、蒙氏兄弟的弟子,据说那位李念公子也为其师。 这师资背景离谱到就是大秦的诸位公子也不具有,可却硬是出现在了这个少年身上,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让这么多人为其师,来教授于他,更离谱的是这些人还接受了。 少年也着了甲,明明年龄不大,却一副小大人小将军的样子,听到王贲问他,从他坐的小马扎上起身道:“信以为此事不假!” 王贲看向他父亲收的这个小师弟,今次会将其丢过来,明显是让其见识战场,跟随学习历练。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这些话尽管此时未有,但其中的道理,这时的人也知晓,纵有再好的师资,可若不亲去实践,也只会沦为纸上谈兵之辈。 王贲又问道:“那叛军为何要这般做?他们难道很蠢,不知做了这些事后,他们将失去人心,日后再难立足于此?” 在那两平民入帐讲说叛军所做的事时,韩信便已经在思考这些问题,他道:“信以为他们不蠢,会做这些事有如下原因:” “其一为其等无路可走,陷入了绝境,如同困兽,困兽将死,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延续自己的性命,若不能延续,那就让更多人为其陪葬。” “因为他们若是落败,将没有以后,自家性命尚不得存,又怎会考虑他人?” 说到这,韩信想起李念给他上课时说的某些话,又道:“他们现今考虑的是生存,如果不能活下来,何需考虑现今所做引发的后患,他们死都死了,哪管洪水滔天?” “如果活了下来,那么后患就交给后来的自己或其他人,不需要现在的他们考虑。因而在这种时候,什么仁义风骨、礼义廉耻都会抛之脑后,已是兽非人。” 韩信的话引得一些将领思索,可别说,这些话听起来还真有几分歪理。 第79章 韩信论叛军 韩信继续道:“其二为其等恨大秦入骨,在此末路时,其等会存有一个想法,能给大秦造成多大危害,那便造成,哪怕所用的手段同样会伤到他们。” “如今叛军便存有这种想法,尽管这里曾是他们之地,这里的人是他们治下子民,但现在不再是了,以后也不是,因此他们会想着‘我不能得到的东西,哪怕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的心思。” “就算他们最终为大秦所灭,但此地恢复必定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功。” “其三为他们并未将此地之民视为自己人,甚至可能视此地之民为叛徒!此地本属于越国,后来越为楚所灭,其地为楚所并,此地便成了楚地,此地之民自然也成了楚人。” “然叛军将此地之民当作楚人了?只怕未必,地有远近,人有亲疏,叛军兴许视此地之民为越人,而非楚人!” “且今我大秦政令通达,利惠天下,无论燕地、齐地、楚地,亦或韩地、魏地、赵地,皆同视之,此地越人亦感大秦恩德,然入叛军眼中,此行即为背叛:秦与楚有囚王之仇,灭国之恨,尔等安敢信秦而忘楚?” 韩信又想起李念说过的一句话,道:“李师曾言‘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异端’即‘自己人中的有异志之人,常被视为背叛者’,‘异教徒’即‘敌人’。” “此地越人虽曾归楚,然又非楚,今见其等不听他们号令,反而心向大秦,便被叛军视为异端,更为痛恨!” 确实如此,对敌人也许还可宽容一二,以彰显自己的大度,但如果是自己人中的背叛者,却往往残酷清洗镇压。 “其四为他们并不蠢,信以为他们敢如此作为,是想到日后纵为天下人所指,其等也可辩解他们害的是有异心的越人,未害楚人。” “以上即为信之所思!” 韩信讲完,王贲点头道:“所言不错,但你还忽略了两点。” 虽然觉得自己未来不会不如这位师兄,但现在肯定是大有不如,韩信对王贲非常恭敬,请教道:“请将军指点!” 王贲平静道:“一为其等所思是以王公身份在想,不说此地之民有越人这个身份,纵使为最纯正的楚人,他们也不会有多少顾忌,些许平民罢了,死即死也!” “二是他们的确不太蠢,他们之所以选择在钱塘这个地方起事,是因为钱塘可出海,是为他们的退路。” 听了这话,一将领不解地问道:“可小将军方才言叛军已入末路,方用此策,若他们有退路,为何要如此不给自己留余地?” 王贲解释道:“每个人的所思所想都不一样,如此刻的本将与诸位,所想能同一否?肯定不一,叛军亦是如此!” “叛军中一部分人已经无所谓生死,但也有部分人还想活着,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即仇恨大秦!” “无所谓生死的这部分人连自己生死都不不在乎,又何尝会顾忌其他?自然是如韩信所言,怎么做能损害大秦,便怎么做。” “而那部分还想活着的人虽然恨大秦,但他们还不想死,所以便在起事时已经想好若事败,将退往何处。” “今大秦还有其等可存身之处乎?除非隐姓埋名一世,祖辈之显赫再不提及,否则极难。因而,其等不会继续留在大秦,只会逃往海外或未归于大秦之地。其等也心知这一逃,便很难再归!” “既然很难再归,这片土地的一切再不和他们有关,那又何须有顾忌?不若逃离前大肆为祸一番!” 听了王贲所言,众将都点了点头,懂了,在逃离前不当人一把,反正这里的人和物都将和自己无关,随便祸祸也不心疼,崽卖爷田都不心疼,何况还不是爷的田。 王贲又问韩信:“既已知叛军因何而做诸事,可有解决之法?” 韩信道:“彼辈以此法,无非是想以此地之民为质,使我等有所忌,用心殊为险恶。信以为万不可按彼辈想法落入圈套,否则只会助长彼辈气焰,让彼辈以为我等可欺,不仅无法平叛、救此地之民,还更会害此地之民。” 营帐内许多将领点头,答应了叛军那些不合理的要求,那叛军不仅不会投降,善待被其等控制的当地人,反而会觉得自己“以民为盾”的计策很好,然后变本加厉向大秦索要更多,将手里的当地民众控制得更死。 “信以为此事当迅疾处理,不宜拖延过久,信有两策:一为直接以大军攻伐,依仗我等与彼辈实力之差,将之平灭;二为攻心之策,叛军有多少兵将?听闻甚多,然其中有多少真心愿随其等谋逆?” “定不多,只是因亲人受制于叛军之手,才被迫反叛,真正愿为叛军者仅有其等门客、旧部,可这些人能有多少?” 韩信认认真真分析着叛军的实力,“和受他们胁迫的士卒相比,十不比一。且士卒受彼辈胁迫而谋逆,心中定有怨恨,只由于亲人还在彼辈手,不敢妄动。” “若我等告诉这些士卒,叛军就算得胜也不会放了他们亲人,只会控制得更深,与其让亲人长久为彼辈所制,不若‘长痛不如短痛’,举刀向彼辈砍去,或更有生机。一旦士卒反叛,以其等人数优势,必胜!” 煽动被叛军裹挟胁迫的人,让他们起来反抗,确实可行啊,那些人之所以不敢反抗,主要是因为亲人被控制,加之看到真正的叛军持有更好的武器装备,心里觉得打不过。 实际上,以他们的人数优势,就算斩木为兵,也能将真正的叛军击败,只是这个过程中会死人,死他们自己,也死他们的亲人。 可不反抗,又如何救出亲人? 小韩信继续道:“两策可并行,不必择选,若让信定夺,愿以攻心之策,而非直接攻伐。” 王贲很满意他这位小师弟的发言,道:“韩信之策若成,无须和叛军交战,叛军将自亡!” 第80章 叛军来使 听闻王贲率领秦军已至,许多因叛军而逃难的民众都聚了过来,王贲不仅专门设了营寨供他们落脚,还提供了吃喝。 这些民众以往对秦军的观感可谈不上好,视之如虎狼,恐惧、害怕,甚至可能还有些仇恨,但现在看到在营地巡逻值守的秦军,居然有种“秦军来了,我们安全了”的感觉。 被他们视为虎狼的秦军成了他们的保护者,被他们信任敬仰的人却成了加害者,不得不说这非常黑色的幽默。 王贲正带着韩信巡视难民营,见他过来,民众都恭敬地跪在地上向其叩首,民众的心思很简单,谁对他们好,那就向着谁,王贲率领秦军过来救了他们,就应该感恩。 看着跪了一地的难民,王贲正准备讲点什么,忽有一秦卒跑来,向王贲道:“将军,叛军派来使者要见将军!” 对叛军会派使者过来,王贲并不意外,平静道:“他们还敢派使者?也罢,便看看来者何人,所来为何。” 王贲回返帅帐,很快便见到了叛军使者,是个他知道的人,原来的楚国令尹宋义。 虽彼此为敌,但宋义还是向王贲行礼:“楚人宋义见过通武侯!” 王贲看了眼宋义,颇有深意道:“本侯道是谁?原是楚国令尹,当年未曾得见令尹,一直深以为憾,未想今日却在此见得。” 宋义也听出了王贲话中的意思,当年攻破楚国时,你老小子跑得快,没把你逮住,所以没见到,但今天见到也不晚。 宋义道:“通武侯错了,老夫已非楚国令尹!” 王贲不可置否道:“是吗?本侯听说楚国死而未僵,已被人复立,还以为阁下依旧是楚国令尹,难道本侯的消息真错了?” 正在宋义准备回些什么时,还未开口,便被王贲打断:“好了,阁下为叛军使者,直说吧,来做什么?” 宋义认真为王贲纠正道:“老夫非叛军使者,老夫乃堂堂正正的楚国使者,奉楚王之令而来!” 军帐内的其他秦将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楚国?那玩意儿不是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扫进竹简堆了吗,包括那些个楚王,什么负刍,什么熊启。 说起来,那熊启还曾为大秦效力,立过功劳,可惜最后背叛大秦,在负刍之后被拥立为楚王,最终兵败身亡。 王贲道:“哦,又立了一个楚王?这次又是谁?昌平君之子,还是负刍之孙?” 宋义道:“大王乃怀王之孙,身份贵重,承继王位名正言顺。” 王贲道:“楚怀王的孙子?你们还真会找人,昔年楚怀王曾到我大秦作客,本侯正好请他亦往,观瞻其祖当年所居之地。” 楚怀王算是楚人心目中一位有为的君主,其虽有过,但亦有功,在那个时代为楚国争到了一些好处,如击败魏国,担任五国联盟的纵长合纵伐秦,灭亡越国,让楚国得以吞并越人之地。 楚怀王也是诸多楚人心中的一大遗憾,因为他被秦昭襄王给骗去了秦国,然后便没再放回,最终病逝于咸阳。 而失去的才是最好的,等楚怀王被困于秦国,在咸阳离世后,楚人们开始怀念起这位楚王,认为要是怀王还在,我大楚也不会沦落到这番境地。 秦人正是因为畏惧怀王,知晓怀王若在,绝非大楚对手,才用卑鄙手段将怀王骗到了秦国。 主打一个失去了才最好,怀王若在,还有秦什么事,必定是我大楚独步天下,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 这种思想随着后面的楚王不争气变得更甚,深为楚人所憾。 现听到王贲提到这段旧事,宋义也忍不住动怒,可他还没发声,王贲已道:“皆已为过往之事,还是讲阁下为何而来。” 宋义按住心里的怒气,直言道:“以通武侯之智,定已知晓老夫今日为何来此?一万石粮,千匹战马,千副甲胄……” 还未说完,帐内一秦将便道:“绝无可能!且不说我等有无这般多粮草兵刃,便是有,又为何要与尔等?” 他们是过来平叛,又不是给叛军押送粮草,那不成了运输大队长了吗? 宋义瞥了眼说话的秦将,道:“当今天下已为秦土,普天之民自然亦为秦民,想必诸位也不想看到有‘秦人’被害?” 那名说话的秦将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宋义:“你就不怕今日走不出这营帐?” 宋义满不在乎这种威胁,甚至看到秦人吃瘪,心里还有种莫名的爽快,无所畏惧道:“诸位以为老夫为何敢来?” 瞧着宋义一脸“宋某的大好头颅就在这,诸位若有本事,就砍了我啊”的态度,帐内许多将领都不由生出怒气。 他们居然被一个楚人给反威胁了,用的还是这种无耻荒唐的理由,偏偏他们还不好反驳。 因为陛下现正在推行让天下民众转化为秦人的政策,在此等大背景下,他们身为陛下的将领,谁敢说此地之民非秦人?那不是破坏陛下定下的治国基调? 若事后被陛下追责,那可能比战败更严重,因为战败有多种原因,但这却是政治觉悟不过关。 王贲倒不生气,平静问道:“尔等过往常指责我大秦为虎狼,行事暴虐,尔等今以此手段行事,又如何?且如此行事,尔等便不怕为天下人所指,遗臭于史?” 宋义听后,看了看王贲,道:“如非你等逼迫过甚,我等又怎会行此计?天下虽大,然于我等于,已无立锥之地,既如此,又何惧为天下人所指,遗臭于史?” 都是你们秦人逼我们,我们没办法才这么做,你们让我们已经没法在这片土地上立足,哪还操心个什么以后的事? 宋义继续道:“倒是通武侯和诸位,老夫知晓秦军善战,然此地死伤太多,诸位回到咸阳,也不好向那秦王复命吧?” 见宋义故意称秦皇为秦王,一将领道:“当今天下已无秦王,只有秦皇陛下!” 宋义道:“他有何功劳,也敢称‘皇’?不过是依仗祖上积余,方有今日,此乃历代秦王共同之功,岂可让其一人居之?” 那赵政有什么本事,要不是有历代秦王为其积攒了一百多年的家业,他能灭六国,一统天下? 换成他们在赵政那个位子,他们也行! 第81章 各位乡亲父老可想复仇? 宋义这番话一出,帐内诸将皆怒视之,但宋义不以为意,王贲刚才可以提怀王之旧事,现在我说说秦王又咋了? 对宋义的话,王贲尚未回答,却听一个稚气的声音反问道:“那为何楚国未能积攒起如此家业,出现一位王一统天下?” “我听闻许久前,楚国地大更胜大秦,国力亦在大秦之上,然今日为何天下不归楚,而归于大秦?” 这两问瞬间让宋义脸上的神色一僵,他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说话的是一着甲的……小孩?谁家小孩没看好,让他跑秦军大帐了? 这么大年龄便随秦军出征,还同一众秦将位于帅帐,其身份定不一般。 宋义脑中快速想到,但这秦人小孩的话,他还真不好回答,因为小孩说的是实话,实话即为事实,如何反驳? 但这更加让宋义难受,他难受却让王贲和帐内一众秦将爽了,让你乱说,现在被戳到痛处了吧? 韩信这小子可以啊,一看就很有领兵打仗的天赋,一出口便直击敌人痛处。 王贲赞许地向韩信点了点头,冲宋义道:“尔等所提条件,本侯须得与诸将议过之后方可决定。” 宋义道:“通武侯莫非当老夫是个愚夫,想诓骗老夫,以此拖延时日?通武侯莫不是以为我等刀剑不利,不能杀人?” 王贲可不惯着宋义的威胁,道:“尔等要是想杀,杀便是,刀在尔等手中,人亦在尔等手中,尔等若想杀人,无须通告本侯!” 这把宋义给干沉默了,但他们已经骑虎难下,只得继续放狠话威胁:“给诸位两天时间,三日过后,若无粮草兵器送至,每过一日,便会有人头送到诸位面前,勿谓言之不预也!” 王贲痛快应下道:“好!” 待宋义离去后,一秦将问道:“将军莫非真要答应那厮之言?” 王贲看着问话的秦将,道:“宋义都不是愚夫,本将便是?” 问话的秦将赶忙道:“将军当然不是,将军英明果决,普天下,也未有几人能胜过将军。” 王贲道:“就算要答应宋义的条件,也得先看过他们的军阵,何况本将还不想答应。” 对此次平叛,王贲其实并不是多有兴致,在他看来,这群叛军根本称不上他的对手,只是受陛下之令而来。 王贲道:“三日后,既是见敌军阵之时,也是破敌之日。这三日给本将养好精神,准备大战,一战将其等消灭!” 另一边,宋义离开秦营后,快马回到钱塘县。 得知宋义出使回归,叛军高层齐聚钱塘县府,众人到齐后,一人便问道:“上将军此番出使,可曾见到王贲?其可曾答应我等条件?” 宋义点头道:“见到,只是我等条件,王贲并未立刻应下。” 一人皱眉道:“为何?难道王贲不怕我等杀人?” 宋义分析道:“王贲心里肯定有所顾忌,但他也不想轻易便答应我等条件,如王贲这类人,若不同我等在战场上较量过一番,眼见为实,岂会甘愿?” “因而,我等和王贲之间必有一战,此战要使王贲知晓我等非他可轻易拿下,方能使其应下我等条件。” 尽管做好了面对王贲的准备,但听到真的要和王贲交手时,厅内众人依旧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那可是王贲啊,虽光芒不如其父王翦耀眼,但也是当世顶尖之将,马上要和王贲在战场上交手,有几人能不怕? 被拥立的楚王熊心不甘心道:“便不能不同王贲一战?” 宋义摇头道:“难以避免!此战,我等须尽全力,绝不可犹疑。” 熊心道:“好,那便和王贲一战,此事便有劳上将军与诸位。” 只要和秦军战过一场,他们才好施行后续的策略,并不需要打败秦军,而是要让秦军认识到短时间拿不下他们。 王贲此刻正在秦军大营,站于一处高台上,下方是收留的难民。 看着下方的难民,王贲道:“会稽的各位乡亲父老,我是王贲,奉陛下之令自咸阳而来,专为此次平叛!大秦没有忘记各位,陛下也没有忘记各位!” 原来的王贲不会说这种话,但最近上朝,看嬴政老是这么讲话,王贲也学了过来,据小道消息称陛下也是跟李念学的,李念就喜欢张口大秦,闭口陛下。 可这别说,学会这种说话方式后,王贲觉得自己仿佛站上了某处高地,说话都更有力量,更能令人信服了。 这句话由翻译转译过去后,难民们无不动容,纷纷激动地跪下,以本地方言齐呼“大秦万岁!陛下万岁!” 确实感动,他们受叛军迫害,那位秦皇竟然记得他们,派了王贲将军过来平叛,这是真的将他们当做自己人了啊! 在这一刻,这些民众对大秦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过往对大秦的恐惧、对大秦的仇恨都散去,化为认同。 待难民们呼喊结束,王贲继续道:“然叛军此番叛乱,用心极为险恶,竟以各位乡亲作质,当作他们护身的盾。被抓走的那些人中可有各位的亲人,可有各位所识之人?” 随王贲问话,有难民站出来,一边抹泪,一边咬牙切齿道:“禀告将军,小民父兄便是被叛军抓走,若非小民当时……” 这名难民讲起他的遭遇,让其他难民感同身受,他们又何尝不是啊?因叛军而和父母离散,因叛军而同妻儿生死两别,纵使没有亲人被抓被害,但叛军也造成了他们流离失所。 在这位难民后,又有很多难民站出来讲说他们的遭遇,或有亲人被抓,或有所识之人被抓,成了难民们的诉苦大会。 但王贲也没阻止难民们讲说,因为他的计划需要用到这些难民,此刻让其等诉苦诉说仇恨,能激发他们对叛军的恨意。 等到又一位难民讲说完自己的遭遇,王贲觉得火候已够,问道:“那各位乡亲父老可想复仇,救回父兄妻儿?” 哪能不愿,怎会不愿? 被激起愤怒和恨意的难民们齐声道:“想!” 第82章 使难民为军 王贲道:“很好!我知道有许多乡亲父老想着我们到了,希望由我们帮忙救出的各位亲人,我等为大秦之军,各位为大秦之民,此事也的确该我们去做,然……” 王贲话锋一转:“叛军此次手段卑劣,将各位父兄妻儿作为人质,想用他们的性命使我等顾忌。也不瞒各位乡亲父老,就在不久前,叛军来过一名使者,此人是当年楚国的 财务部二部的办公室里,周玲玲与麦琪全都半光着身子,被人用手铐铐在了办公桌上,与吴瑶的情况一般无二。 若是他能够早苏醒几年,或许还能够生出和墨雪一较高下的决心。 百里明辉觉得,要是只提自己和傲雪,恐怕是劝说不动太后,只有这件事上升到一个等级,或许,还能有一丝丝挽回的机会。 “没事,把她的资料拿给我。”龙景抬眼看着大门口的方向,尽管那抹身影已经消失了,他明明没去过m国,怎么会用m国话和人交流? 刚刚的谈判已经非常明显,龙霸天不愿意答应,也就意味着这个时候他得加赌注了,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询问。 之后与温明非的对战中,在被万剑穿心的一刻,听到了几声怒喊。 唐杰听得有些无语,修仙者并非人人能成为的,鹤云真人对此直言不讳,而且听这话鹤云真人之所以愿意见他们,是因为唐天豪先前送礼了。 龙老爷子和龙达远虽然有那么一点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蔚楚苒的心情,只能更加努力补偿。 没了高保将,就没有热闹看了,本就没有打算买陈东青货的人,看完热闹,和旁边的人攀谈起来。 原本怒叱还想着这一次还不作数,但是现在想来已经是没有那个必要了,几人在顿天道之中不知道守候了多少个岁月,顿天道之中的世界虽然大,但终究只有自己八人而已,自然显得了无生气,也许出去走走也好。 皇浦沉香两兄妹这时候见着欧阳邪之言,虽然心头满是愤怒,可是,对于皇浦家莫名想要卷进这场漩涡,其中的目的自然不浅,而皇浦家出面便是意欲要保丰乐安慰,这其中难道仅仅就是想要保丰乐这么简单? 叶残雪眉头微微一皱,这才道:“你说的都是真话?要是你敢骗我,你知道后果的。”说着,叶残雪修真者的气息展‘露’了出来。 身份证照片算是相对的严格吧!把你的五官都给漏出来就可以了!只是,这个时候的那些摄影师的技术又不咋地,照出来的人,大多跟本人都是有差距的!不过都是黑白照,在乐乐看来也没多大的区别了。 赫连齐允这般听着皇浦羽翔的话,却是笑了笑,虽然自己听说那皇浦沉香是生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是自己此番前来,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都说是新人笑旧人哭,但是在秦浩宇这里,旧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所以,他的语气极其的温和。 “乐乐,那些门都没有锁的,是表示家里都有人吗?”无错不跳字。梁峰问乐乐。 听了凌云这番论述,秦紫玲微微一愕,满是不解的看向凌云,竟是连害怕也忘却了。 玉清大师感应到身后一阵恶风,心道一声不好,趁谷辰攻击之际,侧身让过,同时转头向后一望,便见一道气刃携着无尽寒气向自己袭来。 轻吸口气,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巨虎爆裂的攻势下随风浮萍般凄惨,但好歹没有再怎么挂彩。 第83章 士卒倒戈,叛军末路 宋义并未等到王贲送来粮草、武器和马匹,却等到了王贲的大军,但宋义等人对此也早有预料,就算不是王贲这等顶尖将领,换作另一个将军,也不可能不和他们打过一场便接受他们的条件。 当年,我大清在跟洋人签条约赔银子前,都非常勇猛地和洋人干过,只是我大清太过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洋人,于是变成了“我大清起了,我大清上了,我大清萎了,我大清赔了”。 未到,王贲和众秦将便拿出一个东西,韩信手中也拿着一个。 此物名为“千里镜”,据说是李师手下方士所制之物,可观眺远方,虽说做不到真远眺千里,却也能使人看清数里地外之物,于战场上有大用,因此也被大秦严加管制,绝不允许私藏或给予他人。 韩信借着千里镜看到远处有一座城关,此便是钱塘县的城墙,只是比之于以前的钱塘县城,此刻给加高了,上面竖着几杆写着楚国文字和图腾的旗,城墙前还挖了壕沟、布置了拒马…… 看得出来,叛军为应对他们,提前做了很多准备,想将此地打造一个难啃的龟壳。 实际上,想破掉这龟壳也简单,只需围困即可,等里面人的粮食耗尽,自然不攻自破。 但叛军卑劣的地方就在于其横扫了周围各县,不仅将各县民众强制迁移到此做了人质,更夺了各县的粮食,想要将其困死得花一定时间,还会死很多民众。 知道秦军在今日出动,叛军在城外集结了军队,以韩信的估计有五六万人,少骑兵而多步兵,甲胄和所拿武器也不统一,应该是甲兵不足,凑合着用的。 人数上,秦军不占优,但秦军的战斗力肯定在这支凑合的军队之上,就算叛军以士卒亲人的性命为威胁,使士卒悍不畏死,也弥补不了武器、训练和经验上的差距。 突然,韩信皱了皱眉,他看到有叛军士卒押着一些人到了城墙上,不用多想,被押的这些人定是被叛军所抓的当地之民。 叛军将他们带到城墙,为的是和秦军交战如果落于下风,那便斩杀这些人,以此威胁秦军收兵,同时也是震慑在战场上厮杀的士卒:好好跟秦军交战,否则你们的家人也是这般下场。 他的师兄王贲显然也看到城墙上的动静,下达了一个军令,将千里镜交给那些要出战的难民,让他们也看看。 千里镜交过去后,韩信很快便看到那支由难民组成的队伍中发生了骚动,显然也发现叛军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这也是他师兄王贲的目的,加深这些难民对叛军的恨意,让他们更坚定去执行他的计划! 将所有千里镜收回后,韩信能明确感到那支难民组成的队伍状态不一样,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怒气和恨意。 王贲继续进军,他们一出现,立刻引起了叛军警惕,在十多骑护送下,宋义骑马而至。 隔着百多米的距离,宋义摇头叹道:“看来通武侯选了另一条路。也是,如通武侯这般人杰,怎会不战便应下我等条件。但通武侯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想必也做好了接受相应的后果?” 王贲道:“宋义,本侯如何行事用不着你来评说,本侯今日便要将尔等扫灭,将你头颅砍下,带回咸阳!” 宋义看了眼王贲率领的秦军,点头道:“通武侯带领下的秦军为天下之精锐,确实有扫灭我等之能,通武侯想要我头颅,只管来取!” 在宋义退回后不久,战鼓声响起,叛军在城外早已集结好的军队向秦军冲来,大战一触即发。 王贲下令让秦军以及难民组成的队伍迎战,双方很快接近,厮杀到一起,战况和很多人判断的一样,秦军占了上风。 可叛军士卒悍不畏死,哪怕负了重伤,也依旧要战,让秦军虽占上风,却没法快速将叛军击溃,一个人悍不畏死时已经很难缠,一群人不怕死则更甚。 诸多的叛军士卒不敢退,也不敢跑,因为他们若胆怯害怕逃跑,那他们的亲人将会遭难。 这时,难民组成的军队在战场上发挥着作用,用当地方言向叛军士卒们讲说王贲教给他们的话。 这也是王贲要组织难民上战场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们都是当地人,懂当地方言,说不定还和叛军士卒认识,更容易说动叛军士卒。 有叛军将领注意到了这种情况,脸色大变,秦人好生奸诈,竟藏了这么一支军,明显是要动摇他们军心,从内将他们击溃。 好狠毒的计谋,他们无论如何都会中计,区别只是立刻就爆发,还是之后再爆发,即使他们今天将秦军给逼退,也依旧会。 因为这些言论已经传播到士卒当中,士卒们肯定会记在心里,就算暂时隐而不发,也会去思去想。 而他们偏偏不好处理这种情况,因为从他们用士卒亲人的性命逼迫士卒们时,他们就已经不可能再获得士卒的信任,还让士卒对他们充满了怨恨,如今这怨恨将要被引爆了。 他们麾下绝大多数士卒都是这类人,一旦决意反抗,那他们会如何?叛军将领勃然色变! 得尽快将情况通知其他人,得预防这种情况发生,不能斩杀押到城墙上的那些越民,否则大军立马会倒戈。 可为时已晚,在城墙上观战的叛军高层见他们处于下风,已经下达了斩首的命令,只见城墙上的士卒举起手中大刀,向着被押跪在地的一名名越民砍去,无论男女老幼。 看到这一幕,在战场上的难民中有人绝望地大呼,因为被斩首的人中有他们的亲人,而诸多叛军士卒在这一刻也停下了厮杀,回头看向己方的城墙,震惊,不可置信,以及愤怒。 他们说的是真的,就算我们悍不畏死,按照那些人所言去做,那些人也根本不会放了我们的亲人,想要自救,想要救亲人,只能杀光那些人,而非顺从他们。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能会死,我们的亲人可能会死,但听从那些人,会更无可能。 “杀啊,杀光那些楚狗,救回我们的亲人!” 有人呼喊,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战场上快速传开,回应他的是千百人,连战场上的秦军也被带动,明明不通当地方言,却也以别扭的语调喊了起来。 诸多叛军士卒倒戈,朝原本属于他们的阵地杀去,多日被逼迫、被欺压、被恐吓的怒火宣泄,比刚才更加悍不畏死。 因为这一次,他们真的有机会救回亲人,只要他们杀得够快,将那些人全部杀光,就能! 叛军的崩盘只在数息之间,城墙上的宋义见士卒倒戈,急忙道:“快关城门,快放拒马……快让大王登船!” 然而晚了,四周的叛军士卒看到战场上的变化,听到战场上同袍们传来的呼喊声后,也开始叛乱,向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六国旧贵杀去。 忍了多日,今日无须再忍,六国旧贵又如何,六国王公又如何,还不是一刀也被砍死的命? 原来你们也没有铜筋铁骨! 六国旧贵们的门客和旧部拼死抵挡,相对于叛军士卒,他们训练有素,身强体壮,武器装备也更优良,然而叛军士卒此刻不畏死,人还远远多余他们。 此刻的叛军士卒犹如一车燃烧的柴草,就六国旧贵门客和旧部拿点水又哪能扑灭? 城内各处也被影响到,到处都在厮杀,就是那些被叛军控制起来作为人质的士卒亲人,也开始主动反抗,没有刀剑,那就用石头,用木棍,用他们能找到的一切可伤人之物。 尽管只能看到战场和城关处的厮杀,但王贲知道叛军完了,他应该没有机会亲手砍下宋义的人头,发动叛乱的六国旧贵所作所为本就在玩火,他只是引导叛军士卒将火烧到六国旧贵身上。 属于六国的那轮大日终究是沉了,将不会再升起,而属于大秦的大日,正如日中天! 韩信看着倒戈的叛军士卒,心中若有所思:六国旧贵今日会落得这般下场,是其等因入末路不择手段,以至不得人心。 若有朝一日,大秦灭亡时是否也会同六国旧贵一般疯狂?是否也会被民众击溃?可有国能长治久安,永恒不亡?李师是否知道答案? 韩信思考起了一些原本历史他不会去想的问题。 第84 各位亦为大秦子民 大战结束,王贲率军过来,一众叛军士卒恭敬地跪伏在地上,若能看到他们的脸,会看到大多人脸上都带着畏惧迷茫,丝毫不见方才在战场上的勇猛、悍不畏死。 仗打完了,逼迫他们的叛军已灭,但秦军来了,秦军会怎么处理他们?虽说他们是被逼迫,不得已才入了叛军,但叛乱就是叛乱,这是重罪,秦军能宽赦得了他们? 秦人可是有先例的,想到秦对赵做的旧事,一众叛军士卒更加不安起来,他们不会像几十万赵人一样,被秦人给坑杀了吧? 王贲也注意到这种紧张的气氛,清楚这些叛军士卒此刻就像一张绷紧的弓,一个没处置好,可能下一刻就会爆发。 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叛军士卒,王贲决定先解决这个问题,安抚这些叛军士卒。 因为在这种紧张担忧的氛围中,人往往会多想,尤其会往坏的地方想,然后越想越坏,最后得出:秦人要杀我们,不如真反了! 王贲停下马,道:“各位父老乡亲,我是王贲,想必很多父老听过这个名字?” 听到翻译转译过来的话后,诸多叛军士卒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因为他们在战前只知道秦军来了,要和秦军交战,但并不知晓率领秦军的秦将是谁。 但想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叛军高层故意不让他们知道,王贲名气太大,要是给他们知道是王贲领军,定会未战便先怯。 王贲的话让很多叛军士卒稍稍松了口气,名动天下的秦将王贲称呼他们为“父老乡亲”,应该不会要他们命…… “各位父老乡亲可能在想‘你王贲是秦人,我们是楚人,或者说越人,你又不是在这生长,如何称得上乡亲父老?’”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叛军士卒回答,王贲自问又自答,他以肯定的语气道:“当然称得上,因为不管楚人、越人、赵人,还是齐人、魏人,如今都有一个共同的称谓——秦人。” “各位乡亲父老如今亦为秦人,也是陛下治下的大秦子民,如何不算是王贲的乡亲父老?” 王贲这话虽未彻底解去叛军士卒们心里的担忧,但气氛明显放松了不少,不像刚刚绷得那般紧。 “既同为大秦子民,归陛下所治,何须跪在此处?请各位乡亲父老都起来说话!” 但王贲话落,并未有叛军士卒起身,王贲又道:“莫非要我亲手扶各位起来不成?倒也不是不行,可各位人太多,要是逐个扶起,恐怕今日入夜,也扶不完。还请各位父老乡亲起来说话!” 再一次“请”后,叛军士卒才有人开始站起身,而有了这些人带头,诸多叛军士卒才陆陆续续全部站起,就算那些由于位置太远,没听到王贲之言的叛军士卒也跟着起身。 虽然因为距离远没听清王贲究竟说了什么,但允许众人都站起身这件事让他们知道一个信息:这名秦将不像是要杀他们,否则就该让他们继续跪着! 看着站起来的叛军士卒,王贲笑道:“如此才对!” 王贲继续道:“我知晓各位父老乡亲所忧所虑之事,无非在担忧因叛军而取各位性命,然此事,各位无须担心,离开咸阳前,陛下有旨意于我。“ 事关自己的性命,叛军士卒们都打起精神,认真听起来,王贲道:“陛下知晓各位乡亲父老可能为叛军所迫,认为罪主在叛军,岂能因此而诛各位乡亲?因而特赐旨于我,赦各位乡亲死罪!” 听到自己不用死,还是秦皇赐旨,一众叛军士卒这下才真的大松了口气,但担忧并未完全消除。 因为王贲说的是“赦死罪”,也即是说还要算活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也是,他们干的事可是谋反叛乱啊,虽说是被那些不当人的叛军给逼迫的,但叛乱就是叛乱,这可是重罪,秦皇要将他们连带家人全部杀了,也不会被人认为过分。 秦皇现在已经赦免他们的死罪,已经属于宽宏大量,论点活罪也是应该的,只希望不要是劓刑、刖刑这些刑罚。 不对啊,如今的秦律中已基本废除了这些酷刑,换成了笞刑,以及服徭役。 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王贲道:“各位随叛军作乱虽事出有因,然亦为事实,可赦死罪,却不可免活罪。陛下有令,罚各位服徭役三十年!” 三十年的徭役,等同于之后的余生都要用在服徭役上,许多叛军士卒心中苦涩,但也只能接受,至少服徭役不用去死,而且他们犯的可是族诛的罪…… 想到连坐、族诛,叛军士卒又紧张起来,这三十年徭役,不会他们的亲人也要服吧? 王贲适时道:“此罚不连及各位亲朋,且各位也有机会减少刑期,如可让亲朋分担服徭役的时长,一人服徭役三十年,两人即为十五年,三人即为十年,再如立功,像在战场上杀敌,制出大秦有利之物……” 听完王贲这番话,众叛军士卒瞬间觉得秦皇对他们真不错,心中的担忧几乎尽去,不仅没处死他们,还允许他们有机会减少刑期。 只是他们依旧有些许隐忧,担心这是王贲在蒙骗他们,为的是先稳住他们,然后找机会将他们全部处死,就像赵国那几十万降卒,白起也是先稳住他们,最后再杀之。 如果赵军知道投降后会被白起杀害,怎么可能会投降?绝对会不惜代价和秦军血战,反正投降也会被杀! 叛军士卒们不是赵军,如果他们不想相信王贲的话,那就只有真正造反叛乱,但真的叛乱…… 王贲又道:“各位乡亲父老尽可放心,此为陛下之旨,君无戏言,且此番叛乱为六国旧贵所致,主罪在其,各位乡亲亦为受害之人!” 一切都是六国王公贵族的错,大秦还需要这些叛军士卒和他们亲人作为六国旧贵为祸作乱的活证据,又怎会杀了他们呢? 这些人所言所经历之事要被记录成书,传于天下,甚至还会让他们中某些人去往各地,亲身讲说六国贵族罪行,才好将六国贵族钉死在耻辱柱上,让六国贵族在这片土地再无生长的土壤。 当然,说不定几百年后,有人会给六国贵族翻案,兴起六国贵族其实也有许多可取之处的浪潮,但那不在今日。 第85章 捷报传咸阳 咸阳,因今日休沐,范增邀了几位友人到某处酒楼小聚。 本该发生的历史上,大秦是没有确定休沐日的,但因李念带来的变化,使得大秦也有了休沐日。 这几位友人是范增到咸阳后才认识的,都参加过咸阳大考,按后世科举的称呼,可称为同年。 几人正在包厢内一边宴饮,一边谈论一些事,但男人嘛,凑在一起能谈什么? 兴许开始时会谈些美女、奇闻,但谈着谈着往往都会变成谈古论今,纵论天下之事,自家朝堂上有什么变化,国际上又有什么变故。 某些女性以为男性凑到一起肯定会一直谈论她们,属于典型的想当然,实则男人凑到一块儿,并不会太谈与女性有关的话题。 范增最终还是上了大秦的船,只是按他的想法,他这不是叛楚,而是打入敌人内部找出大秦的缺陷,为大楚复国做准备。 他正和几位友人谈论当今大秦对外邦的策略,一人道:“听闻大秦已和匈奴建交,将于边境共建城池以供双方贸易之用。” 匈奴和大秦建交一事并未隐瞒,而是告知了出去,当然只是告知能告知的部分。 另一人道:“此于大秦为一好事,今天下初定,大秦百废待兴,匈奴多牛马,正好从匈奴买牛马回来耕种。” 又一人道:“据闻匈奴要派人到咸阳来学习大秦之学,此会否资敌?其等习得大秦之学,以这些学问强大己身,成为大秦之敌!” 在包厢内有五人,除范增外的最后一人笑道:“当不会资敌。其一是其等所学定会有所限制,非想学便可学;” “其二为即使其等学有所得,想要应用也得需相应之境,在大秦可用之学,在匈奴未必可用!如那算学、格物,其等就算学会,回到匈奴后,用在何处?” “其三,匈奴蛮夷也,国小而民微,既不知礼,亦不知数,如何能与大秦相比?” 范增笑道:“范某亦作此想,然大秦允许匈奴派人到咸阳留学,恐也有意以此影响匈奴,因能派来留学之人,定非匈奴牧民、奴隶,而为匈奴头人之子或是心腹。” “此等人若长久居于咸阳,写大秦之字,习大秦之言,说大秦之语,其等与秦人何异?若其有朝一日归于匈奴,见匈奴异于大秦,其等又会如何想,如何做?” 一人答道:“必是仿大秦而改匈奴也!” 范增点头道:“正是如此!大秦与匈奴建交,双方通贸易,当亦有此想,既以贸易取匈奴之利,也是影响匈奴,使其改易。” 其他几人能参加咸阳大考,自然也不是笨人,听了范增之言,细细一想,事情恐怕真如他们这位范兄所言,大秦想要影响匈奴,使之变为大秦的形状。 一人问道:“匈奴中便未有人看出此点?” 范增夹了一块烤鱼,将鱼放进嘴中后,范增想起也是近段时日发生的一些事,他吃鱼喜欢吃鱼脍,但在咸阳的那些医者却说鱼脍含有肉眼难见的微小之物,长期食用会致病,导致他现在不敢吃了。 那些医者还说了些什么,近亲不可嫁娶,若是嫁娶,生下的子女更易畸形,幸亏他没当年没有娶了表妹,否则要是生下一个没鼻子没眼的儿子…… 光是想想都让范增后怕,除这些外,还有水最好煮沸喝;生男生女不在女子,而在男子;不要随便啐人,人的口水里也含有微小之物,若有人生病,导致其生病的微小之物会随吐出的口水传给他人。 他过往那么多年都没听过这些奇闻,现在来咸阳却听到了,他也知道医者们为什么会传出这些,都是因六英宫内的那位李念公子。 那人学识太渊博了,不仅知晓天下大事,能治国理政,还能制出各种精巧之物,如今还涉及了医术。 有那人在,范增感觉他希望的复楚大业遥遥无期,但他又着实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解决掉那人。 那人备受秦皇器重,据他观察,护卫只在秦皇之下,那些公子都有不及,何法能除之? 而且,他对那人的观感也颇为复杂,一方面,他清楚那人不除,他的复楚梦无望,可另一方面,他又佩服那人公心为天下,可谓他们这个时代的圣贤,不思为其效力,还想除之? 将心中涌出的思绪按下,咽下嘴里的鱼肉,范增道:“看出又如何,不看出又如何?” “听闻匈奴由单于和众头人共治,单于虽为共主,却无独霸之权,彼辈必难上下一心,且昔年一战,匈奴已失其胆,如何敢逆大秦?” 有些话,范增并未说出,大秦恐怕是想让匈奴的高层腐朽,沉溺于大秦带给他们的享乐之中,最终被大秦连皮带骨吞下。 这份大秦和匈奴建交的策略,只怕也有那位公子的手笔,其虽年轻,却才华盖世,古之圣贤,莫过于此! 一人正想再言,正在这时,自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仔细听,似在说“捷报”、“大捷”,但何处来的大捷?他们在宫中行走,都不知大秦最近有跟人开战。 一人打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正巧碰到几名正在谈此事的食客,遂问道:“请问是何处来的捷报?是与何人交战?” 一名食客笑道:“老丈不知也属正常,此捷报是刚刚在咸阳城传开,我也是得了家中仆人来报才知,正准备去看个究竟。” “据说是通武侯在东边打了个胜仗,剿灭了一伙六国王公组织的叛军,其中有些人以前就听过,像那个叫宋……” 一旁的另一名食客道:“叫宋义,是原来楚国的令尹!” 那食客点头道:“对,就叫宋义,这人以前在我大秦灭楚时得以逃脱,这次却没这般幸运,终于被通武侯逮到了,可惜让一个叫熊心的楚王给逃了。楚王真多啊,死了一个又来一个,不会再过不久,又出来一个吧?” 食客感叹道:“这些人也真是,就算曾经是王公又如何,是贵胄又如何,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要谋逆呢?陛下都不计较他们的以往。” 第86章 旧时六国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二合一) 包厢内的范增听到这些话后,满心不舒服,很想出去问问这位明显是秦人的食客,什么叫“楚王真多”、什么叫“陛下都不计较他们的以往”,给老夫好好解释解释。 不过就“楚王真多”这件事,秦人食客说的好像也没错,楚王换得确实有些频繁了,在幽王之后,不到十年内,换了三位楚王,算上秦人食客说的楚王熊心,那就是四位。 但那也是事出有因不是,在哀王后为什么会换王,你们秦人不知道? 倒是那句“陛下都不计较他们的以往”,范增嗤之以鼻,秦皇要是真的不计较,也就不会设那制舆台,让那个赵高去翻六国的陈年旧案,还在各地宣扬。 此举明显是想削弱六国贵族的影响力,让他们再难对大秦产生威胁,这也能叫“不计较”?如今六国旧贵们反了,显然是被逼反! 范增转念间便想通了六国旧贵们为什么要反,只是想通了又如何,他能改变什么?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次聚餐也进行不下去了,范增提议道:“不如我等也去一观?” 房内的其他几人点头同意,和在屋外的友人离了酒楼,赶往咸阳城内设置的宣政台。 这是大秦现在专门设立向民众通宣政令之处,有时也负责通传一些别的消息,像大秦和匈奴建交,近亲不可嫁娶等都是从这告知于民。 和大考前的咸阳,此时的咸阳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先属于泥土路的街道此时被铺了一种叫作“水泥”的东西,那东西名叫水泥,但跟泥大不同,其质硬如石,且在下雨天时也不会松软,依旧和平常时一般坚硬,也不知为何要取“水泥”之称? 大概是因为在刚铺下,未干时,其和泥一般松软,但又和泥有差,因而取了这名,据闻这水泥也是那位李念公子所制。 咸阳现今一些墙壁上涂刷了字,都是些非常顺口的话,就算不识字的人只要听过一次,也能迅速记住,并理解其中的含义。 像现住在咸阳的人几乎都知道世间有许多肉眼难见的微小之物,其会致人生病,所以不要随地吐口水,不要吃生食、饮生水。 这也导致了一个现象,咸阳比以往洁净了不少,以前的咸阳毕竟是秦王脚下,不算脏乱差,但也难和现在相比。 平常在咸阳城中走过,没怎么觉得咸阳比之于他到来时变化了多少,今日得知六国王公组织的叛军被灭,让范增一下找到了那种初来时的感觉,重新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看咸阳,才发现竟变化了这般多。 范增和几名友人赶到宣政台时,那里已聚了很多人,根本插不进去,这次也没了咸阳大考考生的身份,又不好意思说他们是谁谁谁,在秦皇宫里做事,只好和其他人一样挤在人群里。 看热闹是人之天性,何况这还是陛下称帝后的第一次捷报,敌人还是六国的王公贵族,吸引了许多人过来,都想知道这场大捷具体是怎么回事,六国的王公们又是什么下场? ‘好挤,谁踩到老夫脚了?’ 范增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不知是谁踩到了他的脚。 见到有老人、小孩在人群中被挤,宣政台上一秦吏道:“我知各位父老着急想知道此番大捷状况,但莫要拥挤,今日为大喜之日,各位也不想生出事故吧?” 秦吏又喊道:“后面来的,别往前面挤了,已经站不下了!” 在秦吏话后,范增感觉周围的拥挤好了许多,举目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根本看不到宣政台上的秦吏,好在能听到声音。 只听那说话的秦吏道:“现在便为各位父老讲说此番大捷,先说为何会有这番大捷,说来都是六国王公贵胄贼心不死,不甘心大秦一统了天下,不想让咱们好好过日子,因此蓄意谋反。” “要说这六国王公贵胄,各位父老应该知道,就是那燕、赵、韩、魏、楚、齐六国的王和贵人……” 范增听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啥叫“不甘心大秦一统了天下,不想让咱们好好过日子,因此蓄意谋反”,难道还要甘心秦一统天下? 且秦的那些做法,也没想让六国的王公们好好过日子啊? 秦吏将六国旧贵们为何要起事给讲了一遍,当然他的话中没有六国旧贵们是被逼的,而是六国旧贵本就包藏祸心,早有预谋。 秦吏高声问道:“六国那些王公旧贵想让天下重新战乱,让我们没好日子可过,我们能愿意吗?” 范增看到周围的秦人都高声呼喊:“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秦吏道:“那应该怎么做?” 周围的秦人道:“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秦吏又道:“陛下也是这般在想,派通武侯率军前往平叛,然在到达叛军所在之地后,通武侯却遇到了一情况。各位可知是何情况?” 这人问的什么废话,他们要是知道这场大捷的具体情况,还用到这来听?但有人猜测道:“可是和叛军有关?” 秦吏点头道:“确实和叛军有关,那些六国旧贵可谓真不当人,彼辈在叛乱之地居然……” 听到秦吏讲说的叛军在叛乱地所做的事,无人不惊,那地方的民众也算他们自己人啊,叛军居然敢这么做,委实不当人。 范增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觉得是秦人在给六国王公们泼脏水,在诬陷六国王公,六国王公们不可能这么蠢,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这种事未必没可能发生: 因为他们会这么做的实质是其等失去了民众这块供他们藏身生长的土壤。 民众不再心向他们,而向于大秦,那么他们很多事都会受限,就算不在一地负隅顽抗,而是裹挟着民众四处逃亡,依旧会是一样结局。 那秦吏又道:“幸亏是大秦得了天下,若让彼辈得了,我等岂能讨得了好?” 这话引得诸多秦人认同,这些六国旧贵对自己人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他们这些秦人? 要是给他们一统天下,恐怕会将他们全部屠尽,实行“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的政策,就算不屠其他地方的秦人,但他们咸阳肯定没好。 如此看,这帮六国旧贵该杀! 幸亏陛下英明,朝堂诸公诸将也敢用命,带他们秦人打赢了统一天下之战,没让六国旧贵得逞。 听了秦吏话后,有人也生出了和范增一样的想法:六国王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 一人摇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人站在较为靠前的位置,说话声音又大,顿时吸引到了宣政台上秦吏的注意。 秦吏看向说话的人,问道:“何不可能?” 这人道:“六国王公身份尊贵,虽六国已亡,然其等于天下依旧颇有声望,足可见其等品性得民众认可,纵有些许败类,但大多俱为君子,又岂会行此禽兽之事?且此事实蠢,以六国王公之智,怎会如此不智?” 对此人所言六国王公身份尊贵、品性好、大多为君子,众人不以为然,但其第二个理由倒是让人群中不少非秦人赞同。 秦吏也不想和这人多解释,跟这种有先入为主观念的人,靠言语的辩驳难以说服对方,唯有以实证。 他道:“此非吾妄言,不久后,通武侯将率军回返,到时会有当地之民亲身讲说其等经历。” 这人还想说“你怎么确定那就是当地民众?说不定是你们秦人专门找人冒充的,专为诬陷六国旧贵。”,但见周围的秦人都盯着他,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他刚刚那番话里就已经在质疑捷报的真实性,质疑秦吏所说的消息是编造出的,用来诬陷六国王公。 这当然让来听捷报的秦人感到不爽,我们打赢了统一天下的战争,六国均为败者,对付一群手下败将,我们秦人还需要编谎言诬陷? 不服,那再打一顿就是了,根本用不着编谎言这些手段! 有秦人当即说出了这点:“六国王公又如何?六国皆为我大秦所灭,其等皆为我大秦手下败将,大秦想要对付其等,须用诬陷?” 听到这句话,范增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那秦吏说的事是真,那么六国王公完了,在这片土地上将再无生存之地。 范增能想到当六国王公们干的那些事传遍天下后会发生什么,就算秦人不在其中使坏,也会使天下人对六国王公们失望,从而对六国失望,何况秦人肯定还会在其中推波助澜。 而六国王公完了,也即代表六国彻底完了,延续了那么多年的六国,包括他的故国楚,就这样结束了? 昔年楚国虽灭,但那是形灭,只要楚国的王公们还在,楚人们还念着楚国,那楚就没有真正灭亡,随时可从秦的躯体中再生长出来。 可现在完了啊,一切都完了,这次不仅是形灭,更是魂灭,再也召不回那个叫“楚”的国,他的复国愿望永远不可能再实现。 以当今那位秦皇和那人的手段,秦人肯定会将这场叛乱广传天下,搞得人尽皆知,才好将六国盖棺定论,彻底钉死,再无翻盘之机! 就算日后秦会灭亡,他的故国也回不来了,就算还有一些六国王公,如那新任楚王熊心得以逃脱,可那又如何? 范增心里清楚造反的六国旧贵们为何选择做那些事,他们必定是在事前就决定让一批人去往海外,所以才敢那般作为。 但出去了就难再回得来了,且不说海外之地如何,能否扎根发展下去,就他们那点人,想要发展到和秦对抗,需要多少年,多少代人? 而且,即使发展到了足够人,回到这片土地,也已经没人再心向他们,恐怕等他们再回来,等到的不是迎接,而是激烈的抵抗。 可这步棋走的究竟错没错,范增也难判断,留下要么反抗,然后被秦军消灭,要么就隐姓埋名,随时光逐渐磨消掉六国的印记,同化为一个秦人,唯有离去还能保留一丝丝可能。 没和几位友人打招呼,范增自己离开了人群,来到一家酒肆,点了酒水便开始痛饮,一醉可解千愁。 这一日,咸阳各处售卖酒水的地方都销量暴涨,许多心念故国之人都明白在秦这场大捷后,他们的故国便很难再回来。 这些人基本都是这时代读书识字之人,六国的普通民众可没这么多闲情逸致来怀念他们名义上的故国。 对于是哪个国的人,这时代的大多民众并不会那么在意,只在意君王能否让他们过得相对好一点即可。 章台宫内,嬴政正在阅览一份文件,其上记录了范增这类人在得知六国王公叛军被灭后的反应,如范增在酒肆中一醉解千愁,有人朝着东南方向哀哭不止。 看完文件上的记录后,嬴政并未有太多反应,只叹道:“六国虽灭,然仍有许多人心念于其,知国不存,再难复,遂生此情。” 他不由想到了李念所说历史上,他的大秦二世而亡时,可有人也像这般为大秦灭亡而哭而饮? 答案在他心里很清楚,大抵是没有的,除了大秦的宗室们可能会叹息两声外,其他人应该都恨不得大秦早点灭了吧。 甚至大秦的宗室们也巴不得大秦赶紧亡了,反正他们这宗室身份在大秦干得也挺尴尬。 从这方面讲,他的大秦在末路时还不如六国,连愿为其恸哭送葬之人也没几个。 嬴政走下御座,蒙毅立刻要跟上,却被嬴政挥手止住,他一人走向殿门,站到章台宫大殿外,此时正值日落,残阳将天空染成红色。 嬴政朝着西方看了一眼,一轮红日西沉,像是这片土地上属于六国的大日正在一点点归于黑夜,不再升起,化为历史长河中一抹色彩。 六英宫中,李念放下手中的笔,结束一份资料的抄写,伸了个懒腰后走到宫外,看着映入眼中的落日,也想到了六国旧贵之事,有感而发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六国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六国王公旧贵们的家燕,终究是要飞入大秦寻常百姓的家中。 第87章 开学典礼 始皇元年,三月初一,必将被历史铭记的一天,即使大秦在未来灭亡,也改变不了这一天在历史中的重要性。 因为这一日是大秦开始试行李念提出并主导的教育之法的一天,从这一天起,大秦将采用一种以往未用过的教育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新的教材、新的课程、新的教考模式。 三月初一,辰时中,即后世八点多,李念早早到了章台宫外那片广场,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始皇要亲自主持开学典礼。 知道这事会被记入史册,传于后世,加之李念给他讲说今日要入学的这批人都算是他的弟子,如果他能来讲两句,必会在学子们心中留下巨大影响,不可假于他人。 始皇自然而然答应了下来,将今日开学变成了一场典礼,为彰显对此事的看重,还决定在章台宫外的广场举行,这地方可是他称帝大典举行之处,意义重大。 李念到时,已经有人到了,形成了一支支队伍列在广场上,有大秦众公子和一些宗室成员组成的队伍,有大秦众臣队伍,有今日要入学的学子队伍,有学子家长组成的队伍,也有教职人员队伍…… 始皇让大秦众公子和宗室成员参加,既是通过众公子来体现他对此次开学典礼的重视,告知众学子“朕将朕的儿子都召过来参加你们的开学典礼,朕很看好你们,你们要好好学习,日后为大秦效力”。 同时也是向众公子传达一个意思,“朕重视教育、重视人才,你们也要学朕一样”。 众公子中大多数人日后都要为王,自然需要人才,始皇想给他们起一个好的头,给他们做一个示范。 众臣过来的原因也是一样,让学子们知晓他对他们的看重,也是鼓励学子们好生学习,将来的大秦朝堂未必没有他们的位置。 再看今日要入学的学子队伍,足足有七百多人,本来只有四百多,但因为李念提出要在医者学宫中设女科后,始皇便又令各地送了一批聪慧的女童过来。 这也是这时代的好处,虽然在许多方面确实比后世王朝差了些,但相对来说,掣肘也少,像在后世某些王朝招这么多女童当学生,封建礼教的大帽子立马会扣下来。 但各地也只送来一百多女童,还多出的一些是大秦王公贵族的子女,大秦的王公重臣知道李念要开学授课后,便挑了些他们家中或族里的后辈送了过来。 毕竟是特权阶级,李念虽然可以强硬地拒收这些人,但拒收对他并无好处,遂也收了下来。 对这七百多名学子,从六国各地来的学者心里是怀着意见的,不是对学子本身,而是对这七百多人的来历。 这些学子都是秦人,没一个来自六国之地。但他们又不太好提出意见,甚至还能理解这种作法。 秦皇将这些学子召到咸阳,明显是要他们学习先进学识,培养为大秦栋梁,可现在天下初定,肯定还有人对大秦怀有不满,召其他地方稚子,万一给某些人钻了空子,岂不是会给大秦带来祸患? 秦皇如今只让秦人子弟入学,完全能理解,但如果在日后,秦皇还不召其他地方稚子入学,那便错了,他们会上书询问: 陛下是秦人的皇帝,还是天下人的皇帝?既是天下人的皇帝,为何事事都偏于秦人,而冷落其他地方之人? 学子家长组成的队伍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欣喜、激动的神色,几个月前,他们哪敢想他们的子(女)有朝一日会到咸阳读书,成为皇帝陛下的门生? 这可是皇帝门生,传出去都光宗耀祖,只要不出意外,他们的子女必能做出一番功业,甚至位列大秦朝堂,为国之重臣。 教职员队伍既有李念选出的要给这些学子授课之人,参加过咸阳大考的考生,也有少府工匠,还有方士,也有辅佐李念编字典、编教材的诸多学者,统统算在一起组成了这个队伍。 总体的教学任务得由他把握,但有些课可以分给别人教授,像体育课、音乐课,以及识字,粗浅的科学知识等。 否则七百多学子,靠他一个人要教到什么时候,如何能全部顾得过来? 看着教职员队伍,李念想到了一事,本来教职员应该更多的,可惜由于六国旧贵叛乱,有些人心灰意懒,选择了离开咸阳,像范增便未留下。 这位项羽的“亚父”大概不会再出现了,也不会像在本该历史中被人深深记住,也不一定…… 咸阳大考时,范增和楚墨巨子差点被认为作弊,已经被他让人记录在第一届咸阳大考事件中,说不定以后会有人将其翻出来嘲笑:震惊,千年前的楚墨巨子差点因被认定为作弊被逮,成绩作废? 千年前楚墨巨子因何作弊?背后原因竟然是他! 李念正胡思乱想,忽听一声“陛下到!”,立刻收敛思绪,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嬴政在侍卫的护送下,走向广场的高台。 嬴政走上高台后,站在独属于他的那个位置,台下各支队伍所有人齐齐行礼参拜:“拜见陛下!” 也不在乎有没有官身,嬴政道:“众卿有礼,平身!” 待所有人起身后,嬴政又道:“朕曾从李念那听过一番话,大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国家是因为办教育办穷了,最后办亡国的,教育不仅不会使国家贫穷,恰恰相反,教育是摆脱贫困的最好手段’。” “朕琢磨过这番话,颇觉有理,尤其在此大争之世,若不能在教育上领先,则国将不能领先,而落后于他国,国会如何,众卿自知!” 听到嬴政话后,众臣中的李斯心中叹息一声,尽管早就知道大秦要走上一条和法家构想中不同的路,但还是忍不住一叹。 直到如今,他还是未完全想明白嬴政为什么要放弃掉那些法家政策,转而去信李念。 嬴政这些月所发生的种种变化,只要不傻,都知道李念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今日这开学大典肯定也包括在内。 第88章 为大秦之强盛而读书 李斯承认李念有才能,但他想不通的是李念才二十多岁,就算天纵奇才,其经验阅历也必然有限,嬴政如此器重他,就不怕他把大秦带到了歧路? 其中必然有更深层不为他们所知的原因,肯定不是李念此人有才这般简单,但这个原因,李斯只敢想,不敢打探,他能有效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因此朕要办教学、要办学,使大秦永远领先于他国,然以大秦今日之力,难使天下之民皆读书识字,唯有步步渐行,先挑选出一部分人。” 嬴政看向今日要入学的学子们所在队伍,见皇帝的目光投过来,这些最大也才十来岁的学子全都紧张起来,站在那一点也不敢动,神色无比认真。 “尔等便是现今选出的这部分人,尔等今日在此开学,朕希望尔等珍惜这番机会,努力读书识字,成为一个对大秦有用之人,为大秦之强盛而读书!尔等可听明了?” 学子们所组成的队伍,所有人大声回道:“听明了,为大秦之强盛而读书!” 即使队伍中年龄最小的学子,也大声喊了出来,声音虽稚嫩,却像是誓言。 嬴政点头道:“希望尔等记住今日所言,不管尔等日后会往何处,去到何方,勿忘尔等为秦人,为大秦子民,为华夏之民!今日为开学第一日,朕为尔等上第一课:升国旗,奏国歌!” 嬴政一声令下,大秦皇宫专用国旗队登场,开始了这一个月在大秦皇宫中的升旗。 实际上,从称帝大典升过旗后,始皇帝每个月初一都会带着众臣在此举行升旗仪式,已经成了一个惯例,众臣也已习惯。 但今日还是有些特别,看着在大秦国歌声中冉冉升起的旗帜,许多人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们终将老去,但这面旗帜却会飘扬下去,被一代又一代人见证,直到大秦覆亡。 学子们组成的队伍中,所有人仰着脸看着升起的国旗,心中亦有所感,只是和众臣截然不同:这就是大秦的国旗,他们竟能在这面旗帜下入学,还是陛下亲自下令为他们升起…… 待大秦的国歌结束,国旗也升到了顶部,看着飘扬的国旗,他们也会如这面旗一样升起,扬于大秦。 都是从各地选来的聪慧稚子,其中一些人已经明白了嬴政的这第一课,记住这面旗,记住这支乐,记住你们是大秦子民! 嬴政道:“朕要与尔等之言已结束,望尔等好生努力,为大秦之强盛而读书!” 一众学子齐声道:“定不敢忘陛下之言,我等必为大秦强盛而努力读书!” 始皇在开学典礼的活动至此结束,但学子们的开学典礼还未完结,其等被领到六英宫外的广场。 这次没升旗,也没国歌,人也少了很多,李念站在六英宫外的高台上,冲一众学子道:“我叫李念,众位可能听说过这个名字。” 听到李念话后,许多学子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他们自然听说李念之名,但哪有机会见到李念? 此刻听李念亲口说出他是李念,才知道这人就是名动天下的那位李念公子。 关于李念在大秦民间的传说版本有很多,有说他是仙人之徒,所以才有这般广博的学识,也有人说他不是仙人之徒,而是仙人下凡,专为辅佐大秦和陛下而来,但流传得比较广的还是李念公子为舜英公主一怒杀匈奴冒顿太子的故事。 版本虽多,但基本上对李念都比较友好,估计李念死后过个几百年,也能在天上混个比较牛的神位。 许多学子用“终于看到活的偶像了”的目光看着李念,脸上满是激动和敬仰,虽然早前就已知道李念会来教授他们,但依旧激动。 李念笑道:“看来众位确实知晓李某,但在此解释两句:我不是仙人下凡,也不是仙人之徒,和众位一样都只是肉体凡胎,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困了会乏,病了会痛,并不比众位多颗眼睛多条腿。” 对民间传扬他的版本,李念也知晓不少,他这番话既缓解了众学子紧张的情绪,也拉近和他们的关系。 毕竟在他们眼中,李念处在高位,一名高位者对他们这么说话,可不显得亲近? 李念继续道:“再介绍一下,我叫李念,现为大秦教部尚书,众位读书识字的所有问题都由我负责,同时我也会担任众位的师长,负责某些课程的教授。” “在我这里,众位首先要守规矩,一切按规矩办事,规矩上面没有的,那就由我来处理,如果我也处理不了,我会奏请陛下处置!” “所以,众位在这请遵守规矩,按规矩办事,便无人敢欺负你们,就算有这种人,我也会让他知道违规的代价。” 后一段话让众学子心中一凛,这位李念公子并非像他们刚才所以为的那么和善,也有狠厉果断的一面。 但李念是在预防霸凌之类的事,要让七百多人都友善和睦相处,不生一点冲突矛盾,很难做到。 “要遵守的规矩主要为三类:一、大秦律法,此为根本;二、校规,此为众位在此学习生活时需要遵守的规矩;三、宫中的规矩。” 因为教室建在大秦皇宫,这批学子自然不是走读生,每天从宫外到宫内上学,放学再出宫,而是需要长期住在宫内。 “这三类规矩,我便不在此多说,之后会发给你们一个册子,还有人与众位讲说,望众位遵守,莫要违反!” “其次是在此学习读书的问题,有些人可能已在家中读书识字过,但你们在家里所学和在此不一样,你们将学习一种新字,一些新的课程,会看到一些新东西,见到这个世界的其他面。” 这话令诸多学子期待起来,据说那格物之学颇为神奇,这位肯定是要教他们这吧。 “方才陛下已经说过,希望尔等勿忘为大秦子民,为华夏之民,为大秦之强盛而读书,这也是李某对众位的期望!” 第89章 带学子参观校园 李念继续道:“今日虽开学,但今日暂不授课,做如下几件事:其一为分班,‘班’类似‘队’、‘伍’,众位有七百多人,不好聚在一起上课,需分班而教之。” “每个班都有领班师者,其不仅是众位的任课之师,也负责平时管理众位,众位在遇到问题时,也可向其求助。稍后,也是由他们和众位讲说需要遵守的规矩。” 这哪有不明白的,不就相当于他们是兵卒,领班师者是将领,负责带领他们吗? 李念给每个班设置的班主任也比较有特点,一班班主任庄黄,二班班主任郦食其…… 听到李念说出的这些名字,许多学子惊讶,这些人都是咸阳大考榜上有名之人,且还是名列前茅者,竟会成为他们的领班师者。 “共计分为十四个班,现在从一班开始分班,念到姓名的人前往领班师者处报到。” 一旁的郭典给李念递过一张纸,正是已经分好的班级名单,这份名单不是抽签随机分配,而是李念和一些人仔细商议过后做出。 因为这些学子虽说都是秦人,但来自的地方有差别,年龄也不统一,且来自的阶层也不一样,何况还有一百多女学生,更须仔细考虑。 这种事本不用李念来做,但李念认为这是他的第一届学生,可以多一些事,以后的学子就没这般待遇了。 待分好班后,李念道:“其二为领取课本,其三为分配宿舍,其四为各领班师者为众位讲说规矩。” “但这些事由各班自己做,现今以班级为单位,随我前往参观众位今后学习生活之处。” 一众学生早便在期待了,很想知道他们的学习之处会有何特别,在这位的安排下,应该和他们以往所知的有不同吧。 第一个参观的地方是操场,李念介绍道:“这是运动场,也是众位日后上强身课的主要之地。强身课,从这个名字便能知晓,是要使身体强壮。” “要想成长为一名对己有用,对国有用之人,不仅需要渊博的知识,更需要强壮的体魄,即‘文明其精神,强壮其体魄’。” 对于众学子而言,这不难接受,不像到了后世某些时代,读圣人经典即可,锻炼身体干嘛? “此为足球场,‘足球’是一种用脚踢的球,是一种挺有意思的运动,等日后众位在强身课上学到便知,应当会有人喜欢。” 虽说在大秦大规模搞足球运动不太可能,说实话也不需要,大家平日干活,运动量早已足够,还需要踢球? 民众之所以造反,不是他们的精力无处发泄,靠推广足球就能消除的,而是苛政猛于虎,让他们活不下去才造反。 你跟陈胜吴广说,你们肯定是精力太旺了,闲得没处发泄,所以才造反,我给你们建个球场,让你们发泄多余的精力,这样你们应该就不会造反了,看陈胜吴广扇不扇你巴掌,尔公造反是因精力太多? 但李念在大秦皇宫还是给这些学子整了一个,既是给学子们增加一种运动强身方式,也是了却在现代对国足的怨念。 从大秦这个时代开始搞足球,规则都是自己定,总不至于像现代那么烂了吧? 听李念提到足球,一些跟随的师者都点了点头,他们在编字典、编教材之余,曾玩过那足球,确实挺有趣。 “每个班每天会有一堂强身课,上午、下午还各有集体强身活动(课间操),每学期还会相应的强身测试(体测),有一次集体比试(校运动会)。比试项目会有足球、跑步、跳远、搏击、骑马、射箭、击剑……若参赛获胜,会有相应的奖励。” 这时代可不像现代那般太平,这些学子在此学习期间,还得掌握一些防身之术,在遇到某些危急情况时也好应对。 对此,学子们也没啥异议,也没感觉有啥问题,因为这时代其他人也是这么教的,墨家能打自不用多说,儒家也是能文能武,下马能骂人,上马能砍人。 只是没想到这位竟这么看重强身,设了这般多强身项目,他们在这学习应该能有很多特别的体验。 继续走到教学区,不好像现代一般建起高楼,所以这些教室都是平房,这些教室的样式以及建设用的材料有些特别,和大秦常见的房屋不一样,窗户上甚至还装了那种奇特的水玉。 这就是他们要读书识字的地方? 简直奢侈! 那教室内的墙壁上还有两块巨大的黑板,他们中有人听说这东西,据说可在上面写字,日后肯定是师者在上书写,他们在下跟学。 教室的地面是以那种水泥铺成,已经放好了桌椅,还设置了一个似乎是师者授课的高桌(讲台)。 他们现在看的是一班教室,有心思敏捷的学子数了教室内的桌椅,发现数目对不上,里面的桌椅比刚刚分班时念到的人多了些。 李念道:“此便是众位日后学习之处,众位将在此学习人文、历史、地理、算学、格物,当学习到一定进度,便会有如咸阳大考一般的考核,会记录众位考核的结果,多次成绩不合格者将会清离。” 孩子们,感受一下“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吧,要想不被淘汰,都给我卷起来。 “最终学业结束时,也会根据众位平常表现、考核状况给予不同的决定,望众位努力学习,莫要被劝退。” 听李念这么一说,一众学子心里生出一股寒意,还未入学,便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尤其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女。 他们要是在这被劝退,那丢的是他们祖辈的脸,回到家里会遭受什么对待,可想而知,在此地读书识字并不轻松,可能还将非常痛苦。 李念注意到一些人脸上露出的苦涩表情,心道这算哪到哪,还没给你们整出末尾淘汰制,压力就这么大了? 他可不会在大秦实行快乐教育,大秦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搞那一套,必须给这些学子压力,想让大秦快速发展起来,就要鞭策他们努力去学,掌握李念传授的后世知识,成为大秦发展的根基。 第90章 引向格物之学 又来到几座教室外,李念道:“此处为众位上乐音课、丹青课之处,这两门课无硬性考核要求,但若能学好,也将有益。” 丹青课是李念后来加进去的,目的是加强学子们的绘图识图制图能力。 他们以后加入大秦工业建设需要绘图,即使不成为大秦的工业建设者,上了战场或者成为航海家,绘图也很有用。 像在大海上航海,若遇到不知道的植物和动物,这时又没有照相机,可不就得靠人亲自画将之记录下来。 李念指着另外几座教室,“那里是众位日后上某些格物课时之地,格物一课,不是看着某个东西便能想出其中的道理,而是要亲自观察、乃至于操作才能懂其理,知其成因,明其可用。” “像竹,搬一张椅坐在那,盯着竹看,便能知道竹为何会从笋长为竹,又为何会是这般形状、这般结构吗?” 李念看着一众学子,见学子们摇头,又道:“所以需要亲自养竹,将之切开,用格物的工具观察其细微。在这问众位一个问题,众位以为竹是草,还是树?” 这个问题……众学子,包括随同的师者思考起来,从他们平常的感受来说,竹明显是树啊,怎么可能会是草呢? 但这位既然这么问,那肯定不是他们想的那个答案,可是竹竟然是一种草,委实过于匪夷所思,颠覆了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常识。 李念也没等他们回答,自己道:“对竹是树是草,众位按平常时的感觉,会下意识认为是树,毕竟在众位看来,草应该长不太高,而竹却能长得又高又壮,如果按照长得高壮分类,竹确实可归类于树。” “但如果深入观察了解竹的习性及结构,会发现其和草更相似,更应归类于草。” “给众位讲这个问题,是希望众位在日后学习中,莫要将日常的感觉和经验代入,想当然以为是。世界在不断变化运动,因而知识也当不断随之而变,才能更为准确,而不可因循守旧。” 一名明显是王公贵族出身,年龄稍大的学子思索后,向李念行了一礼,问道:“若真如公子之言,世界在不断变化运动,知识也当不断随之变化,岂不是说我等今日所学,对明日无用,明日所学,对后日又无用?” “如此往复,我等今日所学又有何意,又如何找到准确的知识?反正都在变化,永远也不可能找到最准确的道理。” 李念道:“问的好,但运动和变化本就属于世界的一种性质,要想找到准确的道理,就是要了解运动变化之因。” “但这个过程极难,耗时颇多,所以我等只能一步步接近于准确的道理,而无法直接就到达。” “因此,在这个过程中会有谬误错漏,也即今日所学被认为正确之物,在明日有新的发现后,就会被发现其并不完全正确,当予以修正改进,如此便可一步步接近于最准确的道理。” “所以你‘我等今日所学,对明日无用,明日所学,对后日又无用’之言实是错误,我等今日所学的确在明日可能被认为是谬误、被弃置,然其却是我等通向正确之理的阶梯。” “无今日之错,何来明日之对?” 这番话没让多少学子思考,却令随同的庄黄、郦食其等人大有所思,他们首先便想到了自己所学的学说,这些是不是也要随世界变化而逐步修正,方能至最完善最准确的境地? 能从李念这学到许多东西,这便是庄黄、郦食其等人愿意留在李念这里,被李念任用为师者的主要原因。 李念又补充道:“但世间亦有不变之物,如我等俱为大秦子民,我等祖先为炎黄,此为文明精神之传承,众位须谨记。” 那学子向李念行礼道:“谢公子解惑!” 离开教学区,到了食堂,此处也是仿照后世学校食堂建立,李念道:“此处为食堂,实行每日三餐,早餐、午餐、晚餐,众位皆需在此自己打饭用食。” 一众学子看到食堂内摆好了许多张桌椅,不过都是长桌长椅,一看就知能好几人同坐,那食堂墙壁和柱子上也涂着一些他们不认识的字,字上还标有奇怪的符号。 字应该就是这位所说的新字,符号应该就是传闻中可让人快速识字的“拼音”,只是写的是什么呢? 写的其实是“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之类的话。 就在李念准备带学子们去参观他们居住的宿舍时,一名侍卫前来禀报道:“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李念点了点头,冲在观看食堂的众学子道:“众位且随我去看一件好玩的东西。” 什么准备好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众学子怀着好奇和不解,在李念的带领下回到那处操场,但操场上现在来了一些其他人,还有马匹。 只见在中央的地上摆着四个半球壳,有人正在摆弄这几个球壳,见李念到来,那些人纷纷行礼。 李念点头回礼后,指着球壳,对学子们道:“这四个半球能合在一起,成为两颗球,众位都可以过去看看,摸一下也无妨,待会儿会发生一件出乎你们意料的事。” 听了李念话后,一些有兴趣的学子走过去一看,这四个半球壳皆为铜制,球壳表面弄了几个扣子,球壳中间垫上了一层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东西,摸起来没啥特别之处,就很普通的中空铜球。 但旁边有人让他们将球壳合在一起,试试是否能分开,难道这几个半球壳合到一起后,还分不开了? 然而,等学子们将球壳合在一起后,轻轻松松便将它们再度分开,这令尝试的学子们非常疑惑,没啥特别啊,能分得开啊? 但旁边的人只笑而不语。 这正是对著名的马德堡半球实验的复刻,目的是给今日这些入学的学子们开开眼,让他们知晓世界很大很神奇,激发他们对格物的学习兴趣! 当然,在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有马德堡半球实验了,取而代之的是六英宫半球实验。 第91章 六英宫半球实验 将几个半球壳从学子们手中取回,旁边的人开始进行一些学子们看不懂的操作,先将几个半球壳灌满水合在一起,然后又用一套他们看不明白的装置将水从球内给抽出…… 难道这样做之后,几个半球壳就合在一起分不开了?如果是,为什么会成这样? 学子们带着怀疑和不解,旁边的人似乎知道他们在好奇疑惑,将合在一起的两颗球递给他们,让他们重新试试能否将球给分开。 然而这一次,和先前能轻轻松松将球分开不同,他们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这两颗球重新分成四个半球壳。 可这是为什么,那些人操作这两颗球时,他们一直就在旁看着,好像也没进行什么非常特别的操作,灌水、合球、抽水,然后他们就将球弄不开了? 这激发了学子们浓厚的兴趣,他们今天就不信邪了,还分不开这两颗球。 这时,李念的声音传来:“要是觉得你们人不够,力气不足,可以找其他人一起将球给拔开,上面的扣子就是为固定绳索所用。” 旁边的人也适时给学子们递过来绳索,学子们将绳索系在球壳外的扣子上,招呼其他人一起来拔球。 学子们摩拳擦掌,在每颗球的两边都安排了十多人,相当于二十多人一同拔一颗球,这波肯定能将这两球分开! 看着学子们再次拔两颗球,随同的那些师者眼中流露出感叹,他们也见过李念让人做这个实验,有些人还亲自参与过。 在之前,他们也和这些学子一样,没想过这两颗由半球壳合在一起的球会那般难以分开,需要的力气简直离谱。 世间之事果真如李念公子所言,奇也、神也、怪也,许多事非他们所想,也非诸子所想,谁能想到这球会如此牢固,竟是因他们身边那无形的空气之力。 学子们开始拔球,用出了他们生平最大的力气,可惜两颗球还是纹丝不动,任他们连喝奶的劲都使出来,依旧岿然不动,一点分开的迹象也没有。 学子们惊了,他们这么多人还不能将这两颗球分开? 那肯定是力气还不足以将这两球分开,那就继续加人,遂又加了几十人进来,还是不能分开,又加人,可还是没能分开…… 直到人数已经加到了百号人,依旧没能将球给分开。 一些学子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些人刚才给球做了手脚,否则何至于他们这么多人都无法将球分开? 看着学子们不服气,还想继续加人拔球,李念道:“停下吧,将绳索给马套上!” 李念发话,他们也只能老实照办,看着其中一颗球上的绳索给套在马上,才明白这些马是用来做这事的。 刚开始,球两边各套了三匹马,一共六匹马开始拔球,但没想到六匹马也没能拔动。 再加马匹,一直加到两边各六匹马,共计十二匹马,才终于把这颗球给拔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铜球被分开。 看着立在场地上的十二匹马,以及掉在地上的两个半球壳,诸多学子都一脸惊讶、疑惑和好奇,十二匹马才拔动,难怪他们不行。 但为什么这小小的铜球需要这么大力气才能分开? 明明只是两个半球壳合在一起的,又不是完整锻造的一颗整铜球,理应很轻松就能分开。 难道就因为那些人在将球合在一起时的那些操作?但那其中又蕴含了什么道理?这事果然好玩,又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李念手里拿着另一颗没被拔开的铜球:“有人可能在想,是不是在将球壳合在一起时做了手脚,才使得球壳难分?” “但实际上,并没有做手脚,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过来看一看这颗没有被分开的铜球,看它和被分开的那颗有何区别?” 李念说着,便将球上的气嘴拧开,那在众学子手中难以分开的球顿时重分为两个半球壳。 一众学子将四个半球壳放在一起观察,发现跟他们之前看时没多大区别,并没有加特殊的机关和装置。 既然没有做特别的手脚,那肯定是加水合球,再抽水有古怪,水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 有学子向李念请教道:“请问公子,以我观之,此球并无特别,为何如此难分?” 李念笑道:“其实球会难分开,并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我等周围无处不在的空气,其对球施加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像两只手臂将球壳牢牢地压在一起。” 一学子问道:“既有此等巨力,为何我等没能感到?” 李念道:“这种力量可被称为‘大气压力’,其无形,因而肉眼不可见,但我等真正不能感到它的原因,是由于我等体内的压力和外界的大气压力相平衡,对我等相当于没有。” “但实际上,它近乎无处不在,如我等呼气吸气,再如天地间会有风存在,都和大气压力有关,就连我等烧火,将水煮沸也和其有关。” 又一学子仿佛明白了什么,道:“方才我等能将球壳轻易分开,其实也是因球壳内的压力和外界大气压力平衡,相当于没有。” “但在给球壳灌满水,再抽出水后,这种平衡被破坏,球壳内的压力减弱,甚至没有,外界大气压力的作用自然便显现于球上。” 李念看了眼说话的这名学子,道:“正是如此,灌水是为了除去球壳内的空气,但水在其中,依旧会产生同外界相平衡的压力,所以之后也要将水给抽出,使里面既不存在空气,也不存在水。如此方能使得大气压力之威显现出来!” 众学子听得连连点头,原来是这般回事,好生神奇,若非今日亲眼所见,甚至亲身体验,他们哪会知天地间竟还存在这般有趣之事? 李念继续道:“众位中有人可能在想学了这些、知晓了这些,有什么用?好像看不到实际用途,但实则有用之处甚多。“ “如可以更好地观测天气,沿海之地有大风,所过处洪水泛滥,树倒房摧,若能提前知晓,告知于民,岂不能减少损失?再如去往某些危险区域,若发现危险同大气压力有关,也好知如何应对。再如若日后想要飞天,也要知晓大气压力,同空气打许多交道。” 第92章 你们的梦想 此言一出,立马引起了众学子的浓厚兴趣,连庄黄、郦食其等师者都看过来,这位还知道如何飞天? 那可是飞天啊,从古至今,许多人都曾向往,可都不知该如何飞上天空,也没在现实中真见过有人飞天,只在传说中听过。 看到众学子脸上向往的神色,李念笑道:“飞天其实说难也不难,但想稳定安全的飞天却不简单,众位努力在此学习,早晚能做到。” 造飞机不容易,但做热气球啥的难度没那么高,要是不计人命,像万户一样用火器将人送上天,现在的大秦就能做。 李念道:“格物之学博大而精深,我也只是略懂九牛身上一毛,在学习格物之学的过程中,众位会遇到不少‘我学了这,好像没什么用’的格物知识,但我希望众位能坚持学下去。” “我们可以学了放在那不用,但不能等到要用时再学,世界很大,知识很多,希望众位能给大秦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听了李念话后,众学子道:“我等定谨遵公子之言!” 看了看此刻的天色,已至中午,李念招呼众学子道:“走,都去用餐,你们正是长身体之时。” 李念带着学子们又到了食堂,像这种食堂,在六英宫内还有好几处,毕竟六英宫现在的人实在太多了,工匠、侍卫、方士,还有学者、医者,这些人又不是神仙,都要吃饭。 到了食堂后,众人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许多学子已经忍不住吞咽口水,他们也有些饿了。 李念道:“众位以后用餐,都要像这般,先从这边取餐盘、筷、碗、勺,然后再到窗口处排队打饭菜。我来给众位做个示范!” 跟这些学子待在一起,李念感觉自己也仿佛回到了在现代上学的那段时光,那真是一段相对无忧快乐的时光,可惜在那时并没认真学习,也没理解大人们的劝学之言,更没想到会穿越到大秦。 取了餐具,李念来到了一窗口,负责在这个窗口打菜的是名内侍,见李念过来,赶忙就要行礼。 李念挥手制止,面对的是李念,内侍哪敢像现代食堂阿姨一样手抖,自然是给李念打了满满一盘。 有样学样,学子们也跟着打好了饭菜,依照不久前才分好的班坐在一起,所挑选的这批学子,年龄都没有太小,皆已具备一定的独立生活能力,不可能放个四五岁的小孩进来还要派人专门照顾。 李念道:“此为众位入学第一餐,也是众位的欢迎餐,欢迎众位入学,希望众位在此学习生活快乐!” 见众学子就要起身向他道谢,李念又道:“不必多礼,都请坐,我们边吃边聊!众位皆是我大秦未来之材,以后会成长我大秦栋梁,为大秦强盛而努力,我想问众位日后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这该怎么讲? 万一讲错了,那就不好了! 见没人站出来讲说,李念又道:“为大秦强盛而努力是一个广泛的命题,但其落于个人却不是,会相对较为确定,你们有的人可能会想为官,有的人会想上阵杀敌……都可以讲一讲。” 听了李念这番话后,有人站了出来,道:“回公子,我想领兵杀敌,为我大秦平定不臣,开疆拓土!” 李念点头道:“是个好想法,但你想要领兵杀敌,开疆拓土,那就要学好地理,也要学好算学和格物,如此才能带好兵。日后大秦将会分为陆军、海军,你想成为哪一军将领?” 这个学子都没听过海军这个概念,更不说想好,李念见状笑道:“海军即为在海上行动的军队,我们这个世界是海洋多而陆地少,虽我等现居于陆地,但海洋的重要性在以后会越来越重。” “你若要入海军,带领大秦舰队纵横四海,就更要认真学习,因为大海比陆地更神秘,环境也更莫测,没人能完全预测在海上会遭遇什么,所需的学识也就更多。” “未来上阵杀敌,不仅是要有个人的勇武,还要有学识和智慧,学识智慧有时将比个人勇武更重要!” 这名学子向李念保证道:“谢公子指点,我一定会认真学习!” 有这名学子带头后,又有其他学子站起,男学子说的基本都是我要当将军,保卫大秦,为陛下开疆拓土,我要当官,主政一方,女学子说的几乎是成为医者,李念都予以了夸赞。 直到一学子站起身,说出了一个和前面学子不同的想法,他迟疑道:“公子,我想去往域外之地,为大秦带回异域国邦的消息!” 其他学子都说的是当将军当官,他说的却是去异域冒险,和其他人不同,不少学子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李念却没异样地看他,反而夸奖道:“你想做冒险家?这也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世界上有许多不同于大秦之处,其上的人、物都和大秦有差异,有你等这种人,正好前去这些未知之处,为我大秦探索之先锋,带回当地最及时最准确的消息。” “但你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冒险家,到世界各地探险,那要学的就要更多,不仅要身强体壮,还要懂气候知识,知晓多种语言,懂得医理,识别药草,在冒险时遇到困难才好处置。” 见李念不仅没批驳他的想法,反而还夸奖他,给他讲说要学什么,这名学子激动道:“多谢公子指点,谢公子指点,我一定会好生学习!” 在这名想要成为冒险家的学子后,学子们的回答也开始变得多样起来,又一学子起身道:“公子,我想飞天,该如何做?” 李念笑道:“你这想法所需要学的不如当将军和成为冒险家多,但你必须学得精而深,且此事也非你一人能完成,你还需要一批志同道合之人,还需要大秦有相应基础方可。” 听着这些大秦学子提出的种种想法,李念仿佛看到小学时被老师提问“你长大后想干什么啊?”的场景,可惜当年的人大多都没能实现所说的想法。 第93章 韩信也是新生 晚上,韩信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同宿的几位同学聊天,聊的是他们白日间经历的一切。 无论是秦皇的讲话,还是李念带他们参观校园,亦或是下午领到的诸类课本,都让这些学子兴奋异常,聊的火热。 见宿舍内还有一人一直没说话,不参与他们的聊天,有人道:“东床的,我记得你叫韩信吧?你是哪里人?咋不说话?” 韩信是被李念安排到这读书,既是想韩信在这多学一些东西,也是想让韩信能和同龄人打打交道,结交到一些朋友。 韩信虽然军事天赋极高,但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帅,也不能让其天天学兵法,还要学习更多的东西。 尤其大秦未来的军队必然要成为热武器军队,而指挥热武器军队所需学习的东西要比冷兵器军队更多。 算学和地理自不必多说,像格物,若是学好有利于将领更了解军队使用的热武器,才能更好指挥军队。 李念的目标不是让韩信达到原世界那位兵仙的境界,而是希望他能超过,且不会再重蹈原世界历史上的覆辙,希望韩信为大秦军队近现代化建设做出卓越的贡献。 虽不知李念为何这般看重他,但韩信知道李念对他的巨大期望,于是他便到了这,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新生。 只是他和其他的新生不同,他的课程和学业更加繁重,不仅要在此上课,还要在王翦、王贲、尉缭等人那学习。 听到同宿的人问话,韩信想了想,决定回答一下,毕竟他和这些人大概要在一起处很久,不可能不打交道。 他道:“我是韩信,泗水郡淮阴县人,方才不言,是在想一些事。” 听到韩信的回答,同宿舍其他学子愣了下,泗水郡淮阴县,好像不是关中之地吧? 也即是说他们宿舍里的这个同学并非老秦人,而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人! 疑惑在几名学子心里生出,这次的学生不都是老秦人吗?这位是咋回事? 但不管背后的原因如何,这位能以其他地方人的身份入学,背景恐怕非同一般! 宿舍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小会儿后,有学子好奇地问道:“韩信,你以后想做什么?今天公子问时,好像也没见你说过。” 韩信道:“我想当个将军,同他国将领交手,看是他们强,还是我强!” 宿舍的几名学子对韩信想当将军也不奇怪,在这批学子中,不少人都想当官当将领,他们中也有人想当,只是这位理由有点怪,竟不是为了保卫大秦、开疆拓土,而是和他国将领交手。 一人问道:“韩信,你为何想和他国将领交手?你不想保卫大秦,为陛下开疆拓土吗?” 韩信平静地回道:“这些事并不矛盾,在开疆拓土时,不也要和他国将领交手?世间有很多国邦,其人、其所用武器、军队战法和我等有诸多不同,若能在战场与其等战而胜之……” 说到这,韩信想到前段时日随师兄王贲平叛,有感而发道:“几位,大秦虽大,但相对整个世界仍旧很小,望诸位日后皆能争于外而非争于内,竞逐于异族,而非竞逐于同胞。” 这话听得同宿几人感觉怪怪的,他们这位同窗说话咋这么像李念公子?该不会这位能够入学,就是得了李念公子授意? 一人道:“确实当竞逐于外,而非竞逐于内,外域如此多的地方可供我等所取,何苦要在自家之中争抢?今天教室中的桌椅数明显对不上,比我们分班更多,听说是有匈奴人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学。” 另一人道:“这事早就知晓,前段时日便已传遍咸阳,只是我不懂为何要让匈奴人来学习?我大秦都还有那么多人没法入学!” 对大秦和匈奴建交,李念曾给韩信布置过一篇作业,让他讲述对此事的理解。 韩信认真思考了一番,在作业提交上去后,又听了李念对他理解的评点,因此记忆颇深。 此刻听这两名舍友提到,韩信道:“匈奴也为华夏之一,今次过来入学,是要让其重拾华夏之礼,重新归于华夏,如此才好减少我大秦和匈奴间的矛盾,不起战争。” “且匈奴人过来学习也要支付相应的代价,我大秦并非免费给他们提供学习之机,像我们在这的衣食住学都是免费供应,但他们却要支付足够的财货。” 听韩信这么一说,几名学子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原来匈奴人不是免费过来入学,还要支付财货,他们来这学习对大秦有利啊。 韩信并未讲更深的原因,这些学子尽管都是挑选出的聪慧稚子,但毕竟年龄在那,不一定能理解,且有些事也不好与学子们讲,韩信是属于特例。 一人问道:“韩信,那我等今后遇到匈奴人,当如何与他们相处?” 韩信道:“平等视之,不高看,亦不歧视,其等友善,我等便回以友善,其等若恶,便以恶还之。” 问话的学子又道:“也就是将他们视作和我等一样?也是,匈奴现和大秦建交,大秦为兄,匈奴为弟,这些匈奴人也即是我等兄弟!” 对这名学子的话,韩信未多言,因为从某种道理上讲,此人说的没错,大秦的最终目的确实是想将匈奴人变成秦人的兄弟,只不过和他们所想的可能略有差别,要抹除这些兄弟身上匈奴这个标签。 大家都是华夏好兄弟,干嘛要分成什么匈奴人和秦人,这多见外,影响多不好,传出去还以为大家有隔阂,兄弟阋于墙,当然都是华夏人、大秦子民,以后大家的国籍统一写个“秦”,民族写个“华夏”。 这番交流后,韩信也渐渐加入到舍友的交谈中,偶尔发表一些自己的观点。 由于今日刚入学,这些学子都相当兴奋,一点也不觉疲累,反而精神振奋,一直在聊,正还要再聊,韩信突然出声:“明早要出操,几位若不想犯困迟到,被扣去学分,现在该睡了。” “无论想为将,还是为官,都既要懂得节制,也要有时间规划,若不能律己,又岂能律人?” 这人话说的是对的,但就是感觉很怪,几人还是听了韩信的话,不再继续聊天。 第94章 我的同学是帝国公主! 果然,听韩信的话没错,第二天早上,可能卯时刚过,一阵“当当当”的声音将他们从梦中吵醒,外面传来人声:“起床,都起床,给你们两刻钟时间到运动场集合,违者扣半个学分。” 为了更好管理这些学子,以及激发学子们进取努力,李念给他们设置了一套专门的学分制度,学分被扣到一定程度,都会有相应惩处。 听到外面的喊话声,一众学子不敢怠慢,赶紧从床上爬起,穿戴好昨日领取的服饰、带上学子木牌,往运动场赶去。 到了运动场后,见很多人一脸疲困,显然是昨晚太兴奋,聊得太晚,没能睡好,反而他们因韩信的提醒睡得早,此刻都精神饱满,几名同宿舍的人不禁向韩信投来感激的目光。 韩信冲几人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个方向,几人顺着韩信看往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多名女学子站在不远处,而韩信所看向的是其中一人。 正疑惑韩信为何要看向那名女学子,却见韩信收回目光,走了过去,恭敬地向那女学子行礼道:“信拜见师母!” 因为距离不算远,几人都听到了韩信的话,啥?这看起来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的少女是韩信的师母?韩信是什么身份,这少女又是什么身份? 几人在脑中快速思索少女的身份,还真给想到了一位,即他们听过的传闻里,李念公子杀匈奴冒顿太子的那个“因”,陛下赐婚给李念公子的那位舜英公主! 舜英公主虽已被陛下赐婚给李念公子,但两人尚未正式成婚,的确有可能到此学习。 而且,他们学习的这地方归李念公子主掌,身为李念公子未婚妻的舜英公主到这,好像还挺合理! 可如果真如他们所想,岂不是说韩信之师是李念公子? 附近有许多学子也注意到这边动静,好奇地看了过来,那人在叫一个大不了其几岁的女子为师母? 而看到韩信过来向她行礼,嬴舜英红着脸道:“不必多礼,我和你师尚未成婚,不可以‘师母’称呼。” 韩信恭敬道:“是,公主!” 听到韩信的话后,韩信的几位舍友基本已确定这就是传闻中那位舜英公主,李念公子未来之妻。 四周的学子也均是一惊,尽管知道同学中有一些出自王侯将相之家,但这位可是公主,陛下之女,惊,我的同学是帝国公主! 可这是陛下的哪一位公主,不会是那一位吧? 韩信几位舍友已向嬴舜英行礼,在入学前,他们已经进行过一定的礼仪培训,因此知道对公主、公子这一级的人该如何行礼。 “拜见公主!” 其他人也赶紧跟上,看着向她行礼的一众学子,嬴舜英道:“不必多礼,我和众位一样,今后也要在此学习,众位视我为同学即可。” 她会来这学习,是她主动提出的,一是确实想学些有用的东西,尤其是在得知李念说过的关于女子生育的某些事,且李念计划在医者学宫设置女科后,她便萌生出了自己去学学的想法: 其他女子都能入学,她的年龄在李念的说法中也不大,为何不可去学?她身为大秦公主、李念未婚妻,还可以做个表率。 反正从她自父皇那得来的消息,李念觉得她年龄还小,暂时不准备和她成婚,那这段时间正好用来做些事,多学习知道一些,也好为以后做准备。 二是通过学习的东西了解李念,她想知道李念弄了些什么课,要教授什么内容,且李念会来上课,到时可以名正言顺见到李念;三是看学会一些东西能否在以后帮到李念。 得知嬴舜英想去学习的想法后,始皇问过李念意见,李念当然表示支持,始皇便将到了上学年龄又未出嫁的女儿都给丢了过来。 几名公主正和嬴舜英站起一起,见学子们向姐姐行礼,心里不禁有些羡慕,姐姐被父皇赐婚了个好姐夫。 不得不说在教育修养方面,大秦的公主比大唐的公主好多了,你说是吧,二凤? 行完礼,韩信一脸平静,他是有意揭破嬴舜英的身份,倒不是他想显摆自己是李念弟子,而是他觉得身为李念弟子,当然要为李念考虑。 他过去向嬴舜英行礼,既是出于师母的尊敬,也是要让其他人知晓师母身份,如此方能让其他人敬重师母,预防某些不好之事,万一有人扰到师母,那可不好,他韩信要为李师杜绝这些事! 嬴舜英此时也反应过来,明白了韩信的用意,看了眼比她小不了多少的韩信。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群秦军侍卫跑了过来,将嬴舜英和另几位公主护住,为保证学子们安全,加之此处又是六英宫辖地,安保设置的极严。 领头的侍卫对嬴舜英道:“末将来迟,请公主恕罪!” 嬴舜英摇头道:“何罪之有?莫要因我等身份而乱了……” 思索了下,想起从父皇那听来的那个词,嬴舜英又道:“日常教学,该做何事便做何事,将我等同他人一般对待即可。如此才能不负父皇和他设立这座学校的目的!” 侍卫头领道:“是!” 在嬴舜英的话后,运动场又恢复了该有的节奏,一名穿着特制服饰的秦卒看着一众学子,道:“现在以班级为单位集合列队,准备进行热身运动。” “热身运动是李念公子所授,为在运动前预热身体,以此可预防身体受损,今后在此,无论是做操、跑步,还是其他运动,都要在先进行热身。” “从今天起,日后凡是上学的每一天,只要天气适宜,都须得在此集合锻炼身体,如果连早起都不能,还能做好何事?” 做早操、跑步,对后世学生来说司空见惯的事,但对这些大秦学子而言,却相当新奇。 “听闻尔等中有很多人想当将军,就今天这种拖延,若上了战场,定会延误战机,不仅会害了将士性命,更会导致一场战争失败。今日是第一天,便不罚尔等,望尔等今后不会再犯!” 众学子齐声应道:“定不会再犯!” 第95章 诸公子离咸阳 李念此时正在上朝,按大秦制定的朝会规矩,应是昨日大朝,但由于昨天开学典礼,遂推到了今日。 今次朝会李念也参加,是因有件大事要发生,只见公子高、公子将闾等人身着王袍立于殿中,他们将在今天前往各自的封地。 之所以在昨天举办开学典礼,也有考虑到诸位公子将要离开咸阳,想在他们离开前举行的原因。 诸多的秦吏已经先他们一步去往要治理的地方,如今也到了被分封的诸位公子。 在这段时间里,始皇一直让其等在朝堂上观政,让他们学习治理地方的手段,省得到了地方除了有个王的身份,啥都不懂。 看着这些将要离开的儿子,嬴政道:“封你们为王、让你们去封地的原因,朕就不再多言,你们心里自有想法……” 嬴政话锋一转,严厉道:“但不管你们有什么念头,都莫要以为去往封地后,远离了朕,便可胡作非为。若让朕知晓有谁犯律,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大秦的众公子常年生活他们父亲的阴影里,对始皇又敬又畏,除了扶苏,几乎没人敢逆着始皇的想法,但即便是扶苏,也同样敬畏自己的父亲,只是比其他兄弟好些。 这也是父亲太强势常会产生的一个问题,父亲太强,儿子们往往就会显得有些怯懦,尤其常见于帝王之家。 听到他们的始皇父亲这么说,众公子当即道:“儿臣不敢!” 嬴政看了他们一眼,又道:“希望你们是真的不敢!此番过去后,要好生治理地方,安抚当地民众,听取他人有用的建言。” “要记住当地之民也是我大秦子民,对他们一视同仁,不可再分秦人、楚人、齐人而区别对待,朕不希望在咸阳接到某些不好的消息。” 嬴政特意在这句话加重了语气,盖因现在的老秦人自信傲气得很,觉得自己是胜者,其他地方的人是败者,所以看其他地方的民众有种俯视的心态。 而诸多从秦卒转为秦吏的老秦人已经去往各地任职,在这种心态作用下,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我们这些胜者治理你们这些败者,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你们还敢有怨言?当年,我们就应该把你们全杀了! 这不搞分裂嘛,不利于大秦统合六国之民的政策,他是天下人的皇帝,而不只是秦人的皇帝,让诸公子过去也是为镇住这些秦卒,防止某些事发生。 曾经是秦卒的秦吏们,一般人很难镇得住,但他们是大秦公子,当今秦皇之子,有这身份就能! 诸位公子并无智慧非常杰出之辈,但也不傻,听懂了他们父皇话里的意思,道:“父皇放心,我等定会同等视之!” 嬴政点头道:“如此便好,朕送你们一程!” 本以为他们父皇不会送他们的,只会让一些重臣送送他们,未想到父皇竟然会亲自送他们,众公子道:“谢父皇!” 李念倒明白始皇在想什么,应是心里对这些儿子有愧,除扶苏和胡亥,扶苏是已经给了其最优异的条件,其他儿子有被这么对待? 但扶苏自己不争气,至于胡亥,不提也罢! 始皇将诸位公子一直送到了宫外,今日也是个好天气,宫外已经停了诸多车马,还有秦军。 为让这些儿子能在封地过得好,将封地治理好,始皇给他们准备了许多东西,辅佐他们治理地方的大臣,工匠、庖厨、医者、学者、农人等,甚至为了让他们在当地展开大秦新字推广,还给了一些最新印出的教材。 诸公子对始皇行礼:“儿臣今日远行,父皇请多保重!” 嬴政点了点头,道:“若遇疑难,可派使者。” 公子高又对没被分封到地方扶苏、胡亥道:“我等今日离去,还请兄长和十八弟代我等孝敬好父皇!” 众公子对扶苏、胡亥被留下,其实是有些羡慕和嫉妒的,对胡亥还好,以为胡亥是因年龄小,不便被封王,所以才被父皇给留下,但对扶苏就是实打实的羡慕。 父皇将他们封王,却不给兄长扶苏封王,意思不就是要将扶苏留在身边当作储君培养。 果然还是扶苏兄长更得父皇宠爱啊,他们应该没什么机会再和扶苏兄长相争了。 听了公子高话后,扶苏只平淡地点了点头,他又不好告知这些兄弟,他其实也要走了,没法代他们尽孝。 一旁的胡亥却抹着眼泪,对众位哥哥依依不舍道:“兄长们放心,胡亥定会好好孝敬父皇!各位兄长,不走好不好?胡亥会想你们!” 胡亥这番操作,让诸公子和不少大臣都点头,十八弟(胡亥公子)果然良善。 公子高宽慰胡亥道:“我等身为大秦公子,自有镇守大秦之责,十八弟你日后也会明白。我等虽往各地,但依旧是兄弟,若遇到有好玩的好吃的,会派人送到咸阳。” 胡亥抹着眼泪点头,他对自己今天这波表演十分满意,所有人都应该被他的真情流露给打动了吧,又能在父皇那加分了。 现在除了扶苏兄长,其他兄长都要离开咸阳,也即是在父皇身边的只有他和扶苏兄长,他虽年幼,但未必没有一争那位子的可能。 毕竟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父皇才能定夺下一任储君,只要能讨得父皇欢心,没什么不可能。 只是胡亥从抹眼泪的指缝中观察他父皇时,发现他的好父皇对他流露出的真挚兄弟情没什么反应,平静站在那,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李念在旁边差点没憋住笑出来,都想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个名场面:胡亥在知道历史的始皇帝面前,表演手足情深,精彩,实在太精彩了! 胡亥压根儿不知道他这番表演会让始皇想起一些不好的事,而这些事对胡亥极不友好,他想在始皇面前表演兄友弟恭,只会适得其反。 在秦军护送下,诸位公子的车队开始驶离,渐渐将咸阳城抛之于身后。 一辆马车的车窗打开,吕雉从窗户回望身后的咸阳城,几个月前她到咸阳,如今又要离开。 一边的公子高拉起她的手,笑道:“王妃放心,只要我们能治理好地方,那里也不会比咸阳差。” 她已嫁给了公子高,对这位夫君,吕雉还是比较满意,虽胆气和智慧不足,但其对家人极好,她觉得秦皇是有意将她嫁给公子高。 第96章 大秦听讲团又添一人 待诸位公子离去后,嬴政让其他大臣该干嘛干嘛,将李念留了下来,同时留下的还有蒙恬、蒙毅。 嬴政的目光看向章台宫外,这么多儿子们离开,纵使心志坚毅强韧如始皇,也生出了些许波澜,问道:“李念,他们真能为大秦镇守治理好地方?” 李念道:“当然能,臣相信也一定能,这是一件前所未有之事,大秦肯定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嬴政点点头,又道:“好久没你听你讲说后世之事,不若今日便讲说一番。” 同在殿内的蒙恬听得一脸震惊,陛下和李念公子说的都是啥,啥叫后世之事? 但蒙恬很快反应过来,一些他原本不能想通的事此刻也全能想通了,难怪李念公子知道这般多事,难怪陛下会做出那些不符合他以往性情的改变,难怪弟弟对他守口如瓶,难怪陛下会突然令他们兄弟拿下项氏一族,难怪陛下会请那些人过来参加称帝大典…… 一切都在于李念公子知晓后世之事,也即未来之事,李念公子将未来会发生的事告知了陛下。 但其中有许多事又让蒙恬细思极恐,像为何要拿下项氏一族,还将项氏一族全数诛灭? 恐怕在李念公子所讲说的未来之事中,项氏一族对大秦也做了差不多的事,现在不过是陛下提前知晓未来,先下手为强。 蒙恬脑子转得飞快,甚至已经判断出大秦存在的时间可能不太久,因为陛下十分重视项氏一族的那个重瞳子,显然是那个重瞳子给大秦造成了巨大伤害。 而那重瞳子被抓到咸阳时十岁多,其要能对大秦造成威胁,最早在二三十岁,最晚也应当在四五十岁,那岂不是说大秦最短只持续了十多年,最长也就五十年,反正肯定不过百。 再往更深处细想,那项氏重瞳子为何能给大秦造成巨大创伤,甚至很可能杀进咸阳,屠灭了大秦宗室?他们那时都去了哪? 就算到项氏重瞳子作乱时,他和弟弟、王翦老将军、王贲将军这些人都已去世,但还有王离、屠睢、赵佗等将,还有扶苏公子在,就没人阻止他? 如果按大秦最短存续时间来想,他和弟弟应该都还在世,他们就没出来为大秦阻止那项氏重瞳子? 也许是最坏的那种情况,他和弟弟都已经在那时死了,还并非正常死亡,但今日陛下会将他留下,明显是有意要告知他这些事,说明他的死和陛下无关。 那和陛下无关,大秦还会有谁会要他们死,又能让他们死?除了大秦的后继之君,大秦还有谁能杀得了他们兄弟俩? 但他们蒙氏一族向来支持扶苏公子为储君,如果是扶苏公子继位,应当不会赐他们死罪。 蒙恬心中渐渐有了答案:大秦的后继之君出了问题,非扶苏公子,他和蒙毅都被后继之君所杀。可究竟是哪位公子会杀他们? 将脑中的各位公子都过了一遍,蒙恬发现好像没有那位公子有这种动机要杀害他们兄弟,但通过始皇的一些操作,想到了一个人:公子胡亥! 如果是公子胡亥成了后继之君,那很多问题就能得到了解释,公子胡亥肯定不是合法继位,所以他必须要除去扶苏公子,而他们蒙氏一族和扶苏公子牵连甚深,当然也就要除了他们。 正在蒙恬发散思维时,嬴政的声音传来:“李念他并非大秦此时之人,而是来两千年后的时代。我等于其而言,便是古人,我等所经历之事和一些未发生之事,于其便为历史,彷如我等看夏商之人、夏商之事。” 这话令蒙恬再惊,李念公子竟是来自两千年后的时代,那是多久远的时代?那得多少代人? 不过,他心中又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李念公子来自两千年后,那他们岂不是李念公子的老祖宗,舜英公主也是一样。 陛下将舜英公主赐婚给李念公子,岂不等若让后世子孙娶了老祖宗,这辈分差距有点大…… 但这想法只在蒙恬心里转了转,他并没说出,而是在想两千年后的时代是何样,应该比现在的大秦好多了吧。 嬴政又道:“卿俩兄弟为朕最信任之臣,今将李念之事告知于卿,勿让外人知晓。” 感受到嬴政那传来的信任,蒙恬当即感激谢恩:“谢陛下信任,臣定誓死保守此事!” 也是啊,如果不是对他和弟弟极为信任,又怎么使他知晓这等最高机密? 但这也肯定了蒙恬的猜想,在本该发生的历史上,他和弟弟果然没得善终,所以陛下才会认为他和弟弟值得信任,让他知晓此事,而非其他人。 如首相王绾、副相李斯、王翦老将军、尉缭、冯劫父子等,都是大秦有功之臣,有些人的功劳甚至还在他们兄弟俩之上,为何陛下不让他们知道,反而让自己? 定是他们对陛下的忠诚度不如他们兄弟,不过蒙恬很好奇王翦老将军、李斯、王绾等人在历史上做了什么,才让陛下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不讲他们挑选到这个团队中来。 这也同时让蒙恬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知道此事后,他和弟弟就是纯粹的陛下之臣,好处在于加入这个小团体,他的权力将拔得更高,人数越少权力越大,可以说大秦的走向将由他们这几人决定。 掌握的实权就连首相王绾也比不了,但坏处是他将有许多秘密不可道与外人,他也不能背叛陛下,虽然他就没想过要背叛。 看着满脸认真严肃的蒙恬,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会选择蒙恬的原因很简单:蒙恬有能力,能文能武,且足够的忠诚,不像王绾、王翦、李斯等人。 王翦功劳虽高,但其和其子王贲竟然归隐了,不就是觉得他无容人之量,会因他们功劳太大而杀害他们。 此等行为在嬴政看来便是忠诚度不够,至于李斯、赵高,那更不用提,李斯忠的不是他,而是权力,赵高也一样。 第97章 大汉,明君最多的朝代! 嬴政又对蒙恬道:“某些后世之事,卿回去可向卿弟询问。” 这下总算能知道弟弟向他保密的那些隐秘了,弟弟那应该知道他们兄弟俩是咋死的,蒙恬道:“谢陛下隆恩!” 对嬴政选择让蒙恬知晓他来自后世,李念并不意外,始皇在事前曾问过他的意见。 首次加入这个小团体的蒙恬,感觉非常新奇,已经在心里想李念等下会讲什么后世之事,他现在才加入,肯定错过了许多信息,不会听不懂吧? 这时,李念也问道:“陛下今日想听何事?” 嬴政道:“与朕说说那汉朝之事!” 汉朝? 听到嬴政和李念的问答,蒙恬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从未听说过的一个朝代,那这朝代应该是在大秦之后,兴许正是取代了大秦的朝代。 这朝代难道是项氏重瞳子创建?其为何取名为“汉”,莫非是想同其出身的÷区别开? 李念道:“后世主要认同的‘汉’为西汉和东汉,有人想将蜀汉也算在其中,认为蜀汉是大汉的延续。” “从些方面讲,这个想法不算错,毕竟都是沛公后人所建,但通常不会这么认为,大家更认同蜀汉属于三国,而非汉朝。” “至于汉朝会分西汉和东汉,主要是因在西汉曾被人篡位,国祚延续断过十几年,且光武在重继汉室后,定都于洛阳,不是西汉之都长安,洛阳位于东,长安位于西。” “其实,后世人提起汉朝时大多时候指的是‘西汉’,因为西汉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个由汉人统治的最兴盛的王朝,让后世人们为之感到自豪和荣耀。” 听到这话,嬴政心里有些不爽,但他又不好反驳什么,二世而亡,好像确实没脸说啥,但现在他的大秦一定会胜过这汉朝,岂能被刘季那厮建立的王朝给比下去? “在大汉强盛时,汉使抵四方,若有不敬不臣,大汉必将讨之,所以有一句话叫‘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在后世被做了些许修改,叫‘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好霸道的一句话,但听起来确实很爽,可以想象大汉的百姓在知道自己的国这么强势时,会有多自豪荣耀。 “那时的大汉,北跨阴山,南至日南,西通大宛,东连乐浪,皆为汉家之土,周边诸国无不臣服,仰汉家天威!” “西汉也被称为明君最多的朝代,有人认为西汉连续七代帝王皆为明君。” 听到李念这么说,嬴政心里颇为惊讶,知道汉很牛,比他的大秦厉害,但没想到这么生猛。 大秦即使算上为秦国时期的诸位先王,也没有做到连续七代都是明君,要是不算上秦国时期的祖宗们,再对比一下…… 根本没有可比性,人大汉连出七个明君,而他的大秦二世而亡,两代君王就给整没了。 蒙恬和蒙毅也听得心中震惊,这在大秦之后的汉委实厉害啊,好像比奋发图强时的大秦诸位先王还要更胜一筹。 “第一位明君便是陛下也知道的汉高祖沛公,无有沛公,便无有大汉,正是其建立大汉,才有了后续。” “第二位明君是汉惠帝刘盈,其为沛公和吕后之子,在十六岁时继位,性格宽仁,能礼贤下士,重用贤臣,知晓大汉初立,天下饱经战乱后,需要休养生息。” “依照刘盈原本的行为和做事风格,本可能有更大的作为,然而因其母吕后之故,性情大变,常饮酒淫乐,不理政事,将朝政委托给其母吕后。” 刘盈遇上吕后这种究极虎妈,被逼得只能摆烂,他想保护弟弟保护不了,想立哪位女子为后也决定不了(被吕后逼娶自己的外甥女为妻),想做什么事都不成,那这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让母亲来主持朝政,自己摆烂放纵好了,刘盈可说是被吕后给毁了。 听到李念话后,蒙恬在脑中疯狂头脑风暴,那大汉天子姓刘,也可能是刘氏,但这也推翻了他之前的猜想——汉朝是项氏重瞳子所立。 因为项氏一族是项氏姬姓,若大汉是项氏重瞳子建立,那大汉的皇帝要么称项某某或姬某某,怎么都不会是刘某某。 如今得知大汉皇帝叫刘某某,且那汉高祖又叫沛公,蒙恬脑中迅速想到了一人,即是在这几个月中在大秦朝堂有不错名声的刘季。 刘季的姓氏中正好有“刘”,其又来自沛县,正符合以上的每一条,至于那吕后,蒙恬也想到了一人,正是被陛下亲自赐婚,嫁给公子高为正妻的那个吕雉。 难怪陛下会将刘季给请到咸阳观看他的称帝大典,原来是想在大汉的开国皇帝面前显摆啊,难怪陛下要将吕雉赐婚给公子高…… 不对啊,为什么要将吕雉赐婚给公子高,陛下给应该留给自己,或者给扶苏公子,这可是汉高祖之妻,大概率也是大汉开国之后。 除非这个吕雉有其他的问题,想想很有这可能,李念公子话中说的是汉惠帝刘盈因其母吕后之故性情大变,才饮酒淫乐,不理政事。 蒙恬也见过吕雉,生得颇为美貌,看上去端庄贤淑,不像是个能逼得儿子性情大变的狠人,但人的性情是会变的,也许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导致吕雉变了。 蒙恬又发现了一点,刘季年龄好像比吕雉大很多吧,这两人居然能凑合到一起,成为了夫妻? 经过这番思索,有些原本看来很迷惑的事又能得到解释了,陛下会莫名其妙请那么多人来咸阳观礼,其实请的都是大汉开国文武。 想到此处,蒙恬也生出和李念一样的想法,他们这陛下虚荣心有点重啊,但换作是他们,肯定也会这样做。 但这从侧面也说明了另一件事,大汉在代秦时,并未对大秦做出多过分之事,否则陛下就不该邀刘季到咸阳,而是让人将刘季的头颅带到咸阳,就像项氏一族那些人一般。 蒙恬觉得应当便是如此,据他所见所闻,那刘季的确是个洒脱豁达、颇有度量之人,其代大秦后,确实有可能放过大秦宗室。 第98章 文帝上位那些事儿 “刘盈在位期间,没有太大的事发生,国内安定,边境和平,让经历战乱之苦的天下开始恢复元气,但他在位时间不长,只有七年,其离世后谥号孝惠皇帝,没有庙号。” 李念道:“大汉对庙号的管理极严,大汉有庙号的帝王有七人,其中四人在西汉,其一自然是汉高祖沛公,庙号太祖,谥高皇帝,其二是刘恒,庙号太宗,谥孝文皇帝,其三是刘彻,庙号世宗,谥孝武皇帝,其四是刘询,庙号中宗,谥孝宣皇帝。” “依照刘盈于历史上的所作所为,的确可算明君,但由于其在位时间短,且因其母吕后之故而有意放纵,算不得大治之君,更无法和陛下、汉高、汉武、唐宗、洪武这等帝皇相比。” 这话嬴政爱听,但李念说的也是实话,刘盈至少比那些拟人的帝皇好多了,所作所为不算离谱。 “大汉第三位明君则是刚已提到过的汉文帝刘恒,其也是沛公之子,但非吕后所生,其会得继大位是因刘盈死后,吕后临朝称制,她先后立了刘盈的两个儿子为帝,分别是前少帝刘恭、后少帝刘弘。” “据说刘恭是刘盈和一宫人之子,刘盈皇后张嫣无所出,吕后遂使人抱刘恭,称为张嫣之子,并杀刘恭之母,将刘恭立为皇太子,但等刘恭日长,其得知生母被害,张嫣非亲母,便放言要为生母报仇。” “吕后当然不能容忍,便将刘恭废黜并杀害。” “这里插一句,张嫣会无子,一是因其嫁给刘盈的年龄太小,在刘盈去世前四年才嫁给刘盈为后,那时的张嫣才十一岁,二是张嫣为刘盈亲外甥女,其母鲁元公主为刘盈胞妹。” “既是近亲,又如此年龄,能怀上才叫稀奇,就算怀上,大概率也会夭折,吕后此策虽想壮大吕氏势力,也想让刘和吕共天下,但委实是害人害己。” “在刘恭被杀后,吕后又立了刘弘为帝,其在位四年,但其是因吕后而得以继帝位,当吕后一死,其必然难做。” “吕后临朝称制期间,封诸吕为王,许多举措让刘氏诸王和朝中大臣极为不满,吕后一死,众人自会清算与吕后有关之人和物。刘弘也在被清算之列!” 蒙恬这时问道:“刘弘为帝,虽其为吕后所立,然也为汉惠帝刘盈之子,其帝位名正而言顺,如何会被清算?” 李念笑道:“既是名正而言顺,那让其名正而言不顺不就行了?周勃与陈平等人言称刘弘非刘盈亲子,将之废黜,而刘弘那时年龄不大,手中又无实权,如何同与他大父打天下的开国老臣抗衡?” 听李念提到周勃、陈平,蒙恬在心中暗叹一声,他的想法被确证了,因为他见过这两人,都很年轻。 “刘弘被废黜后,皇帝之位空悬,然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周勃等人萌生出立一位新帝的心思,于是其等在仔细想了一番后,相中了当时为代王的刘恒,将刘恒接到长安继承皇位。” 嬴政道:“彼辈相中刘恒,怕是以为刘恒好掌控?” 李念是不信周勃这些人在立新帝时秉公大义,丝毫没有别的想法,大概是想找一位实力不强,性子还好拿捏的人当皇帝,不是人人都是霍光。 听了嬴政的话,李念点头道:“大抵是如此,在沛公诸子中,刘恒并不得宠,其一直低调行事,于众王中有‘宽厚仁慈’的好名声。” 李念特意加重了“宽厚仁慈”四个字的语气。 “然其等不知,刘恒智慧不俗,初入长安时,知晓自己羽翼未丰、实力不足,遂蛰伏以听老臣之言,可其在不断蓄势,一步步真正掌握实权。” 周勃等人以为自己迎来的是条会听他们话的帝犬,哪知道迎来的是头他们也对付不了王狼,属实是搬了块大石头砸自己的脚。 “关于刘恒的性情,在后世有一个不能确定的传闻可以表现。” “传闻在吕后临朝称制时,其封诸吕为王,几乎将汉室刘家天下变为吕氏天下,哪怕是吕氏养的一条犬,也能干上一份皇差,领到吕后赐下的皇粮。” “在这种情况下,刘氏自然惨遭吕后针对,刘氏诸王都被要求娶吕氏女,就算有妻的刘氏诸王,也得休了或杀了原配之妻,娶吕氏女为妻。刘恒亦不例外,在强势的吕后下,他的王后也是吕氏女,还给他生下了四个儿子。” “吕后在时,他和王后恩爱非常,否则也不会生下四个儿子,但吕氏去世后,诸吕被清算,刘恒登基之前,其王后和四个儿子均死。” “后世有人认为这是刘恒为了他的帝位安稳,杀妻灭子。” “因为推举他为帝的是周勃、陈平等众臣,而众臣刚清算了诸吕,刘恒之妻却是吕氏女,若刘恒成了皇帝,吕氏女不就是皇后,吕氏女所生之子不就是太子?” “到时,成为了刘恒皇后的吕氏女要为诸吕平反该怎么办?他们这些清算过诸吕的人能有好下场?” “刘恒杀了妻子,却能解去众臣这种担忧,像是给众臣的一个保证:众位可以放心让我登基,我刘恒与诸吕不共戴天。” 从历史阴谋论的角度,这件事的确有可能,刘恒的王后和四个儿子死得也太凑巧了,而从他们老祖沛公的作风看,也是有可能。 大汉那些皇帝,尤其为明君者,大多无情,譬如汉高、汉武,都是能对妻儿下狠手的狠人,刘恒杀妻灭子,不过是刘氏基因的优良体现罢了。 李念道:“此为传闻,并非确凿,后世也难断定,刘恒确有可能杀妻灭子,然也有不合理之处:” “一为当时刘氏诸王并非所有人皆娶吕氏女;二是太史公于《史记》中未有明确记述;三是这四子身份存疑,非一定为其王后所生;四是刘恒为沛公亲子,其王后必会经严格挑选,不说天下人人皆知,如周勃、陈平等重臣不可能不知其来历。” “若其真为吕氏女,周勃、陈平等人会冒着风险去选刘恒为帝?要知刘恒王后已为其生子,其等敢赌刘恒和吕氏女感情不深?” 今天跑去给外婆打印病历去了,所以晚更。 第99章 “大汉棋圣” “周勃、陈平等都是聪明人,以常理想,应当不会赌这种可能,但事实究竟如何,后世也不能确定。” “刘恒继位后,躬行节俭,励精图治,继续推行‘与民休息’之策,使天下进一步修生养息,恢复元气,同时他减轻徭役税赋,改革刑狱,废除肉刑,与其子汉景帝刘启一同开创了史上赫赫有名的‘文景之治’。” “刘恒在后世评价颇高,连开创了‘贞观之治’、大唐盛世的大唐太宗也视其为楷模,十分尊崇。”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位大唐太宗肯定就是其中的“唐宗”,大唐可是能和大汉并列的王朝,开创其盛世的雄主竟尊崇汉文帝,可见汉文帝名声有多好。 嬴政听到这,很想问李念就没有后世的帝王以朕为榜样?但他有心想问,却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他心里清楚答案。 李念继续道:“刘恒在位二十四年,无论是人口,还是经济,都得到了极大恢复和发展,从秦末战乱时凋零的人口重新兴旺,普天之下也有了余粮和余钱,度过了大汉初立的艰难时期。” “但刘恒亦有过失,其疏于军备,致使匈奴兵临长安,还烧毁了回中宫……” 李念看了看始皇,“回中宫是大秦所建,历史上的陛下在巡幸各地时,还曾居住过。” 蒙恬听到这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北边那个认了大秦当大哥的匈奴还能兵临长安,匈奴有这实力,有这胆? 见到蒙恬脸上的疑惑,李念笑道:“那时的匈奴可非大秦现时之匈奴,在冒顿的带领下,匈奴国力极为强盛,尽管匈奴兵临长安时,冒顿已离世好几年,但其留下的匈奴依旧强大。” “而大汉那时元气未复,不好同匈奴一战,遂在政策上采用和亲之策,缓和与匈奴的关系。” 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还是个死人,蒙恬此刻也终于知道了冒顿之死的真相,其为匈奴雄主,在其带领下,匈奴强盛了起来,陛下知道这个历史后,怎么可能会将冒顿再放回匈奴? 所以说,其实冒顿不是李念公子杀的,而是陛下动的手,李念公子是给陛下背了黑锅。 但着实难以想象匈奴竟能变得很强大,兵临大汉的都城,让大汉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嫁公主过去和亲,难怪李念公子这么讨厌和亲,定是觉得此事屈辱。 蒙恬道:“就算有女子和亲于匈奴,然匈奴怎么会因几个女子而得满足,其必成大汉之患!” 李念点头道:“正是如此,匈奴问题从汉高祖时一直困扰了大汉很多年,直到武帝时,才让匈奴不敢如此放肆寇边。” “刘恒主要之过二在其推行休养生息之策,此策虽好,但其放任太过,连盐铁专营和铸币之权也放了出去,使地方豪强势力大涨,更让诸侯国实力大增,为他儿子景帝埋下了‘七王之乱’的伏笔。” 嬴政点了点头,盐铁专营和铸币之权有多重要,他现在已十分清楚,这可是重要的钱袋子,绝对要收归中央朝廷所有,岂能授与他人? 这刘恒却将这些放任出去,出乱子才正常,不出乱子才有鬼,在这一点上,他肯定能胜过刘恒。 如今的嬴政心中有一个新的目标,他要做到比后世那些雄主明君更强,成为真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真.千古一帝。 即那些雄主明君做到的事,他要做到,那些雄主明君没做好的事,他也要去做好,只希望苍天能多给他一些年月。 李念并不知道始皇萌生出跟后世帝王比较的心思,继续道:“刘恒这一过也和汉初时治国思想有关,当时汉室以黄老之学治理天下,而黄老之学在以往和陛下讲过其优弊。” “整体来说,刘恒这位帝王功胜于过,因此其在离世后,得庙号太宗,谥孝文皇帝,后世称汉文帝。” “刘恒离世后,其子刘启继位,这位在后世有个非常有名的称呼,叫‘大汉棋圣’!” 蒙恬好奇问道:“莫非这刘启棋艺极好,连后世人也为之折服?” “不,刘启的棋艺并不好,至少称不上顶尖。” 这更让蒙恬好奇了,棋艺不好还将之称为“棋圣”,难道他对棋发展和传播有重大贡献? 李念道:“刘启为太子时,吴王世子刘贤入京,陪刘启喝酒下六博棋,然后两人因棋发生了争执。” “以常理讲,刘贤虽为吴王世子,但刘启为太子,身份更加尊贵,就算刘启不占理,刘贤也该让着刘启,可刘贤偏偏不让。” “刘启便抄起棋盘给刘贤的头来了那么几下,成功用棋盘赢得了棋局,而刘贤只能下辈子再赢回来了。” 蒙恬很难以合适的词形容他听到这些话后的心情,感情这“大汉棋圣”是这么来的,下棋下不过别人,就用棋盘把人打死,而自己还活着,可不就赢了! 后世人也是挺有趣的,故意给了刘启一个“大汉棋圣”的称呼,就是这下棋下得有点废人,而且后劲肯定很大,自家儿子陪太子下棋被打死,吴王肯定会有反应。 李念道:“刘启将刘贤打死,其父刘恒也不太好处置,刘贤已经被打死了,总不能将刘启的命赔给吴王吧?只得将刘贤尸体送回吴国,让吴王埋葬,但自己儿子被打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吴王心中怎可能无怨?” “这也是后世不少人认为吴王刘濞后来会联合其他诸侯王发动叛乱的一个原因。” “刘启继位后,依旧沿用其父汉文帝时的政策,使得文帝之治得以延续,同其父共称‘文景之治’,然文景之治中,实其父功劳更多。” “在武备和外交方面,刘启不像其父疏于武备,其遂造成了七王之乱,但也将七王之乱平息,对匈奴和百越,采取一和一抚,与匈奴和亲,对南方的百越安抚,虽未主动出击,却积极防御。” “然刘启亦有其过,最大的过应当是给大汉留了一个很大的隐患,刘启之母为窦太后,这也是一位历史留名的女子,因母之故,刘启大封外戚为侯,让外戚的势力在大汉迅速壮大。” 第100章 推恩令与后人多 以史为鉴,一般是以过去的历史为鉴,但李念现在所讲的是让始皇以后来王朝之事为鉴。 “凡事皆要有度,外戚势力可以有,但不加以控制地野蛮生长,便不是件好事。” “汉景帝刘启在位十六年,其之功过称得上明君,但同刘盈一样并非雄主,在其治下,大汉国力再进一步,然因功不及其父,并不算显著,所以刘启在大汉并无庙号。” 刘启肯定要强于刘盈,但和刘盈一样都算不上雄主,属于正常的帝王,没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与某些帝王相比算得上“明”。 李念道:“但继刘启之位的下一位大汉帝王便是一位雄主,也即在后世同陛下并称的那一位。‘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中的‘汉武’。” 蒙恬听得心惊肉跳,这两句话明显是后世人对历史上知名帝王的评价,但谁人敢这么评价陛下,竟说陛下略输文采。 李念也是胆大,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他不怕陛下发怒吗? 蒙恬以眼角余光观察了下嬴政,发现嬴政未有任何情绪,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评价,显然许久前就已知道了,甚至可能还知道评价他的那位后世人。 “武帝名为刘彻,十六岁继位,在位五十四年……” 李念缓缓将汉武帝的出身经历讲出,嬴政听得颇为认真,这是历史上同他齐名的雄主,可不得认真听听? “武帝此人并不会因出身如何而看待人才,他提拔的人才中有不少都没有太好的出身,像其皇后卫子夫曾是其姐府上歌女,其大将卫青亦为其姐府上骑奴,向其献《推恩令》的主父偃也出身贫寒,且多年未得志……” 嬴政听后点头道:“宰相起于州部,猛将发于卒伍,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其未来会如何。那卫子夫和卫青有何关系?” 一者为武帝姐姐府中歌女,一者为其姐府上骑奴,还同一姓氏,定有关系。 “卫子夫和卫青为姐弟!” 回答完始皇的问题,李念继续道:“武帝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使得武帝一朝涌现了众多名臣名将,他们和武帝一同将大汉推向了一个盛世,写《史记》的太史公也是武帝朝之臣。” “武帝对内加强朝廷中央之权,以推恩令分薄诸王之权,在汉初时,刘氏诸王是刘家天下得以稳定的一个关键,但天下已经稳定了,朝廷要加强中央之权时,刘氏诸王反而就成了天下间不稳定的因素。” “偏偏在武帝之父景帝时就曾爆发过七王之乱,武帝便一直在思考怎么削弱刘氏诸王之权,使之不再会形成祸患,而主父偃的推恩令给了武帝一个方法,推恩令被称为‘千古第一阳谋’。” 听到李念说“千古第一阳谋”,嬴政、蒙恬、蒙毅都来了极大兴趣,“千古”还“第一”可不令人好奇。 “当然,这其中有夸大的成分,但确实很有用,刘氏诸王都有很大的封地,诸王死后,将会由其世子继承王位,继承这庞大的封地。” “王位只有一个,世子也只有一人,世子继承王位后,那岂跟其父其大父都无区别,这么大的封地,由其为王,依旧会对朝廷中央产生巨大威胁,但如果让继承封地的人不止一个……” 嬴政听到这,眼睛一亮,已经明白了推恩令的意思:将原本继承给世子一人的封地给诸侯王的其他儿子也继承,而诸侯王的儿子绝不可能只有一个,那封地就能从一分为众,等到下一辈时,还将被分割得更多。 原本能对中央朝廷产生威胁的诸侯国,会被分成大大小小许多块,只要他们不同心协力,便不会再产生威胁。 诸侯王们就算知道此计中的险恶用心也难反抗,因为他们和他们的世子不想被朝廷分薄了实力,但他们的其他儿子会想啊。 按照原本的继承之法,诸侯王的其他儿子根本不会分到什么东西,现在却有机会跟世子一样有封地。 至于推恩令会让他们得到的封地也被分割,分就分呗,反正他们原本都没机会有封地,损害的是父王和世子的利益,捡便宜的是他们,除非傻了,否则能不赞同? 到时,诸侯王依照此计,封地会被分割,不依照此计,那十之八九就要“父慈子孝”,从内部便开始分裂。 不论是何种结果,对朝廷中央而言都是大好事,可徐徐解决掉诸王之患,封地被分成几十块、几百块的诸侯王,还能有什么威胁? 嬴政此刻也明白了李念为何要讲这推恩令,因为大秦在以后也可借鉴。 李念道:“武帝不仅以推恩令削弱诸侯王封地,更严禁诸侯王参政,将诸侯王对大汉的威胁降到很低,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 未等李念讲说,嬴政道:“诸侯王虽对中央朝廷是威胁,但也维护了王朝,其等被削弱太过,王朝面临危机时,其等便无力拱卫王朝。” 大秦又何尝不是如此,宗室被压制得厉害,虽免除了宗室之患,但代价却是大秦走到末路时,宗室中也难出现人才挽大秦之倾颓。 李念道:“正如陛下所言,后来中兴汉室的光武帝刘秀,其先祖原为汉景帝子长沙王刘发,但到了刘秀之父这一代,因推恩令已经成了济阳县令。” “但推恩令也有一个很大的好处,使公子王孙逐步入寻常百姓家,汉室血脉得以遍传天下,在臣所来自的后世,刘姓是人口最多的几大姓氏之一。” 后世的人口可是以万万人计,刘姓确为人数最多的几大姓氏之一,那得有多少人? 就算这些刘姓之人并非全是刘季后代,但刘季的后世子孙也绝对少不了,再一想大秦的宗室,只怕是没几个…… 李念笑道:“后世有几个比较有趣的说法,东晋十六国时期,汉国开国皇帝匈奴人刘渊自称是沛公后人,到了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时,据说成吉思汗也有沛公血脉。” “差点给忘了,东汉灭亡,三国时期,创建了蜀汉的汉昭烈帝刘备也是沛公后人。” 第101章 武将最高的荣誉 蒙恬正疑惑成吉思汗是谁,竟被称为“一代天骄”,便听嬴政道:“成吉思汗是后世一位胡人帝王,其所攻下的疆域直达柱洲(欧洲)、阳洲(印度),数倍于大秦。” 一听这话,蒙恬顿时明白那成吉思汗虽是胡人,但也是一位不得了的帝王,不过连成吉思汗这种胡人帝王都有沛公血脉,那沛公后人是有多少? 沛公人虽死,但其后人多,不仅让血脉传承了下来,倘若气运好点,说不定还有机会重复大汉荣光。 这种多子多福多机会的路子,大秦似乎也可学习借鉴一二,日后的天下,便不是刘季后人最多,而是他嬴政。 李念道:“后世人会打出沛公子孙的名号,主要还是因大汉强盛深入人心,威名远扬,让许多人思慕!” 确实,如果不是大汉的国祚悠久,强盛深入人心,后世人又怎么如此深记这个朝代? 大秦就算学习借鉴大汉的策略,若不能做到这些,也依旧无法和大汉一样。 说来也有趣,历史上大汉的许多策略是以大秦为鉴而定,大秦摸着石头过河,大汉摸着大秦过河,现在这个大秦却反过来要采用大汉的一些策略。 “武帝不仅解决诸王之患,同时还打击抑制豪强,强令许多地方豪强迁移,以削弱他们的实力,将盐铁收归专营,收回铸币权。” “在人才教育上,建立察举制,令郡国举孝廉及秀才、贤良方正,在长安设立太学,又令郡国皆立学官,为朝廷选拔培养人才。” “以上皆为对内的治理,但武帝谥号‘孝武皇帝’,自然免不了‘武’之一事,后世人对武帝的崇敬也多源于此,因其显赫的武功!” 李念道:“武帝和他的父亲和大父都不同,他的性格更强硬,而彼时的大汉经过多年的修生养息,国力已相当强盛,草肥马壮,粮草充裕,加之又有卫青、霍去病这等优秀将领可用。” “武帝不再像文帝和景帝那般对匈奴妥协求和,而是敢于主动和匈奴开战,将曾不可一世的匈奴打得被迫远徙。在华夏历史上,被无数武将视为最高荣誉之一的‘封狼居胥’,便是在武帝朝,由冠军侯霍去病完成。” 蒙恬、蒙毅眼中冒出火光,虽然他们也能干文臣的工作,但他们的本职是武将,如今从李念口中听到了武将最高荣誉之一是那“封狼居胥”,心中既有不服,但同时也很想知道那霍去病究竟是立下了何等武功,才能被称为武将最高荣誉。 白起将军战功赫赫,没被称为,王翦将军战绩彪炳,同样没被称为,那霍去病是何功劳,有何能耐? 只听李念道:“霍去病,卫子夫、卫青外甥,极得武帝喜爱,待其如同亲子侄,在其年少时便侍中之职,可出入宫廷,随侍武帝左右。” “武帝视霍去病为一块绝世美玉,想将之雕琢为他麾下的最强之将,而霍去病本人也争气,他在军事上的天赋相当卓著,有武帝精心雕琢,加之个人天赋卓绝,再加上霍去病自身肯努力。” 天赋、资源背景、个人努力方面全都拉满,天才已经很可怕,这个天才还努力,背景又厚,那还得了? “霍去病十八岁时随舅舅卫青第一次出征匈奴,率八百骑深入大漠,斩首捕虏二千二十八级,得匈奴相国、当户,斩匈奴籍若侯产,捕匈奴单于季父罗姑比,功冠全军!” 确实是个天生的将才,第一次上战场,就敢率八百骑深入大漠,那大漠可不是啥好地方,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但霍去病不仅没迷路,还在他的带领下,取得了数倍于己的战功。 作为第一次上阵的将领,这功劳相当耀眼,但还称不上武将最高荣誉,这霍去病肯定还有更大的战功,只听李念讲道。 “霍去病因战功而被武帝封为冠军侯,武帝也意识到他精心雕琢铸造的这柄绝世尖刀已经可以用了,遂在接下来几年中,武帝多次让霍去病领军出征匈奴……” 听着李念讲说的霍去病那些战功,嬴政、蒙恬、蒙毅心中亦有所动,大汉的这位冠军侯也太生猛了,嬴政想的是可惜与大秦差了百年,惜乎不能使其为大秦之将。 蒙恬、蒙毅则在想他们能否做到和那霍去病一样,答案似乎是做不到,他们在和霍去病同样的年龄时,大概是做不到如霍去病一样。 年轻,又如此能征善战,无怪乎那位大汉武帝会那般喜爱,何况这位绝世将领还是自己培养雕琢出的,看到自己雕琢出的人取得了非凡成就时,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难以言喻。 “元狩四年春,武帝命卫青与二十二岁的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再征匈奴,在此次出征,霍去病再取赫赫战功。” “太史公在《史记》中记曰:‘汉骠骑将军之出代二千馀里,与左贤王接战,汉兵得胡首虏凡七万馀级,左贤王将皆遁走。骠骑封於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是後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 “此便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嬴政、蒙恬、蒙毅听得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名年轻的将领,在击溃强敌后,站在原本属于敌人的一座高山上祭告上天,向大漠的这片天宣布: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汉家之土,大漠之南再无匈奴王庭。 霸气而强大,又令人心生向外,难怪会被后世众多武将认为是武将最高荣誉! 但三人也想到了一点,霍去病在二十二岁时就已经达成“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这等成就,按常理想,霍去病的人生还长,大概率能获得更高的成就,可李念话中却没有更高的武将荣誉,也即意味着霍去病接下来没有再获得更高的战功。 三人在心中想到:‘难道是武帝不能容忍霍去病之功,认为其功高震主,因而限制了霍去病,甚至设法谋害了霍去病?’ 也是,霍去病太年轻了,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战功,居如此高位,而武帝却比他年长,武帝对霍去病生吃忌惮,实属帝王常情。 就算武帝自信可以压住霍去病,但后继的大汉帝王呢?且霍去病自己的心思会不会随时间推移而变呢? 霍去病在年轻时会忠于武帝、忠于大汉,但等时日推移,却越发位高权重后,会不会生出别样的想法? 三人都很想知晓霍去病的结局,比对武帝还感兴趣,都已经快忘了李念本来是在讲武帝。 李念给他们讲说霍去病,既是出于对冠军侯的崇敬,也是觉得在这世界恐怕不会再有冠军侯霍去病这个人了,所以想讲出他的事。 第102章 大汉因何让后人称道 李念道:“然而,天妒英才,元狩六年,武帝打算再一次对匈奴出兵,彻底解决匈奴单于主力时,霍去病因病离世,年二十四岁!” 大汉朝最年轻最璀璨的那颗将星就此陨落,李念的话让嬴政、蒙恬、蒙毅陷入沉默,他们在心里想过霍去病的很多结局,但没想过霍去病会在二十四岁时就病死了。 那个十八岁出征,十八岁封侯,二十二岁“封狼居胥,饮马瀚海”,杀得匈奴漠南无王庭的年轻人就这样死了? 虽不为霍去病的君主,没和霍去病生在同一时代,三人心里依旧为霍去病惋惜唏嘘,惋惜其才,唏嘘其命运,当真天妒英才。 嬴政主动问道:“霍去病因何病死?武帝没让人医治?”如果他手下有霍去病这等将领,肯定会召集天下医者为其医治。 李念道:“武帝极其喜爱霍去病,怎会不让人为他医治?” “后世对霍去病的死因,多认为是他领兵在大漠同匈奴征战,长时间处于艰苦环境,吃不好喝不好休息不好,日渐积累所致,但也有人认为霍去病是感染了某种病而亡。” “这两种可能性较高,霍去病虽年轻,但长期频繁领军征战,且霍去病征战时率领的是骑兵,常跨越数百里乃至上千里,对身体的负担尤其严重,病症暗积于身,一朝突发,遂至暴毙;” “至于感染上某种疾病而亡,匈奴人与汉人生活习俗不同,且匈奴人常同西域往来,带有某种未知的疾病不足为奇,再传染给霍去病也很有可能。” “像武帝暗害、其他人出手谋害等原因,可能性不大,武帝正准备再征匈奴,没道理暗害霍去病,其他人也知霍去病得武帝喜爱,若被武帝知晓霍去病是被人谋害,武帝定会震怒。” 闻言,嬴政叹道:“霍去病,为其取名者是希望他一生去病去疾,无疾病之忧,然最后还是死于疾病之上。” 李念道:“霍去病死后,武帝十分悲痛,允许霍去病陪葬在他的帝陵,并赐其谥号为‘景桓’……” 听完武帝在霍去病死后的一系列操作,嬴政道:“能得武帝如此,足见其对霍去病之喜爱,君臣相得至此,实为佳话。霍去病为武帝之将,然武帝实若待为子侄。” 李念道:“霍去病由于太年轻,去世时仅留下一子,然此子也于六年后病卒,后虽有霍云、霍山过继为霍去病之孙,然在宣帝时,因霍家某些作为,为宣帝灭族,霍去病由此绝后。” 虽取得了许多名将都望其项背的荣耀,但也太短暂了,死后甚至还绝了后,断了香火,难道真有上天,看不惯霍去病在死前太顺? 李念继续道:“武帝不仅征伐匈奴,解除匈奴对大汉之患,也征伐百越、卫氏朝鲜,周边诸国几乎就没有没被大汉打过的。大汉也由此开疆拓土,威名播于四方!” “至于大汉威名到了何等地步,看看大汉的使者便可知道。大汉会派使者前往诸国,这些汉使在他国境内杀其他国家使者、杀国君、抢王后、掀起叛乱,对他国君王呼来喝去,视之如犬马……” 李念越说越觉得有种莫名的既视感,汉使们的操作咋这么眼熟呢,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后世鹰酱搞的操作吗? 原来鹰酱整的那些个操作,汉朝的祖先早就已经干过了。 听到李念话后,蒙恬、蒙毅眼皮子一跳,这些汉使都这么莽,这么胆肥不怕死的吗? 但他们也想通了汉使会如此胆大的原因,有强盛的大汉在后为他们支持,诸国能对他们如何,敢对他们如何? 甚至某些汉使还巴不得被人杀,那样大汉才有出兵的理由:要么我弄死你,要么你弄死我,但你要想清楚了,你弄死了我,明天大汉天兵就会从地上滋生出来,将你的国变成大汉一个郡。 难怪后世人思慕大汉,将之与那个叫作“唐”的王朝并称“汉唐”,确实强,而且是对外的强,凌于诸国之上,能让国民挺直脊梁,无须躬身事他国。 “汉使使于四方,不仅拓展了疆土,更促进了文化学术方面的交流,但臣以为其中最重要的是给华夏带回了许多未有的作物。” “在臣所来自的后世有一个‘张骞严选’的说法,张骞是众汉使中最出名的一位,其曾两次出使西域,带回了葡萄、苜蓿、石榴、胡麻、黄瓜、胡椒、核桃等多种作物。” “既有水果,亦有蔬菜,更有调味料,丰富了我华夏饮食,影响颇为深远。因张骞带回的作物在后世较为实用好吃,因而被后世人笑称‘张骞严选’。” 李念又道:“武帝在位五十四年,文治武功皆有,在华夏历代帝王中为翘楚,能与之相比者不多。然武帝有功,亦有其过,其虽铸造了大汉之威名,却也造成了一些问题。” 李念神色一正,“一为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虽武帝并无使儒家壮大之意,只是想借此加深其权,但儒家也确实因武帝的政策得到了发展。” “二为武帝频繁用兵,虽打出了大汉之威,但也将文景二帝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元气再次消耗一空,而其还想再要用兵,却不知民力已乏,造成关中流民超过二百万人,不在户籍者四十万,出现了‘城郭仓廪空虚,民多流亡’‘天下虚耗,人复相食’的局面。” 这番话令嬴政想到了李念所言历史中的那个自己,同样滥用民力,但武帝似乎比他好些,武帝滥用民力是想要对外用兵,而他在干啥,修长城,修陵墓,修宫殿…… “三为武帝年迈畏死,迷信仙神,召集方士炼制延寿不死之药,甚至曾亲赴东莱求仙,并热衷封禅、郊祀,迅游地方。” 这下,嬴政的既视感更重了,难怪被并在一起称为“秦皇汉武”,难道雄主迟暮时,都会这样? 但李念的话马上就让嬴政觉得在迷信上他还是比武帝要好点,只听李念道:“由于武帝迷信,因而天下诸多方士、神婆巫汉聚于长安,有人便想到可通过揭发对手用巫蛊之术诅咒武帝,借武帝之手来除掉敌人。” 蒙恬问道:“可以此法构陷他人,待武帝醒悟,其等所为乃是欺君,不也危险?且他人也可用同样之法还于彼身,不怕反遭其祸?” 第103章 都是父子不相见 李念道:“蒙将军问的是,但祸不临头,许多人都会抱有侥幸的心思,认为祸事降不到他们身上。巫蛊之祸方起,便成功借武帝之手害死了当时的大汉丞相、两位公主,以及卫青的长子。” “见此法效果这般好,武帝的刀又快又利,其他人不仅没收敛约束,反而有样学样,尤其武帝宫中的美人,相互向武帝揭发他人以巫蛊诅咒武帝。武帝大怒,杀妃嫔宫人及大臣数百人。” “杀了这么多人,且每条人命都和巫蛊相关,武帝心里被播下了怀疑的种子:有很多人都想害他,就算有些人暂时没表现出来要害他,但谁说得准在暗里有没有以巫蛊诅咒他呢?” 这是“总有刁民想害朕”大汉武帝特制版,有人正在害朕,有人正准备害朕,所有人都不可信,包括皇后、太子,你们不是已经在害朕,就是在准备害朕的路上…… “有名叫‘江充’的武帝宠臣看出了武帝这种心思,便生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他和武帝的太子有仇。“ “江充想到他此时虽得武帝宠信,但武帝已年高,若武帝离世后由太子继位,他肯定没活路,甚至会族灭,何不想办法解决了太子。” “反正武帝的刀能杀得了公主、屠得了丞相,只要谋划的好,让武帝挥刀杀个太子也并非没有可能。” 听到这,嬴政又涌现出莫名的既视感,代入一下,他是武帝,武帝太子是扶苏,那这江充不就是大汉版的赵高,都是因为和最有可能继承大位的人有仇,所以想方设法谋害了储君。 但他在这点上,他还是比武帝好,在这轮比较中,始皇感觉他从武帝那扳回了一城,至少他生前没成为赵高的刀,帮其害了儿子。 “正巧武帝某日白天入寝时,梦见数千木人持拿棍棒要打他,将武帝从梦中惊醒,之后便身体不适,生了病。此事为江充所知后,江充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便对武帝说这是有人用巫蛊之术咒他所致。” 嬴政、蒙恬、蒙毅想了想,也觉得这确实容易联想到巫蛊之上,因为巫蛊之术便会使用木人,而武帝梦到袭击他的正是数千木人。 如此一来,武帝怎么可能不多想?这还真是上天赐给江充的机会,要让其谋害武帝的太子,时也命也! 李念这时却破除了三人刚生起的想法,“其实武帝会梦到木人,有一句话可解释,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武帝那段时日老是觉得有人要用巫蛊之术害他,会梦到木人实属正常。” “可惜武帝迷信鬼神,认为梦是上天对他的预示,遂酿成了后来的灾祸,迷信害死人!” 嬴政觉得他听出了李念的意思,这小子是要让他莫要学武帝,迷信于鬼神之事。 李念继续道:“在江充告知武帝此事可能是巫蛊之术所致后,武帝便派江充为使者,查处巫蛊案。” “于是,江充便借武帝所赐之权大肆构陷栽赃他人,他肯定也抓到了一些真想用巫蛊之术害人的人,但他抓来的更多人都是无辜之人,可面对江充的酷刑,这些人不得不认罪。” “在江充刻意为祸下,京师、三辅连及郡、国,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对于太子,江充也想到了解决之法,他让手下的胡人巫师向武帝进言:‘宫中有蛊气;不除之,上终不差。’” 此后便不用李念多说,嬴政也猜到了后续,必然是武帝因胡人巫师之言让江充入宫搜查,然后查着查着就查到了太子头上,只要武帝给他查的权力,他就一定能查到太子头上。 就算武帝太子没以巫蛊之术诅咒武帝,但并不妨碍给太子按上一个:说你有你就有,没有也得有! 果然如他猜想,只听李念道:“江充得武帝令入宫查巫蛊,在太子宫中找到了木人,以及记载了大逆不道之言的帛书。” 蒙恬发问道:“如此栽赃构陷,武帝岂能信?武帝但若不蠢,只需召太子一问,江充所谋自破。”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都会怀疑江充在栽赃陷害太子吧,何况是武帝这等人,只要将太子叫来问一问,父子俩说清楚,不就能让江充的阴谋破产。 嬴政和蒙毅却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按照李念所说的历史,他和扶苏也是如此,不过他比武帝好点,他并没有想害扶苏的心思,只是没将扶苏留在身边,才给了奸人可乘之机。 李念笑道:“按蒙将军的确有可能破除江充构陷,然武帝太子在那时根本见不到武帝,父子无法见面,又如何说清其中误会?” “武帝太子见不到武帝,心中恐惧,问其师石德,石德也害怕被武帝连坐,遂向太子提及先前因巫蛊而被害的丞相、公主以及卫青之子,并言皇后、太子久不能得见武帝,兴许武帝已故……” 说到这儿,李念停顿了一下,才道:“石德还用陛下和扶苏公子向武帝太子举了例。” 嬴政:“……” 蒙恬则头脑飞速运转,至此他已彻底确定了他的猜想,但陛下对扶苏公子做了什么? 陛下的性情和那大汉武帝确实有些像,但若说陛下会让人这么构陷栽赃扶苏公子,蒙恬认为不大可能,其中必有缘由。 李念继续道:“因为见不到武帝本人,加之江充等又逼迫过甚,武帝太子遂采用石德之策,被迫起兵。太子之军与武帝之军在长安混战五日,导致数万人伤亡,武帝太子兵败逃亡,后悬梁自尽。” “武帝太子逃亡后,其母卫子夫亦是自尽,与太子亲近之人也多遇害。然太子虽亡,事却未尽,后武帝醒悟,知晓他为江充等人蒙蔽,遂诛江充三族,烧死苏文,并株连其他人等。” “后世有个说法是,帮太子起兵的,被武帝杀了,镇压太子起兵的,也被武帝杀了,不偏不倚,端坐观战者亦为武帝诛灭。” 这大汉武帝还讲不讲理了,帮你儿子的,你要杀;帮你的,你要杀;两边都不帮的,你还是要杀;左右都是个死呗? 蒙恬在心中暗道:‘尽管陛下也强势,但同这汉武一比,还是讲理多了。’ 第104章 四帝凑不出一太子 “由巫蛊受害之人多达数十万,史称‘巫蛊之祸’,武帝对其太子其实相当喜爱,早早便立其为储,武帝也倾力培养,却因晚年迷信鬼神巫蛊之事,逼得太子起兵,父子反目!” “纵使武帝后来醒悟,修思子宫,建归来望思之台,也已无用,人一旦死去,便不会再活过来。后世有一笑谈,说四个千古一帝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太子……” 这话引起了嬴政极大的兴趣,但这四个千古一帝中不会还有他吧,其他三个莫非是大汉武帝、大唐太宗,以及明洪武? 被后人认为是千古一帝,始皇很高兴,可这个笑谈,始皇不喜欢,什么叫作四个千古一帝凑不出完整的一个太子? 胡说,他压根儿就没立太子,扶苏虽为长子,是最有可能为储君的公子,但也没被他正式立为储君,怎么能算在其中? 李念道:“四个千古一帝分别是陛下、大汉武帝、大唐太宗、大明洪武,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陛下没立太子,武帝太子兵败自尽,太宗皇帝太子被贬为庶民,洪武帝太子病逝。” 听到李念的话后,嬴政心里却有种特别的舒坦,朕的扶苏虽然死了,但另几位也没好到哪去,也就洪武帝的太子好些,武帝太子之事已经听过,那大唐太宗的太子被贬为庶民,一听就很有故事,有空也得让李念这小子讲讲。 说完这则笑谈,李念继续道:“武帝晚年也知道自己的过失,遣散方士,停止求仙,治国之策从‘尚功’转变为‘守文’,不再向外征战,而是鼓励休养生息。然此时的武帝已走到了生命尽头!” “后元二年,这位在位半个世纪、有功有过的大汉帝王离世,由其子刘弗陵继帝位。” 听到李念说武帝离世,蒙恬三人颇有些唏嘘,仿佛真看到有一位垂垂老矣的帝王迈步走入名为历史的尘土中,岁月无情,再强势英明的帝王也会老迈,被时光掩埋。 嬴政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归于岁月,只是到那时,后人又会如何评说于他? “刘弗陵为武帝幼子,继位时才八岁!” 嬴政皱眉道:“除太子和此子外,武帝便无其余子嗣?” 让一个八岁的稚子当皇帝,幼主临朝,就不怕出了事,像被权臣架空,像被毒害?以武帝的智慧不该做出这种选择。 李念道:“有,但武帝没选他们。武帝儿子并不算多,其立太子很早,又对太子倾力培养,几乎没考虑过培养其他儿子,等太子起兵自尽后,武帝突然发现他没储君了,而那时武帝迟暮,再想重头培养一位合格的储君,已经来不及了。” “武帝还活着的几个儿子中,昌邑王刘髆因刘屈氂之事被武帝踢出了储君之列,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本有可能为储君,但两人过于着急想当太子,甚至主动自荐。” “而这种事落在武帝眼里便是不知礼,他可以给,但儿子们不能主动要,且武帝可能还觉得这两儿子在逼他,认为如今太子已死,武帝除了他们没得选,总不能选幼弟刘弗陵吧?” “加之,武帝觉得这两位‘望之不似人君’,将大汉交到他们手中,那还得了?” “于是,武帝便立了刘弗陵为太子,并任命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为托孤大臣,辅佐幼帝刘弗陵,直至其年长亲政,为防止刘弗陵经历他登基后遇到过的后宫干政,杀刘弗陵生母赵婕妤!” “大汉一朝,后宫曾多次干政,如吕后,如景帝之母窦太后,如武帝之母王太后,武帝刚登基时也曾被后宫干政所扰,遂于死前先杀刘弗陵生母,以绝后患。” 这是从沛公那传承下来的优良传统,心中无女人,治国自然神,除“乱我家者,太子也”的那位,你说是吧,刘病已? “刘弗陵虽为皇帝,但太过年幼,朝中大权实为四位托孤大臣所掌,然金日磾先病逝,在除掉上官桀、桑弘羊,霍光独揽大权,朝中政事全由大将军霍光决定。” 这霍光妥妥的权臣,该不会在之后想要谋朝篡位吧?但大汉在刘弗陵之后还有皇帝,霍光倘若谋逆,也应当未成。 “霍光是霍去病同父异母弟,颇受武帝器重。由于武帝在位时多次征战,且在晚年一番折腾,使得大汉国力衰弱,民生凋敝,霍光和刘弗陵采取文景二帝时的政策,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使大汉的国力又开始恢复。” “在这段时日,大汉与匈奴也和平下来,这是一段相对和平安宁的年月。” 武帝都已经死了,匈奴居然还在,像怎么打也打不死一样,蒙恬着实难将这个匈奴和现在与大秦建交的那个匈奴联系在一起。 “然而未等刘弗陵掌权亲政,其于二十一岁便因病离世,八岁登基,在位十三年,虽为皇帝,却无太多功业,但其亦无大过。” “因而被后世一些人列于大汉连续的七位明君之一,其死后得谥‘孝昭皇帝’,称汉昭帝。” 嬴政、蒙恬、蒙毅算是彻底明白了,大汉这连续七位明君的挑选可真够宽松的,其中确实有如汉高、汉文、汉武这等功业甚大的帝王,但也有如刘弗陵这种水分含量有点多的帝王。 要按这种标准,大秦也完全可以说连续出了数代贤王,在惠文王之后的诸王不贤?要是他们不贤,大秦能有今日? “汉昭帝离世时才二十一岁,而其皇后更才十四五岁,没有留下子嗣。然国不可一日无君,霍光便迎立了武帝之孙、昌邑王刘贺为帝。” 这霍光居然没自己上位,反而迎立了一个新帝? 这又不是吕后离世时,不少刘氏王还在,且实力不错,周勃、陈平等人根本不可能篡位。 此时的刘氏诸王已被武帝大削过,实力不复当年,且霍光执掌朝政十多年,党羽必定遍布朝野内外,其想篡位,应是不难,莫非霍光是想迎立一个幼帝,然后再设法上位? 第105章 故剑情深 “刘贺非刘弗陵那般年幼继位,其被霍光迎立为帝时已有十八九岁。” 随李念这句话,嬴政三人心中生出的霍光迎立刘贺为,是因其年幼好掌控的想法被破除,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好奇: 这霍光究竟想干啥,该不会这人是个忠臣吧?独揽朝政,党羽遍布朝野内外,有能力废立帝王的……忠臣? 李念不知三人在想什么,继续讲道:“然刘贺在位仅二十七日,未满一月,其便因各种荒唐的行径被霍光废去,据说其在二十七天里干了一千多件荒唐事。” 嬴政、蒙恬三人听得在心里直呼这刘贺真是个人才,当皇帝不满月已经够另类,能在二十七天内干一千多件荒唐事,那更是另类中的另类。 二十七天里干出一千多件荒唐事,大概是夸大,但就算几百件、几十件也不得了。 “刘贺被废后,大汉又没了皇帝,霍光决定再一次迎立新帝,这一次,霍光迎立的是一位叫‘刘病已’的年轻人!” “刘病已是其原名,在继位为帝后改名‘刘询’,其是西汉第十位皇帝,也是西汉第四位拥有庙号的帝王!” 虽然大汉连续七位明君这种说法有水分,但大汉的庙号却极有含金量,只给那些功业不凡的皇帝,闲杂帝王莫要沾边。 且李念已说过,西汉只有四位帝王有庙号,这刘询能得到西汉最后一个庙号,肯定是一位功业卓著的帝王。 这令嬴政、蒙恬、蒙毅一下兴趣大增! “刘询是武帝太子之孙,也即武帝曾孙……” 听李念讲刘询身世,蒙恬好奇道:“武帝太子还有后人留下?” 李念道:“武帝太子起兵时,刘询尚在襁褓之中,未被株连,只是被收监在狱中,幸得廷尉监丙吉相助,才多次免于灾祸。” 嬴政这时道:“武帝太子因巫蛊之祸失位,无法为帝,然腾转几十年,大汉帝位依旧到了武帝太子之孙手中,真可谓命运无常,时事无定,武帝死后若有知,也定会惊异!” 可不是,兜兜转转,大汉帝位还是回到了武帝太子这一脉,历史仿佛对武帝和武帝太子开了一个玩笑一般。 “其实,武帝曾差点便要了他这个曾孙的命,时武帝身边有望气之人,对武帝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武帝便派使者杀掉狱中囚徒,还是丙吉挡住了使者,才让刘询未被杀害。” “但这件事也让武帝知晓了他还有个曾孙子在世,遂留下了一道遗诏,命将刘询收养于掖庭,并令宗正将他录入皇家宗谱。若无此道诏令,刘询也没有机会被霍光迎立为帝。” “刘询能被霍光迎立,也是丙吉向霍光进言,才让霍光知道武帝太子还有后人在世。” 听到此处,嬴政评价道:“丙吉,真乃忠贞之士,如非有他,汉将少一英明之君。” 李念点头道:“确实如此,丙吉很关照刘询,刘询还在狱中时,亲自给他找了乳娘,还用自己的俸禄改善刘询的衣食待遇,那时的刘询可没机会继承帝位。” “刘询在民间长大,与自小长于富贵中的刘弗陵和刘贺不同,他知晓民间疾苦,因而被霍光迎立为帝后,其整顿吏治、废除苛法、安定民生,使大汉国力再度强盛。” “在朝中,知晓自己羽翼未丰,对霍光韬光养晦,十分礼敬谦让霍光,朝廷事务的决策先经过霍光过问再禀报于他。甚至还有一个成语流传下来,‘芒刺在背’,说是刘询和霍光同坐一辆马车,面对霍光,刘询非常畏惧,像有芒刺在背上一般。” 君臣关系至此,接下来大概要刘询和霍光反目成仇,彼此开始厮杀,最终由刘询胜出。 然而李念并没如此讲说,而是道:“霍光此人虽为权臣,然其非奸臣,也懂进退,可惜他的家人和亲信不知。霍光虽未谋逆,然其权力却与帝王无异,霍光家人自然因之而生骄纵之心。” “他们做其他事,刘询或许会看在霍光迎立他的情分上,给予宽厚处理,可他们万不该害了刘询的皇后!” 霍光家人做的那件事都不叫触逆鳞,那是把刘询的逆鳞直接给拔了下来,不被刘询秋后算账才有鬼。 “大汉天子凡英明者多无儿女私情,譬如汉高、汉武,然而宣帝刘询是个例外,其不仅有,还相当深,在历史上留下了一个相当美好的典故。” “刘询被霍光迎立时已有妻子,然而刘询为霍光迎立,霍光在朝中又人多势大,刘询即帝位后,群臣便提议他娶霍光之女霍成君,并立霍成君为后。” “而刘询更想立年少便嫁给他、随他患难与共的发妻,可又不好直接明说得罪霍光,遂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诏书:称他在微末时有一把很喜欢的剑,他十分想念,询问众臣有没有办法帮他找回。” 蒙恬感叹道:“看似寻剑,实为寻人,对剑如此,何况人乎?刘询以寻故剑之名向众臣表述自己不会抛弃结发妻子,既委婉拒绝了众臣提议娶霍光之女,在明里给霍光和众臣留了颜面,又使霍光和众臣知晓自己之意,殊为高明!” 李念笑道:“这份诏书也被称为‘故剑情深’,为后世许多人喜欢。在此诏书后,霍光和群臣皆知晓了刘询之意,刘询顺利地立了他的发妻为皇后。” “若是到此,刘询和霍光这对君臣也许可得一个美满结局,成就一段千古佳话。然而,即使看到刘询发妻已为皇后,霍光的家人还不死心,尤其是霍光之妻,非常想让她的女儿霍成君成为皇后。” 蒙恬闻言道:“她想的肯定是其女为皇后,若为刘询诞下子嗣,便可为太子,如其顺利成为下一位汉帝,又能再保霍家之富贵。” 李念道:“当是如此,于是霍光之妻便收买女医淳于衍,毒杀了刘询发妻。在发妻死后,刘询将之葬于杜陵南园,称‘南园遗爱’,与‘故剑情深’并称。” 第106章 西汉至此亡 “许皇后死后,为她诊治的医者都被逮捕问责,淳于衍同样被下狱受审,霍光之妻极为害怕,便将她收买淳于衍,让其毒害许皇后之事告知了霍光。” 这纯纯的猪队友,早先做事时不知会霍光,现在事发了却晓得告知了霍光,明摆着想让霍光去摆平。 如果是一般的猪队友,不管也就不管了,偏偏这猪队友是自己的妻,不能不管,而且就算霍光对刘询说‘陛下,都是他们私自所为,臣半点不知情’,刘询会信?就算信,又会信多少? 霍光是黄泥掉裤裆,不是粑粑,也是粑粑。 “霍光听后大惊,本想主动向刘询揭发此事,却又不忍,反而签署了对淳于衍免予问罪的命令,然淳于衍不被拷问,自然也就不会暴露霍光之妻所犯之事。” 嬴政、蒙恬、蒙毅等只听着,未有说话之意,李念继续道:“许皇后离世后,如霍光之妻所想一般,其女霍成君顺利成为皇后。此时的霍光之妻大概以为只要霍成君能顺利为刘询诞下子嗣,霍家和她今后便可高枕无忧,就算事发,刘询也不会拿她如何。” “可惜事不遂她愿。两年后,霍光离世,霍家最大的靠山倒下,但霍光之妻仍不知收敛,因刘询立许皇后之子为太子之故气到呕血,更言‘此乃民间时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为王邪!’,遂让霍成君令毒太子。” 蒙恬评价道:“霍光英明能为,却有如此愚妻,蠢而不自知,祸不远矣。” 李念点头道:“后世有句话叫‘娶妻当娶贤,不贤毁三代’,霍光之妻尽显此句真义,但这也是霍光自己的选择。” “对许皇后的死,以宣帝刘询之智,心中肯定有所猜测,加之霍光又下令免除了对淳于衍问罪,刘询必会倍加怀疑。只是当时霍光势大,刘询忍而不发罢了,反而立了霍成君为后,专宠霍成君。” “等到霍光死后,刘询才立了他和许皇后所生之子为太子,此番立储,主要是出于对许皇后的思念,慰奠亡妻,但也不排除刘询想借此刺激霍家,让其等显露马脚,而霍光之妻正就露了出来,其教唆霍成君毒害太子。” “又是一年后,霍光之妻毒杀许皇后之事泄露,此时刘询已在步步紧逼霍家,霍家便想要造反,为刘询诛灭。霍成君并未被杀,但被刘询废后,十二年后自尽。” “宣帝虽族灭霍家,但仍让霍光陪葬武帝的茂陵,并在麒麟阁中将霍光排于功臣第一。霍光一生为权臣,却非奸臣,若非其在武帝离世后稳住大汉,大汉只怕早已反旗四起,烽烟遍地。” 武帝离世后的大汉可不怎么样,内有幼帝继位,民生凋敝,流民遍地之忧,外有被控制的西域等地意图不臣之患,可谓情势危急,但在霍光的操作下硬是给稳住了。 “解决了霍家,刘询再无掣肘,开始以他的想法治理大汉,刘询治政‘以霸王道杂之’,在其治理下,大汉进入了继武帝后又一个强盛的时代,后世常认为是在宣帝时,西汉国力达到了最鼎盛!” “在内政治清明、经济繁荣,在外四夷宾服,设西域都护府统管西域诸国,将西域正式化为我华夏之土,对后世影响巨大。” “匈奴之患也是在宣帝一朝大为缓解,因匈奴内乱,匈奴呼韩邪单于归顺大汉,大汉确实在此时达至极盛,疆域也达至最广。凡目及之处,皆为汉土,所过之地,皆臣汉邦!” 这位好像比他曾祖父武帝还猛啊,其曾祖父也没让大汉到这等地步,但也不能这般比较,武帝所面对的局势不同于宣帝。 像匈奴,武帝所面临的匈奴可还处在强盛时期,是他数次派军征伐,才将匈奴从强盛打下来,才有了宣帝时的匈奴实力衰落,且有些东西是武帝先创,宣帝后来使用即可。 嬴政听后只在想,大秦何时能到达这种地步,他有生之年想要看到,只能寄希望于李念这小子了,否则也得熬个几世才能成。 始皇突然看了他一眼,李念也没注意到,他仍在道:“宣帝谥号‘孝宣皇帝’,因此其开创的盛世也称‘孝宣之治’、‘孝宣之治’。对了,武帝的庙号其实也是宣帝给立的。” “宣帝虽取得了不凡功业,但和其曾祖父武帝一样有功有过,西汉在其之手达至极盛,但极盛也即意味着将由盛转衰。” “后世认为宣帝之过有迷信鬼神,后期奢侈享乐,拒谏饰非,重用宦官、外戚,让外戚、宦官成了大汉的祸患。宣帝虽有此类过错,但远不及武帝所造成的巫蛊之祸。” “臣以为宣帝最大的过错在于他明知他立的太子不对,却还要一意孤行,让太子仍为储君,最终于其死后得继大位。” “宣帝太子为其和许皇后之子,因许皇后之故,虽明知太子体弱多病,性格优柔寡断,好儒术,与他大不相同,却依旧不肯废黜。宣帝自己都曾言,‘乱我家者,太子也’,此为明知而故犯。” “在宣帝死后,太子刘奭继位,宣帝之言应验,对外放弃疆土,对内政治混乱腐败,启用大量儒生参政,大汉自此走向衰弱,在数代之后,大汉为外戚王莽所篡,西汉灭亡。” 偌大的西汉终究是走到了终点,嬴政、蒙恬、蒙毅三人心中亦有感叹,西汉曾那般强大,威震八方,使四夷宾服,连派出的使者也可令诸国生畏,但还是难逃灭亡。 长河落日,大漠苍茫,属于西汉的那轮大日终归还是沉到了历史的大漠之中。 “后世所认为的大汉连续七位明君,也在宣帝这结束,此后的大汉垂垂老矣,纵使不为王莽所篡,也会因其他问题而灭。对了,王莽篡汉还有一和陛下有关的故事。” 这还有朕的事,不会又是“四帝凑不出一太子”、“扶苏之旧事”之类? 感到始皇落来的目光,李念道:“传闻王莽篡汉时,想要得到传国玉玺,而玉玺藏于当时大汉太后处。王莽遣其堂弟王舜前去索要,太后知道王莽要玉玺做什么,将玉玺摔到地上,摔破了一角,王莽便令工匠以黄金镶补,所以传国玉玺在日后也被称为‘金镶玉’。” 原来是这么个有关,可惜由于李念的出现,原本该有的传国玉玺被始皇给放弃了,确实可彰显帝王尊贵的身份,但也会招来灾祸,本要用来雕刻玉玺的那块宝玉,李念还曾见过。 “至于东汉,那是王莽篡汉后的另一段历史,武将的另一大荣誉‘勒石燕然’便出于东汉。” 尽管很想知道东汉是怎样一番景象,但嬴政也知当有节制,道:“今日便到此,下次再讲!” 李念自无不可,领命道:“臣遵旨!” 第107章 出使百越 从始皇这离开后不久,李念便收到了有关韩信在学校的消息,不由一笑,小韩信也学会了人情世故啊,但这是好事情,按现在的状况发展下去,韩信应当不会重蹈原历史的覆辙。 对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韩信,李念很想看其最终会取得何等成就,他现在完全能理解汉武帝培养霍去病的心情,雕琢一个人可比雕木头、雕玉石更有感觉。 尤其当雕琢的那个人取得巨大成就时,那种与有荣焉、吾家子侄初长成的成就感简直爆棚! 如今韩信的条件比霍去病时可以说还要更好,至少霍去病没有他这个穿越者为师。 在咸阳举行开学典礼,大秦诸位公子前往封地时,大秦之南,屠睢、任嚣、赵佗正带人行走于山道,放眼望去皆是高大茂密的树木,以及不认识的花花草草,不时还有从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鸟兽叫声。 三人至今都还想不通陛下为何要让他们作为出使百越的使者。 虽说他们能干政务、能下马治理地方,但他们的本职是秦将啊,更应带兵征战沙场,而且,陛下明明有那么多人可选,却偏偏选了他们仨。 要不是陛下让他们带的那些东西,差点以为陛下是想以出使为由将他们流放到这,但就算陛下不是出于害他们的想法让他们为使,其中也必有缘由,否则很难解释。 如今来都来了,自然是要为陛下完成好这趟出使,不得不说百越人的确有可取之处,竟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 看了眼前方领路的百越人,三人心道一声‘望此番出使顺利!’,继续随护送的百越军队前进。 经过几日的赶路,屠睢三人率领的使团终于到了百越首领要接见他们的地方。 此处立着一座城,不像大秦的城池一般修于地势平坦之地,此城修建于溪谷之间,群山相映之中,规模和雄伟度无法同咸阳相比,却有着不同于咸阳的风格。 一眼望去,城内的建筑也别具特色,和大秦的房屋不同,看到便让使团众人感觉新鲜。 山间分布着开垦的田地,此时已入春,且南方回暖更早,有百越人正在其间劳作,所着衣饰、所用农具亦和大秦不同,其中一些人注意到使团,好奇地从远处观望。 兴许在他们眼中,看大秦使团就如大秦使团看他们一般,好奇怪的一群人啊,他们竟然留这种发饰,穿这种衣服,居然不在脸上涂油彩,不在耳上佩戴饰品…… 入了城后,方才在城外已望见的建筑清晰呈现于眼前,确实不同于大秦,但也谈不上不简陋,只能说很具有地方民族特色。 这些建筑都是百越人祖祖辈辈在日常生活中实践发现,才逐渐修建成这般模样,既适应于地方环境,也符合百越人的生活习俗。 城中最雄伟壮阔的建筑自然是百越首领所居之处,属于百越房屋的豪华加宽加高加多版,修建者显然用了心,形貌布置都不错,只是给人一种不够恢宏的感觉。 看到这建筑,屠睢三人便已明白百越人或者说他们将要面见的这位百越首领的性情,没太大的野心,保守封闭,不太想和外界牵连,只想守好自家这一亩三分地。 这种首领既好,也不好,好在于只有大秦够强,他便不会打大秦的主意,不好在于很难与其打交道,他会时刻警惕大秦,大秦想与之进行各方面交流都不容易。 因为他根本不想跟你玩,你东西再好用、食物再好吃,他就不稀罕,你能拿他咋办?除非派兵将之打服,但这地方不好打啊! 根据屠睢三人这些时日的感受,大秦想要拿下这地方,便要花费很多功夫,就算占领下来,治理也要花不少精力,且短期内几乎不会有回报。 但他们哥仨今天就是来撬开百越人家门的,就算大秦无法实际控制百越,也要对其施加影响,方便日后作为。 虽称为“百越”,但百越并不是一个国,而是对南方沿海一带古越部族的泛称,这些古越部族众多,如吴越、扬越、东瓯、闽越、南越、西瓯、骆越等等众多越族支系,故谓之为“百越”。 屠睢三人现在所出使的这个古越部族是西瓯,其在百越诸部族中属于较强的一支,相比于某些古越部族,其已算是个国家,尽管是个部族联合的国家,但总比其他满地皆是大小王的古越部族好多了。 屠睢也是在征战此处时身亡,相比于没费多大力气就攻下的闽越,西瓯难打得多,西瓯人抵抗意志也强盛。 随着一句屠睢三人不懂的百越语后,三人被引进一座大殿。 殿中已有很多人,西瓯王,还有西瓯其他部落首脑,见大秦使团进殿,其等目光一下落了过来,其中包含好奇、审视、怀疑、警惕、忌惮诸般情绪。 但屠睢等人丝毫无惧,他们可是陛下亲自下令委派的大秦使者,代表了大秦和陛下,岂会怕了这西瓯君臣? 屠睢作为正使,向西瓯王行礼道:“秦人屠睢奉大秦皇帝令出使贵邦,今见过大王!” 入殿的大秦使团其他人也随屠睢一起向西瓯王行礼。 西瓯王对使团众人还了一个西瓯之礼,随即说了一番话,殿内那些西瓯部落的首领将目光再次投了过来。 经在殿内的翻译,屠睢等人才知说的是:“诸位称奉秦皇之令而来,不知秦皇令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直接开门见山问来意,毫不拖泥带水,他们虽有意闭塞,不想和外界交流,但不是一点外面的消息也不知道。至少大秦灭了北边那六个国家,秦王称皇帝一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对秦人此次来使,西瓯王和众头领普遍认为大概率来者不善,但他们和匈奴可不一样,没那么惧秦,秦人要是别有用心,认为他们好拿捏,想欺辱他们,那他们也不会客气。 当然,不惧归不惧,他们也不想招惹大秦,与大秦开战,毕竟大秦确实强大,倘若跟他们玩真的,他们绝难抵挡。 第108章 卑鄙的秦人 西瓯王和众头领只希望大秦能和他们保持距离,各自岁月静好,大秦走大秦的阳关道,西瓯过西瓯的独木桥。 从翻译那知道西瓯王之意后,屠睢道:“皇帝陛下使我等前来是为与贵邦建交,互通有无,让双方皆能更好。” 听到屠睢的话,西瓯头领中有人脸上已经浮现起冷笑。 秦人莫非觉得他们蠢傻? 竟想以这种鬼话欺骗他们! 互通有无确实有点可能,但让双方皆能更好,秦人会这么好心让他们西瓯变好? 西瓯王看着屠睢,道:“秦皇好意,我等心领,然建交、互通有无、让双方皆能更好便不必。” “我等虽地寡民少,然诸物不缺,便不劳秦皇费心。” 屠睢早已料到西瓯王会有这种反应。 对于西瓯这样一个自闭的国家,跟他讲大秦东西好用,大秦食物美味,没啥用。 因为他们是有意在排斥,越是向其推荐,越会引起他们警惕,更为排斥。 你们那东西再好,但我们自给自足,有吃有穿,就算是比你们要过得艰苦一点,但不用你们的东西也不会死,那我们又何必要用呢? 况且,你们这么大力气向我们推荐这些东西,肯定别有所图,在打什么坏主意,万一用了你们的东西,答应了你们的条件,岂不是中了你们的奸计,掉进你们秦人挖的坑里? 对这种不惧大秦,还自闭警觉,不想和大秦交流的国家,要是历史上的大秦,除了将之捶一顿,还真没啥好办法,但如今的大秦有。 油盐不吃是吧,黄金不要是吧,对大秦警觉是吧,那你们会不会生病,想不想要药物治病呢? 屠睢道:“大王言‘诸物不缺’,依屠某之见,未必,若有药物可治霍乱、疟症,不知还缺否?” 等屠睢的话被转译过去,西瓯王和众头领皆惊,目光全部死死盯在屠睢身上。 其中一人更是以百越语冲屠睢道:“休想欺骗我等,霍乱、疟疾乃神灵播于世间,根本不可治。” 面对这人的质问,屠睢只淡淡回道:“诸位认为不可治,在大秦却未必不可。大秦良医无数,已寻得治疗霍乱、疟疾之法!” 见屠睢淡定自信的态度,西瓯王和头领们反而不淡定了。 难道秦人真的有办法治疗这两种瘟疫? 霍乱就不说了,只要防范好水体和食物污染,一般不常发生,但疟疾却确实在困扰西瓯,毕竟他们生活的这环境就容易被染上。 就算经过多年和疟疾的争斗,他们总结出了一套应对疟疾的方法,但也只是防范疟疾发生,以及发生后如何处理,仍旧不能治疗。 得了疟疾,几乎只有死! 华夏曾是疟疾最为肆虐的国家之一,以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的疟疾流行最为严重,而西瓯的国土正好就在其中。 后世都让疟疾肆虐,直到进入近现代后才被控制住,何况此时的西瓯,能控制得住才有鬼。 因此,当听屠睢说大秦可以治疟时,西瓯王和众头领才这般反应,震惊、怀疑。 西瓯王盯着屠睢,十分认真地问道:“真有治疟之法?如何证明?” 屠睢笑道:“自然是有,至于如何证明,在我大秦有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贵邦定有染上疟疾之人,可让我等为其医治,只要其等得愈,自可证明。” 屠睢又补了一句:“在大王和诸位眼中,疟疾为不治之症,得者唯有一死,何不如让我等为其医治?” 听到屠睢这番话,西瓯王和众头领也不由生出了几分相信,暗道:秦使这般信誓旦旦,难道秦人真掌握了治疗疟疾、霍乱之法? 但这秦使说的对,是真是假,让其等治一治不就可以? 西瓯王道:“贵使所言甚是,然此事若真,大秦为何要帮我等医治疟症?” 西瓯众头领也从秦人可能真有治疟之法的惊讶中回过味。 秦人绝不是什么好人,看看北边被灭的那六个国家就知道,怎么可能好心帮他们治疗疟症?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美味的烤肉,秦人也不可能这么好心。 既然秦人不可能好心,那肯定是对他们有所图谋! 只是这一次,西瓯王和众头领们再难说出拒绝之言。 因为他们也有可能得疟疾,就算他们不得,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族人呢? 秦人这是精准拿捏住了他们的软肋,抛出了一个他们几乎无法拒绝的诱饵。 屠睢笑道:“方才已与大王说过,皇帝陛下是想与贵邦建交,互通有无,让双方皆能更好。” “大王和众位头人想必还不信我等有治疗疟疾之法,不如等验证后再谈,如何?” “可!” 西瓯王点头后又道:“诸位一路过来,必已劳累,我已为诸位安排好休歇之处,请诸位先去歇息。” 屠睢知道西瓯王这是要支开他们,好和西瓯各部落头领商议,便顺着西瓯王之意,带着使团众人退去。 待大秦使团退出大殿后,西瓯王问众头领道:“秦使所言,诸以为如何?” 方才质疑屠睢的那名头领道:“我还是认为秦人想欺骗我们,疟症怎可治愈?我等先祖居于此处时便有疟症,这般多年过去,也无法治疟,秦人如何能有?” 另一头领道:“我倒认为秦人没欺骗我们。如果此为谎言,轻显便可识破,秦人但若不蠢,便不会设此谎言。我更关心此事若真,秦人的图谋!” 这话引得众人皱眉。 有治疟之法是个好消息,能让他们不必再受疟疾祸害,可坏消息是治疗方法在秦人手中,秦人肯定不会让他们轻易得到,必定要付出相应代价。 这名头领又道:“秦人必会以此为要挟,逼迫我等应其所谋,若不应,便不会与我等疟症治法。” 可恶的秦人,居然如此卑鄙,用这种手段拿捏他们,偏偏他们还不好说不。 毕竟生活在这片土地,谁都有可能染上疟疾。 大殿内一阵沉默。 过了好会儿后,一头领眼中凶光一闪,提出了一个办法。 “不若拿下这些秦人,严刑拷打,逼他们交出秘方!” 第109章 目的是撬开百越的国门 西瓯王和其他人都看向说出提议的这位头领:兄弟,你是怎么将这种馊主意说出口的? 没听那秦人使者说,他们是奉秦皇之令出使,代表了秦皇,你提议将秦人使团拿下,严刑拷打,逼他们交出秘方,那不妥妥打秦皇脸? 就算秦皇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吧? 何况听说秦皇的脾气还很不好,到时即使知道他们西瓯不好攻打,也绝对会为了面子出兵。 见这么多人看向他,这名头领给出了他的理由。 他自信满满道:“秦人的确实力不俗,但我等亦不弱。秦与我等相距甚远,途中山高林密,秦军粮草难以运达,且在山林之中,秦军也远不及族中儿郎。秦皇如敢派兵,定让其有来无回!” 众人懂了这名头领之意:他们这对秦来说难以攻伐,就算他们杀了那些秦人,确确实实打了秦皇的脸,秦皇也未必会派兵。 即使秦皇一怒之下派兵,以他们的实力,也不一定是秦人笑到最后。 这话确实有一定道理,西瓯王和其他头领也有这想法: 承认大秦有实力,但不觉得秦有多可怕,更不认为他们打不赢秦人。 当然,这指的是在他们自家地盘上和秦人进行丛林作战,依靠在丛林生活狩猎的丰富经验击败秦人。 历史上的事实也和他们想的差不多,尽管大秦最终占领了这片土地,却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为了征战百越,屠睢战死,伏尸流血数十万,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开凿灵渠,甚至在占领后,也深陷在这片泥潭,不得不让任嚣、赵佗带着几十万秦军镇守在这。 这里成了大秦的一坨臭狗屎,偏偏为了抢夺这坨狗屎花费了巨大代价,导致想丢舍不得,可不丢,那就得继续花费代价维持。 最终,始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这坨粘手的臭狗屎是他派人抢回来的,那怎么办? 只好留着了,反正也能算作他的武功。 于是乎,百越之地变成了大秦版帝国的泥潭! 这名头领所言虽有一定道理,但很快被人反驳。 另一西瓯部落头领道:“呼索之言有理,然我等能想到之事,秦人便不会想到?” 提议的那名头领没能立即理解,皱眉道:“壑老所言何意?” 壑老道:“秦使既然敢让我等知晓他们有治疗疟症之法,怎可能不提前做好防备?所以,即使我等拿下他们,只怕也拷问不出什么。” 叫作“呼索”的西瓯头领又道:“只要行事迅速,趁秦人不备,将其等拿下,如何能问不出来?” 对啊,只要在秦人准备的手段发作之前,将秦人拿下,然后严刑拷问不就成了? 壑老摇了摇头,严肃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假如这些秦人也不知道治法,拿下他们又能怎样?” 听到这话,呼索笑道:“怎可能不知?若他们中无人知道治法,那秦使怎敢那般信誓旦旦?还要让我等亲眼所见!” 但他笑了,西瓯王和其他一些头领却没笑,反而若有所思,呼索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不会吧,秦人这么卑鄙,竟然派了一群不懂治疟之法的人过来? 这摆明是不想让他们得到治法,从而好逼迫他们,让他们不得不答应秦人开出的种种条件。 呼索重重地呼了两口气,他感到十分憋闷,偏偏他还没法将这种憋闷发泄出去。 其他人也一样,这种被秦人掐住脖子的感觉,着实难受。 大殿又陷入沉默。 他们现在总算清楚了秦人这趟过来要用的手段:不出兵,但用一种更卑鄙的手段。 这些北人果然卑鄙奸诈,有种就派兵来战啊,用这种手段算什么本事? 用治疟之法限制百越,逼百越答应大秦的一些条件,是大秦对百越制定的外交策略。 这也是屠睢等人出使百越更晚的原因——大秦的医者验证李念所说的治疟之法需要时间。 百越和匈奴不同。 匈奴被李牧打怕了,而且常年被东胡、月氏欺辱,高层的狼性早就被磨没了。 因此,匈奴可通过向其展示强大,以及用大家都是华夏家人来拉拢影响,然而百越…… 大秦跟他谈大家都是华夏兄弟,他会斜眼瞅两下大秦,然后反问:你丫谁啊,谁跟你是兄弟?别来套近乎,一边儿玩去,我不想当你哥,也不想当你弟,除非你认我当爹,倒可以考虑考虑…… 如果大秦采用利诱,腐蚀百越高层,也很难做到。 因为这些百越高层相当自闭,咱这物产丰富、能吃饱穿暖,你们秦人的东西虽好,但咱不稀罕。 至于大秦用威逼的方式,百越人更不会在意。 其他人怕你大秦,认为你大秦是虎狼,但咱可不怕,咱在山林里打的就是虎狼,百越大舞台,有种你就来。 这小玩意儿,既不能利诱,也不好威逼,还不能用大义说动。 但百越也有弱点,百越之地常发的疟疾便是其中之一。 这方法卑鄙是卑鄙了点,但好用就行,只要能撬开百越封闭的国门,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许久,西瓯王道:“当如壑老所言,这些秦人应是带了治疟药物,却不知治疟秘方。即使其中有秦人医者随行,恐也不知药物究竟如何制作。” 一头领问道:“可秦人如此作为,就不怕其等所带药物治不好疟疾?我等可否通过药物知晓秘方?” 西瓯王还未说话,另一头领代为答道:“其等当然不怕,疟症本就是不治之症,治不好又能如何?” “且秦人也不需将所有得疟之人全部治好,只需治好其中部分,让我等知道他们有治疟秘法即可。” 是啊,秦人根本不是过来帮他们治疗疟疾的,而是向他们证明其等有治疟秘方,因此无须治好所有病人,十人中能治好一两人都行。 代为回答的头领又道:“通过药物知晓秘方,甚难!” “且不说我等与秦人饮食用药有差,便是秦地所生药草也和我等不同,秦地长有的某些药草,我等这却未必有,更何况成药手法不同,药效也不一样。” 第110章 秦人会提出的条件 秦人和他们文化习俗不一样,行医用药自然不相同,双方所认识的药材当然也有差别,如何好分别秦人医者在药物中用了哪些药材? 而且,地域不同,动植物也不一样。秦地有的药材,他们这里未必有。 秦人的治疟药物中要是有秦地才出产的药材,那他们能分辨得出来? 听完这名头领的话,众人对秦人卑鄙的印象又深了一层。 哪个混蛋秦人想出的这种手段? 这时,呼索又出声道:“难道我等要任由秦人要挟?什么也做不了?” 他很不甘心,其他人也是一样,但不甘心也没办法,除非他们愿意放弃治疟之法。 可生活在这片土地,谁都有可能会染上疟疾,包括他们,也包括他们的子女、族人。 就算有头领不为自己考虑,也可能会为子女、族人考虑,而且会不考虑自己生死的人终究不多。 这是秦人出给他们的一个难题:即使他们中有人愿意放弃,不想受秦人要挟,但也一定有人不愿意放弃,且不愿放弃的人也许要更多。 就算他们今日在此共同订下不答应秦人条件的决议,暗里也会有人偷偷和秦人联系,从秦人那拿到治疟药物。 如此一来,他们西瓯依旧会被秦人从内部离间。 听说秦人离间计玩的好,北方有一赵国便是因秦人离间之策而杀了他们的领兵大将,致使国家被秦人攻破。 西瓯王和一些头领已经想到了这点,所以为了防止有人私下里偷偷联系秦人,搞得大家离心,还不如直接在明面上答应。 秦人,当真卑鄙无耻至极! 这属实是他们自己想多了! 李念提出用治疟药物要挟百越时,压根儿就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用这种方法能逼百越人答应。 又一阵沉默后,包括呼索在内的西瓯头领们都意识到一件事:他们没得选,只能接受秦人的治疟药物,也即意味着他们要被迫答应秦人提出的一些条件。 西瓯王大义凛然道:“疟症肆虐,各部族人常因之丧命,今已知秦人有药治疟,岂能拒药于门外?为族人不再受疟症之苦,当应允秦人,诸位以为如何?” 众头领自然表示同意,连不甘心的呼索也咬着牙认了。 既然都同意如果秦人真有药,那就暂时受制于秦人这件事,接下来便是考虑如何在秦人手中保障他们的利益。 这些西瓯头领自闭归自闭,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知道免不了被秦人要挟,那就考虑如何从秦人手中保障他们的利益。 也不怪这些人能给大秦造成巨大创伤,给大秦放了好些年的血。 呼索也迅速调整好心态,问道:“秦人会提出哪些条件?哪些可答应,哪些不可答应?” 秦使说的那啥“皇帝陛下是想与贵邦建交,互通有无,让双方皆能更好”,路边走过的狗都不信。 秦人要这么好心,何不将治疟秘方直接交给他们,反要以此来要挟他们? 众头领中最年长的壑老道:“以我听闻过的秦人旧事,秦人应当会让我等割地……” 才说出一条,包括西瓯王在内,其他头领都皱起了眉,但这条是最有可能的,因为他们也听说过秦人逼迫其他国家的王割地。 可以往只是当个趣闻听,反正秦人又不让他们割地,然而现在秦人割地的刀将落到他们身上,西瓯头领们才知道这并不有趣。 壑老看向西瓯王,又说出了第二条:“秦人可能会让王向秦皇称臣,还会让王送子女到秦都为质。” 这同样有很大可能,听说北方的那些王们都喜欢这么干,割地、称臣、送子为质一条龙。 西瓯王挑了挑眉,平静道:“只要能得秦人治疟之药,让我向秦皇称臣,倒也无妨,送子到秦都为质,亦可。” 这令众头领对西瓯王大为钦佩,这等屈辱之事,他们这位王就这么坦然地答应,足见其器量。 都怪那些卑鄙的秦人,若非他们逼迫,王怎会应下这些屈辱之事? 待日后,他们得到了秘方,不受秦人要挟,定要为王讨还回来。 壑老继续道:“秦皇可能还会令我等进贡,向其献上奇珍异兽,族中女子。” 西瓯王道:“区区外物,送与秦皇也无妨,只是族中女子,得委屈她们往秦都侍奉秦皇。” 壑老又道:“秦人如果提出以上条件,我等可予以答应,然秦人贪鄙,天下皆知,秦皇贪鄙更胜普通秦人。” “秦皇本为秦王,可在灭北方六国后,自以为一统天下,高于六国之王,遂由王改称皇,由此也可见其野心。” 说到秦一统天下时,壑老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其他西瓯头领亦有不屑之色。 也就秦皇和秦人认为他们一统天下了,孰不知天下之大远超秦人所想,况且连他们这都没征服,也好意思说统一了天下? 北方的情况,他们没那么清楚,但南边,据他们所知还有广袤的土地,大海更是无边无际。 秦皇怎么好意思说他统一天下的? 也是,北方那些人一直认为他们那里是中原、中土,是天下最中心最肥沃之地,视其他地方为蛮土荒地,不太瞧得上,根本不知这里有多少宝贝。 可既然瞧不上,那秦皇还派使者过来要挟逼迫他们,不让他们好好在这安生? 西瓯王和众头领越想越气,秦皇真不是个东西,肯定是为了满足他的征服欲和虚荣心,才特意派了使者过来。 壑老接着道:“因此,秦皇可能会让王亲自入秦都朝拜,甚至让王答应驻秦军于我等之地!” 这一句话落下,其他头领脸上皆现怒色。 呼索更是直接道:“王万万不可应下此事,若王入秦都,以秦人之性,王绝难再归。听说楚国有位王便是被秦人绑到秦都后,至死再未归楚。” 什么叫口碑? 这就叫,因为大秦以前的操作,导致连西瓯人也觉得现在的秦人能干出这些事。 呼索又道:“至于让秦军驻于我等之地,更不可答应。让秦人驻军,与我等归顺于秦,又有何异?” 第111章 不能让秦人小觑了我们 其他条件可以商量,但驻军这种事绝不可答应。 这已经不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而是人要睡到榻上,指不定哪天就掏出刀子捅原主人一刀,好占了床榻。 西瓯王道:“诸位尽管放心,秦人若提此要求,我绝不会答应!” 实际上,光他答应了也没用,西瓯虽算是个国,也有王,但王并没有绝对的权力。 壑老在脑中继续搜寻他听过的有关秦的传闻,以预测秦人可能提出的条件。 “秦人可能还会让我等开关互市,就是秦人把他们的东西卖给我们,我们的东西也卖给他们。” 对这一条,西瓯王和其他头领倒没那么在意。 虽说他们并不稀罕秦人的东西,但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用。 如果秦人非得逼他们开关互市,让秦国的东西流进来,那就用呗,只是在用的时候,要保持对秦人的警惕,防止秦人在卖进来的东西中做手脚,谋害他们。 壑老搜肠刮肚,又补充了几条:“秦人可能还要我等习用他们的语言文字,使用他们的钱币,让我等祭祀他们的神灵。” 对壑老新说的这几条,一头领道:“可用其钱币,也可习用秦人语言文字,但想让我等祭祀秦人的神灵,此事休谈!” 用秦人钱币不算啥大事,学秦人的语言文字也不算啥。 如果秦人真有治疟之法,他们以后和秦人打交道的日子还长,学好秦语秦字也好和秦人交流。 但祭祀秦人神灵,那绝对不行! 神灵乃至尊至贵的无上存在,他们祖先便是得神灵庇佑,才能于此生居。 他们转头去祭祀秦人之神,既是对神灵的不敬,也是对祖先的不敬,会引得神灵震怒,将有大祸临头。 而且,他们还有另外一层考虑:要是他们在秦人的逼迫下,啥都变得和秦人一样,那他们还是自己? 和秦人有什么区别? 必须保持民族独立性,他们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绝不能让卑鄙的秦人触及底线! 预测秦人会提出什么条件暂告一段落,性情激进的头领呼索又发声道:“不能只受秦人要挟,也必须让秦人知晓我们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好惹,否则他们会认为我等好欺,从而变本加厉!” 这话确实有道理,只一味任秦人要挟,那秦人只会越来越过分,也必须得向秦人展示他们的强硬。 其他人的目光再度落到呼索身上。 呼索接着道:“秦人不是一直认为他们的士卒强大无比,称其为‘虎狼之师’,我看那秦人使团也有秦军士卒,不如让族中儿郎与其比试一番!” 众人立马明白了呼索的意思,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提议挺好,他们向秦人发出比试邀请,而秦人应不应邀,都会掉进他们的坑里,被打击到气焰。 秦人若不应邀,便是:哟,你们秦人不是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强,没有对手,咋连应邀比试都不敢啊? 秦人若应邀,结果也一样,到时只需将比试定在山林中,他们获胜几乎不会有意外。 他们祖祖辈辈不知在此栖居了多少年,对山林中的事物早已了如指掌,秦人初来乍到,山地作战怎可能比得上他们? 对族中的儿郎能在山地作战胜过秦军,西瓯王和众头领都有十足的信心。 秦人强虽强,但那是在北方,不是在他们这里的山林,在这里,他们才是王! 他们现在更希望秦人能应邀比试,那才好看到秦人败后的模样。 一想到能看到那些秦人落败后的样子,西瓯王和众头领都露出愉悦的笑容:让你们要挟逼迫,这波定要让你们尝尝失败的滋味。 西瓯王拍板道:“呼索之策可行,便依此行事!” 在西瓯王话落下后,又一头领提议道:“王当不着急再见秦人,先将秦人晾个几天。” “越是着急,越会让秦人认为我等心切,从而进一步要挟我等。” “将之晾在一边,反倒会让秦人不知我等想法,更便于在之后和秦人商谈条件。” 这个提议也对,心急赶上门,只会让对方明白你对这东西十分渴求,从而抬高价格,反倒是表现得不在意,才好和对方讨价还价。 在西瓯王和众头领议事时,屠睢、任嚣、赵佗等人刚用过饭,正在西瓯王为他们安排的房间中休歇。 他们的待遇可没椒离、陈平在匈奴的待遇好,迎接有晚宴,还被头曼安排在王宫休歇,西瓯王只将他们当作一般的外使招待。 屠睢拿着根不知从哪弄了小木签,一边剔牙,一边冲任嚣、赵佗道:“可别说,这些越人的饭食别有一番滋味,吃着还挺不错!” 三人组中最年轻的赵佗笑道:“确实不错,然也仅止于‘不错’,与我大秦相比,还有不小差距。” 任嚣看了一眼西瓯王宫的方向,问道:“二位,西瓯王和那些头人此刻在做何事?” 屠睢不在意道:“还能做何事?无非是猜我们的目的,我们是不是别有用心,然后想办法向我们彰显他们也非软弱可欺。” “但他们知道我们别有用心又如何?除非他们不想要我们手里的药,否则能拿我们怎样?” 任嚣笑道:“便不怕他们因此而杀人?” 听到这话,屠睢更不在意了,道:“西瓯王不蠢,那些头人也不傻,所以他们不会杀人。他们会猜我们要提出什么条件,会想办法证明他们很强,但……” 屠睢话锋一转,语气从不在意变为不屑:“倘若真的很强,又何须向我们彰显?只有知道自己不如人,才会刻意展示自己的优势,来比较他人的短处。” 赵佗笑道:“所以,西瓯王接下来可能不会立刻见我们,他们会发出一封让我们和他们比试的邀请,我们还必须接受。他们恐怕正在得意,认为自己想出了一个令我们两难的好计策。” 对西瓯王和西瓯众头领可能会做的事,屠睢三人在来前、来的路上就已进行过预判。 你在预判,我也在预判,但我预判了你的预判,且西瓯王和那些头领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第112章 “显微宝镜” 一连过去了好几天,没见秦人主动请求会见,西瓯王和众头领反倒坐不住了。 这些秦人在搞什么,为什么不按他们想的那般出牌? 每天不是在城里闲逛,就是到城外游玩,顺便吃吃喝喝,一点不见着急。 难不成秦人是怀着要消耗他们粮食的邪恶目的来的? 果然是卑鄙的秦人,竟有如此邪恶的心思! 这一日,西瓯王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 这帮秦人在他们这没有丝毫贡献,每天还吃的好、吃的多,等于他白养了一群秦人饭桶。 这笔买卖怎么想也不划算,还是赶紧将秦人弄过来谈事,谈好后让这群光吃不干活的家伙滚蛋。 感觉亏了的西瓯王于是下令召大秦使团入宫觐见,屠睢带着使团众人又一次来到西瓯王宫。 双方见礼过后,西瓯王道:“众位这几日可曾安好?非不愿接见众位,实是事务太多,一时未能得空。” 这话一听就不靠谱,什么事务比接见一个大国的使者还重要? 而且,你这地方有多少事要处理? 但屠睢也不直接揭破,笑道:“我等这几日吃好喝好,住的也好,一身疲累已完全消去,否则怎有今日之精神面见大王?说来,还得多谢大王招待!” 西瓯王也没点破屠睢在阴阳他,又问道:“听闻众位这几日常去城外游玩,可有所得?” 孰料他这问一出口,屠睢的回答却是:“确有所得!但大王误会了,我等去城外并非游玩,而是为验证某些事。” 这让西瓯王和众头领都感到不解,据他们所知,秦人去城外不就是游山玩水,难道还有他们没看出来的目的? 西瓯王和众头领快速回想他们得到的汇报中的细节,很快便想到了一些可能: 在他们得到的汇报中,秦人常去往有水的地方,山间的溪流,小河……还时常会用器物盛回一些水。 最初看到这条时,他们有过注意,难道秦人要从这些水源对他们下手? 但又想到秦人外出时,随时都有他们的人在旁盯着,秦人应当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怀着疑惑,西瓯王道:“敢问使者,是为验证何事?” 屠睢道:“先前屠某已说过,我等是奉陛下之令为两国建交,互通有无,皆能更好而来,我等出城验证之事便是为贵邦更好。” “在我大秦,如今有一发现,天地间存有无数微小之物。” “其等肉眼难见,却真实存在,于我等所呼吸空气之中,所用饭食之中,所饮水之中。” “这些微小之物若入人体,会致人生疾,霍乱如此,疟症亦如此!” 屠睢这番话自然是李念教给他的,目的是引起百越人兴趣,好让百越人感受到外面的世界已变,更愿意打开国门,受大秦影响。 百越不开门,大秦怎么进去? 踹门要花的力气太大,还是让百越小娘子主动从内开门,放大秦大官人进去。 听到霍乱、疟疾都是因微小之物所致,一下引起了西瓯众人关注。 性子较急的呼索问道:“那微小之物既然肉眼不可见,你等又如何知晓?” 屠睢笑道:“是‘难见’,而非‘不可见’,肉眼难见是因其小,若设法能将之变大,便可见到。” “大秦李念公子便制作出了一名为‘显微镜’之物,可让人以肉眼看到这些微小之物。” “在陛下此次为大王送来的礼物中,便有这显微之镜。” “陛下之意是让大王知晓微小之物害人,要予以防范,能使贵邦更好。显微镜此刻正在殿外,大王若想见微小之物,可令人送来一观。” 见屠睢说的如此自信,西瓯王和众头领也生出了浓厚的好奇,无论是对微小之物,还是对能看微小之物的显微宝镜。 “将那显微宝镜送来!” 殿外的侍卫立即抬着一木托盘进来,盘中放着一物,只是被布给蒙着,看不清形貌。 “大王请看,此便是显微宝镜!” 屠睢将布给揭开,西瓯王和众头领才看到那显微宝镜的模样。 和他们心中所想的镜子不能说大不相同,只能说压根儿不一样。 他们所想的宝镜应是铜镜形状,镜面平整光滑,散发着神异光辉,镜框上镶满颜色各异的宝石,一看便知非凡。 但现在所见这宝镜,一点都看不出来镜在何处,很难跟他们印象中的镜对得上号。 可模样越怪,物品越奇,就这从未见过的造型,也许真是个宝贝。 只是要怎么用此物看到秦人所言的微小之物? 屠睢解释道:“此物是李念公子为观微小之物而制,和我等平日所见之镜不同,想用它看到微小之物,需进行正确的操作。” 西瓯王道:“还请贵使让我等一观宝镜之效!” 西瓯王和众头领随后便看到秦人将那显微宝镜置于一张桌上,对其进行一些看不太懂的操作。 不仅这显微宝镜是个宝贝,秦人用的那些杯子也是好宝贝啊,纯净剔透,不含一丝杂质。 这是最顶级的美玉吧? 竟被秦人做成盛水的器物,模样还如此普通,这是在糟践美玉。 难道秦人已经富有到随便用这种顶级美玉的地步了? 见一些头领的目光落在被李念公子称为“烧杯”的璆琳杯上,屠睢介绍道:“此物名为烧杯,为璆琳所制,在大秦亦是贵重之物。陛下送给大王的礼物中也有此物!” 秦皇送给他的礼物也有这等宝物? 这引起了西瓯王的兴趣,但也更让西瓯王警惕。 秦皇可不是一个大方、会让他人占便宜的人,连这种宝贝也肯送他,秦皇所图只会更大。 很快,对显微镜的调试结束,屠睢亲自看了一下,发现能看到微小之物,笑道:“已准备妥当,大王和诸位现在可以一观宝镜。” 屠睢话落,却没人行动。 万一这显微宝镜是秦人耍的手段,想谋害他们? 秦人卑鄙,谁知有何诡计。 这种情况未持续太久,数息后,呼索主动起身:“让我来看看这宝镜究竟有何神异!” 第113章 以微小见大秦之强 呼索走到显微镜前,先装模装样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看有没有被秦人动过手脚。 虽然秦人方才操作这显微宝镜都是在他们眼皮底下,但谁知秦人有没有做手脚。 只是经过他的检查,没能看出什么,当然这也很可能是秦人手段高明,他看不出来。 他检查最仔细的是载玻片,确认从上面看不到有东西存在后,呼索才仿照秦人刚刚的动作凑到目镜前一看。 顿时,呼索感到自己的视野似乎放大了一点,一个以往没见过的画面出现在眼中,那好像是一片水,只是水是这样的吗? 其中有许多杂物,悬浮着的不知名碎屑,有的像是草须,有的像是细小的沙粒,最恐怖的是里面有活物,正在他的视野中蠕动。 那活物的形状和他所知的虎狼鸡犬不同,形状没那么规则,没有皮毛,像被缩小了的河虾,又像是被扒了皮的蛭蝚,看得呼索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秦人也不怕的汉子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是这些活物爬到他们身上,在他们身上蠕动…… 但呼索并不相信看到的画面,这可能是秦人做的手脚,故意吓唬他们,让他们害怕,才好逼迫他们答应条件。 一旁的屠睢笑道:“呼索头领若不信,可稍微移动玻片,你所看到之物皆在玻片之上,玻片移动,所见之物自会移动,只是莫要移动过多,否则一旦离开观测范围,便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个证明的方法,一旁的另一名秦人递过来一个镊子,先让让他用这东西移动玻片。 呼索接过镊子,依屠睢之言操作,他所看到的画面果然也跟着发生了变化,这也证明他看到的东西在那玻片之上。 在呼索观察时,屠睢充当讲解员:“玻片也是以璆琳所制,其上没有东西,呼索头领现看到的其实是滴在玻片上的水里的东西。大王和诸位若还是不信,认为是我等做了手脚,这里还有从其他地方取来的水,等下也可让诸位一观。” 原来秦人这几天出城游玩是为了取周围水源的水,好在今日向他们展示。 秦人的目的也不难猜,大概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只是这下马威比较特别,同时可能也是想告诉他们,大秦的强盛远超他们所想,无须展露兵戈,自微末处亦可体现。 但西瓯王和众头领依旧没信屠睢之言,西瓯王向一名侍从招了招手,嘱咐了几句,不久,这名侍从带了好几人归来,手中各拿一陶罐。 西瓯王指着侍从手中捧的陶罐,对屠睢道:“既然显微宝镜可看微小之物,可否一观此中有无微小之物?” 屠睢对西瓯王的想法心知肚明,不就是认为他们可能在观察用的水样里动手脚,让人亲自取了水来。 对这种不信任、警惕防范的态度,屠睢也不在意:“大王想看,自无不可!” 使团这波过来带了专门操作显微镜的人员,其等接过陶罐,从中取水样,制作成观察样本,调试显微镜…… 一番操作后,屠睢对西瓯王道:“大王想知有无微小之物,现可以一观。” 有呼索开头,西瓯王这次亲自过来,他按呼索观察时的动作,将眼睛凑近于目镜之前,立刻也生出和呼索相似的感受,只是由于水样不同,所看到的画面有差异。 但这并不妨碍西瓯王知道一件事,他们一向认为清澈干净的水里真有东西。 一想到自己平日里将里面那些蠕动的似虫非虫的活物喝到了肚里,而且他活了这么多年,不知喝了多少进肚…… 西瓯王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你们也来看看吧!” 于是在西欧王宫大殿出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一群穿着古老服饰的古人围着一台显微镜观察。 将西瓯王取来的水样都看过后,西瓯王和众头领脸色都不太好看,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喝了很多虫子进肚,那些虫子至今还不知道在肚里怎么样了,心情都不会太愉快。 一头领道:“这微小之物究竟是何物?为何如此微小,还在水中存活?” 屠睢笑道:“其实诸位所见微小之物还非李念公子所言‘微小之物’,这些都是水里的虫子、水草,称不上微小!” 肉眼都看不到,需要借助显微宝镜才能看见,这都还不叫小,那什么叫小? 西瓯王和众头领也注意到屠睢又一次提到了那位李念公子,对李念,他们也知道一些,可都是从邻近的秦地得来,未必准确。 现听屠睢多次提到那位李念公子,其在大秦地位应极高,影响力极大,难道就是这混蛋让秦人用治疟之法要挟他们? 从未和李念蒙面,西瓯王和众头领却在心中先对李念有了不好的印象。 “据李念公子所言,世间的微小之物大体可归为三类:病毒、细菌、真菌。人生疾症,多与三者有关,其等微小比诸位方才所见更胜。” 完全没听过的概念,但这名秦使不像在说谎,可越是如此,越让西瓯众人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说明他们和大秦差距太大,对方所言已经到了他们理解不了的程度,仿佛一头大象在与蚂蚁讲故事。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秦人发展到了这等程度,那他们还要躲在这里,闭塞下去吗?要是不去外面知道秦人发展成了什么模样,等秦人变得极强,能突破山林之险时,那他们还有活路吗? 西瓯王和众头领觉得他们在此刻才真正明白了秦人给他们展示显微镜,让他们看微小之物的用意。 直接展露军事实力是一种展示,但展露双方在对世界认知上的巨大差距,又何尝不是? 秦人让他们知晓有治疟之法,不仅是想要以此要挟他们,其实也是在告诉他们一件事:你们这的瘴气对我们没用了,已经不能成为你们的天险了哦! 他们原本想关上国门过日子,不和北边的秦打交道,但如今,这计划好像行不通了。 收敛心中思绪,西瓯王道:“其等如何致病?又当如何解决?霍乱、疟症也因其而发?” 第114章 大秦西瓯条约 屠睢摇头:“屠某非医者,并不知其如何致病。至于解决之法,若已得病,屠某也不知怎样解决,若未得病只是防范,却知晓一二,便是不吃生食、不饮生水,将食物煮熟食用,将水煮沸再饮,基本可杀灭其中微小之物。” “霍乱和疟症因而而发,据闻霍乱是一种细菌,疟疾是因另一种微小之物,屠某非医者,并不知究竟为哪种!” 在屠睢话后,西瓯王和头领们未在问话,大殿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屠睢、任嚣、赵佗等人也不着急,现在是大秦站于主动。 沉默未持续太久,片刻后,西瓯王看向屠睢,神情平静,语气无波,吐出六个字:“你们想要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镇定,这是一位不错的王,可惜大秦不需要这么聪明、强壮的近邻!’ 屠睢脸上再次浮现起笑容,只是他的笑容在西瓯王和众头领看来,分外可恶:“大王,屠某已说过几次,我等是奉陛下之令为两国建交,互通有无,皆能更好而来。” “第一是建交,此建交是互相承认,大秦承认贵邦,贵邦也承认大秦,双方各派使者互驻,即我等会派人常驻于贵邦,大王也可派人常驻咸阳。” “第二是互通有无,贵邦某些奇珍异物在大秦没有,譬如一些药草,若大秦有需要,贵邦当售于大秦,同样,贵邦也可向大秦购买贵邦未有之物。” “因要互通有无,互相售卖,所以最好专门指定几个地方供交易所用,屠某以为贵邦与大秦邻近几座城池位置便甚好,可用之!” 尽管早预料到秦人可能要他们割地,但等这把刀真的割到身上时,西瓯王和众头领依旧感到愤怒,如西瓯王、壑老这种老成者,可以将愤怒隐于心里,但如呼索这等性情急暴者,直接将愤怒现在脸上。 他们不知道这是屠睢整的私活,无论是始皇帝,还是李念,都没让使团干逼百越割地的事,当然也没留命令阻止。 毕竟“使在外,主令有所不受”,还是要给使者们一点发挥的空间,只要他们能完成好出使任务,在别国杀人放火、抢王后、制造叛乱,不是啥大问题。 愤怒归愤怒,但现在就是秦人势大,西瓯王平静道:“使者看中了哪几座城?” 屠睢当即报出了几座城名,西瓯王听后摇头:“太多,只能有两座作为贸易之用!” 屠睢也摇头回道:“两座太少,屠某以为四座正好。” 两人像是在菜市场上买菜一般讨价还价,最终商定由西瓯拿出三座于大秦相邻的城池供双方交易所用。 白捡了三座城,屠睢笑道:“大王和诸位放心,三城仍属贵邦,只是因暂用作双方交易,双方才驻军共管。” 信你个鬼,你们秦人有多贪鄙,北方六国尽知,那三座城到了你们秦人嘴里,还吐得出来? 见西瓯王和众头领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屠睢又道:“双方既要交易,自然要方便记账结算,交易中当使用我大秦钱币,如何?” 他们之前也商量过这个条件可以答应,用秦人的钱币交易,反正也没大啥问题,就钱币而已,能有啥? 屠睢其实也不太理解出使之前,李念为什么要叮嘱他们,一定要让百越人接受大秦钱币,交易用大秦钱币结算。 但见西瓯人没有任何怀疑地答应下来,屠睢心里也松了口气,接着道:“为保障双方交流方便、互通有无更顺,屠某以为贵邦当有更多通晓我大秦语言文字之人,大王和众位头领可择选一批人到咸阳习大秦语言文字。” 来了,秦人要的“送质子入咸阳”果然来了,他们才不信秦人真的想让他们送人去咸阳学语言文字,这分明是让他们送质子,只是裹上了一个好看的说法。 而且,为什么非要让我们送人去咸阳学你秦的语言文字,不能是你们送人到这学我们的语言文字? 屠睢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定会大呼:天地良心,真没有让你们送质子之意,真的是让你们送人去咸阳学习,虽然我们确实没安好心,但也别把我们想的那么坏。 当然,你们要是真送质子过来,也不是不行,你们自己主动送的,我们可没强迫,不要到处乱传大秦逼人送质子,毁谤大秦清誉! 这一条也被通过,屠睢继续道:“接下来一条是,我等希望派人到贵邦考察,诸位勿要误会,只是派人过来探察有哪些飞禽走兽、树木花草,寻找其中可为大秦和贵邦所用之物。” “贵邦之地飞禽花草种类繁多,且异于大秦,陛下和李念公子都认为其中必有许多未被发觉的有用之物,所以想派人考察。” 这个条件不在西瓯王和众头领预料之中,但这条件也有损他们的利益,让秦人在他们的土地上跑来跑去,那不是让秦人知道了他们的地理环境? 秦人肯定是怀着这心思,考察飞禽走兽、花草树木是假,想以此测绘他们的山川地理是真。 见西瓯王和众头领没答应,屠睢也猜到他们的想法:“诸位若不放心,可让人与大秦探察人员同行,如有成果,亦可共享。” 见还是没应声,屠睢笑道:“屠某知诸位之意,这样如何,诸位可划出大秦不可探察地区,大秦在派人探察时,不会前往所划之地?”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西瓯王向其他头领眼神示意。 看到大多数头领点头后,西瓯王道:“可!” 得到了西瓯王同意,屠睢脸上笑意更浓:“为彰显大秦与贵邦建交交好,陛下有令,赠予贵邦两百剂治疟之药。” 就在这时,呼索冷不丁出声:“你们的药未得验证,谁知是否有效?” 确实,现在所谈一切都是虚的,只有等治疟之药验证过后,这些条约才会彻底定下,虽然看秦人的态度,那治疟之药大概是真的。 西瓯王和众头领此刻的心情十分矛盾,既希望秦人掌握的治疟之药是真,又希望秦人掌握的治疟之药是假。 是真,那他们和他们的子女、族人都能少受疟症之祸,但那要出卖利益,受秦人要挟,答应这些屈辱的条件; 而是假,倒是不用受秦人要挟,可疟疾将继续祸害族人,甚至可能祸害到他们身上。 《三体》真好看啊! 第115章 师秦长技以制秦 面对态度不太友善的呼索,屠睢也没太在意,占了人便宜,让人抱怨两句又何妨,脸上笑容照旧:“呼索头领所言甚是,还需验过才能让诸位放心!” 呼索还想说什么,被西瓯王眼神制止,“多谢秦皇赠药,但只两百剂,恐是不够……” 言外之意是想要更多的药,屠睢道:“大王放心,自然不会只有两百剂,但这药,我大秦也制作不易,且贵邦山高路远……” 西瓯王和众头领也听出了屠睢话里的言外之意:药,大秦有,但大秦不是善人,诸位得付出代价才能得到! 这让西瓯王和众头领心中十分憋气,他们都决定答应那些屈辱的条件,秦人竟然还不满足,还想索取更多。 一名头领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制作不易,山高路险,何不将制药之法授于我等,让我等自行制药?此既省了贵国制药之功,贵国也不必再长途送药,我等也有了药,岂不妙哉?” 明眼人都知道这建议只有秦人脑抽了才会答应,秦人怎可能会把制药秘方交给他们? 但试试又不会少块肉,西瓯王和其他都领都看向屠睢,看这位秦使会怎么回答。 众目睽睽下,屠睢毫不紧张,看了眼提出建议的西瓯头领,摇头道:“非不愿教授给诸位,实在是……” 说到这,他看向西瓯王,“大王,请恕屠某不敬,以屠某之见,就算将秘方交给诸位,诸位也制不出来!” 尽管屠睢说这话时并没仰着头,但西瓯王和众头领感觉屠睢是仰着鼻孔在冲他们说话,有一种莫名的优越,以及对他们的鄙视。 仿佛仰着鼻孔,眼睛朝上,用手指指着他们鼻子说:大秦,行;你们,不行! 觉得被屠睢瞧不起的呼索脾气一下上来了,“秦使好大的口气,此药莫非只有你们秦人能制,其他人都不能制?秦使可敢把秘方拿来,我倒要看看究竟能不能制?” 屠睢的目光落到呼索身上,一时也分不清此人是因真的愤怒才说出这番话,还是想故意想趁机激将他。 但在他面前玩兵法,这些人恐怕不知道他的本职是啥,屠睢指了指摆在桌上的显微镜,“诸位可能制出此物?” 呼索的一腔愤怒顿时被卡住,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呼索明白他们制不出这显微宝镜。 “哼,给我等时间,定能制出同等宝镜。何况,制药和这宝镜有何关系?” 见呼索嘴硬,屠睢问道:“那诸位要用多久才能制出宝镜?这般宝镜,我大秦若想制,一天能做出上百台,诸位可能制出?且谁说制药和宝镜无关?制药时常须以宝镜观察,其中精细远超诸位所想,稍有差池,便会制药不成。” 呼索还想说话,又被西瓯王制止,他们也明白这些是推脱之言,或许是真,或许是假,但都代表秦人不会将治疟之法交给他们,只会卖现成的药给他们,给他们套上一副绳索。 这种被人要挟的感觉不好受,可谁让他们技术落后,还有求于秦人,直接向秦人索要秘方不可行,那就只有利用秦人让他们送质子到咸阳时,让这些人在咸阳设法拿到秦人的秘方。 多送些人过去,让他们带上黄金美女,引诱秦人的高官或医者,利用他们拿到秦人的先进工艺及秘方,反正绝对不能长久受秦人要挟,那太危险! ‘要是秦人能主动教授那些先进的工艺,多好!’ 西瓯王暗叹一声,他清楚自己这想法不靠谱,秦人怎可能会不防范他们,将先进的东西教给他们? 必然是只教他们语言文字,不会涉及如治疟之法、制作这显微宝镜的秘术,既然秦人不教,那就只能去偷了。 没办法,就秦人今日这番表现,让他感觉到了和秦的差距,生出了危机感,若再这般闭塞保守,不去追赶,早晚要被秦人灭掉。 到时和秦人商议一下,看能否多派些人去秦地,大不了其等在秦地的花销都由他们自己出,再多给秦人些好处。 多去些人,才更有机会拿到秦人的好东西,此之谓:师秦长技以制秦。 要是李念知道西瓯王的想法,定会惊喜,这西瓯王颇有觉悟,送来这么多可作为殖人素材的越人不说,还主动承担留秦花销,当授大秦和平奖。 此事暂且按下,西瓯王问出了一个问题:“敢问贵使之后可还要出使?”众头领也看了过来。 屠睢想了想,才明白了西瓯王问这话的意图,这是问他还会不会出使其他百越部族,然后要么设法破坏,要么想从中捞取些好处。 百越虽在后世被认为同是古越族,但这时的他们自己可不是这么想,如果好处能独占,当然不想分给四周的“兄弟”们,就算没有好处,能坑上周边的“兄弟”们一把,那也是极好。 不怕兄弟过得苦,就怕兄弟开路虎,何况这些“兄弟”还不太熟,甚至曾互相打生打死过。 这帮子秦人确实不是东西,要挟他们,可也带来了一定的益处,像那治疟之物,如果可以,当然是他们独享,其他百越“兄弟”们都不要有。 屠睢回道:“当然,此乃陛下于我等旨意,不可违也!大王提及此事,是为何意?” 西瓯王道:“自然不是想阻止贵使继续出使,只是想问贵使可否将治疟之药专予我等?” 声音不大,但殿内的西瓯头领们都听清了,“专予”的意思,不就是不将治疟之药给其他部族,只给他们。 但王这提议挺好,倘若只有他们有治疟之药,而其他百越部族没有,此消彼长之下,其他部族会越来越弱。 只是这提议,秦人恐怕不会答应,秦人肯定是想从所有百越部族获得好处,给所有部族套上缰绳。 屠睢拒绝了西瓯王的提议,“我等此番出使,是要同各部建交,使大家和睦相处,皆能更好,不能仅限于大王和诸位,因而大王之意,恕屠某无法应下,但……” 仅专于和西瓯建交,对大秦有好处,但坏处更多,从整体战略上不符合大秦的利益。 一个强大的百越部族或部族联盟对大秦都不是有利的,最好让这些百越部族互相竞争撕咬起来。 第116章 来给大秦当狗吧! 可是要怎么让百越部族乱起来呢? 部族会互相撕咬,大致有三种情况:一、利益;二、仇恨;三、高层人物突然头脑不正常。 出于利益,即看中了某样或某几样东西,譬如一片山林、一条河,属于对方的或者双方共同发现但无主的,想归为己有。 这种情况下,双方会互相撕咬。 出于仇恨,因某些事导致双方有仇怨,彼此相看两厌,都想打对方一顿,只要被某些事一挑拨,双方就会激烈地“问候”彼此。 至于高层人物头脑不正常,这也有可能,人类并非绝对理智的生物,指不定哪天脑子一抽,就生出个想法,然后和人起了纠纷。 因为大秦的存在,如今的百越部族间虽存在矛盾,有时还会干上两下,但总体来说,都属于小打小闹,有限制的交手。 大秦可不想看到这个局面,百越部族怎么能团结呢?肯定是越乱越好,仇恨越深越好,打得越惨烈越好。 可想让百越各部高层脑子犯病,哪得碰运气,直接挑拨百越各部,传出去也不太符合大秦想要向各国树立的“秦大善人”形象。 尽管善人形象只是层皮,但有这层皮总比没有好,直接承认自己是虎狼,那多吓人? 人鹰酱都从不说自己是世界头号流氓,甭管鹰酱干了多少坏事,但人至少在大多时候衣冠楚楚,是个文明鹰! 在这三个方法中,唯有“利益”是目前的大秦最好用来挑拨百越各部族的,而如何以利益挑拨…… 屠睢话里拒绝了西瓯王的提议,可一个“但”作为转折,西瓯王和众头领都知道事还没完。 “大王所言无非是担心治疟之药不足,无法让贵邦子民皆能用到,大王当真忧国忧民,屠某佩服。” 拍了一记西瓯王的马屁后,屠睢又道:“对于此,大秦也有考虑,然治疟之药,大秦目前也无法无限产出,因而这数额分配,便须得好生计较。” 初闻,有人没听出屠睢话中之意,可等明白过来,心中一惊,秦人不仅是要将治疟之药作为要挟他们的武器,更要变成饵,让诸多百越部族争抢! 偏偏这饵,他们还很难不抢,毕竟数额就那么多,有定量,别的部族如果多了,那相对的,我们部族能拿到的肯定就少了。 其实,最好的分配方式是按各部族人口数量来定,然而谁不想多吃多占呢? 这计策太狠了,必会造成百越各部无法同心协力,甚至会因为彼此间的竞争、抢夺而产生仇恨。 想要破除秦人的这条计策,却根本做不到。 因为要想破除,对他们而言只有两个办法:一、所有百越部族都拒用秦人的治疟之药;二、所有百越部族彼此不竞争,将秦人提供的药物按合适的方式分配。 然而想要做到这两个办法,都需做到一件事——百越各大部族,无论是西瓯、骆越,还是南越、闽越,必须联合起来,同心协力,共同进退,不能各自为政,单独找秦人交易。 但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做到,一是有些部族间存在仇怨,不可能联合。 仇恨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我可以过不好,但要是能让你也过不好,那我过不好就不算什么,甚至可以一起“同归于尽”; 二是就算有的部族能主动遵守不和秦人单独交易,可另外的部族呢?他们会不会背着联盟和秦人偷偷交易? 老老实实遵守盟约只会吃亏,而违背盟约和秦人偷偷交易却能得到好处,没几个会想做老实人。 昔日六国组织联军伐秦也是如此,都不想当老实人吃亏,都只想拿好处,联军怎可能不破裂? 后来,以袁绍为首,一众诸侯讨董也是一样,如袁绍、袁术这等都是想拿讨董的名声,根本不想出力,能成功才有鬼。 西瓯王和一些头领很快想到了这些,对秦人的忌惮更加浓烈,他们原以为看清了秦人的意图,秦人以治疟之药是想要挟他们,给他们脖子套上绳索,没想到秦人还有这般深的谋划。 如果可以,他们现在就想把这些秦人请出去,再也不和秦人打交道,封闭边境,禁制任何一个秦人过境,但显然是不可以。 要是早前没接受秦人来使的请求,不知道秦人说的这些,那该多好…… 尽管那样做,后患也很多,可不知即无忧,便不会陷在秦人编织的这张网里! 不过秦人给了他们一个选择,西瓯王敏锐读出了屠睢话中隐藏的含义:帮我们大秦做事,可以分润一部分好处给你们。 简言之,我们一起去压榨其他百越部族,从他们身上榨取利益,大秦吃肉,你们喝汤! 西瓯王并不想选这条路,因为这让他有一种给秦人当狗的感觉,绳子套到了脖子上,还要配合秦人去压榨其他百越部族,可不是狗? 终于明白了秦人为何要最先出使他们这里,是为了将当今百越各部中最强大的他们逼成“同伙(狗)”。 可西瓯王没办法拒绝,因为他如果放弃了,秦人还可以挑选其他百越部族当狗,到时不仅会得罪秦人,还会将当狗的利益也失去。 与其等其他部族成为秦人的狗,帮秦人压榨他们,从他们身上撕咬下血肉,不如还是让他们来吧…… 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秦人的卑鄙狠辣,西瓯王点头道:“贵使所言甚是,可是当如何分配?” 屠睢看了看西瓯王,知晓他已经明白了,哈哈笑道:“大王放心,必定会给大王和诸位最惠待遇,只是某些事上须得大王和诸位给予一点小小的帮助!” 我吃肉,你喝汤,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西瓯王道:“贵使放心,若有我等能帮到大秦之处,定会相助!” 有些头领没领会其中的意思,一头雾水,不知道为啥大王和秦使突然间就这么和谐起来。 那些领会了其中的头领神情不大好看,虽然王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但太憋屈。 呼索属于没领会的头领之一,见西瓯王和屠睢似乎谈妥了什么,出声道:“听闻秦军独步天下,有‘虎狼’之称,呼索颇为好奇,甚想见识一番,使者可否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呼索紧紧盯着屠睢,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很明显:你们秦人不是很强吗?敢不敢和我们族中的勇士比试?不会是群软蛋吧? 此章又名“构建大秦霸权主义”! 第117章 情谊第一,比试第二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西瓯王还不是泥人,秦人逼迫他们答应种种条件,西瓯王心里十分不爽。 因此,对呼索向秦人邀战的行为,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像没听到呼索说了什么一般,但不反对本身就是一种支持。 必须让秦人知道厉害,否则对他们的逼迫只会变本加厉。 屠睢也明白西瓯王和这些头领的心思,知道这番“比试”躲不了,谦虚道:“呼索头领过誉了,我军也有短处,称不上独步天下,像在山地作战便不如贵邦勇士,但呼索头领想见识,当然要给个机会!” 屠睢刻意点出“像在山地作战便不如贵邦勇士”,便是告诉呼索: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心思,不就是想以你们之长来击大秦之短,彰显你们不好欺负嘛。 对屠睢的话,呼索并未生气,咋的,就允许你们秦人拿你们的长处针对别人,就不允许我们拿长处针对你们? 我们山地作战就是比你们秦人厉害,不服,有种胜过我们啊! 呼索道:“好,使者果然爽快,那比试就定在三日之后,使者对比试有何看法?” 屠睢笑道:“屠某的确有些许看法,一、屠某以为比试不能只有一种或是一类,当多设几种,如此方能让诸位更好见识。” 呼索是不想设太多比试项目的,最好只和秦人比试山地作战。 因为设的太多,就会对秦人有利起来,即使秦人在山地作战胜不过他们,但可以从其他方面胜过,那不利于他们想打击秦人气焰,彰显他们自身强大的目的。 可屠睢提出的看法,他又不得不应,他现在面临的困局和方才他给屠睢设的套一样。 你不想多设比试项目,是不是怕了我们秦人?是不是懦了,害怕了?你们不会是群软蛋吧? 呼索不复方才的兴奋和张狂,道:“使者想设哪些比试?” 他心里还有最后的安慰,就算秦人在其他方面胜过了又如何,双方正面交战才是最重要的一项,而他们一定能够拿下。 屠睢道:“战场交战,首先考验的是士卒,因为在战场上拼命的是他们,而士卒能否得胜,又与他们的经验、力气、速度、对兵器的掌握等有关。当设与此有关之项比试,即角抵、射、奔跑、御、骑、配合作战,及刀枪之术……” 防止翻译听不懂,屠睢还解释了一番何为角抵、御、骑,摔跤、驾车、骑马。 “贵方马匹不多,于骑、御之道许有不足,便定下角抵、射、奔跑及刀枪之术,至于配合作战,则同将领比试一同进行。” “既是两军相比,自然少不了真正交手,诸位定也这般在想,到时双方各自派一将领率军作战,诸位以为如何?” 屠睢主动削减御和骑这两项,看似宽宏大度,不想占他们便宜,但西瓯王、呼索都知晓这是不怀好意,让他们不好在提出对己有优势的比试项目。 像山林生存、攀爬、行军、狩猎等,现在还好意思提? 除非他们不要脸,可作为西瓯最高的统治阶层,至少明面上还得要脸。 这秦使咋这么坏呢,话里话外都是算计,令人防不胜防。 听到屠睢问“诸位以为如何”,还能如何? 但没关系,他们在山林作战绝对能胜过秦军,他们世代生活栖居在此,在山林成长,对山林的熟悉远超秦军。 “便依贵使之言,贵使可还有看法?” 西瓯王阻止了还想说话的呼索,生怕呼索再掉进秦人的坑里,秦人这明显是有准备,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其实也做了准备,只是在秦人的恐是攻势下,没发挥出多少作用,主要还是在于他们有求于大秦。 屠睢笑道:“二、为不伤两方和气,比试当‘情谊第一,比试第二’,屠某提议将所有武器换为木制。” 鬼扯的“情谊第一,比试第二”,谁想跟你们秦人有情谊? 尽管不想和秦人讲情谊,但对屠睢提议的武器换为木制,西瓯王和众头领表示同意。 真刀真枪和秦人干,就算他们最后胜了,可在比试中让秦人士卒丢了性命,导致秦人发怒,那不符合他们的计划。 诸事商议完毕,西瓯王看着屠睢等人,道:“说来惭愧,这段时日一直事务繁忙,众位来后,也未好生招待,如今事务告一段落,正好得闲招待诸位。我们这虽不如大秦繁华,却有诸多众位在大秦难以见得之物。” 这酒宴早晚得设,可这时才设,诚意恐怕不太足吧,但没人不识趣地揭破这点,屠睢笑着应下。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吃着西瓯的美食,饮着西瓯的美酒,欣赏着西瓯的女子舞蹈,可别说,风采确实异于大秦。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放松下来,采用的是分餐,屠睢、任嚣、赵佗身边皆有西瓯美女服侍,帮忙夹菜倒酒,殿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这时,一西瓯头领遥遥向着屠睢敬酒,好奇问道:“敢问使者,秦皇陛下这‘皇’源自何处?” 他们其实知道秦皇的“皇帝”出自于“三皇五帝”,但三皇是谁,五帝是谁,却不晓得。 屠睢也明白这个问题只是个开头,这些人还要再问其他问题,想打听更多关于大秦的消息,不过他也不介意说一些。 “皇帝陛下的‘皇帝’源于‘三皇五帝’,三皇即指天皇、地皇、泰皇,五帝指黄帝……” 等屠睢讲完,西瓯王和众头领都一副“受教”的表情,那提问的头领更是称赞道:“秦皇陛下功盖古今,前所未有,的确唯有‘皇帝’方可论之!我等当时不知,若能知晓,必当遣派使者恭贺秦皇陛下!” 屠睢笑看这位头领,陛下称帝前曾广传天下,你们就算再闭塞,也有充足的时间知道,但你们却未派人过来,明显是觉得陛下称帝这事和你们关系不大,反正也不会和大秦打交道,不想派人恭贺罢了。 然而你们没想到,今后必须得和大秦打交道,而跟大秦打交道,就绕不开陛下! 第118章 压力西瓯 屠睢知道这名头领之意,想看看陛下记不记恨这件事,能否将这个坎给平了,要是一直被秦皇惦记着,那今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但这件事在事前,陛下和李念公子都没交代要怎么处理,屠睢只能自己拿主意,他笑道:“先前不知非诸位之过,陛下宽宏大度,不会见怪,然如今知晓……” 西瓯王和众头领秒懂屠睢之意,这是让他们补上对秦皇称帝的贺礼,就可揭过此事。 那名提问的头领没说话,因为他的身份已不足够回应这件事,当由西瓯王作出回应。 西瓯王似方才醒悟,叹道:“其实,我等在得知秦皇陛下称帝后,便准备了贺礼,只是那时已晚,恭贺已迟,便未成行。此番听贵使之言,方知我等又犯下一错,恭贺不在时间早晚,而在是否心诚。” “多谢贵使提醒,我等将会尽快派使者将贺礼送往咸阳,呈于秦皇陛下。” 听到西瓯王的话,一些头领暗暗肉痛,给秦皇送贺礼可不能送少送便宜了,必须得选精品珍稀之物,这下又要割肉出血了。 但破财免灾嘛,只要秦皇收了他们的贺礼,那他们在秦皇称帝时未遣使恭贺一事便可揭过,能安心不少。 这也是屠睢没有冷着脸痛斥羞辱西瓯王和这些头领,反而提醒他们补上贺礼的缘故: 这时候不适合将西瓯这支百越部族中最强的势力给逼到大秦对立面,要让他们安心,安心和大秦打交道,安心给大秦当狗。 而且,大秦还能白捡西瓯人送去的贺礼,有便宜可占,何乐不为? 在这番交流后,又一头领问道:“使者曾言让我等族中儿郎前往咸阳学习大秦语言文字,敢问使者,除学习这些外,能学他物否?” 殿内的乐音虽还在传来,西瓯的美女还在舞蹈,但西瓯王和头领们却将注意力集中到屠睢身上。 屠睢看向这位头领,见是名老人,他明白此人问这问题的目的是什么,见识到和大秦的差距后,西瓯王和这些头领不甘心,想要学习大秦的先进之处,冶炼、医术等各方面,拉近两者间的差距。 这个问题,不好直接回答你们只能读书识字,不能学习大秦先进的工艺,因为这摆明大秦在防着他们,但更不好许诺能学。幸亏在来前,李念已对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教过他们。 屠睢摇头笑道:“这个问题,屠某也不知!此事是李念公子负责,公子乃大秦教部尚书,诸位族中儿郎到了咸阳后能学什么,得由公子定夺。” 这明显是在搪塞他们,西瓯王和头领们不想得到这个答案,可对这个回答,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再次听屠睢提到那位李念公子,西瓯王和头领们本就对李念很重的好奇心变得更重。 西瓯王道:“敢问贵使,李念公子是……” 屠睢解释道:“虽我等称李念公子为‘公子’,然李念公子并非陛下之子,乃是因功而被陛下赐封公子!” 这是大秦目前对外的说法,李念是因功而被始皇赐封公子,好堵上人们的好奇心。 “公子学究天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更制作了多种事物惠及万民,大王和众位先前所见显微镜是公子所制,治疟之药也是因公子才有。” 这听得西瓯王和众头领一惊,显微宝镜、治疟之药都是那李念公子制出的?那可真不得了! 这时,屠睢继续道:“微小之物的提出者也是李念公子,将水煮沸可杀灭水中微小之物,也是李念公子发现。公子还发现了一些有趣之事,在大秦已传开……” 屠睢是故意提到这,好引起西瓯王和众头领的兴趣,任嚣、赵佗一听屠睢开口,便知道屠睢想干啥,也不是想做什么大事,只是给西瓯人挖个小小的坑。 感受着落到身上的目光,屠睢满脸笑容,道:“这些事分别是近亲不可嫁娶,男女生育年龄当在二十左右为佳。” 一被引起兴趣的头领问道:“这是为何?” 屠睢便和他们讲解了一番,许多头领听后神色有些不对劲,显然是被屠睢讲的近亲不可嫁娶给说中了。 近亲不可嫁娶,男女生育年龄当在二十岁左右,虽然都是好事,但如果西瓯王和这些头领信了,都会对他们的社会产生一定影响,而因为他们国邦太小,影响会比在大秦大。 国家大,人口多,在面对风险时,承受能力比小国寡民更强! 见西瓯王和众头领陷入沉默,屠睢自顾自继续道:“李念公子还是陛下之婿,陛下已将舜英公主赐嫁于他。” 原来还是秦皇女婿,那么此人在大秦肯定极得秦皇器重,不仅不可贸然得罪,还要设法与之交好,只是这李念公子大概就是他们猜想的那个秦人混蛋,出那些卑鄙手段对付他们的人。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那名先前提问的年老头领道:“敢问贵使,这教部是何部?” 屠睢笑道:“教部是李念公子所掌之部,其负责大秦教化,管天下读书识字之事,公子如今正在创新字、编教材、字典,设学宫,日后我大秦学子皆得以公子所定规矩行事。” 他并不知道咸阳举行了开学典礼,第一批学生已正式入学。 尽管听不懂“教材”、“字典”是什么,但西瓯王等人知道这绝对不得了的东西,一旦给那李念公子弄成,大秦实力大概还会增强。 西瓯王等人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如今的大秦已经够强了,要是还让大秦变得更强,那他们还有活路? 到时,面对如此强秦,他们祖祖辈辈便生活的山林真能挡得住秦人吗? 山林是可以熟悉的,一旦秦人熟悉了山地作战,依靠人数优势、兵器优势征伐他们,结局几乎只有一个…… 反而是秦人的技艺,他们却很难学到,且学到了,他们地不如秦人广,人不如秦人多,如何竞争得过秦人? “所以,诸位族中儿郎到咸阳后,也得遵守公子的规矩,能学得什么,也要由公子定夺!” 第119章 制约西瓯(二合一) 宴会结束,屠睢等人已离开,殿内酒菜香气未散,却不复刚才那般欢闹,西瓯王道:“今日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原本一些醉倒的头领此刻恢复清醒,哪有刚刚醉醺醺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壑老叹道:“早知秦人贪鄙,未想竟贪鄙至此,其等不仅想制约我等,还想制约其他部族,想成为我等头上之国,好大的野心!” 壑老的话未说完,但其他人知道未说完的话是什么:秦人野心是很大,却真有实现的可能! 呼索出声问道:“可有解决之法?” 壑老摇头道:“没有,如今是我等有求于秦人,而非秦人有求于我等,且就算我们不答应秦人,总会有人答应……”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一、他们有求于秦人;二、秦人并非一定需要他们。 这不仅是西瓯面临的问题,也是其他百越部族面临的,但想解决几乎没有可能,因为那需要百越众部齐心协力,共同进退。 秦人明显是把握准了百越部族松散,不可能团结的情况,才特意制定了这种计划。 壑老话落,殿内陷入沉默,直到西瓯王发声道:“不,还有一种解决之法,即我等变得比秦人更强,也掌握治疟之法!” 这确实也是个办法,可惜一样很难实现。 因为他们疆土太小、人口太少,技艺也不如秦人,如何能变得比秦人更强? 而且,秦人会给他们时间变强,会让他们学到先进工艺? 西瓯王的话并未改善殿内沉默的气氛,但想想他们还是比之后的其他百越部族好,至少他们可以当秦人的帮凶,秦人待他们肯定会和对其他百越部族不同。 给秦人当帮凶迫害其他百越部族,总比其他部族给秦人当帮凶来祸害他们好。 要是李念知道这些西瓯人在想啥,定会摇头:什么帮凶走狗,多不好听,这叫代理人,要是诸位不愿当大秦在这片地区的代理人,那大秦只好扶持其他人了…… 西瓯王话后,众人没有了再继续商议的兴致,连向来活跃的呼索也不想说话,甚至对三日后的比试也失去了兴趣,即使在比试上胜过了秦人又如何?还不是要被秦人套上绳子! 在西瓯王和众头领感到沉重压抑之时,屠睢等人也在住处开了一个三人小会,对今日所发生之事进行复盘。 屠睢道:“陛下和公子交给我们的任务,如今已差不多完成,只待治疟之药被证实,就能给西瓯人套上绳索。这绳索一套上,想要挣脱,可就没那么容易。”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公子为何非得让西瓯人接受大秦的钱币,还非要他们派人去咸阳……留学?” 任嚣道:“公子高瞻远瞩,必有深意,此事于匈奴也同样在发生,必是公子针对他们的一步棋。” 这也挺新鲜的,是他们以往没见过的处置他国策略,很想知道公子用这种方式能做到何种程度,能将匈奴和百越变成什么模样? 屠睢道:“对西瓯人准备派使者前往咸阳恭贺陛下,此事未得陛下和公子交代,是我私自做出的决定,若有意外,我当一人承担。” 闻言,任嚣和赵佗摇了摇头:“此事虽是大使决定,但我们认为在当时的情况,是最合适的决定。我等会上书陛下,陈说实情!” 虽说“使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那毕竟是代皇帝陛下做了决定,就算皇帝陛下宽宏大度,不计较,可这始终有隐患。 任嚣和赵佗愿意为他陈说清实情,等于变相削弱了这种隐患,屠睢向两人行了一礼,“谢两位!” 行完礼,屠睢又道:“接下来主要还有两件事,验证治疟之药及和西瓯人比试。西瓯人想进行比试的心思,我等都清楚,其等想证明他们不好欺负,因此他们会派出族里最优秀的士卒。” 和匈奴人的比试是大秦主动提出,而和西瓯人的比试,却是西瓯人提出,两边的选择也不同,匈奴相当于派了群杂兵,而西瓯人派的却是实打实的精锐。 “此番比试会很不容易,尽管来前已在山林训练过一段时间,但时日太短,且这里的山林和大秦不同,他们生活于此,更为熟悉,我等却很陌生。” 屠睢看着赵佗,将由赵佗率军与西瓯人进行山地作战比试:“来前,公子已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嘱咐过能胜最好,不能胜也无妨,这不会影响到对百越的外交方略。” 赵佗心里不太服气,啥叫“能胜最好,不能胜也无妨”,虽说是比试,但谁都知道这是演练大秦和西瓯人在山林交战,他自然想赢。 一晃,已到了三天后,西瓯王和一众头领脸色不太好看。 因为在已经进行的各项比试当中,他们只在小场胜过,所有大场全败,角抵、奔跑、射、刀枪之术,无一例外都败给了秦人。 虽然早就知道秦人很厉害,能随秦人使团出使的秦军更是秦军中的精锐,可没想到秦人会这么强。 和秦军比试的也是他们挑选出的族中最能征善战的勇士,但只有几人能赢过些小场。 这其实很正常,大秦的军队多少人,他们又多少人? 从大秦军中挑选出的精锐,不说能强过所有的西瓯勇士,但也能强过大多数。 这对西瓯王和众头领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希望的是能在各项比试里大胜秦军,小胜都不行,现在反倒被秦军胜过,更难接受。 这代表秦军的素质超过了他们,那他们在最后一项山地作战比试中胜出也意义不大。 因为秦军的素质摆在那,输给他们只是由于对山林不熟悉,对山地作战不熟悉,然而这些事是可以逐渐变熟的。 也即是只要秦人熟悉了山林,掌握了山地作战的那些方法,那他们对秦人将再无优势。 一些头领已经在思考也许不该提出和秦人比试,不比试即不会暴露,比试反倒让秦人知道了他们的底细。 这种情况下,西瓯王和众头领脸色能好看才怪,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只有拿下这最后一场比试,让秦人能忌惮一点是一点。 本场比试由赵佗和呼索带队,各自率领一百人潜伏到两片山林之中,获胜方式是谁最先将对方人数消灭殆尽或者夺得对方帅旗。 比试的最终结果是呼索赢了,只是他并未多高兴,因为他虽取得了胜利,但并非他想要的完胜、大胜,而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折损过半。 这如果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也就意味着消灭一支百人的秦军,他们需要付出超过五十人的伤亡,这对他们很难接受。 一是西瓯人少,秦人多,撑不起这种消耗;二是他们占了地利之便,却依旧付出了这种代价,要是失去了地利之便,代价会拔高到何等程度? 三是本次比试中只准用木制兵器,对秦人的限制其实比他们更大,秦人的甲胄和兵器绝对要优于他们。 这些方面叠加在一起,会演化成一个后果,如果真和秦人开战,他们就算能得胜,也绝对是惨胜。 而秦国比他们大,秦人比他们多,一直打下去,他们最终会被秦人击败,亡国灭族不至于,但也绝对会死伤难以计数。 从这场比试得出这个结果后,西瓯王和众头领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们不怕秦人,却也得承认一个事实:他们真不是秦人对手! 大秦使团这边也没高兴,虽说早就预料到会败给西瓯人,但失败还是让人感到失落,连六国都被他们灭了,却在这败给了百越蛮夷? 赵佗率领一百秦军走到屠睢面前,屠睢拍了拍赵佗的肩膀,又对一百名秦军士卒道:“诸位已在比试中尽力,失败非诸位之过。”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李念公子曾说过一句话叫‘失败乃成功之母’,回去后,诸位可以仔细回忆琢磨此次比试,总结教训,让下次不再失败!” 听了屠睢的话,赵佗吐出胸中的闷气,如果不是在山林,呼索根本不是他对手,他道:“不会再有下次!” 从比试中见识过秦军的部分实力,西瓯王和众头领对大秦的态度变得更加“欢迎”,等他们找来的得了疟疾的族人被使团带来的药给治好后,更是变得“热情”,对大秦提出的条件几乎没有异议。 成功出使西瓯的消息被屠睢派人向咸阳传回。 章台宫,李念接过一名内侍送来的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还未等他说话,首相王绾笑道:“此事,李尚书功劳甚大,没有李尚书提出的治疟之法,也无法制约住百越。” “百越可和匈奴不同,其等并不畏大秦,想让他们打开国门,受大秦影响,以往除了直接征伐外,很难做到。现今,大秦南方之患暂得缓解,可安心休养生息,发展国内!” 在大殿内的其他重臣点头,不费一兵一卒,就给百越中最强大的西瓯套上绳子了,还让其成为了大秦的爪牙,帮助大秦对付其他百越部族。 尉缭道:“但百越人不傻,知道他们吃了亏,不会永远想被大秦套着绳索,其等必定会想办法摆脱,像派人到大秦偷学大秦技艺,像私底下串联,约定一同反秦……” 李斯接着尉缭的话道:“确是如此!短期内,大秦能用理由推脱,不教授其等技艺,但时日一长,其等必不会再受这些理由,只会认为大秦想永远拴着他们,从而心中生逆。” 李斯看向李念,“对百越之策主主出于尚书,尚书可有法解决?” 这个问题的实质是怎么长期有效控制藩属国,让藩属国不能反叛宗主国的控制。 李念并未立即回答,直到始皇道:“李念,说说你的想法!” 李念这才道:“诸位所担心之事必会发生,这个问题的实际在问如何长期有效控制其他国家,使其他国家难以反抗大秦。”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其他国家化为大秦之地,让那里的人成为大秦之民。” “想要做到这个办法,可通过两种方式:一是武力,通过大秦的军力强势征服他们;二是同化,让他们心向大秦,愿意成为大秦子民。” “但武力征服,就算一时将他们打服打怕了,那也只是口服而心不服,其等会在一段时间内畏惧大秦的强大,但当这种畏惧消退,其等依旧会反叛大秦。” 这个都懂,就像六国贵族一样,大秦以强大的军事实力摧毁了六国,但六国旧贵们心里并不服气,仍有反抗大秦的想法。 “武力征服最终还是要回到同化上来,除非大秦能一直保持对被征服的人有绝对的军力碾压,或者大秦在征服那些地方时,便将当地人全部消灭,没有人,自然也就没有矛盾和冲突。” “一直保持绝对的军力碾压且不说能否做到,那其实也并非稳定住了当地,而是能在当地反抗时快速镇压,至于将当地人全部消灭,同样很难做到,即使大秦能做到,也得付出代价。” 像百越这种地方,百越人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和大秦打起游击,就算大秦最终能胜,也会很头痛。 听到这里,王贲饶有兴趣地问道:“尚书是认为从军事实力上征服不可取?” 李念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军事实力是基础,若军事不能强于他人,其他方面再强,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李某只是说不能单独靠军事实力!” 王贲没再说话,李念继续:“因此,还要在军事实力之外,从其他方面加深对其他国家的控制,方能长久。椒离、陈平等人出使匈奴,屠睢、赵佗等人出使百越,已经带有了其中某些方面的目的。” “像在与匈奴、百越的贸易之中,规定必须使用大秦的钱币作为结算货币,这看似没有什么,实则便是一种控制手段。” 李念适时向众臣提出了一个问题:“诸位可以想一想,钱币是用来做什么?” 第120章 钱币的作用 钱币是用来做什么? 当然是在贸易中作为一般等价物,方便人们贸易,要是没有钱币,人们的贸易将变成以物易物,变得极为不便。 像有路人甲想买一袋米,但他手上只有一捆萝卜,而在集市上卖米的路人乙却不需要萝卜,需要的是一捆白菜,而在集市上卖白菜的路人丙又不需要米,想要一袋盐,手里有盐的路人丁又不需要白菜,想要一捆萝卜。 那么想买米的路人甲就必须先用他的萝卜去路人丁那换了盐,再用盐去换路人丙手中的白菜,最后再拿着白菜去路人乙那换到米。 一套流程下来,费时又费力,且这还是四人之间的模型,如果其中的人更多,想要得到的物品更多,则会更加繁琐。 而钱币却有效简化了这个繁琐的过程,拿着它们既可买到米,又可买到萝卜。 虽不知道“一般等价物”这个词,但在殿内的大秦重臣们却知道钱币的这个作用,只是这位问他们这个问题,肯定没这么简单。 未等他们中有人回答,李念自己便答道:“钱币的本质是一般等价物,主要作用是方便人们交易。” 自问自答后,李念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钱币本身是财富吗?” 对这个问题,像王翦、王贲这类将领没深入想过,但王绾、李斯这类人还是想过的。 思索了一番后,李斯回道:“钱币本身其实不是财富,其常被认为是财富,是因其能买到各种东西。” 李念点头道:“正是如此,钱币本身并非等同于财富,是因它能买到柴米油盐、买到车马房屋,所以它才常被认为是财富。” “那些富人在家中大量囤积钱币,当作他们的财富保存,实则囤积的是钱币能购买到的东西。” 听到这,众人已经有些懂了李念为何要让匈奴、百越在贸易时都使用大秦的钱币。 这样做可以将匈奴人和百越人手里掌握的实际财货变成大秦的钱币,像他们蓄养的牛羊、采集的药材、织出的布……本来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现在却在交易中逐渐被换成了大秦的钱币。 而钱币这玩意儿,本身既不能吃,也不能喝,需要用它去买到东西才能吃喝,到时大秦只要降低钱币的购买能力…… 而且这个点子还有一大妙处,那就是匈奴人和百越人手里真正的财货会被集中到大秦来。简单说,匈奴人放牧的牛羊,百越人挖采的药材会在贸易中被不断流到大秦,而他们得到的是钱币。 大秦承认钱币的购买力,他们的财富能够确保,但如果大秦到时不承认钱币,那他们的财富瞬间就会被化为无。 众人看向李念的眼神变了变,这位李尚书年纪虽不大,但手段着实阴险高明。 可不得不说,李念的方法给他们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以这种方式可以解除大秦境内那些富商之患,如巴寡妇清、乌氏倮…… 发行一种新的钱币取代旧的钱币,限期全国将旧钱换成新钱,过时旧钱作废,对每人每户所能兑换的旧钱进行数额限制,到达一定数额后便需要缴纳一定的税。 如此一来,便可让那些富商积累下来的资产缩水,同时还将他们的资产填补进了朝廷,一举数得,简直妙哉。 原来治国还能这么玩,一些人已经在脑中开始构思这类方案,但李念讲这并不是打击大秦内的富商,他针对的是其他国家,且钱币能影响的可不仅止于众臣所想。 李念笑道:“刚已说过,钱币本身并不等同于财富,与大秦贸易后,匈奴的单于、百越的头领会囤积大量的大秦钱币。这些钱币,大秦承认,它们就有用,就的确是财富,但大秦如果不承认,它们就是一堆废铜。” “而且,不仅是匈奴和百越高层的财富会一夜变为废铜,匈奴和百越平民的财富也会如此。陛下和诸位可试想一下这会发生什么?” 始皇帝和殿内众臣循着李念的问思考,在脑中推导模拟,得出的结论让他们有些惊讶: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匈奴和百越会生乱。 钱币变为一堆废铜可不仅是财富一夜归零这么简单,也意味着他们买不到吃、买不到穿,发不起军饷,看不起病,当基本的生存所需都得不到保障时,人们会怎么做,可想而知。 当然,这是古代,并非近现代,这种情况不一定能对匈奴、百越形成致命的打击。 “看来陛下和诸位已经想到,但在非紧急情况下,不建议这么做,因为这会损害国家信誉,不利于大秦钱币成为世界货币,构建大秦货币霸权。” 又是新的词儿,“国家信誉”、“世界货币”、“货币霸权”,每个词都知道是何意,但它们组合起来的作用却不甚懂。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李念解释道:“大秦钱币不仅要在大秦境内流动,最好将之打造成诸国都接受使用的钱币,使诸国在交易时都用大秦钱币。” “原因嘛,诸位应该已经猜到了一些,可方便将他国真正的财货集中向大秦……” “钱币本身不能吃喝住行,但可以买到这些,以大秦的钱币将四方吃喝住行等物聚于大秦,付出的却只是一堆并不能吃喝的钱币,诸位以为划算否?” 这当然划算,怎么可能不划算?一些人已经开始明白李念真正的意图,这是要以钱币作为大秦的绳索,将其他国家给栓在其中,损诸国之利而肥大秦,以诸国养大秦一国。 大秦的钱币作为诸国通用的钱币,也就是大秦的钱币能买到诸国的货物,岂不是大秦只需要多铸造点钱币,就能收割掉诸国辛勤劳作得来的那些物资,简直可怕。 众人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世间竟还有这种方法制约诸国,可仔细一想,这方法好像的确有实施的可能。 嬴政在心中更是想到,难道说在后世时,就有国家在以这种手段收割后世诸国?这个国家还是西方某国? 第121章 构建大秦货币霸权 虽说李念的金融水平、经济水平放在后世,啥也不是,也就在网络上嘴炮两下(就跟作者一样),但他在这时代要面对的对手水平更不行,就像三体人打地球人,那是跨时代的技术差距。 从众人的表情上,李念得到了答案:“所以,大秦必须得保持良好的国家信誉,至少在钱币这方面,要让诸国感到安心,认为他们的财货转化为大秦钱币是安全的,能得到保障。” “要是能做到这,若由大秦建立一个存储大秦钱币的机构,能够确保他们赚到的钱币不会丢失,只要他们能拿出凭证,就能拿回他们存储的钱币。诸位认为他们会不会将钱币存到其中?” 担心众人听不懂,李念又补了几句:“无论是发生天灾,如地动、大风、洪水,还是人祸,如遭遇战争、与人相争时被杀,都可以保证他们存在大秦的钱币安全。” 这当然是会啊,就算不是所有人会将钱币存到大秦来,但肯定也会有人存过来。不对,这不对! 一些人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将对方手里掌握的物资换成大秦的钱币,其等的物资流到了大秦这,现在又让他们把大秦的钱币再重新存回大秦…… 那不等于大秦什么都没付出,白赚了别人手里的物资? 王绾叹道:“若真如此,其等定会有人将手中钱币存放到大秦,此法甚为高明,不必以武力,亦可谋国,王绾佩服!” 孰料李念摇头道:“首相错了,此法能否得用,须得依仗大秦的强大,若大秦不够强盛,此法亦不可行。” 鹰酱的美元霸权能够得以实行,主要因素在于鹰酱那强横的军事实力,遍布全球的军事基地。 王绾笑道:“确实如此,国不够强,纵有妙计,也难实行,若是国强,纵计谋浅显,也可做成。” 和王绾谈过这两句后,李念继续:“其等将所得大秦钱币存放至大秦,还可将他们绑上我大秦的战车,试想其等财货都化为了大秦的钱币在我大秦,其等会如何想,如何做?” 众人细细一想,还真是,他们积攒的财富都到了大秦,他们必定不会愿意看到大秦衰败,不会愿意看到大秦钱币贬值。 反倒是大秦遭受威胁,他们可能会比秦人更着急,会站到大秦这边帮助大秦,甚至不惜损害自己国家的利益。 因为要是大秦倒了,大秦钱币贬值,那他们的财富也将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能允许这种事发生,损害的不过是国家的利益,但维护的可是自己的财富,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李念还在继续输出:“还可以此操控这些人,甚至他们的国家,像以查封其等在大秦的钱币作为威胁,像将其等在大秦有多少钱币传于其国内……” 这也太狠了,尤其后一点,要是给放出去,定能在这些人的国内产生巨大冲击,动摇他们的地位。 不过这方法和随意让钱币贬值一样,不可随便用,因为一旦用了,会损害这位所说那啥“国家信誉”,后面的人就不会再信任大秦,不利于大秦长远的收割利益。 真正的收割者不是一次性竭泽而渔,而是持续性竭泽而渔,毕竟人是可以生育的,割完了一茬,还能割下一茬。 “当大秦钱币在诸国流通,被诸国承认后,便会成为世界货币。世界货币的好处,诸位应当也能想到。” 能想到,就那条铸钱收割诸国的财货就不得了,这是让众人最惊讶的,世上怎会有这种手段? 以此便可掠夺他国财富,是他们以前从未想到过的。 “世界货币好处如此多,因此当大秦的钱币成为世界货币后,大秦必须禁止其他钱币成为世界货币,以保证大秦钱币的霸权地位,谁敢挑战大秦钱币的霸权地位,都当以大秦的军队剿灭。” 李念再次强调:“所以,大秦在军事上的强大必不可少!” 众人都点了点头,尽管在某些细节上还未懂,李念也没讲那么深入,可大致已经听明白了。 李念做这个问题的最终总结,笑道:“这便是让匈奴、百越在交易中使用大秦钱币的原因,以货币对他们产生影响。” 李斯道:“此法甚妙,无须费多少力,便能使大秦收获巨利。” 冯去疾评价道:“尚书此法好比建一房屋,让其他诸国住到房屋之内,必须遵守大秦所立规矩,虽不动武力,却不逊于动武,若能达成,其效果甚至比武力征服更加。” 在这时代,李念所说之法相当于建立一个前所未有体系,规矩由大秦来定,诸国遵守。 李念道:“李某知晓也有人对条约中让匈奴、百越派人到咸阳学习有疑问,这也是一种对影响诸国的方式,李某个人认为不亚于大秦钱币之法。” 像方才讲说“钱币之法”前一样,李念又抛出了问题:“诸位以为是我大秦强盛,还是匈奴、百越强盛?是大秦先进,还是匈奴、百越先进?‘先进’指的是工艺比他们强,礼仪比他们好……” 赵高答道:“自然是我大秦强盛,大秦先进!”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回答时,赵高还露出一副“我很迷惑,请公子指教”的神情,让人很舒服,有回答他的欲望。 李念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其等会畏惧大秦,但同时也会心慕大秦,尤其等见到大秦之优,再与他们之劣一比时。像匈奴这趟要送来的这批人,他们中一些人在匈奴地位不高,不受重视。” “其等到了大秦后,如果受到了大秦子民一般的对待,其等会如何作想?” 赵高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其等定会心生感激,若同他们在匈奴的待遇比较,大概会恨匈奴而喜大秦。” 李念点头:“不错!他们会恨匈奴而喜大秦,如此一来,便可为大秦所用。其等在咸阳学习,如果在学成后回去匈奴,又回到那种地位不高,不受重视,甚至遭受欺辱的环境,会越发想起大秦对他们的好,也就会对大秦越发忠诚。” 没办法,匈奴、百越不把他们当人,而大秦爸爸却将他们当人看,当然是以忠诚回报大秦爸爸:匈奴、百越真不熟,大秦才是我的家! 第122章 培养亲秦人才 作为一名合格的捧哏,赵高又问道:“可其等回去后要是颇受重用,这又该如何?” 李念道:“这个问题和送到咸阳来的人中那些地位较高的人会怎么对我大秦属于一类。” “这些人虽在匈奴或者百越的地位比李某方才所言那些人更高,通过待之如大秦子民,使之心向大秦不太容易,但其等一样会有向往先进、仰慕强大的想法。” 李念又提出了问题:“其等看到我大秦各大先进之处,再回想自家在这些方面远远落后于大秦,其等会生出何种心思?” 赵高这次没抢到首答的机会,给冯劫抢到了:“其等会对大秦生出畏惧担忧,畏惧大秦之强,担忧大秦会攻伐他们。但同时,他们也会思考有何办法可解决大秦对他们的威胁。” “他们最有可能会想到的一个办法便是,向大秦学习,仿照大秦的措施去改变自家!” 随冯劫的话,其他人也都明白了,更想到了其中的问题,大秦可不是那么好学、那么好模仿的,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众人目光又落回自己身上,李念道:“诚如冯主令所言,见识到大秦的强盛后,他们会进行很多思考:大秦为何强,他们为何弱?” “甚至有人会思考得出是他们人种不行,大秦子民要比他们更加优秀的结论!” 殿内某些大臣闻言一笑,如赵高,以为这是李念说的一句玩笑话,怎么可能会有人觉得自己出身的民族不行呢? 但始皇帝、蒙恬和蒙毅没笑,认为李念没有在开玩笑,这可能是后世历史上真正发生过的事,而且发生的对象还是自秦传下去的那个后世之国。 后世竟然发生过这种事,这也太耻辱了,大秦管不了两千年的岁月,但在他们还在的时间里,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大秦子民就是天下最优秀的民族。 李念看了眼赵高,继续道:“接着,他们会思考解决之道,而大秦这个成功的现例就摆在这,他们不太可能视而不见,反而会如冯主令所言那般向大秦学习,吸取大秦的经验,然后去改造他们的国家。” “这对他们的国家看似是件好事,向大秦学习,借鉴大秦优秀之处,让他们的国家变得和大秦一样,从而也能像大秦一样强大。” “但是,他们想做就能做成吗?现今执掌匈奴、百越大权的单于、头领们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太会,这些人想进行的改革必会遭受重重阻力,甚至是打压。 实际上,放眼整个世界,从外接受“先进”思想,再对内完成改革的国家没有几个,更多是被毁了。 尤其是非洲、中东、拉美这些地区,无论是参考毛熊,还是参考鹰酱,没几个有好下场。 当然,大多没好结果的原因主要还是有熊、鹰、牛、鸡这类家伙在其中搅局。 众人现在也知道了,李念有时的提问并不是要他们回答,只是让他们感觉在参与,遂未有人回答。 “头曼单于、西瓯王大概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而这些人又想要做,两者间便有了矛盾,若不能及时解决,有可能会变成内乱。” 至于为何会有矛盾,无须李念讲明,熟悉权谋的众人也知道:这些人想做事,就需要权力,也就是要从单于、头领等人手中分权,单于等人会允许? 而且,这些人要做的事还可能损害单于、头领们的利益,既要分他们手里的权,又要损他们的利,更难允许! 然而,单于、头领们越不允许,又越会让这些人感到愤怒憋屈:你们是看不到南边(北边)的大秦有多强了吗? 再不设法变强,迟早要被大秦吞并!与你们这群虫豸呆在一起,能做成什么事?唯有灭了这群虫豸,匈奴(百越)才有希望! 李念继续道:“即使他们能保持克制,不爆发冲突,产生内乱,大秦也可以在适合的时机‘帮’他们一把,毕竟他们都是大秦的学生。” “这些人在大秦留学,看到了大秦的强大,大概率会倾向大秦,到时大秦只要在其中择选合适的人进行扶持……” 一些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李念,这“帮”和“扶持”不太正经吧? 但这个方法还真有一定可行性,让他们自己人咬自己人,从内产生分裂,要是操作的好,不仅可以控制他们,甚至还能吞并了他们。 尉缭道:“尚书之法颇妙,然缭有一问,倘若这些人不接受大秦的‘帮助’、‘扶持’,只想回去后将自家建设强盛,又当如何?” “尚书先前提到‘先进’一词,缭以为不错,然其等在大秦所学较其自家更为先进,若将大秦先进技艺传回,会否对大秦造成威胁?” 尉缭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即这些人在大秦学习,要是真让他们给学到了东西,造成大秦的技术外流,可能成为大秦之患。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发生,最典型的就是某脚盆,派遣唐使学习了大唐先进的工艺和文化,最终在多年后,成为华夏之患。 李念道:“确有这种可能,但李某以为无须太过担忧:一者,其等在咸阳学习会有严格限制,非所有学科皆能学。” 尉缭又道:“我知尚书之意,然像百越之人,其等前来,必是想学习治疟医术,大秦确实可阻止他们习得,可时日一长,百越人学不到想要之物,必定不满,如何解决?” 李念道:“对其等进行严格考核,可适当开放部分学科。” 见尉缭又要说话,李念先一步道:“李某知众位在想开放一部分学科,可能会导致技术外泄这个问题,所以才需要严格筛选,最重要的一条选择标准是:对大秦抱有恶意者不得入选,无论其天资何等优异!” “当然,人心莫测且善变,其一时没表现出对大秦的恶意可能是伪装,说不定其在归国后,会立刻变脸。所以要对其等进行最细致的甄别,也不能将大秦最先进的技术放开给他们。” “像治疟之法,在前期可以拖时间耗着百越人,实在拖不住时,便开放一些对于大秦已落后的技术给百越人,稳住他们,也可以将治疟之法拆分,传授给其一些有用,但又非核心的技术。” 说到这里,李念话锋一转:“做到这些,其实依旧不能完全避免技术外泄,从让匈奴、百越派人来咸阳学习时,就代表有些技术会被匈奴人、百越人学去。” “除非禁绝匈奴、百越人过来学习,否则不可能没有任何一项技术不外传。” 众人稍微想了想,便明白确实如此,但经过李念所言,已经知道了这样做的好处,他们不想放弃这个办法。 相比缺点,好处大得多:可在诸国中培养出一群亲秦者,能极大提高大秦在诸国的影响力,方便大秦插手干预诸国事务。 见众人沉思,李念又笑道:“方才的话还未说完,诸位担忧技术外泄,无非是害怕他们会在他们国内发展和大秦一样的工艺,变得强盛。但实际上不需要太担心,这也是我要说的‘二者’、‘三者’。” “二者,大秦的环境和他们所在的国不同,技术的发展是成体系的,尤其今后那些更先进的技术,远非一人所能完成,其等就算学成归国,就靠其一人或几个人,能做成的事不多。” “在大秦,陛下英明,愿意支持技术发展,所以臣才制作出了纸、医者才找到了治疟之法,匈奴单于、百越头领能如此支持否?” 这个问题的答案依旧显而易见:不打压就不错了,即使支持,也不会多尽力。 “技术的发展和进步需要很多人才,人才多,才更能发现问题,找到解决之法,人少虽未必找不到,但通常花费的时间更长。” 李念说的这其实是指研究学习环境,大秦的研究学习环境肯定比匈奴、百越好很多,双方间产生新技术的速度当然不会在同一层次。 学有所成的匈奴人或百越人回去后,面对的是啥基础都没有的环境,要是能赶上大秦,那肯定是大秦自己出了问题。 李念道:“这些人想要发挥他们的才能,一展他们所学,天下间除了大秦,再无他国,所以他们在学成后,说不定会更愿意留在大秦,为大秦所用。”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就像昔日之商君、张仪,今日之李副令、尉缭侍郎……不正是因大秦更适合诸位一展所学。” 听到李念用他们举例,尉缭和李斯还真不好反驳,因为李念说的是事实。 “三者,大秦相比于他们的国邦,大秦疆域、人口,尤其是人口,是他们多倍,也即意味着大秦能出现的人才多于他们,发展速度高于他们。且大秦现在本就领先强盛于他们!” “就好比在水中航行,各国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但大秦的船更大、速度更快,还领先他们,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被他国追上……” 那是大秦自己没用,大秦自己出了问题,没有将这巨大的优势转化为胜势,只能说一声“该!” 始皇听到这话,想起了李念与他讲说儒家思想不可治国时的一些话,指望别国弱小是不行的,想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不倒,终究还得自身够硬,否则自身不行,迟早会朽灭。 尉缭向李念行了一礼:“谢尚书解惑!” 到此时,众人也明白了李念想要大秦控制诸国的方式:一、通过钱币;二、通过培养亲秦人才。 但听李念一番讲说下来,真别说,这两个方法好像还真有可行性,有一定的机会长期控制住诸国为大秦谋利。 只是当中亦有漏洞,或者说还有细节未曾完善,冯去疾便出声问道:“尚书讲那钱币之法时,曾与李副令一问一答,言钱币非财富,冯某至今仍有不解。” “大秦钱币为铜所成,而铜可用来打造兵器,制作器具,即使不能直接用来衣食住行,也是有一定作用,为何就不是财富?” 听完冯去疾的问题,李念笑道:“铜确实可作为一种财货储存,但钱币不是财富。” “冯副令是将二者混为了一谈,认为铜就是钱币,钱币就是铜,所以铜有用,可作为有用之物囤积储存,等同于钱币也就是财富。” 听到“认为铜就是钱币,钱币就是铜”,冯去疾已经明白过来,但他还是向李念行礼:“请尚书解惑!” 李念道:“这其实是将铜作为一种金属的物质属性同钱币的作用混到了一起。铜并非钱币本身,而是钱币的载体或者说表现形式。” 这话听上去好像很绕,但殿内众人稍加一想,很快便能明白,何况李念还在给他们解释。 “据闻在古老的时期,人们以漂亮的贝壳、特殊的石头作为钱币,到了现在,将金银铜等金属铸成钱币,从贝壳、石头到金银铜的变化,实则是钱币的载体发生了变化。” “但我们通常将钱币的载体默认为是钱币,混到了一起,可实际上二者是有差别的,作用上也有很大不同。” “像铜能被用来打造兵器、制成器具,是铜本身作为一种金属具有的作用和价值。” “这些作用使得铜是一种优秀的钱币载体,但这些却不是钱币本身的作用。” “铜作为金属具有的作用,使它可作为一种财货被囤积,但钱币依旧不是财富。” “简言之,铜可以被当作财货,但钱币不能,且铜能被当作财货是因为它是金属,具有实际价值,跟它是钱币的载体没有关系。” “铜就算不再被铸造成钱币,它一样有价值,这并不是其作为货币载体才有的,而是它作为自然界一种金属所拥有的。” 某斗牛国就犯了这个错误,认为白银是钱币本身,然后钱币又等同于财富,所以他们在美洲找到的白银就是一笔巨大无比的财富,以后整个国家都可以过上不耕种、不生产,只需要到处买买买的好日子。 然而现实给了他们狠狠的一记耳光。 第123 天降横“财”的陷阱 尽管斗牛国的衰败是多方面因素下促成的结果,但普遍认为白银绝对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原因。 在获得大量白银后,斗牛国以为自己拥有了天大的财富,看谁都是穷鬼,天下唯俺斗牛富,尔等皆穷鬼也,孰不知白银要想等同于他们所期望的财富,还得要看其他国家愿不愿承认。 其他国家承认,那白银就是,其他国家不承认,那白银就是一种金属。 见斗牛国暴富拥有了这么多白银后,其他国家又羡慕又嫉妒,于是他们开始恶意抬高对斗牛国的商品价格,原本一银币卖的东西,斗牛国人买,那得收两银币,谁让斗牛国人是富爷! 斗牛国知道其他国家在针对他们,但没太在意,爷富,不差这几个钱儿,接着奏乐,接着买,连自家国内的建设不放心上,反正有钱豪横,缺啥就买啥。 可等到某一日,其他国家限制或者不再将商品卖给斗牛国时,斗牛国土豪们瞬间懵逼,然后便成了“人最痛苦的是人还在,钱还在,但钱花不出去”,空有白银,却难买到商品。 李念总结道:“我们时常将铜作为金属的价值和其作为货币载体的作用混到一起,放在平时,其实没什么,影响也不大。但在某些特别的时候,却是件非常危险的事,甚至会影响一国之兴衰!” 听到李念语气认真,殿内众人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倾听,有些人其实已经想到了李念的意思。 古人并不傻,只是受制于时代,在某些方面想不到,但只要给他们开个头,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们自己就能想到。 李念就是帮他们捅破窗户纸的人! 李念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陛下和诸位不妨试想一下,如果大秦突然间有大量金、银、铜流入,诸位会有何想法?” 冯去疾老实回道:“未得尚书之言前,恐会认为大秦在一夜间暴富,自此后,大秦将强盛无比。” 冯劫接着道:“但实际上,这些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不会让大秦的人口、兵器、粮食、丝麻发生变化。因而,除了多出这些金银铜,大秦国力实则未有变化。” 王绾也出声道:“然若未能看清此点,那便危矣!认为有了金银铜便等同有了大量钱币,即使大秦粮食、兵器不足,可大秦有钱,能从外买到足够的粮食、兵器……“ 李斯补充道:“然而若是其他国邦不卖给大秦粮食、兵器,或是不认同金银铜作为钱币,再多金银铜,又有何用?” 尉缭再作补充:“甚至他们可以设计一个陷阱,先卖给大秦粮食、兵器,让大秦产生‘外间诸物均有,唯独无钱,而吾有钱,诸物皆可买于外,无须再勤于耕种生产’的想法,随后再不卖给大秦物品,从而使大秦陷入困境。” 王翦也插了一句:“到时,空对着一堆钱币,却没有粮食、兵器等物,且已被人养成‘吾有钱,诸物皆可从外买’之想,荒废了自家生产,的确危矣!” 虽然众人推演出了李念想告诉他们的那个结果,但他认为这种情况在华夏发生的机率不高。 因为……这里有块地,要是不种点什么上去,一直空在那,总感觉浑身不舒坦。 这种思想几乎是刻在华夏血脉中的,哪怕是现代人,看到块荒地,也会生出个念头,这地能种些啥? 砖缝那点地方都想种菜,还有啥地能不想种? 且华夏人们还有一习惯,总是要囤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而西方人在这方面很多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甚至将明天和后天的也赊来一起喝了。 冯去疾叹道:“以此推演,确能影响一国兴衰,我等必须牢记,不可犯此过错。” 李斯等人纷纷点头,但始皇、蒙恬、蒙毅知道这不是推演,肯定是后世有国家因此而真的衰落了。 从李念过往讲说过的话中推断,应是那第一个日不落帝国! 感叹完,冯去疾看向李念,又道:“然今时天下莫不如此以为,金银铜既为钱币,亦为财富,因此囤而积之,尚书要以何法改之?” 李念道:“李某并不打算改变这种想法,只要陛下和诸位能认清其中区别即可。” “因为这种想法利于大秦,尤其是对大秦外的诸国,不仅不能让想通其中的区别,还要加深。” 众人转念便想明白了李念话中之意。 让匈奴人、百越人知道那么清楚干什么,就是让他们不清楚,才好让他们将手中掌握的真正资产转化为大秦钱币,从而受大秦控制。 他们要是懂了,不愿将粮食、土地、矿藏等真正的财富转为大秦钱币,要死死控制在手里,那对大秦才麻烦。 就像毛熊的那些富豪,将手里掌握的资产转化为刀乐儿,放到西方国家储存,然后被以鹰酱为首的一票西方国家冻结,完了犊子。 当然,那些富豪也是没太多选择,总不可能把通过各种手段捞来的财富存国内吧?国内说不定比国外更危险。 王绾这时又发声,他指出了几个关键性问题:“但想做到尚书所言之事,还须得解决如下事宜:”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其一、必须能铸造适量钱币于民间流通,因为人们会将钱币囤积起来。” “一般民众还好,可那些商贾,会囤积很多钱币。” 这话让众人点头,有些商贾恨不得将赚得之钱全藏进家里,烂了朽了也不拿出。 这会导致很多后果,其中比较显著的一个是:明明朝廷铸造了足够的钱币,可民间就是没钱流通,发生钱荒。 大秦现在的钱币是用铜所铸,而大秦的铜却没那么富裕,这帮人将钱币给囤起来,还真不好解决。 王绾指出了第二点:“其二、如何让诸国愿意将钱币存放到大秦来?尚书所言之法若得实现,确实利我大秦,但诸国凭何要将钱币放于大秦?” “若此事宜不得解决,尚书之法不说不能成,即使能成,影响恐将不及尚书所言。” 第124 造一种新币解决问题 王绾解释起了他的问题:“诸国若知钱币与财富的区别,其等定会对大秦心生警惕,不便于尚书之法施行;诸国若不知,其等又会将大秦钱币囤积起来,然何处不可囤积存放钱币,为何偏要到大秦?” 这是个好问题,何处不能囤积存放钱币,为啥要存你大秦? 我自己挖个密室、找个没人知道的山洞藏起来,不好? 其他人的目光落到李念身上,想知道李念会怎么解决,反正他们一时没能想出好的解决之法。 这不是他们智力不足,而是他们没考虑技术的发展,更没想过用纸币的可能性。 李念未回答,王绾仍在继续:“除非尚书之法只用一次,但用过一次后会损害尚书所言那‘国家信誉’,之后诸国将有防备,将不再好用。且‘国家信誉’一失,也不利于大秦日后!” 坑第一批人是很好坑的,就算他国之人将钱币给囤积起来也能坑到,到时大秦只要将现用的钱币作废,改换为另一种钱币,让持有旧币的人限期兑换新钱。 这对大秦子民影响不大,因为他们就在国内,可以及时兑换,其他国家的人就不行了,他们在大秦之外,若无法及时兑换,囤积的钱币会瞬间变成一堆有用处的金属。 但这个方法只好用一次,在大秦这么做过一次后,其他国家的人必然会有防备,再想做就难了。 且也无法达到控制诸国的目的,要想以此法控制诸国,必须有一定的国家信誉,还要让其他国家的人肯将钱币存到大秦。 这也是王绾说“尚书之法不说不能成,即使能成,影响恐将不及尚书所言”之故。 王绾还在继续:“其三、大秦今时所用钱币铸造不难,民间亦有人可铸,何况其他国邦?” 话未说完,王绾像发现了什么,对李念道:“尚书想让大秦铸造一种新钱?” 在王绾话后,其他人也随即反应过来。 如果是铸造出一种其他国家无法铸造的新钱,且这种新钱不好囤积、不好存放于他们本国,最好是储存在大秦,那以上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可是,能制造出这种新钱吗? 遍寻脑海,还真给他们想到了一种材料,即唯有大秦才有的纸! 以纸来铸造新钱? 这位真是好大胆的想法! 李念的话也佐证了他们的猜想:“确有此想!首相所言的问题,需制造出一种新钱来解决。” “这种新钱要只有大秦能制,他国不可制,且大秦能大量制作,制造这种新钱的材料在众人眼中认为比较珍贵!” “只有大秦能制,他国不可制”是解决王绾所说的他人也能铸币的问题,“制造新钱的材料被众人认为比较珍贵”是方便人们更容易接受新钱,“能大量制作新钱”是防止有人囤积新钱造成钱荒。 “有人可能已想到,在如今的大秦,较为适合制作这种新钱的便是纸!纸唯有大秦可造,他国皆不可,且民间皆知纸之珍贵,其等在知道新钱是用纸所制后,会更易接受。” 纸在后世常见,但现在可是珍稀物品,咸阳大考的考生允许被拿走考卷,几乎所有人都将考卷当宝贝一样珍藏。 从时代上看,大秦处在公元前两百年,多落后古老的时代,怎么能适合搞纸币? 但若分析大秦的环境和条件,会惊奇地发现大秦反倒比后来的某些王朝适合。 这也是时代早、落后的好处,掣肘和不利因素也少,后世王朝的某些阻碍,在大秦这时并不是阻碍,甚至都不存在。 “相较于金银铜所制作的钱币,纸币相对而言要无惧某些人囤积,还能减少铜等金属的消耗;纸币更便于携带……” 李念一连讲了多条关于纸币的好处,又道:“至于让诸国愿意将钱币存放到大秦,主要是得让他们相信大秦,能保证他们的钱币存放在大秦很安全,也即大秦要有信誉。” “但光有信誉不够,不足以让他们所有人将钱币存放到大秦,毕竟只是存放保管,他们找些隐蔽之所、信任之人,依旧可以存放,何必要到大秦?” 对政要富豪而言,能保证他们存放的钱安全最重要,就算收他们较高昂的保管费都没关系。 某知名银行便是以此成功,然而等其不能保彰储户们财产安全时,也会迅速崩塌。 “因此,在最初时,可以给予其等一定的利益吸引,譬如他们将钱币存放到大秦,大秦每年会给他们利息,利息就是……” 李念想了想,举例道:“存入一千新币,到一年结束时,这一千新币可以变成一千一十新币。” 这话让一些人皱眉,其等过来存钱,不给大秦交钱就算了,大秦还要给他们钱? 注意到这些人的神情,李念问道:“诸位可是以为给他们利息是大秦亏了?” 李念道:“这些钱币是大秦所制,给他们算一点利息,对大秦谈不上亏,且其等能给大秦带来的利益已超过所出利息。”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再者,大秦也可将存放的钱币拿出去赚更多钱,并非像个仓库一样,将钱币放在那不动。” 这话令众人眼前一亮,对啊,还可以将存放的钱币拿出去赚更多钱币,至于赚钱的方式,众人转念便想到了不少。 赵高问道:“可是如果将存放的钱币拿出去赚取更多钱币,万一有人突然想要取出,又当如何?” 问完,赵高觉得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大秦怎么会缺钱呢? 大秦可是自己就能制作钱啊,要是存放的钱币不够了,那再制作一批,不就行了? 李念道:“会事先预留一定的钱币,保证不发生这种情况!” 注意到赵高神情的变化,李念道:“赵副令可是在想若大秦钱币不足,又有人非要取,那就再制造一批钱币?” 赵高向李念一礼,坦然承认道:“高确有此意,请公子指教!” 李念道:“非特殊情况,此事莫要去做,不可认为大秦能制造钱币,就随意造钱!诸位莫忘了李某先前所言,钱币非财富!” 第125章 还得始皇来把关(二合一) “造钱确实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也会带来另一些问题,像随意造钱使得钱币变得更多,而大秦物资数量却没变化,这会导致物品价格上涨,会超过现在价格的一倍,乃至数倍。” 赵高不解道:“物价上涨,可钱币也多了,不等于物价并未上涨?” “哪有这般简单?” 李念摇头:“物价上涨的同时,民众手中的钱却未增加,他们原本能买一石粟米的钱,现在只能买到几斗。除非朝廷给民众补发钱币,否则他们的财产只会损失。” 这一讲,众人顿时懂了,但让朝廷给民众补发钱币,恐怕不太好办,而民众莫名其妙遭受了亏损,必定会在心中积怨,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这个问题的答案,李念知道,当五十万大秦币买不到一斗米时,大秦的“落榜美术生”也就该出现了。 赵高又问道:“公子以为该如何造发钱币?” 李念笑道:“造发钱币不是随心所欲造发,而要考虑许多方面再做决定,但最根本的还是得看民众产出的物品,也即日常必须用到之物,如粮食、丝麻等。” “估计民众能产出多少,再决定造发多少钱,造发的钱币可以超过,但不能超过太多。” “若没有实际的物资支持,造发再多钱币也没用,反倒还有害,除非钱币本身既能吃,又能喝。” 众人点了点头,不管如何,人想要活着,就必须吃饭喝水,这是人的基本生存需求,按这去计算不会有太大问题。 在赵高和李念的问答后,一直未曾发言的淳于越发声,他问出了一个问题。 “尚书言以存放钱币赚取更多钱,可天下之财富有数,此多必彼少,如何能赚得?” 李念看向淳于越,笑道:“天下财富并非有数,至少在目前并非有数,还可以增加。淳于副令认为天下财富有数,应当是觉得天下田地有数,所以财富有数?” 见淳于越点了点头,李念也没和淳于越辩论天下财富究竟有没有定额,而是道:“然大秦现今地广而人稀,还有许多荒地可开垦为田亩,远还未到有数之时。” “今后,大秦人丁增加,所开垦出的田亩也会更多,所产粮食丝麻也会增多,这不是大秦的财富在增加?” 淳于越道:“我已明白尚书之意,如今大秦尚未到财富极尽,因而还可上涨,所以可赚取,且纵使大秦财富已至极尽,还有外域之地可供大秦!”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种理解也没毛病,还有利于他想让大秦走上的道路。 李念遂未反驳,他道:“因此,为了大秦的后世子孙,我等需要向外,为他们争取更多的田地。” 既然天下财富有数,那肯定是让大秦争取到更大的份额,总好过被其他民族、国家争取到,然后大秦饿肚子! 国与国相争,民族与民族相争,很少温情脉脉,大多时候都是铁与血的厮杀,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死他人好过死自己人。 人类世界的纷争和三体人与地球人相争,有时也没有区别,像某亚前政府垮台后,其国内的科学家便开始被杀害,就仿佛三体人对地球文明一般。 经过这些插曲后,话题还是回到了造币的问题上。 听了许久的始皇发话道:“李念,你说要以纸造币,你认为此事可行?” 李念明白始皇问这话的意思:后世大概是用纸来制作钱币,但大秦不是后世,与后世相差太多,情况大有差别,在后世是好事的事放在大秦做,可能就会成为坏事。 但提议造纸币,并非李念一时心血来潮,突然一拍脑袋冒出的想法,而是他认为大秦这情况未必不能行。 李念回道:“臣不敢说一定,却以为此事有一定可行性。” “其一、造纸的技术未开放,不为他人所知,属于大秦独有,其他人和国邦皆不可造;” “其二、纸在大秦子民眼里属于稀罕物,这就有了能被人们认可作为钱币的基础,至于其他国家是否愿意接受,臣以为他们会!” “且不说他们或有求于大秦,或畏惧于大秦,会去接受,但说大秦是现今天下最先进强盛之国,其等也会接受。” “先进强大常常会对落后产生吸引,使他们向大秦看齐,模仿大秦、学习大秦,追捧大秦所拥有的一切。” “当看到大秦在发行纸币,大秦子民使用纸币时,他们会视之为一种风尚,去认可接受。” “有句话叫‘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对于强盛之国和落后之国亦是如此,其等见大秦之强,必会仿效大秦,认为大秦一切都好,可能连空气都是甜的。” 众人知道空气是何物,却不知这位突然说“空气都是甜的”是什么意思? 唯始皇三人明白这定然又来自后世,大概还是后世华夏之国发生的事,很可能是某个后世的华夏子民在追捧那个非华夏的后世第一强国弄出来的。 虽然隔了两千多年的时光,但大秦也算后世华夏子民的老祖宗。 想到后世子孙竟崇仰一外邦至此,始皇三人心里都有些不痛快。 这种事绝不能在大秦发生,必须让其他国邦仰望大秦,让他们觉得大秦的空气是甜的! “其三、如今的大秦和陛下在天下间威望甚高,由陛下宣布大秦发行新币,不会有太大阻碍;” 这话让嬴政心里颇为舒坦,没错,朕威震天下,为前所未有之始皇,受万民敬仰。 始皇如今的威望确实很高,尤其在老秦人中。 每天都有老秦人跑到皇宫外叩拜,甚至还有要送东西给始皇的,种的粮食瓜果,还有养的牲畜,打到的野味。 这要是换了本该发生的历史,不过来吐几口唾沫,那是因为他们不敢,怕脑袋搬家,但绝对会在心里对始皇恨得要死。 “其四、就算日后有人摸索出了造纸之法,也不必太过担忧会被人仿制,因为有臣在,能为大秦提供防伪技术,那些仿制者难以模仿。” 李念这话说的很自信,他是穿越者,还带有金手指,更有始皇帝支持,手下还有那么多能人,要是这还翻车,那对方肯定也有挂,得抓回来看是不是“老乡”。 “且造纸和以纸造纸币近乎是两回事,造币要用到的技术更多且更为复杂。” 现代的纸币几乎是整个国家先进技术的集合,在大秦虽不用搞得这么先进,但李念拿出的技术,也不是其他人和国能随便破解仿制的。 淳于越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请问尚书,纸日后是要普及天下,还是不普及?” 李念听后想了想,道:“李某已知淳于副令之意,淳于副令非在问纸是否要普及天下,实在问李某若纸普及于天下,其在人们眼中便非稀罕之物,那么纸币是否还能为人们接受?” 淳于越摇头道:“既是在问纸是否要普及天下,也是问纸币是否还能为民众接受。” 站在他的角度,淳于越希望纸能普及于天下。 因为这样才能教化万民,人人皆识字读书,就算学的不是他们儒家经典,也没什么。 听到淳于越的话,李念肃然起敬,这位虽在历史上一直被很多人认为是个小丑一样的角色,但也是位志向坚定之人。 而且,现在的淳于越变化不小啊,其为御史省副令,与赵高共掌制舆台。 是在制舆台做事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接触到了来自民间的第一手消息,对他原本的思想观念造成了一些冲击,然后发生了改变,虽说不可能一下完全改变,但也不会时刻琢磨着让始皇复周礼。 如此也好,李念并不想灭了儒家,也不想对其他百家下手,更希望他们能随时代发生变革,化为大秦或者说对华夏更有利的力量。 那可是诸子百家,华夏文明史上最璀璨的一页! 如果可以,李念希望他们能继续伴着华夏书写下去。 心中想着这些,李念笑道:“原来如此,李某以为淳于副令不必担忧,因为在纸普及时,纸币已为人们所习惯,成为一种共识,就好像现在的铜可铸为币一样。”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且纸币虽为纸所制,但不会有人认为纸变得不再稀罕,而认为纸币就会贬值!” 王贲问道:“那万一其他国邦或个人掌握了制造纸币之法,又当如何?非是仿制大秦纸币,而是其等发行他们所用的纸币。” 李念给出了一个众人没想到的回答:“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李某也没法完全阻止,除非天下尽归大秦,大秦钱币成为唯一指定的合法钱币,可这并不可能!” 几十年后,大秦能殖民全球一些地方有可能做得到,但想把整个世界都占下来,那很难,而统一不下来,那么独立的国家肯定会发行他们的钱币。 “大秦所要做的是减缓这种趋势,并在其他国家反应过来前,建立起钱币霸权。” “大秦可以允许他们有独自的钱币,但大秦的钱币必须作为诸国通用的钱币,在国与国交易时,必须让他们使用大秦钱币进行结算。” 其实,就算不为针对其他国家,大秦也要进行币制改革。 大秦虽一统了天下,可由于时间不长,没空管六国的钱币,导致如今的天下依旧是七国钱币混用。 而且,现今民间流通的钱币很容易被仿制,铸币权怎可能流于他人之手,自然当收归于中央。 李念提出制作新币也有这原因,就算不制作纸币,大秦也要制造新币,用于将大秦混乱的钱币统一。 许久没说话的李斯道:“依尚书所言,存放钱币、计量利息、以存放钱币赚取更多钱,只怕须得另设一部?” 听到李斯的问题,李念暗叹一声“来了!”,他并不喜欢银行,但也知历史的大势滚滚向前,某些可扭转,某些改变不了,就算他现在不提出银行,日后也会有钱庄、票号出现,再发展成后世的银行。 并且因为他给大秦带来的变化,还会加速银行的出现,除非将他带来的变化全部抹去,也即他这个人死,连同他已经造成的变化一同埋葬,毁其肉体,灭其精神,消其痕迹。 李念道:“确实要另设一部,此部当掌管天下钱币发行、兑换、存储,以及借款……此部若是设立,十分重要!” 李念并不想将后世银行的职能都套过来,既是他不想银行的职权过大,需做限制,也是因这时的技术跟后世没法比,想也用不了。 “发行和存储,诸位都明白,‘兑换’即是若发行新钱,民众持有的旧钱可在此部以旧换新,总不好直接废了民众持有的旧钱。” 直接废了民众持有的旧钱,能做倒能做,但后果会很严重,一朝将许多人手里的钱变得一文不值,可能会激起民变。 “‘借款’则是将存储在此部的钱借给有需要之人,并从中收取一定利息。这个在《周礼》中亦有记载,淳于副令当比李某了解!” 淳于越点头承认道:“确有记载,‘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敛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贾买之。凡赊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凡民之贷者,与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国服为之息。’” 贷款、利息早就有了,并非什么新鲜事,且这“泉府”为司徒属官,掌管国家税收﹑收购市上滞销物资等,已算是官方放贷。 李念继续道:“此部权责重大,因而更须对其进行限制,如想存钱者,须得达到一定数额方可存储,借贷亦如此,唯有确定情况,认为其有偿还能力,方可借钱于其。” 这既是在限制去银行存钱和借钱的人数,减小风险,同时也是压制银行的权力。 虽然在大秦之前的朝代没有以“银行”为名的机构,但其职能是存在的,只是被分到各个官职或部门中,要是把这些职能拎出来,组合到一起,就是银行。 始皇道:“李念所言确有道理,听着也似可行,然老子曾言‘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可急切行事……” 始皇的目光落在李念身上,他道:“此部可设,新币也当铸,但不能立即实行于天下,可先于某地验证,倘若可行,再推及于天下。” 这对大秦毕竟是些新鲜之物,怎可随随便便就推行于天下? 即使他相信李念没有骗他,也不想祸害大秦,提出的建言是为大秦好,可李念未必能对这个时代判断得完全正确,还得他来把关。 李念在心中感叹始皇也变了不少,居然叫别人不要急切了,明明历史上在大秦统一天下后,他最急,想迅速推及秦法,迅速推行郡县制,迅速将天下变成大秦的形状…… 始皇又道:“新币不能全部采用纸币,须以金属钱币和纸币共同发行。” 李念明白始皇这么做的目的,万一纸币行不通,还有金属新币作为后手,不至于投入全部覆没。 始皇道:“王绾,你和国务省与李念商议此事,议定后呈于朕!另,如何培养……” 顿了下,始皇才继续说下去:“亲秦人才,李念也尽快拿出具体可行之法,朕已接到最新消息,匈奴已经送人过来了,你说的那些‘留学生’快要到了。” 王绾和李念行礼道:“臣遵旨!” 第126章 大秦海军的萌芽(二合一) 异邦留学生还未到,但大秦的另一所学校却要开学了。 这所学校也一样建在了大秦皇宫内,其实建学校的这片地原不属于大秦皇宫,但现在给划到了皇宫管辖内,居住在这片地的咸阳百姓已全搬迁走了。 许多人明白这么做是为了方便住在皇宫内的李念,可还是觉得太离谱。 堂堂大秦海军学堂,就算不设在近海地区,也该找一个靠近大江或者大湖的地方,否则如何操练? 这些地方,陛下都没选,偏偏给设在了咸阳这内陆位置。 虽然咸阳也有河流,但那怎么能和一望无际的大海相比? 设在咸阳也便罢了,陛下最终还将海军学堂的地址给定在了皇宫,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方便那位李念公子,这恩宠也太过了吧? 要不是皇帝陛下已经说明李念非其子,还将舜英公主赐嫁于其,绝对没人会怀疑李念不是皇帝陛下之子。 这对女婿比对亲儿子还亲。 没错,大秦皇家海军学堂建在了咸阳大秦皇宫! 在大秦开朝第一次朝会上,李念先提出的是建军校,后才是海军学堂,但现在军校还未开学,海军学堂反倒先行一步。 这也是有原因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如今天下初定,各地对陆军的需求大于水师,陆军将领要镇守各处,暂不好抽调,水师将领相对空闲,可先选出一批到咸阳参与学习。 今日是海军学堂开学的日子。 作为大秦第一座海军学堂,又是第一次开学,意义重大,而且又听李念讲过整个世界七成是海洋,要想与其他国邦、民族争雄于世界,海军是重中之重! 始皇对此自然极为上心,亲自主持了本次开学典礼。 参与此次典礼的有始皇、李念、在咸阳的大秦众文武,以及要进入学堂学习的一众学员。 比之于先前那次开学典礼,在人数上少了许多,像大秦诸位公子都不在,学员们的父母亲人也不在。 这些要进入学堂学习的学员也有些特别,不仅有从大秦水师选出的将领,还有一批工匠,都是熟知造船技艺的工匠。 就算提高了海军将领和士兵的素质,但如果造船技术跟不上,也没法到达李念想要的效果。 所以他向始皇提议招一批顶尖的造船工匠到咸阳,与海军将领一起入学。 只有工匠们认识海洋是什么,明白他们造的船要用来做什么,才能更好造出适合的舰船。 且李念要教给他们后世的海洋舰艇知识,也必须得读书识字,懂科学文化,才能更理解李念讲说之物。 依照先前的典礼流程,升国旗、奏国歌,但不同的是在大秦国旗旁边还升起了一面属于大秦海军的旗帜。 始皇帝开始给学员进行开学演讲,他拔出佩戴的宝剑,指向身后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都看着这!” 所有人目光看向地图,始皇道:“李念与朕说,这才是整个世界的全貌,大秦仅为世界之一隅,在大秦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而这更广阔的天地中,七成皆为海洋,陆地不过是浮于其上的岛。” 一些人知道外面世界很大,不只有大秦,但看到这完整版的世界地图,依旧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这外面的世界也忒大了! “从此图上,可以看到某些从陆上难到达之地,可从海上前往。有人可能在想为何要去这些地方,就一直呆在大秦不好?”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始皇也不需要有人回答,他自问自答道:“这世界并不只有大秦,还有其他国邦、民族,如果我们不去占领这些地方,那他们便会占领!” “到时,他们通过这些地方的粮食矿藏变得强盛,甚至超过了大秦,就会成为大秦的威胁。” “朕很欣赏李念的一番话:各个国邦、民族都是世界这片密林中求生的兽群。” “当两个或几个兽群相遇,往往不会成为朋友,而是先挥动利爪、露出利齿,试探彼此的强度,一旦在试探中发现对方弱小,便会抢其地,夺其食,乃至灭其族。” “即使某个兽群想安分守己,老实守着自己的地盘不惹事,其他兽群也未必会放过,依旧会过来侵扰试探,一旦看出老实兽群孱弱的本质,更会群起攻之,将老实兽群撕碎。” “因为对国家和民族,弱小便是罪,落后就要挨打,如果某天没被人打,那只是别人不想打!” 始皇看向下方将要入学的一众海军学员:“诸位是要在这片密林中打别人,还是被别人打?” 学员中的工匠们有些畏缩,不敢回答,但从水师挑选出的将领大声回道:“回陛下,当然是打别人!” 在他们带动下,工匠们也开始回答,最终形成整齐的声音。 “打别人!” “很好!” 始皇点了点头:“所以,大秦要尽力让自身强大,成为兽王,不要成为其他兽群眼中的猎物,只有大秦打别人,不能别人打大秦!” “在大秦外,有很多地方都是宝地,其丰饶甚至在大秦之上,此等宝地,岂可轻让与他人,化为他人强盛之助力?尔等能允许?” 众学员齐声道:“不允许!” “朕也不允许,因而大秦才要在其他国邦、民族未反应过来时,占取先机,就算今时不成,也要为子孙铺路。” “众位可想日后被人打上国门,父母被杀,妻女受辱?” 尽管李念并未具体讲过后世发生了什么,但以始皇的智慧怎会想不到,必定是给外邦异族打上了国门,欺辱了个狠。 众学员再次齐声:“不想!” 始皇也再次点头:“很好!可这些地方很多在大秦千里万里之外,去了后想占领,占领后想守住,皆不容易,要如何办?” 始皇自问又自答:“唯有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由其在海上为大秦开疆拓土!”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谁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谁就拥有主导整个世界的权力!” “朕希望这个权力是在大秦,而非外邦异族!” 始皇的目光再度落到众学员身上:“尔等是大秦海军学堂第一批学子,也将是大秦海军的奠基人,朕希望尔等在此好生学习,为大秦海军打下牢固的根基!” 始皇看了眼世界地图,又道了句:“李念曾与朕说过,世界可存在日不落之国,望诸位与朕共勉,使大秦也成为日不落之国!” 这话让众学子有些不理解,日不落之国,那是啥? 日是太阳,日不落难道是太阳在那个国家不会落下,怎可能会有这种国家? 虽然不太明白,但皇帝陛下都说让他们好生学习、共勉,众学子再度齐声道:“必不负陛下之望,我等必认真学********讲话结束,其他大臣随始皇离去,李念、蒙恬、王翦、王贲、尉缭等则留了下来。 王翦、王贲、尉缭等人留下,是想看李念要怎么做,让水师变成海军,同时也想学习了解一番。 他们都是大秦军方大佬,肯定要熟悉大秦的军种,总不能对日后的海军不熟,那还怎么指挥得好? 蒙恬则是因他想成为大秦海军第一任统帅,所以他要跟学员们一起在这学习,连他的吏部左侍郎一职也换成了其他人,好全身心投入学习,学成后好为建设大秦海军出力。 看着台下的学员,李念走上前道:“我叫李念,诸位可能听过我的名字。” 一学员道:“公子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学员说着就要向李念行礼,其他人也蠢蠢欲动。 这位从外貌看起来比他们中很多人都要年轻,可没人敢小觑。 李念摆手制止道:“不必多礼!我先说两件事:一、在此须得守规矩,至于是何规矩,待会儿会发给诸位,并与诸位讲说;”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二、从今日起,诸位在此学习的所有事宜将由我和蒙将军负责,同时我也负责教授诸位一些课程,诸位若遇到或发现问题,可向我和蒙将军报告。” 讲完这两件事后,李念看了眼身后的教室。 这次开学典礼未在章台宫外,而是在海军学堂内。 李念道:“其实,海军学堂不应设在这,应当设在临近海洋之处,都不近海,如何接触了解海洋?” 但始皇不可能这么做,因为他不可能让李念离开咸阳,去近海地区教学,只能选在咸阳,但等这批学员毕业后,就可往近海地区建设新的海军学堂。 “所以诸位在此学习后,还要到近海地区进行实操演练。” “海军是一个既重学识基础,也重实践的军种,若不实践,很多东西仅靠从书本上学习,听师者传授,没法更深入了解体会。” “海洋和江河湖泊大不一样,像海洋之大,便远胜陆地的江河。” “在江河上航行,如果出现事故,存活下来更容易,可在海上,举目望去皆是无尽海水,一旦发生事故,存活下来就很难。” “海洋环境较于江河更复杂多变,比如沿海地区的大风,其便是从海上产生,航行于海上时就可能遇到。” “大风的厉害,诸位中应当有人知晓,其能降下暴雨、拔起大树、摧毁房屋……” “在陆地上,还能找地方躲一躲,可如果在海上航行时遇到,诸位能躲到哪去?” “大风的速度可达数百里一个时辰,且影响范围也可达数百里,当船在海上遇到时,诸位认为船能跑得过?” 没人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李念继续道:“海上还有暗礁、冰山等危险,即使在白日间可以看到,可在晚上呢?” “在大海上航行,不是白天航行,晚上在某个港口停泊休歇,而是晚上也要在海上飘荡,这时若没能发现暗礁、冰山,撞到上面,很可能会船毁人亡。” “要是在晚上既遇到冰山,又遇见极端天气,更加难逃覆灭!” “除这些外,在海上辨别方位也不容易,四方皆是水,看起来差不多,怎知道自己现身在何处,朝哪个方向前进是对?” “要是航行错了方向,同样会死人,因为大海太辽阔,朝着错误的方向航行,可能航行数月也找不到陆地。” 看了看众学员,李念又道:“这并非恐吓诸位,只是讲述一些事实,希望诸位在此认真学习,掌握好关于大海的知识,如此才好在海上生存下来,而死亡。” 众学员回道:“我等知公子之意,必会认真学习!” 李念点了点头,接着道:“可能有人在想为何会有工匠也作为学子进入海军学堂?” 确实有人在想这个问题:这些造船工匠也跑来海军学堂学习,他们不是只要负责造船就行了? 李念道:“海军是一个技术兵种,需要掌握很多知识技术,自然也包括关于船只的技术。” “海上航行时,诸位能栖身的‘陆地’只有乘坐的舰船,若诸位不了解它,那在发现危险时,又如何保护好这片‘陆地’?” “没保护好的后果,想必不用我多说……” 确实不用多说,保护不好船只,那在大海上只有一个结果,船只沉没,他们死亡! “这便是让工匠作为学子进入海军学堂的主要原因之一,让诸位向他们交流学习,更了解船只,遭遇危险时,能更有办法处理。” “另一主要原因是,海军并不只和乘坐舰船在海上航行的官兵有关,也和制造舰船的工匠有关。” “如果造船的工匠不了解海洋的环境,不知道怎么根据海洋的环境造出更好的舰船,那诸位乘坐他们所造的船出海,可会放心?” “因而,诸位工匠也同样得到此学习,了解与大海和海军有关的学识,方好提升技艺,造出更安全可靠的舰船在海上航行。” 来自大秦水师的学员看了看那些明显是工匠的学员,眼神似乎在说:‘好好学,学好后好好造船,弟兄们以后的命可就在你们手上!’ 李念继续道:“诸位想真正航行于大海,大概要等很久,但等的这段时间也正是诸位学习、打好根基之时。” 虽建立了海军学堂,但和马上就能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军还差得远,而且李念也并不想大秦立刻花太多力量投入到海军建设上。 如今天下一统不久,大秦还需要休养生息。 但海军学堂是可以建立的,可以先培养起一部分人才,将一些准备工作提前做起来,不至于事到临头要用时,才急急忙忙去做。 以科学技术发展来比较便是,先打好理论基础,再想办法实际应用,不能等需要应用时,再去研究理论。 大秦这第一所海军学堂还真是如此,这批人先从这要学习的是各种理论知识,之后才是实操演练。 至于正式在海上航行,那得等更久。 第127章 匈奴“留学生”到(二合一) 在讲完大海很危险,他们为何需要认真学习掌握很多知识技术后,李念道:“诸位若有问题,也可举手询问!” 迟疑了下,有一些学员举起了手,李念点了一人,道:“你有何问题?” 这名学员问道:“公子,何为日不落之国?” 此问一出,不仅其他学员看向李念,连留下来的王翦、蒙恬等人也看了过来,显然他们也想知道何为日不落之国。 李念道:“日不落之国,顾名思义,便是太阳永远不会从这个国家的疆土上落下!” 尉缭惊奇道:“缭信尚书所言,然这如何可能?太阳东升西落,昼夜交替往复,为众所周知之理,可依尚书之意,这昼夜岂不是没了交替,这与我等所见不符!” 李念笑着回道:“日不落之国是‘太阳永远不会从这个国家的疆土上落下’,而不是‘太阳永远不会从这个国家所有疆土上落下’。” 没等他们理解这句话,李念看向一众学员,又道:“这个问题,诸位今后在此会学到,但既然诸位想知道,便与诸位提前讲一讲。将日、月、地三星模型搬来!” 在郭典带人去搬模型时,李念继续对学员们道:“‘太阳永远不会从这个国家的疆土上落下’指的是无论白昼,还是黑夜,这个国家总有疆土照耀在太阳之下。即使有一些国土处于夜晚,但也有另外的国土正在白昼!” 虽然听懂了李念话里的意思,但不少学员还是感到惊异,有些不能理解,咋可能有地方是夜晚,有地方却是白天呢? 一个身为工匠的学员问了出来:“公子,天下不该是一同亮,一同黑的吗?” 王翦、蒙恬、尉缭等人若有所思,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已逐渐明白过来,此必与世界是颗球有关也! 李念道:“在很多人的感觉中,天下各地似乎该是一同亮,一同黑,甚至将之当作为常识,但常识有时并不可靠,可能是错的。世界各处并不是同一时为白昼,又同一时为黑夜。” 模型还未搬来,李念指向后方的世界地图,指着北美那片地,道:“大秦现为白昼,诸位以为这块地方是白昼,还是黑夜?” 这位既然这么问,那答案肯定和他们平常所以为的不一样,王贲道:“尚书之意是那里此时是夜晚?” 李念道:“正是!” 正在王贲想问原因时,郭典已带人将模型搬了过来,这是李念做的一套用来讲解四季、昼夜等变化的模型。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模型上,王翦、蒙恬等人见过地球仪,可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地球、月亮及太阳的模型。 王翦、蒙恬等人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和他们猜想的一样,世界能同时存在白昼和黑夜,和世界的形状有关。 只是,天上的明月也是球,太阳也是球?月竟这般小,太阳竟如此大? 李念道:“我等皆知晓世间有白昼黑夜之分,是因太阳东升西落,那太阳究竟是如何东升西落?” “此为太阳,此为月,此为我等所在世界,也即我等脚下之大地及大海总和。三者皆浮于宇宙虚空之中,太阳将光照到我等所在之世界,才有了白昼。诸位可试想有光亮从此发出,照向这里!” 众人随李念的话想象起来,这并不难想象,可这有问题。 尉缭在自己脑中想了一番,发现了这个问题:“光自太阳发出,照于我等世界,然其只能照到一面,如此岂非我等世界一面永恒为白昼,一面永恒为黑夜?” 这不符合现实所看到的现象:昼夜是交替的,不存在永恒的昼或者夜! 李念笑道:“尉侍郎会有此念,是认为我等世界、月和太阳在宇宙中皆不动,然而实际上它们一直在运动,从远古至今皆在,譬如我等所在世界便在自我旋转……” 说着,李念转了一下地球模型,尉缭立刻便明白了,如果代表他们所在世界的这颗球转起来,那太阳的东升西落、昼夜都有了解释。 因为世界本身在旋转,所以太阳看起来在东升西落,这也导致太阳的光辉不会一直照在世界某一片地区,而是不断在改变。 王翦、蒙恬、尉缭等人此刻也明白了何为日不落之国,不是太阳一直照在某个地方不落下,而是因世界在进行这种旋转,让一直有土地照耀在阳光下,获得了这些土地的国家便可称为“日不落之国”! 尽管不是所有国土一直被阳光照耀,但这也很不得了,想要做到此事,得在世界各地都有国土,方能使太阳在国土上永不落。 难怪陛下想要让大秦成为日不落之国,这绝对是整个世界都前所未有的伟业! 一想到能参与建立一个日不落之国,王翦体内的血也热了起来,有种回到壮年时的感觉。 但对学员们来说,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世界是颗球已经很奇异,居然还在旋转,这也太惊人了…… 这么转,怎么没将他们甩下去,他们为啥没一丝感觉? 一学员举手后问道:“公子之意是我等所在是颗球,还在不停旋转,我等为何未有感觉,也不曾从上落下?” 李念道:“世界是颗球,有不少方法可验证,最直观的办法肯定是到宇宙中观看,但此法如今做不到,以后或有可能。” “二是环球大航行,既然世界是颗球,也即以任何一处为起点,无论是向东,还是向西,只要一直走,最终都能回到起点;三是在海边选一高处望海上的船只,最好是带帆的船。” “若世界非球,而是块平地,那我等能看到船会在视线中变小,最终超过视线能看到距离消失,但不会有其他变化。” “可世界是球,便不一样,船只要是远去,我等会看到船身会先消失,接着再是帆,船只靠近的情况则相反,帆先出现于视线,之后才是船身。” 细细一想,大多人都明白了李念的意思,好像是这样,李念又道:“陛下已派人验证,确实如此!” 李念没说谎,始皇帝还真派人到海边验证过了,哪怕是帝皇,也想直到自己所在的世界是颗球,还是平地! 何况,这验证也不需要费多少人力物力。 一听英明伟大的皇帝陛下已经派人验证过,众人再无怀疑,皇帝陛下都认为世界是颗球,那世界就是颗球! “至于我等为何没从球上落下,是因这颗球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拉住了我们,这种力量,我们很难感觉到,却无时无刻不在。” “树叶落地、水向东流、石头抛向天空最终仍会落于地面,都是因这种无形之力。” 这个解释好像也挺合理,未想平日见惯了的这些现象竟蕴藏这等道理,不过正因见惯了,认为这些皆理所应当,便难去多想。 也唯有李念公子这等人物才会去想吧,难怪人家能得陛下器重,赐公子出身,还在称帝大典上宣布将女儿赐嫁于其。 那可是陛下的称帝大典,大秦开天辟地、前所未有的盛事,陛下竟会选择在那时给李念公子赐婚,唯有极为器重,才会如此做! “再说为何感觉不到世界在旋转,那是因我等也在随之而动,世界好比一辆巨大无比的马车,我等坐于其中,随之一同而动,自然很难感觉得到。” 不仅明白了何为日不落之国,还知道了日不落之国的成因,懂了昼夜为何交替,得知了世界是颗在不停转的球…… 日不落帝国,真是个伟大的目标,一众学员心情激荡,体内的血似乎在沸腾,那句“无论白昼,还是黑夜,这个国家总有疆土照耀在太阳之下”着实令人向往。 这不仅是皇帝陛下想要完成的伟业,他们也同样想,此刻终于知晓了皇帝陛下对他们寄予的厚望。 李念继续道:“可能有人在想知道了世界是颗球,还是颗在不停旋转的球,明白了昼夜变化之理,好像没什么用。” “这些学识和天文地理相关,于航海中将有大用,如我先前讲过的在海上辨向定位,便需用到它们。在茫茫大海上,依靠星辰、太阳能准确知晓位置方向。这是诸位今后要学习的重要科目!” 一众学员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齐声保证:“公子放心,我等定会认真学习!” 这是李念和他们讲说日不落之国的主要原因,让他们意识到天文地理在海军中的作用,使他们知道这很重要,方会有足够的重视。 又一学员问道:“公子,大秦外还有那般广阔之地,可否与我等说说其等有何异处?” 其他学员也面露好奇,显然想知道,李念道:“这也是你等在此会学到之物,但诸位现在想知,也可与诸位简单讲说一二……” 在大秦海军学堂开学时,一支匈奴使团正在秦军的护送下,往咸阳过来。 这支使团比先前出使大秦的匈奴使团人数更多,禾野便是其中一员,他正和车厢内的同伴凑在车窗前,兴奋地看着车厢外的一切。 因为这里是大秦,和草原和头曼城大有不同,此时正值播种的季节,田间是在忙碌耕种的大秦农人。 这些农人穿着其实算不上太好,但相比他们匈奴的平民和奴隶,好的太多,且他们匈奴多少人,大秦多少人? 并且,这些农人的精气神也远非他们匈奴可比,虽忙着干农活,但没有匈奴平民和奴隶那种苦大仇深、日子难熬的感觉,不时有听不懂的歌声传来,歌声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似乎认为他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变得很好。 偶有犬吠鸡鸣,还能看到一些秦人小孩在跑来跑去,不远处村子内的房屋并不比头曼城里的建筑好多少,可这只是大秦一个村啊。 队伍很庞大,自然会秦人看到,但秦人们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大胆地看向他们,有时还对着队伍指指点点,似在说与他们有关的话。 秦人给他们一种自信十足之感,其等认为自己强大,其等以自己身为秦人而自豪,哪像他们匈奴! 一群秦人小孩发现他们透过车窗在看,大胆地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小孩甚至跑到了他们车窗前,看着在车里的他们,然后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用他们听不懂的话说着什么。 似乎也发现了他们听不懂,秦人小孩又笑着跑掉了,但秦人小孩那自信自豪的神情已经留在了他们脑海。 唯有安定充满希望的环境才会有这等自信骄傲的民众,可是他们匈奴…… 尽管来前就已知道,这一路过来也亲眼见识到匈奴和大秦的差距,但车厢内的匈奴少年和稚童们此刻依旧五味杂陈:不甘、沮丧、失落、迷茫、嫉妒,还有羡慕…… 诸多情绪混杂于一处,很难言说,要是强盛的是他们匈奴该有多好啊?匈奴何时才能和大秦一般强大?匈奴能像大秦一般吗? 与大秦相比,匈奴差得太多了,不单单只是军事实力上,还有其他方面,某些想法在一些聪慧的匈奴少年心中萌芽:此去咸阳,必要学得大秦强盛之法,回之以变匈奴,匈奴若不变,则危矣,且最大的危险就是现在同他们匈奴称兄道弟的大秦! 还有些人的想法是:大秦如此强,匈奴只怕永远也赶不上,既然大秦和匈奴皆为华夏,那为何不能成为大秦之民?反正都是兄弟! 一些野心之辈的心思也活越起来:此去咸阳兴许是他们的机会,可趁机结交大秦权贵,与大秦交好,然后借大秦之势返回匈奴,让那些不待见他们的人付出代价。 当然,更多的匈奴少年和稚童没什么想法,只想着赶紧去咸阳,见识那传说中的大秦国都有多繁华,都有啥好玩的、好吃的。 这批匈奴少年和稚子全来自匈奴中高层,没一个是匈奴的平民或奴隶,只是他们属于在家里不太受待见的一批人,也正因不受待见,才会被选出来送往咸阳留学。 真正受待见的那些还留在匈奴,那些人可不一样,被当作部族继任者在培养,怎可能轻易离开匈奴去咸阳,万一在咸阳被杀了咋办? 头曼和匈奴头领们正是想到了这,才选了他们不看重的后辈去咸阳,将看重的后辈留在匈奴。 第128章 好好留学,莫要惹事! 尽管来咸阳留学的匈奴少年和稚童出身贵族,但这不是说匈奴队伍中就没有匈奴平民和奴隶,反而有不少。 因为就算到了咸阳,少爷们也需要人服侍,难道要让少爷们亲自打洗脚水,亲自洗衣叠被? 虽然这些匈奴少爷在匈奴不受待见,可人出身地位摆在那,到了咸阳要是没个下人服侍,还要让秦人以为他们匈奴彻底破落了,连个下人都配不起,那不得给秦人看扁了? 而且,不仅是留学的匈奴少爷们要人服侍,那些将常驻咸阳的匈奴官员也需要人服侍。 因此,这支匈奴使团里有不少作为下人的平民和奴隶,毕竟贵人哪能没有丫鬟下人服侍。 李念在接到匈奴方面询问是否能带下人到咸阳的消息时,心情相当的好,果断给出回复:能! 这些人要是不带匈奴平民和奴隶过来,那对大秦反倒是个问题,带了才对大秦更有利:影响受压迫的平民和奴隶,可比影响一群贵族少爷容易多了。 尽管这群少爷在匈奴不太受待见,但因为所出身的阶层,想对他们产生影响肯定要比匈奴平民和奴隶难,且就算被影响,两者所能产生的效果也不同。 贵族少爷们受大秦影响后,会选择仿照大秦对匈奴进行有限的变革,但不太会去大肆破坏他们出身的阶层,反而会去维护去稳定,对其进行些修修补补。 因为他们本身就处在既得利益阶层,只是他们不受待见,手中没有权力,但他们只要把原本的掌权者推翻,自己上位掌权即可,不需要将自己出身的阶层推翻,那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可这不符合大秦的利益,因为这很难让匈奴产生巨大的混乱,只有混乱落后衰弱的匈奴才是好匈奴,才方便大秦在其中操作,将匈奴吞下,完成国家版的“兄弟你好香,让哥哥吞一口”。 而匈奴平民和奴隶不一样,他们想上位掌权,那就只有将站在他们头上的匈奴贵族全掀下来,由自己成为新的匈奴权贵,也即要将原本的匈奴权贵们送走。 这能给匈奴造成巨大的破坏,让匈奴陷入混乱分裂之中,较符合大秦的利益。 简单说,由于阶层出身不同,贵族少爷们能对匈奴造成的危害没有匈奴平民和奴隶能造成的大。 队伍继续前行,到达了戏县,没再赶路,而是决定在此休歇,因为戏县已离咸阳很近,队伍需在此做最后的入咸阳准备。 咸阳可是大秦都城,大秦皇帝脚下,匈奴使团不敢有一点大意,必须得提前做足准备,以防进入咸阳后发生某些事,尤其队伍中有许多毛头小子,万一在咸阳整出个大事,单于都未必兜得住。 禾野下了车,跟同伴们被集中到一片空地,禾野看到其他马车上的少年和稚童也被集中到了这。 待所有马车上的少年和稚童都到了后,一名魁梧的匈奴壮汉站在前方看向他们,是匈奴此次派往咸阳常驻的官员之一。 壮汉用匈奴语道:“此地为戏县,离大秦都城咸阳已经不远,明日便可到。我知道有不少人估计已经恨不得立刻到咸阳,看看大秦都城是何模样。” “你们可能已经听烦了,但我还是得再告诫你们,大秦不是匈奴,咸阳也非王庭,有些事在草原和王庭能做,但在咸阳不行!给我在咸阳收好你们的爪子和利齿,否则闯出祸来,我亲自扒你们的皮!” 这些话在离开匈奴前,少年和稚童们已听过多次,在被选中去往咸阳时,他们的长辈嘱咐过,在到王庭集合出发之前,单于也和他们讲过,在一路上,随行的匈奴官员也在不停和他们讲。 主旨就是:大秦不是匈奴,咸阳不是王庭,你们在匈奴是凶狠的狼崽子,但在大秦,你们得收起狼性,千万不要惹出祸! “莫要你们身份地位尊贵,咸阳为大秦都城,伟大的大秦皇帝陛下所在,比你们尊贵的贵人多的是,相比于这些的大秦贵人,你们什么也不是。你们身份地位尊贵,能比得过冒顿太子?” 冒顿虽然已经死了好几个月,坟头草都长出来了,但还是被壮汉拎出来作为例子。 ‘当然比不过,冒顿太子可是单于之子,未来的单于!’ 禾野在心中想到,其他少年、稚童们也是一样想法,也明白壮汉提及冒顿太子的原因。 连冒顿太子这等身份的人物都在咸阳被秦人杀了,他们算个屁啊,还是老老实实在咸阳不惹事不生非,好好趴着。 话是这么讲没错,但一些匈奴少年和稚童们感到相当憋屈和耻辱,冒顿太子被杀,单于和头人们却不敢对秦人有丝毫反应,甚至现在还要被壮汉用冒顿太子之死威吓他们。 同时,他们心中又生出对大秦的敬畏和羡慕,匈奴何时才能如大秦一般强盛,让他们能昂首挺胸行于他国,而他国不敢欺? “大秦的律法规矩比匈奴更多更严,我等入秦,也得遵守,千万莫要违反。入咸阳后,不要乱看,不要乱说,更不可乱动!进了那啥学院后,也要好生听话,让你们往东就往东,让你们往西就往西!” “忘记你们的身份地位,在大秦,你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匈奴人,莫要惹事,也莫要闯祸。” 一些少年和稚童心中生起不服,要是秦人欺辱了他们怎么办?要他们这么老实听话,那秦人要他们去死,他们也真得去死? 浓烈的憋屈和耻辱在心中化不开,但匈奴的少年和稚童们又无能为力,谁让秦人强而他们匈奴弱。 禾野心中也是一样的感觉,然而那又怎样,在草原上,弱小的兽会被狼群和雄鹰当成猎物,他们现在弱小,也只能受着这份憋屈。 一边听着壮汉训话叮嘱,禾野一边看向四周,另外一边,那些被使团带来的匈奴平民和奴隶们也在接受训话。 禾野很快在其中找到了他的随从,那是两名匈奴少年,两人正认真听着训话,丝毫没发现他们的主人在看他们。 第129章 给留学生们的咸阳初印象 牛八和马九在集合的一群下人中听着训话,内容和禾野他们被训话叮嘱的内容差不多,只是更严厉,谁让他们是下人,生来低贱。 两人能被选中作为随从陪禾野到咸阳留学,是因两人已服侍了禾野好几年,且人机灵懂事,一直没犯过啥大错,长相也过得去,总不可能找两个傻子丑人随禾野去咸阳。 丑是面子上过不去,虽说匈奴不如大秦强盛,但能做足的一些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兴许正是因为知道自家比不上大秦,匈奴贵族们在面对大秦时,反倒更注重颜面。 至于傻,傻会容易在大秦闯祸,肯定得挑机灵一点的。 其他匈奴留学生的下人也几乎是按这标准选的。 牛八和马九在听着匈奴官员讲在大秦的注意事项,叮嘱不要惹是生非,要是犯事将遭受严惩,心里却没和禾野一样感到有多少憋屈耻辱,非常的平静。 匈奴是单于的匈奴,是头人们的匈奴,是少爷们的匈奴,和他们这些下人奴隶关系不大,兴许到了咸阳后,他们反倒过得能稍微好点。 这么一想,倒让牛八和马九有了些许的期待,只有一点点,并不多,咸阳应该也只是大一点的王庭,于他们不会有太多改变。 既然没太多改变,那他们该是下人还是下人,该是奴隶还是奴隶,甚至秦人还可能因他们是下人,欺辱他们,那还有多少可期待的? 秦人总不可能好心好意让他们摆脱下人和奴隶的身份吧? 秦人可是说匈奴同为华夏之一,是兄弟,那秦人肯定是站在单于、头人和少爷们他们那边,难道还能给他们这些奴隶下人说话? 唯有单于、头人和少爷们才是秦人口中的“兄弟”,他们这些下人奴隶肯定不算在其中,没人会将牛马牲畜当兄弟。 训话结束,一夜无话,队伍在第二日清晨重新出发,临近中午时抵达了咸阳城外。 看着不远处沐浴在阳光照耀下的那座城池,初次见到咸阳城的匈奴人被震惊到了,不愧是大秦的都城,比他们的王庭和一路上见过的城都要雄伟,那高大的城墙,一看便让人觉得安全踏实。 通往那座城的路上有很多车马和行人,可谓人来车往,表明这座城很吸引人,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来去。 使团队伍朝咸阳城靠近,尽管壮汉交代过不能乱看,不能乱说,不能乱动,但车厢里的少年们还是偷偷打开车窗,看着窗外的一切。 车马上所载、道路上所行的都是秦人,只是和他们一路过来见到的秦人不同,这些人大多衣着更好。 秦人也注意到了使团,认出了他们并非秦人,与那些秦人村民一样大胆又好奇地看向他们,对着队伍指点谈论。 禾野注意到有一名佩剑的青年秦人拔出宝剑,高呼着什么,吸引了附近秦人的注意,那些秦人也随这名青年秦人高呼。 尽管语言不通,但禾野认为青年秦人高呼的东西与他们有关。 敢随意谈论他国之人,这是国强带给他们的自信,哪像他们被千叮万嘱不能乱看,不能乱说,不能乱动,唯恐得罪了秦人。 禾野不禁又生出羡慕的情绪,如果他能生长在秦国,也是一名秦人该有多好啊! 当然,真要让禾野成为一名普通秦人,他大抵是不会干的,他想要的是成为一名有权有势的秦人。 经过一系列检查后,队伍被准许入城,终于能到了大秦都城内的模样了,来自匈奴的留学生一个个已经不管那些叮嘱,凑到窗前,好奇地打量城内的一切。 与匈奴使团上次来时,咸阳城发生了一些变化,像原本没这么多商铺,现在却多了不少,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售卖着各种各样在匈奴难以见到的物品。 街道也变得更干净整洁,诸多秦人在街上来往,一些房屋上还挂着旗帜,禾野他们知晓那是大秦的国旗。 有秦军士卒在街上巡逻,但秦人们并不畏惧,似乎对此已司空见惯,街边还设置了一些“木箱”,也不知是做啥用的,偶尔能看到修建的一些奇怪屋子,上写着他们看不懂的文字,有秦人进进出出。 不同于王庭,和路上见到的秦人城池也不同,有一种让禾野说不出的感觉,这种大秦都城非常特别! 但不管如何,这座城都是禾野见过的最繁华兴盛之城,让他已经忍不住畅想自己居住在其中。 按秦人给他们安排的学制,他们将在此学习生活三到五年不等,还有充足的时间去了解这座大秦之都。 禾野注意到前方有一高台,上面树立一面面“木牌”,站着身穿官服的秦人正在讲着什么,下方围着许多秦人在听。 若是禾野能懂大秦的语言,会直到秦吏讲的是将要对城内某些房屋进行拆迁,提到了具体是哪家哪户。 这已不是咸阳城第一波拆迁! 没办法,咸阳将作为大秦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乃至因为李念,有许多工业都要设在咸阳。 何况,在李念和始皇的想法中,咸阳城不仅是大秦的中央之城,也将作为这世界这个时代的国际化大城,就好似汉唐之长安。 原本的咸阳城当然负担不了,必须得进行拆迁、扩建,很多地方要重新进行布局规划,李念的六英宫辖区能扩建正是因拆迁了城内一批房屋。 因为始皇和李念在大秦民间的名望,拆迁进行得比较顺利,用当今咸阳人的话说便是,咱老秦人不支持陛下,谁还支持? 但拆迁也不是一时就全部完成,拆倒是容易,可拆了后建就需要费人力物力,还需要时间,因此给划分成了数批,现在高台上秦吏宣布的便是新一批将被拆迁的房屋。 李念是按照后世城市在对咸阳做规划,当然受制于这时代的技术,许多方面不可能做到和后世城市一样。 又经过一个秦人围着的地方,禾野看到那还是一处高台,也树着一面面“木牌”,木牌上贴了许多他看不懂的字。 第130章 大秦国际学院(二合一) 但不同的是,台上站的不是秦吏,而是位老者,其正拿着一个小木棍指着那些字,正在和台下的人群讲说。 这是在教秦人读书识字,难道是要让所有秦人都会识字? 禾野深吸一口气,大秦已经如此强大,要是所有秦人都读书识字,那大秦会不会变得更强?变得更强的大秦,匈奴还有机会赶上吗? 想到的答案令禾野感到沮丧,但其实这件事不可能做到,至少目前的大秦做不到,可禾野判断不了大秦能否做到。 在他们的想法中,大秦很强,所以能做到什么事都很合理,哪怕某天大秦宣布秦人能在天上飞,也没啥不可能。 禾野注意到老者是用两种语言在讲,一种是秦人普遍说的语言,一种是他听秦人将领讲过的那种语言。 原来的七国文字将废用,转用李念从后世带来的简体字,可简体字怎么普及?总不可能人手一部字典。 李念便让人到各地主动讲说传播简体字,既是将简体字传播出去,也将雅言普及开。 原本的雅言虽算是这时代的普通话,但其实很多人是没有掌握的,尤其普通民众,因此一样需要普及,且这事还能提升部分民众的识字率,也不需要费太多资源。 咸阳作为大秦都城,自然也有人在做这种讲说,每天来讲说的人都不一样,甚至讲说者所来自的学派都不同。 禾野不知是几次在心中生出这感叹:匈奴差大秦远矣,若匈奴不变,将危! 虽说的是同为华夏,是一家人,但如今兄长太强,弟弟太弱,这不是件好事啊,搞不好真得变一家人。 车厢里一些已知事的匈奴少年、稚童,也和禾野一样想法,怀着这种复杂沉重的心情,队伍到达了一座建筑外。 高高的院墙将内外隔绝,唯有从敞开的大门处可看到些许内里的景象,里面似乎不小,有很大片空间。 再看这座建筑的大门也比较奇怪,十分高大,几若城门,能容下好几辆马车并行而进,要想开此门,至少也要好几十人用力吧? 此刻门大大敞开着,两边各站着一队秦军,不知道以后这些秦军是否也会值守在此,但大概是会的。 门前摆着两套桌椅,有秦人正坐在椅上,似乎早等候在这,等他们到来。 大门正上挂着一块匾,匾上刻着字,可惜禾野不认识,否则定会知道这是他们将要就读的学校校名:大秦国际学院! 这些匈奴留学生,以及之后要到来的百越留学生,未来可能到来其他国家留学生,李念没打算将他们放到六英宫辖区的学校里,于是便在咸阳城中选地方建了这座大秦国际学院。 留学生将在此先学习两年的雅言和简体字,若表现足够优秀,被李念认为值得投资(科研天赋绝顶,且心向大秦),才有机会被选拔到六英宫辖区的学校,否则将会一直在此学习生活,直到毕业。 马车并未从大门进去,而是到这后便要求所有人下车,禾野也跟着同伴下了车。 昨晚交代叮嘱他们的那名壮汉道:“都放机灵点,听到名字就上前。” 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禾野就知道要干什么了,只见那坐在两张桌椅前的秦人开始喊起了名字,经翻译后,匈奴留学生们才知道喊的是他们。 喊到名字的人都要上前走到桌前,秦人会发给他们一张木片,禾野也领到了他的木片。 木片采用了一种较为结实的木材,上贴着那种被叫作“纸”的奇物,纸上写着很多字,还有可能不是字,是符号之类的东西。 字和符号排列规整,禾野发现最上的那行字和大门那块匾上的字是一样,他在心里断定:这应是他们在此的身份证明,每人皆有自己的一张。 但秦人为啥给那些下人也发了? 将所有木片发完后,一名秦人道:“这是你们在此的身份证明,公子称之为‘学生卡’,此物最好不要丢失,丢失了必须报备,然后再补办,补办得交钱。” 果然和他所想的一样,可如果拿到的都是学生卡,岂不是说马八和牛九拿的也是学生卡? 他们才是被派到咸阳来学习的,马八和牛九只是随同过来服侍他们的下人,凭啥也能有学生卡?下人奴隶和主子平起平坐? 禾野感到有些不爽,和他生出同样想法的匈奴留学生还有许多,但他们不敢当着秦人的面说出,只能以眼神瞪向他们的下人。 秦人整出的这套,让壮汉也有些始料不及,他小心地同讲话的那名秦人交涉,询问为何要给那些下人也发学生卡。 秦人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他们是你们的下人,但在我大秦看来并无区别,他们要想在此,也须得有身份证明,如果你们不想让他们拿到学生卡,那可以将他们带走。” 这番话落在壮汉和禾野等人耳中是解释,站在秦人的角度想,好像没多大不妥,秦人根本就没考虑是不是下人,只是因要在这就得有学生卡作为身份证明,所以才也给那些下人准备了一张。 而且,秦人也说了,你们要是不想让那些下人奴隶拿到学生卡,可以将他们带走,不在这就行了,我们又不阻止。 可那也就意味着下人无法进入此地服侍他们,他们在这没了使唤的人,要自己打洗脚水,洗衣叠被。 左右权衡,相比于下人得到学生卡的那点心理上不爽,还是实打实的有下人服侍更安逸。 哼,就算拿到了秦人给的这学生卡,也不会和他们平起平坐,下人就是下人,奴隶就是奴隶,还能反了天了不成? 然而,秦人的话落在马八、牛九他们耳中,又有了另一番解读,尽管秦人可能并没有那些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自己想,尤其那句“他们是你们的下人,但在我大秦看来并无区别”。 这是不是说秦人没将他们当作下人或奴隶看,同等视之? 这种被平等对待的感觉让他们感受到了温暖,特别还是大秦这么一个比匈奴更强大的国。 在匈奴,他们是下人是奴隶,可在大秦,秦人竟然愿意给他们和少爷们一样的对待,也视他们为学生。 牛马牲畜当久了,忽然被一个陌生人当成人,那种感动满盈于心中,何况这个陌生人还比他们的主人强大。 强大的陌生人都愿意视他们为人,可主人却视他们为牛马、牲畜,呼来喝去,动辄鞭打欺凌,心理的天平会如何倾斜,不言可知。 这当然是大秦故意的,为的是激发这些下人奴隶同匈奴贵族间的矛盾,大秦越是表现出对他们好,匈奴贵族们越是表现对他们差,他们越是会倾向于大秦,日后替大秦好好报销匈奴的可能性也越大。 大秦还不用多费啥力,只需在某些方面稍微推一推,匈奴贵族们自己就会帮忙完成。不是大秦英明,而是敌人煞笔! 这世上很多事并不需要构思布置得完美无缺,实际上那也很难做到,更多时候是等对手犯错,看谁失误更少。 得到秦人的回答后,壮汉没再问,因为秦人给出的解释确实合理,想想好想也没啥大问题。 所有学员开始入校,毕竟是大秦国际学院第一批学生入学,也是大秦国际学院首次开学,也举办了开学典礼,但始皇和李念没有参加,派来主持开学典礼的是赵高,其也负责对学院纪律方面的管理。 当然,让赵高来还有一重要目的,如果日后学院出了问题,能将赵高丢出去背锅,但赵高不知道,以为是对他委以重任,高兴得很。 典礼流程和六英宫学校、海军学堂相仿,升国旗、奏国歌。 当看到大秦国旗被升起,迎风飘扬,可其旁边那根杆子上啥旗帜也没有,光秃秃地立在那,匈奴留学生们心里很不是滋味:秦人已经给匈奴留了升国旗的位子,可无奈他们匈奴没有国旗。 他们匈奴也必须像秦一样有自己的国旗,自己的国歌! 升完旗后,赵高开始开学讲话,讲的都是些官话,啥的大秦和匈奴皆为华夏,是一家兄弟,应当携手互助,谋求更好的发展,应对这个变化的世界。 讲话结束后,赵高还学习李念,带着匈奴留学生们参观起了学院,给留学生们讲说学院内的种种设施。 “此处为运动场,即各位日后上强身课之处,所谓‘强身课’,是指‘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乃是我大秦李念公子提出。在读书识字之余,尔等还得有一副强壮的身体。” “在此有一种特别的强身运动,尔等绝对没见过,看到这两门没有……” 赵高指着操场上立着的两座球门,笑道:“这是一项李念公子开创,名为‘蹴鞠’的运动,我相信尔等一定会喜欢上。” 就在这时,赵高看到一名匈奴少年似乎有话想说,他指了指那少年,问道:“他想说什么?” 那匈奴少年快速说了几句,随行翻译将话翻译过来,原来是在说他知道蹴鞠,大秦的使者传到了匈奴。 赵高恍然大悟,点头承认道:“这倒是赵某一时未能想到,但尔等知道更好,在这个学期,将有全学院运动大赛,到时会有蹴鞠比赛,最终获胜的队伍将会同六英学宫的队伍进行一场比试。” 蹴鞠这项运动随椒离、陈平出使匈奴,也传到了匈奴,日后还会传到更多国家。 这也是李念给出的一个指示,将之作为一项文化输出给其他国家,说不定还能借之消耗其他国家的国力呢。 听赵高提到六英学宫,匈奴留学生知道那肯定是秦人的学宫,那里教授着比他们要学的更高深更先进的知识,他们应是进不去那里。 但就在这时,赵高却说了一句:“尔等如若足够优秀,兴许也有机会进入六英学宫。” 匈奴留学生们一惊,他们也有机会进入那六英学宫?秦人居然能允许? 不愧是上国,当真气度宽宏! 他们却未多想赵高话里的“足够优秀”,这可没有具体的衡量标准,一切解释权和决定权都在大秦一方:你觉得自己优秀那不行,必须得大秦觉得你“优秀”! 赵高继续道:“六英学宫开学之时,进行过一场非常有趣的实验,证实我等周围所在空气具有压力,那份力……算了不说了,尔等若有机会到六英学宫,会知晓那是一个极有趣不凡之处。” 要不是碍于赵高身份,匈奴留学生们恨不得冲上去,逼赵高说出来,哪有吊起人胃口,却又不说完的? 但这也让匈奴留学生们对六英学宫更加好奇,尤其那些下人奴隶,以及那些有志改变匈奴衰弱局面的人。 前者是觉得借此可能有机会摆脱他们为下人奴隶的身份,后者则是认为可从那学到东西改变匈奴。 赵高又带一众留学生们到了一间教室外,道:“此处为尔等学习之处。由于尔等刚到,不通大秦之言,不识大秦之字,须得先在此学习两年雅言和我大秦文字。” “当然,尔等所学也不仅是语文一科,还有算学、乐音、历史、雕刻、丹青。两年后,尔等若能通过考核,可进入下一阶段学习,那时能学得的科目更多。” 还是要适当放出一些甜枣,要是只给画饼,不给好处,不太好吸引人过来,没人会甘心一直当怨种。 想影响这些留学生也是如此,不能将核心技术知识教给他们,但一些边边角角却要给,如此才能让他们更认可大秦的模式,认为大秦强大优秀,让其等从心底认可大秦,心向大秦。 大秦就是好,大秦就是强,而我匈奴为何落后,为何衰弱,甚至还要受东胡、月氏欺辱? 那是因为没有走大秦的路,自身糟粕太多,我匈奴必须向大秦学习借鉴,全面大秦化,改掉那些糟粕,否则无法变强! 至于全面大秦化,改掉自身那些“糟粕”后的影响,相比于大秦化后带来的巨大好处,些许影响又有何妨? 关键是要将这些人的思想塑造为大秦的形状,使之按照大秦所期望的方式去思考,认为大秦就是权威,就是正确。 第131章 给匈奴埋雷(二合一) 赵高带匈奴留学生们参观的下一个地方是校舍,宿舍是十二人间的,之所以会这么安排,是因每个匈奴留学生都带了两个下人,正好可以四队匈奴主仆住一块儿。 这看似出于好意,方便匈奴主仆住在一起,实则有意为之。 此可加剧匈奴留学生主仆间的矛盾,使主仆离心,主仆住在一块儿,作为主人的匈奴留学生会咋想:下等贱民也配与我居于一室?也配跟我一样睡床,赶紧滚去睡地板? 而且,他们肯定还会不停差遣下人,去给我把床铺好、去给我打洗脚水、去给我倒马桶…… 身为下人、奴隶本来就是派来咸阳服侍他们的,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下人们就未必了。 共居于一室,不停遭受讥讽欺辱,还要被差遣做事,只要头脑正常,怎可能没有怨言,尤其再和大秦平等对待他们的态度一比,会加深他们向大秦靠近的念头。 匈奴待我等不义,视同牲畜,主人使唤我等如牛马,干脆反了他娘的,投了大秦爸爸去也! 且还有一好处是,不按照他们的身份分配宿舍,主仆共居于一处,有利于不让这些匈奴人串联起来搞事。 指着上下铺的木床,赵高道:“这便是尔等今后休息之处,宿舍已分配好。当然,尔等要是不愿住这,也可申请更换……” 赵高顿了下,寻思什么词更加合适,他想到了李念说过的一些词句,“规格更高的住所,但得加钱!” 大秦可不是给匈奴人提供免费留学服务,在这学习生活都是要花钱的,且价钱还很高,没留学生特别优待。 离开校舍后,赵高带留学生们到了另一站——学校食堂。 因为考虑到日后还有人要过来留学,人可能还会很多,建立了好几座食堂,赵高现过来的只是暂且开放的一座。 此时,食堂已经营业,饭菜的香味从窗口传来,让一些匈奴留学生禁不住吞咽口水,从今日清晨出发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时辰都没吃过东西,属实也是饿了。 赵高介绍道:“此处是尔等今后用食之地,饭菜需购买,购买必须使用在学院内才有用的学员劵。要是不想吃这些窗口的饭食,也可进行订制,有庖厨会专门为尔等制作。” 这也是故意安排的,主要目的依旧是加剧匈奴留学生主仆间的矛盾:身为主人,岂能跟一帮下人奴隶一起用食?吃的还是同样的东西,说不定还会用到下人奴隶用过的餐具。 让这里变成下人食堂好了,出身高贵的我们当然要吃秦人庖厨专门制作的食物,才能符合我等身份。 这样做还可以给学院带来收入,这些匈奴留学生虽然在匈奴属于不太受待见的一批人,但他们这趟过来留学,他们的亲长还是给予了充足的支持,在金钱方面是有保障的。 再咋说这批人也是代表他们去留学的,要是在秦人那丢了脸,也等同丢了他们的脸。 顺带还能在大秦国际学院内小范围实验一下纸币的使用。 赵高笑道:“但诸位远道而来,今日的饭菜便无需购买,尽可享用。” 说罢,赵高便拿了一份餐具,装模作样地给匈奴留学生们做起了示范。 听到翻译传过来的话后,匈奴人也明白了,这里的饭菜今日对他们免费开放, 但匈奴留学生们并没感到多少喜悦,因为按这位应当大秦重臣的人所言,他们要和他们的随从一同在此用食。 可他们也没法反抗这位秦人重臣之意,一是不敢,二是秦人重臣应是出于一番好意。 总不好说我们不想跟一群下人一起用食,然后驳了这名秦人重臣的好意吧?那属于蹬鼻子上脸了! 没得办法,匈奴留学生们只能学着赵高,有样学样地拿了餐具,到食堂窗口前打饭菜。 赵高和随行的几名秦官都观察到了非常有趣的现象:在打饭菜时,那些一看就出身良好的匈奴少年和稚童排在前,在他们之后远远排着那些应是匈奴平民,甚至是奴隶出身的随从,两者分明得像泾河和渭河。 在用餐时也是如此,出身良好的匈奴少年、稚童们坐在一起,平民或奴隶出身的下人们坐在一处,只敢埋头战战兢兢地干饭,不敢多言、不敢多看。 对这种现象,赵高也没多去管什么,但在这些匈奴随从们的心里,对大秦却是充满了感激。 秦人真的没将他们当作下人或奴隶看,同等视之,肯给他们那啥学生卡,还让他们能在这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跟主人吃的一样,还在一起吃。 强大的秦人尚且对他们如此,反倒是本该与他们更近的主人……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在食堂吃完饭后,赵高又带匈奴留学生们参观了一些国际学院的设施,随后赵高便离去,由学院的师者给匈奴留学生讲说规矩,及分班等事宜…… 晚饭后,匈奴留学生们回到给他们分好的校舍,有些匈奴学生已经申请要更换宿舍,但今日肯定办不成了,他们只能在分好的宿舍将就一晚。 禾野的宿舍是一年二班三号宿舍,一进宿舍,门被关上,八名下人立刻向禾野四人跪下,都是机灵人,知道要是现在不赶紧跪,待会儿就晚了。 尽管他们没犯什么错,都是秦人硬塞给他们的,但那也绝对惹恼了少爷们,特别是少爷们没法对秦人发火撒气,那火气也只能出到他们身上。 这不,隔壁宿舍已经有打骂声传来,马八和牛九能听到骂的是:是不是觉得现在有人撑腰,就觉得自己不得了,不将我们放眼里,可以跟我们平起平坐了? 没有反骂回去的声音,只有沉闷的痛哼声,但不难想象,隔壁肯定有人正在被打,而打人者是谁,被打者是谁,显而易见。 这些下人奴隶都是他们的私人物品,处置自己的物品,就算秦人也没法管这么宽吧? 确实如他们所想,大秦不会过分去管他们如何处置惩罚下人,因为大秦需要他们惩罚下人,才能让匈奴下人们感受到大秦的好。 大秦对他们的善与少爷们对他们的恶形成对比,要选择哪一方,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马八和牛九并未被禾野辱骂殴打,但另外六人就惨了,被他们服侍的少爷一通狠打,听到旁边的打骂声和痛哼,两人虽未挨打,却依旧身有所感。 晚上,尽管宿舍里有足够的床,但马八、牛九等下人还是没能睡到床上,而被要求睡到地上。 马八、牛九和许多匈奴下人们睡不太着,一是他们要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使唤,二是也在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秦人对他们真不错啊,给他们颁发了那学生卡,这也就意味着在这里,他们其实和少爷们是平等的,尽管少爷们肯定不会认同,他们也不敢说出口,但这不妨碍他们在心里想。 万一有一天,他们真的能和少爷们平起平坐,不必再服侍少爷们,被少爷们欺辱打骂,而是少爷们反过来服侍他们呢? 对了,少爷他们到这是来学秦人的东西,秦人给他们发了那学生卡,是不是意味着秦人也允许他们学? 秦人这么强,他们教的东西肯定好,肯定有用,要是能学得,或许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如果能直接成为秦人该多好,那样少爷们就不敢欺负他们了,反倒还要畏惧他们,可惜他们是下人奴隶,秦人大概不会让他们成为秦人的。 今天吃的两顿饭食也好好吃,最妙的是不仅好吃,还吃的跟少爷们一样,与少爷们一同用食,如果以后每天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多好,要是能不挨打就更好了。 嘿嘿,今天把少爷们气成那个样子…… 尽管许多人都被打了,但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爽快,当然不是因为被打了爽,而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还让少爷们吃瘪了,让他们感到爽。 他们心中已经被大秦埋下了一颗种子,他们不是生来就为了给少爷们当牛马,他们也可以受到和少爷们一样的待遇。 一旦生出这等念想,就像黑夜中的人看到曙光,即使曙光又消失在黑夜里,可见过后,他们便不会再甘心埋没在黑夜。 六英宫内,李念正在阅览有关大秦国际学院的消息,他虽没参加大秦国际学院的开学,但还是要关注学院的消息,好调整对这些留学生的策略。 看到匈奴留学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人,李念满意地点了点头,团结起来的匈奴留学生是大秦不需要的,唯有他们分裂,无法团结才符合大秦的利益。 李念道:“告诉在学院的人员,要对那些出身自匈奴平民,乃至奴隶的学员伸出援手,释放一定的善意,但不能做的太多。” “要给他们造成一种‘我们是想帮你们,但我们也很无奈,这毕竟是你们匈奴内部事宜,我们不好插手太过’的感觉。” 如此才好让匈奴下人们的仇恨集中到他们的主子和匈奴上,而对大秦产生感激。 第二天,大秦国际学院,看到一群鼻青脸肿、身上带伤的匈奴学员,各班班导看向那些完好的匈奴学员。 为了管理这些留学生,大秦给各个国际班配备了一名班导,两名副班导,不负责授课,只负责管理。 其中一名班导道:“尽管这是你们内部之事,但还是得提醒你们,学院禁止闹出人命,违者将受到惩罚。另外,他们能到这,是你们花了钱的,要是他们出了事,你们将没有人用。” 这些匈奴下人能在学院,也是匈奴方面交了钱,他们的吃喝住宿和真正的匈奴留学生都需要收钱。 “在打他们之前,还是多想想再决定,这只是建议,你们若不想遵守,尽可无视。学院里有校医室,我觉得你们最好让他们处理一下身上的伤,万一危及到性命。” 一众匈奴留学生知道何谓“校医室”,那里是他们患病可以去接受治疗的地方,和宿舍、食堂一样也需要花钱。 沉默一阵后,匈奴留学生们接受了这个建议,让被打伤的下人去校医室接受治疗,费用他们出。 毕竟这名班导说的话有一点很对,他们还要用到这些下人。 如果是在匈奴,大不了直接换批下人,可如今他们在大秦,没人给他们换,就算从匈奴再派人过来,那也得花好几个月的时间,不用这些下人,有些事就要由他们自己来做。 相比于自己去做那些事,那肯定还是给下人治好伤,让下人做。 得到少爷允许,可以去校医室处理伤势的下人立刻跪到地上,连连向少爷们感恩道谢。 表面是如此,可在心里,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并不感谢少爷们,因为这伤本就是少爷们打的,反倒对秦人感激。 若非秦人为他们说话,让少爷们知晓利害,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去校医室? 但秦人也帮不了他们太多,他们终究是少爷们的随从、下人,属于和牛马一样的牲畜,是少爷们的私人财产,在这座学院内处处依旧体现着这种不平等,秦人也没有办法。 像上课时,少爷们不允许他们在教室一起学习,只准在教室外候着:真正留学的是我们,你们只是我们给了钱专门到这服侍我们,也配跟我们在教室里一起读书识字? 每天吃饭,少爷们吃订制的饭菜,而他们只能捡少爷们的剩饭吃,连食堂窗口的饭菜也不能打。 当然,即使他们想打,也没法打,因为他们没钱,他们是进来侍候主人的,他们在学院的吃喝住宿都得由他们的主人来付。 如果他们的主人不愿意支付,让他们吃好喝好,只想让他们吃剩饭睡地板,大秦也不好说啥。 毕竟这是别人家的牛马,别人想咋对就咋对,只要不触犯你大秦的规矩,不碍着你大秦啥事,你大秦没理由着急。 过分帮助反会让匈奴人警惕:大秦不会是想拉拢这群牛马的人心,然后对我们不利? 况且,让这些作为下人的匈奴平民、奴隶处在困境中感受欺凌耻辱,也更利于大秦。 第132 大秦的火炮初演(二合一) 在匈奴使团到来后没多久,百越使团也陆续抵达了咸阳,之所以是陆续,是因百越并非一个国家,而是对古越族的一个泛称,其中有许多部族。 这些部族大多各自为政,非一个整体的国家或联盟,就像黑人统称为黑人,但不能说黑人都是一个国家,他们与大秦建交、向大秦派出使者,自然是各交各的、各派各的、各有各的想法和目的。 加之因地域位置不同,屠睢等人出使到达的时间有早有晚,百越各部族向大秦派出使团的时间和地点不一样,像西瓯最先向大秦派出使团,而其他百越部族则要稍晚,于是造成了这种陆续的现象。 随着百越部族使团的到来,大秦国际学院也新增了一个单位:百越留学生! 百越部族使团到来给大秦带了不少好处,但也带来一些问题,其中一个比较显著的问题便是百越使团过来的人太多。 尽管在单支使团的人数上,百越各部族使团不如匈奴使团,但总的人数加起来,远超过了匈奴使团。 且因为不属于一个国家或联盟,也没法将他们安排于一个大使馆,大秦最终划了一条街给百越各部设立他们的使馆。 但始皇和李念在今日没空管百越使团,盖因两人接到了一条消息:大秦的火炮研制出来了。 大秦铸造火炮的计划是在始皇称帝前便已开始进行,在从李念的手机里看过《生化危机》核弹摧毁城市的画面后,始皇这种君王怎可能不惦记后世的强大武器。 但核弹在大秦是不可能造得出来的,除非某天遇到个村民向大秦分享手搓核弹的技术,否则根本不可能。 可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始皇那会就这么放弃:诶,后世那些先进的武器造不出来,那就造些大秦能造的厉害武器! 于是乎,在同意李念请求,饶了那群方士性命后不久(见第一卷第70章),大秦造炮计划启动,准确说这不是造炮计划,而是大秦热武器研究,铸造火炮只是其中一个项目。 这个计划非常机密,连王绾、王翦等大秦文武都不知道,而在李念提供的技术支持下,计划进展整体来说也比较顺。 虽然李念没真正上手炼过铁、铸过炮,但他提供的技术和见解,能让大秦在热武器制造上少走很多弯路。 某些时候不是技术达不到、能力不行,而是走的路不对,有人能直接指明一条康庄大道,那能省去很多探路的成本。 但再顺也会遇到问题,毕竟李念没造过炮,虽有后世的资料,也还得结合这时代的工艺,就好像三体人给地球技术让地球造水滴,地球想吃透其中的理论就得要时间,再结合地球的工业能力将水滴真正造出来又得要时间。 当然,大秦只是造个火炮,比危机纪元和威慑纪元的地球造水滴要简单得多。 经过几乎达半年的铸造,大秦的火炮终于初步制造成功,达到了李念所要求的标准。 章台宫内,大秦机要重臣被聚于此,当看到李念出现在这时,众臣明白今日肯定又有大事。 这位一般不上朝,也不参与议政,但每次出现在章台宫,必定是有大事要宣布或决定之时。 且连放下官职,跑去那啥海军学校读书的蒙恬也来了,说明确实有重大事宜,此事还大概和军事有关。 难道又有地方发生了叛乱,又要出兵了? 众臣在心中想着,同时他们也注意到大殿内还多了一小孩,但并无多意外,现在朝野中谁不知这小孩名叫“韩信”,是李念公子、王翦老将军的弟子,王贲将军的师弟,连陛下也对其十分看重。 这小孩的后台硬得很,只要能顺利长大,必定前途无量,兴许能达到王翦老将军那等地步,但这小韩信在此,也即更意味着今日之事和军事有关。 扫了眼殿内众臣,始皇道:“今日召众卿,是大秦刚制作出了一种兵器,此兵颇为厉害,依李念之言,将改变今后的战争,因此朕想与众卿同去一观此兵演练。” 原来是制作出了一种新兵器,果然和军事有关,听起来这兵器很厉害,但能有多厉害? 若是一般人说造出了一种武器可改变今后的战争,众臣大概会不以为意,兵器嘛,无非就是刀枪剑戟弓弩那些,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 但这话是出自皇帝陛下之口,且还有那位神奇的李念公子评价,那位可是给他们开了好些大眼,说不定真弄出了种惊人的兵器。 对于李念,众臣现在的看法普遍是:此人很神奇,此人有绝世之才,做出什么惊人的事都有可能。 在殿内的小韩信在想这应当就是李师说过的新武器,将使现有的战争模式发生改变,也是李师要他去六英学宫上学的主要原因。 蒙恬则双眼一亮,大秦造出了后世的兵器,应当不是后世的兵器,而是接近后世的兵器,与真正的后世兵器肯定还有很大差距。 因为他从弟弟蒙毅那得知,后世人掌握了一种名为“核弹”的武器,可从千里之外攻击敌人,自天空飞落,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一颗便能摧毁一座比咸阳还大的城池。 那东西肯定不是大秦能造得了的,但能造出和后世武器接近的兵器,那也不得了,定能让大秦的实力再度提升。 要是那种兵器能安到大秦的军船上就更好了,携之以纵横大海,扫四方不平。 听闻是新的兵器,王翦也来了兴趣,向始皇行了一礼后:“敢问陛下,究竟是何兵器?” 始皇笑道:“是一种老将军未曾见过的兵器,朕也不好与老将军言说,还得老将军见过后才知。” 这更引起了王翦的兴趣,他领军打仗几十年,啥奇奇怪怪的兵器没见过,陛下居然说这是他未曾见过的兵器,他倒要去好生看看。 回答了王翦的问话后,始皇又道:“朕欲邀匈奴使者、百越各部使者同去一观,众卿以为如何?” 陛下说这话,定是认为那种兵器非常厉害,想以此震慑匈奴和百越诸部,向其彰显大秦赫赫武功,使之不敢生出妄念。 从威慑的方面考虑,可以这样做,但这也就意味着这种兵器会暴露给匈奴人和百越人,日后在战场上时,就不好拿出来打人一个出其不意。 王翦给出了他的回答:“若此兵器的确厉害,老臣以为不当使他人知晓!虽现今带匈奴人、百越人看此兵能威慑其等,然威慑只是一时,如若以后与其等相争于战场,还是将此兵隐瞒更好。” 王绾出声道:“臣同意老将军之言,与其得一时威慑之利,不若取日后战场之实。且匈奴、百越如今有求于大秦,无须再过威慑,反倒威慑太过,致其等太过畏惧,可能生变!” 始皇看向李念,示意让李念也讲两句,李念道:“臣也认为不当让匈奴人、百越人知晓,此为国之重器,能晚一日让匈奴、百越知晓,就当晚一日!” 又有其他文武进言不要带匈奴人、百越人一同去看这兵器,始皇遂罢此念,只是这让众臣更好奇了,这兵器究竟是啥,竟能让陛下信心这般充足? 始皇一挥衣袖,道:“便依众卿之言!众卿,随朕去看那镇国重器!” 在侍卫护送下,始皇、李念和大秦多位重臣,加一个小韩信,前往李念的六英宫辖区。 为了能及时得到李念指点,同时为了保密等事宜,火炮铸造项目也设在六英宫辖区内。 一些曾到过六英宫的大臣此刻面色古怪,这是六英宫? 跟他们记忆里的六英宫出入有些大啊,有些地方还能看出本来的模样,但许多地方都被改变了。 陛下对这位也的确器重,竟让这位把六英宫改成了这模样,且六英宫现在的占地极广,城中许多民众都被迁走,他们原先的房屋和土地都成为了六英宫一部分。 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道,能看到的只是六英宫的一部分,全部归六英宫管辖的区域还要更大。 进到一定范围,众人闻到空气里有奇怪的味道弥漫,赵高问道:“这是啥味儿?” 这不会有毒吧?一些大臣在心里想着,但陛下和李念没什么反应,这味道应该没毒。 听到是赵高在问,李念道:“这是工业的味道!” 赵高顿时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这味如此特别,原是工业的味道!” 说着,赵高深吸一口气,狠狠闻了一口,他这动作让始皇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让赵高更来劲了,继续嗅闻空气中的味儿。 孰不知始皇想的是:李念说过这些味道并不好,长期处于其中会危害身体,既然赵高这么喜欢,等以后要将其处决时,不如将他拴在这闻到死。 其他大臣见到赵高的操作,都稍微离赵高远了点,似在耻于和赵高为伍。 对众臣的反应,赵高也不在意,只要能得陛下宠信,能与李念公子交好,丢点脸有啥,俺赵高又不吃你们家大米。 不久,众人随始皇来到一处校场。 在这,他们一眼便看到在校场上树着的一块块木牌,以及在布置在校场另一边的好像是铜铸的又粗又长的管。 这些粗长铜管造型比较别致,看上去就知道很重,每一根铜管都给安了两只车轮。 不用问,这些铜管应当就是大秦新制造出的兵器,陛下所相信的那种厉害武器。 可是,这玩意儿要怎么在战场上使用? 以这么大的形状,估计有好几千斤,即使安有车轮,移动起来也绝对费力,所以其不可能是在战场上冲锋。 其有一端并未封闭,而是斜着朝向前方,十有八九是从中发射出啥东西。 在众人猜测时,看到始皇领着众臣到来,在校场的人立即向始皇行礼参拜:“拜见陛下!” “平身!” 始皇问几名在近前的人员:“可准备妥当?” 其中一人向始皇道:“回陛下,诸炮已调试完毕,随时可接受陛下检阅!” 始皇下令道:“开始演练,让朕看看这火炮是否如你等所言,有那般厉害,先用一门试试!” 得了始皇命令,几人开始传令,随后众臣便看到站在一根铜管旁边的人操作起来: 将什么东西塞进了铜管内,还用一根似乎是棍子的东西伸进铜管往里面怼,应是要将塞到铜管的东西怼实,接着再塞进去了一颗不知是铜球还是铁球的物体,然后是在铜管末梢的一端,拿一根火把点燃了什么。 在一套看不太懂,也不知道在干嘛的操作后,只听“轰”的一声响,突如其来的响声将某些大臣吓了一跳,只见一团火光在铜管口出现,还伴着一股子烟,有东西从铜管内被发射了出去。 那东西速度很快,没看清具体是个啥,但他们看到在校场另一边的一块木牌,“砰”的一声被砸开了,连树木牌的木杆也被冲折,落到远处。 一时间,整个校场鸦雀无声,这铜管果然是兵器,但跟他们来时所想过的各种兵器都不一样,果真如陛下所言,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一种兵器。 这东西不说那冲撞的威力,就是那响声在战场上也有大用,恍若惊雷,定能惊吓到敌方战马和士卒。 而且,发射出的那东西的威力,将木牌直接砸烂,要是落到人身上、马匹身上,会如何? 人和马匹肯定承受不住这等威力,就算穿着甲胄,也挡不了,会连骨头都给砸碎,化成烂肉。 这还只是一根铜管发射的威力,要是数十根、数百根、数千根在战场上展开,向着敌军发射,那场面绝对摧枯拉朽,无物可挡。 王翦、王贲、蒙恬等武将神色严肃起来,陛下没说错,李念没夸大,这种兵器确实将改变今后的战争模式,的确可称为国之利器! 始皇对火炮的首演表现也颇为满意,尽管比不上那一颗就能灭城的核弹,但已经相当不错,超越了这时代的其他军队。 只是造这东西的确烧钱,李念那小子说的“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是真没说错。 第133章 大秦热兵器军队萌芽(二合一) 开完炮后,众臣看到那些人又开始对着铜管忙活起来,似乎是在做清理。 这也让王翦等人看出了这兵器的一个缺点,不能像弓弩那样,在射出一根箭后,马上就能射下一根箭,其在发射后需要清理,之后才能继续发射,敌人可以趁着清理时发动攻击。 但这缺点可以克服,多造些出来,然后按批次发射不就好了? 一批铜管发射完清理时,另一批开始发射,等另一批发射结束需要清理时,第一批铜管已进清理好了,又可以发射。 在对那根铜管清理完后,演示进入第二回合,这一次不再是单独一根铜管发射,而是所有铜管一同发射,射向校场另一边树着的木牌。 随着六声若雷般的轰鸣,众人目光看向校场另一边,只见那里树着的木牌群被轰开,木渣散落各处,一片狼藉。 方才一根铜管演示时,虽已能看出这兵器厉害,但现在亲眼看到被轰成一地碎渣的木牌,对这种兵器的认识又提高了一度。 如果将那些木牌换成人,他们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一地的烂肉残肢,那场面…… 但不等众臣自己想象,演示第三轮开始,他们看到那些人在清理六根铜管的同时,还有人清扫成渣的木牌碎片,然后将装着鸡鸭猪等牲畜的笼子给推到了原先木牌所在,其中三头猪还给披了甲。 三头猪做梦也没想到,它们有朝一日还能着甲成为将军,这辈子猪生应该算值了! 看到被带上来的活牲畜,众臣自然明白这是要以活物给他们模拟演示这种兵器在战场上的厉害。 牲畜们似乎察觉到了大限将至,不住地鸣叫嘶吼,但六声轰鸣盖过了它们的吼叫,六颗实心弹落下,什么吼叫都没了。 众臣看到那里的木笼全被砸毁,其中的牲畜全数毙命,牲畜的血染红了那片地。 一名人员跑来向始皇禀告:“禀告陛下,演示完毕!” 始皇点了点头,在侍卫保护下,朝着死亡的牲畜走去。 在远处虽能看到牲畜已死亡,猜到死状可能很惨烈,但走近后才发现死状比他们想的还要惨。 没一只牲畜是完好的,鸡鸭的毛沾着血散在各处,骨头混着血肉散落一地。 再看那三头着了甲的猪将军,尽管披了甲,但一样没能撑过去,身上的甲已经变形,甲胄下的肉清晰可见被砸得软烂,导致猪尸的形状有些扭曲怪异,大股的血正从猪尸上流出。 着了甲的猪都死成这样,没着甲的猪死状更惨,大体维持着猪形,但躯体却残缺不全。 众臣的心理素质都较为强大,王翦、王贲、蒙恬等更是亲眼见过战场之惨烈,倒没人反胃呕吐,只是每个人的脸色沉重严肃。 看着那在牲畜鲜血中的几颗球状物,那铜管就是将这东西发出,把这些牲畜给击杀了? 王绾道:“此兵器若用于战场,将威力不凡,绝不可让他人窃取,须严格保密!” 王翦也道:“此兵器的确有改变今后战争之能!然战争变化不仅在兵器之变,也是兵法之变、士卒之变,老臣以为当依此兵预想今后战争将如何变化。” “《诗经》有言‘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大秦也当提前备今后之计,先于他人。老臣不才,愿为陛下尽此力!” 火炮引起了王翦极大的兴趣,他准备研究研究火炮会给战争带来多大的影响,会怎么改变战争,大秦的军队又要随之进行怎样的改变,才能始终保持领先。 他没离开朝堂,告老还乡还真是做对了,要是告老还乡了,那会收到那个关门小弟子,又怎会见识到这种战场凶器。 王翦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将这种兵器实用于战场,琢磨出利用这种兵器的战法,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初次领军时的状态,充满了探索研究的欲望! 小韩信跟在李念身后全程观看了火炮演示,他此刻完全明白了为何李师今天要将他叫来,理解了李师为何要让他去六英学宫学习。 今后的战争将改变,不再是他以往所知的战争,他想在今后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帅,就得去学习新知识,才更能了解那些新式的兵器。 听到王翦的话,始皇点头道:“老将军所言在理,此兵器虽好,可其如何用于实战还须得琢磨,老将军领兵多年,经验丰富,此事交由老将军,朕所愿也!” 琢磨火炮如何在大秦军中用于实战,王翦的确是最好的人选,王翦老是老了,但其仍旧是这时最优秀之将。 不过进行未来战场推演,火炮究竟该怎么搭配秦军,还得要更多将领共同参谋,始皇准备专门成了一个由王翦领头的部门。 王翦正色道:“谢陛下,老臣必竭尽所学!” 始皇道:“火炮为我大秦重器,不得泄于他人知晓,尤其为他国所知!” 由于在这还有诸位重臣,始皇也不好说太狠的话,他看向校场上的实验人员,又道:“诸位为大秦制作出火炮,皆重重有赏!” 众多实验人员当即行礼谢恩:“谢陛下!” 行礼谢恩,其中领头的一人道:“陛下,臣有事请奏!” 始皇道:“讲!” 此人道:“禀陛下,臣以为此功当予李念公子,若无公子,我等也制造不出火炮,陛下若赏,更应赏公子!” 听了这人话后,始皇大笑道:“朕赏你等与赏李念,并不矛盾,予你等赏赐,好生接着便是,莫非当朕是那种赏罚不明之君?” 始皇心情很好,后半句的问明显是在开玩笑,但此人吓得赶紧为自己辩白:“陛下赏罚分明,天下共知,臣岂敢……” 这人话还未说完,始皇就摆了摆手:“好了,继续对火炮进行改造,若有功绩,朕还有重赏!” 始皇帝在历史上被认为是暴君,但很少有人认为他赏罚不明,在其执政期间,对有功之臣不吝赏赐,许多大臣都得了善终。 可能有人会提吕不韦对始皇有功,但始皇对他却不咋样,甚至逼其自尽,可也不看看吕不韦干了啥。 不说其他,单论其将嫪毐弄入宫里,不被始皇帝记恨才有鬼,嫪毐和赵姬可是给始皇帝整了好几个狠活。 演示结束,众人随始皇帝离开,又注意到那六根铜管,一些人生出一个想法:造这玩意儿很费铜啊,难怪那位在前段时间要提议铸新币,甚至以纸铸币,原来是想将铜节省下来,用来铸造此物。 这倒是他们想错了,李念确实想节省铜,但并不是想着造火炮。 回到章台宫后,王绾、李斯等人离去,留下王翦、王贲、蒙恬、尉缭等人,李念和小韩信自然也在。 始皇看向王翦等人,道:“将众卿留下,想必众卿能想到缘由,正是老将军方才所言之事。李念,你来讲!” 被始皇点名的李念起身,道:“诸位今日看到火炮,当已知今后的战争会发生改变,不再是像现在这样,用刀枪剑戟弓弩等武器,而是用火炮、火铳等兵器。” “当然,在一定时间内,火炮和火铳不可能列装到大秦各军,但在未来,必定会是火炮、火铳的天下,而刀枪剑戟将被淘汰。” 听李念提到又一种新的未曾听过的兵器,众人给勾起了兴趣,那火炮那般厉害,这名为“火铳”的兵器又是咋样?应该不会逊色吧! 尉缭当即问了出来:“请问尚书,何为火铳?” 李念笑着解释道:“火铳可看作一种小型化的火炮,可被士卒单人持在手中,用于战场作战,其功效仿若弓弩,为远程之兵。” 原来是小型化的火炮,王贲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其比于弓弩,有何优势?” 李念道:“最初时,其相比弓弩没太大优势,甚至不如弓弩,但弓弩发展已至极尽,难再提升,而火铳却仍有极高发展前途。在李某的预想中,单个士卒持一火铳在未来能达到一息数十上百发。” 听到李念这个说法,王翦等人在脑中想象,一个士卒持着小型化的火炮在一息间发出数十上百次攻击,要是上百名、上千名,甚至上万名士卒呢,战场将铺天盖地是火铳打出的攻击。 如果一发能杀死一名敌方士卒,那在战场上绝对是屠杀,若再配上那火炮,没有任何军队可以抵挡。 李念继续道:“且其威力也可提升到超越弓弩的地步,射程也比弓弩更远。当然,要发展到那等程度,还需时日,在当前还是弓弩更具优势。” 火器的发明时间不算晚,但在发明后的一段时间里,比不过弓弩,虽在宋元时已有应用,但军队仍以弓弩为主,在明时才因进一步发展,被广泛使用。 但大秦有李念指明道路,大秦的火器发展自然不需要再经过那么多弯弯绕绕,能快速到达较为实用的地步。 “刀枪剑戟弓弩杀伤敌人,除弓弩外,常需与敌军近战接触,且不带有爆炸、燃烧之物,可称为冷兵器;而火炮、火铳含爆炸、燃烧之物,常在远距离对敌人进行打击,可称为热兵器。” “诸位比李某更懂军事,定能想到在这两种不同的武器下,战争将变得不一样。相比于冷兵器,今后的热兵器杀敌范围更大、杀敌距离更远、杀敌效果更强。” “因此,自然需要适配于热兵器的军队和战法,冷兵器时代的战法未必能适合热兵器时代。” 王贲问道:“尚书之意是热兵器必定会取代冷兵器?” 李念道:“这是发展的必然趋势,热兵器前景更为辽阔,取代冷兵器是早晚之事。诸位今日所见的火炮便还能继续加强,其射程会是今日数倍,所发射炮弹也将不再是实心弹,而是开花弹。” “开花弹是在发射后会爆炸的一种炮弹,像今日六门火炮齐发才能将那些牲畜轰杀,用开花弹只需一炮,便能造成同等甚至更强的杀伤效果。到时,隔着数里之地,向敌军所在开炮……” 虽不知李念说的那种火炮能否实现,但众人都开始顺着李念的话想象:火炮轰鸣,难以计数的炮弹从天空呼啸而下,隔着数里地轰击敌营,每颗炮弹还会爆炸,一炸一片,趁着火炮发射炮弹时,己方士兵人手一支火铳向前冲锋,打出数不清的攻击。 尽管是冷兵器时代的将领,但通过李念的话,脑中也能想象到一些热兵器交战的场景:那场面绝对惨烈,士卒在战场上将变成真正的草芥,顷刻间便会身亡。 那种战场对于士兵、对于指挥军队作战的将领将有不同于冷兵器时代的要求,不仅要考虑己方怎么使用热兵器进攻敌人,也要考虑己方怎么防御持有热武器的敌人进攻。 他们在冷兵器用惯了那些方法,在热兵器时代未必再有用,须得重新去思考摸索。 而且,大秦是现今唯一拥有热兵器的国家,他们更要将这种优势牢牢把握住,领先于其他国家。 在他国没有时,大秦有;在他国有时,大秦拥有的更好;在他国获得发展时,大秦先一步迭代,始终保持着对其他国家的领先! 始皇这时出声:“朕将成立两支新军,由这两支新军为大秦探索对火炮和火铳的使用,一支新军探索在陆上使用热兵器,一支新军探索在水上使用热武器。” 这话令蒙恬十分欣喜,陛下话里的意思也即透露着像那火炮一样的热兵器能装配于他们海军。 将火炮装在船上,轰击敌军的舰船,蒙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景,不禁期待起来。 始皇看了眼王翦,又看了眼李念,继续道:“这两支新军由老将军为主帅,尉卿、王贲、蒙恬为副,李念为参谋,若需其余将领,由诸位议择。” “诸位可根据你们的想法对新军进行操练,朕对诸位只有一个要求,尽力将新军训练为大秦热兵器之军。” 其实还有要求,新军必须保证对大秦和他忠诚度,也还有目的,如今大秦暂无战事,给将军们找些事做,反正他们闲着也要拿俸禄。 王翦、王贲、尉缭、蒙恬等人自然没意见,心里早就在琢磨这火炮要怎么运用于军中,热兵器用于战争会带来啥改变,会产生什么情况和问题,对出现的问题,要咋解决? 始皇曾问过李念为何不将后世的战法教给大秦,后世可是实打实的热兵器军队,李念给出的回答是他不太懂军事。 且大秦现在热兵器刚起步,不可能瞬间全员列装热兵器,肯定会有一段时间是热冷兵器共存,也即冷兵器军队过渡到热兵器军队的这段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李念更不好照搬后世的经验,不如将王翦等经验丰富的将领集合起来,让他们研究适合大秦军队的方法,他在其中给出一些建议,让他们少走弯路。 第134章 王莽篡汉(二合一) 王翦等人离去后,李念、蒙恬还留了下来,见始皇把自己和蒙恬留下,李念猜测始皇可能是又想听后世之事了。 也是,距他上次讲说西汉之事已过了一段时日,且今日正好把他和蒙恬都凑齐了。 最近都忙,四人组也不是随时都有空能凑到一起。 始皇身为皇帝,要忙着处理各种政务;蒙毅要保护始皇安危,有时还得给始皇跑腿,执行一些机密任务; 蒙恬去了海军学堂读书;李念更是四人组中最忙的人,不仅要对大秦诸多政策进行参谋,指导各种技术问题,还要抄后世资料…… 如果没有始皇刻意召集,四人很难有空凑到一块。 果不其然,只听始皇道:“你上次讲说到那王莽篡汉,那王莽何许人也,其有何德,竟能篡汉?” 李念整理了下思绪,才道:“回陛下,王莽之所以能篡汉,主要原因是西汉在那时日渐衰颓,本身出了严重的问题,次要才是王莽的出身等因素。即使没有王莽,西汉也会灭亡!” “说来,东汉能重新续上汉统,再以‘汉’之名延续近两百年国祚,王莽在其中还有‘功劳’,倘若真让西汉自行灭亡,或许便不会再有东汉一朝,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朝。” 始皇转念便想明白了李念话中之意,道:“是因王莽虽篡汉,但也将西汉积累的病症给解决了?” 李念点了点头,但他的回答却是:“准确说王莽并没有解决那些问题,只是由于他篡汉,把西汉的问题一并接了过来。” “就好像有一块烙铁,这烙铁本是西汉造出,是天下民众对西汉的怨恨不满而成,早晚要将西汉给烫死。” “可眼看西汉要被烫死时,却被王莽一把抢过,主动拿到了手里,天下民众原本对西汉的各种怨恨不满一下就转移到了王莽和他的新朝身上,且由于王莽出台的政令,反倒让民众怀念起了西汉。” “最后的结果便是,王莽和他的新朝烟消云散,西汉留下的诸多问题也随之缓和,可债却实实在在记在了王莽头上,光武帝刘秀高高兴兴建立了东汉。” 听到李念的话,始皇三人神色古怪,这王莽感情也是个冤种,他篡汉捞到的好处没多少,反倒替西汉背了锅,为东汉铺了路,大好处全给刘季那厮的子孙得了。 蒙恬好奇道:“西汉留下的问题为何能缓和?” 李念看了眼蒙恬,道:“有些问题之所以存在,是因有人才有,解决不了问题,但如果能把人解决,问题自然也就随之而解。” “王莽新朝灭亡,东汉建立这个过程中,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在这么多人死后,原本在西汉时累积的诸多问题也就没了。” 蒙恬听后一怔,居然是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但那是一个王朝走到末路时积累的问题,死的人只怕极多。 回答了蒙恬的问题后,李念继续讲道:“在西汉的诸多问题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当属‘土地兼并’。” “这也是后世许多王朝灭亡,难以跳出‘历史周期律’的主要原因。” 听到“土地兼并”在后世许多王朝都存在,还是导致他们灭亡的主要原因,始皇三人都认真起来。 后世之史,可为鉴也! “土地兼并问题,通常可理解为天下之地有数,而人口却随时间不断增多。” “一个王朝在初建时,人地关系常常是人少地多。” “此时,天下的地多,种地的人却不足,大家有足够甚至富裕的土地耕种,彼此间可以和谐共处。” “因此这段时间往往是一个王朝的上升期,地多而人不足,能容得下更多人口,而随人口增加,能耕种产出更多的粮食,王朝的国力也正好随之上升。” “但地有限,人口增长却一直不停,人地关系便会逐渐从人少地多转变为人多地少,尤其有人还会夺取其他人的土地,像王公贵族会想方设法侵占百姓手里的地,导致人地关系越发紧张。” “正所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而天下间最多的人就是底层百姓,当他们没了土地或者他们拥有的土地无法产出足够他们活下去的粮食时,会发生什么?” “如果在这时再遇到天灾,遇到朝廷严苛的政令,又会怎样?” 始皇三人没回答,但能想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都活不下去了,还有啥可畏惧的,不如反了他娘的,打死那些王公贵族,抢了他们的土地和粮食。 李念也没等三人回答这问题,继续道:“他们唯一的出路便是揭竿而起,他们活不了,那就让那些王公贵族也活不了,掀起动乱让王朝也为他们陪葬!” “等战乱结束,许多人在乱世中死去,人地关系缓和,一个新的王朝又进到这个轮回往复之中。” “陛下的大秦虽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但正因是第一个,许多方面并不成熟,因此未能走到一个王朝该有的末路。” “所以,西汉才是第一个走完历史周期律的王朝!” “西汉末年,土地兼并问题严重,加之天灾不断,吏治腐败,皇权衰落,外戚势力日渐强大,若没人能改变这种情况,西汉必亡,而身在那个时代的人,又几乎不可能改变。” “这对西汉本是一个死局,但王莽将这死局接了过去!” 始皇问出了一个问题:“既然王朝灭亡是因这人地关系、历史周期律,那与儒家有何关系?” 李念道:“回陛下,因为后世之儒学会妨害缓解人地关系、跳出历史周期律的方法。” “人地关系紧张,从内来说是主要是土地分配不均衡,百姓者地少,王公豪强者地多,及土地种出的粮食不足。” “因而想要解决,可采用合理分配土地,提升粮食产量之法。” “后者也正是清朝能有那‘康乾盛世’的重要原因,清有番薯、土豆、玉米等高产作物,使得清朝人口达到了万万人。那根本不是满清君主英明能干,是作物产量比其他朝代大大提高!” “而提升土地产量之法不仅有找来高产作物,还有发展科学技术,借由更先进的技术来提高作物产量,像以科技改良作物、造出更先进的农具、制出能极大提升产量的肥料等。” “这些是从内解决之法,而从外的解决之法:华夏之地有限,可华夏之外却还有广袤的土地,华夏内人地关系紧张,华夏外却不是。” 始皇听到这,已经明白了李念的意思。 只听李念接着道:“但后世儒学却很难支持这些解决之法,他们既很难想着向外,也很难允许新的技术兴起。” “在明朝时,曾有郑和奉明成祖之命七下西洋,比西洋人更早进行远洋航行,可其带回的海图却被儒家出身的文臣藏匿,最终丢失。” “虽然其中有其等认为大明再进行远航劳民伤财之故,但其等也的确阻碍了大明远洋发展,不肯去看外界之地,也不知外界变化,始终囿于己方天地,自诩天朝上国,让华夏慢慢被西方赶上并超过。” 李念将话题转回到王莽篡汉和东汉上:“说来,王莽篡汉能成,和儒家也有一定关系。” “王莽者,西汉外戚也,王莽的姑姑是汉元帝刘奭的皇后。刘奭也就是汉宣帝刘询之子,被刘询评价为‘乱我家者,太子也’的那位。” “因为姑姑是皇后,王莽自然而然成为了西汉外戚。” “当然,在最初时,王家人多,王莽在其中算不得特别突出,但人与人最怕比较,只要和其他同辈表现得不同,肯定能吸引来注意。” “王家是当时的外戚世家,家大业大,十分显贵,因而族中之人生活也较奢靡,多声色犬马者。” “可王莽不一样,他生活简朴,为人谦恭,勤劳好学,孝敬母亲,还礼贤下士……” “在一群声色犬马的王家子弟中属于鹤立鸡群,一枝独秀,想不被人注意都难,而且他不是短时间这么做,是长时间如此。遂被人们视为道德榜样,由此声名远播,认为他是一个道德完人!” “即在道德方面完美之人,而汉元帝刘奭极为崇信儒学,儒家也是在那时得以快速发展起来,势力不俗,而儒家的情况,陛下也知晓,其等极为推崇道德。”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都不用李念多讲,始皇也猜到了后续,像王莽这么一个道德完人,那能不被儒家给捧起来,立为典范? 偏偏儒家还因为刘奭崇信儒学而势大,那王莽一旦踏入仕途,还不得飞起来? 更且,王莽的姑姑还是刘奭的皇后,这下光环都套满了,王莽不飞,都没天理。 “在这种情况下,王莽入朝为官后,迅速得到拔升,但这时他没有表露他的野心,反而认真做事,继续他的道德完人之路,在他儿子犯事时,也大公无私,甚至亲手办理。” “这让王莽在人们眼里的道德完人形象更为深入,将之与古之圣人相比,大唐有位大诗人还有诗句留下,‘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但,那时西汉虽日渐衰弱,却仍有余力,王莽也一直隐藏着他的野心,直到他掌握了朝中大权,才开始铲除政敌,开始他的篡汉之路,即使在这时,王莽依旧有很好的名声。” 蒙恬诧异道:“为何他还有好名声,那些人便看不出王莽野心,他所做事中便没有恶事?” 李念道:“因为他瞒得很好,让人们不知道他做过的恶事,且其会以‘大义灭亲,公而忘私’掩盖某些事,人们反倒认为王莽真不愧是道德典范。” “并且,王莽同儒家关系极好,其对儒学极其友善,极受儒生拥戴,正是在儒生宣扬下,王莽才被世人视若圣人。” “实则只要看王莽做的某些事,便能知晓其图谋不轨,如将汉平帝之母卫氏及其一族封到中山国,将女儿立为汉平帝皇后,以及在汉平帝去世后,为更好掌握朝中大权,立两岁的刘婴为太子。” 立两岁的皇帝,这种操作很正常,方便他好继续掌权,及之后篡汉…… 等等,皇太子,立的不是皇帝? 蒙恬以为可能是李念说错了,确认道:“立两岁的刘婴为太子?” 李念点头笑道:“为方便掌控朝政,王莽确实立的是皇太子,但他许诺在刘婴长大成人后,会还政给刘婴,自己告老还乡。” 这就是鬼话了,谁听谁傻,如果王莽真能做到此事,必定会在史书上被大赞特赞,被后世君王视为忠臣之楷模,武侯可能都得靠边站。 站在大家面前的是千古道德之完人,忠臣之楷模,堪比古之圣贤者——王莽是也! 李念又道:“大权在握的王莽,虽未称帝,却已被人们视为皇帝,因刘婴年幼,其代理朝政,称其为‘假皇帝’、‘摄皇帝’。” “王莽至此已经完成了篡汉前的一切积累!” “于是,在初始元年十二月癸酉朔,王莽逼迫其姑交出传国玉玺,接受四岁的刘婴禅让称帝,改‘汉’为‘新’,改‘长安’为‘常安’,定年号为‘始建国’。” 蒙恬又问道:“那西汉皇室和群臣中便没人出来反对?” 王莽都要篡位了,西汉皇室应该有些反应吧,那些大臣中应该也有忠臣站出来吧? 都到这种时候,不可能所有人都被蒙蔽! “西汉皇室自然不甘心被王莽篡位,进行过反对,可惜他们的反抗皆被王莽镇压。至于大臣……” 李念语气古怪道:“很多臣民其实是盼着王莽篡位的,因为王莽的名声太好了,很多人都认为在伟大的道德完人王莽带领下,他们一定能走出西汉的困境,迎来盛世。” “其中支持王莽篡汉,取代刘氏的便有儒家!” “那时的西汉天灾繁多,而儒家发展出了一种思想,将天灾和君王联系在一起,即天灾会发生是上天看到人间君王失德,所以降下。” 这让始皇帝眉头微微一挑,现在因为李念,他不会将这学说当回事,可如果是以前,他还真不敢说自己不会受这学说蒙骗。 始皇自然能看出儒家发展这种学说是为限制君王之权,可这也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后果。 儒家确实要限制其发展,不能任其野蛮生长。 “儒生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君王失德,上天才降下天灾,那我们选出一位道德完美的人作为君王,上天不就不会再降下灾祸了?” “正巧,王莽就是这位道德完人!” “儒生虽讲忠君,但更信奉他们的学说理念,他们认为刘氏皇族已失德走到了末路,为天下计、为苍生计,当禅位于王莽!” “因而他们不仅没反对,还在那时颇为支持!” “王莽能得儒生们支持还有一原因,王莽信奉儒家思想,他要在新朝施行的政令符合儒生。” “王莽在后世被戏称为穿越者,也有其在新朝所行的那些新政之因。” 说到这儿,李念解释道:“‘穿越者’便是如臣一般之人,从后世或其他时空而来,到往不属于自己的时空。” 第135章 大魔导师刘秀 听李念说王莽在后世被戏称为“穿越者”,始皇来了浓厚的兴趣。 但他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却是:“在后世,穿越者很多?” 李念摇头道:“回陛下,‘穿越’是一种想象出的元素,臣在后世生活二十多年,未发现有其他人穿越的证据,便是臣,也万没想到会穿越。” “当然,也可能是臣在后世地位不高,接触不到。” 得到这个回答后,始皇又问:“若王莽是穿越者,你认为他是从哪个时代穿越过来?” 李念道:“倘若王莽真是穿越者,根据王莽其行事风格及其所行新政分析,其应来自那位的时代!” “但王莽穿越者之谈仅为戏言,其所行新政实则为儒家复周礼那套,只是和后世某些政策有相似处,可相似与相同还差得远。” “那位”是哪位? 听着始皇和李念的对话,蒙恬一头雾水,想不到“那位”指的是何人。 但陛下一听李念提到“那位”,便露出了然之色,显然陛下是知晓的。 蒙恬在心中猜测,要么这是陛下和李念才知道的秘密,要么是弟弟蒙毅没将此事告知于他…… 但不管哪种情况,蒙恬都清楚他不能好奇这事。 始皇点了点头,更加好奇了:“王莽在篡汉后,做了什么?” 李念道:“王莽在篡汉建立新朝后,自然也将西汉的问题接了过去,于是王莽开始施行他的新政,也称‘王莽改制’。” “面对西汉的主要问题——土地兼并,王莽以‘王田制’为名施行商周时的‘井田制’,即将天下田地收归为国有,私人不再有对土地的所有权,只能由朝廷依据家中的男丁和人口进行分配。” “如此做确实有先进性,土地收归国有,私人不再有所有权,也就没法将土地进行买卖,倘若真能实行,的确有可能解决土地兼并问题,让天下人都分到田地。” 始皇道:“可他如此作为,必会得罪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王公贵族,王莽此举实则是将他们手里中田地拿出,分于天下之民,其等哪会甘心?必定拼命反对王莽之政。” “正是如此,因而王莽这条新政遭遇了激烈抵抗,从朝堂到地方,皆在激烈反对王莽这一新政,连他要分地的那些无地流民也在此列。” 蒙恬奇道:“分地于其等有好处,为何要反对?” 李念道:“因为这好处是空中楼阁,想得很好,却无法实现。” “要想分地,王莽必须有足够的人手去做这件事,然而王莽根本没这么多人,其政令出了朝堂,根本下不到地方,又有何用?” “且那些无地流民的问题虽是西汉积累而出,非王莽和其新朝所致,王莽反而还在想办法解决,但流民们不会管这些,皇帝是谁于他们不重要,是啥朝廷也不重要,是汉是新,又如何?” “重要的是他们能吃饱穿暖,能活下去,然而王莽和他的新朝根本没有为他们解决温饱问题,地又没分下来,左右都活不下去,自然是揭竿而起,而王莽也只能含泪受着,谁让他篡了汉,把问题接到了自己手里。” 本是西汉拉的屎,屎盆子却扣在了王莽头上,关键这屎盆子还是王莽主动去接的。 “除了在田地上施行新政外,王莽还在改革了官制、废止了奴隶制度、改革币值……” 李念将王莽新政的内容大致给始皇三人讲说了一番。 “王莽新政的许多内容其实都不错,但很可惜,西汉留下的问题已不是这些政令能解决,反而新政让他得罪了很多人。” “像他废止奴隶制度,这是一件好事,可在当时的情况下很难行得通。西汉末年,蓄奴成风,豪奢之家奴隶成群。” “奴隶会产生的最大原因依旧是土地兼并,诸多民众失去了土地,走投无路之下,他们为了求活,只能卖身给他人为奴。” “然而,王莽废止奴隶制度,将这些民众卖身给他人为奴求活这条路堵上了,好事也便成了坏事,反倒让民众恨上了他和新朝。” 本是条对民众有利的政令,却反遭到了民众的仇恨和对抗,不得不说很悲哀。 “废止奴隶制度,不仅被民众反对,还被那些豪奢之家反对,要是没了奴隶,他们还如何维持奢靡的生活?” “王莽之所以废止奴隶制度,也并不是真为了民众,主要还是为了限制那些豪强之家。” “西汉末年,豪强众多,正是其等造成了严重的土地问题,其等用各种方式从民众手中得到土地,将原本有地的民众变为无地流民,等流民活不下去时,又蓄养他们为奴。” “一套流程下来,豪强们既有了地,又有了人,仿若一个个国中之国。王莽想实行新政,解决西汉遗留下来的问题,就必须对豪强们下手,抢回豪强手里的地和人。” 听到这儿,始皇问道:“这些豪强是如何发展起来?” 李念道:“在西汉初期和中期时,豪强问题不算严重,如汉武等帝都意识到了豪强的危害,有意加以限制,像某地有一家人若所得田产或赚得财货达至一定数额,便将这家人给迁往他处,其所获田产也被要求分给其他人。” “被迁往到异地,这家人自然失去了原本的势力和影响力,危害被大为降低。” “这个办法在初时的确有用,可人们也想出了破解之法:比如人被迁走,但把地分给还在家乡的族人。” “日积月累下,一代代将地和财货留下,这个同姓氏的家族便在当地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这还只是豪强出现的一个途径,还有权贵高官、地方官吏成为豪强,这些人变成豪强,那就更简单。” “尤其到西汉后期,因吏治松散、天灾频繁等原因,豪强们的发展变得更快,几十年里,便成为一股庞大的势力。” “豪强在历史上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在不同朝代,其名称有些差异。” “东汉、三国时可称世家大族、地方豪强,魏晋南北朝时可称世家门阀,隋唐时可称门阀望族,宋时可称士绅……” “顶尖的世家门阀有左右天下局势之能,有时连君王的面子也不给,如魏晋时的‘王谢’,隋唐时的‘五姓七望’,即使皇室想与他们联姻,都不一定能得到允许。” 蒙恬听得瞠目结舌,这豪强发展起来有这么恐怖。 实际上,豪强还是畏惧皇权的,可如果皇权衰弱,那就不怕了。 始皇挑眉问道:“大秦可会有豪强出现?当如何解决?” 李念道:“早晚会有豪强出现,很难真正解决,即使到了后世,也有财阀和豪门,其等实为后世之豪强,和历史上的豪强相比,可能只是家族人数少了一些。” “因而只能尽量延缓豪强做大,将大族拆分为小族迁徙,严禁宗族在其内实行家法族规,严格管制土地买卖和蓄奴等……” “但这些依旧只能阻碍,也许能让豪强在一定时间内不出现,却很难永绝后患,时日一长或吏治松散,管理不严时,豪强仍会出现。” 始皇看着李念,道:“朕明白了,其实皇室便是天下最大的豪强,你之前与朕讲说可让大秦皇室与华夏同休,实则便是将大秦皇室变为一支豪强。” “朝代可改,皇帝可变,可世家大族传衍千载不倒!” 蒙恬整个人都麻了,这话是他能听的? 但眼角的余光瞥到弟弟蒙毅面不改色,知道这种场面应该在以前也出现过,也安下心来。 以始皇的才智,要是想不到这些,李念才会觉得奇怪,他道:“正如陛下所言,许多世家大族都是历经数朝而不倒,像‘五姓七望’中陇西李氏就可能和李信将军有关,而赵郡李氏则和李牧将军有关。” 从他的大秦传到了那个大唐?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始皇在心里按照那历史年代歌诀估计了一下,估计的结果让他感到震惊,可能有一千年! 始皇没将震惊表现出来,他道:“难怪王莽的新政要对付豪强,可惜其认准了问题,却难解决。” 王莽那个时代的问题,几乎是个必死的局,每条破局的路都布满了荆棘。 即使王莽真是穿越者,如果其没有神通广大的金手指,也没办法破局。 像最好的破局之法是杀豪强、杀那些田连阡陌的王公贵族,但这样就会遇到大魔导师刘秀,一发天地异变,直接送走几十万大军。 而采取其他温和的方式,进行新政改革,那更加行不通,豪强和王公贵族根本不会理,民众也不会支持,最终还是得回到以杀破局上。 但这样就又循环了回去,还得遇到大魔导师刘秀。 说刘秀是位面之子,是来纠正王莽这个不该存在的历史谬误,其实也有道理。 因为王莽不管走哪条路,守关的最终boss都是刘秀。 李念道:“王莽的新政想要成功,臣以为不该在王朝末期,而应在王朝初期实行,那时天下刚动乱终结,诸方势力尚未稳固,一切皆可推倒重来,推行新政的阻力不大。” “偏偏他选择在王朝末期,各种问题集中出现时实行新政,不失败才奇怪。但王莽也没得更多选择,他不改,新朝依旧会亡。” “他篡汉后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困境,不改要亡,改亦亡!” “臣以为他最好的选择其实是不篡汉,不接过西汉的问题,将王家化为顶级世家置身事外,培养好后辈,静待西汉灭亡,其后辈子孙再趁势而起,夺取天下。” “虽王莽在他那一世无法称帝,可其后辈子孙却有机会夺得天下,建立一朝。” 但这话也只是莽后炮,王莽已经处在那个位置上,有些事未必能全由他做主。 他不想进步,可手下人想进步啊! “王莽新政之所以失败,还因西汉末年多天灾,瘟疫横行,那是一场据说死亡了近三千万人的瘟疫。” 多少人,三千万人? 如今整个大秦都没这么多人,也就是说那瘟疫如果发生在大秦,大秦将死得一人不剩。 “瘟疫的起始应当也与土地问题有关,许多民众因为失去了土地变成流民,其等居无定所,四处流离,食不果腹,生病无医无药,一个人得了瘟疫后,迅速传给其他人,这些人又传给更多人。” “加上防疫工作不当,当瘟疫在某地大规模传开后,民众会因惊慌四处逃散,而他们这一逃散,又会传给其他地方的人,最后便成了‘大疾疫,死者且半’。” “瘟疫让本就活不下去的民众更活不下去,其等便踏上了揭竿而起之路,促使王莽的新朝灭亡。” “至于天灾,王莽其实从天灾中也得了好处,如儒生将天灾与君王之德联系到一起,由于天灾频发,许多人认为是刘氏皇族失德,上天才降下灾劫,汉帝应禅位于一有德之人。” “这给了王莽篡汉的理由和机会!” “只是天灾带给王莽的坏处更多,天灾让天下间流民激增,揭竿而起的人也随之增多,但若论天灾给王莽带来的最大坏处,还得是成功送走了他的几十万大军。” 蒙恬好奇道:“何等天灾能使几十万大军覆灭?” 李念笑道:“此事和东汉的开国之君光武帝刘秀有关,后世人戏称王莽为穿越者,而这刘秀也有一个戏称——大魔导师!” 始皇道:“何为大魔导师?” 李念解释道:“所谓‘大魔导师’,和西方有些关系,华夏传说里,仙神常会神通法术,西方的巫师鬼怪则会使用魔法。” “魔法可使水结冰,可天降陨石,可制出大雾,精通魔法之人被称为‘大魔导师’,刘秀被后世人戏称为‘大魔导师’,也就是说他魔法强大。” “刘秀当然不会魔法,但在他领兵和王莽几十万大军对抗时,却仿佛变成了大魔导师一般。” “以刘秀当时掌握的兵力,本不能和王莽大军抗衡,可在交战时,发生了三次神奇的天象变化,让刘秀以东拼西凑出的两万之军大胜王莽几十万大军。” 第136章 这也忒霉了 “此战为昆阳之战,适时刘秀位卑权低,手中兵力可能还不到两万,许多将士也并不服他,面对王邑、王寻号称‘百万之众’的大军,可说几乎没有胜算。” “兵力相差太过悬殊,就算王邑、王寻攻不破昆阳城,单靠这么多人围困,也能将城中之人围死,何况他们还有攻城器械,破城只是早晚的问题。” “城中有些将领想要投降,但王邑、王寻觉得昆阳必被拿下,不接受投降。” “两人想的是昆阳城必破,这功劳马上就要到手了,你们要是投降了,我这功劳从哪去捞?” “不仅不准许投降,王邑还扬言:‘百万之师,所过当灭,今屠此城,蹀血而进,前歌后舞,顾不快耶!’” 身为将领的蒙恬冷哼一声,评价道:“尚未得胜,已思胜后之事,孰不知战场之势瞬息万变,未战至终结,孰胜孰败尚未定定下,竟为功劳,不许敌将投降,如此骄狂,焉有不败之理?” 其实王邑、王寻想的也有道理。 几十万人对付两万守军的一座城,优势在我,几乎不可能输,城中的人马上就要化成他们的功劳,当然不愿接受这些人投降。 他们肯定也没想过会在昆阳凶多吉少,会成为他们的败亡之地。 此时正值春夏之际,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就在身边,功劳就在眼前,怎能不取? 李念笑道:“其实按双方的条件分析,王邑、王寻认为他们此战必胜是有道理的。” “据说他们的军队有四十二万人之多,即使其中仍有水分,但对比昆阳城中的守军,可比八十万对六十万优势更大,优势的确在他们!” 这小子故意说八十万对六十万,肯定也是在后世历史上发生过的事,然后八十万大军的那方也输了! “可是他们面对的不是一般人,是大魔导师刘秀,在王邑、王寻发狠想拿下昆阳城时,当夜便有流星坠地,还好死不死冲王邑、王寻的大军营寨去了。” “流星从天外飞来,高速坠落所产生的毁灭力极其可怕,即使一颗仅菽大小的流星也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如果体型更大,能毁灭城池,王邑、王寻的大军遇到的流星显然不算小,否则也不会被人看见记录下来。” “王邑、王寻也没想过他们会被流星砸,根本没作防备,那夜的流星让王邑、王寻的大军损失惨重,估计死伤了不少人。” “但关键的不是人员伤亡,即使流星真杀伤了很多人,可活下来的士兵数量也要多于昆阳城中守军。” 蒙恬道:“流星坠营,必极为影响士气,会让王莽大军以为是仙神在助昆阳守军。” 李念点了点头,笑道:“还不止,熬过了流星袭击的王邑、王寻大军,等到白天又遇见了云环如山之象,如同山岳般的云从大营上空直落下来,离地一尺左右才崩散开。” 始皇三人有些绷不住,这王莽实在是倒霉了,他的大军夜晚被流星砸,白天被云山吓,那士气会低落成啥样,用脚趾都能想到。 不是我军不给力,实在是对面有流星,扛不住啊! “王莽的大军在夜里才遭遇了流星坠营,白天又遇到这种奇妙的云山现象,那时的人们迷昧,何况是那些出身不高、见识不多的士卒,只会以为是上天在帮助敌人,他们站在了上天对面。” “要是继续和敌人打下去,他们就不再是和敌人打,而是与上天作对,王莽大军的士卒自然不愿和上天为敌,无心作战。” 说到这,李念道:“如果王莽大军的士卒能知道流星为何物,为何会坠落大地,知晓云山为何而形成,士气也不至于会如此低落。” “但大军士气低落,没有战意,王邑和王寻仍有,可士卒不想战,又如何能胜?” “遂被刘秀接连击败,见到刘秀如此勇武,敌人如此不堪一击,其他义军将领也勇武起来,连战连捷。” “终于,在一次刘秀率三千敢死者将王寻、王邑阵势冲乱后,王莽大军彻底崩溃,开始溃逃。” “就在王莽军溃逃时,雷声大作,狂风骤起,将屋上的瓦全都掀飞,暴雨如注,滍水的水猛涨到溢出,如此天象吓得虎豹等猛兽都打颤,溃逃的士卒争相渡过滍水,溺死者以万数,河水为之断流。” 始皇三人也不知该咋评价,王莽也忒倒霉了,那可是几十万大军,居然就这么被击败了,接下来的剧情不用李念讲,他们也明白王莽已回天乏术。 几十万主力军的损失,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得回来。 王莽大势已去,离其彻底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哪有人倒霉成这样? 又是流星,又是云山,又是风雷暴雨…… 仿佛是上天在故意要王莽败亡! 而与王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刘秀,咋有人运气好成这样? 本来一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大战,竟然在各种天地异变的加持下打赢了,仿佛老天在出力帮他获胜。 不过,这召出流星、唤出云山、掀起暴风雨,刘秀那“大魔导师”之称还真有些符合,与这种人成为对手,王莽败得不算冤。 李念笑道:“刘秀在此战中的运气堪称天助,因此他在后世也被戏称为‘位面之子’,即上天之子,专门为了灭亡王莽这个变数,将历史拉回正轨而降世。” 始皇听到这,皱了皱眉,问出了一个特别的问题:“若王莽是西汉末年的变数,那你就是大秦的变数,你之所为也在改变历史,上天是否也会派人将你除去?” 这问题问的好有道理,李念想了下,回道:“臣以为不会,王莽只是运气不好,他的遭遇其实可以从科学上解释。” “流星此物其实并不罕见,每时每刻都有流星从宇宙中飞来,只是大多数在大气中已被毁去。” “大气层就是我们身边这些无形之气构成,仿若这个世界的城墙,能落到地面的流星一般都不会造成严重威胁,砸死人的机会极小。” “王莽大军实属运气不佳,他们选择的大营位置正好处在一颗威力不俗的流星砸落轨迹上,与其说是流星砸他们,不如说是他们自己找好了位置等流星砸。” “大军在白天遇到的云山也有解释,可能是夜里那颗流星影响了昆阳那片地区的大气,也可能纯粹是因天气变化。” “那时正值五月末六月初,天气变化剧烈一些,实属正常,王莽大军溃逃时遭遇的暴风雨亦是如此。” 尽管穿越了,李念仍旧是一名可知论者,不会将不理解的事归于上天和仙神。 但听了李念解释的始皇却不这样想,他在心里决定还是多给这小子增加安保,有备而无患,总不能等有啥东西蹦出来将这小子弄死了再去做事,那就晚了。 这小子现在可不仅是大秦一系列改革的中枢,许多事都要靠他,也是他未来的女婿,而且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 可惜只是女婿,不是亲儿子,也不知道他那些儿子在地方上干的咋样? 楚地边陲,某座县城,隐姓埋名的扶苏揪着自己的胡须,正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烦闷。 他如今不再是始皇之子,地位尊贵的公子扶苏,只是一名被大秦派到地方担任小吏的秦卒。 在来前,他踌躇满志,誓要在这做出一番功绩,好让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看看,仁政德治才能治理好天下,使国家安康太平,使民众安居乐业。 此事关乎他和父皇的治国理念之争,他不想输,只想赢,誓要证明自己秉持的治国理念才是正确的! 然而,当失去了公子身份,变成一普通秦卒后,扶苏发现问题没这么简单。 这鸟地方太难治了,一帮子刁民,根本不懂理,也不懂德,他在此做任何事都束手束脚。 尤其地方和西羌临近,此地民风颇为彪悍,讲究以物理服人,而不讲究以仁理服人。 初来时,由于他还披了层秦卒的身份,当地人对他还有些敬畏,但处的时日渐久,发现这个张口闭口很多道理的烦人县吏也就那么回事,很多人便不再搭理他,要不是同来这个县的其他秦卒相助,他早就被人打了。 但其他秦卒也渐渐受不了他,因为扶苏常常责怪其他秦卒,责备其等有时办事太野蛮粗俗: 你们可是大秦的士卒,当地人野蛮彪悍也就罢了,你们怎能也这般野蛮?那不成了以暴制暴? 你们要跟他们讲道理,要以仁德教化他们,只有对于那些彻底不能教化者,才能用暴力。 然后,其他转为此地官吏的秦卒就受不了他:看在大家都是老秦人的份上,我们好心帮你,你不领情不说,还说教我们,你以为你是谁,是皇帝陛下,还是诸位公子? 秦卒们甚至怀疑起了他的身份,这厮真跟他们一样是从军队出来的,从年龄外貌到性格,没有一点军中老卒的样子。 有秦卒将扶苏的异常给报了上去,认为其很可能不是老秦人,至少没当过秦卒。 但经过上面核查后,确认扶苏身份没问题,只是其并非是上过战场的秦卒,以往在军中做的是文书类的工作,才打消了当地秦卒们的疑心。 实际上,异常报告送到了始皇这,是始皇又想办法重新给扶苏的身份打了多重补丁,使之看上去合理合法。 但这之后,扶苏就成了当地人不待见,同僚也不咋喜欢的一个人,他在这做事自然也困难重重,没办成一件他想办的事。 扶苏现在已逐渐醒悟,他以往能做成某些事,不是因为他能力强,办法好,而是他的公子身份。 他得转变心态,转变方法,才能在这办成事,可那样一来,不就等于承认了父皇的治国理念是对的? 扶苏不想改变自己,他有属于他的骄傲和坚持,他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在这破地方能办成事,实践他的治国想法。 可越着急想办成事,想做出成绩,就越做不好,扶苏心中烦闷至极,但他传自始皇的倔脾气让他又不想认输。 他知道这个县是始皇故意挑选安排给他的,肯定不好治理,那他就偏要做出一番功绩。 不提扶苏在边陲县如何窝火烦闷,章台宫内,听了李念话后,蒙恬和蒙毅也生出了一些想法: 以后领军作战,定要密切注意当地的天气,不能犯和王莽大军一样的错误,流星躲不过,但云山和暴风雨还是有机会躲过去的。 李念继续道:“这一战之后,刘秀名动天下,世所共知,而王莽实力一落千丈,回天无力。” “地皇四年,绿林军攻入长安,王莽被绿林军士卒杜吴所杀,在其死后,校尉公宾斩其首级,悬于宛市之中,数十军士争相杀王莽,将王莽尸体分裂。” “而民众听说王莽首级在宛市,共提击之,或切食其舌。” “至此,王莽死,其篡汉后所立的新朝灭。” “王莽的头颅被后来历代皇室收藏,直到晋惠帝时,洛阳武库遭大火,随诸多物品一起被焚毁。” 听了王莽的结局,始皇三人心中亦有唏嘘。 王莽虽篡汉,被视为乱臣贼子,但其建立新朝后,有在想办法解决西汉遗留下来的问题。 只是他的解决办法本就有问题,反对势力又太强,加之运气还不好,遂至灭亡。 “王莽和他的新朝虽亡,却起到了一个作用,将西汉的罪责担了,使人们反而念起了西汉的好,孰不知他们的问题实则是从西汉积累出的。” “西汉由于推恩令,沛公子孙遍布天下,光武帝刘秀便是其中之一。” “这大概也是多子多孙的一个好处,子孙的数量大,也更有机会出成器者,尤其是对皇室,说不定哪天就给后人重新立国了。” “在那场乱世中,有很多沛公子孙参与,这场乱世就算不被刘秀终结,也有很大概率被另外的沛公子孙终结。” 李念道:“而刘秀能终结乱世,迅速建立东汉,一个重要的依仗是豪强。” “昆阳一战后,刘秀一举成名,天下皆知,有很多人认为这人能成大事,于是在刘秀身上下注。” “刘秀先娶阴丽华为妻,得到阴氏家族支持,后在被更始帝刘玄派往河北时,又娶真定王刘杨外甥女郭圣通为妻,得到河北豪强支持。” 始皇好奇道:“依豪强之力而起,刘秀得帝位后,就不担心会给他的天下铸下不稳之基?” 豪强是什么东西,始皇现在已基本明白,在一时可能有先进性,但从长远来看,迟早会成为祸患。 第137章 几乎没有缺点的君王 李念道:“后世人虽戏称刘秀为‘大魔导师’、‘位面之子’,但那只是出于对其运气的一种惊赞,并不是认为刘秀除了运气,什么都没有。” “刘秀是名在运气之余,能力也很强的帝王。” 能成为东汉的开国之君,重铸大汉荣光的人物,肯定不可能没有能力。 能成功在历史上作出一番事业的人,尤其是帝王,都是运气和能力兼备者。 要是运气不好,他们不可能脱颖而出,要是能力不足,他们也把握不好运气,撑不起自己的事业。 像始皇帝,别看他好像挺顺的,但无论是在赵国那些时日,还是未亲政时,面对吕不韦、赵姬、嫪毐等人施加的压力,要是没点气运加身,可能也完了。 再如二凤,都知道玄武门之变是他成为了最终赢家,可实则在玄武门之变时存有不少变数,这些变数中任何一个发作,都可能使玄武门之变失败。 李念道:“刘秀在历史上评价颇高,大唐太宗曾评价其为:‘朕观古先拨乱反正之主,皆年逾四十,惟光武年三十三。’” “当然,大唐太宗作出这评价,很可能是想顺带显摆一下他自己。” “大唐太宗少年从军,战功赫赫,大唐几乎可说是他率领手下文武打下来的,而他继位为帝时,才二十八岁。” 听完李念这番解释,始皇三人瞬间懂了,这大唐太宗也是个好颜面之人,评价刘秀三十三岁让天下拨乱反正,实则顺带在夸耀自己的功绩。 “明洪武也曾评价‘惟汉光武皇帝延揽英雄,励精图治,载兴炎运,四海咸安。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 “那位对刘秀评价也极高,称其为最有学问、最会打仗、最会用人的皇帝。” “足见刘秀能力不俗,如此之光武,又怎会看不出豪强之危害?” “但在东汉建立时,他和豪强属于双向奔赴,豪强认为他能成大事,所以下注于他,他也需要豪强掌握的力量迅速平定天下。” “豪强这股力量,倘若刘秀不用,豪强也会下注其他人,反而对他不利,既如此,何不用之?” “在东汉建立,天下逐渐被平定后,刘秀知晓豪强之害,开始采取了一系列办法对豪强进行限制,比如他推行‘度田令’,下诏令各州郡丈量土地,核实户口,以此清查豪强们所占领的土地和人口。” “同时,刘秀还多次下诏释放奴婢,规定凡虐待杀伤奴婢者皆处罪,废除‘奴婢射伤人弃市律’,提高奴婢的地位。” “这些措施都对限制豪强产生了效果。豪强之所以壮大,是其有地有人,而光武帝却限制了他们的地和人,豪强之势自然减弱。” “而且,这还能为光武帝带来许多好处,像度田令清查出的人口和土地能为东汉带来更多税赋,而释放奴婢,则能从民众那获得声望,缓解当时的社会矛盾。” “一举数得,何不可为?” 蒙恬问道:“那些豪强就没有对此进行反抗?” 李念笑道:“当然进行了反抗,刘秀这些政令等于是用刀子割他们的肉、给他们放血,岂能甘愿?” “不排除豪强中某些人有先进性,忧国忧民,可更多豪强都是贪得无厌、多吃多占之辈。” “面对刘秀的度田令,他们进行了激烈的抵制,甚至以武装反抗度田令,爆发了全国动乱,一度对东汉都产生了威胁。但他们的刀枪显然比不过刘秀的刀枪,很快被刘秀剿抚并用给镇压了下去。” 蒙恬听后,又问出一个问题:“为何刘秀能成功对付豪强,推行度田令,而王莽却未能成功?” 李念道:“因为刘秀和王莽面对的天下形势不同!” “刘秀推行度田令时,天下人口已急剧减少,就算豪强占了许多土地,但死去那么多人,空出的土地也够活下来的人分。” “有了地,能养活自己,诸多民众便不会再随豪强造反。” “在大多时候,民众的需求很简单,图一温饱,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便会安分地待在那。” “而王莽之时,流民遍地,王莽的地分不下来,王莽又没法给他们发吃发喝,活不下去,自然只能揭竿而起。” “天下大乱也削弱了豪强的实力,在大乱中,豪强同样会遭受冲击,损失人口、兵甲、粮草等物,不复在王莽时那般强大。” “另外,刘秀的政令相比于王莽也不同,他的度田令可没将土地收归为国有,仍可归属于私人。”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使得豪强们虽抵制刘秀的政令,但抵制没有在王莽时那般强烈。” “虽然刘秀的政令也在损害他们的利益,但刘秀没将他们逼上绝路,哪像王莽直接要把土地收归国有,若真让王莽做成,他们的田产将在一夜间化为乌有,豪强们肯定不能接受!” 说到这,李念想到了鲁迅的那句话,笑道:“后世有位文豪说过一番有趣的话,可用来形容刘秀、王莽和豪强们的关系:”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王莽对土地的政令就是‘拆掉屋顶’,豪强们肯定不允许,而刘秀则是‘开个窗子’,相比起不能接受的‘拆掉屋顶’,当然是‘开个窗子’更能让豪强们接受。” 所以说,王莽真是个冤种,没有他搞的土地政策,刘秀推行他的度田令十有八九会阻力更大,但有了王莽这个掀屋顶的先行者,度田令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至少刘秀没让他们一夜间田产全部清零,也就不好以后继续兼并土地、藏匿人口了,日子要过得比以前相对艰苦一些,如今皇帝老儿势大,大家捏着鼻子忍忍! 李念接着道:“刘秀在建立东汉的过程中,不仅取得了巨大声望,更锻炼出了一支实力不俗的军队,以及忠诚于他的文臣武将,这些都成为了支持他办事的力量。” “王莽在为道德完人时,在声望上也许能同刘秀相比,可其他方面却逊于刘秀,等到其篡汉、道德金身被破后,则更加不如。” “刘秀为帝一生几乎没有缺陷,其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做的极好。” “对内与民休息、整顿吏治、善待功臣、抑制豪强,使得经历大乱后的天下开始恢复元气。” “对外虽不像武帝时那般打得四夷安服,却也让匈奴分裂、西域诸国愿意臣服,边疆多族归顺,更派马援平定了交趾叛乱。” 这刘秀竟然是一位几乎没有缺点的帝王,而且文武双全、内外通吃,简直不可思议。 如文帝也有像对外不太行的这种缺点,而像汉武,功虽大,过也不少…… 刘秀就没有晚年时昏聩,整出些祸事来啥的? 李念道:“若真要硬算刘秀的缺陷,于臣而言,可能也就其崇尚儒术和接见脚盆使者,赐了‘倭国’之名,但这些实际上也不是缺陷,那时的儒家仍有可取之处,他也不会想到千百年后之事。” “建武中元二年,在位二十九年的刘秀离世,享年六十二岁,留遗诏曰:‘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刺史、二千石长吏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 听到这份遗诏,始皇三人皆陷入沉默。 蒙恬、蒙毅在想明明是这般有为的一位帝王,在离世时却称自己“无益百姓”,还让将后事俭省着办,不要那些官吏邮寄唁函吊唁。 始皇则在心中思索,如果是他离世,能否留下这种遗诏,说自己“无益百姓”,要求“务从约省”? 面对后世的这种优秀帝王,始皇感觉压力很大,他心气高,有一个巨大的野望: 他不仅要超过前人,也要让后人难以超过,成为后世帝王之楷模。 可这后世帝王好像真不容易全方面超过! 始皇心里明白李念给他讲说刘秀这些优秀帝王的那点小心思,不仅是让他知晓后世历史,也是有意让他生出跟优秀帝王相比之念,让他发生改变,不会变成李念所知历史上的那位始皇帝。 但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心思达成了。 如果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能够知晓,当然要和后世的帝王比一比。 就像那位的词中所言“欲与天公试比高”,与天公都可比高,与后世帝王相比,又有何不可? 说来也有意思,在从李念这得知那首词后,始皇帝亲自将其写了下来,每日都要私底下看上一遍。 李念道:“葬于原陵,上庙号世祖、谥曰光武皇帝,成为东汉拥有庙号的三位帝王之一。” “东汉本来有好几位帝王都有庙号,但由于功不符实,最终被去了庙号,只留了三位!” “足见东西汉庙号之严格,哪像后来的朝代,是个帝王几乎都有庙号,再无多少份量。” “刘秀死后,其子刘庄继位。刘庄,刘秀与阴丽华之子,既是东汉第二位皇帝,也是第二位庙号拥有者。” 蒙恬已从沉思中回神,问道:“那刘秀不是后娶了郭圣通为妻,为何不是其子继位,而是这刘庄?” 纯粹是出于好奇想问问,原因也能猜到,无非是刘秀更喜欢阴丽华和这刘庄,于是在其称帝后,便放弃了郭圣通之子,选择了刘庄。 李念的回答也不出蒙恬意料:“因为相比于郭圣通,阴丽华更得刘秀喜爱,且刘庄也颇为优秀。” “阴丽华和刘秀早年见过,刘秀对其一直念念不忘,以后世的话说,阴丽华便是刘秀的白月光。” “刘秀当年在长安太学留学时,见到执金吾出行的盛大场面,曾说过一句‘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后来,在昆阳之战后,刘秀如愿以偿,成功娶到了阴丽华为妻。” “对于这位惦念多年的妻,刘秀自然十分喜爱,加之阴丽华不仅容貌出众,而且恭谨俭约,生性仁爱,与刘秀的性格正好对上。” “在刘秀娶了郭圣通后,由于郭圣通的出身,加之郭圣通已为刘秀诞下子嗣,阴丽华主动辞让后位,让刘秀立了郭圣通为皇后,她则被封为贵人。但阴丽华的这种辞让会使刘秀更觉得亏欠她,对其也会更加喜爱。” “偏偏郭圣通由于某些事加上刘秀更喜爱阴丽华,数怀怨怼,最终刘秀废去郭圣通后位,立阴丽华为后,阴丽华长子刘庄也在两年后被立为太子。” 这就是白月光的力量,何况还是如此一位美貌与性格并佳的白月光,汉宣帝表示很赞。 “刘庄即位后,继续沿用其父刘秀的路线,严防外戚、打压宗室、抑制豪强……” “只是比之刘秀,刘庄更加威严,对官员更苛刻,如九卿之臣犯错惹怒了他,也会被加以鞭杖,有一次刘庄被大臣惹怒,甚至亲自提起木杖想要击打大臣。” “那大臣逃到了床下,刘庄急得呵斥大臣赶紧出来,这位大臣却说‘天子穆穆,诸侯煌煌。未闻人君自起撞郎。’” 那场面可以想象,身为皇帝,竟怒气冲冲地提着木棍,呵斥躲到床下的大臣赶紧出来挨打,这刘庄也是个有趣的皇帝! “但刘庄对官员们苛刻,也带来了一好处,使吏称其官,民众更能安居乐业,人口连年增长。” “刘庄还任用王景治理了黄河水患,福泽此后九百多年,更兴办学校,让匈奴人都派遣子弟前来东汉的都城洛阳留学。” “刘庄对外也比刘秀更强硬,刘秀当时天下初定,元气不足,但到刘庄时情况好了很多,于是其派遣将领击败北匈奴,收复西域,班超便在此时被刘庄派往出使西域。” “东汉继承了西汉许多东西,也包括西汉使者那种彪悍的作风。” “班超带着手下纵横西域,威吓他国之王、挟持他国君主、杀匈奴使者,将大汉的霸道再次传播到西域。” 西域的儿子们,你的大汉爸爸又回来了,还记不记得爸爸? 要是不记得,也不碍事,爸爸这有一招大记忆恢复术,保准让你们个个都想起来! 第138章 十三将士归玉门 这东汉使者也很厉害啊,无怪乎后世人怀念,称之为“强汉”。 今后大秦的使者也当如此,将大秦天威布于四方。 在自家内狠那不算本事,要在外对别人狠才算。 但这匈奴也忒能活了,从秦时就已存在,到东汉这刘庄时已经有三百年了吧,竟然还能成为东汉的边疆大患。 始皇帝不由又想起了少年冒顿,这小子死得好! 一个强人对国家民族的影响极其深远,像东胡和月氏都曾强盛过匈奴,可惜其等没有出冒顿这种狠人,最终被匈奴超过,乃至灭亡。 而反观匈奴,经由冒顿这种狠人塑造,在三百年后还有实力跟东汉打打擂台。 李念没有继续讲班定远的事迹,而是又回到了刘庄身上。 “除这些外,刘庄还做了不少影响到后世的事,像他恢复了被陛下您废除的冕服制度,并为汉服修补定型,后世的汉服爱好者都应感谢下刘庄。” “但在这些事中影响最深远的,臣以为是其将佛教引入了华夏,让这个宗教有了机会在华夏落地生根,并发展壮大。” “当然,就算刘庄不引入,佛教也会从其他途径传入华夏。” 李念早先提到过佛教,但并未详细讲过佛家如何传入,又从何而来,具体是何教义。 始皇问道:“何为佛教?从何而来?” 李念道:“佛教起源于阳洲(印度),就是那个实行种姓制度的神奇之地,其乃宗教教派,信奉的神明称为‘佛’或‘佛陀’,为后世三大宗教之一。” “佛教思想,臣了解不深,且佛教一直在不断发展变化,其早时教义思想和后来也有区别。” “尤其是到了华夏后的佛教,其吸收融合了儒家、道家等多家学说思想,已非阳洲之佛教,更难说清。” 始皇点了点头,那后来的儒家、道教也是一样,三家都互相融合了一些东西。 李念继续道:“臣虽对佛教了解不深,但某些事还是知晓,对这个教派,必须予以足够重视。” 听到李念语气认真,始皇三人也知道这佛教的影响恐怕真的很大,大到影响了一国之兴衰、一族之强弱。 李念将他所了解的一些佛教思想与始皇三人讲说,随后又转回刘庄身上。 “刘庄之所以会引入佛教,史载是因其有一日梦到了一高大金人,金人头顶放射白光,降临在他的宫殿。刘庄正要开口询问,那金人又腾起凌空,一直向西方飞去。” “梦醒后,刘庄不解此梦,在第二天朝会时,向群臣详述梦中所见,大多数人不知其由,有个博士傅毅说那可能是西域的佛陀。” “听了傅毅之言后,刘庄派郎中蔡愔和博士秦景等十八人赴天竺,也就是那时的阳洲求取佛法。” “最终不仅带回了佛法,还带回了摄摩腾、竺法兰等天竺僧人。” “在永平十一年,于洛阳建立了华夏第一座佛教寺庙——白马寺。” “刘庄那个梦正好契合了佛教的特点:其一佛教佛陀常塑金身,和他梦中的金人正好对上,其二金人朝西飞去,天竺又正好可认为位于大汉之西。” 这么巧的事就给刘庄和东汉遇到了,何况古人迷信鬼神,可不得更加相信。 就算刘庄身为帝王不那么信,但也绝对会怀着信一信也无妨的心思,万一这事是真的,那就赚大了。 “从后世分析,刘庄的梦没那么多神异,大概和武帝梦到有木人持棍击打他一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正常现象罢了。” “可刘庄不知这些,而且其身为帝王,常会认为自己的梦有特殊含义,遂导致了此事。” “因为那个梦的缘故,且加之刘庄对其父刘秀和其母阴丽华颇为思念,而佛教教义在某些方面又恰好能迎合刘庄这些心理,在佛教被引入后,为弘扬佛法,刘庄建齐云塔,并举行‘燃灯表佛’的活动。” “这‘燃灯表佛’的日子在正月十五,和元宵节同一日,后来‘燃灯表佛’不再流行,但元宵节燃灯却留了下来。后世很多地方在元宵那天都会举行灯会。” “但因为佛教是外来宗教,在刘庄看来属于异族之教,遂颁布禁佛令,禁止汉人出家为僧,严格限制佛教发展。” “这在一定程度上确实限制了佛教在华夏的发展,倘若刘庄能意识到佛教存在的问题,或者说佛教会对今后产生的隐患,恐怕便不是禁了。佛教最终还是在华夏发展昌盛起来。” “佛陀创立佛教本想引人向善,可佛陀也无法避免有些人会以之为祸作恶。” 对于佛教,李念并无偏见,就像对儒家一样,他虽认为儒家的某些东西不好,不想让儒家在大秦有巨大影响力,却并不认为儒家学说都是坏的。 佛教有好的方面,也有坏的方面,像在抗战时,有寺庙僧人不见众生疾苦,独善保身,但也有僧人主动下山参与抗战,浴血杀敌。 “后来,历史上发生了数次灭佛,佛教最大的问题是其不事生产,还大量敛聚财富、藏匿人口、不用缴纳税赋,甚至在有宋一朝,僧人都开始向民放贷。” “本是要救世人,度化苍生的佛家弟子却成了高利贷债主,佛陀看了估计都想一巴掌超度了他们。” 听了李念所言,始皇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不能任由任何宗教在大秦或者说华夏这片土地上肆意发展,必须严格管理,甚至还可用宗教去影响其他国家,打造一个以大秦人为中心的宗教? 那阳洲的种姓制度可以借鉴一二,大秦是天下最强盛之国,大秦人是天下最优秀的民族,但其他民族的人也可以通过一些方式成为大秦人…… 始皇在心中思考,越想越觉得这有一定的可行性。 别的地方不知道,但阳洲这神奇的地方肯定是能行,那里的人连那离谱的种姓制度都能忍,想必也能忍他想造出的教派。 始皇问道:“佛教在阳洲最后如何了?” 他只是随口问问,答案应该很清楚,佛教为后世三大宗教之一,发源于阳洲,肯定在阳洲也发展得很好。 孰料李念给出的回答却是:“回陛下,佛教在阳洲衰落了!” “原因据说有很多,臣知之不多,也未必准确:佛教在孔雀王朝时由于有君王贵族支持而得兴盛,可孔雀王朝灭亡后,其自然而随之衰弱,且又有其他教派与之相争。” “阳洲可是有种姓制度,而种姓制度利于君王贵族,像在种姓制度下,入教都需要身份地位,佛教却人人皆能入,对后来的君王贵族没有吸引力,当然其对低种姓民众仍有。” “可随着阳洲兴起了和佛教有相仿之处的印度教,对低种姓民众的吸引力也逐渐不足,甚至其为了吸引信众,吸收融合印度教的教义,最终变得和印度教越来越像,反被印度教容纳。” “并且,佛教自身也在发展中涌现出更多问题,在后世有句话叫‘佛祖不度穷逼’,阳洲佛教也出现了这种情况。” “原本在佛教须得靠自身苦修、自身行善去积累功德,以求超脱,可后来变成了捐财物便可获功德,也就是只要捐的钱财多,在佛祖那的功德也多。” “没钱?没钱还想要什么功德,佛祖座下,不收穷鬼!” 始皇又问道:“倘若能制一教派,传入阳洲,你以为如何?” 李念想了想,觉得这事有可行性。 某不可言说之教、佛教、印度教都能在阳洲兴起,大秦炮制出一宗教去阳洲,保不准真能成,只要能符合阳洲当地的情况。 何况,某不可言说之教此时还未有,印度教也不见踪影,大秦弄出的教派到阳洲去,竞争对手真不多。 “臣以为有可行性,但此事须得好生计较,不可贸然行事,最好在前往阳洲的使团带回阳洲情报后再做决定。且最重要的一点,此教派要有利于大秦,不能为祸。” 大秦已在计划安排人员出使阳洲,翻越喜马拉雅山脉很难走,大秦将计划从西南之地进入阳洲。 派遣屠睢、赵佗等人和百越诸部建交,其中便有这方面原因,想从百越人那学得其等在密林中生存穿越的经验,以使前行顺利。 得到李念回答后,始皇道:“那刘庄后来又如何了?班超何许人也,为何只提到其出使西域,未有后闻?” 李念解释道:“班超是奉刘庄之命出使西域,但其后来之事并非是在刘庄时期,而在刘庄之子刘炟时。” “刘庄于永平十八年离世,时年四十八岁,在位十八年,庙号显宗,谥孝明皇帝。” “刘庄一生颇有作为,也没多少缺陷,是为东汉第二位名副其实具有庙号的帝王,在其离世后,由其第五子刘炟即位。” “刘炟即位时才十九岁,甚为年轻,但其执政却颇为老道。” “在对内治理上,相较于其父刘庄,其没有那般严苛,更放宽了刑律,废除了许多酷刑苛法,深受当时的官民爱戴。” “其恢复了盐铁官营、平准均输之策,为促进人口生育,颁布胎养令,‘今诸怀妊者,赐胎养谷人三斛,复其夫,勿算一岁,著以为令。’,使东汉人口在其在位期间增加了将近千万。” “文化上,其促进了儒家经学统一,陛下也知道儒家学说源于孔子和孟子,但孔孟毕竟已作古,无法亲自出来给后来的儒家弟子讲说他们本来之意。” “于是,后世儒家弟子对他们学说会产生各式各样的理解,有些理解就算孔孟复生,只怕也得傻眼:他们真不是那个意思,但架不住后人这么理解。” “为让儒家的理解统一,刘炟召开了一次白虎观会议,让儒家各派各抒己见,共讨同异。” “至于对外方面,从后来看,其有功亦有过,有功在于其没有抛弃被围困的大汉将士,反而派兵营救,留下了‘十三将士归玉门’的佳话。” 鹰酱的《营救大兵瑞恩》、《黑鹰坠落》算啥,这样的故事在华夏古来便有,现在有人却将鹰酱的故事捧上天,不知自家亦有。 “永平十七年,东汉在西域设立了都护府,任命西域都护陈睦,耿恭和关宠为戊已校尉。” “而在次年,刘庄离世那一年,焉耆与龟兹攻没陈睦,匈奴派兵进攻车师,杀死车师后王,转而攻打耿恭驻地,将其围入城中。” “由于刘庄那时驾崩,东汉无暇发兵,救兵不至,车师又被匈奴掌控,与匈奴合兵进攻,耿恭等人岌岌可危。” “在被围困中,耿恭等人粮草耗尽,但却依旧不肯投降,其等煮铠弩,食其筋革,匈奴人曾派使者招降其等,却被耿恭斩杀,并食其肉。” “到了后来的宋时,岳武穆因此而在他的《满江红》中书写到‘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当然,在宋时,匈奴早已衰亡,宋也非大汉,若岳武穆生在大汉,又岂会落得那般结果。” 岳武穆最大的错误可能就是其生错了时代,若在大汉盛唐时,尤其是在汉时,遇到大汉的那些明主,其所能取得的成就只会更大。 听了李念之言,始皇感叹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岳武穆是条汉子,耿恭、关宠等人亦是,虽于险境,却志不改,气犹存!” 虽不知这岳武穆是谁,但能作出这等词句,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武将,可惜听闻李念说过那大宋又称“大怂”,结局定不会好。 蒙恬、蒙毅也在心中默念着这一句,身为领兵之将,两人有着更深的感触,也在自问若他们处在耿恭等人的境况,是否能做到与之相同的地步? “到刘炟即位,朝局稳定下来,得知西域事后,派征西将军耿秉驻军酒泉,并派酒泉太守段彭营救耿恭等人。” “当段彭击败车师,吓得北匈奴落荒而逃,来到耿恭等人所守的城池时,城中仅余二十六人。” 殿内陷入沉默,打得只剩二十六人,何等惨烈,可在这种弹尽粮绝之下,还不愿投降,大秦的将士可能做到这点? 另外,如果换作他在刘炟那个位子上,是否会下令去拯救这队守城的将士? 大汉在出军前肯定进行过分析,判断那里的城大概率已经破了,那里的将士可能要么投降,要么全员战死…… 这对一些帝王而言,会考虑是否还有救援的价值! 然而刘炟选择了去救,当然其可能并不是真的冲救这支守城的残军去的,但其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结果,成就了一段流传至后世的佳话:诸君死战不负国,国亦不负诸君! 李念道:“待随救援的汉军回至玉门关时,守城的那支汉军仅剩了十三人,人人形容憔悴枯槁,衣服洞破褴褛。” “因而,此事也被称为‘十三将士归玉门’,他们终于活着回到了大汉故土!” 第139章 出击匈奴的离谱原因 在李念话落后,章台宫大殿内陷入一段时间的沉默,李念也没再讲,破坏这种气氛。 过了会儿,始皇叹道:“真豪杰忠贞之士!” 虽身处于不同朝代,始皇向这些守城的将士致以他的敬意,他相信今后大秦的将士也能做到这些。 但最好还是不要发生这种事,大秦要杜绝这种事发生,不能让在外征战的将士陷入到这等险境。 他的大秦要比大汉更加伟大! 李念道:“此等豪杰之士,在华夏历史上还有很多,汉之苏武、蜀之武侯、唐之张巡、宋之岳飞、明之于谦……” “但能如耿恭等人一般被朝廷救援却不多,许多都成了遗憾,也正因如此,耿共等人之事才更为珍贵。” “刘炟之功还有容许班超驻留西域,并派兵增援班超。” “这和刘炟之过有些联系,刘炟在那时裁撤了西域都护府,导致东汉对西域的控制力降低。” “但这也能理解,西域离中原终归太远了,想要对其进行有效的控制,需花费大量人力和物力,这么做不值得。” 其实还是大汉太讲究太老实,要像牛牛、高卢鸡这帮家伙一样不当人,不值得、亏本,那是啥意思? 不是啥地方都是奎亚那,能薅到帝国主义的羊毛。 就算控制不了西域,也能给西域整一堆的烂活留下。 大汉还是太文明讲究了些! 李念道:“从这些方面考虑,刘炟作出放弃西域的决定可以理解,可是这也的确是个坏决定。” “退出容易,想回来就难了,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且当时西域不少国家已经习惯了大汉在西域的存在,心向大汉,只要好生经营,西域将化为汉土,西域之民也将化为汉民。” “像班超在得到刘炟撤兵诏书,离开疏勒时,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刎。” “班超到了于窴国时,于窴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脚,不得行。” 这大汉对西域的影响居然到了这等地步,这些西域人恐怕认为长安和洛阳空气都是甜的吧,只要多给点甜头,绝对能化为比汉人更忠于大汉的铁杆儿汉人,就像那金日磾,铁杆武帝党。 金日磾还是匈奴人,都能被变得心向大汉,成为铁杆武帝党,何况是那些西域人。 “在大汉弃他们而去后,这些西域国邦会如何作想?” “即使后来大汉再回来,其等还会那般心向大汉?” 因为大汉的武力,也许会继续臣服大汉,但其等心向大汉的程度必定会受影响。 其等会担忧大汉舍弃过他们,日后也可能会再次舍弃。 “今后大秦治理这些地方,达到此等效果时,不可随意舍弃,要尽量将之化为大秦之地。” “其实刘炟所思虑的问题,有办法可解决,以夷制夷、就地取人力物力、迁民至此或使驻守汉军与当地之民通婚,及对其等进行汉家教育,纳入汉家,发放一定数额的大秦户籍(大秦绿卡)……” “如果在那地方驻军,长期付出而得不到多少回报,会觉得这些地方不值得投入,很正常,实则可将那里化为汉的种植基地、牧区、人力和物力源泉、赋税地,使当地人为大汉生产。” 不少时候,华夏王朝控制那些偏远之地都是在做亏本买卖,由此搞得一些王朝变得越来越保守: 那鸟地方这般远,驻军占领还花费颇多,又无甚产出,占那作甚? 不如舍弃,稳固好中原! 简单说,他们没有从那赚得好处,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当然不想干。 始皇道:“像对匈奴、百越一般?” 李念摇头道:“不,西域诸国对大汉的敬畏崇慕更在匈奴对大秦之上,因而其等比之于匈奴,更容易转为汉。” “刘炟裁撤西域都护府,撤回汉兵,幸亏有班超,否则这一诏令所带来的后果会更严重。” “班超,因其功被封为‘定远侯’,因而又常称其为‘班定远’,右扶风平陵人,徐县县令班彪的小儿子,从小便很有志向。” “永平五年,班超和母亲随兄长班固一起来到洛阳。” 班超的兄长和妹妹都很有才华,班固就是那位说出“秦直其位,吕政残虐”的老哥。 李念可不敢将班固这话说给始皇帝听,除了激发始皇帝的火气,对他又没啥好处。 何况,始皇帝究竟是谁的种,于他有啥关系,研究这么清楚有啥意义? 班超的妹妹则是班昭,其曾以女子之身参与朝政,佩金印紫绶,位同丞相,《女诫》便是其创作。 “因家中贫寒,班超常受官府雇佣抄书谋生糊口,但长期抄书非常幸苦。” “某天,班超将笔扔到一旁,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左右人皆因此笑他,班超曰:‘小子安知壮士之志哉!’” 这话明显是参考了陈胜同志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旁边一同抄书的人肯定也懂这个梗,估计在那时更欢乐地笑班超。 “后来,班超在西域因功封侯,而其功主要在戎武方面,遂留下了一‘投笔从戎’成语。”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也是班超所留。” “在刘庄时,班超便被派往西域为使,其率领部下到达了西域鄯善国。在班超初至时,鄯善王对班超等人礼敬甚奋,可突然某天就变了态度,怠慢疏懈起来。” “班超猜测其中肯定有原因,他向部下分析是北匈奴的使者到了鄯善国,让鄯善王犹豫不决,不知是该投北匈奴,还是继续顺从大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前后不一的态度。” “班超诈了一番侍奉他们的胡人,从胡人那确认了猜想,随后他便与部下定计,干掉到了鄯善国的北匈奴使者,正是在此时说出了那句‘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在计谋定下的那一晚上,班超和部下门成功将北匈奴使者全数击杀,而他们一行人才三十六人,北匈奴使团却有上百人之多。” “此战过后,班超提着北匈奴使者的头给鄯善王看,让鄯善王大惊失色,整个鄯善国震恐,再不敢在东汉和北匈奴之间横跳,表示愿意归附东汉朝廷。” 始皇道:“有勇有谋,真人杰也!” 在别国之地,将另一强国的使团给干掉,逼别国表态,可谓胆大包天。 这些汉使果然很会整事! 李念道:“班超之后继续在西域活动,打出了赫赫威名,在西域取得了极高威望,所以在刘炟裁撤西域都护府,下诏撤军时,疏勒人和于窴人才不愿班超离去。” “既是班超在那得人心,也是有他这个猛人在,才能抵抗住北匈奴对他们的侵害。” “因于窴人挽留,班超留在了西域,也正是因班超留下来,才没让东汉因刘炟的诏令,在西域失去控制权。” “要是刘炟强行把班超给召回,东汉对西域会有一段控制真空期,那会让北匈奴迅速控制西域,而得到西域诸国补给的北匈奴,甚至有可能再现昔日匈奴之雄风,重新成为东汉强敌。” “臣所言那种情况在当时已有发生,在西域都护府裁撤、驻守汉军离开后,原本受东汉控制的一些地区便丢失了,有些直到后来也没拿回。” 若无班超,那丢失的将更多,就算东汉实力强,后来想要重新控制西域,花费的力气也将更大。 “由于很多汉军从西域撤走,班超手上并无多少汉军,因而他便采用‘以夷制夷’的方式控制西域。” “即他用愿意跟随他的西域诸国组建军队,然后去打击那些不臣服东汉或在西域作乱的国邦,这种方式既不用东汉出多少力,还能有效控制西域。” “刘炟也很不错,担忧班超在西域人手不足,曾派汉军增援班超,尽管每次都不多。” “直到刘炟去世时,乃至刘炟去世后,班超还在西域待了多年,其在西域横跨了三朝,在刘肇即位、窦太后临朝称制时,班超仍有极大作为。” 班超也是东汉的三朝老臣,可惜他常年在西域,没在洛阳,要是在洛阳,指不定也能门生故吏遍天下。 当然,若班超在洛阳,也就没有了在西域取得的那些成就。 始皇帝从李念话中又听到了“太后”、“称制”,且这姓氏还有些熟,感情这汉朝和姓“窦”的孽缘不清了是吧? 始皇道:“刘炟之过莫非还有导致后宫和外戚干政?” 李念点头:“正是!刘炟颇为宠爱他的皇后,也由此而宠信皇后出身的窦家,但估计刘炟也没想到在他离世后,他的皇后会搞出这么大动静,毕竟刘炟离世时才三十三岁。” “东汉有‘六后临朝’之事,而刘炟的皇后,章德窦皇后便是第一位,即她开启了东汉后宫干政的先例,被刘秀、刘庄一直打压的后宫和外戚,从此抬了头,直至东汉灭亡。” “关于刘炟英年早逝的原因,史书未曾记明,因此在后世有一些猜想,认为他是被章德窦皇后伙同其他人给谋害。” “因为在史书中有一记载,说刘炟在位时有一名叫‘郭举’的侍中,此人与后宫私通,与其私通者可能是章德窦皇后。” “某天,郭举在后宫私通时被刘炟撞见,郭举竟拔刀威吓刘炟。” “然后,刘炟在章和二年便去世了,反而郭举还活得好好的,在章德窦皇后临朝称制后还颇为受宠。” “于是,后世便有人猜测与郭举私通者是章德窦皇后。” “在被刘炟发现私通后,害怕被刘炟处死,章德窦皇后等人便决定先发制人,抢先一步害死了刘炟。” 蒙恬问道:“那为何刘炟在发现时,未将他们处死?” 李念答道:“有人认为是刘炟太宠爱章德窦皇后,一时心软,像章德窦皇后无所出,刘炟便过继了一名贵人所生之子与她,并将此子立为太子。” “也有人认为可能是顾忌章德窦皇后和郭举身后的势力太大,一时之间无法全数根除,刘炟想徐徐图之,郭举是郭圣通侄孙,章德窦皇后也势力不俗,只是刘炟还没等到时机成熟,便先被害。” “当然,这些都是后世对刘炟之死的一些猜测,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刘炟没能像他的祖父和父亲一样限制住后宫和外戚为真。” “其宠爱章德窦皇后,章德窦皇后兄长窦宪、窦笃也因爱屋及乌而被刘炟宠信,并侍宫省,宠贵日盛,王公侧目。” “窦宪甚至敢用低价强买公主的园田,而公主畏惮窦宪权势,不敢与其相争。” “大概也是因窦宪嚣张跋扈,其虽留下了‘勒石燕然’的武将荣誉,却不像冠军侯的‘封狼居胥’那般更为人喜欢。” 这窦宪是那“勒石燕然”的主人公? 据李念这小子说,那可是后世诸多武将梦寐以求的荣誉。 李念道:“章和二年,刘炟离世,在位十三年,谥号孝章皇帝,庙号肃宗,也是东汉第三位拥有庙号的皇帝。” “关于刘炟,还有两件有趣的小事:一是他得到了贵霜帝国赠送的狮子和长颈鹿,这两种动物来自万里外的玄洲;二是刘炟书法极好,尤擅草书。” 谁说皇帝擅长书法就当不好皇帝了,你说是吧,赵佶? “刘炟离世后,皇太子刘肇,即被过继给章德窦皇后的那位皇子即位,由于刘肇年幼,章德窦皇后临朝称制,与其党羽把控朝政,窦宪在那时,权势也空前增长。” “但窦宪惧怕有个叫‘刘畅’的人分薄他的权力,便派遣刺客将刘畅杀死。而这位刘畅,据说是章德窦皇后的相好,从史书记载及窦宪、章德窦皇后的反应来看,刘畅还真有可能是章德窦皇后相好。” “刘畅此人品行不端,却曾数次得章德窦皇后召见,还准备给刘畅出入宫室之权。” “窦宪感到危机,才派人杀了刘畅,但杀了刘畅后,章德窦皇后大怒,将窦宪关在内宫。” “窦宪害怕会被他妹妹杀死,便主动请求去打匈奴!” 匈奴:人在草原坐,祸从洛阳来,是你派人杀的刘畅,得罪了自己的妹妹,关我们啥事,你跑来打我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始皇三人有些憋不住,怪诞荒谬的情绪在心中翻滚,匈奴人也是倒霉,居然因为这种离谱的原因招来了一尊瘟神。 李念道:“关于章德窦皇后的相好,传闻除郭举、刘畅外,还有两位车师王子。” 第140章 东汉衰败(东汉篇完) 备注:大大们注意,这章还在写东汉,不过也就在这章结束! 始皇这下真有些绷不住了,章德窦皇后让他想起了一个对他影响很大的人,他娘赵姬! 要不是他技高一筹,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他娘和嫪毐联手弄死,但就算胜利,赵姬那些操作让他至今心有阴影:竟有娘为了奸夫,想把自己亲生儿子给弄死! 原本在经过赵姬之事,听闻过吕后称制后,始皇便对后宫和外戚干政十分警惕,现在更坚定了想法,一定要想办法防止后宫干政和外戚干政,不能让大秦今后的君王重演他和赵姬之故事,更不能让大秦也整出“六后临朝”之事。 李念继续讲道:“从西汉便和大汉开始敌对,到东汉时,匈奴虽存,却也不复强盛之时,如果他们能从西域诸国得到回补,也许还能恢复一些元气,可惜西域有班超。” “那时的匈奴分为南北匈奴,南匈奴亲汉,北匈奴反汉,窦宪请求出征匈奴,不是他濒临死境时突发奇想,而是当时的南匈奴正请求东汉出兵讨伐北匈奴,这是他能够抓到的救命稻草!” “在窦宪主动请求下,东汉朝廷任命其为车骑将军,佩金印紫绶,出征北匈奴。第二年,粮草军械等物筹备完毕,窦宪率军出发,与北匈奴单于在稽落山大战,大破敌军。” “北匈奴单于逃走,窦宪率军追击北匈奴诸部,临私渠比鞮海,斩名王以下万三千级,获牲口马、牛、羊、橐驼百余万头,大量匈奴部族投降,前后多达二十余万人。” “大胜之后,窦宪与副将耿秉登上燕然山,刻石勒功,纪大汉威德,令班超之兄班固作铭,此便是‘勒石燕然’。” 李念颂了一遍《封燕然山铭》,听到其中的“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始皇三人心有唏嘘,冒顿也能算是和他们同一时代的人,可在这篇铭中已成古人。 但总觉得这“勒石燕然”之功和“封狼居胥,饮马瀚海”相比,还是差了点东西。 这其实是此功虽大,但打击的却不是最强盛时的匈奴,最重要的霍去病的功绩太过耀眼璀璨,以那般年纪取旷世之功,令人惊叹,也令人惋惜。 “北匈奴虽败,北匈奴单于却逃走,窦宪派人追寻他,企图将之招降。被窦宪击败后,北匈奴实力大损,北匈奴众人也知道他们已经不再是大汉对手。” “在窦宪招降下,又有许多北匈奴人归降,北匈奴单于也派其弟弟右温禺疑王到洛阳向东汉进贡,并留侍汉和帝刘肇。” “但窦宪认为北匈奴单于没有亲来洛阳,缺乏诚意,于是便奏请朝廷遣归右温禺鞮王,准备再次打北匈奴一顿。” “北匈奴单于见东汉遣返他的弟弟,知晓大事不妙,又派车谐储王等人到居延塞见窦宪,请求向东汉称臣,并想入京朝见。” “北匈奴单于这么做看似没问题,但他没想到东汉需要的不是表面臣服的北匈奴,而是彻底败服的北匈奴。” “窦宪当时倒没想这么多,他在接见北匈奴单于派出的使者后,向东汉朝廷请示,朝廷同意北匈奴称臣臣服。” “然而就在这时,南匈奴单于上书,建议乘机消灭北单于,然后南北匈奴合并归汉。” 要不说二鬼子更狠,南匈奴和北匈奴原本也是一家人,可在分裂后,对待曾经的同族之狠更在东汉之上,同族为敌比与外人为敌更可恨了属于是。 “东汉朝廷同意了南匈奴单于的建议,于是南匈奴单于率军大败北匈奴单于。但北匈奴单于又逃走了,不过这次,东汉也准备给北匈奴致命一击。” “窦宪认为北匈奴势力微弱,想乘机将之彻底消灭,永元三年,东汉军于金微山大破北匈奴,斩首五千余级,北匈奴单于再度逃走,不知去向,但匈奴和东汉的战争到此仍未结束。” 这匈奴还真顽强,从秦时便已存在,和大汉从西汉打到了东汉,居然还没有被彻底覆灭,还能继续蹦跶。 始皇不禁又在心里感叹:冒顿,你死得好啊! 思及至此,始皇道:“匈奴自秦时已存,至东汉已有三百岁月,其存如此之久,似已跳出了那‘历史周期律’,是何原因?” 这个问题,李念还真没想到过,他想了想后,回道:“臣以为匈奴能存续如此之久,有如下原因:一者为匈奴非以耕种立国,因而不会如中原王朝一般严重宥于土地,其在粮食等物不足时,常会劫掠他国以获所需,而中原王朝常不会如此作为;” 这和大航海时代某些国家很像,都是在自家刨食不行,那就去抢别人的,说其等是强盗,没啥错。 “劫掠时,其等若能抢到足够所需,会缓解己身问题,若不能抢到,也能消耗去人口,还是能缓解己身问题。” “匈奴人栖居环境和其风俗也是重要因素,匈奴人居于大漠草原,而草原到了冬日,常有低温风雪,可使老人妇孺毙命,匈奴人又崇尚狼、鹰,认为弱老者当死,青壮者当活,由此亦可减缓问题;” “二者匈奴既是一国,也是一族,王朝常灭,族却长存,我华夏一族亦是如此,诸多王朝更迭,然华夏族却始终存在。” “三者则因大汉,大汉为匈奴之强敌,使其等日夜忧惧,迫使其等必须足够强壮,若不够强,如何在与大汉相争中不致覆亡?” 始皇思考了一番李念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又道:“那班超、窦宪后来如何?” 李念道:“窦宪立下这般大功,自是威名大盛,在东汉朝中把揽朝政,权倾朝野,家中兄弟子侄也担任高位,窦家人由此更为跋扈骄纵,就是窦家的奴隶门客也仗着窦家之势为非作歹。” 蒙恬摇头评价道:“如此作为,祸不远矣!” 李念笑道:“窦宪被灭是因他们参与了谋害皇帝,汉和帝刘肇即位时年幼,然其终会长大,总有一天章德窦皇后得将朝政大权归还给刘肇。可章德窦皇后哪愿将大权交出,让刘肇亲政?” “而且,刘肇是刘炟过继给章德窦皇后,章德窦皇后并非刘肇生母,相反她还杀了刘肇生母,并让人隐瞒。” “刘肇日壮,章德窦皇后等人自然感到担忧,加之窦家跋扈,与刘肇产生了不少冲突,他们也担心刘肇掌握大权后,会清算其等罪行,不如先下手为强!” “遂生出了杀死刘肇,再立新帝的念头,再立个年幼的皇帝,不就又能继续保证他们的权势地位?” “孰料那时的刘肇虽年仅十四,但聪慧过人,暗中了解到章德窦皇后等人的谋划,也筹谋起了如何反制。结果是刘肇技高一筹,于永元四年四月,将参与谋害他的人一网打尽。” 这小皇帝挺厉害啊,才十四岁就有这等胆魄智慧,不仅洞察了敌人阴谋,更一举反杀掉了强敌。 李念道:“在被刘肇反制后,因顾及章德窦皇后,刘肇并未立即处置窦宪,却让窦宪和其他窦家人回自己的封地,等窦宪等人到了封地,逼其等自尽,至此窦宪身亡,章德窦皇后失势。” “窦宪这个人对东汉,乃至整个世界都产生了巨大影响,由于他对北匈奴的征伐,将北匈奴残部撵到西边去了,其等抵达了柱洲(欧洲),一路向西侵袭,最后兵临罗马城,将当时的罗马给灭了。” 李念说到这有些憋不住笑,柱洲人,就这、就这?连东汉手下的败军之将都打不过,又如何会是大汉的对手? 始皇三人也生出差不多的想法,被东汉击败的匈奴,居然跑到西边把柱洲的强国给灭了,看来这柱洲人也不行啊! 始皇摇头道:“窦宪能力虽强,有‘勒石燕然’之功,可太过跋扈骄狂,取死有道!” 评价完这句后,始皇又问道:“班超在西域如何了?” 比之窦宪,他对班超更感兴趣,想知道这一位在西域又干出了什么事。 李念道:“洛阳发生的事并未影响到班超在西域的经营,他率领手下的西域联军击败了贵霜帝国,就是那个给刘炟送狮子和长颈鹿的国家。贵霜帝国,是月氏人迁移到更西边建立起的一个帝国。” “西汉时,月氏人为匈奴所败,西迁,后来又被匈奴支持的乌孙击败,再次西迁,这次他们找到了一个比他们更弱的国家,此国在《后汉书.西域传》中被称为‘大夏’,实则和夏商周之夏没有关系。” “月氏人将此国击败,夺其土地,立大月氏王国,再到后来,大月氏王国国力更盛、疆土更广,建贵霜帝国! 这西边的人确实不行,被东汉打跑的匈奴能跑到柱洲去灭国,被匈奴打跑的月氏人也能灭国,那要是大秦开过去,不得通吃? “贵霜帝国会和班超打起来,是因贵霜帝国的月氏王在派使者向东汉进贡狮子、长颈鹿时,提出要娶一位东汉公主为妻,但被班超拒绝了,月氏王由是怨恨,遂派兵攻打班超。” “但月氏人西迁太久,他们那片地方又无国是其对手,早已忘了汉的强大,被班超大败,整个贵霜帝国由此震惊,每年向东汉朝贡。” 蒙恬笑道:“这下让他们想起了他们是怎么到那里的,不挨顿打,不老实!” 李念道:“永平三年,刘肇重设西域都护府,令班超为新一任都护,在其都护西域之时,西域五十多个国家都重新臣服于东汉,纷纷向东汉送纳质子。” “班超也因功而被刘肇封为‘定远侯’,史书常称其为班定远。但班超之功还不仅限于西域,更是派使者出使西方的大秦。” 听李念提到“西方的大秦”,始皇来了些许兴趣,问道:“何国为西方大秦?” 等李念回答“罗马帝国”后,始皇顿时兴趣减弱,一个被匈奴灭掉的国家也配称“大秦”?简直是在侮辱他的大秦,日后大秦若抵临西方,定要让西方诸国不得以“秦”为名。 “但班超派出的使者并未能到达罗马,只是到了地中海便返回,不过其等到达了条支、安息等国,这些国家也派了使者到东汉进贡。” “在西域待了多年,班超已经年老,日渐思乡,于永元十四年,班超返回洛阳,并于洛阳病逝,享年七十一岁!” “班超是汉设立西域都护府以来,功绩最大之人,若无其,东汉在刘炟时,可能便以对西域失去了控制,臣由此才多讲了一些!” 始皇点了点头,道:“班定远,为国驻疆,定守远方,朕之大秦亦会有此儿郎,为大秦镇守边疆,威慑四方!” 说完这句,始皇又道:“那刘肇后来又如何了?其十四岁时便能反制窦宪等人,当有所作为?” 只是已经听李念说了那东汉有“六后临朝”之事,刘肇的事也许不会太好。 果不其然,只听李念道:“刘肇此人颇为聪慧,也颇有能力,对内对外都很有作为,通常认为东汉是在其手中到了最鼎盛之时。” 但到了最盛,也即意味着已经到了最高,没法更高,接下来只有维持住稳定或向下衰落,大概率是向下衰落。 “若说是其父刘炟留下了后宫和外戚干政的问题,那刘肇便是亲身经历过了这些事,却未有改变,但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和其父一样离世很早,终年二十七岁。” “说来,自刘庄之后的东汉帝王少有长寿者,由于离世早,多位帝王子嗣不多,甚至无有子嗣,加之后宫、外戚、宦官干政等因,致使东汉帝位更迭频繁,在位时间长者甚少,有好些位还为幼子,未及成长,便已即帝位,又随后离世。” “因而,后世又称东汉为‘东汉幼儿园’,意为其有很多幼儿皇帝。刘肇也是如此,他离世年轻,虽有子嗣留下,但都太年幼,且一个有病,一个在即位时才出生百余日。” 听完这些,始皇三人明白这东汉就算本来没有多大问题,在这种种情况下,也会变得问题,皇帝好些是几岁的小孩,甚至还有百余日的娃,不出问题才有鬼。 始皇心里冒出一个奇妙的念头:这会不会是东汉前几位皇帝干得太好,所以上天要在后面找补回来,有意让东汉衰弱? 李念不知道始皇心中的冒出的迷信念头,继续在道:“百余日的娃连走路都不会,还要让抱着上朝,自然不可能处理政事,于是刘肇的皇后邓绥临朝称制,替幼帝处理政务。” “这位邓绥和章德窦皇后不同,其虽称制,却是位贤后,跟其他五位有所差别,在她治理东汉期间,东汉内部灾难频发,陨石、地震、洪水、冰雹、蝗灾接着来,多地受天灾之苦。” 这番话让始皇更加重了心中生起的念头,该不会真是上天见东汉走得太顺,所以故意来东汉衰弱。 “而外部各族见东汉因天灾衰弱,趁机反叛入侵,至此之时,东汉存亡之秋,邓绥却带领东汉扛了过来,不仅将国内天灾带来的影响消弭,还将外患平息。” “若不是邓绥,东汉在此时即使不亡,也要元气大伤,可惜在邓绥之后,其他临朝称制的东汉太后们却没有这般贤能,加之皇位更迭太频繁,宦官干政等问题,东汉日渐衰败。” “诸多问题累积下,东汉走向了末路,在汉灵帝刘宏时,一位道人率领天下万民向东汉朝廷喊出了那句流传后世的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后世有人又给这位道人补上了一句话:贫道张角,请大汉赴死!” 听着这两句话,始皇三人仿佛穿过时间的迷雾,看到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那有英雄豪情,也有美人叹惋,有一诺千金,也有阴谋背叛,有人登巅为王,也有人沦为灰烬…… 那张角要送葬的不只是东汉,也是送葬绵延了四百年的大汉天下,这场落幕必定会比一般王朝覆灭更为盛大,其喊出的口号也充满了豪气。 李念道:“东汉虽走至末路,但其真正亡灭依然过了很久,且东汉覆亡与外敌无关,反倒是在东汉倒下时,那个时代的豪杰依旧压着外敌在打。” “那是一个在后世被几乎所有华夏人都知晓的精彩时代,就算不了解那段历史,也定会知晓那位,其以一己之功让‘智慧’变成了那个姓氏的象征。后世人一听到某人与那位同姓,会很自然地觉得这人肯定很聪明。” 当然,精彩归精彩,可惜对民众不友好,三家归晋,乱世终结时,天下十室九空。 “东汉末年和那一时代往往联系在一起,因为在那个时代的豪杰几乎都出身于东汉末!” 听了李念话后,始皇生起了浓厚的兴趣,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竟以一己之功让人们觉得一个姓氏智慧? 但始皇也知那个时代肯定讲起来很长,按下心中想一听究竟的欲望,道:“今日便到此处,下次再为朕讲说,朕很想知道是何人能让一姓至此。” 李念点头笑道:“那位不仅是智慧的化身,更是忠臣,为千古臣子之典范,历朝君王都想有的一位臣!在后世,那位会被传颂得华夏人所尽知,即使脚盆等国也知,是因一本。” “臣若得空,为陛下写来!” 始皇心中的兴趣更浓,但他摇头道:“还是先忙你手上之事,以国之大计为重,且莫为此等闲事耽搁。” 第141章 使向阳洲(大大们元旦快乐!) 李念又一次成为了老师,在给一群人上课,不过这次没修建学校,地点是在六英宫一间宫殿内,听他讲课的是一批大秦将士和医者。 这些人选拔条件不仅要求实战能力有一定水平,有极强的侦查意识,更要求身体够健康强壮,脑子灵活,动手能力强,有不错的野外生存经验等等。当然,对医者的条件要放松一些。 这些人正一丝不苟地听着李念讲说,殿内还有人在负责记录李念所讲,方便在下课后整理成册,供听讲的人温习。 会把这些人选拔到此,倒不是要给大秦培训特种兵,而是李念要教给他们后世的一些野外生存技巧,然后让他们执行前往一些特殊地区的任务,比如前往阳洲(印度)。 印度与大秦隔着喜马拉雅山脉,翻越很不容易,因此只能选择绕路,而绕路要么从南边绕过去,要么从西域绕过去。 但不管是哪条路线,都将遇到野外生存问题,西南方向要穿越热带雨林,西域则可能要遇到沙漠。 大秦现今所选择的路线是借道百越(广西到越南),再穿过后来的老挝地区,进入缅甸,最终再到达印度。 从地图上看,这条路线比较奇怪,即使要绕开喜马拉雅山脉这道天险,也应该选择从西南(贵州和云南)过到缅甸,选择穿过湖北湖南跑到广西绕路是几个意思? 这其实是因为此时的贵州和云南等地根本不是大秦的地,不归大秦管辖,且这些地方比百越之地还要山高林密,地势险峻,云贵的地势懂的都懂,所以历史上始皇帝征伐了百越,也没打这地方的主意。 直到汉武帝时,才正式将目光投向这,然后便出现了一个经典的成语:夜郎自大! 实则“夜郎自大”并不只是夜郎国主干了,当时这地方的其他国君也干了,问出了那个令汉使很无语的问题:汉与吾国,孰大? 足可见此地之闭塞,要是能稍微不闭塞那么一点,当地的国君也不会问出这问题,也可见此地其久不与中原来往。 并且,此地有很多夷人部落,因不知外间有更大的世界,知大汉威名,所以其等对大汉并无敬畏之心。 张骞曾派人想从这经过探索去往身毒(印度)的道路,但没有走通,一个原因是地势险峻,太难走;另一主要原因便是被当地的夷人部落所阻。 太史公在《史记》中记曰:“昆明之属无君长,善盗寇,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然闻其西千余里,有乘象国,曰滇越。” 这些夷人部落要是知道大汉,了解大汉的赫赫威名,敢偷盗杀掠汉使? 正是其等无知,才敢如此行事,最后招来了武帝大军,臣服于大汉,从此成为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李念原本以为西南应该已归于大秦,制定前往印度的计划时,打算从云贵直接过到缅甸,可结果一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由此这计划只能作废,这鸟地方现在根本不知道大秦的威风,怕是派了使者也会遭遇汉使相同的状况。 李念只得考虑新的路线,于是便有了从百越之地绕道去往印度的这个计划,反正还要派人去占城地区(此时也属于百越)取稻种,顺便还可以考察老挝、缅甸这些地方此时的情况。 至于为啥不考虑从西域那边绕过去? 原因是那边同样绕路不说,西域国邦林立,虽不像滇国和夜郎国那般闭塞,听说过大秦的威名,但大秦毕竟还没像大汉那般给予他们沉痛的父爱,因而也不是那么的畏惧。 且西域那边未必比从百越绕路容易,要经过沙漠、高原,并非一路坦途。 最终,在始皇和李念一番研究后,敲定了从百越绕道去阳洲的计划,而计划既已定下,自然须得准备。 外派使者远行,肯定要掌握一些必要的野外生存知识,若遭遇某些意外,也好能及时处置,何况老挝、缅甸属于热带季风气候,派出的人员要跨域雨林等环境,更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而且,这些准备在日后也用得上,无论是用于其他向外出使任务,还是用于军事之上。 李念用小木棍指着一张画在纸上的昆虫,向听他讲课的将士道:“这种虫子在你们出使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其无毒,将其头掐掉后便可食用,蛋白质是牛肉的十倍。” 可惜大秦的将士和医者们听不懂李念话里的梗,只是惊奇于在李念话中这虫子竟然比牛肉还好? 由于在来到大秦后画了很多东西,李念如今的绘画技术相当不错,不说要传达啥神意,反正画实物的形貌没太大问题。 纸上的昆虫被李念画的相当逼真,这可不能乱画,搞传意不传形,这是要科普给这些将士、医者,万一到时在需要时认不出来,可能会出大问题。 李念又道:“当然,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我并不建议诸位食虫,还是希望诸位能平平安安抵达目的地,不要用到我教授的这些。” 说完这句,李念又指向画纸上的另一种虫:“这种虫也可食用,其特点是……” 听着李念又讲起一种可食用的虫子,听讲的众人在心中既惊叹又佩服,惊叹于李念的博学,知晓这么多能被食用的虫子,佩服在于这位很可能亲自吃过这些虫,真是个狠人。 也难怪人家能成为公子,深受陛下器重,光这份狠,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在李念讲完画纸上的虫后,有内侍立即取下画纸,贴上新的一张,这次上面画的是一些植物。 “如果在路途中失去了携带的粮食,这些植物也可用来充饥,有的当中还含有水分,缺乏水源时可用之补充水分,它们中所含有的水比未煮过的水要干净。” 讲到这里,李念话锋一转,道:“要再次提醒诸位,在路途之中,不能乱吃,也不能乱喝,尤其不能饮用生水。” “在诸位将经过的密林中,生水所含有的微小之物比一般地区的水源更多,饮下致病的可能性更高。” 众人皆严肃地点了点头,事关他们的性命,当得谨慎! 李念又继续讲了起来,他不仅讲那些动植物可以食用,还有注意路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险,怎样紧急处理,生火、搭建临时营地、制作捕猎打渔的工具、防范野兽和如蚂蟥之类的虫豸…… 这些人不仅要在李念这接受理论培训,还会有猎人过来给他们讲说如何在密林中存身,和各种注意事项,甚至有经验丰富的百越民前来指导,之后他们还会被送往大秦与百越的交界地实地演练,通过演练者才会被派往出使。 几个月后,两支队伍从大秦边境的一座小城出发,在西瓯军队的护送下前行。 说是护送,实则也有监视之意,尽管西瓯人并不觉得这两支秦人队伍能掀起什么风浪,这两支队伍人数都没过千,秦人想以这点兵力对付他们,根本不可能,但小心点总没错。 这波出使,如西瓯这样在百越中较强的势力也派了人随同,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万一秦人在出使途中能捞到好处,他们说不定能趁机分到杯羹。 这件事被上报到始皇和李念案上,李念当时便摇头,果然都不是傻子,看到大秦的动作,觉得有好处就会跟进,就像欧洲开启大航海时代一样。 最初时,欧陆诸国并没有大航海殖民的念头,都在欧陆拼命内卷,使劲揍远亲或近邻,而某萄牙在诸国中打架能力委实不行,卷不过这帮家伙,于是便将目光看向了大海,脑中灵光一闪:咱在陆地上卷不过这帮孙子,但大海还属于未发掘的一块宝地,大有可为。 某萄牙便率先于欧陆其他国家先一步进入大海,由于没人跟他们抢夺,某萄牙一时收获颇丰。 而某萄牙突然在欧陆上阔绰起来,又引起了欧陆其他国家的注意:这小子昨天还穷得吃土,今天咋就吃上白面包了?一夜之间从穷鬼成了富佬,此中必有缘由! 某萄牙着力于向海洋发展这种事也不可能瞒得住,很快便给其他国家知道,随即便是西方诸国崛起的大航海时代。 然而很有趣的是,大航海时代虽是某萄牙发起,但其发展反而不如后发的欧陆诸国,比较落魄。 现今百越这些部族看到大秦的动作,也想仿效,和某萄牙发起大航海有共通之处。 在考虑商议了一番后,始皇和李念决定同意:此事须得从其等之地借道,不好遮掩,就算大秦拒绝,百越人依旧能自己派人前往,更不好控制,反而让百越人参与进来,能将百越人的行动控制在眼皮底下,还能减少一些困难,像百越在密林中生存经验丰富,有利于顺利完成任务。 至于百越人是否会因此而取得很多好处,变得强盛,对大秦产生严重威胁? 李念认为可能会取得些好处,但不会很大,更谈不上对大秦产生多大威胁:百越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分为诸多部族,体量相比大秦颇为有限,大秦这个巨人前进一步,其等要前进百十步才能跟上。 这便是国家体量间的差距,大国轻易走出的一步,小国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跟上。 百越人想跟着大秦脚步走,仿效大秦发展,以其等体量不仅未必是一件好事,反而可能是坏事,事事仿效会将他们拖垮! 由大秦和百越各部共同组成的队伍经由西瓯和骆越之地,进入到后世的老挝、缅甸地区。 这两地虽有人居住,但无国家形成,还是诸部落各自为政,队伍便遇到了一个当地部落。 并没有多惊心动魄的过程,为使团先行探路的人先一步发现了这个部落,回来报告给使团后,使团决定与这个当地部落进行接触。 考虑到双方间可能语言不通,沟通时说不定会产生冲突,大部队留驻藏于一处,只派了三十人的队伍携带礼物接近。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天气晴朗,惠风和畅,瓦塔村许多村民正在村里休歇,只有一些村民在外耕种。 由于地势气候等原因,致使此地虽不说富裕,但刨些吃喝也不难,这也使得当地的人显得很悠闲,毕竟不需像在大秦那般精耕细作,生怕照顾不好田里的作物,致使一年颗粒无收。 且这时人也不算多,自然资源充沛,足够他们生存所需,而生存问题一旦解决,那其他问题都算不上大问题。 躺一躺咋了,悠闲下咋了,反正也有吃喝,饿不死、渴不死! 在瓦塔村众多村民心里,甚至都没意识到,只以为今天又会是个和往常一般普通的日子,日复日,年复年,反正日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正在田地间轻松劳作的瓦塔村民忽然看到远方好像出现了一队人,又是从其他村子来的? 村民们也没太当回事,他们在这除了和动物搏斗,平日间没啥大的争斗,尤其是和外人。 毕竟大家都能吃饱喝足,也没啥珍贵的东西,有啥值得打来打去的?因此,他们的生活便是悠闲,少与人争。 但当那队人越来越靠近时,村民们发现了不对劲,这群人的穿着和他们大不相同! 不,不是跟他们所穿的不一样,就是附近村子也没有,哪怕在首领那都没见过,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穿着。 而且,这些人中很多人都较为高大,随着走近,一些眼尖的人看到那些高大的人和他们长相外貌也略有不同,如肤色要浅一些。 就算再迟钝,村民们也反应过来,这不是邻近村子的人! 既然不是附近村子的人,那这些人是从何而来,有何目的? 这些人一直在朝他们这边过来,明显是冲他们村子来的。 一些村民迅速跑向村子,不多时,整个瓦塔村的村民都得知了一个消息:有外地人来了,有奇怪的外地人来了,他们长得好高,还穿着奇怪的衣物,但那种衣物看上去好好,比首领都穿得好。 什么,你们不信,走,那些外地人正在向村子过来,马上就可以看到。 如果瓦塔村的村民有系统,绝对会收到提示音:叮,系统提醒,大秦使团到,将向你们分享大秦的文明! 第142章 没多少危机意识的当地民 村内的瓦塔村民对报信村民话中的外来者感到十分好奇,但由于长期生活在较悠闲和平的环境里,几乎没和人有啥争斗,大多村民警惕心放得很低,都没想过这些外来者可能来者不善,会害他们。 只有部分村民保持着警惕心,提醒众人这些外来者和他们不一样,有可能来者不善,号召大家拿起武器,以防不测。 在这些村民的提醒下,村民们虽然拿起了武器,但依旧没太在意,甚至觉得警惕地村民大惊小怪。 当瓦塔村的村民们拿着他们五花八门的“武器”来到村外,很快便看到了报信村民所说的那些奇怪的人,果然很奇怪!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能看到这些人长得比他们更高,还要更壮,且皮肤好像也要白一些,再看一下自己,矮矮瘦瘦,还有些黑。 这些人穿的也奇怪,尤其为首那几人,穿的更是古怪,他们一时间很难找词汇形容出来,那衣服看起来有一种堂皇大气,与这几人一比,他们的衣物便显得寒酸破落。 这几人头上还各顶着一奇怪之物,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为啥要顶个那东西?而且,他们穿成这样不热吗,能方便干活? 其实,热还是蛮热的,但为彰显与这些当地民相见的正式性,使团特意让为首几人穿上大秦衣袍,给他们展示大秦的衣冠。 这也是瓦塔村村民一时间形容不出来的原因,他们穿的衣服和这些人穿的太不同了,就没见过这样的,让他们根本不知该咋形容。 华夏服饰对外邦之人,确实很奇妙也很怪,不说各种细微的细节,那宽大的袍袖和下摆,就足以让外邦人惊奇。 之后应是几人的护卫侍从,其等戴盔着甲,这倒是能看出来,只是这些盔甲也和他们所知的不同,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泠泠寒光,一看就知比首领的那些更好,更加坚固。 当真是群奇怪的外地人,他们从哪来,到哪去,朝他们村子过来是要干啥? 正当瓦塔村的村民们疑惑时,只见这些奇怪的外地人并未完全走近,而是走到一定距离后,便停了下来,为首几人朝着他们遥遥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随后在最前的一人向他们朗声说了什么。 瓦塔村的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这些人的动作不难猜出含义,应当是在向他们行一种特别的礼,可惜说的什么,听不懂,但他们看出这些奇怪的外来者当没有恶意。 为首之人说的是:大秦使者甘煜见过外邦诸位! 似乎知道他们听不懂,为首之人在做完那动作,说过话后,便向后面的人说了什么,随后他们便看到一人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打开,从中拿出一物,连着盒子放到了前方地上。 为首之人此时又以右手做了一动作,似乎在请他们看那放在木盒上的东西,其等更是向后退去,有意让出一段安全距离让他们可以走近去看。 尽管语言不通,但动作中的含义还是能懂,两个语言存在障碍的民族或国邦在首次交流时,多会以动作表达含义。 瓦塔村的村民看向那木盒上的东西,顿时给吸引住了目光:那物事整体纯净透明,无一点瑕疵,在阳光之下明净生辉,不染一点污渍尘埃。 虽然瓦塔村村民们没啥见识,但也能看出此物绝对为稀世之珍宝,无比珍贵。 这些外地人将这等珍贵之物摆在那,还故意退到远处,显然是有意让他们看,向他们传达友好之意,说不定这东西就是这些古怪的外地人送给他们的呢?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瓦塔村的村民激动起来,看向甘煜三十人的目光也变得和善可亲起来,这些外地人真大方啊,一来就送他们此等珍宝,足见其友善! 同时,他们也感到很惊奇,这些外地人真是富有,随手就能拿出这般宝贝。 见他们的目光看过来,那为首的外地人微笑了一下,又做出那个似乎是“请!”的动作。 在一位类似村长的村民带领下,十几名瓦塔村的村民勇敢地走到了那珍宝前,终于完全看清了这件珍宝的模样。 其确实如在远处时看到的一样,整体完全纯净无瑕,不带一丝尘,不染一点污,看不出究竟是何材料所造,也无法看出任何的工艺,宛如天成。 “村长”恭敬小心地将这件宝物捧起,在眼前仔细端详,阳光透过此物,于其眼中形成瑰丽的颜色,让“村长”更加震惊。 一旁的瓦塔村村民也在仔细打量被“村长”捧起的宝物,无不惊叹,世上怎会有如此纯净的宝物,这应是神灵才能享用之物吧? 见“村长”脸上突然露出震惊之色,一名村民连忙询问,十多位村民便立即听到了“村长”的发现,也更加惊异,此物不只纯净无瑕,还有彩虹般的颜色? 这宝物的模样也是他们前所未见的,能看出其是一盛放东西的器皿,大概是盛放水之类的汁液,可哪有这种造型的? 这其实是一酒爵,是大秦故意制作的,还根据李念的指示,有意在上面铭刻了大秦的文字和图案,主打的就是让异邦人惊奇。 普通的高脚酒杯虽也能震惊到这些异邦人,但哪有酒爵这造型更令人惊奇,且酒爵还能代表大秦的文化。 就在大多村民在惊奇于这纯净珍宝时,一声惊呼传来,众村民齐齐看向惊呼声的源头,只见一位村民指着地上的那口木盒。 众人这才看到那木盒也不同凡响,其材质且不说,单是那做工之精细便远胜他们用过见过的木制物,上有极其精美的花纹图案,虽为装纯净珍宝之盒,但其本身也是一珍宝。 “村长”手里正捧着纯净珍宝,不好再拿木盒,便让旁边一村民将盒子拿起,细细察看,除刻着的花纹图案外,盒子的各个面相当平整光滑,摸上去极有手感。 盒整体为黑褐色,有一种木质的古色美,正面是其打开之处,有一用金属制成的扣锁,而在其正上面刻着一副精美的图画,画为日照下的山水,那种刻画的方式也是他们未曾见过的。 木盒上还贴着被打磨得光滑的铜片,拿着盒子的村民将盒打开,里面铺了一种他们未见过的“布”。 村民未敢去摸这“布”,生恐自己的手把“布”给污了,明眼能看得出来“布”也是一宝物。 在仔细察看过木盒后,“村长”郑重地将纯净珍宝放回木盒,随即看向远处的那几十名外地人。 甘煜等人看到这个像是当地民头领的人向其他人说了几句,便带着四个当地人向着他们走了过来,似乎是接收到他们传递的好意,为表示友好,五人未带武器。 五人走到不远处,那当地头领之人将右手贴于胸前,向甘煜等人弯腰行了一礼,随后向甘煜他们说了一通不知道是啥语言的话。 甘煜看了看身后的几名百越人,但百越人摇了摇头,他们也听不懂说的啥。 语言不通,还可用肢体语言达意,那似是当地头领之人想了想后,先指了指村子,然后做出了甘煜方才做过的动作——请! 看到此人脸上的笑容和热情,甘煜等人大为惊奇,这人在邀请他们去村子里作客?就不怕他们来者不善,会谋害他们? 是胆大无所畏惧,还是有所依仗,亦或就是这么热情好客,没想过他们可能会为恶? 根据甘煜的观察,这个村子的人虽有数百人之众,但人皆瘦小,其等所持拿武器也比较特别,没几样带金属的,大多都是木制,实际上都称不上武器,大概是把干活的农具拿了出来。 而且,这些人一看就没经过操练,懒懒散散的,他们这三十号人就完全能把这村子给灭了。 更离谱的是,他们是外来者,这些人危机意识却好像不咋强,不说疑似在邀请他们去村子作客的“村长”,就是远处观望的那些村民,一个个伸长脖子,正大胆好奇地看着这边。 如果是发生在大秦,要有外来者,定会机警,不会像这般悠闲懒散,可能齐人会,毕竟齐人安逸了很久。 想到齐人,甘煜有些明白了这村子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这村子的人长时间处于安逸的环境下,已被磨消了锐气和机警。 他们不太能明白为何要防备外来者,也不太明白外来者可能会给他们造成危险,为啥外来者就是危险的,外来者又为啥要给他们带来危险? 这种想法在华夏看起来或许有些离谱,但在某些神奇的地方还真存在,就像三哥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某圣雄还曾劝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在华夏也这么搞,还出了个极其离谱的主意,然后被“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给鄙视了。 “勃勃生机,万物竞发”当时估计想的是:这人不会是智障吧?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吾虽微操,却未患脑疾! 实际上,具有正常危机意识和思想的民族国邦在整个世界只有华夏和某些国家有,非洲、南美这些地方都相当奇怪,即使到了现代都是如此,何况还是大秦这个时代。 看着不远处的当地民,甘煜感到了一种清澈的原始美,也得亏遇到的是大秦使团,且使团这次的任务是去往阳洲,没有沿途打家劫舍的打算,要换作是西方殖民者…… 嘿嘿,看我们发现了什么,这里有一窝啥都不防备的土著,冲进村子看看有啥财宝,要是没财宝,他们就是财宝,统统抓走做奴隶。 快速思考了一番,甘煜接受这位“村长”的邀请,跟随“村长”向村子靠近,当然保持了一段距离。 当和拿着木盒的村民汇合,“村长”向甘煜等人再次表示了感谢,这些外来者很友善,竟将此等珍宝赠予他们,可这些外来者警惕心有些重,始终和他们有段距离。 走到离村子不远,诸多目光投到甘煜等人身上,几乎没有畏惧害怕,只有好奇兴奋,有很多村民正指着他们说话,能猜出说的应该是“哇,这些人好高!”、“他们从哪来?”之类。 有人还大胆热情地冲甘煜等人喊着什么,大概是在欢迎他们,这让甘煜越发确定这个村子的人没多少危机意识,这也太没距离感了。 要不是多少还有点对陌生外来者的担忧,甘煜觉得这帮当地民会冲到近前来观察他们。 但当地民没有危机意识,甘煜等人却不能没有,在村子之外,甘煜向在前方带路的“村长”唤了一声,随后指了指村子,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村外。 “村长”很快便明白过来,这个外来者的头领是在说:他们不进入村子,就在村子外驻歇。 “村长”马上也开始向甘煜比划,继续热情地邀请甘煜等人去村子里作客,那里有吃的喝的,还有地方休息,比在村子外面好。 但甘煜笑着摇头拒绝,鬼知道村里有没有陷阱,万一这些当地民其实非常凶恶狡诈,热情好客、没有危机意识只是故意表现出来麻痹他们的呢? 李念公子曾说过,出使在外,人心叵测,不得不防,不能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任何事都要谨慎待之! 见甘煜再次拒绝,“村长”和村民们露出失望的神色,但也没再邀请甘煜等人进村,同意他们就在村外扎营。 然后,甘煜等人开始在村子外找了地方搭建营地,一帮当地民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干活,新奇地观看甘煜等人拿出各种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之物。 渐渐地,这些当地民胆子越发大了,在不远处观看已经不能满足,越来越接近,从原来的百步到五十步,再到三十步…… 见当地民越发靠近,都能一个冲锋对他们造成威胁了,一名百越猎人就要呵斥,这帮当地民也太没距离感了,再这样下去,还不得直接跑到旁边来了? 甘煜阻止这名百越猎人,他注意到这些当地民虽然靠近,但都没带武器,应当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少危险,倘若呵斥,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和当地民刚建立起的友善氛围,不利于进一步交流。 第143章 异域篝火宴会 见他们靠近没被呵斥,这些当地民胆子越发大了,大人还好,隔着一段距离好奇地观看,可当地民中的孩童直接凑到近处看,甚至跟着在干活的甘煜等人,一点也不怕人。 这让甘煜等人颇为无言,这些孩童年龄小胆子大就算了,他们的父母居然也放心让他们过来,也是心大! 另外,在被一群人注视下干活,让甘煜等人感觉怪怪的,总觉得有些别扭不自在。 甘煜很快想到了这种别扭的感觉是什么,就好像他们第一次在丛林中发现猴子,一伙人硬是在那看了很久。 仔细想想,这帮当地民看他们和他们看猴子,好像真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加新奇,毕竟猴子不会穿衣服,猴子也不会说话。 要真有会说人话、会穿衣服的猴子,此时应该已出世,在天上做弼马温了。 随着太阳将落山,当地民退回村里,甘煜等人松了口气,被这帮没有边界感的当地民看着,真的很别扭。 语言不通,又不好摆冷脸呵斥劝退,当地民们没啥恶意,只是见到他们这些外来者,感到非常新奇罢了。 但还没等甘煜等人高兴当地民终于走了,然后便看到当地民们又出来了,由那位疑似是“村长”的当地民领头,诸多当地民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甘煜等人一眼看去,有的人拿着肉,有的人拿着鱼,有的人拿着不知名的野果,有的人拿着不知何名的菜…… 甘煜感觉头有些发痛,我们不进你们的村子,就是不想吃你们的东西、住你们的房屋,以防万一,没想到即使在村外也躲不了,人家直接拿着东西出来了! 这些当地民实在是没啥边界感,就完全没想过他们这帮外来者会谋害他们? 甘煜正要起身去和那“村长”交涉,人都送东西出来了,至少也要表示感谢,没想没等他开口,当地民“村长”先兴致勃勃地对他比划了起来,一边比划,还一边招呼其他当地民做事。 甘煜都以为当地民会把东西交给他们,没想到这些当地民没将东西给他们,反而兴冲冲地用带的东西做起了各种事。 这时,甘煜才知道误会了,当地民们不是要给他们送吃的,而是要在此地开一场篝火宴。 当地民们之所以拿着东西到这开,是因为想邀请他们也一起参加,而他们又不进村子。 看着正搭着似乎是烤架的当地民们,甘煜现在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经过简短的思考,甘煜勇向胆边生,这帮当地民如此没有边界感,那这场篝火宴,他们也大胆参加了! 甘煜微笑着冲“村长”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明白,他们会接受好意,参加这次宴会。 甘煜将当地民邀请参加篝火晚会的消息告知给其他人,其他人也一脸不可思议,这些当地人在想什么?不害怕他们有所图谋,还邀他们参加篝火宴会? 太阳落山,夜晚降临,但瓦塔村的村外点起了一堆堆篝火,火焰的光辉照亮了黑夜,烧烤的香味渐渐飘荡在晚风中。 甘煜被那名“村长”的人邀请,共同登上一个临时搭起的小台子,“村长”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大概是在表达对他们的欢迎,对他们赠送珍宝的感谢,反正在“村长”话后,台下的当地民们齐声欢呼。 “村长”让出地方,做出“请!”的动作,示意让甘煜也讲上几句,甘煜也不推辞,走上前讲了几句,尽管听不懂甘煜讲的啥,但当地民们很给面子,也高兴地欢呼。 随着“村长”又一声高呼,当地民们再次欢呼一声,篝火晚会正式开始。 甘煜被“村长”邀请坐在一处,其他人各自找地方坐着,由于外来者很新奇,其他人也受到了当地民邀请。 甘煜注意到当地民的烹饪方式也比较有特色,简单说就是和大秦不一样,而且他们也没有筷子这种餐具,那煮的是稌吧?居然直接用手抓着食用,这也太不干净了! 而且,他们还喜欢用酱料,像甘煜现在面前摆着的这条烤鱼,上面涂着不知是啥做成的酱料,看着和闻着有些食欲,但目睹了这条鱼的制作之法的甘煜神色颇有些微妙。 若李念在此,定会笑着告诉他:“不要慌,这至少比后世的恒河水要干净又卫生!” 如果可以,甘煜是不想吃这些食物的,但“村长”和当地民都期待地看着他,甘煜只能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中。 味道说不上难吃,但要说有多好吃,那也不是,有些新奇,抛开制作之法,并非不能接受。 甘煜等人也拿出了他们携带的食物,还有餐具,看得当地民们好奇不已,食物还能做成这样,这是外来者用的餐具?用两根小木棍? 用小木棍夹食物吃多不方便,直接用手多好? 这些外地人也不嫌麻烦! 但用小木棍吃东西,似乎比他们用手看起来要文雅有礼一些,当地民们其实不懂什么叫“文雅有礼”,他们只是觉得外来者这种吃法好像很高级,比他们用手要高大上。 甘煜他们可是在来前经过礼仪培训,毕竟他们是大秦派出去的使者,代表大秦,不说吃饭要非常讲究,也不能太过粗俗随意。 看到当地民们好奇想学的神情,几名随同过来的百越人心里暗笑这些人没啥见识,啥都不懂。 孰不知跟大秦相比,他们百越也没好到哪去,现在跟了大秦,涨了点见识,便开始有优越性,看其他人觉得好笑。 在尝试过第一次后,甘煜也豁出去了,大口吃起了当地民送来的食物,并不丰盛,菜品也不多,一个村子能拿出多少好东西? 主要是烧烤,烤肉、烤鱼、烤菜,搭配那些奇怪的酱料,还有煮熟的稌,以及一种似乎是果汁,又似乎是酒的怪味液体,反正甘煜是品尝不出来为何物所制。 边吃,甘煜也和“村长”聊了起来,虽然双方语言不通,但并不妨碍交流。 他们是铺了一张席,然后直接席地而坐,所有食物摆在席上,甘煜比划道:“我等来自北边,大秦就在那?你问大秦是什么?大秦是一个国家,天底下最强的国,大秦有最伟大的陛下,有最智慧的李念公子,有战无不胜的王翦将军,有统领百官的王绾首相!” 其实“村长”根本没问,他也没听懂甘煜说的啥,但这并不妨碍甘煜说给他听。 在这番话中,多次出现了“大秦”,这对这个外来者必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事物,甚至可能是他们来自的地方。 “村长”模仿着甘煜方才的发音,试探性道:“达擒(大秦)?” 听到“村长”那不伦不类、非常奇怪的发音,甘煜顿时给逗乐了,笑着纠正道:“是‘大秦’,不是‘达擒’,大、秦!” “村长”和周围的当地民都跟着甘煜读了起来,声音传到其他当地民耳中,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好奇地跟着一起读。 听到当地民们念诵“大秦”,参加宴会的其他秦人也不由念起来,能被派来出使的皆为老秦子弟,大秦是他们的母国,是他们的家乡,那里有他们的父母亲朋,有着他们的过去。 当地民的声音和秦人的声音合成奇怪“大秦”声在此响起,在黑夜中向四周传开,这是这片土地第一次有了“大秦”的声音。 几名百越人没跟着念,心中充满了向往和羡慕,在想如果念诵的是他们的部族该有多好。 听到当地民在颂读“大秦”之音,甘煜也来了兴致,他站起身,让两人取来大秦的特版地图,在这帮当地民眼前展开。 为啥是特版地图? 是因其并不完整,且有意将大秦列于地图中央,显得大秦很大,仿佛占据了世界中心,其他国家只是在世界边角,拱卫大秦。 这会给看到地图的人造成一种心理影响,大秦为天下中央之国,为天国上朝,其余诸国都不及也,只配拱卫臣服大秦。 甘煜指着赫然写着“秦”的那片区域,大声向当地民们介绍道:“此便是‘大秦’,我等所来之国,亦为天下最强之国,这是诸位之所在!” 甘煜将手指下移,移动到他们现在大概所在的地方,然后又将手指移动回他们出发的边境城池,继续道:“我等是从此地出发,沿着这条路线,抵达了诸位这里。” 借着火光,诸多当地民看着甘煜指着的那张地图,虽然语言不通,但他们理解了甘煜话中之意,这个外来者是在讲说他们所来自的地方,他们是从哪到了这。 一看到自己的地方,再看到外来者所来自之处,外来者来自的地方咋这么大,他们这咋这么小? 由于没建立过国,当地民们并不能理解“国”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以为和他们的部族领地一样,但有这么大的部族,哪得有多少村子,有多少人? 也是,唯有这么大的部族,才能有生长出这些高大强壮的外来者,拥有那等级别的珍宝。 当地民们还注意到地图上有其他符号,那应该也是一个个部落,只是都比那“秦”小了很多,好像从四方拱卫“秦”一般。 这秦部落据天地中央之地,为四方拱卫,如天下之主,与秦部落一比,他们就不算啥了。 秦部落必定很强盛,所以他们才派人去四方出使,将秦部落存于天地的消息传告于四方知晓。 一些当地民心中生出了去秦部落看看的想法,这些外来者能来,他们肯定也能去。 甘煜大声道:“我大秦至此世已有五百多载,我大秦有天下最美的女子,有最善战的勇士,有最厉害的将领,有最聪明的贤人,有最伟大的陛下……” 连说着多个“最”,虽听不懂甘煜之言,但其肯定在说和秦部落有关的东西,脸上显露出神色也表示这个外来者在为秦部落骄傲。 到了最后,甘煜大声唱起了大秦的战歌,慷慨激昂的古老歌谣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传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其他秦人也跟着甘煜一同唱诵,当地民们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名名高大的外来者出现,他们结阵站于一处,将后背托付于对方,一同面对强大的敌人。 任何敌人不可使之动摇,任何危险不可使之磨灭,那是一个十分强大的部族,立于世界中央,为天下之最! 虽不常和人争斗,不常征战,当地民们也能感受到这些外来者唱出的那股气概,好强的气势,秦部落果然好厉害好强大,如有机会,定要去秦部落看上一看。 这首《秦风.无衣》开了一个头,在甘煜之后,当地民们也开始表演起来,唱起了他们当地的歌谣,并跳起了舞蹈,这场简单的篝火宴会也进入高潮。 歌谣和舞蹈很普通,但这依旧让甘煜等人感到惊异,这些当地民活得好像比大秦百姓要轻松…… 但在培训他们时,李念公子曾和他们讲过,由于生活的环境优越,吃喝能够简单获得,会让当地人更轻松悠闲。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会让他们丧失警惕心,也会让他们变得懒惰,失去向更好更强发展的动力。 正在甘煜在欣赏着不同于大秦的歌谣和舞蹈时,一名当地民少女走向他,甘煜又不傻,立马猜到了少女走来的用意:这大概是要邀请他去跳舞! 可是,这些当地民也太大胆太开放了吧,她的父母或兄长不管?反正在大秦,他没见过这般大胆的女子。 甘煜以眼角余光扫了眼当地民,发现当地民正看着,许多人都面带微笑,没人出来阻止,好像对他们是件司空见惯的事,反而在期待甘煜会有啥反应。 这名少女称不上多好看,长得并不在甘煜的审美点上,只能说不算丑,体型瘦小,皮肤还有些黑,倒是眼睛很大。 少女走到甘煜面前后,大眼睛看向甘煜,冲他露出微笑,而后伸出右手向甘煜发出邀请。 第144章 食物外交 看着送到面前的纤纤细手,细倒是真的细,只是有些黑,甘煜想了想后,笑着起身握住了那只手,不过是一次邀舞,有何不敢应? 看到甘煜握住少女的手,接受少女邀舞,当地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像是见证了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有这名少女开头,当地民中的其他少女也开始邀请其他人,连穿着铠甲的士卒都没略过。 这些士卒看向甘煜,等他拿主意,甘煜笑道:“看我作甚?人家邀请你们,愿意去的就接受,不愿的就留下。” 虽然这么说,但甘煜话里的意思是不能所有人都去跳舞,必须得有人留下以备不测。 士卒们默契地听懂了甘煜之意,一部分接受了当地民少女邀舞,一部分拒绝。 没邀请到大秦士卒的当地民少女也不失落,很快又从当地民中找到舞伴,在篝火照耀下,随着当地民们奏出的音乐声起舞。 另一边,在距离村子数百米外的一片草丛中,十名秦军斥候正在潜伏。 看到这边的火光,听着欢快的乐声,闻着从风中传来的烧烤香味,一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这帮家伙倒是吃好喝好,我们却要在这……那话咋说来着?” 语气中满满的酸气,当然,他只是调侃,并不是真的酸。 甘煜等人接近这个异邦村子,完全是拿命在搏,万一异邦村子很危险,说不定就交代在那了,有啥可酸的? 旁边一人道:“你想说风餐露宿?” 那人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话!这个村子也太怪了,居然就这么大胆地接受了他们,就没一点戒心?甚至还给他们送吃喝,办这篝火宴!” 旁边另一人点头道:“是不合理,但公子说过异邦不同于大秦,不要用我们的想法揣度他们。我们觉得合理之事,异邦人未必觉得,反之亦然。” 听到这人提到李念,其他人都点了点头,原本对公子的话没多少感受,现在算是知道了。 又一人道:“但也不排除这是他们装出来的,大家要时刻保持警惕,甘屯长他们说不定还要我们救命。” 其他九人点了点头,使团当然不可能让甘煜等人孤军接近这个异邦村子,派了斥候跟在甘煜等人后方,要是甘煜等人遭遇不测,能及时将消息传回使团。 一夜过去,甘煜醒来,接替过一名值守的士卒,让其去休息后,他看向昨晚篝火晚会的举办处,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剩的食物残渣、带着余温的火堆、以及在火堆旁未醒的当地民。 这些当地民是真胆大,昨晚欢乐过后,有些当地民也不回村,直接睡在了这,也不怕睡着后,甘煜等人会趁机偷袭。 甘煜再看向村子,村子一片安静,显然村里的人还在熟睡,这帮人都不起来干活?也太懒散了! 看了眼附近田地里种植的稻,甘煜默默收回了这个想法,这些稻明显没怎么用心打理,但长势却不错。 而且,这些稻很可能是收割过一次后又种下的,一年能种收两拨稻谷,且还不用太费心打理,不怪当地民会这么懒散。 这地方山林也不错,水资源也丰富,可从山中采集野果野菜、从水里捕获鱼虾,获取基本生存所需的吃喝不难。 获得吃喝是不难,但他们对食物的处理比较糙,想到昨晚上当地民制作食物的过程,甘煜仍心有余悸,如果有的选,他真不想吃。 他还好,没中招,有几人就遭了,半夜腹泻,连跑数趟,差点被他们以为是当地人在食物里下了药。 但就以当地名那种“干净又卫生”的处理方式,根本用不着下药,制作出来本身就是泻药。 当地民喜欢用酱料,也正是因为他们没更好的办法处理食物,且他们用的盐带有很重的苦涩味,所以大概想用很多酱料将这些味道给掩盖掉。 甘煜坐在一处火堆旁,往里添了几根木柴,这些木柴也是当地民在做完送来的,一边烤火,一边思考,得继续跟当地民搞好关系,从他们那摸清这里的情况。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何况他们还是在异国他乡,更不可马虎大意,一不小心就可能酿成大错。 甘煜将出使守则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以此检查昨晚的行为是否有问题,这守则是李念编给他们的,罗列了各种他们在出使异国时可能遭遇的问题: 像到了异邦,要了解当地人的风俗忌讳,因为某些行为在大秦不算啥,可在异邦那,说不准就是禁忌。 大秦虽强,可大秦又不可能派一支大军跟着他们出使,到时要是犯忌讳导致命没了,就算大秦日后为他们讨回公道,他们命也回不来。 李念对大秦使者们设计的外交出使路线和汉使不同:诸位的命都很珍贵,非必要时,不必用性命去搏! 甘煜决定在今日给这帮当地民反开一个宴会,正好他们带了盐和些调料,是时候让这些当地民们见识见识秦人如何制作食物。 此既能拉近与当地民们的关系,也可通过食物向其等宣传大秦,使其等更了解大秦。 甘煜将他的计划和其他人说了一番,众人表示可以一试,随行的几名百越人也想露上一手,制作百越食物给当地民见识下,甘煜也没拒绝。 直到将近中午,这个异邦村子才渐渐有了活力,但他们起床后的没立即找东西吃,而是跑到村外看看那些外来者怎么样了。 毕竟这是他们瓦塔村第一次见到外来者,感到十分的新鲜,他们想了解的地方还多着呢:外来者们为何长这么高大?秦部落究竟有多广,有多少人?秦部落中是不是人人都这般高? “村长”和一帮当地民来到村外,经过昨晚的篝火晚会,甘煜等人和当地民们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毕竟从晚会结果看,这帮当地民应当对他们没恶意。 “村长”和甘煜沟通起来,与昨天一样,语言不通,还得通过比划连蒙带猜。 经过一番并不简单的交流后,甘煜总算让“村长”弄懂了他们要开宴会的想法。 “村长”转头跟其他当地民说了起来,很快,甘煜便看到许多当地民一脸兴奋好奇,这些外来者要制作秦部落的食物回馈他们,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将要吃上正宗的秦部落食物? 尽管昨夜在篝火晚会上,甘煜等人拿出所带的食物分给过他们,但甘煜等人带的也不多,且那明显属于远行所携带的食物,和秦部落之人日常所食之物定有差别。 虽然这些外来者说了要借用他们的食材,还要借用他们的一些器具,但那有啥大不了? 相比于一顿丰盛的秦部落美食,都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秦部落的食物会是啥滋味? 当地民们已经期待起来,从这些外来者表现出的那种对秦部落发自内心的自豪和骄傲看,秦部落一定很好,食物肯定不俗! 等“村长”和甘煜商议结束,当地民们立刻跑回村里取他们家中的器具和食材,甚至有当地民让甘煜等人进村去挑,看啥能用就取来。 由于有几百号当地民帮忙,在太阳落山前,一切被准备得差不多,当地民们看起了外来者们处理食材,制作食物。 果然和他们不一样,秦部落不愧是强盛的部落,这些外来者触碰食材时都会先洗手,会将各种需要用到的器具清洗过。 对食材的处理方式也不一样,相比于他们处理食材,外来者们的处理可谓精细,将鱼的鱼鳞刮去,在鱼身上切出距离相等的开口,将肉切成一个个整齐有形的块…… 还有外来者使用的那些调料也让当地民们惊讶,那应当是盐吧,可盐怎会如此之白? “村长”指着盐问了出来,甘煜搞明白他的意思后,将盐给了“村长”一点,“村长”将盐放入口中一尝,满脸震惊。 这真的是盐,但没有他们所食之盐那种苦涩味,非常纯正的咸味,很难想象这种盐给食物调味,那食物会有多好吃? “村长”心中更想到了一点,难道秦部落的人全吃的这种盐,那秦部落得有多富强? 正在“村长”思考时,一阵浓郁的香气将其唤醒,只见那来源是一口正在炖煮的大锅,说是锅,其实是个大罐子,香味正是从那发出。 那是在煮肉,但他们煮肉时却没这么香的味道,定是秦人那独特的处理方式,及加入了特别的香料,使其有这般味道。 秦部落果真强矣,由这些外来人制作食物便可见,唯有生于强盛富有之地者,才会如此精擅于食物,就像部族的首领,也讲究衣着和吃食。 但首领和这些来自秦部落的外来者一比,根本不算啥,就好比田间的野草比于林中的大树。 且这些外来人肯定不是秦部落最擅制作食物之人,但不是最擅制作食物之人,都有这般水准,更可见秦部落之强盛。 “村长”想的没错,甘煜等人不是专业的庖厨,只是按照他们会做的做饭方式在做罢了,就大秦百姓一般水平。 可这对当地民来说,也已经胜过了他们良多,一个虽然一般,但另一个太落后。 当地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外来者们做饭,既是好奇,也是想学上一两手,这可是秦部落的人现场做饭,错过了可能就学不到了。 甘煜非常满意当地民们的表现,他记得李念公子在培训他们时说过:在出使他国时,未必要以武力威逼恐吓其等,也可用其他方法诱使其等对大秦产生好感、敬畏、羡慕等想法。 他此刻做的应该属于公子说的“其他方法”,没想到这方法好像还真有效果,这些当地民恐怕正在想大秦有多强盛。 可惜此次使团出使的人不多,且目标是阳洲孔雀国,否则他定要建言留一两个人在此好好“指点”这些当地民,教他们大秦之语,教他们大秦的习俗,使他们知大秦之事,更加心慕大秦。 但这件事可以回去后告诉给其他人,传回国内,让陛下和公子在日后派人过来做成此事:这地方可派人过来传播大秦之事! 甘煜想出的这办法和西方殖民者的“传教”相似,不同处在于甘煜想传播的是一个国家,而西方殖民者传播的是宗教,但共同点都是要将己方的东西推广到外界。 传播一个国家,做倒是可以做,只是不如宗教那般好传播,影响其他人,宗教在传播方面更具优势。 随着甘煜和“村长”沟通,食物已准备妥当,可以开宴,所有当地民迫不及待开吃,外来者做出的食物果然和他们做的大不同。 兴许是因为心中已经种下外来者优秀高大、秦部落强盛富有的想法,尽管味道和他们平时吃的不太一样,当地民们觉得味道很好。 这可是外来者做出的秦部落食物,岂有不好吃之理? 但吃着吃着,当地民们便拘谨了起来,因为相比于同样在用食的外来者,他们的用惭行为过于粗俗,直接用手拿食物,然后放进嘴里。 他们平时都是这么在做,没觉得有啥问题,可现在外来者们用那两根小木棍,以及刀叉用食,一比之下,他们就仿佛刚从树上下来的猴子,外来者是人,而他们是猴。 这让当地民们产生了面子情绪,不能让外来者太瞧不起他们,一些当地民停止了直接用手拿取食物,跑去做了筷子再回来,学着甘煜等人以筷子夹取食物。 这大概是这个村子的人第一次学用筷子,这些筷子都是刚折下的树枝,许多人用得很不习惯,很难才能夹起食物。 甘煜等人看得想笑,但忍住了,还主动教起当地民们怎样用筷,让宴会一派和谐。 甘煜同“村长”坐在一处,在教会“村长”用筷后,向“村长”咨询起了当地之事: 此地可还有其他村子?相距多远?诸村可有联系,有共同的头人?他们若要继续往前,该从哪走,有何须得注意? 第145章 奉大秦皇帝陛下之令 在距瓦塔村东方,数里外的一片山林中,使团的大部队赫然在此。 这地方选的不错,相对较隐蔽的同时,又适合安营扎寨,像在野外扎营最重要的水源,附近便有一条山溪。 一间临时搭起的棚子内,十多人正聚在其中。 棚内大多人的目光落在五名穿着甲胄的士卒身上,目光里都带着浓浓的好奇。 众人中,坐在主位的那人道:“你们能安然回来报信,说明情况不错,没碰上预想中最坏的状况,说说看遇到了什么?” 这五名士卒是回来报信的。 三人是甘煜三十人队的成员,两人是跟在甘煜等人后方盯梢的十人斥候成员。 三十人队的三人开始讲说起他们在那个异邦村子的遭遇。 听到那些异邦人见到璆琳(玻璃的古称)酒爵时的反应,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见面礼是挑对了! 璆琳的卖相太好,带给人的视觉感受极佳,哪怕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出使要携带的各种璆琳器物时,也被惊到,何况是从未见过璆琳的异邦人,将之视为顶尖级别的珍宝,实属正常。 何况,璆琳本身就是很珍贵之物,在大秦也很稀缺,要不是这个村子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异邦村庄,想尽量打好关系,好获取有用的消息,他们也舍不得将璆琳制成的酒爵送出。 好在这份贵重的见面礼收获的效果不错。 三名士卒继续讲,当听到当地民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他们这些外来者,甚至邀请他们去村里休歇,还在晚上准备篝火宴会欢迎他们,邀请他们一起唱歌跳舞,众人生出和甘煜等人一样的想法。 这些异邦人这么没边界感,没危机意识,就不怕他们突然发难? 虽然这个异邦村子的人口有数百人,但听三名士卒说,他们的武器相当差,准确说没啥像样的武器,且警惕心也低,居然在甘煜等人眼皮子底下睡着了,好像没把甘煜等人当外人。 甘煜等人要是在这时发动一次偷袭,有很大机会将这个异邦村子灭掉。 坐在主位的人道:“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此居住从未遇到过多少争斗,所以没有居安思危之念。” “李念公子曾与我等讲过,不可将大秦之物习惯性套用到别国之上,我们能理解并认为正确的东西,他们未必认为正确,甚至未必有此想法。” “这些异邦人便是如此,知道我们是外地人,和他们不同,但没想过我们对他们会有危险,甚至可能都没有‘这些人有危险’这想法,不能理解我们为何有危险,他们有何值得谋害。” 说到这,这人叹道:“当初未懂公子之言,今日始明,公子当真才智广博,所言高远。” 三名士卒继续讲,当听到甘煜向异邦人唱《秦风.无衣》,向异邦人展现大秦食物,引得异邦人好奇向往时,棚内众人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我大秦就是这么强盛优秀,连异邦人都被吸引。 一个强大的国家,不仅是在军事震慑诸国,也同时是从这些方面影响诸国,让其等觉得这个国家就是强、就是厉害。 当听闻自己的国在他国之人眼中强大优秀,被他国人向往羡慕时,确实会产生与有荣焉之感。 当然,前提是这个国家对自己的子民不错,要是搞得“唯恐沛公不为秦王”,还有个屁的自豪荣誉感。 如今的大秦在李念影响下,已渐渐扭转走向了一条历史上从未走过的道路,尽管依旧有困难,有问题,但很多人觉得生活有奔头,未来有希望,对大秦的认同度自然也提升了起来。 三名士卒又讲起甘煜从“村长”那得来的消息,众人认真听了起来,这些可事关他们能否在此顺利前行。 他们遇到的这个异邦村子属于一个在大秦语中发音为“塔坎”的部落,部落的中心集市位于村子西南方向,有几十里路,部落治下有十一个村,部落有首领,首领住在部落集市中。 村子有大有小,村子间平时不常联络,他们遇到的这个村在当中算大的,小的只有百多人,整个部落人口大概在三千以上。 至于他们要去往那阳洲孔雀国,“村长”表示不知道,他到过最远的地方是要走好几天路的一个村,根本不知道孔雀国在哪,甚至可能都没明白甘煜在问什么。 对于在当地的注意事项,“村长”也比划了一些,据甘煜揣摩:不能夜晚走入山林,不能将掌心朝着别人的头…… 以上内容都是甘煜根据“村长”的比划自己揣摩出的,准不准,甘煜自己也不确定。 听完三名士卒的讲说,众人都感到语言不通是交流上的巨大障碍。 就算能通过肢体比划、画图交流,但哪有语言直接说懂方便? 要是有一种通用语,大家都会该多好! 但也只是想想,这地方如此偏远,即使真有通用语,估计也传不到这,还是得靠比划画图先交流,而他们就是这帮先行者,将大秦的文明传达至此。 坐在主位的人道:“各位有何想法?” 一人道:“最妥当的办法自然是我等先留在这,让甘煜他们继续和异邦人交流,学会此地语言,彻底弄清楚此地状况,然后再做打算……” 这人话未说完,便被另一人接话,接话的人摇头道:“这不可能,待在此处需要吃喝,我等虽带了粮草,也可就地获取食物,但依旧不能支撑多久,甘煜他们能在我们粮草耗尽前学会此地语言,摸清此地状况?” “万一其等未学会此地语,摸清状况,我等粮草便已耗尽,或是遭遇其他状况,该当如何?” 又一人道:“必须尽快和当地民接触,从他们那获得补给。” “我认为应该去那个部落集市,那里是这支异邦部落的中心,应该能获得充足的补给,且那人多,也方便我等了解此地状况,说不定还能探听到与孔雀国有关的消息。” 这个提议得到了很多人支持,但也有人认为有风险,倘若整支使团和当地民接触,万一发生祸事,他们可能会全军覆灭。 听了众人提议后,坐在主位的那人道:“各位所言都有道理,我等的确不可在此久留,须得和当地民接触,但我等也不能所有人都暴露给当地民,其等目前看似友善,可谁知是否暗藏祸心?” “李念公子说过,我等去往之处是异邦、是外国,凡事须谨慎。” “我认为当留下一批人,等确认安全后,再接留下的人。这般做,即便我等遭遇危机覆灭,也有人能返回大秦告知陛下与公子。” “留一百人即可,多留一些粮食和药物给他们,其余人等随我前往这支部落。” 这个提议得到了通过,使团由此再次分开,一百人继续留在这片山林,其他人前往瓦塔村,再从瓦塔村前往这支部落的集市。 瓦塔村外,瓦塔村的村民扎堆聚在一起,正好奇地望向东边。 听说还有一批外地人将要过来,这批过来的外地人很多,因此他们提前在这等候,只为能及时看到那些外地人。 这批要过来的外地人有多少,长咋样? 应该和现在看到的外地人差不多吧,听说都来自强盛的秦部落。 “村长”和甘煜等人站在一起,村民们听到的消息自然是他传出去的,甘煜告知他还有一批秦部落的人在后方,将在今日赶到。 不知等了多久,远方出现了一支队伍,虽还看不清来人的形貌,但能看到这支队伍的人不少,可能比他们村的人还多。 和先来的那几十名外来者不同,这支队伍不仅有人,还有一些牲畜。 也是,如果他们是从遥远的秦部落过来,光靠人背人扛,带不了多少东西,肯定要借由牲畜的力量。 随着队伍接近,瓦塔村的村民们终于能看到这些人的形貌。 果然也是来自秦部落的人! 身材高大、皮肤比他们白,穿着也和先到的那些外来者一样。 使团在接近时,一直保持着警惕,当看到甘煜等人和瓦塔村村民时,才放松了些。 因为瓦塔村的村民基本都空着手,没携带任何疑似武器之物。 但这也让使团众人感到惊奇,这些异邦人果然和消息中一样,没啥危机意识,看到他们这么多人过来,还敢在这看稀奇,也不怕他们将其一锅端了。 使团到达瓦塔村后,在瓦塔村修整了一日,随后在“村长”和几名瓦塔村村民带领下,前往当地的部落集市。 根据“村长”的比划,甘煜将这地方称作部落集市,好像是一个各个村子随来随往、用于交易买卖之地,实则也和他猜的差不多,这是一个大型聚居点。 类似于城镇,却又并非城镇,像正从部落聚集地向城镇过渡,颇有上古时代的风格。 遥遥望去,可看到此处没有石头和泥土砌出的城墙,也没护城河之类的东西,用粗壮的木柱围了一圈作墙。 墙内有许多房屋,和瓦塔村的房屋样式风格一样,只是修得比瓦塔村房屋要好,尤其是位于深处的一片房屋,建的可说不错,应是首领居所。 整个集市连大秦的普通城池也比不了,更不能和咸阳相比。 考虑到使团那么多人,若突然全部靠近,可能会引起恐慌,反而不利于交流,瓦塔村的村民能接受,没恐慌,是因甘煜提前告诉了他们会有更多人到。 因此,使团这次依旧派出了三十人先行一步,甘煜由于与异邦人接触有功,也被选择到了三十人中。 由使团大使亲自带队,在瓦塔村“村长”和村民带领下,三十人到了部落集市。 这部落集市比瓦塔村正规多了,有守卫警戒的士卒,当发现有群从未见过、长相穿着都奇怪的人到来,迅速发出警报。 诸多士卒从部落集市各方聚集过来,同时聚过来的还有集市内的当地民,被惊动的部落首领。 他们好奇地站在木墙内,透过木柱间的空隙看向外边,看看发生了啥事: 咦,那不是瓦塔村的阿明? 他身后跟着的是什么人? 那些人长得好奇怪,穿着也好奇怪。 难怪守卫要发出警报,原来是有从未见过的人。 当接近到一定距离,一名守卫和“村长”对话沟通。 双方的对话听得木墙内的当地民们又好奇又惊讶。 跟着阿明他们的那些人居然是外来者,来自一个叫“秦”的部落。 秦部落强盛富有,他们拥有极其珍贵的宝物,人人都能吃得上雪白的盐,制作出美味的食物,他们的歌谣非常激昂有力…… 这些外来者没有恶意,是为拜访首领而来。 木墙后,一名中年当地民也在听守卫和“村长”的对话,只是他不太信“村长”的话,但听到“村长”说这些来自秦部落的人要送给他珍宝时,中年当地民来了兴趣。 这中年当地民正是部落首领,他登上木墙后的一个高台,看向墙外,一眼便看到了“村长”身后的甘煜等人,确实和他们不同。 他判断秦部落应该是存在的,但肯定没“村长”说的那么强盛。 中年当地民出现时,“村长”提醒甘煜等人这是部落首领。 其实不用他提醒,甘煜等人也能看出来。 此人所穿衣饰比普通当地民更好,体格也更高大,肤色也更白,身边还有侍卫,即使不是首领,也绝对是这支部落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中年当地民和“村长”又对话了一番,似乎是在确认“村长”方才所言,随后他将目光看向甘煜等人,并说了一句当地语。 “村长”指了指甘煜捧在手中的木盒,甘煜等人明白过来,这应是在问:你们要送珍宝给我? 这次不是甘煜带头,使团大使亲自带队,也轮不到他。 使团大使整了整衣冠,朝着中年当地民一礼,并道:“大秦使者姚直奉大秦皇帝陛下之令出使至此,见过首领!” 声音洪亮有力,不卑不亢,木墙内在看的当地民皆能听到,从这名外来者的动作中能猜出说的什么,应是在向首领自报来历。 这些外来者所来自的秦部落可能真的很强盛,否则此人在说话时不会如此自信有力,只有认为自己的部落够强,并以之为豪,才有这般自信! 第146章 秦孰与我大? 中年当地民也生出同样的感觉,莫非这秦部落真的很强盛?他向姚直还了一礼,并说了句可能是在欢迎姚直等人的话。 双方见礼完,姚直指着甘煜三人手中所拿的木盒,对中年当地民笑道:“此便是送与首领的珍宝!” 说着,姚直将甘煜捧着的木盒打开,盒中之物顿时展现在众人眼前,那是一个雕塑,由于隔着距离,不好看清具体细节,但从其大体形状看,雕的应是一头象。 只是这象是用何材料雕成,为何如此透明纯净?在阳光照射下,好像没有一点瑕疵,干净剔透,有种神圣的美感。 看到象雕的众人,心中都生出一个想法,这是件不得了的珍宝,包括中年当地民。 中年当地民眼中浮现出喜悦,同时还有些惊讶,这些外来者要将这等宝物送给他?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近距离好好欣赏这件珍宝,看其具体细节,观其是和材质,但他按捺住了,还有两木盒没打开呢,说不定其中的珍宝不逊色这件象雕呢? 姚直注意到中年当地民的神情变化,又将第二人手中所捧木盒打开,盒中裝的也是一个雕塑,但这次是马的雕塑,其以铜铸,作奔跑之状,三足腾空,右后足踏在了一东西上。 对这件珍宝,中年当地民的反应没有看到象雕时那般惊喜,那象雕着实惊奇到了他,在第一时间便被吸引了眼球,认为此物珍奇,心生喜悦。 第三个木盒也被打开,这次里面放的珍宝不再是雕塑,而是平平的一面东西,因为距离的缘故,更看不到究竟是何物,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惊奇。 但就算这后两样珍宝不咋样,有那象雕珍宝已经足以,中年当地民向姚直问了一句。 姚直猜问的是这些珍宝都是要送给他的,他朝中年当地民点了点头,“这三件珍宝都是送与首领之物!” 见姚直点头,中年当地民脸上露出笑容,当即让六名侍卫走向甘煜三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近距离看看这三件珍宝了,尤其是那象雕。 其实只需三人就能取回木盒,但他派六人,是为让另三人在旁注意,防范木盒掉落,将里面的珍宝摔坏。 很快,三名侍卫小心翼翼地捧着木盒回到高台,将三件珍宝近距离呈现于中年当地民眼前。 中年当地民立刻看起了那象雕,方才隔着一段距离,因此并未能看清象雕的细节,此刻却能看个清楚。 这尊象雕不大,可做工极其精美,只是究竟是以何工艺制成,用的何种材料,他看不出来,象雕栩栩如生,仿佛有活性一般,整尊雕塑透明纯净,没一丝瑕疵,简直完美。 中年当地民越看越觉得喜欢,看着如此纯净剔透之宝,仿佛他的心灵也变得纯净平静、一尘不染起来。 ‘此物在秦部落中也定是顶级珍宝,秦部落的外来者很有心。’ 中年当地民在心中暗道,找到制作象雕的这材料就很难,更不要说还要将之雕刻成型。 这么珍贵的宝物,竟被秦部落的外来者送给了他,说明秦部落的外来者没有轻视他,很尊重他,这种被人尊重重视的感觉,让中年当地民感觉很舒服。 但秦部落的人会将这等珍宝送他,也说明了一件事,秦部落可能真的很强盛富有,因为只有自家充足,才会不吝送人。 中年当地民将象雕从盒中拿出,向木墙内看向这边的当地民展示,他还有意在高台上走了一圈,看到首领手中捧着的珍宝,当地民们也顿时被吸引住眼球,发出一片惊呼。 向其他人展示炫耀完,中年当地民才小心翼翼地将象雕放回木盒,其轻拿轻放的动作,唯恐将象雕损坏。 接着,他才看向第二个木盒中的马雕,刚刚远观时,他认为这件珍宝平平无奇,远不如象雕珍宝,此刻近距离看到,发现不是他认为的那样。 马雕作嘶鸣奔跑之状,是一匹奔马,方才所看到马雕右后足所踏之物竟是一只飞鸟,飞鸟被马踏之后,回首惊顾,好像也未想到它会被一匹马给追上。 马和飞鸟被雕刻得栩栩如生,马的昂扬肆意,飞鸟的惊慌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尽管还是更喜欢象雕,但中年当地民也不得不承认这马踏飞鸟的雕塑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 秦部落的外来者竟然送了他两件如此珍奇的宝物,这让中年当地民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了丝丝沉重。 虽未听过“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这话,但中年当地民知晓这个道理,秦部落的人若有图谋,恐怕图谋很大。 中年当地民将第二件珍宝也向台下的当地民们展示了一番,又引起一阵惊呼,这居然也是件精美的宝物。 再看向第三件珍宝,这一件果然也不俗,竟是一面可以照出自己的珍宝,其周围是青色的铜,中央镶嵌着一种他不认识的东西,光滑平整,呈现银色,像平静时的水面,可清楚照出自己的面庞。 眼睛、鼻子、嘴巴、眉毛,皆能从其上清晰看到,他眨一眨眼睛,此物照出的他也同样眨眼。 中年男子拿在手中玩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件珍宝放回盒中,他看向姚直等人,满脸笑容地说出一番话。 姚直等人看向“村长”,“村长”向他们比划翻译,一通连蒙带猜:这位当地部落的首领对礼物很高兴,认为他们是来自远方的客人,欢迎他们进入集市。 刚才关上的木制寨门打开,一队当地民士卒领着姚直等人进到了这个部落的集市中。 入眼所见,皆是在好奇观看他们的当地民,中年当地民已从高台上下来,正在前方欢迎。 当走到近前,他张开双臂,一边嘴中说着什么,一边向姚直抱了过来,姚直知道这可能是当地的礼仪,没有躲。 被抱住后,中年当地民贴了贴他的脸颊,随后便松开,请姚直等人前往集市深处作客。 边走,中年当地民边热情地讲说,有意教起了当地对某些事物的称呼,如指着太阳发声,姚直回以大秦对太阳的称呼。 双方在交流中,来到了中年当地民的居所,中年当地民有意展示炫耀他的房屋,特别高兴地向姚直介绍,仿佛在问:看,这些都是我的房子,是不是很大很漂亮? 姚直明白中年当地民是在向他们炫耀,也未反驳,只微笑着点头,就这些房屋,连咸阳城的某些民居也不如。 进到一间大屋后,只见其内没有椅凳,但铺了一层以兽皮做成的地毯,众人席地而坐,中年当地民坐于主位,左手侧是“村长”等一批当地民,右手侧是姚直等人。 中年当地民向姚直问话,话中出现了几次“秦”这个发音,还出现了当地部落称呼的发音。 姚直猜中当地民问的应是大秦在何处,距此有多远,可能还问了大秦和他们部落谁更大? 他还真没猜错,中年当地民问的是:“诸位自称从秦部落而来,秦部落在何处?距我部多远?秦部落与我部相比,谁更大?” 蕞尔小国,也敢和大秦相比?不对,他们还处于部落时代,根本没建立国家,连国家这个概念也不存在。 姚直笑了笑,让甘煜拿出了一份纸质地图,展现在中年当地民等人眼前,指着其上写着“秦”字的区域,道:“此便是大秦!” 中年当地民听到外来者“秦”的发音,明白这个外来者是在这图卷上给他们展示秦部落位于何处。 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可等姚直将手指向下移,指到一处,发出他们部落称呼的发音时,中年当地民一脸震惊。 为了让中年当地民知晓他们和大秦的差别,姚直还很贴心地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以此表示其等部落所在。 看到姚直画出的那个圈的大小,再看向秦部落所在的范围,中年当地民顿时有些激动,冲姚直说了番话,大概是在说他不信,他的部落怎么可能这么小,秦部落怎么可能那么大。 他们部落不算大,有比他们更大的部落,像在南边据说有数万人的大部落,甚至有十多万人的大部落,但这些部落的土地也没一个像秦部落这么大的。 这个来自秦部落的外来者肯定在骗他! 姚直笑道:“首领可以不信,但这就是事实,姚某并未骗你,我大秦之强盛天下无双,为当世最强之国,以人丁来讲……” 姚直向中年当地民讲明了“人丁”这个概念,随后在地摊上比划讲解道:“若贵部的人丁为一,我大秦的人丁便多达数千。” 当姚直通过言语和比划,艰难地将大秦同他们的人口比讲明后,中年当地民和其他人一脸震惊,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如果这个外来者所言为真,那得是多少人? 他们所知的最强大的部落也就十多万人,可这个外来者竟说秦部落的人口百倍于他们所知的最强部落。 世上竟有这般强的部落? 如果真有这么多人,那秦部落的土地有那般大,也就能理解,人多需要更广袤的土地,也能占领更广袤的土地,与秦部落相比,他们小到连林间的虫子也算不上。 中年当地民越深想越觉得这个外来者可能没有骗他,秦部落可能真有这般强大,也难怪这个外来者对他们出身的部落自信,也难怪他们能将那样珍贵的宝物送他。 在他看来异常珍贵的宝物,也许在强大的秦部落中根本不算什么,瓦塔村的阿明所言可能是真的,秦部落的人能吃得上雪白的盐,制作出美味的食物…… 那是怎样一个强大的部落,又是怎样一方土地?是不是遍地是美玉,河中流的蜜糖,树上长的是华美的服饰? 那可能是个如神灵居所般的美好之地,那里的人不愁吃喝,即便是那里最普通的人,所能享用的东西,也是他这个部落首领难想象的。 这些秦部落的人离开秦部落,前来到他们这等穷乡僻壤处,大概是受了秦部落首领的命令,向外界传达秦部落的存在,传播秦部落的福音。 从这些外来者的表现看,他的猜想未必没可能,就算秦部落没那么好,但也绝对不是一个他们惹得起的部落。 中年当地民心中生起几个想法:一、不能和这些来自秦部落的人为敌,不仅不能为敌,还得好生招待,其等背后是秦部落,万一招来了秦部落,他们无法抵抗;二、设法接近秦部落,与秦部落交好,说不定日后得依仗秦部落的强大…… 心中想毕,中年当地民脸上重新露出亲切的笑容,比刚才亲近了许多,投秦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他压根不知道尽管大秦实力远强于他们,但他们如果遇到了事,根本没法直接帮他们,相隔不算远,可路太难走,没法出兵出物。 中年当地民道:“贵部如此强大,诸位为何至此?” 在一番连蒙带猜的理解后,姚直回道:“我等是奉皇帝陛下之令,前往孔雀国,也即是在诸位西方的一国,首领可知此国消息?如何能够抵达?” 姚直在地图上比划了一番,中年当地民明白了姚直之意后,道:“诸位要去往西边的孔雀部落?我倒的确知晓一些,据说那的人称他们的部落为‘孔雀国’,信奉神灵‘佛’。” “南边有从孔雀部落过来的佛信徒,他们穿着很奇怪的服饰,把头剃得很光,在南边传佛,南边有不少人跟着他们信了佛。我就是从南边来的人那知道的这些!” 作为部落首领,他知道的东西比瓦塔村村民多,中年当地民一边讲,还一边比划,做出把头发剃光的动作,双手合十,作庄严之状。 姚直等人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告诉他们有关孔雀国的消息,得到消息的姚直等人十分喜悦:有消息就好,他们便能根据消息找到孔雀国人,然后由其等带路前往孔雀国。 但这消息也让他们惊奇,孔雀国的人竟也在向外出使? 他们哪知道在多年前,孔雀王朝的佛教僧人便抵达了这片土地的南方,向民众传播佛教思想。 第147章 咸阳球赛? 在姚直等人抵达塔部落时,咸阳,大秦国际学院外,聚集了大批民众,要不是有皇宫禁卫在这,肯定会把路给堵住。 但聚集的人群没堵住道路,却将道路两旁挤得极满,还不断有人想挤进去,让前边的人大呼:“后面的别挤了,站不下了!” 而在大秦国际学院外的道路上,排着一条长龙,看到这条长龙,道路两旁的人群无不露出嫉妒羡慕的表情,有人痛悔莫及:“早知道今日陛下要来,说啥也得买一张入场券。” 旁边一人道:“谁说不是?事前也没人说陛下今天会来看球,要是早知道,我一定要买一张。” 旁边的另一人给这两人泼了冷水,道:“说的好像想买就能买到一样?那入场券可是要用宝钞才能买,而宝钞发行有限,每次银行发行宝钞,很快便被兑取一空,甚至有人提前一天就组团到银行前排队等着了。” “后来,银行为了让我等也有机会兑取到宝钞,不再公布发行时日,让那些人没法提前组团排队,但那帮人居然天天派人在银行门前等着。他娘的!” 这话引得很多人赞同,银行发行的那宝钞在咸阳极为火爆,想兑取都没机会,可谓一钞难求,在咸阳黑市上,宝钞被炒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 明明朝廷都说了,宝钞和大秦现有的钱币是一样的,十面额的大秦宝钞等于十秦钱,但人们就是觉得宝钞价值更高,十面额的大秦宝钞在黑市要用至少三倍以上的秦钱换,就这还有价无市! 这时,一个声音插入进来:“敢问何为入场券,那宝钞、银行又是何物?陛下今日要来这里?”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随即露出恍然之色,方才骂“他娘的!”的那人道:“你是从其他地方来咸阳的吧?” 声音的主人回道:“在下刚从琅琊郡过来,是首次到咸阳!” 骂“他娘的!”的那人道:“那你不知道很正常!入场券是进入国际学院看球的一种通行凭证,若无凭证,不可进入。” 从琅琊郡来的人一愣,方才就听到他们在说啥“看球”,此刻又听到,这“看球”究竟是看个什么“球”,有何值得看的? 那人继续解释:“宝钞是一种……钱币,其是用纸所造,比我等现在所用钱币更轻,也更便于携带。诺,就是这!” 说着,这人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币,递给了琅琊郡过来的人。 琅琊郡过来的人小心接过,认真看了起来,此物用非绸非麻、非金非玉的材料制成,上面绘有精美的花纹和图案,有秦人原本的图腾玄鸟,还有代表天下的苍龙,上面还写着一些他不认识的字和符号。 确实不认识,但他知道这种字和符号是陛下正在普及于天下的新字,他在来的路上也曾见到过,只是未来得空去学。 “这是五面额的宝钞,等同于十个半两,可以拿着它在咸阳城内购买物品,还能买到一些用半两钱买不到之物,像那入场券就只能用宝钞买得。” 这其实是李念为推广纸币,让民众快速接受所实行的手段,他在咸阳设置了一些特别的商店和货物,规定只能用发行的纸币购买。 “银行是兑取宝钞的地方,还可将自己的钱存放到里面,也可以从那借钱,据说从银行借钱非常繁琐,要人作保,还要有物品能作抵押,担保你能还得上,但从银行借钱比在外借钱‘便宜’,若有急事需用钱,不失为一条路。” “银行和宝钞现只在内史有,不知道啥时才能普及到你们那。” 闻言,琅琊郡过来的人有些羡慕,这些生在咸阳的秦人就是好啊,啥好东西都能第一个享受到,但谁让人家在陛下脚下呢。 “至于陛下今日会来,其实我等也不知道,国际学院每隔一段时间会向外放入场券,允许我等用宝钞购买,进去看球。” “看球就是几十个人用脚抢一颗球,将球射进对方的大门计分,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运动。你要是想见识,有人在城外仿照国际学院建了球场,组织了球队。” 这听得琅琊郡过来的人更加好奇了,几十人用脚抢一颗球,还要射进对方大门,听起来就觉得好像挺有趣。 “但这东西,我等也就看个乐呵,想组织球队、建球场,不是一般人能做。” 这是肯定的,在这时代做不到全民踢球,也没必要做到,李念设置足球是有另外的目的。 “陛下今日来看球,我等事先也不知晓,但皇宫的禁卫出现在这,此事应当不假,毕竟今天这场球是六英学宫对阵国际学院,许多……” 正在这人要继续讲时,突然听见有人道:“陛下到了,陛下到了!” 正在挤动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变得极为有利,随后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正向这边过来。 首先出现的是一队披坚执锐的骑士,由其等在前方开路,骑士后是数架由六匹马所拉的马车。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这些都是皇帝陛下的马车,但陛下究竟在哪辆马车上,未可知。 在这些驾六的马车后还有马车,驾五、驾四、驾三皆有,载的应是朝堂诸公。 李念正和始皇坐在第四辆驾六马车中,他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出得了皇宫,虽然还是要在始皇眼皮底下,但这也是不得了的一步,现在能出得了皇宫,日后说不定就能出得了咸阳…… 只是始皇带到出来的目的,居然是为了看球,着实让他有些无语,但难得始皇带他出门,这场肯定要捧。 马车中还有三人,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一者嬴舜英,她正红着脸低着头,一人是蒙毅,他面无表情地护卫在始皇身边,一副“我只是个侍卫,啥都不懂”的态度。 另一人则是韩信,马车里尴尬的气氛就是这小子整成来的,他进马车看到李念和嬴舜英后,向两人行礼:“信拜见李师、师母!” 李念十分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正准备拷打一番韩信时,外面传来阵阵如浪涛般的呼声:“陛下万岁!” 这立刻吸引了正闭目养神的始皇注意,他看向车窗,却发现车窗紧闭,从内根本看不到的外边,当即对蒙毅道:“将车窗打开,让朕看看大秦的子民!” 蒙毅赶紧道:“陛下,为了您的安危……” 为了安全考虑,也为了不透露始皇是在哪辆马车,车厢有意进行了封闭,从外看不到内,从内也不好看到车外。 始皇盯着蒙毅道:“朕让你打开就打开,这在咸阳,谁能刺杀得了朕?” 蒙毅只得领命将一边的车窗打开,而看到有一辆马车的车窗忽然被打开,外面“陛下万岁!”的呼声更大了,似乎人们都将声音集中向了这驾马车,知道大秦的皇帝陛下就在其中。 始皇透过车窗看到街道上跪了一片接一片的人,正式他们在高呼“陛下万岁!”,这个声音传响整个咸阳城。 许多大臣也打开车窗看向外边,当看到这幕景象,只感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在民间的威望太高了。 始皇回头看向李念。 这话让始皇顿时陷入沉默,心中升起的胜负欲、比较心于顷刻间消散,他说不出那四个字。 嬴舜英和韩信则更加迷惑了。 但说不出那四个字,始皇决定做一点其他的,他在车窗内,朝着车窗外挥手,并道:“大秦万岁!” 始皇的声音并不小,且雄浑有力,离马车近的民众听到他说出的“大秦万岁!”,顿时激动起来,伟大的皇帝陛下回应了他们的呼声,当即也跟着大声道:“大秦万岁!” 马车在街道上行过,始皇一边挥着手,一边向外说着“大秦万岁!”,原本只在喊的“陛下万岁!”也随之变成了“大秦万岁!”,接着又变成为“陛下万岁!大秦万岁!”的结合。 喊声如雷,震响整个咸阳,只要在咸阳城,皆能听到这如惊雷巨浪般的呼喊。 大秦国际学院,已经有许多人到了,包括匈奴、百越诸部驻大秦的使者,听到这声声高呼,很多人都在震惊,尽管早就知道这位秦皇在秦国的威望很高,可没想到竟有这么高。 秦国本就比他们更强,人心还如此凝聚在秦皇周围,匈奴和百越根本不可能和大秦抗衡,今后还是老老实实听大秦的话。 马车进到大秦国际学院内,呼声还未停止,马车内的嬴舜英一脸崇拜地看着始皇,这就是她的父皇,大秦的皇帝陛下! 在国际学院的运动场,队伍停下,始皇从马车上走下,整个运动场瞬间沸腾,等候在此的人们纷纷行礼,“拜见陛下!”、“陛下万岁!”的声音再度响起。 只是比之于在国际学院外,这些声音中多了匈奴语和百越各部的语言。 跟队友在一起行礼的禾野快速看过一眼,便不敢再看,只在心中暗道:那就是大秦皇帝,执掌大秦的至高皇者?果真神武不凡,头曼单于和之一比,就像将凡人同神明放在一起比较。 他也注意到跟在始皇身后的嬴舜英、李念几人,暗自猜测几人的身份:那女子应是大秦皇帝之女,一位秦公主。 至于那几名男子,身着甲胄的那位应是大秦皇帝最信任的护卫蒙毅将军,那名少年可能公子胡亥,而那名年轻男子…… 其能和大秦皇帝同乘一车,和大秦皇帝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但大秦诸位公子除胡亥之外,都被封到了各地为王,这位肯定不是大秦皇帝的亲子,那此人最可能的身份是…… 禾野心中有了一个猜想,连呼吸也急促了些许,这名年轻男子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李念公子,那位大秦皇帝之婿,导致他们匈奴冒顿太子死亡的罪魁祸首。 在匈奴,李念的名声传得比始皇更广,更令人好奇,毕竟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在哪都很有市场,尽管在故事里作为反派的是他们匈奴的太子。 这位若是李念公子,那名少女莫非就是故事的女主,舜英公主? 传闻中的男女主居然在今日让他们全看到了,只是可惜看不到故事里的冒顿太子,但要是能看到冒顿太子,那才吓人! 匈奴和百越诸部的一些使者也是头次看到李念,但他们想的比禾野更多,这就是那位,果然和传闻里一样年轻。 可年轻归年轻,绝不能小觑了他,据说这位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大秦发生的许多改变都是源于其手,像他们今日要看的这足球,像近段时间出现在咸阳的银行、宝钞等物。 如此大才,要是能生在他们部落该有多好,可惜在大秦。 想到此处,匈奴和百越诸部的一些使者心中生出苦涩,大秦本就很强,还有深得民心、威望极高、英明的皇帝,有一位大才。 始皇扫了眼四周向他行礼的人,道:“平身,朕为看球而来,无须多礼,该如何便如何,莫因朕在而受影响!今日是六英学宫的儿郎和国际学院的学子相比,望诸位尽展所长!” 话是这么说,可他身为大秦皇帝到场,咋可能不产生影响?他只要坐在那,都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影响,没人敢将其忽视。 第148章 再讲东汉末 比赛很快开始,可始皇的存在,让在场的人难以避免地受了影响,观众放不开,不敢高声欢呼,国际学院的球员畏手畏脚,不敢和六英学宫的球员交锋,发挥不出平时的实力。 大秦的皇帝正看着呢,万一他们踢赢了秦人或是将秦人弄伤,可能会惹恼大秦皇帝…… 倒是六英学宫的球员铆足了劲在踢,陛下来看他们踢球,一定要好好踢,在陛下面前取得一场漂亮的胜利。 于是,这场球赛在一种颇为诡异的氛围中进行,根本没有来时想象的那般精彩激烈,六英学宫的球员猛攻,国际学院的球员被动防守,但今日能在此见到皇帝陛下,也算值回票价了。 球赛的结果自然也没有悬念,最终在七比三的比分中结束。 比赛结束后,始皇接见两边的球员,道:“诸位表现得不错,但朕希望诸位下次能表现得更好,不要因朕在而受影响。此类比赛,日后可多举行一些。” 始皇说到这,看向聚到这边的匈奴和百越诸部使者,道:“朕有个想法,各国间也可举行一个盛大的赛事,每年约定在某时、定好比试项目,各国皆来人参与,众位以为如何?” 他今日会来此看球,不是真为了看球,而是提出这想法,想借此让其他国家投入赛事竞争之中,好消耗其他国家的人力物力。 对像百越部族中的小部族来说,参加这种赛事,几乎只有付出而无收获,其等将大量资源投入比赛中获胜,也不能改变他们弱大秦强的局面,相反他们还会因为将资源投入到比赛,国力被削弱。 盖因小国寡民,可用的资源本就少,还要被消耗到这种地方,而大秦的情况则不一样,即使不用朝廷刻意培养,调用民间的资源便能选拔出合适的参赛人选,双方所能用的资源不在一个等级。 如有些部落才几万人,大秦却有两千多万人,是其等百倍乃至上千倍,因此大秦能轻易做到的某些事,小部落要花费极重的代价才能做到,甚至做不到。 再者,大秦还可通过某些方式,像出售赛事门票获得收益,并非只付出而无收获,这也是小国小部落难以做到的。 如果这些国家和部落答应始皇提出的想法,就可能掉入到这种陷阱中,白白跟着大秦消耗国力,然后大秦啥事没有,甚至还可能借机变得更强盛,但他们本就不够壮的身体会被消耗得更加消瘦。 这个想法不是李念教给始皇的,而是始皇看到看球赛在咸阳流行起来,还赚了后,自己琢磨出的。 当然,他询问过李念的意见,李念当时听后愣了一下,始皇竟然想搞大秦版奥运会? 但仔细想过一番后,李念发现这事未必不能搞,只要将赛事举办地定在大秦,掌握赛事的经营权、解释权,完全能成为一件对大秦有利之事,而这些大秦也的确能做到,因为大秦实力和威望足够。 其他国家举办这等国际性赛事,可能会亏损,但大秦只要操作好,大有的赚。 匈奴使者和百越诸部使者听了始皇话后,有人本能地觉得这位秦皇提出这想法必有深意,肯定不是为他们好。 但秦皇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说了,他们又岂敢不答应? 不答应,那就是不给秦皇颜面,而不给秦皇颜面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匈奴驻咸阳大使第一个出来表态:“陛下此想甚妙,单于若是得知,定会欣然同意。每年将各国约于一处比试,既可让各国互彰长短,又不伤和气。” “不敢瞒陛下,外臣在早些年曾想过,将天下各方能人异士聚于一处,然后让其比试,若天下间善射之人聚在一起,决出天下第一神射,若所有力士决出天下第一大力士!” “陛下今日之言正是将外臣早年所想化而为真,谢陛下成全外臣早年之所愿!” 说着,匈奴驻咸阳大使便感激涕零地跪了下去,看得百越诸部的使者发愣,这匈奴大使好像不咋有节操,为了能逢迎秦皇,居然拿早年也有个愿望说事,谁知道你早年有没有过这种想法? 可尽管心中这般在想,百越诸部使者的身体却同样诚实,赶紧也向始皇帝表态,不能让匈奴人独占了风头,都一个意思:秦皇陛下这想法太妙了,我等都欣然同意! 始皇见这些使者都表态同意,笑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各位将此事传于各国各部,议定下来。此赛事当每三年一届,这第一届就定于三年之后,在咸阳举办,众位意下如何?” 这时代赶路不方便,不可能做到一年一届,两年一届也有些仓促,始皇便定为三年。 众位使者哪有什么“意下”,当即表示秦皇陛下提出的便是最好的最合适的,他们会尽快派人将消息传回国内和部族之内。 见今日过来的目的已达成,始皇向还在场的观众,道:“因朕,诸位今日未能看得一场好比赛,下次若有机会再与诸位一同观看比赛,望有一场让大家都觉满意的精彩比赛。” “祝我大秦子民皆身强体健,无疾病之忧,无天灾之患,无人祸之危!” 听了这番话后,在场的所有观众全都激动地朝始皇跪下,高呼道:“陛下万岁,大秦万岁!” 始皇帝冲他们振臂一呼道“大秦万岁!”,这引起了更加激烈的高呼声,随后始皇帝登上马车,朝皇宫返回。 回去的路上,街道两边来了更多的民众,都是得知伟大的皇帝陛下今日出宫来了国际学院看球,所以特意赶来,没在皇帝陛下到来时赶上,总要能等到皇帝陛下回宫之时。 因此,当马车经过,“陛下万岁,大秦万岁!”的高呼声比来时更多更大,始皇帝坐在车中,回应着民众的高呼。 直到进入皇宫,咸阳城内的“陛下万岁,大秦万岁!”之声还久久未去,依然能够听到。 马车驶到章台宫,嬴舜英和小韩信下车离去,李念跟着始皇进入殿内,没过多久,蒙恬也走了进来。 今日是休沐日,所以始皇才有空去看球,还邀请了百官和匈奴、百越诸部使者。 本来历史上的大秦没特意制定休沐日,只允许请事假休歇,但未曾专门规定时日休沐,是在李念的建议下才有了休沐日。 眼见始皇三人全员到齐,李念知道大概是要让他讲说后世历史,说来距离上一次讲说东汉历史,已过了数月之久,连他种下的土豆都已收获。 由于没脱毒,加之没有化肥,土豆的产量相比现代是有下降的,但这依旧让始皇惊讶,此物产量已胜过大秦现有的任何一种作物。 若其能普及到整个大秦,那将能大大缓解大秦的粮食状况,大秦也将能养活更多的人口。 人口增加,大秦的各方面实力才能增强,而实力增强,才能实现他所设想的那一个个计划。 始皇今日的兴致很高,刚在龙椅上坐好,便对李念道:“上次你讲说到那东汉末年,说东汉末年与在其之后的时代常联系在一起,那个时代在后世被几乎所有华夏人知晓,更有位堪称智慧化身之人,以一己之功让人们觉得一个姓氏智慧,还有将其事迹传于外邦。” “那是何时代,有何出彩之处,那又是如何传颂记述?” 李念道:“回陛下,那个时代被称为‘三国’,因为那个时代的豪杰几乎都出身于东汉末,且其等也是在东汉末年趁势而起,所以才常联系在一起。实际上,东汉末和三国是两个历史时期,但人们通常会下意识认为是一个时代。” “至于有何出彩处,那个时代有奸雄、有猛将、谋士、有美人,大批豪杰登场,争雄于天下。” 其实,三国那个时代风云变幻,很精彩,但难度是不如秦末、隋末和元末的,由此也可见从汉高祖、唐太宗、明太祖之厉害。 “当然,这个时代之所以在后世广为流传,甚至传于外邦,主因还在于那本,那是本历史演义,即在历史的基础上进行了编改虚构,使之更具故事性,更能吸引人,名为《三国演义》。” “演义并不等于历史,其中有些事迹甚至不是三国时发生,像赤壁之战便借鉴了洪武帝的事,但其传播更广,知晓的人更多,影响也更大。” 始皇道:“也就是正史被一本编改虚构过的演义盖过风头,更让后世人知?” 李念点头道:“正是如此,臣稍后讲说时会将正史和中的内容同讲,确实极有趣,有很多非常经典的故事。” “东汉之所以走到末路,天灾、皇帝更换频繁、皇帝子嗣不昌、后宫外戚宦官干政专权、世家豪强崛起都是原因,几乎注定灭亡,难以扭转,但汉灵帝在位时,将这个过程又进行了加速。” “这位帝王也可算是东汉末年开启的关键人物,若无他,东汉末年也不会变成那般景象。” 刘宏绝对是东汉末三国初不可能略过之人,尽管他接手东汉朝时已经是一个烂摊子,但雷终究是在他手上爆的。 而且,正是由于这位的某些操作,像废史立牧这个操作导致了各地诸侯发展壮大,影响不可谓不深。 “汉灵帝刘宏,汉章帝刘炟之玄孙,东汉第十二位帝王。” “这位和东汉某些皇帝一样,非以太子身份继位,而是他的上一位帝王汉恒帝刘志没有子嗣留下,便被推举继位。” “在被迎入宫中继位时,刘宏十一岁,也经过了一段被临朝称制的时日,但没太久,临朝称制的桓思窦皇后便失了势,让才十一岁多的刘宏亲政掌权。这桓思窦皇后是六后临朝中的第五位!” “亲政掌权之初,刘宏并不算昏庸,也有些作为,其诛杀权宦,设‘侍中寺’,以此收拢大权。尽管对鲜卑、羌乱和西域没取得显著的成果,但其对外击败高句丽,将高句丽的土地划归东汉治下,对内平定西南夷叛乱,武功也还算有。” “另外,华夏历史记载认为‘胡床’,也即是凳子,是在汉灵帝时引入的。《后汉书》中记曰:‘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竞为之。’” “虽然有作为,但刘宏此人终究是个有些荒唐的君王,像其常在宫内着胡人服饰,扮作胡人,还让宫人与他一起扮演。” 始皇道:“虽有失华夏君王之仪,然此为小事,若无害于社稷,也非不可!” 李念笑着点头:“确如陛下所言,这位若能治好天下,其喜欢胡人的东西、扮作胡人只是小问题,但他的荒唐事还不仅在于此。其建了一裸游馆!” 始皇三人都怔了一下,似是没有听明,待反应过来,啥东西,裸游馆?“裸”是指赤着身体,裸游馆自然也顾名思义。 李念继续道:“有人记载刘宏在西园建裸游馆,挑选年龄在二十七岁以上、三十六岁以下的宫女入内,让其等化好漂亮的妆容,解开上衣,只穿内衣,与刘宏共同裸游。” “且刘宏还命令宫女们只准穿开裆裤,以此好便于他寻欢行乐。” 蒙恬道:“听闻殷纣之时,以酒为池,以肉为林,此汉灵帝与殷纣相比,也不遑多让。” 李念道:“这些荒唐事虽能对东汉造成一定影响,但相比于刘宏的其他作为,属于小事。刘宏之过其一、卖关鬻爵,其将官职公开标价,对外出售,想要当官,光有才华和功劳可不行,还得朝中有人,给的起钱,否则纵使有大功,也不得重用。” 蒙恬摇着头道:“如此售卖官职,为官为将皆为有钱者,而非有能力者,长此以往,酒饭之徒高居庙堂,有才之辈匿于山野。如此之国,岂有不亡之理?” 始皇也出声道:“这些买官者在刘宏那花了大价钱才买到官职,定会自民众那重新‘赚’回,最终,其等买官之钱出于民众。等若为民众添了更重的赋税,久之,民众必定生怨!” 第149章 东汉末路,黄巾起义 听到始皇这番话,李念心里生出一种很乐的怪异感,因为“卖官鬻爵”这事儿,历史上的始皇帝也干过,据说还是始皇给开的先例。 现在始皇评价刘宏卖官鬻爵,有种乌鸦笑猪黑的幽默感,当然,始皇帝卖官鬻爵还是和刘宏有所不同。 注意到李念那古怪的神色,始皇哪部明白,他问道:“怎么,你所知历史上的那个朕也做 院子里,锦煜低头愣神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还有那一瓣终于落下的梨花。 进到二楼的楼道里,他觉得香喷喷的,到处都是一股清新的空气。 柳国舅在国舅府,虽然看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一次是戟与剑的交锋,同样是领域的搏杀,针对的是血眸男修。 赤火化灰,灭烬,惊人的火韵波动在星空中浮荡。这一幕更令姬百合错愕,她的那道赤火,竟然毁了,溃散掉了,只遗余痕。不过,炎北的追击手段也被挡住,无法再乘势出手。 若离感到有些微的痒,缩了缩脖子,“你是不是累了?”,她将脑袋稍微偏到他的下巴,好让他靠着。 正当他要抱起若离之时,屋内闪烁着金光,泽言踏着金光而来,他脚底的佛灵茶化为了一道虚影,最终消失了。 “妹妹!”萧子陌立刻扶住被季子璃推开的萧玉敏,别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蒙混过关。 “你的同学闯到校董办公室,正好遇见了雷杨。”夜景阑淡淡开口。 说着打开箱柜,找出瓶瓶罐罐,各种设备,来不管你啥药,到我这没难的,都给你插个一清二楚。 “黑龙哥,这次任务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哪?”梁超放好自己带来的弹药箱,好奇的对谢黑龙问道。 至于凌子,她身为阿桔的妹妹,自然是知道她哥哥是有多么厉害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萧白犹如走过千年万年,看尽人世沧桑,死亡离他的距离是如此近,刚从地府回来,半只脚又迈入了鬼门关,另一只脚死死勾住外面的门槛,就是不让整个身体全部过去。 夏卿默了默,虽然很想伸手摸摸疑似在暴怒中的顾槿,可想到伸手之后的后果,还是果断下了楼。 高琳华摆摆手,示意芙蕖不用说了,清梦将事情说的明明白白,她还是听懂了的。 因为那次事件,神力宗三峰九脉的其余峰主还亲自前往火之一脉恭贺,恭贺师兄修为大成,恭贺师兄荣耀神力宗,对于此,鸿焰心中自然也是欢悦不已的。 看样子是在说薛万彻,可是为何听起来这么刺耳,好像在说自己硬要出头的糗样? 顾槿诧异的看着菱禾,若说之前只是在样貌上觉得对方变了不少,如今一看,不管是样貌上还是心性上,都变了不少。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既然成不了良师益友,便结个善缘也好。 “拆迁款和保险费,你的天哥一分钱都没有给楚华,这就是你想要一起合伙创业的人?这就是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虽然陆平不是电工出身,但他确定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安全电压的范围。 沈月西觉得结果是必然的,毕竟连她自己都嫌弃死自己这幅模样了,更别说别人了。 对于昆仑山之上的人,尤其是这些峰主来说,五年时间实在太过短暂。 挥手轰开身侧的几个魔兵,齐鹰冷冷地看了眼王倩,眼中掠过一抹决然,猛地运起武能,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 第150章 董卓之祸 李念接着道:“在和平时期,刺史可依仗朝廷中央维护住自己的权威,可在天下纷乱时,朝廷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大幅削弱,刺史自然也便随之丧失了本该有的权威。” “刺史的后台是朝廷中央,当朝廷中央失势,掌握实权的太守当然可以不将他们当回事儿。” 东汉这种模式在和平时不错,既有利于朝廷中央监察控制地方, 我想问问,目前我们游击队一共多少人,武器装备怎么样?”郭明瑞道。 霍大娘有些责备花重锦的莽撞,花重锦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霍大娘瞪着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想要吓唬一下对方,或许是真要在对方的脑袋上敲一下。但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想法,都不会得逞了。 这些一路追随萧逸尘前往东荒的族人之中,极大部分选择的都是继续打磨自身根基,希望自己能够更进一步。 两人眼光碰到一起,许大茂只好尴尬地点点头。一大妈却赶紧移开眼神,目视前方而去。 不过,以沈千舟的履历,要成了自己的姑爷,升职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沈千舟终于和她有了实质性的夫妻关系,这令于春晓欣喜万分。尽管沈千舟给了个起先,再有十天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 冒然进入到房间之中,必然会打扰到萧涵月,乃是极不可取的办法。 毕竟,整个海贼王世界对于海王的传闻在当下并没有被证实过,所以他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就连其他几位长老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虽然他们也对那些山字辈族人的遭遇感到兔死狐悲。 等威廉离开议政大殿后,示意丹彼尔跟上,两人并肩而行,走在离开王宫的路上。 作为云州前十的势力,杨易有必要好好查探一番,做好战前的工作。 寺庙中,一棵历经千年,有些枯萎的老树也抽出新枝,发出嫩芽。 他得去办重要的事,绝不能让张青跟着。之前之所以让张青一路跟在自己身边,一是为了路上的麻烦,而是想引起眼球。 夏洛克应付过再次来调查的地方官员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他忧心忡忡,既担忧父亲萨萨里安的安危,又恐惧几代积累经营的家族生意,会在他手中败掉。 他当时没有注意,也不知道是因为有t-ara参与的原因,以为李承介闲得无聊想要感受一下这里的娱乐事业呢。 两天后,卡尔马城一处私港,威廉和丹彼尔两人,正站在岸边,等候着一位多日不见的“老朋友”。 林晓峰心里冷笑一下,这血镜魂估计真没有把自己当做对手,仅仅只是用被褥想裹住自己。 缓缓运起了一口真元力,输入进筋脉各处。随意心神入丹田带动丹田中的菱角石头。叶飞身上的疼痛才渐渐好转。 他突然感觉到,这个赤发青年看起来很眼熟,和五行圣宗的那个内门弟子王焱有些相似,心中猜测,只怕此人和王焱有些关系。 “丽慧郡主忽然到访,不知所谓何事?”聂风华笑吟吟地看着她,不太近也不太远,保持适当距离。 醒来之后,天已经大亮了。当我睁开眼睛,却发现师父早已醒来,他并未叫我,而是坐在床上,满脸心事地看着我。于是我问师父怎么不叫我,师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昨晚是不是去了那个地洞了。 第151章 孙坚与关羽 “东汉朝廷迁都长安,但董卓并未立即到长安,而是留守洛阳,对抗反董联军。由于袁绍、袁术都在联军之中,且袁绍还被推举为联军盟主,董卓下令将太傅袁隗、太仆袁基灭族。” “遥想当年,董卓还曾拜在袁氏门下,也为袁氏门生故吏之一,在其免职时,若非袁隗将之提拔,董卓即便能东山再起,恐怕也没这么快。袁氏以为董 接下来的一切都不是蓝瑾伊能掌控的了,只听西西条理分明、逻辑严谨的和黎靖宇确认了明天下午的约会,不等蓝瑾伊插嘴一句,西西已挂了diànhuà,满意的把手机搁回车载充电插座上。 夏唯依接过来风逸辰手上的菜单,开心地应道“是不是什么都可以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很是璀璨。 他身体的底子本就不差,前儿夜里不过是急火攻心,还想着借此来逼曲清言一遭,却是没想到直接就被曲清言识破。 张晗彦起身,把门打开,看到了赵乐萱办公桌上有一个透明食盒,椅子边上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醒了?”风逸辰也知道她的害羞,但是他不想看到她躲避的眼神,伸手把她的脸移回来,温柔地问道。 云舒的身法本就绝妙,她有意隐藏气息,连谈冲这样的高手也无法发觉,夹道旁的景色飞速退去,风吹的脸上生疼。 风逸辰抱着她,大手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的后背,说道“没事,你只是刚醒来,有点不习惯而已,等明天就好了”他不会告诉她,她脑中有血块的事,也不会告诉她失去过一段记忆,若她安好,便是晴天,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恼方才的大红盖头早就被欧阳希澈一把给摘了下来,这会儿竟是半丝遮挡的都没有。 姚子淳和其他军士走在他二人前面,凤朝歌怕马上颠簸的辛苦于是放慢速度,竟将踏燕驾驭的如同马车一样平稳,握住缰绳的手十分干净,很难想象这手杀气人来也是绝不含糊。 逼着他不得不再以最强圣武隔绝内外的保护自身,却依旧被一股剧烈的震荡,瞬间击飞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的刀临至武浩天灵盖上方不足一尺距离时,一道光……闪现。 古人制宝,多是先要捕捉已经成型的天地之灵,然后将其加固并融合到合适的器物当中,再成灵宝。 毁灭的赤红色火焰升腾,在半空之中绽放,犹如一朵火莲降世,霎是妖艳。 这就是魔域下层奇葩的世界观,弱肉强食,同时以拳头说话,魔族认可强者,也因为这样,魔族的士兵很团结,听从命令,都是一等一的战斗武器,而魔族上层则是勾心斗角,互相想着吞并别人的势力来壮大自己。 不过现在白森可不管你什么有没有威胁感,他手中的这个东西连等级较低特殊怪物都扛不住,更别说是人了,就算你有魔法护具勉强挡了下来又怎样,光是这个炸弹爆炸的冲击力,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毕竟这些装备等级很高,丢系统里也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对于如今一贫如洗的他来说,也可以说是一份意外之喜了。 首先,这两家企业背后都涉嫌严重的偷税漏税,其次,公司高层手里头几乎人人都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韩炜频频点头,连连称善,即刻命李典出发,往巨野与乐进汇合。 第152章 诸葛丞相即将登场 房间里突然多出熟悉气息,令岑可欣呼吸紧张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冷漠的眸子,顿时跌入谷底。 范老三就着灯光把猪杀了,脱毛开膛手脚极为麻利,等整头大卸八块后,手脚麻利的范老三头上也见了汗。 正好夏语雷开着工地的一个面包车,拉着一家人来到了恒发酒店。 这一剑的威力是何等强大,一个呼吸间将最前方的数百个黑袍人斩飞出去,不知被斩飞到了几百里之外,生死未卜。 听到这话杨辰有些意外,因为他分明能够看清东西,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四五丈之内的东西还是能够看见的,所以有接着道。 那年月能考上大学和中专的凤毛麟角,而顶替和招工也取消了,待业青年就特别多。 只有她说出口的东西,才会变成证言留在他心里。只有她亲口承认了的东西才算是真的作数。 起拍价一万五,杨大仙也是倍感意外,尼玛,这算咋回事,也就是说老子占便宜了? 于是,顺着本能,神行无忌如一阵风般袭击杀戮血脉。完全失去凶性的紫雷原血和烈焰血竟然在神行无忌吞噬同化杀戮血脉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一个乖宝宝一样呆着。这不仅让目瞪口呆的四大殿主都松了一口气。 当他的神识笼罩在大海之中时,杨辰眉头微微一皱,这里的距离海面百丈的地方,什么生物都没有,但是百丈之下,却物种丰富,甚至十里之下,都还有强大而且种类繁多的海底生物存在,这倒是让杨辰决定有些意外了。 猞猁不停的晃动着自己的脑袋,它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身体,血瞬间涌出,大量的红色开始从它的身体喷洒进主棺。它的四肢也开始不停的前后移动着,那些血顺着它的四肢开始往糯米稀的里面渗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猝不及防之下,艾丽莎一个踉跄,栽倒了下来,正好倒在了叶铮的怀里。 那双乌黑色的眼眸似乎掩盖了四周的眼白,黑洞洞的眼眶,看起来如同九幽地狱一般,内尽是无尽沧桑,荒莽,和望不到底的黑暗,让人看着,心中便自然而然的生出无限孤独感,似乎这黑色带着魔力一般。 两人一下游戏就到了这约定的地方来了,游戏中忙得昏天暗地的,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确实饿得不行了。两人见面什么都没说,吃饱喝足之后,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谈起了正事来。 抱着希望的问,以她在恶魔心脏的立场来看,应该会有有用的情报。 “花水月,请多指教。”花水月礼貌的道,脸上带着微笑,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紧张,仿佛,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对手有多么的可怕一样。 “这精神天赋是怎么操控的?如何控制它使用和不使用?说不定我现在也有了呢。”李牧急忙问道。 叶铮的失声,除了茶茶知道之外,其他人都是莫名其妙。但是,已经精疲力竭的他们,已经想不起这个疑问了。 南北朝时的梁朝武帝信佛,全国大兴寺庙,每座寺庙建完之后都会请大画家张僧繇前去作画,这位大师在金陵安乐寺的墙壁上画下了四条金龙,惟妙惟肖,让人啧啧称奇,但这四条龙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眼睛。 几名被卫风以及王钢打赏的凌氏山庄的能力域高手已经抬了下去,凌老爷子以及凌威他们来到了议事大厅上坐着,一个个的脸‘色’‘阴’沉难看之极,大厅上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过去,老娘心里不舒服。”暗割走着走着突然说道,这时候她的语气才象她自己。 “我不知道林警察的电话号码呀。”桑木兰依然在『抽』泣,心疼得不得了。 黑人看着太岁顺手掏出的那把手枪,又看看已经走出‘房间’的王平,嘴唇动了动,也没敢多说什么。 将其联系到所经历的事情,李珣越发肯定,当年林无忧所说,夜摩天真正的主事人是古音,一点儿不错。 赵若知说道:“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陆水一表示赞同。 “我这里有一份二零九三年的游览指示图,屏蔽器开着,现在不能传给你,只能画出来。”段天星直接在雪地上用手绘画。 原振侠尽量使自己适应宝狐的语言,他尽量把这些过程弄通,可是都不成功。 原振侠在看完这一大段新闻,呆了半响。难怪好久,冯森乐博士音讯全无,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瞎乱参合什么?”张翔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脚蹬到叶枫的肩膀上,自己到仰面摔倒在地。 是他她肤浅了,当初随珠说要买射鱼枪的时候,他还在心底里嘲笑随珠来着。 李兆龙心知肚明,梁州这般境况若是走漏了风声,那自己必然脑袋搬家。 傅延澈眯眼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感受着腰上柔软的触感,微微挑眉。 但乔知末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裴时宴说什么,都绝不会告诉江聿风那晚的事,不然当时也不会选择用角色换视频了。 陈母看了一眼刘明,刘明断手断脚的,一脸颓废的坐在窗子边,眼睛只看着窗子外,随珠住的那1栋单元楼。 除了两个骑都尉能拼死扛过几招以外,其他人等,基本是一个照面,就被二人斩于马下。 晚风流转在两人之间,多了几分缱绻,乔知末从车窗里看着江聿风的倒影,动了几分心思。 可这一年里,陈志明没往家里拿一分钱,就连她生孩子,两千块钱的无痛都舍不得打,硬生生让她痛的死去活来,可原来都是给了宋诗诗。 第153章 三顾茅庐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蒙恬道:“这徐庶也是一忠孝之人,可惜其母被曹操捉住,忠孝难得两全。徐庶到了曹营后,当不会多为曹操出力!” 李念笑道:“根据历史记载推测,徐庶到了曹营后,应当没咋为曹操出谋划策,在太和二年,诸葛丞相率军北伐时,听闻徐庶和石韬官职不太高,曾感叹:‘魏殊多士邪!何彼二人不见用乎?’” “石韬也 看着突然变得情意绵绵的妖娆,雷羽微微有些愕然,没想到无意中得了美人的百转柔情。 随着五星耀天安的信碑远离那座孤岛,妖帝的攻击也随之消失,但魏贤的状态却是不是很好,信碑受伤,他也必然受伤,但他受伤却不意味着信碑就会受伤。 奶妈上前一把握住徐老太的手,掌指相触,那一层层老茧摩挲着奶妈的心。“奶奶,你刚才怎么了?怎么那么久不开门?”奶妈看上去有些焦急,但她的目光已经穿过徐老太佝偻的身影,落在屋内。 梁作郎忍住打电话的冲动,他跟大哥梁作君的感情一直很好,不存在大家族里兄弟相杀之类的狗血剧情,而梁作君在事情发生时以及之后都没有打电话来沟通,说明他下达这个命令的背后还有隐情。 少年他,也真的叹了一口气。愁然的眼神,与他年轻的面庞,显得极不相称。 “好,准备好,一定要抓紧!”严笠话音刚落就腾跃而起直接冲出了练功台。 一股强大的神识在三界中不断扫荡,虽然不在天地命数之中,但以神帝之能,算到我的位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起来在千年前结束的那场大战中,东皇太一身为人界中最杰出的代表也在我面前露了不少脸,之后他受了重伤,在大战结束之后也魂飞魄散了,辕儿我在大战时也是见过几次的,只是没有去记在心里而已。 可是陆安可没有再回话了,因为她已经陷入休克状态了,梁萧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从来没有一刻感觉到自己是这么的没用,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商盘君说,找他的人想要在这次拍卖会上,不惜一切代价将长弓买下。 黄慧娟很自然地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帮他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 因为迎面而来的老人,正是沈思远的舅爷爷,也就是奶奶于素珍的哥哥于有财。 他能感觉出来,等自己修为提升,外加学完气海罡气,这种伤害就会免疫。 一切都很顺利,在拿到属于弟子的服饰后,顾桉还得到了一本练气法。 常京桐的鼻间充斥着潮湿腐朽的木头味,耳边听到似有若无的敲击声。 此刻,被孟青山长枪锁定的黑衣人,其结局唯有死亡,绝无生还的可能。 常京桐花了点时间在挨挤的后排座位上定下神来,她身边一把将她从缝隙里头提溜出来的男人直到现在还在憋笑,丹凤眼周围全是笑意挤出来的细纹。 他拄着剑,大口的呼吸着,后脑勺流下的汗水,几乎将后背打湿。 “有些东西想让陈管事看一看。”说着杨石拿出一张符箓递了出去。 顾泽琛的动作一僵,转身看了对方一眼,又迅速地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他今天来到这里,就没打算要好好的加入,他知道这些人都属于那种吃硬不吃软的人,必须要给他们足够的威摄,甚至是硬生生的将他们打服,才能让他们真正的知道厉害。就像是之前他对付云亲王的那些手下。 第154章 赤壁之战 歼星炮一旦攻击,那么除了至尊级没有人能够活下来,所以必须提前撤退。 手擎住杯脚,将酒杯顺时针或逆时针方向转动,以使葡萄酒与空气充分接触,释放出最佳的芬芳。 别人有事躲还躲不过来呢,有几个像他这样,主动往上凑的,不过猎人就欣赏他这一点,为朋友两肋插刀。 这同样也是贵族圈子的规则,如果不是同在贵族面前,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现在,显然已经发动了,不只是陈景陷入了阵中,东岳大帝、纳兰王必定也是都陷入其中。而且还有一些陈景不知道的人物此时也都抬头看着这自天而降的寒剑。 死亡并不能立即复活,而是有等待的时间,级别越高,装备越好的冒险者死亡后等待复活的时间也就越长,不然这边打完复活直接过来加入战场那怎么打都攻不破的。 柳天礼貌的行礼,让他从心中敬佩柳天。虽说弟子们不知道,但是只要是有着长老一职的人都知道,柳天现在的实力可没有柳天那么简单,光是寒希均的事情,就足以证明他。 柳无情的解说,激情澎湃,点燃了电视机前和现场观众的血液,人们不断地呐喊、助威。 然而如今,寒研面孔之上,无论郯炎恒怎么说,都还依旧是丝毫不怒。仿佛郯炎恒说的,不是她一样。 这意念之中有着思念,有着喜悦,有着羞涩,有怨恨,有不安,这些情绪透过河浪映陈景的心中。陈景立即想到了一个,这人就是霸陵城的顾明微,这种感觉他曾经在去霸陵城头时从顾明微的身上感受到过。 林曦无声地翘翘嘴,一缩袖子转身回房里去了,这天气还留有初春的寒意。 杨凤虽然心中,很是清楚,这的卢马,送给刘烨,是不可能的是了,但是,让他把这么一匹宝马给放了,他又实在舍不得,所以,他面带犹豫之色的,看着贾诩,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要知道,按照,他离开之前,将士们的工作进度,云梯早就应该准备好,并且运送到了前方。 石常在猛地睁开眼,长长的护甲刮在凳手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一刻,时光仿佛倏忽倒流,无知无觉地飞掠过两人之间,肖少华瞠目结舌地望向来人,一时间涌上胸口的是什么情绪已经分辨不清,却是那微暖的记忆离开后,只余下了一地冰冷的凝固印迹。 听着林风那熟练的口吻,还有此时男服务员那惨白的脸上,吴静怎么可能猜不到林风这家伙是做了什么。 孙铭她是见过的,准确的说,这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北海财富杂志上的男人她见过很多次了,当然,那都是在杂志上。 当下,郑枫也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任命诸葛亮为主帅,率张绣、魏延、廖化等虎将副将,领十万精兵出征南蛮。 无奈,提着手里的袋子,林风跟着孙铭彼此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也纷纷的走进了kfc。 他们俩跟我的事情,还没完。然后就能直接离开?这样说的话,或许跟岳宗星是一个性质了,是被人控制的。 眼看着张昊天靠在停尸柜上,慢慢的滑落,墨衣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去把周莹莹他们弄出来,到时候人全都到齐全了,再一起想办法。 既然东方晓说要离开,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就连悠也打算一同回去,让东方晓感到有些意料之外。 “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之中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淡淡的声音在东方晓的心中想起,这声音他并不陌生,这是第一鬼神:刀魂之卡赞。 而且,有关于这次的项目,萧氏集团可是花了不少的钱,结果到头来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让萧莫开始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赔本了。 诚然,修泽尔曾经多次搭救步凡,但在灵界碎片这件事上,却的确是修泽尔有意而为之。一来修泽尔不想步凡重蹈他的覆辙,二来修泽尔残存的意识不想就此寂灭。 他就是将军命中注定的克星,再加上墨衣他们,即便是数量上他们不够用,但是质量还是相当的高的。 两相对比,电光火石间,黑衣人迅速止住了冲击的姿态,松手回身格挡的同时,也在第一时间侧过了身体,躲开了周秉然如预料中一模一样攻击过来的鞭腿。 林炎见从罗铁心这里也套不出什么话来,知道罗铁心也不清楚这其中的问题所在,也就放弃了追根究底的想法,同时对罗铁心的话也有些赞同,殊途同归,只要能提升实力,无论什么方法总归是没差别的。 几个强盗没有耽搁,马上离开了此地,生怕东方晓出言反悔,而那些神职人员看到东方晓将这些强盗们放走,心中则是有些不解。 然而,现在他躺在马路上,动弹不得,身体感受到的只有剧痛。真应了那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那么,千年之后的如今,他的实力虽然因为神血和血玉的缘故,提升了太多,但是这些雕塑之中的灵性生命呢? 体内拥有能量的兵解境或者卸甲境,最多做到压制病毒,想要驱逐病毒排出体内,那也只有像孙言这种实力强大的人才能够做得到。 所有人都有点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因为陈琅琊正蹲在那里看着吕贺,这一幕,让吴宇泽更是彻底傻眼了,跟他一起傻眼的人还有石强等人。 第155章 雨打风吹去(三国篇完) 李念笑道:“司马氏做下这些事,使得晋立国便不正,导致了许多问题,如晋的士人因此思想混乱,不知他们该信奉追求什么,于是这些人服食五石散,纵情狂放,寄托于一些虚无缥缈的事上。” “至于司马氏的结局,在东晋灭亡后,其等被宋武帝刘裕灭族。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司马氏该当有此结果!” 听到司马氏被那 ch-o生经过十公主那一跪,已经很接受事实了。反正最近有事儿求她的人不少,采珠想求什么呢?以她们的关系,采珠还用得对她跪求才能说? “把你的灵魂天赋撤掉,不要妨碍我们。”乔木道,他说话有些软弱无力。更像是在嘴硬,但毕竟他也是灵魂强大的人物,虽然不能破解罗南的灵魂天赋,却也不见得完全没办法反抗。 然而,没等巫启话音落地,喻浩的拳头就像是天降陨石一般,密密麻麻,每一拳都拥有着撕天裂地的威力。 气罩是透明的,但此时有了颜色,这颜色就是外面的无数兵人,他们组织分明,排列有序,各依梯队往前冲,反观张怕一方,和他们比较起来,真的很像是乌合之众。 只是心中再怎么不甘怨怼,终究无用,这命运的安排,又岂是人力可以扭转?好在阮云丝也从来不是那怨天尤人之人,不然当日她也不会有勇气逃婚离家。因只是轻轻感叹了一番,便坐在椅上闭目沉思。 “是!”束翮脚跟一并,敬了一礼,平日里视若生命的工具被他随手丢下,他转身狂奔而去,几秒钟之后,束翮驾驶着机甲从白帆号的舱门之中猛然跳下,向双手拄刀的古峰狂奔而去。!。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全都升起了无穷的希望。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七八个族长,都是实力超卓,之前眼看黄三情况危急,登时全力解决眼前的战斗,前来支援黄三。 莫老爷子一生气,那股子痞气就上来了,他儿子莫擎莫将军深得老爷子真传,当年霍钉和杰拉德就领教过莫将军的这股子痞气,痞气一上来,甭管来谁都难得阻止他要做的事情,而且所发表的言论绝对是婉约的对立面。 苏名溪还不等说话,就听王彪哈哈大笑道:“姑娘真个是明事理的人,这话说得我老王心中熨帖……”不等说完,就被苏名溪瞪了一眼,这粗豪侍卫便讪讪住了口。 感觉宿舍里气温骤然低了几度,林宝悦几人同时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等他回到家时,房母也调整好了心态,衣服也换过了,不过脸色依旧很难看。看见儿子回来,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一直以来,她这闺蜜都是比较内向的,两人之间也都是以自己为主导。 乔纳·克莱夫之前那副有恃无恐的态度,明摆着就是能力克制孙洛研,根本不怕打起来。 对战完收都不收拾扇扇贝,对于水水獭或双刃丸的训练家来说,多少有些不应该。 这彩裳仙子无论容颜还是身段,倾城虽谈不上,可也能落得个万里挑一了。 南亚茹今天有手术,所以签合同和交尾款全都交给了肖一舟,自然,房产证写的也是他的名。 郝海此话一出,顿时就让周围的同行都惊讶了,果然,人和人是不相同的,这待遇,让许多资历比较高的刑侦都有些嫉妒了。 第156章 孔雀国摩叶上师 ‘此时的大秦已经入秋了吧,此地却还是如此炎热。’ 姚直带着甘煜等人正站在一座寺庙的门口,只见进出的香客不断,明显是座香火相当不错的寺庙。 塔坎部落小人口少,哪里有这等寺庙,所以姚直他们此时已经没在塔坎部落,而是到了塔坎部落南边一个大的部落中。 佛寺内的建筑风格一看就和当地不同,也和 “主要是你们的人生安全,其他的都无所谓。好了,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很少在线,你们自行发展,尽量不要暴露了。”老九再三叮嘱道。 “游戏中都是复古的,我感觉还是银票好听。”米宝尔看着老九说道。 “做个好梦。”祁阵趴在门缝上和她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跟你去没意思。”米渡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其实在她心里,还是希望老九能多陪陪她的,只是她要强的性格,让她嘴上不愿承认罢了。 男子侧身闪过重击,但是随后长戟刚刚触地瞬间便双手一转,从下方横扫而来。 虽然没有危险的,可还是害怕会有一些意外发生,而这些意外是陆彦无法预料到的,因此他也特别的担心。 ‘噗哧’,幽冥剑从两只野狼的身体上划过,一只伤在了肚子下,一只被从背上腰斩,两只野狼立即毙命。 班布泪流满面,“可那是您的孩子,他如今困于烈焰阵阵基中,随时会有生命危险,难道您真的要对他不管不顾吗?”班布于心不忍,暗自侧头转向边界熔炉的入口。 身为皇家圣院四院之一,北院占地范围极广,一座座宫廷殿宇耸立。 之前他们有跟她说过白华是谁,所以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她心里就大致有了个方向。 撒渔网这玩意非常考验技巧,需要个巧劲。这玩意不是你说看看就能学会的。 他们将这一块的异常给解决掉,获得了暂时的安宁,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一会可能还有厮杀,但是这一刻,他们的心里无比充实。 不过,跟那动漫里美杜莎不同的是,动漫里的美杜莎每次出场都是霸气,自信的。 水野真纪的脸庞虽然恢复成以往的清冷模样,但耳根却出现了难以察觉的微红。 不知道方奕现在在做什么,还像以前一样么,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他会去灵育部选择成为一名修行者么? 陆意白风风火火的,赶在三十分钟的末尾,踩着黑色长筒靴到了幼儿园b班门口。 像是夏天他们家,都用倒骑驴——一种车斗在前头的三轮车,去拉菜。 取下了腰间的一个水壶,用水稍微冲洗了一下,他才将玉佩扔给了同样在打扫战场的安妮。 指挥xizt似乎在和李响的博弈中过载了自己的处理器,全场人头个位数。 网络上的黑粉们得知这个结果后,就跟过年了似的,在围脖、斗音等社交平台上大肆宣传陈慎言“江郎才尽”,说他在没有蓝本参考的情况下,以及失去了竞争力,想要更进一步,还是去找洪闲要剧本吧。 此时秦北已经和谷苗苗离开了疗养院,回到了京华大学校园里面。 张遂看了一眼身边的牧欣,只见她一脸紧张和不安,或者,心中充满了对张遂能不能通过考验的忧虑。 智空举目远眺,忽然,一道刺目的血光,远远的以极高的速度,激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