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瘾》 第1 我赶到校友会时，大伙儿喝的正嗨。 人群中央，周庭柯神色肃然的坐在圆桌前，头顶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晕洒在他挺翘的鼻峰和眉眼上，衬的整个人如美玉打造的神邸，清冷又端正。 他身旁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妹子。 他的手随意的搭在她身后，举手投足间尽是关爱。 真心话大冒险的瓶口恰巧对准了女孩。 好事者用着一副讨好的口吻道：“从在场异性中选择一位接吻两分钟。” 女孩听完羞涩的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周庭柯一个求助的眼神，我见犹怜。 周庭柯跟众人递了个眼色，轻声道：“别闹，她胆子小。” 他说别闹，自然也就没人敢为难她，但出于尊重游戏规则，周庭柯还是饮完了面前的酒。 护着的意思显而易见。 起哄声此起彼伏，没人察觉到站在角落里的我。 我捂着手腕上的伤疤，悄悄地转过身。 “嫂子，你也刚到？” 班委释东的询问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嫂子。 这个曾经我引以为傲的称谓，在此刻尤其显得滑稽。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朝我看来，我扯了扯嘴角，平静道：“好久不见。” 没人回应。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静谧中。 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也是，如今的周庭柯似已找到正缘，又有谁愿意搭理我这个舔了他六年的舔狗呢？ 我的出现，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但就在这时，周庭柯身侧的女孩率先打破了僵局：“我知道你，白音洛，我们系前几届有名的学霸女神！” 女孩子长相甜美，语气也很温柔，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学姐你好，我是林杳杳，也是计算机系，”她做自我介绍，又看向周庭柯，小声道：“学长，你怎么没告诉我白学姐今晚也来啊？” 周庭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声音不咸不淡：“无关紧要的人，提她做什么？” 无关紧要。 原来，周庭柯是这么定义我的。 但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没错。 否则，整整六年，我怎么会连一个光明正大坐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未承认过我的身份。 更别提为我挡酒了。 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冷静克制的周庭柯，是不会喝酒的。 聚会结束，一行人一起下了楼。 周庭柯和林杳杳被众人簇拥在最前排。 女孩细软的声音钻到我的耳朵里：“说了少喝点，你看，现在难受了吧？” 周庭柯的回应算的上满分：“因为谁？” 林杳杳红着眼圈道：“学长别送我了，看着心疼。” 周庭柯不知道回了句什么，女孩马上破涕为笑。 两人浓情蜜意，旁若无人，站在后排的我却收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同情眼神。 我心情也有点丧。 原本今晚我是想借校友会结识一些投资圈人脉的。 现在计划落空，我还被看了一晚上的笑话。 释东看不下去了，提议送我去地铁口。 “抱歉，我不知道庭柯会来。”释东神色愧疚，“以前他从不参加这种聚会。” 释东说的是实话，校友会名单上也的确没有周庭柯。 我语气平和：“没事，都过去了，以后还得仰仗班委多多提携。” 释东点头：“项目书我留着，有消息我马上联系你。” 看吧，谈钱比谈感情容易多了。 一小时后，我拎着醒酒药返回小区。 电梯门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熟悉的高大身影，仔细一瞧，不是周庭柯又是谁？ 他手里夹了支烟，打火机悬在半空中，暗蓝色条纹领带松松垮垮的悬在脖颈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 见到我，他眼神一滞，幽深的黑眸微颤了颤，薄唇紧抿到一处。 我垂眸，从容的收回视线，伸手去按楼层。 我们都没说话。 倏忽间，一道阴影覆下，浓重酒精味猛地笼过来，我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周庭柯扣进了怀里。 男人沙哑的嗓音落在我的耳中：“洛洛，你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周庭柯说这话的时温柔的蹭了蹭我的脖颈，语气里也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这在过往六年中前所未有。 我回想一小时前在聚会上他跟那位林小姐温声说话的场景，顿时哭笑不得。 心疼。 说心疼他的，是林杳杳。 洛洛和杳杳，发音本就类似。 浓重的酒精味告诉我他喝多了。 我疲倦的抬起头，提醒道：“抱歉，我不是林小姐。” 周庭柯搂着我的手臂明显一顿。 视线交汇时，我识趣的站到一旁，余光中，看到了周庭柯僵硬的面庞。 气氛有一瞬的尴尬。 “叮”的一声后，电梯抵达楼层，我面无表情的往外走，隐约间察觉到了男人若有似无的目光。 我快步进门，然而在房门即将关上时，周庭柯忽然毫无征兆的冲了进来，将我抵在了玄关处。 男人长腿侵略强势，瞬间，我就被禁锢在了他的方寸之地。 “白音洛，你住这？” 周庭柯语气森然，身上裹着一层寒意。 我住的是两年前我们同居过的房子。 我实话实说：“房东说了，老顾客，每月减三百。” 三百块啊，对于我们这种社畜来说，能省则省。 周庭柯显然不大满意我这个回答，冷嗤道：“故意的？” 我伸手开了灯，指着室内已经倒腾过的格局，反问道：“像吗？” 他喜欢的性冷淡风如今已变成了孟菲斯风格，两者南辕北辙。 周庭柯收回视线，眉头微蹙，顿了两秒后道：“你得搬走，差价我补。” 我不知道周庭柯还在介意什么。 那些我们睡过做过的角落，早已经不复存在，况且他也不会再来了不是吗？ 下一秒，周庭柯的声音便解开了我的疑惑：“林杳杳住在楼上。” 原来如此。 还真是巧。 难怪方才我们会遇见，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刚送完小姑娘。 他为了不让她误会，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我瞅了一眼室内老旧的设施，提议道：“你可以给林小姐换个更好的住处。” 陆家嘴附近，可以站在万米高空欣赏华灯初上的豪华套房，反正周庭柯也付得起。 他一向不缺钱。 周庭柯没听进我的建议，拒绝道：“我不想她被人误会。” 他语气坚决，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周庭柯，竟可以替一个人考虑的如此周全。 心口某处像是被毒蜂蛰了一下，泛着丝丝的疼意，我顿了顿，平和道：“抱歉，我不想搬。” 这里位于大学城附近，物价低，附近的地铁线直达公司，十分便利。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我理智说：“你放心，我跟林小姐，不会有交集。” 跟你，亦不会。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你最好言而有信。” 周庭柯递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后，摔门而去。 我愣在原地，心口有些堵。 聒噪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电话来自老板兼好友吴凌。 “准备一下，明早跟我一起去见新的投资方。” 三十岁的女强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里冒出来，砸掉了我心口多余的杂绪。 想着每个月的账单，我一秒回到现实。 然而当吴凌的那辆奔驰g500停在荣域资本楼下时，我整个人就不淡定了。 荣域资本，投行圈的新晋黑马，创始人，周庭柯。 第2 下车前我从吴凌口中得知此次面见大佬的机会是她昨晚干了二斤白酒拿来的。 在事业面前，她一向豁得出去。 事实上这两年我也偶尔会从财经新闻上看到周庭柯的身影，什么眼光精准，从无败绩之类，特别是半年前接手某互联网大厂的案例，更是让他在整个投资圈名声大噪。 昔日的金融系才子成长为资本圈红人，在意料之内，也在情理之中。 这也是他昨晚在校友会上备受追捧的原因之一。 按道理来说，我这个见不得光的前任，应该能避则避，可看着吴凌脸上厚厚的粉底，我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楼。 我想，我们毕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游戏工作室，周庭柯应该没那个时间亲自接待。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会议室内，三名穿着光鲜亮丽的负责人整齐的坐成一排，耐心的听着我跟吴凌的讲解。 提问，应答，整个流程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其中一名负责人送我们到楼下，吴凌轻车熟路的跟他约饭，我则站在一旁赔笑。 突然，一个甜腻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白学姐，真的是你呀？” 我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周庭柯一身正装，裁剪得当的西装把他整个人衬托的更加高大挺拔，加上那完美的侧颜和轮廓分明的五官，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他身侧的林杳杳身着水蓝色衬衫配黑西裤，稚嫩中带着一丝娇俏。 仔细瞧的话，男人腕上的蓝宝石袖口，恰好跟林杳杳的蓝色耳钉相衬。 般配的很。 如果忽略掉周庭柯那双瑞凤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快的话。 距离近了，林杳杳好奇的眼神落在我脸上：“白学姐，你们是来谈合作的吗？” 还挺聪明。 吴凌机灵的嗅出一抹异常，上前一步，把手伸到了周庭柯面前，笑道：“周总，久仰大名，我常听洛洛提起你，今日有幸见到本人了。” 这是吴凌的常用台词，但今天，只怕她要碰一鼻子灰了。 这不，周庭柯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越过她看向我，冷嗤道：“是吗？” 语气里明显带着讥诮。 我回想昨晚自己信誓旦旦的模样，有些无地自容。 “学姐你们还没吃饭吧？”林杳杳态度热情，“我们公司的伙食可是出了名的好，要不吃了再走？” 我这才意识到，周庭柯已经把林杳杳安排在了他的公司。 这对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四学生而言，是多么难能可贵。 他已经护她如此。 我想着以前，自己厚着脸皮去图书馆找他，也只会被他安排在对面的位置上。 生怕辱了他高岭之花的人设似的。 而那时的我，还以此为傲，把它当做一份殊荣。 “不了，”我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等会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我给吴凌递了个眼神，却看到了她脸上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上车后，吴凌冷着一张脸看着我：“不解释解释？” “他不会投我们的，”我叹了口气，“我不想你白费心思。” 吴凌皱眉，迟疑了两秒后，张大嘴巴道：“不是吧洛洛，你那个渣前任，是……是周庭柯？” 到底是瞒不住了。 “完了，”吴凌得出结论，“万一周庭柯看了我们的项目书……”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在我们的恋爱游戏里，主角之一的金融系学神男主是舔狗人设。 怎么舔都舔不到女主的那种。 项目前景堪忧。 我现在只希望周庭柯能一刀切，看也不看就把项目书扔到垃圾桶，至少我们不会落得一个故意找茬的名头。 以周庭柯如今在投资圈的地位，只要他想，我们确实会寸步难行。 这对于债台高筑的我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下午，我跟吴凌渐渐恢复理智，决定继续找投资方。 晚九点，我神色萎靡的回住处，刚下电梯，远远地就看到一人。 走廊昏暗，男人抱着手臂靠在一旁，表情隐藏在黑暗中，指尖却露出一抹猩红。 是周庭柯。 感应灯应声亮起，我跟周庭柯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四周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我看着他，和气道：“是巧合。” 周庭柯没说话。 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继续解释：“我们已经在找其他资方，请周总放宽心。” 我不怕得罪周庭柯，但我得替整个公司着想。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周庭柯浑身上下的戾气瞬间淡了些许。 我没再多言，伸手去开门，下一秒，却听到周庭柯说：“项目，我们可以投。” 我手上一滞，心口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异样。 看来，他已经看过项目书了。 但为什么呢？ 周庭柯不缺大项目，真要合作，完全可以先联系吴凌，他何必不辞劳苦的站在这？ 我低垂着眼，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猜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紧接着，我又听到周庭柯说：“但我有一个要求。” 我猜对了。 迎上周庭柯的目光，我客套道：“周总请讲。” “杳杳的毕业设计需要一个项目，这款游戏，我希望她也能参与。” 原来，是想拿我们所有人的心血给林杳杳镀金呢。 我蜷了蜷手指，又松开，说：“明早我会跟吴总汇报。” 我只是技术入股，总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就拒绝周庭柯抛来的橄榄枝。 而且，我们缺钱。 很缺。 似没料到我会如此从容，周庭柯淡淡看了我一眼后，简短的应了一声。 一般他露出这幅表情就代表谈话结束了。 我识相的进门，没再多说一个字。 门外，脚步声渐渐隐没，我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 翌日一早，我将荣域资本愿意投钱的消息告知了吴凌。 吴凌一整个懵住，半晌才来了一句：“渣男的人脉也是人脉啊。” 我哭笑不得，随即提了周庭柯的要求，吴凌听完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抚道：“想想两百零八平的大平层，再想想会所里那些男模，这个钱，得拿。” 我务实的点点头：“到嘴的鸭子，得吃。” 于是我跟吴凌又来到了荣域集团。 这一次，前台领着我们去了顶层的总裁办。 推门进去前，我隐约听到了女孩铜铃般清脆的笑声，抬眼一看，林杳杳正乖巧的坐在周庭柯身旁，放肆的笑。 见我们进来，她立即拉开和周庭柯的距离，羞涩道：“我先出去了。” “不用，”周庭柯叫住她，目光落在我跟吴凌的脸上，说：“跟你的新同事打个招呼吧。” “新……新同事？”杏眸里是一闪而过的诧异，倏忽间又蓄满了委屈，林杳杳小声道：“学长是嫌我笨了吗？” “想什么呢，”周庭柯温声回应：“你不是愁毕业设计没思路？现在有了。” 林杳杳抬起头，一脸茫然。 吴凌恰到好处的伸出手，说：“是的林小姐，欢迎你加入《恋爱物语》的大家庭。” 林杳杳欣喜的望向周庭柯，百感交集道：“学长，你对我真好。” 看得出来，这份意外惊喜让小姑娘十分感动。 我也挺意外的。 回想过往的六年，我也没少给周庭柯创造各种惊喜，纪念日，生日会等，并乐此不疲。 现在，他也算上道了。 只是周庭柯前后的矛盾做法让我有点儿迷惑，不过在金钱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周庭柯投了五百万。 第3 财政危机勉强解除，整个工作室都松了口气。 为了以示重视，林杳杳来上班的第一天，吴凌就给她安排了迎新会。 团建地点从几百块的ktv换成了香格里拉大酒店。 公司八个人全部到场。 等着她。 吴凌无聊的朝嘴里塞了一块甜点，说：“到底是被偏爱的小公主，还要回去换衣服，啧。” “那是财神爷。”我实话实说。 “说是来工作，看来得供着。” 我隐约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出神时，厅外传来了动静，我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穿着嫩粉色纱裙的林杳杳宛如公主一般挽着周庭柯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夺人眼球。 吴凌调侃：“真财神爷来了。”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来。 我一直以为，他是不喜热闹的。 大学期间，院里系里经常会有各种活动，哪怕是校领导出面，周庭柯也一样避而远之。 高冷中甚至带着些不合群。 每每这时候，都是我去校领导那说好话，现在想想，还真是多此一举。 一饮而尽了杯中的酒，我快步迎上前去。 “抱歉啊大家，学长知道我要参加迎新会，一定要送我过来。” 少女的娇羞带着一丝软糯，任谁都发不起脾气。 我客气道：“周总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 毕竟现在能跟周庭柯站在一起的非富即贵。 吴凌听我这么一说，附和道：“洛洛先前就想邀请周总，但又怕周总日理万机，这不，巧了。” 这姐姐，善意的谎话真的是张口就来。 我心虚扯了扯嘴角，却意外撞上了周庭柯投来的探究目光。 我更心虚了。 急中生智，我给主持使眼色。 迎新会正是开始。 吴凌在暖场方面一直天赋异禀，三言两语，就把氛围给烘托起来了。 她提议大家一起玩你画我猜的游戏。 每次公司活动的必备节目。 往年七人，除了吴凌这个裁判外，大家会分成三组，如今又多了两人，加一组。 没错，林杳杳把周庭柯也拉到了游戏的队伍里。 小姑娘心性，她满脸写着跃跃欲试。 抽签分组。 始料未及的是，我跟周庭柯居然抽到了一组。 站在我身侧的林杳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我主动避嫌，趁大家没察觉，不动声色的跟林杳杳交换了纸条。 林杳杳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开心地翘起了嘴角：“学姐，你真好。” 客气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让甲方爸爸玩的尽兴也是我们乙方应尽的义务。 这一折腾，就闹到了深夜。 眼看着大家都喝高了，我叫来服务生送上浓茶，一杯杯的递过去。 递到周庭柯时，我站在一米之外，安静的看着林杳杳悉心的替他擦着额角的汗。 男人双眼微闭，背靠沙发，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解开了两颗，露出了精致的锁骨，清贵的轮廓在明暗交错的灯光下，浸着一层疲惫。 看来是醉了。 我不忍打扰，转身欲走，耳边却传来了男人沙哑的呢喃声：“洛洛。” 我定在原地，双脚跟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又听到周庭柯说：“老婆，别走好吗。” 一声老婆，让我如遭雷击，心口轰然炸响。 视线转向周庭柯时，却看到了林杳杳那张写满错愕的小脸。 神奇般的，我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我提醒她：“周总叫你呢。” 这种缠绵不舍的语调，肯定不是叫我。 林杳杳一愣，嘟嘟嘴，轻轻地刮了一下周庭柯高挺的鼻梁，娇嗔道：“学长，聚会还没结束呢。” 周庭柯闻声抬了抬眼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验证了我的猜测。 送走财神爷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看着远去的迈巴赫，吴凌用胳膊肘戳我，语气里带着安抚：“今晚辛苦了。” 我半开玩笑道：“来点实在的吴总。” 吴凌白了我一眼：“出息。” 说归说，吴大富婆还是贴心的把我送到小区楼下，并暗许我明早不用打卡。 精神补偿也算是落到了实处。 可这一夜，我却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反反复复的出现那个身影，在无数个深夜里，紧紧地拥我入怀。 情到深处时，他会掐紧我的细腰，用着诱哄的语气说：“老婆，叫大声点。” 那是周庭柯不为人知的一面。 重欲，占有欲极强。 却见不得光。 我失眠了。 早高峰，地铁到站，我像沙丁鱼一样涌出人群，却意外的发现无线耳机被挤掉了一只。 正当我暗自感慨时，一抬眼，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 车前，西装革履的周庭柯绅士的打开副驾门，那叫一个体贴入微。 片时，身着橘粉色收腰连衣裙的林杳杳从车里下来，小姑娘神采奕奕，像是晨间飞舞的小蝴蝶。 他竟然亲自送她上班。 荣域集团跟我们工作室一东一西。 这就意味着有起床气的周庭柯得多花一小时通勤。 我想着以前自己每天起早给他做早餐哄他起床的日子，心口不由得溢出一丝苦涩。 人与人的区别，竟这么大。 我打算避开两人。 可刚抬脚，林杳杳那软软的招呼声就传到了我的耳中：“学姐，早上好！” 我没法视而不见，神色平静的走过去，视线在周庭柯脸上一扫而过，礼貌道：“周总早，林小姐早。” 林杳杳自来熟：“学姐，叫我杳杳就好。” 我简短的应了一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周庭柯似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我只能明知故问道：“周总来考察？” 一旁的林杳杳捂着嘴笑：“不是的学姐，学长怕我迷路，找不到新公司的地址，特意送我过来的。” 跟我猜的大差不差。 我面不改色，客套道：“欢迎周总随时莅临指导。” 周庭柯看了眼腕表，幽深的眸子忽然落在我的脸上，语气淡淡：“有劳白经理在前面带路。” 不是，周庭柯这是要跟着上楼的意思？ 林杳杳也听出来了，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学长要跟我们一起？” 周庭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嗓音低沉道：“嗯，看看你的工作环境。” 原来，只把林杳杳放在我们工作室镀金还不够，周庭柯还在意她的工作日常。 第4 周庭柯的突然到访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彼时熬夜加班的王嘉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茶水间走出来，嘴里还吊着牙刷。 这是我们程序员的日常，但周庭柯见状还是微微蹙了眉。 理解。 小工作室，终究不能跟荣域那种大集团比。 我猜周庭柯有点儿后悔把林杳杳放在这了。 林杳杳本人倒是没在意，指着靠窗的位置说：“学长，这就是我的工位啦。” 周庭柯没吭声。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他的视线落在了林杳杳对面的工位上。 那是我平时敲代码的地方。 办公桌上，除了台式机外，还有一台年代久远的黑色笔记本电脑。 是周庭柯大二参赛时获得的奖品。 也是他送我的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 配置不错，我一直用到现在。 “咦，学姐，你这笔记本跟学长的是同款耶。”林杳杳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瞪着小鹿似的大眼睛看着我，问：“写代码顺手吗？” 我不知道周庭柯有同款。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面上无波道：“旧了，不如新款。” 我话音刚落，便听到林杳杳问周庭柯：“学长你觉得呢？” 逐一采访是吧。 周庭柯不答反问：“想换笔记本了？” 林杳杳揉了揉鼻子：“之前那个买的时候没注意配置，被商家坑了。” “你呀……” 明明是怒其不争的台词，可从周庭柯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 和他本人的高冷形象有些违和。 “学长是不是又想说我笨了？”林杳杳嘟嘟嘴，刚准备回应，却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周庭柯紧张上前，关切道：“感冒了？” 林杳杳吸了吸鼻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惶恐：“糟糕，可能花粉过敏……” 她的话还没说完，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我安抚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周庭柯说：“马上把这些没用的花草处理掉。” 周庭柯指的是窗口处摆放的多肉绿植们。 那可是吴凌的宝贝。 我为难道：“周总，这些多肉已过了花期，你看……”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周庭柯打断了我的话，态度坚决道：“再添一个空气净化器。” 我顿时哑口无言。 林杳杳站在一旁解释：“学长，白学姐也不知道我花粉过敏，不然也不会把我安排在这了。” 她指的是窗口的位置。 那个我认为采光极佳，隐私度高，在整个办公区当之无愧的最佳工位。 我看着小姑娘无辜的眼神，短暂的思考后，开腔道：“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样，右侧的办公室平时也没人，要不就让林小姐去那里办公吧。” 站在一旁的王嘉马上接话：“音洛姐，不合适吧？那可是吴总留给你的办公室。” 他意思是说林杳杳还不够格。 林杳杳也听出来了，摇摇头，拒绝道：“我没事的学姐，吃两粒过敏药就好了，我毕竟是新人，哪有坐办公室的道理。” 道理是人定的，有周庭柯这个投资人在，道理就通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庭柯便拿定了主意：“就这么办吧。” 林杳杳怯怯的看向周庭柯：“学长，这不合适的。” 深不见底的黑眸突然瞄向了我，我听到周庭柯用着不咸不淡的语气问：“白经理，你说呢？” 我掩饰极好的情绪在这一秒忽然有了一丝裂缝，我笑了笑，说：“就按周总说的办。” 如周庭柯所愿，林杳杳搬进了办公室。 匆忙赶来的吴凌把我叫到楼下咖啡厅，吐槽道：“这哪里是拿投资，分明是窝囊费。” 我从容道：“一间办公室而已，不至于。” 吴凌抿了口咖啡，愁眉不展道：“你就不怕这只是个开始，这让我怎么放心出差哦。” 我避重就轻：“别忘了，周庭柯是投资人，他会让自己的投出去的钱打水漂吗？” 林杳杳亦不会。 她还需要拿这个项目去应付毕业设计呢。 再说人家是资方，找点事情也很正常。 回办公室后，我把王嘉和林杳杳叫来开会，神色如常的安排工作。 王嘉听完后立马展开工作，林杳杳却咬了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看着她，问：“有问题？” “学姐，我没有前端搭建的经验。” 我略感诧异，按理说软件专业的学生在校内会有各类实践，于是从桌上拿出一本相关书籍，说：“你先看，不懂的再问我。” 林杳杳轻轻地应了一声，转身回办公室。 我也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这一忙，就忙到了华灯初上，匆匆收拾完桌面后，我便出发了。 我得赶在商场下班前过去一趟，买净化器。 商场人来人往，我刚从观光电梯下来，耳侧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呼唤。 “洛洛。” 我疑惑转身，看到了站在两米之外那个身着暗红色丝绒收腰礼裙的中年女人。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沈华兰。 周庭柯的母亲。 两年没见，她俨然已经是一副贵妇打扮了。 视线相撞，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问：“什么时候回的京港？” 我平淡道：“有些日子了。” “那还走吗？”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尴尬，解释道：“阿姨身边有几个优秀的男孩子，你要是不走，我可以帮你物色一个，你知道的，阿姨一直很喜欢你。” 我心下了然。 如此急迫的模样，原来是怕我继续纠缠她儿子啊。 也是，当初我有多稀罕周庭柯，就有多费心思讨好沈华兰。 婆媳本无缘，全靠我嘴甜。 她对我心存警惕也在情理之中。 理解归理解，可看着往日里以慈祥形象的长辈一脸警惕的望着自己时，我的心口还是不由得溢出一股酸涩来。 她大概还不知道我跟周庭柯合作的事。 也不知道周庭柯已经有了林杳杳。 那才是他捧在掌心的宝贝。 “洛洛？”沈华兰见我没吭声，用着试探的口吻道：“你跟庭柯……” “阿姨，不劳您费心了，”我打断沈华兰，迎上她的目光，谢绝道：“我身边有人了。” 看吧，跟了吴凌两年，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见长了。 沈华兰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她原本轻松的脸颊上却莫名的闪过了一丝慌乱。 “庭柯……你怎么提前过来了？” 我顺着沈华兰的眼神望过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几步之遥的周庭柯。 男人身着笔挺的燕尾礼服，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寒意，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冷傲男神，品貌非凡。 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但嘴角，却噙着显而易见的讥诮。 第5 “庭柯，你说巧不巧，”沈华兰结结巴巴的开口，“洛洛回京港了，还交了男朋友。” 长辈就是长辈，挺会掐重点的。 但这个话题并没有引起周庭柯的兴致，他只是淡漠的看了眼腕表，提醒道：“拍卖会快开始了。” “哎呀，差点儿忘了正事，”沈华兰热情的拉住我的手，说：“洛洛，改天我请客，把你男朋友也带过来让阿姨把把关。” 客套话，我没放心上，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但沈华兰似乎觉得还不够，嗔了周庭柯一眼，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庭柯冷嗤一声：“你们很熟？” 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 但周庭柯说得对，没有他，我跟沈华兰根本不会有交集。 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阿姨，周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这话我憋了好一会。 财神爷的面子已给足，我淡定离开现场。 隐约间，我听到沈华兰问：“洛洛怎么叫你周总？” 语气里藏着试探。 我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默默地走向家电区。 买好空气净化器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商家人不错，愿意免费送货上门，我这才安心下楼。 电梯经过三楼美食区时，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为首的竟是班委释东。 他上身着黑色翻领夹克配白t，下身搭配了一条暗色系的休闲裤，加上脸上挂着那副银丝眼镜，整个人看上去颇有几分人夫的既视感。 事实上他大学毕业后并没有去大厂，而是留校任教授一职。 如果我没猜错，围绕他四周的那几位，应该都是他的学生。 他一向人缘极好。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跟他打招呼时，释东也看到了我。 他快步上电梯，笑着说：“音洛，这么巧。” 和他同行的几名小年轻也跟了上来，一双双眼睛落在我的脸上，其中一位打趣道：“释教授，艳福不浅啊。” “别闹，”释东态度谦和，解释道：“是我同学，按辈分，你们都得喊一声学姐。” 小伙子们马上端正态度，整齐道：“学姐好。” 我被他们的滑稽模样给逗乐了。 电梯抵达一楼，一群小伙子跟商量好似的逃之夭夭，临走前还不忘拜托我照顾一下他们的释教授。 释东喝酒了。 我们一起去了停车场，我替他叫了代驾。 释东见我没上车，问：“不一起吗？” “不顺路，”我实话实说，又怕他有负担，“已经叫车了。” 释东轻轻地叹了口气，又从车里下来，但手里却多了一个米白色小格纹的商务手提包。 “上次网站搭建，多亏你及时出手，”他看着我，认真道：“算是谢礼。”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手提包的款式刚好跟我的笔记本大小相衬，但它做工精细，皮质上乘，一看就价格不菲。 我谢绝道：“这不合适，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看不上？”释东语气失落，自责道：“看来我在选礼物方面确实不合格。”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拿着，”释东少见的态度强硬，“这次是我唐突了，下不为例行不行？” 说完他又露出了一个要好好反省的表情。 我自知人情难还，没再让他为难，勉强的点点头。 释东这才放心上车，临走前叮嘱我，到家一定要给他发信息。 看着黑色宝马消失在视线里，我转身朝地铁口走，谁知刚走两步，耳旁却响起了打火机的脆响声。 我疑惑的瞄了一眼，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 烟雾飘渺中男人的脸明昧不定。 我默不作声继续向前，耳旁却传来了男人幽冷的声音：“这就是你选的新款？” 周庭柯说这话时视线刚好落在我的手提包上。 眼神锐利。 我不知道周庭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又为何要对一个手提包品头论足。 不解中，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早在工作室时林杳杳问我的话。 我估计周庭柯是误以为我换了新笔记本。 旧与新，他在介意什么呢？ 我迎上周庭柯目光，平和道：“这好像不归资方管吧？” 周庭柯神色一顿，猛吸了一口烟后，狠狠地捻灭烟头，转身离去。 变脸了。 罪过。 得罪金主爸爸可不是好事，我应该再忍忍的。 我可不想吴凌出差一趟回来公司被我弄得鸡飞狗跳。 翌日一早，我如常上班，没在楼下遇见周庭柯。 我略感庆幸，但很快，这种心情就被一个接一个的同城快递给搅合了。 “林小姐，您的笔记本请签收一下。” “林小姐，你的电脑包麻烦签收。” “林小姐……” 当林杳杳第八次打开快递时，里面竟装的是过敏药。 前台小雅最喜凑热闹，指着发件人的名字说：“还是周总吗？天哪，颜值在线还舍得花钱，这是什么绝世男友啊。” 林杳杳看着堆着跟小山一样的快递，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她红着脸关上了门，边拆快递边打电话。 过道的位置离办公室很近，小姑娘抑扬顿挫的嗓音不受控的钻进我的耳朵里。 “学长你也真是的，买这么多，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那不行的，要不我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不知道回了什么，林杳杳不由得捂着嘴笑：“学长又取笑我。” 我低头看了眼面前已经被磨光了字迹的笔记本，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舔了六年才得到一个不稀罕的奖品，跟精挑细选给女朋友的礼物，终究是没法比。 午休后，王嘉将昨晚完成的代码交给我检查，我思索片刻，敲了林杳杳的办公室门。 推门进去时，林杳杳正在摆弄面前的新笔记本。 玫瑰金，名牌，最低配置也是一万起。 周大总裁果然是财大气粗。 见到我，林杳杳眼神里闪过一抹讪讪，解释道：“抱歉啊学姐，我也不知道庭柯学长怎么一声不吭送了那么多礼物，没打扰到大家吧？” “昨天交给你的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林杳杳瞪大双眼，露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对不起啊学姐，新笔记本刚做完系统，代码我还没来得及写。” 意料之内。 “那，下班前能写一段吗？” 林杳杳面露难色：“我尽量。” 她说尽量，我也没催促，但回到工位后，我还是把她的工作接过来了。 怎么说呢，她虽是资方的人，但也是我们技术部的一份子，既然要挂名，那也不能有名无实。 简单的程序还是要写一写的。 免得时间久了会引起其他同事的不满。 现在她没完成，只能由我来完成。 这一忙，就忙到了月挂枝头，我扫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我转身看了眼林杳杳的办公室，她人竟还没走。 正低头回信息。 似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林杳杳起身，抱着笔记本便出了办公室。 “学姐，我写好了一段，你帮我看看？” 夹杂着讨好的语气。 反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快速的浏览完代码，一时语塞。 我想可能是我对她要求太高了。 刚准备开口，面前的小姑娘蓦的眼圈一红，说：“学姐，我是不是太笨了？” 她话音刚落，工作室的大门突然毫无征兆的打开了，我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庭柯。 男人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林杳杳脸上，林杳杳也诧异的看着他，下一秒，女孩睫毛低垂，轻轻地咬了下唇。 挺委屈的。 第6 距离近了，我一眼就看到了周庭柯眼底的不悦。 “白经理，不解释解释？” 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林杳杳先我一步开口：“学长，跟白学姐没关系，是我自己太笨了。” 小姑娘说完又露出了一副自责的表情。 “你先去车里等我。”周庭柯温声开口，似是安抚。 林杳杳第一时间看向了我，像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顿时哭笑不得。 有金主爸爸在，她哪里要看我的脸色。 周庭柯见她站着没动，又开腔道：“听话。” 林杳杳这才乖巧的收拾东西离开。 少时，我被周庭柯叫进了林杳杳的办公室。 他背对着我，视线却在整个办公室内流转，勘探的眸子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问：“空气净化器还没买？” 他竟细心至此。 我沉声道：“商家说明天送。” 周庭柯没立即接话，修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打着，半晌出声道：“林杳杳不是你，她是踩着录取线进的南大，你对她要求不要太苛刻。” 苛刻。 不过只写一段简单的前端代码，在周庭柯眼里就成了苛刻。 行，金主爸爸说了算。 我顿了两秒，理智的问：“那依周总的意思，以后我该怎么给林小姐安排任务？” 周庭柯闻声抬眸，目光再次与我相撞，严肃道：“今天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敲打的口吻，伴随着男人坚定的眼神，我这才知道，原来周庭柯全力维护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心口的疼密密麻麻的涌了出来，我听见自己说：“听周总的。” 送走周庭柯时已经晚上八点了，王嘉人还没走，见我一动不动的坐在工位上，关切道：“音洛姐，你不舒服吗？” “没。” “那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我摆摆手：“可能是饿了，你先走吧。” 王嘉看着我欲言又止。 周庭柯跟我对峙的时候他就坐在角落里。 想了想，我又开口道：“真没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嘉这才离开。 我沉寂片刻，安静的打开电脑，代码却越敲越乱。 过往的记忆在这漆黑的夜里像藤蔓一样绕在心口上，越绕越紧，裹的我快喘不过气来。 六年，两千多个日夜，或许在周庭柯眼里，是没法跟林杳杳一点委屈相提并论的吧。 我敲了一晚上的代码，又花了时间将整个游戏前后端细分。 进度快的话，三个月就能完成搭建。 我只需要再辛苦点。 林杳杳在茶水间撞见我刷牙时，杏眸里是一闪而过的慌乱。 “学姐，你一夜没回吗？” 我淡定开口：“有一行代码出了点问题，我花点时间给修正了。” 林杳杳一脸心疼：“这也太辛苦了，等等，我那有庭柯学长寄来的坚果，我给你拿点。” 说完，像只俏皮的小兔子一样闪开了。 没心没肺的。 好像昨天的不快根本没发生似的。 这大概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样子吧。 不像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一堆代码了。 连续两天，我都沉浸在没日没夜的工作中，直到一通电话插了进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沈华兰。 “洛洛，明天就是周末了，阿姨知道一家不错的私房菜馆，你跟男朋友一起过来尝尝呗？” 我不知道沈华兰从哪里弄来的我的电话号码。 当然也清楚她说的请吃饭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还想试探什么呢？ 难不成，周庭柯还没有跟她透露林杳杳的存在？ 不管是什么原因，周家的事，我没兴趣继续掺和。 于是我回应道：“抱歉阿姨，明天我还要加班。” 大概没料到我会拒绝，电话那头明显顿了顿，紧接着，我又听到沈华兰抱怨道：“听庭柯说荣域投资了你们的项目，回头我跟他说说，别给你太大压力。” 这是拿出投资人母亲的身份来给我施压了。 我捏了捏眉心，松口道：“阿姨，明晚行吗？” “好咧，我把地址发给你，记得一定要带男朋友一起过来哦。” 我哪来的男朋友。 算了，明天见着沈华兰再说吧。 周六傍晚，我如约来到了城郊的一处私房菜馆。 店面装修雅致，古色古香，连端菜的服务生都穿着考究，一看就是个销金的地方。 沈华兰现在也算是水涨船高了。 包厢内，保养得当的女人诧异的看着我，问：“怎么一个人，男朋友没一起吗？” “他忙。” 沈华兰收回视线，眼神里闪过一抹狐疑，又开口道：“没事，庭柯还在路上，我们先点菜。” 我握着茶盏的手一顿。 周庭柯今晚也过来？ 见我没吱声，沈华兰又递来了一个试探的眼神，说：“洛洛，你们公司跟庭柯有合作，可认识一位叫做林杳杳的女孩子？” 看来我猜对了，周庭柯还没有跟家里正式介绍林杳杳。 我回答的很官方：“我跟周总不常见面，不清楚呢。” 沈华兰叹了口气，说：“昨天我去荣域，听前台八卦，说庭柯在设计师那定了一件昂贵的小礼裙，收件人是林小姐。” 她说完，眼神便瞄向了我。 我笑了笑，说：“阿姨，这个事情你可以直接问周总。” 别人的私事我管不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周庭柯。 沈华兰见我说的滴水不漏，吐槽道：“洛洛啊，阿姨这是担心哪，不瞒你说，这位林小姐的人事档案我看过了，家境普通，家里就是个开小吃店的，在校表现也一般，真不知道庭柯看上她哪儿了。” 沈华兰的意思很简单，就林杳杳这样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周庭柯。 我也觉得意外。 我一直以为，被周庭柯捧在掌心的女孩子，至少得是京港哪家豪门的千金。 “看我，”沈华兰见我默不作声，急忙捂了捂嘴巴，说：“洛洛，阿姨没别的意思，来来来，点菜。” 我估计她是懊恼周庭柯为什么会选一个连我都比不上的普通女孩子。 但这世上的偏爱，又哪里讲什么道理呢。 没多久，周庭柯一身正装进来了，见包间里只有我跟沈华兰两人，脸上明显闪过了一抹戏谑。 “男朋友没来？” 像是料定了我在扯谎一样。 我想大概是先前我在这对母子面前的姿态摆的太低了，以至于给了他们一种可以任由拿捏的错觉。 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发出了提示音。 我扫了一眼，是释东发来的消息。 “明晚有时间吗？听说这部悬疑剧不错，要不要一起？” 我攥着手机，轻飘飘道：“下次吧，我一定带他过来。” 第7 一顿饭吃的食不甘味。 我耐着性子陪沈华兰小酌。 周庭柯没有参与其中，整个饭局里，我们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 倒是他的手机一直震动不停。 周庭柯没恼，反而耐心的回复着，嘴角时不时会露出一抹笑。 饭菜也没吃上几口。 不用猜也知道微信那头的人是谁。 沈华兰看在眼里，眸中的焦虑越来越盛，趁着周庭柯出去时，跟我吐槽道：“洛洛，你说，庭柯怎么突然间跟走火入魔似的？” 我能理解。 毕竟以前的周庭柯，是不会把大把的时间花费在回信息这种事上。 现在不一样了。 饭后，周家的司机在餐馆外候着，沈华兰看了一眼还在回信息的周庭柯，叮嘱道：“太晚了，你送洛洛一趟。” 周庭柯跟没听到一样。 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阿姨，我叫车了。” 沈华兰的眼神里难得闪过了一抹愧疚。 没一会，餐馆门前只剩下了我跟周庭柯两人，我刚打开打车软件，周庭柯那低沉的嗓音便传到我的耳中：“走吧。” 我诧异的看向他，这才意识到他是要送我回的意思。 “谢谢周总，我叫车了。” 周庭柯驻足，漆黑的眸子静静地落在我脸上，用着讥诮的口吻说：“怎么，怕男朋友误会？” 我没再矫情。 七八十的打车费，能省则省。 不得不说，豪车的舒适度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这不，刚坐上副驾没一会，我的上下眼皮便开始打起架来。 我已经连续两三天没睡个好觉了，整个人在酒精从催促下，恹恹欲睡。 周庭柯不知道怎么就瞧出了这一点，轻声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声音还挺和善的。 我迟疑的两秒，理智便被睡意夺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间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这才微微的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周庭柯。 正盯着我。 但那双我再熟悉不过的瑞凤眼中，不再是先前的凌厉和冷漠，而是如水般的温柔。 亦真亦幻。 鼻尖弥漫着熟悉的皂香。 清冽的气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不断的侵蚀着我的五感。 我的视线慢慢下滑，这才发现周庭柯原本规整的领口不知何时解开了，露出了一抹冷白的皮肤，隐约能瞧见那平直的锁骨。 像无数个梦境中那样，他端坐在一旁，禁欲又诱人。 但既然是梦，为什么男人那双冷的眸，在此时此刻，会忽然闪过一抹艳？ 就像是戒律森严的大佛，忽然生出了某些不该有的念头。 有些反常。 夜很静，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对视着。 可危险的气息像是雨后长出来的霉，在这样的暗夜里，于我心底深处肆意增长，无法遏制。 我心口轻颤，呼吸越来越重。 理智逐渐崩塌，下一刻，我的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扯住了周庭柯的领结，拉近了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反正只是个梦，不是吗？ 呼吸错乱，我听见自己说：“老公……” 瞬息之间，滚烫的吐息掠过我的脖颈，真实的又不像是梦。 我后知后觉的往回缩，肩胛却被男人冰凉的指骨给捏住。 霸道的不像话。 不对，这不是梦。 我猛地睁开眼，在周庭柯凑过来时，毫不犹豫的别过脸。 暧昧终止。 心口急促的心跳像是无形中给了我一巴掌。 我一秒清醒。 “你手机响了。” 我浑身一震，稍微动弹了下，忽然发现什么东西滑到了脚边，低头一看，竟是周庭柯的西装外套。 我佯装没察觉，盯着手机上闪烁的名字。 是释东的电话。 “不接吗？”周庭柯再次提醒，语气不咸不淡的，“响了好几次了。” 我攥紧手机，抬眼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公寓楼下。 我开口致谢：“今晚有劳周总了，早点休息。” “不客气，顺路而已。” 他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情绪。 若不是心口如雷的心跳，我甚至怀疑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目光掠过周庭柯时，我看到他点开了一个粉色猫咪头像，用着温柔的语调问：“睡了吗？” 那头像我在公司群里见过，是林杳杳。 我这才意识到，周庭柯说的顺路，还真是顺路。 人家的掌心娇可不就住在我楼上么。 我掐了下手心，默默地下了车。 不过是个梦。 须臾，掌心的手机又响了，我定了定神，按下了接听键。 温润的嗓音夹杂着少有的急躁从听筒里传出来：“音洛，你没事吧？” 我有些懵：“我没事啊，怎么了？” “听王嘉说你这两天都在加班，消息也没回，我……” 王嘉当初是释东推荐来工作室的。 听释东这语气，估计是怕我过劳死。 我想着他席间发来的信息，还有之前送的手提包，心里五味杂陈。 难得在这偌大的京港，还有个这样的朋友惦记我。 于是我提议道：“明晚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啊？” 话说出口，我又觉得有些唐突，改口道：“改天也行。” “就明晚，”释东语气急切，“你忙完给我发信息，我去接你。” 翌日下午，释东如约来到工作室。 男人身着白色压纹圆领卫衣搭配深棕色休闲裤和白色板鞋，整个人看上去闲适又文艺。 手里还拎着一个购物袋。 见我还在敲代码，端着一盒蓝莓轻车熟路的进了茶水间。 我收拾桌面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一则视频电话插了进来，我点开一看，竟是沈华兰。 这个点了，她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迟疑了几秒，我还是按了接听。 刹那间，沈华兰那急促的语调便从听筒里传来了出来：“洛洛，庭柯糊涂啊，他居然要带着那位林小姐参加今晚的家宴，劝都劝不住。” 不过是参加个家宴，沈华兰就已经受不了了，那她要是知道周庭柯大笔一挥投了我们五百万给林杳杳镀金，还不得气坏？ 而我还得替周庭柯瞒着沈华兰。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想到这，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视频那头，沈华兰滔滔不绝：“你帮阿姨劝劝他好不好？这么多年，庭柯也就听过你两句。” 我一时语塞。 就在我思考着如何回绝时，释东忽然端着洗好的蓝莓走了过来。 “音洛，快尝尝。” 男人修长的手指突然伸到我嘴边，惊得我目瞪口呆。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沈华兰的惊呼声：“洛洛，这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释东的流畅的面部线条在这一秒落在了视频里。 第8 我反应过来时，急忙切换了摄像头。 听筒里，沈华兰的声音里明显夹杂着些不可思议：“不好意思啊洛洛，你看，只顾着让你听我这个老人家洛洛叨叨了，这样，我们有时间再聊。” 也没等我回应，沈华兰已经掐断了线。 我尴尬的看向释东，说：“抱歉，周庭柯的妈妈，可能误……” “挺辛苦的吧？” 释东无端的冒了这么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抬眸看他，不确定他说的是哪种辛苦。 工作呢，还是应付前男友的母亲。 见我没吭声，释东又递给我一颗蓝莓，说：“缓解眼疲劳的，多吃点。”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转移话题道：“时间差不多了，去吃饭吧。” 释东识趣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日料店里，我看着面前堆叠似小山一样的餐盘，不好意思道：“班委，我难得请客，你多吃点。” 说完，我客气的将三文鱼推到了他面前。 释东扫了我一眼，说：“音洛，你太瘦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想闯事业，体质可不能差。” 三文鱼又被推了回来。 我实在拗不过他，说：“那就一起吃。” 这顿饭吃的还挺愉快的。 但结账时，服务生却礼貌的告诉我，释东已经买过单了。 “下顿，下顿你请行不行？” 他温和又谦逊，边说话，边当着我的面将转账退了回来。 我没同意，提议aa，释东似抓着我的把柄似的笑着说：“我请一顿，你请一顿，也是aa。” 我顿时接不上话了。 行程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释东又坚持送我到楼下。 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又瘦又长，却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半晌，他推了推银丝眼镜，开口道：“你看，除了写代码，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对不对？” 他指的是饭后他带我去附近套圈圈的事。 我没好意思扫他的兴，就跟着去了，看得出来，他玩的挺开心的。 我不大习惯这种示好，和声道：“今天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 释东一向进退有度，道了声晚安后，便驱车离开。 我安静的回了住处，难得的早睡，可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想到了沈华兰的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也就是今晚，周庭柯会把林杳杳正式介绍给周家人。 而舔了六年的我，连周家的大门朝哪都不清楚。 对比明显。 也对，从两年前开始，我跟周庭柯的命运，就各自不同了。 眼下最紧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谁啊？”我一头雾水。 “是我。” 低沉的嗓音刚从门缝里钻进来，我满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没错，是周庭柯的声音。 可今晚，他不是要陪着林杳杳参加家宴吗？ 这种时候怎么会出现在我的住处？ 狐疑时，男人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开门。” 语气还挺强势的。 但，凭什么？ 就算是投资人，也没道理半夜跑来我家窜门吧？ 我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下一秒，就听到了周庭柯失礼的拍门声。 愈演愈烈。 我不想惊扰到邻居，小心翼翼的开了条门缝，问：“周总，有事吗？” 一抬眼，就撞上了男人那双迷乱的眸子。 浓郁的酒精味争先恐后的钻进我的鼻孔，我还没来得及关门，周庭柯便用力一推，整个人压了过来，趴在了我的肩头。 “老婆，你的心好狠啊，怎么不给老公留门呢？” 周庭柯喊我老婆的时候，整张脸埋在我的肩头，语气也是委屈巴巴的。 明显喝多了。 留门。 他觉得他在我这还有门吗？ 我心口压着火，紧接着便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误会。 喊老婆是真的。 留门也不假。 可周庭柯找的，不是我。 我联想到沈华兰口中的家宴，琢磨着周庭柯今晚可能跟林杳杳发生了些不愉快。 毕竟，除了林杳杳外，也没人能让高高在上的周庭柯大晚上的来求和。 我更没有。 想到这，我定了定神，提醒道：“周总，你老婆在楼上呢。” 说完，我便试图推开他。 但周庭柯非但没有立即松开我，反而把我搂的更紧了：“老婆，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讨好的语气，伴随着贪婪的拥抱，瞬间就把我心口的怒火给点燃了。 我抵了下后牙槽，认真道：“周庭柯，你认错人了。” 周庭柯不依：“过分，昨晚还叫人家老公，今晚就直呼名讳了。” 看吧，醉的不轻。 我深吸口气，说：“周庭柯，你抬起头看看，我到底是谁？” 男人闻声缓缓抬起头来，视线相撞，我竟在他的眼尾捕捉到了一抹红。 我一愣，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挠了一下，到嘴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我第一次看到周庭柯这么失态的样子。 下一秒，男人跟着了魔一样，整个人紧逼过来，将我抵在了玄关处。 薄唇相贴时，我意外地看到了男人眼底汹涌的欲念。 我的呼吸乱了。 全乱套了。 心口好像透了风，周庭柯吻的愈烈，我的心就愈凉。 我忍无可忍，朝着他的唇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下去。 “嘶……” 周庭柯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错愕的看向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呼吸都是乱的：“现在清醒了吗？” 周庭柯似乎还没从方才的剧情里抽离出来，顿了几秒后，舔了下唇上的血珠，猛扯开门冲了出去。 关门声响，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原地。 周一一早，我如常去上班，却在电梯口遇见了林杳杳。 小姑娘扎了个可爱的丸子头，正低着头发微信。 心情不错的样子。 见到我，她开心的打招呼：“学姐，早上好呀。” 杏眸中的开心显而易见。 不像是在周家家宴上被为难的样子。 我联想昨晚周庭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口闪过一抹疑惑。 就在这时，林杳杳的手机里突然传出了男人的说话声：“昨晚你也辛苦了，别担心，家里那边我来应付。” 低沉沙哑，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周庭柯的声音。 林杳杳大概没察觉到自己不小心点了扩音，锁屏后，又悄悄地瞄了我一眼。 然后走到一旁回信息了。 电梯门关上时，我隐约听到林杳杳说：“学长，听你这么说，我真的挺开心的。”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陷入真爱的周庭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默默地护着林杳杳周全。 小姑娘又怎会黯然伤神呢？ 不像我。 一上午，我都在紧锣密鼓的敲代码。 午休后，工作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身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拎着咖啡走了进来：“大家好，我是周总的助理曾智，来给嫂子送下午茶。” 我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眼看向曾智时，顿时了然。 是周庭柯金融系的学弟，在校时就很崇拜周学神，没想到毕业了又忙着给他当跑腿了。 送下午茶。 看来周庭柯的浪漫细胞已经被林杳杳给激活了。 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刚收回视线，就见曾智大步流星的朝我走来。 视线刚碰上，我就听到他笑着说：“嫂子，您的咖啡。” 他说这话时林杳杳刚走出办公室，闻声低下了头。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第9 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乌龙。 瞧着林杳杳眼底的委屈，立即打圆场道：“曾助理，这位才是林小姐。” 曾智也算机灵，听我这么一说，立马转过身，将咖啡递给了林杳杳。 林杳杳扫了一眼，小声说：“我不喝黑咖的。” 黑咖啡是周庭柯的偏好。 以前为何迎合他，我也没少喝，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了。 曾智拍了拍脑门，说：“看我这记性，林小姐千万别跟我计较。” 林杳杳确实没计较，但回办公室后，一下午都没再出来。 一直坐到了下班点。 大伙儿陆陆续续的离开，最后空旷的工作室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我神色如常的工作，直到耳旁响起了提示铃声。 我抬眼一看，来人竟然是周庭柯。 风尘仆仆的，好像刚忙完。 视线相撞，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薄唇上的血痂，不由得有些心烦。 “林杳杳呢？” 他声音入场，好像昨晚的那个吻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断片的很及时。 我平静的给他递了个眼神，说：“还没走。” 周庭柯没说话了，径直朝走向了技术部办公室。 多一个字都没。 片刻后，林杳杳娇软的语调便从室内传了出来：“学长，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软软糯糯的，夹杂着一丝委屈。 “曾智说你脸色不大好，不舒服吗？” 林杳杳的声音明显低了两度：“没……学长是因为担心我才赶过来的吗？” 周庭柯不知道回了什么，林杳杳立刻转嗔为喜。 气氛还挺和谐的。 但下一刻，小姑娘还是发现了周庭柯唇上的端倪：“学长，你嘴巴怎么了？” 我握着鼠标的手跟着一滞，听到周庭柯波澜不惊道：“没事，磕了一下。” 林杳杳乖巧的没再追问。 两人成双入对的出办公室，林杳杳去洗手间，周庭柯则耐心的站在一旁等着。 见我还在敲代码，他上前两步，破天荒的问了句：“进展如何？” “还行。” “也不用那么赶，人又不是机器。” 他说这话时，瞅了一眼我办公桌上的日历表，上面清晰的写着我的工作计划。 我敲着代码没接话。 总觉得他话还没说完。 少时，洗手间里传出了冲水声，我又听到周庭柯说：“昨晚的事，不要告诉林杳杳。” 我心口一滞，这才明白周庭柯想说的重点在这里。 原来他没忘。 只是想告诉我，是一个失误而已。 意料之中的事，可偏偏听他亲口说出时，我的心还是跟着揪了一下。 我敛住情绪，迎上周庭柯的目光，笑着问：“周总说的是什么事？” 男人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错愕。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林杳杳恰巧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见我们正在交谈，眼睑下垂，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 “周总放心，”我不想自找麻烦，自顾自道：“不会耽误工作进程的。” 林杳杳闻言脸色才好看了些。 两人走后，我又加了会班，到小区时接到了吴凌的电话。 “这个赵劲松真不是个东西，年薪我都开的那么高了，依旧在摆架子。” 吴凌说的是她一早就想挖的一位宣发经理，准备让他来负责我们游戏的宣发工作。 我半开玩笑道：“实在不行你就色诱呗。” “讨厌，”吴凌娇嗔了一声，“别说，他还真挺合姐眼缘的。” 这是去办公还是去艳遇？ 得瞒着投资人才行。 电话那头，吴凌咯咯咯的笑，话锋一转，问：“你怎么样，姐几天不在，没少被折腾吧？” 我从容不迫道：“没什么，周庭柯要是愿意再投个五百万，我保证连他的小心肝也给伺候好了。” 还有什么比钱更实在的呢？ 我说完准备收线，谁知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就挺巧的。 林杳杳眨了眨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用着吃惊的口吻道：“学姐，你也住这？” 周庭柯和林杳杳离得不远。 我不确定这两人有没有听到我跟吴凌的对话。 尴尬中，又带着一丝丝的心虚。 我怕周庭柯瞅出我的心思。 毕竟没有哪个投资人希望有人天天惦记着自己的口袋。 我佯装淡定道：“搬过来好几个月了。” “我也是，”林杳杳语调抑扬顿挫的，“不过学姐，我倒是很少遇见你。” “我作息不稳。” 程序员不比其他行业，加班加点都是正常的，而且我睡眠质量很差，偶尔昼伏夜出，真撞见了，那才是缘分。 就像今天这样。 我们三个人一起乘坐电梯。 我跟林杳杳就是九楼和十楼的区别。 林杳杳见我按下楼层后，脸上明显一顿。 我想，若不是我比她早住过来，估计得落下一个心机的印象了。 要怪，只怪周庭柯考虑不周全。 我提醒过他的。 小姑娘的眼神在我的身上瞟来瞟去，视线最后落在了我的手上。 “davidliu设计的新款啊学姐，”林杳杳羡慕的看着我，说：“国内还没上架呢，你怎么买到的？” 林杳杳问的是释东送我的手提包。 我拿到手的时候只觉得质感不错，并不知道所谓的davidliu。 但看林杳杳的眼神，应该名气不小。 我实话实说：“朋友送的。” 林杳杳眨了眨眼，调侃道：“学姐的这位朋友挺花心思的，这款手提包限量，全球也就一百只，很有收藏意义的。” 这会轮到我接不上话了。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限量款。 周庭柯的轻嗤声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我听到他问林杳杳：“一个包而已，喜欢？” “不是，”林杳杳收起了眸中的艳羡，解释说：“我就是觉得学姐挺有品味的。” 电梯门开，我微微点头，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 隐约间，我听到周庭柯说：“你对品味的理解不怎么样。” 他说的挺对的。 我不仅看包的眼光差，选男人的眼光更不怎么样。 说到包，我翻看藏在包内的logo，上网查了下价格。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就这么一个小众品牌，规规矩矩的样式，价格居然高达五位数。 我忽然觉得拎着它挤地铁是亵渎了它。 想着自己替释东搭建的网站，就算明码标价，也达不到这个价位。 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翻出释东的联系方式，思来想去，也没找出一句合适的台词来。 就在我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一条好友申请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点开一看，心口不由得抖了抖。 是一张落日余晖图。 很久之前周庭柯在南大的人工湖拍的。 那一天，是我追他的第一千四百六十天，我们一起坐在人群外的草坪上，阳光正好，微风习习，他看着书，我看着他，直到夕阳下落，我们依旧维持着这样不近不远的距离。 我有些气馁，闷着头收拾书本，右手一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指骨上，刚准备收回，竟被他反手给握住了。 那是周庭柯第一次主动牵我的手，晚霞消逝前，他拍下了这张图。 没想到时隔两年，这个删除的头像会重新出现在我的好友申请里。 第10 我盯着周庭柯的头像发了会呆。 本意上，我是想忽略这条好友申请的。 但偏偏，周庭柯还有一个甲方爸爸的身份。 万一人家只是想跟我聊聊公事，我这时候犯小心眼，格局就不够了。 思来想去，我通过了这条好友申请。 也是片刻的功夫，对话框里猝不及防的出现了一条转账记录。 整整两万块。 不是，大晚上的，甲方爸爸发什么神经？ 我没多言，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一条语音弹了出来。 “补偿。”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男人昨晚的那个热吻，顿时心下了然。 投行大佬啊，出手确实挺大方的。 我也没客气，直接点了收款。 谁也不会嫌钱多是不是。 不收，周庭柯估计会不安心呢。 收完款，我琢磨着要不要说句谢谢，但字打到一半，我又有点儿犹豫了。 我们现在的状况，多说一个字都不合适。 最后，我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我按部就班去公司，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技术部办公室里的那双眼，时不时的会看过来。 像是在试探什么。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午休后，林杳杳主动找上我，问：“学姐，我能不能请半天假？” 我暗暗舒了口气。 原来是要请假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到林杳杳说：“庭柯的妈妈，约我喝下午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说完低着头，看着挺无措的。 她其实没必要跟我说的这么详细，我爽快道：“没事，放心去吧，时间晚的话，直接下班也可以。” 林杳杳抬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学姐你真是善解人意。” 我没好意思告诉林杳杳我这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而且她手上的工作，我都已经完成了，不会耽误进度。 我自诩安排的合情合理，但没多久，沈华兰的电话就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洛洛，你瞒的我好苦啊，亏我还那么信任你！” 诘问的语调，搭配沈华兰那大嗓门，怒气就快从听筒里钻出来了。 我不明所以，问：“出什么事了？” “林杳杳在你们工作室上班的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沈华兰气呼呼的，“你这是跟庭柯一起糊弄我是吧？” 虽然我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听到沈华兰的质问时，我的心口还是莫名的涌出一丝委屈来。 恍惚中，我似乎听到了林杳杳怯懦的道歉声。 我捏了捏眉心，说：“阿姨，你等等，我现在过去。” 这种事电话里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 一刻钟后，我赶到了沈华兰和林杳杳所在的高档咖啡厅。 远远望过去，林杳杳低垂着脑袋坐在沈华兰对面，眼眶泛红。 沈华兰则铁青着一张脸，脸上蕴着一层怒气。 场面不大和谐。 “阿姨，”我坐过去，将沈华兰面前咖啡推到一旁，跟服务生说：“替这位女士来一杯低糖果汁。” 沈华兰心脏不大好，医生叮嘱过她要少喝咖啡。 见我这幅举动，沈华兰也没再继续发作，没好气道：“庭柯糊涂，你也跟着胡闹，这么一个人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怎么能同意？” 说完她又睨了林杳杳一眼。 林杳杳听完脸色惨白，紧紧地咬了下唇。 我叹了口气，说：“阿姨，瞒着你是我们的不对，但林小姐也是听周总安排，没什么错。” 沈华兰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问：“你不膈应吗？” 我扯了扯嘴角，说：“周总大方，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我话音未落，对面的林杳杳忽然站起了身，盯着我的身后，结结巴巴道：“学长……” 说完眼圈更红了。 周庭柯三步做两步的走到林杳杳身侧，将她护在身后，责问道：“你们都跟她说了什么？” 他用的是“你们”。 也包括我在内。 周庭柯开口时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显然是动了肝火。 这对情绪一向稳定的他来说算是少有的失控，更何况他面前还站着沈华兰。 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母子从未红过脸。 现在，他为了林杳杳，连跟沈华兰说话的语气里都藏着锋利。 沈华兰似也没料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指着周庭柯说：“我这是为了谁！” 说完，红着眼往外走。 我刚要跟上，又听到周庭柯说：“急着过去献殷勤？” 我立即驻足，顿时哭笑不得。 这时站在一旁的林杳杳出声道：“庭柯学长，你误会了，不关学姐的事，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似信非信。 错在我，就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半晌，我听见自己说：“我先回公司了。” “学姐，让庭柯学长送你吧。” 我笑着婉拒：“不了，不顺路。” 回公司后，我越想越不是滋味。 经下午这么一闹，我估计我这个伪前任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就凭周庭柯对林杳杳那个宠劲，我隐约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真被吴凌给说中了。 微信提示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点开一看，竟又是一条转账信息。 周庭柯又转给了我一万。 我盯着那诱人的数字，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这是该骂他神经病呢，还是夸他会做人？ 正当我犹豫时，一行文字映入眼帘：“辛苦了，补偿。” 干瘪瘪的文字，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抵了下后牙槽，爽快的收了款，琢磨着是不是能新开辟一条赚钱的门路，但很快又被我否定了。 周庭柯是什么人，金融系的大学神，天生是个掌钱的料，能白白让我占便宜？ 思索片刻，我拉出好友列表，点了删除键。 看着手机上的余额，我气也顺了。 下班前，王嘉凑了过来，问：“音洛姐，后天你几点出发？” 我一脸迷惑：“去哪儿？” “东哥的生日会啊，”王嘉说完便意识到了不对劲，惊讶道：“他不会还没跟你说吧？” 释东确实没跟我提。 但也正常，毕竟我们交情也没那么深。 不过王嘉的话倒是在某种意义上给了我一个回礼的思路。 我默默地打开购物软件，但挑来挑去，也没挑出个合适的。 我忽然想到释东在大学时期比较喜欢摄影，决定明天午休时去商场转转。 时间很快转到了第二日。 我按计划来到柜台，看了又看，拿不定主意。 “美女，想要什么款式？” 我认真道：“送人的，男生。” 柜姐一副了解的表情，指着其中一款复古样式的单反道：“这款复古棕的性价比很高哦，您可以看看。” 我看了价格，两万八，觉得挺合适，说：“包起来吧。” “美女你男朋友真有福气，他看到礼物一定很开心。” 我没接话，暗自腹诽道，以后收礼可得看好价格标签了，得亏了周庭柯的转账，否则我还真吃不消。 正叹息时，熟悉的甜腻声忽然在耳侧响起：“学姐，这么巧啊。” 我循声望去，不由得拧了下眉。 周庭柯和林杳杳就站在两步之外。 还真是挺巧的。 第11 我所在的商场距离工作室四站路。 若不是午休前听到林杳杳在电话里说要约饭，我都怀疑她跟周庭柯在我身上装了监控。 但既碰上了，我只能上前打招呼。 林杳杳窥了一眼我手上的相机包，问：“学姐也喜欢摄影？” 我温声道：“随便看看。” “那巧了，”林杳杳递给周庭柯一个眼神，又看向我，说：“我还担心自己挑不好呢，学姐能帮我看看吗？” 这个品牌的相机价格五位数起，和林杳杳两个月的工资差不多，她能说的如此随意，想必是周庭柯买单。 “抱歉，我还没吃饭，”我拒绝林杳杳的提议，说：“你可以请教柜姐，更专业。” 林杳杳的笑僵在嘴角，但很快又体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笑了笑，抬脚没入人流。 礼物我是买了，但怎么送，还是个问题。 总不能一声不吭的出现在人家的生日会上。 虽然这种蠢事，我也干过。 在周庭柯主动跟我牵手的第一个生日时。 他当着众人的面，含蓄的让我先回。 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微信提示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点开一看，竟是释东发来的邀请。 “明晚有空吗？” 我其实不大想参加生日会，但回礼的话，本人不出现又很不礼貌，于是我询问道：“都有哪些人？” “三四个朋友，你都认识。” 他没提庆生的事，估计是不想我破费。 我顿了片刻，说：“地址发我。” 巧的是，释东竟发来了上次沈华兰邀请我去的食味居。 坦白来讲，厨师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我隐约有些期待。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忙完手上的工作后，我开始整理桌面。 王嘉见状调侃道：“音洛姐，别急，你人不到，东哥是不敢吹蜡烛的。” 我刚想说要赶地铁，林杳杳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她好奇的看着我，问：“学姐今晚有约啦？” 我应了一声，又听到王嘉说：“走吧音洛姐，东哥交代了，要我务必安全准确无误的将你送到食味居。” 这个技术宅男居然还有贫嘴的时候。 车子一路疾驰，终于在七点半抵达包间。 室内人不多，除释东外，还有我们同班的女同学方欣桐和另外一个眼熟的男生。 都是同龄人。 见到我跟王嘉，释东立马迎了上来，说：“饿了吧，我让厨房起菜。” 王嘉一脸打趣道：“别急啊东哥，我们音洛姐可是带着礼物过来的，揣一路了。” 释东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视线里藏着的欣喜不言而喻：“是吗？太破费了。” “东哥，说话时能不能管理好表情？” 释东瞪了王嘉一眼，看着我，说：“先落座吧。” 我递上礼物：“班委，生日快乐。” 释东正在抽木椅，闻言转身，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相机包上，脸上的愉悦忽然有了一丝裂缝。 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一旁的男生乍然道：“莱卡相机啊，这算是送到我们东哥心坎上了。” 他话音刚落，包间的门莫名其妙的开了。 我们的视线在这一瞬集中到门口，周庭柯高挑的身影随即映入我眼帘。 他视线一凝，焦点落在了释东手上的相机包上，瞳孔微颤。 然后，林杳杳的小脸儿，就从他的身后探了出来。 “我就说听到学姐声音了，”林杳杳挽着周庭柯的胳膊，骄傲道：“还真是。” 周庭柯和林杳杳定的包间就在隔壁。 巧的跟计划好的一样。 “这就是缘分，”释东一贯的好脾气，温声道：“庭柯，不介意的话，一起喝一杯？” 周庭柯声音淡淡：“合适吗？” 听不出情绪。 释东半开玩笑道：“周大总裁故意寒碜我？” 说完便招呼两人落座。 主座。 一旁的林杳杳刚坐下，杏眸忽然落在释东座位上相机包上，吃惊道：“呀，学姐先前千挑万选的相机包，原来是送给释先生的呀。” 释东神色一顿：“千挑万选？” 林杳杳天生的自来熟，声音又甜又软：“对呀，大中午的，学姐特意跑去商场，听柜姐说，选了很久呢。” 释东听完后看了我一眼，眸中星光点点。 看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是回礼嘛，太贵或者太便宜都不合适，我可不就得仔细挑选。 这会儿被林杳杳这么一渲染，闹得好像我煞费苦心似的。 我略感不快，心里琢磨着能早点吃完早点散场。 就在这时，王嘉的提醒声传了过来：“音洛姐，你的位置在那。” 他说完指了指释东左侧的位置。 态度挺诚恳的。 他是释东初中同学，并不知道我跟周庭柯的那点过往。 这不，经他这么一提醒，所有人的目光跟商量好似的集中到了我身上。 八人座的包间，其实还剩下两个空位，但我若执意不过去，多少有点儿下释东面子。 我没矫情，默默地坐了过去。 隐约间，我察觉到一束目光若有似无的瞄过来，迎上去时，却看到了周庭柯细心的替林杳杳涮餐具的场景。 那双在我看来只适合握钢笔的修长手指啊，终究因为一个小姑娘沾上了烟火气。 酒菜上桌，大伙儿先敬寿星，然后开始喝酒唠嗑。 我低头干饭，吃的五六分饱的时候，林杳杳那软糯的声音隔着中间两个男人飘了过来：“学姐，释先生，托你们的福，我今晚吃的很开心，我敬你们一杯。” 她说完竟站起了身，盛着果汁的杯子端的恭恭敬敬的，乖巧极了。 但她加重了“你们”二字的发音。 徘徊在我心口一晚上的那丝不快，在这一秒，突然晕染开来，窜上了我的脑门。 呼之欲出。 释东似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紧不慢道：“林小姐误会了，我跟音洛只是朋友，但你的谢意，我心领了。” 释东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林杳杳见状，扑闪的大眼睛里聚满错愕，不知所措道：“抱歉啊，我还以为你跟学姐是……” 她话还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周庭柯带来的人，即便哪句话真的唐突了我，也不会有人会说什么，况且，她还是个小姑娘。 谁会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呢。 但周庭柯有点儿坐不住了，他端起酒杯，微微朝上举了举，说：“白经理，我替林杳杳跟你赔个不是。” 他嘴上这么说，但态度挺不客气的。 就连拿酒杯的动作，都是那么的随意。 这种时候我总得表示下吧？ 于是我也端起了杯子，客气道：“周总多虑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况且……” 我顿了顿，瞄了身侧的释东一眼，说：“能跟班委这样优秀青年相提并论，也是我的荣幸。” 第12 叮”一声，周庭柯的酒杯突然落在了桌面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握住酒杯，扣了下桌面，然后一饮而尽。 挺干脆。 我也作势抿了口果汁。 场面看着皆大欢喜。 但气氛却莫名有些僵硬。 我感觉自己挺混账的，在人家的生日宴上搞事情，总归是不礼貌。 干饭的王嘉没嗅出这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东哥，音洛姐都这么说了，你不表示表示？” 得，气氛更尴尬了。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释东情商在线，他端着酒杯，说：“音洛这么抬举我，那我也敬你一杯。” 他语气里带着调侃，眼角噙着笑意，悄悄地给我使眼色。 我在他的示意下端起了杯子。 气氛这才暖回来。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出餐馆的时候，周庭柯的迈巴赫已经在路边等着了。 曾智从车里跳出来，扶着醉醺醺的周庭柯上了后座。 林杳杳也跟着上了车，片刻后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学姐，要一起吗？” 我笑着谢绝。 谁没事愿意去当电灯泡呢。 五块钱的地铁不香吗？ “音洛姐，让东哥送你呗，”王嘉听说我要赶地铁，提醒道：“这个点了，不安全。” 我看着脸颊泛红的释东，说：“不用了，我……” “一起，”释东打断我，“学校在大学城附近给我安排了一个两居室，正好顺路。” 我一时间没法判断释东这句话的真假。 太突然了。 释东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干脆打开公文包，掏出了一张门禁卡：“信了？” 我只能带着这个微醺的男人一起赶地铁。 最后还是他送我到楼下。 我想着自己饭局上的举动，认真地道歉。 释东眉眼弯弯，笑着说：“音洛，其实我今天挺开心的，你这样……真的挺好。” 我一脸懵。 “这才是我们计算机系的骄傲，白音洛啊。” 释东用了骄傲二字。 陌生又熟悉。 击的我心口微微一颤。 回到住处后，我默不作声的坐在窗前，想着自己千疮百孔的人生，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现在的我，哪里配得上骄傲二字。 漆黑的手机屏幕莫名的闪了闪。 我点开一看，竟是周庭柯发来的好友添加信息。 还配了个问号。 我迟疑两秒，锁住屏幕，转身进卧室。 一不小心睡过了头。 吴凌电话打过来时，我正忙着往地铁口跑。 “周庭柯到底几个意思？好端端的弄什么策划部，有完没完啊？” 我立即驻足，花了两分钟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周庭柯要在我们工作室增加一个游戏策划部，由林杳杳担任策划部经理一职。 要知道，一款游戏的开发主要有策划、技术和美术三个不可或缺的部门，策划排在第一位，足以见得它的重要性。 但《恋爱物语》的整个游戏脉络之前我们早已经定下，现在让林杳杳插手，确实不合适。 “我觉得有必要找周庭柯谈谈，他是投了钱，但不代表他可以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我琢磨了一会，问：“周庭柯有明确表示林杳杳可以插手游戏细节吗？” “这倒没有……” “那就再等等，”我理智分析道：“林杳杳来镀金，总要有个名头，只要她不越界，我们没必要因为她开罪投资人。” 周庭柯应该也不至于公私不分。 吴凌顿了顿后回应：“有道理，那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掐了线，我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工作室，刚进门，就看到前台小雅踩着凳子去拆办公门上的标识牌。 刻着技术部办公室的标牌在我的眼皮底下一点点的被拆下。 这时林杳杳从茶水间里走出来，手里端着香气浓郁的咖啡，笑着跟我打招呼。 紧接着她又说道：“对了学姐，我创建了一个工作群，你微信通过我一下，我拉你进群。” 她说话的语气和先前没什么变化，但眼神里，却闪过了一丝娇蛮。 我能理解。 被周庭柯那样的男人宠着，哪个女人能不迷糊。 加群，也在情理之中。 带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我诚恳配合着。 出乎意料的是，周庭柯竟也在群里。 男人的头像跟林杳杳的一前一后，颇有一种话事人和他的小娇妻的既视感。 看来投行的工作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忙。 我若无其事的关闭对话框，认认真真敲代码。 很快，这个群里就冒出了第一条信息，内容来自林杳杳。 要我和她共享一些代码数据，并礼貌的通知所有人，以后的工作进程，从半个月改为每周汇报一次。 吴凌看到了，第一时间私聊我，问：“还不是老板娘呢，就开始给我们下指令了？” 我大事化小道：“金主爸爸没反对，照做吧，万一人家看我们态度好，追加投资呢？” 吴凌马上发给我一个大拇指：“跟了我一年多，格局不一样了。” 我客气道：“那不是姐姐教得好？” 左右一调侃，林杳杳的这点小举动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下午林杳杳在进入后端时，竟一不小心删除了一行数据。 王嘉直接炸毛，咆哮道：“你知不知道那些内容是我们花了一个多月才搭建起来的，你鼠标一点没什么，我们这一个月算是白忙活了！” 王嘉倒也没夸张，小小的代码看着微不足道，可只要一处出了问题，整个框架就塌了。 林杳杳神色愧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别，姑奶奶，我求求你行不行，老老实实当个花瓶不好吗？” 王嘉说的有些过了。 林杳杳听完低垂着双眼，眸中一片水雾。 要哭了。 我看着两人吵的面红耳赤的模样，平和道：“争这些没用，林杳杳，下不为例。” 林杳杳神色一滞，红着脸跑了出去。 我微微一顿。 王嘉气呼呼道：“该哭的是我们好吗？哭要是有用，我估计能把工作室给哭淹了。” 我捏捏眉心，想着团队的和谐，叫上王嘉一起下了楼。 但没找到林杳杳。 我无奈的给林杳杳留言后，回公司对着电脑一行一行的拉数据。 不知不觉就忙到了天黑。 等回过神时，这才发现林杳杳在新建的工作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学姐，是我没用，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是我的错误连累了大家，我现在真诚的跟你们道歉。” 末了加上了一个垂眼的表情。 她发这条信息的时间在两个小时前。 那时我跟王嘉在楼下没找到她人，刚回工作室。 怎么说呢，毕竟是小姑娘，气归气，但我们也不能揪着人家的错误不放。 于是我翻出林杳杳的电话号码，正准备拨出去时，工作室的大门突然开了。 周庭柯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看着我说：“白经理，我们谈谈。” 我看着他淡漠的眼神，一时间有些语塞。 犹记得不久之前，周庭柯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我们工作室内，那时他特意来等林杳杳下班，却撞见了她红了眼圈，心疼的不得了。 这一次，竟直接护上了门。 第13 办公室内，坐在对面的周庭柯开门见山道：“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声线平稳，但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的心脏。 我想，他到底有多着急啊，居然从荣域跑到这，就为林杳杳鸣不平。 还是亲自到场。 我吸了口气，语气平淡：“请周总赐教。”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认真道：“不过就是个小错误，一个好的团队，应该是一个允许成员犯错的团队，况且她还没毕业。” 一个小错误。 我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这才知道，我们忙活了一个多月的心血，在周庭柯眼里，不过是个小错误。 我忽然想到很久之前，我舔周庭柯的时候，上赶着给他洗衣服，因没注意毛衣成分，洗缩了水，他可是整整一个星期都没理我。 见我没吭声，周庭柯又出声道：“我会给她报一个学习班，你呢，也要对她多一点耐心。” 我闻声抬头，想要说点什么，嗓子里像是粘了胶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个舔了他六年的人，现在却被质疑耐心不够。 “有问题？” 我强压住心口的不适，不咸不淡道：“周总思虑周全，我自叹不如。” “看着不像，”黑眸一动不动的落在我脸上，周庭柯追问道：“白经理是不满意我这么处理吗？” 他像是台上的法官，明明已经给我们判了刑，却莫名其妙的问刑犯满意不满意。 我想着好不容易到手的投资款，迎上周庭柯的视线，客气里带着疏离：“挺好。” 周庭柯睫毛微颤，嗤笑一声后，立即起身离开。 我机械般的送他到电梯口。 电梯门刚关上，我急忙扶住墙大口喘息，嘴里像是吃了黄连，压着一层苦涩。 没一会，手机里弹出了林杳杳发来的信息：“学姐，我会努力的，一定不让你跟庭柯学长失望。” 我关闭对话框，继续拉代码。 隔一天，林杳杳也确实如她所说，挺认真学习的，而且还破天荒的加了班。 我在心里感叹着爱情的伟大。 晚九点，我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我拿起桌上的桶面，起身去了茶水间。 桶面泡好时，大门处忽然传来了动静，我抬眼望去，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周庭柯竟站在门口。 手里拎着精致的餐盒。 上面印着食味居的logo。 跟我手中的泡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视线相撞，我听到他问：“林杳杳呢？” 林杳杳闻声从办公室里出来，兴高采烈的看着周庭柯，说：“学长，都说不让你过来了，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啊？” 周庭柯嘴角微翘，温声道：“饿了吧，先吃点。”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林杳杳说完便挽着周庭柯进办公室，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看向我。 视线落在我手中的桶面上。 “学姐，吃这个不健康的，要不要一起？” 她是一番好意，但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揪了一下。 手里的泡面突然就没那么香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的反骨，我脱口而出道：“没事，我的胃没那么金贵。” 闻言，林杳杳的笑僵在了嘴角，睫毛低垂，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咪，小声道：“学姐，我没别的意思。” 她身侧的周庭柯见状眉毛一拧，正色道：“白经理，杳杳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 也是，备受宠爱的公主赏赐当着王子的面赏给乞丐一颗糖果，在王子眼里，那就是了不起的善举。 谁会在意乞丐的自尊呢？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格局有点不够了。 毕竟，跟投资人搞好关系，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于是我端起手中的红烧牛肉面，说：“最近食不知味，就想着这一口。” 林杳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对哦，食味居的菜，确实清淡了些。” 口味不合嘛，也算说得过去。 事儿是翻篇了，但这一桶面，我吃的很不是滋味。 没一会，我竟察觉到了胃里有点儿不对劲。 隐隐作痛。 开始我没当回事，可片刻后，绞痛感从四面八方袭击着我的神经，疼的我冷汗直冒。 我拿出胃药，捂着肚子进了茶水间。 太疼了。 疼的我连杯子都没拿稳。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我手中的玻璃杯突然脱手而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支离破碎的。 我强忍着阵痛，刚挪动一步，只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想着地上的碎玻璃渣，我惊慌失措的闭上了眼。 预想的疼痛没有来。 腰上似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紧搂着，鼻尖是凌厉而凛冽的皂香，一瞬间，便卷起了很久之前的滚烫记忆。 这个拥抱太真实了。 真实的有些不可思议。 我疑惑的睁开眼，微微抬眸，就对上了周庭柯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在头顶的白炽灯光下，男人的黑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细沙，泛着丝丝的关切和温柔。 他温声道：“还能站吗？” 我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趴在周庭柯的怀里。 正欲开口，林杳杳那甜软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学长，你们……在做什么？” 我忍着不适挣脱了周庭柯的怀抱，客气道：“有劳周总了。” 周庭柯看向林杳杳，镇定道：“白经理身体不适，刚才没站稳。” 他在跟她解释。 林杳杳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说：“那我们送学姐去医院吧。” 她声音很轻，显然只是客套。 我手臂撑在吧台上，压着胃里的镇痛，识趣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生理期，吃点药就好了，不麻烦了。” 林杳杳明显松了口气，但周庭柯却猝然道：“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 态度挺坚决的。 好像生怕我出了什么事一样。 也很反常。 林杳杳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咬了咬唇，怯怯的看向周庭柯，说：“学长考虑挺周全的。” 周庭柯神色一滞，睨了我一眼，两步走向林杳杳，拉着她出了茶水间。 估计是去哄小姑娘了。 我借机吞下胃药，缓了片刻后，才出茶水间。 刚走两步，周庭柯那低沉的嗓音便钻到了我的耳中：“她毕竟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要是身体出了问题，岂不是耽误你明年的毕业答辩。” 我像是突然被浇了盆凉水，从头凉到脚。 我这才明白，周庭柯之所以好心帮了我，不过是担心我这个负责人，会影响林杳杳的毕业答辩啊。 第14 我最终谢绝了两人的好意。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清楚的。 隔了一宿，清早起来时明显没那种灼痛感了，但我也没敢掉以轻心，回公司后，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吃了顿胃药。 投资人心疼小心肝，我心疼项目，毕竟还得靠这款游戏赚大钱呢，可不得把自己照顾好了。 不过我吃胃药时被细心的王嘉瞧见了，他一脸羞愧道：“音洛姐，怪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加班的。” 所以过了晚七点后，他人也没走。 我觉得挺欣慰的，提议今晚加餐，却被王嘉给阻止了：“别，晚餐马上就到。” 我以为是王嘉提前点了外卖，然而不出片刻，我便看到释东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箱子走了进来。 他的眼镜上蕴着一片水雾，整个人看上去行色匆匆的。 我疑惑的看着他，问：“班委怎么过来了？” “不是我说你啊东哥，效率有点低啊，我跟音洛姐都快饿坏了。” 我看着王嘉，又看看释东，目光最后锁定在他手中的大箱子上，问：“这里装的该不会是晚餐吧？” 释东勾着嘴角，夸赞道：“挺聪明。” 他居然带来了四菜一汤。 卖相不错的美食上，还飘着一层热气。 释东解释说：“保温箱的功劳。” “这排骨哪家定的，汤味醇厚，浓香四溢，”王嘉抿了口排骨汤，夸赞道：“老板还挺实在。” 释东推了推眼镜，笑着没说话，又给我碗里夹了块排骨。 王嘉见状白了释东一眼，夹着嗓子说：“东哥，人家也要嘛。” 我跟释东都被他逗笑了。 门口的提示音忽然响起，我好奇的看过去，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林杳杳。 林杳杳的目光在释东的脸上一扫而过，又落在桌上的饭菜上，笑着说：“释先生是来给音洛姐送晚餐呀。” 释东侧过脸，顿了两秒，礼貌道：“林小姐吃了没，不介意的话一起？” “不了，”林杳杳甜甜的拒绝，说：“我拿了东西就走。” 她这么说，我们都没再多言，但见她进办公室后，释东脸上明显一滞，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饭后，我送释东下楼，这才知道他今晚是乘地铁过来的。 “晚高峰，我担心堵车，王嘉说你胃不舒服，食物还是要趁热吃。” 所以他是担心食物凉了才乘地铁的？ 那么大的保温箱拎在手里，一定很不方便吧。 我看着他，心里很过意不去，劝说道：“下次别这么麻烦了。” “不麻烦，”释东态度谦和，“教学生活枯燥，练练厨艺，也算是学以致用。” 他好像总能把话说的很好听。 “对了，”释东欲言又止，“林小姐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甜软的声音给打断了。 “学长，等很久了吧？” 我跟释东同时侧过身，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周庭柯。 霜降后的京港夜露深重，他身着一件灰色长款风衣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立如玉树，细碎的发尾上似垂着几滴小水珠，估计已经等了很久。 而他等待的小姑娘则踩着小碎步下台阶，欢呼雀跃的朝他奔过去。 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我匆匆收回视线，看着释东说：“我送你去地铁口。” 释东没反对。 然而我步子刚迈出去，周庭柯的招呼声却不合时宜的在我耳后响起：“白经理今天下班挺早。” 路灯下，我们四个人神色如常的站在一起。 周庭柯瞄了一眼释东手上的保温盒，问：“这是？” 释东还没开口，一旁的林杳杳马上接了话：“保温盒呀，学长你是不知道，释先生知道音洛姐身体不舒服，特意给她准备了爱心晚餐。” 周庭柯扫了释东一眼，又看向我，说：“白经理不仅代码写得好，朋友关系也维护的相当出色呢。” 他声线很平，可我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讥诮。 释东谦和道：“音洛平时没少帮我忙，她这两天胃不舒服，我过来看看。” 似在替我解释。 周庭柯听完后嗤笑道：“昨晚还是生理期，今天就成为了胃不舒服，白经理的身体，还真是随机应变。” 我不可思议的看向周庭柯。 他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我是在装？ 林杳杳似听出来了，嗔怪道：“学长你不懂，女生生理期的时候，确实比较容易引起其他不适啦。” 她像是替我解释，但还不如不解释。 “是吗？”周庭柯瞄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味不明，“那白经理，可要保重身体了。” 一句话，直接把我架在了火上烤。 保重。 从周庭柯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讽刺。 我忽然想到他昨晚跟林杳杳的解释，平和道：“当然，周总煞费苦心的给我们投了那么多钱，我可不得好好保重啊。” 周庭柯瞳孔微颤，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我不准备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磨嘴皮的事情上，又开口道：“周总您忙，我们先走了。” 我说完，又给释东递了个眼神。 释东微微颔首，跟在了我身侧。 我们就这样安静的过了马路。 “就送到这吧。”释东看着我，眼里夹杂着担忧，欲言又止。 我也没含糊，提醒他：“你工作也忙，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释东微微一顿，看着我，问：“音洛，我能问你一个唐突的问题吗？” 我蜷了蜷手指，点点头。 “你跟庭柯……” “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的关系。”我回的坦荡。 释东似松了口气，扬着嘴角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傻事。” 怎么还说不通了呢。 “行了，时间宝贵，去拉代码吧，”释东指了指腕表，“再迟一点末班地铁就赶不上了。” 释东是知道怎么打趣我的。 我确实老老实实的回来写代码了。 回小区时已是深夜。 我拎着笔记本进楼道，头一抬，迎面竟撞上了周庭柯。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深灰色的风衣，翻领造型，过膝长款，落肩设计，款式简约却不过时，跟我几年前送他的那件一模一样。 大约只是巧合。 此刻，男人腰间的系带随意的挂在身后，整个人看上去时髦又随性。 周庭柯不愧是行走的衣架子。 不过我也就只看了两眼，然后默不作声的，从他身侧走过。 忙了一天，我现在需要休息。 “至于吗？” 低沉的嗓音从耳后传来，我顿了顿，不情愿的转过身，说：“原来是周总啊，抱歉，我没戴眼镜。” 周庭柯没吭声了，但那双黑眸，却一动不动的落在我身上。 看得我有些不自在。 “我下班了，”我实在疲于应付这个男人，“周总有什么事明天说吧。” 说完我便走。 “不过是个微信，至于删除吗？”不依不饶的语气裹着奚落，我听到周庭柯说：“怕释东误会？” 第15 提到微信，我才意识到周庭柯不满的地方是我删除他好友的事。 那都是几天前的老黄历了。 他今天才发现？ 可人家到底是投资人，我也不能直接了当的说什么对吧。 那岂不是显得我格局太小。 我只能给自己找台阶，说：“抱歉啊周总，好友太多，可能是误删。” 我话刚说完，周庭柯便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嗤笑：“白音洛，你能不能找个像样的借口？不过一个微信好友，你在介意什么？” 周庭柯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如既往的笃定语气。 那种已经看穿了我的自信。 我突然被他这股子自信猛激了一下，迎上他的目光，说：“对啊，区区一个微信好友，周总介意什么呢？” 周庭柯明显被噎住了，一时间没答上话来。 我们一前一后，跟两个精神病人一样站在楼道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我的指尖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心也跟着颤颤的，泛着丝丝的涩。 片刻后，周庭柯黑着一张脸道：“白音洛，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完就消失在阴冷的夜色中。 我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半晌才缓过劲来。 最终，我并没有主动加回周庭柯。 邮件，工作群，还有电话，我想，周庭柯要是真有工作吩咐，完全可以选择以上任何一种联系方式。 我没必要因为他一两句话就跟以前一样舔回去。 我实在不是想听到他的奚落声了。 可说归说，这一晚我还是没出息的失眠了。 梦里周庭柯义正严词的说要撤回投资，我被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再无睡意。 于是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了公司。 和我颓丧不同，林杳杳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 她拎着打包好的咖啡和可颂，正一份一份的发给其他同事。 见我进来，她笑着迎了上来，眉眼弯弯：“音洛姐，你的黑咖啡。” 我胃病刚发作过没两天，自然是不敢随便碰咖啡的，但人家一番好意，我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谢谢。” 我伸手去接咖啡，下一秒便听到小雅的惊呼声：“哇，卡地亚的love手镯，还是钻石款，好看耶。” 我顺着小雅的眼神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林杳杳套在手腕上的那只闪闪发光的玫瑰金手镯。 颜色很配她，衬的小姑娘的手腕更加白皙细嫩了。 “周总可真大方，”小雅一脸艳羡，感叹道：“什么时候能有个像他一样的霸道总裁开着迈巴赫接我上下班，我也算死也瞑目了。” 林杳杳双颊泛红，害羞道：“会有的。” 我无心加入两人的八卦，抬脚朝工位走，又听到小雅说：“周总也太浪漫了，定情信物也就罢了，还跟你一起用情侣头像，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怎么活？” “情侣头像”几个字让我微微一顿。 落座后，鬼使神差的，我悄悄地点开了工作群。 页面上，周庭柯的头像已经从落日余晖图变成了一张戴领结的猫咪图。 跟林杳杳那张戴粉色帽子的猫咪图相衬相映。 很是般配。 林杳杳连续两天请所有人喝了咖啡，我也跟着沾了光。 吴凌那边刚确定行程，说是明天下午回。 这就意味着，今天下午我只能一个人去荣域做周报总结。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推迟一天时，林杳杳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问：“音洛姐，下午几点出发？” 我顿了两秒，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去荣域做汇报的事。 挺突然的。 但稍微动动脑子，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人家现在也是策划部经理，去荣域做汇报，名正言顺。 于是我开口道：“三点吧。” 林杳杳应了一声，雀跃道：“那我先去准备。” 出发前，我才知道林杳杳所谓的准备，竟是认认真真的补了个素颜妆。 不久后，我们来到了荣域楼下。 前台见到林杳杳的时，客气的喊了一声林小姐，然后恭恭敬敬的把我们领到了专梯前。 态度别提多客气了。 我想着一个多月前，我跟吴凌第一次来到这时，前台眼皮子跟长在头顶上一样，趾高气昂的。 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音洛姐，你先在这等等，我去去就回。” 站在接待处时，林杳杳礼貌的提醒我。 说完便轻车熟路的进了周庭柯的办公室。 熟络的跟回家一样。 我只能等。 但我没想到，这一等，竟等了一个多钟头。 林杳杳迟迟没出来。 “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头一看，曾智正手捧着一堆文件站在我面前，眼里带着一丝诧异。 “曾助理，”我吸了口气，问：“周总还在忙吗？” “没啊，下午只有一个会，跟嫂子你们的，”曾智说完瞅了一眼周庭柯的办公室，热心道：“我去看看。” “再等等吧，不急，”我叫住他，说：“还有，曾助理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他大概还不知道，他的嫂子，已经另有其人了。 曾智微顿，瞄了办公室两眼后，叹了口气，说：“嫂子……不，音洛姐你别生气，我……” 他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门开了，林杳杳不动声色的瞟了眼曾智，又看向我说：“音洛姐，进来吧。” 声音不咸不淡的。 我没当回事，按部就班的汇报工作，结束时，看了一眼坐在是正前方的周庭柯，却看到了他低头跟林杳杳交谈的情形。 小姑娘嘴角噙着笑，眉眼弯弯，显然心情不错。 我忽然觉得自己挺多余的。 “周总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我不打算继续当电灯泡。 但一直沉默的林杳杳却在这时候忽然开口道：“音洛姐，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驻足，听到周庭柯说：“你也是项目负责人之一，提建议是你的权利。” 林杳杳却看向我，似在等我的回答。 我公事公办道：“林经理请讲。” “我昨晚仔细观察了我们的游戏界面，怎么说呢，我觉得颜色饱和度不够，”林杳杳边说边看向周庭柯，“我们是恋爱养成游戏，整体色调应该偏鲜亮，要有恋爱的感觉。” 恋爱的感觉。 我默默地咀嚼着这几个字，问：“林经理说的，是什么感觉？” 林杳杳神色一滞，杏眸低垂，欲言又止。 好像我怎么着了她似的。 我缓了缓语气，和声道：“林经理，我就是就事论事。” “没事，你尽管说，”周庭柯忽然插话，语调轻柔道：“白经理又不是一意孤行之人，更何况，不还有我呢？” 我是不是得谢谢他？ 林杳杳似受到了鼓舞，笑着说：“恋爱应该是美好而梦幻的，我觉得，主色调用粉色更合适。”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庭柯学长，你觉得呢？” 我们现在用的是浅水蓝。 主打一个明快清爽，给玩家一个干净舒适的游戏体验。 但林杳杳却觉得，不够恋爱感。 “白经理，你怎么看？” 低沉的嗓音将我的思绪追回，我掀起睫毛，迎上周庭柯的视线，说：“我觉得目前的界面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周总执意要改，我们也可以稍作调整。”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一个项目负责人总要有自己的坚持。 男人闻言眉头微皱，修长的手指在轻轻地扣在桌面上，又问：“理由呢？” 我正色道：“爱情有千万种模样，不会局限在某个颜色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没人比我更了解。 可我话音刚落，林杳杳的小脸儿忽然变得一片惨白。 我不过就事论事。 “既然如此，”黑眸落在我的脸上，片刻后，周庭柯做最后的总结，“就请白经理把梦幻的粉色融到现在的界面中吧。” 一锤定音。 这次汇报比我想象中费劲。 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我低头整理文件时，听到周庭柯和林杳杳在讨论去哪家餐厅。 林杳杳语气里带着小心：“庭柯学长，我还没下班呢。” 说完偷偷地瞄了我一眼。 我佯装无视，准备溜之大吉。 谁知下一秒，却听到周庭柯说：“这事儿简单，白经理，一起吧。” 第16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看到林杳杳那支吾其词的模样，就知道周庭柯的邀请是真的。 或者只是客套？ 我不想无故讨人嫌，婉拒道：“谢周总美意，不过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下次我请。” 周庭柯不依不饶：“再忙也要吃饭吧？” 声线莫名的都高了一度。 搞得像我不识好歹似的。 林杳杳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小声道：“庭柯学长，也许音洛姐真有难处呢。” 看吧，小姑娘有意见了。 我站在原地等着看周庭柯如何处理。 片刻后，听到他耐着性子说：“杳杳到贵公司已经一个多月了，想必给白经理添了不少麻烦，我总得好好感谢感谢白经理才是。” 我立即听出了周庭柯的言外之意。 敢情是替林杳杳还人情呢。 林杳杳也听出了这一点，惨白的小脸儿终于有了些许笑意：“还是学长考虑周全，音洛姐，要不你就别推辞了吧？” 诚意满满。 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于是我跟着周庭柯和林杳杳一起去了西餐厅。 餐厅格调很高，拐角处还有正在弹琴的老师，伴随着轻缓的钢琴曲，我心里的淤堵也顺了不少。 只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在这样一个罗曼蒂克的餐厅内，周庭柯陪着林杳杳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为何偏偏要带上我这个电灯泡？ 没一会，我就有了答案。 沈华兰气势汹汹的找过来了。 见到我之后，愤怒的神色里明显闪过了一抹惊诧：“洛洛，你……你怎么也在？” 是的，连沈华兰都知道，这种时候我在是不合适的。 但周庭柯，还是让我搅合进来了。 我若无其事的咀嚼着口中的牛排，说：“周总和林小姐请客，我盛情难却。” 沈华兰收起怒火，命服务生添一副餐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坐在了林杳杳的对面。 “现在的小姑娘啊，”她阴阳怪气的开口，随意的瞄向林杳杳，“还真是了不得。” “嗞”的一声，林杳杳握着叉子的手忽然一滑，金属叉头与餐盘发出了不合时宜刺耳声。 林杳杳的小脸儿红一阵白一阵的，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刀叉，指尖泛白。 挺难堪的。 这时一旁的周庭柯从容不迫的端出了刚切好的牛排，自然的跟林杳杳面前的那份做了更换。 体贴到极致。 林杳杳掀起长长的睫毛，受宠若惊道：“庭柯学长，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沈华兰一眼。 活脱脱的，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我忽然想到很久之前我跟沈华兰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我们一起吃自助餐。 那时的她虽然没有现在这么跋扈，但对我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整个用餐过程里，指挥我拿东拿西，彼时正值小龙虾上市的时节，就因为她一句喜欢，我生生的剥了一晚上的虾。 连指甲盖都带着龙虾味。 这才换了她一句“还算乖巧”。 而这期间，周庭柯只是默默地坐在对面吃菜，没有多说一个字。 现在，同样的情形，他却当着沈华兰的面替林杳杳切牛排。 “庭柯，你这也太惯着她了吧？”沈华兰果真还是看不下去了，“她又不是没长手，需要你又切又喂的？” 她说这话时，周庭柯刚给林杳杳递了张餐纸。 男人面不改色道：“你不懂。” 沈华兰被噎的说不出话，脸上阴云密布。 我不想无端被连累，岔开话题道：“阿姨，这家的香煎鳕鱼味道不错，你尝尝。” 沈华兰闻声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挑出鱼刺的鳕鱼块，微笑道：“还是洛洛懂事，不像某些小姑娘哦，没一点眼力见。” 一顿饭吃的跟过山车一样刺激。 饭后，我们四个人站在霓虹路口，沈华兰拉住我的手，说：“洛洛，周末来家里坐坐，庭柯刚添的院子，带草坪的，后院还种了一大片三角梅，你肯定喜欢。” 我心口一惊，不自觉的看向周庭柯。 他神色如常，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也是，矜冷如周庭柯，又怎么会记得我的喜好？ 大概只是巧合。 送走沈华兰后，原地又尴尬的剩下我们这三人组。 我晃了晃手机，说：“周总，我叫的车快到了，先告辞了。” 周庭柯浅浅的应了一声，多一个字都没有。 我转身过马路。 隐约间听到林杳杳自责的声音：“对不起啊庭柯学长，是我没用，没能讨阿姨的欢心。” 我深吸一口气，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说的好像沈华兰多认可我似的。 她也不过，拿我当枪使罢了。 而林杳杳，至少还有周庭柯护着不是吗？ 提到周庭柯，我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很明显，今晚我也被他当挡箭牌了。 他们母子，真是难得的默契。 但他凭什么？ 以为我们npc没脾气？ 我揣着一肚子火回了住处。 从浴室出来时，我看到桌上的手机一直闪个不停，离近了，才看清屏幕上闪烁的那串数字。 怪我记性太好，竟一眼就辨认出了周庭柯的号码。 但，这个点，他突然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我迟疑几秒还是按了接听。 “到家了吗？” 男人声音喑哑，似带着一丝疲倦。 我明知故问：“您哪位？” 电话那头顿了顿，我听到周庭柯问：“白音洛，你把我的号码也删了？” 删了，两年前。 之后也没再存。 情理之中的事，他周庭柯那么聪明，应该能想明白的。 我捏了捏眉心，问：“周总有事吗？” 周庭柯突然不说话了。 我回来吹了风，头疼的厉害，耐心自然也比平时少了些，他不说话，我也不想等，便开口道：“没什么事我就先休息了。” “微信好友，加回来。”周庭柯终于开口，语气却不大好。 闻声，我捏着眉心的手一滞。 又听到他说：“今天的事，总不能让白经理白忙一场。” 原来如此。 是来替林杳杳表达谢意了。 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但无论哪一件，到手的好处，我是不会拒绝的。 我奉承道：“周总太客气了，稍等。” 我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掐断了线。 片刻后，转账信息跳了出来，周庭柯又给我转了一万。 紧接着又弹出一条语音。 我刚准备点开，语音又被撤回了。 思忖两秒，我给周庭柯发了个鞠躬版的谢谢表情包。 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 托林杳杳的福。 隔天我如常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听到前台小雅跟我说：“音洛姐，林经理在会议室，会议十点开始。” 我有些懵。 等在会议室见到林杳杳时，她解释说：“音洛姐你忘了，界面调色，昨天我们商量好的呀。” 她说的很自然，刚好被进会议室的糖糖听见了。 糖糖是我们美术部的负责人，美院毕业的小姑娘，和林杳杳差不多大。 她看着我，问：“音洛姐，什么意思？” 我本想着等吴凌回来后再糖糖交涉的，但现在看来，这个会必须得立即开。 于是我，林杳杳，糖糖和王嘉一起进了会议室。 听完陈诉后，糖糖整个人就炸了：“这个界面我花了整整两个月才完成，现在就因为她一句话，说换就换？” 糖糖这话是对我说的。 可不满，是给林杳杳的。 我刚准备解释，却听到林杳杳说：“这个决定是我，周总还是音洛姐共同商议决定的，你既然拿了工资，难道不应该好好修改吗？” 温软的语气，但字里行间，却夹着一缕少有的盛气凌人。 糖糖不可思议：“什么意思？投钱了不起啊，我不是不愿改，只是觉得粉色艳俗，嫌弃懂不懂？” 林杳杳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没有资金，这个项目根本做不了。” 闻言，我暗叫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糖糖起身道：“谁爱干谁干，姑奶奶不伺候了！” 我忙去拦，耳后却传来了林杳杳的抽泣声。 回头一看，她居然哭了。 我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纸巾，和声道：“林经理，我知道你也是替项目着想，但大家都在一个团队，说话还是要讲究些方式。” 搬出周庭柯或许是一种威慑，但一个公司的凝聚力，不是靠外界压力，而是出自每个成员发自内心的热爱。 一如糖糖，每天在住处心甘情愿的加班，也是出于对这个项目的热爱。 但林杳杳却反问我：“所以音洛姐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我只能安慰她：“别急，我来处理。” 经此一事，整个工作室莫名的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下午，我给糖糖打电话，约她在楼下咖啡馆见面。 “音洛姐，我对这个项目的热爱你是清楚的，”糖糖也挺委屈，义愤填膺道：“她林杳杳一个在校生，在投资人面前卖乖还行，可说到工作，她哪一点对得起游戏策划这个职位，现在居然还想插手我的工作。” 我劝慰道：“审美这个东西，各花入各眼，但投资人既已点头，我们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这只是小问题，对吗？” 糖糖叹了口气，看着我，说：“姐，我是给你面子，你知道的，我们的界面没问题。” 我这才松了口气，但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周庭柯黑着一张脸，而林杳杳紧咬着唇，杏眸中一片水雾。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我听到林杳杳哽咽道：“音洛姐，你们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第17 林杳杳用的是“你们”。 显然是听见了我跟糖糖的对话。 可她但凡听全一点，就应该知道，我最终的目的是大事化小。 同事之间意见相左很正常，我没想到她会请来周庭柯。 她听见了，周庭柯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以至于此刻的我跟糖糖，像是背后嚼同事舌根的小人。 糖糖大概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压低声音说：“音洛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我递给她一个眼神，安抚道：“我来处理。” 说完我便朝不远处的两人走去。 视线相撞，我和声道：“林经理，是我处理不当，让你受委屈了。” 倏忽之间，林杳杳眼圈一红，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眼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来势汹汹。 她人长得本就白皙小巧，这会儿梨花带雨的，颇有一副说不出的委屈感。 很招人疼。 这不，周庭柯见状后立即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方巾，扫了我一眼后讥诮道：“白经理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他声音不大，但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寒气，不怒自威。 又护上了。 “对不起啊音洛姐，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林杳杳哽咽的开口，声音里还带着颤音，“庭柯学长，算了……” “林经理，吐槽你的人是我，你针对音洛姐算怎么回事？” 糖糖突然从我的身后窜了出来，对林杳杳劈头盖脸的来了一句。 林杳杳瞪大双眸，满脸错愕的看向糖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更委屈了。 我刚准备调和，却听到周庭柯说：“这事好办，你跟杳杳道个歉，然后自辞。” 自辞？ 周庭柯居然要炒了糖糖。 印象中的他一向公私分明，但此刻，他作为这个项目的投资人，居然为了林杳杳，要插手我们公司的事。 挺出乎意料的。 我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好言相商道：“周总，这件事归根到底是我的问题，我们回去……” “我说，”周庭柯冷冷的打断我，斩钉截铁道：“辞了她。” 我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像是一不小心吞了一小根鱼刺，虽不致命，却会让你陷入短暂的惶恐和憋屈中。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周庭柯面前，是根本没有面子可言的。 跟林杳杳的委屈比。 我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出声道：“周总稍安勿躁，晚点我会跟吴总……” “那麻烦白经理转告吴总，如果明天这位还在，”周庭柯说到这，睨了糖糖一眼，继续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只能遗憾终止了。” 他说完便护着林杳杳离开。 我如遭雷击，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所以，周庭柯的意思是，他要撤资？ 就因为糖糖吐槽了林杳杳两句？ “庭柯学长，算了吧，我不会放心上的。” 软糯的声调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攥紧的手指蜷起又松开，隐约间听到周庭柯说：“你呀，还是太善良，但现在可不是讲宽容的时候。” 是啊，在他周庭柯眼里，林杳杳善良温顺，我们，都是恶人。 我见到吴凌的时已是晚上九点半了。 她身着米白色长款风衣，脚踩十厘米的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又美又飒。 见到我，笑眯眯道：“多大点事儿，天塌下有姐姐跟你一起顶着。” 路上，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人，肯定是不能辞的，但既然周庭柯要替林杳杳立这个威，我们满足他就是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问：“吴总打算怎么做？” “道歉啊，”吴凌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给足了周庭柯和林杳杳面子，这事肯定能翻篇。” 她还是不了解周庭柯。 他向来雷厉风行，只怕没那么好糊弄。 但吴凌的办法，我们总要试一试的。 于是隔天一早，我跟吴凌便拎着些礼品去了荣域。 以示歉意。 前台看着我有些眼熟，说：“周总没时间的，昨晚带着林小姐飞去春城看雪山了，你们要是有电话，可以直接跟他联系。”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都挺意外的。 我们都没有收到林杳杳的请假申请。 还在周庭柯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吴凌觉得这是周庭柯的意思，是他在变相给我们施压呢。 想着好不容易到账的五百万，我们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吴凌觉得得从林杳杳下手。 “就算是古代的帝王，不也逃不过枕边风吗？”她举例说明，“林杳杳的一句话，能顶我们千百句。” 我闻言垂眸，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这事儿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比我更适合打这个电话。 想着项目的未来，我拨了线。 但没打通。 吴凌有些迷惑：“估计没看见，晚点再说吧。” 还真给她说中了。 傍晚时分，林杳杳终于回拨过来了：“抱歉啊音洛姐，我跟庭柯学长在山上，手机落到酒店里了，有事吗？” 原来，我们这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人家两人正闲适自在的赏雪呢。 我定了定神，说：“林经理，昨天的事我跟糖糖已经深刻反省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们这一次。” “是吗？”林杳杳声音轻飘飘的，“可是我看朋友圈，糖糖好像玩的挺开心的。” 糖糖今天也没来上班，至于做什么，我还真没在意。 我诚恳道：“我会让她亲自跟你道歉，林经理，周总那边，麻烦你了。” 提到周庭柯，林杳杳回的挺快：“音洛姐，我也挺为难的，你知道的，庭柯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抱歉。” 我气馁的挂断电话，心口像是压了一层黄连，又苦又涩。 片刻后，我的手机又响了，我紧张地看过去，却发现电话是姑姑打来的。 我拿起手机去了走廊。 “姑姑，出什么事？” “没有，洛洛，跟你说个好消息，”憔悴的声音里带着一缕喜悦，“你姑父托人在京港找了个保安的工作，一个月四千多呢，好的话，明年我就带着囡囡过来，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聚在一起了。” 我指尖掐进掌心，鼻头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酸涩。 “洛洛？你不同意吗？” “同意，”我笑着开口，“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挂断电话后，我快步进了吴凌办公室，问：“早上准备的那瓶红酒呢？” “你眼圈怎么红了？”吴凌紧张地看着我，心疼道：“洛洛，你……” 我扫了她一眼，平和道：“沈华兰这两天估计睡得不太踏实，我去看看她。” 沈华兰好酒。 我想，既然林杳杳的这条路走不通，那我只能另辟蹊径了。 一小时后，我捧着那瓶价值物无数的红酒出现在半山别墅的大门口。 低调奢华的大铁门后，一栋新中式风格的四层独栋别墅屹立在山水之间，瞬间就让我想到了王维在四十岁时置入的辋川别业，尊贵低调又不张扬。 不用猜我也知道，装修风格肯定是周庭柯的手笔。 沈华兰在两颗罗汉松间微笑的跟我打招呼：“洛洛，快，进来坐。” 一楼的中式圆桌前，我端起手中的郁金香杯，一饮而尽。 沈华兰拦着我，说：“洛洛，别喝那么急，容易醉。” 我没吭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着说：“能陪阿姨一起喝酒，我高兴，阿姨，我干了，您随意。” 沈华兰终于察觉到了异常，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摇摇头，没说话。 “是出什么事了吧？”沈华兰语气笃定，将酒杯放到一旁，说：“来，跟阿姨说说。” 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坦言道：“我们办事不利，惹周总不高兴了。” 沈华兰听完舒了口气：“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他啊，自己是个工作狂，也不知道给别人留空间，没事，别担心，这事交给我。” 工作狂。 我听着沈华兰的形容，露出一抹苦笑。 她口中的工作狂，却一次次的在百忙之中，去呵护他的林杳杳啊。 不过，有沈华兰的承诺，我想周庭柯应该不会再做的那么绝。 想到这，我再次举起酒杯：“阿姨，谢谢您，我再……” 我的话还没说完，耳旁忽然响起了推拉门声。 我跟沈华兰同时看过去，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庭柯。 四目相交，我从男人的眼里看出了一抹不悦。 我心虚的低下头，有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尴尬。 直觉不妙。 第18 沈华兰和我同时迎了上去。 “不是说要呆两天吗？”她接过周庭柯手里的拉杆箱，问：“吃饭了没？” 犀利的眸子忽然落在我的脸上，周庭柯拧眉道：“她怎么在？” 语气里的嫌弃昭然若揭。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洛洛是我邀请来家里做客的，”沈华兰理直气壮，“你客气点。” 周庭柯扫了一眼桌上的红酒，眉头皱的更深了：“又喝酒了？” 显然不满意。 我坦然道：“陪阿姨喝了一点。” 周庭柯铁青着一张脸，一副要我解释的模样。 沈华兰看不下去了，和气道：“行了，不就工作上的一点失误吗？你至于吗？” 她以为我跟周庭柯之间的不合跟工作有关。 但周庭柯多聪明一人啊，仅听了一句，就嗅出了猫腻，冷嗤道：“还学会告黑状了？” “我……” “洛洛什么也说，我猜的，”沈华兰一副维护我的模样，瞪着周庭柯，说：“既然说开了，依我看，这件事就翻篇吧。” 周庭柯不依不饶，说：“鼓动下属诋毁他人，不该给点教训？” 我不过说了两句公道话，在周庭柯眼里，就成了怂恿下属了。 我低下头，生生的将心口的不快压了下去。 但沈华兰却揪住了重点，不可思议道：“你说的那个他人，该不会是那位林小姐吧？” 周庭柯怔了一瞬。 不怪我，是他自己说漏嘴的。 果不其然，瞬时间，沈华兰就开始训子模式了。 我站在这里实在有些不合适，于是我小心开口道：“阿姨，周总，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了。” 沈华兰收起怒火，指着周庭柯说：“这么晚了，你送送洛洛。” “她做事周全，肯定一早叫了车。” 我顺着台阶道：“是，快到了。” 说完我便走。 出大铁门时，我慌的扶住门口的绿植，这才勉强站稳。 红酒后劲挺大的。 我边走边叫车，但这里是边郊，打车挺难。 最后，我只能认命一般的，拖着漂浮的双腿往前走。 彼时的京港昼夜温差大，夜晚的凉风恣意的往我领口的钻，一时间冻得我牙齿打颤。 我忽然想到林杳杳电话里说的雪山，恶作剧般的，告诉自己在赏雪景。 一个人。 可就在这时，一束强光莫名的从身后照过来，我疑惑的驻足，却见轿车已经停在了我身侧。 车窗缓缓下移，露出了男人刀削般的侧脸。 嗯，骨相很好，面部线条也很流畅，是个美男坯子。 就是这相貌，有点像记忆中的那尊冰冷无情的寒玉大佛。 “上车。” 大佛还跟我说话了。 我翘着嘴角笑：“我佛终于来渡我了。” 副座上，我歪着脑袋看着那双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越看越觉得眼熟。 修长，嫩白，像极了周庭柯的手。 “雪山美吗？” “你到底喝了多少？” 答非所问。 我郁闷的别过脸，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又听到周庭柯说：“别怪我没提醒你，把那点小心思给收回去。” 我闭上眼，吸了口气，问：“我什么心思？” 男人音色冷然：“想曲线救国，也不看看路线对不对。” 哦，原来他知道啊。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周总说的对，我的路线一直错得离谱。” 话音刚落，一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嘎吱”声骤然在耳侧响起，而我整个人也莫名前倾又晃动，片刻后才恢复如常。 我疑惑的睁开眼，只见车子忽然停在了路边，而周庭柯，十分反常的盯着我。 连握着方向盘的手臂都紧绷了几分。 我无端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刚要出声，只见身侧的男人猛地压过来。 指骨划过我的肩胛，在昏暗的光线下，撩的我一阵战栗。 凛冽的皂香侵蚀着我的五感，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恍惚间，我听到那个声音说：“洛洛，叫出来。” 我又梦见了那双手，紧紧地掐住了我的腰。 但醒来时，我人已经躺在了住处。 胀痛感伴随着肌肉的酸痛攻击着我的脑神经。 我低头一看，只见锁骨下的褪色纹身处，一片青紫。 像是故意盖个章一样。 我顿时没了睡意。 梦里的一切，似乎是真的。 但，整个房间里，找不到一处男人来过的痕迹。 我恍恍惚惚的去了公司。 刚进门，就被吴凌拉进办公室，她兴高采烈道：“洛洛，你那迂回救国的战术真不错，周庭柯那边松口了。” 我心口一颤，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早曾助理给我来过电话了，但周庭柯也说了，如果糖糖改不出林杳杳想要的效果，还得换人。” 我略感不适。 时机，太巧了。 偏偏是那件事后。 林杳杳的招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吴凌跟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开了门。 林杳杳递来手中的茶饼礼盒，温婉道：“吴总，音洛姐，这是我特意给你们选的礼物。” 吴凌笑着回应：“林经理你也太客气了。” 林杳杳眉眼弯弯：“吴总，音洛姐，先前的事是我处理不当，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学长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以后，大家齐心协力，共创辉煌。” 她说完，还做了个握拳的姿势，俏皮中带着一丝认真。 实在让人计较不起来。 但，她说了跟周庭柯沟通，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呀，”林杳杳扑闪个大眼睛，说：“我给音洛姐你发信息了，你没看见吗？”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信息栏，果然找到了林杳杳发来的那一条。 “音洛姐，学长已经应下了。” 时间就在我离开半山别墅不久后。 只是我那时思绪混乱，没注意到。 所以，周庭柯是在应了林杳杳后，才没再跟我们计较的？ 心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的我喘不过气来。 “不管怎么说，矛盾总算解决了，”吴凌在微信上给我发信息，“晚上把时间空出来，姐带你出去放松一下。” 前后端没搭建完成，我哪里有这个心思。 吴凌苦口婆心道：“洛洛，经过这两天这个事件后，我悟出了一个道理，所谓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那投资人咱也不能只找一个，所以今晚的宴会，你必须得参加。” 我这才知道吴凌的目的。 我只能说，论赚钱，这姐姐真是好标杆。 我应下了。 晚宴地址定在维也纳酒庄，京港豪门办活动的标配地点之一。 大到酒店硬件小到一个摆甜点的托盘，都能精致到极致。 托吴凌的福，来京港不过半年，我没少在这里混吃混喝，现在吃的嘴都叼了。 “听说之前那个米其林大厨回国结婚了，”吴凌递给了我一块覆盆子慕斯，说：“新来的厨艺确实差了点。” 我抿了口果汁，问：“你说的那个冯土财主呢？来了没？” 吴凌的视线在人群中穿梭，又低头看了眼腕表，说：“急什么，大佬通常都是最后一个出场，咱先垫垫肚子。” 我正准备再吃块贝果，却听到了吴凌的惊呼声：“来了，财主来了！” 我顺着她放光的两眼看去，果真看到了不远处那位身穿中山装长得跟动画片里的熊大一样的中年男人。 我们马上迎上前去。 “冯总您好，”吴凌笑的殷勤，“我们是……” 她话还没说完，冯大财主已经转过了身。 我们直接被大佬无视了。 可下一秒，我却听到冯大财主叫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抬眼一看，此时正跟大金山握手的，不是释东又是谁？ 释东也看到了我。 温煦的目光里闪过一抹惊讶，他的嘴角是溢出了的笑意。 “释东跟冯财主认识啊，”吴凌嗅觉敏锐，用胳膊肘戳了我一下，说：“愣着做什么，冲啊。” 我们十分效率的站在了冯财主和释东的面前。 释东打量了我两眼，夸赞道：“今晚很漂亮。” 我穿了一件黑色简约款的半袖连衣裙，挺普通的，但释东这么一夸，我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恭维道：“班委今晚也很抢眼。” 我说的是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释东穿正装。 冯财主看着我们熟络的样子，问释东：“你女朋友？” 我解释道：“大学同学，冯教授是我们班班委，这位是吴总，我上司兼好友。” 吴凌落落大方的做自我介绍。 她说完后，释东跟着补充：“冯先生不知道，上次你请我搭建的网站，音洛和吴小姐可是出了大半的功劳。” 他夸张了，明显是瞧出了我跟吴凌的那点小心思。 而冯财主听完后看我跟吴凌的眼神也明显有了改观：“原来是两位it美女高手。”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琢磨着该从哪里切入项目的事，又听到释东说：“音洛和吴小姐目前在开发一款恋爱养成游戏，创意和玩法方面在国内凤毛麟角，冯先生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机会详谈。” 冯财主似乎十分信任释东，应允道：“行。” 吴凌见状立即递上名片。 事情的顺利程度让我们咂舌。 可就在这时，熟悉的甜腻声突然插了进来：“音洛姐，吴总，真的是你们啊。” 就很巧的，我们竟遇见了身着黄色小礼裙的林杳杳，以及一身燕尾服的周庭柯。 哦，我怎么忘记了，这儿，才是周庭柯的主场啊。 他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的，把他的林小姐，介绍给所有人了吗？ 第19 鹅黄色的小礼服，精致的妆容，盛装出席的林杳杳此刻还是颇有几分娇养公主的味道的。 在这样上流云集的晚宴上，她毫不顾忌的挽着周庭柯的手臂。 也是在这一瞬间，徘徊在我心口的疑惑，突然解开了。 我想，能让周庭柯改变主意的人，只会是林杳杳。 巧的是，冯文灼跟周庭柯也认识。 “周总风华正茂，后生可畏啊。”冯文灼夸周庭柯。 似是听惯了这样的夸赞，周庭柯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的：“宏图在圈内一骑绝尘，我们还有很多要跟冯总学习的地方。” 大佬对话，我跟吴凌都识相的站在一旁，但林杳杳开口了：“原来您就是赫赫有名的冯先生，失敬。” 冯财主闻声看了林杳杳一眼，给了她一个浅笑。 笑容却不达眼底。 这眼神我跟吴凌都很熟，那是上位者特有的傲气神色。 说起来冯文灼算是客气的，但林杳杳看到这个回应后，还是尴尬的抿住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饿了吧？”周庭柯似察觉到了林杳杳的不安，对她说：“带你去吃点东西。” 他就这样绅士又细心的岔开了话题。 不动声色给林杳杳找了台阶。 护的很。 见林杳杳如释重负的模样，我不自觉的端起酒杯，却被释东给拦住了。 他跟服务生要了杯果汁。 “你胃不好，酒还是少喝。” 其实我杯中的酒已经被吴凌兑了矿泉水，但看着释东关切的神情，我还是换了果汁。 冯文灼站在一旁笑：“还是释教授懂得怜香惜玉。” 释东没接话，说了个互联网内容把话题掀了过去，我则趁着这个机会去找吴凌。 方才她借口去洗手间，这会还没回来。 刚走几步，我就看到吴凌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神色慌张。 我疑惑的走过去，问：“怎么了？” 吴凌语气恼火：“冤家路窄，见了个熟人。” “你前夫？” “不是，”吴凌瞅了眼厅外，说：“赵劲松。” 哦，她要挖的那位宣发经理，但买卖不成仁义在，怎么就成了冤家了？ 吴凌眼神闪躲，说：“就，负距离的接触了一下。” 我迟疑两秒，恍然大悟。 “本来是成年男女，各取所需，但他刚才忽然说什么要再跟我聊聊，”吴凌一脸嫌弃，“明摆着还想占老娘的便宜。” 成年男女，各取所需。 原来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还可以这么概括。 吴凌见我没吭声，温声道：“洛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那个时候还小，对爱情抱有幻想很正常，但在这个年代，上了床不代表白头偕老，领了证也不会就一心一意，懂吗？” 吴凌曾闪婚闪离，她时不时会告诫我对男人不要抱有幻想。 也是她这一番话，忽然让我淤堵了一晚上的心口通畅了。 所以我跟周庭柯之间，只需要用四个字就能解释通了。 各取所需。 挺好。 晚宴结束前，吴凌已经溜之大吉，释东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将我拦在了酒店门口。 “也不晚，我一个人可以的。” “谁会放心让一个漂亮女孩单独回家。” 我刚想拒绝，就看到了从厅内走出的周庭柯和林杳杳，也是这一秒，我突然改了主意。 “麻烦班委了。” 我跟释东同坐在后排。 我今晚没喝多少，但上车后没一会，胃里突然一阵一阵的抽搐着。 释东看出了这一点，吩咐司机靠边停车，片刻后，我很没出息的扶着路边的垃圾桶大吐特吐。 尴尬到我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抱歉，”我看着身侧正在拧矿泉水瓶的释东，无地自容道：“我平时酒量还行的。” 释东眉眼含笑，语气里却带着意思调侃：“可能是司机技术不行。” 得，更丢人了。 重新坐回车内，释东指了一下我手上的腕带，说：“脏了。” 我紧张地缩回左手，没接话。 他是好心提醒，但他不知道的是，腕带下是那条狰狞的伤疤。 脏了，他说得对。 我颓丧的想，早就脏了。 半小时后，轿车在我的要求下停在了小区门口。 我跟释东致谢，刚转过身，肩上忽然多了件外套。 一瞬，淡淡的龙涎香蔓延在我的鼻尖，释东温和的嗓音同时压在我耳边：“夜露深寒，慢点儿。” 喝了酒，这会儿风一吹，我冻得瑟瑟发抖，也就没拒绝。 一路晃到楼下，还没踏进楼道，林杳杳那甜糯的嗓音就传了出来。 “对不起啊庭柯学长，我还是太紧张了，今天表现很差吧？” 自责的语调，听着怪让人心疼的。 周庭柯马上给了回应：“不急，熟能生巧，你今天已经很棒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配上淳厚的音调，很容易给人一种踏实安抚的感觉。 是林杳杳面前的周庭柯啊。 我不忍再听下去，抬脚朝另一侧的楼梯口走去。 又听到林杳杳问：“学长不上去坐坐吗？” 我掀了掀眼皮，看着窗外那皎洁的月光，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没错，这样的月色下，应该很适合跟情人柔声细语的彻夜闲聊吧。 大约是酒精的缘故，这一夜，我居然睡得挺踏实。 以至于周庭柯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根本没察觉。 时间是昨晚十点。 在他送完林杳杳后没多久。 我揉了揉太阳穴，出于礼貌，还是给他回了条微信。 “周总，有事吗？”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秒回：“打错了。” 意料之中。 我点了点手指，又删除，起身去了卫生间。 片时，提示音再次传来，周庭柯回了一行干瘪的汉字：“白经理挺忙的。” 我也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反骨，噼里啪啦敲了一句话过去：“跟周总这样的时间大师相比，还差了点。” 周庭柯没再回了。 聊天中断。 我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去上班，眼神掠过沙发时，看到了那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 是释东的。 上面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以及酸臭味。 罪魁祸首是我。 我利落的装起外套，带着它一起到了公司楼下，找干洗店。 不巧的是，干洗店还没找到，竟碰上了来送林杳杳上班的周庭柯。 林杳杳身着一件嫩粉色的针织毛衣，配上一条黑色短裙和一双玛丽珍鞋，把清纯活力发挥到了极致。 见到我，眉眼带笑道：“音洛姐你这是？” 杏眸落在了我拎着的西装外套上。 我坦然道：“找干洗店。” 林杳杳一脸了然，指着马路道：“转角第二个路口有一家。” 我本想道声谢，又听到她好奇道：“这西装，是释先生的吧？” 我静静地看着林杳杳，却见她一脸羞愧的望向周庭柯：“音洛姐对释先生可真好，我得向她学习呢。” 我扫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周庭柯，和声道：“那林经理要学的，可多着呢。” 第20 林杳杳听到我的回应后，柔嫩的小脸儿明显僵了一下。 好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倒是她身旁的周庭柯看不下去了，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后，说：“你就是你，没必要去学任何人。” 周庭柯说“任何人”三个字的时候，犀利的眸子便落在了我的脸上。 明显的指桑卖槐。 林杳杳受宠若惊的看着他，睫毛忽闪忽闪的。 估计是感动的。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这种言情戏上，道了一句“失陪”后，扭头便走。 还真找到了林杳杳说的那家干洗店。 下午三点，我接到了干洗店老板的电话，说是西装洗好了。 我思忖片刻，拨通了释东的号码。 片刻后，电话就接通了，我听到释东压着声音问：“音洛，出什么事了？” 好像挺紧张的。 我这才意识到这通电话打的可能不是时候，带着歉意道：“你晚上有空吗？你外套洗好了，我送过去。” “有，”释东回答的很果决，“六点后怎么样？” “行。” 敲定时间后，我拎着西装外套来到了南大校园。 明明只隔了两年，但置身在这个充斥着我跟周庭柯整个青春的地方，我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教学楼下，释东穿着一件浅棕色的风衣朝我走来，气喘吁吁道：“等很久了？” “没，”我递上西装外套，问：“没打扰你工作吧？” 释东白了我一眼，说：“敲代码敲糊涂了？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想着就这么走了也不合适，便开口道：“那班委，我请你吃饭吧。” 释东笑的惬意：“求之不得。” 但我没想到，释东竟然把我带到了学生餐厅盖浇饭处。 “香菇滑鸡？” 我略感诧异。 那是我大学时代最爱点的美食，价格便宜，有饭又有菜，但释东怎么会知道？ 落座时，释东还替我多要了一杯热牛奶。 “班委这是特意替我省钱吗？” 释东将一次性筷子递给我，说：“那倒不是，只是想吃这碗盖浇饭很久了。” 见我没吭声，他又提醒道：“饭吃完，牛奶也要喝完，嗯？” 我的脑海里忽然窜出了大学时期释东拿着纪律本哄着大家跳早操时被同学们戏称为释嬷嬷的场景，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释东迷惑的看着我，我解释道：“就是突然想到班委你细心照顾同学们的辉煌历史了。” 我话音刚落，释东突然伸出食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白音洛，好好吃饭。” 饭后，我折返回工作室，不料进门时竟跟周庭柯撞了个满怀。 我识趣的后退两步，耳边却压着男人幽冷的声线：“约会结束了？” 约会？ 我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林杳杳拎着链条包走了出来，见到我，眼神先是一凝，紧接着就笑着说：“音洛姐，你跟释教授在一起啦？” 她居然喊释东释教授。 但，她为什么忽然换了称呼？ “我们……” “我懂哒，”林杳杳没等我把话说完，朝我眨了眨睛，说：“论坛里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说音洛姐你跟释教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我不知道怎么去了一趟南大闹出这种八卦，但顾虑到释东，我还是解释道：“我跟班委只是朋友。” “哦。”林杳杳应了一声，笑眯眯道：“我看释教授未必这么想呢。” 她尾音拉的又娇又软，一副貌似无邪的样子。 周庭柯打断了我们的交谈：“音乐会快迟到了。” 林杳杳笑嘻嘻的朝我摆了摆手：“那音洛姐，我们先走了哦。” 等两人离开后，我立刻打开了南大论坛。 一眼就看到了那条置顶的帖子——疑南大最帅教授释东已名草有主！ 并配上了我跟释东在学生食堂吃饭的照片。 不得不说，楼主挺会抓拍的，微笑，弹额头，连我这个当事人看了都觉得照片中的两人有猫腻。 跟帖也是五花八门。 【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才子佳人吗？师母这长相真的很可！】 【是啊，怎么会有人兼具甜美和清冷两种气质啊，上一次见到这种仙颜的还是刘亦菲！】 【释教授的这门亲事我们认了！】 我越看越觉得离谱，视线最后停在一条内容上：【这不是当年跪舔金融系学神的白音洛吗？】 回帖发布没多久，只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个赞。 我思来想去，还是黑进了论坛，删除了这个爆料贴。 误会我是小，但不能坏了释东的名声。 忙完已是深夜。 我刚下电梯，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背影站在窗口前，指尖夹着一只半燃的烟。 窗外秃枝摇晃，男人的脸隐在背光里，晦暗不明。 但我还是从这熟悉的轮廓里，辨认出了周庭柯。 我有些意外。 他不是去音乐会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公司楼下？ 我佯装无视，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但跟周庭柯只有两米远时，我听见他问：“一个项目而已，至于吗？” 我略感疑惑，驻足，抬眸看向周庭柯。 视线相撞，我听见男人用着讥诮的口吻说：“还是说，你们这些程序员，最擅长的，就是给自己做个备份。” 备份？ 我更糊涂了，索性出声道：“周总不妨有话直说。” 周庭柯缓缓地吐了口烟圈，双眸一凛，回应道：“冯文灼不过是看在释家的面子上搭理你们两句，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会真看上你们的项目吧？” 我心口一颤，这才明白周庭柯的言外之意。 看来，他是猜到我跟吴凌接触冯文灼的原因了。 而且在周庭柯看来，我之所以接近释东，也只是为了借他的手，拿到更多的投资款。 “周总，我想这应该没有违反我们跟贵公司的约定吧？”我心平气和，“不过，还是得谢谢你这么抬举我。” 不顾一切手段往上爬，不惜卖弄风情，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夸奖。 但我的谢意似乎并不合周庭柯意，他静静地看着我，蹙眉道：“少花点心思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荣域不会亏待你。” 我差点气笑了。 所以周庭柯大晚上的找到我们公司楼下，就是为了点我？ 我迎上周庭柯矜冷的目光，反问道：“周总口口声声说冯文灼看不上我们这个项目，那我冒昧问一句，你当初，怎么就看上了？” 周庭柯神色一怔，一时间没答上来。 我扯了扯嘴角，得出结论：“因为周总你对林经理情有独钟，色令智昏吗？” 男人闻言板着张脸，瞳孔微微收缩，问：“所以，你是要效仿她？” 我突然被问住了，也不知哪来的气性，反驳道：“这跟周总有关系？” 周庭柯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但强大的气场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无所适从时，他终于开口，语气里却夹着揶揄：“白音洛，你真是好样的。” 第21 我跟周庭柯最终不欢而散。 但这一次，我却没那么慌了。 周庭柯是杀伐果决，但有了林杳杳，他也就有了软肋。 一夜无梦，醒来时，我的手机上忽然多了几条未读信息。 是方欣桐发过来的。 上次在释东的生日宴上，我们加了好友。 “白音洛，你跟东哥真的在一起啦？” 来八卦的。 看来她也看到了那条帖子。 我只能把昨天对林杳杳的解释又跟方欣桐说一遍，末了嘱咐道：“还请你帮我跟同学们澄清一下。” 方欣桐人还挺和善的，马上就应下了。 但想到对释东本人的影响，我还是挺不安的，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这就是你一大早给我打电话的原因？”释东漫不经心的开口，没好气道问：“白音洛，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气吗？” “班委，我……” “而且，跟音洛你传绯闻，也是我的荣幸呢。” 释东打断我，声音跟秋日晌午里的暖阳，温润而舒适。 “我还有事，你先忙。” 我匆忙掐了线。 当然，我也并非有意搪塞释东，算时间，今天是姑父来京港的第二天，我得去看看他。 地址在京港东区的一个普通的住宅小区。 我拎着水果抵达职工宿舍时，他同事告诉我，姑父今天上早班，已经去商业街巡逻了。 我客气的给大家递了些吃的，然后绕到街口寻人。 没走几步，姑父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就传到了我的耳中，我心口一惊，快步冲了过去。 只见一位染着暗黄色头发身、抹着红唇，身着一套小香风的中年女人对着姑父指指点点。 “我们小区什么时候这么没层次了，这是招保安呢，还是引狼入室啊？” 一向老实巴交的姑父紧张地双手合在一起，一边跟女人道歉，一边结结巴巴道：“我只是……以为没人要……我……不是小偷。” 他肤色黝黑，额头上挂着汗，一双眼睛里满是窘迫。 “姑父。” 姑父闻声转过头来，见到是我，淳朴的面孔上忽然闪过一抹笑，紧接着又低下头，露出局促的模样。 姑父天生口吃。 大概是怕丢我的脸，此时他耷拉着脑袋，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 我站在他的身前，看着中年女人道：“阿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人扬了扬下巴，傲慢道：“你是这个小偷什么人？” 一句“小偷”，引来了几个路人的围观。 “阿姨，你说我姑父是小偷，有证据吗？”我扫了一眼堆在女人脚边的废纸盒，严肃道。 女人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强势，伸手指着我，说：“不承认是吧，我的纸箱子放在门口好好地，他一声不吭就给捡走了，还不是偷？” 我顿时了然。 姑父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到哪里都只有被欺负的份，不可能做出偷鸡摸狗的事。 我朝小吃店扫了两眼，说：“阿姨，这里是商业街，你乱扔纸箱的地方归物业管理，我姑父既然在这上班，自然又义务维护街面整洁，至于你说的偷……” 我顿了顿，继续道：“阿姨，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偷东西？” 中年女人被我说的哑口无言，跺了跺脚，说：“他一声不吭就把纸盒拿走，不是偷吗！” 我看向姑父，耐心道：“是这样吗？” 姑父看看我，摇摇头，解释说：“跟……店员打过……招呼了。” 女人这下没话可说了。 围观的群众也看不下去了，插话道：“不就几个废纸盒吗？至于上纲上线的。” “就是，人家保安也不容易，别斤斤计较了。” 女人越听越气，朝我们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走吧走吧！” 动作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我看着姑父那不愿计较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因为姑父口吃，嘴不利落，她就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别人的自尊踩在脚底下？ 我定了定神，正色道：“阿姨，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是不是还欠我们一句道歉？” 欲离开现场的女人吃惊的转过身，盯着我，说：“道什么歉？没完没了是吧？” 那跋扈劲，好像是我们故意找事。 我将姑父护在身侧，正色道：“您必须跟我姑父道歉。” 女人撸了撸袖子，刚要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妈，发生什么事了？” 这声音，很耳熟。 我循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迈巴赫。 以及站在车前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周庭柯手里拎着两瓶茅台，像极了女婿第一次登门的样子。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何第一眼看到姑父工作地点时会觉得眼熟了。 原来林杳杳也住在这。 显然，这个中年女人就是林杳杳的妈妈，赵红梅。 身着浅蓝色针织连衣裙的林杳杳踩着小黑靴走到我跟前，诧异道：“音洛姐，你们怎么会在这？” 闻声，赵红梅戒备的看了我一眼，理了理那不大合身的小香外套，说：“杳杳，她就是你平时经常提到的白音洛？” 林杳杳神色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说：“是啊，音洛姐平日在公司里，一直很照顾我。” 赵红梅又多看了我一眼，语气明显和善了些：“白经理，你看我，这大水冲到龙王庙了，您别见怪。”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揪着不放，反而显得得理不饶人了。 想着姑父以后还得在这工作，我大事化小道：“都是误会，解开就好了。” 赵红梅明显松了口气，眸子瞬间从我这移到了周庭柯身上，笑着说：“杳杳，这位就是周总吗？” 周庭柯今天穿了一套暗纹西装，一表人才的模样，再加上那出色的五官，看得赵红梅直咧嘴笑。 也是，就周庭柯这硬件条件，想必没有几个丈母娘会不满意，更何况，他还有钱。 周庭柯也拿出了登门女婿的谦和姿态，礼貌道：“伯母好。” 他话音刚落，站在我身旁的姑父明显神色一僵，我后知后觉的抓住他的手臂，说：“我们还有事，先不打扰了。” 姑父却不愿走，一双眼睛瞪狠狠地瞪向周庭柯。 眼神里嫌恶不加掩饰，也不会掩饰。 周庭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挑衅的眼神，微微蹙眉。 我眉心一跳，急的冷汗直冒，只能央求道：“姑父，我饿了……” 闻言，姑父如遭雷击，不甘的收回视线，心疼的看了我一眼后，神色才缓和了些。 这是我经历那件事后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 谁知这时林杳杳突然启唇道：“音洛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午餐就在我家解决吧，我爸手艺很不错的。” 我一时间接不上话了。 它林家女婿登门，邀请我们算什么呢？ 片刻后我想明白了，她大概就是想跟我们客套两句。 当着周庭柯的面。 但这一次，姑父却崩着一张脸道：“不必，我……烧给洛洛吃。” 态度坚决到有些僵硬。 回到职工宿舍后，姑父如他所言，用着公用的小厨房，给我烧了两菜一汤。 菜都是他跟姑姑在老家种的。 看着面前这位令我敬重的神色沧桑的中年男人，我眼圈一热，差点哭了出来。 “好男人……多的是，”他机械般的朝我碗里夹菜，“洛洛优秀，会……会有。” 我哽咽的吞下一口饭，心口弥漫着密密麻麻的疼。 几近窒息。 回去的路上，我第一时间给吴凌去了电话。 “主动联系冯文灼？”吴凌十分不解，“可他这样的大佬，会理咱们吗？” 我心绪平静：“总要试一试的。” 只有试一试，才知道，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第22 吴凌很快打听出了冯文灼每周末有打高尔夫的习惯。 在观澜湖。 一个低调又高端的高尔夫球俱乐部。 我跟吴凌商量后，决定制造一场偶遇。 周末下午，我们早早地来到球场，守株待兔。 好一会，才看到被众人簇拥着姗姗来迟的冯文灼。 吴凌跟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拿着球杆走了过去。 “冯总，又见面了。”吴凌拿出老总派头，客气的打招呼。 冯文灼听到招呼声后驻足，视线在吴凌脸上短暂的停留几秒后，又移开。 眸子波澜不惊的。 似没想起来我们是谁。 他身旁的男人出口调侃：“我们冯总真是走到哪里桃花运都很旺啊。” 他看我跟吴凌的眼神直白到有些粗鄙。 大概是把我们当成捞女了。 我没在意，上前一步，说：“冯总贵人事忙，不记得我们吴总也很正常，看来我们吴总今天的心愿算是要落空了。” 说完我叹了口气。 冯文灼这才抬了抬眼皮，好奇的看向吴凌。 吴凌尴尬的挠了挠头，又看向我。 我和声道：“没关系的吴总，下次有机会再跟冯总切磋球技好了。” 吴凌瞳孔微颤，很快又默契道：“看来这两小时，是白等了。” 吴凌是御姐长相，五官明艳，即便不说话站在人群里，也是抢眼的，加上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此刻颇有一副楚楚可怜的感觉。 围观者热闹的看着冯文灼，说：“这位美女啊，不是我说你，咱们冯总的球技在整个京港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这是找他切磋呢，还是找他碰瓷呢？” 吴凌利落的挥了挥球杆，说：“我看未必吧？” “那就随便打打。”默不作声的冯文灼终于出声了，从容不迫的语调，“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他气场挺足的，吴凌听完屏住了呼吸，没接上话。 我护住她，小声道：“别担心，输赢已经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拿到了跟冯文灼交流的机会。 事实上吴凌的球技还是不错的。 她以前为了讨她那位富二代前夫欢心，曾一度苦练过高尔夫，所以在众多业余爱好者里，也算是有两把刷子。 只是没法跟冯文灼这种高端玩家比。 这不，一场比赛下来，太阳都快落山了，吴凌精疲力尽，最终输的还不算难堪。 冯文灼将球杆丢给球童，望了吴凌一眼，含蓄道：“吴总那个小鸟球打的还是不错的。” 他自己进了四五个小鸟球。 吴凌胜负心也被折腾出来了，不悦道：“改天再比一场。” 众人又调侃：“冯总，人家吴大美女跟你约下一场呢。” 哦，这会我跟吴凌开始有名字了。 冯文灼淡淡一笑，视线突然落在我的脸上，问：“怎么没叫释东一起？” 提到释东，大家看我们那戏谑的眼神又变了。 “释教授事忙，不好麻烦他。”我回的真诚。 “打了这么久，也累了，两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们的俱乐部喝一杯。”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俱乐部里不止我们两位女生。 冯文灼去换衣服，吴凌和我借着机会跟其他人侃大山。 有人无意间提到了周庭柯，吐槽总请不到他人。 “听说跟一个女大学生好上了，这些天跟中了邪一样的追着人家跑，把整个周家搅合的人仰马翻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另一位二世祖忙接话道：“那你就不懂了吧，大学生嘛，不就要那个纯劲，就是到了床上，叫起来也勾人。” 他话音刚落，其他人不由得跟着笑。 我低着头，抿了口杯中的酒，口感不佳。 “差不多得了，”冯文灼的声音插了进来，“还有女生在呢。” 吴凌瞄了我一眼，半开玩笑道：“年轻的肉体，谁不喜欢啊。” 一句玩笑化解了我为不可查的尴尬。 我想着正事，端着酒走向冯文灼。 “冯总。”我把酒杯压得很低，说：“今天谢谢您。” “释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白经理客气了。” 我不打算绕弯子，坦诚道：“冯总应该猜到了，今天的相遇不是偶然。” 冯文灼没出声，示意我继续。 “我们想跟您谈谈项目的事。”我直奔主题。 冯文灼抿了口酒，半晌开口道：“跟周总合作应该不缺钱吧？” 他果然知道周庭柯投资了我们。 我定了定神，说：“钱，周总肯定是不缺的，但论眼光和谋略，我跟吴总一直认为，您更胜一筹。” 冯文灼像是听惯了这种恭维，眯了眯眼，说：“我想听听真实的原因，白经理。” 他态度很谦和，但谦和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但凡我动点别的歪心思，他可能立马将我跟吴凌扔出去。 我只能坦诚道：“我们做这个项目，是为了钱，但周总不一样。” “嗯？” “周总是为博美人一笑。”我琢磨着措辞，“目标不一样。” 我话音刚落，冯文灼便大笑两声，他边笑边说道：“看来周总这个投资人做的不合格啊，竟能让白经理生出这样的误会。” 本是闲聊，可冯文灼的视线，却一直盯着我身后。 我一脸狐疑，刚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周庭柯。 他也正看着我。 第23 周庭柯是跟曾智一起来的。 事实上那群公子哥吐槽周庭柯的时候，我心里就隐约间有些不安了。 京港的圈子就这么大，他们又同属投资圈，聚在一起再正常不过。 但偏偏，今天给碰上了。 还是在我吐槽他的时候。 我略感尴尬，可转念一想，拉新投资这件事我跟周庭柯也探讨过，于是整个人很快又稳住了。 但这种稳，还是随着周庭柯端了一杯酒坐在我身侧时有了一丝裂缝。 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神色浅浅，看不出任何情绪，唯独身上那股子凛冽的皂香，争先恐后的往我鼻子里钻。 我不安的握紧了酒杯，悄悄地给吴凌递眼神。 周庭柯缓缓启唇：“还请白经理说说，我怎么就不合格了？” 他嗓音低沉，声线平缓，语气算是和善的。 只是看我的那双眸子里，夹杂着些许讥诮。 他身份放在那，话说出口，旁边的那几位就没再吭声了。 这群二世祖们个顶个的会瞅眼色。 一瞬的功夫，原本热闹的氛围，突然覆盖着层层的低气压。 视线聚焦在我身上，压力也给到了我这边。 我琢磨着周庭柯是应该想要我难堪的。 我掐了下手心，坦诚道：“要真说哪里不合格，那大概是，周总太小气了。” 此言一出，周庭柯的眉宇间明显跳了跳。 而周围的那一张张脸也明显克制着笑意，似在等着周庭柯的反应。 男人晃了晃红酒杯，问：“觉得少了？” 我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周庭柯为了个林杳杳大笔一挥投了我们五百万吧。 这不等于拿了个喇叭宣扬周庭柯跟周幽王似的色令智昏吗？ 我干脆将错就错，说：“是啊，冯总一出手，那可是一两个小目标。” 周庭柯晃着酒杯的手一滞，发出了一声轻嗤。 这时吴凌来救场：“洛洛你这话我不能认同啊，周总是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的五百万，雪中送炭，钱少情意重。” 冯文灼挑眉：“周总不解释解释？” 周庭柯抿了口酒，慢悠悠道：“每个项目都有它的评估标准。” 我差点气笑了。 周庭柯的评估标准，大概就是林杳杳吧？ “如果我没记错，周总跟白经理都是南大毕业的？”冯文灼似打开了话匣子，又挑出了一个话题，“在校时没见过？” 我抿了口酒，说：“不熟。” 我话音刚落，却明显的感觉到身侧的男人气压又低了几分。 但，当众否定我们的过往，不是他最擅长的话术吗？ 怎么好像还不高兴了？ 吴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笑着解释道：“对呀，像周总这样的大人物，但凡我们早一点认识，还不得抱紧大腿啊？” 这刀补得，够意思。 我背后议论投资人的事情也被自然的揭了过去。 之后大伙儿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等我看向窗外时，枯黄的树叶上已经沾满了雨水。 竟下雨了。 “路滑，大家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就住这。” 彼时已是深夜，冯大财主考虑周全，让负责人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 散场后，我跟吴凌依次回房，没一会，手机竟突兀的响了起来。 周庭柯的电话。 估计是来找我算账了。 经历一个下午的假笑模式跟高强度社交后，我整个人都是疲乏的，索性视而不见。 没一会，电话挂断了，可微信上，却多出了一则信息。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开门。” 我一个激灵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果然从猫眼里瞧见了周庭柯那张清隽的脸。 想着自己身在冯文灼的地盘，又人多眼杂，我很不情愿的开了条门缝。 男人听到动静后抬眸，视线相撞时，他自然的把脚卡在了门缝里。 好像料定了我会马上关门一样。 “有事？”我别扭的开口。 莫名的，竟生出一种类似于偷、情似的不安来。 这叫个什么事。 周庭柯盯着我，眼底一片冷凝，问：“白音洛，我们不熟？” 我不想跟周庭柯争辩。 于情，我们今晚都是冯文灼的客人，总不能在主人家闹出不快。 于理，他是我们的投资人，新的投资款没有着落之前，得罪他很不明智。 我和声道：“太晚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早再聊？” 周庭柯冷嗤一声，半个身子已钻进了室内。 我抵着门没给他进。 就在这时，我的耳旁忽然传来了吴凌的声音：“洛洛，她住哪间来着？” 我心底一慌，手上也没了力道，因此给了周庭柯可趁之机。 他到底还是钻了进来。 我有些气馁，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问：“周总，你觉得这合适吗？” 周庭柯没说话，只是拧着眉烦躁的扯领带。 倒是少见。 门外，吴凌的声音越来越近：“洛洛，你睡了没呀？” 我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用眼神示意周庭柯躲在门后。 手指刚落在门把手上时，男人也伸出了手，准确无误的覆盖在我的手背上。 他袖口挽起，露出了结实的手臂，掌心反常的滚烫。 “洛洛。”低沉的嗓音压在我的耳边，“我们，不熟吗？” 疯了。 周庭柯是真不怕闹出动静是吧？ 我懊恼的迎上他的视线，没吭声。 沉默时，只觉得腰间一紧，我整个人竟被周庭柯带到了怀里。 隔着一层薄薄的面料，我能明显的感觉到男人那紧实的手臂横亘在我的腰上。 紧绷着。 我挣了挣，但脚步却是飘的，站不稳。 周庭柯俯下身来，视线与我对视，像着了魔一般诘问道：“我们不熟吗？” 鼻尖是男人温热的气息，伴随着浓重的酒精味，喷洒在我的脸上。 我别过脸去，只觉得面上猝然一热，周庭柯已经捧住了我的脸。 “回答我。” “不熟，”我怒上心头，咬牙道：“周庭柯，我们……” 男人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堵住了我接下来要说的台词。 我伸手去制止，但双手却被他钳住，举上头顶。 热吻汹涌而来，男人的脸亦真亦幻，霸道的让人难以招架。 梦里，周庭柯轻咬着我的纹身，像很久之前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洛洛。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聒噪的手机铃声将我从梦境中抽离。 我睁开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但清醒后，我又陷入了一片手足无措之中。 痕迹，很明显。 电话那头，吴凌兴奋的解释：“洛洛，好消息，周庭柯决定再给我们追加五百万！” 追加，五百万。 我一头懵。 想着梦境中那旖旎的景象，我笑不出来。 拖着酸软的双腿进了浴室，氤氲的雾气里，我清楚的看到了胸前的那片青紫。 依旧是纹身的位置。 褪色的文字上，隐约可以看到一行英文。 “iwilwaysloveyou,hanzhi。” 因为时间有点儿久了，love的字眼已经面无全非，像是岁月猝然亮出的爪牙，嘲讽着我的愚钝。 所以周庭柯，这是你的补偿吗？ 我跟吴凌都迟到了。 虽说冯文灼那边兴趣不大，但好歹，又有进账了。 还解决了吴凌一直头痛的宣发费用问题。 她兴奋的计划着团建，准备到时候把这个好消息公布给大家。 但林杳杳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午休时，突然站到我面前，问：“音洛姐，听说我们又拿到了一笔投资款，是真的吗？” 她没提周庭柯。 估计周庭柯追加款项的事还没告知她。 “吴总到时会公布。”我不想掺和进他们之间，说：“你等等吧。” 林杳杳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这样啊。” 我怕她多想，又加了一句：“就这几天。” 林杳杳没再追问了。 就在我以为话题即将结束时，她圆挺挺的大眼睛莫名的落在我的脖子上，神色明显一滞。 我疑惑道：“怎么了？” “没，”林杳杳结结巴巴道：“音洛姐……你……你先忙。” 手足无措的样子。 挺反常的。 直到一小时后，我去吴凌办公室讨论工作，才明白其中缘由。 吴凌告诉我，我脖子靠后的位置，有一个深红色的印记。 像是吻痕。 我心口一惊，懊恼的扶住额。 我估计林杳杳也看见了。 第24 第二天在公司见到林杳杳时，小姑娘脸色惨白，眼底一片乌青。 她长得本就很小只，皮肤也白，这会儿看上去霜打的白玫瑰，整个人病恹恹的。 楚楚可怜。 吴凌刷到她的朋友圈，然后截图给我。 一张落寞的背影图，配上文字：“你的通情达理，只是因为没人心疼你吧”。 吴凌一脸八卦：“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我心里也直犯嘀咕。 算起来，她跟周庭柯也没多久。 我琢磨着，是不是给我颈后的吻痕有关。 林杳杳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午后。 正当吴凌在微信上问我要不要过去安抚一下时，工作室的大门开了。 周庭柯来了。 手里还拎着下午茶。 大家见怪不怪的跟他打招呼，周庭柯只是匆匆应一声，便快步进了林杳杳的办公室。 挺着急的。 “学长，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周庭柯递上奶茶，说：“红枣枸杞，你趁热喝。” 林杳杳有气无力道：“不过是个姨妈期，学长你太大惊小怪啦。” 她办公室的门关的不严实，对话全落我的耳朵里了。 原来，是姨妈期。 少时，两人从办公室出来，吴凌上前跟周庭柯寒暄，而林杳杳则一脸孱弱给大家发下午茶。 到我时，她亲切道：“音洛姐，只有红枣枸杞了，你别介意。” 太甜的东西我喝不惯。 “谢谢，”我边敲代码边回应，“我不好甜口，你留着吧。” 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一杯温热的红枣枸杞竟毫无征兆的砸向了我的笔记本! 刹那间杯口炸开，枣红色液体汹涌而出，浇在了我的键盘上。 沾湿了我的指尖。 我如遭雷击，反应过来时立即去拿纸巾，但已经来不及了。 笔记本吱吱几声后，黑屏了。 “音洛姐，对不起，我……”娇弱的嗓音压在我耳边，说：“我只是想给你……” “你想？”我打断她，声调不自觉的抬高了两分，“连小朋友都知道电子产品要远离水。” 硬盘里存着我很多重要文件。 对程序员来说，笔记本就是我们的命。 我实在绷不住了。 “音洛姐……”抽泣声抑扬顿挫，林杳杳红着眼圈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动静惊动了其他人。 也惊动了跟吴凌对话的周庭柯。 他走过来，看到林杳杳梨花带雨的模样，眉头紧蹙。 吴凌也察觉出了异常，看着沾满了红枣茶的笔记本，诧异道：“是谁这么不长眼浇了我们白经理的命根子啊？” 闻声，林杳杳杏眸低垂，紧紧地咬了下唇。 吴凌惊讶捂嘴：“抱歉啊林经理……” “都是我不好，”林杳杳低头哽咽，又小心翼翼瞥了我一眼，道：“音洛姐，你多骂我两句吧。” 我顿时无话可说。 什么叫多骂两句？ 我不过语气重了些，到她嘴里就成了骂。 “没关系，”周庭柯给林杳杳递纸巾，安慰道：“你只是不小心，别哭了。” 林杳杳眼圈更红了。 我这才明白，相比林杳杳的情绪比，被浇了笔记本这件事，在周庭柯眼里，根本无足轻重。 但如果他稍微细心一点的话，就应该会注意到，沾了红枣茶的笔记本，正是他当年送我的礼物。 或许他已经不记得了。 想到这，我心口蓦地苍凉一片，冰冷感从大脑冷到尾椎，又听到林杳杳说：“音洛姐，都怪我笨手笨脚的，要不你把型号发给我，我买个新的赔给你。” 她说的挺认真，认错态度诚恳的好像你不原谅她都跟犯罪一样。 我总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美意是不是？ 于是我回应：“型号你可能要问周总了，毕竟是他送的。” 林杳杳明显被噎了一下，一脸无措的看向周庭柯。 周庭柯大概也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黑眸上猝然蒙了层冷霜，道：“一个笔记本而已，白经理一定要这么兴师动众？” 一个笔记本而已。 他果然不记得了，或者说，他不想记得。 我抵了下后牙槽，心口怒火翻涌，下一秒，指着林杳杳的办公桌道：“那就赔我个玫瑰金同款吧，周总慧眼独具，省得我再挑了。” 周庭柯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客气，一时间竟忘了回应。 而始作俑者林杳杳，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气氛瞬间有些僵持了。 吴凌适时圆场道：“虽然林经理是无意，但笔记本确实是坏了，考虑到她还是个学生，这样，差价就由公司来补吧。” 林杳杳茫然的睁大双眼，嘴皮翕动，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必了，”周庭柯拒绝的干脆，“就按白经理说的办，我来安排。” “学长，”林杳杳激动地开口，“这不行的，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哎呀林经理，就这么办吧，”吴凌打断林杳杳，笑着说：“林经理可真是有福啊。” 说完又看向周庭柯，问：“是直接去商场吗周总？” 她倒是比我还实在。 于是，我，周庭柯还有林杳杳一起来到了商场。 老板看着已经牺牲掉笔记本，叹了口气，说：“主板烧了，损坏严重，没法修了。” 我也没打算修，只是里面装了不少重要文件，我得确认不会泄密才行。 周庭柯直奔主题，指着那台报价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玫瑰金笔记本道：“把这个包起来。” 爽快的让老板措手不及，他顿了顿，介绍道：“先生，这款还有个升级版，只需要再加两千。” 周庭柯第一时间看向我，似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到老板说：“你女朋友应该是it行业的吧，这个行业笔记本就是牌面，得整好点儿。” 一旁的林杳杳突然启唇：“学长，既然老板都这么说，就给音洛姐定个升级版吧。” 老板的眼珠子在我们三人之间滴溜溜的转，眼神意味不明。 周庭柯看向林杳杳，说：“那听你的。” 看到周庭柯利落的刷卡后，老板美滋滋道：“那这个怎么处理？” 老板指的是被林杳杳浇了的废电脑。 东西是我的，我马上拿了主意：“麻烦老板帮我丢垃圾桶吧。” 说完，我又找了个托词，拎着新电脑便走。 回公司后，大伙儿见我拿出的玫瑰金，各个都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小雅直接感叹道：“好希望明天一早林经理把豆浆浇到我的笔记本上啊。” 吴凌调侃道：“我看你是打雷当做天裂缝，异想天开。” 我顿时哭笑不得。 下班时，方欣桐忽然来了电话。 “洛洛，明天下午我们在会展中心有了漫展，你要不要来看看啊？” 我其实兴趣不大。 但想着她劳心劳力的替我解释照片的事，又不好意思拒绝。 “来看看嘛，等你们游戏上线了，说不定也要举办各类线下宣传活动，就当是学习了。” 这个理由让我很心动。 我跟吴凌商量后，答应了方欣桐的邀请。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翌日下午，我如约来到了会展中心。 刚进门，就看到了一群coser站在门口，造型各异，还挺吸引人眼球的。 其中不乏一些网游中的cos人物。 新鲜又热血。 我边走边看，视线最后停在了一名身着黑色魏晋风齐腰襦裙的男coser身上。 他脸上带着黑色暗纹面具，一双丹凤眼细而长，眼尾还添了一抹红，手里还握着一把跟衣服同色的油纸伞，静静地坐在那，有种亦正亦邪之感。 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像是古风海报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莫名的，跟我们游戏中设置的男主之一形象有些类似。 我的心跟着颤了一下，脚步也不听使唤的，朝这位coser走去。 距离近了，男coser也注意到了我，视线相撞，他黑眸微颤，眼神里平添了一份温柔。 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很好看吗？” 温煦是嗓音传到我的耳中，我浑身一怔，诧异道：“班委？” 第25 我没想到自己盯着看的男coser居然会是释东。 他平日里带着一副银丝眼镜，穿着风格也是偏休闲文艺的人夫风，说不好听点，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沉稳老气的。 实在让人无法跟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形象联想到一起。 反差太大了。 “所以音洛你知道是我后失望了？” 我摆了摆手，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这个形象跟我们游戏里的一个主角形象十分契合，所以才盯着看的。” 缺了点礼貌。 释东有些意外，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音洛你中意我这一款呢。” 我微微挑眉，一时语塞。 这时方欣桐和王凯从右侧跑了过来，热情的跟我打招呼。 “音洛你是不知道，你没来之前啊，不少妹子过来跟我们释教授搭讪呢，”方欣桐一脸骄傲，压低声音说：“还送他奶茶。” 王凯夹着嗓子学：“哥哥、哥哥，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呀？” 我忍俊不禁道：“班委这个形象，确实挺招妹子稀罕的。” 王凯还想说什么，却被释东给制止了：“你们要再这么打趣我，下次别找我了。” 方欣桐和王凯识相的退到了一边。 我这才知道，释东这位大学教授，私底下居然经常被方欣桐和王凯使唤到各种漫展当coser。 难怪会撞见。 之后，释东又带我到不同的区域欣赏了各种差异化的动漫宣传方式，这一趟下来，我还真收获不小。 忙，肯定不能让他们白帮，于是漫展结束后，我提议请大家吃饭。 一行人一起来到了食味居。 不曾想，经过二楼包厢时，我们竟撞上了和几位富太太一起吃饭的沈华兰。 沈华兰扫了我身侧的释东一眼，问：“这位看着眼熟，洛洛新交的男朋友吗？” 我刚准备解释，就听到释东说：“伯母你好，我叫释东。” 沈华兰微微一愣，这才伸出手道：“小伙子一表人才，在哪儿高就啊？” 挺八卦的，我不由得拧眉。 “晚辈不才，在南大任教。”释东彬彬有礼，“跟音洛是同班同学。” 他话音刚落，沈华兰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份深究。 我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嘱咐释东先去点菜，独自留下应付沈华兰。 回廊处，她叹了口气道：“洛洛，你能有个好的归处，其实阿姨心里挺高兴的，不像庭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离近了我才发现，沈华兰面色不大好，眼角的位置竟卡了些粉。 “不瞒你说，庭柯真的越来越过分了，最近居然错撺掇着让我带那位林小姐参加聚会，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 她说到这，伤心的别过脸去，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只能宽慰她：“既然是周总认定的，你就顺着他吧，母子之间，没什么说不开的。” “我是怕周家那些……” 听到富太太们的呼唤，沈华兰适时止住声，然后去了包间。 临走前还约我有空一起喝下午茶。 她真的越来越适应富太太的生活了。 不像我，还奔波在温饱一线。 但今晚这顿饭我还是吃的还算愉快，大家都是老同学，回顾回顾大学时光，席间言笑晏晏。 连我自己都挺意外的。 回到住处后，我平静的躺在床上，忽然间觉得，人生或许还有那么点意思。 然后手机响了。 竟是沈华兰的来电。 彼时已经晚上九点钟。 挺突兀的。 我担心出什么事，就接通了线。 “洛洛，还没睡吧，跟你说啊，我想到在哪见过你男朋友了。” 我捏了捏眉心，有种想挂电话的冲动。 “京港有位著名的老学究，释立国你知道吗？”沈华兰继续八卦，“就是上面那位的恩师，妻子在国内物理学方面也很有造诣，一家子全是高端人才的释立国，是你男朋友的爷爷。”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像冯文灼那样身份的大佬，单单会对释东和和气气。 只是释东平时十分低调，又是一副温润的性子，实在让人没法跟京港有名的释家联系到一起。 但紧接着，我又意识到了一点，沈华兰这么迫切的告诉我释东的背景，估计是想从侧面提醒我，像他这样的家世，是接受不了我这种出身的。 她也是操碎了心。 “阿姨，没别的事，我……” “今天的聚会怎么没带林杳杳一起？” 冰冷的台词从听筒里冒出来，一瞬的功夫，我就辨认出了周庭柯的声线。 联想到晚上那几位跟沈华兰站在一起的富太太们，我马上探出了原委。 看来，周庭柯不仅要带林杳杳进上流圈，还要沈华兰亲自带她长见识。 “她下班的时候我们聚会都开始了，既然迟到了，那不如不来。” 沈华兰回应的挺不客气的。 她不待见林杳杳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毕竟是人家母子间的谈话，我听着也不合适，便悄悄地掐了线。 翌日去公司，我将漫展得到的经验分享给吴凌，末了我们又讨论了团建的事。 “去民宿吧，小岭南，风光也不错，晚上再弄个篝火晚会或者泡个温泉，好好地放松放松。” 明早出发。 我是没意见的，在玩的这件事上，吴凌有十足的发言权。 她离婚后的前半年算是把整个国内玩了个遍。 更别提京港周边的团建地了。 确定后，她当即就把所有人叫到了会议室，公布了这个好消息。 大家听完都挺开心的，唯独林杳杳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看不出情绪。 我估计可能跟沈华兰故意放她鸽子有关，也没在意。 直到下午时，吴凌突然把我叫进办公室，一脸玩味。 她很少露出这种表情。 “出什么事了？” 吴凌亮出电话簿，说：“曾助理刚给我来电话了。” “说什么了？” “他说，周总知道我们要去团建，有了一个更好的提议。” 原来，周庭柯希望此次团建有两个公司共同参与。 他会带上他的秘书团以及他本人。 还痛快的把团建地从小岭南改到了京港北部的霍顿庄园。 费用由荣域承担。 我一头雾水：“霍顿庄园是什么地方？” 吴凌言简意赅：“简单来说，是一个烧钱的度假村，一晚上，这个数。” 看着吴凌亮出的十指，我沉默了。 “曾助理还说，小岭南晚上寒风彻骨，不适合团建，”吴凌说完撇了撇嘴，“估计周庭柯是怕冻坏了他的小猫咪吧。” 我这才恍然大悟。 林杳杳的姨妈期可能还没结束。 不得不说，周庭柯这个男朋友当得还挺周全的，反倒是显得我们有点儿欠考虑了。 “洛洛，你怎么看？” 我转了转手中的签字笔，和声说：“难得周总慷慨大义，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吴凌顿了顿，视线扫过我的脖颈，说：“你能这么想，姐替你高兴。” 少时，吴凌在群里更新了团建消息。 提到霍顿庄园，群里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周庭柯表达谢意。 但周庭柯都没回。 直到林杳杳在后面跟风，一直潜水的周庭柯蓦地现身了。 “记得多带两件衣服。” 我们会在庄园住一晚，周庭柯细心到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提醒林杳杳，毫不掩饰他的关心。 一时间大家都明白了，我们之所以有幸能去烧金的霍顿庄园，是承了林杳杳的面子。 下班点，我看到林杳杳进了吴凌的办公室。 “吴总，明早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出发了。” 办公室门没关，大伙儿听的一清二楚。 吴凌好奇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林杳杳摇摇头，说：“庭柯学长说顺路送我过去，我实在不好推辞，就答应他了……” 原来是有专车接送。 “明白，”吴凌波澜不惊，“那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庄园见。” 林杳杳点头应允。 “对了，”吴凌抿了口茶，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笑着说：“说起来，我还得代表全公司好好谢谢林经理呢。” 林杳杳的声音软的能滴出水来：“吴总客气了，庭柯学长也是想大家玩的舒服些，不只是为了照顾我一个人。” 吴凌捻着杯盖的手不由得一抖。 第26 林杳杳神色如常的离开后，吴凌拉着我吐槽：“我怎么有一种被下属挑衅的错觉？ 我安慰她：“正常。” 前两天吴凌当着周庭柯的面点了林杳杳两句，小姑娘估计记在心上了。 恃宠而骄。 吴凌叹了口气，说：“被捧在手心就是不一样啊。” “你羡慕？” 吴凌摇摇头，不屑道：“姑奶奶当初被捧在手心的时候，什么世面没……” 声音戛然而止，看来她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记忆了。 我有点担心，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你那狗前夫要是回国找你，你会原谅他吗？” “呵，”吴凌轻嗤一声，“是会所的小奶狗不够乖，还是姑奶奶身边的舔狗不够帅？” 嘴硬。 我没揭穿她。 隔天我们乘坐租来的七座商务车前往传说中霍顿庄园。 抵达地点后，我多少有点儿明白大伙儿一起捧着林杳杳的原因了。 站在占地七八十亩的欧式庄园中，我大有一种进入童话世界的错觉。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门一框，都刻着奢华精致几个字。 更别提脚底的土耳其地毯，和头顶的巨型水晶灯了。 款式图案根本没在市面上见过，独一无二的。 服务生客气又礼貌道：“周先生已经给诸位安排好了住处，请大家随我来。” 连拉杆箱都抢着拿。 吴凌好奇道：“周总人已经到了吗？” “是的，周先生目前带女伴去休息了，说是活动放在午后。” 来庄园的活动分为三部分，绕湖骑行，夜晚派对，以及明天有机采摘。 周庭柯这会为了林杳杳，连骑行的时间都给推迟了。 我环顾装修考究的大厅，心态忽然有点崩了。 不合时宜的，我想到了我跟周庭柯的第一次旅行。 在他主动牵起我的手不久后。 旅行是我提议的，周庭柯也答应了。 为了让他满意，我偷偷给校外的企业写代码，看攻略，订酒店，好不容易安排好妥帖后，周庭柯却临时改了主意，不去了。 说是浪费时间。 酒店那边不给退费，千百块的住宿费，就这么打水漂了。 那是我熬了整整半个月写代码赚来的。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周庭柯是做大事的人，自律且克制。 藏在心底的伤口，像是猝不及防的被滴了颗硫酸，瞬间血肉模糊。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周庭柯没有说谎，只是值得他付出时间的人，不是我。 午后，大家聚在一起，准备环湖骑行。 拔得头筹者晚上有全套spa奖励。 我跟吴凌跃跃欲试，却听到一旁的林杳杳说：“一圈我不行的，要不我就在这等你们吧。” 服务生十分体贴道：“我们这里还有情侣自行车，双人一起骑行，更省力。” 林杳杳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周庭柯，男人顿了顿，说：“好。” 于是在一群骑行队伍里，夹着一辆突兀的情侣自行车。 天公作美，风和日丽，我们所有人都很默契的蹬着双脚，不打扰身后的一对。 骑行到一半时，我有点儿体力不支，眼看着吴凌在弯道口跟我摆手，我咬咬牙，强迫自己跟上，谁知一抬头才发现，前面竟是下坡路。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暗叫一声不好后，整个人便狠狠地摔了下去。 四肢百骸被疼痛感覆盖，我强忍着疼，心底却后怕极了。 我想，如果我死在这，姑姑他们怎么办？ 刹那间我方寸大乱，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外流。 “洛洛，别怕，我这就叫人！” 吴凌手足无措的大喊。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倏忽间，只觉得腰间一紧，身体突然腾空而起。 睁开眼时，我人已经被周庭柯横抱住。 视线相撞，男人声线颤抖：“别怕，救护人员马上到。” 他眼里疲态尽显，眉心也紧皱在一起，神色是少见的慌乱。 是错觉吗？ 我稳住心神，合上眼又睁开，推了推他紧绷的手臂，沉声道：“我没事，先放我下来。” 周庭柯一动不动，抬眸看向了匆匆赶来的曾智：“救护人员呢？” 是质问的语气，音色很不稳，颤颤的。 距离太近，我看到了他额角一跳一跳的青筋。 一副失态的模样。 “来了，马上到，”曾智一脸无措，看着我，安抚道：“嫂子你别怕，救护点离得很近，你不会有事的。” 我纠正他：“你喊错人了。” 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了从曾智身后走过来的林杳杳。 她气喘吁吁的跑上前，盯着周庭柯问：“庭柯，你怎么抱着音洛姐呀？” 委屈中夹杂着试探。 被林杳杳这么一追问，周庭柯似也意识到了不妥，拧眉道：“她受伤了。” 语气森然。 林杳杳神色一滞，压低嗓音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摔伤后，是不能立即抱起的。” 周庭柯明显噎了下，瞄向曾智，说：“这些救护人员是属乌龟的？” 曾智有些慌，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无辜躺枪的尴尬。 我吸了口气，说：“周总，林经理提醒是对的，你先放我下来。” 万一他一不小心把我弄个骨折错位，可麻烦了。 “别动，”周庭柯提醒我，“先上车。” 他执意抱着我进了景区救护车。 林杳杳紧跟其后，说：“骑行还在继续，学长这么走了不合适，我跟着照顾音洛姐吧。” 她说的在理，哪有团建时领导不在场的。 这时吴凌也追上了来，我给她递了个眼神，说：“吴总在就行，就不劳烦周总跟林经理了。” 周庭柯攒眉，看了眼林杳杳，默默地下了车。 救护站内，医生给我做检查，查手臂时，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腕带，眼神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 “左手腕扭伤，不严重，”他边写医案边提醒，“但患者太瘦了。” 我净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不到九十斤。 吴凌瞪了我一眼：“听见没，按时吃饭，少加班。” 医生同情的扫了我一眼，幽幽道：“身体出状况不一定是饮食问题，也可能是压力太大，精神健康也要多关注。” 医生话音未落，诊室的门突然开了，周庭柯和林杳杳同时出现在门口。 周庭柯看我的眼神别有深意。 我心口一紧，手也不自觉的蜷了起来，不幸的拉到了韧带。 有点疼。 “很严重？”他紧张的问医生。 “扭伤，冷敷后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 “毕竟是摔伤，”林杳杳突然插话：“今晚需要住院观察一晚吗？” 关怀的语气，挑不出什么毛病。 医生沉思片刻后，说：“最好观察一晚。” 闻声，小姑娘明显松了口气。 我这才猜出她的心思，识趣道：“周总，很遗憾今晚的派对我没法参加了，希望大家玩的开心。” 周庭柯微微颔首，淡声道：“注意休息。” 两人走后，吴凌烦躁的抿了口水，说：“林杳杳这是防着你呢。” 我耸肩：“现在多好，清静。” 吴凌顿了顿，说：“那会你从坡上摔下来，周庭柯听到我的呼救后惊慌失措的下了情侣自行车，把林杳杳晾在了原地。” 我闭上眼，轻声道：“是啊，毕竟此次团建由荣域负责，真出了人命，周庭柯还得担责。” 第27 吴凌没接话了。 我看了眼时间，催促道：“派对快开始了，去玩吧。” 吴凌递给我一个大白眼：“姑奶奶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吗？” 来的路上她就给我普及了霍顿庄园的服务生选拔标准，跟会所选牛郎有一拼。 我只能撒娇：“去嘛，记得发群里，我也想跟着涨涨见识。” 吴凌默契的没再坚持。 晚七点，工作群里开始陆续发来派对内容，我扫了两眼后，将手机放在一旁。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了敲门声。 原来是庄园的服务生给我送吃的来了。 三菜一汤，还有我喜欢的香菇滑鸡。 我略感吃惊，问：“谁吩咐的？” 服务生礼貌回应：“是一名姓释林的女士。” 我垂眸，没说话。 桌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不停。 我点开，工作群里已经新涨了两百多条内容，手指随意划了划，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其中一条视频上。 放大后，我看到了同事们怂恿林杳杳跟周庭柯喝交杯酒的场面。 视频里，林杳杳羞涩的端起酒杯，含情脉脉的看向周庭柯，问：“学长，可以吗？” 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周庭柯的脸掩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 但下一秒，他拿走了林杳杳的酒杯，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视频很吵，听不见两人的台词，但从林杳杳娇羞的表情中能判断出，周庭柯一定是哄了她。 “请问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服务生小心翼翼的提问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看了眼面前的食物，沉思两秒后说：“能给我来瓶红酒吗？最贵的那种。” 在罗曼尼康帝的帮助下，这一夜我睡得十分踏实。 翌日一早，我跟着大部队来到了庄园里的有机农场，参加采摘活动。 水果蔬菜种类挺多，庄主也很大方，表示除了可以随便吃以外，每个人还可以带两篮离开。 吴凌拉着我进了草莓园。 我尝了尝，鲜嫩多汁，口感极佳。 我打算带一篮给姑父。 吴凌凑过来，问：“另一份呢？” 我看着她狡黠的眼神，说：“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人家释教授帮了我们不少忙，不得趁机贿赂一下？” 她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就响了。 释东的电话。 还真是挺巧的。 “小岭南昨晚降温了，你们还好吗？”刚接通，释东便递来了问候。 我简单的跟他解释了霍顿庄园的事，又听到他问：“去霍顿庄园，是庭柯的意思？” 我应了一声，眸子扫过吴凌，见她指了指果篮，马上了悟道：“对了，我们现在在草莓园，挺新鲜的，要不要给你跟方欣桐带一点？” 电话那头忽然一顿，没声了。 我想着释东的身份，可能也不稀罕这些，于是改口道：“不喜欢的话……” “喜欢，”释东突然抢白，“那就有劳老同学了。” 掐了线，吴凌挑了挑眉：“释教授好像挺激动？” “他脾气好。” “我看未必，”吴凌捏了捏下巴，思索两秒后说：“上次宴会上有个女生找他搭讪，他没说两句便端着甜点去找你了。” 我没注意这茬：“你说释东？” “对啊，”吴凌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说，给释教授这一篮，可得挑仔细点。” 我刚要反驳，就看到了站在几步之外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林杳杳笑眯眯的看过来，说：“音洛姐是要挑些草莓送给释教授吗？” 他们全听见了。 吴凌回应：“林经理的耳朵真好使，这么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杳杳也没恼，回应道：“庭柯说这里的草莓口感爽脆，带我来尝尝，我们也是无意间经过。” 吴凌堆笑：“林经理这么较真做什么，开个玩笑而已。” 林杳杳盯着我手里的果篮，感叹道：“音洛姐对释教授可真好，出来玩还惦记他，教授要是知道了，肯定很开心呢。” 我低头看了眼手中刚摘的大果，平静道：“林经理说得对，早知道就把释教授也叫上了。” 毕竟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但林杳杳脸上的笑却僵在了嘴角。 吴凌又接话：“这个主意挺好的，下次团建，我们允许带家属。” 家属？ 这哪跟哪？ 傍晚时分，我们从霍顿庄园满载而归。 我拎着草莓去找姑父。 姑父看着新鲜可口的草莓，叹了口气道：“要是你姑姑和囡囡在这就好了，她手巧，可以给囡囡熬草莓酱。” 我安慰他：“会的。” 他赶着上晚班，我也没逗留多久，进地铁前，他忽然匆匆忙忙跑过来，将一包烤栗子递到了我手上：“趁热吃。” 我本来没多想，直到上地铁后，才发现包装里多了点东西。 打开一看，是几张卷的很整齐的人民币。 不多，只有五百块。 里面还藏着姑父的纸条：“洛洛，姑父现在有工作了，记得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我忽然鼻头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五百块，连周庭柯的一只签字笔都买不到。 你看，人生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恍惚间我坐过了站，一直到夜深人静时才回小区。 不巧的是，刚进楼道，就撞见了正在点烟的周庭柯。 他上身只穿了件单薄的圆领针织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了一小截紧实的肌肉。 我看过去的时候，他靠在墙边，轻轻地吐了口烟圈，眉头微皱，墨黑的眸子里竟流露出了一丝茫然。 有种莫名的颓丧感。 我记得他以前是不抽烟的。 见到我，男人的黑眸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我手边的果篮上，沉声道：“已经送过去了？” 第28 我手里只拎了一篮草莓。 是给释东和方欣桐准备的。 但因为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我只能临时拎回家。 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周庭柯。 还得被他奚落两句。 显然，送给姑父的那一篮草莓，被周庭柯误以为送给释东了。 我不想跟他争执。 得罪投资人不是明智之举，况且我还等着他继续给我投钱呢。 “我先上楼了。” “白经理这么着急去献殷勤？” 我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周庭柯，须臾之间，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大概以为我是上杆子的去讨好释东了。 我勾了勾嘴角，说：“我记得庄主说了草莓是免费的，应该没必要跟荣域汇报它的去向吧？” 我声线很平，情绪掩饰的也很好。 周庭柯听到之后眯了眯眼，嗤笑道：“看来，手腕上的这点伤，也挡不住白经理的野心啊。” 我不怒反笑：“周总过奖了，还有很多要跟您学习的地方呢。” 不就是客套话嘛，谁不会呢。 但周庭柯不接话了，只是看我的视线，像是淬了一层毒。 我点到为止，说：“没别的指教，我先……” “昨晚为什么突然喝酒？”周庭柯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借酒浇愁？” 我被点的措手不及。 怎么就忘了这茬。 失策了。 须臾间，我决定将脸皮厚到底，抬眸看向周庭柯时，舔着脸道：“周总这是舍不得了？” 周庭柯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兜里的手机响了。 我识相的摆摆手，快步走到电梯前，遁走。 总得让周庭柯见识见识，摆脱了羞耻线的我有多可怕。 翌日一早，我又拎着那蓝草莓去了公司。 吴凌诧异：“没送出去？” “太晚，不方便，”我实话实说，“今天送。” 然后我在微信上联系方欣桐。 “音洛你可真好，霍顿庄园的草莓啊，你还惦记着我们。” 方欣桐约我下班后在街口的书店见。 但到了地点后我才发现，释东居然也在。 书店内正在举办一场读书会，他人就坐在中间，见到我之后，立即起身过来打招呼。 “怎么亲自送过来了？”释东盯着果篮，眸中闪过一抹惊喜，“你说一声，我去接你啊。” 我一脸尴尬。 这时方欣桐跑了过来，接过我手中的果篮，说：“谢谢音洛，看着口感不错，我先去洗一洗，等会尝尝。” 释东瞄了眼方欣桐，丹凤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原来不是特意送给我的啊。” 闹了个乌龙，我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问：“班委平时还参加这种书友会？” 释东立刻来了兴趣：“说到这，我有本书要送给你，跟我来。” 我偷偷地舒了口气，跟着释东上了二楼。 少时，他递给了我一本推理小说，介绍道：“这个故事很精彩，你绝对猜不到结局。” 我其实更喜欢编程类的书籍，但又不好扫释东的兴，看了眼作者名字后，问：“他很厉害？” 释东抹了抹鼻子，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明算账：“多少钱，我转你。” 释东拉下脸来：“音洛，我们没必要算这么清吧？” 他说的挺自然的，自然道我竟然觉得给他书钱像是在亵渎我们的友谊一样。 吴凌之前也吐槽过我轴。 我决定变通一下，于是笑着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释教授，音洛姐，”软糯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这么巧。” 我侧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周庭柯捧着几本资料书站在林杳杳身侧，静静地朝我们的方向看过来。 目光幽幽。 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 林杳杳是来书店找游戏编程相关的资料的。 周庭柯呢不用说，陪小心肝上进来了。 两人已经在书店逛了有一会，但一直没找到购物清单里的一本游戏后端搭建指南，正着急呢。 “释教授也是陪音洛姐来选书的吗？”林杳杳扑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释东，“推理书啊。” 释东挠了挠头，说：“偶遇。” 他话音刚落，我就瞧着对面有一束目光扫过来，抬眼一看，正是周庭柯所在的位置。 视线相撞，我视若无睹别过脸去，指着书架道：“最上排左数第二行。” 林杳杳一头雾水：“什么？” “你找的资料书。” 林杳杳朝我指的位置瞅了瞅，片刻后惊喜道：“音洛姐，你可真厉害。” 我笑而不语。 这间书店在大学城附近开了七八年，大学期间我跟周庭柯没少来，里面的编程书我都看了个大概，能不知道吗？ 拿到资料书的林杳杳的面带谢意，说：“音洛姐，谢谢你，这样，我们请你跟释教授吃饭吧？” 不过指了一本书的位置，就换来了一顿饭。 我是不是该觉得庆幸？ 释东似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婉拒道：“林小姐太客气了。” “去学校食堂怎么样？”林杳杳跟听不懂话一样，提议道：“就去上次您跟音洛姐吃饭的地方好不好？” 她也挺能折腾的。 那地方，周庭柯比我们更熟。 于是我看向周庭柯，问：“周总觉得呢？” “庭柯，去嘛，”林杳杳嘟嘟嘴，扯了扯周庭柯的衣角，说：“我也想尝尝老板的手艺。” 周庭柯露出了一副不忍拒绝的模样。 见状，我爽快道：“行，那就去吃盖浇饭。” 半小时后，我们四人一同出现在了学校食堂里。 释东人缘好，吸引学生过来打招呼很正常，加上西装革履的周庭柯跟一个行走的bjd一样，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林杳杳不以为意，甚至带了一点小姑娘的虚荣，拿着菜单笑嘻嘻的问：“庭柯学长，你吃什么？” “香菇滑鸡。” “那我跟学长一样。” 也是巧，周庭柯所坐的位置，竟跟大学时一模一样。 点的菜也一样。 只是此时此刻坐在他身侧的人，不再是我。 “音洛，你呢？也要香菇滑鸡吗？” 释东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的脑海里瞬间就蹦出了在霍顿山庄里的那顿晚餐，摇摇头道：“吃腻了，换一个吧。” 释东给我推荐了两个，我不挑食，随意道：“跟班委一样就行。” 很滑稽的，周庭柯和林杳杳都点了香菇滑鸡，而我跟释东则点了爆炒猪腰。 别说，还挺香的。 第29 饭后，释东提到要去教学楼拿资料，我们这才跟周庭柯和林杳杳分开。 沿着南大的校园往前走，我忽然觉得以前不敢踏足的地方，好像没那么恐怖了。 只是让我始料未及的是，释东压根没带我去教学楼，而是陪着我绕到了学校后门。 我由衷感谢：“班委，辛苦你了。” “不辛苦，”释东回的挺干脆，又询问道：“那道爆炒猪腰，你真的觉得不错？” 我点点头，说：“虽然有点辣，但挺过瘾。” 以前我是不吃这玩意的。 释东嘴角上翘，眸子里星光点点：“音洛你看，换一个口味，就会有不同的体验。” 托他的福，我认识到了猪腰的美味。 隔天到公司，我立即建议吴凌尝尝这道美食。 吴凌听完皱眉，夹着嗓音道：“猪猪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割它的腰。” 她话音刚落，林杳杳拎着笔记本过来了。 “音洛姐，我昨晚编了一小段代码，但测试时没法通过，你能帮我看看吗？” 我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笔记本。 是一段简单的游戏后端代码，书中常见的例子，我瞄了一眼后，就指出了问题所在。 林杳杳笑着感叹，当着我的面做了测试，不过测试完后，没有立即把笔记本拿走。 我随意的瞥了一眼，立即看到了屏保上那张亲密的合影。 是周庭柯跟林杳杳的。 小姑娘靠在周庭柯身前，对着镜头比了个耶，而周庭柯，则站在她身后笑。 眸光温柔。 大有一种你在闹我在笑的画面感。 “音洛姐，”林杳杳瞟了我一眼，笑着说：“你也觉得这一张很有氛围感对不对？” 林杳杳的炫耀是明目张胆的。 甚至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到底是小姑娘，眼里藏不住事。 仔细看这张合照的话，就会发现两人拍照的地点是在南大校园。 显然，昨天我们四人分开后，他又带着林杳杳在母校溜了一圈。 光明正大的。 不像当初的我，哄了周庭柯那么久，让他把手机屏保换成我们的牵手照，都被无情的拒绝了。 合影，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林杳杳有显摆的资本。 “很搭，”我声音淡淡，“如果加个滤镜会更有质感。” “是……是吗。”林杳杳磕磕碰碰的开口，勉强扯了扯嘴角，说：“回头我试一试。” 说完就捧着笔记本离开了。 午后，沈华兰突然来了电话。 “洛洛，周末我有个聚会，你能替阿姨选两件合适的旗袍吗？” 沈华兰的喜好我是清楚的，最大的爱好就是逛街购物，那两年托她的福，我没少去商场，说随叫随到也不过分。 但现在不同了。 我委婉道：“我手上还有工作，阿姨你可以叫上林小姐。” 婆媳一起，总归比我合适的。 “我不要，”沈华兰一向率性而为，“看到她那畏手畏脚的模样头就疼。” 我有点接不上话了，又听到沈华兰在电话那头叫苦连天：“洛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嫌阿姨太唠叨。” 说的好像最委屈的人是她。 我捏了捏眉心，做了些妥协：“那下班后行吗？” 谁让她是投资人的妈妈呢。 电话挂断后，沈华兰立即发来了店面地址。 是一家年代久远的老裁缝店，在京港富太太圈挺有名气。 下班前，我闷了一杯咖啡，打起精神出门。 但我没想到的是，周庭柯和林杳杳也来了。 服务生领着我去找沈华兰的时候，林杳杳手里正捏着一块款式华丽的面料递给沈华兰看，见到我，不自觉的咬了咬唇。 周庭柯更是不客气：“你怎么过来了？”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沈华兰闻声转过身来，笑眯眯道：“我请洛洛过来的，你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没她了解我的喜好。” 林杳杳听到这话后失落的低下头，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面料。 我也挺尴尬的。 事实上林杳杳还算有眼力见，她选的那款面料虽然图纹老旧了些，但颜色还算在沈华兰的审美上。 她喜欢华丽风。 因此她挽着我的胳膊让我替她挑选时，我故意选了款素色。 沈华兰瞧见的时候也挺惊讶的，但大概就是想膈应林杳杳，还是很卖我面子的夸赞道：“看到没，低调又高贵的款式，还是我们洛洛有眼光。” 林杳杳连话都没敢接，把头埋的更低了。 我只能打圆场：“阿姨你皮肤白，穿什么款式都合适，林经理选的颜色虽挑人，但也只有您这样的肤色才hold住。” 沈华兰这才勉勉强强的定了一件。 周庭柯可能看不下去了，指着一水的面料说：“这几个颜色，按照林小姐的尺寸各做一件。” 林杳杳惊讶的睁大双眼，扭捏道：“学长，太破费了。” 沈华兰也不满：“洛洛跟着我跑前跑后，你也没说好好谢谢人家。” 周庭柯这才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问：“白经理有心仪的款式吗？” 人家都问了，我要是犯矫情也说不过去，于是随便指了件米白色的竹纹刺绣样衣说：“就这件吧。” 选款结束后，周庭柯找了个托词，先带林杳杳离开了。 沈华兰见状拉着个脸说：“洛洛你看到了吧，什么工作忙，不就是怕我刁难那位林小姐吗。” 我宽慰她：“既然周总这么在意她，阿姨你就多费点心，多带带她，毕竟以后还得靠她给周总分忧呢。” 沈华兰郁闷的看着我，说：“洛洛，如果你跟庭柯……” 说到一半，她又叹了口气。 我大概猜到了沈华兰的意思。 她可能是觉得，如果周庭柯非要找一个家世普通的女人，她宁愿是我。 但她忘了，曾经，她也是这样嫌弃我的。 周庭柯来电话的时候已是深夜。 “白经理今天挺热心的。” 不咸不淡的语气。 我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应道：“周总过奖，我不是也得了相应的报酬么。” 吴凌跟我提过老裁缝的手艺，不是拿钱就能买到的。 “白经理最近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钻钱眼里了？” 讥诮的语气，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傲慢。 我突然想到了姑父偷偷塞给我的五百块钱，顿了顿，说：“不过是想开了。” 第30 “所以白经理的意思是，只要我付你足够的报酬，你就愿意让前婆婆接受林杳杳？”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说这话的时候，声调提了两个分贝。 我实话实说：“得看周总给多少了。” 钱给够的话，自尊什么的其实也不重要。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白音洛，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大概在怀疑合作伙伴的忠诚度。 我思索几秒后，舔着脸问：“那周总打算给多少？” 电话那头突然没声了。 我以为是断了线，可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还在接通中。 我估计资本家正在计算着亏盈，也没急，反而更淡定了。 好一会，我听见周庭柯说：“你要是能让周家接受林杳杳，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多大，能在京港买一套房吗？” 周庭柯大概没想到放弃羞耻线的我脸皮可以这么厚，迟疑了几秒钟后回应道：“行，就一套房。” 他说完便掐断了线。 我吁了口气。 有些后悔方才没跟周庭柯谈定金的事。 许是那么几年的相处让我跟他还有些默契，片刻后，我居然收到了五万块的转账。 “定金。” 我反手就将钱转给了姑姑。 彼时已经晚上十点钟了，没过两分钟，姑姑就来了电话。 “洛洛，你怎么突然打了这么多钱？” 我含糊其辞：“谈了笔生意。” “那你不能都转给我们啊，”姑姑声音里带着疲倦，“囡囡最近状况好了许多，很少犯病了，你自己得留点钱傍身。” 囡囡有哮喘，秋冬天的时候会频繁犯病，去年有那么一两次差点没缓过来，姑姑这么说，无非就是为了宽慰我。 多存点钱总是没坏处的。 强压住心口的酸涩，我借口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 周六，我如常加班，没想到释东突然过来了。 他合上我的笔记本，盯着我的手腕瞧。 我不自然的看着他，问：“班委是有事吗？” “手腕受伤了还这么拼，留下病根怎么办？” 我微微舒了口气，说：“不过是擦伤，无妨。” 释东欲言又止。 我估计他有事，于是停下工作，问：“出什么事了？” 释东挠挠头，用着试探的语气说：“明晚有个晚宴，需要带女伴出席，你有时间吗？” 我还没回应，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吴凌发来的信息。 “释教授人到了吧？” 显然，我手腕受伤的八卦是吴凌透露给释东的。 也不知道两人有没有聊到明晚的宴会。 我反而找不到合适的托词了。 释东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善解人意道：“要是没时间，就下次吧。” 我有些于心不忍，问：“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啊？” “比如，穿着，礼品之类的。” 释东眉开眼笑道：“不用，你人到就行了。” 他说是这么说，但我也不能太随便，京港的豪门圈我早有耳闻，稍不注意出了纰漏，丢的是他释教授的脸面。 思来想去，我拿出老裁缝店里的旗袍，搭配一条同色的羊绒披肩，出发了。 地点在维也纳酒庄。 进门后，释东第一时间迎上来，一双丹凤眼满是惊艳。 “不合适吗？” 释东声音低沉：“没……是太惊艳了。” 吴凌也曾夸我是冷系美人。 不过徒有其表而已。 “难怪释教授一直心不在焉，原来是跟佳人有约啊。” 两位公子哥过来打招呼。 释东三言两语挡了过去，领着我往电梯口，与此同时，相反的方向，周庭柯也领着林杳杳走了过来。 我们在电梯口撞见了。 林杳杳身着一条如意粉的蕾丝边旗袍，一副甜系美女的装扮。 “释教授，音洛姐，这么巧。”她主动跟我们打招呼。 释东看向周庭柯，和声道：“带林小姐参加周叔的生日宴？” 周庭柯不答反问：“释家今晚也有聚会？” “是，堂姐宝宝百天。” 周庭柯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两场宴会都在三楼，一东一西，下电梯后，我们各奔目的地。 方家这边的亲戚们比我想象中谦虚有礼，除了几句简单的问候外，谈话也是点到即止。 释东的堂兄释志除外。 “白小姐气质出众，家中二老想必也是细心呵护。” 拐弯抹角打听我家世来了。 我见怪不怪，借口去了洗手间。 怎么说呢，跟着吴凌找投资方这么久，我也渐渐明白，想混上流圈，学历和能力不过是块微不足道的敲门砖，背景才是重中之重。 在那群上位者眼中，你只要稍微提那么一两句，什么身价，几斤几两，人家都给你标的好好的。 残忍又现实。 我已经习惯了。 整理好情绪，我默默地出了洗手间，恍惚间觉得有一束目光朝我看来。 抬眸望过去时，周庭柯正靠在墙角，盯着我。 眼神挺不客气的，甚至带着一丝侵略。 我匆匆收回视线，刚往前走两步，一道阴影突然覆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周庭柯。 距离近了，我才发现他瞳孔涣散，双眼朦胧又迷蒙。 “用我送的旗袍讨好释东，”他声线幽冷，语调里裹着一层冰，“白音洛，你还真做得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周庭柯就这样把我拦在了休息室前。 不讲道理的。 我定了定神，耐心解释道：“周总，你也知道是送的，这送出去的东西，要怎么用，好像没必要跟您汇报吧？” 堂堂荣域集团的总裁，心怎么比针眼还小。 “故意的？” 轻嗤声压在耳边，我莫名的有点儿不高兴，抬眸看向周庭柯，说：“就算是，周总还能把旗袍要回去不成？” 不就是耍赖吗？谁不会。 周庭柯拧眉，理直气壮道：“我还就要了。” 明显是喝多了。 我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叹了口气，说：“实在不行，我买了就是。” 说完我绕开他，刚走一步，手腕一紧，整个人被周庭柯扯进了休息室。 我有点慌，急忙去拉把手，却被周庭柯抵在了门上。 第31 男人居高临下，眼底一片阴鹜。 “搭上了释东，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我扯了扯嘴角，说话也不客气：“你喝多了，要我去把林杳杳叫过来吗？” 提到林杳杳，周庭柯拧紧了眉心，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 我不想在这种场合闹出不快，沉默了片刻，又去抓把手，须臾间，只觉得唇上一热，一双手被周庭柯狠狠地压在门板上。 疯子。 周庭柯这个疯子。 我慌得挣扎，但无用，男人的吻热烈而霸道，像是要把我拆骨入腹一般。 我气急，咬住他的上唇，狠狠地扯了一下，瞬间的功夫，铁锈味充斥口腔。 但周庭柯依旧没有停，越吻越深，不可自拔。 “哧啦”一声，男人修长的手指掠过我旗袍分叉处，愈发的放肆。 我忍无可忍，幽幽道：“周总这么急不可耐吗，怎么，林经理满足不了你？” 周庭柯如遭雷击，猛地停了下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也盯着他，目不斜视的。 休息室很静，静的仿佛能听到男人凌乱的呼吸声，休息室也很吵，隔着一道门，能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寒暄声。 我跟周庭柯就这么对峙着。 这一次，我没做退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薄唇轻启道：“怕吓着她。” 他声音明明很轻，可砸过来时，却像是无形中给了我一巴掌。 怕吓着她。 哦，我明白了，小姑娘未经人事，胆子小，得护着，不像我，早就跟他睡过了。 我们不欢而散。 好一会，我才缓过神来，看着被撕开的旗袍缝隙，哭笑不得。 什么禁欲系，高高在上，不过是收纳箱外套麻袋，更会装而已。 虚伪。 新的一周开始后，我们又要到荣域做汇报。 本来是我跟吴凌的工作，但林杳杳却面带微笑的说：“吴总，这次的汇报，我想试一试。” 本就是走个过场的事情，吴凌跟我都没计较，就应了她。 可因为事发突然，林杳杳没有什么准备，就把我弄好的ppt复制了去。 用她的话说，已经演练过好几次了，绝对没问题。 我跟吴凌表示这次我就不出面了，无非是去周庭柯那随便唠两句，要不了那么多人。 有这个时间，我不如多写两行代码。 林杳杳听到这个消息也挺开心的，笑眯眯道：“音洛姐你放心，以后这种跑腿的事，就交给我。” 瞧人家多会说话。 事情就这么安排，但他们走了没多久后，我的右眼皮忽然突突的跳了两下，心口莫名的有点慌。 果不其然，出事了。 原来，今天下午在荣域的汇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正式，因为出席会议的，不仅仅是周庭柯，还有荣域董事会的其他几名主要成员。 林杳杳没见过这种场面，强作镇定的上了台，结果没讲两句，人就被董事会成员给问住了。 她手忙脚乱之下点错了ppt，算是被董事会成员给轰下台的。 这些都是吴凌在电话中告知我的。 我捏紧手机，问：“周庭柯是什么态度？” “护着林杳杳呗，看见人哭了，直接丢下董事会人员哄去了，”吴凌压低声音，说：“我听那几个经理商量，说是要想办法让周庭柯停止投资我们这个破项目。” 停止投资。 我咀嚼着这简单的几个字，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提醒吴凌道：“你先稳住，探探周庭柯的态度，晚点我们再商量对策。”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晚一点，我却收到了周庭柯的质问。 “嫂子，周总让你马上来荣域一趟，”曾智语气焦灼，“他脸色不大好，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总裁办公室里，林杳杳红着眼圈坐在周庭柯身侧，一副受了委屈小媳妇模样。 我看向周庭柯，问：“周总，找我什么事？” 周庭柯将笔记本转到我面前，问：“到底怎么回事？” 页面上是我做好的ppt。 但排版明显出了问题，跟吴凌告诉我的一样。 刹那间，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移向林杳杳，说：“林经理，你怎么说？” 林杳杳瞪着一双大眼睛茫然的看向我，满脸无知。 “你不想杳杳来做汇报可以直说，给她这么一份排版混乱的稿件算什么？” 我不可思议，没好气道：“周总是这么看我的？” “庭柯，也许音洛姐也没注意到，不怪她的，”林杳杳声音软糯，自责道：“要是我提前做准备就好了。” 吴凌看不下去了，没好气道：“林经理，出发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吴总，”林杳杳更委屈了，“所以你也觉得我没资格做这个汇报吗？” “我说林杳杳……” “算了，”我制止吴凌，问周庭柯：“荣域会撤资吗？” 这才是重中之重。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说：“我会看着处理，但，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有点熟悉的台词。 如果我没记错，那一次，周庭柯也是护着林杳杳，跟我发出了同样的警告。 而这一次，他警告的，是我们整个工作室。 我本来是想问问周庭柯需不需要做一点其他补救，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周庭柯会给林杳杳收尾。 回公司后，林杳杳找到我，小心翼翼的说：“音洛姐，对不起，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看着她瓮声瓮气的调调，笑了笑，说：“是得努力了，不然，连一个像样的毕业设计都拿不出来。 闻言，林杳杳小脸惨白，闷不做声的回办公室。 我只能说，她还不是不够聪明。 她也不想想，在周庭柯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种麻烦来，最倒霉的，只会是她的庭柯学长。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这事传到周家，那群精明算计的，岂不是更嫌弃她。 图什么呢。 果然，不过一天的时间，我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沈华兰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风风火火的冲进工作室，劈头盖脸的给林杳杳一顿骂。 “你自己蠢也就得了，还要连累我们庭柯，”底气十足的嗓音从门缝里传出来，“上不了台面的笨蛋！” 林杳杳可怜兮兮道：“阿姨，我也没想到ppt会出问题，我……” “你少给我推卸责任，”沈华兰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实在不行，我看干脆停了这个烂项目得了！” 听到停项目，我整个人坐不住了，急忙去拦沈华兰，好不容易把她劝到了会议室。 “洛洛，我心疼啊，”沈华兰当着我的面抹眼泪，“昨晚庭柯去老宅了，被老太太狠狠地教训一顿，说他是不务正业，一老一小就这么掐了起来，周家那些人都在偷偷看他的笑话。” 我这才明白，林杳杳对周庭柯，确实是不一样的。 同时也嗅到了一丝危机感。 第32 送走沈华兰没多久，林杳杳也提前早退了，留下焦头烂额的我跟吴凌。 “应该不会撤资，”我想着沈华兰口中的周庭柯，“就算是是为了林杳杳，他也会把局面稳住了。” 吴凌不大认同我的看法，说：“就算稳住了又怎么样，今天林杳杳能当着众人的面给我们穿小鞋，明天她就能侵吞了我们的劳动成果，要我看，我们得做二手准备。” 吴凌指的是再找找其他投资人。 但冯文灼那边明显兴趣不大，我们又该找谁呢？ “赵劲松那边有些人脉，我想让他帮忙看看。” 我略感诧异：“你跟他还有联系？” 吴凌眼神闪躲，说：“怎么说呢，他在那方面，确实有过人之处。” 我想着项目的前景，应允道：“那试试看吧。” 连续两天，吴凌都在忙着跟赵劲松走动，这位赵总以前是云都圈的，人脉也挺广，还认识不少国外的资本，答应从中斡旋。 我跟吴凌心弦紧绷，没敢有一丝松懈。 可就在这时曾智的电话又打来了：“嫂子，周总让您跟吴总马上来荣域一趟。” 挺突然的。 我旁敲侧击：“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但看周总的脸色……” 我跟吴凌瞬间头大。 杀头不过头点地，也不知道周庭柯葫芦里卖什么药。 半小时后，我们出现在总裁办。 推门进去时，周庭柯正在对外讲电话，用的是标准的英伦腔，语速挺快，还涉及一些专业名词，我听得迷迷糊糊的。 但语气不大和善。 我跟吴凌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耐心的站一旁等。 好一会，周庭柯终于挂断电话，淡淡的扫了我们一眼后，问：“两位知道我请你们过来的原因吗？” “周总有话直说。”我没拐弯抹角。 周庭柯转了转手中的签字笔，眼皮一挑，说：“我听说，两位最近在接触新的投资人？” 消息竟传到了他这儿。 “呵，我这边还没倒呢，你们就这么急着找下家了？”周庭柯轻嗤一声，说：“怎么也不想想，我荣域不要的项目，有谁会接手？” 我跟吴凌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就听到周庭柯说：“既然两位没这个诚意，这合作，终止也罢。” 我跟吴凌被周庭柯怼的措手不及。 而我们去找其他投资人的事先前他也是知道的，怎么就突然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说：“此一时，彼一时。” 我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谁叫人家有钱呢。 吴凌站在一旁赔笑：“周总，你也知道我们是小工作室，跟您这样的大集团没法比，我们……” “说到贵公司的行为准则，”周庭柯打断吴凌，幽幽道：“还真是跟负责人的品性，如出一辙啊。” 他说到这时瞄了我一眼，补充道：“最擅长的，就是做备份了。” 阴阳怪气的语气，把指桑骂槐说到了极致。 片刻后，曾智请我们出总裁办。 我们被轰出来了。 吴凌一头雾水：“周庭柯也不像是那么没格局的人，怎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我也觉得周庭柯今天有些反常。 “该不会是有人在他面前吹枕头风了吧？” 吴凌表示今早林杳杳曾去过她的办公室，对着桌上的项目书多看了两眼。 “一定是林杳杳在周庭柯面前添油加醋了。” 倒也正常。 本来合作就涉及到各方利益，林杳杳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跟我们站在同一个阵营。 但若合作终止，对林杳杳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想不通。 “怎么办？我觉得周庭柯不像是开玩笑，”吴凌神色凝重，“荣域要真的有心断我们的后路，只怕这一次咱们在劫难逃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先观望，看看赵总那边怎么说。” 赵劲松是在第二天下午联系吴凌的，他很遗憾的告诉我们，先前联系的两个国外资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拒绝跟我们再接触。 我联想到那天在总裁办，周庭柯说的那一口标准的英伦腔，心绪烦乱。 说手腕，还是他更胜一筹。 下午，吴凌把我叫进办公室，说：“曾助理来过电话了，说是解约安排在后天一早。” 公司已经到了火烧眉毛之际。 我蜷了蜷手心，冷静道：“还得想办法再试一试。” “你还要去找沈华兰？” 我摇摇头，说：“找林杳杳。” 咖啡厅内，林杳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音洛姐有什么吩咐？” 吩咐，我当然不敢。 我给她点了杯果汁，慢悠悠道：“想必林经理这两天也听到了风声，荣域想撤资，我们的项目十有八九会夭折。” 林杳杳波澜不惊道：“庭柯这次好像挺生气的。” “是啊，”我接着她的话茬，“说到底，还是疼惜林经理，不想把你搅合到是非之中吧。” 林杳杳抬眸：“音洛姐你太抬举我了。” 话是谦虚的，但眼神里得意她没能藏住。 我谆谆善诱道：“可项目是大家的，没了它，林经理不也有损失吗？” “没事，”林杳杳仰头，“庭柯说了，大家听说荣域集团涉足手游圈，不少项目主动找过来呢，总有个合适的。” 拒绝讲和的意思。 有点荣域集团总裁夫人的姿态了。 我点点头：“说的是，但眼看林经理毕业在即，想找一个合适的项目并不容易，而且，他们也不一定有我有能力，林经理既然在南大听说过我，就该知道白音洛的名字还是有些分量的，不是吗？” 我是在隐晦的告诉他，我们的游戏能给她带来名气和荣誉。 林杳杳轻笑：“音洛姐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呢。” 话已至此，再继续绕弯子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我从手提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文件，递给了林杳杳。 她狐疑的看了我一眼，问：“这是？” “沈华兰的喜好我都写在里面了，”我嘴角勾起，善解人意道：“林经理好，我们大家才好。” 林杳杳嫩白的小脸上惊疑不定。 大概是怀疑它的真实性吧。 我暗暗叹了口气。 原本我是要拿这个去周庭柯那再换点报酬来着。 我也没急，等着林杳杳表态。 没一会，她终于将文件放入背包，松口道：“音洛姐请放心，依我看，庭柯不过说两句气话，我试着劝劝他吧。” 云淡风轻的语气莫名的刺痛了我。 想着这两天因为钱的事，我跟吴凌跑断了腿，可人家跟没事人一样。 到底是命不同。 第33 林杳杳走后，吴凌立即凑了过来，说：“老远都闻道那股子茶香了，端的倒是有模有样的。” 我捏了捏眉心，没说话。 “你给她什么了，我瞧着人家挺开心的。” 我如实说了婆媳秘籍的事。 吴凌翘起大拇指，调侃道：“雪中送炭，还是白经理有办法，但她要反悔了怎么办？” 林杳杳不笨，有了这本婆媳指南，跟沈华兰打成一片是早晚的事，荣域总裁夫人和一个小项目，孰轻孰重，她又怎么会分不清。 “你不高兴吗？” 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就林杳杳那个态度，荣域十有八九是不会撤我们的资了。 就是一想到一张好牌就这么给出去，我心有不甘啊。 先前我还指望用它来赚大钱的。 “回去等消息吧，”我安慰吴凌，“今晚许是能睡一个好觉了。” 是夜，我折返小区，刚到楼下，就看到了从另一侧走来的周庭柯。 男人身着两粒单排海军蓝羊毛西服套装，衬托的整个人高挺笔直，站在皎洁的月光下，一副方端君子的清冷模样。 我顿了顿，主动打开话匣子：“来找林经理？” 我是想试探一下两人有没有见过面。 周庭柯微微颔首，跟我并排进了楼道，好一会询问道：“攻略是你给的？” 看来两人是见过了。 我实话实说：“周总定金都付了，我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你倒是考虑周全。” 他声线很平，听不出好赖。 我也没谦虚，笑着说：“我一向言而有信，时间久了周总自然会明白。” 我还是想把话题引到合作问题上。 但周庭柯却没有立即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没有松口的意思。 电梯门开，我们前后脚上去，我莫名的有些气馁，手也情不自禁摩挲了两下左手的腕带。 “谁送的？” 我疑惑的看向周庭柯，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才知道他指的是腕带。 他又补充了一句：“一直爱不释手，难不成是传家宝？”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我爱不释手的，就忽然觉得腕上有些烫，烫的我很不舒服。 又听见周庭柯用戏谑的口吻道：“释东这么寒碜？” 看来是误会腕带是释东送的了。 我低头看着脚尖，扯着袖口遮住腕带，没接他的话。 心里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裂，扯的我心肺有点疼。 “白经理手段高明，又何必托林杳杳找我说情？” 听到重点，我强压着心口的不适，仰头看向周庭柯，说：“周总，你我都清楚项目的独特性，何必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一点小事？”周庭柯忽然加重了语气，清冷的瑞凤眼里竟闪过了一丝委屈。 是我看错了吗？ “怪我用词不当，”我识相的改口，“我的意思是，游戏上线后，一定会让周总的付出有所回报。” 跟吴凌久了，我也学会了画饼。 周庭柯闻声冷嗤一声，反问道：“会有那么一天吗？” 我心口突然“咯噔”了一下，顿了几秒后，迎上了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试图探究出一二。 但很可惜，什么都没探出来。 我声音很轻：“会的。” 男人讥诮：“目的到了。” 我紧张地攥紧手心，强迫自己镇定，然而看向周庭柯时，才知道他说的是我楼层到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商业假笑：“周总好梦。” 周庭柯没应声，可眉宇间，却没了方才的戾气。 我靠在墙边，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立即给吴凌去了电话。 “真的不撤资了？”吴凌咋舌，“这两天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林杳杳的话，总归比我们有用些。” 吴凌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那意思我明白，林杳杳的情，哪有那么好承的？ 果不其然，危机解除的第三天后，林杳杳主动找到了我。 小姑娘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饶了半天才说主题：“音洛姐，这两天我把周夫人的喜好熟读了个遍，你说，我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实践实践？” 原来是要我给她和沈华兰创造机会来了。 我联想上次沈华兰邀请我去家中吃饭的事，说：“这样，一会我们去趟超市，你买些礼品，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半山别墅。” 林杳杳眨了眨眼，惊讶道：“可以吗音洛姐，会不会太唐突了？” 林杳杳建议我提前给沈华兰打个电话。 说是建议，不如说是想让我探个口风。 我想了想，人情总要还的，也就照做了。 电话那头，沈华兰挺高兴的，可提到林杳杳后，马上就换成了另外一种口吻：“别，看着碍眼。” 我送佛送到西：“阿姨，母子情重，你要替周总考虑，况且林经理心里惦记您，这份孝心还是十分难得的。” 沈华兰这才松口。 于是下班后，我跟林杳杳一起来到了半山别墅。 看着古色古香的独栋别墅，林杳杳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我，整个人目瞪口呆的。 沈华兰迎出来时，她还盯着门口的罗汉松出神。 我急忙提醒：“林经理。” 林杳杳这才涨了些眼力见，主动过来打招呼：“阿姨，初次见面，我备了些薄礼，请您笑纳。” 沈华兰看着林杳杳手中拎着的印尼燕窝，脸色算没太难看。 但进屋后没一会，她却提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家里做饭的阿姨临时有事回家了，这晚餐只怕是吃不成了。” 言下之意，今晚没人做饭。 我抿了口茶，偷偷给林杳杳递眼色，她立即会意，主动请缨道：“阿姨，我平时都是自己下厨，您要是不介意，晚餐就由我来准备吧。” 沈华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会做饭？” 林杳杳看了我一眼，点点头道：“会烧几道家常菜。” 沈华兰拿出婆婆特有的威信，懒洋洋道：“那就有劳林小姐了。” 林杳杳乖巧的进了厨房。 沈华兰也没闲着，领着我去后院看三角梅。 不是一颗，而是成片成片的，枝繁叶茂，甚至比市面上那些看上去更为茁壮。 显然是用心养护的。 而在这一片嫣红之中，一颗白色的三角梅显得格外扎眼。 像极了先前我养在公寓里的那一盆。 那盆在周庭柯眼里纯属浪费时间的情侣盆栽。 “你说c位那盆银边白吗？”沈华兰笑眯眯道：“谁知道呢，花匠说是庭柯从外面请回来的，可能这样搭配起来更有美感？” 请回来的，那大概不会是我养的那一盆。 我记得房东曾明确跟我说过室内的摆设都已清空，也包括这盆花。 大概只是巧合。 第34 我借口离开了后院。 而宽阔的厨房里，林杳杳正手忙脚乱的准备食材。 见到我，就跟见到大救星一样：“音洛姐，怎么办，我厨艺一般般的。” 我看着乱七八糟的台面，这哪是一般般，简直是差劲。 我围上围裙，说：“还是我来吧。” 我厨艺虽算不上精湛，但烧几道沈华兰喜欢的家常菜，还是易如反掌的。 况且那两年我也没少给周庭柯做饭，米饭几成熟，少葱不加姜，母子两的喜好我摸得门清。 不到半小时，五菜一汤就完成了，汤是鲫鱼豆腐汤，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周庭柯最爱的养胃汤之一，文火炖着在。 沈华兰看着桌上的菜肴，僵硬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 她竟没看出来是我的手笔。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她心脏病发作住院时，三餐都是我负责的，整整一个多月。 “阿姨您尝尝看，”林杳杳热情的给沈华兰递筷子，“看看合不合您胃口。” “等等，庭柯还在路上。” “学长也回来呀。”林杳杳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说曹操曹操到，周庭柯进门了。 见到我们三人，倒也没惊讶，估计是提前收到了风声。 林杳杳踩着碎步上前，笑眯眯道：“学长，今晚我下厨，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周庭柯上了主座。 沈华兰作为长辈坐在他左边，林杳杳则坐在他右侧，她热情的给周庭柯添菜，一副懂事小媳妇的模样。 只有我是多余的。 不过母子两对林杳杳的“厨艺”还算认可，吃的不亦乐乎。 鲫鱼豆腐汤端上来时，林杳杳又给周庭柯添了一大碗，男人抿了一口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学长？” 沈华兰瞧见动静，瞅了一眼鲫鱼汤，冷冷道：“庭柯受不了姜味，你这个做女朋友的不知道？” 责问的语气，脸色也不好看。 林杳杳顿时懵了，满脸错愕的看向我。 我当然清楚周庭柯受不了姜味，所以以前做这道菜时会特意用柠檬汁去腥，今天除外。 我带着歉意说：“抱歉啊阿姨，姜片是我放的。” 沈华兰怔怔的看着我，不可思议道：“洛洛，你……” 她印象中的我大概是会把周庭柯的喜好当成金规铁律吧。 我耷拉着眼皮，露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 余光掠过林杳杳时，看见了她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意。 她哪里知道，单单今晚的表现是不够的，适当的时候，还需要我这个伪前任来反衬一把。 姜片是我故意放的。 饭后，林杳杳留下来继续扮演她的好好女友，我则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辗转到住处时已经夜阑人静，我卸下伪装的面具，静静地躺在床上。 我想，有了今天这么一出，周庭柯应该会更舍不得摒弃我这颗棋子了吧？ 手机忽然突兀的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时，我眉眼一跳。 周庭柯的电话。 这个点，他不应该陪他的林小姐吗？ 带着疑惑，我忐忑的按了接听。 “周总。” “晚上戏不错。”男人声线沙哑，“想要什么奖励？” 我始料未及，顿了几秒钟后说：“举手之劳，周总看着办。” 当然多给点也没关系。 我话音刚落，手机就弹出了一条转账信息。 周庭柯又给我转了两万。 “周总太客气了，以后有需要……” “白经理可以试着往影视圈发展发展，”周庭柯打断了我的话，说：“反衬的套路，那是一演一个像。” 我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 我自诩演的不错，周庭柯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经理都知道故意放姜片，怎么切鲫鱼的时没改柳叶刀？” 柳叶刀是我划鱼时经常用的刀法。 但我没想到，周庭柯竟然记得。 隔天上班，林杳杳特意给我带了份早点，并夸赞道：“音洛姐，还是你有办法，周夫人约了我今晚一起去花艺沙龙，我太开心了。” 意料之中的事。 我猜周庭柯那么爽快的给了两万酬劳，肯定跟这也有关系。 我提醒她：“周夫人最喜欢的是大马士革玫瑰。” 林杳杳了悟，感激道：“那我先去准备了。” 看吧，只要目标一致，什么前任现任的，都能处成朋友。 吴凌心里却不好受，说：“可能是我比较小心眼，换做是我，绝不会这么大方。” 我递给她一个大白眼，说：“是谁说的，名声自尊不过尔尔，真金白银才最实在。” 吴凌一把搂住我，说：“洛洛，别忙了，去约会吧，实在不行，约p也行。” 没个正行。 但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一条邀约。 是释东发来的。 “今晚有空吗？电影院刚上映了一部不错的推理片，一起？” 我兴趣不大，但联想到吴凌那副无地自容的神色，又改了主意。 我不想让吴凌是觉得我是为了工作室才不要自尊的。 于是问释东：“几点？” 释东马上发来一段语音：“晚八点，我去接你。” 明朗愉悦的语气，跟着冬日里的萧瑟景象比起来有些突兀。 我平静的看着窗外已经快秃了的枝丫，发了个同意的手势。 下班点刚到，吴凌就拽着我往电梯口走，说什么也要陪我喝一杯，我慌的制止：“抱歉，我今晚有约了。” 吴凌目瞪口呆：“谁啊，释教授？” 我点点头，明显的感觉吴凌松了口气：“好样的洛洛，另外，别忘了做安全措施。” 她话音刚落，我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惊呼。 回头一看，林杳杳正捂着小嘴，尴尬地看着我们。 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大惊小怪也正常。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下了电梯。 巧的是，释东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立冬后的京港寒意更甚，他身上只简单的穿了一件卡其色的羊绒翻领夹克，搭配一件黑色高龄针织，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又冻人。 正搓手呢。 莫名的，有些滑稽。 “那不是释教授吗？”林杳杳似发现了新大陆，感叹道：“原来今晚跟音洛姐有约的人是他啊。” 释东听到了动静，快步朝我们走来。 他扫了我一眼，说：“降温了，穿这么点，会不会冷？” “还好。”我看着释东被冻得有些泛红的鼻尖，问：“等很久了吗？” “没，也是刚到。” 林杳杳闻言捂着嘴笑：“释教授真是有心了。” 第35 电影院内，释东看着面前的情侣座，尴尬地挠了挠头：“抱歉，我不知道……” 我们的座位在中间，彼时前后左右都坐满了情侣。 我故作镇定：“影片快开始了，坐吧。” 释东端正的靠边落座，生怕有一丝一毫的越矩似的。 我看在眼里，心口却像是灌满了海水，又苦又涩。 其实这种“蠢事”，我也做过。 不同的是，释东是无意，而几年前的我，是刻意。 刻意选了个恐怖片，故意在剧情到了最吓人时，钻进周庭柯的怀里。 就是想要那尊无欲无求的大佛，偷偷为我动凡心。 可直到影片散场，周庭柯也没有越雷池一步，端的清冷尊贵。 现在想想，也无非是人不对。 出神时，我忽觉指尖一热，低头一看，才惊觉那只握向热饮的手，竟一不小心碰到了释东的手背。 他微微一顿，投来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愕然。 我刚要做解释，被包里的手机震动声给打断了。 我借机起身出了放映室。 但看到来电显示时，我还是有些出神。 电话竟是周庭柯打来的。 估计又是有什么吩咐。 我捏了捏眉心，这才接通了线，客套道：“周总，这么晚了有事吗？” 其实也不算晚，刚刚九点。 男人的轻咳声从听筒里冒出来，紧接着发出一声讥诮：“白经理不是一向赶最晚班的地铁回的劳模吗？怎么今天不一样了？” 我叹了口气，直奔主题道：“周总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就是想麻烦白经理替我在微信上弄个插件。” 原来是谈工作。 我摆正态度，问：“什么类型？” “类似于情侣空间吧，两个人平时能共享照片和视频就行。” 他声线平缓，好像再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但电话这头的我，却突然接不上话了。 情侣空间，那曾是我许给他的一百件情侣小事中的一件。 那时的我觉得某空间版面死板，很多功能还需要付费，咬牙说要给周庭柯弄一个独一无二的属于我们的情侣空间。 现在，竟被他用在林杳杳身上。 情绪莫名的被拉扯成两瓣。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夸周庭柯这个男友过劲，还是不客气的骂他一句混蛋。 思忖片刻，我把他的行为归结为巧合。 往事如烟，日理万机的周庭柯，又怎么会记得我曾说过的点滴。 我听见自己问：“周总想要什么样式的？” 周庭柯不假思索道：“梦幻的，浪漫的。” 跟林杳杳的台词如出一辙。 明显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白经理怎么没问我用途？” 我嗤笑一声：“这还用问吗？显而易见。” 周庭柯不咸不淡道：“白经理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过奖。” 领了任务，我准备挂电话，又听到周庭柯说：“对了，这件事先秘密进行，具体细节你直接跟我对接。” 呵，看吧，周庭柯不仅要盗用我的创意，还想着给林杳杳制造份惊喜呢。 资本家的钱，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我应了一声：“听周总的。” 说完我便掐了线。 现在，我是一点看电影的心情都没了。 翌日午后，周庭柯在微信上问我进度，我截了个图过去，好一会，他才回复道：“晚点来荣域一趟，我们当面交涉。” 挺认真的。 我只能在下班点时找个托词离开。 在总裁办，我又遇见了曾智。 “我说周总怎么突然取消了晚上的行程，原来是跟嫂子有约啊。” 他又叫错了。 但，周庭柯今晚本来是有活动的？ 看来，他为了给林杳杳制造这份惊喜，他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进办公室后，周庭柯还在处理工作，我没敢打扰他，便独自坐在茶几前，边写代码边等。 “进度如何？” 低沉的嗓音压在耳边，我抬起头，刚准备回应，却发现不知何时周庭柯竟站在我身侧，俯身凑近。 我们距离近的我甚至能看到他刚修过的络腮。 凛冽而凌厉的皂香包裹着我，扰我的心口一颤。 “两个版本我都发你邮箱了。” 周庭柯没有离开的意思，说：“打开看看。” 我只能硬着头皮打开网页。 周庭柯看完后并不满意：“艳俗。” 我用的是林杳杳喜欢的梦幻粉。 我确信林杳杳会满意，小心提议道：“要不要听听林经理的意见？” “不必，”周庭柯态度坚决，指着几个按钮插件说：“这里，还有这，都换成别的颜色。” 金主爸爸提要求了，我能说什么呢，只能照办。 可再拿给周庭柯审阅时，他眉头微皱道：“换成渐变色如何？” 他说的跟我第一个版本类似。 要不是一早就知道周庭柯那挑剔的性子，我甚至会怀疑他就是故意找事。 好在我的技术也不是虚的，但应付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 “周总没别的吩咐的话，我先告辞了。” “这个点了，我送你。” 我估计他是想顺便去看看林杳杳。 可考虑到彼此之间的敏感关系，我给自己找了个托词：“我还得回公司一趟。” 我看到周庭柯握着车钥匙的手一顿。 出了荣域，我微微舒了口气，摊开手心一看，竟渗了薄薄的一层汗。 我想大概是周庭柯太过坦荡，才没想过要跟我避嫌吧。 他能这么做，可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委婉的告诉周庭柯，本人不小心遭了风寒，只能跟他线上汇报进程了。 周庭柯一直没有回。 是夜，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我捂着暖手袋，愉快的敲代码。 这时门口的提示音响了，我抬眼一看，顿时眉心一跳。 周庭柯竟然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指着林杳杳的办公室，说：“林经理已经下班了。” 周庭柯走近，将几盒药放在我面前，说：“我是来找白经理的。” 我低头一看，药盒上竟写着感冒颗粒。 第36 我没想到周庭柯大晚上的会来给我送药，一时间有些懵，又有点儿心虚。 但我转念一想，就我们之间那点微薄交情，还不至于让周大总裁辛辛苦苦的跑一趟。 我琢磨着可能跟情侣空间有关。 看着写的正欢的代码页面，我的心口莫名的闪过一抹躁。 我轻声道了谢，故意不提这一茬，客气道：“我代码还没拉完，就不送周总了。” 直接下逐客令。 周庭柯微微一怔，站在原地没动，视线掠过我手中的暖手宝，疑惑道：“没开暖气吗？” 暖气？他当我们这是荣域集团呢。 像我们这种老办公楼，能给你安个中央空调都不错了，哪会有什么暖气。 我笑的勉强：“不冷。” 周庭柯没接话，出乎意料的，捞起了一旁的办公椅，坐下了。 我猜今晚要是不给出个结果他人是不会走的，于是切换到情侣空间页面，问：“周总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周庭柯滑动办公椅朝我凑过来，瞄了几眼后，说：“饱和度不够。” 耳熟的台词。 我见怪不怪，利落道：“给我十分钟。” 周庭柯应了一声后，视线移向了一旁的小书架，下一秒，男人修长匀称的手指便落在了其中一本书上。 我听到他问：“什么时候迷上推理了。” 我瞥了一眼，才发现周庭柯手里拿着的正是释东送我的那本推理书。 压力大时我曾翻过几次，但不知道周庭柯是从哪里判断出我成了推理书迷的，只能搪塞道：“内容不错，剧情挺出彩。” “哦。”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识趣的闭嘴，聚精会神的改页面。 夜很深，我们都没再说话，宽阔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和偶尔出现的翻书声。 热闹又诡异。 好一会，我终于完成任务，询问道：“周总，你看这样行吗？” “我看看。” 周庭柯挪动办公椅，顷刻间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刚点了下鼠标，只听“啪”的一声，头顶灯突然不亮了，显示器也紧跟其后黑了屏。 我叹了口气：“可能跳闸了，我去看看。” 我提醒周庭柯往边上挪。 说完我欲起身，但一不小心，掌心却覆盖在男人宽厚的手背上。 我慌忙收回手，可顷刻间，左手却被周庭柯反握。 修长的手指覆上来，指腹紧密的贴着我的手背，严丝合缝。 他掌心燥热，跟我冰凉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烫的我双颊绯红，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昏暗中，我看到了男人滚动的喉结。 我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我尴尬的往回缩，须臾间，整个人竟被周庭柯扯进了怀中。 男人紧抓着我的双手，熟稔的塞到了腰间，隔着一层薄薄的面料，我隐约摸到了他腰间紧实清晰的线条。 鼻尖弥漫的皂香忽然夹带着一丝莫名的侵略感。 我急的叫出了周庭柯的名字。 带着一丝警告。 “你手太冰了，”他声线喑哑，好像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捂一捂。” “不必。” 周庭柯置若罔闻，非但没有松开我，反而将我搂的更紧了：“洛洛，听话。” 我只觉得心口一颤，一阵酥麻从大脑窜到尾椎骨，连挣扎的动作都没了力度。 我突然想到那两年，在那个冰冷又严酷的公寓里，周庭柯亲昵的捧着我的小脚，小心翼翼的塞进他怀里，说要用他的体温，替我驱走漫长的冬夜。 但事实告诉我那只是一个男人的托词，他想要的，是深夜里彼此的纠缠。 一如这一刻，危险又让人着迷。 突兀的手机铃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来电显示上清晰的写着“林杳杳”三个字。 像是一记重锤，把我砸回了现实。 “周总，林经理的电话。”我提醒周庭柯。 提到林杳杳，周庭柯紧搂的动作终于松动了些。 头顶的白炽灯在这一秒也神奇般亮起，刺眼的光线，似能照烬所有藏匿在暗夜里的隐晦和不堪。 林杳杳小声的抽泣声从听筒里冒出来：“庭柯，我现在心情不大好，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周庭柯揉了揉眉心，顿了片刻后说：“地址发我。” 电话挂断，男人神色迟疑，欲言又止。 我迎上他的目光，坦荡道：“快去吧，久了林经理该生气了。” 周庭柯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笑话一样，黑眸里暗潮涌动。 我从容道：“周总还有事？” 男人冷嗤一声后快步离开。 夜归于宁静，只有窗外的夜风撩拨着即将凋零的枝丫。 翌日上午，我的意外的接到了一名装修师傅的电话，说要跟我预约装暖气片的时间。 我一头雾水，再三跟师傅确认后，脑海里忽然闪过昨晚的片段，立即给周庭柯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他语气平缓道：“京港太冷，我不想任何事耽误项目进程。” 师傅告诉我暖气片改装的费用已经付过了，还不少。 “周总太破费了，”我组合着措辞，“我们的空调效果也不差。” “我不过是想杳杳工作时更舒服些，白经理何必断然拒绝呢？” 原来，是怕林杳杳冻着。 他都这么说了，我总得有点眼力见：“那我替大家谢谢周总了。” 掐了线，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可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林杳杳。 四目相撞，小姑娘眼里的质疑写的明明白白。 她主动打开话匣子：“音洛姐是在跟庭柯通电话吗？” 我点头，林杳杳见状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走过来，摆弄着手中的马克杯，说：“庭柯为了能让我跟周夫人相处愉快，私下没少拜托音洛姐吧。” 我没接话，等着她下一句。 果不其然，紧接着她便问道：“音洛姐，昨晚庭柯是不是来公司找你了？” 试探又笃定的语气。 我略感意外，又听到林杳杳说：“别误会啊音洛姐，我也是无意间看到了导航，才知道庭柯来过。但……” 她顿了顿，说：“我想，他应该是来拜托音洛姐你继续做我跟周夫人之间的调和剂吧？” 瞧人家那用词，我一个拿钱办事的打工人，竟成了品质高洁的和事佬了。 我平声道：“其实，周总是给你安排了意外惊喜。” 林杳杳挑眉：“哦？” 我本来还愁怎么跟大伙儿解释暖气片的事，现在有了。 “周总是来跟我商量在工作室装暖气片的事，”我直视她，“怕冻着林经理。” 林杳杳阴郁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是吗，庭柯都没跟我提呢。” 我语气平淡：“毕竟，是惊喜啊。” 第37 林杳杳听完我的解释后欢天喜地的给周庭柯打电话去了。 隔着一层玻璃门，小姑娘抑扬顿挫的甜糯声此起彼伏的传出来，欢喜明显。 跟不久前她站在茶水间外盯着我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庆幸没闹出什么鸡飞狗跳的局面。 那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这不，情侣空间发给周庭柯时，周大总裁毅然决然的又给我转了两万块。 我听着窗外呼呼的北风声，给姑父去了电话。 “我发工资了，明天您来我这一趟，我想给姑姑添两件新衣。” 姑父一向对姑姑疼爱有加，替她添新衣的事，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我们约在商场见面。 不巧的是，没多久，沈华兰竟来了电话。 “洛洛，家里的护肤品没了，明天你有时间吗，陪阿姨去逛逛。” 我实话实说：“抱歉啊阿姨，我有约了。” 沈华兰失落的叹了口气：“哎，那下次吧。” 说完就掐了线。 挺果断的。 估计以为我是故意的，不高兴了。 换做以前，我也乐意哄她两句，但现在，不合适了。 翌日一早，我如约来到了商场，在男装区和童装区溜了一圈。 最后选了件厚实的褐色男款羽绒服付了款。 一转身，竟看到了站在身后的赵红梅和林杳杳。 赵红梅记性挺好，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林杳杳也走过来，八卦道：“音洛姐这是给释教授选外套吗？” 我笑笑没说话，刚欲离开，却听到赵红梅说：“白经理家里还有小孩子呀？” 我微微一愣，看向赵红梅时，她那一双透着精光的眸子正落在我手里的童装包装袋上。 “给亲戚的孩子准备的。” 赵红梅恭维道：“白经理还真是人美心善啊。” 我没放心上，想着跟姑父约定的时间，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隐约间，我听到赵红梅跟林杳杳的谈话。 “我们杳杳肤白貌美，周女婿又一表人才，你们两生出的宝宝啊，肯定赞的哟……” 林杳杳娇嗔了句：“妈，八字还没一撇呢。” “早晚的事，不是妈说你，你得花点心思，把进度给拉上来，再说了，有几个男人不沾荤的……” 那么私密的话，赵红梅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出来，但话糙理不糙，哪怕是周庭柯那样看着正经的男人，也是有需要的。 只是他舍不得碰她，所以才想在我这满足需求吗？ 我突然想到昨晚的停电夜，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半小时后，我站在商场门口焦急的给姑父打电话。 他找不到商场入口了。 “您别着急，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 这两天商场做活动，人流量很大，姑父人生地不熟的，确实很容易迷路。 我忽然有点后悔跟他约在这边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经过电梯时，我一没注意，踩空了一阶，扭到了脚。 刺痛感从脚踝处传来，我拧紧眉，强压着疼痛下了扶梯。 这时姑父又来了电话，只是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个声音。 “对，我现在在三号门，能不能麻烦先生您……” “音洛？”吃惊的嗓音透着听筒传出来，“是我，释东。”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帮着手忙脚乱的姑父找商场入口的人，竟然是释东。 少时，碰面后，姑父一脸感激跟我说：“是他帮忙……小伙子，很棒。” 释东听着他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也没在意他是否口吃，温和一笑道：“叔叔您也很厉害，不过下次记得看楼层号哦。” 我跟姑父解释：“班委和我是同学。” 姑父满脸惊讶，高兴道：“真的是……是缘分啊。” 释东告诉我他是送堂姐来购物，没想到在车库撞见迷路的姑父。 姑父被困在了负一楼。 姑父看看我，又看看释东，说：“洛洛，他帮了我……忙，我们……请他吃饭。” 情理之中的事，我马上征询释东意见，听到他笑着说：“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那叔叔，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进了一家徽菜馆。 释东进退有度，每点一个菜都会询问姑父的意见，还贴心的给他叫了一杯六安瓜片。 姑父不懂茶，只端着杯子冲着释东憨厚的笑，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在释东的闲聊里，慢慢的呈现出了放松的状态。 那是一种底层人在遇见上位者会不自觉的呈现出的自卑感，可释东面面俱到，用行动化解了姑父的尴尬。 我心里其实挺感动的。 听说我们要给姑姑添新衣，释东愉快的加入：“正好我也想给母上大人添一件外套，音洛你一会可得替我掌掌眼。” 我点点头：“释教授别笑我眼光老土就行。” 饭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了女装区。 姑父在一众女士外套里，给姑姑选了一间嫩粉色的羽绒服。 “她皮肤跟洛洛一样白，”他解释，羞涩的像一个恋爱中的小伙子，“穿上肯定好看。” 姑姑今年已经49了，但在姑父眼里，她永远年轻可爱。 我鼻尖酸涩，说：“就选这款。” “音洛你不试试吗？” 问话的是释东。 我没打算买衣服，谢绝道：“你先给释夫人挑吧。” 释东似看出了我的心思，为难道：“她整个身形跟音洛你差不多，能麻烦你帮我试试吗？” 帮忙的话我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释东选了一件驼色老钱风羊绒大衣，大衣质地轻柔，面料上乘，我偷偷地瞄了眼价格，竟要一万多。 倒也符合释东的身份。 从试衣间出来时，导购热情的迎上来，说：“美女你男朋友的眼光真的很不错，你看，漂亮的跟女明星似的。” 我刚要解释，耳侧就传来了熟悉的甜软嗓音：“呀，阿姨你看，那不是音洛姐和释教授吗？” 我抬眸一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斜对面的三人。 是周庭柯，林杳杳和沈华兰。 第38 再遇林杳杳并没有让我感到意外。 可我没想到站在她身侧的会是周庭柯和沈华兰。 印象中，周庭柯最不喜逛街，更别提像现在这般跟在两个女人身侧神色温驯的提购物袋了。 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 但既然碰见了，于情于理，我都没法避免主动跟这三位打招呼。 虽然，我挺不乐意的。 沈华兰多看了眼我身旁站着的释东和姑父，了然道：“你说有约了，就是跟释教授啊？” 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不悦。 我这才想到她昨晚曾在电话里约我的事。 估计是误会了。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林杳杳甜软的声音又插了进来：“阿姨你看，音洛姐换上了这件新大衣，更显绰约多姿呢。” 她一句话，轻轻松松地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刚想提试衣的事，站在对面的周庭柯猝然启唇道：“喜欢这件？” 他是在询问林杳杳的意思。 林杳杳那双水汪汪的眼珠子在我身上瞄了又瞄，说：“我就是觉得，这种复古老钱风很有韵味，低调简单又舒适，挺难得的。” 周庭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视线又重新落在林杳杳的小脸上，温和道：“那试一试。” 他话音刚落，热情的导购脸上忽然露出了难色：“抱歉啊先生，这款大衣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仅此一件。” 林杳杳听到这话后耷拉着眼皮，小声道：“那算了吧庭柯，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 挺善解人意的。 大概也是这一份善良牵动了周庭柯的心，他固执的问导购：“已付款了？” 他问的直白又霸道，也让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对林杳杳宠爱有加的周庭柯，可能是想在导购这里争取这件大衣的购买权。 我有些无言以对。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做出这么没风度的事。 导购也很有眼力见，目光落在周庭柯昂贵的西装面料上，又看看我们一行人的朴素装扮，试探性的问了我一句：“美女，您看呢？” 聪明的把问题推给了我。 “包起来吧。”释东突兀的开口，声线中夹杂着一丝不悦，“不好意思啊庭柯，这件大衣我们要了。” 态度少有的强势。 我能理解，谁也不想辛辛苦苦替母亲选的款式被其他人截胡了去。 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但周庭柯似乎铁了心的要讨林杳杳的欢心，上前一步，看着导购说：“要不你给黄经理去个电话？” 就沈华兰那爱购物的个性，怎么着也该算是个超级vip客户了，再加上周庭柯这两年在京港闯出的名头，拿下一件大衣，志在必得。 但他，真的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释东闻声皱眉，说：“庭柯，君子不夺人所好。” 释东还想跟已经陷入恋爱脑的周庭柯讲道理。 周庭柯嗤之以鼻：“释教授，还没付款的商品，所有权并不在你手中吧？” 不愧是读经济学的，讲起歪理来也是一套一套。 一直沉默的姑父看不下去了，生气道：“罐子里养王八，诚心憋人？” 他这一句说的非常连贯，双手已握成拳，看周庭柯的眼神也十分犀利。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林杳杳见状愧疚的看着我，说：“抱歉啊音洛姐，我们没有夺人所好的意思，庭柯也就是想让我试一试，你要真的喜欢，我……我就不试了。” 她说完低下头，眼圈竟红了。 而沈华兰呢，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一旁，没多说一个字。 脚踝处隐隐作痛，我不由皱眉，看着释东道：“这款腰身有些紧，舒适度还是欠缺了些。” 我说的是实话，但也有让步的意思。 释东微微一愣，顿了两秒后说：“那我们再逛逛。” 闹剧最后以我们的妥协收尾。 出店面时，我隐约听到林杳杳娇嗔声：“我衣服挺多的，庭柯你别再破费了，给阿姨选吧。” 懂事又识趣。 也不枉费周庭柯宁愿背上个夺人所爱的骂名也要取悦她了。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后，我们三人都没继续逛街的心情了，释东见姑父拿着大包小包，坚持送他回了东区。 下车后，姑父神色颓然，迟疑了几秒后问：“洛洛，你跟周家母子还有联系？” 看来他认出了沈华兰。 明明他们只见过一面啊。 可沈华兰，分明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我不想姑父担忧，说：“交集不多。” “是吗。”姑父显然不相信。 我挤出一个笑脸，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姑父没再多言，可临走前，我注意到了他眼底没有藏好的惶恐和不安。 我忽然觉得自己挺混账的。 宝马抵达小区附近时，释东毫无征兆的将车子停在门口的药房前。 “等我五分钟。” 他仓促下车，连缘由也没说清，但回来时，手里却拎着红花药酒和消炎药。 然后递到了我手上：“擦擦吧。” 他说话时视线落在我脚踝处，眼里满是关切。 我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察觉到我受伤的，因为不想姑父担心，我一直强忍到现在。 而且我今天穿的是一条休闲裤，长度可以盖住短靴的那种。 我轻声道了谢，没好意思当着释东的面掀裤脚。 释东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见我一动不动，挽起袖子便去掀我的裤脚，随之神色一怔：“你怎么忍到现在的？” 我低头一看，脚踝不知何时涨了一圈，又红又肿的，尴尬道：“快到家了，我自己来。” 释东手上一滞，叹了口气后送我回小区。 一直把一瘸一拐的我搀扶到家门口。 “冷敷后擦药，不要随意走动，”他提醒我，“有事立即给我打电话。” 他很讲分寸的没进门。 绅士的让我无地自容。 十分钟后，我坐在沙发上，边用冰块敷脚踝边处理工作，刷新朋友圈时，无意间看到了林杳杳的发的那条内容。 “今天是被所有人宠爱的小公主。” 配的是一张各式礼品摆拍的照片。 在各种一线大牌里，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老钱风大衣的购物袋。 看来，周庭柯最终还是给林杳杳买了这件大衣。 第39 意料之中的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谁让人家林杳杳命好呢。 但我没想到的是，周一去公司，刚进门，我就看到了穿着老钱风大衣的林杳杳热情的跟小雅闲聊。 像是彰显某种战利品一样，她笑着说：“打完折还要一万三，我当然是舍不得的，但庭柯说我穿好看，都没跟我商量就付款了，让人退都没法退呢。” 小雅一脸艳羡：“天哪，到哪里去找周总这样帅气又多金的男朋友啊，老天爷，你发发慈悲吧。” 我不禁多看了林杳杳两眼。 怎么说呢，我挺不认同周庭柯眼光的。 林杳杳长得娇小可爱，最适合她的应该是甜美系穿搭，或者y2k风，彼时套上老钱风的她，配上那张我见犹怜的脸，有种莫名的突兀感。 但架不住人家周庭柯有钱啊。 “呀，音洛姐来了，”林杳杳瞧见了我，热情的走过来，笑着说：“昨晚回去后我是想跟你打电话道歉来着，但时间太晚，又怕打扰你休息。” 我一头雾水：“道什么歉？” 林杳杳雪白的手指在大衣的腰带出绕了绕，腼腼腆腆道：“就衣服的事，我其实挺不好意的。”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你看，她还是兴高采烈的把大衣给穿公司来了。 我勾起嘴角，笑着说：“林经理想多了，商场款式多，换一件就是。” 男人也一样。 吴凌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视线扫过林杳杳，说：“oldmoney，林经理什么时候换风格了？” 林杳杳欣喜的扫了眼大衣领口，还没来得及回应，又听到吴凌说：“还是甜美风适合你，这款式，都把你穿成老姐姐了。” 一瞬，林杳杳的笑便僵在了嘴角。 回办公室后，我瞄了眼吴凌，说：“一万多的羊绒大衣，在你嘴里成地摊货了。” 吴凌轻笑：“别忘了，姑奶奶以前可是蓝血家族的高级vip。” 也对，吴凌现在穿的虽然都不是当季款，但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件，也够林杳杳买七八件了。 这一比，周庭柯好像也没大方到哪里去。 我心里忽然没那么堵得慌了。 但午后，我却收到了沈华兰的来电。 “洛洛啊，阿姨刚好路过你们公司，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啊？” 挺和善的语气。 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自知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就应邀赴约。 咖啡馆，落地窗处，沈华兰身着一件浅棕色的短款貂皮坐在沙发上，举手投足间贵气尽显。 这富太太当得，算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洛洛来了。” “阿姨，找我有事吗？”我开门见山。 沈华兰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从手边拿来一个chanel包装袋，递给我，说：“昨天逛街时看到的，阿姨觉得颜色很适合你，就定了一只。” 我瞄了一眼，是黑色的chanel2.55，很经典的款式，颜色也百搭，这种旧款放在二手市场随随便便都能卖到两三万，更别提新款了。 我不知道沈华兰是从哪里判断出它跟我很搭的，谢绝道：“阿姨，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华兰神色一滞，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好一会，才开口道：“洛洛，你们是要在京港定居吗？” “阿姨说的是？” 沈华兰端起马克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说：“昨天在商场，我一时间没认出你姑父。” 我顿时心下了然，刹那间，心口一片怆怆然。 大约是我们最近相处的不算差，让我差点儿忘了，我们，从来都不在一个战壕。 “洛洛，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既然大家都在京港，要是有什么阿姨能帮上忙的……” “周夫人，”我打断沈华兰，语气有点儿冷：“抱歉，我得回去工作了。” 沈华兰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们虽然穷，但不需要廉价的怜悯。 我在楼下绕了大半圈后才返回公司，不巧的是，在电梯口，竟碰见了周庭柯。 男人眉头微皱，下颌线紧绷，身上满满的低气压，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这个点，我猜他是来接林杳杳下班的，就是不知道彼时周大总裁又抽什么风。 这母子两有时候，真的一个比一个会折腾人。 我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周庭柯淡淡的应了一声，连个正眼都没给我，显然是不想搭理我的意思。 上电梯后，我识趣的站在男人的右后方，自动化身为背景板。 我们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就在我以为自己能清净片刻时，前方的男人蓦地开了口：“不膈应吗？” 没头没尾的问话，听得我莫名其妙，答不上来。 周庭柯见我没吭声，又强调道：“在和前任睡过的房间里钓其他男人，不膈应吗？” 他声音很淡，但我却像是无形中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应对，只能像根木头一样悄然无声的站在原处。 但很快，我就掐到了男人说话的重点。 周庭柯说我钓男人，还在那间与他同住的公寓里。 所以我不难推算出，昨晚，他可能无意间撞见了释东送我回去的情形。 林杳杳就住在楼上，偶然撞见也是合情合理，我猜此刻的周庭柯应该是误会了我跟释东的关系。 换做之前，我可能还会跟他解释两句，但此刻，我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紧紧地攥着我的心脏，攥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在想，他周庭柯，到底凭什么身份在我面前评头品足？ 他凭什么？ 想到这，我掐了下掌心，仰起头，波澜不惊道：“周总的注意点是不是偏了？” 他不是更应该去关心他的林小姐吗？ 周庭柯侧过身来，直勾勾的看着我，黑眸里闪过一抹阴鹜：“白音洛，你还真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语气讥诮，毫不客气。 我抵了下后牙槽，没做丝毫的退让，以牙还牙道：“周总刚才有个词用的相当不精确，我想我有必要跟你纠正一下。” 周庭柯不明所以，一声不吭的站在顶灯下，锋利的五官被灯光照的愈发寒戾。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言不讳道：“周庭柯于白音洛而言，不是什么前任，从来都不是。” 第40 我说的是实话，但周庭柯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 这时电梯门开，我故作镇定的往外走，倏忽间腕上一紧，周庭柯竟紧跟在后，拽住了我。 “白音洛，你再说一次。” 他的语调很急，尾音喑喑哑哑，莫名的给人一种委屈感。 我吸了口气，说：“陈述事实而已，周总是觉得我哪一句说的不对吗？” “你……” “庭柯。” 林杳杳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周庭柯指尖一顿，立即松开了我。 小姑娘小跑几步到周庭柯面前，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道：“我刚给你发信息了，你没看到呀？” 周庭柯平和的应了一声，脸上的薄怒早已消失殆尽，神色正常的好像方才针锋相对的场面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你跟音洛姐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话题忽然扯到了我这边。 我迎上林杳杳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平淡道：“也没什么，讨论汉语言的博大精深。” “哦，是吗？”林杳杳抬眸看向周庭柯，说：“学长你对这一块也感兴趣啊？” “洛洛，总算找到你了。”吴凌站在门口，默契的给我递眼色。 我感激不尽，快步冲向她的办公室。 “怎么回事，财神爷今天脸色不对啊？”吴凌凑过来八卦。 她的洞察力一向很强。 我叹了口气，说：“怪我好为人师。” “啊？” “昨天周总教了我一点经济学，今天我回了他几句汉语言的精炼处。”我轻描淡写道。 吴凌叹了口气，噘嘴道：“你们学霸平时都是这么交流的？” 好像越扯越远了。 看来还是我修为不够。 吴凌见我没再吭声，爽快的把一份暗红色鎏金邀请函递到我面前。 “后天晚上冯大财主在维也纳酒店举办一个商业酒会，很多业内大拿都会参加。”她顿了顿，说：“你喜欢的stack也会出席该酒会。” 我略感惊讶，问：“是享誉全球的软件工程师stack吗？” “是。”吴凌笑眯眯的看着我，问：“怎么样，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我心口微微一颤，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stack是我大学时期就喜欢的一位世界级软件工程师，他最绝的地方是不需要调试器帮忙，只要扫一眼代码，错误就会原形毕露。 能跟这样的大神交流，我求之不得。 我花了一晚上整理了要跟stack讨论的相关技术问题。 但去酒会一事不知道是谁传到了林杳杳耳中，翌日上午，她在工作群里@吴凌。 “吴凌姐，听说我们也收到了宏图资本的邀请函，请问明晚的酒会我能跟过去凑凑热闹吗？” 说完还发了一个吐舌头的俏皮小表情，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吴凌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但偏偏邀请函上明确的标明每家公司只允许携带一名骨干参与。 宏图是大集团，这种集团做起事情来最讲究规章制度，他们既然已经标明了这一点，就说明明晚的酒会是有严格的人员审核机制的，如此，吴凌根本没法带上林杳杳。 她把林杳杳和我一起叫进了办公室，点明了此事。 “林经理，很遗憾这一次我们没法一起去参加酒会了，不过你放心，以后类似的酒会多的是，到时我们再一起参加。” 林杳杳耷拉着眼皮，小声说：“那就听吴凌姐安排。” 她说完便退出了办公室，把心灰意冷写在了脸上。 我想，如果周庭柯看到这一面，估计又要心疼坏了。 吴凌也瞧见了，心事重重道：“这件事恐怕还没完。” 我看向她，视线接触时，又听吴凌补充道：“林杳杳是在工作群里提的这件事，别忘了，周庭柯也在群里。” 吴凌的意思我懂，她觉得林杳杳是有意为之。 我隐约间也有些不安。 但有时候你怕什么来什么，这不，快到下班点时，吴凌给我发来了她跟曾智的聊天截图。 “我们周总的意思是，让吴总想办法把林小姐带去明晚的酒会。” 曾智说的含蓄，但言下之意我跟吴凌再清楚不过。 酒会只能去两人，周庭柯要吴凌在我跟林杳杳之间二选一。 吴凌气得咆哮：“平时不分轻重也就算了，可明晚是什么场合，她一个没毕业的小姑娘，有什么资格参加，周庭柯这是色欲熏心了吧？” 吴凌拒绝了曾智的提议：“公司是我们的，这点事情我这个当老总还是能做的了主。” 我深知她是为我打抱不平。 可我也明白，这件事既然是周庭柯的意思，那他自然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怕他迁怒吴凌，主动给他去了电话。 “白经理有事？” 我迟疑了两秒，问：“周总方便碰一面吗，关于明晚的宴会，我想跟您聊两句。” 电话那头顿了片刻，我听见周庭柯问：“地址。” 言简意赅，似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我选了沈华兰昨天约我见面的那家咖啡馆。 半小时后，我跟周庭柯面对面坐着，男人沉着一张脸，拒绝了递来的餐谱，直截了当道：“我只有十分钟，一会我还要陪杳杳去选礼服。” “选礼服”三个字把我噎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周庭柯，是一点余地都不给我们留吗？ “怎么？”周庭柯见我没出声，拧着眉问：“白经理到底要说什么？” 我好言相劝：“周总身份尊贵，以您的能力，想要把林杳杳塞进一个酒会，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说过，”周庭柯冷冷的看着我，“我不想她被人议论。” 我紧攥着杯柄强迫自己镇定，直言不讳道：“周总这是铁了心的要我把出席的机会给林经理吗？” 周庭柯强调：“不是给，白经理应该明白，机会属于谁，由主事人决定。” 他说的主事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我想，如果我跟吴凌一意孤行，周庭柯可能有一百种方法逼我们就范。 而我，无意因这么一点事，就葬送整个公司的前程。 我眉眼上挑，勉强的露出一个笑脸，说：“既然周总主意已决，那我们谈谈价吧。” 第41 提到钱，周庭柯沉着的面孔上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裂缝，瞬间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故作轻松道：“怎么，周总舍不得？” 男人抬了抬眼皮，眸中满是讥讽：“白音洛，你没听懂吗？我说了，不是给，这个机会……” “机会是我的呀，”我早就放弃了道德线，不咸不淡道：“周总想想看，假如吴总执意要带我去酒会，周总能有什么办法呢？闹到最后，传到外人耳中，只会觉得林经理事多，会影响小姑娘名声的。” 周庭柯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不悦道：“白音洛，你威胁我？” “我哪敢啊，”我态度谦和，轻轻地抿了口咖啡，说：“如果我没记错，毕业答辩里面有一项是实习单位的评价吧，这怎么写，还不是周总一句话的事？” 闻声，周庭柯浑身上下似裹了一层寒冰，本就气质清冷的男人彼时更是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让人胆寒。 我其实也是怕的，但我想，两败俱伤的局面，周庭柯必然也是不想看见的。 我在赌，赌林杳杳在周庭柯心目中的地位。 良久，我听到男人开口问：“白经理想要多少？” 果然，他还是在意她的。 但明明我赌赢了，心口怎么像是压了一层黄连，苦涩的很呢。 我平声道：“又不是初次合作了，周总看着给就是。” 自尊没了，跟偶像见面的机会也没了，总得捞点好处安抚一下自己吧。 周庭柯闻言拿出手机，当着我的面平噼里啪啦点了几下屏幕，行为举止中写满了不情不愿。 “微信收款十万元。” 提示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下一秒，我便看到了周围人投来的惊疑目光。 别说他们了，我整个人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十万元啊。 这一次周庭柯为了林杳杳，可真是大出血了。 “满意了吗？”周庭柯冷嗤一声，“知道怎么跟林杳杳说吧？” 金钱带来的愉悦感转瞬即逝，我盯着周庭柯，善解人意道：“当……当然。”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的。 眼看着周庭柯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默默的打开手机，数了数1后面的几个零后，有种恍如梦境的错觉。 我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至少，吴凌不会夹在中间为难，而我，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添一辆代步车。 我想买车了。 京港的冬天太冷，有辆车接送姑父，他也不用顶着京港的酷寒去挤地铁了。 吴凌听说后兴高采烈道：“我说什么来着，你现在怎么说也是咱们技术部经理了，怎么能连一个代步车都没呢，等着，明早姐姐带你去选款。” 我欣然应允。 但我没想到的是，吴凌竟直接把我领到了宝马4s店。 看着导购期待的眼神，我小声嘀咕：“我只打算买十多万的款。” 吴凌神色不悦：“磕碜我是吧？” 她说完就给导购使了个眼色，说：“把那辆朱砂红开过来。” 我瞥了眼价格，裸车都要三十多万。 我是被吴凌推搡着进的驾驶室。 虽说这颜色有些扎眼，但驾驶体验还是不错的。 吴凌神色得意，语重心长道：“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洛洛，你本属于热烈的红。” 我垂眸：“可我钱包不允许。” 吴凌开怀大笑：“没事，少的姐给补上，公司这点福利还是有的。” 商量到最后，我实在拗不过吴凌，只能小心翼翼的开着红色宝马回公司。 进门后吴凌提醒我：“新车需要适应期，你这两天早点下班，去车流量小的地方练一练，对了，可以叫上释教授。” “啊？” 吴凌挑了挑眉，说：“你们是同款。” 难怪上车时我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看到了从茶水间里兴高采烈走出来的林杳杳。 视线相撞，她立即敛收了面上的得意，小声的跟我打招呼：“音洛姐回来了。” “嗯。” “我听庭柯说明晚的聚会你临时有事没法参加了？”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的脸上，吴凌更是一秒拉下脸来。 “是，”我语气很轻，从容道：“所以明晚就麻烦林经理跟吴总一起出席了。” 得到肯定回复的林杳杳顿时翘起了嘴角，用着谦虚的语气说：“音洛姐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明明给机会是吴凌和周庭柯，她却过来答谢我。 “呀，音洛姐买新车啦？”小雅没心没肺的凑过来，盯着我手中的车钥匙感叹道：“还是宝马咧。” 我没在意，可目光掠过林杳杳时，她竟也目不转睛的看我手中的车钥匙，随即嘴角下沉，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快，转瞬即逝。 我再看过去时，林杳杳已经神色如常，并笑着对我说：“以音洛姐的收入，一辆宝马不算什么的。” 口气不小，挺抬举我的。 她哪里知道，我之所以能有钱付这个首付款，还是沾了她的光。 这事儿没能瞒过吴凌。 事后，她把我叫到办公室，没好气道：“区区十万块，就买走你骨气了？” 我安慰她：“好歹还落了点钱，说不定哪天周庭柯醒悟了，再给咱们追加点投资款呢。” 吴凌气不过：“我不管，买车的钱从账面上扣，周庭柯敢不同意，我就让林杳杳马上卷铺盖滚蛋！” 吴总的格局，我还是服气的。 下班后，我给方欣桐去电话，询问她练车的相关事宜。 她是我们班第一个拿到驾照的同学，车技一流，凭这个本事在老总面前混的风生水起。 “音洛姐你算是问对人了，地点我知道，你等我。” 方欣桐说一不二，骑着她那辆川崎400一路飙到了我们公司楼下。 “东哥同款耶，”她盯着我的新宝马，“音洛姐你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我扶额，解释说：“吴总选的。” 方欣桐暧昧的笑：“行啦，走吧，练车去！” 方欣桐神奇般的把我带到一座驾校内。 练车时我们闲聊，提及明晚的商业酒会，方欣桐乐呵呵道：“音洛姐你还穿那件旗袍吧，保证迷倒一片。” 我叹了口气，说：“明晚的酒会，我没法参加了。” 我没提林杳杳，只说名额不够。 “音洛姐你早说啊，宏图跟南大开设了校企合作室，东哥那里说不定还有名额。” 释东没跟我提过这一茬，但，我已经麻烦人家很多次了，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占便宜。 我刚要拒绝，却听到方欣桐对着手机说：“东哥你不称职啊，音洛姐都没法参加酒会了，你也不帮忙周旋周旋。” 她电话已然拨通。 释东哑然：“你把手机给音洛。” 方欣桐乖巧的将电话递给我，须臾间，释东关切的嗓音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音洛，出什么事了？” 第42 释东是在半小时后到的驾校。 打车过来的。 距离近了，我能明显的看到男人白皙的脸颊上窜出的一抹绯红，夹杂着淡淡的酒味，飘到了我跟方欣桐的嗅觉里。 “临时有个局，”他轻声解释，又关切的看着我们，问：“没等多久吧？” 我在电话里其实已经跟释东解释过了缺席的原因，跟对方欣桐的解释一模一样，但释东似乎挺担心的，说什么也要亲自过来一趟。 还是从酒局上过来的。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无地自容，“耽误你聚会了吧？” 释东还没接话，方欣桐就爽快道：“音洛姐你太见外了，东哥是谁呀，那可是我们最亲爱的最善良的班委啊，他巴不得你天天找他呢。” “别闹。” 方欣桐耸耸肩：“哎呀，我爸叫我回家吃饭了，反正班委你也来了，那等会就麻烦你指导音洛姐练车啊。” 她边走边说，一溜烟的，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释东解释：“方欣桐爸爸是这儿的金牌教练。” 我顿时恍然大悟。 也对，一般人也借不到这么大的练车场。 “说说你吧，”释东将话题点回我身上，“音洛，明晚的酒会上，stack也会应邀出席，他们公司看中了国内市场，这一次专门让他与公司负责人一起过来考察，机会非常难得。” 原本已经被浇灭的希望猝然间被释东三言两语说得蠢蠢欲动起来。 见我没吭声，释东又问：“你不是一直很崇拜他吗？不想见一面？” 我略感诧异：“你怎么知道？” 释东莞尔一笑：“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我忽然接不上话了，又听到释东语重心长道：“音洛，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去见见stack吧，总不能因为当年被他拒之门外，就一直一蹶不振，对吧？” “拒之门外？”我一头雾水。 释东瞄了我一眼，说：“抱歉，我在辅导员那里无意间看到过你的出国申请，怎么说呢，剑桥的软件工程专业竞争本就非常激烈，stack又是全球数一数二的工程师，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听到“出国申请”几个字后，我的脑海里倏地轰然一片，跟炸开似的，呆滞在原地。 我本以为，这件事是没几人知道的。 过往的记忆犹如洪水般涌出，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份被我偷偷撕掉的剑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当时负责的老师就是stack。 我猜释东是以为我被拒之门外了。 但伴随着这份记忆一起席卷心口的，还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哀怨和不甘。 我张了张嘴，小声问：“班委，还有名额吗？” 我承认我心动了。 释东闻声眉开眼笑道：“当然，音洛，你能做这个决定，我真替你高兴。” 他激动的张开了怀抱。 整个人明显比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要更热烈些。 我猜他是想激烈我，于是伸出手，说：“释东，谢谢你。” 又聊了一会后，我提议送他回去。 释东瞅了一眼跟他同款的宝马车，眼角闪过一抹诧异。 “公司福利，吴总选的。”我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释东挑了挑眼皮，勾着嘴角笑：“你们吴总眼光挺好的。” 一刻钟后，我送释东到大学城附近的青年公寓。 释东站在车前，指着眼前的楼栋说：“今天也算是认了门了，有时间可以过来坐坐。” “嗯。” “我的意思是，王凯和方欣桐也时不时回来蹭饭，”释东耐心阐明，“我手艺还是不错的。” 我看了眼时间，说：“班委，明晚七点我来这接你可以吗？” 释东一脸的不可思议，片刻后又轻笑道：“行，按你说的办。” 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总是麻烦他挺不好意思的，这刚提了新车，当个司机也就是顺路的事。 但释东的语气，怪怪的。 离开青年公寓后，我马上给吴凌打电话。 可刚接通，听筒里却传来了女人气喘吁吁的声音：“怎么了洛洛？” 我意识到自己打的不是时候，硬着头皮道：“我想要一身装备，战袍那种。” “我去，”吴凌蓦地提高了嗓门，“跟谁？” “释教授，”我实话实说，“明晚的酒会我也会出席。” “漂亮，”吴凌高兴的大喊一声，说：“这事交给我……啊……” 一声奇怪的呻吟声从听筒里冒出来。 我愣了一秒，识趣的掐了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十如虎？ 吴凌是翌日晌午后来公司的，整个人看上去红光满面。 我盯着她，调侃了句：“昨晚睡眠质量还行？” 吴凌娇滴滴的看了我一眼，夹着嗓子说：“讨厌啦，你应该问一问人家一晚上到了几次。”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吴凌递给我一个大白眼，说：“洛洛，你真的不能继续单下去了，要知道女人过了三十卵巢就会跟着衰老的，这种时候，你就要多给自己找点乐子，享受享受x爱的美好，嗯？” 我听得面红耳赤。 “别整天无欲无求的，都这么久了，也该给自己换个新口味了。”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闪现出了某些旖旎的画面，脸上火辣辣的烫。 差点就被吴凌给带偏了。 于是我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去选款？” 吴凌撩了撩耳侧的碎发，笑的花枝乱颤：“现在。” 吴凌把我带到了西山林语中她前夫给她留的那套三层别墅里。 看着女人衣帽间里那些五花八门的小礼裙，我整个人怔住了。 我忽然觉得她前夫虽然狗了点，但在经济方面还真是没委屈她。 吴凌直翻白眼：“钱和色，姑奶奶总要占一个吧？” 钱和色。 我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悟了。 这时吴凌递给我了一件米白色缎面吊带礼服，介绍道：“这是前年我在宝格丽酒会上预定的，一次都没穿过，你皮肤白嫩，穿上肯定好看。” 礼服款式简单，但质地一流，接触肌肤时有种被羽毛扫过的轻盈感，不愧是高定。 吴凌还叫来了上门的造型师和化妆师，最后，我身着这件白色礼服，将长发挽至脑后，施上了淡淡的眼影和唇彩，搭配了同品牌的红宝石项链和手镯，踩着裸色尖头的cl出了门。 “洛洛，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今晚之后，会有成群结队的男人来我们公司串门的热闹场景了，”吴凌拍了拍我的手背，“咱们酒会见。” 我驱车去了青年公寓，接释东。 换上一身黑色正装的释东脸上依旧架着那副银丝眼镜，多了分肃穆，却莫名增添了几许斯文败类的放荡感。 “不合身吗？”他推了推眼镜，“会不会太正式？” 我尴尬的收回视线，说：“挺好。” 不知为何，脑海里霍然冒出了吴凌口中那句新口味的台词。 罪过。 释东不明所以，笑容温善：“那白小姐，我们出发吧。” 第43 维也纳酒庄距离青年公寓并不远，没一会，我们便抵达停车场。 可就在我小心翼翼倒车入库时，隔壁车位上却突然倒进一辆迈巴赫。 两道熟悉的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 是周庭柯和林杳杳。 我早该猜到的，像今晚这种场合，周大总裁肯定不大放心让小姑娘一个人出席。 但亲眼目睹时，心口莫名的，还是涌出了一丝苦涩。 我不由的攥紧了方向盘。 释东也瞧见了，问：“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都在一个酒会，而且大家还这么熟，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视而不见。 我点点头：“好。” 得到应允的释东主动喊了周庭柯。 男人闻言转过身，视线落在了我跟释东身上，瞳孔微微一颤。 可能多少觉得有些意外吧。 盛装出席的林杳杳则不同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的圆挺挺的，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片刻后樱唇才微微动了动：“音洛姐……你……你也是来参加今晚的宴会的吗？” 小姑娘情绪掩藏的很好，但语气里，还是缠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失落。 我点点头，说：“我跟班委一起出席。” 话当然还是要说明白的，免得周庭柯以为我跟吴凌表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林杳杳看看释东，又看看我，笑眯眯道：“我知道啦，音洛姐说的今晚有事，就是作为释教授的女伴一起出席宴会对不对？”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天真无邪还是的确没有看出端倪，波澜不惊道：“托周总和林经理的福。” 林杳杳眉头微皱，露出迷惑的神色道：“音洛姐是在打趣我们吗？明明是音洛姐自己争来的福气，怎么还归功于我跟庭柯啦？”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口舌之中，笑着看向释东，问：“不是说有几位同门师兄也出席今晚的宴会？” 释东立即会意，看了一眼腕表，说：“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他说完又看向对面的两人，彬彬有礼道：“庭柯，林小姐，我们先失陪了。” 我跟释东当着他们的面离开，没走几步，我的耳后就传来了那熟悉的软糯声：“庭柯你有没有发现，今晚的音洛姐真的很不一样呢。” 我想如果这话给吴凌听到了，她肯定会说：“笑话，姑奶奶整套装备六七位数，能一样吗？” 毕竟，林杳杳方才那艳羡的眼神，已经快溢出眼眶了。 酒会上，大家相互寒暄，释东领着我认识了不少同门，另我惊讶的是，提到我的名字后，有些前辈居然表示有印象。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那位凭借着一己之力在全国计算机信息大赛上打败清北一举夺冠的白音洛啊？” 那是三四年前的事，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还是释东你小子眼光毒啊，老实说，是不是在学校时就已经对我们音洛学妹心怀不轨了？” 释东推了推眼镜：“师兄们，你们损我两句没什么，但音洛脸皮薄，大家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师兄们大笑：“你小子这就给护上了。” 还有人把话题扯到我身上的：“音洛，听师兄们说啊，释东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你可得多留心啊。” 明显是误解了我跟释东的关系。 京港的圈子一向泾渭分明，换做以前，我还会一本正经的解释两句，但人被社会毒打几次后总会学乖，所以这一刻，面对这样的调侃，我只是笑而不语。 本就没多少交集，何必苦口婆心的解释呢？ 说多了，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酒会气氛还算和谐，但不知为什么，站在这群人中，我总觉得有一双眼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我。 可真当我试图去寻找那束目光时，却无迹可寻。 是错觉吗？ 手包里传来的震动感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退到一旁，一眼就看到了周庭柯发来的信息：“大厅右侧，过来一趟。” 言简意赅的句子，是他的风格。 我不知道周庭柯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找我，便问他：“有事吗？” 周庭柯回复的极快：“嗯，当面说。” 老实说，周庭柯身上要是没有投资人的身份，我现在应该不会花时间去应付他。 但谁让他是金主爸爸呢，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回廊处，周庭柯孤身一人站在落地窗前，眉头微蹙，似在思考着什么人生难题。 听到脚步声后，他转过脸来看向我，视线在我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后，说：“白经理不是答应我今晚不会出席？现在呢，出尔反尔？” 原来是来找我算账来了。 我心平气和道：“周总怕是误会了，我只答应你不跟林杳杳抢出席宴会的名额。” 周庭柯嗤笑一声：“长本事了，跟我玩文字游戏？谁给你的底气，释东吗？” 他语气挺不客气的，听的人一言难尽。 今晚出席酒会的非富即贵，四面八方隐藏着不少双眼睛，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周庭柯闹出什么不快来。 我语气和善：“周总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失陪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我话还没说完，”周庭柯叫住了我，深不见底的黑眸落在我脸上，短暂的沉默后他启唇道：“趁现在晚宴还没开始，白经理自己找个理由先行离开吧。” 先行离开？我人都已经出现在宴会上了，他居然轻描淡写的给我来一句先行离开？凭什么？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碎裂，扎的我喘不上气来。 猝不及防的，我想到了进场前林杳杳看我的眼神里流露出的那抹失意，迎上周庭柯的目光，我不甘道：“因为林经理不高兴了？” 周庭柯神色一怔，不自然的避开了我的目光，幽幽道：“你在，她多少会有点不自在。” 第44 周庭柯的回应验证了我的猜测。 虽然一早我就见证了他对林杳杳的偏爱，但此刻听到他亲口回答时，我还是破防了。 就因为林杳杳一点点不自在，我就要提前退场吗？ 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若是平时，我还是愿意给投资方这点面子的，但今天不同，出席宴会的机会是释东千辛万苦替我争取的，我这个时候放鸽子，说不过去。 我定了定神，说：“抱歉周总，我做不到。” 周庭柯闻声眉宇间拧成了疙瘩，语气也非常不和善：“你知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我走。 我蜷了蜷手指，实话实说道：“周总，如果今晚我是作为公司代表出席宴会，我当然乐意成人之美，但今晚我是作为释教授的女伴出席，周总应该能理解吧？” 到底是投资方，我也不能闹到双方下不来台的境地。 谁知我话音刚落，周庭柯竟发出了一声嗤笑：“拿释东压我？白经理，是不是好脸给多了，你都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我看着咄咄逼人的周庭柯，一时间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我从未想过要挑起周庭柯跟释东的不快。 “说吧，想要什么？继续追加投资？” 周庭柯见我没吭声，又补充了一句。 他大概是以为我故意拿乔，好再从他这里捞一点好处。 “不必了。”我拒绝的干脆，“我不会离开。” “你确定？”周庭柯紧盯着我，冷笑道：“这场宴会对白经理而言这么重要？怎么，就这么急着讨好释东？” 周庭柯用的是“讨好”，配上嘴角的那抹讥诮，一瞬间就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 而他不可一世的态度，只因为我让他的林杳杳有一点点的“不自在”。 想到这，我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疏离道：“宴会快开始了，周总，失陪。” 说完这话后我转身便走，下一秒，耳后又响起了周庭柯的声音：“白经理，你确定你能替贵公司承担后果？” 我立即驻足，双脚跟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 我从周庭柯的言语中听到了威胁。 但我主意已定，头也没回道：“悉听尊便。” 我是可以忍让，但不代表我没有原则。 返回宴会厅时，释东正在寻我。 “脸色不大好，出什么事了？” 我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找理由道：“可能是酒喝多了。” “早就跟你说了，他们递过来的酒你随便应付一下就是了，再不济，不还有我呢？” 释东还是义气的。 就凭这一点，我不后悔拒绝周庭柯。 “另外，”释东见我没说话，又继续道：“酒会的位置安排你看了吗？” 这一点我倒是还真没注意。 见我疑惑，释东摸了摸鼻子，解释说：“我们跟庭柯都坐主座，stack也同桌，你……有关系吗？” 释东考虑问题一向周全。 他提周庭柯，说明林杳杳也会跟我们同桌。 他可能是怕我尴尬。 我故作轻松道：“没事，别忘了，我今晚可是来见偶像的。” 宴会开始后，嘉宾们陆续落座，如释东所说，我们被安排在了主座上。 周庭柯和林杳杳就坐在正对面。 在场的都是大咖，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码农，识相的当背景板。 不出片刻，我心心念念的stack和负责人便一起出现了，他们的座位被安排在冯文灼身侧，与周庭柯和林杳杳极近。 林杳杳大概也认出了stack的身份，趁着这个机会，给stack递上了名片。 很平常的行为，毕竟像stack这样的世界级软件工程师，不是谁都能见的，可因为林杳杳太过积极，此时此刻反而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好在stack也不是没情商的人，接过名片后礼貌性的扫了一眼，然后把名片递给了助理。 也算没下林杳杳面子。 林杳杳挺开心的，用着不大标准的英文跟stack攀谈起来，内容跟我们正在开发的游戏有关。 stack听完后表现出了一丝兴趣，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问：“这款游戏我听冯先生提起过，听说负责搭建前后端的工程师叫白音洛？” 他话音落下，林杳杳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我也没想到stack会提及我。 倒是释东反应敏捷，他主动跟stack打招呼：“您想认识的白音洛就在现场。” stack向我投来了探究的眼神。 机会就在眼前，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积极上前打招呼：“stack，我是白音洛，很高兴认识你。” stack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沉思片刻道：“果然是你音洛，没想到两年后我们会在这种场合见面。” 我微微惊讶：“stack你还记得我？” 我们曾因为入学的事情通过很多次邮件。 “当然，”浓眉大眼的白人信誓旦旦的开口，“当初你放弃剑桥时，我可是难过了好一阵，音洛，你在软件搭建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我受宠若惊，但他的话，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我身上。 放弃去剑桥的事，其实没几人知道。 但被stack这么提了一嘴，大家看我的眼神明显都变了，特别是，周庭柯。 我们曾许诺一起上剑桥。 我佯装没在意，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到了新项目上，与stack相谈甚欢。 林杳杳似有不甘，几次主动插话进来，都被stack搪塞了去，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坐在一旁。 酒会结束时，我拿到了stack主动递过来的名片。 今晚的宴会上，stack一共就发出去两张名片，另一张，是给了业内一家非常有名网络公司。 我算满载而归。 青年公寓楼下，释东醉眼迷离，说：“音洛，你知道吗，今晚我真的很高兴。” “今晚班委功不可没。” “但……”释东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说：“音洛，你怎么从来不叫我名字？” 我没想到释东会问出这么无厘头的问题来，尴尬道：“叫班委叫习惯了。” “那以后，直接喊我名字怎么样？” 我刚准备应声，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周庭柯的电话。 释东瞄了我一眼，说：“我就当音洛你答应了。” 他说完识趣的进了楼道。 返回车内，我瞅了眼正响动不停的手机，深吸一口气后，这才按下接听。 “白音洛，你不在家？” 周庭柯竟直呼我名，语气似乎还挺急切的。 但，他是怎么知道我不在住处的？ 第45 “我在你家门口，”周庭柯解开了我的疑惑，“白音洛，你马上回来。” 没等我开口，周庭柯就掐了线。 说话的语气嘛，惯用的不客气。 想着宴会上沦为背景板的林杳杳，我表示能理解。 我估计周庭柯是来给小心肝鸣不平的。 今日事今日毕，我平静地回住处。 是麻烦，总得面对的。 虽一早就做足了心理建设，可当我目睹靠在家门上的周庭柯时，心口还是闪过了一丝讶异。 男人双眼微闭，神色疲累地靠在门板上，质地优良的西装和领带已解下搭在臂弯，身上只着一件白衬衫，而原本规整的领口此刻松散着，露出了一片冷白的皮肤。 在灯光昏暗的楼道里，配上他这张精致的面孔，莫名地裹着一层破碎感。 跟宴会上那个大放异彩的荣域总裁判若两人。 似乎比我还要疲累。 我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打招呼了。 但就在这时，男人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一样，微微抬了抬眼皮，露出了那双乌沉的眸子。 四目相撞，我听见周庭柯问：“还知道回来呢？” 他声线本就偏低，严肃时会让人觉得不可亲近，但一旦压低声调，就会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感来。 一如此刻。 我攥紧手中的车钥匙，佯装镇定道：“周总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男人视线下移，眼神最后落在我手上，随即嘴角一勾，说：“为了讨好释东，白经理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他正盯着我手里的车钥匙看。 看来周庭柯也注意到了同款车的这件事。 我晃了晃车钥匙，平和道：“说起来，这里面也有周总的一部分功劳呢。” 周庭柯闻声拧眉，问：“什么意思？” “没有周总那十万块，首付款都不够呢。”我实话实说。 周庭柯静静地看着我，眸光渐深，不可思议道：“白音洛，你拿我的钱去讨好另一个男人？” 最后几个字，周庭柯明显抬高了分贝。 “周总，我先前就跟你说过，”我不想激化矛盾，开解道：“这钱虽然是你的，但我们不是做了交易吗？怎么花，我没必要跟你一一汇报吧？” 周庭柯神色一滞，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却发现领带已经解下，盯着我道：“白经理如此煞费苦心，怎么样，释东答应给你们投资了吗？” 他是认准了我“讨好”释东就是为了钱。 不过他在着急什么呢？ “看来还没有，”周庭柯见我没吭声，推算出答案，“那接下来，白经理是不是打算用讨好我的那一招故技重施在释东身上？” 今晚的周庭柯有点反常。 话密到是往常一个月也说不到。 而且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不是来为林杳杳鸣不平的。 我迎上周庭柯那黑沉的眸子，无端的有些烦躁，话也是脱口而出：“周总到底在在意什么？” 周庭柯也被我的问题噎了一下，第一时间避开了我的视线，没吭声。 细节即答案，也是在这一秒，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酒后失言。 我刚准备解释，却听到了周庭柯另一个问题：“录取通知是怎么回事？” 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先前的那些台词不过是铺垫，他最想问的，是这个。 我漫不经心道：“如周总所见，不想去，就放弃了。” 说到这话的时候我紧张地捏紧了车钥匙。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当初我将那辛辛苦苦攒来的十万块交给留学中介的场景。 前两年出国留学的审核还没严格到令人发指，但其中有一点要求我们必须得达到，那就是留学保证金。 那是审核当中的重中之重，而作为学生，我能拿出的钱，只有那么多。 可偏偏中介告知我，我们存款的总额，只够一个人勉强出国。 当时我就在想啊，也没关系的，以我白音洛的能力，迟个一年两年过去，也不会差哪去。 而周庭柯，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 所以我对他隐瞒了录取的事实。 把仅有的十万块存款，我的全部家当，都给了周庭柯。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男人咄咄逼人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扯了扯嘴角，笑着说，“放弃留学是我个人的决定，周总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你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是我在你这里弄了个定期存款，支给我就是。” “白音洛！” 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了我一跳，只见周庭柯脸色铁青，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男人眸中涌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忽然觉得在这种时刻提钱是个很不理智的行为。 “抱歉，”我拿出对待资方爸爸的诚恳，“我就……” “只是这样吗白音洛？”周庭柯再一次喊了我的全名，“只是这样？” 不知为何，听到周庭柯这样的询问，我的心口竟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我想，恋爱脑可不是什么光荣事迹，我听见自己问：“不然呢？” 周庭柯发出了一声嗤笑，随即朝电梯口走，他边走边说道：“行，定期存款是吧，那就按最高利息算，白音洛，我一分都不会少你。” 电梯门关上时，我只觉得双脚一软，整个人像是忽然失去了支撑，颓然地靠在墙边。 又拿到了一笔钱，我应该高兴的，对吧。 只是这一夜，我失眠了。 翌日一早，我提前赶去公司，没想到在电梯口，却意外地撞见了林杳杳。 小姑娘的马尾束得高高的，手里捧着个文件夹，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 似并没有受昨晚宴会上的状况影响。 见到我，林杳杳也很意外：“音洛姐，你也这么早啊。” 声音一如既往地甜美。 我点点头：“林经理也挺早。” “哎呀，昨天听了你跟stack的聊天内容，我实在是汗颜啊，”林杳杳羞涩地看了我一眼，说，“所以回去之后，我特意花了一夜的时间了解我们的项目。” 我抬眸，视线掠过林杳杳娇嫩的脸颊，没吭声。 下一秒，我又听到她说，“但音洛姐你知道吗？我这仔细一找，还真让我发现了我们这款游戏的一个大bug哦。” 第46 林杳杳把三四页的建议书交给我的时候，我整个人挺意外的。 不得不说，小姑娘在某些方面，比我想象中努力。 毕竟从格式和排版来说，这份建议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但当我看完整个建议书的内容之后，就有些不淡定了。 她整个建议书都围绕在我们游戏里虚拟的可谈恋爱的四个男主人公上。 她在建议书里写道，人物形象决定了用户的充值量，男主的外貌是重中之重。 而一个项目还没完成过的林杳杳，觉得我们的男主形象不够完美，提议重新绘制。 这是她提的第一点。 这一点我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各花入各眼，她先前就做过类似的事，我也能理解，可她的另一条建议，居然是要我们把其中之一的男主，也就是金融系舔狗男神的人设换了。 换成高岭之花的形象。 舔狗变学神，而学神的整体形象，跟周庭柯，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舔狗的背景设定容易影射到庭柯的形象，”林杳杳在建议书里是这么写的，“不利于荣域集团对外的形象展示，需要更改。” 一副荣域董事长太太的口吻。 挺强势的。 我合上建议书，瞄了林杳杳一眼，说：“建议书写得很认真，但林经理，如果你仔细查阅过项目书的话，就该知道，我们立项时，是得到周总首肯的。” 我在间接地告诉她，周庭柯并没有觉得金融系舔狗的男主人设有问题。 林杳杳神色一滞，顿了两秒后说：“音洛姐，当初庭柯学长是为了替我找项目应付学校，事发突然，恰好又与你是旧识，这才达成了我们彼此的合作，但……” 她微微抬高了语调，又说：“项目书的具体内容，可能庭柯压根没看。” 她嗓音软糯，大大的眼睛里还含着些许笑意，怎么看，也不像是故意挑刺。 仔细一想，她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而林杳杳作为公司的游戏策划，既然提了这两条建议，我们就不可能视而不见。 即便这两条建议对我们而言是画蛇添足，但她背后站着的，是周庭柯。 无形中，我感到了一股压力。 于是我跟她说：“林经理，不急的话，容许我跟吴总先讨论讨论。” 吴凌说过，职场上的事，万不得已时，还有一个拖字诀。 但林杳杳似乎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笑眯眯道：“可以啊音洛姐，我也想参与讨论呢，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叫上庭柯。” 庭柯庭柯，又是周庭柯，看来，林杳杳是铁了心要我们在这两条建议上尽快给出回馈了。 “不急，”我和声回应，“周总事忙，这点小事我们可以先内部讨论，免得让荣域董事会的那群人觉得，我们连这点小事都要麻烦他们。” “哦。”提到荣域董事会，林杳杳态度没那么强硬了，她耷拉着眼皮，小声道：“那听音洛姐的。” 讨论至此结束，看着小姑娘兴致恹恹地回了办公室，我闭上眼，轻轻的舒了口气。 这要是给周庭柯瞧见了，不由得觉得我们欺负她的小心肝？ 我隐约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我将建议书递给了吴凌，她看完后撇了撇嘴，说：“我就知道，晚宴的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我盯着她，没说话。 她看着我，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扣着桌面，说：“她这是不满你在宴会上出尽风头，给你找事来了。” 我就事论事：“可这件事放到周庭柯面前，他会觉得小姑娘很有上进心。” 吴凌也看出了这一点，烦躁道：“但凡她仔细读过项目书，就该知道她要求的高岭之花人设已经给了艺术系男主，你说，一款游戏里怎么能有两个学神，这不是跟闹着玩似的？” 林杳杳当然不会跟我们讲什么游戏人物形象重叠这种事。 吴凌闻声后抓耳挠腮：“这事还必须得给个说法是吧？” 我们果然很有默契。 “你既然提了，想必已经想到了应对措施？” 吴凌还真高看我了。 林杳杳的这两条建议，如果我们直接否决，只怕又要闹到周庭柯那里，但不解决，又显得我们没把她这个策划经理放在眼里，左右都很为难。 挺棘手的。 “林杳杳只怕也想到了这一点，”吴凌托着下巴，思忖道：“游戏人设和形象是我们立项前就已经敲定好的，她这个手伸得太长了，照我看，她替荣域维护形象是假，只怕是想借这个机会跟我们博弈呢。” 吴凌觉得林杳杳心思太深，她当下做决断：“你我都清楚人物形象关系到整个游戏的整体脉络，改是不可能改的，不然传出去，我们两个项目负责人，岂不是被一个没毕业的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我还真没吴凌想得这么多，但我认同她的说法，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个讨论结果合理化地告诉林杳杳。 “先拖两天，”吴凌看着我，说：“看看林杳杳的态度。” 我没反对，又听到吴凌话锋一转，问：“不过音洛，你真的，被剑桥录取了？” “不像？” 吴凌瞄着我，疑惑道：“我就在想，你那么喜欢编程，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怎么就放弃了？” 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我自嘲道：“那时，大概恋爱脑晚期吧。” 吴凌接话：“现在呢？” 现在，病已经好了。 我们想拖，可林杳杳这次并没有给我们机会，这不，只隔了一天，她又找到了我。 “音洛姐，你跟吴总讨论得怎么样了？” 我心平气和：“还在讨论中。” “这样啊。”小姑娘声线很低，显然很失望。 我只能略作安抚：“游戏中人物形象是重中之重，林经理，我们需要些时间。” 林杳杳眉眼弯弯：“那我就再等等。” 我自诩应付得还不错，但午休还没过，周庭柯的电话却突兀地插了进来。 他上来便语气不善：“麻烦白经理跟吴总马上来荣域一趟。” 他说得很官方，却明显是在给我们下命令。 得，看来，十有八九跟建议书有关。 第47 我跟吴凌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荣域总裁办时，却从秘书口中得知周庭柯不久前离开办公室的消息。 下命令让我们过来的是他，但我们人到了，周庭柯却避而不见，答案可想而知。 我没在意，吴凌却气得够呛：“堂堂一个荣域总裁，为了个林杳杳，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周庭柯这么宠着谁。 而现在我们要着急的，是如何应对建议书带来的麻烦。 周庭柯可没林杳杳那么好搪塞。 吴凌闻言马上冷静下来，瞥了一眼接待室外的女秘书，说：“看我的。” 五分钟后，她顺利地从秘书口中套出了周庭柯和林杳杳的去处──公司餐厅。 估计两人还没吃饭。 吴凌提议主动出击。 “态度放诚恳些，脸皮放厚些，”吴凌提醒我，“实在不行，我们也学学林杳杳，演一演苦肉计。” 我顿时哭笑不得。 你愿意演，但也得看周庭柯愿不愿意看。 餐厅处，我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庭柯背对着我们，腰板挺直，看不到面上的情绪，而林杳杳眼圈泛红，小脸儿上的妆略有些花，怎么看，都像是受极了委屈的模样。 别说周庭柯了，我看了都不免有些动容。 就在我跟吴凌准备上前时，只见林杳杳忽然夹起餐盘里一块冬笋，递到了周庭柯的嘴边。 “学长听我唠叨了那么多，一定觉得很无趣吧，”小甜嗓音娇软可爱，“来，奖励一块冬笋。” 林杳杳说这话时眉眼弯弯，配上那张有些哭花了的小脸蛋，颇有一副勉强打起精神的可怜感。 受了委屈却佯装坚强，谁看了不心疼呢。 我本以为周庭柯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嘴边的冬笋，但下一秒，却见男人招呼后厨，给林杳杳添汤。 也是，到底是公共场合，周庭柯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名声，总得替小姑娘着想。 正当我跟吴凌窥探剧情发展时，林杳杳却瞧见了我们。 她满脸迷惑道：“音洛姐，吴总，你们怎么在这儿？” 林杳杳的声音唤来了周庭柯的视线，男人默默地侧过身，乌沉的眸子静静地看过来，随即皱起了眉。 显然不大待见我们两个不速之客。 “周总，林经理，”吴凌面上堆着笑，“听说两位还在用餐，这不巧了，我跟白经理也没吃呢，可以拼桌嘛？” 这个台词有点出乎我意料。 想着中午被咽下的那碗盖浇饭，我略感心虚。 林杳杳倒是马上接腔：“这个点了，吴总还没用餐吗？” 吴凌演技大爆发：“正准备吃呢，这不周总一个电话召唤，我跟白经理可是一刻也没敢耽误，马上就过来了。” 林杳杳好奇地看向周庭柯，小声道：“学长怎么……” 周庭柯瞥了我们一眼，不咸不淡道：“只怕我们荣域的餐厅，不合两位的胃口。” 他话里有话，直接给吴凌噎住了。 周庭柯平日里不怎么待见我可以，但当着林杳杳这个下属的面这么下吴凌面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自然地拉开周庭柯斜对面的椅子，和气道：“周总多虑了，我跟吴总胃口一向很好，不挑食的。” 于是我们四个人神奇般地，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上。 我点了两道素菜，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味道还行，但我没什么胃口。 林杳杳笑呵呵道：“音洛姐，你真的应该早点来的，我们后厨做的狮子头才是一绝，有时间你再来尝尝呀。” 她用词很微妙。 “我们后厨”几个字，将我和吴凌划在了她跟周庭柯之间。 吴凌也听出了这一点，调侃道：“林经理都代表荣域亲自发出邀请了，我跟白经理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林杳杳神色一滞，轻轻地咬了咬唇，说，“吴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眼看着吴凌拧眉，我干脆直奔主题：“周总这么着急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吧？” 我话音刚落，就看到林杳杳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明显地蜷了两下。 周庭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说，“白经理言重了，经过昨天的晚宴，圈里都知道有一位备受stack青睐的新锐软件工程师叫白音洛，我区区一个投资人，哪敢谈什么吩咐。” 他声线很稳，平铺直叙到没有一丝波澜，但字字句句，却都在讽刺我。 “周总说笑了，”我公式化一笑，说，“不过都是些虚名，哪有周总您真金白银来的实在，你放心，不管到何时，荣域都是我们的大恩人。” 不就是打官腔嘛，我也会。 周庭柯似没料到我早有应对，冷嗤一声，说，“可白经理做的，远没有说得好。” “周总指的是？” “白经理何必明知故问。”周庭柯直接戳穿我，黑眸里带着质问。 我没打算绕弯子，严肃道：“周总，我们从来没想过敷衍你跟林经理，但如今贸然去改人物形象和人设，并不合适。” 周庭柯抬眸，说，“那把金融系男主设置成舔狗形象，就合适了？” 我顿时无言以对。 我当然不会告诉周庭柯做这种设定前我的确是带着那么一点私人恩怨的，但这款游戏开发到今天，我们也只是就事论事。 吴凌也察觉到了周庭柯的不快，解释道：“周总宰相肚里能撑船，相信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在影射您吧？” 周庭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白经理似乎很不待见这个角色。” 我心中突然警铃大作：“我……有吗？” “舔了几年都舔不到心爱之人，主角却还是锲而不舍，呵，换做白经理，你会吗？” 我又被噎了一下。 是啊，我会吗？答案在周庭柯这里昭然若揭。 我有种被周庭柯公报私仇的错觉。 而周庭柯继续咄咄逼人：“这个设定太脱离现实了，毕竟，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待。” 这话说得挺严重了。 人家林杳杳只是要改游戏主角人设，而周庭柯，直接给它定义为脱离现实。 倒也符合他一向冷静自持的个性。 我耐心解释道：“周总，正因为现实中不存在，所以我们才要在游戏里满足用户幻想。” “呵，幻想。”周庭柯重复这两个字，讥诮道：“白经理还真是很懂用户需求。” 看着周庭柯眼里的鄙夷，我再次接不上话。 吴凌则在一旁打圆场：“听出来没，周总这是认可我们的工作能力呢。” 睁眼说瞎话，我只服吴凌。 周庭柯却依旧盯着我：“白经理如此煞费苦心，周某真的，自叹不如。” 倒是没有否决的意思。 一旁的林杳杳也听出了这一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怯懦道：“周总，音洛姐，对不起，建议书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多此一举了。” 她说完紧咬着唇，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 好像下一秒，眼泪就会从眼眶里蹦出来。 周庭柯也瞧见了，他缓了缓语气，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如人物形象这一块，确实如此你说，很粗糙。” 此言一出，我跟吴凌皆是一愣。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我便听到周庭柯说，“主角原画全部重新定义，找一位有名的原画师过来操刀。” “周总，这……”我顿时应接不暇。 我们从未质疑过糖糖的画工，但你看，周庭柯三言两语，就把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部否决了。 “逍遥客怎么样？”周庭柯打断我，黑眸落在林杳杳脸上，用着宠溺的口吻询问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的作品吗？” 林杳杳暗沉的脸上闪过一抹欣喜：“喜欢是喜欢，但逍遥客，一定很难请吧？” 我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逍遥客，那位在游戏原画师里出了名的鬼才大佬，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存在，又哪里是我们能接触到的人物？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压根没人见过他老人家的真面目，我们到哪里去请？ 可紧接着，我便听到周庭柯说，“白经理，没问题吧？” 第48 周庭柯这哪里是征询我们意见，分明又是在给我们下命令。 而他之所以会做这个决定，只因为林杳杳本人对逍遥客的追捧。 但话说回来，就在原画师这一领域，估计没几个不喜欢逍遥客的，他画风逼真，风格独特，配色鲜亮，在圈子里本就是一骑绝尘的存在，更何况人家很多时候，还是手绘。 别提多考验画工了。 不过有本事的人，通常脾气比较古怪，所以逍遥客自出道以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在任何采访现场，也没在媒体面前露过面。 身份相当神秘。 “白经理，”周庭柯没有心思听我的解释，平常道：“要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我又何必跟你们提？” 果然是不可能改主意了。 倒是一旁的林杳杳善解人意道：“学长，其实音洛姐说得也有道理，像逍遥客这种级别的原画师，的确很难请，我虽然很喜欢他，但并不想让音洛姐和吴总为难呢。” 她说这话时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颇有一副难以言喻的无辜感。 吴凌见状回应道：“还是林经理细心体贴，且不说没人见过这位逍遥客的真面目，就说人家那这种级别，我们也请不起啊。” 吴凌考虑问题一向现实而直接。 早几年时逍遥客一幅原画作品就已经卖到了六位数，这两年，他几番跟影视公司合作，创作出了不少出了名的海报作品，咖位更是水涨船高。 “无妨，钱不是问题，”周庭柯回应得干脆，温柔的视线落在林杳杳脸上，说，“只要你们有本事把人请来。” “学长……”林杳杳闻言羞涩地低下头，腼腆道：“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你就看白经理和吴总的表现吧，”周庭柯说完起身，一锤定音道，“相信两位一定不会让周某失望，嗯？” 他丢下这句话后领着林杳杳走了，徒留我跟吴凌两人干瞪眼。 我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荣域集团。 这一顿饭吃的，还真叫一个惊险刺激。 我跟吴凌谁都没有想到，周庭柯会给我们出这么大一个难题。 巧的是，听说昨天晚宴上另一家被stack给名片的著名软件开发公司，不久前也曾托人跟逍遥客约过稿，但人家经纪人直接来了一句逍遥客的工作都安排到了明年初夏，就给搪塞过去了。 这么一块硬骨头，我们怎么啃？ “你还不明白吗？”吴凌捏紧方向盘，愤愤不平道：“周庭柯这只老狐狸估计一早就料到了我们的路数，但又不可能由着我们压着林杳杳，所以故意给我们出难题呢。” 原来，他竟这般呵护她。 “还有你别忘了，上次糖糖当面怼了林杳杳，”吴凌提及过往，叹了口气，说，“逍遥客要是真来了，她该如何自处？” 这一点我倒是没有细想，就糖糖那个暴脾气，只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吴凌苦笑一声，说，“这个林杳杳啊，我们还真是小看了她。” 我疑惑地看向吴凌，短暂的沉思后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林杳杳是故意跟周庭柯提起逍遥客？” “不然呢？” 我略感惊讶，如果吴凌的猜测是真的，那之后，公司恐怕一时半会没个安宁了。 聪明如周庭柯，他不可能没看出林杳杳的这点小心思。 可决定，也是他下的。 他对她，还真是，护得紧啊。 就说我们跟逍遥客合作这件事，若能侥幸找到他本人，达成合作，那只是我们尽了本分，若是完成不了任务，只怕这事，会没完没了。 “一石三鸟，”吴凌冷笑一声，说，“洛洛啊，这次我们可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且不说吴凌的分析是否准确，有一点是无可厚非的——找不到逍遥客本人，我们将吃不了兜着走。 我跟吴凌商量后，决定兵分两路，她负责跟糖糖交涉，毕竟绘制主角形象这件事上小丫头也是殚精竭虑的，这一下子全盘否决，只怕她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而我，则负责查跟逍遥客的经纪人联系，看看能不能跟这位传说中的原画大佬见上一面。 能见到逍遥客本人，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可就我们这种小游戏公司，能入得了逍遥客的眼吗。 我心情忐忑。 一天后，通过圈内的朋友，我顺利地拿到了逍遥客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约在了下午见面。 是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几岁的能言善辩的中年男人，叫霍天磊。 见面地点约在了他本人创办的美术工作室。 他本人还挺客气，听我说明来意后，也没露出傲慢无礼的样子，只是递给我一个表格，说，“白经理不介意的话，可以填一份合作意愿表。” 这我也是第一次见。 但逍遥客是大佬嘛，搞点花样也正常。 只是表格中有一项挺有意思的——跟我合作的原始理由。 霍天磊解释说，“逍遥客的脾气大家众所周知，白经理随便写写就是。” 我当然知道不能随便写写。 逍遥客的咖位摆在那，这份表格无疑是他在参考合作方所出的一道难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我离开后，霍天磊一定会将表格递给逍遥客。 算是笔试。 我思忖片刻，将我的真实目的写了出来——事关生死。 霍天磊看到之后也略微一惊，浅笑道：“白经理倒是比想象中幽默。” “霍总，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捏了捏腕带，真诚道：“我们的项目，非逍遥客不可。” 总要，给周庭柯一个交代的。 会面结束，我心事重重地下了楼，片刻后手机响了。 是小雅的电话。 “音洛姐，你快回来一趟吧，”小雅惊慌失措的声调从听筒里传出来，“糖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林经理要找个新的原画师取代她，一定要找她算账。” 我顿时心跳如雷，问：“现在他们人呢？” “林经理说要去喝下午茶，糖糖找过去了。”小雅如实相告，“不过我没告诉她林经理的位置，音洛姐，吴总出去了，只有你能劝住糖糖了。”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挂断电话后立即联系糖糖，可她电话却一直占线中。 我脚踩油门冲到了林杳杳最爱的那间咖啡厅。 如我所料，林杳杳和糖糖都在。 两人的气氛明显剑拔弩张的。 正当我准备上前调和时，只见糖糖不客气地举起了面前的马克杯，朝林杳杳的身上泼了过去。 “我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林经理，你在这跟谁装呢？” 糖糖面红耳赤的，看着气得不轻。 我快步上前，边吩咐服务生拿来餐纸边劝告道：“糖糖，快跟林经理道歉。” 糖糖也没料到我会来，蜷了蜷手指，固执道：“是她挑衅在先，我没错。” 我诧异地看向林杳杳，只见她眉眼低垂，神色委屈，配上胸口那一片咖啡渍，怎么看，都不像是始作俑者。 “糖糖，我也是替项目着想，”林杳杳小声开口，声音憋屈极了，“这件事音洛姐也是同意的，音洛姐，你说是不是？” 我有些无言以对。 但糖糖并没有听解释，瞪大双眼，指着林杳杳说，“假惺惺，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林杳杳在其中搞鬼！” 她话音刚落，只见两行眼泪从林杳杳眼眶中涌出，小姑娘哽咽道：“音洛姐，你都听到了吧？” 我刚要回应，一声呵斥声忽然插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我慌张地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庭柯和曾智。 但，这种时候，他怎么会突然现身？ 第49 周庭柯第一时间把外套披在了林杳杳身上，视线掠过我跟糖糖时，像是淬了一层毒。 显然是动了怒。 “周总，我办公室有换洗衣服，要……” “不必了，”周庭柯冷声拒绝，吩咐曾智道，“马上报警。” 听到“报警”两个字时，我瞬间陷入了短暂的错愕之中，急忙制止道：“周总，这其中有误会，我可以跟你和林经理解释。” 说完我求助的看向林杳杳，却见她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边哭边哽咽道：“庭柯，我没关系的，是我不会说话，这才惹恼了同事。” 这通解释之后，周庭柯直接黑了脸，安抚道：“别怕，我在。” 他说完又给曾智递眼神。 曾智为难的看了我一眼，犹豫的掏出了手机。 “周总，”一时间我也有些急了，毕竟糖糖也不大，在这样大好的是年纪里，进局子总归是不光彩的，“拜托……” “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罚，”周庭柯打断了我的话，露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警局见。” 他说完便护着林杳杳去了休息室。 一点情面也没讲。 半小时后，我们一行人被带到了警局。 荣域法务部的负责人也神色匆匆的赶了来了。 做完笔录后，警员好心提醒道：“对方律师表明咖啡温度过高，不排除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可能。” 我眉心一跳，问：“难道对方还要朝刑事方向起诉？” 警员递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又瞄了一眼糖糖，说：“既然是同事，建议私下和解，态度要诚恳些。” 意思很明显了，目前周庭柯就是要追究糖糖的刑事责任，以荣域的财力物力，想要吹毛求疵，完全易如反掌。 糖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造成这种局面，此时此刻完全懵了。 我开解她：“任何时候，攻击他人都是不对的，糖糖，这次你确实做错了。” “但音洛姐，林杳杳不该说我绘制的人物模型是垃圾，”糖糖眼圈泛红，“你知道的，作品就是我的宝贝，我绝不允许任何诋毁！” 我略感惊讶，性格软糯的林杳杳，会说这种话？ “别急，我去跟周总和林经理交涉。” 糖糖虽有错，要她知道点轻重也没坏处，但她罪不至承担刑事责任。 一旦跟这种罪名挂上钩，一个年轻人的前程也就毁了。 可当我舔着脸去找周庭柯时，他跟林杳杳已经离开了警局。 律师告诉我：“小姑娘受了点惊吓，人现在还有些情绪，周总不放心，带她先回了。” 律师还说，周庭柯临走前交代过了，这件事，没得谈。 我思来想去，只能把电话打给了林杳杳。 “林经理，糖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明天一早她会当面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劝劝周总，我们私下和解呢？”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片时，我听到林杳杳问：“音洛姐，如果今天被人当面泼咖啡的人是你，你也会这么大度轻易原谅吗？” 我忽然被噎住了，愧疚道：“抱歉。” “音洛姐你又没有错，何必跟我道歉呢，”林杳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说：“说到底，你跟吴总，终究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我这才知道，原来最清晰的人，是林杳杳。 见我没吭声，林杳杳又开口道：“音洛姐，你也不必劝我了，起诉的事是庭柯的决定，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她说完便掐断了线，没再给我劝解的机会。 我的脑海里猛地蹦出了吴凌先前的说辞，不安感席卷心口。 我想，既然主动和解说不通，那我们也只能先找律师，以备不时之需。 负责民事案件的律师我跟吴凌也认识两个，只是对方一听起诉方是荣域法务部，直接扭头就走。 吴凌气得直跺脚：“瞧瞧一个个的怂样。” 我能理解，毕竟谁也不想没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释东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竟带着一名负责刑事案件的律师来到了我们工作室。 我跟吴凌感激不尽，听律师建议道：“凡事都讲证据，咖啡馆内部虽有监控，但监控太远，并没有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觉得，可以找当天的工作人员了解了解事情的经过。” 我跟吴凌这才理出些头绪来。 日落前，我跟释东拿着员工的录音把林杳杳约了出来。 小姑娘见到我跟释东后，眼神里闪过一抹错愕，问：“音洛姐，你们找我有事吗？” 我跟释东交换了一个眼神，将录音递到了林杳杳面前，说：“林经理，这里有段咖啡馆员工的录音，你可以先听听。” 林杳杳闻声后小脸一片惨白，问：“什……什么录音？” 我耐心道，“有员工说，糖糖泼你咖啡前，你们曾起过争执。” “是……是吗？”林杳杳蜷了蜷手指，口齿也有些不利索，“音洛姐，昨晚我们通话后，我也仔细的想了想，其实这件事远没有律师口中说的那么严重，你说对吗？” 释东跟我交换了一个眼神，问：“那林小姐的意思是？” 林杳杳瞄了我一眼，说：“庭柯那边，我会劝他撤诉的。” 我这才舒了口气。 又听到林杳杳问：“那这段录音……” 林杳杳当然不知道，其实这只录音笔里，只不过是我们跟咖啡馆店员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而已。 现在的店员都聪明，也不想自找麻烦。 但她自己，已露出了马脚。 所以我跟释东不难推算出，糖糖口中那段林杳杳故意挑衅她的话，可能真的发生过。 “林小姐，”释东抿了口咖啡，耐心道，“录音我们自然会销毁，起诉一事，就麻烦你了。” 林杳杳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局促道：“我……我知道了。” 她本就长得柔弱，如今露出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还真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但好在，结果不算差。 “庭柯，你怎么来了？” 一声询问落在了我的耳边，我跟释东循着林杳杳的眼神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几步之遥的周庭柯。 男人拧着眉，神色凝重的走了过来。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视线掠过释东，冷嗤一声道：“怎么，知道我这里说不通，叫上帮手来为难她了？” 第50 周庭柯的到来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而且，他还用了“为难”二字。 怎么说呢，事情闹到如今的这个局面，我们私底下约见林杳杳，的确透着那么点蹊跷。 更何况，我跟释东还对小姑娘设了录音笔的局。 这事儿瞒着林杳杳容易，可要想逃过周庭柯的法眼，只怕很难。 瞬间，我的心就不由得悬了起来。 好在林杳杳还算识趣，打圆场道：“庭柯你误会了，我跟音洛姐就是私下聚聚，挺……挺开心的。” 到底年纪小，撒起谎来还是有点儿不自然。 周庭柯也看出来了，他就着林杳杳身侧坐下，视线掠过桌上的录音笔，问：“这是什么？” “礼物，”林杳杳先我跟释东一步开口，解释道，“音洛姐送我的礼物。” 她说完便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林经理来公司这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庭柯讥诮道：“白经理这礼物送得，可真是时候。” 周庭柯讽刺的也没有错，在糖糖跟林杳杳闹成这种局面时送礼，目的可想而知。 但我也没法跟周庭柯坦白录音笔的真实用途，只能将错就错。 “庭柯，你真的误会音洛姐了，”甜软的声音落入我的耳中，林杳杳亲昵地朝周庭柯身侧凑了凑，用着撒娇的口吻说，“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跟糖糖之间，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她顿了顿，下定决心道：“她到底是我跟音洛姐的同事，要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林杳杳说这话时颇有一副愿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将大度演绎到了极致。 周庭柯深深地看了眼林杳杳，又看看我，说：“上一次你也是这样没跟她计较，但你看，有些人就是会得寸进尺。” 他说的上一次是糖糖当着我的面吐槽林杳杳的事。 明显不愿意就此翻篇。 “庭柯，”一直没出声的释东开腔了，他认真道，“小姑娘年纪不大，做起事来不计后果，但她到底在音洛和林小姐手底下做事，真闹到法庭，对两位也是有弊无利，你觉得呢？” 周庭柯闻声冷笑，黑眸落在释东脸上，不客气道：“释教授这是在教我做事？”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气氛瞬间陷入了紧张之中。 我也没想到周庭柯护起林杳杳来会这么不讲情面，马上打圆场道：“周总误会了，释东只是想大事化小，没有……” “是吗？”周庭柯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寒气，直接打断我，幽幽道：“白经理对释教授，倒是了解通透。” 我突然被噎住了。 怎么说呢，周庭柯和释东，虽然说不上至交，但到底都在南大的学生会呆过，也算是相识一场，周庭柯怼我就罢了，实在没必要迁怒他。 但释东并没有生气，反而解释道，“庭柯，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今天能朝杳杳身上泼咖啡，明天就能往我头上扔垃圾，”周庭柯语气生硬，“你说她年纪小，那也成年了吧？我为什么要惯着她？” 讲到这，我也算看出来了，周庭柯心底，到底还是介意糖糖“欺负”了林杳杳。 他宠着她，压根看不到事情的另一面。 即便林杳杳已经开口求情，他能看到的，只是善良大方的掌心娇。 想到这，我的心口蓦地凛然一片，恳切道：“周总，这事真的没商量的余地了？”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斩钉截铁道：“是，白经理不是已经找好律师吗？那我们法庭见。” 他说完便领着林杳杳离开，连背影都写着不近人情。 我没想到我们会闹到要打官司的局面。 更没想到周庭柯连我们私底下联系律师的事，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事急不得，”分别前，释东安慰我，“我这边再仔细咨询一下相关人士，有消息再联系你。” 我联想到餐桌上周庭柯对释东那剑拔弩张的样子，委婉道：“已经麻烦班委太多了，剩下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 释东微微一怔，迟疑了两秒，说：“也行，都听你的。” 送走释东之后已是华灯初上，没一会，吴凌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来维也纳酒庄接我……”她声音结结巴巴，显然是喝了酒，“就说有急事。” 我没敢耽误，立即驱车前往。 我推门进去时，只见她一个女人被三四个男人团团围住，顿时心疼不已。 我连喝了三杯才把人接出来。 进了车库，吴凌马上卸下伪装，吐槽道：“姑奶奶要不是为套出逍遥客的消息，才懒得跟他们啰嗦，倒是你，说了我能应付，怎么还喝上了？”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后这种局，得带上我。” 吴凌看出了我的心思，凑过来，搂住我，说：“没事，这点小酒姐扛得住，重要的是，姐姐套到逍遥客的消息了。” 吴凌表示，两天后，逍遥客会在近日的粉丝见面会上现身，隐蔽的。 这对我们而言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实在不想让糖糖的事再惹她不快。 把吴凌送回住处后，我思想前后，觉得糖糖的事万万不能闹到法庭上。 现在看来，我也只能再去求周庭柯了。 吴凌能为公司豁出去，我的脸面也不算什么。 出租车停在荣域集团楼下时，已经夜幕低垂，我深吸了口气，抬脚进了大厦。 却被执勤的保安拦了下来。 “是你们周总约了我，”我睁眼说瞎话，“我手机没电了，还请你帮忙转达。” 保安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似信非信。 情况紧急，我也豁出去了：“放心，我跟周总关系匪浅，他不会怪罪你。” 我话刚说完，只见保安忽然挺身站直，朝我身后鞠了一躬：“周总好。” 我转身一看，顿时无地自容。 周庭柯和曾智，就站在一米之外。 从周庭柯僵硬的神色来看，应该是听到了我跟保安的对话。 “周总，这位小姐说……” 我不想被荣域的保安系统拉入黑名单，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后，抢白道：“周总，你怎么才回来，我……我都等你很久了。”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我这一开口，声线竟比平日里柔和了些许。 带点恭维和讨好的意思。 周庭柯似也嗅出了这一点，眉头拧紧了三分，语气不善：“你喝酒了？” 没直接撵我走。 我点点头，掐了下手心，厚着脸皮问：“头有点晕，能借周总一杯茶吗？” 闻声，男人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冷嗤一声后，径直走向电梯口。 一句多余的台词都没给我。 瞬间，我如坠冰窖，心口慢慢下沉。 聪明如周庭柯，又怎么会看不出我这点小心思。 但我终归不是林杳杳，得不到这个男人的，一点垂怜。 以前是，现在也是。 就在我准备偃旗息鼓时，曾智的提醒声突兀地传到我的耳中：“嫂子，别站着啊，电梯快到了。” 第51 我跟在周庭柯和曾智的身后战战兢兢地进了总裁办。 “嫂子，红茶行不行？” 我瞄了一眼正在脱西装外套的周庭柯，轻轻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 男人身着黑色衬衫端坐在办公桌前，骨节修长的指尖利落地翻阅文件，一张本就正经的脸上写满了专注二字。 似当我不存在。 明显故意晾着我。 我也没急，求人办事嘛，总得有求人的样子。 于是我拿起茶几上的财经杂志，耐心地读了起来。 然而目录页还没读完，周庭柯却开腔了：“白经理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他说这话时黑眸还落在面前的文件上，漫不经心的语调，但讽刺意味十足。 准确地说，这一晚上见两面，他说话的语调，都是这么阴阳怪气的。 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合上杂志，温声道：“周总，有件事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两句。” 周庭柯没应声，一般这种时候，就代表我还能继续这个话题。 “我们私底下联系林经理确实不对，但我并没有想要为难她的意思。”我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我们之所以联系律师，并非想跟荣域对抗，而是……” “不是吗？”周庭柯忽然打断我，“可我得到的消息是，白经理可是，特意找了个负责刑事案件的律师呢。” 周庭柯加重了“特意”两个字的发音。 看着男人幽幽的眼神，我只能放低姿态道：“是我们不对。” “为什么来找我？”周庭柯瞄了我一眼，不屑道：“白经理不是已经有释教授这位得力帮手了？” 提到释东，我忽然接不上话了。 毕竟释东也是一番好意。 “呵，前脚还在律师面前表示要和解，这后脚就忙着找律师了，”周庭柯冷笑一声，“白经理做事，都是这么，左右逢源吗？” “左右逢源”几个字是周庭柯咬着牙说出来的。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们之所以忙着找律师，只因为林杳杳态度坚决，于是服软道：“周总说的是，我们最大的错，就是把你想象成小肚鸡肠之人了，但我仔细一想啊，周总你一向宽宏大量，又怎么会跟我们一般见识呢。” 这话放在平时我是说不出口的，但事发紧急，再加上了我喝了点酒，拍马屁的话也就信手拈来了。 周庭柯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恭维他，哑然了两秒后，尴尬地收回视线，边看文件边说：“白音洛，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嘴皮子这么利索。” 他语气很轻，好像并不反感。 我趁热打铁道：“就是有感而发，实话实说而已。” “咳，”周庭柯轻咳一声，按了下面前的电话，问，“你小子泡杯茶怎么这么久？” 得，不愿意接我话了。 片时，曾智端着茶水推门进来。 “嫂子，你的红茶。” 我立即起身去接，但后脑勺莫名一沉，我的双手也开始不听使唤，只听“哗啦”一声，一杯红茶就落在了我的心口。 “小心！” 伴随着提醒声而来的，是皮肤遇到滚烫的红茶时带来的刺痛感。 “怎么样，疼吗？” 男人焦灼的语气压在我的耳边，我抬眸望去，只见那双指节分明的手迅速地伸到我的领口处，开始解我的衣扣。 我忙去制止，却触碰到了男人温热的掌心。 肌肤接触的一瞬我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下。 下一秒，我试图抽回的手，竟被周庭柯紧紧握住。 “你先出去。” 命令声压在我的耳边，我的腰间忽然一紧，刹那间就被周庭柯拉进了怀里。 熟悉的皂香在我的鼻尖肆虐，我的心跳也跟着急速跳动，我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了男人眼底燃起的汹涌火苗。 是错觉吗？ 明明前一秒，周庭柯还要把我扫地出门。 我后退一步，婉拒道：“谢谢，我……我没事。” 但我的后退却换来了周庭柯更为霸道的靠近，一退一进，再退再进，最后，我的双脚抵在了沙发前，退无可退。 而身前的男人，裹着一层莫名的侵略感，直勾勾地盯着我。 距离太近，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男人滚动的喉结。 “周总，我想我该……” 周庭柯没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堵住了我的嘴。 像是要把我拆骨入腹一般，周庭柯霸道的撬开了我的双唇，急切地吸允着。 一秒唤醒了我的肌肉反应。 大约是酒精太过折腾人，这一秒，落入我脑海中的，竟然不是拒绝。 不是。 我的理智随着男人的热吻慢慢沉沦。 太过荒谬，又非常真实。 可就在这时候，我猝然察觉到周庭柯的手指流转在我的手腕处，濒临崩溃的理智重新回归，我别过脸，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周庭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紧贴着我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一秒间暧昧尽失，留存在我们之间的，只有尴尬和对峙。 片刻后，我听到周庭柯问，“这条腕带，对你就那么重要？” 方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周庭柯是想扯下这条腕带。 想着那条狰狞的伤疤，我的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说话。”男人加重了语气，态度也明显有些烦躁，“白音洛，他释东送你的东西，就这么重要，连跟我亲热的时候，你也舍不得扯下来？” 我不可思议地迎上周庭柯的视线，只见男人眼尾发红，乌沉的眸子里写满了怨念。 刹那间伤口的痛化成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我。 明明已经过去两年了啊，伤口明明早已经愈合，虽然失去了些美感，但算是痊愈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这一秒，我的心还是会这么痛呢？ 周庭柯啊周庭柯，但凡你仔细看一眼腕带上的花纹，你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对峙几秒，男人薄唇微动，只说了一个字：“滚。” 刹那间，我鼻头酸涩，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白音洛啊白音洛，那天之后你就说过，不可能再为这个男人掉一滴眼泪，怎么这一秒，这么没出息呢。 事情好像被我办砸了。 翌日一早去公司，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律师，商量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既然讲和不可能，那我们只能讲理了。 挂断电话后，我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杳杳。 她盯着我，诧异道：“音洛姐，你真的要跟庭柯打官司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我要跟周庭柯打官司，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此刻居然一脸天真的看着我。 “那不然呢？” “别急啊音洛姐，我有个主意，”林杳杳嘴角勾起，笑着说：“今晚是我跟寒定了食味居的包间，时间地点我待会发你手机上，到时候你跟释教授一同过来，就当是偶遇，然后我们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 林杳杳的意外讲话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但紧接着，我又听到她补充道：“今晚，是我们一百天纪念日。” 第52 一百天纪念日。 我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再联想昨晚男人那张充满欲念的眼，一时间像是嚼了一颗未成熟的橄榄，满口都是苦涩。 我本以为，像周庭柯那样一个日理万机矜冷严肃之人，是不会记得他口中这些“无关紧要”的日子的。 但你看，人家不仅记得，还细心地定了包间，要跟林杳杳一起庆祝呢。 这是在我们有交集的过往六年里，从未有过的存在啊。 而林杳杳，却选择了这样一个值得两个人单独庆祝的日子，邀请我。 “合适吗？”想着糖糖的前程，我强压住心口的不适，问：“万一惹怒了周总，我们可就是罪大恶极了。” 昨晚我已经得罪了他一次，现在可不能再出其他乱子。 闻言，林杳杳马上给了解答：“没什么不合适的音洛姐，毕竟是‘偶遇’嘛，而且，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我跟庭柯提什么，学长都会答应的。” 她说得笃定，我知道，那是周庭柯日日夜夜浇灌出的自信。 我蜷了蜷手指，说：“让林经理费心了。” “音洛姐你太客气了，”林杳杳扑闪着那双大眼睛，笑着说，“这次的事，我看得出来大家都挺焦头烂额的，其实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毕竟事情因我而起，我不想以后大家心里有疙瘩。” 林杳杳说这话时神色真诚，真诚到，我无法去怀疑它的真实性。 “另外，音洛姐你难道不希望缓和一下庭柯跟释教授的关系吗？”林杳杳见我没立即做回应，期待地看着我，小声道：“我感觉，他们之间……像是有什么误会，我就想啊，既然有误会，说清楚是不是更好？” 林杳杳说得很有道理，可我莫名的，有点抵触。 但考虑到人家一片心意，我就事论事道：“你有把握说服周总？” 林杳杳眉眼弯弯，笃定道：“音洛姐，你应该知道的呀，庭柯本来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现在他不过是在气头上，但是今晚是我们在一起的百天纪念日，学长肯定会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到时，我就提和解一事，学长没有理由拒绝的。” 是啊，面对百依百顺的掌心宠，周庭柯又怎么舍得拒绝呢？ 既然林杳杳都不介意，我又有什么可回避的？ 毕竟，有些事一旦牵扯到法律，还是十分棘手的。 我得理智些。 林杳杳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追问了句：“音洛姐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挺好。”我心口不一道。 “对了，录音笔，”林杳杳打开背包，将录音笔递给我，“昨天事出突然，忘了还给音洛姐了。” 我看着林杳杳，欲言又止。 她小心解释：“音洛姐你放心，里面的录音，我一句也没听。” 一句话拂去了我心口的忧虑。 我想想也是，如果林杳杳真听了录音，以小姑娘的性子，大概不会这么愉快地跟我们讲和。 想到这，我点点头：“那，就按林经理说的办。” 在糖糖的前途面前，我个人的那点颜面，真不算什么。 难得的和谐场面。 可我将这事告知吴凌时，她撇撇嘴，吐槽道：“小姑娘人不大，心眼倒不小。” 她觉得林杳杳这是故意为之。 但有这个必要吗？周庭柯对她的偏爱众所周知，甚至护到要把糖糖送上法庭，这种殊荣又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攀比的？ 现在让我为难的，反而是该不该约见释东。 “约啊，释教授只怕求之不得呢。”吴凌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局是林杳杳组的，周庭柯就算再不乐意，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 吴凌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却不想把释东再牵扯进来，思忖良久，我最终决定独自赴约。 庆祝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半。 林杳杳离开公司前，特意跟我打了声招呼。 我也没敢耽误时间，后脚就跟了过去。 但因为我是新手上路，很多路段我还没摸熟，抵达食味居时已经是临近饭点。 我刚想询问服务生包间位置时，却意外地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释东。 他身着一件浅驼色的长款羊绒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burberry经典款格纹围巾，大衣之下，是正经而板正的西服套装，既休闲舒适，又不失庄重感。 彼时他正耐心地跟店员交谈。 下一秒，像是感知到了我的目光，他忽然转过头，看到了站在原地的我，然后他长腿直迈，快步朝我走来。 “音洛。”释东嘴角微微翘起，笑着说，“我还以为我迟到了呢。” 我迷惑地看向他，问：“你是在等我？” “对啊，我们不是跟林小姐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的吗？” 我细问之下才知道，林杳杳不仅给我发出了邀请，还亲自给释东去了电话。 说是提醒他不能迟到。 但林杳杳不知道的是，我压根就没打算叫上释东。 闹出乌龙了。 “音洛，”释东似察觉出了我的心思，带着歉意说，“找律师一事是我帮了倒忙，这一次，你可得给我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啊。” 看吧，什么事到了释东口中，都变得悦耳起来。 明明是我欠了他人情啊。 但看着他这副虔诚的表情，我实在没法张口让人离开，只能叹了口气说：“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太心急了。” 释东咧嘴一笑，漫不经心道：“既然我们都有错，那就一起将功赎罪好不好？” 我刚准备回应，耳旁就响起了林杳杳的甜软声：“音洛姐，释教授，这么巧。” 我寻声望过去，只见林杳杳挽着周庭柯的胳膊人畜无害地站在不远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活泼和天真，真真切切地演出了几人偶遇的意外感。 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站在她身侧的周庭柯目光如炬，深邃的瞳孔里泛着幽幽的波光，眉宇间显现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感。 也对，林杳杳演得再像，可在周庭柯的心里，白音洛，已然是一个颇负心机的利己主义之人。 就像在此刻这种不算意外的意外相遇里，我白音洛，也是揣着一肚子的心思而来的。 精心设计出了这场巧合。 但，心机又怎样，达到目的才更重要不是吗？ 于是我热情上前，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周总，林经理，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 第53 我用的是自嘲的口吻，本意上，是想化解一下彼时的尴尬氛围。 但周庭柯依旧沉着一张脸，把不想搭理我们几个字演绎得明明白白。 林杳杳则站出来打圆场：“还真是挺巧的，音洛姐跟释教授定好包间了吗？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拼桌。” 这是我们原先商量好的剧情。 我刚准备应声，却听到周庭柯说：“今晚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确定要两个外人来扫我们的兴吗？” 他声线平缓，但却故意咬重了“外人”两个字的发音。 他说的也没错，哪怕我们之间，曾有过外人没有过的亲密。 林杳杳倒是没在意，嘴角梨涡浅浅：“音洛姐和释教授怎么能算外人呢，况且人多热闹嘛。” 她嗓音甜，尾音又娇又软，拿着小姑娘的那股撒娇劲，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被蒙在鼓里的释东似看出了蹊跷，好奇地问了句：“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不瞒释教授，今天是我跟庭柯交往的第一百天，”林杳杳小鹿似的大眼睛溢满幸福感，“纪念日。” 释东闻声第一时间看向了我。 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 欲言又止。 我只能继续陪着林杳杳演：“原来如此，那这种时候我们两个外人在场确实不合适，释教授，我看我们还是单独聚吧。” 这么回答应该没问题，就看林杳杳怎么接话了。 “别呀音洛姐，庭柯就随便开句玩笑，”林杳杳蓦地拉住了我的手，晃了晃，用着祈求的目光看向周庭柯，“庭柯，你说句话呀。” 淡漠的眸子忽然在我的脸上一扫而过，周庭柯神色略微缓和了些，无奈道：“今晚你最大，你说了算。” 他声音算不上温柔，但俨然给足了林杳杳面子。 我想，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带着曾经有过关系的女人参加跟新女友的交往纪念日。 可周庭柯，还是答应了林杳杳。 我本以为，像他这么有原则的人，是会果断拒绝的。 而现实，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大开眼界。 包厢内，粉白相间的暖色气球布满了每个角落，扎着心型形状的玫瑰花束下，用英文写着“happy100days”。 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热可可的香甜。 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 精心到，连餐桌上摆放的奶油蛋糕上的玩偶，都是周庭柯和林杳杳的情侣缩小版。 跟那个从不记得任何纪念日的周庭柯判若两人。 而故事里的主角林杳杳此时此刻也是傻了眼，她双手捂在嘴边，惊叹一声后，看向周庭柯，说：“这些，都是学长替我准备的吗？” 周庭柯神色一滞，轻轻地应了一声。 小姑娘的眼眸里已然泛出泪光，凝噎道：“庭柯，你对我也太好了。” 动情的眼神，哽咽的语气，加上暧昧横生的布景，瞬间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暧昧起来。 我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盯着男人停止板正的背影，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说呢，这种时候，我跟释东站在这，确实挺多余的。 我开始有点佩服周庭柯了。 毕竟昨天晚上，他也是这样饱含深情，看着我。 论左右逢源，我还真没法跟他比。 可就在我以为两人会热情相吻时，周庭柯却后退一步，提醒林杳杳道：“先吹蜡烛吧。” 小姑娘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大概是埋怨周庭柯不解风情，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庭柯，许两个愿望是不是贪心了点？”站在火红的蜡烛前，林杳杳一脸天真地问。 “可以。”男人语气干脆。 林杳杳开心的双手合十，虔诚道：“第一个愿望，我希望以后的每个一百天里，学长都能陪在我身边。” 她说完这话后，深情地看向周庭柯，等待着他的回应。 我也很好奇，面对这样直白的告白，周庭柯会如何应答。 但周庭柯却不答反问道：“第二个愿望呢？” 林杳杳神色一滞，小心翼翼道：“如果可以的话，庭柯，我想跟糖糖和解。” 提到糖糖，我这才打起精神来，可一抬眸，却对上了周庭柯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在这灯光昏暗的包间内，我们的视线，莫名地撞上了。 很有默契一般的。 而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丝戏谑，和讽刺。 “庭柯，”林杳杳扯了扯周庭柯的手臂，将他的视线拉回，“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你看，我现在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幸福，我们不去计较了行吗？” 周庭柯俯身看向林杳杳，微微一顿后，应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声线柔和，看来是同意和解了。 一如林杳杳跟我保证的那样。 明明是件开心的事啊，但这一秒，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是林杳杳我再次见识，她在周庭柯心底的分量。 仪式结束后，释东提议给周庭柯和林杳杳敬酒。 “谢谢庭柯和林小姐的宽宏大度，”他语气虔诚，“我跟音洛敬你们一杯。” 周庭柯看着释东递过去的酒杯，嘴角微微翘起，说：“这件事是白经理教导下属无方，跟释教授有什么关系？” 释东莫名地被噎了一下。 我猜周庭柯更是想看我表态。 于是我将酒杯压低，弓着身子客气道：“周总言之有理，这杯酒我单独敬您。” 没等他开口，我直接一饮而尽。 一杯接着一杯。 酒是周庭柯喜欢的罗曼尼康帝，好是好，但喝多了，我的胃还是提出了抗议。 我借口出了包间，趴在洗手间干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迷迷糊糊出卫生间时，我竟莫名地听到了周庭柯的斥责声。 “不过是简单吃个饭，弄那些花里胡哨地做什么？”男人声线凛冽，语气里像是藏着刀，字字珠玑：“把这家策划公司拉入黑名单，永不合作！还有你，一万字的检讨书，一个字都不能少。” 策划公司？检讨书？ 所以周庭柯是对今晚的布景和活动安排不满意吗？ 但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其实愿意给八十分的评价的。 而纪念日的主人公林杳杳，明明也乐在其中。 所以周庭柯到底是在不满意什么呢？ 算了，总裁的心思，又哪里是我能随便打听的。 可就在我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离开时，周庭柯那低沉的语调又传到了我的耳中：“白经理的演技，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我闻声驻足，抬眼看向周庭柯时，只见男人背靠着墙，一张脸隐在背光里，明昧不定，唯有指尖那只半燃的烟，发出暗红的星点。 我忽然有些答不上话来。 如我所料，周庭柯已经给我扣上了制造今晚偶遇的始作俑者的帽子。 多说无益。 “怎么，觉得昨晚的招数行不通，就拉着帮手另辟蹊径了？” 男人边说着话边朝我走来，瞬间，我整个人便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告诉我，你这么做，释东不介意吗？” 第54 距离近了，我才看清楚周庭柯眼底隐藏的燥意，那是我不曾看过的情绪。 配上酒精带来的迷离感，此刻的他，竟莫名的，带着一丝委屈劲。 可这样的他啊，才刚跟林杳杳庆祝完交往百天的纪念日。 他在好奇什么呢？ 这种时候的好奇，哪怕是一点点，都显得那么的滑稽可笑。 如果不考虑释东的立场的话，我根本没必要跟他解释。 “我们只是朋友，”慈善之人，不该遭受莫须有的敌意，我坦诚道，“周总未免多虑了。” “为什么要解释？”周庭柯又凑近了一步，居高临下道：“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好奇什么？” 傲慢的口吻压在耳边，我仰头，迎上周庭柯那乌沉的眸子，竟从中看到一抹不甘来。 错觉，我想，一定是酒精喝多了产生的错觉。 “不是周总先问的？”我匆忙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 余光中，我看到周庭柯夹着烟蒂的手微微地蜷了蜷，下一秒，就听到他说，“白音洛，你还真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 阴影退去，男人冷嗤一声后，利落地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踉跄的身影，慢慢摊开掌心，轻轻地舒了口气。 原本我以为，今晚的这个局面，已经算是美好大结局了，可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却收到了糖糖递来的辞呈。 “给你和吴凌姐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实在没脸继续留在这，”糖糖似一夜长大，眼角的不羁收敛了些许，带着歉意说，“而且音洛姐你知道的，我当初加入这个团队，只是因为喜欢这份工作，现在，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她用的是撑。 足以见得小姑娘对先前一事还是耿耿于怀的，如果强迫着她继续留下跟林杳杳共事，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只是项目到了目前这个阶段，突然没了熟悉的美术，等于是即将上桌的菜肴没了摆盘，进度必然停滞不前，十分棘手。 而周庭柯要求合作的逍遥客，目前为止丝毫没有任何进展。 霍天磊那边自从填了那份表格之后便石沉大海，希望十分渺茫。 我们的局面瞬间陷入了被动。 经过交涉后，糖糖勉强同意交接到这个月底。 但我和吴凌心里都清楚，人啊，一旦心不在公司了，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在她离开之前，达成跟逍遥客的合作。 难如登天。 吴凌扶额感叹道：“你呀，就是太好说话，就算我们运气好请来了逍遥客，那至少也得磨合个一两个月，到时候一旦影响了林杳杳的毕业答辩，那就是违反合同条例，只怕周庭柯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吴凌的一席话让我陷入了低气压中，顿时压力满满。 我们将希望寄托于下午即将举办的逍遥客粉丝见面会上。 “按照以往的惯例，逍遥客本人是不可能露面的，”吴凌耐心分析，“但那天喝酒时，知情人士也说了，他喜欢化身于路人，藏在粉丝之间，偷窥大家的反应，所以音洛，逍遥客一定会在今天下午的粉丝之中。” 但此次粉丝见面会一共有五十人，想要从这群人里找出逍遥客本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用性别可以排除掉一部分女性粉丝，剩下的，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说干就干，午饭后，我跟吴凌驱车前往度假村里的粉丝见面现场。 这还是我第一次参与圈内原画师大佬的粉丝见面会，别说，场面还真是挺热闹的。 不少年轻小面孔们手持逍遥客的画作，耐心地排着队。 偶尔看到几幅略微年长些的面孔，要么就是看着太宅男，要么就是来蹭热度，怎么看，跟逍遥客本人都挂不上钩。 更倒霉的是，安检进场时，保安明确地告诉我们，吴凌手里拿着的邀请函，只允许一人进场。 吴凌气得爆粗：“黄牛明明告诉我可以双人入场的。” 我们再三商量后，由吴凌打入敌人内部，毕竟在阅人识人方面，她经验更加丰富，而我，则负责在场外查看。 “既然有这个偷窥欲，说不定他本人会提前离场，你看好后门，一旦有可疑之人，立即跟我联系。” 我被吴凌这份机灵劲给逗乐了，认真道：“吴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分工合作后，我点了杯咖啡，坐在粉丝见面会的后门守株待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粉丝见面会都进行到一半了，我也没瞧见几个可疑对象。 也就在这时，一句提醒声传到了我的耳中：“让让，快让让。” 我循声看过，只见不远处的货梯门开，一个堆着小山似的推车迅速地从电梯里冲了出来。 而它的面前，正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朋友。 来不及多想，我快步冲上去，将小奶包护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后背处传来一阵刺痛，疼得我头冒金星。 “小心！” 清脆的嗓音压在我的耳边，预想之中被货物砸中的剧情并没有发生，我微微的睁开眼，抬眼一看，只见一张稚嫩的面孔站在我身侧，挡住了推车上砸下的货物。 是一个染着一头奶奶灰的约莫二十多岁弱冠少年，他脖子上挂着一副深红色的头戴式耳机，肤色偏白，有着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一眼看过来时，眸中似含着点点星光。 “姐姐，你没事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怀中的小朋友就发出了惊恐的哭啼声。 家长闻声过来，得知是我见义勇为，说什么也要请我吃个饭。 “两位过奖了，多亏了这位弟弟仗义出手，”我看了身侧的男生，说，“应该谢谢他才是。” 商量到最后，家长提议请我们喝咖啡，我则跟着这位少年英雄一起坐在了等候区。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吴凌打来的。 我小心翼翼背过身去，这才按下接听。 “洛洛，刚得到的消息，逍遥客是左撇子，虎口处有一颗芝麻大的小黑痣，”吴凌语气激动，说，“着重排查此类男士。” 我小心应了一声，刚转过身去，就看到了面前的男生用着左手熟稔地敲打着手机屏幕，顿时微微一怔。 仔细一瞧，对方的虎口处，还真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 于是我试探性地开口道：“逍遥客？” 第55 男生听到我的询问声后第一时间抬起头来，对上了我的视线。 四目交织时，我从这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看到了一抹诧异。 但转瞬即逝。 紧接着我就听到男生笑着说，“姐姐也是逍遥客的粉丝？” 我没立即做回应，目光掠过他那双骨节匀称的左手，反问道：“你也是吗？” “算是吧，”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过逍遥客要是知道自己有一位姐姐这样的漂亮粉丝，肯定得乐坏了。” “听说逍遥客习惯性左手作画，”我不打算绕弯子，直勾勾地看着面前这位可疑人员，说，“你刚才拦着推车上掉下来的货品时，也用的左手。” “所以呢？” 我开门见山：“他虎口还有一颗跟你一样的，芝麻大小的黑痣。” 男生神色一滞，紧接着就发出了一声轻笑：“姐姐该不会以为我就是逍遥客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严肃地开口，问：“你是他吗？” 大概是我的一本正经吓着了他，男生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认真道：“姐姐，逍遥客已经出道十年了，而我今年刚满22岁，以他在原画师届远近闻名的地位，这就意味着，我十二岁就开始了创作，并且才思敏捷，灵感源源不断，对吗？” 二十二岁，跟得到的小道消息还真是南辕北辙。 “哇，原来我在姐姐眼里，是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男子呢。” 我看着那双天真无邪的桃花眼，就事论事道：“外界并没有明确指出逍遥客的年纪。” 我顿了顿，说，“而且，你似乎很了解他。” 进场时我没少瞧见粉丝们在面对即将见面的偶像时那份激动人心的模样，但眼前这位，太淡定，淡定到有些不屑一顾。 “哎呀，我是逍遥客的骨灰粉了，”他耐心解释，“不瞒姐姐，先前我还跟逍遥客一起玩过游戏，他左撇子这个消息，就是我偷偷放出去的。” 我忽然无言以对：“所以，消息是假的？” 男生耸耸肩，没接话。 敢情吴凌这只千年的狐狸，竟被这只小雏鸟给耍了。 “姐姐生气了？” 生气倒是不至于，但燃起的希望突然被浇灭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是我的名片，”粉丝的人脉也是人脉，我礼貌地递到男生面前，说，“如果有逍遥客的消息，能麻烦你第一时间通知我吗？” 男生好奇地接过名片，笑着说，“白音洛，原来是音洛姐姐。” 我没心思继续逗留，准备起身离开，又听到他说，“对了音洛姐姐，我叫元天野，有缘再见啊。” 半小时后，粉丝见面会结束，我跟吴凌丧着表情出了度假区。 提及左撇子这件事时，吴凌大跌眼镜：“看来，想见到逍遥客本人，还得多花点心思。” 返回公司时，我们刚好碰到了即将下班的林杳杳。 她好奇地凑过来，问：“音洛姐，听说你们下午去见逍遥客了，怎么样？他本人答应跟我们合作了吗？” 这是往我跟吴凌的伤口上撒盐。 吴凌没好气道：“我们不像林经理，有周总这样的大靠山可以运作，所以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林杳杳低垂着眸子，小声道：“吴总，我没别的意思的。” 吴凌浅笑，没应声。 但下一秒，我们又听到林杳杳说，“不过吴总你提醒得对，为了项目的发展，我或许可以去庭柯那边问一问，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到逍遥客本人。” 我微微一怔，没接上话。 吴凌则勾着嘴角笑：“行啊，那我在这提前谢谢林经理了。” 林杳杳梨涡浅浅：“吴总太客气了。” 她笑得很甜，但甜软中，却带着一种示威的意思。 吴凌也看出了这一点，等人离开后，气呼呼道：“难题是她出的，现在看着我们束手无策又站出来当好人，这要是真给她把逍遥客请回来了，我们的脸往哪放？” “不是你说的，面子哪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吴凌递给我一个大白眼：“她想在我这示威，嫩着呢。” 片时，我便看到她拿起手机对着听筒夹着嗓子说话。 找逍遥客消息。 所谓不吃馒头争口气，我想了想，又给霍天磊去了电话，想约他再见一面。 但被他以日程繁忙给拒绝了。 我琢磨了一晚上，不请自来地带着礼物前往霍天磊的美术工作室。 秘书把我安排到了接待室后，我从早上十点半一直等到了中午十二点，然后她客气地跟我说，“对不起啊白经理，霍总还在忙，要不你还是先回吧。”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总得识趣些，但礼，还是要送的。 “白经理，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秘书态度傲慢，“我们霍总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小玩意。” 她推得随意，但没掌握力道，以至于礼盒从我手中脱手而出，“咣当”一声落下，砸在了我的脚背上。 我选的是非遗匠人制作的徽墨，分量足，这猛地砸下来，还真让人有些受不住。 秘书尴尬地瞄了我一眼，说，“都说了不收，你还是把东西拿走吧。” 跟打发要饭的一样的口吻。 一瞬间，挤压在心底的委屈感不由自主的溢上心头，我默默地蹲下身，下一秒，耳旁就传来了林杳杳熟稔的惊叹声：“音洛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狐疑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霍天磊办公室前的林杳杳，和周庭柯。 今早我没去公司，所以在这里撞见林杳杳我还是十分意外的。 但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周庭柯人也在。 目的嘛，可想而知。 而先前对我态度疏离的霍天磊，哪怕是大佬逍遥客的金牌经纪人，此刻也正一脸讨好地站在两人身侧，眉宇间尽是对上位者的恭维。 我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昨晚下班前跟林杳杳对话的场景。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一向铁面无私的周庭柯居然已经毫不犹豫地领着她来找霍天磊。 已然护到了极致。 不像此刻狼狈到，被人撵出公司的我。 第56 借着周庭柯和林杳杳的光，我也被霍天磊请进了办公室。 方才还神色倨傲的秘书此刻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乖巧的听着霍天磊的训斥。 他骂了几句之后便看向我，带着歉意说：“还不快跟林经理赔个不是。” 样子做得挺足的。 我看着秘书惶恐不安的模样，大事化小道：“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霍天磊闻言后瞄了一眼周庭柯和林杳杳，似在观察他们的脸色，又宽慰我道：“白经理真是心胸宽广，霍某才知道你跟周总和林小姐一起共事，有怠慢之处，还请你多多海涵。” 道歉是给我的，但解释，更像是说给周庭柯听的。 不过每个圈子都差不多，人脉大于天，若此举能达到我想要的目的，我也乐得做这个陪衬者。 “霍总言重了，我们音洛姐可是出了名的大度，”这时坐在一旁的林杳杳接话了，依旧是那副梨涡浅浅的模样，“不过话说回来啊音洛姐，我还真的没想到会在霍总这碰见你，别说，我们还挺有默契。” 我缩了缩脚，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脚面隐隐作痛，我强忍着没吭声，但心口却莫名地泛出了一抹酸。 我干脆直奔主题：“霍总，我们这次过来，是真心实意的想邀请逍遥客跟我们合作，但我想大师在合作前的确很有必要对合作方做个全面的了解，上次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今天来之前我做了一份简单的项目介绍小视频，不长，两分钟，还请您帮忙转交。” 我说完，将拷贝好的优盘递了过去。 视频是我连夜剪辑的，非常详尽也很简短，可一定比看着好几页的项目书有趣些，也更省时间。 信息时代嘛，我们总得想办法在一两秒内留住客户，更何况还是备受追捧的逍遥客。 我猜他停留在每张表格的时间也不过一两秒，总得弄点特别的东西出来。 霍天磊听到这一点后眉梢上挑，眼神里也闪过一抹惊讶，好奇道：“白经理介意我先观看一遍嘛？” “当然，霍总愿意亲自指正，我求之不得。”我自信道。 “那我也要跟着音洛姐学习学习，”林杳杳起身凑了过来，态度也是相当谦虚，“看看音洛姐都偷偷地准备了哪些私货。” 她说得俏皮，完全没注意到此时是我辛苦争取霍天磊认可的关键时刻。 哦，对了，以她的立场，也不需要。 人家有周庭柯这张王牌在手，当然可以恣意为之。 又哪里需要我这般谨小慎微。 少时，短视频播放结束，霍天磊满脸错愕地看着我，说：“白经理不愧是搞it出生，一个这么简短的视频，都做得如此别出心裁，真是让霍某刮目相看。” 视频我确实花了点心思，整体风格参考了逍遥客在微博上偶尔更新的内容风格，我猜他本人那么忙应该没时间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是霍天磊的审美。 “霍总客气了，”我神色镇定，实话实说道，“不过是取了些巧，上不了台面的。” “白经理谦虚了。” 霍天磊的态度比先前爽快了些，原本我以为事情发展到这里应该有些眉目了，却又听到他话锋一转，说：“不过逍遥客的脾气大家也是清楚的，除非他本人有意向合作，其他人根本做不了他的主。” 他说话还是留了三分余地，也很诚恳，当然这份诚恳，是做给周庭柯看的。 一时间我也无法判断出霍天磊话中的真假。 “无妨，合作这种事本就看双方意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庭柯终于开了口，沙哑的声音落入我的耳中，“倘若我们的项目真的入不了他逍遥客的眼，强行把人拉来合作也不合适，白经理，你说呢？”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在这种时候态度忽然如此强硬，短暂的错愕后，默契道：“周总言之有理，但直觉告诉我，逍遥客在了解我们的项目后，一定会很乐意达成此次合作的，霍总，你觉得呢？” 左右开弓，软硬兼施，我跟周庭柯分别表明了两种态度，他是资本，有那个底气强硬，而我只是个做事的，态度必然要谦和。 我们相互补充，配合得无懈可击。 默契到我也有些吃惊。 而一直端着架子的霍天磊在看到这样的状况后，原本一丝不苟的神情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估计是没撑住。 毕竟周庭柯的身份摆在那，即便他本人坐着不动，也是颇具压迫感的。 谈判到最后是周庭柯以林杳杳肚子饿了为由而结束，任凭霍天磊如何挽留，周庭柯都没同意他一起就餐的提议。 显然，在这场谈判里，周庭柯用他的三言两语，扭转了我们的局面。 停车场处，我们三个人站成一排。 刚才我从周庭柯的电话里得知，曾智在来接周庭柯和林杳杳的前一个路口堵着，要迟几分钟，那我也只能陪他们一起等。 我注意到林杳杳的情绪，从方才离开霍天磊办公室时就不大高涨，而目前来看甚至有些萎靡。 小姑娘不太会藏着心思，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把不快都写在了脸上。 周庭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关切道：“累了？” 林杳杳抬眸，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后，双眸低垂，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电灯泡站在这里是多么的不合适。 于是识趣道：“抱歉周总，我这边还有点急事，得先告辞了。” 林杳杳闻言，长睫忽闪，萎靡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欣喜，看着我道：“音洛姐不跟我们一起吃午餐吗？” “不了，”我拒绝得干脆，“这儿停车场我也不熟，我先去找位置了。” 我给自己找了个体面又实在的理由。 但走到路口后我才猛地发现手机落在了霍天磊的办公室，只能马上掉头回去。 经过路口时，我不自觉地看向了周庭柯和林杳杳所站的位置，只见林杳杳委屈巴巴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哽咽道：“本来我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替你分担的，但感觉，你跟音洛姐好像更有默契，不像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连句话都接不上。” 第57 热闹街区，主干道只有这么一条，我想要去霍天磊的工作室，必然绕不开周庭柯和林杳杳。 我跟他们两人的距离不算远，但因为周庭柯正在耐心地听林杳杳说话，所以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也才知道，林杳杳介意的，除了我当电灯泡以外，还有工作上的比较。 我无意多听，抬脚欲走，可下一秒，周庭柯那低沉的嗓音便传到了我的耳中。 “昨晚是谁可怜兮兮的来我办公室，今早又是谁推了晨会陪着你？” 瞬间，我的双脚跟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 原来，周庭柯是推了晨会过来的。 紧接着我又听到了林杳杳的自责声：“我知道这个事情破了你的原则，但你看，音洛姐和吴凌姐因为这件事已经愁得焦头烂额，我实在是不忍心，况且修改人物形象的提议是我提出来的，我也想替大家分担分担，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周庭柯轻描淡写道，“不麻烦。” 闻言，林杳杳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她开心地挽住周庭柯的手臂，笑眯眯道：“我就是想在大家面前好好表现，是我不对，我不该羡慕音洛姐的。” 听到我名字后，我微微抬眸，视线情不自禁的就落在了周庭柯的脸上。 只见男人嘴角上翘，温声道：“不急，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我这才知道，原来，周庭柯还有这么耐心的一面。 连我养一颗三角梅都觉得浪费时间的男人，居然会在某一天，推掉他繁重的工作，陪着他的小心肝慢慢成长。 终究是，我没那个福气。 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我应该高兴才对，毕竟，一旦是周庭柯下定决心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我想，我们不日就会见到逍遥客了。 返回公司后，我将事情的发展经过告知吴凌，她听完后一脸沮丧道：“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一旦让林杳杳在这件事上压我们一头，只怕后面的工作会越来越棘手，甚至会脱离我们的掌控。” 我一头雾水：“怎么说？” “你想啊，逍遥客负责我们游戏的美术板块，一旦林杳杳动用关系把他请过来，在某种层面上，他们就能自成一派，然后我们天天battle吗？” 吴凌的三言两语让我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来，此次跟逍遥客会面，我得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他的认可。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两天，可霍天磊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按理说，有了周庭柯这样的背景背书，霍天磊是没有理由也不敢这样搪塞的。 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思来想去，还是给霍天磊去了电话。 “短视频逍遥客看了，他本人还是觉得你们的项目十分有趣的，但可惜的是他最近在忙另一件作品，所以婉拒了此次合作。” 婉拒。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一丁点消息也没听到？ “但好在周总聪慧，说什么也要我安排一次他跟逍遥客的会面，”霍天磊话锋一转，说，“正好明天下午在东郊有个私人画展，逍遥客也会参加，怎么，周总没跟白经理你提吗？” 私人画展，安排会面。 没想到周庭柯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此时此刻却蒙在鼓里。 我搪塞道：“那倒没有，周总提了一嘴，是我没放心上。” 我给自己找了个体面的理由。 掐断线后，我瞄了一眼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心口跟踹了一只秤砣一样，沉甸甸的。 听霍天磊的意思，周庭柯应该一早就安排好了。 而以我对周庭柯的了解，他安排事情向来是尽善尽美，只会提前，不会推迟。 也许，一天前，他就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但周庭柯没有讲，而林杳杳也只字未提。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压根，就不想让我参与其中。 想到这，我只觉得心口一片怅然，但考虑到项目的未来，我强打起精神，驱车前往荣域集团。 我想，属于我的权益，我绝不可能拱手让人。 周庭柯得知我找过来时，似乎并没有多惊讶，电话里，他淡淡地开口，问：“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让白经理亲自跑一趟？” “见面说吧。”我听出了周庭柯语气里的搪塞，耐心道：“我已经在荣域楼下。” 十分钟后，前台领着我来到了总裁办。 推门进去时，周庭柯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他脸上挂了一副银丝眼镜，认真又专注。 听到动静后，他头也没抬道：“董事会推迟到下周一，明天我有别的安排。” 我微微一怔，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胶水，到嘴的台词突然就卡在了嗓子眼。 明天的安排，如果我没猜错，周庭柯应该是想亲自陪林杳杳去见逍遥客。 为此他竟然更改了董事会的时间。 那可是董事会啊。 果然，当了话事人，地位和权利就不同寻常了。 见我站在原地没吭声，周庭柯终于意识到了一缕异常，他推了推银丝镜框，微微抬起头，朝我看了过来。 视线相撞，我从他的视线里看到了一点不耐烦的情绪：“速度挺快。” 我蜷了蜷手心，开门见山道：“周总有时间吗？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周庭柯边翻阅文件边回应道：“什么事？” “我听霍总说，周总已经安排好了跟逍遥客的见面事宜，”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语气很轻，“但我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呢。”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便停下了手边的工作，他微微抬眸，顿了几秒后说，“既然都安排好了，就不劳烦白经理了。” “不劳烦？”我重复着周庭柯台词，声音都是颤抖的，“听周总的意思，此次会面，就只有你跟林经理两人？” “是。” 周庭柯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带一丝的犹豫。 直接验证了我的猜测。 我盯着他，不甘道：“为什么？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此次见面没理由单单支开我。” 闻声，周庭柯眉头微皱，隔了两三秒后才开口道：“机会是荣域集团争取来的，想给谁，我还需要跟白经理商量？” 第58 虽然一早就猜到了周庭柯安排的可能性，但在这一秒听到他亲口承认时，我的心还是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匕首狠狠地扎了一下，疼痛难忍。 他那么聪明的人啊，吴凌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 但他就是要任由林杳杳掌握项目的主动权，而不是让她只简单地来我们公司镀个金。 他还想给她实，给她更多。 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静道：“周总，这跟我们先前说的不一样。” “有吗？”周庭柯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自始至终，我都没答应过要带白经理一起吧？” 是啊，他从未说过，哪怕霍天磊当着三个人的面夸赞我制作的短视频，但说到底，还是没他周庭柯的面子大。 他把林杳杳当院子里的三角梅，亲自上阵修剪，浇灌，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强行被他拉来帮助他一同呵护这棵植株生长的小园丁。 微不足道。 用完就扔。 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园丁的心情？ “呵，”不由得，我发出了一声轻嘲，“周总，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只会是我。” 闻声，周庭柯握着签字笔的手一滞，他缓缓抬起头来，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落在我脸上，问：“白经理什么意思？” 我坦诚道：“与逍遥客的合同还没签，周总，我们各凭本事。” 我白音洛的做事原则是，不到最后一秒，绝不会轻言放弃。 周庭柯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轻嘲一声后，背靠在办公椅上，慵懒道：“你觉得，你还有机会？” “有没有，总得试一试。”我斗志昂扬道。 周庭柯没有立即接话，隔了好几秒后，又启唇道：“白音洛，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知道他是在嘲讽我。 且不说在逍遥客一事上他已经替林杳杳取得了先机，就说我想跟周庭柯竞争这一件事，多少就有点自不量力了。 毕竟，以荣域集团如今的财力物力，此刻的我，吴凌，更像是蚍蜉撼树。 但那又怎样？是他周庭柯不讲武德在先，我们绝不能一忍再忍。 离开荣域集团时已是午后，原本的风和日暖忽然变了天，天寒地冻地。 风一吹过来，寒风刺骨，冷得我直打战。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跟周庭柯对话时，我已惊得一身冷汗。 这会儿算是清醒了。 我也没想到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我，今天居然够胆跟他叫板。 冲动了。 放话容易，但想落到实处，难如登天。 更何况，那还是我们一无所知的逍遥客。 我把主意打到了私人画展上。 但是像这种性质的画展一般都是上流们内部社交的一种方式，规模小，可私密性极高，为的就是内部联络感情，想要渗透进去，很难。 我只能寄希望于吴凌。 经过一晚上的打听，吴凌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今天下午在京港举办的私人画展有两场，一场在南郊的街区，开放性展览，另一场，就在西郊的留美美术馆，私人性质，不对外开放。 而且据吴凌解释，这个留美美术馆是个归国回来的新锐艺术家自己创办的私人性质的美术馆，平日里也很少对外开放，主打的就是一个低调神秘。 “很符合逍遥客的口味，”我一边做笔记一边开口道，“那我们怎么进场呢？” “难，”吴凌也是一脸难色，“画展上的宾客非富即贵，他们最在意的就是隐私问题，下午的安保工作必然是尽职尽责，我那点混聚会的法子，只怕是行不通了。” 我还第一次见到吴凌束手无策的样子，想着以前但凡我们两个想要参加某个宴会，她总能打听到宴会上的小道消息，大到宴会人员，小到后厨美食，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棘手过。 我安慰她：“这样，你先忙手里的工作，下午我先过去蹲点，一旦发现有熟人，就想方设法跟进去。” 宣发方案已让吴凌焦头烂额。 她点点头：“保持联系。” 就这样，我一人驱车前往留美美术馆。 但因为路不熟，再加上美术馆所在位置很偏，我在附近绕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它的具体位置。 以前探路这种事，都是吴凌负责的。 无奈之下，我只能打电话向她求助。 “不怪你，那附近路段本就七拐八拐，”吴凌安慰我，说：“还有个办法，你试一试。” 吴凌让我把车停在路边，观察一下来往车辆，但凡察觉到三辆以上的低调豪车往一个方向前进，大概率就是美术馆的位置了。 我想着也有道理，可刚掐断线，突然觉得身体猛地前倾，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撞在了方向盘上。 疼。 我意外追尾了。 被一辆宝蓝色的保时捷给撞上了。 我强忍着手腕处的刺痛看向后视镜时，心口不免有些烦躁。 忙中出乱，这是我最不喜出现的状况。 我郁闷地推开车门，但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一头熟悉的奶奶灰。 是元天野。 他脖子上依旧挂着那副火红色的头戴式耳机，上身穿着一件复古机车夹克，配上同色系的休闲牛仔，一眼看过去，叛逆不羁却又活力四射。 短暂的视线交替后，他勾着嘴角看着我，笑着说；“音洛姐姐，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我哭笑不得：“巧了。” 话刚说完，我的手腕处便传来一阵刺痛，疼的我不由得皱眉。 “你受伤了？”元天野不笨，两步走到我面前，紧张道：“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我想着逍遥客的事，说：“可以的话，麻烦你帮我检查一下车。” 元天野满脸错愕：“姐姐，车能比人重要？” “不是……”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说：“我等会还有急事。” “再急也得先去医院，”元天野态度强硬，“车就留给保险公司处理吧。” 他说完便扶住我，大概是怕我疼，动作小心翼翼的。 我试着活动一下腕骨，瞬间，疼痛感再次席卷着我的神经。 应该是扭伤。 “那更得去医院了，”元天野面露急色，“我来叫车。” 一边是刺痛的腕骨，一边是即将开始的画展，短暂的思量后，我拒绝了元天野的提议。 “小伤，”我故作轻松，“没什么大碍。” 正探进车里寻找手机的元天野闻声仰头，瞪着我，说：“姐姐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回事，我不管，这医院，必须去。” 我捏了捏眉心，一时头大。 小朋友年纪不大，还挺固执。 正准备回绝时，我却注意到了放在元天野副驾上的那张金色鎏金款邀请函。 封面上，赫然写着“留美美术馆”几个字样。 第59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出乎意料。 我盯着副驾上的请柬，唐突道：“你是要去留美美术馆吗？” 元天野微微一怔，好奇地瞄了我一眼，问：“姐姐也去？” 我忽然有种天上掉馅饼的错觉，厚着脸皮问：“可以一起？” 元天野叹了口气，说：“敢情姐姐说的重要的事，就是去参加画展啊，老实说，办展人品味一般，你去了肯定会失望的，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吧。” 我摇头拒绝，诚恳道：“这场画展对我而言很重要。” 元天野看我表情严肃，遂多看了我两眼，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了一抹狐疑。 我们本就不熟悉，现在又是我求着人家帮忙，自然是不能有所隐瞒的。 我坦诚道：“你既然去画展，那你知道逍遥客今天下午也会出现在画展上吗？” “这个……”元天野第一时间回避了我的眼神，支支吾吾道：“你是为了见他才去画展的？” 我点点头：“上次我跟你提过，我们有个项目，我必须得争取到他的支持。” 元天野没立即接话，估计在考虑我的提议。 我能理解，毕竟我们之间，也只有一面之缘。 帮与不帮，人家自然是要考虑清楚的。 “不方便的话……” “附近有个社区医院，”元天野瞄了一眼我的手腕，说：“先检查。” 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 “行了姐姐，检查完之后，一起去画展行不行？” 我这才舒了口气。 事实上我也觉得这件事办得挺不地道的，毕竟追尾只是意外，现在的我，更像是以伤相挟，不讲武德。 社区医院内，医生捏了捏我的腕骨，提醒道：“把腕带取下来。” 扭到的是有伤疤的这只手。 我犹豫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元天野，借口道：“能给我买瓶水吗？” 元天野没有拒绝，利落地出了诊室。 好在我的手腕只是扭伤，医生给我们开了喷剂后，就诊便结束了。 上车后，元天野提醒我先喷点药，视线掠过我的腕带时，说：“这种刺绣风格的腕带，很少见。” 我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腕带上的做工和图案，解释说：“纯手工缝制。” “那真是一双巧手呢。” 我看了腕表，转移话题道：“我们会迟到吗？” “不至于，办展人本身就是一位严重的拖延症患者。” 然而当司机把我们送到留美美术馆外正门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不久前，我曾开车从它的后门经过两三次。 安保人员看着元天野手中的邀请函，说：“抱歉元先生，邀请函上只有您一人。” 元天野眉头微皱，说：“你不认识我？” 保安一脸悻悻：“元先生，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这里安保共有三层，我也没想到最后一层竟然还卡的这么严格。 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难过。 我想，如果我跟吴凌擅自前往，估计还没见到逍遥客本人，就被请到保安室喝茶了。 元天野见状，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片刻后，我听到他对着听筒说：“我带个朋友过来，你的人说不能进？” 下一秒，他当着我的面开了扩音。 “我哪敢啊祖宗，把手机给保安，我来跟他说。” 像是拿到了通行绿卡，我跟在元天野身后，顺利的混进了画展。 但事情却往我没预料到的剧情发展了。 这不，我们才刚进入场地，三五个跟元天野相仿的男女便冲了过来，对着我上下打量。 “哇，天野，我还以为花了眼呢，”其中一位穿着考究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我，问：“审美相当可以啊。” 我轻咳一声，忽然接不上话了。 “别闹，”元天野冷呵一声，“这位是音洛姐姐，都给我放尊重点。” “韩硕，”方才开口的男人朝我伸出手，“天野发小，留美美术馆负责人，你好。” 听到负责人几个字，我不禁多看了面前的男人两眼。 既然是负责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很清楚逍遥客的身份？ “音洛姐姐。” 元天野的提醒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微微仰头，这才发现这家伙不知何时凑到了我的耳边，用着不着调的语气说：“他有那么好看吗？” 他生的挺高，目测至少一米八五，这一俯身凑过来，还真有点让人招架不住。 我微微侧过身，说：“就是觉得，有点眼熟。” 我话音刚落，叫韩硕的男人便咧着嘴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天野，你这个姐姐，相当幽默风趣啊。” 我立即打消了向这位负责人请教的念头。 太不靠谱了。 元天野似察觉到了我的心思，笑着说：“这家伙平时就这么没正行，姐姐别跟他一般见识。” 韩硕撇嘴：“重色轻友是吧？” 我刚准备解释，只觉得不远处有一束目光直勾勾的看过来，迎上去时，却撞见了周庭柯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 四目相撞时，他嘴角微微下沉，露出了一抹讥诮。 彼时林杳杳就站在他的身侧，小姑娘穿着一条漂亮的赫本小礼裙，高高竖起了一个可爱的丸子头，既娇俏，又漂亮。 但漂亮的服饰并没有让林杳杳快速适应这种社交场面，以至于她跟身侧的宾客交谈两句之后，便睁着那双我见犹怜的大眼睛看向周庭柯。 那是一个求助的眼神。 但周庭柯没察觉，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也不想自讨没趣，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现在我们可是竞争对手。 而从他们面上的表情来看，我琢磨着两位应该还没见到逍遥客本人。 我强打起精神，下一刻，就听到了林杳杳那甜软的嗓音：“庭柯，那不是音洛姐吗？我没看错吧。” 得，这是躲也躲不掉了。 站在身侧的元天野也听到了动静，他看看我，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林杳杳，好奇道：“姐姐朋友？” 朋友。 我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口像是压了一层黄莲，泛着丝丝的苦味。 再抬眸时，周庭柯跟林杳杳已经走近，小姑娘的眸子不加掩饰地落在元天野的身上，然后笑着开口道：“音洛姐，这位先生是谁啊？不介绍介绍吗？” 第60 像是熟悉的老朋友一般，林杳杳嘴角漾着笑意，温柔又带调侃地向我八卦。 不知情的，只怕还真的以为，我们是那种十分亲切的前后辈。 我没接话，而是反问道：“周总和林经理见过逍遥客本人了吗？” 话音刚落，林杳杳脸上的笑意便僵在嘴角，尴尬道：“还没，可能他路上有事耽误了吧。” 她声音很轻，显得底气不足。 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看来我猜得没错，周庭柯这边的进度，也没我想的那么顺利。 “白经理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有办法。” 沉冷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我微微抬眸，就撞见了周庭柯那双含着戏谑的眸子在我跟元天野之间短暂地扫了一眼。 嘲讽不言而喻。 换做平时，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元天野到底帮了我，不该受他周庭柯奚落。 我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道：“周总过奖了，彼此彼此。”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林杳杳，问：“刚才那两幅画想好选哪一副了？” 语气明显软了两分。 林杳杳摇摇头，委屈巴巴道：“一副讲情怀，一副有商业价值，太难选了。” “好了，”周庭柯似是安慰，耐心道，“不选了，都订了吧。” “真的吗？”林杳杳兴奋地捂住嘴，小脸上写着受宠若惊，“庭柯，会不会太破费了。” 她说得不假，虽说这些作品下方并未明码标价，可就按今天这种逼格和格调，两幅画，最少也是六位数起步。 而周庭柯，说送就送了。 出手还真是，不一般的阔绰。 当然，这是人家情侣之间的小情调，我不予置评。 可偏偏这时候，站在我身侧的元天野忽然开口道：“一楼的画作大多出自一些商业画家之手，只怕没什么收藏价值，至于二楼那几幅，恕我直言，作者本人跟风严重，什么火画什么，就连所谓的怀念主题也是前几年大家玩剩的老套路，不值一提。” 元天野用的是平铺直叙的语气，就好像专门负责点评名人一样，稀疏平常的开口，但他的一席话，却让周庭柯和林杳杳两人都变了脸。 人家情侣间的一点温存，被他的三言两语浇了个透心凉。 到底是年下了几岁，说话横冲直撞的。 为了不让局面变得更难堪，我打圆场道：“周总挑选作品是为了送心仪之人，心意大于一切。” 元天野也不笨，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解释说：“抱歉，我看你们跟音洛姐姐挺熟，就直言提醒，有唐突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他皮肤白，又生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脸上还有着涉世未深的稚嫩与天真，这会儿眉眼弯弯地开口道歉，倒是跟林杳杳那股子乖巧劲有的一比。 毕竟，谁会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弟弟计较呢？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就听到林杳杳说：“谢谢你的提醒，音洛姐，你的这位朋友还真是心直口快。” 我瞄了元天野一眼，没有否认，但视线扫过周庭柯时，却见他嘴角微微下沉，很是不快。 他很少这样情绪外露。 估计是觉得我们破坏了他宠人的氛围。 “那音洛姐你们先聊，”林杳杳自然地挽住周庭柯的胳膊，贴心的结束话题，“时间快到了吧，我们先失陪了。” 周庭柯没反对。 而我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另一条信息。 林杳杳说，时间快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逍遥客即将现身了呢？ 我跃跃欲试。 “姐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看来你的眼光不怎么样呢。” 看着桃花眼里的那丝狡黠，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面前这位。 元天野比我想象中机灵多了。 少时，元天野被韩硕叫过去应酬，而我则流连于宾客间，只是探寻了许久，也没瞧出一名可疑人员。 我只能重新把关注点放在周庭柯和林杳杳身上。 经观察，跟周庭柯攀谈时间最长的，是一名留着一条小辫子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倒是跟逍遥客的形象有些重合。 于是等他们攀谈结束后，我端着香槟走过去打招呼。 闲聊两句后，我从此人口中听到了一些艺术相关信息，更加深了我的猜测。 我隐约有些欣喜，谁知下一刻，我却听到他问：“宴会结束后有时间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西餐厅，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我微微一顿，忽然接不上话。 跟着吴凌久了，我自然也能从别人的言语里听出几分别的意思来。 “她没时间，”凛冽的嗓音压在我的耳边，“很忙。” 我扭头一看，只见身着黑色套装的周庭柯竟不声不响的站在了我的身侧。 独自一人。 与他像连体婴一样的林杳杳并未在场。 他神色阴沉沉的，看着好像心情不大好。 中年男子笑着看向周庭柯，疑惑道：“庭柯，你跟这位美女也认识？” 周庭柯没理睬他，反而直勾勾地看着我，冷声道：“白经理看着很闲，事情进展如何？” “白经理，”中年男子诧异看了我一眼，迟疑两秒后，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原来是被stack亲口夸赞的白经理啊，失敬失敬。” 我刚准备回应，却被周庭柯打断：“问你话呢。” 他语气急促，跟平日里那个淡定自若的形象有些违和。 我实话实说道：“暂时还没什么进展。” “那你还有闲心在这勾三搭四？” 红酒的馥香伴随着男人的气息争先恐后地往我鼻腔里钻，我抬起双睫，迎上了周庭柯的视线。 只见他眼神迷离，飘忽的眸子里，蓄满了讥讽和不快。 勾三搭四？谁是三，又谁是四？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的真正目的是试探逍遥客的身份，只能抿着唇不说话。 见状，周庭柯眉头拧作一团，冷哧一声道：“这一次，又是用什么方法说服元家公子领你来画展的？” 元家公子。 是我知道的那个京港老牌豪门的元家吗？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元天野还有这层身份。 联想他先前的举止，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但，周庭柯所指的方式，怕不是什么好话。 积淤在心口的不快瞬间窜到脑门，我强压住心口的不快，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方才那位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而角落里，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 而他的周围，蓄满了低气压。 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周总，”我捏紧酒杯，试图避开这种不适感，“我先失陪了。” “呵，”轻嘲声再次入耳，我听见周庭柯说，“释东看上了你，还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 第61 我虽然一早就习惯了跟周庭柯针锋相对的局面，但这一秒听到他再三奚落后，还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嘲：“是啊，知道我是鱼目，周总当初怎么忍得了六年的？” 何不一开始跟我断得干干脆脆呢？ 我的话把周庭柯噎了一下，他静静地看着我，瞳孔里像是绞着一个巨大的漩涡，随时能把人吞噬进去。 反常得很。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庭柯。 就在我被他盯得非常不自在时，熟悉的软糯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庭柯，音洛姐，你们怎么了？” 我循声看去，便看到了林杳杳一脸错愕地站在两步之外，一双小手紧紧地捏着裙摆，不安又警惕地看着我。 防备姿势。 我略感尴尬，想着方才被周庭柯羞辱的情况，顿时有苦难言。 “情况如何了？” 低沉的嗓音在耳侧响起，我随意地瞄了眼身旁的周庭柯，人家已经神色如常，又恢复成那副镇定自若的总裁模样。 林杳杳快步走到我们面前，瞄了我一眼后，说，“霍总那边也是刚接到消息，说是要亲自跟你赔礼道歉。” 道歉？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倏忽之间，又听到林杳杳说，“逍遥客确定今天来不了了。” 我顿时大吃一惊。 以周庭柯目前的身家和背景，在整个京港，只怕没几个人敢放他的鸽子。 更别说他们先前还跟逍遥客提前约定了会面时间，怎么说鸽就被鸽了呢？ 太突然了。 我用余光扫了眼周庭柯，只见男人眼神锐利，相当不满。 “庭柯，别生气，”林杳杳也嗅出了男人周围强烈的低气压，安抚道，“霍总说了，事出有因，他会亲自跟您解释。” 周庭柯微微抬眸：“事出有因？” 林杳杳神色一滞，漂亮的杏眸忽然瞄向了我，说，“要不你还是亲自问霍总吧？”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还真是把我的好奇心给勾了出来。 周庭柯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问：“霍总说的原因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林杳杳的视线又一次的落在我身上，欲言又止。 周庭柯多聪慧一人啊，立即从林杳杳的神色中嗅出了异常，说，“无妨，你实话实说。” 林杳杳绞了绞手指，怯怯地看了我一眼，说，“霍总说了，逍遥客就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之所以会临时改变主意，一定是在画展上看到了什么变故，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 “还有呢？” 林杳杳深吸了一口气，说，“听霍总的意思，好像是我们这边出了什么问题。” 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逍遥客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取消会面，可能由我而起。 周庭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冷嗤一声后，看着我，说，“白经理，现在的局面让你满意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庭柯，喉咙像是堵了一滩胶水，想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变故，因我而起。 我承认有这么一种可能性，但周庭柯是什么人，他一贯冷静自持，就因为霍总和林杳杳三言两语的猜测，就要这么武断的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吗？ 逍遥客真的那么神通广大，知道我白音洛出现在画展，就拧着脾气不现身了？ 要知道我跟逍遥客甚至连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说得通吗？ 逻辑都不通的事，但此刻的周庭柯，却因为林杳杳的一席话，连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质疑。 “霍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林杳杳似觉得过意不去，瞥了我一眼后，说，“等会听听他怎么说。” 二十分钟后，霍天磊跟秘书出现在了美术馆外。 他先是跟周庭柯好一通赔礼道歉，然后就聊到了逍遥客：“我们合作七八年了，周总，先前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 这意思很简单了，七八年的合作期啊，逍遥客也没放过谁的鸽子，问题肯定不在他们那一方。 “他本人有说什么原因吗？” 闻言，霍天磊神色不自然地瞅了我一眼，说，“他没具体说什么原因，就……” “霍总不妨直言。”周庭柯已然到了耐心的极限，“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这件事，荣域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语气很冷，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霍天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也嗅出了周庭柯话中的分量，又叹了口气道：“逍遥客不知从哪里打听道，说是在贵公司内部存在一些审美分歧，他说他这个人最怕麻烦，就……” 审美分歧几个字落入我的耳中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妙。 按理说，这应该是我们公司内部的商业秘密，逍遥客是怎么知道的？ “不会啊，我们跟逍遥客都没碰面，”林杳杳忽然出声，疑惑不解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有审美分歧的啊音洛姐？” 一声音洛姐，又重新把焦点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心里本就憋着火，这会儿有点包不住了：“林经理的意思是，是我透露出去的？” 林杳杳一脸悻悻：“音洛姐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的。” 她说完低垂着双眸，露出了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我缓了缓语气，回应道：“我也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周庭柯猝然间抬高了音调，说，“白音洛，事到如今，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吗？” 我仰头看向周庭柯，只见男人目光犀利，像是暗藏着一把锋利之刃。 “失误？”话说出口，我才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些颤，“还请周总指教。” “你突然出现在画展，还到处打听跟宾客打听逍遥客，那些人一个比一个人精，你以为人家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我自诩说话留了三分，更不可能在言谈间提及审美分歧一事。 但你看，现在出了事故，周庭柯已然认定了我就是这出事故的导火索。 我苦涩一笑，没再多言。 反正解释也无用，我又何必多费唇舌呢？ “庭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林杳杳见气氛冷了下来，小心翼翼道，“霍总，事出有因，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转告逍遥客一声，我们可以亲自跟他解释。” 霍天磊又偷偷地瞥了我一眼，支吾其词。 这时周庭柯做补充道：“霍总难道想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霍天磊眉毛一挑，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那自然不会，但逍遥客的性子一向恣意惯了，而且明日他将会离开京港，只怕……” “离开？”林杳杳眨了眨眼：“是有新的工作安排吗？” “采风，在徽州南部一带，”霍天磊直言相告，“周总，我只能给你们提供这点信息了。” 霍天磊的意思很简单，人情他已经用这条信息还了，至于能不能找到并说服逍遥客，那得看我们自己的本事。 霍天磊走后，林杳杳马上凑到周庭柯面前，说，“庭柯，我觉得这是我们的机会，你看……” “白经理，你怎么看？”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在这种时候还会提及我，但我猜他大概已有了主意，遂开口道：“周总想怎么安排？” 我虽然委屈，但还没有委屈到丧失理智的地步，毕竟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游戏能够顺利上线。 然而下一秒，我却听到周庭柯说，“既然如此，那说服逍遥客一事，就交给白经理了。” 第62 轻描淡写的语气，周庭柯就这样，把逍遥客这个烂摊子，砸在了我的肩上。 一时间，我只觉得心脏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着，攥得我喘不过气来。 拜访霍天磊时，我，周庭柯和林杳杳都在场，好不容易拿到了会面的机会，因为周庭柯要给林杳杳镀金，把我排除在外。 现在事情出了变故，情况急转而下，他又想着要我来处理。 敢情忙了这么久，我就只是个负责背锅的。 而说服逍遥客——我们连逍遥客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想说服他，无异于天方夜谭。 侥幸的话让我给办成了，那就是我的本分，要是办不成，后果可想而知。 而方才，林杳杳明明准备毛遂自荐的。 我蜷了蜷手指，试图找回一丝理智，自嘲道：“周总还真是信任我。” 我正话反说。 周庭柯自然听出了这一点，漫不经心道：“白经理不是很有手段吗？行，这一次，就给你足够的发挥空间，一周时间，我想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一周。 周庭柯不仅要给我出难题，还只给我短短的一周时间。 徽州南部是出了名的景区，每天游客数以万计，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逍遥客，无疑是大海捞针。 我这才明白过来，周庭柯他，大概就是故意在给我出难题。 针对我。 一旁的林杳杳见状开腔道：“庭柯，一周时间是不是太短了，这样也太为难音洛姐了。” 挺善解人意的。 周庭柯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看着我，说：“白经理觉得为难？” 我抵了下后牙槽，故作轻松道：“行，这个任务，我接了。” 吴凌得知事情经过后，顿时怒不可遏：“这种时候就该装傻充愣啊，实在不行你就跟周庭柯卖个萌，何必自讨苦吃。” 我扯了扯嘴角：“你当我是林杳杳？” “不过逍遥客临时放大家鸽子，确实有些诡异，”吴凌一秒回现实，思忖道，“看来这家伙的消息渠道比我们想象中还广些。” 那就更棘手了。 “没事，我已经混进逍遥客的粉丝群了，相信不日之后就会有新的线索，”吴凌安慰我，“就是这徽州之行，只怕要你一人前往了。” 公司不能没有主事人，我们两个都不在，肯定会乱套。 我知道，这一次，我只能靠我自己了。 但这般如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肯定也是不行的，我得想想办法。 就在我认真查阅逍遥客的微博时，手机里忽然弹出来了一条信息。 “姐姐，保险公司已经处理好了，四天后提车。” 我点开一看，竟是元天野发来的微信。 下午离开画展前，他跟我交换了联系方式。 信息里还有一张保险公司处理结果的回执单。 别说，他效率还挺高的。 “非常感谢，我马上把钱转你。” 信息刚回过去，元天野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姐姐这是寒碜我呢？”他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悦，没好气道：“后车全责，怎么能让姐姐破费？” 我解释说：“你忙前忙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姐姐真这么觉得？” 我不知道他怎么无端冒出这么一句，认真道：“真心实意。” “那姐姐明天请我吃个饭好不好？”元天野嗓音清脆，尾音里竟带了一点撒娇感，“我还担心姐姐手腕处的伤呢。” 这情商，还真让人招架不住。 我捏了捏眉心，刚准备回绝，又联想到了元天野是逍遥客骨灰粉一事，立即改变了主意：“好，食味居怎么样？” 一点线索也是线索。 下一秒，听筒里便传来了元天野爽朗的笑声：“听姐姐的。” 因为下午要出发去徽州，我跟元天野约了午餐。 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后我便下了楼，才刚出大厦，就被人拦住了去路，我抬眼一看，只见带着墨镜的元天野神色玩味地站在我面前。 他身着一件黑色翻领羊羔毛夹克，搭配同色系的休闲裤和马丁靴，整个人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机车模特。 挺扎眼的。 我没想到元天野会来公司。 紧接着，一声叹息便落入我的耳中：“姐姐你这反应未免也太淡定了，看到我，就没觉得一点惊喜吗？” 我想着递出去的名片，问：“怎么提前过来了？” “接驾啊，”元天野幽默风趣，“能吃到音洛姐姐的饭，我还不得积极主动些。” 到底名门出身，自信和张扬那都是刻在了骨子里。 一时间我被他逗乐了，半开玩笑道：“负责接驾的坐骑呢？” 元天野大概没料到我会接他的梗，愣了一秒后，微微弓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说：“姐姐右边请。” 戏精上身的样子。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之时，林杳杳那突兀的招呼声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音洛姐，原来你在这里呀。” 我疑惑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杳杳，和周庭柯。 这大中午的，周庭柯怎么突然赶过来了？ 我顿了顿，招呼元天野去车里等我后，几步走到了两人面前。 林杳杳侧了侧头，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玛莎拉蒂，八卦道：“音洛姐，刚才那位看着眼熟，是昨天我们在画展上碰到了那位元先生吗？” 林杳杳的记性，倒是比我想象中好。 眼也挺尖的。 我没接话，瞄了一眼周庭柯，问：“周总找我有事？” “不是庭柯找你，是我，”林杳杳又接话了，表情挺认真的，“是这样，我有个学姐家里在徽州南部做酒店生意，我想请她帮忙留意一下逍遥客，正准备跟庭柯一起去拜访她的家人呢。” 我微微一怔，竟接不上话了。 原本说服逍遥客一事，已经跟林杳杳没有任何关系了。 但小姑娘心地善良，见不得我头疼，竟还托人找了些关系。 那周庭柯还不得感动的心窝子里？ “本来我是想约音洛姐一起的，但现在……”林杳杳说到这，顿了顿，说：“音洛姐好像不大方便呢。” 杏眸似有若无地看向我身后，意有所指。 我们明明在一家公司，彼此之间就隔了一道玻璃门，林杳杳要真想提前告诉我，何须等到现在？ 我勾起嘴角，识趣道：“林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看，我约了人。” 「元旦快乐，喜欢的朋友记得给我留言呀~」 第63 我说的是实话，时间成本也是成本，与其把期望值放在林杳杳和周庭柯身上，我宁愿去找元天野。 但实话往往会得罪人。 这不，我话音刚落，林杳杳脸上的笑便僵在嘴角，而他身侧的周庭柯，则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嘲。 “这都火烧眉毛之际了，白经理还有心思调风弄月，可真是好兴致。” 调风弄月，不愧是金融系的高岭之花啊，用词都这么文雅。 我不想无端生事，平和道：“我的私事，就不劳烦周总记挂了。” 我说完便要走，可倏忽之间，周庭柯那凛冽的嗓音便传到了我的耳中：“白音洛，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周庭柯，又听到他说：“机会给你争取到了，你没一句谢谢就算了，在这摆脸色给谁看？” 原来我的不悦已经这么明显了。 我看看周庭柯，又扫了眼林杳杳，只见小姑娘低垂着眸子，委屈的扯了扯周庭柯的衣角，说：“没关系的庭柯，我做这些本就没想过要音洛姐感谢我，你别对音洛姐发脾气了。” 闻声，周庭柯脸上的怒色瞬间浅了两分，但看我的那个眼神，却依旧像是淬了毒。 “真是，”男人薄唇翕动，“不知好歹。” 周庭柯丢下这句话后便领着林杳杳离开，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这才摊开手心，深深地吸了口气。 车前，元天野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问：“姐姐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可能是饿了。” 食味居包间内，我将一碗米饭推到元天野面前，说：“今天我请客，你别跟我客气，多吃点。” “姐姐还真是会照顾人，”元天野拖着下巴，睁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着对我说。 我心里惦记着逍遥客的事，也没拐弯抹角：“其实今天约你出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向你请教。” “姐姐但说无妨。” 看着元天野那爽快的劲，我坦然道：“你说你是逍遥客的骨灰粉，那你知道他每年都有去古镇采风的习惯吗？” 元天野不客气地往嘴里塞了块脆山药，漫不经心道：“是啊，他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自由散漫，每完成一件作品，就会出门溜达几天，姐姐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那你知道他的出行偏好吗？”我继续追问细节，“比如，他喜欢自驾还是乘车，爱住酒店还是民宿，越详细越好。” 元天野闻声后放下筷子，一脸玩味地看着我，说：“可我听说，逍遥客已经明确拒绝跟姐姐合作了，姐姐这是还不死心呢？” 我想着自己目前的处境，没做回应。 放弃与继续，又哪里是我说的算。 元天野见我没应声，叹了口气，劝解道：“姐姐，听我一句劝，逍遥客这人固执又执拗，他既然拒绝了你们，就不可能再改主意，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我盯着元天野，依旧没应声。 而脑海里闪现出的，竟是吴凌的那句质疑。 是啊，逍遥客明明跟我们没有任何接触，怎么就这么果决地拒绝合作了呢？ 除非，他已经从一些人的嘴里，听到了某些风声。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我收回视线，平和道：“很奇怪，逍遥客的消息渠道竟如此神通广大，元天野，你觉得这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元天野瞄了我一眼，眨了眨那双明亮的桃花眼，诧异道：“姐姐，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就是逍遥客吧？” 我没否认这个猜测。 元天野见状扶额，说：“姐姐，你可真是看得起我，得得得，看在姐姐漂亮大方的份上，我可以跟你透露一两条信息，免费的哦。” 元天野告诉我，逍遥客平时去徽州南部采风时有家习惯性入住的民宿，叫万幸。 挺诗情画意的名字。 闻言，我稍稍地舒了口气。 总算没有无功而返。 很快，我就在网上找到这家民宿地址，竟是一家坐落在山群竹海之间独栋雨林茅草屋，规模不大，但因风格独特，在当地很受欢迎。 火热到要提前半年预定。 直接入住我是没可能了，当晚，我便拖着行李住进了万幸斜对面的经济型酒店。 守株待兔。 而我从元天野口中得到的另外一条线索是，逍遥客此人还是一名登山发烧友。 托吴凌的福，这两年我可没少认识各种户外品牌，以逍遥客的身份地位，自身装备必不会含糊。 而经常运动的人，体貌特征也会留有线索。 我开始有点头绪了。 翌日清晨，我按计划来到万幸门口的咖啡馆，简单地叫了份餐点后，便坐在窗口耐心等待。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我的视线里居然出现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跟周庭柯的那辆一模一样。 我微微一顿，转瞬间，只见曾智利索地绕道后备箱前，开始往车下搬行李。 这时后座门刚好打开，眼看着那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从车内迈出来后，我随即愣住。 只见周庭柯身着一套深灰色人字型羊绒西服套装站在车前，搭配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和同色系马甲，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又从容，内敛还沉稳。 在这熹微的晨光里，尤其显得夺人眼球。 连咖啡馆的服务生都忍不住探出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瞧。 万幸的负责人也在这时刻恰如其分的迎上前去，接走了曾智手里的车钥匙后礼貌开口道：“周总，房间已经给您安排好了，宋总特意交代过了，给你预留了最好的山间套房。” 语气里的恭维显而易见。 周庭柯不为所动，遥望前方山涧后，微微颔首道：“有劳。” 丢下这句话，他迈开那双大长腿，目不斜视地往万幸正门走去。 一时间我恍如梦境，好一会才意识到一点──周庭柯是真的来到此处了，而且还住进了我根本预定不到的万幸民宿。 但为什么呢？他明明已经把逍遥客的麻烦丢给了我，怎么又亲临现场了？ 难道只是巧合？ 第64 我没主动联系周庭柯。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么不辞劳苦地赶过来，当然不可能是度假的。 而且那么多酒店里，他却偏偏选择了万幸。 仔细一想，能够促成这种巧合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周庭柯也是冲着逍遥客来的。 为林杳杳而来。 这就意味着，从他出现的这一刻，我们之间，就只有竞争关系了。 而周庭柯能顺利住进万幸，还跟酒店的负责人是熟识，明显领先了我一步。 想到这，我顿时压力十足，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经过一整天的观察和闲聊，我基本摸清楚了万幸附近的状况以及vip登山入口和路线，在咖啡馆服务生的指引下，我又去了周围的登山俱乐部租借了登山用品，准备明早登山。 守株待兔显然是行不通了，我得主动出击。 隔了一夜后，我按照计划来到了vip登山检票处，巧的是竟碰上了曾智。 “嫂子这么快就到皖南了，”曾智一脸诧异，“怎么也没打声招呼，我好去接你啊。” 这会轮到我有些懵了。 我又不是林杳杳，哪有什么资格使唤周庭柯的助理？ 但很快我又意识到了一点——聪明如周庭柯，大概已经猜到了我会来此处。 “就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曾智心直口快，“周总和小宋总还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他话音刚落，视线忽然转到了我身后，欣喜道：“你看，人已经到了。” 我顺着曾智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两人。 身着军绿色冲锋衣搭配深色长裤以及同色系的登山靴的周庭柯俨然不同于平日里那个一丝不苟的形象，多了分活力，少了些严肃。 但更让我意外的是，站在周庭柯身侧，跟他穿着同款不同色的漂亮面孔。 是的，跟周庭柯同行的小宋总，竟是一位长相明艳的长发大美女。 女生年龄跟我们相符，长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对着周庭柯笑的时候，非常有感染力。 而她的眼神里，是对面前的男人不加掩饰的欣赏和好感。 不过这个眼神在看到我之后，微微的顿了顿。 “周总，这位是？”她好奇地打量我，疑惑道。 “白音洛，”周庭柯对我的意外出现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声线平稳道，“荣域的合作方。” “是位漂亮的大美女呢，”女生直勾勾地看了我两眼，伸出手道：“宋晴。” 倒是落落大方。 然而当我的手伸过去时，宋晴忽然话锋一转，睨向周庭柯道：“周总来皖南出差，还带着这么一位大美女一起，就不怕杳杳吃醋呀？” 试探又戏谑的语气，明显话里有话。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宋晴，很有可能就是林杳杳口中的那位学姐。 立即解释道：“我跟周总不是同行，只是刚好在此处撞见了。” 宋晴嘴角一勾，笑眯眯道：“哎呀白小姐误会了，我开个玩笑而已，周总的入住手续是我让人亲自办理的，你们是不是同行，我还不清楚吗？” 我顿时接不上话了，直觉告诉我，这位小宋总，可不是一般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便听到宋晴说：“想必白小姐也是初次来到皖南，既然这么有缘，不如让我这个东道主带着你一起领略一番此处的美景吧。” 这话乍听上去倒是好意十足，可想到宋晴跟林杳杳的关系，我还是识相道：“宋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就随便转转，就不……” “宋总如此盛情，”凛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白经理就别推辞了。” 这话是周庭柯说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直接替我拿了主意。 聪明如他，难道看不出宋晴对我的敌意？ 我略感不快，抬眸看向周庭柯时，只见他神色如常，辨不出其他情绪。 挺无辜的。 我悄悄地抵了下后牙槽，平和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换个角度来想，宋晴到底是万幸的负责人，跟她多接触几分，说不定还能套出一点逍遥客的信息呢。 做人嘛，格局得打开。 检票结束后，我们四个人纷纷踏上了登山之旅，周庭柯和宋晴走在前面，我跟曾智跟在后面，一路上就听见宋晴兴致淋漓地跟周庭柯攀谈，语气里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小女人的撒娇感。 而周庭柯呢，虽然一如既往的话少，却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 我忽然有点儿同情林杳杳了。 如果说林杳杳是娇软的小白猫，那宋晴就是诱人的小狐狸，再加上她腿长腰细，前凸后翘，我想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 我看着这情况，只怕今天是打听不到一句关于逍遥客的信息了。 我想了想，总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当电灯泡上，于是在登到第一处观景台时，识趣道：“周总，宋总，我有些体力不支，等会就不跟你们一起上山了。” 我说的也是实话，自从那件事后，我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像登山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我确实有心无力。 而宋晴听完这句话后，用着遗憾的语调说：“那太可惜了，山上的云海可是远近闻名，不过没关系，这里的挑夫都知道我，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们亲自接白小姐下山。” “多谢宋总的好意，”我婉言拒绝，“没事，下山时我可以乘坐缆车，你就放宽心，带着周总好好欣赏这山上的美景吧。” 我还得花点时间观察游客，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 宋晴闻言咧着嘴笑：“当然，周总可是我们万幸的贵客，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她说完，魅惑的眼神毫不顾忌地落在了周庭柯的脸上，讨好中带着一丝挑逗。 原本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算是皆大欢喜，可下一秒，我却听到周庭柯说：“白经理看起来不像是半途而废之人，怎么？想偷懒？” 瞬间，我藏在暗处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又听见周庭柯说：“怕累怕辛苦你可以不来，有始无终算什么？” 第65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突然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一时间走也不是，跟也不是。 倒是一旁的曾智站出来打圆场：“周总，嫂……白经理看着平日里就很少锻炼，看着就精疲力尽了。” 闻言，周庭柯一个冷眼扫向曾智，奚落道：“你倒是观察细微。” 周庭柯这是铁了心的跟我过不去。 曾智张了张嘴，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没敢再吭声。 我想，跟这么一位脾气不好的上司，确实挺考验曾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也是这一瞬，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 “周总，别这么严肃嘛，”这时宋晴开口了，“我们女人的体力本就比不上你们男人，这样吧，我有一个两全之策，周总要不要听听？” 她笑着开口，完全不惧周庭柯脸上蒙着的寒霜。 “宋总请讲。” “既然白经理已经体力不支，我们就给她足够的时间休息嘛，”狡黠的目光忽然转向曾智，宋晴马上提议道：“这样曾助理，白经理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呢，则陪周总继续上山，晚点我们山顶餐厅见，好不好？” 她用的是征询的口吻，但字里行间里，已然拿定了主意。 聪明的女人往往很会给自己创造机会。 宋晴算上一个。 曾智听完后微微一怔，马上给周庭柯递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不过周庭柯避开了曾智的视线，直接给他来了个视而不见。 也对，美女相邀，他无论是直接拒绝或者立即同意，都是不合适的。 更何况，他跟宋晴之间，还有着一个林杳杳。 但宋晴的这个提议，恰好挺合我心意。 于是我斗胆开口：“宋总真是体贴入微，如此，既不耽误你跟周总观赏云海，又能让我补充体力，简直两全其美。” 宋晴满意的笑了笑，又看向周庭柯，说：“那周总，就这么安排？” 凌厉的眸子毫无征兆地看向我，我听见周庭柯淡淡地说：“随便。” 少时，观景台上只剩下我跟曾智两人。 曾智喝了口水，疑惑道：“嫂子，这个小宋总一看就图谋不轨，你真的放心周总跟她独自出行啊。” 不放心的不应该是林杳杳吗。 我自嘲一声道：“毕竟你们周总魅力十足。” “嫂子你别误会啊，周总这也是为了工作。” 我好奇地看了眼曾智，吐槽道：“什么工作要跟人家宋小姐成双入对？” “嫂子，我说的是真的，周总之所以答应这位小宋总的邀约，就是为了那份宾客名单，”曾智有些急了，嗓音也跟着重了几分，“只要拿到它，想找到逍……” 声音戛然而止，曾智慌张地捂住嘴，紧张道：“完了，周总让我保密来着。” 我思忖几秒，总算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周庭柯这么给宋晴面子，不惜陪着美人登山观云海，其实是看上了万幸入住的宾客名单。 要知道，这么隐私的东西，那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信息。 难怪周庭柯能够这么豁得出去。 看来，他为了林杳杳，他还真是肝脑涂地。 既然宋晴手里有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想我也有必要好好跟这位小宋总打好关系了。 想到这，我立即燃起了斗志，笑着说：“我休息好了，出发吧。” 一小时后，我们四个人重新聚集在了云海区的观景台处。 身处在如诗如画的云海之中，如临仙境，一时间我的心情也没那么沉甸甸了。 “白经理，能麻烦你给我和周总拍一张合照吗？” 我看着宋晴递过来的手机，求之不得：“当然。” 机会自己送上门，我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我话刚说完，宋晴已经迫不及待地挽住了周庭柯的胳膊，亲密得好像两人已经认识了许久。 而镜头里的男人，虽然没做回应，但也没拒绝。 一时间我有些晃神。 不知为何，心口莫名地闪现出了一抹不快。 我突然意识到，我跟周庭柯之间，还未曾拍过这样亲密的合照。 而我每次想拍点类似的照片留作纪念时，周庭柯都会告诉我，珍贵的记忆是不需要照片留存。 现在想来，只怕也只是这个男人的敷衍台词罢了。 “白经理，这样可以吗？” 宋晴的提问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可以再靠近一点，”我定了定神，决定替宋晴添一把火，“宋总再往左边些。” 周庭柯站在宋晴的左侧。 实际上两人现在的距离已经远超出了普通朋友，但耐不住这位小宋总已然被周庭柯迷的神魂颠倒，在听到我的提醒声后，整个人几乎贴在了男人身上。 积极又主动。 “是这样吗白经理？” 以宋晴跟林杳杳的关系，不可能不知道周庭柯是林杳杳的男朋友，但，这条细细的道德线，在周庭柯这样的极品男人面前，终究还是脆了些。 “很好，”我态度谦卑，说：“一，二，三。” 我镜头刚按下，周庭柯便迫不及待地拉开了他跟宋晴之间的距离，表情有点僵硬。 我佯装没看见，将手机递给宋晴后，客气道：“请宋总查阅。” 宋晴愉快地接过手机，瞄了一眼后，又递到周庭柯面前，说：“周总，别说，这么一看，我们两人还挺般配。” 周庭柯板着一张脸道：“宋总还真会开玩笑。” 宋晴自然没想到自己一腔热情撞到了铁板上，顿时有点下不来台。 事实上她对周庭柯的那点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低估了林杳杳在周庭柯心目中的地位。 我想着那份宾客名单，马上圆场道：“宋总花容月貌，周总玉树临风，刚才看到两位站在一起，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 闻言，宋晴的好奇心立即被勾了出来：“什么词？” “天作之合。” 宋晴听完后羞涩地望了周庭柯一眼，说：“真没想到白经理居然这么幽默，看来等会午餐时，我们得单独走一个。” 我求之不得：“听宋总安排。” 这恭维牌，我也算是打出去了。 眼看着宋晴喜笑颜开地走在前方，我微微吁了口气，但一抬眼，就撞上了周庭柯那双犀利的眸子。 我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却见男人快步上前，低声道：“可以啊白音洛，胆子肥了，敢拿我来给你做人情了？” 第66 周庭柯的敏锐程度让我咋舌。 我以为他最多会把我的行为归结于对一位年轻老总的恭维。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洞察出了我的那点小心思。 不过人生嘛，拼的就是演技，该演的时候，就得装得像。 考虑到周庭柯资方的身份，我本着维持表面和谐的原则，笑着说：“周总别打趣我了，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拿你开涮啊。” “是吗？”男人逼视而来，“我看未必。” 这笃定的语气，莫名的让我心口一慌。 我蜷了蜷手指，心口不一道：“当然了，而且刚才周总不也挺乐意配合的吗？” 闻言，周庭柯神色一滞，哑住了。 我承认我是带了点讽刺。 我见好就收，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宋晴，说：“宋总喊我呢，先失陪了。” 相比之下，跟宋晴搞好关系更为重要。 山顶餐厅内，落地窗处，复古精致的欧式长桌前，周庭柯和宋晴坐在主座，而我和曾智则坐在他们的正对面。 桌上，菜肴丰盛，刻着85年年份的拉菲已经提前开启，醒酒完毕。 每一个细节，都写着奢华高贵，足以看出东道主的诚意。 片刻后，宋晴给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命他给周庭柯倒酒。 见状，周庭柯微微抬了抬手，客气道：“抱歉周总，家里那位管得严。” 他话音刚落，我跟宋晴皆是一愣。 不用解释，周庭柯口中的家里那位，就是林杳杳。 这出门在外的，周庭柯能这么自觉，还挺让人咋舌的。 我不得不佩服林杳杳驯夫有道。 要是一般人听到这番答复，必然会火冒三丈，可宋晴没有，她笑眯眯地接过服务生手中的醒酒器，温声道：“如此良辰美景，周总不喝一杯也说不过去啊，白经理，你说是不是？” 我没想到宋晴会忽然点到我，一时间有些愣神。 我知道，这个问题我一旦回复失误，估计会被宋晴直接踢出合作名单。 但周庭柯，我也得罪不起啊。 二者权衡之后，我决定将问题再抛给周庭柯：“宋总说得有道理，但我们周总，也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己。” “是吗？”宋晴狡黠一笑，说：“周总，人家辛辛苦苦安排了这么一顿大餐，你确定不给人家这个面子吗？是觉得我这酒不好，还是看不上我这个人啊？” 这个问题挺难缠的。 更何况，宋晴说这话时，亦甜亦嗔，一般人估计很难招架住。 我默默地替周庭柯捏了把汗，谁知下一秒，却听到他说：“白经理怎么不说话了，宋总问你话呢。” 周庭柯怕是理解有问题，人家小宋总问的明明是他好吗？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周庭柯又摆了一道。 抬眸看向周庭柯时，只见却见男人手端茶盏，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敢情又要把我推出来当炮灰？ 如此，你就不能怪我不讲情面了。 “周总，”我声线平缓，严肃道，“难得宋总一片美意，你若不喝一杯，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话音刚落，只听“嗒”的一声，周庭柯手里的茶盏，轻轻地压在了桌面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看来是不高兴了。 我只能继续解释道：“况且，宋总跟林经理是莫逆之交，以林经理那大度的性子，肯定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 没办法，既然大家都冲着逍遥客而来，那我自然地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一方。 至于周庭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果不其然，我的一席话后，宋晴顿时喜笑颜开：“还是白经理善解人意，周总你觉得呢？” 波澜不惊的眸子静静地落在我的脸上，隔了两秒，我听见周庭柯说：“行，那我们点到为止。” 酒就这么喝了起来。 年份的红酒口感还是极佳的，但喝酒这件事，开始容易，结束却很难。 再加上这位小宋总口若悬河，酒量过人，劝酒词那是一套接着一套，喝到后面，我跟曾智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倒是周庭柯一直秉持着点到为止的原则，小口小口地闷。 宋晴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扯着木椅往周庭柯挪了挪，边斟酒边开口道：“周总，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啊，真的蛮惊艳的。” 这是要对他吐露心声了。 “我就在想，怎么会有男人，长着这么一张俊面孔呢。”宋晴又往前凑了凑，“杳杳可真是好福气。” 闻言，我手上一滑，一不小心叉子就脱手而出，落在了地上。 我不动声色的弯下身去捡，余光一扫，竟看到了宋晴晃着那条修长的腿，往周庭柯的腿上蹭。 场面挺火热的。 但偏偏，周庭柯还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淡定得很。 “周总，我可能喝多了，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房啊？” 宋晴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了。 我瞄了一眼周庭柯，匆匆地收回了视线。 这种时候，我跟曾智应该自动伪装成背景板。 就当我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避开时，周庭柯的声音又压在了耳边：“白经理，你先送宋总回房。” 有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宋晴想要的是周庭柯，我这个时候坏了她的好事，那宾客名单一事肯定没得谈。 想到这，我吸了口气，佯装醉酒道：“抱歉宋总，我头晕想吐，我……我先去趟洗手间。” 惹不起，总得有点眼力见。 起身前，我清晰地看到了宋晴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赏。 我在洗手间里躲了整整二十分钟。 算时间，周庭柯应该已经带着宋晴离开餐厅了。 我想，聪明如周庭柯，只要他不乐意，我相信他有一百种方法拒绝宋晴，不像我，根本得罪不起。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毕竟这位小宋总，要样貌有样貌，要风情有风情，他把持不住，也算正常吧。 该操心的人，是林杳杳不是吗？ 做完心理建设后，我战战兢兢地回了餐厅，远远地就看到餐桌前坐着一人，仔细一瞧，不是周庭柯又是谁。 彼时男人像一尊清冷无情的寒玉观音，静静地端坐在窗前，双眼微闭，一张脸隐匿在背光里，情绪难辨。 就是身上那股子清心寡欲的味，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敢亵玩。 而宋晴和曾智已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我轻轻地舒了口气。 我猜得没错，周庭柯还是很懂脱身之术的。 山顶风大，又是寒冬腊月，山风寒意更盛，我瞄了眼窗前的男人，吩咐服务生取一条毛毯来。 走近周庭柯时，我自诩声音不大，动作也是谨小慎微，然而毛毯刚披在男人身上，闭眼小憩的他却猛然抬眸，冷声道：“这会不晕了？” 第67 晕，我是真的有点晕，红酒本就后劲大，这一顿饭上我也没少喝。 但若我真的跟周庭柯这么说，只怕他只会觉得我装腔作势，于是我回应道：“承蒙周总和宋总照料，现在已经好多了。” 闻言，周庭柯抬了抬眼皮，漂亮的瑞凤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不说话的时候，整张脸看上去不怒自威。 我也不想自讨没趣，试探性地问了句：“周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的话，我要去忙正事了。 我是随意一问，但下一秒，我便听到周庭柯吩咐道：“跟个木桩一样站在那做什么，过来扶我。”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视线掠过周庭柯那棱角分明的侧脸时，只见他依旧保持着先前小憩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倦色。 扶他？我没听错吧。 这一场饭局下来，最辛苦的要属曾智，周庭柯满满当当算下来不过喝了两杯，还需要扶？ “怎么，不乐意？” 疏冷的眸子再次落在我的脸上，我微微一怔，半开玩笑道：“我记得周总的酒量还行。” “这不还得谢谢白经理的一片好意？” 揶揄的语气落入耳中，配上周庭柯逼视的目光，一瞬间，那种莫名被看穿的心虚感便窜上了心头。 鬼使神差的，我便按照周庭柯的吩咐，扶住了他。 霎时间，男人大半个身子歪歪扭扭地朝我靠了过来，我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周庭柯好像醉了，不像是装的。 熟悉的皂香伴随着红酒的馥郁香气在我的鼻腔处蔓延，我定了定神，打起十二分精神，扶着男人往前走。 一刻钟后，我跟周庭柯来到了独栋茅草屋内。 室内设施齐全，视野开阔，一看就是难得的套房。 “周总，床在右边。” 周庭柯勉强地睁开眼，用着迷离的视线环顾四周后，指着浴缸的位置说：“老婆，我想洗澡。” 我只觉得眉心一跳，瞬间怔在原地。 这个剧情，似曾相识。 事实上周庭柯酒量还行，不过他不喜喝酒，更不喜欢酒后身上残留的酒精味，所以每次喝完之后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就会囔囔着让我替他放水。 就像此刻一般。 但周庭柯啊，你是真的喝糊涂了吗？我已经不是那个会给你放水的身份了。 想到这，我强压住心口的苦涩，平静道：“稍等，我去把曾智叫过来。” 说话间我抽回了被周庭柯紧抓的胳膊，倏忽之间，男人猛地拉住我，一把将我拉进了怀里。 “老婆，你是嫌弃我了吗？”周庭柯紧紧地搂住了我，“那你怎么舍得别的女人灌我酒呢？” 越说越离谱了。 周庭柯常年坚持健身，双臂结实匀称，力气也极大，我挣脱了几次，才勉强挣得一些空间。 “周庭柯，”看着男人朦胧的双眼，我压低声音，严肃道，“我真的要生气了。” 周庭柯神色一滞，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后，呜咽一声道：“听老婆的。” 不似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形象，此刻的周庭柯，更像是一个听话的老婆奴。 是我不曾见过的模样。 我不禁在想，所以他喝醉后，在林杳杳面前，就是这幅乖巧模样吗？ 这一想，我的心口竟不由自主地泛出一抹酸。 我留下确实很不合适。 想到这，我立即转身，然而我人刚走到门口，耳旁忽然“咣当”一声响，抬眼望去时，周庭柯整个人已经摔倒在浴室门口。 “老婆，”他眉头紧皱，嘴角下沉，“我疼。” 我还从未见过周庭柯这么狼狈过。 心口一软，我快步走到男人面前，说：“别闹了，睡觉。” 周庭柯还真听话地去了卧室。 只是拉着我的那只手，一直没松开。 酒劲上头，我也没力气跟他继续折腾，毕竟拉扯得越久，就越浪费时间。 我还想着等人休息了去周围转转。 可人靠在床边时，意识就不受控制了，上下眼皮打架间，我也跟着进了梦乡。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身上是周庭柯昨晚盖的那条羽绒被。 不过他人已经不见了。 我揉了揉双眼，只见天边现出一片淡淡的曙光，东方欲晓。 我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一夜。 等等，我不会是在周庭柯的茅草屋里呆了一整晚吧？ 察觉到这一点时，我匆忙下床，刚去拉卧室的门，就听到门外传来的谈话声。 “这个小宋总一大早就命人往各个房间里送醒酒汤，只怕目的不纯啊。” 是曾智的声音。 闻言，我的一颗心也悬在了嗓子眼。 “那又如何。” “我这不是怕小宋总对您贼心不死，想找个办法应付她吗？”曾智利落地开口，说：“总不能影响我们的计划啊。” “无妨，”周庭柯淡淡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过来，“别忘了，我们是来谈合作的，先晾一晾她。” 听到周庭柯这胸有成竹的语气，我不由得涌出了一丝危机感。 却又听到曾智话锋一转道：“别说，这个小宋总真的挺难缠的，还好我提前跟服务生打了招呼，否则，她只要查一查监控，就知道嫂子在您这一宿未归。” 是啊，酒店是宋晴家的，她想查出个一二三，简直易如反掌。 我为自己的掉以轻心汗颜。 “慌什么，”周庭柯漫不经心的语调再次响起，“就算她知道了又怎样，反而能省些麻烦。” “周总，你的意思是……用嫂子打发小宋总吗？” 室外忽然安静了，周庭柯没做回应，可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往往就是一种默认。 所以，昨晚周庭柯千方百计把我留下，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个挡箭牌，我都是当定了。 是啊，用这个无关紧要的我去得罪宋晴，总比让林杳杳跟着她的好学姐红脸要强些。 就算一不小心被发现，周庭柯大概也没什么损失的，轻而易举地踢掉我这个竞争者，他应该求之不得。 一时间我如坠冰窖，心口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冻得我四肢发颤。 庆幸的是，曾智早有应对，目前宋晴一方应该并没有作怀疑。 我得在她察觉之前离开。 想到这，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拉开了房门。 厅内，周庭柯和曾智端坐在餐桌前，正在享用早餐。 见到我，曾智客气地起身，笑着打招呼道：“嫂子醒了，先喝碗醒酒汤吧。” 我瞄了一眼桌上的醒酒汤，以及桌前慢条斯理地享用早点的周庭柯，勾了勾唇道：“不了，没什么胃口。” 第68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竟裹着一层不悦。 曾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打圆场道：“明白，宿醉的感觉是不好受，嫂子昨天也没少替周总挡酒，估计这会还没缓过来。” 他这话与其说是说给我听的，不如说是解释给周庭柯听的。 合作关系摆在那，我也不能直接给人甩脸子，只能顺着曾智的话说：“确实，先失陪了。” “既然是宿醉，不该先吃点东西垫垫？” 沉冷的语调落入我的耳中，我微微仰头，只见周庭柯依旧冷着一张脸端坐在一旁。 大约是宿醉的缘故，彼时的他脸色发白，锋利的侧脸上有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淡漠感。 我想着方才听到的对话，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是啊，这样的周庭柯，处事永远游刃有余，即便站在牌桌上，那也是定规矩的人，能破天荒地邀请我一同就餐，算是给我的恩赐？ 我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疏离道：“谢谢周总的好意，不必了。” 说完我便去开门，又听到男人不悦道：“白音洛，是我这两天太惯着你了？” 我伸去开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目光看向周庭柯时，只见男人铁青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四目交错，我的心口忽然一阵钝痛，忍不住还嘴道：“周总可真是爱说笑。” 惯着？ 他周庭柯，还真说得出口。 “嫂子，周总他……” “曾智，”我打断曾智的话，严肃道，“我不是你嫂子，你嫂子，现在在京港呢。” 后面一句，我是看着周庭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我发现，我每说一个字，周庭柯眸中的怒意，都会更深一分。 但我真的忍不了。 金主爸爸又怎样，闹到现在这个局面，我也不会傻傻地以为我们之间还能够平和收场。 僵持，沉默，我跟周庭柯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谁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直到我耳旁响起了门铃声。 紧接着，宋晴那热情洋溢的嗓音便传了进来：“周总，起了吗？”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 有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宋晴原本就对我不冷不热，这么一大早的要是又在周庭柯的房间里看见我，那我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总，还没起吗？” 娇柔的嗓音压在耳边，我定了定神，瞄了餐桌前的周庭柯一眼，只见人家气定神闲，如无事人一般。 我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定了定神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着周庭柯的面，打开了房门。 “周……”宋晴见到了我，声音瞬间卡在了嗓子眼，脸上的笑意也明显淡了几分，“白经理也在啊。” 她说完，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那双狡黠的眸子，落在了脚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酒店拖鞋上。 然后半开玩笑道：“白经理来得倒是挺早的。” 闻言，我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一颗心顿时凉到了谷底。 我知道，努力维持的和谐关系，已经如破碎的镜子，七零八落了。 而那个始作俑者，现在依旧是摆着那副清贵淡漠的样子，喝着碗里的醒酒汤呢。 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没办法，跟周总合作，只要他一句话，别说冒着风霜早起了，就是要我去接树上的露珠，我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啊。” 不就是阴阳话吗，谁不会呢。 我话音刚落，宋晴的注意力便落在了周庭柯的脸上：“周总，你这是给白经理安排了什么任务，让人家一个大美女这样满腹委屈啊？” 周庭柯抬了抬眼皮，云淡风轻道：“不过是些琐事。” 宋晴听他这么一说，瞄了我一眼后，也没再继续追究了，话锋一转，落在了今天的行程上。 “我们酒店的温泉是远近闻名的，周总既然来了，可是要好好地体验一番。” 万幸内部有个有名的温泉汤池，因泉水中矿物质丰富而得名，一年到头都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宋晴邀请周庭柯也在情理之中。 可下温泉这种事，必然得换上泳衣，他们两个孤男寡女…… 要我说，论追人的手段，这小宋总还真是有一手。 我偷偷地瞄了眼周庭柯，下一秒，就听到他回复道：“听小宋总安排。” 还真答应了。 “白经理也没什么安排吧？”宋晴忽然仰头看向我，一脸和善道：“那就一同前往吧。” 这种时候我要是当真，那就真的是白跟吴凌两年了。 于是我托词道：“抱歉宋总，我出行时没计划泡温泉，泳衣都没有，只怕没法跟你和周总同行了。” 我自诩懂得进退，不求这个行为能再获取宋晴的赞同，但求没有更多的过错，然而我话音落下后，却听到她说：“没关系的白经理，我们景区有泳衣售卖，这个不是问题。” 我略感惊讶。 宋晴居然不介意我的加入？ 直觉告诉我，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我实在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只能开口道：“那就听宋总的安排。” 一小时后，我们四人来到了万幸的温泉汤池。 vip换衣间处，宋晴领着我进了女换衣间。 隔间的设置，精巧又干净，隐蔽性也极好。 宋晴看着我，指着拐角处的一间说：“泳衣已经放在里面了，外套你挂在这里。” 她说得详尽，详细到让我有些不安。 我道了声谢，将羊绒大衣挂好后，起身走进了隔间。 换好泳衣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情了。 好在泳衣的款式比较中规中矩，也算消除了我心口的一丝担忧。 然而就在我准备穿着这身泳衣出隔间时，才发现门忽然卡住了。 我试了好几次后依旧无果。 更让我无语的是，因为下温泉不能带着手机，方才换衣服时，我直接把它锁在了衣柜里。 这就意味着，我连一个请人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我也没蠢到会以为这只是个巧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想这一切应该是宋晴的安排。 也罢，她跟周庭柯的那点事，我本就没想参与，能用这种“意外”的方式躲着，我求之不得。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被锁着也就罢了，连这里的室温，也在骤然下降…… 第69 隔着一道门，我听见了呼呼的北风声。 仔细一想，进隔间时，我隐约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通风口。 如果我没猜错，风应该就是从那里灌进来的。 山上温度本就比地面低个好几度，没一会，我已经冷得四肢发颤了。 而我的身上，除了那件衣不蔽体的泳衣外，只有刚脱在一旁的贴身衬衫。 单薄的衣物根本不足以抵挡骤降的温度。 我自知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拍打房门，向门外呼救。 然而我嗓子都快喊破了，也没见着一个人影，陪伴我的，依旧是耳旁呼呼的北风声。 我想也对，整个万幸都是宋晴的，她若有心要针对我，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让我获救。 怪我太掉以轻心了。 但我想，宋晴的初衷应该也就是要给我点教训，也不至于真要了我的命，没准一会就来人了。 再不济，我若是一直没出现，总会引起周庭柯和曾智的注意吧？ 宋晴想卖大度人设，自然是不敢在自家酒店把事情闹大的。 如此一想，我便也没有先前那般慌张了，只是自那件事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经不住凛冬刺激。 这不，才没过一会，我已经手脚僵硬，冷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我想，如果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我一定能看到脸色铁青，双唇发紫，身体冻得犹如石头一般僵硬的自己。 我快撑不住了，只能半靠在墙边，试图找到一点支撑力。 意识虚弱时，我突然又想起了周庭柯。 托他的福，原本此次皖南之行我就是想争取点自己的权益，现在呢，半条命都得陪在这。 但可能，此刻的他，正泡着舒适的温泉，跟宋晴打情骂俏呢。 想到这，我的心底深处不由得涌出一股怨气。 很想骂人。 可就在这时候，一股热量紧紧地贴在我的心口，我勉强地撑了撑眼皮，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搂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像是一条濒临死亡的鱼突然遇见了泉水，我贪婪地依偎在这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 不知为何，这个怀抱让我想到了那个有着一米八八身高的周庭柯。 和他这个人天性凉薄截然不同的是，他的怀抱，却是异常的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好像每拥抱一次，我都能坚信地以为，我们是能够走到地老天荒的。 但事实啊，不是这样。 我忽然有点委屈，我想，也只有在这样意识迷乱的时刻，我才能想到从前的一点点温存。 但很奇怪，这个怀抱，但是比我想象中的更为结实，更为热烈。 以至于我伸手探过去的时候，一不小心触碰到了那处异样。 呜咽声在耳侧响起，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男人手臂上的肌肉一紧，随后又听到了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这不像是梦。 我虚弱地睁开眼，抬眼一看，顿时心口一惊。 周庭柯，他，他人怎么会在这？ 而且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男人呼吸可查，近到我能看清楚他眼底汹涌的欲火。 短暂的对视后，我微微侧了侧身子，可下一秒，竟被男人搂得更紧了。 “是多蠢的脑子，换个衣服也能被人锁在这？” 我抿了抿唇，心口的委屈比先前更盛了，没好气道：“这得好好谢谢周总了。” 我语气挺不好的，但因为刚经受过寒冻，声音有些颤，听上去，竟莫名地带着一丝委屈感。 细微的叹息声在耳侧响起，周庭柯应了一声，说：“门被人从外面把插销插上了，不怪你。” 我当然知道不怪我。 毕竟，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我送你去医院。” 周庭柯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挺着急的。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看向他时，他也正静静地看着我。 四目交缠，我忽然心口一滞，刹那间，整个人就被男人抵在了门板上。 我注意到周庭柯的视线一直盯着我的泳衣领口瞧。 铺天盖地的吻压在我的耳边，颈部，男人滚烫的呼吸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热，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燃烧，覆灭。 或许是在这里冻得太久了，或许这也只是个梦，不知不觉间，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吻在了男人的颈部。 这个吻越来越失控，而我身上的体温，也慢慢在回暖。 就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时，宋晴的声音突兀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别着急啊，我来看看白经理人到底在不在？” 一句话将我的理智拉回，我慌张地挣脱男人的怀抱，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白经理，音洛？你在吗？” 听着宋晴的呼唤声，我惊慌失措地看向周庭柯，顿时心乱如麻。 不能让宋晴见到这场面。 绝不。 我急忙给周庭柯使眼色，示意他站在原地不动，深吸一口气后，拉开了隔间的门。 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一米之外的宋晴。 她身上披了一件浴袍，浴袍下，是彼时流行的三点式泳衣。 在泳衣的衬托下，女人玲珑的身姿显而易见。 果然，为了诱惑周庭柯，她还真是下了功夫的。 视线相撞，宋晴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道：“白经理，这都过去半小时了，你怎么还在换衣间啊？” 明知故问。 她说完，视线在整个换衣间内扫视了一圈，又看向我问道：“周总没跟你一起吗？” 原来是来找人来了。 “宋总说笑了，这里是女用换衣间，你找周总，不该去对面吗？” 知道自己被冻了半小时，我的语气也相当生硬。 宋晴瞄了我一眼，说：“看我，这是急糊涂了，无妨，白经理准备准备，等会去汤池吧。” 她说完便要走。 好像故意把我锁在换衣间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 我气不过，冷冷道：“宋总这会算是消气了吗？” 宋晴停下脚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好气道：“白经理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又没别人，”反正宋晴也不知道周庭柯藏在隔间，我也没有拐弯抹角，说：“宋总要是觉得我耽误了你的正事，知会一声便是，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最有眼力见，但把人锁在隔间这种手段，还真是……” 很不入流。 我话没说全，但宋晴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了我的意思。 果不其然，原本笑脸相迎的女人忽然收起了笑容，上前一步道：“白经理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机灵呢。” “宋总过奖，”我看着面前的女人，不卑不亢道，“只可惜让宋总失望了，我跟周总之间一清二白，他心里真正惦记的人，是那位。” “哦？是吗？” “至于我，”我苦涩地勾起嘴角，说：“充其量，不过是他周庭柯用来应付你的提线木偶而已。” 我想让宋晴知道她对我下手是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宋晴也听懂了我的意思，她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无妨，我看中的，还从来没失手过。” 挺自信的。 自信的，人家压根都没把我放在眼里。 也是，我充其量，不过是个挡箭牌。 曾智的吆喝声打断了我跟宋晴的谈话。 “小宋总，你在里面吗？周总给我发信息了，他肠胃不舒服，在卫生间呢。” 宋晴闻言抬眸，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平易近人的样子：“好的曾助理，白经理人我也找到了，她说马上就去汤池。” 宋晴说完便走，临走前，还递给了我一个得意的眼神。 像是料定了之前的事我不敢对外吐露出一个字。 她没猜错，但这也意味着，我们之间，决不可能成为合作关系了。 隔间门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眸一看，周庭柯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短暂的视线交错后，我尴尬地低下了头。 脑海里，正是这个男人搂着我吻的缠绵的场景。 真是疯了。 下一刻，男人低沉的嗓音便传到了我耳中：“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好奇地看向周庭柯，问：“什么？” “拿你，应付宋晴。”周庭柯言简意赅。 那不然呢？ 他不是已经在曾智面前亲口承认了吗？ 见我没开口，周庭柯冷嗤一声后道：“还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第70 我若无其事的来到汤泉处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泉水温热而舒适，如同甘露一样滋润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也卷走了我浸到骨子里的凉意。 但许久，温泉里都只有我一人。 就在我察觉到异常时，曾智和宋晴一起赶了过来。 “宋总，实在是抱歉，”曾智带着歉意的嗓音落入我的耳朵里，“周总这两年忙于工作，才落下了胃病，昨天又喝了酒，染了风寒，要不是难受到极致，肯定不会不辞而别的。” 不辞而别？ 所以周庭柯，是已经离开温泉了吗？ 还是这种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情况？ 宋晴明显一脸不快，却还是讲着场面话：“理解嘛，人都有身体不适的时候，这样，回头我安排一位医生过去，亲自给周总瞧瞧。” “还是宋总考虑周全，”曾智依旧陪着笑，“那我就先替周总谢谢你了。” 曾智说完又看了看腕表，交代几句之后，便急匆匆离开，那着急的模样，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周庭柯真的身体不适？ 可不久前在换衣间，他明明……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宽阔而是温暖的胸膛，许是泡了温泉的缘故，瞬间，我的脸就跟火烧一样，火辣辣的。 “白经理，”宋晴的提问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你说周总这病，是不是来得太巧了点？” 我微微一怔，很清楚宋晴不是那种十分容易糊弄的女人。 但我们更不是可以坐在一起探讨另外一个男人的关系。 见我没吭声，宋晴扯了扯嘴角，讥诮道：“行了，周总不在，我也没什么心情了，白经理自便。” 她说完转身，留给我一个利落的背影。 这飒爽的劲，倒是有点吴凌的风范。 我是一小时之后离开温泉汤池的。 也是在这一小时内，我理清了一件事——想要找到逍遥客的下落，从宋晴身上下手，只怕没什么可能了。 至于周庭柯，他心里惦记着的是林杳杳，应该也不会出手相助。 我还得靠我自己。 就在我琢磨着如何打开这个切口时，竟意外地撞见了曾智。 曾智手里提了一个包装袋，我瞄了一眼，上面写着某药房的名字。 “嫂子。”曾智也很意外，“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我一头雾水：“什么怎么样？” 曾智挠了挠头，说：“我刚去药房拿药，周总让我买些感冒发烧的药品，说是给你准备的。” “给我？”我不可思议，“你没听错吧？” “嫂子，我跟在周总身边一年多的时间了，你觉得我是连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吗？” 我忽然接不上话了。 曾智瞄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道：“周总的胃现在还疼着呢，这样嫂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药给周总送过去啊？” 我狐疑地看了曾智一眼，又听到他说：“我去餐厅看看还有没有养胃粥，给周总准备些。” 考虑得倒是很周全。 我想到换衣间的事，迟疑了两秒钟后，接过了盛药品的包装袋。 少时，我拿着药品战战兢兢地去了周庭柯的茅草屋。 人还没走近，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攀谈声。 “宋总的一片美意周某心领了，但周某心中已有她属，还请宋总见谅。” 我脚步一顿，停滞在原地。 又听到宋晴说：“周总此行的目的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知道的，我也没有想过什么天长地久，哪怕只有一次……” “宋总慎言。”周庭柯严厉地打断宋晴，“宋总应该知道，我此次过来，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跟万幸合作，作为万幸的负责人，我觉得宋总更应该认真地考虑一下彼此合作的可能。” 公事公办的调调，波澜不惊的语调，周庭柯把铁石心肠刻画得栩栩如生。 也对，有林杳杳在，周庭柯就是那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独立存在。 宋晴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语气明显比先前生硬了许多：“那我若是拒绝跟荣域的合作呢？” 估计是生气了。 拒绝，何尝不就是另一种方式的威胁。 宋晴到底是女人，还是会意气用事啊。 她还是不了解周庭柯。 下一秒，我听到男人不咸不淡道：“宋总当然有拒绝的权利，可据我所知，万幸的财务报表从去年开始便一路下滑，目前资金链状况并不乐观。” 居然还有这种说法。 看来周庭柯来之前是下了功夫的。 “所以呢？”宋晴也拿出了谈判的姿态，“投资公司那么多，有资金的，又不止荣域一家。” 她倒也说了实话。 “可能给出那个数目的，也只有荣域，”周庭柯依旧云淡风轻，“宋总，我知道拿出一份宾客名单对你而言极为不易，但如果我们达成合作，那性质就不同了，作为资方，我们有权利查阅任何相关文件，你说呢？” 即便隔着一道门，即便没有看到周庭柯和宋晴对话的局面，可我也不难猜测出，此次谈判，周庭柯已经十拿九稳。 “看来周总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宋晴语气又软了下来，夹杂着一丝的不甘道：“既然如此，那这两天，你又何必花费那么多的时间陪我演戏呢？难道，是因为杳杳吗？” 室内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停顿之中。 几秒钟后，我听到周庭柯说：“她的面子和感受，我肯定是要考虑到的。” 自嘲声从室内传了出来，我听到宋晴笑着说：“敢情玩到现在，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她笑，我却没法跟着笑。 因为很快我也意识到了一点。 倘若周庭柯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制定好了一切计划，那这两天又故意扯上我做什么？ 在这场无聊的消遣游戏里，周庭柯故意拉着我，表面上应付宋晴，实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宋晴被耍，而我，也是这场对峙游戏里，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只因为周庭柯，一定要替林杳杳找到宾客名单，在逍遥客一事上，百分百赢得先机。 呵，还真是，用心良苦。 我将药品交给了酒店服务生，然后简单收拾了东西后，准备下山。 显而易见的是，在这场竞争游戏里，我已经输给了林杳杳。 输得彻头彻尾。 而作为赢家的林杳杳，甚至连影子都没见着。 可笑至极。 彼时不过午时，但山间山雾缭绕，依旧一副雾蒙蒙的样子，我扶着台阶，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心口的那团苦涩，像砂砾一样不断地摩擦着我的五感，一个不小心，我竟踩空了一阶台阶。 好在我反应极快，抓住了一旁的锁链，只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扩大了我心口的委屈，一瞬间，我鼻头酸涩，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虽然是棋子，但应该也有委屈的权利吧。 既然是棋子，那为什么，在那种关键的时刻，他又要那么及时地出现呢？ 放任我这颗棋子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吗？ 我越想越委屈，终于，两颗滚烫的泪滴，涌出了眼眶。 然而下一秒，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压在耳边。 “姐姐，真的是你吗？” 第71 清脆响亮的声音，伴随着一丝惊讶，像山涧中缓缓流淌的清泉，稳稳地压在我耳边。 我微微抬眸，模糊的视线里，只见一位身着黑白相间冲锋衣，头戴黑色圆顶帽的熟悉面孔出现在四五阶台阶下，满脸欣喜地看着我。 视线交织时，我认出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是元天野。 我急忙逼回眼泪，出声道：“怎么是你？” 这一张嘴我才发现，我的声音里竟带着些许哭腔。 元天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三步作两步的跨到我面前，俯身道：“姐姐受伤了？” 我当然不会把自己那点儿丢人现眼的事拿出来聊，就顺着他的话说：“脚踝有点疼。” 不似上次在商场崴脚的状况，这一次的疼痛感明显加剧了几分。 下一秒，温热的触感蓦地落在我的脚边，我低头望去时，元天野的手竟已经捏在了我细细的脚踝上。 “扭伤，应该没伤到骨头，”他神色严肃，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脚踝，“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他说完便把背包换到身前，弓着腰半蹲在我面前。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我好歹年长他几岁，让他背我这种事情我真做不出来。 “没事，缓缓就好了，”我轻描淡写道，“而且，我要下山。” 闻声，元天野微微侧过脸，没好气道：“姐姐，你没看天气预报吗？变天了，山上雾水重，路滑，你这种时候下山，很危险的懂不懂？” 这我还真没注意。 “行了，我定了套房，姐姐要不就去我那将就一晚，”元天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总之这种时候我是不会对姐姐放任不管的。” 说话间，他细长了手指轻轻地拍了拍肩膀，用行动示意我靠过去。 “也没多疼……”这种简单又直率的表达多少让我有些招架不住，“我自己能站起来。” 我说完这话便试图起身，瞬间，撕裂般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疼得我头冒金星。 “姐姐别闹了，扭伤可大可小，”元天野递给我一个无奈的眼神，说：“快点儿。” 听到这话后我还真有点怕了。 毕竟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总不能折在这。 于是我伸出手，说：“麻烦了。” 元天野一路扶着我进了山上的医务室。 做完检查时，我的脚踝已经肿成了猪蹄。 医生也说好在处理及时，回去养两天便可。 下山计划还没执行便泡汤了，我只能再麻烦元天野送我回茅草屋。 不料没走多远，我们竟意外地碰到了宋晴。 宋晴用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们，惊讶道：“元天野你跟白经理很……很熟吗？” 她喊名字的语气告诉我两人也是旧识。 也对，京港就那么大，元家又是老牌豪门，两人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宋晴看我的那个眼神，属实玩味：“白经理的人脉，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广啊。” 阴阳怪气的语气，宋晴就差把挖苦我写在脸上了。 我能理解，毕竟在不久前，她才在周庭柯那里刚吃过闭门羹，心情不顺也很正常。 我语气平和道：“意外遇见，是元少乐于助人。” 宋晴只要稍微注意点，就能发现此刻的我跛着脚的滑稽模样。 但她的视线只是短暂地在我脚上瞄了一眼，然后笑着开口道：“知道嘛，像白经理这样长期缺乏锻炼之人，上个山难免出点小情况，理解。” 她嘴上说理解，可语气里，却是上位者特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讽刺味毫不遮掩。 我不想跟她起冲突，正思忖着如何给自己找台阶时，却听到元天野说：“音洛姐姐是我的朋友，可以的话，还劳烦小宋总让人把午餐送到她房间，另外……”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开口道：“天气多变，山道上难免有缺乏常识的游客上下山，今天扭伤的是音洛姐姐，她不跟你计较也就算了，这要是换成别的游客，只怕小宋总现在就笑不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宋晴的笑便僵在了嘴角。 短暂的瞄了我一眼后，宋晴又恢复如常道：“都怪我招待不周，白经理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哦。” 又是那种俏皮的口吻，只是宋晴此时的语气里，明显和善了几分。 她看在元天野的面子上也给了我几分薄面。 我见好就收：“宋总太客气了。” 宋晴适时闪人，临走前交代元天野：“套房依旧是靠着光明顶的那一间，已经命人打扫过了，有需要再跟我联系。” 闻言，我微微一怔。 宋晴说的那间房我知道，跟周庭柯所在的茅草屋正好呈东西对称，算是万幸中的顶级套房了。 而元天野，似乎经常过来。 想到这，我不禁多看了身侧的男人两眼。 冲锋衣，登山靴，还有方才被他放在一旁的登山杖等，装备非常齐全。 还都是高奢品牌。 脑海里某个念头呼之欲出，我脱口而出道：“你现在很像一个户外运动发烧友。” “我原本就喜欢徒步登山啊姐姐。” “逍遥客也喜欢。” 元天野脚步一滞，扶着我的手也是微微一僵，似乎有些不自然。 难道被我猜中了？ 片刻后，元天野又露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姐姐，我是被韩硕那混球拉出来相亲的，你想什么呢。” 韩硕？相亲？ “他相亲对象你也认识，”元天野见我没回应，笑着说：“就刚才那位。” 韩硕和宋晴？ 好吧，必须得承认，如果这两人真的组成了一个小家庭，那家里肯定很热闹。 “姐姐这个表情，”元天野忽然凑近，用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盯着我，说，“不怀好意啊。” 我也没想到在元天野面前我会如此情绪外露，敛神后，刚准备做解释，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曾智。 男人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倒是他身后的曾智手忙脚乱的给我打手势，看神情，好像挺着急的。 几秒钟后，我从曾智的几个细微的动作里，读到了一条信息：“周总听说你受伤了，急匆匆地赶过来，但你怎么跟这位二世祖呆在一块？” 第72 我没看出来周庭柯哪里着急了。 脸，依旧是那张不近人情的脸，眸，还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眸。 就算他善于掩藏情绪，真的有点担心我，我猜那也只是因为怕他的计划没完成，少了我这么一颗重要的棋子吧。 这场竞争虽然结果已定，但跟荣域的合作还存在，理智告诉我不能跟金主爸爸甩脸子。 我敛了敛神，跟元天野使了个眼色后，拖着红肿的脚踝走向了周庭柯。 “周总找我有事吗？”我公式化的开口，尽量压制着心口的不适。 闻言，男人的黑眸慢慢下移，最后落在了我的裤脚处，淡淡道：“白经理这伤，还真是伤的时候。” 我只觉得心口一紧，一股子无明火突兀地窜了上来，勉强道：“一点小伤，劳周总记挂。” 我说得官方，语气也不大好，噎得周庭柯眸光一凛，竟没接上话。 倒是一旁的曾智关切道：“那嫂……白经理去过医务室了吗？” 我言简意赅：“去过了。” “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听着曾智的追问，我心口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闷得很。 他不过是周庭柯的小助手而已，相识一场，他都能跟我来两句关怀之词，不像周庭柯，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小伤，”我强压住心口的酸涩，“无碍。” 我话音刚落，便听到周庭柯说：“既然是工作之中受的伤，就按工伤处理，等回了京港，白经理把报销单递给荣域财务部即可。” 我诧异地看向周庭柯，惊讶中带着一丝无语。 他不会觉得替我报销这份医药费就算是对我的补偿了吧？ 这两天宋晴是怎么对我的他应该都看在眼里，难道我所受的委屈，就值这么点医药费？ 想到这，我微微抬眸，疏离道：“周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点医药费我还能出得起，就不劳周总烦神了。” 我拒绝得斩钉截铁，大概是态度太过坚决，以至于此刻周庭柯的脸上，竟难得的出现了一缕惊愕。 转瞬即逝。 紧接着，我就听到男人说：“行吧，随你。” 这语气，似在告诉我不知好歹。 但我想，应该没有哪一颗棋子在得知自己被利用后，那么心平气和的。 “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我说完便转身，拖着酸疼的脚踝，一瘸一拐地走向元天野。 但到底是拉伤，我越想走得快点儿，速度就越是不尽人意，只要一想到身后那两双眼睛还在盯着我瞧，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我不想周庭柯看到我这幅滑稽的模样。 偏偏我越担心的，就越是容易发生，这不，倏忽之间，我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 “小心！” “姐姐！” 两个声音同时在耳侧响起，我抬眸时，人已经被元天野扯进了怀里。 距离太近，我竟然闻到了男人身上独有的清洌薄荷味，清新又直接，一如元天野本人。 我慌张地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隐约间察觉到一束冰冷的视线直勾勾地望过来，抬眸看过去时，却见周庭柯已转过身，大步流星离开的模样。 所以方才那句小心，只是我的错觉吗？ 回到套房后，我简单的吃了几口东西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时周围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原来天已经黑了。 我有点口渴，刚要起身，一旁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一闪一闪的，惹人心烦。 而我没想到的是，来电的，居然是宋晴。 直觉告诉我不是什么好事。 我忽然想到中午那会意外撞见周庭柯和曾智一事，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传递消息的人，应该也是她。 我定了定神，这才按下接听。 下一秒，酒吧独有的聒噪声便传到了我耳中。 “白经理，身体好点没？今晚我们的酒吧有活动，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她宋晴还真是看得起我。 但凡有点医学常识，都该清楚脚踝红肿后是不能沾酒的。 宋晴肯定有这个常识，只是想找我麻烦罢了。 之前我对彼此之间的合作还抱有希望，所以对她的挑衅一忍再忍，但现在不同了。 “抱歉宋总，可能不方便呢，”我直接拒绝，“但谢谢你的邀请。” 宋晴大概没想到我会这般直率，顿了几秒钟后叹了口气道：“那太可惜了，周总还说今晚要我跟白经理好好喝一杯呢，是吧周总？” 周总？ 所以周庭柯此刻也在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给了我答案：“白经理，难得宋总一番美意，你还是来一趟吧。” 闻声，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慢慢下坠，四肢也跟着颤抖起来。 所以周庭柯到底还想利用我到什么时候？ 真是把我当大冤种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回怼过去，又忍住了。 转念一想，这或许还是我的机会。 既然周庭柯替林杳杳在逍遥客的事件上占据优势，那我也无话可说，但他要是还想利用我对付宋晴，就得付出相应的酬劳来。 想到这，我淡定道：“稍等，我马上过来。” 酒吧卡座处，我远远地就看到了坐在正中央的周庭柯。 彼时男人身着黑色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了一小截结实的手臂，而那张无欲无求的白皙面孔啊，在霓虹闪烁的光晕下，略显违和。 而坐在他对面的宋晴，则身着黑色亮片吊带装，画着淡淡的烟熏妆，神秘又性感。 见到我，她马上嘴角勾起，笑着说：“白经理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元天野呢？” 我稍稍蹙眉，回应道：“我不知道元少也过来。” “啊？是吗？”宋晴一脸无辜道，“我以为以白经理和元天野的关系，会一同过来呢。” 宋晴说完这句话之后偷偷地瞄了眼周庭柯，似在看他的反应。 怎么说呢，她这人挺有意思的，假如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林杳杳，周庭柯可能会坐不住，但，这人是我啊。 我看了眼宋晴，淡定道：“我不知道宋总也邀请了元少，看来今晚有的热闹了。” 我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招呼声便压在了我的耳边：“姐姐，我说打你电话怎么没人接呢，原来你已经到了。” 身侧的沙发稍微下陷，下一刻，那股子清洌的薄荷味便钻进了我的鼻腔。 我侧脸看去，身着一件白色亮片夹克的面带墨镜的元天野竟稳稳地坐在了我的身旁。 怎么说呢，这装扮，挺有舞台感的。 一看就知道元天野平日里没少混吧。 他皮肤白，甚至白到了让人艳羡的程度，配上这头奶奶灰，和面上的大框墨镜，乍一眼看上去，还真像是年轻女孩们追求的爱豆形象。 我不禁也多看了两眼。 余光一扫，只见对面座位上的周庭柯，也静静地朝我们的方向看过来。 他嘴角微勾，但眉眼却不动分毫。 我知道，这是他不屑的表情。 第73 尴尬的酒局因为元天野的到来氛围稍微缓和了些。 闲聊几句之后，宋晴便吩咐服务生倒酒，但倒至我面前时，却被元天野给制止了。 “姐姐脚伤未愈，还是喝点果汁吧。” 他说完便给服务生使眼色，态度随意，但言行中，却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强势。 我当然没有应允，有周庭柯和宋晴这两位老总在，我没什么资格滴酒不沾。 但我还没来得及制止时，就听到宋晴说，“元少，白经理也太上心了吧，从小到大，我还没见你对哪个女生这么贴心过。” 她说完又看向我，眼里意味不明。 元天野乐滋滋地看着我，说，“说起来我音洛姐姐之所以喝不上酒，还是宋总你的过错，你就别在那添油加醋了。” 漫不经心的语调，配上貌似无邪的一张脸，任谁也不能挑出半点不是来。 宋晴也有点儿招架不住了，摆摆手，说，“得得的，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还不行吗？” 说话间，她已经端起了酒杯。 我刚要制止，又听到元天野说，“开个玩笑而已，宋总怎么还当真了？” 宋晴递给元天野一个大白眼，说，“故意拿姐姐开涮是吧，周总，你瞧瞧，我就随口说了白经理一句，元少巴不得护上十句。” 她尾音娇俏，有种朝周庭柯撒娇的意思。 一直未出声的周庭柯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平淡道：“此次皖南之行，多亏宋总悉心接待，白经理是该表示表示。” 估计是觉得元天野方才下了宋晴的面子，周庭柯这时暗示我给宋晴敬酒呢。 按理说，我一个小小的项目负责人，来到万幸，给他们的老总敬一杯酒也是情理之中，但敬酒这事一旦从周庭柯口中说出，反而成了一种命令。 况且，他也清楚我脚踝有伤一事。 虽然这一觉之后红肿消减了不少，但到底是扭伤，少沾酒水总是没错。 挺气人的。 可气归气，我还是识趣的端起了酒杯。 “宋总，此次皖南之行承蒙您的照顾，我先敬你一杯。” 我话音刚落，酒杯还没递到嘴边，就被元天野给抢走了。 “姐姐你怎么不听话，”他气呼呼地看着我，又瞄了宋晴一眼，说，“这样，这杯酒，我替她喝了。” 他话刚说完，头稍稍仰起，一饮而尽。 喝完他又晃了晃杯子，利索道：“怎么样，诚意够不够？” 宋晴见状干笑道：“哎呀元少，我们又没把白经理怎么样，你看你……” 元天野忽然看向周庭柯，问：“周总觉得呢？” 闻声，我心口一震。 视线望过去时，只见元天野嬉笑着那张稚嫩的面孔看着周庭柯，周庭柯也板着一张脸盯着他，两人无形中给人一种磁场不和的错觉。 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两秒，氛围急转而下。 我深知元天野是在替我打抱不平，急忙打圆场道：“我脚伤已经无碍，况且，宋总拿出了这么好的酒，我哪有不尝两口的道理。” 我说完端起一旁的酒杯，一干而尽。 宋晴也意识到了此刻气氛有些僵硬，提议道：“这样干喝也没意思，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吧？” 元天野背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什么游戏？” “抓一样，”宋晴立即解释，“游戏规则很简单，大家一起出简单石头布，出的相同的人抓住对方的手，没有抓或者忘了抓的就罚酒，怎么样？” 我听完哭笑不得。 握手这种事，一般而言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适合，但宋晴却故意找了这么个游戏，意思显而易见。 但她既然提出了，我也没反对的资格，只能用沉默表示赞同。 元天野也没反对，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现在就差周庭柯表态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是万万不可能参与这种“无聊”游戏的。 可下一秒，我却听到他说，“我没意见。” 挺让人意外的。 我也很好奇，一旦出现周庭柯跟宋晴“抓一样”的情况，周庭柯又会怎么做。 四个人，按概率来说，总有那么两个人会出一样的手势。 果不其然，游戏开始后没多久，我跟宋晴便同时出了剪刀。 我们是同性，又都机敏，所以握手的动作做得非常丝滑。 而第二局是宋晴和元天野同时出了石头，两人从小认识，也顺利通关。 到了第三局时，让我好奇的状况忽然出现了——周庭柯和宋晴同时出了布。 正当宋晴笑眯眯地朝周庭柯伸过手时，男人慢条斯理地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喝光了。 宋晴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抱歉，”周庭柯瞄了一眼宋晴后，说，“家里得管得严。” 宋晴希望落空，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杳杳真的是好福气。” 是啊，林杳杳人没在，但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可不就是好福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也越来越和谐了，也不知道过了几局后，我竟意外地跟元天野同出了剪刀。 我刚准备自罚一杯，元天野那宽阔的手掌便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我的耳后，瞬间，我的脸就跟火烧一样，热腾腾的。 我缩了缩手，却察觉到元天野指间微微用力，扣在了我的掌心。 一时间我有些慌，挣扎也不是，顺从更不是。 又听到元天野说，“姐姐，玩个游戏而已，你怎么脸红了？” 我匆忙收回手，刚打算解释，只听“哗啦”一声碎响，抬眼一看，竟是周庭柯面前的那瓶皇家礼炮无意中落在地上，碎了。 酒水溅在他浅色的裤腿上，非常明显。 “没受伤吧周总？” 开口询问的是宋晴。 周庭柯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无妨，就是可惜这瓶酒了。” “周总说什么呢，一瓶酒而已，”宋晴醉眼朦胧，迷离的眼神中自添一份娇媚，“你想喝，我就一直陪着你喝。” 周庭柯却不为所动，瞄了眼腕表，说，“抱歉，看来今晚只能到这了，我答应这个点给她打电话。” 这个她，不言而喻，指的就是林杳杳。 即便在这喝酒，周庭柯也依旧没有忘记她的嘱咐。 他都这么说了，宋晴自然没反对，反而贴心道：“我的司机就在外面，我送周总一程。” 酒吧距离山顶的套房其实不远。 但周庭柯还是点头应允道：“有劳宋总。” 两位老总前脚刚走，元天野后脚就要来掀我的裤脚。 我喝了酒，迟钝地后退两步，说，“真的无大碍。” 他有时候直率到让人吃不消。 元天野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丝唐突，挠了挠头，说，“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姐姐别介意。” 我当然不会跟这么热心肠的弟弟介意，心里面却在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半小时后，我拖着隐隐作痛的小腿回到茅草屋。 门卡刚刷过，伴随着“叮”的一声响地，还有周庭柯那低沉蛊惑的声音。 “这么快就回来了？” 「其实这个文带了点复仇的意思，不晓得大家看出来没？」 第74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过来找我。 而不久前，他还亲口说要回去跟林杳杳煲电话粥，难道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心里惦记着宾客名单一事，态度谦和道：“周总找我有事吗？”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说：“怎么，连门都不能进了？” 我确实没打算邀请周庭柯进门，但他这么提一嘴，我又觉得把人这样晾在门口也不合适。 我们前后脚进了套房。 我借口倒水，隐约间察觉到男人的那双黑眸一直在我身上流转，心里七上八下的。 下一刻，就听到周庭柯用那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不是脚踝受伤了吗？这山路走起来倒是一点都不费力。” 我倒着茶水的手一顿，淡淡地瞥了周庭柯一眼后，说：“周总盛情相邀，我哪有不应邀的道理。” “是吗？”周庭柯冷嗤一声，讥诮道：“只怕白经理如此不辞劳苦，是另有目的吧？” 心口一颤，我好奇地看向周庭柯时，只见男人嘴角微勾，眉眼间却冷漠异常。 难道他已经看出了我的心思？ “呵，一个释东还不够，这会又加上一个元天野，”男人嘲讽的语调只增不减，继续道，“白音洛，你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周庭柯又喊了我的全名。 估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每每这种时刻时，他五官分明的面孔上，似凝着一层寒霜。 他不高兴了。 但他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我好奇的是，元天野答应给你们投资了吗？”周庭柯见我没吭声，又追问了一句。 喝酒后的周庭柯话总是很密。 而且每句话，还都往别人心窝子上戳。 投资。 我慢慢地吞咽下这两个字，终于咀嚼出了男人的言外之意——我之所以接近元天野，也是别有用心。 原来，在他周庭柯的眼里，我竟是这种人。 克制的怒火随着他的三言两语窜了进来，我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道：“周总给了我一个好提议，我会试着考虑考虑。” 闻言，男人的眉眼轻轻一跳，眉宇间拧作一团。 脸上的愠色已经不加掩饰了。 我装作没瞧见，将倒好的水递到周庭柯面前，说：“周总说这么多渴了吧，喝……” 我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手腕处猛地一紧，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男人怀里倒了下去。 周庭柯竟把我扯进了他怀里。 而我因为身体猝然失去平衡的缘故，竟坐在他双腿之间。 浓郁的酒精味伴随着男人身上独有的皂香侵袭着我的每一寸神经，我别过脸试图起身，却被周庭柯紧紧地扣住了腰部。 呼吸交缠，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黏在我身上，像是兽类在荒芜的雪地里忽然觅到食物一般，热烈到让人不敢直视。 热度一点点攀升到脸颊，男人的呼吸越来越近，我深吸一口气，别扭地别过脸。 我不会忘记，这个叫做周庭柯的男人，眼底心底，都是那个叫做林杳杳的女人。 被拒绝的周庭柯脸色铁青的盯着我，呼吸越来越重：“怎么？不行？” 我诧异地看向周庭柯，又听到他说：“白经理不是很豁得出去吗？既然如此，还在装什么？” 装？ 豁得出去？ 所以周庭柯到底把我当什么？ 有需要时的发泄品吗？ 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感侵蚀着我的心口，我狠狠地掐了下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总，是要跟我做交易吗？” 话一说出口，我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既然如此，”我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些，“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迎上周庭柯的目光，我坦然道。 反正如今的我，也没什么可耻的。 但周庭柯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题一样，静静地看着我。 这一次我没有退缩，而是笑着说：“周总千辛万苦地跟宋总打交道，不就是为了从宾客名单里找到逍遥客吗？我愿意当你的挡箭牌，也认同你把这份功劳让给林杳杳，但我有一个要求。” 我顿了顿，说：“我们合作，一旦找到逍遥客本人，得留给我一些与他单独交流的时间。” 既然竞争结果已经注定，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逍遥客本人在日后的合作中多多支持了。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而面前的男人却突然沉默了。 同意或者不同意，周庭柯没有立即表态。 我也没敢催促，只是默不作声地维持先前的坐姿，等着他的回应。 几秒钟后，我听到男人一字一顿说：“所以，你是想跟我谈交易？” 暧昧滋生的氛围瞬间转化成针锋相对，我用余光看向周庭柯时，他正捏着骨节。 这是他忍耐时独特有的动作。 但他在忍耐什么呢？ 这则交易于我于他而言，算是互利互益了。 想到这，我解释道：“跟我合作，周总既能拿着我这个挡箭牌应付宋总，又能顺利帮林经理达成心愿，一举多得不是吗？”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蓦地起身，因动作太突然，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狼狈地跌到沙发上。 再看向周庭柯时，只见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已经看不到一丝丝的温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讥讽。 “白音洛，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说完便走，根本不给我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直到房门“嘭”的一声关上后，我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沙发上。 果然，想占周庭柯一点便宜，很难。 毕竟，他的一番心血里，可是包含对林杳杳的一片赤诚啊。 但把话说开也没什么坏处，从今晚的情况来看，宋晴对周庭柯依旧贼心未死，周庭柯想要从她手中拿到宾客名单，只怕还有的耗。 既然要耗，那我依旧有利用价值。 毕竟距离一周之约还有三天，我决不能轻易认输。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后，翌日一早，我被宋晴的一通电话给吵醒了。 “白经理，起了没啊？”独有的愉快嗓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我们等会下山接人，你准备准备。” “接人？”我一头雾水，问：“接什么人？” “你还不知道吗？杳杳来皖南了，”宋晴开心地解释，“我跟周总说了，可以让杳杳乘坐专门的客车上来，但他实在是不放心，一定要亲自下山去接，哎，还真是让人艳羡不已啊。” 我这才恍然大悟。 再看看自己稍微消肿的脚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第75 我是在一小时后来到山脚下的乘客接待处的。 几番打听之后，才找到了林杳杳乘坐的那辆巴士。 我人还没走到巴士车前，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短款羽绒服扎着丸子头的女孩飞快地奔向不远处，仔细一瞧，不是林杳杳又是谁。 下一秒，娇俏的身影钻进了男人宽大的胸膛里，林杳杳欢喜抬起头，说，“庭柯，总算见到你了。” 周庭柯身着暗蓝色西服套装站在原地，整个人被衬托得愈发高大挺拔，虽然没有回应这个热情的拥抱，但嘴角却噙着一抹笑。 连冰冷的眼角都柔和了许多。 和平日里那个严肃矜冷的男人判若两人。 看得我都不忍上前打扰了。 “行了啊，这才刚见面就腻歪成这样，”宋晴若无其事地开口，好像先前的片段未曾发生过一样，打趣道，“还要不要人活了？” 林杳杳眼睑下垂，娇羞道：“宋晴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宋晴张了张嘴，狡黠的眸子在周庭柯和林杳杳之间来回流转，下一刻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马上打招呼道：“白经理这是刚到吗？”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视线拉到了我脸上，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说，“抱歉，下山时耽误了点时间。” 虽然有缆车，但我脚踝伤还未痊愈，因此影响了我下山的速度。 宋晴听完我的解释后，不咸不淡道：“白经理倒是挺会卡时间的，这要是再迟几分钟，杳杳人都回酒店了，那你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我听出了宋晴的嘲讽，一时间心绪复杂。 怎么说呢，在公司里，我大小也算林杳杳的半个领导，她来皖南，从人情上来说我是该来接她，但如果我有其他的事耽误了，也不为过吧？ 我能来，也是看在周庭柯的面子上，毕竟从他手里拿到逍遥客的线索，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这不过迟到个几分钟，就要受到其他人的诘问和谴责吗？ “没关系的宋晴姐，音洛姐这两天事忙，劳力伤神的，”温柔的嗓音落在我的耳边，林杳杳目光柔和地看着我，说，“不过我还是很开心能看到音洛姐。”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她林杳杳今天才刚到皖南，就知道我这两天劳力伤神了？ 看来周庭柯在电话里没少跟她汇报工作进度。 我的，失败者的进度。 曾智大概看出了我的不悦，提议道：“马上就午餐时间了，这样林经理，你的行李就交给我，先跟周总和宋总去餐厅吧。” 闻言，林杳杳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说，“可是我来得突然，酒店还没定呢。” 宋晴听到这话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定什么酒店啊，周总那间是顶级套房，多一个人也睡得下。” “宋晴姐，”林杳杳压低声音，试探的眸光在周庭柯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后，说，“你怎么胡说八道啊。” 小姑娘眉眼微垂，露出了一副小媳妇的娇羞模样。 宋晴见状笑眯眯地看向周庭柯，问：“周总，你说呢？” 宋晴是要周庭柯拿主意。 按理说，周庭柯和林杳杳是情侣，睡在一处也说得过去。 但周庭柯，会答应吗？ 片刻后，我听着男人用平和的语调道：“麻烦宋总在我旁边给杳杳单独安排一间套房。” 他话音刚落，林杳杳的脸上便不由得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就隐没了，而宋晴更是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继而又回应道：“行，都听周总的。” 说话间，曾智已经去搬林杳杳的行李。 小姑娘人不大，但却带了整整三大箱行李。 接待处和酒店还有段距离，要让曾智一个人独自把行李搬过去，不是件容易事。 “是我考虑不周了，”宋晴见状自责的开口，话锋一转道：“要不麻烦白经理辛苦一趟？” 她说这话时嫣然一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坏心思。 “那怎么行呢，”林杳杳立即接话，摆摆手拒绝道：“那也太麻烦音洛姐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别呀，你跟周总好几天没见了，”宋晴替林杳杳拿主意，又看向我，追问道：“可以吗白经理？” 搬行李，无非就是把我当做酒店的小厮使唤。 心口的不适感翻江倒海而来，我知道宋晴这是故意当着大家的面给我找事儿。 但为什么呢？林杳杳这个正牌女友已经到这了，周庭柯一大早下山，就是为了等他的掌心娇过来，宋晴应该看在眼里的，为什么还要针对我？ 我微微拧眉，刚准备提脚伤的事，就听到周庭柯说，“也没多远，就按宋总说的办。”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庭柯，却只看到了一双古井无波的黑眸。 冰冷无情。 没错，周庭柯是在给我下命令。 我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认为我的脚伤是装出来的，又怎么会在意我伤得多重，能不能搬运行李箱呢？ 他的眼底啊，只有千里迢迢乘坐大巴来找他的林杳杳啊。 胃里一阵抽搐，换个角度想，搬运行李，至少不用再跟这几人多做纠缠，也是好事。 想到这，我强压住心口的不适，扯了扯嘴角，说，“没问题，交给我。” 闻声，林杳杳露出了一副歉意的表情道：“那音洛姐，这次就麻烦你了。” 一刻钟后，我跟曾智拉着行李箱来到了林杳杳的套房，曾智瞅了我一眼，关切道：“嫂子，你还好吗？脸色怎么那么差？”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我还真的觉得浑身上下有点使不上劲来。 “没事，休息会就好了。” 应声后我拖着最小的拉杆箱进了门，但因为注意力没集中，一不小心撞在了门槛上，瞬间，拉杆箱脱手而出，“咔嚓”一声，锁扣竟炸开了。 倏忽间，一件性感的黑色内衣从中漏了出来，连同它一起的，还有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仔细一瞧，竟然是一盒计生用品。 我的脑海里猛地想起那日在商场时，赵红梅耳提面命地嘱咐林杳杳，要想尽办法拿下周庭柯，心口蓦地一沉。 第76 午饭后，林杳杳提议回酒店，宋晴却建议周庭柯带她去商业街逛逛。 周庭柯没反对，叮嘱曾智回酒店处理工作后，便领着林杳杳直奔商业街。 宋晴跟林杳杳是旧友，两个人有说有笑，唯独我这个随行，显得异常的突兀。 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逛了一会后，林杳杳的脚步停在了一家老字号的茶叶店前。 “庭柯，我能进去看看吗？”她小心眼地询问。 “要买茶叶？”周庭柯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说，“给伯父伯母准备吗？” “不是，”林杳杳压低声音，解释道，“阿姨不是喜欢喝茶吗？我想难得来皖南一次，这里的六安瓜片又是全国有名，想给她捎一点。” 她话音刚落，周庭柯和宋晴皆是微微一愣。 林杳杳捕捉到了男人面上的异样，试探道：“不合适吗？” “没有。” 宋晴立即接话道：“周总你看，杳杳真是不错，千辛万苦来皖南一趟，不说去景点看看，倒是惦记着准婆婆。” “宋晴姐，”小姑娘一脸难为情，羞赧道，“你别打趣我了，我就是特别感谢阿姨，想尽一尽晚辈的责任，就像这次皖南之行，若没有阿姨的鼓励，我是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过来的。” 阿姨的鼓励。 所以沈华兰也知道林杳杳赶来皖南一事？ 周庭柯跟我也有同样的疑惑：“她知道你过来？” “对啊，阿姨说了，山间气候跟京港不同，她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特意交代了我几句，”林杳杳耐心的解释，又话锋一转道：“庭柯，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她问这句话时抬眸看向周庭柯，眼神里满是慌乱。 “没，怎么会呢，”周庭柯淡淡地应了一声，说，“去选茶饼吧。” 林杳杳露出了舒了口气的模样：“好呀。” 说话间，两人并排进了茶叶店，宋晴跟在身后，见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笑眯眯道：“白经理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不大好？” 我定了定神，脑海里忽然闪过那盒计生用品，没接话。 所以，那也算是沈华兰授意的吗？ 林杳杳花了一个多小时选购茶饼，最后选中了那一块价值五位数。 听到导购报出价格时她也是吓了一跳，勉强的维持住了面上的镇定后，她才小心道：“阿姨应该会喜欢。” 嘴巴挺能说的。 但这块茶饼，却要她一两个月的工资。 看来，为了讨好沈华兰，她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我了解林杳杳的经济情况，周庭柯自然也是清楚的，也就在女孩掏出银行卡的那一刻，他制止了：“连同另外两块一起包起来。” 他这话是对导购说的。 林杳杳闻声顿时一愣，问：“庭柯，你这是？” “伯父不是也爱喝茶吗？”周庭柯神色镇定，面色柔和道：“来都来了，也不能空着手回去。” “但这也太破费了，”林杳杳急忙拒绝，“庭柯，我不能要。” 周庭柯嘴角微微勾起，温声道：“我的就是你的，算那么清做什么？” 宋晴也在一旁帮衬：“对啊杳杳，周总都这么说了，反正早晚是一家人，他的可不就是你的？” 三块茶饼加在一起将近四万块。 周庭柯大手一挥竟直接买单了。 用他的话说，是送给老丈人的礼物。 胃里忽然一阵翻滚，我干呕一声，借口出了售卖区。 没走几步，我俯下身，呕了好几次后，就吐了点酸水出来。 午餐时我没什么胃口，一共也没吃几筷子。 这会儿竟莫名地冒出一点饥饿感来。 “姐姐？”清脆的嗓音蓦地压在耳边，“你什么时候下山的？” 我抬起头，只见一身运动装的元天野站在两步之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上午，”我故作镇定，“你怎么在这儿？” “上午？”元天野直勾勾地看着我，说，“你脚伤还没好，怎么下得山？不是姐姐，你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呢？”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是为了找逍遥客的线索，更不能提自己打算跟周庭柯做交易的事，只能轻描淡写道：“我毕竟是来工作的。” “你这样不行，”元天野掏出手机，说，“我先跟韩硕说一声，等会送你回酒店。” “别，”我急忙制止，“我工作还没完成，放心，没事。” 元天野拗不过我，最终还是答应不把我押回酒店。 “总之，天黑前你得按时下班，”他语气很冲，“不然我可就要过来抓人了。” 有点难缠。 但还算讲道理。 毕竟我也想在天黑之前返回酒店。 跟元天野寒暄了几句后，我便立即折返，没想到刚走几步，就看到了站在回廊下的周庭柯。 男人指尖捻着烟，烟雾缭绕后，是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 正盯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距离近了，便听到他说，“白经理可真是够忙的，工作调情两不误啊。” 调情？ 我微微拧眉，平淡道：“彼此彼此。” 他非要说我跟元天野有什么，费口舌争执也没意义，不如顺着他的话说好了。 但我话音刚落，男人锋利的五官上猝然间蒙上了一层乌云：“白音洛，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又是这句台词。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是啊，周总陪着女朋友逛街，也没忘让我当这个跟班，确实挺幸运的。”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冷笑道：“怎么，你介意了？” 介意。 我有什么资格介意呢。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下一秒，我又听到周庭柯说，“你现在没这个资格。” 早就认识到的事实，但听到周庭柯再次提及时，我的心口还是忍不住揪成一团。 我蜷了蜷手指，微笑道：“林经理估计久等了，周总可别让佳人担心啊。” 我说完这话便走，但因为走得太急，全然没有发现脚下就是台阶。 身体骤然间失去平衡，倏忽之间，腰间一紧，我整个人竟被周庭柯搂进了怀中。 太突然，也太出乎意料了。 就在我满脸错愕时，只听“咔嚓”一声响，正前方处，竟然站着一位旅游摄影师。 “抱歉两位，”他微笑解释，“我刚刚路过这里，恰好看到了两位如胶似漆的模样，实在没忍住，就抓拍了这个瞬间。” 他说完便向我们走来，客气地将单反递到我们面前：“你们一定是刚交往没多久吧，眼底的爱意都快溢出镜头了。” 闻言，我心口一怔，再看向周庭柯时，却发现他的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就在我们双方都觉得有些尴尬时，林杳杳那软糯的声音突然突兀的插了进来：“庭柯，音洛姐，你们在做什么？” 我循声望去，只见林杳杳和宋晴，此刻正站在两步之外。 我立即拉开了和周庭柯的距离，但已经迟了。 方才周庭柯将我紧搂在怀中的情形必然瞒不住两人。 宋晴先发制人：“哪来的旅拍，会不会看人啊，什么情侣，人家正牌女友在这呢。” 旅拍顿时一脸懵，看看我，又看看周庭柯，急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眼拙，我马上删。” 旅拍动作挺利索，估计是害怕担责任。 而站在不远处的林杳杳则耷拉着脑袋，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周庭柯见状立即走过去，解释道，“刚才白经理脚踩空了。” 他说的是实话，语气还有点急。 估计是怕林杳杳误会。 林杳杳没接话，只是那张小脸儿的委屈劲比先前更盛了，看得我也觉得挺无奈的。 这时宋晴又插话道：“别说啊，白经理这脚还挺有灵性，什么时候该疼，什么时候会疼，就跟设定好了一样，让人挺服气的。” 我听着这讽刺声，一时间血气上涌，回怼道：“宋总过奖，刚才确实是事发突然，但经宋总提醒，我忽然觉得我这个脚不适合跟着大家继续逛了，这样，我先回酒店，两位老总要是有什么吩咐，可以打我电话。” 我丢下这句话后转身便走。 老实说我真的是忍到极限了。 我是脾气好，但不是软柿子。 可就在我准备潇洒离去时，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我人已经躺在了充满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 手上还打着点滴。 我这才知道自己竟又没用地进了医院。 刚准备起身，我的耳旁突然响起了林杳杳那甜软的声音：“庭柯，你还是回去吧，白经理到底是女生，我来照顾更合适。” 看吧，多么的善解人意。 “没事，我还是留下吧。” 低沉沙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有气无力。 是周庭柯。 对话忽然顿了两秒，小姑娘柔和的嗓音压在我的耳边：“庭柯，你是不是担心我照顾不好音洛姐啊，老实说，听到旅拍说你们是情侣的时候，我是有点儿吃醋的，但我再小心眼，也不会拿音洛姐的身体置气的。” 看来我运气不错，还有个好同事。 隔了片刻，我听到周庭柯说，“想什么呢，夜长露重，我就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而已。” 哦，原来，即便我晕倒在马路上，周庭柯最担心的，竟是怕我累坏了他的掌心娇啊。 第77 我跟护士提出院的时候，周庭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就你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能出院吗？”他言辞犀利，语调冷漠，“没事别作，荣域不会替一个自作自受的合伙人买单。” 我咀嚼着他话里的含义，顿时哭笑不得，又听到林杳杳小心劝慰道：“音洛姐，庭柯也是为你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总得先照顾好自己对不对？” 我只觉得太阳穴嗡嗡地叫，连说话的欲望都降到了最低。 他们两个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之所以不想留在病房，就是不想同时看到这两位啊。 他们倒是一副好心被我当成驴肝肺的模样。 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就在我左右为难之时，只听“嘭”的一声，病房门突然被撞开了，我抬眼看去，只见元天野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男人漂亮的桃花眼在我身上短暂地扫视了几秒钟后，三步做两步的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脚踝说，“医嘱你都忘了，穿袜子，不能受凉，怎么就不听呢？” 和先前那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元天野脸上是挂着一丝愠色的。 那是上位者独有的高高在上的气魄，即便他长相偏稚嫩，平日里看着平易近人，但这一秒，根本掩饰不住。 我刚准备解释两句，一旁的林杳杳忽然插话道：“元先生还真是担心音洛姐啊，音洛姐，看在元先生的面子上，还是别出院了。” 元天野微微一愣，看着我，诘问道：“你还想出院？” “可不，”林杳杳又接腔，委屈巴巴道，“我跟庭柯怎么劝都劝不住呢，元先生可得好好劝劝音洛姐。” 我蜷了蜷手，心绪异常繁乱。 我只有一个念想，走，让这两人马上离开。 我一秒也不想见到他们。 元天野似看出了我的不适，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刚要回应，又听到林杳杳说，“这样吧庭柯，既然元先生已经到了，看来今晚我们就没必要留在病房了，音洛姐，你说呢？” 我瞄了眼小姑娘那双貌似无邪的眸子，再看看沉默着站在一旁的周庭柯，勉强道：“可以。” 支走元天野可比支走这两位容易多了。 但我的回应却换来了周庭柯的一声冷嗤：“白经理的安排，倒是妥帖得很。” 他说完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林杳杳见状神色一惊，瞄了我一眼后说，“那音洛姐，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别，我谢谢你们了。 我暗自腹诽，抬眸一看，却瞧见了元天野嘴角噙着一抹笑。 “怎么了？” “看来我来得挺是时候，”元天野瞄了我一眼，拖着下巴看着我，说，“姐姐都不知道，刚从宋晴那里得知你晕倒的时候，我可紧张了，现在又正儿八经地被姐姐当做工具人，姐姐不打算好好谢谢我吗？” 我就说这小子聪明，现在看来，比猴还精。 我有点吃不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说，“抱歉，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在商业街碰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元天野瞥了我一眼，说，“不过这位周总倒是跟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啊？哪里不一样？” “京港这些老牌豪门都说周家出了个冷面佛，看着清心寡欲，实则手段了得，”元天野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我觉得，缺了点绅士味儿，换做是我，才舍不得这么折腾姐姐呢。” 元天野说得对，但也不全对。 毕竟我跟周庭柯，自两年前开始，就各奔东西了。 现在横亘在我们中间的，除了利益，还是利益。 人家公事公办，说得过去。 “有件事我想麻烦你，”我不想明早再看到那两位，诚恳道，“能帮我办出院吗？” “不可能。”元天野直接拒绝，“姐姐，这事儿我不能由着你。” 我耷拉着脑袋，实话实说道：“不瞒你说，我受不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如果待在这，我可能一整晚都睡不着，拜托了。” 我不想待在医院，一刻也不想。 元天野似看出了我的急迫，迟疑了好一会后，叹口气道：“姐姐，我真拿你没办法。” 半小时后，元天野扶着我回到酒店。 看着空间狭小的经济型房间，元天野忽然沉默了。 我能理解，毕竟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当然无法体会到我等社畜的窘迫。 “姐姐，你千里迢迢来到皖南，住这么个破地方，难道就是为了找到逍遥客？至于吗？”他有些不解地问。 我点点头：“我没有退路。” 元天野怔怔地看着我，说，“你就不怕花了这么多心思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点我也想过，但我没有退路。 “你还真不是……”元天野撇撇嘴，没好气道：“一般的固执。” 他丢下这句话后竟气呼呼地离开了。 虽然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气在哪。 可能在他看来追求无望的希望是愚蠢的，但我还能怎么办呢。 毕竟，我也没林杳杳那个福气不是吗？ 一觉醒来后，手机上忽然多了几条未接电话。 其中一条，来自周庭柯。 时间是凌晨五点半。 那会儿天还没有亮呢。 我不确定周庭柯是不是拨错了，犹豫片刻后，给他回拨去。 片刻后，电话接通了，周庭柯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冒出来：“上次说的合作，我考虑好了。” 我顿时打起了精神：“周总请指示。” “我可以答应你跟你共享宾客名单，但你也要替我做一件事。” 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意外，毕竟天下也没免费的早餐。 “宋晴之所以拖着我们迟迟没有下决定，是因为她目前还有另一个选择，”周庭柯认真地跟我分析，说，“而我们，需要给她添一把火。” “周总是要我想办法断掉宋总的后路？”我开门见山，“周总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你做得到，”周庭柯的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她的另一个选择，正是韩家的二儿子，元天野的挚友，韩硕。” 听到这，我大概明白了周庭柯的意思。 但我马上又想到了另一点——既然周庭柯都知道元天野跟韩硕的关系，那让我去算计韩硕，不就等于背叛元天野这个朋友？ 元天野为人热情，也很仗义，背叛这样的朋友，我做不到。 聪明如周庭柯，见我一时间没吭声，开口道：“条件我已经给你了，该怎么选择，白经理自己看着办。” 这是要逼我就范。 想到这，我忽然心口一凛，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周庭柯应该清楚的呀，无论是韩硕，还是元天野，那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主。 一旦被他们察觉到我心里存着别的心思，我还能有好果子吃？ “周总，我需要一点时间，”我严肃地回应，询问道，“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听筒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我听到周庭柯说，“怎么，白经理是舍不得元天野这棵大树吗？” 第78 我没想到周庭柯居然把我跟元天野的关系定义成舍不舍得。 话聊到这个份上，我只能开门见山道：“元家和韩家，我一个也得罪不起，还有宋晴，他要是知道我们在背地里这么算计她，只怕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呵，”又是一声轻嘲，“白经理不是很豁得出去吗？这种时候怎么怂了？” 我当然会怂，毕竟，我又不像林杳杳那样有个可靠的靠山，我身后还有公司，还有要我负责的亲人。 我只能语重心长道：“周总，能不能换个合作方式？” “不能，”斩钉截铁的声音从听筒里冒出来，周庭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白音洛，天上不会掉馅饼，你应该庆幸这种时候我还愿意答应你的条件，换做其他人，根本没这个待遇。” 所以我还得谢谢他？ 我知道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转移话题道：“周总既然有了这个提议，那应该已经制定好计划了吧？” “据我所知，韩家二公子生性风流，到皖南的这两日也没闲着，身边有美人相伴，还要在这里举办一个神秘派对，”周庭柯说到这里顿了顿，“你要做的，就是套出派对的时间地点。” 听到这，我大概明白了周庭柯的计划。 韩硕受家族要求来皖南跟宋晴相亲，结果带了个美女玩得不亦乐乎，这事儿放在私底下不算什么，可一旦被宋晴抓个现行，相亲一事自然告吹。 周庭柯是绝对有能力让宋晴知道这个消息的。 但宋晴也不笨，一旦日后反应过来，只怕还会来追究我的过错。 “白经理如此瞻前顾后，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不到逍遥客，我们的项目就会一直后延，荣域资本雄厚，经得住熬，那你们呢？马上就要过年了，白经理想要把这个问题留到年后吗？” 所谓打蛇打七寸，我承认，周庭柯又捏住了我的七寸。 “周总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我只能开口祈求。 “现在北京时间八点半，这样，我给你一个小时，”周庭柯用着傲慢的语气开口，像是施舍我一样道，“过时不候。” 一个小时，这跟逼我又有什么不同？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脱口而出道：“如果这事儿放在林杳杳身上，周总也会这么安排吗？” 话刚说出口，我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颤。 被周庭柯利用，是早已经不争的事实，但我没想到，他会堂而皇之地利用我。 我也明白，一旦东窗事发，我这颗小棋子啊，会第一个被拉出来祭旗。 下一秒，我听到周庭柯说，“谈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没意义，我等白经理的回复。” 他丢下这句话后，“咚”的一声掐断了线。 好像我们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一样。 但他说得也对，唐突的人是我，怎么就问了一个这么不该问的问题呢。 明明我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我被难住了，索性一瘸一拐地下了楼，谁知刚走两步，就撞见了三名女生将元天野围成一团的场景。 “我们是第一次来皖南，帅哥熟悉地形的话，可以给我们做个向导。” “对呀对呀，帅哥方便给个微信吗？” “这附近哪家菜馆比较好，帅哥知道吗？” 热情又稚嫩的面庞上，是女孩们对元天野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向往。 也是，就他那张英俊清秀的面庞啊，无论走到哪，应该都很招女孩子们的喜欢。 我识趣转身，下一秒，那清脆的嗓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音洛姐姐，你怎么才下楼啊，让我等得好辛苦呢。” 后面一句，元天野似乎故意撇了个腔，听上去有些矫揉造作。 我疑惑地转过身，只见元天野绕过几位漂亮的女孩子后，快步朝我走来。 “你……” “姐姐，”元天野打断了我的话，忽然扯住了我的袖口，说，“人家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身后的几个女生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不悦。 一个个盯着我看，目光中的不悦和恼火，都快溢出眼眶了。 看来元天野是想拿我当这个挡箭牌呢。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三个女孩便悻悻地离开，眼神里挺不甘的。 “好了，人都走了，”我抽回被元天野扯住的袖口，说，“戏有点过了。” 元天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玩世不恭道：“姐姐这是夸我呢。” 他昨天离开这里时可是满脸的愤愤不平，这会儿又变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了。 变脸比翻书还快。 “吃早饭没？”我也没打算跟他计较，说，“听说街口的豆腐脑味道不错。” 元天野微微躬下身，笑眯眯地看着我：“姐姐要请我吃早点啊？” 早点铺里，元天野对着面前的小食大快朵颐。 老实说我还挺意外的。 我以为豪门的少爷是吃不了这种接地气的小餐馆的。 片时，元天野知足地擦了擦嘴角，说，“其实我也没骗人，我真的是特意来找姐姐的。” 这小子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我有点慌。 “有事？” “就韩硕那小子啊，说明晚要在静水山庄弄个局，说什么也要我带个女伴过去，”元天野说到这里，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道：“姐姐可否帮我个忙，与我一同前往啊？” 闻言，我心口微微一怔。 有时候事情偏偏就那么巧，周庭柯迫切想要知道的聚会时间和地点，竟然在这样一个琐碎的早上，从元天野的嘴里，轻易的获得了。 “怎么？姐姐不方便？” 我想着跟周庭柯之间的合作，一时间心里拉扯得厉害。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天上会掉馅饼，还砸在了我身上。 可我不知道，该不该接。 “姐姐不着急回答，”元天野见我沉默，局促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没有邀请女伴的习惯，这样，时间还早，姐姐慢慢考虑，好不好？” 元天野这个说法深得我意。 早饭后，他又送我回酒店，临走前特意交代了句：“明晚的聚会也没那么重要，姐姐千万别有压力。” 看着他一脸局促的样子，哪有半点先前桀骜不驯的模样，莫名的有点可爱。 我扯了扯嘴角，谁知刚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杳杳。 她手里拎着个果篮，视线相撞，小姑娘立马眉眼弯弯道：“音洛姐，我跟庭柯担心你的脚伤，过来看看你。” “谢谢，”我淡淡回应，“来很久了？” “没……没一会，”林杳杳神色一滞，瞥了一眼元天野离开的方向，小心翼翼道，“音洛姐，刚才元先生是不是邀请你参加什么派对啊？” 第79 林杳杳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试探。 我搪塞道：“脚上无碍，多谢周总和林经理记挂。” 林杳杳微微一怔，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反而开口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送音洛姐上楼。” 我自认为自己的言辞足够疏离，可林杳杳却执意要跟过来，我猜她还有别的事，也就没拒绝。 然而当她落脚到我入住的标间时，眼神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了一抹异样。 这个眼神我在其他地方没少见，是嫌弃的意思。 也对，她现在住的可是万幸鼎鼎有名的山间茅草屋，旅游旺季的时候，一晚上要最低也是七八千，跟我这两三百一晚的旅馆有着千差万别。 “让林经理见笑了，”我语气平和，“我人已经回来了，就不留你了。” “不是音洛姐，我没别的意思，”林杳杳摆摆手，紧张地解释道：“我就是有点儿心疼你，不过你放心，等我回去后立即跟庭柯说明，今晚就给你安排一个像样的住处。” 林杳杳说这话时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善意还是假虚伪。 “没必要给周总添乱，”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些，“林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完我转过身去倒水，没再多看她一眼。 我也担心啊，担心再对视一秒，我眼神里的不悦就藏不住了。 但好一会，林杳杳依旧没有离开，我看着她别扭地站在一旁的样子，开门见山道：“林经理还有别的事？” 林杳杳局促地捏了捏衣角，瞄了我一眼后，吞吞吐吐道：“音洛姐，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微微蹙眉，疑惑地看向林杳杳，问：“哪件事？” 林杳杳避开了我的眼神，抿了抿唇后，说，“就是帮忙拿到韩家二公子聚会地点和时间的那件事。” 闻言，我只觉得脑袋好像轰隆一声炸开一般一片空白，好几秒钟后，我才渐渐地找回呼吸。 简短的思考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周庭柯把我跟他的交易，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杳杳。 他竟然把自己试图让我出卖朋友获得利益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告诉了林杳杳！ 一个秘密只要多了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多一份危险，周庭柯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音洛姐，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林杳杳紧盯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惶恐。 算时间，距离周庭柯给我那一个钟头，确实没差多少了。 “是周庭柯让你来问我的？”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点颤。 “音洛姐，庭柯没有别的意思，说到底，我们废了这么多心思，无非就是找到逍遥客，”林杳杳温柔的解释，说，“至于你的担心，我也考虑到了，你放心，这件事呢我晚点会跟宋晴姐沟通，即便她知道真相，也不会为难你的。” 我差点儿气笑了。 打听聚会时间地点这种事本就上不了台面，必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林杳杳呢，还要去跟当事人沟通，让宋晴看在她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吗？ 想到这，我蜷了蜷手指，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后道：“不必了。” “音洛姐觉得这么安排不合适吗？” 我目光一凛，直勾勾地看向林杳杳，脱口而出道：“这是林经理的意思，还是周庭柯的意思？” “音洛姐，”林杳杳怯怯地看着我，小心道，“你这是生气了吗？”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摆了摆手，说，“周庭柯已经把你惯得不通人情世故了。” 林杳杳见到我下逐客令，继续解释道：“音洛姐，你误会了，这不是庭柯的意思，是我，是我想替他分担一些压力，是我的意思。” “那你替我转告周总，”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合作，我不可能答应。” 林杳杳闻言，耷拉着脑袋，问：“音洛姐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彼时我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平静道：“我心意已决。” 等林杳杳离开后，我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床上。 奇怪的是，我明明是脚踝受了伤，但那份钝痛感却从心口蔓延到四肢，像是莫名其妙地被卷入漫步天际的大海里，令人窒息。 我早知我跟林杳杳是不同的，但我不知道，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我还要做那个见证他们爱情的旁观者。 真是可笑。 一个失败的旁观者啊。 败的彻头彻尾。 想到这，我缓缓地掀开腕带，一眼就看到了那条狰狞的伤疤。 或许，爱的太满，是我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吧。 聒噪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电话是吴凌打来的。 “洛洛，怎么样了？” 听着这关切的语调，猝然间，我鼻头一酸，两行眼泪便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我输了，”我声线喑哑，不甘道，“吴凌，我输了。” “洛洛，别吓我啊，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周庭柯为难你了？还是林杳杳，洛洛你说句话啊？” 她不追问还好，这一问，我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找不到逍遥客，”我哽咽道，“吴凌，我太没用。” “原来是这事儿，”吴凌似松了口气，“别急，我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事，我这又有逍遥客的线索了。” 我不可思议道：“什么线索。” 原来，就在昨天我晚上，霍天磊在逍遥客的粉丝群里分享了几张他在皖南之行拍摄的风景图，聪明的粉丝们按图索骥，最后扒出了逍遥客取景的两处小众的景点位置竟在一个叫静水山庄的地方。 粉丝断定逍遥客近日会出现在这里。 静水山庄，那不是元天野口中他的好兄弟韩硕举办派对的地点吗？ “吴凌，谢谢你，”我抹掉了面上的泪水，说，“或许我还有机会。” 挂断电话，我立即洗了个冷水脸，然后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元天野的名字。 电话拨过去后，片刻后便接通了。 “姐姐找我什么事？” 我调整呼吸，有些激动道：“明晚的聚会，我还能参加吗？” 第80 “当然，”电话那头，元天野的声音突然高了几个分贝，“是我的荣幸。” 我微微舒了口气，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毕竟我是参加派对是假，寻找逍遥客才是真。 但如果真如吴凌提供的线索那般，逍遥客曾出现在静水山庄，那元天野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姐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清脆的嗓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我疑惑道：“什么？” “你知道的，韩硕这家伙没事就喜欢整一些花里胡哨的，而明晚的派对，是民国主题，”元天野说到这里顿了顿，“所以在装扮上，可能要麻烦姐姐了。” 民国主题，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还得弄一身民国风的装扮来？ 我顿时有些为难。 “姐姐别急，我们家族里有个红帮裁缝，就住在皖南，现在过去定制一套，连夜赶工应该来得及。” 我虽觉得繁琐，但转念一想，既然答应和元天野共同出席，那就该按照人家的规矩来，于是应允道：“行，按你说的办。” “那姐姐等我，我……我现在去接你！”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电话已经挂断了。 一小时后，我跟着元天野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老字号裁缝店内。 很传统的中式装修风格，原木色调，说不上豪华，但第一眼看上去却给人一种庄重内敛的美。 店主一看就是有格调之人。 “元少，先生已经恭候多时，”服务生态度恭敬，礼貌又不卑不亢，“里面请。” 片刻后，我们就被领到了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穿着中山装的男人面前。 “这位是李师傅，”元天野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民国那位领导的第一件中山装，就是由他老人家的爷爷缝制的。” 闻言，我也是吓了一跳，我只知此刻是来定制衣服，但不知道这位红帮裁缝，竟然大有来头。 “这位就是你口中的那位有倾国之色的女士？”李师傅语重心长地开口，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元少真是好眼光。” 我好奇地看向元天野，只见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催促道：“您老就别啰嗦了，快，给她来一套袄裙，跟我那套青年中山装配套的那款。” 李师傅点点头：“包在我身上。” 选色，选花样，再去选袄裙上的盘扣，以及搭配的女款皮鞋，一整套流程下来，竟花费了一个多钟头。 “明天准时来取。”临走前，李师傅耐心地交代，“这一次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给你插个队，没下一次了。” 我这才知道，此次定制套装的机会，竟是元天野求来的。 一时间心绪复杂。 街口处，元天野忽然叫住了我，指着小摊上的女士拖鞋问：“姐姐，你喜欢哪个颜色？” 我一头雾水：“怎么突然问这个？” 元天野瞄了一眼的是脚踝，说：“刚才试鞋子的时候我瞧着你的扭伤还未痊愈，反正也没上班，你换双舒服的鞋子吧。” 他说完蹲下身，取了一双草绿色中间搭配一个红色小爱心的拖鞋递到我脚边，说：“试一试。” 这小子有时候细心得让人咋舌。 事实上穿着这种浅口中跟尖头靴确实有些累脚，经元天野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脚步酸痛，沉的跟灌了铅一样。 五分钟后，我跟元天野一人穿着一双棉拖鞋游走在皖南的商业街上，用他的话说，挺威风的。 可就在我们沾沾自喜之时，我忽然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 巷口不宽，男人逆着光站在青石路上，面上一半晦暗一半明晰，变换的光影像一把刀，凿出了男人冷硬的轮廓和寒戾的眉目。 不知为何，对视的这一秒，我的心口竟莫名地慌了一下。 按理说，这个点，周庭柯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突兀的是，他不仅出现了，还是一个人。 目光逼视而来，让人无法忽视。 元天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收起面上的笑意，严肃道：“姐姐能处理吗？” “嗯，”我不想元天野掺和到我跟周庭柯的矛盾之中，说：“今天先到这里吧，明晚准时来接我。” 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犹豫，我听见元天野说：“如果姐姐处理不来，我其实是可以代劳的。” 我故作轻松：“小看我？” 元天野这才作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身后的那束目光，依旧紧紧地黏在我身上。 我定了定神，佯装淡定地朝周庭柯走去。 “好巧，”我语气平和，“没想到周总也有这种闲情逸致时。” 寒戾的眸光在我的身上上下扫射，最后停留在我脚边的棉拖鞋上：“你的审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趣味了。” 拖鞋是很卡哇伊的款，从前的我，其实是喜欢的。 也曾一度想给周庭柯买同款，什么情侣拖鞋啊，情侣睡衣之类，可因为他一句太幼稚，我则一直装作不喜欢。 没想到到了周庭柯的嘴里，竟成了低趣味。 不过我也懒得跟他争辩，随口道：“没别的事，我先失陪了。” 说完我转身便走，耳侧却响起了周庭柯的质问声：“这就是白经理拒绝跟荣域合作的理由？” 男人声音沉冷，像是裹着千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多年的相处让我清晰地意识到，周庭柯生气了。 也对，他那样一个习惯于把事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一定没想到我会拒绝他递来的“橄榄枝”吧？ 心口微微一颤，我平淡道：“周总应该高兴啊，少了我这么一个竞争对手，你也少了不少麻烦不是吗？” 闻言，周庭柯眉宇间拧作一团，冷冷道：“来到皖南这些天，你费尽心思想找到逍遥客的下落，事到如今你居然说放弃就放弃，就因为找了这么一棵大树？白音洛，你也不过如此！” 周庭柯说到最后竟有些失控，连嗓音听上去都是颤抖的。 但，他在气什么呢？ 难道他和林杳杳伸出手，朝我勾勾手指，给我一点怜悯，我就该舔着脸接受？ “周总不是说了吗？”我吸了口气，克制着心口涌动的怒火，说：“我白音洛，本就善于取舍，不是吗？” “你以为你不提供线索就能阻止我的计划？”周庭柯语气里带着不屑，说：“白音洛，机会只有一次，你应该明白，没有你，我一样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这是在暗示我他周庭柯跟我合作就是给我面子呢。 他跟林杳杳之间，有时候，还真的挺像的。 “周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强压住心口的不适，“但抱歉，我主意已定。” 闻声，周庭柯黑眸一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样，怔怔地站在原地。 好一会，他指着元天野离开的方向说：“就为了那么一个货色？白音洛，那么嫩的你也看得上？” 他说这句话时眼神里满是鄙夷，嫌弃的调调都快要溢出眼眶了。 也是，元天野看着是有些不着调，为人处世跟精明老练的周庭柯确实没法比。 他瞧不上也正常。 就像他，一直也瞧不上我一样。 “说到嫩，周总不也喜欢林杳杳这种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女生吗？”我划清界限，温声道：“我们之间，有时候品味还真是出奇的一致呢。” 第81 我把跟周庭柯抬杠的消息告诉了吴凌。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有一点，还是让我有些忐忑。 聪明如周庭柯，正如他所言，他想要获得聚会的时间和地点，有的是办法。 可一旦被他搜集到信息，会不会也查到逍遥客的行踪呢？ 吴凌听完也陷入了沉思：“聚会在明晚七点，我现在日夜不分地潜伏在逍遥客的粉丝群，已经跟大粉们打成一片了，顺利的话，逍遥客明天一定会分享旅游中的细节，我们顺藤摸瓜，全力以赴。” 受了吴凌的鼓舞，我的心总算踏实了些。 翌日下午，元天野如约来到酒店楼下，接我去裁缝铺。 他开了一辆年代久远的老爷车，配上民国风的学生款中山装，俨然一副是清贵公子的模样。 老爷车穿过崎岖的山路，弯弯绕绕了一大圈后，最后停在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庭院外。 下车后，院内迎上来一位态度恭敬的服务生，元天野微微一抬手，直接把车钥匙甩了过去，问：“人都到齐了吗？” “回元少，还差两位，”服务生低眉顺眼，恭敬地回应道：“韩少他们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元天野微微颔首，跟我递了个眼神后，领着我往前方的回廊处走去。 环境清幽，雕梁画栋，整个院落看上去像是一座美轮美奂的仙境神池。 没一会，我的耳旁就传来了男男女女的嬉笑声，女声声音委婉，男声语调随意，即便未见其人，也能感受到室内的融洽氛围。 果不其然，我跟元天野刚踏入正厅，就看到了五六个男女围在一处闲聊，男人们统一穿着绅士的西装套服，女人们则美得各有千秋，简直就像走进了民国时期的老上海。 “这不是元少吗？哎呀，这位大美女是谁？怎么看着面生啊？” 一名公子哥盯着我瞧，眼神挺不客气的。 “收起你那哈喇子啊，”元天野也挺严肃，瞪了一眼跟我打招呼的男人对着大家介绍说：“这是白音洛，鼎鼎大名的it新秀，我都得喊一声姐姐。” 这一声介绍之后，原本落在我身上的那些赤裸裸的模样忽然变得恭敬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领了个头，说：“音洛姐姐好，姐姐请坐。” 三两个旗袍美女朝我簇拥而来，将我领到了众人的中间坐下，整得我很不好意思。 元天野不以为意，说：“你是姐姐嘛，这都是他们该做的。” 我瞄了眼给我端茶倒水的妹子们，心里唏嘘不已。 显然他们是给元天野面子。 “我说音洛姐姐，今儿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韩硕也跟我耍起了嘴皮子，说：“有什么吩咐你尽管开口，主打一个快乐逍遥，好不好？” “韩经理客气了，”人家抬举我，我总得自己摆正位置，“来得突然，别扫了大家的兴就好。” “不会，”韩硕回得是干脆，“音洛姐姐能来，那是给大家面子，你们说是不是？” 周围一群人跟统一口径似的点头。 身侧，元天野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道：“那还等什么，开始吧。” 闻言，韩硕第一时间瞄了眼手腕上的那块百达翡丽，说：“等等，还有一位重量级嘉宾还没到。” 一句话引起了众人的疑惑，我也跟着好奇起来。 能让元天野和韩硕等着的人，又会是谁呢？ “等会你就知道了，”韩硕跟元天野解释，“这可是我们画廊的vip客户，说起来你们上次还见过一面。” 见过一面？ 我眉头微拧，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席卷而来。 也就在这时候，门口的服务生突然跑来传话：“韩少，周先生人已经到门口了。” 周先生？ 我紧张地咀嚼这三个字，顿时头大。 一抬眸，便看到了从正门走进来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周庭柯一身暗黑色鎏纹西服套装，搭配着一条宝蓝色领结，看上去低调又奢靡。 站在他身侧的林杳杳则穿着改良款的荷叶款旗袍，搭配一条狐狸毛披肩，温婉又可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是错觉。 可周庭柯不是想破坏宋晴跟韩硕联姻一事，这样亲自过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难道，他也收到了逍遥客可能现身今晚这场民国派对的消息？ 想到这，我蜷了蜷手心，视线落在男人脸上时，恰好撞上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只是短暂的两秒钟接触后，周庭柯便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倒是韩硕比想象中积极，跟大家隆重介绍道：“这位是荣域集团掌门人周庭柯周总，身边这位是林小姐，两位都是我请来的贵客，请大家热烈欢迎。” 一时间我跟做梦一样。 如周庭柯所说，他想要获取的信息情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就像是他现在能够若无其事地站在我们面前一样，但不知为何，隐约间，我竟然有些慌。 周庭柯一向言出必行，我总觉得，今晚的派对，一定会有异动。 有些人无论到了什么局上都是坐在主座的，这不，周庭柯和林杳杳，被韩硕安排在了左上位。 我跟元天野则坐在韩硕的另一边。 相比韩硕的热情，元天野则显得漫不经心，举着酒杯迎过去：“早知道硕子邀请的贵宾是周总您，我说什么也得好好准备准备。” 他长得嫩，一双桃花眼自带亲和感，不笑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疏离，但此时此刻，我却从元天野的言辞中嗅到了一丝挑衅。 我猜他是替我打抱不平。 周庭柯却没在意，端着酒杯随意地点了一下，言简意赅道：“元少客气了。” 两个男人跟商量好的似的一饮而尽。 林杳杳也不甘落后，举着果汁看着我道：“音洛姐，我也敬你一杯。” 这种温馨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半小时后。 到底是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单单喝酒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趣味的，这不，酒过三巡后，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明明是老掉牙的游戏，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现出了兴致勃勃的模样。 我只能硬着头皮参与，顺便仔细观察在场的所有人。 可好巧不巧的是，瓶口刚转了两圈，竟莫名其妙地对准了我。 转瓶口的就是一开始跟我打招呼的那位公子哥。 他瞅瞅我，又看看元天野，笑眯眯道：“真心话啊音洛姐姐，你觉得，我们野哥的吻技能打几分啊？” 第82 我早知道这群公子哥们玩起来五花八门，所以特意避开了大冒险，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啊，还真是没把我当外人。 作为元天野的女伴，我当然明白这个问题的刁钻程度。 夸赞吧，我等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造谣，可否认，也会让元天野下不来台。 挺两难的。 迟疑两秒后，我伸手去端桌上的酒杯。 既然什么都不能说，我只能自罚谢罪了。 可手刚伸到一半，就被元天野给制止了：“你们折腾我也就算了，为难她做什么？” “野哥，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玩个游戏嘛，”提问者一脸嬉皮笑脸，“难不成你怕了？” 元天野眉毛一抬，冷着脸道：“小爷怕什么？” “音洛姐姐，你快管管野哥啊，”坐在公子哥旁边的妹子也开始帮腔，“如果吻技最高值是十分，你给野哥打几分？” 我看看元天野，只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说，“行了行了，这种私密的事情怎么能跟你们说，来来来，我罚酒，我自罚三杯还不行吗？” “那不成啊野哥，有你这么护着女朋友的吗？”公子哥立即制止，说，“你要是这么玩，那我们只能给你加点料了。” 公子哥说着，又将几瓶其他的洋酒混进面前的酒杯里，俨然是想恶作剧。 元天野也没含糊，爽快道：“故意整小爷是吧，行，我要是少喝一滴，都不算男人。” 他说完撸了撸袖子，作势就要灌酒。 我看着那不小的酒杯，顿时于心不忍，脱口而出道：“八……八分吧。” 我声音不大，但话音落下后，所有人像是被点了穴位，一动也不动。 我略感尴尬，余光一扫，竟撞上了周庭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只见男人眉头微蹙，眉宇间隐约蕴着一层寒意。 是错觉吗？ “看来音洛姐对元先生的评价很高呢，”软糯的嗓音不大不小的压在耳边，林杳杳笑眯眯道：“真是让人艳羡不已。” 后面一句她是对周庭柯说的。 男人闻言看向林杳杳，反问道：“看来我还得再努努力，不然自己的女朋友都要去羡慕别人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异常。 也是，他可是周庭柯啊，已经拥有了心肝宝贝的男人，又怎么会因为我这个微不足道之人的三言两语不悦呢？ 再看看林杳杳，小姑娘张了张嘴，嗫喏道：“哪有啊，人家只是替音洛姐高兴。” 呵，替我高兴？ 替我高哪门子的兴？ 我没接话，用转空酒瓶的方式岔开了话题。 游戏又进行了一轮，大家酒没少喝，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下一秒，空瓶口忽然毫无征兆的对准了周庭柯。 “周总，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提问者酒没少喝，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周庭柯晃了晃酒杯，声线平缓道：“大冒险。” 他话音刚落，周围人便跟着起哄：“不愧是荣域集团的掌门人，有魄力！” “那该让周总挑战什么呢？” “我有个主意，”提问者的双眼在周庭柯和林杳杳之间流转，说，“在在场异性中选择一位女士热吻三分钟！” 这无疑是在给周庭柯放水。 我开始有点儿佩服这些公子哥们的眼力见了。 也对，就周庭柯身上那股子冷漠的劲，任谁也不敢真与他较劲。 但他，真的会当着众人的面跟林杳杳热吻吗？ 疑惑从心底慢慢攀升上来，我抬了抬眼皮，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斜对面的位置上。 好巧不巧的，竟又撞上了那双黑眸。 四目交错，我只觉得心口微微一颤，不动声色的避开了那道目光。 再抬眸看过去时，周庭柯正静静地看向坐在身侧的林杳杳。 眼神温柔如水。 而林杳杳面带羞涩，瞄了周庭柯一眼后，又低下了头。 把少女的腼腆演绎得淋漓尽致。 “亲一个！”提问者又继续起哄，“计时三分钟，马上开始！” 气氛越来越热闹，喧嚣的人群里，我的心口却莫名地有些闷。 我猜一定是喝酒的缘故。 在林杳杳主动坐上周庭柯大腿时，我悄悄地起身，默默地离开了人群。 当一阵冷风灌进来我的领口时，我整个人才恢复理智。 戏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办正事了。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看到了吴凌的未接来电。 我琢磨着可能逍遥客一事又有了新线索，立即回拨过去。 “哎呀姑奶奶，你总算接电话了，”吴凌声线洪亮，兴奋道：“一小时前，逍遥客在群里更新了两张照片，我已经转发到你手机上了，注意第二张，配图上能看到一颗袖扣，非常特别的款式，市面上很少见，你逐一对比。” 掐断线后，我立即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了那张印着独特机械款袖扣的图片。 看着竟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揉了揉晕乎的太阳穴，仔细回想今晚在派对上看到的每一个人，正出神时，两句争执声传到了我耳中。 “好兄弟，我已经答应给妹子两张逍遥客的签名了，你就帮帮忙呗。” 逍遥客？ 我心口一颤，抬起脚，寻着声音找过去。 “瞧你那点出息，跟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清脆的嗓音夹带着一丝不满，“我警告你，事不过三，否则别怪小爷不给面子。” 小爷。 在今晚的聚会上自称小爷的，也只有元天野了。 可是他，跟逍遥客是什么关系？ 是酒喝多了，产生错觉了吗？ “音洛姐，你怎么在这儿？” 提醒声落入耳中，我缓缓抬眸，思绪混乱中，只见元天野和韩硕神色惊讶地站在不远处。 我刚准备解释，却看到了韩硕西装上那枚特别的机械款袖扣。 跟吴凌发过来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我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袖扣，仔细端详了几秒钟后，不可思议道：“韩硕，你……你竟然是逍遥客。” “什么？”韩硕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解释道：“音洛姐，你是不是喝多了，逍遥客他……我怎么会是逍遥客呢。” 我将逍遥客在粉丝群里分享的照片亮了出来：“这怎么解释？” 韩硕看看我，又看看元天野，郁闷地皱起了眉头。 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就在我打算一问究竟时，前厅处忽然跑出来一人，边跑边喊道：“韩少，快来啊，你那个相亲对象带人闯进来了吗，正抓着妹子的脸狂扇呢！” 第83 正厅内，三五个女人左右开弓，将韩硕带来的女生按在地上，呈下跪状。 方才还是妆容整洁的女生此刻脸颊红肿，隐约间还能看到手指印，连那填充的鼻梁都被打歪了。 可见这几人下手之狠。 而宋晴，此刻正端坐在女生面前，悠闲地喝茶呢。 居高临下的。 我知道宋晴十分霸道，但是我不知道，她竟然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 韩硕见状也懵了，他快步走过去，瞅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女生，瞪着宋晴道：“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宋晴抬了抬眼皮，冷冷道：“有些女人不识趣，非要跟我过不去，难道我不能给她点颜色瞧瞧吗？” “她不过受邀过来参加聚会，你……” “我怎么了？”宋晴打断韩硕，厉声道：“全京港的人都知道你来皖南是来跟我谈婚论嫁的，她非要过来插一脚，那我宋晴的面子往哪放，我宋家的面子往哪放？” 一声质问，让原本严肃的氛围又降了几个冰点。 果然如周庭柯所料，宋晴和韩硕，要闹掰了。 但宋晴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这？又是谁给她的消息？ 想到这，我悄悄地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周庭柯，却见男人面上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异样。 难道是我想多了？ “你也说了只是谈婚论嫁，这还没进我们韩家的门呢，就想对我指手画脚啊？”韩硕酒劲上头，也觉得被宋晴这么当众耍甩脸子很没面子，气呼呼道：“你既然这么不满意，那就当没这回事好了！” 闻言，宋晴脸上一片阴云：“行啊，如你所愿，谁怕谁啊？” 针锋相对的局面让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就在这时，元天野站出来打圆场道：“宋总，今晚我们是个什么局，你也看得一清二楚，韩硕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要是有兴趣，不如留下来喝一杯？” 宋晴冷嗤一声：“我可没那么低趣味。” 韩硕闻言更气了，拧着眉道：“是，我们低趣味，宋大小姐可千万不要同流合污，不过我很好奇啊，既然宋大小姐觉得这里没意思，为什么要不请自来啊？” 宋晴突然被噎住了，目光在众人中扫视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四目相撞，我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紧接着便听到她说：“白经理，这就是你说的会有惊喜吗？”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跟商量好似地纷纷朝我看了过来。 “宋总，此话何意？”我有些懵，心口隐隐不安。 “不是白经理让人递话给我说韩硕今晚在这里给我准备了惊喜吗？”宋晴烦躁地看着我，说：“故意耍我是吧？” 惊喜，还是我让人递的话？ 短暂的错愕后，我立即意识到一点——我可能被人算计了。 而这个人…… 我的视线在人群中移动，目光掠过林杳杳的那张小脸时，只见小姑娘紧紧地攥了攥旗袍的腰线，神色挺不自然的。 我的心口忽然冒出了一丝猜疑。 假如跟宋晴通风报信的人是林杳杳，那周庭柯呢？在这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知情吗？ “白经理，你不跟我解释解释？” 犀利的言语压在耳边，我定了定神，冷静道：“宋总，不是我。” “不是你？”宋晴眉头紧皱，“那会是谁？” 她显然不太相信我。 我耐心解释道：“如果我要给你递消息，完全可以直接去找您，何必多此一举呢？” 宋晴眼珠流转，眼神里满是狐疑：“不是你，那为什么递话之人不说什么王音洛黄音洛，怎么偏偏就说是你白音洛？” 一句话把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递话时，偏偏要提到我白音洛。 这不是明显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想让我背锅？ 而现在我所面临的是，我根本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自证清白。 挺无力的。 当然，没有人会待见一个故意泄露他人隐私之人，更何况还是这群喜欢玩闹的公子哥们。 这不，宋晴的一席话，已经让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质疑的眼神。 我越想越气，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端坐在斜对面的男人身上。 淡定自若的表情，周庭柯还是那个周庭柯。 联想前一天发生的事，我不得不怀疑，这个局中局，跟他脱不了干系。 “宋总，你一口咬定是音洛给你递的话，那你有证据吗？”清脆的嗓音拉回了我的思绪，元天野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搭在我的肩头，说：“没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元少，你这话什么意思？”宋晴瞪大眼睛，恼羞成怒道：“难不成你觉得我是故意找事？” 元天野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但音洛是我请来的客人，我自然地护着。” 他声音不大，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争执点又变成了元天野和宋晴。 气氛陡然直降。 “宋总，其实有个办法的，”软糯的声音蓦地冒了出来，“既然是有人从中递话，我们把那个递话之人叫过来问问不就好了，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说话的是林杳杳，小姑娘低眉顺眼，语调温柔，建议也提得恰到好处，让不少人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按理说，这是一条证明我清白的方式，可为什么，我心口的不安，会更盛了？ “是个好办法，”宋晴采纳了这条建议，又看向我跟元天野，问，“元少，白经理，你们觉得呢？” 我哪有什么选择权。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总得找个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应允道：“听宋总的。” 万幸酒店到处都是摄像头，想找一个递话之人不难，果然，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人就被带到了正厅。 是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她看看众人，又看看宋晴，说：“俺就是个负责递话的，你们找俺到底什么事？” 宋晴将问题抛给了中年妇女，命令道：“从在场的人中，找出那位让你递话之人。”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一双被黯淡无光的眸子在我们当中搜寻，我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片刻后，我看到中年妇女指着我说：“就是她，她让我递话的。” 第84 中年妇女的一席话后，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宋晴更是冷笑一声，瞪着我说：“白经理，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了中年妇女一眼，上前一步，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脸上一怔，说：“你……你不就是白音洛吗？” “请问我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让你去给宋总递话的？”我追根究底，不想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中年妇女瞄了我一眼，严肃道：“你怎么忘了呢，昨天晚上，在我们酒店楼下，大概是晚上八点钟左右吧，你跟我交代了这件事啊。” 晚八点，酒店楼下，我思忖这两个细节，心口莫名地有些慌了。 这个时间点我正一个人在酒店休息，根本没有人替我证明清白。 看来，算计我的人，连这种细节都计划详尽了。 他是算准了我找不到人证啊。 “酒店？”疑惑的声音压在耳边，我听到韩硕问：“哪家酒店？” 中年妇女说出了酒店名称，恰好跟我住的是一家，而她的身份是酒店的保洁员，所以很容易接触到我。 事情忽然变得棘手了。 又听到韩硕问：“白音洛，那请问，你这个时间段在做什么？” 他语气虽然挺客气，但看我的眼神，却跟先前大有不同了。 元天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愤愤不平道：“不是几个意思？白音洛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怀疑她，那就是质疑我的人品了？” 他语气很急，眼神也非常犀利，俨然是动了怒。 先前的公子哥见状急忙打圆场：“不是啊野哥，我们也没别的意思，白小姐是你的朋友，那也是我们的朋友，硕哥也是为了弄清楚真相，没别的意思。” 其他人纷纷附和，说到我的时候追问了句：“那白小姐，你能说说昨晚八点你本人在做什么吗？” 人家问得挺客气的，但却问到了我最怕的点。 我知道，一旦我没法自证清白，只怕元天野也会跟着被我连累。 可偏偏事实就是，我没法自证清白。 世人都相信证据，所谓众口铄金，谁会相信一个一整晚都待在酒店里的我呢？ 设局者心思足够缜密，所以这个锅，我只怕是背定了。 想到这，我蜷了蜷手心，刚准备开口，耳旁却响起了熟悉的低沉嗓音：“不是她。” 声音低沉沙哑，音调虽不大，却足以震慑全场。 没错，说话之人正是周庭柯。 简单的三个字，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连我也错愕不已。 这笃定的语气，镇定的眼神，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周庭柯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周总，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晴面上的诧异神色不亚于我，连提问时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为什么这么确定递话之人不是白音洛？” 这一提问后，站在周庭柯身侧的林杳杳面上的情绪也是丰富多彩的，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周庭柯的胳膊，说：“庭柯，你在说什么啊？” 她应该是提醒周庭柯不要掺和进我的事。 周庭柯轻轻地拍了下林杳杳的手背，似是安抚，又站起身来，郑重道：“不是白经理，保洁员口中说的那个时间点，我正跟白经理在酒店谈工作。”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其中不免有些人唏嘘了两句。 也对，人家正主女朋友林杳杳还在场呢，周庭柯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大晚上去酒店找我谈工作，这不就是引人遐想吗？ 聪明如周庭柯，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为什么要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样一个理由来替我解围呢？ 解围，不，周庭柯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大发慈悲。 “周总，我知道你跟白经理关系不一般，”宋晴眉宇间已经拧成了疙瘩，“但这种事，可不好拿出来开玩笑的。” 宋晴说到这时又瞥了我一眼，说：“谈工作，需要大晚上的去酒店谈吗？白经理还真是会挑时间啊。” 阴阳怪气的语气，宋晴就差当着众人的面说我勾搭别人的男朋友了。 再看看林杳杳，小姑娘现在耷拉着一张脸，眉目低垂，紧咬着唇，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宋总，如果我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动动脑子，”周庭柯又出声了，他细长的食指指在太阳穴处，说：“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这么无聊，跟你开这样的玩笑。” 宋晴突然被噎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我当然……当然会查清楚。” 下一秒，我便听到韩硕厉声道：“说，你这个保洁，到底有何居心，今天要是不跟大家说实话，信不信我让人拔掉你的舌头！” 保洁员一听这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慌张张道：“我说，我都说！” 根据这位保洁员交代，她是昨天下午上班时在自己的换衣间格子里看到了一封信，信里交代她去跟宋晴递话，并且冒我的名。 对了，信件里还放了一张我的照片。 一张我的工作日常照。 看到这，我的心忽然沉到了海底。 工作日常照啊，要不是我熟悉的人，又怎么会拍到我？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大概没有谁再会去在意我这个普通人的清白与否罢了。 “看来今晚我们似乎不改过来，”浑厚的嗓音再次响起，周庭柯已经起身，“韩总，宋总，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聚吧。” 韩硕大概也觉得脸上挂不住，赔了好几句不是，提议送周庭柯和林杳杳出门。 宋晴则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没再多说一个字。 就在我寻思着也找个机会退场时，突然听到周庭柯问：“白经理不走吗？”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突然来这么一句，瞄了一眼身侧的元天野，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元天野说：“白经理是我请来的客人，就不劳周总费心了。” 周庭柯停住脚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后，说：“白经理，昨晚的工作，记得补上来。” 第85 周庭柯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除了淡淡地应一声外，我连表情管理都不到位。 毕竟“工作”这个事，本就是子虚乌有。 但我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我心里很清楚，在今晚的这场闹剧里，如果没有周庭柯站出来替我解围，只怕今晚的我下场会很难堪。 可为什么呢？聪明如他，不可能不清楚这种时候站出来替我说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十分反常。 “折腾成这样，我也没什么心情了。” 清脆的嗓音将我的思绪拉回，再抬眼时，周庭柯和林杳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正厅内。 人已经走了。 其他人见到元天野一副恹恹的样子，纷纷劝说他，但这小子似铁了心一般要离开，长臂往我肩上一搭，说：“我姐姐累了，我要送她回去，是吧姐姐？” 元天野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眨着那双貌似无邪的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这是给我使眼色。 我顺着他的话说：“有点儿。” 五分钟后，元天野领着我出了正厅，往停车场处走去。 没走几步，几句呜咽声便传入我的耳中，我惊讶地停住脚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小姑娘眼圈通红，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音洛姐撒谎。” “撒谎”两个字钻进我的耳朵里时，我整个人都惊住了。 所以，林杳杳算是知情者吗？ “不是为了她，”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划过女孩的脸颊，温声道，“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的。 我匆忙收回视线，心口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偷听别人对话总归是不对的，于是我提醒元天野：“车来了吗？” 元天野似看出了我的心思，说：“这儿风大，我们去前面等。” 一小时后，元天野送我到酒店楼下。 大男孩挠了挠头发，带着歉意道：“今晚让你受惊了，抱歉。” 我想着自己被人设局差点儿颜面扫地的事，不好意思道：“该道歉的人是我，扫你们的兴了。” “不对，是我。”元天野态度坚决，声音也有些急迫：“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我盯着他，脑海里猛然想起了那枚机械袖扣，顿时欲言又止。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韩硕真的就是逍遥客，那元天野的愧疚之情也就说得通了。 想着他跟韩硕的关系，我最终没能问出口。 毕竟关系到密友的隐私，真问出来，反而是为难别人。 我大事化小道：“整体来说今天挺开心的，早点休息。” 元天野离开时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看得人挺于心不忍的。 假设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合作一事，是不是还有转机呢？ 揣着这种心思我跌跌撞撞地回了房。 红酒后劲上来了，挺让人招架不住的。 可我人刚走到门口，顿时吓了一跳——房门居然是打开的。 室内还开着灯。 我慌张的走过去，抬眸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默默地站在窗口，一动也不动。 这背影看着还有些眼熟。 宽肩窄腰，倒三角框架，隐约还能瞧见隐藏在西装下结实的肌肉线条。 像周庭柯。 但周庭柯这个时间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在顶级的茅草屋套房里哄着林杳杳吗？ “周庭柯？”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有些唐突，立即改口道：“周总？” 闻声，男人缓缓回头，睨了我一眼后，不咸不淡道：“舍得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这句“舍得”从何说起，但直觉上不是什么好话，只能客套道：“周总找我有事吗？” 冷嗤声压在我的耳边，周庭柯瞄了我一眼，说：“看来今晚这亏还没让你长教训。” 说到今晚的事，我也是一肚子的火，但碍于周庭柯毕竟帮了我的忙，只能回应道：“周总的一番好意我会铭记于心。” 说完我便去倒水。 “就这样？”周庭柯忽然抬高了语调，不满道：“跟我说说，怎么个铭记于心法？” 我突然被噎了一下。 老实说，我并不确定今晚的这个局到底跟周庭柯有没有关系。 尴尬之余，只能把手中的水递过去，问：“周总要喝水吗？” 周庭柯冷着一张脸，捏了捏眉心后，言简意赅道：“头疼。” 语气很轻，不像是先前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我好奇地望过去，竟看到了男人那张带着倦色的脸，偏巧这个时周庭柯蓦地抬了抬眼皮，四目相撞，我听到他说：“过来替我捏捏。” 很熟悉的台词。 就像是两年前，我们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每每他出去见客户神色疲倦地回来后，我都会拉着他坐在客厅里的双人沙发上，替他轻轻地按摩着太阳穴。 但现在，他凭什么？ “怎么还站着？”男人坐在床边，双眼微闭，用着低沉的嗓音询问道。 挺理直气壮的口吻。 我吸了口气，说：“抱歉周总，虽然我很感谢你今晚出面替我解围，但这不合适。” 冷眸微抬，男人讥诮道：“怎么不合适，怕元天野不乐意？白音洛，看来你还是没看清楚，关键时刻，到底是谁才能替你撑腰。” 周庭柯说这话时眼神里满是不屑。 见我没吭声，他又补充了一句：“今晚的情形你还没看清楚吗？如果我不站出来，就凭元家那小子，怕只能替你挥挥拳头。” 周庭柯的傲慢毫不遮掩。 也对，无论这件事是否跟他有关，荣域和万幸的合作，周庭柯都占了上风。 韩硕那么好面子的人，是不可能在舔着脸去找宋晴。 得益最大的，是他周庭柯。 而我，无非是这场较量里，一个小小的炮灰而已。 想到这，我的心口忽然溢出一丝酸涩来，在联想林杳杳那回避又闪躲的眼神，没好气道：“所以呢，周总是想向我炫耀，在今晚的这场闹剧里，你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吗？” 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骄傲的。 “白音洛，”周庭柯皱眉，视线像是焊在我身上一样，突然喊了我的全名，“到底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第86 我不知道周庭柯为何会无端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事实证明，这次的皖南之行，总体而言，荣域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时，我只觉得男人的眸子里像是存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随时能把我搅进去。 我的心口也跟着加速。 这个眼神，像是试探，也像是审判。 我别过脸去，继续话题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迟明天一早，周总就能拿到宾客名单了吧？” “所以呢？” 我吸了口气，说：“一周之约到今天截止，我输得心服口服，该怎么惩罚，我听周总的。” 周庭柯又是冷嗤一声，说：“不知道谁才是能让你获益之人，识人不淑，是该罚。” 我自知理亏，没吭声，又听到周庭柯说：“但念在你此次皖南之行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惩罚就免了。” 我略感诧异，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侧的男人，找不到合适的台词。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这般大度。 “怎么，还不满意？”周庭柯睨了我一眼，淡淡道：“那就罚你替我揉一揉太阳穴？” “这算什么惩罚，”我不由地拧眉，“周总要是真缺给你揉太阳穴的人，我替你把林……” 我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手腕一紧，整个人便扎进了周庭柯的怀里。 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血液不由得沸腾起来，热度一瞬间攀升到脸上，我避开周庭柯的视线，没好气道：“原来周总要的是这个。” “什么？” 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在静水山庄停车场处周庭柯小心翼翼地替林杳杳擦拭眼泪的场景，不咸不淡道：“既然周总这么想要，那我是不是也能提个条件？” 板正的身体忽然僵了一下，瞬间，男人的眉宇间便染上一层阴霾：“条件？” 心口突突跳个不停，我佯装平和道：“既然周总觉得我此行有些苦劳，那能不能看在这份苦劳上，跟我共享宾客名单呢？” 此行，我决不能无功而返。 该维护的，我得不顾一切地维护着。 哪怕是丢掉自尊，丢掉脸面。 可我的提议让周庭柯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他搂在我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松动开，看我的眼神也从刚才的炽热感中慢慢的冷下去。 弥漫在我们之间的，是冷漠，和对峙。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缓缓地走，我们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台词。 他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探究，似乎在等我解释。 可谈生意就是谈生意，我没什么可解释的。 窒息感越来越重，而那只紧绷的手臂也在这一瞬间从我的腰间支开。 就在我感觉气势上莫名的弱了几分时，一阵聒噪的手机铃声在耳旁响了起来。 周庭柯的手机亮了。 闪烁的屏幕上，是那张熟悉又可爱的小猫咪头像。 显然是林杳杳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开口道：“别让人担心了，周总还是先接电话吧。” 黑眸一凛，周庭柯直勾勾地盯着我，下一秒，突然跟触电一般猛地站起身。 失去平衡的我好几秒钟后才稳住心神，视线落在周庭柯脸上时，又听到他说：“白经理倒是越来越会谈生意了。” 我也不想啊，但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道：“周总过奖了，那……” “你有苦劳，我也出手替你解了围，”周庭柯蓦地打断我，“白音洛，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再抬眼时，周庭柯已经拿起一旁的手机，转身走向门外。 来去匆匆。 身上一股子凉意蔓延开来，我盯着没有关紧的窗口，只见光秃秃的枝丫左右晃动，被山风撩拨着。 我想，今晚大概又是一个不眠夜。 隔了一宿，我的思路总算清晰了些。 事实证明，周庭柯已经拒绝了我的条件。 假设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韩硕就是逍遥客，那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宾客名单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可万幸那么多客户，周庭柯想要排查出韩硕的身份，还需要些时间。 而我，可以在周庭柯找出韩硕前，说服韩硕。 想到这，我顿时打起精神，按照先前得到的信息，很快找到了韩硕所在的套房。 只是让我万万妹想到的是，等我人拎着礼盒前去拜访时，竟在门口撞见了周庭柯等人。 准确的说，是周庭柯，林杳杳和曾智。 三个人都是职业装扮，曾智手里还拿着公文包，目的显而易见。 见到我，林杳杳也是一脸错愕：“音洛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 我没想到周庭柯办事的效率会这么高，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自然是来拜访逍遥客。” 既然同一时间来找韩硕，那也算是打个平手吧？ 我的回应让面前的三人皆是一愣，特别是林杳杳，一双杏眸里满是慌乱：“庭柯你看，音洛姐的消息，倒是比我们还要灵通呢。” 似夸非夸的语调，听着挺让人不舒服的。 我没放在心上，瞄了眼周庭柯，提议道：“周总，既然遇见了，不如一同前往？” 这种时候分成两拨去见韩硕并不是理智的行为。 这位公子哥虽然看上去浪荡不羁，但在生意场上，那还是猴精的。 怕就怕在他已经摸清楚了我们项目中的一些底细，很难被说服。 所以共赢，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周庭柯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说：“白经理大概忘了，上一次你是怎么在逍遥客的画廊里偷偷打听他的身份的，这一次难道还想闹出其他幺蛾子？” 我忽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假如韩硕就是逍遥客，那么我的那些小动作他一定看得一清二楚。 是我的失误。 正当我暗自自责时，又听到林杳杳说：“没关系的庭柯，音洛姐也是为了项目，而且论关系，他跟韩总更亲厚些，说不定能劝说韩总与我们合作呢，是吧音洛姐？” 看着小姑娘那浅浅的梨涡，我顿时倍感压力。 假如之后的谈判以失败告终，我又该如何自处？ 第87 周庭柯在林杳杳的提议下最终同意我一同前往。 只是在进门前，他又叮嘱了我一句。 我也清楚他已经做了让步，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可让我们都始料未及的是，元天野竟然也在。 见到我们之后，元天野和韩硕纷纷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韩硕在生意场上走惯了，顿了两秒钟后，便客气地朝周庭柯伸出手，恭维道：“周总，贵客啊，贵客临门，怎么也没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让人去接您啊。” 周庭柯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开门见山道：“韩总客气了，我们是专门过来拜访逍遥客先生的。” 提到逍遥客的名字后，韩硕脸上明显一僵，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周总说什么呢，这里只有我跟天野两人，哪有什么逍遥客。” 周庭柯倒也没跟韩硕啰嗦，只简单地说了一句：“韩总，今早荣域刚跟万幸签了合作协议。” 言下之意韩硕住在万幸的住房记录已经被他查得一清二楚了。 韩硕也是聪明人，闻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用着恭维的语调说：“不愧是周总，来来来，我们坐下聊。” 他微微欠身，态度挺谦和的。 我们一行人被请到了厅内。 面对面坐下后，韩硕明显有些局促了，给周庭柯递水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竟然有些抖。 挺意外的。 周庭柯倒是一副清冷端正的模样，只是视线扫过一旁坐着的元天野时，眉头微微地蹙了一下。 “接下来我想认真地跟逍遥客也就是韩总你谈一谈合作的事，”他声线平稳，气场十足，“我觉得无关人士还是需要先回避。” 他说的话不算含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是暗指元天野。 韩硕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摸了摸鼻子后说：“周总莫要见怪，天野跟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而且工作上我们也有交集，不是外人。” 周庭柯没说话，而是给林杳杳递了个眼神。 林杳杳立即心领神会，将手里的文件递到了韩硕面前，用着软糯的声音道：“韩总，这是我们拟定的合作协议，还请您过目。” 韩硕瞄了一眼后，没露出多大的兴趣，叹了口气道：“不瞒周总，今年任务繁忙，只怕要让周总失望了。” 等于直接拒绝了。 周庭柯没恼，可林杳杳闻言却有点儿急了，解释道：“韩总先别着急拒绝嘛，你可以先看看合同，相信看了内容之后，你一定会满意的。” 韩硕微微挑眉，问：“哦，是吗？能否麻烦林小姐解释一二。” 林杳杳突然被点名，愣了好几秒钟都没接上话，结结巴巴道：“简单来说，我们提到的两点，是市面上任何一家公司都无法给予的条件。” 任何公司。 我小心地咀嚼着这句话，心里隐约不安。 这个说法太绝对了。 而人与人之间的合作，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可言。 韩硕闻言嘴角翘起，说：“哪两点？” 林杳杳以为韩硕是有了兴趣，顿时自信起来，笑着说：“第一，酬劳方面，周总知道您的才华和能力，提出高于市面百分之四十的薪酬聘请您。” 百分之四十。 确实是个诱人的数字。 当然这对于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确实诱惑很大，包括林杳杳，可对于逍遥客，以我对韩硕的了解，这点酬劳根本不算什么。 “第二点呢？” “韩总，只要您与我们合作，美术方面公司愿意给您百分百的话语权。”林杳杳嘴角翘起，笑颜如花道。 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自信。 可这份自信，却小小地刺痛了我一下。 很明显，她能给逍遥客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一定是周庭柯暗允的。 可是凭什么呢？项目是我们大家的，百分百的话语权，我想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将项目的话语权交出去，更何况是游戏项目里最重要的美术部分。 而这一点，周庭柯先前都没有跟我商量一下，就做决定了。 想到这，我微微蜷了蜷手心，强忍住心口的不适。 我也很好奇韩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而就在我们都认为韩硕已经为此心动时，一旁的元天野忽然出声道：“林小姐说得挺好的，可是据我所知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应该是白经理吧？音洛姐姐，这百分百的话语权，你能交吗？” 元天野的一句话将整个谈判的场面变得尖锐话。 如果不是我们先前就有过交集，我甚至会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把问题和矛盾尖锐化。 这让我怎么回答呢？如果不顺着林杳杳的话说，那这不等于当着众人的面打周庭柯的脸，可若是顺着林杳杳的话说，我做不到。 来到皖南这么久，我咬牙坚持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争夺项目的话语权，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我乐意交出去，打脸不说，那之后的合作怎么办？ 就在我暗自思忖时，甜软的嗓音蓦地在耳旁响起：“音洛姐，元先生问你话呢。” 我好奇地看向林杳杳，视线相撞，我清楚地看到了杏眸里闪过的渴求神色。 我知道那是一种暗示。 再看看周庭柯，只见男人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我只能找个折中的答案道：“韩总在能力方面在整个圈子里都是首屈一指的，一旦跟我们合作，我会全力协调好整个项目组，为逍遥客的创意保驾护航。” 韩硕听完微微一笑道：“白经理说话倒是滴水不漏。” 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话。 但韩硕脸上挂着笑，又不像是讽刺。 一时间我也摸不透这个对手心思。 谈判到了关键期。 我知道多说无益，也就没再接话。 有句话林杳杳没有说错，就周庭柯提出的这两个条件，市面上不可能有。 诚意已然很足。 现在就看韩硕的意思了。 好一会，室内都没什么动静，直到韩硕轻轻地叹了口气，用着遗憾的口吻道：“抱歉周总，荣域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只是今年事务缠身，只怕我有心无力啊。” 此言一出，现场的氛围立急转而下，周庭柯冷嗤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另寻他家了。” 他说完立即起身，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韩硕见状也有点儿慌，说：“周总，您别误会，我也不是不想跟您合作，只是这情况吧……这……这确实有点儿复杂。” 周庭柯一个冷眼扫过去，说：“无妨，首屈一指的原画师也不止逍遥客，不过韩总只怕再也遇不到像我们荣域这么好说话的公司了。” 他说完冷着一张脸往前走，任凭韩硕在身后赔不是，愣是没回头。 看着韩硕一脸为难的样子，我也有些迷惑。 按理说，拒绝合作的人是他，占据上风的也是他，怎么有种有心无力的样子。 而周庭柯，明明是被拒绝了合作，反而一副态度坚决的高傲模样。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茅草屋。 周庭柯阴沉着一张脸走在最前方，林杳杳陪伴其左右，边走边安慰道：“也许韩总有他自己的考量，庭柯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生气，他也配？”周庭柯语气讥诮，“很快我就会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诧异地抬了抬眼皮，视线落在周庭柯脸上时，只见他眸光幽深，深不见底。 难道说，他要对韩硕下手吗？还是他真的准备再换一位原画师？ 如果是后者，对于我们整个项目是不利的。 毕竟我们跟逍遥客已经磨合了这么久，一旦合作，上手应该很快，但如果我们再去接触新的原画师，少说也得磨合一个多月。 夜长梦多，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周总，”我定了定神，提议道，“韩总这边我想再去试一试。” 周庭柯闻声看过来，眉宇间拧作一团。 我解释道：“也许是我们今天的到访有些突然，再说你提的两个条件确实诱人，韩总是生意人，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所以我想再去试一试。” 如果说做一个项目就像是打一场仗，那么拉长战线对于我们这种小公司而言绝对是有弊无利。 “可是音洛姐，”林杳杳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你知道你的回答已经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我惊讶地看向林杳杳，问：“林经理是什么意思？” “元先生的提问啊，”林杳杳平静地陈述，“那种时候，你如果顺着韩总的话说，可能会更好吧？” 所以林杳杳是在指责我没有把项目的话语权交给韩硕吗？ 我略感郁闷，回应道：“林经理，当着韩总的面，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但游戏的美术部分事关重大，项目是我一手研发的，我确实没法把它百分百地交给其他人。” “话是这么说，”林杳杳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可是音洛姐，他是逍遥客啊，原画师中的顶流，就算拿到百分百的话语权又怎样呢？合作的时候我们不是还可以再商量吗？” 再商量。 这是让我表面应允，到时候再跟逍遥客打嘴皮子仗。 “抱歉，我……” “够了，”冰冷的嗓音猛地打断了我的话，我听见周庭柯说，“白经理工作了这么久，难道连谈判中的一点变通都不懂？” 我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抬眼看向周庭柯时，我听见自己心口裂开的声音。 我记得以前的他，是最讨厌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的，更何况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明白项目话语权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上的道理，但他，还是认可了林杳杳的行为。 第88 我承认我是失望的。 如果说林杳杳的指责还是委婉的，那周庭柯的助威则是直接的。 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只能耐着性子说，“我承认在谈判时有时候需要必要的变通，但据我观察，韩总对于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是心动的，但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所以我想再试一试。” “难言之隐，”周庭柯冷笑一声，盯着我说，“无非就是觉得我们人都已经寻他寻到了皖南，故意跟我们拿乔，你倒是挺会替他着想。” 我看着周庭柯眼里的讥诮，心口克制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冒。 我不过是想促成合作，他又何必这般阴阳怪气？ “怎么，因为他是元天野的朋友，所以怕我给了他教训，不好跟你的好弟弟交代了？” “好弟弟”钻进我的耳中，显得尤为刺耳。 我吸了口气，平和道：“周总，我希望你能冷静些。” “该冷静的人是你。”周庭柯瞄了我一眼，“我们的条件已经足够诱人，是他韩硕不识抬举。” 我没想到周庭柯态度如此坚决，无奈道：“我不过想要再试一试，一天，一天都不行吗？”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周庭柯应该等得起。 但周庭柯似乎已经没了耐性，只冷冷道：“他不配。” 他说完便要走，却被林杳杳给拦住了。 小姑娘挽住他的胳膊，用着软糯的语调说，“庭柯，别生气了，我们再给音洛姐一次机会好不好？说不定真如她所说，韩总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周庭柯停住脚步，低头看向林杳杳，说，“你倒是替她求情求上瘾了。” “我是替项目着想，”林杳杳嘴角勾起，笑着说，“你都说了，我们的条件诱人，韩总不是傻子，对吧？” 周庭柯脸上的神色瞬间缓和了些。 林杳杳见状，转头看向我，说，“但是音洛姐，我们开出的条件你也是清楚的，酬劳方面已经是最优，至于项目主导权……” 她顿了顿，眨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说，“你真的有能力劝说韩总放弃美术部分百分百的主导权吗？” 闻言我顿时一愣。 不是，同样是谈判，怎么轮到我这里时，就得劝说韩硕放弃主导权了？ 虽说这是我计划中的事，但听到林杳杳这样突兀地提出来，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不舒服的。 “音洛姐，是有难度吗？” 重担又重新压在我肩头。 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我微微抬眸看向周庭柯，问：“是不是我答应林经理的条件，周总就能在多给我一天时间？” 周庭柯眉头拧紧，奚落道：“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是默认林杳杳提出的条件了。 我也知道这不公平，但心口像是憋了一口气，我回应道：“如果谈判失败，我听凭周总发落。” “你倒是很会维护朋友的朋友啊，”周庭柯淡漠地看了我一眼，说，“行，机会我可以给你，但白音洛，如果你这一次依旧说服不了韩硕，项目的主导权，你也不必再惦记了。” 周庭柯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便走，连多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给我。 林杳杳紧跟其后，踩着碎步跟了上去，紧接着就挽住了男人的胳膊。 也不知道她在周庭柯耳边说了什么，很快，男人阴云密布的面孔上便溢出了一抹笑意。 很淡，却比方才跟我说话时温馨几许。 我平静地收回视线，想着周庭柯的警告，轻轻地抵了下后牙槽。 我把心思放在了如何说服韩硕上。 按理说，今天的谈判局面闹到这种下场，我如果贸然去找韩硕，只怕真如周庭柯所说，给他继续拿桥的机会，所以我需要一个中间人。 一个能在我跟逍遥客之间都能说得上话的人。 思来想去，我最终把目标锁定在元天野身上。 午后，我带着整理好的资料来到了元天野的住处，可我没想到的是竟撞见了正欲出门的他。 阳光大男孩穿着一套纯黑色的冲锋衣，头上戴着同色系的鸭舌帽，搭配一款机械款护目镜，一眼看过去又潮又酷。 他手里还拿着登山杖，看样子是准备去爬山。 见到我，他先是一愣，随即紧张道：“姐姐怎么过来了？” 我来之前并没有给元天野打电话，毕竟事关重大，我也怕他连面都没见着就给我拒了，只能舔着脸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嗯。” 他声音很轻，给人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也是，这小子这么聪明，只怕已经猜到了我前来的目的。 一时间我也有些尴尬，只能顺着他的话说，“距离登山口还有段路，我能简单地跟你聊几句吗？” 元天野挠了挠头，一双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犹豫。 我能理解，毕竟韩硕是他最好的哥们，他总得替朋友着想。 我也不想为难人，带着歉意道：“那要不你先玩，有时间我们再聊。” 说完我便识趣地转身，然而刚走两步，元天野那清脆的嗓音便从身后传来：“为什么非要跟逍遥客合作？他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你？” 我脚步一滞，转身看向元天野时，只见男孩神色不悦，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固执。 我实话实说道：“首先，元天野的能力确实出众，其次，经过这么久的接触，相信我们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一些默契，磨合起来容易，会替我们节省很多时间成本。” “那，事关生死怎么解释？” 提到事关生死，我顿时接不上话了。 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提到这四个字时，还是在霍天磊给我的那道问卷前。 但霍天磊明确表示那份答卷只会给他以及逍遥客本人查看，元天野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韩硕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跟元天野分享吗？ 那元天野是不是也很清楚韩硕的为难之处呢？ “这个答案我想亲自跟韩总聊，”我避开元天野的问题，疑惑道，“在此之前，我多嘴问一句，上午谈判时，我能明显感觉到韩总对于我们提出的条件是动心的，但他还是拒绝了合作，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他能有什么难处，无非就是不想合作罢了。” “总得有什么理由吧？” “他不喜欢把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 “啊？” 我惊讶地看向元天野，却见护目镜下的他眼神慌乱，急切地避开了我的眼神。 突然间，一个大胆的猜测蓦地涌出了我的脑海。 再联想事关生死几个字，我脱口而出道：“元天野，其实韩硕，根本不是逍遥客对不对？” 第89 元天野在听到我的提问后表情顿时变得不自然。 短暂的对视后，他竟然别过脸，避开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种来自本能的回避神色。 回避中还带着一丝心虚。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想先前我们在粉丝会后门撞见，又在画廊偶遇等种种场景，骤然间，一个被否决的猜测又涌出了脑海。 这次皖南之行，周庭柯和我的注意点都放在了宾客名单上，并顺着这条线索顺利地找到了韩硕，但韩硕行为反常，和那个善于掩藏自己行踪的元天野差别极大。 偏偏这么巧，他们又是同一时间来到皖南，又都住在万幸。 而韩硕来到皖南这么久，做过的最正经的事情就是钓妹子，并没有徒步爬山的行为。 有这个特点的人，是我面前的这位。 想到这，我惊讶地看向元天野，试探道：“所以，你才是逍遥客？” 闻声，元天野神色一滞，隔了几秒钟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姐姐，你真的很聪明。” 这会轮到我接不上话了。 他，他居然真的就是我们费尽心思要找到逍遥客！ 可是这小子先前明明三番五次地扰乱我的思路，演得比谁都像。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恼火还是该庆幸。 元天野把我叫到了附近的咖啡馆。 面对面坐着，我依旧是思绪混乱的。 谁能想到呢，那个驰骋江湖大大有名的原画师逍遥客，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这就意味着，他的天赋型选手，且少年成名，前途无限。 “姐姐还在生气呢？”元天野小心翼翼将一杯果汁递到我面前，用着歉意的口吻说，“抱歉，我……我最怕把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所以……” 我看着这张清秀的面孔，顿时哭笑不得，索性把话摊开了说，“既然你就是传闻中的逍遥客，那你应该猜到我来找你的原因了吧？” “嗯。” “这些天我们也一直在接触，相信你对这个项目以及我们的团队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我耐心开口，问，“你觉得，我们有合作的可能吗？” 换做其他人，哪怕是韩硕，我都可以以利诱之，毕竟韩硕是一个妥妥的生意人，可对于元天野，我做不到也没这份底气。 元家少爷的身份，少年成名的才气，无论是哪一点，都可以支撑着他不向利益低头，所以谈判桌上的那一套，在他身上根本行不通。 与其如此，不如化繁为简，开门见山。 元天野也看出了我的诚意，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严肃道：“姐姐，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是拒绝的意思。 虽然在这之前我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可听到元天野亲口拒绝时，我的心还是跟着揪了一下。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我蜷了蜷手指，想做最后的争取。 “姐姐，”元天野目光如炬，一双桃花眼里看不出意思戏谑，“你能做得了投资人的主吗？”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不得不说，元天野虽然年龄不大，可是看问题却是一针见血。 是的，他很清楚一旦加入我们的团队，最大的矛盾点可能就在于周庭柯这个投资人和我们项目组创始人的矛盾。 聪明如他，早就看清了这一点，自然不愿意蹚这一趟浑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能开口道：“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离开咖啡馆时外面忽然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不算大，可是钻进脖子里却冰冷刺骨，冷彻心扉。 我迎着雨赶回酒店，冲了个热水澡后，浑身上下忽然使不出一丁点力气，往床上一躺后，整个人便陷入了迷迷糊糊之中。 我想我大概是命不好吧，想守护的人一个没守住，想守住的项目再怎么努力结果依旧不尽人意，是不是哪一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不会有人难过呢？ 我真的，挺累的。 直到一串急促的手机铃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 我勉强地睁开眼，只见窗口钻进来一束光晕，这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手机屏幕依旧在闪，来电显示上写着林杳杳三个字。 我估计她是来询问谈判结果的，深吸一口气后，这才按下接听。 “音洛姐，不好了，”甜糯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慌乱，林杳杳焦急道，“我刚才经过庭柯房间，听他跟曾助理讨论教训逍遥客的事，你说怎么办呀。” 教训逍遥客？ 果不其然，周庭柯到底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准备对逍遥客下手了。 可是韩硕是无辜的呀，他不过是替元天野隐藏了身份，现在竟无辜躺枪。 但韩硕又哪里是省油的灯，一旦在周庭柯这里吃了亏，必然会想办法讨回来，这两个人真的闹起来，只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头痛欲裂，我捏了捏眉心，问，“周总有说要如何处理吗？” “好像是画廊什么的……”林杳杳压低声音，“音洛姐，你快想想办法吧，庭柯如果在这种时候跟韩总斗，只会落下话柄，很麻烦的。” 画廊。 我联想先前周庭柯从韩硕那里买的两幅画，顿时了然于心。 正如元天野所说，那间画廊里的作品参差不一，周庭柯想要从其中挑出点刺来，简直易如反掌。 不行，我决不能让矛盾扩大化。 半小时后，我出现在周庭柯所在的套房。 见到我，男人眉头微皱，冷嗤一声道：“看来结果不尽人意。” 我自知理亏，硬着头皮道：“是，我被拒了，还请周总责罚。”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淡淡道：“意料之中的事，说白了，你还是太给他韩硕脸。” 周庭柯提到韩硕的名字时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杀气。 我回想林杳杳跟我说的话，谨慎道：“周总，其实你说得对，或许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在寻找新的原画师上，正好我这边有两位备选名单，还请你过目。” 说完我便将资料递了过去。 这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 用来转移矛盾再合适不过。 周庭柯见到我递过去的资料也略露迟疑，随意的瞥了两眼后，平静道：“你倒是考虑得周全。” “周总过奖，”我见好就收，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那接下来我跟林经理是不是要准备准备跟这两位备选人员接触了？” 男人狐疑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转，顿了两秒钟后，我听到他问，“白音洛，你这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心口微微一颤，我尽量保持镇定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跟对手的较劲中，不如新开辟一条康庄大道。” 闻声，男人微微一怔，沉默了两秒钟后，眉头忽然拧作一团：“所以，你是来替韩硕求情的？” 第90 周庭柯看问题一向一针见血。 我见瞒不过了，便心平气和道：“我跟韩总聊过了，他确实有难言之隐。” “哦，是吗？”周庭柯淡淡地瞄了我一眼，说：“到底是什么难言之隐让一个见钱眼开之人放弃一份唾手可得的利益呢，还请白经理告知一二。” 这就为难我了，毕竟来之前我答应过元天野不暴露他的身份，他隐藏了那么久，我总得尊重他人。 想到这，我叹了口气，说：“韩总也表示了，没能跟荣域合作是他的一大遗憾。” “这种话白经理也会信？” 一声诘问落入我的耳中，我顿时哑口无言。 也是，对于商场上的这些敷衍词，周庭柯早就见怪不怪了。 “呵，白经理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你可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周庭柯冷冷地盯着我，又道，“还是说，你本就存在私心，故意装聋作哑。” “私心？”我重复着周庭柯的台词，问：“周总何意？” 周庭柯又冷嗤一声道：“韩硕跟元天野穿一条裤子长大，得罪了他，会让你在元天野面前不好交代吧？” 周庭柯用的是笃定的语气，就好像我真的要跟元天野交代什么一样。 我忽略掉他言辞之中的讽刺之意，耐心道：“荣域现在在高速发展期，贸然对韩硕出手，只会落人口舌，况且韩家在京港占据了百分之四十的服装贸易生意，经济实力不容小觑，跟韩氏交恶，不是明智之举。”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我只能从利益面为出发点了，可是我话音刚落，就听到周庭柯讽刺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白经理的提醒了。” 我盯着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一时间回不上话来。 周庭柯的心思，我还是摸不透的。 短暂的对视后，我又听到周庭柯说：“只可惜这一次，我不打算听白经理的，他韩硕既然不给荣域面子，那我就必须把这个面子挣回来。” 我听着周庭柯笃定的语气，顿时无言以对，慌了片刻神后，没好气道：“你现在真像是一个任性的小朋友。” 闻言，周庭柯神色一滞，眉头拧作一团，用着凛冽的口吻道：“我做事，还用得着白经理教？” 我当然清楚自己没这个资格。 可心口却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正准备回应时，男人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又压在了我的耳边：“当然，白经理如果想维护什么人，大可以前去通风报信。” 心口像是忽然被刺了一下，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庭柯，猝然间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迷糊间，我似乎闻到了熟悉的皂香。 但睁开眼时，弥漫在嗅觉里的，是一片刺鼻消毒水味。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躺在了病房里。 病房还是先前的那个病房，连窗口摆放的小盆栽都还跟之前一样。 光秃秃的枝丫，饱受着冬天的摧残，没有半点儿精神。 一如我。 想想我也挺失败的，这次皖南之行，兜兜转转闹出了这么多事，谁曾想最后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现在连“叛徒”的身份都要背上了。 可笑至极。 正当我暗自腹诽时，曾智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林经理，往大了点说，那是荣域的商业机密，你怎么能随意说出去呢？你知不知道这要是换做别人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对不起对不起，”林杳杳委屈又小心翼翼的嗓音也传了进来，“我只是不想看到庭柯跟韩总闹别扭，本想让音洛姐出面调停，谁曾想竟把她……” 一阵呜咽声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姑娘只怕已经哭鼻子了。 “周总这不是还没出手了呢，林经理未免也太心急了……” “你话密了，”一声呵斥声传来，周庭柯的斥责声响了起来，“她也是一片好心，若不是她通知白音洛，我都不知道，一个举动能把她急进医院。” “好心”二字在某种程度上又刺痛到了我。 同样是提醒，我呢，就是别有用心，而林杳杳，则代表关切。 到底是不一样啊。 “周总，其实嫂……其实白经理说的也不全错，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考虑她的提议，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换一份工作了。”周庭柯丝毫不讲情面，“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荣域的人，还是属于韩氏。” 这帽子扣得挺大的，听得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我勉强地撑着身子，刚起身，那软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庭柯，其实我们应该理解一下音洛姐的，毕竟韩总和元先生的关系放在那，音洛姐卡在中间，也确实为难。” 听到这，我不由地冷笑一声。 怎么说呢，林杳杳的善解人意恰到好处地反衬了我的无理取闹。 她的利益点是周庭柯，而我的利益点，是另有所图。 我突然想到今早她那个心急如焚的电话，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看来，我想要摘掉身上这个“叛徒”的名声，还真的有点难度啊。 正当我考虑如何跟周庭柯交涉时，只听“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男人清脆急切是嗓音：“白音洛人呢？” 这个声音太有辨识度了，我一听就知道是元天野。 但这种时候，他怎么突然来病房了？ “元先生别着急，音洛姐正在病房休息呢，”林杳杳好心提醒，“你如果想见她，可以等一等，元先生，你别着急……” “让开！”斥责声突然传来，元天野抬高了嗓门，“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 “元先生，我……”林杳杳紧张地开口，“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周庭柯的声音也插了进来，“你有什么资格进她的病房？” 听到这混乱的交谈声，我只觉得太阳穴嗡嗡的疼，勉强地撑着身子走到门口时，下一秒，就听到元天野说：“要不是你们，她能三番两次进医院吗？呵，不过就是寻个人，自己没本事，就拿下属开涮，周总的做事风格，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我暗叫一声不好，紧接着听到周庭柯说：“我需要你教我做事？” 元天野没有立即做回应，而是跨过周庭柯和林杳杳，大步走到了我面前。 “脸色怎么这么难堪？” 他语气柔和，和前一秒与周庭柯对峙时那般锋利的模样南辕北辙。 “没什么，估计是低血糖。” “低血糖就休息，什么狗屁工作也没有身体重要，”元天野意有所指，瞥了一眼周庭柯道：“必要时就反抗，免得某些资本家唯利是图，不把员工的健康放眼里。” 这话骂得挺直接的，周庭柯听见后也立即黑了脸：“不是元先生，你对我们的工作知道多少，又有什么资格品评我？” 从男人锋利的眉眼中可以看出来，周庭柯已经动了怒。 我不想激化两人的矛盾，刚准备上前，就被元天野拦住了。 一瞬间，我听到他说：“我当然有资格，因为你们费尽心思要找得逍遥客，就是我。” 第91 我没想到元天野忽然会自曝身份，错愕之余，竟找不到合适的台词。 其他几人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住了，林杳杳更是捂住了小嘴，不可思议道：“元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逍遥客，逍遥客不是韩总吗？” 元天野睨了她一眼，严肃道：“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 林杳杳忽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地看向周庭柯。 周庭柯倒是没有露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所以，这就是白经理不辞劳苦的来找我的原因？”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一时间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 要知道他们先前可是已经给我扣上了“叛徒”的帽子。 这会儿又知道了元天野的真实身份，还不知道又要带什么有色眼镜来看我。 我心里不是滋味，有种弄巧成拙的无奈。 倏忽之间，又听到元天野说：“周总何必三番五次为难白音洛呢，让她保守秘密的人是我，拒绝跟荣域合作的人也是我，现在我人就在这，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直接跟我谈。” 元天野这话说得倒是心平气和的，他说完这句话后又看向我，提醒道：“你身子不舒服，先去病床上躺着。” 我猜他是故意想支开我。 但这种混乱的局面，我又怎么可能避开呢，于是回应道：“无妨，不过血糖低，没什么大碍。” 我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束冰冷的目光直勾勾地朝我看来，迎上去时，便撞上了周庭柯那双沉冷凛冽的双眸。 像是一把无形的冰刀，悄悄地刺向我。 是审视，也是鄙夷。 “周总怎么不说话了？”元天野清脆的嗓音再次响起，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戏谑，“现在你们心心念念的逍遥客就在您面前，周总要谈什么，不妨直说。” 他说完端起了一旁的水壶，自顾自的倒着水，一副完全没把周庭柯放在眼里的样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元天野在挑衅周庭柯。 明目张胆的。 我心里隐约有种不安，再看向周庭柯时，只见男人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寒冰，冷冷道：“先前没见着逍遥客本人时，还是带了点期待的，可现在……” 他顿了顿，慵懒道：“有点失望。” 元天野倒水的动作一滞，漂亮的桃花眼瞬间移向了周庭柯，说：“先前没接触荣域时，外界评价还算不错，但几番接触下来……果然让人，惊喜连连。” 听着这一来一往的对话，我不禁暗自捏了把汗。 这哪里是谈合作啊，分明就是讽刺大会啊。 而且这两位，一个比一个能阴阳人，骂人都不带脏话的。 按照这个进度，只怕合作一事悬了。 想到这，我的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中。 这时站在一旁的林杳杳突然站了出来，温和道：“误会一场，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元先生竟然就是逍遥客，看来你跟音洛姐是想偷偷地给我们一个惊喜呢，是吧音洛姐？” 机灵的杏眸突兀地朝我望过来，我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看向元天野，解释道：“荣域提出合作条件时你也在场，有什么不满意或者需要补充的，你现在可以提出来。” 元天野扫了我一眼，淡淡道：“那些条件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没劲。” 好吧，我只能说，大佬都是任性的。 谁叫人家元天野有这个资本呢。 为了圆场面，我缓了缓语气，问：“那元先生期待的合作条件是？” 听到提问的元天野直接递给我一个大白眼，没好气道：“你都病成这幅模样了，还要掺和这件事吗？难不成荣域没人了，只能一个劲的压榨你这个合伙人？” 他说到最后时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周庭柯，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周庭柯当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冷嗤一声道：“元先生这还没跟荣域合作呢，就开始对我司的工作指手画脚了？难道这就是逍遥客惯有的工作作风？” “你……”元天野猛地被噎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拉下脸来，不悦道：“看来周总没什么合作诚意啊。” 一直不动如山的周庭柯轻轻地弹了一下袖口，从容不迫道：“合作的诚意荣域一直有，但我们对合作对象也是十分挑剔的，元先生的条件还算不错，但只怕……跟荣域不大契合。” “不大契合”几个字犹如一记闷棍砸在我头上，也短暂的震慑住了元天野。 我想在场的所有人大概都没想到周庭柯会在千辛万苦找到逍遥客后，来一个回旋镖。 “周总，”我也有些急了，紧张道：“合作条件还是可以再谈……” “没这个必要了，”周庭柯打断我，边起身边开口道：“我们的时间也很宝贵。” 他说完便走，压根不给人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林杳杳见状也有些慌了，笑着说：“元先生，周总这边临时有事，你先别着急，等我们回去商议后再跟你联系。” 她说完又看向我，叮嘱道：“音洛姐，你可得好好劝慰劝慰元先生啊，你知道的，项目进展到这里，他才是最合适的美术负责人。” 像是暗示，又像是提醒。 可我何尝不知呢，美术内容关系到整个项目的成功与否，自然是不能含糊也不能再拖了。 只是如今这个局面，我又该如何处理？ “姐姐？”悦耳的嗓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刚抬眸，就看到了元天野那双不悦的眸子，“他这样整你，你还替他说话呢？” 到底是年下几岁，做起事来果然是不考虑后果。 “那你呢？”我略感无奈，“之前不是反复嘱托我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吗？怎么自己不打自招了？” 元天野挠了挠头，无奈道：“我要是再不出现，姐姐还不得被折腾坏。” 心口微微一颤，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是怕我为难。 刚准备致谢，又听到他说：“况且，生活和工作，本就分不开，我也想体验一把，不一样的人生。” 第92 元天野前后态度的转变让我咋舌。 但终究是他的决定，我也不好贸然置喙，况且我也并非不识好歹，隐约间觉得，他做这个决定，可能也有路见不平的意思。 我年长他几岁，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的。 见我没吭声，元天野挠了挠头，说：“我的意思是，人生的乐趣就是不断地突破自我，姐姐认同吧？” 我看着元天野滑稽的模样，耐心道：“合作一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置气，还是真的认真考虑过了。 “我是认真的姐姐，”元天野十分坦诚，“工作的事我从不含糊，怎么，姐姐不乐意跟我合作呀？” 我瞧着元天野试探的眼神，回应道：“当然，能跟逍遥客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元天野冷哼一声，问：“只是荣幸？姐姐可真会敷衍人。” 我顿时有些吃不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也很高兴。” 元天野似挺满意这个回答，僵硬的表情里终于闪过一抹笑意：“得了，姐姐就是口是心非，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说：“合作的事我会从中斡旋，你先回去休息，有消息我再跟你联系。” 让这么一个桀骜不羁的异性待在这里陪床，我实在是扛不住。 元天野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点点头，说：“行，我听姐姐的。” 少时，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人，回想起方才那场唇枪舌战，我的手心还直冒冷汗。 看得出来周庭柯对元天野意见很大，想要促成这份合作，只怕不是件容易事。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再去找一趟周庭柯。 不曾想却在套房处遇见了正在整理周庭柯行李的林杳杳。 小姑娘手里捏着周庭柯的贴身衬衫，正小心翼翼地叠着。 看来他们是打算回京港了。 见到我，林杳杳微微一怔，随即笑眯眯道：“音洛姐，你找庭柯吗？” 我坦诚道：“我想跟他聊聊工作的事。” “是聊跟元先生合作的事吧，”林杳杳眨了眨那双杏眸，用着一副看穿我的模样道，“老实说，我是赞成的。” 我没想到林杳杳会在我面前发表意见，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后，没出声。 紧接着我又听到她说：“虽然我也没想到元先生就是逍遥客，但这似乎并不重要，项目拖了这么久，再去找新的原画师费时费力不说，合适与否也难说，况且……” 林杳杳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逍遥客的才华众所周知，跟他合作，主导权也可以掌握在我司手里，一举多得，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我没想到林杳杳会有这样的悟性，一时间有些意外，只能回应道：“这还得看周总的意思，方便的话，还请林经理在周总面前多多美言两句。” “当然，但音洛姐你知道的，只要是庭柯做的决定，只怕不会轻易更改呢。” 林杳杳说的也是实话，这也是我头痛的地方，便继续道：“林经理不是一般人，周总应该能听进去。” 我也不是恭维她，事实已经证明无数次。 林杳杳听到这话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音洛姐请放心，为了我们的项目，我一定会抽个时间跟庭柯好好谈一谈。” 我刚准备致谢，周庭柯那突兀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要跟我谈什么？” 我抬眸看去，这才发现彼时男人正冷着一张脸站在入口处。 我的心口一颤，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确定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句我跟林杳杳的谈话。 倒是林杳杳马上站出来打圆场：“也没什么，我跟音洛姐正在闲聊呢。” 黑眸在我脸上一闪而过，周庭柯接过林杳杳手中的衬衫，说：“你先回去准备准备，一小时后出发。” 林杳杳微微一怔，杏眸掠过我的脸颊，又看向周庭柯，问：“现在吗？” “嗯。” 周庭柯回应的十分果决，果决到让林杳杳那白嫩的小脸儿上都闪过了一抹红。 很快这一抹红就染到了眼角，小姑娘轻轻地咬了下唇，低着头道：“行，我先过去。” 她说是这么说，但离开的步伐却走的极慢，不情不愿的。 她大概也没想到周庭柯会支开她，独留我一人在这。 所以连看我的眼神也带着一丝幽怨。 终于，套房里只剩下了我跟周庭柯两个人。 男人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茶后道：“不愧是白经理啊，为了能跟元家那位合作，主意都打到林杳杳头上了。” 周庭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锋利，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看来他是误会我是特意来找林杳杳当和事佬来了。 我不准备跟他磨嘴皮子，反正我身上的罪状也不止这一两条，再多一条也无妨，立即将话题引到正事上：“合作不合作，还得看周总的意思。” 瑞凤眼里闪过一抹犀利，周庭柯抬了抬眼皮，盯着我，问：“你早就知道逍遥客的真实身份了？” 我不知道周庭柯为何又把话题扯到这个问题上，真诚道：“也没多早，我也是刚知道。” “是在来找我之前，还是之后？”男人咄咄逼人道，“就因为你一早知道逍遥客的真实身份，所以才那般殷勤地找到我，好言相劝的？” 我越听越觉得离谱，迎上男人的视线，无奈道：“是也不是。” “模棱两可，”周庭柯冷嗤一声，“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白经理现在跟我说话倒是越来越官方了。” 我被怼得无地自容，只能开口道：“谈合作，我的最终目的是也是为了项目，周总应该清楚，我们在皖南耽误太久了，再拖下去，受损失的只会是荣域。” “所以呢？” 我不打算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所以跟元天野合作是我们的最佳选择。” “呵，”周庭柯捏了捏指节，冷冷道，“白经理为了跟元家那位合作，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呢。” 第93 我看着男人泛白的指节，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 一般情况下，他也只有隐忍不发的时候，才会做这个动作。 我不打算辩解，但也找不到合适的台词自证，只能像个木桩一样站在一旁。 但周庭柯似乎还是不解气，视线逼视过来时，我又听到他问：“那白经理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我不知道周庭柯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上，回应道：“签订合同后，自然是继续做项目。” “是吗？我看未必吧，”周庭柯收回视线，自顾自道，“白经理这算盘打得好啊，有了元家那小子的支持，你既可以完成项目，又能拿到项目的主导权，表现好的话，可能连新的投资人都找到了，可谓是……三全其美。” 幽深的眸子像钩子一样勾在我的脸上，我看着男人意味深长的模样，苦笑了一声。 原来我在周庭柯眼里竟是这般心机深沉。 算了，就当他是夸赞我吧，事到如今，还是办正事要紧。 我定了定神，装作不介意的语气道：“既然周总这么明察秋毫，不知道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是合作，还是拒绝合作，总得有一个说法。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道：“白经理看着很心急啊。” “我只是为项目着想。” “可惜了，”周庭柯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斜睨了我一眼，说，“荣域不打算跟元天野合作。” 虽然来之前我就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当我听到周庭柯果断拒绝跟元天野合作时，心口还是窜出来一团火。 这些天我在皖南的经历他不是没有看见，费了那么多心思，我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一个逍遥客吗？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元天野又已经答应了合作，但他周庭柯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简直不可理喻！ 想到这，我掐了下手心，硬生生地将心口的不快压了下去，沉声道：“周总，事关重大，还请您……谨慎处理。” “你就那么想跟他合作？” “我只是为了项目，”我坦言道，“周总等得起，我等不起。” “所以为了这个项目，白经理什么都愿意做？” 四目交错，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我的心口忽然揪作一团。 现在周庭柯的目光，就像是一只在雪域里遇到食物的兽，贪婪，又赤裸。 我站在没动，但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过来。”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牵动着我的神经。 我也清楚目前的状况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掐了下手心后，我还是没出息地靠进了沙发。 彼时我跟周庭柯的距离不到半米。 明明是我站着，他坐着，可是在气场上，我还是输给了这个男人一大截。 也对，求人的人，灵魂又怎么可能高贵。 我只能尽量装淡定，又听到周庭柯说，“把手伸过来。” “周总……” “左手。”周庭柯打断我，斩钉截铁道：“我不说第二遍。” 我不清楚周庭柯卖什么关子，迟疑了两秒钟后，把手伸向了周庭柯。 冰凉的触感蓦地从手腕处传到四肢百骸，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下一秒，便看到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滑动到我的腕带上，暗叫一声不好后，我急切地将手抽回。 可已经来不及了，周庭柯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一般，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 我想着藏在腕带下的伤疤，一时间也慌了，只顾着使出全身力气往回拉。 但到底是敌不过这个男人的力道，倏忽之间，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扎进了周庭柯的怀里。 我的头正好抵在他的下巴上。 闷哼声入耳，我微微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周庭柯紧皱的眉头。 “元家那小子知道这条腕带的来历吗？”周庭柯横眉冷对，“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宝贝另一个男人送的东西，你说，他还会不会这么稀罕你？”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撕裂开一般，一种难以言语的痛楚迅速蔓延开来，我刚准备回应，耳旁却响起了一声甜美的招呼声。 “周总在不在？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还没好好招待招待你跟杳杳呢。” 是宋晴的声音。 不是，宋晴怎么突然过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套房的大门，好像并没有关！ 而听声音，宋晴应该已经走近了，甚至有可能下一秒就会从正门走进来！ 猝然间我也慌了，如果被她看到此时此刻的我正“窝在”周庭柯的怀里，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急切地撑着胳膊，试图拉开跟周庭柯的距离，却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竟突兀地贴在了周庭柯结实的胸膛。 “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体一阵旋转，紧接着就被周庭柯按在了沙发上。 我跟他，换了一个位置。 “不想被发现，”犀利的语调压在我的耳边，周庭柯用他宽大的肩膀将我挡住，整个人猛地逼近，“就老实闭嘴。” 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我能嗅到他温热的鼻息，近到我能看清楚他黑眸里那个手忙脚乱的我。 “周总，要不你们还是明天……” 宋晴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随即戛然而止。 “出去！”呵斥声在耳边轰然炸响，我听到周庭柯怒斥道：“宋总不知道进门前应该先敲门吗！” “是我考虑不周……周总您……你忙吧！” 宋晴说到最后时语气里夹满了幽怨。 随着“噔噔噔”的高跟鞋声越飘越远，我紧绷的神经也慢慢地放松下来，可一抬眼，我又撞上了周庭柯那双带着诘问的眸子。 质疑里带着怒意。 他的眼依旧落在我手腕的腕带上。 我听到他问：“项目重要，还是这腕带重要？” 我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将心口排山倒海的情绪压制住，片刻后脱口而出道：“腕带，是奶奶亲手缝制的。” 周庭柯神色一滞，惊讶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她老人家，还好吗？” 第94 周庭柯是见过奶奶的。 那是大二开学没多久，一直久居村镇的奶奶第一次走出乡镇，背着一包刚采摘的山核桃来到了京港。 为了省路费，她到站时已是深夜，外面还下着雨，彼时我跟周庭柯刚走出图书馆，接到电话的我惊喜又无措，最后还是周庭柯当机立断，跟我一起去了火车站。 吃饭，住宿，那天的周庭柯破天荒的无微不至，温馨到让我以为，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过我的。 这一晃，好几年都过去了，却早已世事变迁，斗转星移。 “她，身体不太好。”我淡淡的开口，语气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闻言，周庭柯的眉眼顿时柔和了几分，连捏住我手腕的力道都轻了几许：“那天，也没听你说。” 那天。 我想他大概是说上次在荣域总裁办的事。 可他到底怎么了，这说话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自责？ 铁石心肠的周庭柯，还会自责吗？ 我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却嗅到了一丝转机，马上开口道：“我需要钱，给奶奶治病，所以才迫切地想要推进项目。” 黑眸微抬，静静地落在我脸上，男人用着疑惑的语调说，“是因为奶奶吗？” 四目相撞，我竟然从周庭柯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柔和，那是他褪去犀利的目光，上一次见到这个眼神，还是在几年前。 我的喉咙顿时一紧，莫名的有些不自在，回应道：“那天，周总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说完低下头，没敢再多看周庭柯一眼，可是男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反而更虎视眈眈了。 盯得我心口狂跳。 我在赌，赌周庭柯的良心有几分重，也在赌这么一点点的愧疚感，是否能让他改变主意。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缓慢流转，我连呼吸都是凝重的，好半天，我才听到周庭柯说，“白经理的演技，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我诧异地抬眸，一眼望过去，便看到了男人那如鹰隼一般犀利的黑眸。 我看着他，他盯着我，浓重的压迫感让我忍不住想逃离这个空间，只可惜此刻我依旧被周庭柯抵在身下。 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直到男人修长的手指落在我的脸颊时，我才忍不住蜷了蜷手心。 “眼圈怎么红了？” 低沉的嗓音压在耳边，我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这个声调太过熟悉，以前，也只有在做那件事时，周庭柯才会这般殷勤。 想到这，我的心口不由得涌出了一丝抵触。 我别过脸，不动声色道：“医药费，不是一笔小数目。” 也不知道是我哪一个字刺痛到了面前的男人，猝然间，他猛地起身，烦躁地坐在了一旁。 我的余光扫过去时，只看到了男人那不耐烦的侧脸。 我猜我的苦肉计只怕要失败了，识趣道：“周总先忙，我就不叨扰了。” 说完我便起身，步子刚跨出去两步，又听到周庭柯说，“让元天野入局也不是不可以，但白音洛，能不能用好这颗棋子，还得看你的本事，若日后你给我整出了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情来，没人会再给你兜底。” 我惊讶地看向周庭柯，心口猛然间闪过一抹错愕。 周庭柯他，竟做了退让吗？ 三天后，元天野顺利入职我司，吴凌成了全公司最开心的一位，破天荒地把迎新宴定在了维也纳。 我想着先前林杳杳过来时也没弄这么大的场面，提醒她：“会不会不合适。” 吴凌咧着嘴笑：“此一时彼一时，林杳杳入职那会圈子里还不知道我们职场姐妹花呢，现在大家提到你白音洛也有点印象了，提到我吴凌也算知道这么个人物了，更何况来的是逍遥客，不比财神爷差。” 吴凌说得有道理，可林杳杳的背后，毕竟是周庭柯。 这一次周庭柯能在关键时刻松口，也算是卖了我们一个天大的面子。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吴凌纠正我，说，“资本家最看重利益，周庭柯那么聪慧一人，能不知道项目拖下去损失最大的人会是他自己吗？他就是拿乔，想着我们求着他，毕竟，真正想要帮助你的人，是无需你开口恳求的。” 吴凌的话让我豁然开朗。 既然不是卖人情，那之后的计划，也可以顺利进行了。 晚七点，我们一行人一起去了维也纳，巧的是，等了许久，都没见着林杳杳的身影。 吴凌调侃：“这剧情是不是似曾相识。” 上一次林杳杳的迎新宴，小姑娘也是让我们等了许久。 要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但林杳杳下班前曾提了一嘴，今晚元天野的迎新宴周庭柯将会亲自过来一趟。 这也就意味着，周庭柯人没来，我们就得乖乖地等。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四十分钟。 元天野性子活脱，跟小雅他们很快就打成一片，倒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举动。 我则着急地给林杳杳打电话，只是电话虽然打通了，却一直无人接听。 吴凌挑眉道：“行了，人家这是在闹小情绪呢，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她话刚说完，宴会厅的门便开了，抬眼看去，来人正是周庭柯和林杳杳。 但林杳杳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穿着隆重的礼服裙过来，身上穿的还是上班的那件工作服。 很对，但又哪里不对劲。 两人成双入对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我终于从林杳杳手指上的那块创口贴上嗅出了一抹异常。 紧接着我就听到她说，“吴凌姐，音洛姐，不好意思啊，本来我是想亲手做点儿甜点带过来的，一不小心切到了手，庭柯太紧张了，非要送我去医院，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她嘴里是耽误了些时间，但实际上，他们已经迟到了一小时。 而林杳杳口中所说的切到了手，也只贴了块创口贴。 “无妨，周总能来，是我们的荣幸，”我淡定地开口，笑着说，“况且，事发突然，林经理没事就好。” 我是想打圆场缓和下氛围，但片刻后，我就听到林杳杳说，“说起来也要恭喜音洛姐呢，想着我们为了邀请元先生加入项目，那是忙前忙后废了多少的心思，最后，还是音洛姐你更有本事。” 第95 林杳杳的夸赞是温声细语的，伴随着小姑娘脸上的浅浅酒窝，怎么也没法跟讽刺二字挂钩。 但我心里清楚，她是不高兴的。 毕竟这次皖南之行她势在必得，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竟让我捡了个便宜，心里有点幽怨倒也正常。 一共公司最大的和谐就是员工之间的和谐，带着不计较的心态，我继续笑眯眯地打圆场：“林经理说笑了，此次皖南之行之所以能落得皆大欢喜的局面，全靠你跟周总的大力支持，所以等会儿大家可要好好地敬周总和林经理一杯。” 这话我是跟周庭柯和林杳杳说的，之所以这么捧着他们，图的就是一个和谐。 吴凌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急忙上前打圆场：“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就让我们开始今晚的狂欢派对吧！” “哦，对了，”林杳杳打断了吴凌的话，跟服务生递了个眼神，用着软糯的语调说，“知道今晚是元先生的迎新宴，我特意做了个手工蛋糕，但因为手受伤了嘛，样式可能不太好看，还请音洛姐和元先生别介意。” 她说完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好像生怕做错什么事一样。 她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客气道：“林经理真是有心了。” 然而当服务生把手工蛋糕的包装打开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一款圆形的水果样式的蛋糕，大概是途中经历了太多“事故”此刻已经完全变形了。 但你说它完全变形吧，蛋糕中央写的“欢迎元老师”几个字又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欢迎的“欢”字已经分成两半，变成了“又迎”。 挺难堪的。 而作为今晚的主角，元天野在见到这幅情形的时候已然变了脸色。 我听到他用着调侃的语调说：“别说，林经理这手艺，还真是别具一格，别有用心啊。” 他说这话时扑闪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清澈，看不出一丝的挑衅，就是这用词，是相当的不客气。 闻言，林杳杳低下头，耷拉着眼皮道：“抱歉，我们刚才不该去医院的，肯定是路上颠着了。” “林经理这是哪里话，毕竟是手受伤了，”吴凌也跟着接话，“你要是不去医院，周总只怕得心疼死。” 林杳杳神色一滞，眼圈蓦地一红，委屈地看向了周庭柯。 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庭柯彼时冷着一张脸站在一旁，睨了吴凌一眼，说：“吴总说得有道理，为了做这个蛋糕手都受伤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荣幸让她亲自下厨的。” 荣幸两个字惊呆了我。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庭柯，眼神经过林杳杳时，只见小姑娘神色崇拜地盯着他，一脸欣慰。 和得意。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他周庭柯眼里，林杳杳亲自动手做了个残缺的蛋糕，都是给我们面子，是我们的殊荣。 我对此无言以对，而其他人显然也神色各异，特别是元天野，那冷嗤声，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热闹的气氛陡然增添了几许尴尬和僵持，如果按照这个剧情走下去，想必今晚的迎新会要闹得不欢而散了。 我想了想，视线落在桌上的凉拌三丝上，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周总说得对，林经理费心费力的为大家准备甜点，确实是有心了，不过我看着‘欢’字少了个部首，别急，我来变个魔法。” 我边说边拿起筷子，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然后用黄瓜丝和萝卜丝，拼成了一个“又”。 “欢迎元老师，”我指着蛋糕，笑着说：“看，独一无二的款。” 元天野淡淡的瞄了我一眼，笑眯眯道：“姐姐真的太有创意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令人荣幸的蛋糕呢。” 他语气清脆，彼时又故意添了点撒娇的意思，但说话时又特意瞅了林杳杳一眼，整个动作表情幼稚，调皮又带了些许可爱。 我想，也只有元家那样的家庭，才能生出他这般肆意妄为的性格吧？ 但好在他这种张扬的性格又比较容易带动氛围，所以气氛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般轻松。 “既然这样，不如大家先尝尝这味道吧？”吴凌也是个顶个的会瞅眼色，一把从服务生手中拿来切刀，直接朝蛋糕切了下去。 剧情的发展有点儿出乎意料。 但既然蛋糕已经切了，就要准备分蛋糕的事。 出于主角位置考虑，我把第一块递给了元天野。 元天野摆摆手，说：“姐姐，你这就不对了，你刚才也说了，此次皖南之行，周总劳苦功高，这一块呀，应该给周总。” 我没想到一向桀骜不羁的元天野此刻竟如此大度，吃惊之余，递给他一个赞叹的眼神后，愉快地把蛋糕递到了周庭柯面前。 “元总监说得对，周总请笑纳。” 周庭柯看着面前的切块蛋糕，冷嗤一声道：“白经理忘了，我不吃甜食。”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当着众人的面拒绝这块蛋糕，还是林杳杳亲自动手做的，一时间有些答不上话。 这是林杳杳在一旁嘀咕：“庭柯，我做的是少糖款，你可以尝一尝。” 周庭柯收回视线，瞄了一眼林杳杳后，这才将蛋糕接了过去。 突兀的剧情终于在这里画上句点。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在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虽然周庭柯一直端着，但好在小雅和王智他们比较能闹腾，气氛也不算差。 这一闹，就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因为心情还可以，期间我也贪了两杯，等回过神来时，头已经有些晕了。 趁着大家闹腾时，我悄悄地出了正厅，朝回廊处走去。 彼时拐角的窗没关，一阵冷风袭来，吹的我头皮发麻。 我这才意识到，京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一年当中最酷寒的时刻。 我想，只要熬过这段寒风刺骨的日子，总该能看到一点希望吧 这么一想，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仿佛也没那么重了。 理智回归，我快速地转过身，谁知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两步之外的纤长身影。 周庭柯竟一声不吭地站在我身后。 逆着光，我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色，只是隐约间觉得，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 “周总。”我客套地开口，问：“有事吗？” 凤眸微抬，男人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淡淡道：“白经理哄男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我迎上周庭柯的视线，果然看到了黑眸里闪过的那抹讥诮。 我不由得，想到了在万幸酒店的套房里，这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曾有过一瞬的温存。 但现在看来，那更像是我的错觉。 我勾了勾嘴角，平和道：“周总过奖了，您疼人的本事，也越来越娴熟了。” 第96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讥诮。 藏都没藏住。 更让我意外的是，这调调，跟周庭柯讽刺我时如出一辙。 都说喝酒误事，我算是见识到了，顿了两秒，没等男人开口，我立即补救道：“很多方面还得跟周总多多学习。” 周庭柯眉头微蹙，看我的眼神也犀利了几分。 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席卷全身，我捂着肚子解释道：“抱歉，我先去趟卫生间。” 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 然而当我重新返回宴会厅时，才发现周庭柯和林杳杳人已经走了。 就在几分钟前。 吴凌递给我一杯果汁，开口道：“托林杳杳的福，今晚正厅里就没缺过各种新鲜的鲜榨果汁，来来来，你也尝一杯，据说都是进口水果，不喝白不喝。” 我听出了吴凌话中的讽刺，无奈道：“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是我想跟她计较吗？”吴凌微微抬高了语调，说，“这一整晚你又不是没见识到，在场所有的人都喝酒，连周庭柯都举起了酒杯，只有她林杳杳是个意外，哦，对了，人家手受伤了，喝不来。” 其实吴凌的个性有时候也很孩子气。 我安抚道：“又不是在工作上跟我们闹别扭，没什么可计较的。” “别人敬酒她喝果汁，这不明摆着是在给我们摆架子吗？”吴凌神色不悦，烦躁道：“还记得我说过没，这小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次败在你我手下她必然是心不甘的，只怕以后咱们还有的伺候。” 事实上我也有这种担心，但好歹现在项目的技术和美术都掌握在我们手中，她一个有名无实的策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是吗？我瞧着未必，”吴凌说话时，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元天野，说，“虽说逍遥客实力超群，但是这位小爷脾气可不小啊，去年圈里传闻他因为一张海报把那位冯导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又出身在元家那样的豪门里，万一一甩袖子扭头不干了，我们谁拿他都没办法。” 吴凌再次给我打了一剂预防针。 说话间，我抬眼看向不远处正在跟王智小雅闹着玩的元天野，心里七上八下的。 老实说，这小子的心思有时候也挺难猜的，看着貌似无邪的平易近人的，但有时候没说两句，又能怼得人下不来台。 这样才华横溢个性独特的人啊，何尝不是一把双刃剑。 正思忖着，元天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很默契地朝我们的位置看了过来。 染着一层迷雾的桃花眼像是玻璃珠子上蒙了一层纱，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出惊人的光泽。 加上那张清秀白皙的面孔，不得不说，很招人眼球。 四目相撞时，招眼的脸颊上忽然粲然一笑，挤眼挑眉一站式完成，颇有某位韩国小鲜肉的姿态。 猝然间，我心口一颤，忽然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忽然之间我也不知道，那么一意孤行的让元天野加入这个团队，是对还是错了。 但愿吴凌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们在这场喧闹和嘈杂中进入了周末时光。 因为先前一段时间落下了不少工作，我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加班。 但工作到一半时，我忽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 “请问你是焦彦军的家属吗？麻烦你马上来市医院一趟。” 焦彦军是姑父的名字。 听到这个询问声后我眉心一跳，询问道：“焦彦军怎么了？” “腿部砸伤，问他连话也说不清楚，你这个做家属的人呢？还不赶紧过来！” 砸伤？听到这两个字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也顾不上其他，快步冲出了办公室。 一小时后，我在市医院的急诊部看到了腿部缠着纱布的姑父。 他顶着一张苍老的面孔无措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眼底竟一片乌青，眼神也是慌乱又紧张的。 但明明受伤的人是他啊。 看到这，我蓦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姑父。” 听到呼唤声的姑父疑惑地转过脸来，看到我，竟要扶着椅子站起来。 我心疼地跑过去，扶着他，问：“怎么回事？” 姑父紧张地看着我，小心翼翼道：“没……没什么，就不小心……” 他明显是有事隐瞒。 这时一旁的小护士凑了过来，瞥了我一眼，说，“你就是这位患者的家属吧，怎么回事啊这，患者腿都砸成这样的，丢在医院扭头就走是吧？” 我立即赔礼道歉，得知重物没有伤害到骨骼部分，我才稍微舒了口气。 但姑父做的是保安工作，怎么会突然被玻璃制品扎到腿部呢？ 姑父听到我的询问声后欲言又止。 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语气不由得重了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姑父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刚准备开口，就被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 “哎呀焦老弟啊，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严重不严重啊？” 尖厉又市侩的声音，很明显我像是在哪里听过。 我好奇的转过头，只见那头染着金黄色发色的中年女人穿过人群匆匆忙忙地朝我们走来，仔细一瞧，这不是赵红梅又是谁？ 可受伤的是姑父，赵红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疑虑时，赵红梅人已经站到了我和姑父面前。 “哎呀白经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店里事忙，我才知道焦老弟受伤的事，”赵红梅慌张地看了我一眼，解释说，“我应该早点儿过来的。” 焦老弟。 姑父跟赵红梅，什么时候关系这么铁了？ 姑父似察觉到了我的疑惑，解释说，“超市上货的工作，是赵姐找人替我安排的。” “上货？”我惊讶地看向姑父，说，“什么时候的事？” “哎呀白经理你还不知道吗？”赵红梅诧异地看着我，说，“你姑父说你们压力太大，想在下班时间点再找一份小时工，正好我那位开超市的朋友在招人，我就介绍他过去了，可不曾想，却弄出伤来……” 第97 “小时工”几个字牵动着我的神经。 但很快我又从赵红梅的言语中提取到了另外一条重要的信息——姑父在超市的工作，是她托人帮忙找的。 我疑惑地看向姑父，听到他说：“是……同事。” 赵红梅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疑虑，笑着解释说：“焦老弟的同事，其实我是母家的堂弟，他跟我说了焦老弟的情况，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帮了这个忙，哎，没想到竟弄巧成拙，白经理，实在是不好意思呢。” 赵红梅说得诚恳，倒也不像是有偏颇之处，只是这份“关怀”太让人意外的，按理说，我们跟她之间，根本没到这个情分上。 但人家到底是帮了忙，我只能客气道：“谢谢您的帮助，让您费心了，明天我会亲自登门致谢。” 赵红梅脸上一愣，摆摆手，说：“白经理你这就太客气了，杳杳在您的公司里，承蒙你的照顾才工作得如此顺心顺意，我这点举手之劳，不足致谢的。” “应该的。” 赵红梅见我态度诚恳，试探地问了句：“白经理还没吃过我们店里的菜吧，要不明天中午你跟焦老弟一起过来，我给你们整几个家常菜如何？” 赵红梅到底帮了姑父，去她店里照顾照顾生意也是应该的，于是我便应下了。 等赵红梅走后，姑父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解释道：“我不……知道，不然……我……不会去。” 他说完耷拉着眼皮，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等待着我的审判。 我安慰他：“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明天简单吃个饭就回来，你呢，就老老实实住院观察一晚，好不好？” 姑父担心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忧愁。 “怎么了？”我愧疚地问。 姑父的视线从我的脸上慢慢地移动到我的手边，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我这才察觉到姑父语气里藏着的试探。 “公司配的，”我轻描淡写地开口，“最近效益不错，老总奖励的。” 闻言，姑父轻轻地舒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洛洛啊……姑父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但是他……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听着姑父断断续续地把这句话说完，我的心口也不由得溢出一股酸涩。 看来，他还是警惕着周庭柯。 “放心，”我拍了拍姑父的手，平静道，“我们没可能的。” 翌日一早，安排好姑父的相关事宜后，我去附近礼品店买了些礼盒，驱车前往赵红梅店面。 赶到店面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赵红梅听到动静后从后厨走出来，见到我，热情道：“白经理你来了呀，快请坐。” 她说完又招呼服务生拎来一个茶壶，客气地给我倒水。 看着眼前干净整洁的店面，我倒也生出了几分羡慕来，只是视线落在墙上的菜谱上，我还是吃惊了一把。 菜谱上有一道看着十分眼熟的回锅肉。 一瞬间就勾起了我小时候的记忆。 这道菜，曾经也是奶奶的拿手好菜。 “白经理好眼光，这可是我们家那位的拿手好菜，”赵红梅眼神犀利，似看出了我的心思，“等会就给你安排。” 我略感尴尬，立即拒绝道：“不用了，姑父还在医院，我就不在这吃午饭了，改天一定过来品尝您的手艺。” “医院都有护工的，而且我跟后厨吩咐过了，等会打包一份给焦老弟送过去，”赵红梅比想象中更为热情，“你就安心在这吃饭吧。” 我想着自己跟林杳杳之间的关系，托词道：“姑父喜静，其他人在场他会觉得别扭，我实在不放心。” “这样啊……”赵红梅瞅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说：“要不这样白经理，我让后厨现在就开火，等会你把午餐带到焦老弟那里去怎么样？” 人家一留再留，我要是还拒绝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只能局促地应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软糯的招呼声：“妈，我跟庭柯回来了！” 我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了从店门口走进来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令我意外的是，周庭柯身上并不是一如既往地穿着西服套装，而是换上了一件浅灰色的运动款外套，跟林杳杳身上那件嫩粉色的款式如出一辙。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情侣服款式。 穿上运动款的周庭柯少了几分严肃，多了一丝随和。 男人的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看来是来孝敬老丈人和丈母娘了。 林杳杳眼尖，第一时间看到了我，瞪着那双漂亮的杏眸诧异道：“音洛姐，你怎么在这？”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赵红梅说：“白经理是特意过来探望我的……这不巧了，不过你跟周总不是说要在外面吃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杳杳羞涩地看了周庭柯一眼，坦言道：“庭柯说了，想念老爸的回锅肉了，我还不得满足一下他的胃啊？” 小姑娘说这话时语气又娇又软，明显一副小女友讨男朋友欢心的样子。 赵红梅见状满意的瞄了眼林杳杳，又看向周庭柯，乐呵呵道：“这不巧了，白经理刚才也点了这道菜，大家放心，今天我肯定给你们都安排得好好的。” “对了妈，”林杳杳拎起手中的小礼盒，梨涡浅浅道，“跟庭柯经过玉石柜台时，他特意替你挑选了一款，你看看样式喜欢不喜欢。” 赵红梅蓦地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诧异道：“还有我的礼物呢？” “当然啦，”林杳杳露出了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眸，温柔地看向周庭柯道：“今天伯母跟我说了，说是什么时候有时间，想邀请你一起喝下午茶，庭柯也答应了。” 听到这，我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沈华兰那么挑剔的一个人，能主动邀请林杳杳的母亲一起喝下午茶，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完全认可林杳杳这位儿媳了呢？ 这是沈华兰的个人意思，还是……周庭柯授意的？ 正疑惑时，我听见赵红梅问：“我这边都可以的，具体得看说周夫人的意思。”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周庭柯脸上，问：“安排在明天下午怎么样？” 第98 赵红梅的急迫和期待都写在那双市侩的眸子里。 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简单的一句问话，已经唐突到让周庭柯微微一顿。 也是，摊上这么个乘龙快婿，换做任何一个丈母娘，想必都会想尽办法把握住，更何况，周庭柯对林杳杳的宠，一般女婿是比不来的。 空气凝固了几秒，在场的人谁也没说话，机智如林杳杳，立即开口打圆场：“妈，庭柯这两天事多，我们不着急。” 在林杳杳的提醒下，赵红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急忙改口道：“抱歉啊周总，是我考虑不周了，时间上我这边都可以，具体看周总的安排。” 赵红梅喊周庭柯周总，喊沈华兰周夫人，这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 “妈，庭柯会做安排的，”林杳杳娇嗔一声，紧紧地挽住周庭柯的胳膊，说，“他考虑事情一向周全，不用我们操心的。” 询问声压在周庭柯耳边，他低头看眼面前的林杳杳，淡淡道：“那就明天下午吧，到时候我让司机过来接你们。” 周庭柯，居然答应了。 所以，他也是很乐意促成这桩美事的吗？ 心口莫名其妙地闪过一抹异样，我刚准备收回视线，又听到林杳杳说，“音洛姐明天下午有时间吗？伯母今天还在我耳边念叨，说是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呀。” 她声音娇软，眼角的笑意也是柔和的，但不知为何，我却从她的言语中嗅到了一丝挑衅。 准备地说，似乎从皖南之行之后，林杳杳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此时此刻的她，更像是借着周庭柯的势，再向我示威。 我略感不快，只能借口道：“不巧，明天下午我约了人。” 本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但是林杳杳偏偏要追根究底：“音洛姐已经有约了啊，是跟元总监吗？” 我实在不喜欢她八卦的语调，刚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手机响了。 是吴凌的电话。 “抱歉，临时有事，”我见机行事，看了眼赵红梅，说，“改天再来尝您的手艺。” 没等她做回应，我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深冬的京港室外温度很低，猛吸了一口凉气后，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是冰的。 一阵晕眩后，我勉强地扶住车门，我想大概是闻了一宿的消毒水味的缘故，我竟生出了一丝作呕感。 急促的手机铃声将我的思绪来回。 我回过神来，这才按下接听。 “姑父的状况你不用担心啊，释教授说已经找了人，这会儿他估计已经在医院了。” 来赵红梅这里之前我跟吴凌打了声招呼，但姑父的事怎么就传到了释东那里？ “就你跟我打电话那会，王智这小子刚好经过，大嘴巴把事情说给了释教授听，这不，释东就找到公司来了。” 我一向不喜欢因为自己的私事麻烦别人，更何况还是之前麻烦过好多次的释东。 “别生气啊洛洛，但你想过没有，姑父到底是男人，这照顾起来啊，还是同性更方便些，”吴凌善解人意地开口，“否则我是不会把消息透露给其他人的。” 怎么说呢，吴凌考虑的倒也没错，只是三番五次的麻烦释东，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挂断电话后，我第一时间驱车到医院。 到了病房门口时，我隐隐约约听到姑父断断续续的道谢声，透着门口的玻璃门望过去，只见释东细心的替姑父调整靠枕的高度，而姑父的面前，竟整齐地摆放着两菜一汤。 而盛饭菜的餐具，不是外卖盒的包装，看着有些眼熟。 思忖片刻后我突然意识到，上一次释东拎着个巨大的密封箱来公司送餐时，用的也是这套餐具。 所以，姑父的午餐，是释东亲手做的吗？ 我不合时宜地敲了敲门。 见到我，释东立即起身，神态自若道：“事情都忙完了？” 我瞄了眼两菜一汤，不好意思道：“有劳你跑辛苦一趟了。” “跟我客气什么，”释东嘴角沁着笑意，神色温和道：“主治医生那边我刚去过了，检查结果表明，并未伤及到筋骨，养几天就好了。” 我这才舒了口气，又听见姑父说，“下次……别……别麻烦小释了。” “我跟音洛是朋友，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释东微微俯下身，视线与姑父齐平，耐心道：“你先吃，我去药房取药。” 我当然不想这点小事也麻烦释东，制止道：“还是我去吧。” “你刚回来，陪叔叔说说话。” 他说完便走，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理所应当的。 等病房里只剩下我跟姑父两人后，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说，“洛洛……小释这孩子……挺不错。”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去……谢谢……人家。” 姑父说完对我使了个眼色，估计也觉得麻烦释东独自去抓药很不合适。 我后脚跟出了病房。 市医院的道路我不是很熟，花了好一会，我才找到药房的位置，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到释东的身影。 正当我迷惑时，温润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 “三叔那边我会看着处理，总之明天下午的相亲我不可能出席。” 相亲？ “我是成年人，我的婚姻大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另外……”释东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我有心仪……” 我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撞上了那双瑞凤眼。 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简单地跟电话中交代了两句之后，掐断线朝我走来。 我蜷了蜷手心，试图找个事件转移话题，却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来。 谁能想到呢，优秀如释东，竟然也会被家里催婚。 “遇到了点麻烦，”释东轻描淡写，“让音洛你见笑了。” “没，我……我刚到。” 好吧我承认，对着正义人士撒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音洛所见，我现在深陷麻烦之中，”释东抬了抬眼皮，无奈道，“不知道音洛愿不愿意伸出你的正义之手，小小地帮我一把。” 我迷惑地看向释东，又听到他说，“有个不怀好意的局我必须出面，但我需要个女伴，扮演我的心仪对象。” 第99 释东的询问让我始料未及。 短暂的沉默后，我又听到他说：“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看着老同学这张窘迫的脸，深知一向注意分寸的他能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一定是被逼无奈到了无法应付的地步，再联想方才他打电话时无奈的语气，问：“那我具体要做些什么？” 释东愣了两秒，惊讶道：“音洛你是答应我了？” 他嗓音清润，配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瑞凤眼，让一向严肃端正的他，竟露出了一丝孩子气。 “举手之劳，”和之前释东帮我的那些相比，简单地扮演一个角色根本不算什么，“时间地点还有要注意的台词发给我就行。” 我话刚说完，释东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好奇地看着他，又听到他说：“没那么麻烦，你只要……站在我身边就行。” 跟释东碰面的地点定在维也纳酒店的茶餐厅，时间在明天下午三点。 这儿是京港权贵们最喜欢聚在一起喝下午茶的地方，为了以示尊重，我还是简单地倒持了下。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进茶餐厅时，却被服务生拦了下来。 “小姐，请出示你的会员卡。”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会员制，但我是受释东邀请而来，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会员卡。 我如实相告，但服务生听到我的回答后，用着十分傲慢的语调说：“那只能麻烦你跟约见的客人联系一下，让他出来接您咯。” 我无奈地拿出手机，刚准备拨通，耳旁便传来了熟悉的招呼声。 “洛洛，真的是你？” 我回头一看，只见身着一身端庄的香奈儿套装的沈华兰面带惊讶地看着我，眼神里一片探究。 她身旁还跟了个酒店服务生，正客气地替她拎着稀缺的鳄鱼皮爱马仕。 一整个阔太太的气派。 事情有时候往往就是这么巧合。 见我被拦在门口，沈华兰身后的服务生立即询问道：“这位小姐什么情况？” 拦住我的服务生马上恭恭敬敬地回复道：“她说约了人，但无法出示本酒店的会员卡。” 服务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怯生生地瞅了沈华兰一眼，声音也低了几个分贝：“我并不知道她约的是周夫人。” 那声调里，明显带着对上位者的畏惧和恐慌。 沈华兰见状几步走到我面前，对着一旁的服务生道：“我有两句话要单独跟她说。” 两名服务生立即会意，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当原地只剩下我跟沈华兰两人时，她看着我，说：“今天庭柯在这里宴请了林杳杳和赵女士，洛洛你也是过来凑热闹的吗？” 她话说出口，我才恍然大悟。 再联想方才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哭笑不得。 她可能误以为我是来捣乱的。 想到这，我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很。 于是实话实说道：“阿姨，你可能误会了，我今天也约了人。” “在这里？” 追问声入耳，沈华兰那张保养得当的面孔上竟闪过一抹质疑。 那眼神仿佛在质问我，你吗？就你白音洛吗？怎么就偏偏是今天呢？ 我勾了勾嘴角，说：“是的，他人应该快到了。” “是吗？”沈华兰似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唐突，瞄了我一眼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就在我准备终止这个话题时，林杳杳那软糯的嗓音猝然间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咦？音洛姐？真的是你啊。” 我侧眸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林杳杳和赵红梅。 巧的是，一定母女俩也穿着香奈儿套装，林杳杳身材娇小，穿起这种高定虽说不上多合适，但也算中规中矩，不过赵红梅就不同了。 一头劣质的金色染发剂染出来的发梢，跟香奈儿高贵典雅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瞧见沈华兰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抖了两下。 两人距离近了，林杳杳礼貌地跟沈华兰介绍赵红梅，赵红梅咧着嘴笑，嘴角的弧度都快弯到耳垂了。 我这个外人再站在这里也就不合适了。 于是我跟沈华兰告辞，却听到赵红梅问：“白经理昨天不是说约了人了嘛？怎么今天又有时间过来了？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吗？” 一连串的提问声问我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我捏了下眉心，又解释了一遍：“好巧，我约的人，也在这间茶餐厅定了位置。” “也在？”林杳杳第一时间抓住了关键词，跟沈华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笑眯眯道：“那还真是挺巧的。” 不咸不淡的语气，我想要不是沈华兰在，林杳杳只怕连指桑骂槐的戏码都懒得演了。 但这我不能全怪她，谁能想到他们约见喝下午茶的地方也在这呢。 我不想争辩，只能搪塞道：“要不你们先进吧，我还要等人。” “音洛姐到底在等谁呀？”林杳杳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说：“是元先生吗？” 赵红梅紧接着接腔道：“元先生是谁。白经理的男朋友吗？” 沈华兰多机灵一人，立即嗅出了异常，诧异地看着我，问：“洛洛，你谈新男友了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我头昏眼花，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席卷心口，我轻轻地吸了口气，平和道：“我约了学长。” 像是突然朝沸腾的水里泼了一盆冷水，在场的三个人同时紧抿双唇，好奇地看向我。 片刻后，林杳杳猛地上前一步，突兀地握住了我的手，雀跃道：“难怪音洛接藏得那么紧，原来你今天要约见的人是释教授啊。” 十指骤然被握紧，我看着林杳杳那热情洋溢的模样，不由得心生疑虑。 余光扫向不远处时，我顿时恍然大悟。 身着西装革履的周庭柯，正快步朝我们走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如果稍微用点心的话，想必刚才的对话他都应该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不重要了。 正当我思忖着如何抽身时，释东的招呼声也恰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抱歉音洛，我刚看到信息。” 他说完便快步朝我跑来，完全没在意到，此刻的我正处在汹涌浪潮中。 第100 一群人簇拥在入口处，让原本宽敞的厅堂忽然变得逼仄起来。 连空气都是凝结的。 我想，如果不是释东如此及时的出现，只怕在场的这些人又要怀疑我别有用心了吧？ 而不明所以的释东似还没有察觉到周围递来的各色目光，温和地看了我一眼后，又礼貌地跟周庭柯和沈华兰打招呼。 周庭柯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倒是沈华兰的视线一直停在释东的身上，眼神里还带着一丝窥视：“释教授今天穿得很正式啊，不仔细看的话，我都不敢认了。” 我这才注意到释东今天似乎特意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单排扣单西和无褶皱长裤，让他整个人比平日里多了一丝商务和精致，少了些许的闲适和慵懒。 挺正式的。 释东平和道：“伯母过奖了，今天跟长辈喝茶，自然要郑重些。” 他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林杳杳便接话道：“恭喜音洛姐啊，这么快就要跟释教授见家长了。” 我不知道林杳杳是从哪一个字眼里看出我是要跟释东见家长的，微微蹙眉后，连解释的欲望都没了。 无关紧要的人，我费那个口舌做什么？ 倒是释东人比较实诚，诚心诚意道：“林小姐误会了，我们只是陪长辈喝喝茶，倒是你跟庭柯……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林杳杳大概没想到释东会有此一问，神色一滞后，又求助般地看向周庭柯，用着甜软的小嗓音说：“这些……我都听庭柯的。” 周庭柯没有明确回复，视线在我的脸上匆匆扫过后，又落在释东脸上，说：“释教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他声音很轻，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奚落。 听着让人挺不舒服的。 我立即打圆场，轻声道：“长辈们还等着吧？要不要先过去？” 释东低头看了我一眼，四目相撞后，立即会意道：“看我，只顾着闲聊了。” “伯母，庭柯，那我们就别打扰音洛姐跟释教授了，”林杳杳善解人意的开口，眉眼含笑道，“让长辈们等，总归是不礼貌的。” 我跟释东没再多言，双双往厅内走去。 隐约间我听到周庭柯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也进去吧。”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大厅，快到卡座时，释东突然驻足，严肃地看着我。 “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按照我们设定的剧情，你可能需要给我一点特别的互动。” 他说完握住我的手腕，轻轻地挂在他的臂弯中。 我想着演戏也得演全套吧，迟疑了两秒后，挽住了他的手臂。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身侧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抬眸看过去时，瞧见周庭柯一行人已落坐在了不远处的卡座上。 两个卡座之间呈东西对称之势。 我琢磨着可能是错觉，匆匆地收回了视线。 短暂的失神后，再抬眼时，我人已经被释东带到了几位长辈面前。 其中一对中年夫妇我在上次释东堂姐宝宝的百岁宴上见过，按辈分的话，释东喊他们三叔三婶。 两位老人还算慈眉善目，看着挺讲道理的。 而坐在右侧的母女俩则是另外一种风格，一个雍容华贵，一个精致到手上的指甲都做了点缀，俨然是今天的相亲主角。 见到我们之后，四位的脸色都变了，中年女人直接甩起了脸子，问：“老释，这是怎么回事啊？让我们白等半小时不说，还带了个人过来，什么意思啊。” 释三叔见状也是一脸尴尬，耐着性子问释东：“约好的时间，怎么还迟到了，快跟你章阿姨解释解释。” 释东见状彬彬有礼道：“抱歉章阿姨，女朋友临时有事，耽误些时间，让您久等了。” 这位章阿姨听到释东的解释后烦躁地看着我，说：“女朋友？她吗？老释，你们叔侄俩这是耍我玩呢？” 她说完便起身，拉着闺女气冲冲地走开了。 释三叔见状试图追过去，无奈这对母女走得太快，他根本追不上。 片刻后他又回过头来，瞄了我两眼后，又看向释东，说：“你这小子做事一向有分寸，今天怎么就……怎么就胡闹呢？” 释三婶也跟着补充道：“阿东，你这次确实过分了，回头老爷子要追究起来，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手背猝然一热，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释东那宽阔的手掌竟覆盖在我的手背上。 男人清润的嗓音压在我的耳边，我听到释东说：“爷爷真怪罪下来的话，我只能带着音洛去跟他赔礼道歉了，总之，我已心有所属，三叔三婶以后就不必再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了。” 明明是示威的话，可从释东嘴里说出来却温和有礼，但又掷地有声。 气氛有一瞬的凝结，我能明显地从两位老人的脸上看到那份错愕和不悦，于是找了个托词前往洗手间。 释家的事，我总归不能掺和太多的。 毕竟，我们只是假装情侣，又不是真情侣。 洗手间里，我坐在马桶上调整呼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心的汗。 刚准备起身，耳旁却传来了熟悉的软糯声。 “妈，你不觉得你太心急了吗？我跟庭柯都还没有那什么，你现在就跟伯母提彩礼，人家会怎么想我嘛。” 是林杳杳的声音。 听着还挺焦灼的。 “不是吧，上次去皖南，你没能成功把周庭柯拿下？” “当时事情多，庭柯也没那心思……”林杳杳可怜兮兮地解释，“妈你能不能别催我啊？” “好好好，不着急，”赵红梅耐心的语气传到我耳中，似是在安抚林杳杳，“不过妈也没做错什么，周家家大业大，区区个一百万的彩礼对他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放心啊宝贝，妈都替你考虑着呢，至于其他障碍，妈也都会替你铲除的。” 听到这，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周庭柯跟林杳杳，交往了这么久，还没有做那种事？ 第101 释家叔婶在茶餐厅里又呆了大半个小时。 期间也简单地询问了我几句工作上的事，听闻我自己在做项目，两位老人家的态度才略微缓和了些。 聊得差不多时，释三叔表明还有其他事宜，我跟释东便送叔婶两前去停车场。 原本以为这场作秀大戏演到这里就到了尾声，谁知释三婶突然叫住我，说：“老爷子请了北京的戏园子来家里唱曲，到时白小姐一起过来吧？” 我没想到会突然发生变故，一时间没接上话。 来餐厅里演一出戏没什么，但是去释家家中，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释东察觉到我求助的眼神后，搪塞道：“音洛家人还在医院，她得先照顾病人。” “哪家医院？”释三婶好奇地看了我一眼，说：“我经常跟三甲医院的院长夫人们一起吃饭，说不定能帮上忙。” “谢谢释夫人，”我立即推辞，“都已经安排好了。” “既然安排好了，那周末就跟阿东一起来老爷子这听曲呗，”释三婶再三劝说，耐心道，“今天这事，阿东可是为了你得罪了老头子。” 我迷惑地看向释东，却听到他说：“好了三叔三婶，司机到了，路上注意安全。” 眼看着两位长辈乘车离去，我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没想到雷厉风行的白总经理，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听着释东的打趣声，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刚才没露馅吧？” “没有，演得相当出色，”释东神色温和，还给我翘起了大拇指，“沉着冷静，临危不乱，不愧是我们计算机系的唯一传说。” 印象里的释东一向是严肃甚至有些古板的，突然间从他嘴里听到这么多的夸赞词后，我还有些不适应，被逗乐了。 谈话间，我想到了还在医院的姑父，准备去个电话，却发现手机落在了茶餐厅。 我只能回头去拿。 经过回廊时，我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杳杳。 小姑娘脸色苍白，似乎心情不佳。 我深知我们之间不是那种相谈甚欢的关系，刚准备离开，却被林杳杳给叫住了。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听到小姑娘用着欢快的语气说：“还是音洛姐厉害啊，一点点小关怀就让元家小少爷为你倾倒，现在连释教授也被音洛姐迷得神魂颠倒呢。” 林杳杳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是含着笑的，如果单从表情来判断的话，根本猜不出这些冷嘲热讽的言语是从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嘴里冒出来的。 我环顾四周后，顿时恍然大悟。 林杳杳所在的位置，恰巧能看到释东的身影。 如果我没猜错，小姑娘应该是看到了我跟释家叔婶“谈笑风生”的场面了。 至于她，从神色上判断，只怕今天这场下午茶喝得不算愉快。 我不想跟她啰嗦，淡定道：“没别的事，我先失陪。” “音洛姐现在一定很得意吧？”林杳杳猝然间抬高语调，“释家长辈似乎对音洛姐挺满意的啊。” 讥诮的语调落入我耳中，我转过身，平和道：“林经理在羡慕什么呢？你现在不是一只脚已经踏入周家了吗？说羡慕，该我羡慕林经理吧？” 不就是阴阳话嘛，跟了吴凌这么久，这点水准我还是有的。 闻声，林杳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憋了半天才来了一句：“音洛姐你故意笑话我是不是？” 我诧异地看向林杳杳，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句，又听到她说：“是，我是没音洛姐你聪明，不知道怎么讨好伯母，但这不应该作为你嘲讽我的理由吧？” 她说到后面时，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哭腔，连眼圈都红了。 我被这陡然间的转变给震惊住了，下一秒，耳旁便响起了周庭柯那沉冷严肃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我侧过身时，便看到了站在两步之外的周庭柯。 奇怪的是，也就他一人，沈华兰和赵红梅人都不在。 男人沉着一张脸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低垂着双眸的林杳杳后，一个冷眼扫过来，用着质问的语气道：“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的庭柯，”林杳杳抢先一步开口，柔嫩的小手儿紧紧地抓着周庭柯衣襟，解释道，“我就是跟音洛姐请教一下跟长辈的相处之道，没什么的。” 她一连两个“没什么的”，解释得既急促又慌乱，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庭柯瞄了眼林杳杳，又看看我，说：“跟她请教做什么，她的那些歪门邪道，不学也罢。” “歪门邪道”几个字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承认先前在对待沈华兰的问题上我确实用了点小心思，可那也是因为我想要一个和谐的婆媳关系罢了。 而如今，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 “庭柯，你怎么能这么说音洛姐呢，”娇软的声音再次在耳旁响起，林杳杳瞄了我一眼，开口道，“方才我还听到释家长辈约音洛姐去家中听曲，如此看来，释家长辈，一定十分看重音洛姐吧。” 闻言，我顿时哭笑不得。 这么远的距离，也辛苦她林杳杳听得如此认真仔细了。 她想在周庭柯面前强调什么呢？周大总裁的心一直放在她身上，甚至到现在都没舍得碰她，她又何必在此多此一举。 想到这，我勾起嘴角，微笑道：“周总所言甚是，我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林经理请教的，毕竟……”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心平气和陈述事实：“我看男人的眼光，是众所周知的，目光短浅，鼠目寸光啊。” 面前的两人在听到我的两个形容词之后纷纷变了脸色。 特别是周庭柯，身上的不快几乎要从那双瞳孔里涌出来了，黑眸也一眨不眨地落在我脸上。 像是一种无声的质问。 可我今天也忍了半天，纵使我脾气再好，我也忍不下去了。 于是我佯装无视，故意瞄了眼腕表，说：“抱歉，释教授还在等我，先失陪了。” 没等周庭柯和林杳杳做回应，我便扭头就走，隐约间，我听到林杳杳说：“庭柯你看，释教授在音洛姐心里，还真是占了大分量呢。” 第102 离开酒店后我便驱车赶往医院，谁知刚进病房，就看到护士跟姑父相互拉扯的局面。 护士见了我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切道：“白小姐你可算来了，你快劝劝病患吧，他说什么也要今天出院，劝都劝不住。” 我一听“出院”二字也是吓了一跳，再看看旁边被整理好的物品，顿时不是滋味。 支开护士后，我跟姑父面对面坐着，看着他绑着绷带的双腿，我无奈道：“伤口不处理会留疤的，你想姑姑心疼吗？” 姑父摇摇头，支支吾吾道：“俺是个……粗人，不讲……不讲这些。” 他虽然没明说，但我心里清楚，他是想替我节省医药费。 “我现在的收入还不错，”我耐心解释，“你就听医生的安排好不好。” 姑父闻声扭过头去，留给我一个倔强的背影，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们洛洛……已经很……很辛苦了，我必须……出院。” 他最后一句说得尤其坚决，实在让人没办法。 就在这时候病房门忽然开了，释东去而复返，神色温和地站在门口。 见我跟姑父氛围不对，他微微一愣后，拎着个果篮走了过来。 “叔叔，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姑父没什么幽默细胞，随口道：“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铛铛铛，”释东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一个纸张来，说，“这是我从主治医生那刚拿到的，贫困患者补助证明，以姑父你的条件，刚好能申请呢。” 姑父迷惑地看着释东，问：“申请这个做什么？能省钱吗？” “能啊，能省不少呢。”释东言语温和，一只手搭在姑父肩上，说，“所以叔叔，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在医院待着，听从医生安排哦。” 三言两语，化解了姑父的疑虑，没一会，他便乖乖地躺在病床上了。 我趁机跟释东使了个眼色，我们前后脚出了病房。 “所以，真的有这个补助吗？” 释东看着我满腹狐疑的样子，坦言道：“当然，释教授为人师表，可是从来不骗人的。” 我当然知道能拿到这份补助不是一件容易事，除了一句谢谢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先别着急说谢谢，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释东扫了我一眼，说，“我听主任说，叔叔至少要在医院待个四五天，你工作忙，也不能一直待在这，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叔叔找个护工，负责他的日常起居，你觉得呢？” 我没想到我跟释东的想法会不谋而合，而且我已经托吴凌在私底下跟我找合适的男护工了，只是护工这个行业鱼龙混杂，不是熟人介绍的我也不敢用。 释东听了我的话之后也是吃了一惊：“我能说，我给叔叔找的，就是一位很有经验的男护工吗，只要你同意，他明早就能过来。” 我能说释东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吗？ “实在太感谢了，”我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改天，改天请你吃饭吧。” 释东嘴角勾起，瞄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道：“你是要好好吃饭了，不过出差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圈。” “有吗？” 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我还真没注意体重这回事。 “对了，听说元家那位混世魔王加入了你们的团队？” 听到混世魔王几个字，我立即想到了元天野，说，“是，元天野现在说我们的美术总监。” 释东面上的神色微微一滞，说，“这位自小就脾气不好，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还好，元天野在专业上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优秀，”我没捅破元天野逍遥客的身份，实话实说道，“至于脾性嘛，爽快率真，也没什么不好。” “他好，那我呢？” 我脚下一顿，抬眼看向释东时，又听到他笑着说，“开个玩笑。” 释东一直在病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后才离开，送他去停车场后，我才折返住院部，谁知刚进大厅，竟意外地听到了沈华兰的咆哮声。 “你打电话跟他说，他现在要是不过来，我今晚就死在这医院了！” 我寻声望去，果然看到穿着一身棕色皮草的沈华兰神色疲倦地站在不远处，对着身边的管家指手画脚。 说来也是巧，我望过去时，她也正好看向我。 视线交汇，沈华兰立即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踩着那双cl的红底鞋快步朝我走来，边走边笑道：“洛洛啊，还是你心疼我啊，我就知道你不会像那个没良心的一样不管我的死活的。” 我猜她是误以为我是特意来看她的。 还没来得及解释，我又听到她说，“你不知道，今天的这场下午茶差点把我的老毛病给喝出来了，我现在心口还难受着呢，洛洛，你可得好好陪阿姨聊聊。” 她说完就来挽我的胳膊，像很久之前那样，亲昵又高高在上。 也是在一瞬间，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沈华兰伸过来的手臂。 猝然间落了空的沈华兰一脸懵地站在原地，诧异的看着我，嘴里念叨了一句：“洛洛，怎么了？” “阿姨，抱歉，我来看姑父的，”我坦诚相告，“我得回他病房。” 沈华兰眉头一皱，愣了一秒后，问：“你姑父也在医院？” 质疑的语调，我想沈华兰大概是觉得我是在找借口。 “是，所以今天我不能陪阿姨了，”我不想过多解释，提议道：“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可以把林经理叫过来。” “叫她？”沈华兰立即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吐槽道：“洛洛啊，你是没看到林家母女俩那丑陋的嘴脸哦，还好我安排了这场下午茶，否则，真闹到老太太那……” 沈华兰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片刻后又没好气道：“我之所以气成这样，完全是拜这位林小姐所赐。” 我没想到沈华兰的脑洞这么大，一时间哭笑不得，又听到她说，“洛洛，你见多识广，能不能打听打听，看看哪里有高深的大师，改天带庭柯去看看好不好？” 沈华兰说到这，诚恳地握住了我的手，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渴求。 这个眼神我太熟悉了，每每她“有求于我”的时候，都会露出这个眼神。 但我知道，那都是装的。 “阿姨，”我平和地开口，说，“周总那么有主见的人，我又哪里能做得了他的主？” 说到这，我轻轻地抽回了被沈华兰握住的手，露出了一个勉强却不失礼貌的笑。 沈华兰这才意识到我的身份，停顿了片刻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问：“洛洛，是不是释教授那边，叮嘱你什么了？” 提到释东，我顿时谨慎起来：“阿姨为什么这么说？” 沈华兰瞄了我一眼，无奈道：“以前，但凡是庭柯的事，你总是很放心上，但今天……” 原来是在责备我不把他儿子的事放在第一位了。 但，凭什么呢？明明周庭柯，已经有了林杳杳。 想到这，我扯了扯嘴角，淡定道：“阿姨，周总到底是我们的投资方，工作的事，我肯定义不容辞，但，私事的话……抱歉，与我无关。” 闻声，沈华兰蓦地瞪大了双眼，嘴巴一翕一合间，我听到她说，“庭柯，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第103 我不知道周庭柯是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抬眸望过去时，只见男人神色疲倦，眼底藏着一抹乌青。 难得的狼狈样。 看来今天下午的这场下午茶，已经喝得他们母子俩都有些肠胃不适了。 距离近了，男人那双阴郁的眸子在我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了沈华兰的脸上。 “不是心脏不舒服吗？怎么还有力气在这闲聊？” 话虽然不是好话，但周庭柯的语气里明显带了些让步。 沈华兰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接待椅上，昂着下巴道：“不用你管我，反正你有了那位林小姐就顾不上亲妈的死活了。” 她说完扭过头去，活像一个任性刁蛮的小孩子。 周庭柯见状后微微蹙眉，视线忽然移到我脸上，说，“她不知轻重，你也跟着胡闹？” 我惊讶地看着周庭柯，一时间有些迷惑。 不是，我跟着胡闹什么了？ “行了，赵医生还等着在，”周庭柯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对着沈华兰说，“我们先过去做检查。” “我不去，”沈华兰拒绝得干脆，“每次过来都是那些花样，我看都看烦了，谁爱去做检查谁去，反正我不去！” 沈华兰露出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跟她这一身名牌堆积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庭柯虽然脾气硬，但对沈华兰到底还是下不来狠手，我想着反正是人家母子间的事情，也管不着，正准备告辞时，却听到男人凛冽的声音：“跟个木头一样站着做什么？扶她进去。” 我微微抬眸，才知道周庭柯这话是对我说的。 理直气壮的。 沈华兰怕检查是事实，多次陪伴她去医院的人是我也是个事实，所以在周庭柯眼里，我依旧是那个可以让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白音洛吧？ “抱歉周总，”我定了定神，说，“我家人还在看诊，恕我不能在这继续停留了。” 闻声，周庭柯神色一滞，一时间没接上话。 我猜他也是觉得我是故意甚至是别有用心的来接触沈华兰。 沈华兰也看出了这一点，解释道：“洛洛家人生病，在住院部。” 我立即接话：“阿姨说的是事实，周总，我先告辞了。” 说完我转身便走，谁知刚走两步，便听到了周庭柯口中传来的惊呼声。 回头一看，沈华兰竟猛地晕倒在地，脸色苍白。 我跟周庭柯一起扶着沈华兰进了问诊室。 好在没一会她人就醒了，只是非常抗拒做检查，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放。 换做从前，我可能就心软留下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想着还在病房里的姑父，果断地松开了沈华兰的手。 出病房时，我看到了沈华兰期盼又委屈的眼神。 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刚走到拐弯处，就碰到了从药房回来的周庭柯。 视线相撞，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周庭柯说，“这攀上了释家，态度果然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同样讥诮的语调，同样冷漠的神情，但这一秒，竟没有在我心口掀起半点涟漪。 他一直是这么想我的，不是吗？ 想到这，我轻轻地吸了口气，说，“周总没点新词吗？看来你骂人的本事，这么久了也没多大长进。” 周庭柯面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没好气道：“这还没进释家的门呢，就不把我这个''投资人’放眼里了？” 他加重了“投资人”三个字的发音。 我这才意识到，他可能听到我跟沈华兰的谈话了。 我不想跟他起冲突，只能赔笑道：“周总这是哪里的话，能为你分忧，那是我的荣幸，不过，照顾投资人妈妈这种事，难道周总不应该打电话给女朋友吗？” 准儿媳照顾准婆婆，合情合理。 这话我是笑着说的，但周庭柯是黑着一张脸听完的，可他黑脸又怎么样呢，他跟林杳杳都相互见了家长，使唤一下小女友不是更合适吗？ 短暂的对视后，周庭柯嘴角翘起，发出了一声冷嗤：“白经理是不是得意得太早了？” 我不知道周庭柯为何会无端冒出这句话来，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便走。 但下一秒，却又听到他说，“释家或者是元家，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一个身份普通的女人嫁进去，更何况你下午见的那位释家长辈，可是出了名的破案人士，他若是想查你，你以为，你那点过往，能瞒得过去？” 忽然间，我的脚像是灌了铅一样地停在原地。 调查过往。 假如周庭柯说的是真的话，那姑姑他们…… 我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所以说啊，白音洛，踏实做项目，可比你费尽心思钓男人要强得多。” 我越听越不是滋味，转过身时，周庭柯已经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我不想跟他逞口舌之争，但心口，却隐约有些不安。 看来，我的确跟释东走得太近了。 翌日一早，释东如约带着那位男护工来到了姑父病房。 安排妥当以后，我又送他去停车场。 当着释东的面，我将护工的费用转给了他。 收到转账的释东一脸诧异地看着我，笑着说，“音洛，你转这么多做什么，我……” “护工费用，还有……”我顿了顿，“补贴的钱。” 我已经从护士那打听到了补贴费用是释东的个人行为。 只是他做得很有技巧，没让姑父怀疑。 释东闻言挠了挠头，尴尬道：“我还以为自己做得挺神秘，没想到还是露馅了，但音洛，我们之间，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我跟吴凌都明算账，”我笑了笑，说，“所以这钱，你一定要收。” 释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好好，听你的。” 谈话间，一辆火山红的宝马车停在了我们右侧的车位上，因为对方刹车急，轮胎和地面发出了刺耳的磨擦声。 我跟释东同时望过去，只见一个娇俏的身影从车里下来，仔细一瞧，不是林杳杳又是谁？ 第104 是林杳杳，却又不像是林杳杳。 原本一直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现在忽然把娇俏的卷发换成了长发披肩，连甜美可爱的穿衣风格也骤然变成了一整套轻熟风格的西服套装。 连口红的色号，也不再是先前的嫩粉色，而是加深了两个红度。 连墨镜下的那双杏眸，似乎都闪烁着一抹精光。 林杳杳，像是大变样了。 见到我跟释东，她立即拿下面上的墨镜，故作惊讶道：“呀，不愧是音洛姐，做什么事都一马当先，就是探望投资人生病的母亲，也比我先一步，难怪我怎么努力，也不及你更讨伯母的欢心呢。” 同样是软糯的语调，但从林杳杳嘴里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大概是看周庭柯不在，她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吧。 但让我更生气的是，连林杳杳也觉得，我之所以出现在医院，不过是想来探望一下“前任”生病的妈妈。 对了，用她的话说，是投资人的妈妈。 她故意强调了这一点。 所以我白音洛是有多卑微，来医院探望自己的亲人，也要落得被这群人一个两个三个的来奚落？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视线落在昂着下巴的手握宝马车钥匙的林杳杳身上，平和道：“林经理可能误会了。” “是吗？我误会白经理什么了？” “我之所以能讨得阿姨欢心，靠的是这里，”我指了指额头，严肃道，“林经理要是羡慕的话，可以多读读书。” 闻声，林杳杳神色一滞，脸上白一阵白一阵的。 我不想跟她过多纠缠，跟释东递了个眼神后，转身欲走。 可下一秒，我又听到林杳杳说：“是啊，我是比不上白经理有情商，前有释教授，后有元总监，有时间还请白经理多给点指导呢。” 我能忍受林杳杳挖苦我，但她把无辜的释东扯进来，就很无理取闹了。 我随即驻足，回头看向小姑娘那张故扮成熟的脸，说：“指教谈不上，不过以我对周家的了解，他们应该不喜欢只能观看的花瓶，林经理有时间的话，多敲一敲代码，要是拿不到毕业证，只怕很难进周家的大门。” 林杳杳蓦地被我噎了一下，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唇上下轻微的动了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走几步，我的耳旁就响起了释东的赞叹声：“难得啊，时隔这么久，我又看到音洛你把人怼得无言以对的样子了。” 我猛地驻足，诧异地看向释东。 视线相撞，释东立即收敛住面上的笑容，紧张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以前，怼过人？” “大二辩论赛，你临时替补出场，打得中文系无还手之力，”释东激动地开口，说：“就那场关于爱情和面包哪一个更重要的辩题，记得吗？” 在释东的提醒下，记忆犹如开阀之流一般冲击而来。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在那场没有多做准备的辩论赛里，我言之凿凿地形容爱情比面包重要，像是要跟周庭柯献上最美的赞歌一样，当着多媒体厅里一千多号观众，毫不忌讳地表达我的情感。 那时的我，是张扬的，也是肆意的。 可今日想起来，却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而那样青春洋溢的我，却把大量的精力和美好，都投射在一个男人身上。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音洛？” 释东的询问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疑惑地看向他，又听到他说：“刚才老爷子给我来电话了，三叔说的周末回园子里听曲，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平静地看着释东，再联想周庭柯昨天的警告，又匆匆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回到家，可能只是随便地听一个曲，但也有其他可能。 而我的计划，是不允许任何一点小小的意外发生的。 就在我准备拒绝时，包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元天野打来的。 我刚按下接听，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从听筒里冒了出来：“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个点你怎么还没来上班啊？弟弟等着跟你汇报工作呢。” 他声音本就偏软，这一扬一顿之下，无形中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我在路上了，”我尴尬地是捏了下眉心，说：“到公司聊。” “好呀，那我等姐姐回来哟~” 元天野把尾音拉的又长又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在抬眸看向释东时，只见单手握拳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 我猜他也受不了元天野这幅撒娇劲，又开口道：“最近公司事忙，周末可能没法去听曲了，抱歉。” 释东稍稍一顿，微笑道：“好，下次有机会，不急。” 半小时后我折返公司，刚进门，就被元天野拦住了去路。 这小子上下打量了我片刻，勾着嘴问道：“姐姐不是劳模吗？是什么事儿耽误劳模上班了？” 瞧瞧这个机灵劲。 我没正面回答，将话题引到了工作上：“主角形象已经完成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听到这，我立即召集大家进会议室。 对于元天野的工作能力，我自然是没有质疑的，可当我看到投影仪上出现的四个主角形象时，整个人都惊住了。 人物角色设计的完整度，细节刻画和动作幅度等都堪称完美，他甚至细节角色之间的剪影关系以及背景的协调性，不愧是闻名圈内的逍遥客。 讨论的最后，元天野的作品被大家全票通过，连吴凌这种对美术方面极为挑剔的人，都已经看得心服口服。 我们将消息递给了曾智，并约定了第二天下午去荣域向周庭柯做汇报。 我想，只要人物形象定稿，其他的进度都能赶上来。 隔了一天，我，吴凌还有元天野一同来到了荣域。 因为提前预约过，前台直接领着我们去了会议室。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我们居然在会议室多等了一个小时，却迟迟未见周庭柯的身影。 虽然曾智的解释是，周庭柯临时有事，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但曾智解释后，我们又多等了四十分钟。 我跟吴凌也开始不淡定了，元天野更是火冒三丈，气得要离场。 “堂堂荣域资本的话事人，居然连基本的时间概念都没有，这样的合伙人不要也罢！” 元天野怒气冲冲地开口后，扔下手中的文件便要走。 我立即起身去追，却瞧见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 周庭柯一脸风尘仆仆的走进来，凛冽的眸子落在元天野脸上，沉声道：“不愧是圈里有名的原画师啊，这脾气比能力还要大。” 他话音刚落，元天野便立马变了脸色，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不满道：“周总做事的风格靠的是主观臆测吗？你连我的作品都没看又凭什么妄加点评？” 周庭柯淡淡地扫了元天野一眼，说：“你们原画师的圈子里不是有句话吗？作品如人，元总监，到底还是缺了点耐心啊。” 我想过今天下午的汇报工作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但我没想到周庭柯不仅迟到了两小时，最后还反将我们一军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元天野。 但元天野，明明也没说错什么啊。 眼看着这小子的眼底那股如岩浆般的怒火即将汹涌而出，我上前一步，将其拦在身后，平和道：“周总说我们缺耐心，那您呢？缺的是职业素养吗？” 第105 “职业素养”几个字从我嘴里蹦出来时，我才发现我的十指颤抖，连呼吸都是紊乱的。 我想大概是忍耐太久的缘故，又或者，我宁愿此刻跟周庭柯发生矛盾的人是我，而不是元天野。 但或许是我软弱太久，以至于把元天野护在身后冲撞周庭柯时，男人脸上竟意外地出现了一抹错愕。 周庭柯很少情绪外漏，但这一秒，他眼中的慌乱和诧异被我尽收眼底。 并且这种情绪竟持续了好几秒。 他的视线就像是焊在我身上一样，死死的，一动不动的。 半晌都没蹦出一个字来。 气氛一瞬间陷入了极度的压抑之中，前几秒我还能够淡定应对，但后几秒钟后，我已经嗅出了来自这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 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时候站在周庭柯身后的曾智急忙站了出来，解释道：“嫂子，你误会了，周总今天不是有意迟到的，他实在是没……” “曾智！”一声咆哮从周庭柯口中冒出来，他冷冰冰道：“我跟白经理谈话，有你插话的份？” 曾智悻悻地瞄了周庭柯一眼后，低下头，露出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曾智站出来是为了打圆场，但不曾想却撞到了周庭柯的枪口上，一时间也有些愧疚。 缓了缓语气口，我望了一眼周庭柯，说，“看来今天周总的状态不大适合听我们做汇报，这样，今天我们先回去，改天再跟您约时间。” 我说完便去收拾文件，下一刻，耳旁就响起了周庭柯的冷嗤声：“白经理对荣域的耐心就只有这么多了？还是说，白经理觉得自己现在的选择多了，就不把我们荣域放在眼里了？” 周庭柯的冷嘲热讽是不加掩饰的，但他在讽刺什么呢？什么叫我的选择多了，我若真的有其他选择，又何必跟他耗着。 吴凌也站出来打圆场，笑眯眯道：“周总误会了，我们自始至终都秉承着认真合作的态度，哪里有……” “我在跟白经理说话，”周庭柯粗鲁地打断了吴凌，视线再次落在我的脸上，说，“有或者没有，想必白经理是最清楚的。” “周总怕不是有什么疑心病吧？”清脆的嗓音忽然插了进来，元天野蓦地从我身后窜了出来，气呼呼道：“心理医生我倒是认识两个，要不给您介绍一位？” 周庭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我不想矛盾激化，立即扯住元天野，说，“你跟吴总先出去趟，我等会就过来。” 元天野不依，噘着嘴道：“那不行，疑心病虽然不可怕，但犯起病来六亲不认的，我得留下来保护姐姐。” 怎么说呢，元天野这无理取闹的劲，我还真是一点也吃不消。 眼看着劝解无效，而周庭柯这边已经冷得跟一座冰山一样，好像稍微一靠近，就会被冻成冰块一般。 我只能改口道：“但周总若是坚持，我们也是可以录下来继续做汇报的。” 我话刚说完，元天野就朝我投来了不满的目光，我扯了扯他袖子，示意他别说话，但还是迟了。 “不必了，”男人沉冷的声音压在我耳边，我听到周庭柯斩钉截铁道，“我看这合作，只怕不能继续愉快的进行了。” 他说完便走，直接留给我们一个冷漠的背影。 我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离开荣域后，元天野依旧愤愤不平：“不过就是出两个臭钱，小爷不惯着他。” 不愧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他有资格这么说。 但说到底，周庭柯还是资方，人物角色的设定是重中之重，他若不点头，我们根本没法进行下一步。 这就意味着，项目的进程又要被打断。 彼时已经快到年底了，再这么拖下去，只怕来年开春的工作计划都会被搁置。 而周庭柯，又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我隐约间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这一次，周庭柯又要闹哪一出。 吴凌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连续两天，都在跟曾智联系，想要确认下一次做汇报的时间，但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周总的日程已经安排满了，得往后推。 “这不明显给我们颜色瞧吗？怎么办，这桩事不解决，这个年都没法过了。” 我转了转签字笔，没说话。 经过茶水间时，恰巧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林杳杳。 她这两天早出晚归的，看模样，应该是去医院照顾沈华兰了。 经过前台时，我听到她跟小雅说，“今天我就先下班了，吴总问起来，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语气挺神气的。 而根据小雅所说，她这两天早出晚归，连个假条都没写。 好像公司是她开的一样。 在这之前，她还是会乖乖走这个流程的。 吴凌对此已经颇有微词，我想，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其他的同事也会有意见。 彼时小雅脸上就闪过了一抹尴尬的笑，她的视线恰巧朝我移过来，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呼唤道：“音洛姐，林经理临时有事，让我跟你和吴总说一声。” 林杳杳还没走，闻声后朝我瞄了两眼，扯了扯嘴角道：“呀，原来音洛姐你在公司啊，不是听说这两天你跟吴总要去庭柯那汇报工作吗？进度如何了？” 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立即明白了她能这么盛气凌人的缘由了。 我想消息灵通的林杳杳只怕已经知道我们去荣域做汇报碰了一鼻子灰的事儿了，而现在，我们正在跟周庭柯僵持着，能在周庭柯面前说上话的人，只有她林杳杳。 这个剧情似曾相识。 犹记得那一次，是我和吴凌，这两位做上司的，低声下气地给林杳杳打电话求情。 但这一次，我不打算这么做了。 “林经理大概已经清楚了吧，”我心平气和地开口，“周总现在对我们避而不见，你说该怎么办呢？” 林杳杳翘起他漂亮的指甲，睨了我一眼道：“音洛姐你不是很有办法吗？还需要我去劝庭柯？” 我微微一笑，说，“劝，当然要劝。” “可音洛姐你知道的啊，庭柯他一向很有原则，我这个时候去劝他，只怕……” “不劝不行啊，”没等林杳杳把话说完，我直接打断了她，视线落在小姑娘那精致的面孔上，说，“你得跟周总说，再这么耽误下去，只怕会耽误林经理明年的毕业答辩呢。” 第106 我语气很轻，但林杳杳面上的神色却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 前一秒还颐指气使的她，此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连还嘴的意识都在这一瞬停滞了。 看来，她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的。 我想着凡事要点到为止，谁知下一秒，又听到小姑娘说：“音洛姐真的是厉害呢，现在都学会要挟了，但音洛姐，你觉得，以庭柯地为人，会吃这一套吗？” 我看着闪烁着得意神色的杏眸，回应道：“周总肯定不吃我这一套啊，但事关林经理你，周总只怕就要慎重考虑了，林经理觉得呢？” 林杳杳又被噎了一下，咬了咬唇，露出了一副不甘的模样，语气不善道：“公是公，私是私，庭柯一向公私分明，才不会混为一谈呢！” 我听着林杳杳的诡辩，差点儿气笑了。 回想这段合作的经历，周庭柯何时有过什么公私分明。 这不过是林杳杳想要拿捏我们的方式罢了。 换做先前，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一时彼一时，这一次，我不能再助她嚣张的气焰。 于是开口道：“既然是公私分明，那麻烦林经理下次有事外出时，记得给吴总递一张假条。” 闻声，林杳杳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勾起嘴角，笑着说：“林经理应该能理解吧？” “当然！”林杳杳吸了口气，看了眼腕表，说：“但今天可能来不及了，庭柯还在楼下等着我呢，音洛姐，我明天补上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我面不改色，“总不能让周总等太久不是吗？” 林杳杳睨了我一眼，然后扯了扯手上那只白色香奈儿手提包，头也不回地出了工作室。 吴凌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说：“真飒啊白经理，干得漂亮！” 我猜她刚才是躲在一旁看好戏了，刚准备回应，又听到她说：“小雅，把林杳杳迟到早退的记录都记好了，发工资的时候，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的工资条上！” 小雅闻言一愣，隔了两三秒后，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回办公室后，吴凌殷勤地给我递了一杯热美式，好奇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微微一顿，视线跟吴凌触碰时，又听到她说：“怎么，做了姐妹这么久，我难道连你那点儿心思都看不出来？” 我看了一眼日历表，说：“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想要这个年过得去，我们就不能一直等。” “所以呢？” “投石问路，”我看着吴凌，陈述道，“现在我们跟荣域一直僵持在，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其实我们依旧处在下风，只要周庭柯想拖，吃亏的还是我们，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往这平静的湖面中，扔一块石头。” “林杳杳就是那块石头！”吴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面上又闪过了一抹担忧，“可是以周庭柯的性格，知道我们拿林杳杳当石头扔，会不会恼羞成怒啊？” 我轻轻地撕开日历表的一页，说：“有时候，在意就会成为软肋，既然周庭柯那么在乎林杳杳，他就不会让项目崩盘。” 我想，是时候，捏一捏他的这根软肋了。 软肋不愧是软肋，这一捏下去，周庭柯那边没多久就来了电话。 彼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我正在家中的给姑父炖汤。 接听键刚按下去，周庭柯那沉冷的嗓音便从听筒里传来了出来：“白音洛，你真是长本事了。” 他语气不缓不急的，但说话的调调，却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如果我没猜错，林杳杳应该已经把我们今天的对话跟他汇报过了。 我平静地搅动着锅里的汤，透着氤氲的热气说道：“周总再这么夸我的话，只怕我要晕头转向了。” 好像装乖也没那么难。 “呵，这会儿又想给我灌迷糊汤了？”周庭柯冷嗤一声，说：“借着林杳杳的嘴给我下套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是什么反应？” “想过，”我语气平缓，说：“但周总，我说的也是事实，不是吗？” “所以你现在已经硬气到连那么一点小要求都不肯答应了？”周庭柯的声音忽然有了波动，音调也随之高了一个度，“那我们就看看，你的那两位后台，到底能不能给你撑起一片天！” “啪”的一声，周庭柯突然掐了线。 我盯着已经息屏的手机，愣神了片刻，也没想到周庭柯口中说的那一点小要求是什么。 但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动了气。 动气也无妨，至少还有得谈。 我想了想，将汤盛进保温桶里，驱车赶往医院。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人刚从住院部的停车场里走出来，竟听到了那个林杳杳那甜软的声音。 还带着些许的啜泣感。 我以为是错觉，疑惑地望过去时，竟真的看到了林杳杳。 还有不久前挂断我电话的周庭柯，以及一位穿着朴素的阿姨。 哦，是沈华兰在半山别墅里请的保姆。 只是瞧着这场面，好像情况不太愉快。 林杳杳那件白色的毛呢大衣上莫名的出现一片水渍，不偏不倚的，出现在胸口的位置。 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光，似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周庭柯沉着一张脸，视线落在保姆阿姨脸上时，阿姨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夫人说了，这鲫鱼汤的味道不对，就……” “不是伯母的错，”林杳杳紧跟着解释，“怪我，怪我炖不出伯母喜欢的味道，可要是音洛姐在就好了，看着伯母一整天没吃多少东西，我实在是心疼……” 我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随即又听到林杳杳说：“要不我再给音洛姐打个电话吧，伯母平时那么心疼她，音洛姐肯定不会不闻不问的。” 不闻不问几个字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没这个必要，”周庭柯果断地拒绝了林杳杳的提议，又补充了句，“她那个人，最是铁石心肠。” 我忽然就想到了不久前周庭柯在电话里那句“一点小要求”，再结合彼时几个人的对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我看着手里的炖汤，若有所思。 敢情被下套的，是我。 第107 我若无其事地过了一晚。 换做从前，我可能还会找个机会跟周庭柯解释一番，但现在的我，忽然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不过是一碗汤，只要周庭柯稍微动动脑筋，这点小事又怎么会难倒他。 我没必要操这份心。 更何况现在时机特殊，我这要再上杆子过去“献殷勤”，人家说不定又会解读成别有用心呢。 我不如把时间用在工作上。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林杳杳没继续来找我的茬，人竟然去了姑父的病房。 和她的母亲赵红梅一起。 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赵红梅正热情地给姑父盛汤，彼时正是午饭时间，他面前的小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四菜一汤，有鸡有鱼，相当丰盛。 见到我，赵红梅咧着嘴走过来，笑着说：“白经理，你怎么过来了，该不会是我跟杳杳打扰您工作了吧？” “阿姨哪里的话，你惦记着姑父，我应该谢谢您。”我语气平淡，极力克制着心口的不适。 又听到赵红梅说：“白经理你太客气了，你平时在公司没少照顾杳杳，我们来看看焦老弟不是情理之中吗？” 是啊，他们母女俩来探望姑父，也没提前跟我打招呼，确实挺用心的。 我端着桌上的红烧鱼，平和道：“伤口愈合，医生已经提醒过不能吃发物，姑父你忘记了？” 说完，我将红烧鱼递给护工，视线掠过赵红梅和林杳杳时，母女两都是一愣。 赵红梅反应快些，拍了拍手，说：“嘿，你看我这脑子，真的是不中用了，白经理别生气，我只想着给焦老弟补一补，真不好意思。” 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阿姨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医生交代过，姑父得多休息。” 赵红梅神色一滞，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点点头，说：“白经理提醒的是，杳杳，你不是找白经理有事吗？要不你们去外面说？” 林杳杳在赵红梅的提醒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怯怯地看了我一眼，问：“音洛姐，可以吗？” 来之前我已经料到这母女俩大概有着别的心思，所以在听到林杳杳的询问后，一点儿也不意外。 走廊上，林杳杳捏了捏衣角，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后，低声道：“音洛姐，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别跟我计较好不好？” 她声音软，彼时又低垂着眸，俨然一副受伤的小白花模样。 “没事，知道你最近压力也大，能理解。” 沈华兰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海底的月亮，也会折腾身边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去捞，时间久了，林杳杳自然是遭不住。 这不昨晚不就被泼了鱼汤了吗？ 林杳杳听到的回复后轻轻地舒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说：“不瞒音洛姐，我最近确实挺难的。” 我瞄了一眼小姑娘，开门见山道：“所以林经理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林杳杳错愕地抬起头，神情短暂地凝滞了一秒后，可怜兮兮道：“我知道音洛姐你厨艺好，我想跟你学习煲汤。” 听到“煲汤”两个字，我差点儿气笑了。 原来重点在这里。 “煲汤最讲究的就是火候，但文火慢熬，需要花不少时间，”我看破没有说破，淡定道，“但公司现在的情况林经理也是清楚的，我只怕没有这份闲心手把手教你了。” “音洛姐你别着急，公司的事我也很放心上的，”林杳杳说得很急，嗓音也抬高了几个分贝，“庭柯那边我会去沟通，保证在年前解决掉这个问题，怎么样？” 我拧了下眉，视线落在林杳杳脸上时，恰巧看到了那双杏眸里的得意。 一闪而过。 也是这一瞬，那种被克制的恶心感猝然爬上了心头。 就像是谈判一样，林杳杳心里也清楚，她只要提出帮助公司劝说周庭柯，我就不可能拒绝她的要求。 而我，虽然本意上十分反感这样的交易，但从大局来看，这是一门很划算的生意。 当然，如果林杳杳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忙的话。 想到这，我缓了缓语气，说：“周总一向公私分明，为这件事麻烦林经理，会不会不太合适。” 这句话是她昨天送给我的，现在我又还给她。 林杳杳大概也瞧出了我话里有话，面上的笑容明显僵了僵，随即乖巧的回应道：“音洛姐都能在百忙之中教我煲汤，我去劝一劝庭柯，也没什么的，而且音洛姐你也知道呀，庭柯他，就是嘴硬心软。” 嘴硬心软。 我默默地咀嚼着这个词，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怎么说呢，跟周庭柯处了那么久，我从来都只能见识他的嘴硬，而看不到所谓的心软。 他的心软，大概只会给林杳杳吧。 今天林杳杳能把赵红梅拉过来，母女俩无非就是想讨上次的人情，看他们的架势，如果不达目的，只怕还要过来叨扰姑父。 短暂的思索后，我和声道：“今天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晚一点倒是可以。” 闻言，林杳杳喜笑颜开，双手握在胸前，乐滋滋道：“音洛姐，你实在是太好了，这样，等会我就去超市，对了，鲫鱼汤都要准备哪些食材啊？” 听到“鲫鱼汤”三个字，我不由得蜷了蜷手心，随即回应道：“食材我等会发给你。” 林杳杳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整个人都淡定了许多，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杏眸后，试探地问了句：“那是去音洛姐家，还是去我那？” 我被林杳杳给问懵了。 看来她为了这一碗鲫鱼汤，还真的是豁出去了。 但凡她细心一些，就应该猜得到，我的住处，那可是曾经跟她的现任共处一室的地方。 我没兴趣满足她的窥探欲，回应道：“那就去林经理家吧。” 林杳杳眉眼弯弯：“好啊，那我先回去等音洛姐咯。” 下班点到，我驱车回住处，站在熟悉的电梯里，我伸出手，默默地按了林杳杳所在的楼层。 林杳杳所在房号跟我的房号呈垂直状。 连房门锁都是一个牌子。 莫名的，我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按下门铃后，房门很快就开了，林杳杳戴着个嫩粉色的围裙迎上来，客气得有些过了头。 我机械地站在门口，一只脚刚迈进房内，就愣在了原地。 室内，不是粉色系的装扮，而是熟悉的，性冷淡风。 第108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种性冷淡风了。 如果不是进门前我反复确认过门牌号，我甚至怀疑自己是进了两年前的那个“家”。 那个曾经和周庭柯一起住过的房子。 灰色的窗帘，米色的双人沙发，还有黑白相间的地毯，不仅配色相同，连摆放的格局都一模一样。 可我明明记得房东说过，那个属于我们“家”里的东西，已经全部送到了垃圾站。 所以现在的情况，只是巧合吗？ “音洛姐，怎么站着不动啊？”林杳杳见我站在门口出神，从玄关的柜子里取出一双鞋套，边递给我边说，“很意外吧，之前搬过来的时候庭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大到家电摆设，小到日常用品，一应俱全，细心着呢。” 这么说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周庭柯的安排了？ 我僵硬地穿着鞋套，没有接林杳杳的话，反问道：“食材在哪里？” 杏眸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林杳杳似乎对我没有接她的话茬有点儿失望，指着厨房的位置说，“食材都在，但里面的厨具我用得少，音洛姐看着办。” 我秉持着早点儿完成任务早点离开的心思，径直去了厨房，然而当我看到灶台上摆放的锅具时，我那颗原本平静的心，再一次起了波澜。 是我惯常用的那两个小众品牌。 其中一个跟我平日里用来炖汤的砂锅一模一样。 这，也是巧合吗？ “音洛姐，你怎么了？”林杳杳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有问题吗？” 我收回思绪，摇摇头，说，“准备工作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你可以在一旁看，也可以去客厅等。” 林杳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困倦道：“太困了，我去外面等你吧。” 这样也好，她不在，我整个人还自在些。 只是看着眼前熟悉的刀具和锅具，我不免还是会有些分神。 这一分神，给鲫鱼改刀时，一不小心就划到了手指。 一瞬间，一股热血从指尖里冒了出来，熟悉的刺痛感席卷大脑皮层，才将我的理智拉了回来。 鲫鱼下锅后，我叫来了林杳杳，交代道：“闹钟响了之后汤就炖好了，刚出锅的汤奶白鲜嫩，最好是立即食用。” “太感谢你了音洛姐，这样，改天我跟庭柯请客，到时音洛姐可不能推辞哦。” 提到周庭柯，我立即回到了正事上，说，“推进合作的事就有劳林经理了。” “应该的，”林杳杳送我到门口，杏眸掠过玄关处的甜点盒子，又客气道：“对了音洛姐，这里是上次我跟庭柯在皖南买的一些糕点，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一盒回去尝尝。” 我看着包装精致的糕点盒，笑了笑，回绝道：“不了，我吃不惯甜食，林经理还是自己留着吧。” 交易而已。 离开林杳杳的住处后，我恍恍惚惚地来到了医院，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是那间性冷淡风的小公寓。 是周庭柯有意为之吗？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啊。 我忽然有点儿糊涂了。 姑父看着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道：“工作忙……不用……不用天天过来。” 我不想姑父担心，笑着说，“也不忙，吴总可比我厉害多了。” 聊着天，时间过得也挺快，就在我准备离开病房时，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竟然是林杳杳打来的。 我避开姑父，走到走廊上才按下接听。 “音洛姐，你在忙吗？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刚接通，林杳杳那颤抖的小嗓音就压在耳边，慌张中又带着急切。 我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疑惑道：“怎么了？” “就……就炖汤啊，”林杳杳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你帮我炖的鱼汤，我端来给伯母喝了，可是她依旧觉得味道不对，还说……还说……” “你让洛洛马上过来！”沈华兰愤怒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我沉思了两秒，大概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实上林杳杳请我教她炖汤时我就已经猜到她会以此来向沈华兰献殷勤，但我没想到，竟献出事儿了。 汤是我炖的，沈华兰要是满意，对林杳杳必然是夸赞有加，但若是不满意，这锅，还得由我来背。 只是事发突然，鱼汤具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我还不清楚，得当面看了才知道。 “音洛姐，你能来吗？” 我深知是祸躲不过，和声道：“可以。” 一刻钟后，我出现在住院部顶级vip病房内。 跟姑父那朴素的三人间不同，这里空间宽敞，视野开阔，还配着硕大的落地窗，目光看过去时，能看到远处的京港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住酒店呢。 而沈华兰，此时此刻正绷着一张脸，躺在那舒适的病床上。 保姆阿姨神色紧张地站在一旁，她的对面站着的就是林杳杳。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眼圈红红的，别提多委屈了。 见我进来，三个人的视线同时望过来，只一眼，林杳杳又低下头，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了。 倒是沈华兰原本紧绷的面孔上闪过了一抹温柔，她抬了抬胳膊，说，“是洛洛啊，来，快过来。” 我平静地走过去，扫了一眼端放在一旁的保温桶以及溅得满桌子的汤渍，微笑道：“这个点了，阿姨还没吃吗？” 沈华兰冷嗤一声，冷冷地睨了一眼林杳杳后，盯着那碗鱼汤问：“她说，这是你炖的？” 我点点头：“林经理为了能让你喝到满意的鱼汤，特意向我请教的，也算是很用心了。” “那你没有告诉她，我最不喜欢在各种汤里加白胡椒吗？”沈华兰猛然间抬高了嗓门，气冲冲道：“这算哪门子的用心？” 听到这，我诧异地抬了抬眉骨，没立即给出回应。 鱼汤是我炖的，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没加过白胡椒。 但沈华兰一向不爱这一剂调料，所以一吃便知，她说鱼汤里有白胡椒，那就一定有。 那么问题来了，这白胡椒，到底是怎么出现在鱼汤里的呢？ 带着这份疑惑，我好奇地瞄了眼林杳杳，下一秒，就听到她怯怯地问了句：“音洛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话音刚落，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我侧脸望过去，只见穿着西装革履的周庭柯面色焦灼的出现在门口。 我猜，应该是提前收到风声了。 第109 周庭柯这个时候出现，最高兴的人应该是林杳杳了。 我的视线掠过小姑娘的杏眸时，只见她的眼神不由得闪了一下，稍纵即逝。 也是，能替她撑腰的人出现了，换做是我，我也高兴。 但这个细节同样也被沈华兰捕捉到了，她冷嗤一声后，不满道：“荣域天天很闲吗？话事人不在公司处理事情，天天往医院跑，该不是哪个不识相的故意把你叫过来的吧？” 她说完睨了林杳杳一眼，见小姑娘低着头没吭声，继续道：“这要是让董事会那几个老东西知道的，不知道又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这些话还要我教你吗？” 她话是对周庭柯说的，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沈华兰是在指桑骂槐。 林杳杳当然也听出来了，只紧紧地咬着唇，露出一副隐忍克制的模样。 周庭柯看在眼里，说话的语气里都夹杂着无奈，说：“既然知道我忙，那大晚上的找什么事，就不能让我少费点心。” 沈华兰一听这话“噌”地一下从病床上坐起，狠狠地瞪了周庭柯一眼后，生气道：“我倒是不想大晚上地折腾你，但你也不看看你选的这位大晚上安的什么心！” 这一次沈华兰并没有掩饰对林杳杳厌烦，而是狠狠地给了她一记眼刀。 小姑娘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连睫毛都是湿润的，小心翼翼道：“伯母，我真的不知道，鱼汤里怎么有白胡椒。” “那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洛洛放的了？”沈华兰一着急，连老家话都冒了出来，“她最是清楚我的口味，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的一句话后，面前的两人同时看向了我，林杳杳呢，依旧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而周庭柯的眼神里，除了一丝错愕外，也夹着些许狐疑。 对啊，当初我有多会讨好沈华兰，他周庭柯可是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的。 又怎么会不记得沈华兰的食物偏好呢。 短暂的视线交替后，我暗自冷笑了一声。 不是我在期待什么呢？不管那个公寓里的结构和软装跟从前的那个家多么的相像，也不会跟我有任何关系了。 或许那只是周庭柯个人的偏好而已。 仅此。 想到这，我扯了扯嘴角，平和道：“阿姨，这件事还真有误会。” 闻声，沈华兰诧异地朝我看过来，问：“洛洛，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姨，白胡椒，确实是我放的。” 事已至此，我只能将计就计。 下一秒，我走到保温桶前，轻轻地朝碗里倒汤，一边倒一边说：“阿姨，你不记得了，上次体检，医生提醒过你什么吗？说你脾胃虚，需要补一补，然后我就去了老中医那，医生提醒说，煲汤的时候放点儿白胡椒，有温中散寒，养护脾胃的功效。” 我说完，端起汤碗，认真地看向沈华兰，说：“阿姨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沈华兰看着我递到嘴边的鱼汤，皱了皱眉，不情不愿道：“但洛洛，这个味道……” “阿姨乖乖听话，”我打断沈华兰，跟以前劝说她的时候一样，温柔道，“白胡椒还有祛湿消肿的作用，等您明早起来啊，脸上的浮肿都会不见的……” 沈华兰爱美，爱到曾经不惜拿着周庭柯的奖学金去做医美，所以劝说她时，变美是极具诱惑力的。 果然，在我的三言两语之下，沈华兰终于端起了鱼汤，强忍着喝了下去。 我识趣地给她递上餐巾纸，视线掠过林杳杳的面颊时，只见她杏眸瞪大，眸中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我默默地收回视线，带着歉意说：“抱歉啊林经理，煲汤之前我忘了跟你提，你看，竟闹出误会了。” “没……没事儿……”林杳杳紧张地掐了下衣角，“是我，是我糊涂了。” “行了，”沈华兰突然接了话，眼神掠过小姑娘的脸颊，没好气道，“不过是询问了你两句，看你这没出息的样，还偷偷把庭柯叫过来了，怎么着，怕我吃了你啊？” 林杳杳听到这话后更紧张了，急忙解释道：“阿姨，我没有，我……” “行了行了，”沈华兰直接打断了林杳杳的话，摆了摆手，说：“嘴上说是要孝敬我，结果还不是假以他手，真没看出来哪里有孝心了……” 她话音刚落，林杳杳的两行眼泪就涌了出来，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周庭柯见状眉头拧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华兰下了逐客令：“行了，戏差不多就得了，你跟庭柯先回吧，我跟洛洛再说两句。” 林杳杳在一片憋屈中跟着周庭柯离开了病房。 但我也没在沈华兰的病房久留，没一会，也找了个托词离开了。 再回普通病房时，见姑父已经睡下，心口一颗聒噪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些。 摊开手心一看，竟浸着一层细细的汗。 彼时京港的室外温度，已经零下五六度。 我忽然觉得，原来，指鹿为马这件事，并不难。 好一会，我才慢吞吞地离开病房，前往停车场。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人还没走到车前，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靠着地下车库的结构柱抽烟的周庭柯。 似没察觉到我的存在，男人深深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地吐出，烟雾缭绕在他的脸庞，仿佛给他的面容披上了一层忧郁的面纱。 难道是因为他堂堂荣域集团的总裁，也因为陷入了复杂的婆媳关系中而倍感煎熬吗？ 我回想他领着林杳杳出病房时的模样，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 可倏忽间，男人那低沉的嗓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既然那么热心肠的去帮忙，为什么又出尔反尔？” 我随即顿足，缓慢地转过身，视线落在周庭柯的脸上，短暂的视线接触后，我竟从男人眼里看到了一抹讥诮。 我忽然间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 解释什么呢？就算我说鱼汤里的白胡椒不是我放的，他也不会信。 我吸了口气，不答反问道：“周总这么聪明，您觉得是为什么？” 周庭柯烦躁地掸了掸指尖的烟灰，瞄了我一眼后，说：“怎么，心虚了？” 我冷笑一声，语气也不善：“我心虚什么？” “不是你要林杳杳用这种方式讨前婆婆开心，现在又不乐意了？” 心口微微一顿，我目不转睛地看向周庭柯，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一份答案。 但他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道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 我蜷了蜷手心，实话实说道：“跟我无关的事，我何必操这份心，周总您想多了。” 丢下这句话后我便转身就走。 刚走一步，又听到男人抬高了嗓音道：“白经理敢做不敢当吗，那份讨婆婆欢心指南，不是白经理亲自交给林杳杳的？” 第110 给林杳杳讨婆婆欢心指南这件事，是我们私下的交易，但我没想到竟没瞒过周庭柯。 偏偏在这份指南里，提到食物部分的时候，我再三强调了沈华兰讨厌白胡椒的这件事。 我想，但凡周庭柯查阅过这份指南，就应该洞穿了我某些心思。 而我主动“认领”罪状的行为，也就成了弄巧成拙，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心口一紧，我强作镇定地扫了一眼两步之外的男人，没立即给出回应。 仔细想想，那份婆媳指南怎么说也有个五六页，详细到关乎沈华兰的吃穿住行各方面的注意点，他堂堂荣域总裁，只怕没那份闲心从头看到尾。 也许是我多心了。 这么梳理下来，我整个人也镇定了些许，心平气和道：“林经理自从入职后为公司做了不少事，替她分忧，不就是替周总您分忧吗？” “那就继续替我分忧啊，”男人的声音莫名地生硬了几分，语气也更加冰凉，“今天怎么出尔反尔了？” 听到出尔反尔几个字后，我立即听出了弦外之音——周庭柯已经认定我在鱼汤里放白胡椒一事是有意为之。 “我也有个问题，”我淡淡一笑，柔声道，“周总觉得，我为什么这么做，得罪投资人妈妈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闻声，周庭柯眉头紧皱，突然上前一步，逼视而来，幽幽道：“对啊，要不白经理说说，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难不成，白经理是惦记着周太太的位置？” 戏谑中夹杂着讥讽，周庭柯语气不善，那双瑞凤眼更是深不可测。 看得我心里发慌。 “周总可真是爱开玩笑，”我避开他的眼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些，“这话要是给林经理听见了，容易引起内部矛……” 我的话还没说完，男人蓦地又凑近了一步，进入警戒状态的我连退两步，身子最后抵在了车门上。 而周庭柯，近在咫尺。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混合着烟草味的气息弥漫在我的周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没好气道：“白经理想要的，不都是不择手段去争取吗？” 他身上的压迫感让我感到不适。 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才将呼吸调整成正常的状态，再抬眼看向周庭柯时，只见男人依旧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大概是在替林杳杳抱不平？ 想到这，我扯了扯嘴角，用着揶揄的口吻道：“周总多虑了，您身份显赫，哪里是我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 话音未落，男人面上的肌肉抖了抖，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尽是错愕，和厌恶。 是我看错了吗？周庭柯似乎对这个回应很不满意？ “好，好你个白音洛，”男人抬起右臂，食指稍稍地在我面前点了点，“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高大的身躯疏忽而走，我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地舒了口气。 但心口，为什么忽然空落落的？ 今晚的周庭柯，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但愿，不会影响合作的事。 带着这份疑惑，我忐忑不安地回了住处，谁知刚从电梯里下来，远远的就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娇俏的背影。 小姑娘手里端着个小礼盒，正对着我的门牌张望。 是林杳杳。 挺出乎意料的。 她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不是那种需要相互拜访的关系。 我定了定神，刚准备开口，听到动静的林杳杳立即转过身来，笑眯眯道：“音洛姐，回来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软糯柔和。 “有事？” “我是过来特意谢谢音洛姐的，”林杳杳语气不咸不淡的，将手中的甜点盒递给我，说，“今天在医院里，得谢谢音洛姐替我解围呢。” 她用的是解围一词。 也是我没想到的。 我看着这副甜软的面孔，也没揭穿她，只温声道：“林经理客气了，举手之劳，应该的。” 林杳杳大概没想到我情绪会这么平静，递着礼盒的手悬在了半空，疑惑道：“音洛姐不觉得委屈？” 看着杏眸里的试探，我耸耸肩，说，“结果林经理不是也看到了吗？” 沈华兰根本没有责备我。 林杳杳大概也嗅出了这层意思，脸上的笑意明显僵硬了几分。 我没打算跟她计较这个事，继续道：“替投资人分忧是我的荣幸，推进合作的事，还请林经理多多费心，不然再拖下去，我只能去求阿姨了。” 林杳杳微微一愣，讪笑道：“当……当然。” 看着小姑娘的反应，我忽然觉得没那么憋屈了。 果不其然，隔天，荣域方面就给了回应，将我们的汇报工作安排在翌日下午。 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些。 也顺水推舟地把林杳杳塞进了汇报工作的人员之中。 时间很快到了汇报当天。 带上文件后，我们一行人一起下了楼。 进车库没多久，我的手机忽然突兀地响了起来，我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电话是姑姑打来的。 而一般这个时间里，她是不会主动给我电话的。 心口仿佛揣着一只狂乱的蝴蝶，我定了定神，这才按下接听。 “洛洛，你快来县医院一趟，”姑姑慌乱的嗓音从听筒里冒出来，“囡囡又犯病了。” “咔嚓”一声，我只觉得五指松软，瞬间的功夫，手机脱手而出，狠狠地砸在脚边。 屏幕裂开了。 应该，不会出事吧。 顾及不上其他，我简短地给吴凌去了个电话后，立即驱车赶往蚌城。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我终于顺利抵达了县医院，推开病房门时，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小奶包。 小家伙脸色苍白，巴掌大的小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血色。 而那双漂亮的瑞凤眼了，却有着跟她年纪不相符的倔强和不屈。 刹那间，我的心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痛到极致。 “洛洛，”奶声奶气的语调传到我的耳中，囡囡机智地发现了我，诧异道，“真的……是洛洛。” 我跟姑姑用了半小时的时间把囡囡哄睡着。 病房外，姑姑心疼地抹了抹眼泪，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呢。” 我握住姑姑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问过医生了，一旦时机合适，会立即给她做手术。” “洛洛，”姑姑红着眼圈望着我，不安道，“囡囡，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我笃定地点点头：“她呀，撅着呢。” 安抚了姑姑之后，我又跟主治医生见了一面，医生表示以囡囡的这种情况，还是得早为手术做准备。 他再一次跟我提到了手术费用。 一大笔钱。 交谈中，吴凌的电话突兀地插了进来。 连续两遍。 我琢磨着情况不对，只能起身去接。 “洛洛，你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吴凌语气很冲，怒气腾腾的，话锋一转道：“我们这边不太顺利，方案被周庭柯给否决了。” 心口猛然间传来一阵钝痛，我捏紧手机，才强压住蔓延的情绪。 果然，老爷天，还是想多给我一点考验啊。 第111 吴凌告诉我下午的汇报场面曾一度失控。 原来，周庭柯在看完元天野的角色形象设计之后，对其中一名也就是舔狗形象的男主角进行了批判式点评，从形象到穿着，甚至连主角的衬衫有没有塞进西装裤里这种细节也指了出来，点名要元天野重新设计。 元天野一身傲气，自然是受不了这份奚落的，偏偏这个时候林杳杳又站出来和稀泥，说什么周庭柯讲得有道理，建议元天野好好改一改。 “然后呢？”我捏着眉心，无奈地问。 “然后会议就中断了啊，”吴凌气呼呼的开口，恼火道，“这个林杳杳可真够可以的，当着周庭柯的面这样让元天野下不来台，元天野气得直接撂担子走人了。” 听到这，我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询问道：“他现在人呢？” “打电话也不接，就一句话，改是不可能的，除非换投资人，否则这个工作他不干了。”吴凌说到这里顿了顿，“洛洛啊，你说现在怎么办？” 周庭柯会再次找茬是我意料中的事，但我没想到会闹到这种不可开交的局面。 再想想囡囡的事，一时间我只觉得焦头烂额。 到底我还是没再蚌城久留，呆了一晚后，天蒙蒙亮时，我又驱车返回京港。 抵达公司楼下时恰巧是上班点。 我刚下车，就看到了从斜对面那辆火山红里走出来的林杳杳。 小姑娘身着一件韩系短款棕色小皮衣，搭配着一条同色系的鹿皮小短裙和一双黑色的小短靴，走起路来一蹦一跳，像是欢快的小鹿，整个人看上去活力四射，青春洋溢。 看着心情不错。 下一秒，她就看到了站在车旁的我。 短短的两秒对视后，林杳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眨着那双小鹿似的大眼睛看着我，说，“音洛姐，这么早啊，你昨天忙什么了，那么重要的会议，你怎么能不在场呢。” 她尾音娇软，但眼神里，却夹着一丝狡黠。 我联想到吴凌的话，柔声道：“听说，你在汇报会议上否决了元总监的提案。” “音洛姐，这你就误会我了，”林杳杳小心翼翼地瞄了我一眼，说，“否决元总监方案的人是庭柯，我不过是替荣域的形象着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已，在有分歧的情况下，我总得支持他对不对？” 也是，站在林杳杳的立场上，一旦我司跟荣域产生分歧，她确实有足够的理由站在荣域方。 “但音洛姐，你一向视工作如生命，昨天怎么突然没出席呀？”试探的眸子落在我脸上，林杳杳的好奇心都快从眼神里溢出来了。 “有劳林经理了，”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说，“周总那边，我会亲自跟他解释。” 见我要走，林杳杳又开口道：“那音洛姐可得好好解释解释才行，依我看，庭柯这次态度十分坚决呢。” 一个逼着我换投资人，另一个又态度坚决，现在的我，就跟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不满归不满，但拜访周庭柯的日程，还是被我马上安排下来了。 下午两点，我跟吴凌再次来到荣域，却被秘书告知周庭柯事务繁忙，让我们改天再来。 万金油的话，我跟吴凌见怪不怪，无奈之下，我只能把电话打给曾智。 “周总确实在开会，嫂子要是想等的话，就让他们安排你去最右边的接待室，”曾智给我们出主意，“会议结束后周总会从门口经过，嫂子你看着办。” 我跟吴凌了悟，坐在接待室里耐心地等待着。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个多钟头。 终于，接待室外传来了动静，我跟吴凌立即起身，果然看到了从会议室里走出的周庭柯等人。 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年纪大的老董事，老董事一副吹鼻子瞪眼的模样，指着周庭柯的侧脸道：“你爸在世时见了我还得尊称一声赵叔，你算什么东西！” 周庭柯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跟曾智递了一个眼神后，说，“赵经理身体不适，今日允他半天假。” 叫赵叔的老董事狠狠地睨了周庭柯一眼后，率先冲出人群，骂骂咧咧地跑开了。 至于同行的其他人，纷纷把头埋得很低，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只见周庭柯昂首挺胸，径直朝我们的位置走来。 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冲过去时机不太对，但不冲，这一个多小时也就算白等了。 迟疑两秒钟后，我跟吴凌递了个眼神，神色温和地迎了上去：“周总。” 闻声，男人猝然间顿足，朝我们投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四目相撞，我清晰地看到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错愕，紧接着听到他说，“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语气很冷，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就像是雪山上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将猎物生吞活剥。 忽然间我也觉得心里没底，认真道：“知道周总事忙，也就耽误您两分钟。” 周庭柯瞥了眼身后，又看看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了两步后又瞄了我一眼，说，“长话短说。” 我跟吴凌跟着周庭柯进了总裁办。 生怕周庭柯再下逐客令，我开门见山道：“周总的建议我们已经收到了，届时我们会更改主角的穿戴，会随时跟您汇报。” 男人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扣了两下，瑞凤眼一抬，严肃道：“我说的是表情，穿戴，所有的细节，统统换掉。” 果然，事情比我想象中更棘手。 我吸了口气，故作平静道：“周总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重新，还不够具体？” 轻蔑的口吻，不屑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种跟无赖打交道的错觉。 偏偏他连一个具体的想要的形象也说不出来，这简直太为难人了。 而合作初，他明明什么都没有提。 “行，就……就按周总说的办。” “一天够吗？” 我抬了抬眉骨，听到吴凌在一旁补充：“周总，一天也太赶了。” “逍遥客不是水准一流吗？一天，不赶吧？”吴凌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被人戏耍的错觉从四肢百骸传递出来，我扯了扯嘴角，情不自禁道：“看吧，出尔反尔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离开荣域时已经是日落黄昏，吴凌那边跟赵劲松约了见面，我则一个人驱车回公司。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临走前周庭柯那句“作为投资人，提这么点要求不过分吧”的台词，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刹那间，只觉得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整个人竟撞在了方向盘上。 因为不专心，我的车头一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绿化带上。 我刚准备给保险打电话，一旁的手机忽然闪动不停。 是释东的电话。 像是抓到什么似的，我慌乱地按下了接听键：“班委。” “音洛，出什么事了？”释东似从我的嗓音里听出了异样，“别怕，我在呢。” 巧的是，释东正好在附近办事，很快就赶到了我的车祸现场。 好在我一向车速极慢，车头也就微微蹭了下，我自己也没出什么事。 “刚才脸都吓白了，”释东无奈地看着我，将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肩上，“走，去喝点东西。” 坐在咖啡厅里，我才从释东口中得知他竟是特意来找我的。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校企合作室吗？我们私底下跟stack聊过，他表示如果你的项目能进入合作室，一定会大力支持。”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释东，问：“这是什么意思？” 释东笑容温煦：“也就是说，stack会劝说公司给音洛你的项目注资，音洛，你担心的资金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第112 事情的发展远超过我的预料。 我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错觉。 算起来，距离上一次在聚会中跟stack交谈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多月了，本就是虚心请教，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我定了定神，问：“具体是什么样的合作模式？” stack处在大公司，背后又跟冯文灼等资本牵扯，像他们这种规格，自然是定了不少规矩。 “学校跟你们工作室合作，一起完成你手里的这个项目，”释东耐心解释，“资金方面会有stack所在的集团注入，收益部分属于三方。” 听上去十分合理。 “而且你知道吗音洛，一旦你的工作室跟学校合作，你这边就可以给应届毕业生提供实习岗位，”释东有些激动，温和道，“这不是你一直都想做的事吗？” 我苦笑一声，有点答不上话。 记得在南大时，我曾信誓旦旦地表示会以一技之能为母校做贡献，时至今日，经过社会的毒打和考验后，才知道当初的言辞是多么的幼稚。 “音洛，你有顾忌？”释东见我没吭声，追问道：“是担心庭柯那边不好交代吗？” 这也是一方面。 毕竟合作一事已经推进到现在，虽然处处遇难题，但我们到底是拿了荣域的钱，哪里能说想不合作就不合作的。 “这个我已经替你考虑过了，”释东神色严肃，说，“冯总那边的律师团队在整个国际上都很有名，一旦涉及到经济纠纷，可以交给他们处理。” 我没想到释东会考虑得如此周全，认真道：“事关重大，我需要跟吴凌商量。” “嗯，不急，”释东瞄了我一眼，说，“这个合作涉及很多方面，没一两个月定不下来的。” 听到释东提及时间，我的心口才微微踏实了些。 一两个月，应该够了。 临走前，释东表示会等我消息，合适的话，他想带stack来我们工作室一趟，让我认真考虑考虑。 跟他分开后，我第一时间找了吴凌，提及了合作一事。 吴凌高兴坏了，咧着嘴笑道：“这不是好事吗？有释教授在其中牵线搭桥，冯文灼那个土财主必然舍得花钱，洛洛，我觉得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我却不敢掉以轻心，周庭柯的性子我还是了解些的，跟荣域合作一事既然已经开始，他就不可能轻易同意解除合作的事。 除非是他自己提出来。 吴凌听完之后表示认同：“万一处理不好，我们既得罪了周庭柯，又得罪了冯文灼，凶险得很，必须得从长计议。” 商量了片刻，我跟吴凌一直认为可以先邀请stack来公司考察，顺便聊一聊具体的合作细节。 但时间也只有一天，这就意味着，我们得一边跟stack谈合作，一边找元天野催稿。 说到元天野，这小子到现在电话都打不通，真是应了吴凌那句话，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少爷啊，到底是没吃过生活的苦。 “找元天野的事我来办，”吴凌也很无奈，“在这京港，还没有我吴大美找不到的人。” 翌日下午，释东按照约定邀请stack来到了我们的工作室。 和很多大公司的高管不同，当stack看到我们处在这样一个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办公室里，说出口的，竟是夸赞。 “音洛，我没想到你的项目居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写出来的，”stack由衷地开口，赞叹道：“这让我想到了我刚开始创业的阶段，音洛，你真的很棒。” “新街口附近最近刚出来了一栋办公楼，”释东立即接话，“音洛，我觉得你可以抽空去看看。” 新街口算是整个京港最贵的地方，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也不为过，就我们现在的状况，哪里敢觊觎那么好的位置。 “工作环境高，效率也能提高，”释东说这话时看向stack，“stack你觉得呢。” stack点点头：“释教授说得有道理。” 整个交流的过程只用了一个多钟头，大多数情况下是stack在问，我答，而释东在一旁耐心地做解释，交谈过程比想象中更为顺利，愉快。 结束时已经是日落黄昏，因为stack手里还有工作，我们便取消了一起吃饭的计划。 但释东忙前忙后，我自然不能让他空着肚子回去，于是将三人餐改成了双人餐。 在距离公司不远的西餐厅内。 吃饭时，释东提醒我：“新街口的办公楼竞争激烈，你要是感兴趣，我们改天约个中介，一起去看看？” 我微微一顿，一时间没接上话，又听到释东说，“这个事也急不得，你回去跟吴凌商量商量，再给我回复。” 我略感不安：“你也忙，这些事我们会看着处理的。” “以后就是长期并肩作战的战友了，客气什么？” 我这边进展顺利，可吴凌那边却是举步维艰——原来，擅长找人的吴凌，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竟没找到元天野的踪迹。 他的电话依旧处于关机状态。 他有心去藏，我们必然难找，我只能劝吴凌放弃。 “那明早的汇报工作怎么办？”吴凌焦头烂额，“周庭柯一定会以此为由，找我们的茬，到时候怎么应对啊？” 我平静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隔天一早，我跟吴凌早早地来到了荣域，在接待室等了半小时后，终于见到了周庭柯。 男人的视线在我们两人脸上掠过，拧着眉道：“怎么就你们两人？元总监呢？” “抱歉周总，”我声线平稳，解释道，“你交代的任务我们没能完成。” 吴凌紧接着赔笑道：“元总监压力太大，没……没好意思亲自来见您。” “是吗？”周庭柯捏着手中的签字笔，压迫感十足，冷冷道：“任务没完成，便避而不见，这是能力问题，还是态度问题？” “态度自然是端正的，但周总，时间太紧迫，我们……” “白经理是觉得我强人所难？”周庭柯蓦地打断我的话，声线也抬高了两个分贝。 我静静地看着他，不咸不淡道：“周总多虑了，投资人提一点要求，在情理之中。” 我承认我是拿周庭柯的话来噎他，事实上，他脸上抖动的肌肉已经说明他听懂了我的揶揄。 短暂的对视后，只听“啪”的一声响，男人不偏不倚地将签字笔压在桌面上，质问道：“那白经理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何要故意隐瞒元总监离开京港一事？” 我只觉得心口一惊，暗叫一声不好。 余光扫向吴凌时，只见她瞪大双眼，也是一副无措的模样。 看来她也不清楚。 但刚才，她偏偏替元天野多说了一句话。 这就很容易让周庭柯误解成我们是故意包庇元天野。 “我们也是刚知道元天野已经离开了京港。” 我只能继续补救，但听到解释的周庭柯脸色越来越难看，彼时面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阴霾。 下一秒，我听到他说，“白经理现在搪塞的理由，真是越来越低级了，你们这么公私不分，我们怎么继续合作？” “周总，”憋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在这一刻溢满心口，我吸了口气，说，“-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们现在是在谈工作，公与私，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的意思是我公私不分？” 看着男人逼视的目光，我无奈道：“周总要是实在不满意，要不你再去物色一个新的合作方？” 第113 话赶话，我的语气虽然疏离，但态度上，却没再退让。 这种转变让周庭柯面上的肌肉明显僵硬了些，连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底也闪过了轻微的诧色，和质疑。 也对，在周庭柯看来，我们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群任人宰割的蝼蚁，必须倚靠大树生活，自然也可以任由他拿捏。 于是，蝼蚁一动，他这棵被依附的大树，则拿出了大树的威严。 但我们能怎么办呢，作为合作方，我当然清楚投资人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所以但凡是周庭柯提出的要求，我们基本上会尽量满足，只是最近，周庭柯变了。 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这条分界线维持着我们彼此之间的平衡，我想，只要周庭柯不算过分，我也愿意忍。 只是现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蝼蚁的自尊碾在脚底，除了还击，我们别无选择。 “找新的合作方是吗？”男人冷嗤一声，眉心拧了三分道，“白经理以为我不会？” 我实话实说：“我们没这么想。” 以荣域如今的地位，又哪里需要周庭柯去找，他只要对外发出一丁点信息，只怕荣域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想到这，我解释道：“我们就觉得时间太赶了，还请周总能多给我们点时间。” “我给你们时间，那谁给我时间？”周庭柯忽然抬高了语调，不悦道：“这个项目拖了多久你不清楚吗？我给你们的包容还不够？” 包容，我在心底默默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口一片怅然。 但激化矛盾的话还是被我生生地咽了下去，我缓了缓语气，说：“谢谢周总的大度，这次还请你多宽限几天，我……” “三天，”周庭柯语气强硬，做了最后通牒，“如果白经理依旧无法完成我的要求，那我只能另聘贤能了。” 另聘贤能？ 吴凌也嗅出了异样，疑惑道：“不是周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是要找人顶替我跟白经理的位置吗？” 周庭柯瞄了吴凌一眼，淡淡道：“白经理敲代码的确水准一流，但在管理上，实在是差强人意，怎么，这点小事我这个投资人也做不了主？” “周总，你这么做恐怕有点不合适吧？”吴凌的忍耐俨然也已经到了极限，不咸不淡道：“当初签合同时，周总可没说要一个接一个地往我们公司塞人啊，现在还要换掉我们的项目负责人，抱歉，我不同意……” “吴总，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周庭柯态度强势，“说到合同，合同上可以明确标明了项目进程，但你们做到了吗？” 吴凌再次被噎住。 项目进度为什么会推进得这么慢，他周庭柯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 可紧接着我又听到周庭柯对曾智说：“会议结束后就把招聘的信息发出去。” 他根本不打算给我们回旋的余地。 项目是我们的，我当然不会任由周庭柯肆意妄为，马上开口打断道：“周总如果要这么做的话，只怕我们没法继续合作了。” “嫂……不，白经理，”曾智急忙插话，“其实周总也不是针对你们，而是……” “那就如白经理所愿，暂停合作吧！” “嘭”的一声响起，周庭柯冷着一张脸合上笔记本，露出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毕竟涉及项目负责人的岗位，我自然也不可能退让，思忖几秒后，我平和道：“还请周总三思，我想我也有必要提醒您一句，如果是荣域单方面解除合同的话，我们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 谈判的最终结果是不欢而散。 周庭柯没做让步，依旧只是给我们三天时间，而我和吴凌也没退让，表示放一个项目负责人进来根本没可能。 合作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只是这一次，我跟吴凌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本来我还担心怎么跟周庭柯谈终止合作的事，现在好了，人家自己提出来了，”吴凌神色轻松，“洛洛，我们就要解放了。” 我并不赞同吴凌的说法，周庭柯消息那么灵通，一旦知道我们接触了其他资方，谁知道会不会轻易同意解约。 毕竟这可是他打算给林杳杳镀金的项目啊。 我们乐意，他跟林杳杳未必愿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吴凌也很头大，“总不能就这么耗着。” “谁说要耗着了，”我看着不远处的荣域大厦，下定决心道：“是时候重新做一份新的项目书了。” 释东昨天也跟我提了，要想尽快达成跟stack的合作，就必须重新做一份校企合作的项目书。 回公司后，我立即开始整理资料，只是校企项目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忙了半天，也不确定写得对不对。 思来想去，我把请教的电话打给了释东。 电话响了几声后便接听了，只是那头乱糟糟的，隔了两秒我才听清楚释东的声音。 “音洛……有事儿吗？” 彼时已经临近学期末了，我这才后知后觉到释东可能会很忙，带着歉意道：“抱歉，打扰你了吧？” 我话音刚落，听筒里便传来了一个清脆又熟悉的声音：“是白音洛吗？东哥喝多了，能不能麻烦你来接一下他？” 接电话的是郑凯。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释东刚才说话的语气有点儿不对劲。 原来是喝醉了。 都是朋友，我自然义不容辞，去楼下打了个车，直奔南大。 电话里，郑凯告诉我，今晚释东在这里宴请系里的几位领导，一不小心喝高了。 等我人到学院食堂时，果然看到了抱着椅子发呆的释东。 他身上就穿了件米白色的圆领毛衣，因醉酒的缘故，原本整齐地发型此刻有些乱糟糟的，配上双颊上的那坨红色，少了份平日里的呆板严肃，多了一份活泼可爱。 “你可算来了，”郑凯也有些醉意，热情地跟我打了声招呼后说，“今晚东哥一整晚都在念叨你，你可得把他安全送回家。” 我一脸迷惑，问：“你们聚餐，还提到我了？” “东哥没跟你说吗？”郑凯略感诧异，“他今晚宴请的那几位都是替校企合作出了力的，不然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如此贪杯。” 第114 我跟郑凯一同将释东送回了住处。 跟酒后缠人的周庭柯不同，释东今晚虽然也是酒量摄入过多，但整个状态乖巧老实，难得的省心。 我担心他夜里醒来肠胃不舒服，又去楼下的药房买了些醒酒药，处理好一切后，这才放心离开。 再见到他时，已经是翌日下午。 彼时我还在为校企合作项目书头疼，听见小雅清脆地喊了声释教授后，抬眼一看，便看到了拎着打包的咖啡进来的释东。 与昨晚喝红了脸的乖巧憨厚形象不同，彼时的释东身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西服外套，搭配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既挺括有型，又时尚休闲。 配上那双银丝眼镜，更显温文儒雅。 我刚起身相迎，便听到小雅说，“释教授，你也太客气了，来找我们音洛姐，还带两盒进口车厘子啊。” 释东温和回应道：“系里发的福利，大家随意。” 他说完便走向我，眼神里闪过一抹尴尬，吞吞吐吐道，“昨晚我没出洋相吧？” “没，依旧是彬彬有礼的绅士形象，”我实话实说，又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释东晃了晃手机，说，“看到你的来电显示了，音洛你一向不喜欢麻烦人，那么晚给我打电话，想必是有急事。” 我没想到释东如此细心，解释说，“我想给stack准备一份新的项目书，但校企合作涉及方面极广，我没什么经验，想向你取取经。” 释东嘴角勾起，询问道，“你决定答应stack的提议了？” “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笃定地点点头，“既然要合作，我们就得做足准备，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这个当然，”温润的嗓音蓦地抬高了几分，释东绅士的将手伸到我面前，眉眼含笑道，“白经理，合作愉快。” 我没想到平日里严肃到有些呆板的释东还有这样风趣的一面，刚准备做回应，就见他自顾自地坐到我的工位旁，边拉办公椅边说道：“项目书呢，拿来我看看。” 看着挺着急的。 我好心提醒：“不急，我才写了一部分。” “没事，这两天学校就要放假了，我都有时间的。” 说话间，他又瞄了眼我的办公桌面，诧异道：“咦，换了？”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才知道他指的是我的新笔记本，淡淡地应了一声后，我问他：“项目书里我方的权利和义务我试着拟定了几条，你看看？” “好，交给我。” 整个下午，我跟释东都在讨论我方的权利和义务问题，释东见识广，知识储备强，三言两语就能指出我拟定的条例中存在的漏洞，我跟着学了不少。 “论敲代码，你是系里第一，但说到相关规定嘛，”释东言辞诚恳，带着一丝骄傲道，“我还是更强些。”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道：“班委你才华横溢，让我心服口服。” 释东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音洛你再细心点，会发现我更多优点的。” 我很惊讶一向谦虚有礼的释东居然会如此回应，一时间有些语塞，正出神时，熟悉的甜腻声猝然间传到了耳中。 “这是什么风把释教授给吹过来了？” 原来是在医院里照顾沈华兰的林杳杳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两天没见，小姑娘的脸上是难掩的倦色，眉眼弯起时，多少有些勉强。 我猜她照顾准婆婆的事不太顺利。 释东依旧是一贯的绅士，他起身道：“跟音洛商量些事儿，林小姐看着风尘仆仆的，是太投入工作了吗？” 他问得认真，却让林杳杳神色一滞。 片刻后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不咸不淡道：“释教授多虑了，在音洛姐手底下办事，又怎么会辛苦呢，真正辛苦的，应该是她跟吴总。” 释东迷惑地看了我一眼，问：“此话怎讲？”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聊到这吧，”我不想把释东牵扯进来，推辞道，“改天请你吃饭。” 释东一向识大体，自然是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随即点了点头。 但林杳杳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见释东要走，竟不依不饶道：“音洛姐，你这是做什么，释教授又不是外人，再说他跟庭柯是朋友，说不定能劝劝他，让他多给我们宽限几日呢。” 正在整理文件的释东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林杳杳，又看了看我，问：“什么宽限几日？出什么事了？” “庭柯让元天野改人物形象，这位元总监不乐意，直接给我们来了个人间蒸发，”林杳杳快人快语，边说边感叹道：“现在庭柯很生气，压力自然就给到了音洛姐和吴总这边。” 我越听越不是滋味，视线落在林杳杳脸上，小姑娘看着一副心疼着急的模样，但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挑衅。 我几乎可以断定，她这是在挑事儿。 事实上她那点儿心思我一早也是清楚的，可她是荣域的人，也是周庭柯的人，所以合作期间我也算能忍则忍，但她不该故意把释东牵扯进来。 想到这，我强压着心口的不适，平静道：“林经理这么空闲的话，不如把邮箱里的那段代码给写了。” 公司分配任务时我会习惯性地把每一项内容发到组员的邮箱里，林杳杳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先前她一直在组内划水，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地替她把工作给完成了，而如今，情况已经大大不同。 林杳杳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跟她提工作的事儿，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后，竟没接上话。 “时间还早，我先送客，晚点再跟林经理继续探讨工作。” 丢下这句话后，我便送释东出公司。 到了停车场后，释东犹豫地看了我一眼，问：“庭柯应该不是……” “终止合作一事是他提出来的，”我打断释东，说，“这件事，你千万别插手。” 释东凝视了我片刻，点点头：“有需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折返公司后，刚进门，小雅便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给我递了一个眼神道：“林经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刚才眼圈都红了。”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我不过公事公办而已，她竟然还委屈上了。 到底是有人撑腰，不知人间疾苦啊。 但话说回来，她毕竟是周庭柯安排下来的人，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思忖片刻，敲了林杳杳的办公室门。 小姑娘闻声抬起头，眼圈果然红了一大片。 “音洛姐，还有什么吩咐吗？”她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让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我看着她，叮嘱道：“林经理，我知道你时刻关心着公司的事务，但释教授不是我司员工，你向他吐露公司内部情况，不合适。” 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一家公司，坦白来说都有权利追究员工的责任的，更何况，林杳杳并不像是无心之举。 “音洛姐，项目进度一直停滞不前，我也很着急，”林杳杳嗓音沙哑，透着浓浓的委屈，“我就是想释教授也是大家的朋友，想麻烦他去做这个和事佬，跟庭柯好好聊一聊，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我看着林杳杳这张人畜无害的脸，突然间觉得有些可笑。 我这才意识到，装乖，有时候也是一种本事，索性开门见山道：“林经理既然这么替公司着想，那不如本职工作先完成吧。” 说完我便要走，却又听到林杳杳问：“但是音洛姐，阿姨一个人在医院，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些工作，能麻烦你帮帮我吗？” 我诧异地望向小姑娘，看着那双杏眸里闪过的狡黠，顿时哭笑不得。 细想一下，她来公司这么久，还没正儿八经地写过一次代码，现在，已经开始堂而皇之地让我代劳了。 “不好意思林经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我拒绝得干脆，“下班前，我希望能看到一段完整的代码。” 丢下这句话之后我便转身，但下一刻，我却听到林杳杳说，“对不起啊庭柯，阿姨那边，我真的去不了了。” 第115 我的视线再一次落在林杳杳脸上时，才意外地发现她手里竟拿着手机。 闪烁的屏幕告诉我，此刻正在通话中。 而电话那头，是周庭柯。 如果我没猜错，这通电话应该是从我进来的那一刻就是接通的，甚至更早。 只是林杳杳一直未提而已。 如此，我们之间方才那段“精彩”的对话，想必也被听筒那头的周庭柯听得一清二楚。 看着小姑娘眼底闪过的得意，我忽然哭笑不得。 听见又如何呢？我不过是公事公办，就算周庭柯怪罪下来，我也问心无愧。 出办公室前，林杳杳那娇软的小嗓音透着门缝传到了我的耳中：“音洛姐的决定是对的，毕竟是我的工作，我不该麻烦她的。” 说的就好像，是第一次麻烦我一样。 我当然不想跟周庭柯解释什么，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只怕林杳杳这三言两语之后，这件事还没完。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临近下班点时，周庭柯果然出现在我们工作室内。 彼时林杳杳已经背上了她的小背包，兴高采烈地出了办公室。 见到西装革履的周庭柯，小姑娘娇俏道：“怎么也没打个招呼就过来了？年底那么忙，应该以公事为先啊。” 她说完这话便挽住了周庭柯的胳膊，余光有意无意地朝我看了过来。 合作还没解除，从公事上来说，周庭柯还算是我们的投资人，我也没法视而不见，只能起身打招呼。 “你回家的路最近在翻新，打车不方便，”周庭柯跟没听到我的招呼声似的，低头看着林杳杳，“我想了想，还是送你回比较放心。” 林杳杳听到这话时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眸光忽然移动到我的脸上，压低声音说，“可是我的工作还差一点，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小心翼翼的语气，生怕我把她吃了一样。 但我心里明白，她这是故意拉着周庭柯给我示威呢。 事实上周庭柯也很吃她这一套，紧接着便开口道：“有什么不合适的，白经理这么精明能干，帮你简单收个尾，不是小菜一碟？” 黑眸掠过我的脸颊，周庭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里，却夹杂着一抹戏谑。 我忽然意识到，林杳杳之所以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使唤我，八成也是因为周庭柯的态度。 我严肃道：“周总抬举我了，不巧的是，我今晚也有别的安排，所以……” 我顿了顿，看向林杳杳，说，“林经理的工作，只怕要自己完成了。” 我语气很轻，可态度十分坚决，以至于林杳杳在看向我时，杏眸里的得意倏忽之间转化成了吃惊。 吃惊到她已经忘了掩饰。 一旁的周庭柯闻声拧了拧眉，眸光里森然一片，不咸不淡道：“白经理有时间在办公室里谈情说爱，怎么连帮同事写两行代码的时间都没有？” 谈情说爱？还在办公室？ 我仔细咀嚼着周庭柯的话，片刻后恍然大悟。 再看向林杳杳时，只见小姑娘眼神闪躲，似不敢与我对视。 看来她是把释东来公司一事也告诉了周庭柯。 我刚欲解释，谁知小雅忽然端着一份洗好的车厘子从茶水间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音洛姐，快来尝尝啊，释教授带来的这个车厘子简直绝了，真是又脆又甜！” 她平日子里咋咋呼呼惯了，大家也都没当回事，但未曾想今天竟撞见了周庭柯。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雅紧紧地抓着盛着车厘子的果篮，低着头道：“周……周总好，林经理好。” 周庭柯没有立即做回应，视线缓缓落移向小雅，最终停留在她手上那份鲜艳欲滴的车子里上，严肃道：“这还没到下班时间呢，员工就这样马马虎虎应付，哪里有半点正规企业的样子！” 小雅闻声把头压得更低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愣是没敢多说一句话。 倒是林杳杳这种时候站了出来，温声道：“庭柯你误会了，音洛姐和吴总平日对我们这些下属就是这样宽厚大度，也不会故意摆什么领导的架子的。” “这是大度吗？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周庭柯瞄了我一眼，冷冷道，“我们荣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投给这样一个懒散不上进的公司，难怪改个人物形象都要拖个好几天。” 我听着周庭柯的冷嘲热讽，心口跟堵了团棉花一样，闷得很。 以前，他也会插手我们公司的事务，但总体而言还算有度，可今天，他居然当着我的面批评我的下属，我没法忍。 “周总教训得对，”我平和开口，扫了一眼小雅，说，“小雅，以后下午茶要准备茶点果干，直接放茶水间让大家自取便可，至于林经理嘛，你这是准备下班了吗？” 突然被点名的林杳杳脸上一愣，小手儿捏着包袋，没答上话。 “还有十分钟才到下班点呢，周总的教训你也听到了，作为你的领导，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我瞄了眼公司的考勤表，说，“加上今天，林经理已经是第四次迟到早退了，所以这个季度的优秀员工评选，你是没资格了。” “音洛姐，我……” “周总，我这么做没问题吧？”我没给林杳杳狡辩的机会，勾着嘴角看向周庭柯。 四目相撞，我能情绪地看清楚男人眼神里闪过的不悦，但这一次，我没有做退步。 既然他要讲规章制度，那就要一概而论，不能搞什么特殊。 周庭柯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态度，停顿了几秒钟后，说，“白经理说得对，但……” 他突然话锋一转，说得我心口一惊。 “但荣域的规章制度里，曾明确表示，如果员工家属生病住院，员工可带薪休假一周，”男人声线平缓，淡定道，“所以林经理也不算迟到早退吧？” 荣域作为资本新秀，员工福利好也是在圈子里出了名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周庭柯居然拿这一点来怼我。 我耸耸肩，说，“周总是投资人，既然你想按照荣域的规矩来，我们也同意，只不过我司规模较小，资金不充足，这林经理带薪休假的钱，还请周总一并给出了。” 周庭柯神色一滞，瞪了我一眼，说，“带薪休假的工资我们荣域可以出，那白经理知道，上班时间谈情说爱，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又该如何处理？” 这是周庭柯临走前丢给我的难题。 他要我公事公办。 我当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毕竟我跟释东只是讨论工作上的事，但半小时后，我的手机上突然冒出一条邮件提醒，发件人是荣域秘书部。 我点开一看，竟是一则关于公司规章制度的内容，上面用红色加黑的字体描写到：上班期间谈情说爱，罚款两百，加一份公开检讨。 第116 荣域秘书部不仅把邮件发给了我，还顺便转发到我们平日的工作群里。 大写加黑的字体，像是无形中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罚款是假，检讨书也是托词，周庭柯之所以授意秘书部这么办，无非就是想借林杳杳的这件事，点我们所有人。 看到消息的吴凌气冲冲地从外面赶回来，说，“用脚趾猜也知道，肯定又是林杳杳在周庭柯耳边吹枕边风了，洛洛，这一次我们还要忍吗？” 我看了看时间，说，“大家好久没聚餐了，这两天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如何？” 吴凌神色迷惑：“出这种事，你还有心情吃饭啊？” “人是铁饭是钢，再说……”我顿了顿，瞄了一眼桌上的日历，说，“校企合作的事，也该跟大家打声招呼了。” 吴凌听完瞪大双眼，问：“洛洛，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翻了翻手中的资料，说，“良禽择木而栖，周总想必也是能理解的。” “漂亮！”吴凌给我竖起大拇指，说，“有你这句话，以后我可就不惯着那位了。” 忙了一整夜，校企合作项目书已见雏形，但其中一些内容必须斟字酌句，好在释东昨天临走前给我留了两本专业书籍作参考，只是我跑了几家书店，都没买到相关书籍。 无奈下，我只能又给他打电话求助。 “音洛你可算找对人了，这两本专业书啊，只有我们南大的图书馆有藏本，”释东一如既往的热心肠，“其他地方很难找到的。” “那能麻烦你帮忙借出来吗？”我有些不好意思，诚恳道：“一小时后我去学校取？” “麻烦什么，你等我电话。” 商量好后，我便驱车回公司，大概过了半个钟头，释东的来电如约而至。 “音洛，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他声音温润，询问道，“你现在方便下来一趟吗？” 我按着负一楼键的手忽然一滞。 我没想到释东会亲自跑一趟。 彼时正值寒冬时节，屋外的风凶得跟伺机的野兽一般，我刚从大厦里出来，一阵风刮过来，脸颊被刮得生疼。 而释东，正揣着参考资料站在车前，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三步做两步地走过去，看着他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越发觉得过意不去：“外面这么冷，怎么不上去？” “这不是工作时间吗？” 我猜他是怕落其他同事口舌。 “资料都在这了，”释东见我没吭声，勾着嘴角道，“释教授有特权，可以不着急还。” 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行啦，”释东瞄了我一眼，说，“学校还有些事，我就不多做逗留了，快上楼吧。” 我应了一声后，抱着资料往回走。 进大厦后，我好奇转过身，却瞧见释东依然固执地站在原地，笑容温煦。 我的心口像是蓦地被撞了一下，轻轻地颤了颤。 “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好一副甜蜜温暖的画面哦。” 熟悉的小甜嗓压在我的耳边，我满腹狐疑地望过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几步之外的林杳杳。 但这种时候，她不应该在医院陪床吗？ “释教授可真是细心呢，”林杳杳见我没应声，自顾自道，“知道音洛姐你要写检讨，这是宁愿在楼下喝西北风，也没去楼上坐一坐呢。” 听到“检讨”二字，我不由地拧眉，冷声道：“林经理很闲？”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总有种时刻被林杳杳盯着的错觉，好像我做什么事，她都要想尽办法进来掺和一脚。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我身上安装了监视器，越想越让人不自在。 “音洛姐你误会了，其实我今天来公司就是聊工作的，”林杳杳又恢复成那副小白花的模样，乖巧道：“你看，这是我策划的约会环节，麻烦音洛姐多多指教。” 策划，还策划了系统里的约会环节？ 我略感惊讶，接过林杳杳递来的资料，说，“行，我看完给你答复。” 说完我便要走，却又听到小姑娘说，“音洛姐看了可别见笑啊，这三条约会路线都是我跟庭柯平日里的恋爱日常，你知道的，他温柔又体贴，放到游戏环节里，玩家们肯定也会沉迷其中的。” 原来，策划游戏细节是假，故意秀恩爱才是真。 我见怪不怪道：“如果合适，我会写到系统里。” 上电梯前，我瞥见小姑娘咬着唇掏出手机的画面。 也不知道她委屈个什么劲。 有了释东送来的资料，我的思路瞬间清晰起来，很快，项目书就完成了。 难得下了个早班，我买了些食材回去炖汤，带着汤去了医院。 医生告诉我姑父这边恢复得不错，最迟下周就能出院，顺利的话，还能回去过小年。 看着姑父苍老的面孔上露出的一抹笑，我的心也有了丝丝温度。 寒暄了一会后，我起身离开，临走前，姑父突然拉着我的手说，“洛洛啊，小释人不错，你没事多跟他联系联系。” 老人家的心思明显又通透。 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 这才发现我人已经进了电梯，可因为忘了按键的缘故，电梯一路向上，停在了顶层。 下一秒，电梯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我随意一瞥，顿时心口一惊。 是周庭柯。 距离近了，我才闻到他身上携带的些许酒味。 见到我，他也是神色一怔，视线掠过我的保温桶时，不由得冷嗤一声。 “现在才想到来献殷勤，是不是迟了点？” 我看看保温桶，再看看眼前的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立即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也对，毕竟我给沈华兰送过太多次的补汤，所以只要我做了类似的事情，都会被误认为是一种讨好。 我没做解释，按下负一层键后，顺手按了关闭键。 电梯门即将关上时，男人修长的手指卡在了电梯门缝之间，随即冷声道：“怎么，你能做，还不准我说？” 我昂起头，迎上男人那双森然的眸子，回应道：“我只是按错了楼层。” 周庭柯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没立即做回应。 我心里窝着火，当着他的面拧开了空空如也的保温桶：“看清楚了吗？” 周庭柯卡在电梯门缝上的手垂到一旁，我匆忙收回视线，尴尬地盯着按键。 一秒，两秒，三秒。 男人迟迟没有离去。 但也没有进电梯。 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缝处。 而那双眸子，正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脸上。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遂开口道：“周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检讨书写了？” 检讨检讨，林杳杳拿它来调侃我，他周庭柯也要用它来揶揄我，敢情我就是他们两人生活中的调剂品是吧？ “看来还没写，”没等我回答，男人又自顾自地说道，“怎么，白经理这是敢做不敢当啊？” 看吧，“谈情说爱”的帽子，周庭柯已经扣在了我头上。 既然如此，我也没解释的必要了。 “周总，你继续卡在这，只怕电梯要启动报警装置了。”我好心提醒他。 一瞬，男人的眉宇间拧作一团，眸光中冷霜炸现：“我说，白音洛你敢做不敢当？”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说这话时，嗓音有些颤。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问：“周总到底要问什么？” “做了，就要写检讨书。”周庭柯言辞犀利，不讲丝毫的情面，“规章制度白音洛你没看？” 看看男人咄咄逼人的姿态，我干脆松开了按着开门键的手，再次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温声道：“周总提醒得对，但这是合作期间的事对吧，而我司与荣域，不是要终止合作吗？” 第117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周庭柯望着我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一抹惊愕。 挺少见的。 甚至比上一次我在总裁办跟他对峙时更盛。 但也是转瞬即逝。 黑眸一阖一开，男人眼底的错愕转化成冷漠，用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道：“白音洛，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连日来的思考让彼时我的分外平静，我盯着他，实话实说道：“周总，我的意思是，既然要解除合作关系，那我司内部的种种事宜，是不是就没必要按照荣域的规矩来了？” 冷嗤声响，周庭柯扯了扯嘴角，居高临下地望了我一眼后，说：“行啊，白音洛，你可以试试看。” 他丢下这句话便走，电梯门也在这时慢慢关闭，像是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壁障，把我们隔绝在两个不同世界里。 终究，合作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男人决绝的背影让我心有余悸。 我忽然有点儿后悔跟周庭柯上纲上线了。 毕竟，以他的敏感度，想要查出宏图对我们抛来橄榄枝一事，那简直轻而易举。 他能查出来，也就能从中阻扰，要是忽然中途又更改了主意，那我们真是得不偿失。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加快进度。 翌日去公司，我将写好的项目书拿给吴凌，提议与stack见面一事。 吴凌双手一拍表示赞同，说：“不愧是我洛洛，早就该这么干了，这样，你给释教授打个电话，下午我们就去宏图。” 听说要叫上释东，我顿时有些犹豫，又听到吴凌说：“校企合作，释教授是中间人，他跟冯文灼又是熟识，打起交道来比我们更得心应手，再说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听着也有道理，于是便把电话打给了释东。 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下午，我们三人带着项目书来到了宏图资本。 跟荣域这样的资本黑马相比，宏图则显得老道气派多了，就说这大门前的四根雕龙画凤的大理石柱，放眼整个京港，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而室内的装潢风格，更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 我忽然想到吴凌初次介绍冯文灼时，曾用老财主等词汇形容，现在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厅，用土皇帝来形容也不足为怪。 在会议室等了片刻后，冯文灼和stack便现身了，冯文灼依旧是一身材质优良的唐装，站在几名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前，派头十足。 简单的寒暄后，吴凌便把项目书递了过去，态度谨慎又小心。 冯文灼瞄了两眼后，简单的跟我们交流了几句，便把工作交给了随从的几名人员。 交谈到最后，冯文灼让我们回去等消息。 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像这种合作，一天两天也出不了什么结果，于是我们便识相地告辞。 出乎意料的是冯文灼竟亲自送我们到电梯口。 片刻后他话锋一转，看着释东道：“本周末小妹留学归来，我这个做大哥的给她准备了一场接风宴，几位要是不忙，到时可以过来凑个热闹。” 大佬发话，那就是给我们面子，我跟释东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听到他说：“冯总邀请，我们一定准时到场。” 氛围相当融洽。 出了宏图，我跟吴凌坐在车里大喘气。 释东看着我们滑稽的模样，笑着说：“方才应答的时候两位还是口若悬河，怎么这会怂了？” 吴凌摆摆手，无奈道：“原本以为这个冯总是个容易忽悠的主，敢情还是个厉害的，今天若不是释教授你在，我跟洛洛只怕有些吃力。” 释东咧嘴一笑：“吴总过奖了，功劳在音洛，我不过是在一旁打配合。” 我被释东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你跟吴凌指导的好。” “哎呀得得得，咱们别站在这商业互吹了好吗？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这样释教授，你要是有空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去聚餐？” 我这才想起吴凌把年前的聚会安排在今晚一事。 释东闻言第一时间看向了我，问：“我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吴凌马上接话，大大咧咧道，“以后合作还得仰释教授鼻息，指望你多多指教呢，提前跟大伙儿一起熟悉熟悉不好吗？” 释东又看向我，似在征询我的意思，我想着吴凌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道：“不忙的话，就一起。” “不忙，”释东回答爽利，“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到维也纳酒庄楼下时，吴凌接到了小雅的电话，说是他们人已经在包厢了，不过林杳杳表示身体不舒服，今晚就不参加聚会了。 吴凌撇撇嘴：“架子还挺大，爱来不来。” 也是，通知已经通知过了，来与不来，那是林杳杳自己的事儿，毕竟她还是公司的一员，总不能一声不吭的就把她排除出去。 一刻钟后，我们三人来到了定好的包厢内，吴凌心情大好，吩咐服务生把酒端上来后，把大伙儿都叫到了一块。 “今天聚餐呢，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 所有人在她的发言下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吴凌咧嘴一笑，说：“年后，我们将与老牌资本宏图合作，我们受压迫的日子，即将到头了！” 此言一出，无疑与冷水滴入热油中，所有人跟炸开了锅一般，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吴凌简单的解释之后，大伙儿表示乐意跟随，纷纷露出了开心的模样。 “吴总，难得遇到这种大喜事，咱们是不是得好好喝一杯？”小雅在一旁起哄，说着就去开香槟。 吴凌站起身，瞄了眼包厢门，说：“那必须的啊，等着，今晚姐姐给你们开一瓶贵的！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她说完这话，就咆哮着嗓子喊服务生。 她性格飒爽，说话又风趣，这么一嗓子下去，所有人都跟着乐。 氛围是难得的轻松愉快。 包厢的门也在这时候打开了，只是让我们都始料未及的是，站在门口的，不是服务生，而是林杳杳和周庭柯。 第118 欢快和谐的气氛在林杳杳出现的这一刻忽然凝结。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林杳杳会在这时候出现，而且，身旁还跟着周庭柯。 “哎呀音洛姐，今天真的是我这大半年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了，”王嘉是背对着正门坐着的，他还没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两人，一边倒酒一边说，“想到以后不用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晚上可以搂着女朋友睡觉觉，我就好开心呀！” 王嘉是在吐槽我们先前的进度太赶了，而林杳杳又一直当个摆设，什么工作都不做。 小雅也听出了这一点，轻轻地咳了两声，小心地给王嘉使眼色。 我瞅着大伙儿也不能就这么僵着，于是给吴凌递了个眼神，主动开口跟周庭柯和林杳杳打招呼。 “林经理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没在家好好休息，”吴凌笑眯眯地看着林杳杳，不咸不淡道，“这是要给我们准备一份惊喜吗？” 林杳杳也听出了吴凌话中的戏谑，低垂着眼皮，小声道：“抱歉吴总，我应该提前跟你们打声招呼的。” 她说的小心翼翼，好像真的在跟我们赔不是。 “林经理客气了，”吴凌笑着应付，“你跟周总能过来，那是给大伙儿面子。” 闻言，林杳杳抬了抬眼皮，瞄了一眼我跟吴凌后，说：“我是看到了年底了，大伙儿都挺辛苦的，想让庭柯来犒劳犒劳大家，但好像，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她最后一句语气很轻，说话时还用余光瞄了眼周庭柯。 似慌非慌的。 吴凌勾着嘴角笑：“林经理这是哪里的话，有周总替我们买单，我们求之不得呢，来来来，两位别站着了，里面请。” 她动作殷勤，但语气却是不温不火的。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这是挖苦人呢。 但到底，吴凌还是把周庭柯和林杳杳安排在了主座。 合同一日未解除，人家一日就是我们的投资人，所以两人落座后，吴凌就带头给周庭柯敬酒。 周庭柯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姿态，晃了晃酒杯，意思的抿一口。 到释东时，他却一反常态地将酒杯扣在桌面上，用着戏谑的口吻说：“今天不是公司内部聚餐吗？释教授也来凑热闹？” 吴凌反应极快，回应道：“周总有所不知，在计算机方面啊，释教授才华横溢，以一敌十，我跟洛洛正商量着要聘请他当我们公司的顾问呢，所以释教授算自己人。” “自己人？”周庭柯冷冷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视线却蓦地看向了我。 吴凌借机解释：“所以周总你可千万别听信什么谗言，以为我们洛洛搞办公室恋情啊，她跟释教授那是正经聊工作。” 坐在一旁的林杳杳马上插话道：“庭柯你不知道，释教授对音洛姐可体贴了，昨天早上为了给她送资料，在我们公司楼下足足等了大半个钟头呢。” 小姑娘说这话时嘴角噙着笑，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她的心思，已经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吴凌闷了口杯中的酒，笑眯眯道：“这很正常啊，我们洛洛美若天仙，释教授又一表人才，站在一块儿，就是一对郎才女貌组合。” 林杳杳当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正好不远处小雅一曲谢幕，林杳杳瞥了眼麦克风，用着撒娇的口吻道：“庭柯，你也唱一首好不好？” 我闻之一愣。 周庭柯是从来不唱歌的。 准确地说，像唱k啊去电玩城啊这种小年轻喜欢的娱乐节目，周庭柯一概不喜，上学那会我们好几次一起聚餐，他都像一个格格不入的神祇坐在一旁，更别提什么唱歌跳舞了。 林杳杳为什么会忽然提议让他唱歌呢？ 正疑惑着，我听见男人用着清冷的嗓音道：“怎么，只唱给你一个人听还不行，还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 “人家想听嘛，”小姑娘声音又娇又软，“好不好？” 我们距离隔得不远，两个人对话清晰地落入我的耳朵里，我捏了捏酒杯，余光扫过去时，只见周庭柯利落的起身，迈着步子走向点歌台。 室内光线昏暗，交错的霓虹光下，我的视线与林杳杳的目光意外地在空气中交汇。 小姑娘挑了挑眉，勾着嘴角对我笑。 也是这一瞬，我的心口忽然闷得厉害。 再看向站在包厢中央的那个笔直的身影，我只觉得陌生。 六年啊，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周庭柯不是不会唱歌，只是懒得唱给我听而已。 我一口闷掉了杯中的酒。 但下一秒，当熟悉的旋律压在我耳边时，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我怎么也没想到，周庭柯唱的，竟是我在那间公寓里听了无数遍的《水星记》。 “着迷于你眼睛 银河有迹可循 穿过时间的缝隙 它依然真实的 吸引我轨迹……” 低沉沙哑的嗓音，伴随着缓缓流动的琴音，直接将我的思绪拉回了到了两年前某个深夜。 一向矜冷的他冒着深夜的大雨赶回，二话不说将我搂进怀里。 用着同样透着深情的语调说：“老婆，我不能没有你，绝对。” 那是他很少直白又热烈的表达，抱紧我时，我甚至能隔着衣衫听到他胸膛起伏的心跳声。 彼时播放器里正播着《水星记》。 时光一晃，同一个人，同一首歌，过往与现在影影绰绰，稚嫩与成熟的两张脸在这一刻重合，而那时的誓言，已化成刺向胸口的刀，又狠又疼。 他可真是个，演技派。 我只觉得喉咙发紧，借口去了洗手间。 奇怪的是，站在洗手台前好一会，我竟然一滴眼泪也落不下来。 那股非某人不可的劲，好像突然间消失了。 也是，水星和太阳的距离，就像是我跟周庭柯，即便我费心费力地围着他转了那么久，可终究，我们不在一条行迹里。 而且，我费心费力地计划那么久，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一首歌，半途而废呢。 片刻后，我若无其事地往包厢赶，谁知人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见了刚出包间的周庭柯。 视线相撞，我眉目平静地向前，可人刚经过男人身侧时，却听到他讥诮道：“我说白经理怎么突然敢跟荣域叫板了呢，原来，是抱上新大腿了啊。” 第119 显然，以周庭柯的敏感度，我们与宏图合作的事，还是被他知晓了。 不过也好，这种事原本也瞒不住，早点知晓，早一点分割，也并非坏事。 想到这，我应答道：“校企合作项目，但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说的也是事实，可随即便听到周庭柯嗤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白经理就忙着带下属出来庆祝了，难道就不怕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使到嘴的鸭子飞了？” 我只觉得眉心一跳，抬眼望向周庭柯时，只见男人似怒非怒地盯着我，眼角明明噙着一抹笑意，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像是一种无形的警告。 一旁的服务生见状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眼观鼻鼻关心，随即柔顺的低着头，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受到牵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我也被周庭柯看得有些不自在，强作镇定道：“我们跟宏图的冯总打过几次交道，他不像是那种随便听信谗言之人。” 说完我又觉得有些不合适，又补充道：“就像当初周总雷厉风行地选择我们一样。” 既然要分割，我也不会吝啬给周庭柯来两句恭维。 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但周庭柯似乎没吃这一套，觑了我一眼后，问：“白经理这是想好了？” “是，就……” “我这可是没后悔药吃。” 言辞被周庭柯打断，我盯着他，坦然道：“决定是周总下的，周总这是忘了吗？” 冷嗤声起，周庭柯不咸不淡道：“这一次，白经理倒是出奇的配合呢，好，既然你们已经下定决心，那就择日来荣域详谈解除合作的相关事宜吧。” 他语气很轻，莫名地给我一种虚幻感。 印象中的周庭柯不可能这么好说话，莫名的，我的心口生出了一丝不安来。 正当我思考着如何进一步试探周庭柯的态度时，林杳杳的诧异声突兀地插了进来：“什么解除合作，庭柯，音洛姐，我没听错吧？” 小姑娘声线软糯，配上一脸紧张的模样，着急得惹人心疼。 可她眼底的得意掩藏得太拙劣了，以至于站在她对面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见我跟周庭柯都没做回应，林杳杳又昂着小脑袋瓜看着我，着急道：“音洛姐，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 这嗓音，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个最关心我们的项目一样。 我眉眼平和，淡定道：“林经理在我司也呆了不少时间了，什么时候见我开过玩笑？” 林杳杳被噎得说不出话，嘴唇上下微动，委屈极了。 我不想继续站在这里做电灯泡，找了个托词，抬脚进了包厢。 和室内音乐混合的，是林杳杳的劝慰声：“庭柯，你消消气，也许音洛姐他们就是一时冲动，给他们点时间好不好，说不定元总监就能交出你满意的内容呢。” 我合上包间的门，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既然牌已经打出去了，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收回，我现在要等的，就是看周庭柯如何出牌了。 隔了一天，曾智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通知我跟吴凌去荣域一趟，说是谈解约事宜。 我跟吴凌积极配合。 但进了荣域会议室后，我跟吴凌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偌大的会议室里，里里外外做了七八个人，其中有几位我们先前见过，是荣域法务部总监孙羽以及财务部负责人。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都嗅出了一抹异常。 解除合同而已，周庭柯为何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而制造这种局面的他，目前还没有露面。 正当我们心存疑惑之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周庭柯身着一套暗色哑光西装走了进来，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一双眉眼漠然却不失锋利。 更不近人情了。 曾智紧跟其后，举手投足间写着小心翼翼几个字。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都随着周庭柯的到来突然变得稀薄了。 室内的几人恭敬地起身，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只见周庭柯长臂一抬，冷冷道：“时间有限，先办正事。” 连招呼都省去了。 收到讯息的工作人员立即落座，机械地打开笔记本，连面上的神色都是冷漠的，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 明明，周庭柯还没什么都没做，可我和吴凌却察觉到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开始吧。”周庭柯连正眼都没给我们一个，淡淡道：“谁先来。” 法务部负责人孙羽立即回应道：“周总，吴总，白经理，这是我昨晚连夜整理出来的解约合同，还请几位过目。” 合同不厚，大约五六张的样子，但有条有理，认真又严谨，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 “另外，还请吴总回去后详细地将合作期间的资金流以及项目的具体进程整理出来，这样也有利于加快我们后期进程。” 我跟吴凌都陷入了迷惑，吴凌一向心直口快，问：“能问下孙总监我们为什么要准备这些吗？” 孙羽解释道：“之前我司跟贵公司所签订的合同中明确指出，合作期间开发的项目成果将归开发商和发行商共同所有，所以进行解除合作时，要具体计算成本和收益。” 成果，居然归双方共同所有？ 我跟吴凌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有些懵，吴凌着急道：“不是孙总监啊，项目是我们的，解除合作是荣域提的，怎么现在项目成果还归双方共同拥有了呢？” 孙羽面不改色道：“吴总，合同里有些啊，温馨提示一下，在原合同第八月第二项。”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后，纷纷翻开了原合同。 孙羽所言不虚。 但这个事，吴凌先前并没有跟我提。 见我神色疑惑，吴凌压低声音道：“对不起啊洛洛，当初签合同时我也是带着吃馅饼的心思，并没有仔细看条例，没想到这馅饼还是带毒的。” 我也没想到一向精明能干的吴凌会忽略这一点，可事已至此，再去计较对错也没意义。 我敛了敛神，视线落在从刚才开始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庭柯身上，直截了当道：“周总，如果我们想拿回项目的所有权，该怎么做？” 第120 周庭柯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单刀直入，抬了抬眼皮，竟没立即做回应。 倒是坐在一旁的曾智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嫂……白经理，其实我觉得吧，项目合作期间发生点分歧再正常不过，但这也没闹到非要终止合作的份，你想想看，就算你们再去找一个新的投资人，难道他们就不会对项目提出一点要求了吗？这在合作中再正常不过了，对事不对人嘛。” 说到最后，曾智露出了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 我当然知道曾智是在打圆场，也明白投资人的钱不是那么随便拿的，但周庭柯提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苛刻，已经超过了我们的忍耐极限。 更何况，先提出终止合作的人，也是周庭柯。 而临终止前，他还给我们编排了这么一出大戏，何尝讲过一点情面。 正当我欲开口时，一言不发的周庭柯突然出声道：“没听到白经理的问题吗？孙总监哑巴了？” 他语气很冷，摆出的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显然，他不打算给我们留路走。 被点名的孙羽也是神色一怔，眼神里闪过一抹慌乱后，指了指合同道：“吴总，白经理，按照合同所说，项目成果属开发商和发行商共同拥有，如果开发商想拥有整款游戏的所有权，可用投资人所投入的相同资金买入。” 相同资金买入？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想要拿回整款游戏的所有权，就得把荣域资本先前投给我们的资金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可周庭柯在我司投入的资金前后数额巨大，我跟吴凌一下子去哪里弄那么多钱啊。 “不是周总，咱生意不能这么做啊，”吴凌有些包不住火了，“敢情我们这合同签的就更卖身契一样了啊。” “吴总，慎言，”曾智提醒吴凌，说：“合同条例都是白纸黑字写在那的，您签约的时候没注意吗？” 吴凌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那么问题来了，没有整款游戏所有权的项目，哪个投资人会稀罕呢？ 说周庭柯不是有意为之，我不信。 想到这，我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城府，也是，毕竟这个项目是给林杳杳镀金的，他可不就得提前留一手。 要怪，也只怪我们当初病急乱投医，没有仔细阅读合同款项。 我早该知道的，周庭柯，又哪里是那种任人拿捏的性子。 “两位这是怎么了？”见我跟吴凌哑口无言，周庭柯缓缓开口道：“两位也不必觉得贵司像是吃了亏，在商言商，我们投出去的钱，自然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至于所有权嘛，我倒是可以给两位一个建议。” 我盯着周庭柯，揶揄道：“周总倒是大义。” “宏图作为老牌资本，若真心想跟贵司合作，必然会救项目于水火，”男人嗓音凛然，“区区大几千万，对冯总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 周庭柯说这话时嘴角翘起，眼神里满是讥诮。 我瞬间了然——到底是精于算计的生意人，连一个即将终止合同的项目，也要从中牟利。 我有些气不顺，说：“周总，合作一事，是荣域先提出终止的对吧？” “是，合作可以立即终止，但项目的所有权，荣域必占一半。” “好，钱，我们会想办法解决，”我握紧合同，坚定道：“项目所有权，我们要定了。” 谈判最终不欢而散。 回公司的路上，吴凌一直自责：“对不起啊洛洛，都是我粗心大意，不然我们也不会像王八掉进灶坑里，憋气又窝火。” 事已至此，再去追究对错也没意义，况且以当时的局面我们确实也别无选择，所以怪不得吴凌。 “那现在怎么办？去找冯文灼？”吴凌耷拉着脑袋，像是一支被雨打弯的海棠，“那只老狐狸那么精明，会冒着跟荣域交手的风险来跟周庭柯抢项目吗？” 难。 聪明如周庭柯，走一步算十步，明知道商人重利怕麻烦，才会故意提建议，调侃我们。 吴凌也看出了这一层，回公司后一直闷闷不乐，我当然清楚她的压力，毕竟话她都放出去了，现在折腾出这么一档幺蛾子，实在是难收场。 我提议让她早点回去休息，这一次她破天荒的没反对。 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坐在工位上，思考着破局之法，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闪动起来。 来电是个固话。 我好奇地按了接听，却听到对方介绍自己是京港警局人员。 仔细询问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吴凌在酒吧喝酒闹事，被拎到警局训话去了。 “伤口不算深，但吴女士先动的手，对方要追究吴女士的法律责任，你还是先过来一趟吧。” 我马不停蹄地赶往警局，在询问室里看到了衣衫凌乱正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的吴凌。 这种时候还能睡着的，想必只有她了。 警员告诉我吴凌今晚的行为影响非常不好，而她跟人大打出手的画面还被网友们传到了同城论坛上，已经涉嫌扰乱公共秩序罪。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酒瓶子抡到他人头上，简直是目无法纪！” 警员把我训得狗血喷头，告诉我除了罚款外，吴凌还得行政拘留一晚。 毕竟人家受害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吴凌酩酊大醉，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安排好一切后，我只身一人站在警局外等。 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呆上一夜。 但因为出门急，我套了双家居鞋便赶了过来，还是个露脚趾款，彼时寒风透着细细的门缝偷偷地钻到我的脚趾缝里，吹的我直打寒颤。 身冷，我心更凉。 就愈发后悔今晚没跟在吴凌身边了。 京港那么大，可是她只有我啊。 她一定是知道我不喜酒吧那种混乱的场面，才独自一人去买醉的吧？ 如果她跟人大打出手的时候我也在就好了。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心口跟大水浸过，涨涨的。 有时我甚至在想，我们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每天睁开眼便跟天争，跟命争，跟着不公平的世道争，不过就是为了寻一条活路，怎么偏偏就那么难呢？ 原以为即将柳暗花明，不曾想，又是命运安排的一场精心的捉弄。 人生，还真是难啊。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我克制的将其逼回，但模糊的视野里，我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修纤的身影缓缓朝我走来。 浅棕色的长款羊绒大衣，搭配一条格纹款围巾，配上深色的长裤以及黑色短款皮靴，逆着光而来。 是错觉吗？这身影，看着像是释东。 “音洛，”温润而平和的嗓音落入我耳中，我听到男人说，“怎么一个人站在风口呢。” 第121 细腻而柔软的围巾搭在我脖子上时，我还有一瞬的慌神，抬睫一看，我居然真的看到了那张清隽和气的脸。 距离很近，我能清晰地看到释东漆黑的眼眸，他低眉看向我时，有种说不出的慈悲感。 亦真亦幻。 真的是他吗？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午夜时分，还是在这警局。 “郑凯把同城新闻转给我了，正好他跟吴凌出事的酒吧老板是熟识，我们人赶到酒吧时吴凌已经被带走了，要不是我托了关系，还不知道你们在这呢。” 听完释东耐心的解释后，我惊讶道：“你还去了酒吧？” “吴凌出事，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释东睨了我一眼，回应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两个女生怎么解决。” 我忽然接不上话了，释东有时候，真的细心到让人汗颜。 “别担心，这边我已经打了招呼，不会有人为难吴凌，”见我没吭声，释东又开口了，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安抚：“时间还早，你先回去等消息。” 吴凌出事，作为她的姐妹我这时候不可能回避，遂拒绝了释东的提议。 他上下嘴皮微微动了动，一双黑眸倏地落在我的双脚上，没好气道：“难道你要这么等下去？”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趾，尴尬地往回缩了缩：“无妨。” 说完我又马上转移话题：“等人的话我一个就够了，要不你先回？” 释东神色一怔，轻轻地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 脸色不大好看。 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不想他再为我们的事继续折腾，这件事是，终止合作的事也是。 大概十分来分钟后，警局的门突然被推开，我随意地抬了下眼皮，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释东。 他手里还拎着一双米白色的棉拖鞋。 “换上吧，”他弓着腰将拖鞋递到我的脚边，用着无奈的口气道：“一起等。” 拖鞋是简单素净的款式，虽没做任何修饰，但套在脚上，却给人一种稳重踏实的感觉。 这折磨人的夜，也在突然间变得没那么漫长了。 天蒙蒙亮时，我的耳旁忽然响起了几个人的寒暄声，迷迷糊糊地望过去时，瞧见释东跟两位穿着整齐的警员握手的场景。 其中站在前面的那位双手紧握释东的手，眉眼中满是恭维：“释教授客气了，举手之劳嘛，算起来我们也很长时间没去探望释老了，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爷爷身体还好，让两位挂心了。”释东不动声色地缩回手，询问道：“对了王局，受害者那边怎么说，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 “我派人去医院看过了，轻伤，晚点儿让吴小姐过去给人好好道个歉，整个私下和解，这事儿也就可以翻篇了。” “有劳王局费心了。” “释教授客气了。” 两人说话间，有警员过来递话，说是吴凌出来了。 我立即起身，步子刚迈出去，才发现搭在身上的羊绒大衣不经意间滑倒了脚边。 是释东的外套。 一瞬，我心底的愧疚之感更盛了。 “不是，释东你怎么在这儿？”吴凌哀怨又烦躁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哎呀丢死人了，人家现在蓬头垢面的，我不管，你马上转过身去！” 得，能在这种时候还在意脸面的，只怕只有吴凌了。 办完手续之后，我们三一同出了警局，释东看出我跟吴凌有话说，托词去了便利店。 当原地只剩下我跟吴凌两人时，我上下打量着她，问：“警局的床板舒服吗？” 吴凌马上凑过来，搂住我的胳膊，将脸压在我的肩头，卖乖道：“我这不是喝多了吗？抱歉啊，让我们洛洛担心了一整晚，姐姐我也是很愧疚的。” “原因呢？”吴凌的性子我还是清楚的，虽然平日里张扬了些，但一向很知轻重，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朝人头上抡酒瓶子。 吴凌见我神色严肃，低垂着眸子，小声道：“他嘴巴不干净，我气不过就……” “他说了什么？” “说姑奶奶我白白给人睡了四五年，领了证也一样没用，连个男人都看不住，还说只要章家豪的白月光随便朝他勾勾手指，我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也不可能换他回头……” 说到最后，吴凌的眼圈蓦地红了。 章家豪，就是那位跟吴凌闪婚闪离的臭男人，也是她心底深处一直不愿提的痛。 “这么说，他们认识？”我马上嗅到了重点。 “狗男人的狐朋狗友呗，二世祖一个，”吴凌扫了我一眼，说，“叫宋锋，家里做酒店生意的，仗着有点儿家底就目中无人。” “那事情有点儿难办了，”我拉着吴凌的手，提议道，“得委屈你去医院给人道个歉。” “道歉？”吴凌眉头紧皱，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让我跟那种人渣道歉？” “他现在住的是vip病房，一晚上五六千呢，按道理来说，这个医药费得有我们来出，”我苦口婆心道，“多住一晚，就……” “得得得，”吴凌听不下去了，摆摆手，“我去……我去就是了。” 看吧，不愧是吴总，就是这么能屈能伸。 吴凌听着我的奉承话，叹了口气道：“要不是因为我先前没仔细看合同，莫名的被周庭柯摆了一道，现在咱们也不用这么节衣缩食。” “别这么说，荣域明显是有意防着我们，躲不掉的。” 吴凌听到这表情更丧了，委屈巴巴道：“可我们去哪里筹这大几千万啊，筹不到钱，就拿不到完整的项目所有权，那我们岂不是还得继续过受压迫的日子。” “什么大几千万？”温润的嗓音夹杂着一丝讶异，打断了我跟吴凌的对话，“筹什么钱？” 我跟吴凌同时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两步之外的释东。 他手里拎着从便利店刚买的包子和茶叶蛋，跟个雕塑一样站着那里一动不动，一向平和的脸上却写着不可思议。 视线相撞时，我心虚地垂眸。 看来是瞒不住了。 第122 “发生这么大的事音洛你怎么能瞒着我？” 咖啡厅内，释东神色沉静地坐在我跟吴凌对面，明明声线柔和平稳，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我自知有错，多一个字都不好意思狡辩。 吴凌开口打圆场：“释教授你别误会啊，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啊，主要是太……太丢人了，你想你那么费心费力的帮我们找投资，结果我们连一个完整的项目所有权都拿不出来，这不是白费你一片苦心吗？” 释东没吭声，只是拿着一旁的茶叶蛋，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 看来是真生气了。 吴凌朝我使了个眼色，声音又抬高了一个分贝：“洛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又觉得分量不够，补充道：“我们是打算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解释解释的。” 凤眸微抬，释东柔声道：“所以，必须把荣域先前的投资金额一分不差地还回去，才能拿到完整的项目所有权吗？” “是啊，”吴凌神色激动，“释教授有办法？” 释东没有立即做回应，而是把手中剥好的茶叶蛋递给我，提醒道：“趁热吃。” 我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能伸手接了过来。 下一刻，我听到释东说，“这件事还是有点难度的，但也不是不可为。” 吴凌瞪大双眼，好奇道：“释教授有办法？” “冯文灼这个人，虽表面上看上去和和气气，但在商场上却是出了名的杀伐果决，公私分明，”释东开始分析，“倘若我们直接告诉他项目所有权存在分歧，只怕他会不看好项目前景，况且宏图和荣域两家资本关系本就敏感，宏图作为前辈要是贸然去荣域手里抢项目，只会落人口实。” 吴凌叹了口气：“那怎么办？” “得想个折中的法子，先去探一探冯文灼的态度。” 释东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你是说后天的接风宴？” “对，”释东赞赏地看了我一眼，说，“虽说接风宴是个非正式谈判场合，但用来试探虚实却非常合适，而且冯文灼非常器重和疼爱他的这个妹妹，心情也不会差，是个好时机。” 吴凌也赞同：“释教授果然足智多谋，有你帮忙打头阵，我跟洛洛的这颗悬着的心也能放肚子里了。” “至于庭柯，”释东话锋一转，说，“他毕竟是一个公司的话事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你们要多体谅体谅。” 吴凌给释东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释教授，这格局，强。” 释东面不改色：“吴总也很强啊，酒瓶子抡得都上社会新闻了，想过怎么解决了吗？” 吴凌一脸讪讪：“跟洛洛说好了，下午去医院道歉。” “我跟宋家有些交集，必要的话，我可以出面说两句。” 我实在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再麻烦释东，拒绝道：“这件事我跟吴凌会看着处理。” 吴凌知晓我的心思，点点头，恭维道：“能有释教授这样的朋友，简直是我们的荣幸！” 释东瞄了我一眼，说，“自己人，客气什么。” 离开咖啡厅后，我们跟释东兵分两路。 回去的路上，吴凌一直盯着我乐：“昨晚，你们两一起在警局外等的我？” “所以呢？” “这天寒地冻地，没往释教授怀里蹭蹭？” “别闹，”我握紧方向盘，说，“回去洗漱，下午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踏着冬日午后的暖阳，我跟吴凌带着礼品来到了住院部vip病房。 刚靠近房门，我们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嬉笑声。 “我说锋子，豪哥临走前可是特意交代过我们，要我们帮忙照看一下他前妻，咱们演一演就得了，可别真上纲上线的啊。” 听到章家豪的名字时，我偷偷地看了眼吴凌，只见她双唇紧抿，一副隐忍的模样。 “你小子这就不懂了吧，豪哥那是随便提提，”二世祖嚣张的嗓音透着门缝传出来，“他现在跟着小心肝在拉斯维加斯游玩呢，哪里还记得她吴凌。” 他话音刚落，我便清晰地看到吴凌握着门把手的指尖泛白。 “还当自己是那个人人捧着的吴大千金啊，也不想着她老子都倒台多少年了，哼，跟老子摆架子，我就让她瞧瞧厉害！” 吴大千金？ 我诧异地看向吴凌，回顾往日里她对吃穿用度的挑剔程度，顿时心口了然。 那是日日夜夜富养出来的姿态。 于是我上前一步，握住她抓着门把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后，抢先进了门。 一瞬间，病房里的三四双眼睛同时朝我们看来，我扯了扯嘴角，瞄了眼病床上那个满面红光的男人道：“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宋总吧，你好，我是白音洛，吴凌的朋友。” 宋锋头上绑着绷带，乍一看上去还有几分凄惨像，可若是仔细瞧瞧，那绷带压根都没绑在伤口处。 装都不会装。 只是听到我的招呼声后，宋锋蓦地从病床上做起，一双吊梢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惊喜道：“我说吴大美，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绝色了！” “收起你的哈喇子行不行！”吴凌一个快步窜过来，“告你啊宋锋，别打什么鬼主意！” 她说这话时把我护在身后，俨然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 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是来道歉的了。 宋锋见状不悦，一把捂住额头，作凄惨状：“哎呦喂，这伤口怎么这么疼，快让律师来看看，是不是可以算二级伤害了。” 我立即给吴凌递眼色，客气道：“宋总别着急，这伤啊要慢慢养，虽说警局那边已经收到了验伤报告，但说到底，是我们吴凌动手在先，所以这医药费啊误工费啊，都由我们负责。” 宋锋眉毛一挑：“白小姐是觉得宋某缺那点钱？” “自然不是，”我笑得漫不经心，“宋总心胸宽阔，又怎么会跟我们两个弱女子计较？” 捧人的话，这两年我跟着吴凌没少学，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够做到脸不红心不跳了。 果不其然，宋锋听到这话喜笑颜开：“我说吴大美，你但凡有白小姐一半会说话，豪哥也不至于一直追着他的白月光跑啊。” 吴凌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 我趁事态没有继续发酵前，又询问道：“既然宋总如此宽宏大量，那能不能尽快撤案呢？” 吊梢眼眉眼一抬，勾着嘴笑：“撤案，当然是可以的，只要今晚白小姐赏脸来维也纳酒庄陪我们哥几个吃个饭，一切都好说。” “宋锋你！” 我急忙制止住吴凌，冷眼望过去，问：“吃了这顿饭，宋总就能撤案了？” “那必须啊，只要白小姐前脚到，我后脚就给律师打电话，一言九鼎。” 我蜷了蜷手心，联想方才进门时这几位二世祖的对话，顿时计上心来。 如果，吴凌跟宋锋吃饭的场景，“意外地”被章家豪看见呢？ 于是我点头应允：“好，一言为定。” 得到答复的宋锋顶着头上的纱布殷勤地送我和吴凌出病房，一直送到了电梯口。 “白小姐，今晚不见不散哦。” 他话音刚落，我便瞅见了从另一侧走过来的林杳杳。 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身着昂贵的香奈儿套装。 身后还跟着是帮忙拿东西的阿姨。 她边走边使唤道：“刚出锅的鲫鱼汤味道才足够鲜美，下一次速度快些。” 俨然一副豪门儿媳的做派。 哦，我差点儿忘了，本层病房是医院专门给富豪们设置的vip专区，虽分了东西区，但电梯还是共用的。 中间隔着的那条走道，像是一条无形的线，划分出我们截然不同的生活。 一边是围着温饱转的我和吴凌，另一边，是锦衣华服的林杳杳。 极具反差。 真实又讽刺。 见到我们，小姑娘也是一愣，杏眸转了又转，在宋锋的脸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后，又落在了我身上：“音洛姐，吴凌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第123 宋锋见我们遇到熟人，招呼一声便离开了。 原地只剩下我，吴凌还有林杳杳以及听她使唤的阿姨了。 林杳杳收回落在宋锋背影上的目光，用着关切的语气问：“音洛姐，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她说话时表情无辜，乍一眼看上去，像是真的在关心老友一样，但眼底却意味不明。 吴凌也看出了这一点，勾着嘴角道：“怎么着，林经理是想替两位姐姐分忧吗？” 林杳杳神色一滞，顿了几秒后带着歉意的口吻道：“吴凌姐，你知道的，我能力浅薄，也没什么人脉，实在是有心无力，不过我可以帮你们问一问庭柯，他肯定有办法。” 吴凌眉毛一挑，摆摆手：“得，林经理还是饶了我们吧，谁知道周庭柯是帮我们还是整我们呢。” “吴凌姐，你怎么这么说庭柯呀，”林杳杳诧异的望着我们，温声道：“虽说两家公司的合作即将解除，但我们也是朋友啊，朋友有困难，庭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林杳杳说到最后一句时，眼底满是得意。 看得出来她倒是挺支持我们两家公司散伙的，但她似乎还不知道周庭柯在合同上故意留一手，卡在这个关头为难我们一事。 于是我试探道：“林经理若真是想帮我们，可以劝一劝周总把项目所有权还给我们吗？不然，我们真的很难快速解除合同呢。” 闻声，小姑娘的杏眸里一片迷茫，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林杳杳还不知道项目所有权存在分歧。 吴凌也看出了这一点，用着揶揄的口吻道：“林经理心地善良，一定不忍心看着两位姐姐继续受合同牵制吧，等你跟周总见面了，记得好好跟他聊一聊哦，到时候我跟你音洛姐必定重谢。” 林杳杳忽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出了住院部，吴凌伸开双臂，露出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果然，一脚踹翻千年龙井的感觉就是爽。” 而让我意外的是周庭柯居然没有把项目所有权一事告诉林杳杳，想想也对，人家小姑娘不谙世事，他又怎么舍得让她操心呢。 总之不管怎样，这合作，我们是一定要解除的。 至于宋锋，我看着吴凌，将计划和盘托出。 吴凌听完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一旁，用着萎靡不振的语气说，“你不了解章家豪，他眼里啊，只有那个白月光，又怎么会管我跟谁喝酒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吴凌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哄着宋锋撤案，只要案子撤了，想怎么做，还不是听你的？” 吴凌瞪眼看我：“你确定？” “我一向说话算话。” 瞬间，吴凌又跟打了鸡血一样，迅速地掏出手机，说，“维也纳酒庄有个负责人一直对姐姐有意思，看来是时候让他表表孝心了。” 吴凌在电话里吩咐这位在负责人在包厢里安装一枚摄像头，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安排妥当后，晚七点，我跟吴凌准时来到了宋锋预定的总统包厢内。 刚进门，就看到几个花花公子在摆弄桌上的红酒，为首的正是宋锋。 跟病房里那个脸色苍白一副孱弱的景象比，此刻他人已经换上了一套碎花西装，又把头发梳到脑后，一整个油腻二流子的模样。 见我们进来，宋锋客气地拉开座椅，笑眯眯道：“白小姐怎么才来啊，宋某都等你好久了。” 他说完将一只手搭在我的椅背上，整个人毫不顾忌地凑了过来。 我见状主动拿起了一杯红酒，隔在我们两人中间，说，“毕竟是赴宋总的约，我们总得梳妆打扮一番啊。” 宋锋咽了咽口水，着急道：“那还等什么，大家一起走一个？” 见他要往嘴里送酒，我马上制止道：“宋总是不是忘了跟我们的约定了？” 宋锋脸上一愣，迟疑了片刻后，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律师的号码。 他当着我跟吴凌的面按了扩音，在电话里吩咐律师马上撤案。 见目的已达到，我跟吴凌使了个眼色，下一秒便听到她说，“宋锋，这么干喝也没意思，要不我们玩点儿有趣的？” 这些二世祖们平日里就不务正业，整天忙的就是变着花样玩，听了吴凌这么一说，自然个个都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 吴凌坐在宋锋另一侧，说，“划拳，赢了，喝酒并且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敢不敢？” “那有什么不敢的，”宋锋满脸堆笑，眼神随即落在我身上，说，“但我有个条件啊，这我要是赢了，得让白小姐答应。” 赶在吴凌咬牙之前，我爽快道：“当然可以，都听宋总的。” 宋锋捋了捋袖子，跃跃欲试道：“那吴大美，我们开始吧。” 吴凌在划拳上是有一手的，基本上可以用十战九胜来形容，只是有时候要给客户留点余地，她才稍作收敛。 而今天，她不用收敛。 这不，三局划下来，吴凌先是要求宋锋喝酒，又要求他脱外套，整得其他几个人站在一旁偷笑。 又输了两把之后，宋锋直接输急眼了，生气道：“吴大美，你是不是作弊了？我不管，换人来！” 还没等吴凌回应，宋锋就指着我道：“让白小姐来。” 划拳我虽不在行，但看了半天我也摸透了宋锋的习惯，回应道：“我来也可以，但宋总，愿赌服输，等会你可别赖账啊。” 宋锋神色不悦道：“老子是那种人吗？” 我跟吴凌换了位置，两只拳出去后，宋锋输了。 我见时机也差不多了，看着宋锋道：“吴总，麻烦你把这杯酒，浇到宋总的头上。” 宋锋一听这话后顿时懵了，随即横眉一扫，瞪着我道：“白小姐什么意思？” “愿赌服输啊，宋总忘了？” 宋锋憋着一口气坐在原位，迟疑了两秒钟后，看着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俩是在耍老子！” “耍的就是你个鳖孙！” 吴凌一声大喝后，拿起一杯红酒，直接浇到了宋锋的头上。 我起身拿起一旁的手机，说，“宋总，游戏规则可是我们事先说好的，愿赌服输，大家可都听见了。” 说完我跟吴凌递了个眼神准备离开，但就再我抬脚时，手腕忽然一紧，倏忽之间，我整个人就被宋锋拉进了怀里。 “整了老子就想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宋锋你疯了，我告诉你啊房间里我安了摄像头，你要是敢动洛洛一下，我就把你占我们便宜的视频发到微博上，让你那些姐姐妹妹们都瞧瞧你这幅德性！” 宋锋一听这话就懵了，趁着他失神的时候，我抬起脚，朝他的关键部位踢了过去。 一声哀嚎后，包厢里陷入了混乱。 千钧一发之时，宋锋的一个小弟急忙忙地把电话递给他，说，“疯子，快，豪哥电话！” 豪哥？难道是章家豪？ 我疑惑地看向吴凌，她小声嘀咕：“也就让当班经理帮个忙，把消息放了出去。” 一瞬的功夫，宋锋的气焰便低了下来，对着电话点头道：“对，吴大美在呢，要让她接电话啊？” 宋锋恭敬地按了扩音。 “吴大美，还活着吗？” 戏谑的嗓音透着听筒传出来，即便未见其人，我也从这嗓音里嗅出了电话里的男人不好惹。 吴凌神色淡淡，问：“找姐姐有事？” “是谁惹我们吴大美不高兴了，小爷帮你拧断他的脖子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宋锋就慌张地缩了缩头。 吴凌冷笑一声：“滚一边去，姐姐的事，你少管。” 她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瞧见了她微颤的瞳孔。 两分钟后，宋锋捧着纸巾客气地给我们赔不是：“吴大美，白小姐，我错了，需要我帮你擦一擦吗？”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胸口不知何时竟沾了些红酒渍。 也就在这一秒，包间的门忽然毫无征兆的被踹开了。 我疑惑的看过去，只瞧见了那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 是周庭柯，和曾智。 男人犀利的眸子落在我跟宋锋之间，嘴角顿时露出了一抹讥讽。 宋锋瞧瞧我，又瞧瞧周庭柯，说，“既然两位还有朋友，那我们……我们先告辞了。” 拔腿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吴凌喝高了，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听见动静后才抬了抬眼皮，随即开口道：“不是吧洛洛，走了个天杀的，又来了个欠揍的？” 曾智闻声走过来，关切道：“吴总啊，你喝多了，我……我扶你去喝一碗醒酒汤。” 不出片刻，宽大的包间里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 我瞥了眼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伸手去拿桌上的抽纸。 下一秒，就听到他说，“白音洛，你什么时候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讥讽的语调压在耳边，我睫毛一颤，擦着领口的手猛地一滞，抬头望向周庭柯时，只见男人面沉如水，眼神冷漠。 我仔细咀嚼着他的话，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自甘堕落？所以周庭柯是以为，我跟吴凌今晚在这儿，是来陪酒的？ “你就是这么筹钱的？” 质问声再起，我悄悄地掐了下手心，抑制住翻涌的情绪，挺直腰背道：“多谢周总记挂，怎么筹钱，是我们自己的事，周总你，只需要准备好解约合同。” 第124 我跟吴凌顺利离开维也纳酒庄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了。 酒店负责人亲自安排的商务七座，临走前，还站在车门前跟我们道歉：“今晚招待不周，让两位受惊了。” 客气到我跟吴凌都以为是错觉。 提到周庭柯的突然出现，我跟吴凌也都是一头雾水。 “兴许周庭柯是来谈生意恰巧撞见的呢，”吴凌认真分析，“去年荣域的年会就在这里最大的宴会厅举办的，他能出现也不奇怪。” 但他不仅出现了，还巧合的，出现在了宋锋定下的包间里。 并且一口咬定我们是来筹款的。 “他没搞错吧，我们找宋锋筹款？”吴凌一脸不屑，气呼呼道：“他当我们是什么人？” 自甘堕落呗，周庭柯的原话。 这可是今晚周大总裁又给我扣上的一顶大帽子。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贴给我的标签又不止这一个，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了。 “你说，周庭柯该不会又听了林杳杳嚼舌头，所以才这么看我们的吧？”吴凌启动智慧大脑，分析道：“你别忘了，今早在医院，小姑娘可是打量了我们好一会。” 我沉思了片刻，回想章家豪的那通电话，问吴凌：“你跟那狗前夫……” “都说了是前夫了，还能咋的……”吴凌抢白道，“等拿到项目所有权，少得了小哥哥小弟弟吗？” 也对，眼下话我已经放出去了，想办法筹款才是关键。 “周日的接风宴，”我靠在吴凌肩头，认真道，“我们可不能出任何乱子。” 吴凌点头：“是啊，那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时间一晃来到了周末。 冯文灼把接风宴安排在了自家的私人庄园，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半。 我跟吴凌简单的收拾后，便前往南郊的庄园，等我们人抵达地点时，便被眼前的这座占地一千多亩的巴洛克风格的庄园给惊艳住了。 负责接待的佣人告诉我们，这座庄园一共分为宫殿、花园和自然田园三个部分，虽然署着冯文灼的名，但他平日里很少来，只有少数宴请宾客的时刻，这里才对外开放。 我们算是沾了释东的光。 而释东今晚要跟家人一起出席，所以跟我们算是兵分两路。 我跟吴凌进入宫殿时，会客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穿着考究的绅士淑女，一看便知道背景不简单。 我们找了个角落老老实实地当背景板。 品尝甜点时，我跟吴凌还不忘欣赏墙上的油画、角落的雕塑以及各种精美的家具，一边感叹冯财主的财大气粗，一边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正当我们商量着房子里要装几根罗马柱时，释东的呼唤声传到我耳中。 “音洛，来很久了？” 我循声看去，只见身着暗蓝色条纹西服套装的释东缓缓朝我们走来。 戗驳领的款式，宽度适中，套在释东身上，经典又优雅，西装腰围处合理收缩，恰到好处地修饰了他的身形，就连没人会在意的裤脚，也裁剪得很精细，衬托的男人沉稳平和，气质卓然。 也吸引了不少富家千金的视线。 我也是第一次觉得，释东穿着正装，似乎也不差。 “音洛，家母就在正厅，”距离近了，释东瞄了我一眼，小心翼翼道，“想见见你。” 我诧异地看着释东，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吴凌说，“那快去啊，提前认识认识。” 她说完给我使眼色。 长辈有请，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跟着释东去了正厅。 远远的，我便看到一位穿着素净的中年女人站在那，身材苗条、柳眉细眼，一头乌黑的头发挽在脑后，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温婉又端庄。 她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那只翡翠镯子外，没有任何配饰，但一眼看上去，温柔中夹带气场，气场里含着包容，像一只淡雅的梅，不争不抢，独吐芬芳。 不知为何，看到她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沈华兰。 貂皮名牌，红唇白齿，明明吃穿用度都要争最好的，但气质上，却与这位释夫人相差千里。 那是自小富养的姿态，不是用金钱就能简单装扮起的气质。 “这位就是白小姐吧，”轻柔的嗓音落入我的耳中，释夫人温柔地看着我，说，“常听东儿提起你，今日总算有幸见一面了。” 我礼貌地打招呼，又听到释夫人说，“还真是跟东儿描述的一样，秀外慧中，天生丽质啊。” 赞美的词语压在耳边，其他人也跟着看过来，有相熟之人在一旁八卦：“哎呀释夫人，这位该不会就是释教授一直藏着的女朋友吧？” 我刚欲解释，就听到释夫人说，“犬子好友白小姐，东儿愚钝，还没能赢得人家白小姐的芳心呢。” “咳，”释东单手握拳放在嘴边，瞄了我一眼后，温声道，“妈，音洛人还在这呢，你就不能说我两句好，还当着亲友的面调侃我？” 释夫人微微一笑，然后拉住我的手，说，“白小姐莫要见外，东儿虽然看着跟他那位老学究的父亲一样严肃呆板，但其实骨子里还是继承了我的风趣幽默，相处起来不会枯燥无味的。” “释夫人，我跟释东……” “阿姨都明白，”释夫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半开玩笑道，“看在阿姨的面子上，白小姐记得多跟东儿一些机会，好不好？” 我一张脸涨得通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见过了冷嘲热讽，今天才见识到柔声细语的威力。 释东似看出了我的心思，马上凑过来，说，“行了妈，各位婶婶阿姨，你们就饶了我吧，再这么调侃下去，音洛一转头就把我拉入黑名单怎么办？” 又是一阵哄笑，只是这哄笑声，对的是释东。 但氛围，却比我想象中和谐。 拜托，我们今晚是来办正事的，怎么整得跟相亲大会一样？ 我只能偷偷地给释东使眼色。 “忍一忍，”释东俯身，朝我身侧凑了凑，说，“等释志过来，他们的枪口就会转方向了。” 我没想到释东这种时候还能自我调侃，扯了扯嘴角，跟着笑了起来。 门口的骚动声也是在这时传到我们耳中的。 我跟释东同时望过去，只见佣人半弓着腰，伸手迎客道：“周先生里面请。” 第125 周庭柯是带着曾智一起来的。 一身哑光黑的商务西服套装，十分平常的款式，却被他穿了不一样的气场。 和释东的和煦近人不同，周庭柯面沉如水，浑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可他五官精致，骨相极佳，单单往那一站，便给人一种身如湘竹，立如玉树之感。 这不，他人刚露面，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去，其中不乏相貌家世都不错的富家千金们。 迎宾理所当然地把他安排在正厅最起眼之处。 他人才刚落座，就有不少人凑了上去，言语中尽是恭维和追捧。 议论声起，我听见有人八卦道：“这不是周家放养在外的长孙吗，还真是继承周家所有人的优良基因啊。” “人家现在还是资本圈新秀，听说了没，上个月悦城的电器上市案，也是由他经手的。” “那周老太太岂不是做梦都要被笑醒了？” 我低垂着眼皮，刚想退去宴会厅，就听到释东问：“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围在周庭柯身边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更何况，我们现在也不是见面能友好打招呼的关系。 我排斥地摇了摇头。 释东一脸无奈：“毕竟合同还未正式解除，关系弄太僵，可不是明智之举哦。” 他一向理智。 我想想也对，合作一场嘛，我总得拿出项目负责人的格局来不是？ 于是我跟在释东身侧，朝着众人恭维的中心走去。 “庭柯，”释东语气友好，“刚忙完赶过来的？” 周庭柯微微抬眸，视线越过人群，朝我跟释东的方向看过来，随即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再多说一个字。 但释东也没在意，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近期西郊开了一家不错的私房菜馆，口味清淡，有时间一起去尝尝？” 周庭柯瞄了释东一眼，说：“最近肠胃不适，年后再说吧。” 谱摆得挺大。 眼看着周庭柯不给面子，我也不想多说一句，正欲劝释东不必多费口舌时，一个窈窕的身影忽然从人群里窜了出来，跳到了释东面前。 “哎呀释老师，我可想你了。” 是一位约莫十八九岁身着粉色娃娃领亮片纱裙的小姑娘，唇红齿白，亭亭玉立，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挽在脑后，别着一直镶嵌着白色珍珠的发卡，一眼看上去，俏皮又可爱。 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精致到了头发丝。 而纱裙的款式看着简单，但里外层的裁剪却相当讲究，优雅淑女又深具匠心，一看就是出自设计师手的作品。 如果我没猜错，这大概就是今天的主角，冯文灼的妹妹冯文婷了。 但她怎么称呼释东为释老师？ 正疑惑时，小姑娘如银铃般的声音落入我耳中：“哎呀释老师你怎么还这么严肃嘛，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啊？” 我看向释东时，冯文婷正亲昵地挽着释东的胳膊，对他撒着娇。 释东似吃不消，向我递来一个求助的眼神，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冯文婷拉着往二楼走：“快啊释老师，我特意给你选的礼物，去看看！” 我默默地低下头，识相地做一个背景板。 但就在这时，低沉的嗓音突然压在耳边：“能让一个专心研究的学究领着你来这种场合社交，白经理果然有两下子。” 我循声望去，撞上了周庭柯那双泛着幽幽波光的眸子，从男人眼神里看到了熟悉的讥诮之意。 毕竟是冯家的地盘，我也不想闹出不快来，刚准备离开，又听到曾智说：“周总你看，白经理今天选的耳饰跟你的袖扣形状一样啊，这简直也太有默契了吧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尴尬地笑了起来。 因为周庭柯的袖扣是圆形金属款，而我选的耳钉，是简单的圆形镶钻款。 对，都是圆形。 气氛尴尬到极致，我微微欠身后，转身便走。 进了宴会厅，我把周庭柯来接风宴一事告诉了吴凌。 吴凌瞬间进入戒备状态，警惕道：“来者不善，我们得想一想应对之策。” 我想着今晚跟释东的计划，心里马上生出一丝不安来，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美人计肯定行不通了，毕竟人家心有所属，”吴凌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不过……想要缠住一个人，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我疑惑地看着吴凌，又听到她说：“总之，等宴会开始后，你跟释东就找机会说服冯财主，周庭柯嘛，交给我。” 我怕周庭柯为难她，说：“要不还是换我来吧？” “怎么，不相信姐？”吴凌挑挑眉，“别忘了，章家豪那种混世魔王，不是一样被姐姐骗进婚姻，姐姐最擅长的啊，就是对付渣男了。” 吴凌态度坚决，我也就没再反对，这时释东找了过来，说：“宴会马上开始了，我们落座吧。” 没一会，冯文灼穿着一身金黄色条纹唐装牵着冯文婷走了出来，开始致辞。 之后冯文婷当着众人的面弹了一首《蓝色多瑙河》，将接风宴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一轮敬酒后，释东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再看看对面圆桌上前一直端坐着的周庭柯，安静得跟一尊无欲无求的大佛，莫名的让人心里生出一丝不安来。 他安静得有些反常了。 释东似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安慰道：“无妨，等会到了冯总那，你看我眼色行事。” 我捏紧酒杯，轻轻地应了一声后，跟着释东往主桌走，谁知余光一扫，竟看到周庭柯和曾智也起身了。 而且也是朝冯文灼所在的主桌方向走来。 我紧紧地握紧了杯柄，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成弦，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时候周庭柯过来搅局，只怕我们连跟冯文灼谈话的机会都没有。 紧张和不安交织成一张细细的网，将我紧紧裹住。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哎呀抱歉”响起，人群里立刻骚动一片。 我好奇的看过去，只见吴凌手中举着一杯红酒，好巧不巧地，撞在了周庭柯的白色衬衫上。 第126 我没想到吴凌口中说的方法居然如此简单粗暴，余光扫过去时，只见她边递抽纸赔不是，边吩咐佣人领周庭柯去休息室，周到又体贴。 在外人眼中。 密友的默契让我马上意识到，得在吴凌制造的这个时间差里，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冯文灼。 再看向释东时，他的视线竟也落在骚动处。 于是我提醒释东：“冯总似已微醺，我们现在过去吧？” 释东收回视线，瞄了我一眼后，说：“好，都听你的。” 到了主桌前，我跟释东依次给冯文灼敬酒，释东与他是旧识，自然排在我前面。 我听到他客气道：“感谢冯总的邀请，托您的福，今日释某不仅喝了最好的酒，也听了最浪漫的钢琴曲，这杯我敬您。” 他酒杯刚举起来了，就被冯文灼给制止了：“不对啊释教授，弹钢琴的是婷婷，释教授怎么能一杯酒敬两个人？” 释东神色一怔，带着歉意道：“看我，冯总提醒的是。” 他说完一饮而尽，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态度认真又谦和。 冯文婷看在眼里，制止道：“哎呀大哥，你别打趣冯老师好不好，他本来就不胜酒力，这么喝下去万一醉了怎么办？” 释东却不在意，压低酒杯到冯文婷面前，温声道：“冯小姐，欢迎你荣归故里，以后京港的艺术圈又多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释老师敬你一杯。” 没等冯文婷回应，释东微仰头，再次空杯。 “释老师你太客气了，大哥的藏酒后劲大着呢，你这样喝一会会醉的。” “无妨，今天高兴，我必须好好谢谢冯总。” 释东说完又去倒第三杯，却被冯文婷当面制止了，小姑娘着急道：“好了释老师，要说这谢谢，那我还得代表大哥好好谢谢你呢。” 释东疑惑：“冯小姐此话何意？” “我都听大哥说了，这些天你忙前忙后，帮他在不太了解的游戏领域牵线搭桥、劳心劳力的，那我还不得好好敬你一杯啊？” 小姑娘说这话时眉眼低垂，露出了少女的羞涩。 “不敢，”释东放低酒杯，语气里满是愧疚，“说来惭愧，现在的我，实在是没有资格喝这一杯酒。” 他话音刚落，冯文灼和冯文婷便嗅出了异样，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后，疑惑地看向释东，等他的下文。 我知道，释东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但我怎么可能附和呢，便抢先一步开口道：“冯总，冯小姐，抱歉，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冯家兄妹的视线从释东脸上转到我身上，兄妹俩神色各异。 冯文婷少不更事，看我的眼神是不解和好奇，但冯文灼不同，老谋深算的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变故。 我言简意赅地将项目所有权存在分歧一事和盘托出，话刚说完，只听“叮”的一声，冯文灼当着我们的面扣了下酒杯。 大佬不高兴了。 也是，明明说好的条件，中途却发生了变故，换做是任何一个投资人，想必都会不高兴，更何况是冯文灼这种身份显赫之人呢。 我自知主要错误在我们，想着必须给冯文灼一个道歉的态度来，思忖了片刻后，我将注意力放在酒上。 “冯总，”我果断地端起酒杯，严肃道，“这件事是我们办事不力，不管您最后做什么决定，我先代表全公司在这跟您赔个不是，为表诚意，我先自罚三杯。” 没等冯文灼回应，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接着一杯。 喝到第三杯时，释东试图制止，却被我眼神挡回去了。 红酒入喉，我晃了晃空荡荡的酒杯，诚意满满地看向冯文灼。 大佬虽然神色缓和了些，但并没有立即表态。 “冯总，不瞒你说，当初音洛和吴凌一起成立工作室时，还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根本不懂合同里的那些门道，”释东站在一旁帮腔，解释道：“而且两人都是做实事的人，一心扑在项目上，绝非有意隐瞒。” 温和的语调，细腻的情感，释东娓娓道来，三言两语讲出了我跟吴凌的不易，听得我深有感触。 “释老师你别着急，你的人品我跟我哥都信得过，”冯文婷也受触动，爽快道，“不就是项目所有权吗，买回来就是。”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爽快到像是去菜市场买两棵葱，或者去玩具店选一个心仪的玩具，透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美。 而成熟老道的冯文灼却依旧没有表态。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少女转了转像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搂着冯文灼的胳膊道：“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嘛，你这么严肃，会吓走释老师跟白小姐的。” 冯文灼无奈地看了眼妹妹，轻轻地刮了下小姑娘的鼻梁，说：“今天你最大，你说了算。” 大佬终于松口。 小姑娘不清楚其中厉害，开心地晃了晃裙摆，撒娇道：“大哥，我们不要一直提工作的事情嘛，释老师，等会还有游戏环节，我们一起参与好不好？” 释东颔首：“冯小姐邀请，释某自然奉陪到底。” 关系瞬间破冰。 就在大家处于一片融洽的氛围中时，不知谁提了一句“周总来了”，我警惕地转过身时，果然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周庭柯。 男人步履平稳地朝我们走来。 只有他跟曾智，吴凌不在。 我的心又跟着悬了起来。 周大总裁那么聪明一人，肯定知道我跟吴凌的心思，她这会没了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周庭柯给教训了。 我心里揣着事，抬眸时，周庭柯和曾智已近在眼前。 男人换了一件黑色衬衫，把身上那股子不近人情的味儿衬托得愈发浓烈了。 “招待不周，让周总受惊了，”冯文灼说着场面话，视线在周庭柯身上上下打量，感叹道：“但别说，就周总这个身材啊，穿什么都很有型。” “冯总过誉，”周庭柯言简意赅，掸了掸衬衫前襟，淡淡道，“惊吓谈不上，就是有点儿意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朝我瞥了一眼。 紧接着我又听到他说：“但有变故，才会增加宴会的趣味性，不是吗？” 第127 提到“趣味性”三个字时，周庭柯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在桌面上轻轻地点了几下，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他声音不大，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莫名地让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与合作期间那个时常没事找茬的形象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他，矜冷高贵，气场强大，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傲慢又骄矜。 这种优越感无形中让人感觉不适。 冯文灼也嗅出了这一点，声音淡淡道：“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寻求个趣味刺激，我年纪大了，只要求平稳安定，没法比咯。” 明眼人都知道冯文灼这话是谦辞，周庭柯更是马上做回应道：“冯总过谦了，上个月你们在呼市做的家居产品上市收购案，那可是雷厉风行，干脆利落，让周某刮目相看。” 冯文灼眯了眯眼，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说：“周总在悦城做的并购案也很出色啊，圈里不少人都说，周总前途无量，日后必堪大任。” “还得承蒙冯总多多提携。” “相互帮助，周总客气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明都是面色沉静，但不知为何，我却从两人的对话中嗅出了一丝火药味。 事情似乎比我想象中复杂些。 冯文婷有些不乐意了，嘟嘟嘴道：“大哥，游戏环节马上到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商业互捧了？” “好好好，”冯文灼语气明显软了几分，宠溺道，“不过我有些醉了，要去楼上休息会，你们年轻人一起玩玩。” 冯文婷扯了扯释东的胳膊，说：“释老师，我们过去吧。” “音洛，”释东叫住我，“一起啊。” 刚才我一口气闷了三杯红酒，这会儿头晕乎乎的，有心无力道：“我等会过去。” 一溜烟的功夫，释东就被冯文婷拉进了宾客中，我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准备起身走人。 “白经理这么着急走人？” 低沉的嗓音落入我耳中，我稍微侧过身，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周庭柯。 他人竟然还没走。 我微微蹙眉，头晕得厉害，声音淡淡道：“周总还有事？”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不咸不淡道：“吴总见了我都知道过来敬一杯酒，白经理不表示表示？” 提到吴凌敬酒，我的脑海里顿时闪现出她扣着酒杯往周庭柯身上撞的场景，不免有些心虚。 余光掠过男人脸庞时，却撞上了周庭柯那双戏谑的眸子。 我轻咳一声，拒绝道：“抱歉周总，我已经醉了。” “到底是抱上大腿了，”夹杂着讥诮的嗓音再次传入我耳中，“白经理现在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我垂眸，台词在舌尖儿滚了几圈，最后被我咽了下去。 还解释什么呢，多余了。 退到角落后，我把位置共享给吴凌，没一会，她就鬼鬼祟祟地跑过来，神色挫败。 我紧张地迎上去，问：“周庭柯为难你了？” 吴凌摇了摇头。 “那你这是？” 吴凌瞄了我一眼，将手机亮出来，说：“我那狗前夫，居然给我来电话了。” “今晚？”我略感意外，“很突然啊。” 吴凌叹了口气，说：“不知道哪个傻逼把我倒周庭柯红酒这事儿捅到了拉斯维加斯，还他妈缺德的配了张图。” “所以？” 吴凌吐了口气，缓缓道：“当初我勾搭这个狗男人时，也用的这招。” 我忽然接不上话了。 难怪那会看着吴凌出招时得心应手，敢情之前就练过。 “算了，姑奶奶早跟他没关系了，”吴凌浓眉紧锁，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又问，“对了，你们跟冯财主谈得怎么样了？” 我简单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一遍，最后补充道：“冯文灼非常宠这个妹妹，他既然答应了，应该不会再有变数。” “太好了，”吴凌激动地搂住我，感叹道，“只要钱到账，我们立马解除合同，再也不用应对周庭柯那张冰山脸了！” 我垂睫，生怕心底的那点算计露出来。 是啊，只要钱到账，能做的事，也就多了。 “不过洛洛啊，我怎么瞧着这个冯文婷好像对释教授有意思啊，”吴凌忽然话锋一转，指着宾客道，“你看，小丫头的头，都要压在释东的肩膀上了。” 我顺着吴凌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牌桌前，释东和冯文婷并排坐着，释东负责掌牌，而小姑娘负责摸牌，配合得还挺默契。 我迅速收回视线，说：“别多管闲事。” 接风宴一直延续到深夜，眼看着宾客陆续离开，我跟吴凌才提出告辞。 我们两个人都喝了酒，没法开车，只能站在风口等代驾。 时间一分一分地溜走，豪车一波一波地离开，夫人少爷小姐们都被自家司机接走了，只有我们还在原地等待。 这时一道亮光照过来，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我们不远处。 车窗下移，曾智那张滑稽的面孔从车窗里探出来，笑眯眯道：“白经理，吴总，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我跟吴凌都是一惊。 与此同时，释东的呼唤声从大厅处传来：“音洛，你们怎么在这儿？找了你有一会了。” 说话间他小跑过来，可能因为跑得太急，额头间居然附着一层细密的汗。 “有事儿？” “我让家里多派了辆车过来，”释东气喘吁吁道，“外面太冷了，去室内等吧。” 我把叫代驾的事告诉释东，他却摆摆手道：“可以让代驾把车开回去，但你们两位都喝了酒，不安全，还是我送你们回吧。” 我不想在麻烦释东，刚欲拒绝，就听到吴凌说：“释教授你也太暖心了吧，正好我跟洛洛都有些醉了，那就麻烦你咯。” 她说这话时夹着嗓子，声调也莫名地抬高了两个度。 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酒喝多了产生了什么错觉时，吴凌蓦地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迈巴赫说：“哎呀曾助理真的不好意思哦，我们今晚有专车接送，就不麻烦你了哦！” 第128 吴凌喝得比我还要醉，送她回西山林语是，她拗着性子站在大门后，愣是不肯进。 嘴里还洛洛叨叨地骂着章家豪：“这狗东西就是故意的，明面上说把房子车子都留给我，无非就是想要我触景生情，哼，等姑奶奶发达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这狗窝给换了！” 我跟释东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人弄进屋，关房门时，我听到吴凌带着哭腔道：“姑奶奶跟你处了四五年，还不如她一两句话顶用……” 大厅内，我将倒好的热茶递给释东，带着谢意道：“今晚有劳你了。” “客气什么，”释东嗓音温润，耐心道，“合作的事你别担心，明天一早我再去一趟宏图，尽快把合同敲下来。”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后就成了一句谢谢。 释东勾着嘴角，笑着说：“都说了别跟我客气，再说这次合作是三方共赢，我和学校也是收益方。” 我当然知道释东说的是客气话，其实周庭柯有句话说得是对的，释东一心教研，心思一直都放在教育上，很少掺和进有商业性质的合作中。 而今晚，在面对冯文灼兄妹俩时，释东并没有呈现出往日里那副不矜不伐的模样，而是刻意把姿态摆得很低。 显然，他是把自己当作中间人在跟冯文灼交涉，而不是鼎鼎大名的老学究释立国的长孙身份。 这份人情，我怎么还？ “好了，时间不早了，”释东一惯的会来事，提醒道，“等合同签下后，我们一起去接叔叔出院好不好？” 我没想到释东竟然还记得这等细节，迟疑了几秒钟后，推辞道：“出院时间还未定，再说吧。” 我自然不想什么事都麻烦他。 释东瞄了我一眼，轻描淡写道：“行啊，那我等你消息。” 送走释东后，我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左腕上的腕带，轻轻地洗了下鼻子。 我想，应该快了。 等待是磨人的，一天后，释东的电话打到了我们工作室。 “音洛，我刚刚跟宏图的法务部门负责人见过面，”释东兴奋的嗓音从听筒里冒出来，“合同条款都已拟定完成，后天一早就能签合同。” 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放回肚子里，问：“那我这边可以跟荣域负责人联系解约事宜了？” 释东言辞果断：“当然，冯总这边表示，签了合同之后可以立即放款，具体怎么安排，你跟吴凌再商量商量。” 我跟吴凌商量的结果就是立即联系荣域法务部，确保后天下午能顺利解除合作。 夜长梦多，我们都不想再出任何乱子。 孙羽表示会马上上报给周庭柯，让我们等消息。 吴凌心情大好，直接打电话给cbd中心的一家人均四五百规格的日料店，要了一间大包厢，说晚上要带着全公司上下去加餐。 小雅打趣她：“吴凌姐，你不是说发财之后带我们去会所怒点十个男模吗？这得什么时候兑现啊？” 吴凌咧嘴一笑：“跟着姐混，还少得了小哥哥，放心，游戏上市之日，就是我们驰骋人间之时。” 全公司上下洋溢在一片祥和的气氛里。 大家都感叹忙了一两年今年总算能过个好年了。 就在大伙儿闲聊之时，工作室的门开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林杳杳。 大伙儿都清楚她的身份，见林杳杳进门，立即作鸟兽散状。 林杳杳略感尴尬，瞄了一眼吴凌后问：“吴凌姐，你们讨论什么呢这么高兴呀？” 吴凌破天荒地招呼林杳杳坐下，客气道：“也没什么，就林经理今天晚上有空吗？大伙儿要去cbd中心聚餐，想邀请你一起。” 林杳杳似没料到吴凌会这么客气，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嘴皮子刚动一下，就被吴凌给挡了回去：“林经理也可以把这顿饭当成散伙饭，到时候可别说你两位姐姐小气。” 林杳杳眉头微拧，瞥了我一眼，好奇道：“这么说，合作真的要解除了？” 她说这话时小心翼翼的，竟没露出丝毫得意的模样。 不像是装的。 难道说，几天不见，她的演技又进步了？ “林经理看着好像有点儿不高兴呀，”吴凌也瞧出了这一点，乐呵呵道，“这都心想事成了，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啊？” “吴凌姐，我没……”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林杳杳猛地截住舌头，顿了两秒道：“就是觉得，挺突然的。” “哦，我知道了，林经理是不是还在担心你的毕业设计呀？”吴凌拖着下巴，不咸不淡道：“这事儿好办啊，周总又不缺钱，让他随便再找家游戏公司就是了，至于你的实习报告嘛……” 吴凌说到这里顿了两秒，又眉开眼笑道：“姐姐肯定给你好评呀。” 闻言，林杳杳浅浅一笑，只是握着包袋的手已捏得泛白，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想着她先前极力促成我们跟荣域解约一事，再看看她现在这反应，确实有些反常。 但，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一小时后，周庭柯的电话突然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琢磨着孙羽已经把解约一事跟他汇报了，迟疑了两秒后，这才接通了线。 “周总。” “白经理的办事效率，”周庭柯声线平缓，音色却异常清冷，“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快。” “周总过奖了。”我客套而疏离。 冷嗤声从听筒里冒出来，周庭柯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屑：“但白音洛，你确定跟宏图合作会比跟荣域合作更愉快？” 我不知道周庭柯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一句，只淡淡道：“我想这不关周总的事吧。” 电话那头忽然陷入静默中。 好几秒内，周庭柯都没再多说一个字，要不是确定电话还在通话中，我都以为我们已经掐了线。 以我对周庭柯的了解，此刻的他应该处于强烈的不满和怒火中。 我轻咳一声，提醒道，“周总，那我们后天下午见，请你一定要，准备好，解约合同。” 第129 挂断电话后，吴凌立即给我递了个大白眼：“我说什么来着，这种事情就得当面讲，哎，看不到周大总裁吃瘪的样子，真的好可惜哦。” 她说最后一句时夹着音，只怕周庭柯见了都得气得牙痒痒。 我提醒道，“解约合同没正式签下来前，我们最好不好轻举妄动。” 吴凌撇嘴：“还怕他不成？” “如果我没猜错，不出几日，荣域和宏图争一个项目的消息就会在圈里散开，”我理智分析，“毕竟涉及京港的两大资本阵营，我们谨慎点是好事。” 吴凌转了转签字笔，说，“他周庭柯就算能力超群又怎样，最多也只能算是资本圈里的豺狼，能跟冯财主这种老谋深算的猎豹比吗？” 我叹了口气，说，“如果他们真的斗起来，我们说不定也会成为炮灰。” 听到这，吴凌收起笑脸，问：“不是吧，我们被当成棋子了？” 我平和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算是当棋子，我们也要做最有用的那颗。” “好，听你的。” “对了，晚上的聚会，林杳杳应该会参加，”我继续提醒吴凌，“她是周庭柯的人，你点到为止。” 吴凌耸肩，学着林杳杳说话的腔调道：“姐姐一向疼惜妹妹的好不啦？” 下班点后，我们一行人一同来到了cbd中心的日料店内，刚落座没一会，包间的门突然开了。 抬眸一看，穿着西装革履的曾智手持一瓶罗曼尼康蒂站在门口，礼貌地跟我们打招呼。 “周总知道大伙儿今晚在这儿聚餐，特意让我送瓶酒过来，”曾智耐心解释，“还请嫂……请白经理和吴总笑纳。” 吴凌手持清酒杯，乐呵呵道：“我说曾助理啊，你们周总也真是有意思，这听过刚合作时送酒庆祝的，还没听说过散伙时送酒的，怎么着，周大总裁这是主打一个反骨啊？” 曾智紧张地看向吴凌，回应道：“吴总，这也是我们周总的一片心意，你就……” “那周大总裁挺没常识的，”吴凌强势地打断了曾智的话，说，“我们吃的是日料，这玩意得配上上好的清酒，他送一瓶红酒算怎么回事？” 曾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我准备开口打圆场时，曾智忽然神色一怔，紧接着就往一旁挪了挪。 而周庭柯，也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的。 他身着一套深灰色西服三件套，英伦风，一眼看上去时尚又绅士。 “吴总提醒的是，”男人淡定开口，看了曾智一眼，说，“让服务生送一些上好的清酒过来。” 我跟吴凌立即意识到周庭柯可能有要留在包厢的意思。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周庭柯吩咐过曾智之后，便弯下身，步履平稳的进了包间。 坐在了林杳杳左侧，我的正对面。 和正坐着的吴凌只隔了一个桌角的距离。 余光中，我瞧见吴凌微微拧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下一秒我就听到她说，“周总这么给面子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大伙儿深表荣幸，只不过，这聚会呢就有聚会的规矩，不知道周总懂不懂啊？” 一般吴凌用这种口吻说话就代表她又要出什么鬼主意了。 周庭柯点点头：“愿闻其详。” “我们定的聚会时间是晚上七点，而现在……”吴凌看了眼腕表，说，“七点二十，周总，你迟到了。” 周庭柯面不改色道：“所以呢？” “既然你迟到了，那肯定得罚酒三杯啊，”吴凌瞄了一眼周庭柯面前的酒杯，说，“我们公司的规矩，领导和下属一视同仁。” 吴凌会整周庭柯是我没想到的。 这没了合同的束缚，她真的是放飞自我了。 至于周庭柯，原本我以为他会挑衅回来，但他没有。 他非但没有回怼吴凌，还拿起了面前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行，就按吴总说的规矩来。” 一杯接一杯。 坐在一旁的曾智有些急了，小声道：“周总，你的身……” 却被周庭柯一个眼神呵斥住了。 周庭柯当着我们的面喝了整整三杯清酒。 杯空时，他勾着嘴角看着吴凌，问：“吴总还满意吗？” 吴凌淡淡一笑，说，“既然周总守了这规矩，自然是可以坐在这儿跟我们大家吃饭的，周总你也别客气，想吃什么，让林经理替你夹。” 一直到现在都沉默寡言的林杳杳蓦地被点了名，瞪着一双杏眸看着吴凌，说，“吴凌姐你喊我？” “也不是，只是周总在这儿跟大家伙都不太熟，你就辛苦一下，负责照顾照顾他。” 林杳杳眨了眨杏眸，露出小媳妇状：“听吴凌姐的。” 饭也就这么吃了起来。 只是没过一会，林杳杳居然端起面前的小酒杯，给我敬酒来了。 “音洛姐，谢谢你在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和栽培，”林杳杳语气诚恳，诚意也非常足，“如果有机会，我还想继续待在你手底下工作，这杯我敬你。” 说话间，她端着酒杯往嘴边送。 动作挺利落。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今年聚餐里，林杳杳第一次碰酒。 吴凌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滋滋道：“林经理可真是爱说笑，谁都知道在我们办公室里你是策划部负责人，拥有单独的办公间，而我们洛洛，坐在大厅工位上，轮职位，也是你高她低啊，怎么成了我们洛洛栽培你了？” 林杳杳听完，一张小脸儿就像是漆了漆的彩灯，红黄白绿，几番变化。 小嘴唇啊，也是紧抿成了一条线。 我立即打圆场：“同事之间，自然是相互学习。” 吴凌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吐了吐舌头，又换了个话题。 酒过三巡，我起身去洗手间，人刚从包间里出来，周庭柯也紧跟其后。 我猜他是有话说，遂放慢了脚步。 这时周庭柯走上来，从兜里掏了盒烟，取出一根后衔在嘴边，又去摸口袋。 我猜他是要找打火机，轻咳一声后，指了指头顶的烟雾感应器，没说话。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淡淡道：“白经理那么聪明，应该也清楚，这三方合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何况，白经理真的了解冯文灼这个人吗？” 我眼睫一颤，视线落在周庭柯的脸上，心底隐约有些不安。 要知道，行商之人，七分白三分黑，更何况是冯文灼这种级别的大佬，更是手腕了得。 我们确实得小心提防。 但面上，我还是漫不经心道：“周总应该不只是为了好意提醒我们吧？” “我有个提议，”周庭柯声线平缓，说，“荣域资源集中，之后部分人员可由白经理调遣，我想这一点冯文灼是做不到的。” 我这才清楚周庭柯跟过来的原因。 竟是要讲和。 我开门见山道：“周总这是在挽留我们？” 周庭柯大概没料到我会这般直接，迟疑了几秒钟后，松口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看吧，即便想讲和，他还是揣着他的高姿态。 “多谢周总抬举，但可惜……”我吸了口气，用着万事不经心的态度道：“我们已经决定跟宏图合作了。” 聚会到最后，周庭柯、林杳杳和曾智提前离开，而吴凌和我，算是小小的体验了一把一醉方休的感觉。 站在cbd的落地窗前，我看着对面几栋灯火通明的大厦，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一栋栋的高楼，匍匐在我的脚下。 一夜无梦，一早我就被聒噪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电话是宏图秘书部打来的。 “白经理，我们冯总想邀请你共进午餐。” 按理说，签合同的时间是在明天一早，但冯文灼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邀请我们共进午餐呢？ 带着疑惑，我应允道：“麻烦您转达冯总，我跟吴总一定准时前往。” “不，白经理，”秘书打断我，提醒道，“我们冯总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来。” 我一个人？ 难道合作生了变故？ 第130 秘书的话瞬间让我从梦中惊醒。 她表示冯文灼派来的车会在一小时后抵达楼下。 这就意味着，冯文灼希望我们之间的这一顿午餐，是保密的。 但为什么呢，明明是三方合作，冯文灼避开了牵线搭桥是释东，也避开了作为公司法人的吴凌，却偏偏选择了我。 还是在三方合作即将签约的档口。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隐约间，我嗅到了一丝不安。 一小时后，我乘坐了冯文灼派来的私家车疾驰在高架上，这是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私家轿车，连司机的穿着打扮都是极为低调的，实在让人摸不出头绪来。 但很快，我从车辆行驶的路线中判断出，车子是往冯文灼的私人庄园方向行驶的。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也没错，只是这一次，佣人把我领到了庄园内的私家花园里。 令人惊奇的是，在这寒风料峭的冬天，这里却绽放着成片成片的玫瑰。 红色，粉色，香槟色，各种颜色汇合在一处，远远看去，像是一道五颜六色的彩虹塔。 塔下，是一张欧式复古长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餐盘，低调又奢华。 “白小姐请坐，”佣人礼貌地拉开座椅，“先生马上过来。”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忐忑不安地坐下来。 这哪里是吃饭啊，明明就是勿入了公主的后花园，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啊。 “让白经理久等了，”低沉的嗓音由远及近，“饿了没？” 我抬眼看去，只见穿着一套简单款羊毛套装的冯文灼快步走来，坐在了我的正对面。 “冯总。” 我立即起身，却见男人压低五指道：“白经理不必客气，来，先吃饭。” 他说完给佣人递了个眼神，下一秒，佣人上前，一一揭开餐盘盖，露出了美味可口的食物。 其中一道最令我吃惊，是一根被架起的大火腿，一眼看上去，粗糙又原始。 “这是昨天刚空运过来的伊比利火腿，”冯文灼起身，慢慢地走到火腿前，从佣人手里接过切割的刀具，说，“吃这玩意，可有讲究了。” 他说完便开始下刀，一边切火腿一边说，“得从这个关节两指处下第一刀，再像这样45度角下第二刀……” 五分钟后，冯文灼将切下的火腿肉端到我面前，笑着说，“白经理尝尝。” 我看着面前那薄如蝉翼的火腿肉，暗暗有些吃惊，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只觉得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没想到冯总还是个美食家。” 但我想，冯文灼煞费苦心地把我叫到这里来，应该不仅仅只为了尝这一口伊比利火腿吧？ 冯文灼听着我的夸赞，边咀嚼食物边说，“一只上好的伊比利火腿，要经过漫长的过程才能制作完成，首先它得选天然放养的伊比利猪，其次它的腌制过程也是非常原始和复杂，最后还得挂在通风很好的干燥室内，要经过十四个月，最后才能成为盘中的美食。” 我附和道：“真是漫长又艰辛。” “其实这一点跟你们做项目差不多，”冯文灼忽然话锋一转，说，“一款游戏的搭建，从开始的策划，到前后期的研发等等，随便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影响整个项目的进度，对吗？” 谈话回归到主题，我也没再绕弯子：“冯总以物育人，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交代？” “也没什么，我就想说，白经理的项目艰难地走到今天这一步，挺不容易的。” 我看着冯文灼那张老谋深算的脸，没有立即接话，紧接着又听到他说，“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更得小心谨慎。” “冯总的教诲我们谨记于心。” “白经理如果还有印象的话，应该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释东就有跟我提到你们的项目。” 我当然记得这是，只是当时，冯文灼对我们的项目兴趣不大。 “我好奇的是什么让冯总您改变了主意。” 冯文灼微微一笑，说，“舍妹还小时，我一直忙于工作，对她难免疏忽，好在那时释东经常过来，给了她不少安慰，所以我呢，其实是欠释教授一个人情的。” 那之前在宴会上，冯文婷对释东的黏糊劲也就说得通了。 “当然白经理的项目也非常出色，我找了专业人士评估过，”冯文灼见我没吭声，继续道：“只是这游戏的项目啊，一定得有优秀之人来把关。” “优秀之人？”我一头雾水，问：“冯总的意思是？” “既然是三方合作，我们宏图也必然要参与其中，”冯文灼看着我，说，“这一点，白经理没有意见吧？” 资方安排人进项目是常见操作，我们连林杳杳那种情况都能忍耐，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想冯文灼没必要亲自邀我过来，除非他要塞进来的那个人，不简单。 想到这，我心口陡然一颤，试探道：“冯总想要塞进来的这位，难道是令妹冯文婷冯小姐？” 我话音刚落，冯文灼便伸出双手，鼓掌道：“看来白经理比我想象中更是聪慧。” 大佬笑得恣意，可我却一点儿也乐不起来。 冯文婷是谁，那可是冯文灼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存在，真的要塞到我们的项目里，那不得像伺候祖宗一样服侍着？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么一个小公主插进来，必然有一个位置要空出去。 于是我试探道：“不知冯总想给冯小姐安排什么职位？” 冯文灼擦了擦嘴角，乐呵呵道：“如果我没记错，吴总好像是三流大学毕业吧？这么一个重要的项目交给她，怕是有些为难她了。” 我愣在原位，仿佛被雷击中，忽然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冯总，吴总是公司法人，只怕……” “项目是白经理你的呀，”冯文灼打断我，说，“据我所知，当初吴总不过是投了点钱，你才是整款游戏的负责人，怎么安排，还不是你说了算？” 第131 离开庄园前冯文灼给了我三份签好字的合同。 用他的话说，只要我把名字签上，这份合同就能立即生效。 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合作正式开始。 而我心心念念的投资款，也会立即到账。 他的要求只有一个，踢掉吴凌，把项目宣发部总经理的位置留给他的妹妹冯文婷。 “做项目就像是要制作一只口感极佳的伊比利火腿，我们从一开始的选材就得格外重视，你想想看，一只品种低劣的伊比利猪，后期再怎么努力腌制，通风，也很难烘焙出极佳的口感，白经理，我说得对吗？” 男人的训声言犹在耳，我捏紧合同，心口一片苍凉。 “下雪了，”司机提醒我，“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啊。” 我闻声看向车窗外，只见细小的雪花跟随着雨滴缓缓落在车窗，一瞬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看吧，一片雪花，即便蓄力了很久，努力了很久，可落下时，终究只光彩了一刹。 一如我跟吴凌，无论再怎么努力，都逃不掉命运的支配。 微小又薄弱。 回到公司时已是午后，吴凌见我进来，乐呵呵地端给我一杯咖啡，说：“昨晚也没见你喝多少啊，脸色怎么那么差？” 我没跟吴凌提冯文灼约我见面的事。 他之所以单独召见我，无非就是想要我当这个恶人，自然而然地，要求我守口如瓶。 “你这是要出门？”看着吴凌肩上的挎包，问：“去哪儿？” “刚才酒店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我的车被冻住了，”吴凌捏了捏眉心，“我开你的车去，挪位置。” 她说完就勾走了我的车钥匙，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我抬眸看了眼窗外，雪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之势。 似要把过往，全覆盖在这场大雪里。 我捏紧杯柄，突然心口一慌，急急忙忙出了工作室。 冯文灼给我的合同，就落在副驾上。 但我还是晚了一步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车位时，吴凌正手握合同，对着空气发呆。 听到动静后，她猛然抬起头来，盯着我，质问道：“所以，你一大早没来公司，是去跟冯文灼商量怎么一脚踢开我这颗棋子吗？” 我摇摇头，声音却卡在嗓子眼。 我该怎么跟吴凌解释呢，布局了这么久，我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盼着这一天，可面对这份合同时，我竟犹豫了。 “其实也正常，我能理解，”吴凌深吸了口气，晃了晃手中的合同，说：“狡兔死，走狗烹，洛洛……我不怪你。” 她一贯傲慢，说话时依旧昂着头，可眼眶里，却蓄满了泪水。 “我没答应，”我紧张地开口，哽咽道，“吴凌，我没答应他。” 两行眼泪从吴凌的桃花眼中无声落下，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一样，她倔强地抹了抹眼泪，瞪着我，怒骂道：“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答应？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上前一步，弯下身，紧紧地搂住了吴凌，眼泪如决堤的洪流，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心也跟被人拿着刀一刀一刀地割着似的，痛到让我无法呼吸。 跟两年前，我看到那具四分五裂的身子时的心情，如出一辙。 也不知道我们哭了多久，我跟吴凌红肿着双眼坐在后排，她跟变戏法一样从后座里掏出一瓶红酒，三下五除二开了瓶，放肆地闷了一口后，又递给我。 “什么时候藏的？”我边接酒边吐槽，“谁没事大白天喝酒。” “你刚提车那会就放进来了，”吴凌瞥了我一眼，无奈道，“洛洛啊，你呢，做研发是块好料，但人情世故这一块啊，真不如我，你想想看，哪有项目经理车里不放酒的？” 我没想到吴凌细心如此，眼圈又是一红，拎起酒瓶灌了一大口。 吴凌坐在一旁低声地笑，边笑边掉眼泪：“你可想好了，就冯文灼那杀伐果决的劲，一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何尝不清楚跟这种级别的大佬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一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料到冯文灼会拿吴凌开刀。 “那你的计划呢？”吴凌欲言又止，“拒绝冯文灼，会影响你的计划吗？” 我不可思议地抬眸，四目相撞时，又听到吴凌说：“咱们做姐妹少说也有一年多了，我虽然智商不如你，但我好歹也驰骋江湖那么多年，你以为你真的能瞒得住我啊？” 我突然被噎住，隔了片刻，认真道：“吴凌，等时机成熟了，我都会告诉你，只是现在……” “我懂，”吴凌打断我，笑眯眯道，“我知道洛洛你聪明伶俐，蕙质兰心，你那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 喉咙似堵了团棉花，我晃了晃酒瓶，又闷了一大口。 “看吧，近朱者赤，你现在的酒量已是突飞猛进了。”吴凌勾了勾嘴角，“所以今天，我也想向你坦白一件事。” 我静静地看向吴凌，听到她说：“其实当初我接近你，也是带着目的的，我出身不差，父母都是高官，如果不是我爸突然出事，我想我们永远不会有交集，但洛洛啊，我也是有骨气的，我也想让那些人看看，没了家庭的庇护，我吴凌，同样能活出人样来。” 吴凌说的话我十分认同，人与人的差距，往往都隐藏在很多细节里，吴凌娇矜，傲慢，注重生活品质，甚至看着有些拜金，放在普通家庭里，这是眼高手低，但放在她身上，恰恰相反。 用金钱和奢品灌溉长大的女孩子，眼光自然是高不可攀的，那是吴凌刻在血液里的东西，虽已克制，但无法掩藏。 庆幸的是，生活的变故没能掩去她身上的率真和坦荡。 不像我，只能当一只藏在暗夜里的老鼠，伺机而动。 “没事，”我握住吴凌的手，坚定道，“我们还没走到绝境。” “你别安慰我了，”吴凌撇撇嘴，“一旦你拒绝冯文灼，我们跟宏图的合作也就走到了绝境，而周庭柯……” 吴凌说到这里懊恼地挠挠头发：“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奚落他，还羞辱他的小心肝，这会儿要是回头，还不得被这家伙整死，呜呜……” 我沉思片刻，平和道：“谁说我们要回头了。” “啊？不回头，那我们的出路在哪里？” 我看了眼窗外的落雪，温声道：“将计就计。” 「富女节快乐呀」 第132 吴凌闻声正襟危坐，疑惑道：“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冯文灼能把签好字的合同给我，说明他态度已定，不可能再改变主意，毕竟事关他最宠爱的妹妹冯文婷，”我耐心解释，“所以我们的出路，在荣域。” “那我们不还得回头求周庭柯？”吴凌垂丧着头，“就他小肚鸡肠的个性，只怕我们日后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摇头，说，“不，要让周庭柯主动来找我们。” “你觉得可能吗？”吴凌翻了个大白眼，说，“昨晚我才刚羞辱过他。” 可昨晚他同样给我亮了白旗。 吴凌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侧面提醒过我冯文灼人品有问题，”我回想当时的情形，说，“我们可以从这里大做文章。” 据我观察，荣域和宏图作为一心一老资本团体，有着各自的优势，冯文灼作为老前辈，必然想在后辈面前摆足架子，但周庭柯心高气傲，虽然明面上对冯文灼和和气气，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把老牌资本放在眼里。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的项目，就像是一块蛋糕，”我继续分析，“资本斗争，斗的是面子，周庭柯之所以跟我们讲和，无非是觉得一块吃到嘴边的蛋糕忽然被对手抢了过去，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吴凌转了转眼珠子，诧异道：“你的意思是，即便周庭柯不在意我们的项目，但也会因为面子问题，跟冯文灼抢。” “对。” “但我们用什么条件来激起周庭柯的胜负欲呢？”吴凌拖着下巴，思索道：“那可是个狡猾的猎手。” “我有一计，”思忖片刻，我回应道，“可以从项目本身下手。” 我用五分钟时间跟吴凌说了计划，她听完后目瞪口呆，说，“如果我们在项目里添加了十条‘羞辱舔狗’的内容，那就意味着，我们要在游戏里丑话跟周庭柯形象类似的金融系高材生，这不等于是指桑卖槐吗？” “是，我们不仅要骂，还要骂得大张旗鼓，”我冷静道，“回公司后，我们先召开一则紧急会议，公开讨论羞辱舔狗的内容，主打一个谁骂得最狠就给谁奖励，只要消息传到周庭柯耳中，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吴凌点点头：“对，还要暗示这件事是冯文灼授意的，如此周庭柯就以为冯财主买了我们的项目，就是为了羞辱他，但洛洛，这么隐蔽的消息，我们怎么才能传到周庭柯耳中啊？” 明天一早签约，留给我们的时间的确十分紧迫。 但凡这个消息不能及时传出去，都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过吴凌忘了，我们公司内部啊，可是有个天赋异禀的传话筒呢。 “你是说，林杳杳？”吴凌一拍大腿，终于阴转晴，“我怎么把这么个宝贝给忘了。” “马上通知小雅，让她把紧急会议的消息放出去，”我推算着时间，说，“群发，然后林杳杳那边就说可来可不来。” 以小姑娘的性子，看到这则消息后，一定会过来。 只要她来，我们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了。 跟吴凌商量好后，我们立即展开行动，可好半天，她依旧坐在车内，我低头一看，她竟拿着粉饼给自己补妆呢。 “这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她边拍打粉饼边解释道，“毕竟是背水一战，姑奶奶可不得盛装上阵。” 我马上给她竖起大拇指，提醒道：“游戏马上开始，拿出你精湛的演技吧。” 下午三点，所有人都来到了会议室，硕大的投屏上，大写加黑的写着“羞辱舔狗计划”几个字。 吴凌一身职业套装站在台前，指了指投影仪上的标题道：“今天的主题就这一句话，大家开动脑筋想一想，怎么羞辱这个舔狗比较合适，套路深没关系，有赏，手段狠也无妨，一样有赏，咱们呢就主打一个谁能把这个金融系男主踩在脚底下，谁就是本月最佳员工！” 大家听完吴凌发言面面相觑，王嘉更是举手提问：“吴凌姐，我们不是要跟宏图合作吗？这个要求，是不是宏图老板的意思啊？” 王嘉还是聪明的。 “说什么呢，”吴凌欲盖弥彰，认真道，“宏图的冯总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个呀是我跟洛洛想的创意玩法，跟人家冯总可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王嘉呵呵一笑：“这工作，还挺急啊，这该不是我们给冯总的投名状吧？” “投名状”三个字出来时，吴凌眨了眨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话可不能乱说，听话，马上行动起来，记住了，主打一个把金融系舔狗踩到脚底，加油！” 坐在斜对面的我注意到站在会议室外那张惨白的小脸。 如我所料，林杳杳还是按捺不住心口的好奇心，来公司了。 但她本人没有进会议室，从刚才开始就捧着文件站在门外来回踱步，听到我们的会议内容后，脸色愈发难堪了。 我见时机差不多了，跟吴凌递了个眼神，她快步走到门口，利落的打开会议室门，故作惊讶道：“咦，是林经理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林杳杳心虚的避开吴凌的眼神，说，“小雅通知开会，我……我过来看看。” “啊？这个小雅怎么办事的，不知道林经理是大忙人啊，”吴凌神色做作，故意挡住了会议板上的内容，说，“不过今天的会议内容跟林经理关系不大，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话刚说完，林杳杳便茫然地抬起头，迟疑了几秒钟后，她低声道：“就听吴总的。” 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林杳杳上了电梯口，下一秒，吴凌按住另一侧的货梯，紧跟林杳杳下了楼。 五分钟后，吴凌打来电话，说，“洛洛，果然不出你所料，林杳杳刚进车库，就找周庭柯打小报告了。” 彼时是下午五点。 距离我们明早签约还有15个小时。 假如周庭柯在这十五个小时内主动找我们讲和，就意味着我跟吴凌的计划成功了，反之，我们将会同时失去两个合作伙伴。 我跟吴凌陷入了焦灼之中。 晚上八点钟，大伙儿还在讨论“羞辱舔狗计划”的内容，可荣域方，并没有任何动静。 吴凌心急如焚：“几个小时前林杳杳就已经告状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再等等，”我心里也没底，边说话边收集大伙儿讨论的内容，“事关重大，周庭柯也得想清楚。” 吴凌瞥了眼我电脑屏幕，问：“不过是做戏，怎么还做起记录了？” 我勾了勾嘴角，说，“必要时，把它发到我们的工作群，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反馈。” 吴凌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说，“洛洛啊，我发现，你真的是个小机灵鬼。” 晚十一点，荣域方依旧没回应，大伙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整个工作室里只剩下我跟吴凌两人。 等到发癫时，她一个人跑到茶水间，掏出里面的红烧牛肉面，一个泡了一桶。 “一桶红烧牛肉面的热量大约为481千卡，这就意味着姐姐想消耗掉这份热量要跑整整五十分钟，”吴凌曾经信誓旦旦地表示，“我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而此刻，她坐在我的正对面，吸溜吸溜地吞着桶面。 我见时机差不多了，将整理好的“羞辱舔狗计划”内容发到了群里，然后通知了所有人。 是周庭柯和林杳杳都在的群。 在文件发送后的一分半后，我又点了撤回，然后跟吴凌说，“好了，回去睡觉。” 吴凌嘟着嘴，摇摇头：“洛洛，今晚我肯定睡不着。” “那就躺在懒人椅上看落雪，”我瞄了眼窗外的鹅毛大雪，说，“就是装，我们也得装出淡定的样子来。” 吴凌叹了口气：“也许数着雪花睡觉是个好主意。” 就这样，我们装模作样地前往各自的住处。 再看时间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我们跟周庭柯，还有九个小时的博弈。 我掏出两片褪黑素，吞下之后，钻进了被窝里。 迷迷糊糊中，我竟又走到了那条羊肠小道上，在这里，奶奶背着竹篓子给我唱山歌，曲调悠扬，余音袅袅。 但就在我听得沉醉入迷时，一辆卡车呼啸而过，“轰隆”一声巨响后，我惊恐地睁开了眼。 眼角一片湿润。 也就在这时，床前的手机响了，是吴凌的电话。 我深吸一口气，这才按下接听。 “洛洛，好消息，”吴凌语气激动，“曾助理刚才来电，说周庭柯想约我们见一面，一小时后来我们公司。” 第133 我踩着厚厚的积雪赶到公司时，周庭柯已经在会议室等了大半个小时。 与他同来的还有一直伴随左右的曾智，以及法务部负责人孙羽。 见我进来，男人眼皮一抬，不咸不淡道：“这多了一条大腿就是不一样啊，都学会拿架子了。” 我掸了掸身上的雪，平和道：“抱歉啊周总，本来打算直奔宏图的，听说你要来，我这才赶过来，雪大，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曾智立即接话：“理解，白经理一向守时，不会无故迟到的。” 我看了眼坐在几人对面的吴凌，明知故问道：“周总一早赶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大伙？” “这得问周总啊，”吴凌瞄了眼周庭柯，试探道，“周大总裁的心思，我们又怎么猜得透呢。” 闻声，男人稍稍拧眉，看了眼孙羽，吩咐道：“新合同。” 听到指令的孙羽马上打开公文包，将装订整齐的文件递到我们面前，说：“吴总，白经理，这是周总与我连夜拟定的项目合同，还请两位过目。” “项目合同？”吴凌抬高了语调，故作震惊道：“我们下午不就要解除合作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冒出什么新合同？” 她演得浮夸，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眨了眨她的卡姿兰大眼，既天真，又可恶。 曾智见状马上回应道：“吴总这么聪明，还不明白我们周总的意思吗？先前两家公司确实存在一点小小的误解，我们周总也知道让两位受委屈了，这不，连夜拟定了新合同以表诚意，这样吴总，嫂……白经理，要不两位先看看合同内容？” 我跟吴凌交换了一个眼神，当着三人的面打开了合同。 总结下来的话，除了他先前提到的可支配部分荣域员工外，周庭柯还愿意再追加两千万在我们的项目上，并且愿意让出百分之十的项目所有权。 总体而言算是做了让步。 眼瞧着吴凌放在桌下的右手不停地抖，我当着周庭柯的面将合同推了回去。 男人眼皮一抬，冷冷的盯着我，说：“白经理不满意？” 我深知现在是讨价还价的最好时期，故作镇定道：“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周总，半小时后，我们将会前往宏图，不能出尔反尔。” “嫂……白经理啊，”曾智急忙开口，耐心道，“你可得想明白了，宏图给的是三方合作，无论是宏图本身，还是校方，大大小小的事都不会少，不像我们，都已经过了磨合期了，之后的合作必然顺顺利利，选哪一方更有益你应该清楚的。” 我当然知道曾智说的有道理，但是在谈判桌上，我只能否决道：“曾助理所言极是，可是三方合作也有它的益处，比如校方负责人是我的同窗，对项目搭建有着丰富的经验，而宏图也在合同里明确地写到会给予我们极大的自主权，不会随便指手画脚，这两点，只怕荣域做不到吧？” 我虽语调平缓，但话说得很不客气，这不，话音刚落，对面的三人神色各异，很是滑稽。 特别是法务部负责人孙羽，压低着头，一张脸都快贴到桌面了。 曾智更是一副大气儿都不敢喘的模样，毕竟周庭柯的所作所为，他再清楚不过。 至于周庭柯，依旧板着那张冰山脸，没做任何表态，但眉宇间已经拧成了疙瘩，捏着签字笔的手更是泛着青白。 怕是忍得挺辛苦。 他不说话，我也没吭声，逼仄的办公室里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时间静静地溜走，但每一秒对我跟吴凌而言都异常煎熬，如果我们太容易松口，必定会引起周庭柯的警惕，可若一直不松口，又担心错失良机。 明明是三九寒天，我的后背已经沁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简直跟架在火上烤一般，心思上下浮沉。 场面有些僵硬。 一片沉寂中，周庭柯突然朝椅背上一靠，用着试探的语气说：“那按白经理的意思，荣域想跟贵司合作，也得把这两点写到合同里？” 黑眸蓦地落在我脸上，男人狭长而上挑的眼型里写满了凌厉和强势，但我知道，这只是表象。 周庭柯既已经做了退让，我便可以继续出牌：“错了，是三点。” 男人双眼危险地眯起，顿了片刻道：“愿闻其详。” “首先，周总的追加款，远不够我们接下来的开销，所以我提议，款项从两千万增加到五千万。” “白经理，这不合适吧？”孙羽直勾勾地看着我，抢白道：“集团不是只跟贵司一家合作，按照项目的规格，我们没法……” “看来冯总说的没错，荣域的底子，”吴凌打断孙羽，感叹道，“确实不如宏图的厚啊。” 孙羽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见没人出声，我继续道：“这第二点，我希望周总以荣域的名义，主动向南大提出合作，把三方合作这件事延续下去。” 如此，即便南大跟冯文灼合作不成，释东作为中间人也不会难做。 但周庭柯显然不乐意这么做，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后，说：“白经理这是要跟我们继续合作呢，还是要替朋友铺路啊？” “周总此话何意？” “据我所知，这三方合作一事，正是你的同窗兼好友释东所为，白经理难道想拿我荣域的钱，去奶自己地相好吗？” 男人的脸比先前又沉了一分。 我看着他，面不改色道：“校企合作的益处，周总要是不清楚的话可以让秘书查查，我做这件事的目的只有一个，替周总挣一个好名声，而且，年后我会增加部分人员，南大作为一个人才输出地，对项目有益无害。” “增加人员数量？”周庭柯拧眉，“这一点先前可没听白经理提过。” “这就是我要跟周总您提的第三点了，”我公事公办道，“想要加快项目进度，现有的人手远远不够，我们不仅要增加人员数量还要扩大办公场合。” “哦？”周庭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看来，白经理已经有想法了。” 我顿了顿，把酝酿很久的台词说了出来：“cbd附近刚好有一栋闲置的办公楼，周总觉得用它来做我们的新办公室怎么样？” 此言一出，孙羽和曾智纷纷张大了嘴巴，仿佛突然被雷击中一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周庭柯更是发出了一声冷嗤：“白经理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抿了口面前的咖啡，淡淡道：“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周总您的项目着想。” 周庭柯没有接话，面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让人摸不着头绪。 谈判再次陷入僵局。 我深知照这么拖下去不是明智之举，决定剑走偏锋，给这场谈判再添一把火，于是嗓音轻缓道：“吴总，距我们跟宏图签约的时间还差多久？” 吴凌马上会意道：“呀，还有十五分钟，洛洛，我们得准备准备出发了。” 我点点头，起身，公式化把右手伸到周庭柯面前，礼貌又疏离道：“周总，我们还是按时走解约程序吧。” 周庭柯眼睫毛一颤，五指收拢，沉思了片刻后看着身侧的孙羽道：“孙经理还愣着做什么，就按吴总所说，马上拟定新合同。” 第134章 九点四十五分，在距离与宏图签约的前十五分钟内，周庭柯跟吴凌签订了补充协议。 白纸黑字，即日生效。 但签字后的周庭柯却没有立即离去，一双黑眸在会议室内环视一圈后，最终落在了左侧的写字板上。 是突然被粘住一样，他的目光，直勾勾的，一动也不动。 而写字板的正中央，板板正正地写着“羞辱舔狗计划”几个大字。 吴凌察觉出了异常，拿着橡皮快步走过去，边擦边感叹道，“今早谁值日啊，怎么卫生打扫得这么不到位。” 曾智顺着周庭柯的眼神望过去，随即眉心一跳，急忙转移话题道：“今天怎么着也算是两家公司大喜的日子，对了吴总，贵司今年的年会安排妥当了吗？” 饭碗都快被砸了，我们哪有心思安排什么年会。 见吴凌没回答，曾智又开口道：“不介意的话，到时两家公司一起举办年会活动如何？” 我猜曾智是想趁着这个年会让两家公司关系缓和些，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吴凌跟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客气道：“这不合适吧，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呢。” “有什么不合适的，”曾智语气温和，又看了眼周庭柯，说，“周总，你觉得呢？” “你们看着办，”男人终于起身，语气淡淡道：“公司还有事，我先告辞。” 他离开的步伐迅速又果决。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我跟吴凌两人时，她激动地抱着我，声音颤抖道：“吓死我了洛洛，真的，我没想到我们会得逞。” 回想方才谈判时吴凌放下桌下颤抖的手，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不过话说回来啊洛洛，你刚才简直是霸气外露，震翻全场啊，”吴凌抹了抹眼角的泪光，感叹道，“我现在怀疑你平日里的温柔敦厚都是装出来的。” 我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说，“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还有一关要过。” 吴凌马上作正经状：“你是说，冯财主？” 我看了眼腕表，说，“走吧，路上说。” 上车后，吴凌瞄了我一眼，撇嘴道：“是冯财主要把我踢出局在先，就算我们拒绝合作，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问题是，冯文灼与我私下协商这件事是瞒着校方和释东的，这说明他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这笔交易。 吴凌一头雾水：“什么意思？那我们一会还得跟校方隐瞒冯文灼要把我踢出局的事实啊？这样我们岂不是真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了？” 站在校方和释东的角度来说，我们确实是。 可一旦我们把实情说出来，只会落个鱼死网破。 “这么严重？” 我猜冯文灼在把合同给我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一旦我们试图把取消合作的责任算在宏图，那他必然不会让我们好过。 毕竟这场博弈里，宏图和荣域一直在暗暗较劲，我们既然选择了跟荣域继续合作，无论什么原因，都等于打了宏图的脸。 冯文灼那么爱面子一人，会由着我们这样踩在他头上吗？ 答案是否定的。 “洛洛，这是不是意味着‘出尔反尔’的锅我们是背定了？”吴凌一脸懊恼，“明明找茬的是他冯文灼。” 资方塞人本就是双方合作中的潜规则，只要冯文灼想，他有一百种方法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与其去跟冯文灼争个谁对谁错，不如识相地把锅背着，如此，宏图有了面子，我们也有了另一条活路。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我们从荣域这占了便宜，就得在宏图这里挨巴掌，虽然周庭柯答应跟南大签订校企合作协议，但对释东而言，跟原定计划还是有极大的差别。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跟释东暗示一番，”吴凌也认同这一点，“不然释教授会真的以为我们两个忘恩负义，朝秦暮楚呢。” “你想想看，”吴凌耐心分析，“在跟宏图的合作里，无论成功与否，最不吃亏的，就是冯财主本人了。 签约成功，他顺利踢掉原宣传总监我，把冯文婷塞进项目。 合作失败，他又能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到时，释东自然而然会对我们丧失信任。” “一旦瓦解掉释教授对你的好感，那占便宜的，不还是冯文婷？”吴凌越说越气，怒不可遏道，“左右都是我们吃亏。” 是啊，这场博弈里，最无辜的，就是释东了。 想到这，我马上翻出号码，给释东拨了过去。 “洛洛，我们人已经到宏图了，”电话里，释东声线一如既往的温顺平和，“雪大，你们开慢点，注意安全。” 我踌躇片刻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释东疑惑道：“什么事？” “在十分钟前，我们跟荣域补签了合同，”我如实相告，“释东，对不起。”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好一会，我听到释东说，“我们在一楼接待室，见面再说。” 虽然释东极力隐忍，但我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黯然伤神之感。 坐在旁边的吴凌也听得一清二楚，气得牙根痒痒：“洛洛，资本家太欺负人了！” 我静静地看着车窗外，没接话。 吴凌到底还是见得少了，真正黑心的资本家，可比冯文灼要唯利是图，一手遮天呢。 抵达宏图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彼时释东和南大的另外一位领导正坐在接待室，见我们进来，释东弯身跟教授低语两句，然后朝我们走来。 “出来说吧。” 我跟吴凌交换了眼神，默默地跟在了释东身后。 角落里，释东神色严肃地看着我，说，“音洛，我知道你一向谨慎，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释东与他关系交好的冯文灼逼着我把吴凌踢出局，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吗？ 他和吴凌，都是我最珍视的朋友啊。 “对不起，”我哽咽着开口，“但释东，我们跟荣域签订的补充协议里，就有校企合作这一条，所以校方方面，我会亲自去解释，我……” “什么意思？跟我们合作的不是宏图吗？” 一声惊呼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转身一看，南大的老教授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满脸错愕道：“我没听错吧释教授？” “主任，合作的事确实出了点变故，你听我跟您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释教授啊，你们当这合作是闹着玩啊？”老教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怒骂道：“此等儿戏，简直不可理喻！” “教授，这件事跟释教授没关系，是我们的错，”我急忙上前，耐心道，“但你放心，宏图能给的，荣域也一定能做到。” “咦，人都在呢。”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打断了我们几人争执的场面。 我抬眼一看，只见身着绒感蕾丝面料款小衬衫搭配棕色a字小皮裙以及羊皮小白靴的甜美系女孩从门外走来，正是冯文婷本人。 小姑娘的视线在我的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两秒后又看向释东，提醒道：“释老师，大哥已经进会议室了，要不我们现在过去？” 五分钟后，我们一行人同出现在宏图最大的会议室内。 一身黑色唐装的冯文灼坐在主位上，眉眼和顺，跟私底下逼我踢掉吴凌的狠厉形象大不相同。 秘书见人已到齐，开口道：“那接下来，签约仪式正式……” “等等，”我打断秘书，起身，看向在场的所有人，鞠躬道，“抱歉，因为个别原因，我们没法跟宏图签约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纷纷变了神色，包括冯文灼。 大佬的演技也是数一数二的。 跟释东同来的老教授更是气得拍案而起，急发声道：“白音洛，事关重大，你可得谨慎处理！” 谨慎？怎么谨慎呢？冯文灼压根就没给我们退路。 能争取到荣域愿意跟校方合作，已经是尽我们所能了。 我攥紧拳头，却听到冯文灼问：“是什么原因让白经理你突然改了主意？” 他把明知故问演到了极致。 吴凌看不下去了，起身道：“冯总，不关白经理的事，是我见钱眼开，是我决定继续跟荣域合作，所以……对不住诸位了。” 吴凌最后一句声线颤抖，声音也尖厉了几分，脸上还闪现出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我知道，她一定憋屈极了。 但我们，别无选择。 可罪魁祸首冯文灼却语气柔和道：“两位不必介怀，既然贵司有了更好的选择，宏图也不会勉强，希望日后我们有机会共创辉煌。” 他说完便起身走人，脸上波澜不惊的，看不出喜怒。 等他人出了会议室后，老教授蹭的一下站起，瞪了我们两眼后又看向释东，怒气冲冲骂道：“释教授还真是慧眼识珠，我看你怎么跟院里交代！” 说完便摔门而去。 我们把老教授送上车时已是日落黄昏。 站在宏图大厦的楼下，我跟吴凌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时站在一旁的冯文婷忽然插话道：“吴总，白经理，释老师为了这个项目忙前忙后了这么久，你们就这么回报他的吗？你们让学院里的同僚怎么看他啊？” 第135章 冯文婷说话时下巴昂得高高的，俨然一只骄傲的天鹅，带着大小姐独有的骄矜和傲慢。 虽然不礼貌，但她说的也是事实。 到底还是我们把释东拖累到如今的局面啊。 我心里愧疚，也就没接话，吴凌爽朗惯了，又在冯文灼那里受了气，这会儿也没忍着，直接回怼道：“冯小姐，这是我们跟释教授之间的事，你插什么嘴啊，你是释教授什么人，管这么宽。” 丹凤眼瞪得圆挺挺的，冯文婷似没料到我们会还嘴，一张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管我们什么关系呢，总之，我是不会看着你们欺负释老师的，这件事你们必须给释老师一个说法！” “不是小丫头，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 “吴凌，”生怕吴凌说漏嘴，我急忙打断她，“冯小姐也没说错。” 冯文婷见我这么说，挺直了腰板，盛气凌人道：“看来白经理还是很讲道理的嘛，这样吧，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想一想……” “冯小姐，”一直未出声的释东终于开了口，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稳定，“这件事我会看着办，你就送到这儿吧。” 冯文婷嘟嘟嘴，瞥了释东一眼后，委屈巴巴地离开了。 原地只剩下我们三人。 “哎呀，这宏图的停车场挺大的啊，我们的车也不知道停哪里去了，”吴凌东张西望，边走边说道，“我先去找车，你们聊啊。” 溜了。 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我跟释东面面相觑，我愈发觉得无地自容。 我宁愿他排兵布阵，把我一通教训，也比现在这样若无其事的强。 “现在已经没外人了，”释东严肃地看着我，问，“音洛，能告诉我你们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吗？” 我没想到释东的心思竟如此细密，只能躲开他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校企合作的事，我们会尽快推进，老教授那里，我会带着团队亲自去道歉，另外年后我们会搬到cbd附近办公，答应给学弟学妹安排实习机会的事，我一定会……” “音洛，”释东破天荒地抬高嗓音，说，“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些，你知道的，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全力支持，我只是……只是不想被蒙在鼓里。” 看着释东失落的模样，我突然鼻头一酸，一句道歉也卡在了嗓子眼。 见我没吭声，释东又开口道：“所以，你选择荣域，还是因为庭柯吗？” 我最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这样的答案对释东而言才最有益。 吴凌得知此事后，叹了口气，感叹道：“这一次，我们真的是欠了释教授一个大人情。” “所以得尽快补救。” 吴凌一脸迷惑：“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约周庭柯见面，全力推进荣域跟南大合作。” 小公司永远都面临着被大企业吞并的危险，只有自身业务过硬，框架够强，才能在这吞人的世界里立足。 而若想让大伙儿脱离这种小作坊模式，增加工作人员必不可少。 校企合作这件事，合情合理，周庭柯没理由拒绝。 吴凌撇撇嘴，吐槽道：“周庭柯刚刚在我们这吃了鳖，能那么轻易配合？” 我叹了口气，说，“总得试一试。” 翌日一早，我将电话打给曾智，跟他约与周庭柯面谈的时间。 曾智表示周庭柯今天的工作已经排满了，若要见面的话，只能安排在午休时。 我果断答应，风风火火地赶往荣域，不曾想到了总裁办后，竟撞见了前来送餐的林杳杳。 林杳杳也有一瞬的意外，看我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警惕：“音洛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谈工作。” “这个点？”林杳杳瞄了我一眼，阴阳怪气道：“音洛姐还挺会挑时间的。” 我不想跟她多费口舌，问秘书：“周总人在办公室吗？” “庭柯临时有事，出去了，”林杳杳抢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似曾相识的剧情，一时间我也摸不清楚，周庭柯这是真有事，还是故意跟我拿架子。 无论是哪一种，见不到周庭柯本人，就意味着校企合作的事又得往后。 我索性找了个休息椅靠在总裁办附近坐下。 林杳杳见状捂了捂嘴，说，“音洛姐，荣域有接待室的，要不你去那儿等。” 接待室跟总裁办公室隔着一道墙呢，我这要真去了，周庭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怕都不知道。 “不了，我相信周总的为人，他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闻言，林杳杳双唇紧抿，不悦道：“可这人来人往的，感官上也不大好吧音洛姐？” “总裁办也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上来的，”我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说，“林经理无需多虑。” 林杳杳顿时语塞，下一秒，杏眸忽闪，我听到她说，“庭柯，你回来了啊。” 我顺着林杳杳的眼神看过去，果然看到快步走来的周庭柯和曾智。 曾智手里拿着备忘录，嘴里还念念有词，看着挺忙的。 至于周庭柯，依旧冷着一张脸，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 见到林杳杳，男人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开口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林杳杳眉眼弯弯：“前两天你不是说肠胃不舒服吗？我特意煲了营养粥，还热……” “嫂……白经理？”曾智的呼唤声打断了林杳杳夹带温情的台词，“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没一会，”我起身，瞥了一眼林杳杳手里的保温桶，说，“周总还没吃饭吧，没事，我可以等。”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径直朝办公室走去。 林杳杳和曾智紧跟其后。 但没出片刻，曾智又走了出来，看着我说，“白经理，周总让你进去。” 周大总裁发话，我自然听从安排，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林杳杳端着勺子往周庭柯嘴边送食物的场景。 像是特意跟我炫耀一般，林杳杳用着软糯的声音说，“不烫的庭柯。” 正在翻阅文件的周庭柯抬了抬眼皮，薄唇上下翕动，黑眸突然瞄向了我，边忙边说道：“等会。” 林杳杳乖巧地放下食物，睨了我一眼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办公桌前，周庭柯一边批阅文件，一边道：“白经理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周总，”我从包里掏出连夜改好的校企合作项目书，递到了周庭柯面前，说，“关于校企合作，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项目书，请你过目。”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便抬起头来，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后，又看向了项目书，只一瞬，便回应道：“先放着吧。” 时间紧迫，我当然得争分夺秒：“不急，那我先去旁边候着。” 得不到答复我是不会走的。 男人微微拧眉，不悦道：“十多页的项目书，白经理觉得我一时半会能看完？” “周总要是嫌麻烦，我可以简单地跟你汇报……” “白经理就这么急？”蓦然间，周庭柯打断我，语调也抬高了几分，“怎么，一天都等不了？” 昨天老教授的态度历历在目，想着释东的处境，我确实一天也等不了。 但面上，我还是善解人意道：“早一点达成合作，我们也能早一点引进优秀人才，对周总您的项目大有裨益，再说这企业跟学校合作，也能提升荣域的对外形象不是？” “啪”的一声，签字笔不轻不重地扣在桌面上，周庭柯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说，“白经理如此善解人意，不如帮周某把这些文件都给理了？” 周庭柯面前确实堆了一堆文件。 我想，如果我继续催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可释东的事，又不能再耽误，思来想去，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妥帖之计。 “周总，你看这样行吗？你把曾助理拨给我半天，让他代表您去南大一趟，”我谨慎提议，说着言不由衷的场面话，“如此你也可以节省下时间去忙其他重要的工作。” 毕竟曾智要比周庭柯好伺候多了。 我自诩语气和顺，态度诚恳，但话音还未落，周庭柯的那双黑眸却突然暗了下去，连瞳孔里都散发着锋利的光芒。 “白经理这么会安排，要不这荣域的总裁也让给你当？” 第136章 我琢摸着是不是捐赠款的事有戏了，识相地进了门。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林杳杳端着勺子往周庭柯嘴边送食物的场景。 像是特意跟我炫耀一般，林杳杳边喂边用着软糯的声音说，“不烫的庭柯。” 正在翻阅文件的周庭柯抬了抬眼皮，薄唇上下翕动，黑眸一转，落在了我的脸上，边忙边说道：“等会。” 林杳杳乖巧地放下食物，睨了我一眼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办公桌前，周庭柯一边批阅文件，一边道：“白经理找我什么事？” 聊到了正事，我积极上前，将项目书递过去，解释说：“关于校企合作，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项目书，请您过目。”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蓦地抬起头来，随意地扫了我一眼后，又看向了项目书，只一瞬，便回应道：“先放着吧。” 言下之意我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我想着释东的处境，客气道：“那周总您先忙，我去旁边候着。” 我得想办法套套周庭柯的话，哪怕是看看他的态度也行。 男人闻言微微拧眉，不悦道：“十多页的项目书，白经理觉得我一时半会能看完？” “这个简单，“我顺着周庭柯的话往下说：“如果周总嫌翻阅麻烦，我可以简单地跟你口头汇报……” “白经理就这么急？”蓦然间，周庭柯打断我，语调也抬高了几分，“怎么，一天都等不了？” 昨天老教授教训我们的场景历历在目，想着释东在校的处境，我确实一天也等不了。 但面上，我还是善解人意道：“早一点达成合作，我们也能早一点引进优秀人才，对周总您的项目大有裨益，再说这企业跟学校合作，也能提升荣域的对外形象不是？” “啪”的一声，签字笔不轻不重地扣在桌面上，周庭柯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说，“白经理如此善解人意，不如帮周某把这些文件都给理了？” 周庭柯面前确实堆了一堆文件。 这种情况如果我继续催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可释东的事，又不能再耽误，思索片刻，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妥帖之计。 “周总，你看这样行吗？你把曾助理拨给我半天，让他代表您去南大考察一趟，”我谨慎提议，说着言不由衷的场面话，“如此你也可以节省些时间去忙其他重要的工作，同样也能显示您对此次合作的诚意，岂不是两全其美。” 当然我这个提议的真正目的也是想狐假虎威，拉着荣域的高层去南大校园里溜一圈，至少可以暂时稳一稳那些找茬之人。 至于捐赠款，那是早晚的事，只要欠款到位了，释东的身上的压力，也能少些。 而且曾智要比周庭柯好伺候多了。 我自诩语气和顺，态度诚恳，但话音还未落，周庭柯的那双黑眸却突然暗了下去，连瞳孔里都散发着锋利的光芒。 “白经理这么会安排，要不这荣域的总裁也让给你？” 阴阳怪气的语调，加上不耐烦的眼神，以及男人捏紧签字笔捏到泛白的指尖，统统都告诉我，周庭柯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就意味着捐赠款有危险，我可不就得好好地伺候着。 我主动赔礼道歉：“是我们考虑不周，那项目书我就先放您这儿，周总有任何疑问，欢迎随时跟我联系。” 我说完便识趣地退出去，经过林杳杳身边时，听到她假惺惺道：“音洛姐，我送送你…… “不必了，”我直接拒绝，扫了一眼她手边的保温桶，用着通情达理的口吻说，“粥快凉了，周总不是胃不舒服吗？得趁热吃。” 万一折腾到住院，释东的事岂不是又得往后推。 但有时候，你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不，我刚返回公司，就被吴凌和王嘉叫了过去。 “出事了洛洛，”吴凌打开笔记本，指着网页道，“有人在网上恶意诋毁释教授，说得可难听了。” 吴凌打开的是南大论坛。 我简单地浏览之后，这才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学生代表在参加今早院里召开的期末总结会议中，当着全院代表师生的面对释东负责校企合作一事提出了质疑和反驳，甚至说他是以公谋私，心术不正。 这条帖子是在两小时前发布的，但因为讨论度高，已经被顶上了热榜第一。 底下的评论也是褒贬不一，但其中有一条十分抢眼，讽刺释东道貌岸然，其实是色迷心窍，自甘堕落。 我越看越不是滋味，干脆黑进系统，将这条热帖进行了删除处理。 但我也清楚这么做治标不治本，最好的方式还是去学院一趟，当着院方领导的面，好好解释清楚。 只是我们人微言轻，而捐赠款一事八字还没一撇，这样贸然过去，只怕非但没有任何说服力，还会闹出更大的风波。 “除非能带上捐赠款。”吴凌灵机一动，紧接着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无奈道，“而我们没有。” 补充协议里新增的五千万到款时间在年后，我们就是想提前挪用，都找不到机会。 我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周庭柯。 如果能邀请他跟院方负责人齐聚一堂，分量自然是不同的。 于是在热帖删除后的一个小时后，我又把电话打给了曾智。 “嫂子，原来你还是关心周总的，他……挺忙的，”曾智压低了声音，详细道，“他最近压力很大，昨晚还被老太太叫回老宅，凌晨一点才出来。” “那估计没时间看项目书了，”我略感遗憾，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只看文字确实有些枯燥，若是能坐下来一起吃个饭，跟院方好好聊一聊，说不定能事半功倍呢，劳逸结合嘛。” “所以嫂子你是想邀请周总共进晚餐？” 我是为了捐赠款，而捐赠款只有周庭柯能做主，想要解决这个事，就得约见周庭柯。 四舍五入，曾智说得也没错。 我趁热打铁道：“那周总明晚有时间吗？” “有，当然有，”曾智语气激动，“嫂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跟周庭柯约饭比我想象中顺利。 连吴凌都在感叹周庭柯别有所图，比如南大在国内的影响力，比如院方能提供的源源不断的高材生。 可不管哪一点，对我们而言都是机会。 而下一步，就是约见院方负责人了。 说来也巧，释东的电话也是在这个时候插进来的。 “音洛，帖子是你删的吗？” 到底没能瞒过释东。 电话里，他的嗓音里略带无奈：“校企合作本就不是小事，有质疑很正常，我没放心上的，倒是你，三番两次黑进校网，万一被抓个现行怎么办？” 看吧，都这种时候了，释东非但没为自己的事儿叫屈，反而还惦记着我，实在让人无地自容。 “释东，对不起啊，但你放心，我跟吴凌不会让你平白无故背锅的。” “你们要做什么？” 我想着释东也是校企合作中的一员，就把合作双方齐聚一堂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主任教一辈子的书，半生都在替学生奔波，出了名的脾气硬，一般人可请不动他。” 我想着那日在宏图，老教授指着我鼻子大骂的场景，尴尬道：“已经领教过了，但错就是错，这是我们该承受的。” 释东见我态度坚决，迟疑了片刻道：“好，交给我吧。” “那不行，”我急忙拒绝，解释道，“老教授本来就对你我合作颇有微词，我担心……” 一声轻笑从听筒里传出来，释东语气坦荡：“白音洛地为人，我释东信得过。” 第137章 释东办事效率很高，不出半日，他便来电告诉我们，老教授已经答应出席晚上的饭局了。 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如落叶归根般安稳地回到胸腔之中。 华灯初上时，我跟吴凌早早地在食味居的雅座静候，不一会儿，释东和老教授便如约而至。 身着朴素衣袍的老先生瞥见我跟吴凌后，板着张脸道：“说什么便饭，我看是鸿门宴才对。” “教授抬举我们了，”跟着吴凌那么久，我也学了些冷幽默，调侃道，“我跟吴总，两人皆不通舞剑之术，若您不介意，一会我们倒是可以给您来一段即兴个人脱口秀。” 老教授微微侧目，目光中带着几分锐利，不客气道：“办事能力不强，嘴皮子功夫倒是了得。” 吴凌见状马上接上话茬：“那也得益于南大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啊，毕竟有多少像你这样知识渊博的教授日日夜夜熏陶，名师出高徒嘛。” 老教授听了这样的恭维，眼角带着一丝无奈，瞥了释东一眼，轻声道：“看到没，给我们戴高帽呢。” 虽是吐槽，但老教授说话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些。 落座后，吴凌又端起茶壶给老教授来了一段别开生面的茶艺表演，虽不专业，但幽默有余，就这样，原本有些僵硬的氛围，在她巧妙调节下，逐渐变得轻松愉快。 但周庭柯却迟迟没有现身。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周大总裁约定的时间也逐渐逼近，但门外依旧毫无动静，我的一颗心又不自觉地提到了嗓子眼。 周庭柯，该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他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事关重大，我不得慎之又慎。 念头一闪，我立即起身，刚准备找个托词出包间，不料房门竟意外敞开，紧接着，曾智雀跃的嗓音就钻进了我们的耳朵里：“嫂子，我们没迟到……” 像是忽然被截住了舌头，曾智话说到一半急忙打住，一脸无措地站在门口，隔了几秒钟后他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支支吾吾道：“人……人还挺多啊。” 说到最后，他耷拉了脑袋，声如蚊蝇，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我顺着曾智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周庭柯依旧笔挺地站立在门口。 他身着笔挺的西服套装，身姿挺拔如松，眉目间流露出俊朗不凡的气质。 然而，与往日的他相比，此刻的周庭柯似乎跟先前略显不同。 我仔细地打量了他两眼，视线最终落在男人修长的脖颈上，这才惊讶地察觉到，他原本钟爱的长领结，竟悄然换成了蝴蝶结款，还是深沉的酒红色。 挺反常的。 一阵寒暄介绍后，众人纷纷落座。 老教授被安排在主座，而周庭柯和释东则一左一右坐在老教授两侧，至于我和吴凌，自知理亏，老实地坐在了末座，担起端茶倒水的工作。 人员到齐，服务生手持精致的菜谱热情地邀大家点餐，老教授教书育人大半辈子，为人师表，自然而然把点菜的机会让给了周庭柯。 但周庭柯没接菜单，淡淡地说了句“随意”，又把菜单推了回去。 老教授看着被推回来的菜单，清瘦的面庞上闪过一抹窘色。 这时释东接过，打圆场道：“承蒙主任抬爱，那学生就不客气了。” 释东跟服务生要了一个多人套餐后，又看向我和吴凌，问：“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吴凌笑眯眯道：“听领导的，随意。” “对了，”释东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服务生身上，“有没有爆炒猪腰？” 服务生脸上一愣，问：“有的，请问先生要微辣还是重辣？” “微辣吧，”释东看着我，说，“音洛肠胃不大好，吃不了重口。” 我这才意识到释东这道菜是特意替我点的，既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无妨，我也听领导安排。” 服务生轻轻地点了点头，悄然退到一旁，轻声说道：“既然诸位已经挑选好了佳肴，我这就去后厨安排。” 服务生刚转过身去，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等等，我要加一道菜。” 说话的不是别人，竟是周庭柯。 刹那之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我听到男人用着沉稳而平和语气道：“再加一道，香菇滑鸡。” 听到菜名的我第一时间看向周庭柯，四目相撞，我试图从这双黑眸里探究出一些情绪，但没有，眸，还是那个波澜不惊的眸，眼，也依旧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 我的脑海里闪过在不久前南大食堂吃饭的情形，那一次，周庭柯和林杳杳吃的是香菇滑鸡盖饭，而我跟释东，点的正是爆炒猪腰。 是巧合吗？ 老教授作为局外人当然不清楚这一出，乐呵呵道：“原来庭柯你喜欢粤菜，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周庭柯微微侧目，问老教授：“有吗？” “庭柯你跟释东，一个似寒玉，一个似暖阳，一个喜好粤菜的清淡可口，一个却喜爱鲁菜的鲜香酸辣，但……” 老教授说到这里，顿了顿，说，“某些方面，审美却又意外地相似。” 吴凌马上鼓掌：“领导就是领导，果然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吴凌以茶代酒，敬老师您一杯。” 老教授心情也不错：“看，又给我戴高帽。” 释东马上接话：“吴凌总结得很到位，这杯茶，主任您要喝。” 几句调侃，几句玩笑，氛围还算融洽。 只不过此时的周庭柯却像一颗静默的石头一直惜字如金，沉默得让我有些不安。 聊着聊着，老教授忽然话锋一转，看着身旁的周庭柯，嘴角带着几分欣赏和感慨道，“不过你们都得跟庭柯好好学习学习，在当今这个年代，像他这种在功成名就时依旧惦记着母校的企业家，已经少之又少了。” “教授您过誉了。”周庭柯面不改色，声音寡淡无波：“我什么都没做呢。” “庭柯你过谦了，荣域愿替院里更换机房设备，算是救院里于水火啊，”老教授不吝夸赞，言辞里有些激动，“要知道那些电子设备啊早就该淘汰了，两三百万，也不是小数目。” 此言一出，周庭柯眼睫轻颤，黑眸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下一秒，我便听他开口道：“这个金额，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他语气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看我，只顾着闲聊，”释东自责地开口，回应道，“这个金额是财务部门初步推算出来的，周总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可以在商讨，至于钱款流向，财务部门会把账目细节化，到时会一一交给荣域审核。” 我紧跟着补充道：“这一点项目书里也有具体介绍。” 白纸黑字在，周庭柯应该能放心了。 更何况这个金额也是经过宏图财务部门审核通过的，经得起推敲。 “所以，这是白经理的意思，还是……释教授的意思？” 贸然间的提问让氛围急转而下，我的笑容像是被寒风吹过的湖面，瞬间僵硬在脸上，而老教授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直言不讳道：“庭柯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周庭柯抿了一口茶水，回应道，“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 他没反对，但也没答应。 态度模棱两可。 气氛瞬间凝结，老教授一时间尴尬到不知如何接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时服务生敲门上菜，酒水也跟着端了上来，递到老教授面前时，他摆了摆手：“算了，年纪大了，喝不了这些。” 酒水变成了茶水，这一顿饭最后吃的也是索然无味。 饭后，我们一行人同来到停车场，释东负责送老教授，原地还剩下我，吴凌、周庭柯和曾智四人。 老教授临走前说的那句“世风日下”言犹在耳，把资本家的精于算计批评得一览无余。 吴凌晃了晃车钥匙，没好气道，“我先去开车，今晚谢谢周总替我们省代驾费啊。” 曾智见状转了转眼珠子：“我也去挪车。” 不出片刻，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我想着不久前的窘迫境地，心口似窝着一团火，尽量克制着语气道：“周总，校企合作的事，我们先前是不是谈好的？” “然后呢？” “我认为既然我们双方已经签订了补充协议，那就应该遵守协议内容，”我据理力争，说，“你若是觉得金额不合适，我们可以私下商量，你不该当着老教授的面让人下不来台。” 更何况，两百万换一个积极向上的企业形象，以南大的影响力，荣域只赚不亏。 这是连冯文灼都想明白的事，他周庭柯不可能不懂。 除非，他是故意噎人。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语气也不由得生硬了几分。 “补签协议里有提到具体金额？”周庭柯猛地打断了我，像是又找到了合同漏洞一般，冷嗤一声道：“白音洛，你当荣域是慈善机构吗，蠢到给他人做嫁衣？” 给他人做嫁衣？ 我怔怔地看着周庭柯，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可真是，当之无愧的商人啊。” “所以白音洛，”周庭柯突然叫了我的名字，他目光如刃，直刺我的内心深处，“你现在，是替他释东向我叫屈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问这句话时，声音莫名的颤了颤。 「从134到137修了修，加了部分内容，感兴趣的可以瞅一瞅」 第138章 我们跟周庭柯最终不欢而散。 他临走前丢下一句“不识好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越看越失望。 想当初在南大时，周庭柯也算是有为青年，志向远大，抱负深远，而如今我看到的，只有商人的算计和斤斤计较。 人果然是会变的。 但很快，我又后悔自己没有掩藏好情绪，毕竟捐赠款的事还没敲定下来，我们这种时候得罪周庭柯，并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周庭柯只是表示两百万有点多，并没有说不捐，哪怕他打个对折，至少释东在面对院方时日子也不难过啊。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如果我们在舔着脸去求周庭柯，只怕非但拿不到捐赠款，还又得被奚落一番。 正好马上到周末，三方的相关人员都要休息，我跟吴凌一商量，先暂缓进度，见机行事，不曾想，翌日一早，我却意外地接到了沈华兰的电话。 “洛洛啊，怎么这么久了你也不来医院看看阿姨啊？”她声音疲惫又哀伤，“你是不是还在生阿姨的气啊？” 我一头雾水，解释说，“最近事忙，没时间。” “忙忙忙，你跟庭柯都喜欢用这个理由来搪塞我，”一声哭腔从听筒里冒出来，“难道非得我真的进了手术室，你们才肯来见我一面吗？” 沈华兰的控诉声让我挺意外的，但更让我意外的是，这段时间林杳杳在医院里忙前忙后，难道就没跟她透露一点我们跟荣域闹得不可开交吗？ 这么一个现成的可以挑拨离间的好理由，林杳杳竟然没用？ 太反常了。 “洛洛，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阿姨想见你……”沈华兰支支吾吾开口，“周家那些都是狼子野心，阿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周家。 听到这两个字后，我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说，“阿姨，我这就过去。” 半小时后，我推着沈华兰去了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 难得的艳阳天，但沈华兰却神色疲惫，像是一朵被霜打过的玫瑰，恹恹无生机。 “洛洛，不瞒你说啊，这外人看来啊，我跟庭柯回了周家，那叫一个风光无限，”沈华兰似打开了话匣子，委屈道：“可只有我们母子明白，这京港的第一豪门，又哪里是那么好进的。” 第一豪门。 我暗暗地咀嚼这几个字，低垂眼眸，掩饰眸中的不屑。 “知道我为什么要赖在这医院不出去吗？”沈华兰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垃圾桶，继续吐槽道：“省心啊，只有借着生病的缘由，才不会被老太太一次又一次地拉回去教训，哎，但凡那个没良心的在，我们母子俩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 沈华兰说的是周庭柯的生父，周家长子周文建。 “周老太太这么做，”我递给沈华兰一个削好的苹果，淡淡道，“应该是有原因的吧。” “还能什么原因，无非就是想要庭柯听她的指挥，”沈华兰撇了撇嘴，无奈道，“听说这个月她又给庭柯安排了几个相亲对象，可洛洛啊，庭柯对林杳杳的那个劲，你也是瞧见的，他怎么可能按照老太太要求的做啊？” 周家的家事也轮不到我一个外人置喙：“周总有自己的想法。” “不瞒你说洛洛，老太太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沈华兰一秒变严肃脸，说，“听说董事会那个几个老家伙联合起来去老宅闹，说庭柯管理不当，还要求庭柯拿出荣域的账本，查看钱款流向。” 我眼皮一颤，问，“为什么？” “据说庭柯近期批了一大笔钱，好像有四五千万吧，”沈华兰看着我，认真道，“洛洛，你跟庭柯交集得多，你老老实实告诉阿姨，他是不是挪用公司的钱给林杳杳买房了？” 四五千万，这个金额，倒是意外的跟我们不签合同的金额类似。 “没听说，”我蜷了蜷手指，问，“所以，周总是因为这两件事被老太太教训了？” “可不，”沈华兰一脸不服气，“庭柯脾气也倔，愣是没有理会董事们的要求，再加上周老二和他的宝贝儿子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太太罚他在祠堂跪了一整晚。” 我忽然想到曾智在电话里说的内容，竟跟沈华兰说的内容重合了。 “洛洛，周家老二一直对庭柯心存歹念，这一次又抓到了他的把柄，照这么下去，我们母子在周家可就很难有立足之地了，”沈华兰突然抓住我的手，“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阿姨想个帮庭柯的法子。”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周庭柯被罚是因为五千万的合作款，那这件事，也就跟我们有点关系了。 虽说我们跟周庭柯合作期间摩擦很大，但说到底，他还是我们的财神爷。 南大的捐赠款还等着他松口呢。 对，捐赠款。 我灵机一动，说，“阿姨，你说了这么多我也听明白了，老太太和董事们之所以可以这样大张旗鼓地教训周总，无非是觉得他管理不到位，但如果，他们知道周总正在为荣域的未来辛苦谋划呢？” 我花了几分钟跟沈华兰解释了校企合作的事，最后补充道：“周总的钱花哪里我不清楚，但校企合作的事，于周家，于荣域，那都是意义深远的事，我觉得阿姨你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沈华兰转了转眼珠子，粲然一笑道：“前两天打麻将的时候我认识一个京港晚报的记者，我想，这个事情她应该比我擅长。”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光，说，“外面风大，我推您回去吧。”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推着沈华兰上电梯时，我们竟意外地撞见了姑父。 姑父看看我，又看看坐在轮椅上的沈华兰，一张脸顿时黑了。 半小时后，我出现在姑父的病房里。 淳朴的男人双手环在胸前，板着一张脸，侧身对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话音未落，姑父便急匆匆地转过身来，盯着我，说，“你……你答应我不会……不会再跟周家的人……联系。” 他说得太急，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解释说，“对不起啊姑父，先前是我没说清楚，我们公司现在和荣域，确实有些业务往来。” 我本以为姑父听到这里会勃然大怒，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说，“释东……告诉我了，洛洛……项目结束……不再联系了行不行？” 我没想到释东竟跟姑父说了这些，舒了口气后，说，“放心，只是合作。” 姑父瞪着我，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跟主任的……谈话，我听到了，你故意……拖延我出院时间，洛洛，你……你要做什么？” 我慌张地看向姑父，隔了两秒后解释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且，你也不希望囡囡看到你受伤的样子吧？” 提到囡囡，姑父气势又弱了：“过年，还早。” 我想着上次在蚌城跟医生的谈话，说，“小年前，把囡囡接过来，一起过好不好？” 姑父瞬间喜笑颜开，我这才把话题揭了去。 离开医院时已经日落黄昏。 我抬眼看了下车上的日历表，红色标记处，正是带囡囡来京港检查的日子。 我默默地告诉自己，在那之前，可得把一切安排妥当了。 正当我准备驱车离开时，一旁的手机响了。 是周庭柯的来电。 想着昨天散场时的不快场景，我深吸了口气，这才按下接听。 下一刹那，男人雷霆般的质问声在听筒中炸响，质问道：“白音洛，是你的主意？” 第139章 我被周庭柯召唤到了半山别墅。 刚进正厅，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茶几前的三人，分别是周庭柯，沈华兰，和林杳杳。 沈华兰神色凝重地端坐在沙发正中央，林杳杳紧挨其坐着，表情温顺乖巧。 而他们的斜对面，周庭柯独自坐着，双腿优雅地交叠，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 见我进来，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神色各异。 沈华兰微微欠身，朝我招了招手，带着一丝歉意道：“洛洛，不好意思啊，大老远的还把你叫来。” 语气挺客气，但说话间，她还是朝我挤眉弄眼，拼命的使眼色。 焦点嘛，都放在一言不发的周大总裁身上。 我顿时心领神会，看了一眼周庭柯，礼貌道：“周总把我叫过来有何指教？” 男人抬了抬眼皮，捞起手上的平板，往茶几上一丢，冷冷道：“白经理自己看吧。” 我弯下身拿起平板，随意瞄了一眼后，一行写着“青年企业家周庭柯向母校南大捐赠三百万，为企业家助力教育的胸怀鼓掌”的新闻便落在我眼中。 京港晚报发布的新闻，首发时间在两个小时前。 不得不说，京港报社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可明明是一条夸赞内容，周庭柯为何兴师动众地让我来半山别墅，用的还是这种不咸不淡的口吻？ 联想电话里男人质问的语气，我试探道：“是一条报道周总善举的内容，有问题吗？”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便一个冷眼扫过来，黑眸犀利而冷漠：“有问题吗？这不得问你吗白经理？” 我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愈发迷惑，下一刹那，又听到林杳杳说：“音洛姐，其实你的心思我跟庭柯都能理解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伯母牵扯进来啊，毕竟她那么疼你。” 沈华兰听到这话后一脸迷惑，气呼呼道：“林杳杳你没事瞎掺和什么呢，消息是我让京港晚报的记者发布的，跟洛洛没关系，再说这记者写的全是褒奖之词，哪里有问题了？” 她说最后一句时紧盯着周庭柯，像是要在他面前极力替自己辩解。 但她每多说一句，周庭柯脸就更沉一分，她说最后一句时，男人的眸中已经跳动着愤怒的火焰，像是随时准备把某一片空间灼为灰烬一般。 “伯母，你有所不知，”林杳杳低垂着双眼，模样委屈极了，“现在这种时候，褒奖就等于捧杀，而且释教授提出的三百万也不是个小数目，庭柯总得慎之又慎。” 听到“释教授”三个字时，我跟沈华兰皆是一愣，像是抓住了某种关键性字眼一般，沈华兰看看我，又盯着林杳杳，问：“你说的释教授，是跟洛洛交往的那位？” 林杳杳小心翼翼地瞅了我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沈华兰见状脸色突变，眼珠子上下转动了几次之后，又看向我，问：“不对啊，这件事跟释教授有什么关系？” “校企合作，是释教授在中间牵线搭桥，”林杳杳抢白，声线里带着一丝惊惧，“这三百万也是释教授提出的。” 说到这儿，我这才品出味来。 敢情周庭柯大晚上的把我叫到半山别墅，还摆出这幅兴师问罪的模样，是觉得我“怂恿”沈华兰跟京港晚报记者联手一事是别有用心。 准确地说，是为了那三百万捐赠款。 理由很简单，像京港晚报这样的大众媒体，受众多，消息快，所以一旦发布出去的新闻，很快就会在京港乃至全国发酵，连撤回的机会都没有。 周庭柯给我看的这一条也是。 说是夸赞，但在周大总裁眼里，我是故意怂恿沈华兰给他戴高帽，毕竟捐赠三百万的消息一放出去，整个京港的市民都会知道这件事，大到几大豪门，小到街坊乡里，周庭柯就是再不乐意捐，也得把这件事给办妥当了。 否则，无论是周家还是荣域，都丢不起这个人。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聪慧，一招借刀杀人玩得比他周庭柯还要溜。 “洛洛，”沈华兰似也品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盯着我，不可思议道，“所以，你……真的是为了释教授才……” 我视线看过去时，沈华兰默默地咽下了没有说出口的话。 而林杳杳，又迫不及待地朝我扔石头：“音洛姐，其实你不用这一招，庭柯也会给南大捐款的，那里毕竟是我们的母校，庭柯对它也是有感情的。” 我差点儿气笑了。 哦，周庭柯对上了四年的南大有感情，却对我这个追了他六年的舔狗弃之如敝屣？ 我是不是还得夸他一句情深义重？ 沈华兰听不下去下了，瞄了我一眼，问：“洛洛，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是说发这条新闻可以帮庭柯扭转形象吗，怎么……” “伯母，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啊，”林杳杳忙接话，解释说，“京港晚报这边消息刚一出，南大那边就收到了收到了一位优秀毕业生的三百万捐赠款，一个大张旗鼓，一个低调行事，二者一对比，大家怎么看荣域，怎么看庭柯。” 我闻声也是一愣。 优秀毕业生的三百万捐赠款？谁会一下子这么大手笔？ 但不管是谁，在这几人眼里，“出谋划策”的我，确实让周庭柯和荣域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 现在我就是长了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而沈华兰看我的眼神，也从刚才的温和劲，变成了现在的质疑。 就在我准备替自己辩解两句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忽然在室内响了起来。 是林杳杳的电话。 她惊讶地瞥了一眼，看着周庭柯道：“是宋晴学姐，估计是查到捐款的学生身份了。” 我的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下一秒，就听到林杳杳说：“什么？冯文婷？那不是冯文灼刚刚留学归来的妹妹吗？” 冯文婷。 给南大大笔一挥捐赠三百万的人，居然是冯文婷！ 果真如此，有着宏图背景的冯文婷此番举动岂不是变相地打了荣域的脸？ 而使得荣域和周庭柯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的，又是那一通被我“怂恿”的报道。 倒霉如我，明明是想借捐赠一事替投资人分忧，现在却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所以，”一直沉默的周庭柯忽然开了口，凛冽的眸子落在我脸上，“白经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说是询问，可周庭柯那要吃人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给我定下罪名了。 沈华兰的质疑声也压在我的耳边：“洛洛，这不是真的吧？” 我看着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又听到林杳杳说：“我想音洛姐肯定不是有意的，她应该就是想早点儿帮释教授解决问题，所以……” “是这样吗？”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点了又点，随即横眉一扫，盯着我问：“白音洛，是这样吗？” 我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辩解的必要了。 我想，既然罪名已经担下了，那三百万的捐赠款总得要到位吧？ 于是我轻声道：“请问周总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三百万的捐赠款汇给校方呢？” 第140章 沈华兰一路追着我到荣域楼下。 “洛洛，你别生气啊，”她拉住我的手，紧张道，“这件事说到底是阿姨的错，怪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沈华兰，只见她眼神闪躲，露出了一副心虚的模样。 直觉告诉我她肯定是有事瞒着我。 沈华兰察觉到了我审视的目光，叹了口气，说，“林杳杳来医院的时候，我训斥了她几句，说她没你聪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说到新闻稿的事了。” “然后呢？” “然后庭柯就给我打电话，本来我是想着这么一件好事儿，他总不至于来找你茬吧……”沈华兰说到这里羞愧地低下头，说，“你不知道，他不允许我跟你提周家，一字一语都不行，所以当他问我你为什么提这个建议时，我……” 看来是没跟周庭柯说实话。 等等，沈华兰的意思是，周庭柯特意提醒过她不允许跟我提周家的事？ 心口一慌，我蜷了蜷手指，故作镇定道：“阿姨，周总这是担心我做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情吗？” “也不是，”沈华兰听到我的提问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庭柯一向不喜欢我跟外人提周家的事，不是针对你。” 看来周庭柯只是担心沈华兰口无遮拦，也并非是有意防着我。 “但是洛洛你放心啊，这三百万的捐赠款阿姨肯定替你妥善处理，”沈华兰握紧我的手，语气坚定地说，“今天你受委屈了。” 我看着让我受委屈的罪魁祸首，一句“日后少见面”卡在了嗓子眼。 还是等捐赠款到账了再说吧。 至于周庭柯，原本我们已撕破脸皮，所以也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费尽心思修修补补了，维持现有的和平就可以。 整理好情绪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回了公司。 刚进门，就被吴凌拦了下来。 “铛铛铛，三方聚首，签约盛典即将启幕，”她将一张鎏金邀请函递到我面前，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没想到荣域还挺讲究。” “三方签约仪式？”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吴凌，接过她手中的邀请函，迅速扫了一眼后，“预祝校企合作圆满成功”几个字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主办方，荣域资本，仪式开始时间，明晚七点。 地点定在了维也纳酒庄。 真是要排面有排面，要格调有格调。 但为什么呢？荣域和南大的合作，可是说是我们连哄带骗开始的，周庭柯从里到外嫌弃的不行，连三百万的捐赠款都推推搡搡了那么久，现在为何还大张旗鼓地办起了签约仪式？ “哇，还有交际舞环节，”吴凌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思，美滋滋道：“看来姑奶奶今晚要提前下班，好好去挑一件战袍才行。” “打住，”我提醒她，“有件事，我想你有必要提前知晓。” 于是我把京港晚报上的乌龙事件说了出来。 吴凌一听也懵了：“不是，捐赠款还没到账，周庭柯这是要玩哪一出啊？” 我思忖片刻，说，“既然是三方签约，校方肯定也收到了邀请函，我打电话给释东问问。” 没一会，释东的线便接通了，听我提到邀请函一事，释东略带惊讶道：“音洛你不知道吗？是庭柯以是荣域的名义给母校捐了五百万。” 五百万。 比预先提到的三百万还多了整整两百万。 而且是已经捐赠过了。 我越听越糊涂，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早庭柯带着助理低调地去了院长办公室，”释东耐心解释，“而且据我所知，荣域已经拿下了cbd附近的办公楼，据同事说，他准备把其中一层划给校企合作的相关部门用，考虑得十分周全。” 所以周庭柯不仅完成了补充协议里的后两条，还给足了院方面子。 但明明前一晚，他还当着我们的面让老教授下不来台。 “对了，我听说，下午院方还收到了其他捐赠款，”联想到林杳杳的那通电话，我好奇道，“是冯小姐吗？” “嗯。”释东浅浅地应了一声，“但音洛，我事先并不知情。” “为母校捐款是好事。”我言不由衷，毕竟，那位冯小姐的娇蛮跋扈，我跟吴凌都是见识过的。 “我还是挺期待明晚的酒会的，”释东话锋一转，说，“音洛，我也是校方四名代表之一。” “好，到时见。” 挂断电话后，我的笑僵在了嘴角。 我怎么也没想到，捐赠款的麻烦，竟然是以这种方式了结了。 所以周庭柯之所以会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他已经处理好了校企合作相关内容，却被那则新闻搅了节奏？ 果真如此，这条新闻，确实是画蛇添足了。 不对啊白音洛，即便如此，那他周庭柯也不该随随便便冤枉人吧。 时间一晃到了周末晚上，我跟吴凌准时来到了仪式现场，远远的，我便被大厅中央的布置所吸引，它虽不张扬，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高雅与大气，这无疑是周庭柯独特品味。 宾客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其中不乏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行业翘楚和高端人士。 觥筹交错间，我一眼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周庭柯。 男人一身黑色夜礼服，身影矗立，宛若夜空中的一颗明星，夺目又耀眼。 即便不愿意承认，但坦白来说，周庭柯就是那种站在哪里都夺人眼球的存在。 而他的身侧，是身着一身婉约风小礼服的林杳杳。 三方签约仪式对荣域来说不算是小场面，周庭柯能带着林杳杳出席，可见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一个高大俊朗如松树般笔直，一个小巧可人如同精致的瓷器，看着倒也般配。 办公室质问的场景蓦地闪现在我脑海，周庭柯歇斯底里的模样像黑白默片一样在我眼前回放，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一向云淡风轻的周庭柯，还有那般失控的时刻。 我攥了攥手心，匆匆收回视线，压住眼底的不快。 被冤枉了又怎样？难道我还指望周庭柯和林杳杳能跟我赔礼道歉？ 他们不来找我的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正出神时，我的耳畔突然捕捉到了厅前传来的阵阵骚动声。 吴凌提醒我：“是校方代表团来了。” 我跟吴凌交换了一个眼神，马上迎了上去。 代表团一共五人，以老院长为首，伴随其左右的分别是释东和老教授，以及两位年轻的生面孔。 其中还有一位身着嫩粉色缎面小礼裙的小姑娘，虽未看清面孔，但却给人一种如初春桃花般的娇艳动人。 “张院长，”吴凌拿出社交一姐的气魄，笑不露齿道，“能在这里跟你相遇，真是幸会之至啊。” 我站在一旁跟着吴凌一一与代表团握手打招呼，可轮到最后一位时，我跟吴凌皆是一愣。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位穿着缎面小礼裙的姑娘，竟然是冯文婷。 第141章 “吴总，白经理，我们又见面啦。” 清脆的嗓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看着冯文婷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一时间竟没接上话。 吴凌快人快语道：“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冯大小姐吗？” “原来几位认识，”张院长没嗅出了我们三人之间奇怪的磁场，解释说：“文婷这次是以优秀毕业生代表来参加此次签约仪式的，她年纪不大，但各项成绩都很优秀，是个可造之材，吴总作为前辈，可得不吝赐教啊。” 优秀毕业生代表几个字别有深意。 也是，冯文婷随随便便就能给南大捐赠三百万，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 我不动声色地打圆场：“冯小姐作为后起之秀，后生可畏。” 寒暄中，老院长视线一转，看向了我跟吴凌身后，随即客气地走过去，边走边说道：“这才是我们南大之光啊。” 我好奇地睨了一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庭柯和林杳杳竟然是站在了我们身后。 大佬对话，我跟吴凌识相地站在一边。 她给我递了个眼神，用手比画了一下冯文婷和释东之间的距离，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她来者不善呢。” 我看着小姑娘紧跟释东的步伐，再联想那日在停车场门口出现的情形，说：“别忘了她可是校方代表。” 吴凌撇撇嘴：“三百万买来的校方代表。” 吐槽间，工作人员过来提醒，说是签约仪式马上开始，请几位领导上台。 我作为二把手便退居一旁，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时释东走了过来，问，“校企合作顺利启动了，怎么好像不太开心呀？” 我瞥了一眼围着甜品台转悠的嫩粉色身影，问，“校方的实习名单出来了吗？” “还没，”释东疑惑地看着我，问，“这个的系里投票决定。” 我平静地收回视线，又听到释东调侃：“但无论如何，我这个负责人，日后免不了要多多麻烦白经理。” 我马上回应道：“专业上你我不相上下，文件条例我又不如你，到底是谁麻烦谁啊。” “哇，被年级第一这么夸，我快要飘了，”释东捂了捂胸口，“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释东今天依旧是一身棕色系西装套装，配上他的银丝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斯文有礼，但就这么一个看着绅士严肃的男人，这一秒居然浮夸地捂着心口，带着一种莫名的反差萌。 我嘴角翘起，忍俊不禁。 “原来两位在这呢，”甜软的嗓音突兀地插进来，“音洛姐，等会还有集体华尔兹表演，你跟释教授可一定要来一段哦。” 我抬眼一看，林杳杳正理着裙角，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对哦，吴凌说过，今晚的活动中有交际舞环节。 “啊？华尔兹表演？”冯文婷端着甜品从右侧走了过来，兴高采烈道：“那这个热闹我凑定了。” 林杳杳瞄了一眼冯文婷，问，“那冯小姐选好舞伴了吗？” 冯文婷转了转眼珠子，两步跳到释东面前，说：“释老师，等会能不能请你跳支舞呀？” 释东神色一怔，第一时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为难道：“和你同届的吴子曜呢？他之前不是舞蹈社的副队长吗？” “可是吴子曜有心上人，”冯文婷眨了眨漂亮的丹凤眼，用着撒娇的口吻道：“没有跟释老师跳合适。” “其实我……” “我知道了，”冯文婷打断释东，撅起小嘴道，“你就是嫌弃我。” 像是拿不到心爱糖果的洋娃娃，冯文婷竟然当着几人的面直接跟释东耍起了赖。 释东叹了口气，说：“行，就跳一段。” 得到答复的冯文婷笑眯眯地起身，一脸天真道：“这款抹茶慕斯不错，释老师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一块。” 她说完一溜烟地没了影。 “看来这位冯小姐跟释教授关系很不错呢，”林杳杳看着我，感慨道，“可是音洛姐，你的舞伴在哪里呀？” 释东闻声尴尬地看着我，我淡声道：“班委不知道吗？我这种四肢不协调之人，根本碰不了舞蹈那么高雅的东西。” 聊天间，大厅里已经响起了华尔兹舞曲，美妙的音符飘荡在我们周围，来往的宾客也开始拉着舞伴走向了舞池。 林杳杳望着从台上走下来的周庭柯，拎着裙摆走了过去。 “抱歉音洛，我……” “去吧，我也想欣赏一下计算机系舞王优美的舞姿。” 释东无奈地摇摇头：“那是同学们调侃我，音洛你可不能当真。” “预祝舞王震撼全场。” 华尔兹前奏响到一半时，释东牵着冯文婷的手进了舞池，吴凌呢作为社交女王，早已经在宾客里选了舞伴，而周庭柯和林杳杳，也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跃跃欲试。 气氛挺和谐的。 就在我持着甜点往嘴边送时，一个陌生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白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礼服的男子一脸羞涩地站在我面前，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模样挺乖的。 “我叫章庭远，我们……我们在韩硕的画展上见过。” 其实我没什么印象，但礼貌起见，我还是打了声招呼。 章庭远搓了搓手心，站在原地没动。 我看着他，问，“还有事吗？” 章庭远瞄了我一眼，突然绅士地伸出右手，躬下身，说：“白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我一口甜点卡在嗓子眼。 看模样，章庭远应该大学还没毕业，这种稚嫩款我实在是吃不消。 “我朋友们都在看着呢，”见我没出声，低着头的章庭远小声提醒道，“拜托了，不然他们都会笑话我的。” 他说话的这个调调，不由得让我想到了元天野。 “但我跳舞没什么天赋……”我实话实说，“你就不怕闹出别的笑话？” “没事，我四肢协调，在舞蹈上有那么点天赋。” 人家弟弟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想拂了小朋友面子，于是伸出右手，搭在了男生的手上。 章庭远领着我进了舞池。 可当我们插进队伍时，我才意外地发现，左手边，竟是周庭柯和林杳杳。 「前两章已修」 第142章 整个舞池从上方看呈弧形。 由一对又一对的华尔兹舞者组成。 章庭远拉着我进舞池时，我的四肢几乎是僵硬的，生怕一不小心踩到对方的脚面。 但越是怕，就越容易出错，第三次踩错拍子时，我尴尬地别过视线，可一抬眼，竟撞上了斜对面那双漆黑的眸子。 是周庭柯。 大约是我动作错的太多引起了他的注意，我这随意一瞥，竟捕捉到了他睨过来的眼。 周庭柯是为数不多知道我四肢不协调的人，但对视的那一秒，我还是看到他不经意地拧了下眉。 也是，彼时站在她对面的林杳杳轻盈得跟一只翩翩起舞的小蝴蝶一样，动作优美，四肢协调，连腰肢扭动的都极有节奏感，哪个男舞伴能不喜欢呢。 我忽然有些懊恼，又不是打比赛，他周庭柯凭什么对我评头品足，我的舞伴不也还没说什么呢。 正出神时，我只觉得腰间一紧，面前的章庭远忽然随着节奏朝我凑近，这小朋友个头也不小，人又长得高高壮壮的，猛然间看上去，竟然让我有种与熊共舞的错觉。 还是一个憨憨熊。 “白小姐，”章庭远似察觉到了我细微的情绪，小心翼翼道，“我哪里跳得不对吗？” 我反问道：“你没觉得我跳得很差劲吗？” “没有啊，”章庭远长着一双和憨憨形象有些违和的新月形双眼皮，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你能答应我的邀约，我已经很感动了。” 心口像是忽然被什么轻轻的东西敲了一下，虽不重，但钝感却很强。 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欣赏你的人，是会把你的缺点看成优点的，而不是看到我笨拙的动作后嗤之以鼻。 “谢谢。”我扣住章庭远的胳膊，诚恳道：“你也很棒。” 受到夸赞的章庭远吃惊的看着我，一瞬的功夫，一张小脸啊便红成了番茄色，这片红晕从脸颊至耳垂，并呈持续状。 大概是太显眼，竟引起了他宾客席中的朋友的注意，于是在我们的一个右旋转后，我的耳旁竟响起了口哨声。 章庭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提醒我道：“白小姐莫要见怪，他们就是取笑我。” 我刚准备回应，只听背景音乐急促上升，这才猛然惊觉到舞蹈竟然还有换舞伴的部分，虽不情愿，但旋转后，我还是站到了周庭柯的对面。 同样的并脚换步，同一个右转左转，我秉承着每个动作都保持着合理距离，哪怕是手指搭在周庭柯的掌心，我也是轻轻一点，生怕污了人家高岭之花的名声。 可即便如此，对面的这位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看我的眼神也愈发的冷漠。 挺讲男德的。 他要在林杳杳面前表衷心，我自然要配合，于是在下一个搂腰贴面的动作时，我很识趣地收紧胸腔，跟周庭柯保持着合理又妥帖的安全距离。 正当我暗自庆幸自己动作到位时，蓦地指尖一紧，宽厚的手掌紧紧地覆盖在我的手背上，连带男人掌心的薄茧，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我惊讶地抬起头，视线掠过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颊时，只见周庭柯镇定自若，一本正经，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 我匆忙收回视线，但因为分心，我换步时又出了差错——鞋跟踩在了周庭柯的脚面上。 条件反射的，我匆忙后退，但因为太过紧张，本就僵硬的四肢像是被抽掉重心的阿基米德积木条，轰然朝身后倒去。 倏忽之间，我整个人被周庭柯拉入怀中，身体相贴的一瞬，透着薄薄的衣料，我像是听到了他一声比一声大的心跳声。 我不可思议地望向面前的男人，只见那双瑞凤眼里，眸色浮浮沉沉，像是攒着汹涌的波涛，又像是四分五裂的光。 不，一定是错觉。 匆忙收回视线，我试图推开跟周庭柯的剧烈，却被他搂得更紧了。 我冷眼扫过去时，周庭柯眸色一凛，冷冷道：“怎么，让白经理跟我跳一段，还委屈你了？” 我抵了下后牙槽，一把捏在周庭柯的手腕处，用力往下腰间处一扯，提醒道：“这才是华尔兹该有的动作，周总，你越界了。” 扶在我腰间的手臂明显僵了一下，男人的黑瞳里跳动着骇人的暗火：“怎么，看到释东跟其他女人跳舞，受刺激了？” 后退锁步，周庭柯的动作猝然间变得激烈强势，连手臂上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背景音乐也在这一瞬变得激昂热烈，这对于本就不擅长舞蹈的我来说变得更加吃力，而周庭柯像是一瞬间掌握到了我们之间的主动权，在一个完整的后退拂步动作里，一步一步地，引导与支配着我。 我盯着他，不咸不淡道：“周总是要向我展示你高超的舞蹈技巧吗？别说，认识了你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周总这么会‘跳’呢。” 大约是声音里的讽刺太过明显，周庭柯竟忘了下一个动作，好在舞蹈已经进入了尾声，音乐戛然而止时，我迅速地抽回被握紧的手，一个简单的谢幕动作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宾客席。 香槟灌入喉咙时，吴凌兴高采烈地走过来，笑呵呵道：“有长进啊音洛，准备吃嫩草了？” 我被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刚准备解释，林杳杳软糯的嗓音便从身后插了进来：“可不是嘛，音洛姐这么漂亮，异性缘当然不会差了。” 阴魂不散地。 吴凌忍不住翻个大白眼，没好气道：“那当然咯，所以林经理你可得看好你们家周总，免得一不小心，被我们家洛洛偷了……” 吴凌说这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林杳杳说的，所以当她转过身去时，才发现林杳杳并不是一个人。 人家是挽着周庭柯的胳膊一起过来的。 显然，吴凌的台词，周庭柯是听得一清二楚。 冷着脸的周庭柯一动不动的看着吴凌，问：“吴总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周某也想知道，白经理到底能从周某这里，偷走什么。” 周庭柯这句话是说给吴凌听的，可那双眼，却一直盯着我。 眼神里，是轻蔑，也是讥讽。 而站在他身侧的林杳杳，樱唇微翘，好不得意。 这是连掩饰都懒得在我们面前掩饰了。 见状，我晃了晃手中的香槟，平和道：“抱歉周总，吴总的玩笑确实有些过了，她应该知道的，您不是我心仪的款。” 第143章 我的话音刚落，对面两人的神色便跟翻书一样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林杳杳的一双杏眸瞪得跟弹珠一样，而周庭柯的眼底，明显的闪过了一抹不悦。 小姑娘悄悄地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用着试探的语气说，“那音洛姐心仪什么款，像……释教授那样的吗？” 林杳杳说这话时特意瞄了眼舞厅处正在跟冯文婷攀谈的释东，嘴角似笑非笑。 吴凌也听出了林杳杳话中的挑衅，勾了勾嘴角，笑着说，“林经理好奇心这么重啊，这是要给我们洛洛牵线搭桥吗？” 吴凌语气中的讽刺非常明显，想忽略都不行。 林杳杳显然也听出来了，紧张地看了吴凌一眼，压低声音道：“抱歉吴凌姐，我不该多嘴的。” 认错的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换做一般人，看到小姑娘这样小心翼翼地赔不是，必然不会继续再计较，但吴凌不同，她非但没有结束这个话题，反而接着说，“林经理道什么歉啊，我瞧着你跟周总还挺关心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我们心里也跟着高兴，而且据我所知荣域内部有不少优质男青年，周总，找个机会，两家公司组一个联谊会，内部消化一下呗。” 她还特意点了下周庭柯。 被点名的周庭柯微微一怔，视线扫过我的脸颊，淡声道：“像吴总这样的优质女性，不需要吧？” 吴凌羞涩是捋了下鬓角的长发，夹着嗓子道：“说的也是哦，那要不周总替我们洛洛物色一个吧，她也老大不小了，成天就知道敲代码，这么一个尤物，总得替她找一个配得上的优质男性啊。” 得，这是明显酒喝多了，戏精上身。 我忙给吴凌使眼色，示意她少说两句，但吴凌装作没看见，继续道：“怎么了洛洛，我说错了吗？咱们现在跟荣域可是战略合作伙伴，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是要并肩作战的，说一说心里话怎么了？” 吴凌阴阳起人也是很有一套的，这不，林杳杳已经紧张地攥紧小手，没吭声了。 “我这边没问题，”周庭柯忽然接了话，视线再次落在我脸上，问，“就是不知道，白经理到底心仪什么款。” 说到“心仪”两个字的时候，周庭柯似加重了语气。 我看着他，心口莫名地闪过一丝烦躁。 因为这个问题，我压根没想过，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释东握着香槟走了过来，和颜悦色道：“都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林杳杳抢白道：“聊音洛姐的心仪款。” 释东微微挑眉，盯着我，说，“那音洛的答案是什么？” 几双眼睛随着释东的提问同时朝我看了过来，我刚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见服务生匆忙跑过来，对着释东小声嘀咕了几句。 隐约间，我听到了“冯小姐”几个字。 释东脸色突变，放下手中的香槟，带着歉意说，“抱歉，先失陪一下。” 看着释东匆匆离开的步伐，我轻轻地舒了口气，下一秒，却听到林杳杳叹息声：“释教授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自己的学生啊。” 她故意咬重了“学生”二字。 吴凌听到这话后“噔”的一声将酒杯扣在吧台上，不服气道：“你懂什么，这叫为人师表。” 林杳杳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道：“吴凌姐，我也是这个意思呀。” 吴凌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见状递了个块甜点到林杳杳面前，说，“抹茶味的，林经理应该喜欢。” 我也加重了“茶”字的发音。 林杳杳看了看甜点，又看看我，上下嘴唇微动，最终朝周庭柯眨了眨眼：“我吃不了这个味。” “我可以！” 清脆的嗓音蓦地插了进来，只见一只小肥手快速地在我们面前闪过，最后抓住了那块抹茶甜点，塞进了嘴里。 是章庭远。 吴凌眼尖，惊讶道：“这不是刚跟我们洛洛跳舞的帅弟弟吗？怎么称呼？” 章庭远忙不迭地做自我介绍，说完又瞄了我一眼，说，“白小姐，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出于礼貌，我掏出了手机。 等我再抬起头时，周庭柯和林杳杳已不见了踪影。 酒会一直持续到深夜，荣域的排面在，公关部成员又一个比一个能力强，场面难得的温馨和谐。 再醒来时，又是新的一周了。 因为是姑父出院日，洗漱之后，我直接驱车前往医院，路上却接到了吴凌的电话。 “曾助理来电，说是荣盛大厦已经交接完毕，让我们今早过去一趟，看看办公室格局。”吴凌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惊喜，“别说，荣域这次效率还挺高的。” 荣盛大厦就是我们跟荣域在补签合同里提到的新的写字楼，可是按我和吴凌对周庭柯的了解，这件事怎么也得推到年后，没想到荣域竟这么快就办好了手续。 “办公室怎么安排你看着办，”我嘱咐吴凌，“反正周庭柯一定会让林杳杳先选，我们听安排就是。” 到底是资本爸爸，能让我们从老办公楼搬进写字楼已经不错了，总得给点面子。 “是是是，谁让人家是总裁的小心肝呢，”吴凌一阵冷嘲，忽然话锋一转，说，“对了，那个章庭远弟弟我找人问过了，是京港豪门之一的章家小公子，虽说章家现在没落了，但家底还是有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吴凌想多了，我的人生从两年前开始，就只有一件事了。 抵达医院时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让我没想到的是，释东竟然也在。 见到我，他莞尔一笑道：“知道叔叔出院，没跟你打声招呼就来了，不生气吧？” 释东说这话时双手正在整理姑父的日常用品，俨然一副老友模样。 当着姑父的面，我只简短地应了一声，本想找个理由让他先回，却听到姑父说，“小释想……尝尝我的……手艺。” 我想着职工宿舍那简陋的环境，说，“晚几天吧，我正在看房子。” 姑姑和囡囡过来的话，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但到了释东耳中，又成了另一番意思：“尝一尝叔叔的手艺，跟房子有什么关系？” 姑父看看我，又看看释东，眼神里闪过一丝为难。 他这个人一向重情重义，估计是觉得住院这段时间释东前后帮了不少忙，想着法子谢谢他。 我不想逆了他的意，思忖片刻道：“那就按姑父说的办。” 买菜，做饭，姑父站在狭小的职工宿舍里，颠着老旧的铁锅，热情地给释东烧家乡菜。 我站在一旁打下手，叮叮咚咚声中，完全没注意到一旁震动不停的手机。 还是释东耳尖，提醒我：“音洛，你手机响了。” 我走近一看，是吴凌的电话。 但因为手上还洗着菜，我只能麻烦释东：“能帮我接下吗？” 释东当着我的面按下了接听。 “洛洛，姑父接回了吗？有没有时间来荣盛大厦一趟？” 吴凌的声音听着挺着急的。 我一头雾水，坦言道：“姑父亲自下厨，我一时半会怕是走不开。” 释东闻言侧目，问，“有急事？” 他声音不大，却还是被听筒那头的吴凌捕捉到了，下一刻，我听到她说，“啊？姑父要亲自下厨请释教授吃饭啊？那这确实是大事，好好好，来不了也没关系。” 我都还没回应呢，吴凌已经掐断了线。 莫名其妙的。 片刻后，一则信息从手机对话框里弹了出来：“看个办公室，周庭柯还要跟着林杳杳一起，这间不合适那间采光差，我瞧着他们就是诚心给人找堵！” 第144章 周庭柯陪着林杳杳去看办公室这件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回想林杳杳刚入公司的那会儿，周大总裁可是早晚接送，巴不得二十四小时监护。 但对吴凌而言呢，也确实有那点儿膈应。 生怕矛盾激化，我给吴凌出了主意：“要不要来我们这蹭饭？” 半小时后，吴凌也出现在了狭小的职工宿舍里。 四个人围在一张小圆桌前，虽有些拥挤，但烟火气十足。 吴凌一贯的会热场子，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塞进嘴里，对着姑父竖起大拇指：“姑父干脆改行开餐馆的了，我保证天天来捧场。” 释东也紧跟其后：“叔叔这刀工，能跟食味居的大厨相媲美了。” 姑父向来不善言辞，被这两人一前一后夸赞后，露出了羞涩的笑。 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却湿润了，吴凌见状不对，紧张道：“我们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也不明所以，听到姑父哽咽道：“高兴……如果洛洛……早一点认识你们……” 他说完起身，一个人钻进了厨房。 我见姑父情绪不对，紧张地跟了上去，果然瞧见了他黯然落泪的样子。 一时间我也是鼻头酸涩，百感交集。 下一刻，我将一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递了过去，说：“我已经跟中介打过招呼了，就在离这两站路附近的小区，找一套两室一厅，给姑姑和囡囡过来住，到时你过去也方面。” 小区位置是中介推荐的，无论是与姑父见面还是去医院都很方便。 姑父却执拗地将银行卡推回来：“有钱。” “以姑姑的名义办的，”我盯着他，认真道，“给囡囡用。” 我个人名下和公司账目随时都有可能被查看，攒出的钱，只有放在姑父手里才安全。 姑父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苍老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担忧：“周……” 我打断他，故作轻松道：“别担心，我能应付。” 翌日一早，我陆续接到了中介的来电，但不是楼层太矮就是小区环境太差，来回七八通电话后，我也有些吃不消了。 又是一通电话打过来时，我边敲代码边回应，却意外的从听筒里听到了曾智的声音。 “中介？嫂子你找中介做什么？” 我急忙辩解：“没注意来电，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嫂子，新办公室的格局不是还没确定下来的吗？眼看着年底了，工人们也要陆续返乡，按我们周总的意思，还是早些敲定比较好。” 我想着吴凌昨天的遭遇，好商好量道：“我们都听周总安排。” “话不能这么说啊嫂子，这办公室是您的，您总得亲自过来认认门吧，”曾智语气焦急，反驳道，“别到时候传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多影响总裁形象啊。” 我没想到曾智一下子跟我唠叨了这么多，顿了顿，疑惑道：“那按周总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 曾智舒了口气，轻轻咳了两声道：“那麻烦吴总和白经理下午再来荣盛大厦一趟吧。”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吴凌时，她撇了撇嘴道：“周大总裁可真会来事，前脚带着小心肝选办公室，后脚又让助理来应付我们，左右都要图个好名声是吧？” 我耸耸肩：“演戏嘛，我们也得有点儿配角的自我修养。” 吴凌睨了我一眼：“得，听你的。” 午休后，我跟吴凌驱车来到了荣盛大厦。 近距离地观望这栋极具现代感的摩天大楼时，我的心还是不由得激动了一下。 和我们现在的工作室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吴凌也感慨：“放在半年前，我是敢都不敢想啊。” 闲聊中，电梯抵达九楼，我跟吴凌刚出电梯，远远地就看到了两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其中一个站得笔直如松，清冷的气质和风姿，像极了周庭柯。 但，约我们的，明明是曾智啊。 正疑惑是，听到动静的两人同时转过身来，因背着光，我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隐约间察觉到那副熟悉的面庞微微颤了下。 最先走过来的是曾智，他笑呵呵道：“嫂子来了。” 吴凌一头雾水，瞥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嫂子？” 曾智马上改口：“既然吴总和白经理人都到了，那接下来就由我带大家参观办公室吧。” 我跟吴凌递了个眼神，紧跟在周庭柯和曾智身后。 办公空间很大，除了公共区域外，还有四间不同格局的办公室，其中三小一大，最大的一间大约有四十多平，坐北朝南，视野开阔，一眼望出去还隐约能看到高高簇立的电视塔，堪称一绝。 “嫂……白经理中意这间？”曾智看出了我的心思，关心地问了句。 中意归中意，但有林杳杳在，这种好事肯定轮不到我跟吴凌身上。 况且，像这种视野开阔的办公室，用来艺术创作会更物尽其用。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随意的跟吴凌提了句，下一秒，却听到曾智惊恐道：“所以嫂子你，是想把这件最好的办公室留给元总监？” 曾智话音刚落，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庭柯却罕见的开了口：“这间不行。” 意料之中的回答，我瞅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男人，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当然。” 我自诩说话挺客气的，但周庭柯依旧冷着一张脸，瞄了眼腕表后，冷声道：“这种琐碎的小事也需要我亲力亲为吗？看来你这个助理可以换人了！” “周总，不是您……我……” “通知财务部，半小时后开会。” 周庭柯丢下这句话后转身便走，背影冷漠而决绝。 压根没给曾智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曾智看看我跟吴凌，又看看离开的周庭柯，露出一张苦瓜脸，带着歉意道：“那嫂子你们先选，我……我先走了。” 我跟吴凌追出去时，电梯已经下移了好几层。 吴凌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不对，有问题。” “怎么了？” “林杳杳今天未出面，按理说周大总裁人多事忙，完全没必要亲自过来，”吴凌皱眉，继续道：“仔细想一想，昨天早上我过来时，周庭柯好像特意提了你一嘴，还有……” 吴凌突然抬高嗓门：“你跟周庭柯吹了那么久了，曾助理居然还敢喊你嫂子？你没觉得有些诡异吗？” 第145章 看着吴凌一脸探究的样子，我淡定道：“这不是曾智第一次口误了，他曾喊过我三年嫂子，都形成肌肉记忆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但这正常吗？他可是周庭柯的首席助理，一言一行都得慎之又慎，”吴凌瞪大双眼，分析道，“而且刚才他喊你的时候，周庭柯就站在落地窗前，不可能听不到。” 我看着吴凌指的位置，说：“你该不会觉得这是周庭柯授意的吧？” “像，但这说不通啊，”吴凌皱紧眉头，郁闷道，“恶心前任的方式我见过不少，但是让助理反复提及过往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说啊，逻辑不通。” “但如果……”吴凌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如果……”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吴凌支支吾吾的样子，问：“怎么了？” 吴凌避开我的视线，说：“其实昨晚在酒会上，我还发现了一件特有趣的事儿。” “什么？” “就在你把联系方式给章庭远时，周庭柯一直盯着你瞧，”吴凌越说越激动，“现在想想，他虽然神色平静，可眼神儿，还是有些杀气的。” 我差点儿被吴凌逗笑了，问：“所以你的结论是？” 吴凌撇撇嘴：“男人果然都是贱骨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洛洛，听话，千万别被周庭柯给迷惑了。” “你想多了，”我看着吴凌，平和道，“他不会，我更不会。” 花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最终将办公室方案确定下来的，面积最大的那一间按照周庭柯的意思留给林杳杳，其余三间我，吴凌和元天野一人一间，其中我跟元天野的门对门。 吴凌临时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了，我则拿着方案去了荣域。 彼时正值午休时间，我思来想去，先给曾智去了电话。 “嫂子你在楼下啊？”曾智一如既往地客气有礼，“那吃饭了吗？我现在食堂，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曾智依旧喊的是嫂子，语气热情又真挚。 大概是吴凌的提醒起了作用，这一次我竟尤其反感。 但这个称呼，也曾经是我在南大期间，不断自我安抚的动力源。 “不了，我把方案递给你就回了。” 五分钟后，我跟曾智在总裁办外的接待室见面。 “嫂子别在这站着啊，周总马上上来，我们去办公室等。” “曾智，”我叫住面前的热心肠，将方案递给他，说：“我就不进去了，另外……” 我顿了顿，说：“很感谢你一直把我当朋友，我比你大一岁，私底下你可以喊我一声音洛姐，但在工作场合，像现在这样，你还是直接喊我白经理吧。” 曾智神色一僵，疑惑地看着我，说：“嫂……不，白经理，是有人说你的闲话了？” 我摇摇头，严肃道：“如你所见，我跟周总之间，现在只是合作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不能因为一个称呼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但是嫂……周总就只有……周总！” 曾智话说到一半，忽然站直了身体，恭敬地看了我身后一眼，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疑惑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庭柯。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又瞄向曾智，淡淡道：“打个饭也能耽误这么久，看来我是得换个助理了。” “哦，是嫂……是白经理来送办公室方案图，”曾智晃了晃手里的资料，解释道，“正准备拿给你呢。” 周庭柯瞥了一眼资料，说：“来办公室。” 带着早点确定方案的目的，我也跟着进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桌前，周庭柯瞄了一眼方案图，指着其中一间道：“这位元大少爷都休假多久了，能不能回来还是个问题，还给人留着办公室呢。” 周庭柯的语气里带着戏谑和不屑，像是料定了元天野会出尔反尔。 我没在意，笃定道：“会回来的。” 正在资料上敲敲点点的周庭柯忽然抬起头来，凛冽的眸光直勾勾的落在我脸上，不客气道：“白经理倒是挺自信的，但你告诉我，对于这种工作期间突然一声不吭的玩失踪的不负责任的下属，我怎么放心把工作交给他？” 听着周庭柯陡然刻薄的声音，我吸了口气道：“周总，这是我们公司的内部事宜，就不劳你操心了，补充协议里有明确提到这一条，你忘了？” 最后一句我加重了语气。 周庭柯蓦地被噎了一下，避开我的视线，沉思了两秒后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道白经理对公司接下来的业务发展有什么想法吗？” 话题跳转太快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大胆道：“只研发一款游戏对我们而言还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对标的企业是国内一线网游公司ty，业务线自然也会向他们靠拢。” 闻言，周庭柯轻挑眼皮，探究的眼神在我脸上一扫而过，别有深意道：“白经理倒是，野心勃勃啊。” 我惴惴不安地出了办公室。 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周庭柯的最后一句话，像是话里有话。 “音洛姐，这么巧，”林杳杳独有的小甜嗓落入耳中，“又来给庭柯送资料了？” 我没心思跟她拌嘴，点了点头后便移步离开，下一秒，却又听到她说：“这公司事宜不该是吴凌姐跟庭柯对接吗？怎么每次过来的都是音洛姐啊？” 我顿足，视线看向林杳杳时，小姑娘嘴角勾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而站在她身后的几位秘书，也用着一幅幅八卦的眼神看着我们。 周庭柯向来要面子，可林杳杳，偏偏不知道什么是体面。 “不知道林小姐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的，是林经理的身份吗？试问一个策划部经理，有权利质疑公司合伙人的决定吗？” 林杳杳张了张嘴，刚准备反击，又被我打断：“是以资方身份吗？刚签订的补充协议里明确指出，资方与项目方相互尊重互不干预对方公司内部事宜，林小姐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音洛姐，我只是随意提一句，你别生气呀，”林杳杳见说不过我，又露出那副乖巧的模样，用着软软糯糯的语调说：“说到策划，我上次策划的三条约会路线，音洛姐觉得怎么样啊？” 第146章 “音洛姐你该不会还没看吧，既然两家公司还要继续合作，那你可得认真对待哦！” 离开荣域前，林杳杳是这么叮嘱我的。 她到底是周庭柯的人，又真的交了策划方案，我没理由搪塞过去。 所以回公司之后，我第一时间从一摞资料里找出了林杳杳递上来的那份，打开一瞧，顿时愣住了。 林杳杳策划的游戏主角第一条约会路线，居然是小团山赏梅。 那是位于京港西郊两小时车程的有名赏梅地，每年春寒料峭的时节，都有不少游客慕名前去，其中也包括我。 大学时期我也约过周庭柯。 可跟以往大多数情况一样，他的台词都是“很忙”、“没时间”。 但我清晰地记得，林杳杳说，这里的三条路线，都是周庭柯带她游玩过的。 带着一份好奇，我慢慢地翻开了策划内容，浏览完一整夜后，我起身走向茶水间，摸了两颗药后，缓缓吞下。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另一幅画面。 也是寒冬腊月，连续几日约周庭柯去赏梅的我再一次被爽约后，在室友的怂恿下拉黑了周庭柯的联系方式。 而联系不上我的周庭柯，破天荒地跑到寝室楼下，把我叫了出去。 我记得那时已经很晚了，但见到我的周庭柯执拗地握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也不是别处，而是南大的情人湖。 因为太晚了，加上天气冷，整个湖边几乎看不到人，一声不吭的我被周庭柯拖着往前走，眼看着他也没个道歉的意思，我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问了他一直以来困惑着我的问题。 “周庭柯，我对你而言算什么？” 周庭柯后退一步牵住我的手，说，“到树下说。” 当时我委屈到极致，可周庭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越想越不是滋味，怄气道：“我想过了，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意思，那我们就分……” 我的话还没说完，头顶忽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梅花雨。 纷纷扬扬的花瓣在我的四周旋转、跳跃，红色，粉色，黄色，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我伸出手，接住掉落的梅花，如临幻境。 周庭柯也是在那一秒吻住的我。 事后我从曾智口中得知，周庭柯为了制造这场梅花雨，比赛结束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小团山，求了管理人员好一会才求到的这捡花瓣的机会。 但讽刺的是，在林杳杳策划的赏梅情节里，除了捡花瓣外，剧情几乎差不多。 诚心堵我？ 返回工位后，我迅速编辑了“不允通过”几个字，邮件给了林杳杳。 一小时后，林杳杳在工作群里点我，接邮件截图出来，礼貌地问：“音洛姐，这条约会路线有问题吗？要浪漫有浪漫，要氛围有氛围，为什么不予通过呢？” 末了她还贴上了策划内容。 群，自然也是有周庭柯的群。 “路线老套没新意，早几年的恋爱游戏里就没人在用这种梗，”我实话实说，“另外，万一玩家是跟林经理一样鼻炎过敏者，怎么开心赏梅呢？” 林杳杳据理力争：“约会讲究的氛围，是感觉，只要美术方面把小团山场景还原，自然有玩家愿意买单。” 我刚准备回应，只见林杳杳那边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不过音洛姐你可不能不太懂哦，有时间的话，建议你亲自去一趟，身临其境的话感觉是不一样的哦。” 这是间接告诉所有人她跟周庭柯在这浪漫过。 我顿了顿，说，“我是不太懂，但林经理，你想跟我讨论工作的事，是不是可以来公司，你的一周假期已经结束了吧？” 消息发送后，好一会，群里都无人回应。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琐事上，瞄了一眼日历，继续埋头工作。 周庭柯找到工作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可让我意外的是，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彼时工作室里也没剩下几人，我看着他，客气地将人领到了林杳杳的办公室。 男人交叠着双腿坐在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摆弄着桌上的卡通玩偶，态度闲适又懒散。 倒是跟以往有些不同。 我想了想，大概跟他没有直接开口质问有关系。 我搓了搓手，略感别扭道：“吴总不在，只有速溶咖啡，周总需要吗？” “多出五千万就是不一样了，”周庭柯瞄了我一眼，淡淡道，“连咖啡都有了。” 周庭柯用的是调侃的语气，但听意思，速度咖啡也不是不可以。 五分钟后，我将冲好的咖啡递过去，开门见山道：“周总应该不是为了一杯咖啡而来的吧？” 氤氲的热气在周庭柯面前晃动，他闻了闻，说，“群消息我看了，林经理规划的路线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还是为这事来的。 “路线老套没新意，”我重复着先前的台词，说，“缺了点创意。” “只是这个原因？” 我蓦地抬起头，迎上男人漆黑的瞳仁，四目相撞时，心口莫名一紧。 “不然呢？”我避开周庭柯的视线，端起手中的杯子，默默地咽了一口。 “既然游戏中有约会环节，多一条赏梅之路也就给玩家多一种选择，”周庭柯声线平缓，语气也难得的不像以往那么强势，“至于工作进度，往后推推也无妨。” 闻声，我捏紧杯柄，说，“周总的意思，是一定要加上这条赏梅之路了？” 周庭柯不答反问：“白经理好像不太满意，这个决定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我说了，创意不够。” “游戏没上线，会不会受买家喜欢的验证后才知道，”周庭柯说到这里顿了顿，“白经理直接否定它，会不会太武断了？” 看吧，为了讨林杳杳欢心，即便是毫无创意的游戏环节，他周庭柯也依然要用。 “还是说，这赏梅的游戏环节，意外地触动到白经理的不快记忆了？” 像是突然被踩到了痛点，我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周庭柯，不满道：“周总，你确定这个游戏环节是踩到我的痛点吗？当初是谁捡了一大袋花瓣拖回南大的？那些花瓣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还上了校网头条，被保洁阿姨连续骂了几天的罪魁祸首不是你吗？” 我语速太快，当我看到对面坐着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下一秒，我听到周庭柯用着不咸不淡的语调说，“白经理的记性，可真好。” 第147章 我还是被周庭柯抓到了小辫子。 同样是赏梅，我赏的是周庭柯捡回来的花瓣，而林杳杳，是亲自去了趟小团山。 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已经告诉我，在意与不在意的区别。 那可是我曾经求了他很多次的小团山啊。 过往与现在重合，还被林杳杳巧合地搬到了游戏环节里，戏剧又可笑。 还是被我否定的游戏环节。 不对，周庭柯刚才一次又一次的针对性提问，只怕也是别有他图。 图什么呢？难道他是想证明我否定林杳杳的策划，其实是故意为之吗？ 所以不惜要在这种时候，勾起我过往的伤疤？ 心口一片怅然，但奇怪的是，我竟没感觉到痛，有的只有失望，和麻痹。 让我很觉得羞耻的是，记忆里的我，竟然把周庭柯的行为定义为浪漫。 强压住心口的不适，我开口道：“所以周总今晚特意跑一趟，是想验证我有没有公私不分，故意为难林经理吗？” 周庭柯掀了掀眼皮，神态自若道：“白经理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只是，既然白经理并不介意这段约会情节，又为何不愿一试呢，还是说，白经理其实是‘介意’的？” 周庭柯特意咬重了“介意”两个字的发音。 并且那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好像生怕错过我面上每一秒的情绪变化似的。 我暗暗问自己，介意吗？ 我想我应该是介意的，因为林杳杳策划的剧情再一次告诉我，从始至终，我都不是他周庭柯在乎的那一个。 他很忙，可他一样有时间陪林杳杳去赏梅。 而我，只配看人家捡来的花瓣。 可花瓣为什么会落下呢？无非就是过了花期。 而那时的我曾以为，他已经给我最好的了。 真是愚不可及啊。 “什么？” 我抬了抬眼皮，这才意识到周庭柯一直在等我的回应。 破天荒地，这一次他竟没有催我。 看来，因为林杳杳，周大总裁的耐心度也提高了不少。 “周总，说白了，这就是个试错成本问题，”我恢复理智，公事公办道：“加一个约会场景对你而言只是一句话，可对美术程序而言，工作量可加了不少，你也知道的，这些都需要钱。” 提到钱字，周庭柯脸上的肌肉明显僵了僵，随即背靠在办公椅上，说，“白经理不是刚拿了一笔？” “一笔归一笔，”我严肃道，“公司每一笔费用都记录在案，而我现在跟周总算的，是加班费。” 只听“叮”的一声，周庭柯猝然将手中的马克杯墩在办公桌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问：“白经理到底是心疼钱，还是介意新加的约会剧情？” 咄咄逼人的气势，好像今天他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就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我避开他的眼神，平和道：“周总，这么说吧，只要你加班费给到位，剧情方面我们还可以更具创意。” 比如，把我曾以为的浪漫花瓣雨，插进这段有趣的约会剧情里。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突然起身，狠狠地睨我一眼后，说，“白音洛，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身铜臭味。” “一如既往”几个字莫名地扎了我一下。 原来我在他周庭柯的心里，一直是这种形象啊。 翌日一早，我在公司破天荒地撞见了林杳杳。 她手里拿着打包好的早餐，正在跟同事们分享。 见我进来，她特意递给我一份，笑着说，“刚出锅的煎饼果子，音洛姐请笑纳。” 我还没吃饭，也就不客气地接过了来，下一秒，就听到她说，“音洛姐，昨天我情绪不好，你没生我的气吧？” “没有，”我勾着嘴角开口，说，“托你的福，周总说了，只要我们完成赏梅剧情，就答应再给我们一笔加班费。” “是……是吗，”林杳杳的笑容僵在嘴角，“庭柯还真是考虑周全。” 后面一句林杳杳其实说得勉强。 我趁机补充道：“日后呢，还请林经理多多提意见，我们的加班费就仰仗你了。” 声落，这会林杳杳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我手机响了，电话是姑父打来的。 我找了个托词走了出去，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姑父相中了两套房子，拿不定主意，想要我过去看看。 我算着姑姑和囡囡来京港的时间，立即驱车前往。 见到姑父时，他刚跟同事交班，解释说，“都是两室一厅，一层在……八楼，一层在……十二楼。” “姑父喜欢哪一套？” 姑父犹豫了片刻，说，“十二楼，贵点。” 我刚准备回应，一个市侩的声音便插了进来：“什么贵点儿？焦老弟你们要买房呀？” 我转过脸一看，说话的竟是赵红梅。 女人一双精明的眼睛落在我跟姑父身上，满脸的探究和好奇：“这不是白经理吗？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眼看着姑父慌乱的模样，我冷静道：“是好久不见了。” 赵红梅话锋一转，说，“我刚听到你跟焦老弟讨论楼层，是要买房呀？” 这是她第二遍问这个问题了。 眼看着搪塞不过去，我随口道：“没有，帮朋友租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赵红梅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的松了口气。 上车后，姑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面上闪过一抹紧张，说，“她……她不靠谱。” “无非就是闲聊，”我安慰姑父，“少接触就好。” 毕竟，人家可是信誓旦旦要当周庭柯的丈母娘的。 虽然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但好在看房一事比较顺利，十二楼的房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阿姨，为人比较和善，听说我们要长租，爽快地签了合同。 拿到钥匙后，姑父难得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感叹道：“洛洛，很快……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 返回公司时正值午餐时间，我刚把车停进车位，一抬眼，就看到了从车前走过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小姑娘亲昵地挽着周庭柯的胳膊，笑起来梨涡浅浅。 大约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林杳杳忽然驻足，蓦地看向了我。 她身侧的周庭柯也跟着看了过来，视线相撞，我看见男人不由得拧了一下眉。 昨晚争执的场景倏地一下在眼前闪过，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音洛姐你刚回来呀？” 我打开车门，慢悠悠地走出来，说，“好巧。” “那音洛姐你吃饭了吗？”林杳杳眨了眨漂亮的杏眸，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话锋一转道：“跑了一上午一定很辛苦吧，租到合适的房子了吗？” 第148章 听到“租房”二字，我的心口猛然一抖。 显然，赵红梅已经把偶遇我跟姑父的事告诉了林杳杳。 而此刻，林杳杳像是抓到了我的什么把柄一样，当着周庭柯的面问了出来。 周庭柯神色淡淡道：“白经理要租房？” “是啊，”林杳杳天真地眨了眨眼，“她跟焦叔叔找房时，正巧碰到我妈了，我妈刚好认识一些中介，想帮忙来着。” 她顿了顿，瞄了我一眼后用试探的语气问：“所以音洛姐是要自己住，还是给焦叔叔住啊？” 她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如果我说是给姑父住，必然会引起林杳杳母女的关注，但如果我说是替朋友租房，这里有搪塞赵红梅还行，但一定瞒不住周庭柯。 毕竟周庭柯也很清楚，我在京港的朋友圈，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 我只能顺着林杳杳的话茬往下说，“自己住。” 闻声，林杳杳脸上一愣，诧异道：“所以音洛姐你要搬家呀？” 看着小姑娘眼底的笑意，我平静道：“是啊，马上搬新办公室了，总得找个方便的住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我说这句话时，周庭柯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可是音洛姐你有车啊，车技还那么好，”林杳杳俨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继续道：“不像我，就算是买了车，也不敢开上路，还得麻烦庭柯两头跑。” 敢情是要跟我炫耀自己有人接送啊。 我淡然一笑，说，“不能跟林经理比，我还行省两个油钱呢。” 毕竟从现在的住处到新办公室的绕路，这个理由很说得过去了。 但即便如此，周庭柯在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嗤笑了一声道：“白经理真是无时无刻都在精打细算啊。” 讽刺意味很浓。 林杳杳也嗅出了这一点，瞄了周庭柯一眼后，说，“庭柯，话不能这么说，音洛姐毕竟管理一家公司，总得克勤克俭啊。” 眼瞅着租房的事情即将糊弄过去，我正暗自舒口气时，却听到林杳杳说，“对了音洛姐，明早伯母出院，你有时间一起吗？” 她能在这种时候问，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再说沈华兰出院，有周庭柯和林杳杳在，我又去凑什么热闹？ “不好意思，我明早有安排了……” “这样啊，”林杳杳惋惜地看了我一眼，说，“伯母还说想你了呢。” “白经理现在是大忙人了，”周庭柯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不咸不淡道：“时间宝贵。” 周庭柯丢下这句话后抬脚便走，一副不愿多再跟我说一句话的样子。 等两人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后，我立即掏出手机，给姑父去了电话。 “暂时不要去租房处，等我消息。” 姑父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问：“是不是……周家发现……” “没有，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谨慎些。” 姑父接受了我这个理由，可只有我自己清楚，有些事，一旦起了怀疑的头，想瞒过去，可没那么容易了。 既然做戏，我想就有必要做得逼真些。 于是回公司后，我简短地编辑了一条求租信息，发在了朋友圈。 令我意外的是，仅隔了一晚，居然真的有两个朋友给我发来了租房信息，其中一位竟是释东。 我立即给他回了电话。 “音洛，你说巧不巧，我们隔壁的住户前天刚搬走，”释东语气温和，“我问过房东了，暂时没有租客，你，要不要来看看？” 释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杳杳刚好从茶水间出来，一双杏眸有意无意地往我身上瞟。 我尴尬道：“看房吗？” “你一会有时间吗？”释东不知道我的心思，认真道：“我已经跟房东说过了，随时可以看房。” “一会是吧，我……”当着林杳杳的面，我一句两句也没法跟释东解释清楚，只能无奈道：“那等会见吧。” “好的，不着急。” 见我掐断线，林杳杳好奇地凑了过来，八卦道：“是释教授吗？要陪音洛姐一起看房啊？” 我看着她狐疑的眼神，哪壶不开提哪壶：“林经理今早不是要去接阿姨出院吗？还没出发呢？” 彼时已经上午十点了。 林杳杳被噎了下，解释道：“等会庭柯来接我。” 说完就灰溜溜地进了办公室。 我想着事不宜迟，匆匆地拿了车钥匙后，赶往释东的住处。 不久后后，我如约来到了公寓楼下，释东人已经在等着了，见到我，他笑眯眯道：“音洛，房子我已经看过了，坐北朝南，采光充足，先前的房客也是跟你一样的独身女孩，我想你肯定喜欢。” “对不起啊释东，”我带着歉意开口，实话实说道，“其实我是替朋友看房，而他需要的是两室一厅，并且已经租好了。” “这样啊，”释东一脸遗憾，随即勾了勾嘴角，“看我，也没问清楚就……” “是我不对，怪我没把需求说清楚，”我急忙解释，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这样，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这不合适的音洛，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我心虚道：“你已经帮了大忙了，怎么样，还是食味居？” 释东见我态度坚决，耸耸肩，微笑道：“行，听你的。” 一小时后，我们驱车来到了食味居楼下。 刚下车，释东便感叹道：“想这个味想了一个多星期了，托白经理的服，今天总算能吃上一口。” 我听着他的调侃，爽快道：“那释教授今天可得多吃点，千万别想着替白经理省钱。” 我们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门，可就在下一秒，我的耳后忽然传来了沈华兰的惊呼声：“不是说洛洛没时间过来吗？这不还是赶到了？” 我转身一看，沈华兰，周庭柯和林杳杳就站在不远处。 林杳杳张了张小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倏忽之间，只见沈华兰快步朝我走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笑吟吟道：“我就知道洛洛你最孝顺了。”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释东，正准备抽回手，又听到沈华兰扯着嗓子道：“服务生，服务生呢，再给我们加一副，不不不，两幅餐具。” 第149章 雅字号包间内，五个人围桌而坐。 沈华兰坐在主桌，左侧是周庭柯和林杳杳，右侧是我和释东。 听我说明巧遇后，沈华兰诧异地看着我，说：“所以洛洛是跟释教授一起看房后，来这儿约饭的？” “嗯。” 沈华兰深吸一口气，又问：“那房子看得怎么样啊？” 房子我压根就没看，这让我怎么回答？ 释东似看出了我的窘迫，回应道：“就看到了一套，公寓房，在我们小区，我隔壁。” 他话音刚落，沈华兰和林杳杳皆是一愣，小姑娘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夹着嗓子道：“呀，音洛姐是要跟释教授做邻居啦？” 我没接话，倒是释东开口道：“真有那么一天，我求之不得呢。” 我侧目看向释东，只见他手持茶壶，耐心地给我添了杯水，面上挺平静的，像是说着什么再平常不过的话一样。 “公寓嘛，方便是方便，但是一层楼有七八家住户，”沈华兰开始了吐槽模式，看着我，说：“人多，还得挤电梯，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 是啊，沈华兰现在住的半山别墅，全京港最有名的独栋别墅区，当然有足够的资格吐槽公寓楼的缺点了。 “我的意思是，阿姨抽时间给你找个环境好的生活小区，”沈华兰见我没吭声，紧接着说道，“费用什么的，就让庭柯报销，别替他省钱。” 我惊讶地看着沈华兰，视线相撞，又听到她说：“他不是你们投资人吗？让员工住得舒服也是他的责任呀。” 这话估计连沈华兰自己都不信。 可奇怪的是，周庭柯竟然没有立即反驳。 这时林杳杳也开口道：“伯母，我小表哥就是跑中介的，哪里的房源好他最清楚了，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直接把他推给音洛姐。” 林杳杳的语气里充满了讨好和恭维，但沈华兰却露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反而看向我，询问道：“洛洛觉得呢？” 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租房事件会引起这么多话题，客气又疏离道：“房子的事我会看着办，就不劳阿姨跟周总操心了。” 我话音刚落，耳旁忽然“叮”的一声脆响，抬眼一看，竟是周庭柯手中的杯盖，不轻不重地压在了茶盏上。 气氛有一瞬凝结，坐在周庭柯身侧的沈华兰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马上招呼服务生起菜。 不出片刻，一盘盘香味扑鼻的小炒就被端上了桌，外加一瓶年份红酒。 沈华兰好酒，所以也不讲什么中午晚上。 服务生给沈华兰倒酒时，林杳杳小声提醒：“伯母，你刚出院，医生说还是……” “医生说医生说，医生说的话是圣经啊，”沈华兰忽然抬高了嗓门，生气道，“你也知道我刚出院，诚心给我添堵是不是？” 她声音不算尖厉，但已经训得林杳杳面红耳赤，小姑娘把头垂得很低，愣是没敢再多一句嘴。 任谁看了都心疼。 “行了，”周庭柯接过沈华兰手中的醒酒器，温声道，“小酌怡情。” 沈华兰向来宝贝这个儿子，周庭柯一出手，她自然没在反驳。 只是这顿饭，吃得大家都心不在焉的。 吃得差不多时，我借口起身，然后去了前台，却被服务生告知已经买过单了。 正当我转身欲走时，林杳杳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冷嗤一声道：“原来白经理就是这么讨好伯母的呀。” 她席间喝了不少，彼时小脸儿都被酒熏红了，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说话自然也带了点醉意。 我没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却又听到她说：“怎么，心虚了？京港那么多家餐馆你不去，偏偏要选这家，不就是想遇到伯母吗？我明白了，庭柯不想让你跟着，你就非要厚着脸皮跟过来是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默默地看向林杳杳，不轻不重道：“所以林经理是在介意什么？是我的出现对你产生威胁了吗？” 林杳杳脸上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得出结论道：“你……你就是故意的！” 我上前一步，凑到林杳杳耳边，缓缓道：“所以说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什么租房呢？” 恐吓，或许能成为出奇制胜的妙招。 闻声，林杳杳仰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视线相撞时，她似双腿发软，慌得靠在了墙面上，嘴里念念有词：“你果然故意的……” 我看演得差不多了，伸手将她扶起来，柔声道：“这次真的是巧合，但下一次，就说不准了。” 林杳杳直勾勾地看着我，忽然眸光闪闪，对着我身后委屈道：“庭柯，庭柯学长……” 心口猛然一颤，我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地转过身。 只见林杳杳边喊边挣脱我，一把钻进周庭柯的怀里，声音又喑又哑，跟平日里那副小甜嗓大相径庭。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我这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男人拧眉，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这才使得小姑娘情绪稳定了些。 可下一秒，那黑色的眸，却猝不及防地聚焦在了我的脸上。 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周庭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端详和审视。 看得我心口莫名一慌。 事实上我也不确定周庭柯是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又有没有听到我跟林杳杳的对话。 “先进去吧，”男人上下嘴唇翕动，声音里夹杂着安抚，“我跟白经理还有两句话要说。” 等到原地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时，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他本就高大，又时常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压迫感十足。 此时更盛。 距离近了，我能感觉到男人凛冽的目光盖在我的头顶，蜷了下手心后，我故作镇定道：“我不过是吓……” “看房都看到隔壁去了，”周庭柯打断了我，用着戏谑的声音道，“那下一步，是不是打算装醉住进释教授家里？” 周庭柯特意咬重了“装醉”两个字的发音。 恍惚之间，我想起了我们的第一次。 那一次，我也是装醉，进了周庭柯的卧室。 第150章 我跟周庭柯的第一次，是我主动的。 大概是在大三下学期末，他不声不响地搬出了寝室，在外面租了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 而这个消息，我是从金融系系花嘴里得知的。 系花惦记周庭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左防右防，结果她还在周庭柯搬家那天去帮了忙。 虽然系花没明说，但对于那时候把周庭柯当成全部的我来说，等于是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我气不过，踹了瓶啤酒回寝室，偷偷地喝了起来。 本想借酒消愁，可是越喝越愁，好歹我们也是牵过手拥过抱，但他周庭柯搬出学校，居然都没跟我说一声。 借着酒劲，我拿着系花给的地址，冒着雨冲到了周庭柯面前。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他看着浑身湿透的我那股子心疼劲，否则，又怎么会二话不说，抱着我进了洗手间，又吹头发又擦脸颊呢？ 他给我擦头发时太温柔了，温柔到那股子皂香一丝丝、一簇簇地侵入我的鼻腔，连那双平日里看不到一点温度的眸，也更坠满星子一般，亮闪闪的。 禁欲又诱人。 所以那一秒，我也失控了。 细想一下，那一晚的一切，大概是从我的这个吻开始的。 所以当周庭柯提及“醉酒”一事时，涌入我的脑海里的，是那一晚，男人凌乱的呼吸，意乱情迷的眼以及忘了遮掩的欲罢不能。 是的，连我自己也没想到，那一刻的周庭柯，像是雪域里饥饿了许久的猎豹，而我，是他口中的美味，热烈到似要把我拆骨入腹。 欢好到极致时，他拥我入怀，用着我至今还能记得的温柔语调说，“洛洛，我该拿你怎么办？” 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当着我的面，故意勾起我的不愿回顾的过往。 但周庭柯怎么会明白呢？当一个女生愿意把身和心一并交给他的时候，是带着生死相依的决心啊。 心口像是被海水泡过，酸酸胀胀的，我定了定神，再次看向面前的男人，说，“没醉。” 周庭柯眉头皱紧：“什么？” “我说，”话说出口时，我才发现自己声音很轻，“那一晚，我根本没醉。” 声落，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男人脸上的肌肉僵了僵，继续道：“所以周庭柯，为什么不忍一忍呢？为什么要那么迫不及待地，扯掉我的纽扣呢？” 你应该继续演你的清冷矜贵，应该继续做那高原上的雪莲花，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贪婪的，拥我入怀。 好一会，周庭柯都没再多说一个字，我默默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走进洗手间，我忽然眼眶湿润，下一秒，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挺没出息的。 其实吴凌说得对，男人啊，大多是下半身动物，在床上说的话，听听就罢了，当不了真的。 看吧，一旦撕破脸皮，他比谁都要无情无义。 不过这样也好，如此，我们之间，也就没那么难做了。 想到这，我抹去眼泪，拿出手机，翻出了stack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便接通了。 我清了清嗓子，问：“stack，上次你跟我提的项目，还在有效期吗？” “当然，音洛，你想清楚啦？”stack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说，“我早就说过，以你的能耐，只做一个小小的二次元游戏太屈才了，要做，我们就要做国内首屈一指的moba类手游！”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详细聊聊这个项目。” “太好了音洛，那我们见面聊。” 挂断电话后，我默默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泛红的眼尾下，是一双凌厉的眸。 按计划，《恋爱日记》最多四个月后就能公测，而我，已经不想等了。 翌日一早，我将与stack见面的事告诉吴凌，她顿时一头雾水：“跟他见面做什么？” “路上跟你解释，”我言简意赅，“总之，跟赚钱有关。” 听到赚钱二字，吴凌立即来了兴致：“那必须得再会一会stack老师了。” 我们约在一家位置比较偏僻的咖啡馆，到地方时，stack正在摆弄面前的笔记本，见到我，他热情地走过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音洛，你能改变主意简直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跟你的合作。” “合作？”吴凌诧异地看着我，“你，跟stack老师？” stack见吴凌一知半解，立即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份文件，说，“你看看就明白了。” 也就是在一周前，stack私底下曾联系过我，说是有一位神秘的投资人看上了我曾在剑桥的设计论文里提到的moba类手游，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联系上了stack。 “重点呢？”吴凌瞪大双眼，开门见山道：“研究新项目是要花钱的，请问stack老师，这位神秘的投资人准备出多少money啊？” stack推了推眼镜，说，“这位投资人十分看重音洛设计的游戏概念，也认定国内的手游市场潜力很大，所以初步设定研发金额是五千万。” 五千万。 我跟吴凌听完皆是一愣，又听到stack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初步预估的研发资金，投资人也说了，只要开发出的游戏令他满意，钱不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 这是我跟吴凌自进入职场以来听得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stack，这位投资人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比如耗时多久，进度如何等，”我有些不可思议，说，“你知道的，研发项目问题很多，一旦超时，我们需要付违约金之类的吗？” “音洛，别忘了我也是搞研发的，这些问题我都替你问过了，”stack耐心解释，“这位投资人说了，只要按时汇报进度，其他的不是问题。” 这也太好说话了。 好的都有点儿不真实。 毕竟前车之鉴放在那。 我顿了顿，说，“stack，是这样的，非常感谢这位投资人对我们的信任，请问我们能约个时间跟他见一面吗？我想当面谢谢他。” 闻言，stack皱了皱眉，说，“抱歉啊音洛，这位神秘的投资人十分注重隐私，我们都是通过邮件联系的，恐怕不会同意你的请求。” 第151章 听完stack的讲述后，我跟吴凌对投资人也了解了大概——身份神秘事情少还不需要每周汇报——就像是天降馅饼。 可这样的馅饼到了嘴边，我跟吴凌却不敢随便吃了。 毕竟上一次我们遇见的，可是冯文灼那种老奸巨猾的角色。 而stack来京港时，也没少跟冯文灼接触。 吴凌心直口快，快人快语道：“stack老师啊，是这样哦，不瞒你说这个投资人对我们而言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暗室逢灯，可我们毕竟素未蒙面对吧，恕我直言啊，他既然请我们开发游戏，那是不是得先付预付款？” stack闻言笑出了声，坦然道：“吴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位投资人也想到了两位会有这方面的顾忌，所以特意交代我告诉两位，愿意先支付一千万的预付款，余下的每月一笔，你们看这样如何？” 餐桌下，吴凌激动地抓紧我的手，笑眯眯道：“不愧是投资人，这格局，让多少人望尘莫及啊。” “音洛，两年前我们在邮件里交流这款手游游戏的时候，我就觉得它能行，现在我依旧这么认为，”stack意味深长地开口，说，“之后的工作由你我共同负责，学校方面你去联系，我等你的好消息。” 之后stack又跟我们聊了些签约相关事宜，整个过程里我跟吴凌都跟做梦似的，直到离开咖啡馆，我们两人都没缓过劲来。 “我想过了，以stack如今的名望和收入，不至于坑我们这样的小公司，而且……”吴凌认真分析，“我猜这个神秘投资人应该是欧洲某富豪家族成员，所以才这么爽快，洛洛，我们走运了。” 没见过投资人，我也无法判断这件事的好与坏，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有了这一千万，我们将不用只依附于周庭柯。 而一旦我们按照要求研发出这款极具乐趣的竞技对战游戏，收益也远在《恋爱物语》之上，到时候…… “但我们现在人手不足啊，”吴凌提出了关键性问题，“按照周大总裁的个性，三天两头找事儿，我们肯定忙不过来。” “无妨，等搬进新办公室，这件事，就让林杳杳全权负责吧，”我早有主意，平静道，“原本这个项目，也是他周庭柯给林杳杳镀金的。” “人手都交给林杳杳，那我们呢？” “stack不是说了吗？这个项目将由我们跟南大小组共同完成，”我沉思片刻，说，“相信他们已经筛选出了合适的人选。” 一周后，我们顺利搬进了新办公室。 这天正好也是我们给荣域做工作汇报的日子。 我叫来林杳杳和美术组现有负责人陈书瑶，把做汇报的任务交给了两人。 林杳杳一脸迷茫地看着我，问：“音洛姐你不去吗？” 自从租房事件后，她最近对我客气了许多。 我笑着说，“你在这个项目也呆不少时间了，以后相关问题由你全权负责，所以下午的汇报，林经理可要做足准备。” 林杳杳眨了眨杏眸，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回看过去，问：“还有事？” 林杳杳这才转身离开。 下一刻，我拿起座机，内线给了吴凌。 “跟张院长约的下午三点，吴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一切准备就绪。” 一个小时后，我们跟林杳杳两组分成两个队伍一左一右出发，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院长会议室里，秘书客气地将入选名单递给我们，说，“这三位都是在校表现极佳的学生，请两位过目。” 我快速地浏览了名单后，竟在三位学生当中看到了冯文婷的名字。 吴凌也看到了，问：“冯大小姐也在？” 院长马上解释：“是啊，文婷在校期间表现就很出色，而且这个名单是由计算机系十多位老师共同投票选举的，非常公正。” 这么说，释东也参与了投票。 “院长，咱就是说啊，以冯大小姐的家世，没必要跟我们辛苦吧？” 闻言，老院长微微蹙眉，说，“吴总啊，文婷虽然出身显赫，但身上没什么娇矜劲，再说这名单是大家共同商讨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学校方面是要执意推荐冯文婷。 正探讨时，办公室的门开了，释东手捧书籍进来，还没落座，就听到院长说，“释教授跟文婷是老友了，不如让他谈谈意见。” 释东看看我们，又看看院长，一时语塞。 “院长，我们也没别的意思，”我跟吴凌递了个眼神，说，“那就听院里安排吧。” 之后我们又谈了些别的内容，结束时已经日落黄昏了。 老院长为了让我们提早跟小组成员熟悉，提议晚上一起吃饭，我跟吴凌也觉得有这个必要，便愉快地答应了。 吃饭的地点就定在学校二楼的食堂，时蔬小炒，味美又实惠。 我们跟着老院长进去时，三位小组成员人已经在等着了，其中以冯文婷为首，一个个都露出毕恭毕敬样。 落座后，秘书一一跟我们介绍小组成员，见到冯文婷时，她主动起身，笑眯眯道：“吴总，白经理，以后就要在两位姐姐手下工作了，还请两位姐姐多多指教。” 明媚张扬，又落落大方，人前的冯文婷还是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吴凌向来快人快语：“冯小姐蕙质兰心，指教谈不上，相互切磋。” 我刚准备做回应，桌上的手机忽然突兀地传出了嗡嗡声，我瞄了一眼，起身出了包间。 电话是周庭柯打来的。 这是我们自上次饭局后第一次联系。 “周总，”我声线平稳，公事公办道：“有事吗？” “汇报工作不是一直由吴总和白经理负责吗？怎么忽然换人了？” 我猜到周庭柯会询问此事，但是没想到他会亲自打电话过来。 “《恋爱物语》的开发已经到了后期，是时候让林经理独当一面了，”我的声音波澜不惊，从容回应，“现如今公司又接了别的项目，我精力有限，还请周总多多担待。” 我话音刚落，听筒那头便传来了周庭柯的责问声：“白音洛，你想撂担子不干了？” 第152章 隔着听筒，我都能听到周庭柯言辞中的不满。 但这不正常啊，按理说，《恋爱物语》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这种时候让林杳杳接手，等于把功劳喂到她嘴边，周庭柯应该高兴才对。 我猜他是不满我擅自做决定，毕竟每个投资人都希望能在项目里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周总，我想你误会了，”我冷静开口，解释道，“项目是我们跟荣域共同的项目，我不可能做甩手掌柜，只是林经理来我们这实习已经有段时间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让林经理锻炼锻炼。” 冷嗤声入耳，周庭柯讥诮道：“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白经理？” “都是为了项目，周总这么说就见外了，”场面话我的已经说得很溜，“况且，林经理是要拿这个项目做毕业设计的，总得为项目出点力，不然到了答辩现场，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岂不是会遭老师和同学诟病。” 如果说前面一句是客气话，那么后面一句，我就是跟周庭柯谈事实了。 毕竟他对林杳杳疼爱有加，总不能不替小姑娘的名声着想吧？ 但好一会，电话那头都是静默的。 我猜周庭柯还在考虑。 他是投资人，换项目负责人这件事，只要他不点头，我们还有的磨。 而如今，新项目已经箭在弦上，我不可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跟荣域的纠缠上。 好在我早有准备，趁着周庭柯还没否决这个提议前，又开口道：“当然，项目组的成员还是先前跟林经理合作的这些同事，明天一早我会在晨会上公布这个消息，顺利的话，一个月后荣域的全体股东大会上，将由林经理代表我司上前发言。” 这是合同里一早就写到的内容，毕竟是几千万的投资，我们也得给荣域上下一个交代。 所以这次的汇报会议也是整个合作中的重中之重。 而按照现在的进度，一个月后，林杳杳组就能完成《恋爱物语》的初步版本，也能让股东们更直观地看到我们的项目成果。 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让她挑起了大梁。 还有什么能比亲自给他的小心肝镀金更让周庭柯心动的呢？ “让林杳杳当代表发言？”周庭柯的语气里裹着一层惊讶，“白经理还真是……真是考虑周全。”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在说这句话时声音颤颤的。 不像是惊喜的语气。 估计是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大方。 吴凌说过，我们是商人，商人呢就要想办法把利益最大化。 至于谁在股东大会上出风头，现在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我客气道：“周总过奖了，替投资人分忧也是我们分内之事，相信经过这次股东大会之后，大家会对你和林经理会有一个全新的认知。” 毕竟先前林杳杳的那点“小操作”可是没少让荣域的那几位老古董大吐槽。 “如此，白经理也能分出足够的精力开始新项目了。” 幽幽的语调传入耳膜，我从周庭柯的语气里听出了一抹嘲讽，平静道：“周总是对这个安排不满意吗？” “没有，很满意，”周庭柯回答果决，“我说过，只要投资有收益，只要贵司能在合同期内完成工作，我没问题。” 听到这话后我微微舒了口气。 这算是默认我们的做法了。 我克制住情绪，跟周庭柯道谢：“谢周总海涵，我们……” 电话那头突然掐了线。 罢了，目的已达到，其他的都不重要。 “音洛，出什么事了吗？” 释东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原来他竟也出了包厢。 “没什么，”我淡然一笑，“都解决了，进去吧。” “音洛，有件事我想跟你解释两句，”释东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我，认真道：“我知道你们先前跟冯总有些误会，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校企合作的名单是大家共同投票决定的，我没有……” “没有维护文婷的意思。” 我点点头：“冯小姐确实是不错的苗子。” 入选名单里贴上了三名成员的各科成绩，我看过了，冯文婷虽然不是位居榜首，但整体成绩也不差。 算是凭实力入选。 “院长刚才跟我们讨论入职时间，音洛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我想着手里的项目，说：“工位都是现成的，明天你可以带着大家先过来熟悉熟悉环境。” 释东欣喜道：“他们几个今晚估计会兴奋得睡不着了。”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舒心。 翌日一早来到公司，远远的我就听到音乐组的小郑兴奋的八卦声：“还是林经理厉害啊，呸呸呸，以后的称你为林大项目负责人了。” 我抬眼看过去时，林杳杳正一脸得意的笑。 看来周庭柯已经把讨论的结果告诉她了。 四目相撞，林杳杳拎着打包盒朝我走来，喜滋滋道：“音洛姐，我特意给你准备的，黑咖啡。” 我接过来，言简意赅道：“谢谢，十分钟后开会。” 会议上，吴凌宣布了林杳杳成为《恋爱物语》的项目负责人的消息，小姑娘在大家的注视中用着软糯的嗓音道：“谢谢吴总对我的信任，之后我一定加倍努力，争取让我们的游戏早日上线。” 断断续续的掌声后，吴凌又开口道：“至于白经理这边，将会跟全球最厉害的程序员之一stack老师以及校企推荐成员共同研发我们新手游项目《hero》，并会把它打造成国内首屈一指的moba类国产手游，大家鼓掌！” 吴凌话音刚落，热烈的掌声便在我耳旁响起，可方才还喜笑颜开的林杳杳，此刻却僵硬地扯着嘴角。 会后，一伙人全部散去，但坐在对面的林杳杳却一动不动。 见我起身要走，她立即叫住我，说：“音洛姐，跟stack老师合作的事，我怎么没听你跟大家提过呀。” 我微微蹙眉，说：“难道公司里的所有项目，都得告知林经理？” 林杳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双手攥在一起，说：“我就是觉得，跟stack老师合作，机会挺难得的。” 第153章 林杳杳话中的艳羡是毫不掩饰的，我看过去时，小姑娘低垂着眉，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但相处了这么久，我也清楚这只是表象。 我不打算绕弯子，直言直语道：“《恋爱物语》的工作也没剩多少了，荣域的董事会都在等着看结果呢，林经理这一次可要做足了准备，别再让周总失望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让林杳杳安心做自己的事，别动着别的歪心思。 林杳杳怯怯地看了我一眼，说，“知道了音洛姐，我会努力的。” 她说完便出会议室。 看着小姑娘娇小的背影，我隐约生出一丝不安来。 午休后，释东带着冯文婷等三人来到了公司，我跟小雅带着他们参观了工作环境熟悉了工位，其中最小的奚莹一脸兴奋道：“真想明天就来上班呀，这台高配置电脑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机。” 吴凌双手一拍，说，“行啊，明天入职，那今晚就让白经理请客，给你们办个欢迎会吧。” 欢迎会这事儿我不擅长，但看着吴凌递来的眼神，我知道她应该早有准备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就听到她说，“楼下有好几家餐厅，你们想去哪一家呢？” 冯文婷马上接话道：“听说海鲜自助餐厅还不错，包间有唱k功能，我们可以边吃边玩。” 奚莹拍拍手马上附和道：“可以唱k的海鲜餐厅啊，听着很有趣哦。” 吴凌见没人反对，点点头：“好，那就定这一家。” 迎新会的事就这么敲定下来。 但当吴凌让小雅把消息通知下去时，却意外地得知，就在几个小时前，林杳杳已经约了陈书瑶王嘉等人今晚聚餐。 “人家好歹升成项目负责人了，能不请客吃饭吗？”吴凌在微信上跟我吐槽，“不过也好，没她在，我们玩得更尽兴。” 晚六点，我跟吴凌还有释东带着三名新“同事”一起来到了餐厅包间。 落座后，释东带着学弟学妹去取餐，我和吴凌则负责点歌和整理餐具，聚餐还没开始，场子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吴凌本就擅长暖场，学弟学妹们虽然稚气未脱，但幼稚中也不乏风趣可爱，气氛难得的温馨和谐。 就在大家沉浸在欢乐的氛围里时，释东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王嘉的来电。 原来是他女朋友临时被叫回去加班，他现在还空着肚子，得知我们在聚会，想来这蹭个饭。 吴凌爽快点头，捏着大龙虾的腿说，“澳龙都备好了，让他麻利点。” 其他人跟着笑，但我却疑惑不解——按小雅说的，今晚王嘉应该是去跟林杳杳这个新领导一起去聚餐的。 可转念一想，聚餐这种事也得看同事时间，况且王嘉经常加班，难得跟女朋友约个会，不去也正常。 “怎么了？”释东看出我有心事，问：“是海鲜不合胃口吗？” 我摇摇头，说，“在想工作的事。” “你给的策划方案我看了，真没想到那竟然是你两年前的想法，”释东继续这个话题，“这个战斗系统放在现在也是非常超前的。” “但关卡设置的难度远远不够，”我自己也做了总结，“得想办法让玩家更有挑战性。” “你可以的，”释东向来不吝啬夸赞，“只是时间问题。” 正说着话，冯文婷端着挑好的蟹腿走了过来，礼貌又恭敬道：“释老师，你的最爱。” 释东无奈地摇摇头，说，“都说了不用，你看你。” “顺手的事，白经理要不要来一份？” 冯文婷喊我的时候丹凤眼微挑，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但我清楚地看见，蟹腿肉是她一根一根认真挑出来的。 我刚准备拒绝，却听到小雅惊叹道：“你们猜我刚才在外面撞见谁了。” 众人一脸疑惑，又听到小雅说，“我刚才看见林经理了，巧的是，他们今晚也在这聚餐。” 吴凌也很诧异：“他们在几号包间。” “离这儿不远，”小雅没心没肺道，“刚才林经理还问我们有哪些人呢。” 我跟吴凌面面相觑，沉思了片刻，我开口说，“让小雅去问问吧，看看要不要拼桌。” 既然林杳杳问了我们多少人，那肯定知道他们组的王嘉也在，虽说是巧合，但万一被她误会成有意为之，到时候免不了又要生出其他事端来。 吴凌觉得有道理，便吩咐小雅去请人，可几分钟过去了，只见小雅一脸尴尬地返回，说，“林经理那边已经喝上了，就……” 我看着小雅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儿，细问之下才知道，林杳杳所在的包间里，竟然只有她跟小郑两人。 林杳杳组除了她跟王嘉，陈书瑶外，还有小郑和新招来的另一位实习生，按理说，不应该只有两人。 “而且音洛姐，林经理说话时挺凶的，可我就是去叫她一起来拼桌呀。”小雅一脸无辜。 一个“凶”字，听得我心里七上八下。 对于一个善于隐藏心思的小姑娘来说，林杳杳演的一向不错，但…… 果不其然，没一会，我的手机就响了，是周庭柯的电话。 如果我没猜错，大概又是为林杳杳的事而来。 我起身去角落，刚按下接听，就听到了周庭柯的斥责声：“这就是白经理口中所说的替投资人分忧？” 我刚准备开口，听筒里便传来了林杳杳的啜泣声。 我猜他们应该在一块。 “白经理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你们还在包厢吧？”我吸了口气，说，“我现在过去。” 推门进包间时，我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沙发上掉眼泪的林杳杳，以及蹲在她身侧替她递纸巾的小郑。 还有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另一侧的周庭柯。 他本就长得锋利，这会儿冷着脸坐在那，身上的气质愈发的内敛威严。 是来替他的小心肝讨公平来了。 我见怪不怪，上前一步，明知故问道：“林经理这是怎么了？” 闻声，林杳杳抬起头，露出了梨花带雨的小脸，红着眼圈道：“音洛姐，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但我已经很努力了……” “我知道啊，”我语调轻柔，说，“但，林经理哭什么呢？” 林杳杳把脸埋在胸前，哽咽着就是不说话，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看着旁边的小郑，问：“小郑，出什么事了？” 小郑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林杳杳，说，“白经理，既然吴总已经把《恋爱物语》的项目交给了林经理，那您是不是该放人啊，你看今晚林经理辛辛苦苦地为大家准备了一桌子的美食，可……” 小郑没敢继续往下说。 “哦，我明白了，林经理是觉得，是我故意让王嘉和陈书瑶放她鸽子，对吗？” 似没料到我会说得如此直接，小郑惶恐地看了我一眼后，低着头没接话。 林杳杳虽然没说话，可哭声明显比先前抬高了两分。 听到哭声的周庭柯眉头拧作一团，注视着我，冷冷道：“这位王工，不是释教授的好兄弟？” 所以连他周庭柯也觉得，我们就是故意联手让林杳杳难堪？ 看着一旁抽噎的小姑娘，我和声道：“林经理，王嘉一早就跟女朋友有约，并非不给你这个新领导面子，至于陈书瑶……”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其中一段语音：“白经理，我爸下午在门口摔了一跤，今晚我得去医院陪床，不能参加部门聚餐了，我跟林经理打过招呼了，还替她定了一份蛋糕……” 语音还没播放完，包厢外就响起了外卖小哥的声音。 第154章 外卖小哥把十二寸的大蛋糕摆放在我们面前时，我看到了林杳杳的脸上有一瞬的僵硬。 蛋糕中央，赫然写着“祝林经理步步高升”的祝福语。 被同事针对的剧情转变成了同事友爱的场面，林杳杳终于哭不出声了。 小郑也被这个场景吓了一跳，错愕了几秒后，马上跟我道歉：“对不起啊白经理，是我们没搞清楚事实，我……我跟你道歉。” 小郑来公司实习没多久，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社会经验，这会儿只怕也是被人当枪使了。 她话刚说完，林杳杳也反应过来了，红着眼圈道：“是我的错音洛姐，我，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同一家餐厅，又……” 她低下头，顿了顿，又开口道：“总之，是我小肚鸡肠，我就是想跟同事们处好关系而已。” 这借口找得挺有意思的，但凡她平日里多跟王嘉聊两句，就应该知道他这个程序员想跟女朋友约个会是多么不容易，也不至于连陈书瑶家人住院的消息都不清楚。 他们可是同组。 哦，对了，林杳杳也是最近才按时来上班的。 “林经理的心思我们都明白，”我笑容淡淡，“但，同事相处的要点在于真诚，林经理还得在学学。” 听到“真诚”二字，林杳杳马上低头，露出一副挨训的模样。 “白经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庭柯忽然起身，瞄了一眼桌上的蛋糕，说，“大家都清楚今天是林经理升职的日子，但白经理却恰巧带着新团队出来的聚餐，还恰巧选在了同一家餐厅，这事儿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都会胡思乱想吧？” 周庭柯一连两个“恰巧”，揶揄之意显而易见。 “没办法，楼下就这么几家餐厅，”我耸耸肩，“周总要是担心还会发生类似的情况，可以邀请林经理去米其林餐厅啊，有时候价格就是最好的屏障。” 反正他周庭柯也不差钱。 “白音洛你这是什么态度？”被噎了一句的周庭柯皱紧了眉头，说，“你明知道林杳杳资历浅经验少，做为前辈你不加以指导，反而看着她难堪，你就是这么替我分忧的？” 他说到这冷嗤一声，睨了我一眼道：“我看你是觉得自己拿了个大项目，不把我们荣域放眼里了。” 听到“大项目”几个字时，我静静地看了林杳杳一眼，顿时了然。 看来这个传话筒已经把我们立新项目一事详细地告诉周庭柯了。 我收回视线，平和道：“周总说得对，林经理资历浅经验少，那就更应该让她多经历点事，今晚就当是长教训了。” 说到这，我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蛋糕，说，“另外有件事我想提醒一下周总，我说的替你分忧呢，指的是工作上，至于人情世故这一块……” 抬眸，我的视线落在周庭柯的脸上，认真道：“我想还是由周总您手把手教才合适。” 男人紧绷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我见好就收，柔声道：“我猜今晚林经理也没了庆祝的心情，那我就不打扰了。” 抬脚，开门，离开，我的动作一气呵成。 返回包厢后，吴凌马上凑过来，问：“怎么去了那么久，林杳杳又故意找茬了？” 我淡定地喝了口水，说，“没，她累了，要先回去休息。” 虽然有了这个插曲，但此次聚餐还算圆满的结束了。 翌日一早，三名新成员准时来公司报到，我按照几位先前的在校表现将《hero》的部分概念发给了几人，并发给每人一张答卷，以此看看几人的特长和专业性。 下午几个人陆续将答卷发到我邮箱，总结来说，冯文婷在文案策划和数值策划方面有些天赋，奚莹在游戏关卡内容上想法独特，而马宁技术过硬，甚至还现写了一个闯关小游戏，能力跟王嘉不相上下。 我给几个人都布置完任务后，又开始忙手里的工作。 再抬眼时，窗外已经是灯光璀璨，一片星河银斗了。 时钟指向了晚上九点。 我起身去冲咖啡，余光一扫，挺意外的——林杳杳办公室的灯，居然还亮着。 我没放心上，端着咖啡走出来时，忽然听到电梯口有动静，好奇地望过去时，竟看到释东焦急地站在门口。 他没公司门卡。 我快步走过去，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手里还拎着打包盒。 “听吴总说你还在加班，肚子饿了吧？”释东晃了晃手里的海鲜粥，说，“昨晚我看你挺喜欢，就在楼下打包了一份。” 我本来是不饿的，可这海鲜粥也确实鲜嫩可口，边道谢边劝说道：“太晚了，外面还那么冷，下次可别这么做了。” 释东瞄了我一眼，笃定道：“看来我猜得没错，这粥确实合你口味。” “何以见得？” “眼神，”释东笑容和煦，“你喜欢一种食物的时候，就会露出那种眼神。” 我正欲开口，耳朵忽然又捕捉到了电梯口传来的动静，但这个点，谁又会出现在公司呢？ 释东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说，“吴总跟白经理教导有方啊，都这个点了，还有员工主动加班。” 我也好奇这会儿是谁这么积极。 然而当电梯门打开时，我的好奇心就瞬间灰飞烟灭了。 因为来者不是我们的同事，而是西装革履的周庭柯。 更巧的是，他的手里，竟也拎着打包盒。 那包装袋我见过很多次，是食味居的专有包装。 男人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下一刻，我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四目相撞，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庭柯脸上的那一闪而过的惊讶。 像是在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 但紧接着，他的视线又慢慢地移动到我的身侧，而后眼中的诧异又变成了讥讽和不快。 林杳杳软糯的声音也在这时飘荡在我们几人耳中：“呀，释教授也是来送爱心宵夜的吗？” 第155章 四个人同时站在接待处，在京港深冬的夜里，莫名的有些诡异。 只有林杳杳看似没心没肺地乐，杏眸掠过释东手里的包装袋时，小姑娘故作诧异：“是楼下餐厅的海鲜粥哇，这个点正是上客的时候，释教授一定等了很久吧？” 释东礼貌回应：“也没多久。” 林杳杳瞄了我一眼，说，“释教授对音洛姐，可真是用心呢。” 她阴阳我，我可以不跟她一般计较，可现在她竟然要拉释东下水，那我没法视而不见。 “比不上林经理有福气，这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周总经常大半夜的过来给你送夜宵，”我特意瞄了一眼周庭柯手里的打包盒，学着林杳杳的语气道：“食味居啊，他们不是不做外送吗？看来周总为了让林经理吃得好，费了不少心思。” 闻言，林杳杳惊讶地看着我，又看看周庭柯，问，“真不外送啊？”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说，“白经理知道的还不少。” 语气似噎非噎的。 释东马上接话：“不瞒两位，音洛也是食味居的老主顾，我都快被她带成那里的常客了。” “是吗？”幽幽的目光掠过我的脸颊，周庭柯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白经理这样怕麻烦的人，居然三番五次光顾那么远的餐馆，还真是‘偏爱’啊。” 眉心一跳，我紧张地蜷了蜷手心，回应道：“食者性也，这也不算难理解吧？”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语速有点急，反而显得有些不客气。 气氛莫名有些僵，林杳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马上打圆场道：“既然音洛姐也喜欢，那就一块儿吃吧，打包了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看吧，林杳杳就是这样，即便是邀请你共享美食，也不忘强调一下周庭柯对她的宠溺。 按照周庭柯手里的包装袋大小，少说也得有三四个菜。 我一个人看他们秀恩爱也就罢了，总不能拉着释东一起看，于是我托词道：“还是算了吧，我这边还有个bug需要修复，得麻烦释东帮忙看看。” 说话间，我给释东递了个眼神，他笑眯眯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也没等周庭柯和林杳杳回应，他便拎着海鲜粥进了我的办公室。 挺麻利的。 用吴凌的话说，悟性很高。 我瞄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后脚跟了过去。 办公室里，释东小心翼翼地将海鲜粥递到我面前，说，“别忙了，趁热吃。” 我盯着面前的一堆程序，皱着眉头道：“明天要跟马宁下任务，在这之前我得分好类。” “怎么分？” 干净而柔和的声音忽然贴在耳边，我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释东竟然站在了我的办公椅侧，正低头看着我的电脑屏幕。 他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日系圆领针织衫，粗纹款，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慵懒感，跟他身上的阳光气质相互辉映，人夫味极强。 或许是距离太近的缘故，我竟然感觉脸上烫烫的。 “音洛姐，我有个……” 突兀的声音蓦地从门口传来，我疑惑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杳杳。 她手里还端着一个打包盒。 四目相撞，她慌张的别过脸去，带着歉意说，“哎呀，抱歉，我来的真不是时候，这爆炒猪腰……” “这个点了，吃辛辣的东西肠胃负担重，”释东代替我回答，“有劳林小姐了。” 林杳杳看看我，匆匆地应了一声后，就把办公室门给带上了。 我抬头看着释东，他也正看着我，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一小时后，我拿着笔记本跟着释东下楼。 “我跟stack聊过了，项目进度没那么紧，所以音洛……”释东神色严肃，“以后的工作没必要安排那么密。” 我也知道释东是好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想说的是，明天就是周末了，大剧院有德国歌剧乐团的演出，要不要一起？” 我突然驻足，目光看向释东时，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抱歉，我还有别的安排。” 姑父昨天刚来的电话，说是想要给囡囡布置个公主房，约我明天去逛家居市场。 “哦，这样……”释东挠了挠头，眼神里闪过一抹失落。 我坦诚道：“释东，我现阶段会以项目为主，所以……” “那我先排个队，”释东忽然打断我，柔声道，“音洛，我都支持你。” 翌日一早，我跟姑父如约来到附近商场的家居售卖处，开始挑选小朋友的日常用品。 看到粉嫩嫩的公主床时，姑父开心地走过去，上下左右观摩了许久，说，“囡囡……肯定喜欢。” 我当然没有告诉姑父其实小家伙更喜欢姑姑用十块钱给她买的木算盘，体谅他当家长的心，便附和道：“那就这套吧？” 导购热情上前，笑眯眯提醒道：“你好女士，这一套共计九千八百元。” 姑父瞪大双眼：“多……多少？” 导购又当着我们的面重复了一下价格，末了还不忘递给姑父一个嫌弃的眼神。 我想着囡囡的病况，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九千八的公主床，现在对我们而言确实是奢侈了。 但，以后不会。 我宽慰姑父：“囡囡现在还小，不急。” 姑父虽然没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情绪有些失落。 我忙转移话题：“旁边的小童四件套不错，先买那个吧。” 结账后，姑父像是拎着个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边走边念叨：“先用盐水泡……再……再手洗一遍……” 关于囡囡的一切，他总是事无巨细。 我无奈摇头：“不急，医院还没排上号。” “那就先洗好……然后……” 声音戛然而止，姑父猛然驻足，冷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 我被他突然而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时，笑容僵在了嘴角。 不远处，穿着貂皮套装的沈华兰正对着导购吆五喝六，头昂得跟战斗鸡一样，嘴里念念有词：“大家快来评评理啊，九八万的悬浮舒腰凝胶深睡床垫，睡完了腰疼，这不是虚假广告这是什么啊？” 姑父凝视着沈华兰，冷冷道：“小人。” “算了，”我拉住姑父，说，“我们先走吧。” 姑父挣脱我，直勾勾地看着沈华兰，拳头越握越紧：“小人！” 这一次，他抬高了音调，也引起了沈华兰的注意。 “洛洛，”沈华兰脸上一愣，视线在姑父身上逗留片刻，问，“你们这是……” 她的视线停在姑父手中的小童四件套上。 第156章 沈华兰只是所以地瞥一眼，但姑父已经抱紧四件套，进入了警戒模式。 我心下一惊，上前两步将姑父挡在身后，说，“陪姑父给孩子买些日常用品。” 沈华兰看看姑父，又看看身后的婴童用品，恍然大悟道：“两年多没见，恭喜啊。” 她话音未落，姑父忽然从我身后窜了上来，怒吼道：“滚！虚……虚伪！” 沈华兰被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整个人突然失去平衡，好在保姆阿姨眼疾手快，灵活地扶住了她。 沈华兰惊魂未定，茫然又惊恐地看了姑父一眼，又看向我，用着委屈的语调说，“洛洛，我，我说什么了我？”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姑父一把捞住我，结结巴巴道：“走，远离……远离小人！” 身后，是一脸惊惧的沈华兰以及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声。 上电梯后，姑父闷不作声地低垂着头靠在角落，整个人像是被雨打的芭蕉，病恹恹的。 我看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喉咙像是堵了团棉花，难过道：“姑父，对不起。” 姑父倔强地抬起头，视线相撞，我才发现他的眼圈竟红了：“又不是……你的错，该道歉的是他们，是……是周家！” “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事的吗？”我安慰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再说了，还有两个月合作就结束了，以后少打交道就是。” “真的？”姑父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说，“合作结束……就……不……不打交道。” 我宽慰他：“好，都听你的。” “四件套才五百，但……”姑父咬紧牙关，“她一个床垫……” 看着姑父再次攥紧的拳头，我柔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是周夫人了，生活品质自然是不一样的。” “呵呵，落魄时使唤你……见钱眼开的……东西！” 心口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虽不疼，但到底还是让我想起了一丝不快的记忆。 哦，我把沈华兰当婆婆供着时，周家还没有完全接纳她。 毕竟那时候，在周家人眼中，她也不过是个借子上位、凭借着几分姿色魅惑了周家大公子的捞女，一直被周家人诟病是心怀不轨，没几个人正眼看待她。 不像现在，饭搭子一堆，麻友也不少，时不时的还能去做个spa。 “洛洛，你说……会不会？” 姑父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望着他，又听到她问：“沈华兰，会不会……怀疑？” 他说话时抱紧四件套，眼神里满是不安。 “没事，”我语气平淡，说，“但下次，姑父可不能这么冲动了。” 沈华兰虽然心大，但警惕性一向很强，一旦有什么妨碍了她的荣华富贵，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话间，电梯抵达车库，我跟姑父刚走出来，耳旁却响起了招呼声：“音洛姐，这儿！” 我寻声望去，只见方欣桐一脸雀跃地站在不远处，她的身侧是释东和郑凯。 两个男人手里还拎着超市购物袋。 我有些吃惊：“这么巧。” 方欣桐眨了眨眼：“什么这么巧，我们就在这等你的呀？不是说好了今天去东哥家蹭饭吗？” 蹭饭？什么时候的事？ 正迷惑时，姑父轻咳两声，说，“小释跟我……打过招呼了，我说……说你有空。” 姑父说这话时是跟方才截然相反的心虚神色。 但也能理解，做家长的，总是情不自禁地操心子女的事。 也不知道他跟释东是怎么联系上的。 但见到我们聚在一起后，姑父又执意回住处：“你们……年轻人玩。” 我跟释东拗不过他，只能送他去地铁口。 半小时后，我们四个人来到了释东的公寓。 算起来，这是我第二次进释东的住处了，整个公寓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家具摆件都是朴素而简约的原木色调，北欧风，墙角还摆放着一盆一米多高的天堂鸟，可不知为什么，这些简单而朴素的单品摆放在一起，却莫名地给人一种安心感。 “没想到吧，独居男人的家里居然这么干净整洁，”方欣桐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说，“东哥可真算得上是宝藏男人了。” 我刚准备回应，就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了释东和郑凯的打趣声。 “这葱长得这么粗，跟蒜一样，谁能分得清啊。” 我哭笑不得，走过去，接过郑凯手里的大葱，说，“还是我来吧。” 释东主厨，我打下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忙活后，五菜一汤顺利出锅。 餐桌前，方欣桐盯着面前的鲈鱼道：“音洛姐，你这花刀改得，也太出神入化了吧？” “那花刀算什么？厉害的是这道花瓣豆腐，绝了！”郑凯吞了吞口水，满脸震惊道，“不管了，朋友圈先吃！” 说话间他拿出手机，对着菜肴拍了又拍。 方欣桐紧跟其后，招呼我跟释东过去：“两位大厨辛苦了，来来来，一起合个影。” “咔嚓”一声后，一张属于四个人的合影跃然出现在手机上，方欣桐惊叹一声道：“过分啊，音洛姐素颜也这么能打！” 我顺着方欣桐的眼神看过去，只见照片里的自己眉眼含笑，神色温柔。 不像是我。 “人家音洛姐可是我们计算机系之光，你以为是徒有虚名？”郑凯撇撇嘴，“瞧瞧你，头发剪得跟我一样短，跟你处，到底是处兄弟，还是处女朋友啊？” “你有没有审美啊，这叫酷，叫潮，妹妹我可盐可甜！” 拌嘴声入耳，我跟释东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喝酒，聊天，打扑克，窗外白云匆匆变幻，日头西斜，在最后一丝金色光影落下地平线后，我们迎来了夜幕。 看着满脸被贴着白条的郑凯以及脸上被画胡须的释东，我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直到突兀的手机铃声将我拉回现实。 竟是林杳杳的来电。 吃惊之余，我起身去了阳台。 “音洛姐，我刚在测试关卡的时候不小心删了个数据，怎么办？会不会出乱子啊？” 我捏了捏眉心，问：“备份了吗？” “我不知道啊，”软糯又委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林杳杳无奈道，“能不能麻烦你现在来公司一趟啊？” “现在？” “对呀，月底我就要做演示汇报了，得抓紧时间啊。” 我差点儿气笑了。 敢情现在把项目交给她，我还得跟个老妈子一样伺候着？ “林经理知道今天是周末吧？”我语气平和，“工作的事，我们工作日再谈。” 没等林杳杳回应，我直接掐断了线。 看来吴凌说得对，是时候得给她立一立请人帮忙该有的规矩了。 「周末，陪家人，一更~」 第157章 林杳杳没再打电话过来。 我也难得的过了一个正常的周末。 周日一早，我跟姑父一同前往二居室，打扫，清洁，忙活了一上午，家，终于也有了家的样子。 就在这时姑父的手机响了，是快递小哥的电话。 姑父紧张地瞥了我一眼，报上了我们的门牌号。 他老老实实了一辈子，根本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连心虚的模样的都显而易见。 “谁的快递啊？” 姑父瞥了我一眼，结结巴巴道：“小释……知道我搬家，就……” 我没想到姑父会把我们租房的事儿告诉释东，再想到昨天两人私下联系的事，无奈道：“姑父，我跟释东……” “怎么？”姑父忽然抬高了嗓门，瞪着我，说，“我们光明正大，洛洛……洛洛也很优秀，怎么不行？” 他梗着脖子说话，说到最后一圈脸都憋红了，没等我开口，他又生气道：“他周……周庭柯都交朋友了，洛洛……洛洛为什么不行？” 看着姑父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只能叹口气道：“等手里的项目完成，好不好？” 姑父瞄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姑姑你也说……搞工作，不耽误……交朋友。” 到底，他们两人还是放心不下我。 我松口道：“好，听你跟姑姑的。” 闻言，姑父总算露了些笑意。 这时门铃响了，打开一看，两盆绿植摆放在门口，一高一矮，高得是跟释东住处一样的天堂鸟，矮的竟然是我喜欢的三角梅。 “麻烦白小姐签收。” 我瞄了一眼快递单号，看到了“释老师”几个字。 姑父抱着盆栽往室内走，边走边说道：“小释真是……有心了。” 我走到阳台给释东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管弦乐器的演奏声入耳，音色柔和，还伴随着两位女士的清唱声。 “音洛，找我有事吗？” 我顿了顿，瞄了一眼客厅的天堂鸟，说，“你送的绿植我们收到了，谢谢。” “抱歉没提前跟你打招呼，”释东一如既往的绅士温和，“算得上惊喜吗？” “算。”我言辞诚恳，“你先忙，改天请你吃饭。” “在老爷子这，”释东压低声音，“那我就等着这顿饭了。” 掐断线，我微微舒了口气，但须臾间，又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 电话是小雅打来的。 大周末的，她不跟朋友在外面溜，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音洛姐，不好了，”刚接通，小雅慌张的声音便从听筒里冒出来，“林经理在办公室晕倒了，刚上救护车！吴总打电话没打通，呜呜，怎么办？” 林杳杳，晕倒？还是在办公室？ 还真是蜜蜂窝里没有蜜，奇了怪了。 但到底涉及职员身体问题，我也不能不闻不问：“把医院地址发给我。” 半小时后，我驱车来到了市医院，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林杳杳所在的病房。 诊断结果也出来了，感冒引起的低烧。 对，体温一栏写着三十八度。 至于为什么会晕倒，想必只有林杳杳自己最清楚了。 病床前，小郑围在林杳杳身侧，小姑娘手上插着打点滴的针头，一张本就白皙的小脸儿这会儿看上去惨白一片，看上去好不可怜。 见我进来，林杳杳抬了抬眼皮，说，“对不起啊音洛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前一黑就……” 小郑马上接话，说，“林经理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中间就回去休息了几个小时，又赶回来跟大家一起加班了。” 看着小姑娘低垂着眸，我淡淡道：“所以bug解决了吗？” 林杳杳微微一怔，眼圈瞬间红了，低着头没说话。 小郑瞄了我一眼，没好气道：“白经理，林经理都病成这样了，工作的事能不能先别提了，她压力也挺大的。” 我同情地看了眼小郑，见她背着笔记本，问：“问题在哪里，我看看。” 小郑利落的将笔记本递给我，指了指其中两段代码，说，“我跟林经理测过五六遍了，还是没找到问题所在。” 我迅速的浏览了一遍，顿时哭笑不得。 竟是最简单的if问题，以及，中英文符号没有切换。 改好之后，我将笔记本交给小郑，小郑瞄了两眼后，惊叹道：“太神奇了，白经理是怎么做到的？” 我指了指大小写切换键，尴尬一笑。 林杳杳意识到这一点后，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说，“对不起啊音洛姐，我……” “林经理，我知道你‘熬夜加班’很辛苦，但……”我语气不太客气，“你现在是项目负责人了，备份和大小写都还要人教，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对不起音洛姐，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冷冷道：“加两天班就算努力，写两行代码就叫勤恳，那那些每晚奋斗到深夜的同僚算什么？” 我话音刚落，林杳杳的两行眼泪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边哭边说道：“对不起音洛姐，都是我不好……” 小郑见状急忙给林杳杳递纸巾，心疼道：“白经理，林经理还没退烧呢，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 在卖惨这么一块，林杳杳一向拿手。 小郑话音刚落，病房门忽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我疑惑的转过身，果然看到了站在匆匆赶来的周庭柯。 毕竟小心肝因工作劳累而晕倒在办公室，他周庭柯又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视线相撞，周庭柯黑眸微凛，下一秒，径直朝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杳杳走去。 “怎么样？” “没事，”林杳杳哽咽的开口，眉眼弯弯，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脸，“就感冒，没事的。” 她每说一次“没事”，周庭柯的脸就沉一分。 片刻后，男人抬起头来，盯着我，问：“白经理就这么对待同事的？” “庭柯，不是音洛姐的问题，是我太笨，我……” “林经理确实不聪明，”我打断林杳杳，又瞄了一眼周庭柯，说，“大一的学弟学妹都能找出的问题，你却忙了一晚上，依我看，你的课外补习班也是白上了。” 林杳杳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白音洛，同事生病住院你不安慰两句，却站在这说风凉话？”周庭柯紧盯着我，冷嗤道：“怎么，她多问你两个问题，耽误你约会了？” 我不知道周庭柯是从哪里判断出我“约会”的，平静道：“周总，我们签的是项目合同，不是卖身契吧？难道跟贵司合作后，我连法定休息日都不配拥有了？” 周庭柯上下嘴唇翕动，盯着我，一字一顿道：“看来，这休息日对白经理来说，真的很重要。” “是，”我果断回应，“以后工作上的事，还请两位工作日再跟我联系。” 我话音落下后，室内忽然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 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气氛凝结，连空气都是稀薄的。 隔着一张病床，周庭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浑身上下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露出丝毫怯意。 既然一味地退缩无法替自己争取到公平公正，那我就不会再退缩了。 再也不会。 也不知道我们僵持了多久，耳旁忽然传来了吴凌的招呼声：“怎么样啊林经理，身子好些了吗？” 我收回视线，看到了吴凌拎着一盒包装精致的果篮走了进来，关切道：“哎呀，人都在呢。”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听到林杳杳打圆场道：“抱歉啊吴凌姐，还让你跑一趟。” 寒暄了两句，吴凌笑眯眯道：“既然林经理没什么大碍，周总人又在这，我们就当这个电灯泡了，不瞒两位，我跟洛洛晚上还有约呢。” 林杳杳善解人意道：“那是不能耽误。” 我跟吴凌顺利地出了病房。 “挺猛啊白经理，都怼起周庭柯了，”吴凌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跟他说个不字呢。” “你都听见了？” “废话，周庭柯质问你时，我就站在门口，这枪都架上了，正准备冲进去哒哒哒扫射时，你自己出手了。”吴凌语气幽默，“带劲。” 我扯了扯嘴角，调侃道：“不如你，恰到好处地给我们安排了个约会。” “不是，”吴凌忽然收起笑容，说，“是真的有约。” 我疑惑地看着她，紧接着便听到她说，“章家豪，回来了。” 第158章 上车后，吴凌翻出通话记录，其中一个备注为“章狗”的来电显示一个小时前跟吴凌通过电话。 “说是回来办一件重要的事，”吴凌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道，“囔囔着让我给他办接风宴呢。” 能把备注写成这样，我猜两人离婚的事算不上好聚好散，但章家豪竟让前妻给他办接风宴，这举动着实让人不太理解。 “那你怎么打算的？” “以他的身份，又哪里需要我来替他接风洗尘，”吴凌撇了撇嘴，“宋锋已经在维也纳给他定好包间了，哦，还邀请了我。” “所以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吴凌坐直身体，扬了扬下巴，说：“姑奶奶不仅要去，还要漂漂亮亮地去，洛洛，你可一定要支持我。” 虽然不清楚吴凌跟章家豪之间的恩怨，但我知道吴凌心口一直有根刺，只要这根刺在一天，她就很难跟过去和解。 我笑着握着她的手，说：“好啊，我陪你。” 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内，我们两个女人就徘徊在试礼服，换礼服之间。 折腾到最后，吴凌选了一条港风复古暗红色的v领无袖束腰礼服裙，后背更是一裁到底的设计，露出了女人精致的蝴蝶谷和性感的后背，配上她的大波浪卷发，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风情万种。 那么难穿的红色，套在吴凌身上，都是被衬托的那一个。 “还行吗？”吴凌踩了踩脚上的cl尖头鞋，犹豫道：“我美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战战兢兢的样子。 “非常，”我边替她涂口红，边说道：“简直完美。” 吴凌昂首挺胸道：“那今晚，姑奶奶就迷死那些狗男人。” 七点半，我跟吴凌驱车来到了维也纳的总统包间外，推门进去时，我能明显察觉到一双双注视而来的目光。 “这两位美女谁啊，没见过。” “是不是走错包厢了？” “走错了也没关系，两位，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吴凌看着走上前来献殷勤的公子哥，冷冷道：“章家豪呢？” “找豪哥？”公子哥脸上一愣，嗤之以鼻道：“可惜了，豪哥已经名草有主，美女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吴凌捏了捏裙摆，和声道：“姑奶奶是来给他接风的，就他那个品相，送到我床上我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大概是言语太过豪壮，公子哥马上变了脸，冷冷道：“你是什么货色，敢这么说我们豪哥？” “白小姐？”清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们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竟是穿着一身燕尾服的章庭远。 等等，章家豪，章庭远？ “忘了告诉你了，”吴凌轻咳一声，解释道，“按辈分，章家豪得喊这小帅哥一声小叔。”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吴凌，小声道：“怎么现在才说？” “让章狗叫你一声婶婶，岂不是更爽？” 我干咳一声，看着越走越近的章庭远，说：“那他知道你是她前侄媳吗？” “章老爷子花名在外，一共取了四房太太，这位排行老六，属于老来得子，”吴凌小声吐槽，“今年刚成年，跟章家豪只怕都没见过几面。” 我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跟章庭远打招呼：“好巧。” “咦，这不是吴大美吗？”宋锋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哟，今天整的挺美啊，哎，可惜了。” “旁边那位美女是？” 低沉沙哑的语调压在耳边，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浅色西装的俊朗男人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鸡尾酒，微微颔首，举止绅士又礼貌。 可那双眉眼，却藏着一股子狠劲。 跟周庭柯相似的眉眼。 一瞬间，我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周家老二的独子，周聘之。 指甲掐入掌心，我狠狠地咬住压槽，才迫使自己挤出一个笑脸来。 “白小姐？” 再抬眼时，章庭远已经细心地递给了我一杯鸡尾酒，说：“这个口感不错，你尝尝。” 吴凌打趣道：“章同学还挺体贴哦，还是说你们老章家的都是这么细致入微啊。” 章庭远没听出吴凌口中的揶揄，礼貌地道了声谢后，视线突然看向左侧，说：“今晚的主角们到了。” 我跟吴凌顺着章庭远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男一女迎面走来，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套装，但却搭了一件扎眼的花衬衫，一头黑密的头发全部后梳，留着时下潮男们的小狼尾，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四个字，桀骜不驯。 站在他身侧的女孩子却截然相反，穿着一件简单却质感一流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一眼看上去温柔却又夺目。 一黑一白，一个傲慢不羁，一个温柔如水。 “顾婉彤，”我听见吴凌一字一顿道，“章家豪的白月光。” 我收回视线时，看到了吴凌紧捏着手包，指尖泛白。 “豪哥带着嫂子过来了，”宋锋狗腿似的走上前去，“大家还不快掌声欢迎。” 口哨，丝带，还有突然炸开的亮片礼花，都在彰显大家对章家豪的欢迎程度，唯独吴凌紧抿双唇，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终于，章家豪的视线望了过来，下一秒，男人勾着嘴角，吊儿郎当地朝吴凌走来。 “好久不见了，还好吗？” 章家豪的语气里带着abc独特的口吻，他是笑着跟吴凌打招呼的，但不知为何，我却从两人中间嗅到了一股子火药味。 吴凌拢了拢头发，微笑道：“好啊，特别好。” “特意过来替我接风的？” “是啊，”吴凌看了眼门口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后，说：“送你的。” 拉菲庄园的年份酒，服务生放在章家豪手上时，男人轻轻地掂了掂，说：“看到没，你们只会口头上欢迎我，只有她记得给我带礼物。” 众人见状没敢吭声，吴凌莞尔一笑：“夫妻一场，客气了。” 接风宴的酒我跟吴凌没喝一口就离开了，上了车，骄傲的花孔雀低下头颅，靠在椅背上黯然伤神。 我启动车子，没一会，就听到了副驾上传来的抽泣声。 我将纸巾盒递过去，听到吴凌说：“洛洛，我输了，我还是输了……” “我觉得你今天表现挺好的，”我安慰她，“体面又大度。” “体面有什么用，章家豪那浑蛋不还是没选我？”吴凌擦着哭花的妆容，说：“你也瞧见了，他看顾婉彤的时候，多温柔。” “你还在意他？” “没有，”吴凌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只要一想到这个狗男人在我们的新婚夜跑出去找他的白月光，我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新婚夜？ “所以洛洛，”吴凌注视着前方，似下定决心一般道，“我要正式开启我的新生活了。” 她说完便掏出粉饼盒，认真地补妆。 “你不回家吗？” “姑奶奶今天这么漂亮，就这么回去岂不是可惜了，”吴凌咧嘴一笑，提醒我道，“洛洛，千万不要为狗男人耽误大好年华。” 我跟吴凌在希尔顿酒店门口分开。 看着她提着裙摆走入酒店大堂，我竟生出一丝敬意来。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跟过去道别，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我，也能吗？ 翌日一早，我如常去公司上班，给实习生布置完任务后，便匆忙回了办公室。 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经过林杳杳办公室时，这才发现她人没来。 问了小雅后，小雅认真道：“林经理说了，烧还没退，请了病假。” 我本来没在意，只是没想到，她这一请，竟连续请了三天。 王嘉忍无可忍，来跟我吐槽道：“发过去的邮件也不回，她是病了，又不是残了，这样下去项目进度肯定被耽误。” 陈书瑶虽然没说什么，但俨然也颇有怨言。 我一时间也摸不着头绪，思来想去，还是拎着果篮去了医院。 彼时正值午后，走廊里也没见着几人，我刚靠近病房，竟听到了赵红梅的声音。 “你是身体不适，他们能把你怎么样？项目是公司的，拖到最后，看谁跟着急！” 我微微皱眉，又听到林杳杳说：“万一耽误月底的全体股东大会怎么办？” “耽误就耽误呗，周庭柯要怪就怪你们老总，你不过是个负责人，担不了什么责！” 我驻足在门口，顿时无言以对，又听到林杳杳小声道：“可是最近庭柯压力也很大，我若是耽误了他的事，到时他再对我有意见，我们……” “所以说你得抓紧啊，男人最好说话的时候就在床上，趁着这两天他来医院，把自己交出去……”赵红梅语气急迫，催促道：“实在不行，我们……”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妈，我倒是想呢，可是你看，我都在这躺两天了，他除了让助理过来送些吃的，都看不见人影的。”林杳杳的叹息声透着门缝传出来，“难道我上次装醉，被他看出来了？” 第159章 我拎着果篮返回了公司。 脑海里反复呈现的，是赵红梅和林杳杳的对话。 看得出来，母女俩已经商量好了，主打一个“拖”字诀，要给我们一点颜色瞧瞧。 这一点我并不意外，三十八度的烧也不至于烧个两三天，林杳杳无非就是找个借口跟我较劲。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林杳杳做这件事，居然不是周庭柯授意的，而且母女俩似乎都在担心会因为此事触犯到周大总裁的逆鳞。 林杳杳更甚。 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听到赵红梅教唆林杳杳把自己“交出去”，难道，周庭柯和林杳杳，到目前为止还相敬如宾呢？ 果真如此，周庭柯和林杳杳之间，也不算铁板一块了。 赵红梅不是怂恿林杳杳继续装病吗？行，那我就成人之美，让她继续装下去。 正好这两天我正忙着《hero》的第一次内部讨论会，晾一晾她，也不是坏事。 我也想知道，这一次，是谁先沉不住气。 第二天一早，我们小组在会议室里接到了从外地赶来的stack，跟她汇报了整理后的游戏背景相关内容。 作为一款比较常见的推塔游戏，我们在讨论后给它加入了中国的远古神话相关背景，使得游戏更富有地区性和深远性，并丰富了故事情节，整个汇报进度还算顺畅。 所以stack的回应还称得上满意。 但就在我以为这场内部讨论会即将圆满结束时，冯文婷忽然站了起来，说：“stack，关于这一点，我其实有不同的看法。” stack和我皆是一愣。 冯文婷事先并没有跟我提及此事。 考虑到是内部会议，投资人又不在现场，我还是给了冯文婷说话的机会。 “融入中国神话元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我们的游戏用户并不只针对国内，”冯文婷拿出一组报告，说：“根据我的调查，国外几家大型的游戏公司在推出项目时，就会考虑到其他国家的用户体验，可我们呢？你现在去跟老外讲女娲补天，他们有几个知道这个故事的？” “所以文婷你的意思是？” “当老外对我们的游戏背景模糊时，他们就提不起兴趣，我们又怎么把《hero》做出首屈一指的推塔游戏？” 冯文婷说这话时是盯着我说的。 我淡定道：“我觉得文婷提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但忽略了我们的工作主次，国际化的定位确实很好，可投资人想看到的是我们能不能先占有国内市场，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应该以争取国内游戏玩家的注意力为先。” “白经理，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个定位有点土。”冯文婷一脸不服气，“既然要做最好的moba手游，那定位至少得高级点吧？” 讨论到最后，stack表示也尊重冯文婷的想法，让她明天一早拿出一个完整的游戏背景策划方案来，到时把释东也请过来，大家一起探讨。 我对此没有意见。 但对于冯文婷突然当着stack面越级讨论一事，我心里略有不安。 所以送走stack后，我把冯文婷叫到了我的办公室。 “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是好事，但冯小姐，在这个项目里我是你的直属上司，以后遇到类似的问题，我希望我们可以先一起讨论，而不是直接跑到stack面前探讨。”我也没拐弯抹角，“不然投资人会觉得我们内部不和谐，降低对我们的信任感，你说呢？” 越级汇报在职场本就是忌讳。 但冯文婷似乎不以为意，说：“会前我还没这个想法，开会时临时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况且stack也是负责人，并不是投资人，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看着冯文婷一脸傲慢的样子，我耸耸肩，说：“现在你也争取到了探讨汇报的权利，希望明天一早你能拿出令大家满意的方案。” “当然，这点底气我还是有的。” 冯文婷说完便走，我盯着小姑娘骄傲的背影，平静道：“那我们明早见分晓。” 吴凌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内线把我叫去了办公室。 “她当初进小组时我就不同意，看吧，”吴凌十分不满，“今天她能当着stack面越级汇报，明天就能去找投资人，到时候指不定又给我们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倒不是这么认为：“从这两天的工作来看，冯文婷整体还是非常认真投入的，她初入职场，想拿到表现的机会很正常，如果这个时候打断她，后面的工作开展有害无益。” 吴凌疑惑地瞄了我一眼，调侃道：“就不怕她找别的事来？” 我收拾收拾文件，说：“没事，兵来将挡。” “对了，刚才小郑来我办公室了，”吴凌给我递了个眼神，说：“可怜兮兮地跟我说他们的项目群龙无首，问我林杳杳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猜小郑是被某人授意来打探消息的。 “可不是嘛，但话说回来了林杳杳演技真的不错，你瞧瞧，小郑对她死心塌地的，”吴凌说这话时阴阳怪气的，“小郑那个笨脑袋被忽悠也就罢了，真不知道周庭柯怎么也受蒙骗的。” 我回想在医院里听到的对话，默默地出了门。 林杳杳既然能找小郑来打探消息，说明她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回来，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林杳杳她人还没回，周庭柯却先找了过来。 彼时正是下班点，我跟王嘉正在会议室梳理数据，小雅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说：“音洛姐，周总和曾助理过来了，正在办公室等着呢。” 我猜是为林杳杳的事而来。 推门进办公室时，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前的周庭柯，男人纤细的手指捏在我的台历表上，眼神深邃。 像是要从台历表上探究出什么秘密一般。 我有在台历表上标大小事件的习惯，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想到这，我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拿回周庭柯手上的台历表，说：“周总怎么有空来我们这？” 黑眸掠过台历，周庭柯掀了掀眼皮，盯着我道：“白经理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在日历上做标注啊。” 心口一颤，我静静地地瞄了周庭柯一眼，不自觉地捏紧了日历表。 因为本月最后一日，是接囡囡来京港的日子。 第160章 确定台历上没有明显的标记后，我平常地坐过办公桌前，说：“周总大晚上得跑着一趟，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讨论台历吧？” “当然不是白……白经理，”站在一旁的曾智忽然抢白道，“周总在对面的旋转餐厅定了位置，想约你跟吴总一起吃个便饭。” 这一点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毕竟上次在医院，我们跟周庭柯闹也确实不大愉快。 我实话实说道：“但吴总在半个小时前就下班了。” 闻声，周庭柯眉头微蹙，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也没关系啊，位置都定了，白经理和周总一起去好了。” 我跟周庭柯同时看向曾智。 曾智动了动嘴唇，小心翼翼道：“网上评价挺不错的，不去可惜了。” 我第一时间看向周庭柯，他也看向我，下一秒，我听到他问：“白经理觉得呢？” 事实上周庭柯能“屈尊”来请我们吃饭，也就是给我们台阶下了，继续僵持着也没什么意思，但考虑到我们彼此的身份，我开口道：“不是定了三个位置吗？曾助理也一起吧。” 半小时后，我们出现在顶层的旋转餐厅内。 日料，食材都是进口的类型，配上身后的落地窗和窗外的璀璨灯光，确实挺有氛围的。 虽然，对面坐着的男人有些煞风景。 “白经理怎么不动筷子啊？”曾智恰到好处的开口，“这都忙了一天了，得多补充补充能量啊。” 我瞄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周庭柯，说：“周总是觉得食物不合胃口吗？” 周庭柯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一咳，说：“白经理请。” 我夹了一块寿司，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吃完还得回公司加班呢。” 曾智微微一愣：“那都很晚了，还加班啊？” 呵，还不是因为林杳杳拖了不少工作，我总不能不闻不问。 “看得出来，白经理时间安排得挺紧的，”周庭柯不咸不淡的插话进来，“看来确实挺看重这个新项目。” 夹着三文鱼的手一滞，我抬眼看向周庭柯，直言直语道：“听周总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们没有为《物语》全力以赴？” 周庭柯放下筷子，盯着我，用着低沉的嗓音道：“林经理住院几天了，项目进度依旧停滞不前，这是事实吧。” 是事实，是我让林杳杳看到的事实。 也是周庭柯从林杳杳嘴里得到的事实。 “项目既然交给了林经理，我们就得放手让她安排啊，”我也说着场面话，“至于周总说的进度问题，目前为止，我没收到一句关于林经理求助的信息，这时候擅自做主，又让她之后如何自处？” 我的意思很简单，林杳杳要拖，我就陪着她拖，要继续，那也得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周庭柯似看出了我的心思，扯了扯嘴角，冷声道：“可时间不等人，这要是影响了月底的汇总报告，砸的不也是贵司的招牌？” 得，威逼不行，改成软刀子了。 我嘴角翘起，怡然自得道：“林经理不是周总的人吗，真到了那一步，你肯定会替她兜底啊，您都不急，我急什么。”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的准丈母娘赵红梅的台词。 周庭柯见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脸色愈发的难看。 这时曾智又站出来打圆场，说：“能理解，白经理的初衷还是为了能让林小姐有进步嘛，呵呵呵呵，用心良苦。” 我赞赏的看了曾智一眼，真诚道：“多谢曾助理体谅。” 我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也没之前那么堵得慌了，以至于原本不太感冒的日料，也有了些食欲。 但就在这时，舌尖忽然传来一阵辛辣，刺激的口感在我的味蕾上肆虐，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就在我强忍着不适时，一只水杯便递到了我面前。 “先喝点水，”男人关切的嗓音压在我的耳边，温声道，“别急，芥末不多。” 周庭柯竟起身站到了我身侧。 他身材本就高大，这会儿递水又递纸巾的，一时间引起了不少顾客的围观。 看着递到手边的餐巾纸，我跟做梦似的抬起头，视线触碰到周庭柯那双漆黑的眸子时，竟从男人眼底看到了一抹显而易见的焦灼和，关切。 四目相撞，男人微微一怔，指尖一滑，压在了我的手背上。 携着薄茧的指腹掠过我的皮肤，像是火燎一般，烫得我心烦意燥。 我立即起身，快步走向洗手间。 凉水掠过我的脸颊时，我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 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恍惚间我想到了第一次跟周庭柯吃日料的场景。 那天也跟方才一样，我误食了芥末，整个舌苔都是辛辣味，周庭柯见状端茶又倒水，最后见我还不得缓解，在其他宾客的起哄声中，吻住了我。 他那么一个矜冷傲娇的人，难得地在公共场合哄了一次我。 但你看，他可能记得我吃不了芥末，却偏偏邀请我吃林杳杳最喜欢的日料。 哦，这顿被请的饭，也是托她的福。 整理好情绪后，我若无其事地返回座位，冷静道：“抱歉周总，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至于林经理，只要她踏实肯学，我还是愿意教的，但若她还动什么歪心思，周总你就是请我吃龙肉，我也不会再给她机会。” 翌日一早去公司，我果然看到了春风满面的林杳杳。 她客气地给我递了杯咖啡，乖巧道：“音洛姐，庭柯都跟我说了，我也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之后我一定不怕辛苦，努力跟你学习。” 看来周庭柯的话，比医院里的药还要管用。 我淡然一笑道：“那周总有没有告诉你，项目要是被你搞砸了，公司不会再留你？” 小姑娘像被电击一般，整个人瞬间僵硬，方才还红润如桃的一张脸，这会儿已经惨白一片了。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原来是冯文婷等人来公司了，与她同来的还有释东和stack。 我点到为止，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跟林经理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 第161章 我当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与林杳杳的口舌之争上，毕竟推进《hero》的进度才是重中之重。 人家投资人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我自然也得拿出与之匹配的能力。 半小时后，我跟吴凌带着小组成员与释东和stack一起进了会议室。 讨论的内容则是昨天遗留下来的国风特性和国际化风格的争议点。 吴凌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后，把展示的机会交给了冯文婷。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身亮色的西服套装，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紧紧地扎在脑后，少了几分应届生的稚气，多了一丝职场达人的气质。 看得出来，她很看重此次的小组会议。 “各位老师上午好，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冯文婷手里拿着遥控器，指着屏幕上的幻灯片说，“我们直接进入主题。” 一页一页地开讲，冯文婷一边指着文稿里的图片和内容，一边认真地跟大家讲述，整个过程比我想象中顺畅。 令我惊喜和吃惊的是，冯文婷不仅只是讲了策划的游戏背景，还贴上了相关配图和配乐。 配图的色调和线条也是相当优秀，配乐更是加分。 不说其他，就单说演示稿里的两张背景图，即便元天野在，只怕也得通宵才能完成，工作量可想而知。 而冯文婷完成这些，竟只用了一晚上。 可见这小姑娘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再看看stack和释东面上的表情，可见他们对冯文婷的态度，也都是赞赏的。 汇报结束，吴凌请两位负责人分别发表看法。 释东看了看笔记，认真道：“从故事的完整性已经策划的完成度而言，文婷的内容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但……” 释东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耐心道：“我有认真研究过投资人给的相关要求，其中他明确表示过要体现国内手游的特色性，文婷，你忽略了这一点。” 释东这么一说，无疑是将手里的一票投给了我。 冯文婷似没料到这一点，辩解道：“释老师，我不同意你这个看法，难道投资人就没有眼光局限的时候吗？有时候地方特色太明显，就很容易局限它的破圈度，而且，我这个方案还有一个大家暂时都没有想吸引投资人的点。” stack挑眉：“哦？是什么？” “wxp电竞世界杯，”冯文婷自信地开口，说，“我算过工作进度，公测后的两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电竞世界杯赛，倒是我们可以与之官宣合作，而熟悉游戏行业的人都清楚，国产手游在电竞世界杯上，一直不被待见。” 冯文婷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锤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口。 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不得不说她很敢讲，也使得我们的项目与游戏大赛相结合，就像是免费蹭了热度，还提高了游戏本身的知名度和逼格，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点。 显然，stack也有被这一点说中，他思考良久，坦言道：“不得不说，白经理和冯小姐的策划idea都很让我惊喜，我想我有必要再跟我的投资人谈谈。” 言下之意很简单，stack把他的一票投给了冯文婷。 这也是我跟吴凌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 半小时后，stack跟大家宣布，明天一早我们将会跟这位神秘的投资人进行第一次的线上会议，最终结果将遵从投资人的看法。 送走stack后，我跟吴凌再次返回会议室，却听到了释东跟冯文婷的对话。 “文婷，我知道你现在初入职场想要获取表现的机会，但我觉得你今天的行为有些过了，音洛毕竟是你的直属领导，你这么做，会跟其他同学造成错误的示范。” 冯文婷不以为意：“机会是白经理给的，我自然要抓住，她想让我服气，那至少得拿出让我服气的水平来吧？” “吴总，音洛姐，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林杳杳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打断了释东跟冯文婷的对话。 吴凌看着林杳杳，说，“林经理没去忙工作？” “我看大家都辛苦了，特意让小雅买了咖啡。”她说完就给小雅递了个眼神，而后看着我，小声问：“会议进行得不顺利吗？” 我瞧着她八卦的眼神，没做回应，又听到林杳杳说，“冯小姐还挺有个性的哦。” 回办公室后，吴凌双手交叉在胸前，在我面前来回踱步：“这个stack也很有意思啊，明明最初看中的是你的idea，现在居然临时变了风向，这要是让冯文婷给投资人说动了，那之后我们还不得听小姑娘的？” “不会，”我平和开口，说，“她的方案确实有可取之处，但最厉害的点，是跟电竞世界杯结合，而不是整个游戏背景内容的策划。” “所以你有应对方案了吗？” “今晚我会把我们的内容与电竞世界杯结合，”我利落地开口，说，“冯文婷能做到的，我们也可以。” “你也要把我们的背景结合电竞杯比赛？”吴凌撇嘴，“那你让投资人怎么看？让冯文婷怎么看？” “我们是一个小组，好的内容自然要融合，投资人想看到的不是我们相互竞争，而是一个取长补短的团队，”我认真开口，真心实意道，“她的想法很好，但内容太空太范，没有具体的落地方案，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吴凌马上对我翘起大拇指：“不错，有格局。” 说完她又话锋一转：“对了洛洛，之前投资人不是说绝不透露隐私的吗？那明天的线上会议，我们是不是就见到投资人本人了？” 这一点stack倒是没有多言。 “见不见得到有关系吗？” “当然，你想啊，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又不找事，可见对方一定是一个拥有博大胸怀的高质量男性，这万一颜值还可以，脾气也不差，姑奶奶主动一点也没关系啊。” 我被吴凌给逗笑了，调侃道：“行啊，如果吴总顺利嫁入豪门，记得多给大家推荐两个项目。” 吴凌怔怔地看着我，诧异道：“洛洛，你笑了，你居然笑着跟我开玩笑了？” “有问题？” “没有，”吴凌摆摆手，小声道，“那今晚姐姐想回去睡个美容觉，明早漂漂亮亮地跟神秘投资人开会，行不行啊？” 我点点头：“行，为了我们的宏图大业，允了。” “哎，”吴凌一脸憧憬，“也不知道咱们的这位投资人是精英款还是奶狗型。” “好了，明早不就见分晓了。”我抱起笔记本，“先工作。” 第162章 经过一夜的努力之后，我将重新整理好的演示稿拷贝到了会议室。 没过多久，会议成员相继到达，唯独少了释东。 他向来有时间观念，很少迟到。 正当我准备打电话过去询问缘由时，听到stack说，“释教授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一会就由我们跟投资人做汇报。” 虽然有些遗憾，但释东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他是不会缺席今天的会议的。 十分钟后，线上会议准时开始，然而镜头晃了两下后，竟停在了一片小桥流水处。 是的，我们用的是视频会议，可这位神秘的投资人并没有直接现身，而是把镜头对准了一片风景。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懵。 就在大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时，听筒里传来了一声地道的男主播音：“大家好，我是今天的会议负责人杰克，先生现在还在晨练，将由我跟大家推进会议进程，但大家请放心，你们说的一字一句都有记录，先生在旁边也能听见，现在会议开始。” 杰克话音刚落，吴凌就朝我递了个无奈的眼神。 stack反应极快，说，“那么现在就由冯小姐跟您阐述汇报内容。” 冯文婷也没含糊，她身上虽然有种大小姐的傲慢劲，但做起事来又能看到冯文灼的那股子商业范，所以整个讲述的过程也是非常的顺畅和具有逻辑性。 但她汇报完之后，镜头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响，只能听到杰克机械的开口，说，“请问白经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公事公办，将连夜整理好的演示稿拿了出来，替冯文婷做了补充。 汇报结束后，杰克疑惑道：“既然是两个方案做评比，先生必然会二选一，那白经理替冯小姐的方案做这样全面的补充，就不担心先生会选冯小姐的方案吗？” 没错，今早之前，我想的都是把自己的方案与电竞世界杯结合，可这么做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与其如此，不如替冯文婷添一把火。 也让投资人知道，我们团队的成员，即便存在争议，也是合理又良性的竞争。 我实话实说道：“如您所见，我不觉得我的方案会输给冯小姐，但有一点我想让投资人知道，但凡我们拿出的内容，都是深思熟虑，全力以赴的。” 闻言，冯文婷脸上一愣，抿着唇没说话。 而这位神秘的投资人也没有立即给出意见。 好一会，办公室里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从听筒里传来的鸟叫声。 就在大家对评判结果十分好奇时，杰克的男主播音再次响起：“先生说，两个idea都很有创意，不过他先前已经强调过希望做出适合国人的手游，冯小姐的方案虽然优秀，但跑题了，所以先生决定继续采纳白经理的方案。” stack带头给我鼓掌，我淡淡一笑，说，“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不过我们最终的讨论结果是我的方案结合冯小姐的与电竞世界杯合作的想法，您觉得如何？”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片刻后，杰克回应道：“先生说是个好主意。” 会议结束后，冯文婷找到了我的办公室。 “虽然这次我输了，但之后的合作还长，我一定会有个创意胜过你。” 看着小姑娘倔强的脸，我平和道：“我求之不得。” 冯文婷似不喜欢这个答案，瞪了我一眼，说，“别以为你在会议上替我说两句好话我就会服你，没有的事，我冯文婷的上司，一定是各方面都优于我。” 我点点头：“那我继续努力。” 冯文婷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正巧被进门的吴凌给撞见了。 “怎么着，还想单独找你battle？” “没有，正常探讨呢。” 吴凌冷笑一声，调侃道：“上一次她仗着冯文灼撑腰，耀武扬威的，现在进了真职场，也算体验了一把人家疾苦，不是坏事。” 我叹了口气，说，“希望经过这件事她能明白我们目标是一致的。” 吴凌没接话了，坐在对面一言不发。 我忽然想到她为了能见神秘投资人跑回去睡美容觉却落空一事，安慰道：“没关系，以后还有线上会议，至少我们知道他是个男人啊。” 吴凌瞪了我一眼，说，“我愁的不是这个。” 见我一头雾水，吴凌叹了口气，说，“赵劲松最近似乎在躲着我。” “为什么？你们不是前两天才刚聚过。” 章家豪接风宴的那一晚，我亲自送吴凌去的酒店。 吴凌耷拉着脑袋，说，“那晚，他没来。” 这倒是有点儿稀奇了。 “本来姑奶奶也不缺男人，但是吧，这个章家豪好像故意找茬，今天居然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个合作想跟我们谈谈，”吴凌咬咬牙，恼火道，“赵劲松要是不躲我，我至少能拉上他给章家豪一点颜色瞧瞧。” 我略感惊讶：“合作？” 吴凌打开微信，下一刻，男人吊儿郎当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出来：“听说贵公司搞游戏研发的，正好目前我们有一个这方面的需求，怎么样，找个时间聊一聊？” “但，这不是生意主动送上门吗？”我看着吴凌，“你介意？” 吴凌瞪大双眼，说，“有道理啊，得，我现在就跟这狗东西联系！” 下午四点，我们公司迎来了新客户也是吴凌的前夫章家豪，但我没想到的是，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章庭远。 小朋友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跟单手搭在办公椅，环视吴凌会议室的章家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抽奖小程序？”吴凌看着章家豪递来的需求表，嫌弃道：“你们酒店养的那群人都吃干饭的？” 章家做酒店生意。 章家豪递给吴凌一个大白眼，说，“这不是听说吴总的公司在业内颇负盛名，想要弄个与众不同的吗？怎么，做不来？” “笑话，”吴凌冷嗤一声，“就这么个小玩意……等等，预算多少？” 章家豪睨了吴凌一眼，说，“只要东西做得漂亮，钱不是问题。” “那先给个预付款呗，”吴凌公事公办，“这么个程序的话，一百万好了。” 她话音刚落，章家豪那股子闲散劲瞬间就没了，他盯着吴凌，说，“吴大美，杀熟是吧？” 我猜吴凌压根不想接这单生意，毕竟按照市场价，十五万都算多了。 吴凌却一点也不着急，悠闲道：“那就给个友情价，九十九万吧。” 在噎人这件事上，吴凌也算天赋异禀，这不，章家豪已经无言以对了。 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章庭远开口道：“吴总的公司毕竟是业内知名游戏公司，这个价，不算多吧？” 只能说，小朋友还是很好忽悠的。 章家豪瞄了一眼章庭远，又看了眼吴凌，说，“行啊，我没问题，千金难买我满意嘛，是不是啊吴总？” 章家豪喊“吴总”的时候明显加重了音。 吴凌马上变脸：“章总放心，一定让您满意。” 章家豪冷着脸收回视线，看了眼腕表，说，“时间不早了，一起吃个饭？” 彼时距离我们下班时间还剩下一刻钟。 还早呢。 我在心里默默说，视线掠过吴凌脸颊时，明显感觉到她僵了一下：“行啊，去吃西餐吧，就咱们离婚前吃的那一家，味道至今难忘。” 她声音未落，章家豪的一张脸已经黑了。 气氛虽然不大好，但章家叔侄俩还是十分绅士地带着我和吴凌来到这家叫做“theone”的西餐厅。 客观来说，格调和氛围都是不错的，远处还有两名小提琴手演奏音乐，又给这份本就浪漫的氛围里增添了一份优雅。 当然，如果忽略掉吴凌点餐的霸气举动的话。 “最好的牛排，最好的红酒，甜点也要最好的，”吴凌使唤服务生，“空运来的白松露还有吗？给我们每人来一份，大份。” 服务生也嗅出了异常，瞥了一眼吴凌对面的章家豪，似在询问意见。 章家豪背靠在座椅上，瞄了一眼吴凌道：“一份两百克的牛排热量在五百大卡，你爱吃的提拉米苏热量在一千七百大卡，哦，还有红酒热量在……” “打住，”吴凌打断章家豪，说，“我现在最喜欢吃的甜点是低糖抹茶巴斯克，热量很低。” 章家豪再次被噎住。 “白小姐是喝酒还是果汁？” “果汁吧，”我看着乖巧的章庭远，认真道，“晚点我还要处理工作。” 章庭远礼貌地向服务生要了杯橙汁，吴凌坐在一旁叹气，感叹道：“同样是章家基因，怎么就千差万别呢。” 正在喝水的章庭远猛咳了两声，呛住了。 我立即给他递纸巾，打圆场道：“吴总喜欢欲扬先抑。” 章庭远被逗乐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男声忽然在我们背后响起：“家豪，这么巧。” 我侧目看过去，顿时心口一惊。 但周聘之已经走近了，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我和吴凌，眼底闪过一抹惊喜：“白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故作疑惑：“你是？” “周聘之，”男人绅士地递上名片，“上次走得急，还没来得及跟白小姐交换名片。” 我接过名片，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出门走得急，没带名片。” 章家豪咧嘴一笑，问：“聘之你没带女伴？” 周聘之淡淡一笑：“家宴，瞧，他来了。” 我跟吴凌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周庭柯。 第163章 “所以你跟周总也认识？”吴凌看着走近的周庭柯，快人快语道。 周聘之挑了挑眉：“周总？你说我堂兄吗？” 吴凌嘴角翘起，看着已经站在我们面前的周庭柯，感叹道：“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煎饼果子。” 周聘之迷惑地看向周庭柯，又看了看我们，问：“堂兄跟白小姐认识？” 看来周聘之并不知道我跟周庭柯的过往。 也对，在过往的六年里，周庭柯压根没对外界承认我的存在，更别说跟他联系甚少的周家人了。 但，周聘之是真的不知道我吗？ 余光扫过面前的周家堂兄，我镇定地看向周庭柯，抢先一步开口道：“不仅认识，还非常熟悉。” 周聘之兴致盎然：“哦？熟悉？” 我点点头，视线与周庭柯对视，平静道：“我司目前跟荣域有合作，周总算是我们最高领导。” “领导”两个字冒出去的时候，我看到周庭柯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原来如此，”周聘之神色惊喜，看着周庭柯道，“白小姐没带名片，等会堂兄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转给我吗？” 吴凌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道：“我们白经理本人就在这，你想要联系方式，何必舍近求远呢？” 周聘之回过神来，那双跟周庭柯有着几分类似的瑞凤眼中闪过一抹雀跃：“可以吗白小姐？” 我强压着心口的不适，平和道：“当然。” 我将手机递过去时，看到周庭柯抬手看了眼腕表，说：“时间到了，我先过去。” 他说完便转身，快速地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加好联系的周聘之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然后看向章家豪，说：“北城新开了家射箭俱乐部，有时间一起去玩玩？” 章家豪还没来得及回应，只听吴凌“噗嗤”一声大笑道：“别了，就他那射箭的本事，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章家豪闷了一口清水，不服道：“吴大美，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教你玩的射箭，让你两次，还真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了？” “让？”吴凌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会给自己找台阶啊。” 吴凌的骑射本事我也是见识过的，确实不差，但显然她对面的这位不这么认为。 “行啊，聘之，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下午射箭场，”章家豪咬牙切齿地开口，盯着吴凌道，“我要她输得心服口服。” 周聘之略感意外，问我和吴凌：“可以吗？” “可以，”吴凌的战斗欲也被挑了出来，“但我劝你最好一个人来，万一让顾婉彤知道你这么弱，丢份。” “怎么着，吃醋啊？”章家豪双手拖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吴凌，得意道：“我偏不。” 吴凌冷笑：“那到时候别怪姐姐手下无情。” 周聘之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视线忽然落在我身上，绅士道：“白小姐，那我先告辞了，明天下午见。” “白小姐明天下午也去射箭场？”周聘之走后，章庭远一脸好奇的问道。 我摇摇头：“我还有工作。” 我话音刚落，小腿就被轻轻地踢了一下，抬眼看过去时，果然看到了吴凌递来的眼神，马上又改口道：“但只要吴总同意，我也可以翘班。” 吴凌眨眨眼：“好说。” 这顿饭吃得很是热闹，甚至可以用聒噪来形容，因为从开始到结束，吴凌跟章家豪的斗嘴游戏就一直没停过。 “加班，加什么班，漫漫长夜，当然是要找个弟弟暖被窝了！” 上车前，吴凌撩了下大波浪，得意洋洋道。 但当车子行驶进车流中时，吴凌马上拉下脸来，恼火道：“吃醋？姑奶奶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吃他的醋？” 原来，今晚吴凌选的吃饭地点，竟然是章家豪曾经带顾婉彤来过的地方。 还是在他们结婚纪念日的那一天。 “那明天的比试？” “去，为什么不去？”吴凌冷嗤一声，说：“我不仅要去，还要带几个弟弟去，就当是拓展业务了。” 我一脸懵：“这？带弟弟？” 吴凌瞄了我一眼，无奈道：“坦白来说，在射箭这一块，章家豪那狗东西确实有那么一丢丢天赋，但没事，任何比赛比到最后比的都是心态，我有办法。” 把吴凌送回住处后，我又折返公司，看着桌上的名片，我用力握紧又松开，然后果断地扔进了垃圾桶。 时间一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安排好工作后，我跟吴凌驱车来到了北城室内射箭俱乐部。 章家豪一行人已经先到了，公子哥身着一件黑色暗纹夹克，配上漏洞牛仔和黑色墨镜，整个人像是海报里走出来的潮牌型男。 站在人群里，很是扎眼。 和今天盛装出席的吴凌有的一拼。 而站在章家豪身侧的分别是顾婉彤，周聘之以及章庭远等人。 距离近了，我听见章家豪讥诮道：“不是吴大美，今天是来比射箭，又不是选美，你穿这么个裙子过来，到时候可别说我胜之不武啊。” 吴凌咧嘴一笑：“没办法，粉丝团要过来观战，姐姐总得给他们一点甜头啊。” 就在章家豪一脸懵时，吴凌朝右侧勾了勾手指，下一秒，三个身形高大的小奶狗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姐姐……”弟弟们声音一个比一个甜，“姐姐好美，姐姐好飒！” 吴凌扬了扬下巴，说：“别急，更飒的在后面。” 我悄悄地瞄了一眼章家豪，这才发现男人原本得意的表情现在已经被不悦取代。 乖巧的章庭远站出来打圆场：“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等等，”周聘之看了下腕表，说：“还有一位马上到。” 正当所有人疑惑这位姗姗来迟者是谁时，两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竟是周庭柯和曾智。 吴凌也十分意外：“我没看错吧？周大总裁也有时间玩这种竞技游戏？” 我默默地收回视线，没吭声。 比赛开始，分配的对决小组分别是吴凌和章家豪，我跟周聘之，以及其他小组。 令我意外的是，周庭柯和章庭远竟都没有参赛。 虽说没参赛，可这两位身边却一点不冷清，一位是西装革履的霸总，一位是乖巧帅气的弟弟，即便坐在那不动，也有不少莺莺燕燕凑过去。 可因为周庭柯太矜冷肃穆，小姑娘最多敢过去递个水，多一个字都没有说，而他本人也是神色淡淡，一副守着男德的模样。 “白小姐是第一次玩射箭吗？” 周聘之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看着手里的弓箭，我尴尬道：“之前跟吴总玩过两次，但技巧……” “那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娱乐而已，”我语气平淡，“输赢无所谓。” 周聘之挑了挑眉，两步走到我面前，指了指我拉着弓的手，说：“拇指的位置不对。” 他跟周庭柯一样身材高大，但形象上更强健一些，所以整个人凑近时，我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退得太急，我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工作台，可腰部跟桌角撞击时，我也没有预想中的疼。 低头一看，竟看到了隔在我和桌角之间的那只手。 周聘之的手。 “没事吧？” 胃里一阵翻滚，我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紧张道：“开始吧。” 三局两胜，第一局我连箭靶都没碰到，射出去的箭偏到了一旁，而周聘之差一点儿射中靶心，胜负显而易见。 吴凌那边截然相反，已经响起了欢呼声。 三位年下弟弟的甜甜的欢呼声。 周聘之递给我一个宽慰的眼神，说：“或许白小姐可以请个外援。” 他说话时看向了不远处休息亭，解释道：“庭柯在剑桥时，可是射击队里数一数二的存在。” 我略感惊讶，印象中，周庭柯是不喜这些“浪费时间”的课外活动的。 正出神时，周聘之的呼唤声传入了我的耳中：“庭柯，求助！” 正襟危坐的男人微微抬眸，下一刻，周庭柯默默起身，踩着稳健的步伐朝我们走来。 “白小姐是新手，”周聘之耸耸肩，“你帮帮她。”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周庭柯，他也正看着我，四目相撞，我从他的眼神里明显地察觉到了那份冷漠。 我猜他是抵触的。 我求之不得：“怎么好意思麻烦周总呢，还是换……” 我的话还没说完，周庭柯忽然夺走弓箭，站在了我身后。 “站位都不对，”男人声线清冷，一只手搭在我的胳膊上，端着我身体朝前倾，“两脚开立与肩同宽。” 也不知道是不是站得太近的缘故，我总觉得脖子上有若有似无的鼻息，痒痒的，有些讨嫌。 眼看着周聘之回到自己的骑射线上，我侧了侧身子，拉开跟周庭柯的距离，疏离道：“有劳周总了，你去忙你的吧。” 第164章 奇怪的是，周庭柯竟站着未动。 我猜他可能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就补充道：“我自己来。” 说完我便转过身，刚准备把箭尾槽扣在弓弦箭扣上时，只觉得腕上一紧，男人那指节匀称的五指竟意外地裹在了我的手腕处。 “扣弦时，食指置于箭尾上方，中指及无名指置于箭尾下方，”周庭柯一边去掰我右手的手指，一边镇定道，“左臂下沉。” 他太镇定了，就像一潭平静无波的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就好像我们真的只是投资人与项目负责人的关系。 但我们此刻的距离，明明近到呼吸可查。 我攥紧弓箭，不动声色道：“周总倒是热心。” “不要分心，”周庭柯并没有在意我言辞中的揶揄，捏着我手腕的手略紧，“拉弓时注意力要集……” “你在这我没法集中。” 我的抢白让周庭柯微微一愣，他瞄了我一眼，说，“看来刚才跟周聘之聊得不错，这会儿连输赢都不计较了。” 周庭柯虽然语气很平淡，但挖苦的意思显而易见。 换做平时，我也是能躲则躲，可这一秒，看到男人云淡风轻的神色，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是啊，这么一位优秀的异性站在我面前，”我故意呛他，“能不多聊两句吗？” 说完，我抬眸，直勾勾地看向周庭柯。 周庭柯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说，“但白经理不觉得，自己过分热情了吗？” 他加重了“热情”两个字的发音。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我收回视线，略感慌乱。 我不确定周庭柯又没有看出了我故意接近周聘之一事，故作镇定道：“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不由自主呢。” 手指一紧，周庭柯突然把大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一张脸也冷了下来：“不由自主？呵，白经理最擅长的，就是广撒网？” 我左手被他攥得很紧，想挣脱却挣脱不开，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攥着我手的动作又是小心隐秘的。 我又气又恼，回怼道：“是不是广撒网，跟周总有关系吗？” “你撒别处可以，但周家人，不行。” 听着周庭柯强势的语调，我心口也跟着了团火，质问道：“周总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男人身子忽然猛地一僵，攥着我的手也失了些力道，正当我准备抽出手时，他再次握上来，语气更像是裹了一层冰：“白音洛，不要自讨苦吃。” 我刚准备呛回去，又听到他说，“周家各个人精，不是你能随便算计的。” 算计？ 周庭柯居然用了算计这个词。 一时间我也有些拿不准，忙避开男人的视线。 我自诩来京港这段时间一切进行的还算隐秘，但刚才与周庭柯对视时，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他不可能察觉出来。 作为周家的一份子，周氏集团的利益共同体，他不过是未雨绸缪，不想我这个曾经跟他有过一段关系的女人搅合到他身边去，仅此而已。 短暂的思忖后，我决定反客为主，奚落道：“不能沾周家人的边是吧？那周总你，可得离我远远的。” 说话间，我微微挪动弓箭，朝周庭柯的位置移了过去。 箭头和他的侧脸，只有两三毫米的距离。 我本以为周庭柯多少会有些害怕的，毕竟箭头还是有些锋利的，但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意味不明。 我换了方向，“嗖”的一声后，将弓箭放了出去。 五环。 又败给了周聘之。 周聘之放下弓箭朝我们走来，说，“庭柯你这个老师当得不合格啊。” 我立即接话：“不是周总的问题，怪我没什么天赋，罢了，我还是去一旁观战吧。” 没等这堂兄弟俩回应，我头也不回地加入了观战之中。 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虽说我这边战败了，但吴凌这里，竟又赢了一把。 年下弟弟们在一旁替吴凌打call，气得章家豪丢下弓箭，跑到吴凌面前理论。 “我说吴大美，你这就有点儿投机取巧了啊，”章家豪指着弟弟们，说，“比赛就比赛，找这么一群人在这聒噪什么？” 吴凌咧嘴一笑，说，“没办法，姐姐魅力大啊，劝都劝不住呢。” 章家豪被噎了一下，顿了顿，说，“行啊，有本事你让他们都闭嘴，咱们正儿八经比一次。” 吴凌冷笑：“三局两胜，姐姐赢了两局，你有什么资格提再比一次？” “阿豪，”顾婉彤默默地走了过来，看了吴凌一眼，温柔道，“吴小姐说得对，游戏一场，何必当真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顾婉彤在说“游戏一场”四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而吴凌，似乎也格外在意这四个字。 “对啊，游戏一场，好聚好散，”吴凌说到这，转身看向弟弟们，说，“今天姐姐高兴，走，都有赏。” 可刚离开射箭俱乐部没多远，吴凌就拿一沓钱把三个弟弟给打发了。 虽然赢了比赛，但她的兴致似乎没有多高甚至有些低落。 “怎么了？” 吴凌声音喑哑，回应道：“离婚前一周，我去找过章家豪，当时他也是那么说的。”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又悲凉：“他跟顾婉彤说，跟我就是，游戏一场，好聚好散，但洛洛啊，我喜欢他喜欢了整整七年啊……” 吴凌说到这里，忽然两行眼泪汹涌而出，而且越哭越凶。 原来，他们口中的闪婚闪离，只是局外人只窥一角罢了。 吴凌，也曾深爱过那个男人。 送吴凌回住处后，我在下班点前返回了公司，可往工位上一看，竟只看到了奚莹和马宁。 见我进来，奚莹怯怯地低下头，露出郁闷的眼神。 我一问才知道，就在五分钟前，冯文婷已经拿着包包下班了，可是属于她的工作还尚未完成，从而导致奚莹和马奇的工作无法继续往前推。 我略感无奈，安慰了两人几句后，也让他们准时下班。 看来，冯大小姐的职场生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正当我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时，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我疑惑地按下接听后，却听到了曾智熟悉的声音：“白……白经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去会所，呵呵呵。” “不是曾助理，你是不是打错了？” “当然没有，白经理，下午你跟吴总走得太急，手机落在射箭俱乐部了，”曾智耐心地解释，“不过你别担心，已经被周总拿回了，就是现在我们得回荣域处理个事，你看……” 曾智不提，我都没察觉到手机不见了这件事。 “谢谢周总了，要不你们把手机放前台吧，我这就过去。” “那不行，这么私密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交给一个外人呢，”曾智态度坚决，“不急的白经理，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掐断线后，我看着冯文婷没做完的工作，思来想去，把小雅叫了过来。 “这是曾助理的电话，你到了荣域之后，直接跟他联系。”我嘱咐小雅，“开我的车去，给周总和曾助理再带杯咖啡。” 第165章 半小时后，小雅垂丧着脑袋回来了，将手机递给我后，委屈巴巴道：“音洛姐，太惊险了，以后能不能别让我一个人去荣域啊？” 我细问下才知道，小雅这趟手机拿的，确实挺曲折的。 原来，她人到荣域楼下后，给曾智打电话却没打通，前台接待的妹子听说她是来拿手机的，就领着她上了去总裁办的专梯。 “我本来觉得姐姐人还挺好的，但不曾想……”小雅撇撇嘴，郁闷道：“我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室内只有周总一人。” “然后呢？” “周总气场那么强，看到他我哪敢说话啊，”小雅叹了口气，继续说，“而且他还在看文件，我就想着偷偷溜出去，没想到他竟然开口了。” 我顿了顿，问：“他说什么了？” 小雅清了清嗓子，学着周庭柯清冷的调调道：“手机就在桌上，没耽误白经理的正事吧？” 果然没什么好话。 “我猜周总以为我是你，就更不敢接话了，然后大概过了十几秒吧，周总终于抬起头，看到我之后……”小雅啧啧两声，吐槽道：“表情是这样。” 小雅把自己的柳眉扯成了剑眉，又学着周庭柯的口吻道：“怎么是你，白经理人呢？” 我被小雅滑稽的模样给逗乐了，小雅却心有余悸道：“音洛姐，周总人太冷了，我感觉我在他身侧多呆上五分钟，就会变成小冰人，所以求求你，下次有这种事，换别人好不好？” 我刚准备跟小雅道谢，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林杳杳手持文件走了进来，诧异地看着小雅，说，“你去荣域了？” 小雅摆摆手，说，“别误会啊林经理，我是去帮音洛姐拿手机的。” 林杳杳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淡淡道：“音洛姐的手机，怎么会在庭柯那？” 一副质疑的口吻。 我实话实说道：“落下地，周总捡到的。” 我说的是事实，但依旧没有打消林杳杳的怀疑，她笑嘻嘻地看着我，说，“音洛姐下次遇到这种事，可以找我帮忙，庭柯不喜欢陌生人出入他的办公室的。” 她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小雅。 看着小雅尴尬的神色，我马上转移话题道：“林经理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杳杳恍然大悟，将手里的文件递过来，说，“是《物语》的几个数值，想请音洛姐过目。” 手机风波这才掀了篇。 可想到林杳杳那草木皆兵的状态，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叹息。 罢了，那是她跟周庭柯之间的事，我们外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第二天小组会议，我让冯文婷先做汇报。 大小姐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马马虎虎地讲述一遍，跟她先前口若悬河的模样判若两人。 会后，我把冯文婷单独留下，直言道：“冯小姐这两天工作不在状态，是有什么心事吗？” 冯文婷就坐在我的对面，闻言掀了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问：“我按时上下班有问题吗？” “你按时上下班当然没有问题，但你跟奚莹和马奇是一个团队，你的工作进度到了哪里，至少要跟其他组员知会一声，这也算是最基本的团队素养吧？” 冯文婷似不服气：“抱歉白经理，我没有加班的习惯。” “加不加班是个人选择，但工作节奏不匹配，你就要想办法与其他组员相互迁就，”我看着冯文婷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不客气道：“也对，冯小姐身后有冯总撑腰，自然没把这次的机会放在眼里，但我想提醒你的是，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珍惜这个机会，我也可以跟学校说换了你。” 我话音刚落，冯文婷便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白音洛，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校企合作，为的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我没做退让，坚定道，“你好自为之。” 冯文婷似乎没想到我的态度会如此强硬，咬咬牙，不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说完便走，但片刻后，她却猛地在门口处驻足。 “释老师，你……你怎么在这儿？” 慌乱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释东。 冯文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快步出了办公室。 片刻后，释东端着餐盒走了进来，解释说，“下午没课，给你们送了些吃的。” 我猜他应该是看到冯文婷跟我较真的场景了。 “音洛，抱歉啊。”释东一脸自责，说，“我知道，当初选组员时，你是不想我难做才让文婷进项目组的，这样，你给我点时间，我再跟她谈谈。” “团队之间有摩擦很正常，”我不想释东难做，说，“我能应付。” “其实文婷就是被惯坏了，刚认识她那会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看到流浪猫没饭吃都心疼地哭鼻子，”释东似想到了过往，解释说，“需要你耐心调教。” 事实上我也有同感，但想驯服冯文婷这匹烈马，只怕不是件容易事。 释东走后，我被吴凌叫去了办公室。 “知道午休时我看到什么了吗？”吴凌一脸八卦，说，“我居然看到冯文婷和林杳杳一起进了楼下的spa会所，不是，他们两什么时候处那么好了？” 我也略感惊讶，印象中，冯文婷一直一副眼镜长在头顶上的模样，更何况他们私底下的身份各有不同，一位是宏图资本的千金大小姐，一位是荣域资本的总裁“夫人”。 挺有意思的组合。 “哦，对了，曾智刚才来电话了。”吴凌拿出备忘录，认真道：“说是要在年会活动中插入一个抽奖系统，让我们辛苦一下。” “交给我们做？” 吴凌点点头：“我本来不想接的，但他们跟章家豪那狗东西又是一个圈子，万一被周大总裁误以为我们挑三拣四，也不好，更何况那是荣域的年会，如果我们的抽奖系统做得有意思，那牌子不就打出去了？” 只能说，吴凌有一颗非常智慧的商业大脑。 “这样，你带林杳杳和王嘉去，”我想着昨晚的场景，说，“我会让王嘉记录下要点。” 吴凌诧异地看着我，问：“这么好的机会，也留给林杳杳啊？” “她哪有这个本事，我是想锻炼锻炼王嘉。” 吴凌点点头，说，“也是，日后我们商业版图越做越大，总得培养几个能独当一面的。” 讨论结束后，我看着林杳杳兴高采烈地拎着笔记本出了门。 本以为是这三位一起一定能不虚此行，但我怎么也没想的是，一个小时后，我却接到了周庭柯电话。 才接通线，男人是斥责声便从听筒里传出来：“白经理现在，真是好大的架子。” 第166章 我赶到荣域总裁办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茶几前，周庭柯交叠着双腿而坐，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对面，吴凌，林杳杳，王嘉三人并排坐着，脸色都不大好看。 见我进来，吴凌忙递了个眼神给我，表情里满是无奈。 我猜是周庭柯又给她出难题了。 走近后，我低头看着几人，视线落在周庭柯脸上，问：“周总，请问我们哪里做的不够专业，让你发这么大的火？” 我的一整夜代码才写了一半，莫名其妙被叫过来，心情也是极不爽的，说话的口吻自然也没多客气。 话音刚落，周庭柯冷眸一抬，说：“白经理今时不同往日了，想跟你聊一聊抽奖系统，还得三请四请是吗？” 我听着周庭柯阴阳怪气的语调，再看看林杳杳和王嘉，说：“周总此话何意，我司已经派来了最年轻的项目负责人来跟荣域接洽，诚意还不够吗？” 闻声，周庭柯的脸色更难看了，没等他开口，我便继续道：“你是嫌弃我们项目负责人能力不行，还是觉得我们阵仗不够大？” 周庭柯迎上我的视线，冷冷道：“白经理何必强词夺理，你明知道林杳杳要为月底的全股东大会做准备，却偏偏挑她过来做交涉，这说的过去吗？” 我看着周庭柯，他也看着我，短暂的沉默后，我终于明白了男人的潜台词。 原来，他是心疼自己的小心肝，觉得我们为林杳杳安排的工作太多了。 就在我接不上话时，一直沉默的林杳杳突然开了口，小姑娘声音一如既往地软糯乖巧：“没关系的庭柯，我……我能应付得来，能替荣域和你分忧，我挺开心的。”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没那么反感了，紧接着说道：“周总也听见了，林经理自己都说了，要替你分忧。” 周庭柯面上的肌肉明显一僵，上下嘴唇翕动，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这时曾智笑呵呵地站了出来，小心翼翼道：“距离年会也没多久了，抽奖小程序当然是越快完成越好，林经理是善解人意，但怕就怕两个工作放一起，忙不过来怎么办？” 林杳杳惊讶地看了眼曾智，眼底闪过一抹不悦，但终究，没在多说什么。 全股东大会和年会小程序，她肯定知道谁轻谁重，毕竟以她的能力，想要同时完成两件事，不是不容易，压根没可能。 但如果这时候跟周庭柯表示让王嘉负责，他一定又会咬定我们诚意不够，左右都很为难。 吴凌似也看出了这一点，打圆场道：“曾助理说的有道理，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样，抽奖系统，还是交给我们白经理负责，周总觉得如何？”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抬手看了看腕表，说：“具体资料等会由曾助理跟你们交涉，十分钟后我还有个会，就不留各位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没说话，进公司后，林杳杳眉眼弯弯道：“那就辛苦音洛姐能者多劳了。” 说完，昂着头进了办公室。 吴凌也很无语，吐槽道：“这个周庭柯也真是够难伺候的，左右都不合他意，等《物语》上线后，我们立即跟荣域做拆分。” 我平和道：“别气了，反正章家豪这边也需要抽奖系统，我多加几天班，多出两套方案，到时候让他们选择。” 吴凌心疼地摸了摸我脸，说：“辛苦你了洛洛，瞧着小脸瘦的，这样，方案出来后，姐姐带你去shopping！” 我调侃道：“直接换成奖金怎么样？” 吴凌白了我一眼：“物欲那么低，真不知道你天天钻钱眼里做什么！” 我笑而不语，抱着笔记本进了办公室。 忙吧。 经过三天两晚，我终于整出了两套抽奖系统，于是在周五下午，带着方案去了荣域。 不巧的是，原本跟我约好的周庭柯，又去开会了。 好在我早有准备，直接摊开笔记本，就地办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忽然传来了对话声，男人严厉的嗓音从门缝里传来：“以后开会长话短说，我不想把时间花费在这种无用的对话里。” “是是是，我，我这就吩咐下去。” 语毕，办公室门开，男人快步而来，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寒意，眸光在我脸上闪过时，神色微微一顿。 办公桌前，我将笔记本推到周庭柯面前，一一给他做讲解。 他听完之后表情淡淡的，没说不满意，但也没表示满意。 我吃不透他的心思，问：“周总更心仪哪一套方案？” “a方案里的前半部分和b方案里的后半部分。” 我张了张嘴，一句脏话卡在了嗓子眼。 我让周庭柯做选择题，他却给我来了个拆解题，呵。 “白经理觉得呢？” 沙哑的声音压在耳边，我掀了掀眼皮，却对上了男人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不似先前冷霜一片，眼底就蕴含着一抹动容。 也是这一眼，让我觉得略有不妥。 我不知道周庭柯是什么时候挪动位置的，许是为了看清笔记本中的内容，他不着痕迹地往我的身侧凑近了些。 我们之间虽隔了一台笔记本。 可因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人，所以视线相撞的这一秒，我心口还是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我侧了侧身子，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正色道：“我个人觉得b方案更适合荣域，如果配上a方案的前半部分，实在是画蛇添足。” 因为b方案就是为荣域量身定制的，而a方案，是留给章氏酒店的。 特点很明显，毕竟放在年会上的抽奖程序和酒店网站内部的插件还是有差别的，周庭柯不该看不出来。 “不能融合？”周庭柯一声反问，给的却是肯定的答案。 我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沉默片刻后，我合上笔记本，说：“周总的审美有时候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幽幽道：“所以白经理是不乐意改？” “乐意，”反正大框架已经确定，剩下的事可以交给其他人，“一定如周总所愿。” 说完我便准备离开。 “白经理最近很忙？”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是在忙什么大‘计划’吗？” 我蓦然驻足，狐疑地望了周庭柯一眼，确定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常时，不咸不淡道：“如果能少两个难缠的客户，说不定我就能抽出一点儿空闲的时间了。” 离开荣域时竟已是月挂树梢。 我才知道自己在总裁办竟足足等了两个多钟头。 好在没有无功而返。 回公司时，小雅马上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音洛姐，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啊，林经理找了你好几次了，好像有急事。” 我刚准备询问缘由，只见林杳杳步伐匆匆地跑出办公室，三步做两步地走到了我面前。 “音洛姐，才回来呀？” 她说这话，一双杏眸在我的身上上下打量，好像要找出什么痕迹来一样。 “你找我？” “也没什么，”林杳杳搓了搓小手，避开我的眼神，用着试探的语气道，“音洛姐今天不是去荣域那提方案吗？好像去得挺久的啊？” 第167章 林杳杳虽然极力克制着语气里的不快，但“挺久”两个字从她口中冒出来时，还是带着一种含沙射影的意味。 但怎么说呢，确实挺久的。 我三点钟从公司出发，到万家灯火时才回，按道理来讲，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 看着小姑娘急切有慌张的眼神，我无奈道：“是挺久的，被周总晾了两个多小时，一会还得改方案，这要换成林经理，只怕就没这么折腾了。” 我话音刚落，林杳杳轻轻地舒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庭柯肯定不是有意的，荣域那些股东们隔三岔五就找他的事，音洛姐别生气。” 事实上之前我也有种被林杳杳盯着的错觉，但好歹她还知道稍加掩饰，但现在，小姑娘的疑心病已经愈发严重了。 回想方才林杳杳急匆匆跑过来又上下打量我的眼神，活脱脱得跟要抓住某些把柄一般。 也是，毕竟她总裁夫人的身份放在这，好不容易抱上的大树，自然是要费点心的。 带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我开口道：“周总已经把更改意见发过来了，明天下午要出结果，但我手里还有别的事，能不能麻烦林经理和王嘉一起来完成接下来的工作呢？” 大周末的，林杳杳和王嘉过去比我更合适。 “可以吗？”杏眸里闪过一抹雀跃，林杳杳克制着心口的欢喜，小声道：“但庭柯那边……” “方案已经确定了呀，”秉持着负责人的态度，我淡定道，“更何况这是工作，周总即便不满意，我们继续改就是。” 她林杳杳稀罕周庭柯的人，可我，更稀罕客户的钱。 得到回复的林杳杳拿着文件欢天喜地的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好，她只要不折腾，我还能多做点儿正事。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办公椅还没坐热，吴凌又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了。 “岂有此理，这个章家豪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吴凌单手掐腰，晃着手机说，“我跟他提方案，他居然约我明天下午见面谈！” “你有约了？” “问题不是在这，”吴凌将手机放在我面前，指着微信对话框说，“游轮派对，还要我准时出席，不用猜我也知道，是那艘写着顾婉彤名字的游轮。” 我略感诧异：“章家豪送的？” 吴凌抵了下后牙槽，垂下眼睑道：“行，既然他敢请，我就敢去，全京港排名前五的游轮，姑奶奶就当是去兜风了。” 我想着上次吴凌哭得惨兮兮的模样，说，“你不想去，也可以找个托词……” “我去，”吴凌斩钉截铁道，随后又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洛洛，我知道你忙，但你肯定不放心我的对不对？” “我也要去？” “游轮很大的，上下两三层呢，到时候你随便找个地方，可以就地办公，”吴凌期待着看着我，说，“等拿到合同，咱们就让章家豪一边玩蛋去，好不好？” 于是周六下午，我跟吴凌驱车来到港口，抬眼看去，只见一艘规模庞大的游轮停在不远处，而游轮的侧面，几个红色的英文字母显得格外扎眼。 “g.wt。”我在心里默念，念完之后才意识到，那是章家豪的白月光顾婉彤的名字缩写。 视线掠过吴凌时，只见她双手握紧又松开，黑色墨镜遮住了她的表情：“不愧是章家豪，还挺气派。” 吴凌这气派两个字也不是随便说说，等我们上了游轮后才发现，这里不仅有泳池，水疗浴缸，酒吧和餐厅等，竟然还有直升机的停机坪和一艘小型的救生船。 难怪吴凌之前囔囔着一栋别墅不算什么，也对，和章家豪送给白月光的这艘豪华游轮比，吴凌这位曾经的章太太的别墅似乎就不算什么了。 宴客厅内，以章家豪为首的公子哥们已经开始吃喝玩乐了。 见我跟吴凌进来，章家豪马上走过来，讥诮道：“我说吴大美，这大白天的，你戴什么墨镜啊。” 吴凌拿下墨镜，说，“导购说了，这叫渣男防护镜，只要戴上他，渣男统统现原形。” 章家豪被噎了一下，顿了两秒后说，“难得老朋友相见，玩两局？” 章家豪指的是大伙儿正在玩的德州扑克。 吴凌兴致缺缺，说，“要不章总还是先来看看方案吧，晚点我们还有别的工作。” 章家豪面上一惊，诧异道：“不是吧吴大美，你，工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事业心了？” “没办法，不能跟章总你比啊，”吴凌递给我一个眼神，利索道，“废话少说，咱们还是先确定方案吧。” 我正欲开笔记本，就听到章家豪的制止声：“别啊吴大美，这就没劲了啊，要不这样，我们赌一把，你赢，我方案都不看，马上签合同，怎么样？” 我看了眼坐在盘桌旁的顾婉彤以及宋锋等人，心里隐约不安，抢白道：“章总，这生意怎么能跟游戏混为一谈呢，要不……” “好啊，”吴凌打断了我的话，魅惑的是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章家豪，话锋一转道：“但我想玩个更大的。” 她声音刚落下，不远处的那些看客都噤声了，纷纷朝吴凌看过来。 连一直波澜不惊的顾婉彤，柳眉都不自觉的挑了一下。 似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章家豪当然也没想到吴凌会主动挑衅，嘴角一勾，面上的笑容亦正亦邪：“更大的？怎么玩？” 吴凌扬了扬下巴，将墨镜递给我，踩着恨天高“咚咚咚”地朝牌桌走去，边走边说道：“等我赢了，你自然会知道。” 他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唏嘘声，章家豪也跟着转过身去，默默地走向牌桌。 看着吴凌跟章家豪针锋相对的样子，我心里很是忐忑不安，这时一杯鸡尾酒蓦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侧脸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身侧的周聘之。 “白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后退一步，淡淡道：“周先生。” “原来白小姐记得我啊？”周聘之挑了挑眉，说，“那我的微信，你怎么迟迟没有通过？” 我迎上周聘之的视线，诧异道：“周先生有加我吗？” 周聘之掏出手机，递到我面前，说，“连续加了两次呢。” 周聘之的头像是一副骑马的背影照。 我略带歉意说，“抱歉，我没认出是你。” 周聘之无奈一笑，还准备说话，却被身后牌桌前发出的惊呼声给打断了。 “我先去找吴总。” 丢下这句话后，我快步走向牌桌，站在了吴凌身后。 彼时长行圆桌前，只有吴凌和章家豪两人。 吴凌今天穿了件浅黄色的长裙，大波浪披在肩头，搭配迪奥999色，整个人看上去又纯又欲。 而坐在她对面的章家豪竟难得的穿上了黑色暗纹衬衫，立体的五官和极富个性的小狼尾，让他看上去危险又张扬。 总结下来，两个人气场都不弱。 还都有一种要致对方于死地的不死不休感。 “姐姐长你两岁，你先。” 章家豪嘴角翘起：“女士优先。” 吴凌便没在客气，跟荷官递了个眼神后，游戏正式开始。 发牌的过程是短暂的，可掀牌的过程却是刺激的，特别是章家豪这边，连掀开了一对k，乐得众人连连鼓掌。 按牌面来看，章家豪胜券极高。 但吴凌也不是吃素的，依旧淡定地站在牌桌，没露出一丝慌乱。 “我说吴大美，咱们豪哥的牌技可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强，你说你比什么不好，偏偏要跟他比这个？” 说话之人是宋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人嘴脸。 “家豪，吴小姐毕竟是客人，我看要不就先到这里吧？” 说话的是顾婉彤，声线很柔，给人的感觉也是想给吴凌找台阶。 章家豪闻声点点头，瞥了一眼吴凌，说，“吴大美，别说小爷没让你啊，我看今天……” “慢着，”吴凌打断已经准备的章家豪，说，“既然比拼已经开始了，怎么能随随便便结束呢？” 章家豪不可思议地看了吴凌一眼，指了指面前的纸牌，说，“还用比吗？” “我还没开牌呢，”吴凌盯着章家豪，懒洋洋道，“我的规矩你忘了？” 这会章家豪不接话了，他冷冷地看了眼吴凌，不情不愿地坐回了原位，但嘴里还是捣鼓了一句“不识好歹”。 扑克这东西我见吴凌玩过，但输赢都有，所以一时间我也不确定会是什么结果，眼看着吴凌那像葱白一样的手指落在纸牌上，我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是一个方片a。 我听见了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宋锋则一脸不屑：“呵，已经下去两个a了，我就不信她的手气会那么好。” 她刚说完，吴凌掀起最后一张牌，随意地扔到了桌面上。 是黑桃a。 吴凌赢了。 章家豪看到这个局面也是大吃一惊，他快步走过来，用着难以置信的口吻道：“吴大美，你……你……” “章总，说话得算话啊，”吴凌递给我一个眼神，说，“合同我带了，麻烦签字。” 章家豪虽不情愿，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签了合同，签字笔丢过来时，他愤愤道：“愿赌服输，你说玩大的，玩什么？” 吴凌朝章家豪勾了勾手指。 章家豪面上一愣，没好气道：“你直说。” 吴凌这才起身，毫无征兆地，凑到了章家豪的耳旁。 也不知道她在这位弟弟耳边说了什么，一瞬间，章家豪跟被人点了穴一般，怔愣在原地。 吴凌则甩了甩那一头浓密的大波浪，愉快地朝厅外走去。 但这种愉快的心情，也只持续了五分钟。 因为很快，我们就发现，游轮居然离港了。 服务生告诉我明早才能返航。 吴凌跺了跺脚，气呼呼道：“他妈的，使诈！” 我的手机也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林杳杳的来电。 “音洛姐，庭柯又给了我们一些修改意见，你现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 我忍不住拧眉，问：“王嘉不是在吗？他改不了？” 林杳杳支支吾吾了半天，吞吞吐吐道：“我本来以为没有要改的地方了，就没带王嘉一起。” 我这才意识到，林杳杳今天是一个人去的荣域。 只能开口道：“你发我邮件吧，我现在过不去。”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林杳杳说，“音洛姐说，她现在过不……” “白音洛这就是贵司的诚意吗？”诘问声突兀地插了进来，我听到周庭柯火冒三丈道：“毫无职业素养！” 第168章 我好像听到了周庭柯的咆哮声。 但又觉得不真实。 在过往的六年里，我从未听过他如此失控的声音。 愤怒，讥诮，不满，鄙夷。 低音炮变成了失控嗓，连尾音都是颤抖的。 明明声音不像他，可喊我名字对我大声呵责的样子又像极了他。 毫无职业素养？ 我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轻哧声，平静道：“周总，我司出面的是项目负责人和公司内数一数二的程序员，诚意还不够？” 不等周庭柯回应，我又开口道：“我明白了，即便这么一个小程序，贵司的要求也必须得是我亲力亲为对吗？ 周庭柯似被噎了一下，理直气壮道：“项目不分大小，你既然接了，就该负责到底，更何况，指使下属过来加班，自己却去逍遥快活，白经理觉得说得过去吗？” 我？逍遥快活？ 不用猜我也知道，这么“高”的评价肯定跟林杳杳有关。 擅自支开王嘉独自一人去荣域加班，可真是模范员工了。 我吸了口气，尽量克制着情绪，说，“周总，首先，我没有出来逍遥，我是出来工作，其次，昨天是你迫不及待要一个结果的，怎么，让我加班可以，让林经理加班就不行了？最后我想说的是，今天周六，有工作，请工作日跟我联系！” 没等周庭柯回应，我轻触挂断键，直接掐了线。 吴凌见状拍手鼓掌，赞赏道：“干得漂亮，对待渣男绝不梦惯着，大不可这个抽奖小程序的钱咱们不赚了，绝不受这个窝囊气！” 我心口起伏，又联想到那会吴凌对着章家豪说悄悄话的场景，问：“你跟前夫说什么了？” 吴凌挑了挑眉：“我就说了四个字，手下败将。” “这四个字杀伤力那么强吗？” 吴凌轻咳一声，说，“就我们第一次负距离接触的时候，我刚热身，他就……我当时也说了这四个字。” 我瞪大双眼：“他，那么弱的吗？” “我能说那晚过后我两三天都下不了床吗？”吴凌捏了捏鼻子，一脸心虚。 好好好，主打一个相爱相杀是吧。 “算了，不提这些，反正要在这里过夜，今晚姐姐带你去玩点刺激的，”吴凌将我的宝贝笔记本夺过去，说，“章家豪藏酒很多，今晚我们就不醉不归。” 我心里还惦记着林杳杳发来的修改意见，但转念一想，总不能他周庭柯下了什么命令后我就立即执行吧？果真如此，下次下下次他们还会变本加厉，是时候给他们看看我的态度了。 想到这，我理智道：“喝酒就算了，艇上的这群人，不见得有我们的真朋友，咱们就随便溜溜，明天一早靠岸后离开。” 吴凌耸耸肩：“也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听你的。” 晚八点，在餐厅内吃过饭的我和吴凌正准备回房间，突然被迎面走来的宋峰几人拦住了。 “吴大美，我们豪哥想请你喝一杯。” “吴总身体不适，”我替吴凌找托词，“改天吧。” 宋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乐呵呵道：“不是吴大美，不过是跟豪哥喝杯酒，你怕什么？你们都离婚两年多了，章顾两家好事将近，难不成你对豪哥还旧情难忘？”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再看向吴凌时，就听到她笑着说，“好事将近啊，那是得喝一杯。” “好，不愧是吴大美，”宋峰一脸得意，“情。” 我见阻止不成，快步跟了过去。 方才，我分明看到了吴凌眼底的错愕。 二楼酒吧内，灯光摇曳，霓虹闪烁，音乐激昂，宛若一座放纵池城，承载着这些二世祖们的快感与欢乐。 复古皮质沙发前，章家豪和顾婉彤被围在众人中央，一个倒酒，一个闷杯，温馨又默契。 “哇哦，吴大美女来了！”不知谁惊呼一声，把众人的视线聚焦在我跟吴凌的身上。 吴凌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在章家豪的斜对面，温和道：“章总请客，我自然得给这个面子。”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气势汹汹的。 我刚准备站出去打圆场，就听到章家豪说，“吴总太见外了，都是老朋友，随意。” 宋峰又窜了出来，说，“这样干喝确实没什么意思，要不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吴凌一个冷眼扫过去，说，“好啊，姐姐最喜欢玩游戏了，说说吧，怎么玩？” 原本我以为宋峰会说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或者时下流行的一些聚会游戏，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来了个更刺激的蒙眼猜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大家按顺序蒙眼去摸其他人的一根手指，只要猜对其中一人身份就是赢家，反之失败，罚酒。 每个人只有三次机会。 且不说游戏期间大家是男女混搭，就说蒙眼摸手这个事，就足够颠覆我的认知，但看其他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应该是平日里没少玩。 我正思忖着找什么机会开溜时，却听到吴凌说，“行啊，从谁先开始？” 这场游戏不可避免。 主意是宋锋给的，也由他的小弟先开始，但这家伙似乎有意占女生便宜，好几次都捏着女生的手不放，最后却没猜出一人，自罚了三杯。 我跟吴凌并排站在一块儿，眼瞅着宋锋那几人不怀好意，我提议道：“要不要找个理由开溜？” 吴凌咧嘴一笑，说，“周聘之一直盯着你呢，这家伙长得也不赖，不想发展发展？” 我头冒黑线：“上次还想着让我去做章家豪的婶婶，这会又要让我去当周庭柯堂弟媳了？” “未尝不可。”吴凌压低声音，“第六感告诉我，他对你肯定有意思。” 我刚准备回应，就听到吴凌说，“看，轮到他了。” 周聘之被蒙上了眼。 一群人换了位置之后，又跟先前一样，统一伸出了手。 周聘之也没避讳，但摸手的动作明显比先前几位要谨慎许多，指尖触碰到我的手指时，他微微一顿，开口道：“是白小姐吗？” 我也吃了一惊。 欢呼声起，周聘之一把扯掉面上的丝带，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他眉眼跟周庭柯有些类似，这一笑，让我也有点儿慌神。 周聘之之后便是宋锋。 臭色胚的真面目我跟吴凌是见识过的，所以等宋锋蒙上眼睛后，我还是给吴凌递给了眼神。 但不知为何，吴凌竟没有露出警惕的神情，反而一副等待好戏上演的样子。 游戏开始后，宋锋就拿出了他的咸猪手，令我吃惊的是，他不仅捏女生的手，还摸男生，碰到吴凌指尖时，我清晰地看到宋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而捏着吴凌的手也愈发放纵起来。 紧接着，宋锋忽然俯下身，将鼻子凑到了吴凌的玉指前。 就当我准备开口制止时，只听“哗啦”一声响，一瓶皇家礼炮在宋锋的头上猛然炸开，瞬间酒花四溅，吓得所有人如惊弓之鸟，四散开来。 而被爆头的宋锋则捂着流血的脑袋惨兮兮地叫，一边叫一边骂：“谁动的老子，给我站出来。” 站出来的是章家豪。 像一只争锋的猛兽，章家豪浑身上下散发着猎食时的戾气：“她再怎么样，也是跟小爷领过证的，你他妈算老几？” 我惊愕地看向吴凌，却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笑。 “哎，看来游戏要结束了，”吴凌懒洋洋地开口，“罢了，姐姐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咯。”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拉着我走。 回房间后，我看着吴凌淡定卸妆的模样，问：“你早就猜到章家豪会那么做？” “他属狗的，最大的特点就是边界感强，宋锋这个傻缺跟了他这么久，居然连这一点都摸不透。”吴凌一脸不屑，说，“而且这是男人的通病，即便是自己不稀罕，也决不能忍受其他人沾染。” 我打开笔记本的手悬在半空中。 原来，真正在意的，就会有极强的边界感和占有欲，那曾经的我对周庭柯而言，又算什么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游轮上睡觉的缘故，这一夜，我跟吴凌都睡得很不踏实。 靠岸后，我跟吴凌第一个离开，不曾想在港口时，竟遇到了周聘之。 男人手里拉着一个拉杆箱，神色尴尬地看着我们：“司机还没出发，两位，能搭个顺风车吗？” 吴凌淡淡一笑，问：“周先生去哪里？” 周聘之舒了口气，拖着拉杆箱朝我们走来，边走边说道：“能去荣域大厦吗？” 第169章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 大周末的，谁能想到周聘之的目的地竟然在荣域大厦。 婉拒是不可能了，我跟吴凌只能硬着头皮将人送过去。 半小时后，我们三人出现在大厦楼下，周聘之抬眼望了一下高耸入云的建筑，赞叹道：“没想到短短两年，庭柯居然有这样的成就，难怪奶奶常常把他挂在嘴边。”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刚准备告辞，就看到了从侧面走来的曾智。 视线相撞，曾智的目光在我们三个人中来回，眼神里意味不明：“白经理，你们怎么跟周二先生在一块？” 我还没开口，就听到周聘之说：“昨晚的游艇派对吴小姐和白小姐也在，今早司机没来得及过来，我便搭了两位美女的顺风车。” 曾智瞪大双眼，诧异道：“白……白经理昨晚是去游艇派对啦？” “怎么？我们白经理就不能有点个人娱乐时间啦？”吴凌白了曾智一眼，调侃道：“学你们周总，工作狂呀。” 她就随口揶揄一句，但下一秒，我们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顺着曾智的眼神望过去，只见右侧电梯处，周庭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神犀利。 我猜他是听到吴凌的调侃声了。 所有人都没说话，连个经过的员工都没有，气氛莫名的有些诡异。 周聘之率先打破沉默：“没想到庭柯你这么早，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周庭柯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过来，瞥了一眼我跟吴凌，淡淡道：“原来白经理口中的工作，是在派对上进行的，贵司的工作方式，还真是独特。” 他明明语气平淡，但眉眼里却满是讥诮和讽刺，特别是讲到“独特”两个字的时候，直接把冷嘲热讽演绎到了极致。 吴凌也看不下去了，瞪了一眼周庭柯，不瞒道：“不是周总，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工作方式独特？怎么着，必须跟你一样每天舒舒服服地坐办公室，才算努力工作吗？” “吴总，我们周总不是那个意思，”曾智忙站出来打圆场，“他是想说……” “我是想说，贵司对待项目的态度的确让人……难以苟同。” 抢白，强势，周庭柯的一张脸上似写着“高高在上”几个字，傲慢又无理。 这一瞬间就让我想到了hero的投资人，同样是甲方，一位彬彬有礼，连给意见都用着“请”字，可面前这位呢，只会不断地给我们制造问题，咄咄逼人。 “如果正如周总所说，跟我们合作那么困难的话，”我抬眸，迎上周庭柯的视线，说：“我们随时欢迎周总终止合作。” “终止”两个字从我嘴里冒出时，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连周庭柯本人也是一脸错愕。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周庭柯简直欺人太甚。 “终止合作也是工作日的事，”吴凌笑眯眯的开口，“几位，现在我要带我们白经理去娱乐了，拜拜。” 吴凌拉着我走出了三个男人的视线。 车子启动时，我瞥了一眼落地窗的处，只见周庭柯等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猜应该气得不轻。 路上，我跟吴凌道歉，毕竟从一个专业的项目负责人的角度来说，我刚才的举动确实有些过了，传出去，只怕会影响公司形象。 “没有，你刚才怼人那气魄，简直不要太爽，”吴凌赞不绝口，分析道，“而且还有半个月左右荣域就要开全体股东大会了，周庭柯得对股东们负责啊，还有他的小宝贝林杳杳，就等着拿项目去导师面前长脸呢，他哪会随随便便的终止合作。” 我尴尬地看着吴凌：“敢情你都算好了？” 吴凌咧嘴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不还有x先生吗？不怕。” x先生？ “《hero》的投资人啊，我给取的尊称，好听吗？” 看着吴凌恣意潇洒的样子，我的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就在这时，我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姑父的来电。 “洛洛，医院来电话了，说是囡囡的事有消息了。” 我心口一抖，开口道：“行，我马上过去。” 掐断线后，吴凌好奇地看着我，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没事，姑父找我。” “长辈有请，肯定姑父优先了，”吴凌一脸善解人意，“你先去，有事儿知会一声。” 跟吴凌分开后，我马上驱车前往省儿童医院，在心内科楼下跟姑父碰面。 姑父见到我，激动道：“是不是囡囡的手术有消息了。” 我安慰他：“别急，先去科室。” 科室里这位郝主任是蚌城一直负责给囡囡看病的张医生师兄，四十来岁的样子，但在整个儿童心内科领域还是很有威信的。 “是这样啊，今天要两位过来，有三件事，”郝主任言简意赅，“这第一件嘛，医院的病床已经腾出来了，最快下个月初便可安排囡囡住院。” 姑父听到这个消息后舒了口气：“太感谢您了。” “这住院检查只是第一步，囡囡年纪小，必须经过各种检查之后才能确定是否能安排手术，”郝主任神情严肃，“毕竟像她的这种情况，在全国内都十分罕见，两位还得做好心理准备。” 姑父听到这里没吭声了，我认真道：“第三件事呢？” “张医生应该跟你们提过，住院，手术和术后康复，手术费用不低，”郝主任耐心地开口，“这一点两位得做好充足准备。” 谈话结束后，我跟姑父默默地下楼，刚出电梯，姑父便几度哽咽：“囡囡那么乖……为什么小小年纪……要受这种苦。” “医生不是说了吗？先做检查，嗯？” 姑父眼圈通红：“只要一想到……锋利的手术刀……我的心就跟撕……撕裂一样。” “你忘了，她倔着呢，”我故作镇定，心口却跟被海水泡过一样，又酸又涩，“肯定行的。” 把姑父送回之后，我将车子停在路边，默默地打开了手机银行。 再联想郝主任的那一席话，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是啊，手术费用只是一部分，之后的术后康复等，都离不开钱。 看来，计划的推进得快一点了。 但当周一一早我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中时，却看到吴凌义愤填膺的走进来，咆哮道：“刚刚荣域财务部总监来电话了，他居然跟我说补充协议里的五千万要延迟汇款，说什么年初年末结算多，让我们早做准备。” 第170章 显然，这又是周庭柯试图拿捏我们的一种方式。 “我看了协议，汇款时间最迟在年后三个月，”吴凌一脸懊恼，说，“这就意味着这五千万的具体汇款时间全凭周庭柯心情，荣域要拖，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放下手边工作，问：“那现在账上的钱，能撑到那时候吗？” 吴凌摇摇头：“我刚简单的算了下，除去房租水电人员成本这些，《物语》的预热宣发下个月还得提上日程，这可是大头，一笔款下去，账上不会剩多少。” 只怕周庭柯也看到了这一点。 “那，最多能撑多久？” 吴凌拿出计算器迅速地敲了敲，叹了口气道：“最多一个月。” 我跟吴凌都陷入了沉默。 五千万对于一个像我们这种刚扩大规模处处都要花钱的公司而言，有时候往往就意味着生死，即便有《hero》的项目款在，我们也不能挖东墙补西墙。 我猜周庭柯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损招。 “想逼我们就范，”吴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我，说，“能这么屈服吗？” 我摇摇头：“不能。” “同意，项目是我们的，也是他周庭柯的，更是林杳杳的，他周庭柯要作妖，我们就奉陪到底，”吴凌气呼呼地开口，又撸了下袖子，说，“一会我就去荣域，找周庭柯摆明态度！” “可荣域的财务总监也说了，有难处，”我摇摇头，“周庭柯一样可以这么搪塞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 我思忖片刻，说，“按兵不动。” 如果说周庭柯延迟打款是为了给我们一点颜色瞧瞧，这时候冲过去，正中他下怀甚至可能还会再被羞辱一番，我们按兵不动，就让他摸不清我们的动向，也避免把矛盾尖锐化。 毕竟，对于一个喜欢出招的拳击手而言，没有什么比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更让人难受。 吴凌在我的劝说下冷静下来，认同道：“有道理，这两天我在跟圈里的朋友联络联络，看看能不能再整一个新项目。” 而我要做的，就是把《hero》高效地往前推进。 但偏偏在这样赶进度的时刻，问题又出现了。 第二天下午，奚莹红着眼圈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白经理，我实在受不了了，”奚莹委屈地看着我，说，“你看看，这部分是我的工作，这部分是冯文婷的，我都已经完成大半了，她才跟我说这个数据要改……” 我仔细看了工作内容，还真是如奚莹所讲，冯文婷又一次的没有更新数据。 “然后我就好心提醒她嘛，她却说我活该，”奚莹擦了擦眼泪，“我昨晚可是加班到凌晨的……” 这已经不是冯文婷第一次不配合小组工作了。 安慰了奚莹之后，我直接把冯文婷叫到了办公室。 “她自己笨，不知道及时更新数据，”冯文婷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怎么能怪到我身上？” 冯文婷没说话之前我还琢磨着是不是她粗心没注意到，现在看来，只怕她是有意的。 我也没客气，说，“冯小姐，如果你依旧是这种工作态度，那我只能公事公办了。” 冯文婷见我神色严肃，毫不在意道：“怎么个公事公办法？” “淘宝选东西你知道吧，”我盯着她，说，“不合格的，自然要退货。” 闻言，冯文婷冷笑一声：“我还以为白经理能使出什么高明的招数来呢，也不过如此。” 她话音刚落，我掏出手机，说，“现在我要给校企合作的负责人打电话了，他你也认识，叫释东。” 提到释东的名字后，冯文婷顿时笑不出来了，小姑娘烦躁地瞪了我一眼，说，“原来白经理最高明的招数就是告状啊，行啊，你现在就把释老师叫过来，大不了再让他像上一次那样骂我一顿呗。” 我纠正她：“首先，上一次释教授过来，我事先也不知情，其次，这一次我请他过来，不是让他来骂人，而是，退货。” 说话间，我已经翻出了释东的号码，冯文婷见我不是跟她开玩笑，着急道：“我不过是没有及时提醒同事，这么个小错误，白经理也要揪着不放吗？” 她话说的硬气，但明显底气不足。 我放下手机，说，“我记得你来小组时释教授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你是凭本事过来的，但坦白来说，到目前为止我觉得你在三个人中的表现是最差的。” 冯文婷刚要反驳，我却没给机会：“我说过，我们是团队，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用目前这一套处事风格，即便是释教授来求情，我也不会留你。” “哼，我才不会让释老师跟你求情，”冯文婷气呼呼地起身，说，“不就是团队协作吗，难不倒我。”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冯文婷大概误以为上次释东过来是我有意为之，才故意在团队里找事，我也清楚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屑于听我指挥，但她也不想她的释老师失望。 就是不知道，她对释东的这份崇拜，能不能使小姑娘坚持到项目结束。 想到这，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我一个喘息的空间都还没挤出来，林杳杳又找了过来。 “音洛姐，我看过我们的项目进程表，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小姑娘也没拐弯抹角，杏眸里自信满满。 直觉告诉我不是什么好事。 “是这样的，王嘉虽然能干，但项目组到底只有他一名程序员，”林杳杳顿了顿，用着软糯的语调说，“咱们不是跟南大有合作吗？你看能不能抽出其中一位来我们组帮帮忙啊？” 我掀了掀眼皮，视线落在小姑娘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上，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周总的意思？” 两个项目组的成员从一开始就已经分配好了，为了能让林杳杳用顺手，先前比较有默契的王嘉等人我都留在了原项目组，现在又来跟我说人手不足。 如果不是周庭柯授意，我想林杳杳没这个胆子。 果然，我的提问后，林杳杳明显一愣，好半天才开口道：“这个事情，我跟庭柯提过，他……他没反对。” “提过”、“没反对”几个字眼像是一记闷锤砸在我心口，虽不至于疼的哭天抢地，但却堵得我喘不过气来。 先是延迟五千万的汇款时间，从资金上给我们压力感，现在又开始拿校企合作说事，明知道《hero》对我们而言是重中之重，现在又来个人手不足。 周庭柯，找茬，也得有个度啊。 “这件事我跟吴总商量后再说吧。” 打发了林杳杳后，我又给吴凌去电话，电话那头闹哄哄的，我这才知道，她为了能给公司创收，又去跟那群哥哥弟弟喝酒去了。 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我知道，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 深吸一口气后，我拨通了曾智的电话。 “白经理要过来啊？”曾智一如既往地热情，“周总在呢，行啊，我跟前台打个招呼，你直接来总裁办。” 第171章 有了曾智的招呼，我十分顺利地来到了荣域总裁办。 曾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我，热心道：“周总一直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而后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一眼望过去，男人身着黑色衬衫伏案在桌前，袖口解开，露出了一小节结实的手臂，脸上还挂着银丝眼镜，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莫名地带着一股子斯文败类劲。 是的，斯文败类。 听到动静，周庭柯掀了掀眼皮，见到是我，不咸不淡道：“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荣域了？” 他一向擅长讥讽。 但此刻的我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周庭柯打嘴皮子仗上，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表明我司的态度。 我言简意赅道：“知道周总也忙，所以我会尽量长话短说。” 我声音刚落下，曾智便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白经理，不急，慢慢说。” 我道了声谢，坐在了周庭柯的对面，说，“不用了，就几句话，我说完便走。” 我自诩语气客气，言辞也很诚恳，但不知道哪一个又惹到了周庭柯，周大总裁立即接了话：“对，不用这么麻烦，白经理等会还要去忙大项目呢。” 闻声，曾智尴尬地抽回端着茶水的手，默默地给我递了个眼神。 他在好心提醒我小心着点。 我收回视线，瞄了一眼面前正在翻阅文件的男人，镇定道：“周总想让林杳杳转达的提议，我已经收到了，想要新成员可以，但是得小组互换。” 周庭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没有立即给回应。 我接着说，“马奇在编程方面跟王嘉的能力不相上下，又是南大推荐过来的优秀毕业生，可以让他去林杳杳的小组。” 周庭柯拿着签字笔在文件上勾勾画画，连正眼也没给我一个，淡淡道：“那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是没什么区别，但周总你提了啊，”我心里堵得很，语气也不客气，“投资人提的要求，我们总得尽可能满足啊。” 握着签字笔的手一顿，周庭柯抬起头来，说，“可是，我要求是赶进度啊。” 他说得不轻不重的，但这个要求对我们而言，简直是雪上加霜。 组员都给林杳杳了，我拿什么赶《hero》的进度？ 周庭柯早提晚不提，非要在这种时候提这样的无理要求，目的可想而知。 “抱歉，周总的这个要求我们可能办不到了，”我态度坚决，说，“首先，《物语》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赶不赶进度都能完成，其次，我司跟荣域这样的大集团没法比，人手就那么几个，加不了。” “呵，”周庭柯将签字笔一扔，背靠在办公椅上，幽幽道，“以前的白经理是全力满足投资人的要求，现在投资人都不能说话了？” “周总表述得不太准确，我们只满足合情合理的要求。”我纠正他，“不合理的，我们会拒绝，找茬的，更不会理会。” 我特意加重了“找茬”两个字的发音。 周庭柯脸上的讥诮僵在了嘴角，看我的眼神也明显冷了几分。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但这一刻，我不在怕的，反而迎上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与他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缓缓地流逝，我跟周庭柯都没有退步的意思。 室内也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墙上时钟默默走动的声音。 就在我跟周庭柯僵持之时，一旁的曾智忽然插话道：“周总，白经理，晚饭时间到了，要不我给两位定个位置，咱们边吃边聊？” “不必。” “不饿。” 我跟周庭柯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后我又觉得挺对不住曾智的，瞥了一眼周庭柯后，说，“周总，当初我们之所以选择合作，是因为彼此各有所图，作为投资人，你当然有给意见的权利，但凡事都有个度，你现在已经越线了，所以这一次，我们不可能答应你。” “嫂，不不不，白经理，其实……” “不答应？”周庭柯冷笑一声，“看来白经理对此事胸有成竹。” “全体股东大会举办在即，周总需要给整个荣域一个交代，但是要是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损失最大的，恐怕是您，”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况且，据我所知，最近京港时报的记者一直在约您，各方都在观望荣域首次在游戏领域投资的反响，这种时候要是闹出什么不快来……” 我没把话说完，但我想周庭柯应该明白我的言外之意。 “周总，年底了，为什么不开开心心……” “白经理这是在……‘威、胁’我？” 猛地被周庭柯打断，我一脸错愕的看着他，坦诚道：“那怎么会，做生意，讲的是以和为……” “可我听白经理的意思是，如果荣域执意要加小组成员，贵司绝不会退步，怎么，还想闹到媒体面前？”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把话挑的这么明，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坦白来说，如果记者刻意去挖周总和荣域的料，对你和企业本身的确会有影响，当然以周总如今的身份地位或许不会放心上，可林杳杳就不同了……” “周总还得多替这位想一想。” 林杳杳毕竟没毕业，我想周庭柯应该不敢拿她的前程赌。 果不其然，在我打出这张牌之后，周庭柯没再说话了。 我点到即止，相信聪慧如周庭柯，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来，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白经理现在，果然是今非昔比了。” 我淡淡一笑，不予置否。 但离开的步子刚迈出去，男人低沉的嗓音又传到了我的耳中：“项目虽然是你我的，但也牵扯到校企合作，白经理就不怕把事情闹大后，影响你的释教授吗？” 提到释东，我不由得停在原地。 是啊，释东自始至终地帮了我那么多，我怎么能因为这件事连累他？ 不愧是周庭柯，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我的死穴。 怎么办？难道这一次，我们又要被这位给拿捏了吗？那我的计划怎么办？囡囡怎么办？ 无数个问题从大脑里蹦出来，好像要把我的脑门撬开一样，一瞬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晕倒前，我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呼唤声，夹杂着急迫和惶恐的呼唤声。 错觉。 第172章 我做了个梦。 在梦里，我又回到了那间黑白灰的公寓里，这里还有周庭柯，曾经我放在心坎上的男人。 这天是我的生日，刚结束竞赛的周庭柯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一束花，还有同学口中价格不菲的黑天鹅蛋糕。 他身上穿着我喜欢的白衬衫，嗓音难得的温润柔和：“洛洛，生日快乐。” 这是周庭柯给我过的第一个生日，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也是周庭柯给我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他还破天荒地给我做了几个菜。 令我惊讶的是，本以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周庭柯，做起饭来竟然有模有样。 我们坐在十几平米的客厅圆桌前，我看着他花了半数参赛奖金买来的礼物和桌上的三菜一汤，没出息地哭了。 那时候我们都没有钱。 我边哭边说：“周庭柯你这样太浪费了，戒指的钱用来交下个季度的房租不好吗？” 哦，我想起来了，周庭柯曾经是送过我一枚情侣戒指的。 周庭柯应该是动容的，他将我搂进怀里，刮了刮我的鼻子，说：“笨蛋，别担心，我又接了一个项目，不会再让洛洛跟我吃苦了。” 他不说还好，说完这句话后，我哭得更凶了，周庭柯没办法，边帮我擦眼泪边解释道：“也只有你一直把我当一块璞玉，可是洛洛啊，其实我，不过是大家都不稀罕的棋子罢了。” 他说，在他成长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妈妈是没有时间给他做饭的，他还说，同学都以为他家境殷实，其实不过是那些人给他们母子的施舍，他说洛洛，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但以后，我会为了你变更好。 这一天，周庭柯跟我吐露了他心底深处的不堪。 我还半开玩笑地问了他：“如果有一天，他们请你回去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周庭柯笃定地告诉我：“不会，洛洛永远的洛洛。”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竟是京港第一豪门周家。 而周庭柯，也食了言。 一阵天旋地转，梦境里的场景忽然消失了，我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耳旁反而响起了熟悉的低沉嗓音。 他说：“白音洛，你怎么能把自己糟践成这样？” 像是周庭柯的声音。 但没有他的声音冷。 “白音洛，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为什么我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呢？”男人声音哀怨，带着一种凄婉的卑屈感，“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的心，越来越远了呢？” 我越听越迷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我在这个声音里，听到了一丝哭腔。 而铁石心肠的周庭柯，又怎么会为我哭呢？ “周总，嫂子是不是做噩梦了？她是哭了吗？” 曾智的声音压在我的耳边，梦幻又真实。 我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头顶的吸顶灯，以及曾智疑惑的眉眼。 我转了转眼眸，这才发现坐在病床旁的周庭柯。 他坐得太近了，近到我一抬眼，就能看清男人脸上细碎的胡渣，以及泛皱的衬衫领。 我不由地拧眉，刚准备起身，却发现左手竟被周庭柯压在掌心。 我第一时间挣了下，却听到周庭柯说：“别乱动，点滴刚换上，小心回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喑喑哑哑。 “是啊嫂子，医生说了，你低血糖，营养不良，”曾智急忙提醒我，“先打完点滴啊。” 我这才想起自己在荣域总裁办晕倒一事，没好气道：“没事，也就是加班次数多了，没什么大碍。” 我边说边抽回手，刚准备起身，又听到周庭柯说：“白……白经理是在荣域出的事，我们总得对你负责，还是先把点滴打完。” 我看了眼周庭柯，立即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也是，众目睽睽之下，我在荣域晕倒，他周庭柯可不就得负责吗？ “以周总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怕这些闲言碎语？” 我忍不住讥讽了一句，边说边起身，却听到男人不耐烦道：“现在是凌晨四点，你闹什么闹？” 我睨了眼周庭柯，按了一下床头呼叫器，说：“上个洗手间总可以吧？” 周庭柯这才明白我的意图。 但可能是夜深人静的缘故，呼叫器按下好一会，都没见护士的身影，就在我神忍无可忍之际，周庭柯蓦地起身，拿起了点滴瓶。 他没说话，但意图也很明显。 我自然是不想麻烦他的，但实在是身不由己，也就任由周庭柯在前方带路。 走两步后我才知道，自己住的是vip病房，套内卫生间。 几分钟后，我拖着疲累的身体走了出来，但因为没注意脚下的小台阶，生生地被绊住了。 扑棱蛾子一样，身体失去了平衡。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摔的四脚朝天时，身侧的周庭柯突然窜了上来，一把将我捞回了怀里。 他力气太大，一只手还拎着点滴瓶，而另一只手，则紧紧地裹在我的腰间。 距离太近，近到我甚至能听到男人不自然的喘息声。 我抬起眼睫，对上男人视线的那一刻，我竟然从男人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紧张和无措。 我立即站直身体，将全部力气聚焦在一只手臂上，毫不客气的，朝周庭柯推了过去。 毫无意识的男人很轻易地就被我推开了距离，只是望着我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意外和不适。 现在，我不需要他来装善人。 回病床后，室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我想着身体是自己的，就算是为了姑父一家，我也得把自己给照顾妥当了。 而周庭柯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的排斥和憎恶，很自觉地坐在了床尾，只有曾智一直不厌其烦地嘘寒问暖。 “早点店应该开始营业了吧？我下楼看看，买些早餐。” 曾智说完就一溜烟的出了病房，以至于整个套间内，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 我烦躁地看了眼点滴瓶，心里愈发繁乱。 按这个速度，不知道还要在这儿呆多久。 公司的事情怎么办？小组会议又怎么安排？ 我越想越着急，下一秒，手腕突然一紧，我转过脸时，看到了不知何时又挪到我病床前坐着的周庭柯，正攥着我的手。 “回血了，”他语气很冷，“乱动什么？” 我刚准备回怼，病房门忽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本以为是曾智买早餐回来了，但抬眼看去时，才发现站在门口的，竟是林杳杳。 小姑娘虽然嘴角挂着笑，但明显笑得勉强，那副漂亮的杏眸里，写满了不安与猜忌。 她视线缓缓下落，最后停在了周庭柯捏着我的手腕上。 第173章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五点半。 京港的夜还没有褪去，外面除了些许星星点点的灯光外，只有街边摊点的小贩叫卖声。 但这样的时刻，林杳杳居然着急忙慌地跑到医院，实在是令人出乎意料。 当然惊讶的人还不止我一个，连一向云淡风轻的周庭柯，也难得的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怎么过来了？” 林杳杳攥了攥衣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庭柯，用着软糯的声音道：“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打通，伯母那边也说没你的消息，我放心不下，就去了趟荣域，听他们说你来了医院，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针织的衣角被林杳杳攥了又扯，扯了又攥，都快扯出毛球来了。 “不是跟你说最近不必跟她联系吗？”周庭柯冷着一张脸，起身走过去，说：“我能有什么事？” 林杳杳掀了掀眼皮，瞅了一眼病床上的我，小声道：“我听说有人晕倒了，心里害怕，怕那个人是你，现在看来，好像是闹了乌龙。” “嗯。” “所以晕倒的，是音洛姐吗？” 看着小姑娘貌似无邪的一张脸，我浅浅一笑道：“也没什么大碍，多亏周总和曾助理及时把我送到医院，时间也不早了，两位请回吧。”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便朝我投来了一个不满的神情，说：“你在荣域出的事，我们肯定要负责到底，白经理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医院养着吧。” 我差点儿气笑了：“周总能替我垫付医药费，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只是把林经理吓成这样，实在是不好意思。” 林杳杳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小心道：“没关系的音洛姐，大家都是朋友，别说晕倒的是你，就是任何一位跟荣域合作之人，我们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的潜台词我也听出来了，就是让我别把自己当盘菜。 我笑了笑，直接下逐客令：“时间还早，我就不留两位了，早点儿回，还可以补一觉。”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周庭柯反驳道：“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待在这，万一又出什么情况……” 他说得很急，给人一种非常关心我的错觉，但很快，周庭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又平静道：“荣域可不想莫名其妙摊个麻烦。” 林杳杳抿了抿唇，瞥了我一眼，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庭柯说得对，要不你先回，我留在这照顾音洛姐。” 似曾相识的台词，即便是第二次听，我还是觉得有些反胃。 “不了，吴总在来的路上，”我确实给吴凌发了两条信息，“我不方便，就不送两位了。” 林杳杳似吁了口气，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扯了扯周庭柯的衣襟，说：“庭柯，既然音洛姐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倏忽间，捞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气势汹汹的。 好像还挺不乐意。 不过他担心的摊上麻烦不会发生，因为我肯定会照顾好我自己。 吴凌是在点滴瓶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赶到病房的，看着眼前黑眼圈严重，神色萎靡的女人，我也是吓了一跳。 “你是怎么做到让自己比一个住院的人还要沧桑的？” 吴凌摆摆手：“别提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制止她放在我额头上试体温的手，平和道：“我没事，倒是你，昨晚不是去应酬了吗？出什么事了？” 吴凌郁闷地坐在床头，瞥了我一眼，愤愤道：“都是章家豪那狗东西，好端端的跑到姑奶奶的饭局上，直接把我要谈的项目给搅合了。” 我瞪大眼：“他也去饭局了？这么巧？” “是啊，就这么巧，他组的局就在我们隔壁包间，”吴凌也觉得不可思议，恼火道，“我这边刚跟邓总碰杯呢，他带着宋锋那狗腿子莫名其妙冲进来，说是要跟我走一个，你说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 “然后呢？你没喝？” “我谈生意呢当然不能这么目光短浅啊，所以我就客气地跟他喝了一杯，”吴凌一拍大腿，气愤道，“但是这一杯酒后，他直接让服务生在包间添两个位置，你说气不气人？” 看吴凌这状态，估计过程不太愉快。 联想上一次在游艇上，张家豪往宋锋头上推酒瓶子的场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有没有一种可能，章家豪是故意的？” “为什么？” “你说呢？” 吴凌怔怔地看着我，隔了两秒，突然笑出声来：“不是洛洛，你该不会觉得章家豪对我是旧情难忘吧？我跟你说，不可能。” “那他为什么要赖在包间不走？”无非是介意吴凌跟其他异性喝酒。 “你别忘了，人家可是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白月光呢，”吴凌一脸不屑，“能在我们第一个结婚纪念日跑出去跟顾婉彤厮混一夜，放我独守空房的男人，又怎么会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吴凌，又听到她说：“对，我被绿了，所以洛洛，有那张结婚证绑着，都收不住他的心，更何况是现在呢？” 我听完一阵唏嘘，也开始理解吴凌在面对章家豪时为何总是针锋相对了。 “别总说我，听说是周庭柯送你来医院的？” 我冷嗤一声：“准确地说，是被他气进医院的。” “啊？周大总裁又出新招了？” 我叹了口气，回想那个亦真亦幻的梦境，说：“招我已经接了，决心也给了，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吴凌握住我的手，安慰道：“不管怎样，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你呀，别的先别想，好好养身体。” 我想着公司那一堆工作，说：“别，点滴打完就出院，也没什么大事。” “那不行，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吴凌心疼地看着我，“这次你得听我的。” 正说着话，病房门口再次传来了动静，一名主治医生带着两名护士走了进来，看着我，说：“白小姐，你预约的全身检查已经准备就绪，点滴打完后请去三楼的科室找我。” 我诧异地看着医生，说：“什么全身检查，我没预约啊。” 医生见我一脸迷惑，又跟护士嘀咕了两句，片刻之后，我听到他说：“是送你过来的周先生预约的，他是我们医院的赞助商，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竟是周庭柯。 心口微微一颤，我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单。 如果是全身检查，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些事就瞒不住了？ 第174章 我拒绝了周庭柯关于全身检查的提议并且办理了出院。 吴凌拗不过我，却要求我居家办公，至少也得在家养两天。 事实上经过那件事后，我的身体状况确实一直不太好，除了胃病外，气血亏空等，也时常让我力不从心。 只是没想到会严重到晕倒的地步。 还是在周庭柯面前。 我不确定周庭柯有没有察觉到什么，我隐约间记得，在我入梦时，似乎从他口中听到了“计划”等词眼，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踏实。 所以先避开荣域相关人等也未必不是好事。 《物语》上线在即，囡囡也快来京港了，这种时候，我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居家办公第一天，结束线上小组会议后，我从买菜软件上定了些许食物，不久后门铃响了，但出乎意料的是，站在门口的不是外卖员，而是释东、方欣桐和郑凯三人。 我这才知道，原来吴凌担心我一人在家无聊，偷偷地跟释东联系。 我猜释东大概觉得独自过来不方便，所以又叫上了方欣桐和郑凯两个活宝。 看着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进来，我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又听到方欣桐说，“音洛姐你是没看到，刚才我们跟东哥一起逛超市时，他一副要把超市搬空的样子，啧啧啧。” 释东一脸无奈：“是谁横扫了零食区，凯子，你说说？” 郑凯瞥了一眼方欣桐，公道道：“拿人手短懂不懂，还好意思说你。” “不是郑凯你什么意思啊，刚路上是谁先拆了包辣条，就我一个人吃啊？” 郑凯撇撇嘴：“辣条软糖不都是你的最爱吗？” 方欣桐被噎了下，急忙挽住我胳膊，不瞒道：“音洛姐，你看他，每次吃得最多的人就是他了，还说我。”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释东说，“你们闹归闹，别扯上音洛啊，她可是刚从医院回来。” 我看着释东拎着购物袋进了厨房，立即跟上去，说，“还是我来吧。” “不用，”释东态度坚决，视线在我的脸上扫过，说，“你真的要好好补一补了。” 按理说，朋友来到家里，我肯定要亲自下厨的，但今天是个例外。 一个小时后，四菜一汤被端上桌，方欣桐看着释东身上挂着的女士围裙，笑呵呵道：“东哥，你现在真有点儿家庭煮夫的意思了。” 郑凯端着大米饭走了出来，感叹道：“要说这厨艺吧，东哥和音洛姐不相上下，可刀工呢，音洛姐更胜一筹。” 释东耸耸肩，说，“是是是，你们音洛姐是最棒的。” 就在大家准备开饭时，桌上的手机响了，我走近一看，竟是曾智的来电。 我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白经理，你怎么出院了？”曾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全身检查也没做？” 提到全身检查，我的心口又是一揪，面上，却平和道：“我没事，吴总特意放了我两天假，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也应该做完全身检查再回啊，”曾智心事重重地开口，说，“你不知道，周总很担心你，特意叮嘱我来医院一趟。” 我吃惊道：“你现在在医院？” “是啊，周总上午在开会，走不开，就吩咐我过来了，”曾智实话实说，“他要是知道你打完点滴就出院了，肯定又要发火。” “发火？”我想着曾智的处境，说，“麻烦你转达周总，晕倒是我个人的事情，不会败坏荣域的名声。”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嫂……白经理，”曾智着急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我的意思是，周总其实挺担心你的。” 听到“担心”两个字，我紧抿双唇，没做回应，又听到曾智说，“白经理，我偷偷跟你提个醒，就那位周二少，你能少跟他接触就少跟他接触，他可没表面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你说的是周聘之？” “是啊，这事儿我偷偷跟你说的，”曾智压低声音，“那小子心眼多着呢。” 看来我猜得没错，周家这两位堂兄弟，也就是表面和谐而已。 “谢谢你曾智，早点回公司吧。” 掐断了线，我默默地看了眼窗外，心里愈发没底。 按理说，周庭柯把我送到医院，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可他竟然又派曾智折返，还特意提了“全身检查”一事，是巧合，还是刻意？ 客厅的喧闹声将我思路拉回。 返回餐桌前，释东将一碗乌鸡勾起汤端到我面前，说，“特意给你炖的，不喝两碗说不过去。” 我尴尬地捏了捏眉心，又听到方欣桐说，“东哥，补身体也不是这么个补法，要我说啊，你得天天来音洛姐这。” 郑凯点点头：“那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方欣桐一筷子敲在郑凯头上，怒嗔道：“我让东哥给音洛姐炖汤，你蹭什么热闹？” 郑凯扒了一口米饭，没好气道：“方欣桐你这手欠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就你这样，活该找不到男朋友。” 方欣桐撸了撸袖子，一只手拎在郑凯的耳朵上，气呼呼道：“来来来，你再说一遍。” 我跟释东见状，对视了一眼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个人一直在我这里呆到日落，方欣桐和郑凯先走，释东说什么也要善后，下楼时两手还拎着两个大小不一的垃圾袋。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我实在是于心不安：“还是我来吧。” “病患就负责养着，”释东果断拒绝，隔着镜片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坚持，说话的口吻也是关切又担忧，“音洛啊，未来还长着呢，你可得把身体养好了。” “我挺好的……”我有些局促，故作镇定道：“这次只是意外。” 释东放下垃圾，认真地看着我，语重心长道：“音洛啊，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义不容辞，但我不想你拿自己做赌注，好吗？” 释东说这些话时表情忽然莫名地严肃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我的有些心慌。 我知道的，他一贯聪明。 而且他语气太真诚温和，就算我想编排他两句，都无从下手。 就在我手足无措时，曾智那熟悉的嗓音蓦地从身后传了过来：“白经理，这么巧啊。” 我疑惑地转过身，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周庭柯和曾智。 曾智一脸尬笑，而周庭柯，则一如既往地板着张脸，看不出喜怒。 但，这个点，林杳杳还没下班，他们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75章 时间好像突然定格在我们四个人中间。 给了我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但直觉又告诉我，周庭柯和曾智，并不是来找林杳杳的。 以至于他们两人朝我走过来时，我有一瞬的恍惚。 “白经理，释教授，”曾智脸上堆着笑，问，“这是要出门啊？” 释东淡然一笑，回应道：“呆了一整天了，准备回去了。” “啊，这样啊，”曾智忽然顿了顿，瞥了我一眼道，“那白经理要送送释教授吗？” 我刚准备回应，就听到释东说，“不必了，外面风大，小心着了风寒。” 他说完又重新拎起垃圾袋，礼貌又绅士道：“我先回了。” 看着释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我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面前的两人，问，“两位是来找我的吗？” 毕竟这栋楼里，可不止我这么一个“熟人”。 “是啊，周总听说白经理在家休养，心里放心不下，特意过来探望。” 探望。 我默默地咀嚼着这两字，视线在曾智手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手，这才发现他手中拎的人参礼盒。 既尴尬，又别扭。 迟疑了两秒，我客气又疏离道：“多谢周总记挂，我已无大碍，两位请回吧。” 曾智瞪大双眼，刚准备开口，就被周庭柯给打断了：“本以为白经理是谦辞，现在看来，气色确实不错。” 我诧异地看向周庭柯，竟从他细微的台词里捕捉到了一抹讥诮。 探望病人，还要夸病人气色不错，我想也只有周庭柯能说得出来。 再看看周大总裁的表情，横眉冷对的，倒更像是上门讨债的。 “既然见到了，那我就不多留两位了，”我不想自己找气受，尽量克制着说话的语气，“慢走。” “别啊白经理，”曾智见我要走，立马跟了上来，解释道：“周总可是推了今天所有的行程过来的，连这老山参都是托人订购来的，白经理不请我们去家里喝杯茶吗？” 曾智说最后一句时明显压低了声量，我猜他是怕周庭柯听见。 看着他从中斡旋的样子，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想，坐五分钟也是坐，面子里子也说得过去。 下一秒，我便看到曾智对着身后的高大身影说，“周总，白经理请我们上去喝杯茶。” 上电梯时，我的余光不小心瞥到了站在另一侧的男人，只见周庭柯依旧板着那张脸，面色凛然。 我刚准备伸手去按楼层，曾智已经代劳了。 进门时，曾智礼貌地问我有没有鞋套，我想着不久前释东去超市买回来的一次性酒店拖鞋，打开玄关柜子，给他和周庭柯一人拿了一双。 递给周庭柯时，男人的手明显一顿，紧接着便说道：“看来白经理家里经常有客人啊，连这些配件都准备得这么齐全。” 我瞄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周总过奖。” 我看到周庭柯轻轻地拧了下眉。 “这个玄关柜子很实用吧，”曾智拍了拍柜门，说，“百叶窗款，放鞋子最适用了。”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见曾智朝茶吧台处走，惊叹道：“天哪，这个小水壶跟台面太契合了，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曾智又走向厨房，单手叩开了推拉门后，自言自语道：“看到没，推拉门最省空间，我的品味就是棒。” 我惊讶地看着曾智，重复他的话：“你的品味？” 曾智面上一慌，摆摆手道：“我的意思是，哪个房东要是摊上音洛姐这样的房客，做梦都得笑醒了。” 我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么说？” “就……屋里的摆设跟新的一样，”曾智避开了我的眼神，捂着肚子道：“我去下洗手间啊。” 没等我回应，曾智已经钻进了卫生间里。 但很奇怪的是，他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儿，怎么好像十分熟悉这里的格局一般？ 难道他也经常去林杳杳家？ 男人的轻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过身时，周庭柯已经坐在了双人沙发上。 他身型高大，腿又长，这一下子坐下去，显得整个客气顿时有些逼仄拥挤，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压抑的感觉。 他不说话，我也懒得打开话匣子，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我缓步走到茶吧台前，简单地倒了杯清水后，给他端了过去。 但也只是端了过去。 我们两人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欲望。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我瞄了一眼，在闪烁的屏幕中看到了“章庭远”几个字。 我拿起手机，默默地去了阳台。 “白小姐，后天是我的生日，想邀请你跟吴总参加我的生日派对，请问你有时间吗？” 我想着吴凌跟章家豪的关系，带着歉意说，“谢谢你的邀请，但我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恐怕去不了。” “你生病了吗？”章庭远追问道，“有没有去医院。” “刚从医院回来，”我长话短说，“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简短的几句对白后，我利落地掐了线。 转过身时，我好奇地瞅了一眼沙发，不料却对上了周庭柯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视线相撞，我若无其事地折返客厅，却听到周庭柯说，“白经理最近的行程挺紧。” 我诧异地看向周庭柯，见男人眼底挟着讥诮，回讽道：“不能跟周总您比。” 我语气挺生硬的，噎得周庭柯面上一愣。 下一秒，他突然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吧，免费耽误白经理行程。” 我抬了抬眼睫，一时间接不上话，又听到周庭柯说，“不过话说回来，为了《物语》之后的进程能够顺利进行，我还是建议白经理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 周庭柯说这句话时倒不像先前那般语气尖锐，倒是带了点儿好心提醒的意思。 这时曾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见周庭柯站在门口，不可思议道：“周总，这就走了？” 周庭柯眼皮都没抬一下，幽幽道：“不走，还留在这蹭饭吗？” 曾智静静地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个歉疚的眼神。 礼貌起见，我又送两人到电梯口。 这时电梯门开了，周庭柯面无表情地踏进电梯，刹那间，一声招呼声在我们耳旁突兀地响了起来。 “周总，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疑惑地望过去，竟看到了站在电梯里的赵红梅。 默契一般的，赵红梅的眼神，探究似的看向了我。 我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只见赵红梅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藏着一抹烦躁。 第176章 骤然间的偶遇让我们几个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见赵红梅，我猜赵红梅肯定也没想到会在这个点遇见我。 还意外地撞见了跟我一块儿下楼的准女婿。 镜头似乎在这个时刻忽然慢了下来，我们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赵红梅主动地打开了话匣子：“我来给杳杳送一些吃的，没想到会这么巧。” 她说完又看向我，用着关切的语调说：“听说白经理身体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我略感惊讶，没想到赵红梅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回应道：“不过就是有些贫血，已经好多了，这不，周总和曾助体恤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顺便过来看看。” 我想，与其让赵红梅胡思乱想，不如自己主动交代，免费再生出其他麻烦来。 果不其然，听我这么一说，赵红梅的姿态明显放松了些许：“早就听杳杳说周总对职工呵护有加，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这句话恭维的意思比较明显，周庭柯倒没有立即给回应，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对赵红梅的态度说不上热情，反而有些生疏。 这时电梯抵达一楼，我们一行人一起出了楼道，曾智看着拎着大号托特包的赵红梅，客气道：“阿姨，你是怎么过来的，需不需要我们送送你？” 赵红梅转了转眼珠子，视线在不远处停放的迈巴赫上扫了一眼，答复道：“我坐地铁过来的，还好，十几站路，我也不敢时间，就不麻烦呢和周总了。” 她这个答复，直接把曾智应得没接上话，他求助地看了周庭柯一眼，但周大总裁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曾智挠了挠头，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开口道：“要不这样阿姨，这儿离地铁口也没多远，我们送你过去吧。” “这样不好吧，”赵红梅边说边瞄了眼周庭柯，“会不会耽误你们时间啊？” “呵，不耽误。”曾智干咳一声，“阿姨请。” 赵红梅应了一声，麻溜地朝迈巴赫走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几人上车，车子启动后，后座车窗忽然漏了条缝，我顺着缝隙望过去时，竟对上了赵红梅那精明的双眼。 她明明笑意满满，但不知为何，我却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我郁闷地返回了住处，进门时，双脚忽然被绊了下，低头一看，绊住我的，竟然是那两盒老山参。 看我，只顾着聊天，竟然把它们给忘了。 出于好奇，我在网上搜了下老山参的品牌和年份，一模一样的没有搜到，但比周庭柯送来这两盒还差一点的，价格已经卖到了五位数。 我越想越觉得不踏实，打电话让曾智过来拿吧，也不合适，自己送过去吧，免不了又得跟周庭柯磨嘴皮子，思来想去，最终，我拨通了快递员的号码。 这么名贵的山参，我可要不起。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一天已经结束了，好在公司那边进展还算顺利，我琢磨着或许今晚能睡个好觉。 然而当我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时，沈华兰却突然来了电话。 我捏了捏眉心，本想装作看不见，但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我还是按下了接听。 “洛洛，听说你住院了？”沈华兰关切的嗓音从听筒里冒出来，“什么情况啊？出什么事了？” 我清楚沈华兰那小事化大的性格，闻声道：“就是有点儿贫血，没事。” “是不是庭柯这家伙又给你们压力了？哎，我早就跟他说过，工作的事急不得，”沈华兰叹了口气，蓦地话锋一转，问，“明天你在家吗？阿姨想过去看看你，咱们姨俩儿也好长时间没好好说会话了。” 我一听这话顿时头大，婉拒道：“我没事的阿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要的洛洛，你看你在京港也没什么亲人，你生病了，阿姨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沈华兰诚意满满，问，“听话，把地址发给我。” 听到地址两个字，我差点儿气笑了。 原来周庭柯并没有告诉沈华兰我的住处。 而沈华兰，嘴上说着心疼我，却不知道我真正的处境。 我猜她应该不只是简单来看看我，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我顿了顿，报上了我的地址，等了好几秒，电话那头也没个动静。 是啊，除了我跟周庭柯，只怕这世上最熟悉这套公寓的，就是沈华兰了。 好一会，我听到沈华兰挽尊道：“好，今晚你好好休息，阿姨明天去看你。” 挂断电话，我摸了摸手上的腕带，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翌日晌午，沈华兰如约而至，手里还拎着近期比较有名的燕窝礼盒。 进门之后，她先是一愣，随即感叹道：“这房子竟重新装修过了呀，跟从前真是两种风格呢。” 我微微一笑，没做回应。 沈华兰局促地坐在沙发前，看我的眼神意味不明。 我将倒好的茶水递过去，说：“你也看到了，我身强体壮的，没什么事。” 沈华兰应了一声，环顾四周道：“虽说室内的格局变了，但坐在这儿，总是免不了想到过去，洛洛，阿姨知道你是念旧的。” 我掀了掀眼皮，将说给周庭柯的台词又翻了出来：“房东也念旧，给我每个月减两百块房租呢。” 沈华兰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回，抿了口水，继续道：“这一转眼一年又快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以前我们三个人窝在这间小公寓时，阿姨最大的梦想就是早点儿有套自己的房子，现在呢，住得是舒服了，每天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周家那几位，一天到晚想着法子找庭柯的不是，”沈华兰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垃圾桶，无奈道，“我这两天才知道的，老太太一直派人盯着庭柯，所以对他和林杳杳那点事儿，摸得是一清二楚，她已经罚过庭柯两次了，现在又突然把老二家的那位从海外市场调回来，说白了，不就是想给我们庭柯一点颜色瞧瞧吗？” 原来，这就是周聘之突然回国的原因。 见我没吭声，沈华兰掀了掀眼皮，探究的眼神儿落在我的脸上，说：“洛洛啊，你知道的，阿姨一直把你当半个闺女，从来没把你当外人，就庭柯现在这情况，跟被下了降头没什么两样，就说那林杳杳，要能力没能力，要相貌没相貌的，庭柯为了她居然拒绝去见老太太安排的大家闺秀，这种时候我这个当妈的要再不替他拦着点，只怕我们母子在周家的日子会越来越难熬。” 这车轱辘话我也不止听了一次，我猜沈华兰还没讲到重点。 见我没吭声，沈华兰又叹了口气，感叹道：“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洛洛，你说，如果你跟庭柯要能回到当初那般亲近，该有多好。” 我握着杯子的手一顿。 这才明白沈华兰的来意。 原来是对比了一大圈之后，觉得与其让周庭柯去娶那个各方面都不行的林杳杳，还不如撮合我这个曾经被她嫌弃的前“儿媳”。 我差点儿气笑了。 手指一滑，玻璃杯脱手而出，“哗啦”一声脆响后，杯体顿时四分五裂。 “洛洛，你没事……” “阿姨，”我打断沈华兰，瞄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碴，询问道，“你说，这碎了的杯子，还能恢复原样吗？” 第177章 沈华兰看着我将玻璃碴一点一点地扔进垃圾桶后，神色失望地离开了。 临走前，她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洛洛啊，世间之事，很难圆满，阿姨还是欣赏你的。” 关上门后，我的胃里一阵翻滚，最终忍不住对着垃圾桶干呕起来。 可是，我分明记得，两年前，也是她沈华兰，义正言辞地告诫我，让我不要影响他们母子的前程啊。 呵，这世上总有些人的原则，会根据自己的处境随机应变，我，于沈华兰而言，是备选，是权衡，却从来都不是第一选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聒噪的手机铃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点开一看，竟是曾智的来电。 我定了定神，这才按下接听。 “白经理，你怎么把老山参给寄回来了？这可是周总特意替你选的啊。” “不需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像是淬了一层冰。 我从来没有这么理智过。 “白经理，这怎么也是周总的一片心意，你不知道，为了弄到这几根陈年老参，周总可费了不少心思呢，”曾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吞吞吐吐道，“他其实很……很关心白经理。” 我冷笑一声，联想近日种种，提议道：“这么名贵的药材，我觉得它更适合送给林杳杳，或者……赵女士。” 没等曾智把话说完，我直接掐了线。 吴凌给我的是休息日，但现在看来，更像是滑稽日。 一整夜的辗转反侧后，第二天一早，我果断去了公司。 小雅见了我马上迎上来，关心道：“音洛姐你怎么来公司了，身体好点没？” “好多了，这两天工作怎么样？” 小雅凑过来，小声道：“大家都挺和谐的，不过吴凌姐那边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我看了眼吴凌办公室紧关的门，问：“出什么事了？” 小雅摇摇头，苦恼道：“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是接了个请帖之后就这样了。” 我刚准备回应，就看到林杳杳拎着个小礼盒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冯文婷等人。 见到我，林杳杳满脸堆笑：“音洛姐你没事啦，我们几个刚才还商量着今天下班之后去看你呢。” “不过是低血糖，没什么。” “对了，这是我妈亲手做的枣泥阿胶，我昨晚特意回去拿的，音洛姐你看着气色不太好，正好补一补。” 林杳杳说完便当着在场所有同事的面，将礼盒递到我面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多好的姐妹呢。 “谢谢阿姨一片心意，但……”我将礼盒推了回去，“我不吃甜食。” 意料之中的，林杳杳耷拉着眼皮，满脸失望道：“那太可惜了，这样，下次我让妈做少糖或者无糖款好不好？” 体贴到位的言语，难怪他们同组的小郑会对她言听计从。 “难得林经理一片好意，给我吧，”纤长的玉指从我身后伸了过来，吴凌一个快步上前，抓住小礼盒，当着大家的面晃了晃，笑眯眯道，“纯手工呢，市面上肯定买不到。” 林杳杳怔怔地看了吴凌一眼，勉强地露出一个笑脸，说：“吴总喜欢就好。” “喜欢，”吴凌回答得果决，当着林杳杳的面把礼盒拆开，拿出其中一个分装袋，感叹道：“阿姨果然心灵手巧，难得林经理如此热心，来来来，见者有份啊。” 一盒枣泥阿胶在五分钟内被一扫而光。 进了办公室后，吴凌撕开其中一块放进嘴里后，又当着我的面吐进了垃圾桶。 “说什么纯手工，这手艺……呸。” 眼瞅着吴凌火气值蹭蹭蹭的往上冒，我瞥了一眼桌上摆放的暗红色鎏金邀请函，问：“哪家公司？” 吴凌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冷嗤一声道：“章家豪发来的，说是他六叔过生日，诚邀我们两位出席。” “章庭远的生日宴？”我略感诧异，“但我已经拒绝了啊。” 吴凌听我细说之后，更是火冒三丈：“我是瞧出来了，章家豪这次回来，不是为了什么家族生意，就是来找我茬的。” 我看了眼生日宴地址，是在章家一处中式庭院，提议道：“礼去，人不去。” “不去？为什么不去？”吴凌义正言词，“我也想看看，章家豪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招。” 我想着顾婉彤和宋锋那几位，思索片刻道：“行，就当是维护客户关系了。” 晚上七点，我跟吴凌驱车来到和园。 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 穿过曲折的回廊，我们便来到了正厅。 厅内，装饰典雅，吊灯璀璨，宛如繁星点点，照亮了整个空间。 宾客们身着盛装，举止优雅，公子千金们的谈笑声交织成一片，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 被众星捧月的，自然是章家叔侄。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刚准备上前打招呼，好巧不巧的，身后猝然间一阵骚动。 我好奇地看过去，这才看到了盛装出席的顾婉彤等人。 出乎意料的是，顾大小姐今天居然一改常态的乖巧公主模样，换了一件白色吊带款缎面高开叉礼服裙，亮泽丝缎自然下垂，划过曼妙身形，再搭配银色的cl尖头鞋，整个形象看上去又纯又欲。 加上顾婉彤一贯给人的印象都是知书达理，这一刻的视觉冲击感还是极强的。 就是这礼服裙，看着有点儿眼熟。 吴凌嘴角一勾：“杀手裙，某意大利设计师的成名款，我家衣柜里有条黑色同款。” 我微微一顿，顿时恍然大悟，但紧接着，又觉得有些不妙。 吴凌的杀手裙是章家豪购买的，那顾婉彤这一条呢？ 有了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也吸引了章家叔侄的视线，一瞬，人群的中心就移动到了顾婉彤的周围。 大家连连赞叹，宋锋更是竖起了大拇指：“我还以为是天女下凡呢。” 他话音刚落，吴凌便发出了一声轻叹：“仙女不该穿中式吗？” 她声音不大，但在一片赞美声中略显突兀，轻易地就把宾客的视线们拉到了我们两人身上。 宋锋不满地看了吴凌一眼，说：“这不是吴大小姐吗？也来给我们六少庆生啊？” 吴凌向来不惧场，上前一步，将礼物递给章庭远：“生日快乐。” 章庭远一脸乖巧：“吴小姐和白小姐能来是我的荣幸，谢谢。” 这时站在顾婉彤身边的一位萌妹也开了口：“六少你是不知道，婉彤姐也是带着礼物过来的，只是这礼物太大，佣人们正在搬呢。” 章庭远好奇道：“啊？什么礼物还得用搬的？” 顾婉彤淡淡一笑，瞥了厅门一眼，温柔道：“庭远自己打开就知道了。” 片刻后，众目睽睽之下，章庭远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一米五左右的大箱子，露出了箱内那只渐变色的暴力熊。 “哇，限量款，”章庭远瞪大双眼，满脸惊喜道：“谢谢婉彤姐。” 顾婉彤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章家豪道：“是阿豪跟我提了一嘴，要谢，还得谢谢他。” 章庭远又甜甜跟章家豪道了谢，一副叔友侄恭的模样。 这时不知谁好奇地提了一嘴：“婉彤姐的礼物已经拆了，六少要不要看看吴小姐送的是什么？” 说话的正是刚才替顾婉彤说话的萌妹。 她说完还挑衅地看了吴凌一眼。 喧闹的氛围在一瞬间安静下来，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的章庭远听到这个提议后看了眼我和吴凌，体贴道：“还是把这份惊喜留久一点吧。” 显然，他是想给我和吴凌找台阶。 “既然是惊喜，当然是立即拆了才有意思，”吴凌挑了挑眉，认真道，“六少，拆开看看啊。” 章庭远惶恐地看了眼吴凌，又朝章家豪递了个求助的眼神。 “拆啊，吴大小姐都发话了，”章家豪直勾勾地看着吴凌，一字一顿道：“看看是什么大、惊、喜。” 章庭远轻轻地应了一声后，又当着大家的面拆礼物。 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因为来之前吴凌表示礼物会备好，让我不用操心，所以盒中装的到底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终于，章庭远在大家的期待中拆到最后一步，可令宾客们包括我都很意外的是，盒内，居然只是一条高奢品牌的腰带。 款式很普通，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腰带对于普通工薪族而言还算贵重，但在章庭远这群公子哥们的眼中，压根拿不出手。 不像是吴凌的作风。 而周围这些人，显然也是这么认为，其中还有人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 可吴凌没在意，反而一脸悠然自得的模样。 只是很快，我在这群人之中，注意到了章家豪隐忍不发的模样。 很是诡异。 佣人的提醒声将宾客的视线捞了回去。 原来是姗姗来迟的周聘之到场了。 我拉着吴凌退出宾客视野，疑惑道：“那条腰带，是有什么说辞吗？” 吴凌淡定地往嘴里塞了块甜点，应答道：“也没什么，先前每年都会送章家豪的同款，还有……” 她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床上道具。” 我大概知道章家豪当场黑脸的缘故了。 这两人，一个让现任穿前妻的同款礼服，一个送前夫小叔同款床上用品，真，一个比一个会玩。 好在宴会人不少，宾客们又很自觉地围绕着小寿星转，我跟吴凌也算顺利熬到了吃蛋糕阶段。 就在我以为我们两人能在今晚的宴会上全身而退时，余光忽然扫到宋锋在小萌妹耳边悄悄说话的情形。 倏忽间，我便看到萌妹端着蛋糕朝右侧走去。 正是吴凌跟一位公子哥聊天的方向。 我暗叫一声不好，三步做两步地走过去，在萌妹蛋糕撞上来时，挡在了吴凌身侧。 粘腻的奶油稳稳地粘在我的礼服上，耳侧，是萌妹的道歉声和宾客们的惊呼声。 吴凌反应过来，盯着我后背的奶油，又看看一旁的萌妹，抓起面前的香槟杯，毫不犹豫泼向了萌妹的脸。 “啊！”萌妹吓得尖叫道：“你做什么！” 吴凌淡定地晃了晃香槟杯，说：“抱歉啊，不小心的。” 吴总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长进了。 听到动静的章家叔侄也围了过来，就在我准备解释时，一件男士黑色晚礼服蓦地盖在了我的肩头。 “我送你去休息室。” 我抬眼望去，看到了面带关切的周聘之。 “我不小心的，但她，她直接泼我！”萌妹还在一旁叫嚣，边哭边看向章家豪，“豪哥，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她送蛋糕的，但你看……” 吴凌翘起嘴角，冷笑一声道：“给我送蛋糕？哈，是要孝敬姑奶奶？” 萌妹顿时被噎住，章家豪也在这时站了出来：“吴凌，凡事要有个度，今天好歹是庭远生日，你就不能……” “不能，”吴凌打断章家豪，将香槟杯往吧台上一扣，平静道，“我们拿着邀请函过来，是来给六少庆生，可不是来受窝囊气的。” 吴凌说完便拉着我的手往外走，走到章庭远身侧时，还打了个飞吻：“六少，我们先回了。生快！” 周聘之竟也跟了出来。 “这么晚了，两位还喝了酒，”男人温文尔雅，“还是让我送你们回去吧。” 他说完朝路边招了招手，很快，一辆黑色商务车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车门打开，却露出了曾智热心的面孔。 “抱歉，让周副经理久……”曾智截住舌头，满脸错愕道：“白经理，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第178章 我跟吴凌都没想到前来接人的会是曾智。 吴凌酒劲上头，一只手搭在曾智肩头，揶揄道：“周大总裁的贴身助理前来接驾，姐姐荣幸之至啊。” 曾智被吓了一跳，谨慎道：“吴总客气了，应该的，应……应该的。” 吴凌已经把人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但吴凌不依不饶，扯着曾智的领带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周大总裁担心我跟洛洛工作不卖力，特意让你来监视我们的吧？” 一米八五的曾智站在吴凌面前略显笨拙，为了迁就吴凌，弓着身子道：“那哪能啊吴总，我们周总一向很体恤你跟白经理的。” 吴凌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我跟周聘之，醉醺醺道：“听到没，体恤，我说曾助理啊，要不是你们周总在合同上动手脚，我们洛洛也不会挨巴……” “吴凌，”眼看着吴凌有些失控，我急忙上前制止道，“时间不早了，先回吧。” 吴凌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不瞒道：“干嘛制止我，我说错了吗？要不是周庭柯小心眼啊，非要往项目里塞一个林杳杳，我们至于走那么多弯路吗？这大晚上的还让这个曾智来监视我们，有这样的资本家吗？” 吴凌说到这，颤颤巍巍地往曾智面前走两步，伸出葱白似的手指，朝他的胸口点了又点。 曾智一副吃不消的样子，带着歉意道：“姑奶奶，外面冷，要不我们还是先上车吧？” 我刚要上前制止，耳旁却响起了一声轻笑。 是周聘之。 见我投去的目光，他坦言道：“早就听闻庭柯在工作上杀伐果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看来两位没少在他手底下受折磨。” 他的声音成功地引起了吴凌的注意。 “周先生很高兴吗？”吴凌转过身，快步走到周聘之面前，醉眼迷离道：“你们周家是不是以周庭柯为荣啊？” 周聘之没料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解释道：“不不不吴小姐，我的意思是，你跟白小姐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你放心……” “呕……” 周聘之的话还没说完，吴凌毫无征兆地，朝男人的腿边呕了下去…… 半小时后，我们四人出现在距离和园两公里外的星级酒店里。 看着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抱着枕头入睡的吴凌，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事实上从章家豪回国之后我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压力与日俱增，看着昔日背叛自己的爱人和他的白月光活的风光无限，曾经的千金小姐却落魄到跟我一起打拼事业，看人脸色，她心底多少会有些落差吧。 只希望经过今晚以后，她能有所收获。 正思索时，门铃响了，我从猫眼里望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聘之。 门开后，男人绅士地问道：“吴小姐好点没？” 我淡淡道：“睡了。” “我让餐厅做了些粥，要不要下去吃点？” 我略感惊讶，还没做回应，又听到周聘之说：“我看你在宴会上没吃几口，这样下去会营养不良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蓦地有了些食欲。 餐厅的时钟指着晚上十一点。 周聘之倒也没点什么特别的餐点，海鲜粥配小菜，看着让人挺有胃口。 出乎意料的是，尝起来竟也不错。 周聘之似乎发现了这一点，得意道：“后厨是按照我说的方法做的，味道很赞吧？” 我点点头，问：“是加了什么特别的佐料吗？” “对，”周聘之嘴角勾起，故意卖关子道，“但不能告诉你。” 他说话时嘴角噙着笑，明明是跟周庭柯类似的眉眼，但却是温和而有温度的，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吃到半饱，我跟周聘之道歉：“吴总偶尔会有喝高时，还请周先生谅解。” 周聘之又是一声轻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今晚还挺高兴的，你不知道，家豪在我们圈子里从来都是张牙舞爪的，今晚我可是见识到了他吃鳖的模样。” 我轻声道：“是吗？” 周聘之刚要回应，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跟我递了个眼神，当着我的面按了接听。 “周副经理，你不在房间吗？” 是曾智的声音。 “是，我在楼下餐厅，”周聘之瞄了我一眼，回应道，“跟白小姐一起。” “哦？白经理也在？” “我要的东西都拿来了吗？” 电话那头忽然顿了顿，然后就清脆声就变成了低沉的嗓音：“我们现在过去。” “庭柯？”周聘之抬高了语调，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听筒里没再有回应。 但很快，安静的餐厅里便多了两个高大的身影。 周庭柯和曾智朝我们走来时，我瞥见了站在桌椅后捂着嘴傻笑的服务生，小姑娘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紧盯周庭柯的侧脸，目不转睛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他相貌出众，一贯吸引人眼球。 距离近了，周聘之单手撑在桌子上，朝周庭柯晃了晃：“不过是送两套衣服，怎么好麻烦庭柯亲自跑一趟？” 周庭柯瞥了一眼桌上已经见底的海鲜粥，言简意赅道：“顺路。” “这是周副经理要的套装，”曾智将两个包装袋递到周聘之面前，“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款。” 奇怪的是，其中一个包装袋，竟然是蒂芙尼蓝。 但下一秒，周聘之就解开了我的疑惑。 “对，就是这一件，”水蓝色的女士连衣裙从包装袋里露出一角，周聘之满脸欣喜地看着我，说：“一定适合白小姐。” 我不由地蹙眉，又听到周聘之说：“你身上的那件不是被奶油沾到了吗？换这一件吧。” “不必了，”我果断拒绝，起身道了声谢，“我先回房了。” “白小姐不喜欢这个款？”周聘之耷拉着眼皮，失望道：“我只是不想白小姐穿着粘腻的衣服入睡。” 我微微颔首，抬脚离开。 且不说周聘之跟周庭柯之间的关系，就说几面之缘就收他衣服，就不合适。 更何况，还是当着周庭柯的面。 我也不想无端惹麻烦。 回房间后，我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刚出浴室，就看到了床头震动的手机。 是周庭柯的电话。 我两步走过去，点了消音键。 一晚上的应酬已经使得我精疲力尽，现在我确实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应付周庭柯。 震动声消弭，可很快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了一条信息。 简单的三个字：“见一面。” 末尾写着房号。 短信是周庭柯发来的。 我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已是午夜时分。 我迟疑了两秒，按下了删除键。 第179章 吴凌给我打电话时已是晨光熹微，旭日东升时。 不可思议的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我竟难得地睡了个囫囵觉。 吴凌抓了抓头发，烦躁道：“我怎么记得跟周庭柯吵了一架，天哪，这家伙出了名的小心眼儿，我们该不会被打击报复吧？” 我将她吐了周聘之一身的事儿说了出来，吴凌听完舒了口气：“好险，幸亏不是周庭柯。” 我想着昨晚那条短信，没接话。 我猜周庭柯人已经走了。 聒噪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吴凌的电话。 像是中介打来的。 五分钟后，她将手机推到我面前，问：“这两处房子，你更喜欢哪一处？” 我简单地扫了眼图片，竟看到了一处漂亮的江景房和一栋环境优美的小洋楼，疑惑道：“怎么突然选房子了？” “我想选江景房，两百平的大平层，跟咱俩梦想中差不多。” 看着吴凌认真严肃的模样，我一头雾水：“项目一个还没上线，现在选，是不是早了点？” 更何况荣域的五千万还推迟到账了。 吴凌嘴角一勾，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说，“别担心，有钱。” 吴凌的那一点儿存款从我们开始整《物语》时就全部拿出来了，我实在想不到她哪里还有多余的资金。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别忘了，我名下还有一栋大别墅，别墅里还有许多奢侈品。” 我顿时瞠目结舌。 那可是吴凌所有的家底了。 她曾一度表示别墅和奢侈品是自己的脸面，就算丧命，也不能没了它们，怎么现在却突然改主意了？ 我摇摇头：“不行，我不同意。” 吴凌拉住我的手，语重心长道：“换房子，是我认真考虑过的事情，你想啊，人都没了，谁还稀罕一栋别墅呢。” 这话要是给章家豪听见指不定又要炸毛。 “我算过了，除去买大平层的钱，余下的金额应该够我们支撑到荣域打款，”吴凌瞄了我一眼，说，“洛洛，你的才华我是清楚的，我对你有信心。” 虽说吴凌有时候会意气用事，但我清楚卖别墅一事一定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想到昨晚在宴会上她跟章家豪针锋相对的场景，我坦言道：“其实我知道你并不重物欲，你在意的，从来都是这栋别墅带给你的记忆，卖了，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那不仅仅是吴凌曾经的婚房，还是一个女人的前半生。 吴凌听懂了我的潜台词，吸了吸鼻子，从容道：“你信吗洛洛，从一套房子里，其实也能看出一个男人的真心，章家豪以为把那些东西给了我就很爷们，但洛洛啊，出轨的人，也是他啊。” 看着吴凌泛红的眼圈，我轻轻地抱住她，哽咽道：“好，我支持你。” 没一会，吴凌就将售卖别墅的信息发给了中介。 “卖房成功时，就是姑奶奶跟过去彻底告别时！”吴凌眼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从今天起，凡是跟他章家豪有关的一切，姐姐都避而远之，姐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搞钱！” 吴凌总能将悲与喜在一瞬间转换。 看着她魅力四射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努力割舍过去的人，并不是胆小鬼。 我想，我们成长的过程里总有一些事会影响我们对未来和事业的憧憬与幻想，但没关系，挫折亦是成长。 安抚完吴凌之后，我又折返回房间，谁知刷卡的后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忽地从身后走来，一只手臂穿过我的侧脸，按在了门板上。 是那只指节匀称的手。 似要去开我的门。 我心一横，拉住门把手，使出腕上的力气，一把将房门带上。 转过身时，我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眼底闪过的烦躁。 对视时，我看到周庭柯眉目之间笼罩的几分憔悴。 没等他开口，我平静道：“周总有何指教。” “进去说。”他态度惯用的强硬，眸光中还带着一丝警惕。 “不合适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但也很有力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只怕会误了周总的清白。” 我态度诚恳，不卑不亢。 闻言，周庭柯眉头紧蹙，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身份摆在那，稍微冷下脸，整个人身上便压迫感十足，可此时此刻，我却没有一丁点的紧张与慌乱。 “公事，我们也可以办公室谈，”见他沉默不语，我继续道，“私事，我想我跟周总之间，也没什么私事可说。” 摆明态度后，我再次拿出房卡，房门“叮”的一声打开后，猝不及防间，我只觉得腕上一紧，整个人被周庭柯抵在了门上。 他动作太快太狠，膈得我后背生疼。 我蹙眉看去，却见男人满眼恼怒，眼尾泛红。 “没什么私事可说？”他胸口起伏，语气里裹着一层怒意，怒意里又带着两分委屈，“白音洛，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距离太近了，近到我能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近到我能清晰地看清他眼底冒起的这一层火焰。 我虽然习以为常，可酒店毕竟人多眼杂，更何况，还有一个底细都没摸清楚的周聘之。 我调整呼吸，和声道：“周总，跟女生动粗，算不得什么本事吧？” 说话间，我眸光落在被男人钳住的手腕上，意有所指。 周庭柯微微一顿，钳住我手腕的力道稍稍轻了些许，就在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心平气和地交谈时，他陡然靠近，对准我的耳尖小声道：“不许打周聘之的主意。”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次，我避开男人的视线，虚与委蛇道：“我跟周先生，只是碰巧偶……”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我突觉腰间收紧，整个身躯不受控制地往周庭柯靠近，稳稳地贴在了他的胸膛。 “咣当”一声，房门上锁，我这才惊觉到，自己竟被周庭柯抱着进了客房。 “你……” “周聘之过来了。” 责骂和提醒在一瞬间脱口而出，我警戒地竖起耳朵，果然听到了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下一秒，周聘之活泼的声调和门铃声便隔着一道门板传了进来：“白小姐，你醒了吗？” 第180章 周聘之的突然出现在让我始料未及。 他是周家人，若是发现我跟周庭柯在这个点凑在一块，绝不是什么好事。 警惕地看了眼门缝后，我的视线落在身前的男人身上，用眼神示意他离我远点。 但周庭柯不知道是没看懂还是故意找茬，非但没有松开那只揽在我腰间的手臂，反而搂得更紧了。 “周总，”我压低声音，恼火道，“请自重。” 周庭柯微微拧眉，冷嗤一声后，小声道：“你再乱动，我就不能保证门板会不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了。” 我抬睫望去，这才意识到周庭柯之所以紧搂着我，不过是不想我的身体跟木门接触而已。 察觉到我的视线，男人突然眼眸低垂，随意一瞥，竟对上了我的目光。 心跳霍然加速，我蜷了蜷手指，强迫自己不去回避这个眼神。 近距离的直视。 本以为周庭柯在看到我逼视而去的眼神时会稍有回避，可周大总裁没按常理出牌，眼神交织的这一秒，他竟然缓缓地朝我靠近。 他难道要趁人之危。 就在我们即将鼻息交织时，我不瞒地别过脸。 男人的轻笑声也在这一息间压在我的耳边。 我用余光扫过去，看到了对着猫眼从容不迫地查看门外情况的周庭柯。 原来，他刚才凑过来，只是为了靠近猫眼。 可他刚才的那个眼神，明明炽热中带着一丝缱绻。 我不会看错的。 可此刻，这一秒，周庭柯偏偏又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这就显得我方才避开的动作有些滑稽可笑了。 配上他口中发出的轻微的戏谑声，我有理由怀疑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 思及此，我抬起右腿，用鞋尖儿对准男人的小腿，毫不顾忌地去了一脚。 周庭柯吃痛，闷哼一声吼，搂着我的手臂也失了力道，我趁机拉住门把手，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门。 门外，周聘之身着一件暖橘色的圆领针织站在门口，一脸和善地看着我。 “周先生找我有事？”我半掩着门，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周聘之挠了挠头，回应道：“也没什么，我让后厨新准备了早餐，想邀请白小姐一同享用。” 他说着话，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室内瞟了一眼，又落回在我的脸上。 “抱歉，公司还有事，我跟吴总五分钟之后离开。” “这样啊，”周聘之一脸失落，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委屈道：“难得遇到一个在美食上跟我有共同话题的小伙伴，实在是太可惜了。” 出于礼貌，我敷衍道：“有时间再约。” “好呀，”周聘之一秒变脸，微笑的模样竟带了点孩子气，“那我等白小姐消息。” 眼看着周聘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把门往回拉，看着门后的男人说，“人已经走了，周总请自便。” 周庭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凛声道：“还要再约？” 我眼皮下垂，从容道：“这跟周总无……” “咣当”一声后，周庭柯已经从门后窜到我面前，黑着一张脸道：“白音洛，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有。” “白音洛你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听着周庭柯笃定的口吻，我再次抬睫，淡淡道：“如果真的要有一个目的的话，周总，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正常女人，对另一个差不多的年纪的异性有些好感算不算？” 周庭柯闻声瞳孔震动，隔了片刻才挤出几个字：“白音洛，你……” “周总请吧，”我毫不犹豫地拉开门，继续道，“一会房客多了，别误了周总清誉。” 周庭柯气冲冲地离开了。 关上房门后，我轻轻地吁了口气，摊开掌心时，汗涔涔一片。 果然，周家的人，一个比一个难应付。 但经此一遭后，余后的几天，周庭柯倒是没有再故意找我司麻烦，而两个项目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就在我暗自庆幸时，陈书瑶却莫名其妙地提了辞呈。 “这个工作我没法做了，同一个场景，我来来回回地画了十遍，熬了整整四个晚上，又被打回来了，”陈书瑶顶着两个黑眼圈跟我和吴凌哭诉，“吴总，白经理，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陈书瑶来自八大美院之一的广美，虽然不能跟年少成名的元天野比，但专业素养还是极高的，她都能被逼疯，说明这里面肯定有事。 吴凌的猜测是跟林杳杳有关，所以安抚完陈书瑶后，我又把林杳杳叫了过来。 “书瑶姐要辞职啊？”林杳杳一副吃惊的模样，问：“为什么呢。” 我将陈书瑶吐槽的事儿告知林杳杳，她听完也是叹了口气，为难道：“音洛姐，这一次真的不是我挑剔啊，只因为这画稿，是被庭柯打回来的。” 我略感诧异：“听说改了十稿？也是周总的意思？” “是，”林杳杳怯怯地瞄了我一眼，说，“实际上最后两稿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但庭柯依旧觉得不妥。” 林杳杳都同意的画稿，周庭柯竟然没通过，并且还反复地改了十稿。 这是连小心肝的面子都不给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让林杳杳把稿件发到我邮箱后，又把这诡异的情况跟吴凌做了汇报。 “周庭柯针对我们还说得过去，但不至于找林杳杳的茬，”吴凌也是一脸狐疑，“有没有给修改意见？”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林杳杳，她本人的回答是这样的：“感觉不对，还得改。” 这个回复放在我跟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周庭柯都有找事的嫌疑，可偏偏，是给林杳杳的。 这就意味着，画稿本身，可能真的有问题。 回办公室后，我反复研究着陈书瑶的画稿——一幅游戏主角在海边度假的场景图。 取景来自京港周边港口的一处沙滩景点，画稿里，金色的沙滩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着温暖的光芒，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似能听到悠扬的声音，闻到迎面而来的带着咸味的海风。 公道来说，陈书瑶的这幅画稿能打九十分。 那么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呢？ 我思前想后，最后把注意点放在了游戏情节的设定中。 在《物语》中，主角和玩家到了海边度假的情节时，感情已经升温到游戏玩家可以选择与主角同床共枕或分道扬镳。 但这跟画稿并没有任何关系。 流云缓动，夕阳西下，我这一琢磨，就从白天琢磨到黑夜，但却一丁点儿思路都没有。 我想了想，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找周庭柯要答案。 迟疑片刻后，我拨通了周庭柯的电话。 少顷，电话接通，男人疏离的口吻便顺着听筒传了出来：“有事？” “还真是有个事想跟周总请教，”我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陈书瑶被退回的画稿，是哪里让周总不满意？” 问题抛出后，我竖着耳朵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然而好一会，周庭柯都没吐露一个字。 我猜他是不想告诉我们答案。 但我也没急，还是耐着性子等待着。 直到小雅敲门进来送文件，我才听到周庭柯说，“白音洛，你竟不记得了？” 「这两天鼻炎过敏啊，不是故意偷懒，呜呜~」 第181章 周庭柯的声音里藏着一丝愠怒。 听语气，像是在极力隐忍不发的样子。 我捏了捏眉心，一头雾水道：“周总想让我记得什么？” 电话那头又是一顿，一阵粗喘后，伴随而来的是男人的叹息声。 以我对周庭柯的了解，这个男人大概率是不高兴了。 我不想造成公司之间的摩擦，耐心道：“周总可以给点提示吗？” “你居然！”周庭柯蓦然抬高语调，满腹牢骚道：“这个地点你不记得了吗？” “这不是京港港口附近的一处旅游海滩吗？” “没了？” 我再次浏览画卷，摇摇头道：“还请周总明示。” 什么事情也不能耽误工作不是。 “好，既然白经理怎么也想不起来，”周庭柯嗓音微颤，“不如去现场看看。” “吧嗒”一声后，听筒里只剩下盲音一片。 周庭柯竟然掐断了线。 现场？ 我咀嚼着周庭柯的提议，拨通了陈书瑶的电话。 “明天下午带上设备，我们一起去一趟沙滩。” 陈书瑶十分惊讶：“是要去画稿里的地方，采风吗？” 我也不知道周庭柯葫芦里卖什么药，回应道：“是，找灵感。” 但只隔了一晚，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林杳杳的耳朵里，她一脸好奇地来找我，问：“音洛姐，听说你们要去海滩采风，是庭柯的意思吗？” 我没打算瞒着她，点点头：“周总让我们去实地考察，怎么，林经理要一起吗？” 林杳杳迟疑了片刻，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别去添乱了。” 她说完便走，好像真的怕给我们添麻烦似的。 但我猜，她应该是看到画稿被打回的次数太多，又怕这一次再出什么乱子，先把自己给摘出去。 可是以她跟周庭柯之间的关系，也用不着这么小心谨慎啊？ 难道说，这两人出什么问题了？ 下午两点，我跟陈书瑶带着设备来到了京港沙滩处，虽是冬日，可日头正好，水中碧波荡漾，阳光折射在慵懒的海浪里，波澜流转。 海风拂面，带着咸咸的海水味和远处渔船的淡淡鱼香，让我这个一直处于高压之下的人，也感到一瞬的舒适和宁静。 而陈书瑶已迫不及待拿出相机开始拍照了。 我们沿着海岸线漫步，我边走边对比着画稿中的场景，但走了大半个钟头，也没察觉到其中的蹊跷。 陈书瑶也有些累了，望着远处的灯塔道：“还记得大学那会受韩剧影响，带着室友来这里野营，结果回去之后所有人都大病一场，哎，这就是理想跟现实的差距啊。” 听到“野营”两个字，我眺望着远处的灯塔，陡然间，一个片段闪现在脑海。 “白经理，我去趟卫生间，”陈书瑶将相机递给我，“你先休息会。” 我接过相机，缓缓地往灯塔的方向移动，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没错，我跟周庭柯来过这里。 大概是大四上学期的事，报道说最近会有狮子座流星雨，同学们都三五成群地找地方观看，我也是跃跃欲试。 最终敲定的地点在西郊的大蜀山上。 可这种浪漫的事，向来跟周庭柯是不沾边的，于是毫无悬念地，我又被放了鸽子。 因为这个事，我又被室友嘲笑，气得几天没理周庭柯。 更可气的是，我发现即便我没理他，似乎对他的生活和学习也没产生任何影响。 直到周五放学，我跟释东几人约了去看电影，却莫名其妙地被周庭柯堵在校门口，被他拖拽到一辆面包车里。 周庭柯从车行租来的车子。 彼时他刚拿到驾照，第一件事，就驱车把我带到了这沙滩上。 搭帐篷，烧烤，只要是周庭柯想做的事，他都能做到尽善尽美。 酒足饭饱之后，高岭之花领着我进了帐篷，像变戏法一样，拉开了蓬顶，露出了灿烂耀眼的星空。 愣神间，周庭柯的手环在我的脖子上，一串写着字母x的吊坠忽地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那时的我是开心的，嘴上却有些计较：“几年一次的流星雨，因为你，还是错过许愿的机会了。” 周庭柯眼神温柔道：“那我们洛洛要许什么愿？” 我很没出息的开口道：“跟周庭柯，一直一直在一起。” 周庭柯摸摸我的头，宠溺道：“笨蛋，这不需要许愿的。” 我摸着项链，越看越开心，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那时候我太在意这个男人了，以至于总是患得患失。 周庭柯眉眼含笑道：“1826天，白音洛，庆祝我们的五周年。” 我数学不差，强调五周年应该是1825天，但周庭柯告诉我：“其中一年是闰年，所以，多一天。” 大约是氛围太好，也可能是我太容易满足，那一晚，我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不善于表达的周庭柯给予的爱意的，我甚至记得他从身后抱着我的姿势，以及自己绵软到无法走路的双腿。 周庭柯重起欲来，真的会不眠不休。 “哗哗”的海浪声拉回了我的思绪，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走到了灯塔的正对面。 如今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一处游船景点，曾经这里是我跟周庭柯来搭帐篷的地方。 我站在原地，看着熟悉的灯塔，眼前是游船，但隐约间，我又像看到了曾经搭建的帐篷。 过去和现在莫名重合。 我顿时恍然大悟。 或许，这就是周庭柯一再强调的“问题”所在。 那是我在试图忘掉的过往，也是周庭柯不屑提及的过去，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刻，他要重新翻开记忆之书，重点画出这一页呢？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刚转过身去，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高大身影。 四目相撞，视线交汇，我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蜷了蜷手心后，才勉强地打了声招呼：“周总，这么巧。” 周庭柯静静地站在几步之外，海风刮来，吹得他西装外套猎猎作响，他深深地望了眼灯塔，又看看我，平和道：“看来，白经理是记起来了。” 第182章 看着周庭柯笃定的眼神，我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没错，周大总裁绕这么大的圈子，居然就是为了点我。 换做以前，我大概是会开心的吧，但这一秒，我竟然觉得有些悲哀。 “记起什么了？”我作困惑状，心口不一道。 周庭柯狐疑地望了我一眼，迈着修长的双腿朝我走来，指着远处的灯塔，质问道：“游戏情节和画面是白经理设定的，你说不记得，这说得过去吗？” 周庭柯的推理是合理的，如果不是他提醒，我真的不记得我们之间还有这样浪漫的桥段。 原来，爱一个人时，真的会把跟他相关的一切刻在骨子里，潜移默化的。 我勾了勾嘴角，说：“周总说的有道理，我想，既然情节和场景是我设定的，那我认为陈书瑶的画稿没问题。” 周庭柯摇了摇头，确信道：“不，有差别。” 看着周庭柯固执的模样，我耸耸肩，礼貌道：“还请周总明示。” “这里，”周庭柯指着脚下，肩膀都在颤抖，解释说，“这里不是什么游船景点，是帐篷。” “帐篷”两个字从周庭柯口中脱口而出时，我的心口跟着情不自禁地颤了颤：“所以呢？周总的意思是，将游船改成帐篷吗？” 我的装腔作势似惹恼了面前的男人，周庭柯拧紧了眉心，直勾勾地盯着我，薄唇微动，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这是简单的替换问题吗？重点是，重点是这个场景里本该出现的是帐篷，帐篷懂吗？” 周庭柯说这话时食指是伸出来的，他点了点地面，一副不甘的模样。 我点点头：“明白，周总要是执意用‘帐篷’的话，我们会全力配合。” 我说完收起相机，抬脚准备离开，猝不及防间，男人快步跟了上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疑惑地抬眸，对视时，我听到周庭柯不满道：“不是白音洛，之前你对《物欲》每句台词每个场景都那么上心，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加一个场景或者换一个细节对你而言难道就这么微不足道了吗？” “这可是你做的第一个项目，这其中……”周庭柯截住舌头，缓了缓，又开口道：“还是说，这个项目太小，不如你看中的《hero》？” “周总想听实话吗？”我坦诚道，“我只想赚钱。” “那这个项目对你而言算什么！” 男人陡然抬高的语调把我吓了一跳，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也没看出周庭柯对《物语》多么情有独钟，而我们都清楚的事，这不过是他为了给林杳杳镀金的工具而已。 我有些颓丧，平静道：“算是赚钱的工具吧。” “是吗？”周庭柯似乎不能接受我这个说法，冷嗤一声后，用着谴责的语气道：“既然只是为了赚钱，那为什么把我们过去的种种都融合到这款游戏里来？约会时间，角色之间的纪念日，还有金融系男主喜欢吃的食物等等，白音洛，你说这是为什么！” “啪嗒”一声，相机脱手而出，不轻不重地摔在沙滩上，我缓缓抬眸，视线落在周庭柯的脸上，顿时无言以对。 原来，他都知道啊。 原来游戏里的那些类似的桥段，那些相同的场景，他都记得啊。 但，他怎么会记得呢？ “呀，宝贝，我的宝贝！” 陈书瑶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跟周庭柯之间短暂的沉默，她弯下身将相机拿起，心疼地摸了又摸，意识到周庭柯冰冷的眼神后，她尴尬一笑：“我，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 一息间，黑眸落在我脸上，周庭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去。 陈书瑶盯着他的背影，捂着胸口道：“完了，这次画稿是不是又要被打回了。” “不会。” 陈书瑶好奇地看着我，说：“白经理，你跟周总……” “工作交流，”我打断她，“走吧，修改意见路上说。” 有了修改意见后，陈书瑶鸡血满满，不过隔了一晚，就将修改好的画稿整了出来，我扫了一眼后，让她交给林杳杳。 听陈书瑶说，林杳杳对这一版的内容持怀疑态度，是她再三表示是周总的修改意见后，林杳杳才愿意向荣域提交稿件。 结果也是顺利通过了。 从荣域回来后，陈书瑶又偷偷来找我，说：“明明是通过了，可林经理好像不太高兴，还问我将游船换成帐篷的意见是不是白经理你提的。” 我笑而不语，继续手上的工作。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圆满的结束了，但没想到的是，午休后就出了事。 原来是陈书瑶王嘉等人休息时在办公室八卦，一不小心被林杳杳听见了。 “我就说嘛，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还指挥我们起来了，”陈书瑶一脸不屑，“原来是来镀金的。” 王嘉补充道：“对啊，刚来那会经常删我们写好的程序，因为她，我差点儿熬到肾虚。” “你说，周总和白经理，磁场是不是很怪？” 王嘉作为老员工，又是释东的朋友，自然没少听我的八卦，坦言道：“我们音洛姐那么优秀，吸引个别渣男，也在情理之中。” 陈书瑶越说越来劲，嘀咕道：“知道吗？我们这款游戏里，其实很多情节都是白经理的真实恋爱经历，对象是谁不用我明说了吧？” 小雅瞪大双眼：“真的假的，真实经历，音洛姐跟谁啊？” 陈书瑶咧嘴一笑，招呼所有人凑近，公布答案道：“周大总裁。” 八卦人员连连摇头：“不可能。” “周总心疼的是林经理。” “对啊，他充其量算音洛姐不知名的前任。” 陈书瑶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说：“真的，我亲耳听见的，昨天在沙滩上！” 以上内容都是小雅战战兢兢的陈述给我听的，说到这里，她紧张地看了我一眼，解释道：“当时我们八卦的时候并不知道林经理就站在门口，她扭头离开时眼圈都红了，音洛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我想着近来林杳杳草木皆兵的样子，心口顿时一阵不安。 想着下周就要去荣域全体股东大会上做汇报了，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第183章 林杳杳又请了病假。 而且一次请了三天。 小雅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跟吴凌时，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音洛姐，你说林经理这病假，该不是跟我们昨天八卦有关系吧？要这样的话，周总那边追究起来，我们……” 看着小雅惊慌失措的模样，我淡淡道：“让大家正常工作，我来处理。” 怎么处理，我暂时还没有思路，眼看着全体股东大会汇报在即，《物语》也到了收尾阶段，项目负责人却突然请了病假，怎么也说不过去。 吴凌的意思是先等等：“林杳杳这个时候请假，无疑带了点怄气的成分，我们这时候上杆子去找她，岂不是正合她意？” 这一等，就等了两天，眼看着林杳杳没有销假的打算，我只能主动给她打电话。 “林经理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谣言因我而起，我总得正面应对。 电话那头，林杳杳说了一家咖啡馆的名字，约我在下午三点见面。 起先我听到咖啡馆的名字时只觉得耳熟，等到地方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很久之前沈华兰约林杳杳见面的高端咖啡馆。 落地窗前，林杳杳人已经等着在，见到我，林杳杳熟练跟侍者要了杯咖啡，不似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了。 看来这段时间她没少来这里喝咖啡。 小姑娘搅动着汤匙，巴掌大的小脸儿白里透红，看不出任何生病的迹象。 “音洛姐不觉得这地方很眼熟吗？”林杳杳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餐桌前，说：“其实那个时候，我是很感谢你的。” 她指的应该是自己被沈华兰刁难的时刻。 “现在想想，我也真是傻。” 她的声音如雨后的花朵，湿润而清脆，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感，任谁听了只怕都会心生怜悯。 但我清楚，这只是表象。 “我时间不多，不如长话短说吧。”我没打算绕弯子，扫了林杳杳一眼，说：“林经理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不如把话摊开。” 搅动汤匙的手指一滞，林杳杳抬眸，问：“《物语》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真的如他们所说……” “林经理想问哪一点呢？作为一个游戏的研发人员，在创作这款游戏时，必然会添加一部分自身经历，但最终的结果，是为了让游戏玩家顺利买单，”我坦诚相待，“说白了，我们不过是为了赚钱。” “赚钱？”林杳杳重复着这两个字，不满道：“这么说，游戏里设定的那些恋爱情节，并非有意为之？” 我抿了口咖啡，淡定道：“林经理怕不是忘了，当初我们是因为什么才拿到周总的投资款的，讲一句不中听的，没有这投资款，我们跟周总和你，也不会有交集，你看，钱多重要。” 我话音刚落，林杳杳便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冷嗤，她并没有掩饰脸上的愤怒，不客气道：“对，钱很重要，我早该想到的，不然，你有怎么会利用我去算计庭柯手里的五千万？” 提到五千万，我一时间没接上话，迟疑间，又听到林杳杳说：“白音洛，你不用装了，我跟冯小姐谈过，当初冯总根本没有下令让你跟吴总做什么‘羞辱舔狗计划’，那不过是你们为了拿捏庭柯的手段，对吧？” 我静静地看着林杳杳，没吭声。 看来，她这些天没白跟冯文婷厮混在一起，竟然连这件事都挖了出来。 “白音洛，你们太过分了，你不仅利用了我，还利用了庭柯对你的信任！”林杳杳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这怎么能说是算计呢？”我平静的放下马克杯，轻轻地搅动着汤匙，反问道：“如果是，那帮忙传递消息的林经理，算不算是帮凶呢？” 林杳杳瞪大双眼，指着我，指责道：“白音洛，你还想拉我下水？你觉得庭柯会信吗？” “林经理误会了，我不过是阐述某个事实而已，我说过，我是个商人，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所以，”我放下汤匙，目光逼视而去，“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我劝林经理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话音未落间，林杳杳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悲愤填膺道：“音洛姐，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这种人。” 她说这话时双唇微动，还发出了一丝无声的嘶哑，仿佛内心痛苦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但我了解林杳杳，即便她此刻被迫与我同在一条船上，情绪也不至于会如此浮夸，除非……她另有目的。 就在我心生疑窦时，小姑娘的眼角蓦地闪过一抹得意。 我暗叫一声不好，猝不及防间，便看到了从她身后窜上来的沈华兰。 沈华兰的耳朵上挂着无线耳机。 我回想方才林杳杳有意无意地看向桌底的场景，顿时心下了然。 我猜我们刚才的对话，已经被沈华兰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难怪林杳杳一直演着受害者的模样，看来，她不仅仅是演给我看，还要演给沈华兰看。 穿着一身貂皮的沈华兰三步做两步地走到我面前，质问道：“洛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苦心积虑的算计庭柯？难道他给你的还算少吗？” 挑眉，掐腰，大喝，沈华兰战斗时样子依旧没变。 而站在她身后的林杳杳，也配合的递给我一个得意的眼神。 怎么说呢，她能把沈华兰叫过来，还是有点脑子的，毕竟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允许前任算计自己儿子，更何况在沈华兰眼里，周庭柯的钱，就是她的钱。 “洛洛，你说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将连日来的幽怨一股脑倒了出来：“为什么？周庭柯因为个人审美让我们反复更改项目细节，将整个项目进度拖延了三四个月，合作不成，他还要拿走一半项目所有权，阿姨，我们要活，跟着我一起研发项目的所有同事也要活，难道这种时候我们直接坐以待毙吗？” “可那是五千万，五千万啊……” “五千万怎么了？”我打断沈华兰，阐述事实道：“其中三分之一的钱用来校企合作，新闻报道你应该也看了，现在整个京港都知道周庭柯这个青年才俊饮水思源，荣域的企业形象更上一层楼，《物语》项目也上线在即，阿姨，请问这钱是白花了，还是进我的腰包了？” 我的一席话顶的沈华兰哑口无言，她怔怔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什么恐怖的怪物一样，吞吞吐吐道：“你……你居然跟我顶嘴，林杳杳，你愣在那做什么，快给庭柯打电话！” “不必了。” 沉冷的声音从侧面传出，我们几人同时望过去，只见周庭柯步伐从容地朝我们走来。 男人身姿挺拔而优雅，眼神却深邃而锐利，目光掠过我的脸颊时，短暂的视线相交后，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怎么说呢，应付沈华兰和林杳杳我并不觉得费力，但面对周庭柯，我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庭柯，你都听到了对不对，她……她……”沈华兰气得连咳了两声，连话也说不出清楚了。 “我知道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回吧。” 他话刚说出口，沈华兰和林杳杳便纷纷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沈华兰又瞅了我一眼，不情不愿道：“庭柯，你听我说，这一次洛洛她……” “我会处理，”男人打断沈华兰，浑身上下压迫感十足，严肃道：“曾助理，送她们回。” 沈华兰虽然平日里霸道惯了，但到底没敢做周庭柯的主，瞥了我一眼后，冷着脸离开了。 林杳杳紧跟其后。 半晌，偌大的咖啡厅里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 男人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拉开面前的餐椅，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我正对面。 我暂时还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只能默不作声地继续站着。 霎时，瑞凤眼轻抬，露出了清亮水润的眼膜，一双平日里看着毫无温度的眼睛，此刻竟然带着一种莫名的无辜感。 “没什么要说的？” 我顿了顿，含糊道：“说什么，周总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 第184章 听到我的回答后周庭柯微微挑眉，并未给出正面回应。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已经是默认了我的猜测。 也是，就我跟吴凌制定的那份羞辱舔狗计划，情况危急的假象，骗一骗林杳杳还行，想要蒙骗周庭柯，可能性本就不大。 事实上当初实行这份计划时，我也没想过能真的蒙住周庭柯，他虽然脾气差，可智商还是在线的。 而当时我们跟荣域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阶段，我想，假如周庭柯不愿放弃《物语》这个项目，还得我们主动给他的递台阶，合理的，不丢份的。 我也清楚到手的五千万里有部分算计在，毕竟周庭柯本人也并不希望我们跟宏图合作，之所以能“行骗”成功，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唯一让我没想到的是，周庭柯竟会答应我们的三个条件，我本以为他另有打算，暗中也在窥探他的行迹，可事实证明，并没有。 所以我就侥幸地认为，那场对决里，赢的人是我。 但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周庭柯，到底还是看穿了我们那点小心思。 就说刚才，沈华兰信誓旦旦地跟他讲述“被骗的五千万”时，周庭柯那叫一个镇定自若，可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我们蒙骗。 我攥了攥手心，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面对着面，周庭柯觑了我一秒后无奈道：“全体股东大会在即，为什么不小心点？还弄出这种麻烦来。” 他语气平缓，似乎并没有要跟我们计较的意思。 我老实交代道：“林经理身体不适，吴总怕耽误周总的计划，派我来劝劝她。” “就这么劝？” 我讪讪道：“下次注意方式方法。” 大概是我态度还算端正，周庭柯竟没有继续追究，隔了片刻后，问：“听说有人在贵司乱嚼舌根？” 我猜周庭柯说的是陈书瑶几人的八卦，严肃道：“吴总扣了他们本月奖金。” 男人掀了掀眼皮，一双黑眸直勾勾地朝我看来，对视时，我解释道：“八卦是人的天性，他们会长记性的。” 周庭柯收回视线，瞟了眼窗外，随意道：“都是什么八卦？” “林经理没问周总吗？” 话说出口，我又觉得有些唐突，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后，又听到周寒问：“这个问题对白经理而言很难回答吗？” 细长的瑞凤眼望过来，我看到了男人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 “无非就是一些空穴来风的谣传，不提也罢。” 冷嗤声压在耳边，男人的眸光中闪过一抹轻蔑：“这回白经理就不担心影响我的声誉了？” 我干笑道：“清者自清。” 虽说此刻周庭柯并没有像先前那般横眉冷对，但不知为何，在这看似平静无波澜的对话里，我却有种泰山压顶的窒息感。 我轻咳一声后询问道：“请问周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周庭柯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没等他开口，我声明道：“下班前我还有个会，另外，单我已经买了。” 五千万风波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结束了，就是不知道，林杳杳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毕竟，今天下午的这场戏，她也是废了不少心思的。 一整晚，我都沉浸在工作之中，黑夜如幕，悄然降落，又在一夜之间轻轻掀开，迎接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如我所料，林杳杳春光满面地来公司了，肩上背着看着眼熟的香奈儿2.5，手里还拎着一个尺寸不小的甜点盒。 小郑不知道部门八卦一事，满脸欣喜地迎上去，盯着林杳杳道：“哇，珍藏款啊，听说柜台又涨价了，林经理可真豪横！” 林杳杳晃了晃肩带，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她笑着调侃道：“我这点儿工资，哪里买得起它。” 小郑一脸迷惑：“啊？难道是周大总裁送的？” 林杳杳当着所有人的面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低声说道：“昨天跟周夫人去逛了逛，她老人家送的，我本想推辞，她还不高兴呢。” 小郑恍然大悟：“哇，原来是准婆婆送的，林经理，是不是不久后就要吃到你跟周大总裁的喜糖了？” “小郑，你很闲吗？”王嘉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不忙的话，先把这些文件拿去复印。” 小郑缩了缩脑袋，正准备走，又被林杳杳拦了下来：“喜糖暂时没有，但甜点，人人有份。” 吴凌回想林杳杳给大伙儿发甜点的场景，说：“不过是家网红店，阿斯巴甜都超标的，不知道他们追捧什么。” 我也没当回事，只是想到那款包，忍不住笑了笑。 如果我没记错，正是不久前，沈华兰试图送给我却被我一口回绝的那一只。 “她这么做也没别的目的，不就是想说周家已经认准了她这个儿媳，呵，”吴凌冷笑一声，“跟你较劲呢。” 我不为所动：“只要不耽误《物语》测试就行。” “但话说回来，”吴凌话锋一转，疑惑道，“你说，最近林杳杳怎么疑神疑鬼的？” 我抿了口咖啡，摇摇头道：“不知道啊。” “按理说，以周大总裁对她的宠爱程度，她不该风声鹤唳，患得患失啊，除非……”吴凌瞄了我一眼，挑挑眉道：“沙滩偶遇，真的只是巧合？” 我立即明白了吴凌的言外之意，自嘲道：“不然呢？” “漂亮，”吴凌拍了拍手，“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优秀的男人那么多，何必找个克你的。” “行了，《物语》即将测试，你多费点心。” 吴凌刚准备回应，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中介的电话。 “真的？有买家看上它了？”吴凌兴奋地抬高语调，爽快道：“只要买家能一次性付款，我保证连别墅里一根草都不会带走。”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什么，吴凌拿出纸笔，说：“今天下午三点，等等，你说买家叫什么？” 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女人一秒变脸，露出了张牙舞爪的模样：“顾婉彤是吗？” 第185章 我跟吴凌都没想到别墅的买家会是顾婉彤。 而且，据中介所说，顾婉彤只是随意地在别墅内转了一圈，就表示看中房子了。 吴凌一脸讥诮：“是啊，当初她想住进来，只可惜没住成，现在可不是有机会了。” 我想着别墅的售价，说，“一次性付款，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吴凌马上起身，果断道：“她有没有，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我想着这两人之间的尴尬关系，问：“顾婉彤要真是能拿出这笔钱，你确定要把别墅卖给她？” 吴凌一脸无所谓：“赚谁的钱不是赚，更何况我跟章家豪之间，就是那撕掉的老黄历，早就是过去式了，她都不觉得尴尬，我怕什么？” 我点点头：“行，我陪你去。” 半小时后，我跟吴凌来到了西山林语的大别墅里，刚推门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正厅复古沙发上的顾婉彤，以及上一次故意往我们身上抹蛋糕的萌妹恬恬。 顾婉彤一身浅色羊绒裙，勾勒的身材凹凸有致，加上身上那股子温婉高雅的气质，莫名有种女主人的既视感。 “吴小姐，”她微微颔首，“相信中介已经把我的意思转达清楚了吧？” 两名中介小哥看着顾婉彤跟吴凌熟悉地打招呼的情形顿时一头雾水，但也都识相地没插话。 “清楚了，”吴凌也没示弱，自在地坐在了顾婉彤的对面，开门见山道，“顾小姐也是喜欢，咱们明天就能交易，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啊，一次性付款，少一分都不行。” 她话音刚落，站在顾婉彤身后的恬恬便冷嗤一声道：“不就那点钱嘛，我们婉彤姐可不缺那点三瓜两枣。” “恬恬，”顾婉彤轻声提醒，又看向吴凌，说，“明天有点急，后天一早如何？” “也行，”吴凌耸耸肩，“那就辛苦中介小哥安排一下，到时我们房产局见。” “哎呀，看来吴总很缺钱嘛，”恬恬又在一旁阴阳怪气，叹了口气道：“也是，毕竟不是当初的吴大小姐了，只怕现在连交物业费都挺困难的吧？” “你错了，”眼看着吴凌眼底闪过一抹烦躁，我立即出声道，“以吴总的身家，还不至于交不起物业费，充其量，也是嫌弃这儿风水不好，这不，结婚才两年，就被三儿偷了家。” “不是，你说谁是三儿？”恬恬蓦地抬高语调，气呼呼道：“我们婉彤姐可是豪哥的白月光！” 我故作惊讶：“不是，这跟顾小姐有什么关系？” 恬恬看看我，又看看顾婉彤，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顾婉彤云淡风轻地勾了勾嘴角，环视着四周，说，“说起来，我跟这房子确实有着不解之缘。”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知道顾婉彤话只说了一半，紧接着就听到她说，“当初京港开发这片区域时，我就跟阿豪提过，说这里环境优美，用来当婚房再合适不过，没想到几年之后……” 她说完看向吴凌，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吴凌显然十分介意顾婉彤的台词，疑惑道：“你说，章家豪是因为你，才选这儿做婚房的？” 顾婉彤忙捂住嘴，小心翼翼道：“吴小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吴凌冷笑一声，没接话，但我从她握紧的拳头就能看出，此刻她人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我抬眼看去时，章家豪和宋锋已经走了进来。 章家豪阴沉着一张脸，三步做两步走到吴凌面前，指着房子问：“吴大美，你，你真的要把这套房子卖……”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凌的巴掌已经狠狠地甩了过去。 章家豪被打懵了，宋锋却跟护主的狗子一样快速窜了上来，嗷嗷道：“吴大美，你，你竟然敢跟豪哥动手！” 吴凌依旧冷着一张脸，但眼圈已经红了：“除了付款签字，以后别再见面了。” 吴凌丢下这句话便要走，宋锋见状要去拦，却被她一个眼神给逼退了。 我后脚跟了出去。 上车后，吴凌默不作声的坐在副驾驶，沉默了片刻后道：“想当初，为了装这套房子，姑奶奶把整个京港的家装市场都给看遍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成了人家秀恩爱的道具，洛洛，你说，我是不是挺失败的？” “那我呢？”我苦笑一声，视线在腕带上一闪而过，“被最深爱的男人在心口插上一刀的感觉，我比你清楚。” “但好歹别墅卖了，”吴凌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不行，我们得庆祝下。” 我刚准备拒绝，吴凌便扑了过来：“拜托了，去观澜湖，打高尔夫怎么样？” 我心里惦记着项目，可看到吴凌红彤彤的眼圈，还是心软的点了点头。 观澜湖距离西山林语不远，十分钟的车程后，我们便出现在高尔夫会所。 同时出现的，还有四个身强力壮颜值也不低的弟弟。 “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说话得看着眼熟，仔细一瞧，不正是上次跟着我们去射击场的群演弟弟吗？ 吴凌小声解释道：“体大的，还没毕业，高尔夫打得不错。” 她说完便跟其中两位弟弟使了个眼色，一瞬，两个小可爱就一左一右地围在我身侧。 “姐姐不用着急，弟弟保证教会你。” “姐姐晒不晒，我这里有防晒喷雾，你要不要来点儿？” 我捏捏眉心，愈发吃不消。 打了半小时，吴凌带着两个弟弟换了场地，我则借口去洗手间远离那两位缠人精。 就当我准备找个地方歇息时，几个男士的谈话声传到了我的耳中。 “孙经理啊，要不你跟大家透露一下，周总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乙游项目前后贴进去那么多，到底能不能赚钱啊？” 我立即驻足，侧身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坪上，荣域的法务部负责人孙羽跟几位同事正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挥杆呢。 “是啊，这两天董事会又有人唱衰这个项目，刘总更是直言要把未打款的五千万给扣下，听说跟周总闹得挺僵的。” “别说，我都连续一个月睡不好了，按理说，以我们周总的能力，有些事情应该比我们看得长远啊，难不成真的如谣言所说，周总这次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呵，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孙羽一副老道的模样，平和道，“周总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来荣域也不少时间了，钱少赚了？” “不不不，孙经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其中一位紧张道，“就是周总的某些行为大伙儿实在是看不懂，就说昨天的晨会吧，莫名其妙要在集团建立一个急救室，试问一下，哪家公司还在集团内部建这个？” 急救室？ 还真是挺不可思议的。 “哎呀，这个我知道，我听前台的小杨说啊，前两天那位白经理在周总的办公室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可把咱们周总给吓坏了！” 八卦的声音陡然抬高，我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我还听小杨说，当时电梯迟迟没上来，咱们周总抱着人走消防通道，一口气跑了五六层，最后是从侧面的货梯下去的？” “对对对，听说周总当时脸都白了，像是被吓的……”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周总和这位白经理……” “你们几个管住嘴巴，”孙羽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试想一下，合伙人莫名其妙的晕倒在荣域，这事儿传出去大伙儿会怎么想？” 听到这儿我不禁扯了扯嘴角。 是啊，合作可以，周庭柯自然不会搭上人命。 我无暇再听下去，绕到一旁的小路继续往前走，刚走两步，高尔夫弟弟便追了过来。 “姐姐是迷路了吗？要不要弟弟帮你带路啊？” 我搪塞道：“有点口渴。” 我本想借口离开，谁料下一秒，弟弟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瓶矿泉水，笑脸盈盈地递给我。 我刚欲道谢，耳后便传来了几人的招呼声。 “周总下午好。” 异口同声，底气十足。 我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紧接着，就看到了站在草坪上穿着黑白相间棒球服的周庭柯。 似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男人眼波流转，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我迅速收回视线，拉着弟弟道：“走，去练球。” 第186章 回到球场，我再次被两位弟弟围着。 其中一位给我递球杆，另一位弟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在我身后。 弹指一挥间，我的手不再是我的手，我的肩也不在是我的肩。 “姐姐，你的站姿不正确哦，”弟弟温柔的声音压在耳边，“双臂放松，自然下垂。” 我刚打算拒绝，耳侧就传来了招呼声：“白经理很有闲情逸致啊。” 我微微抬眸，便看到了以周庭柯为首走来的一群人，其中开口打招呼的正是方才八卦的中心人物孙羽。 我握着球杆的手稍稍一顿。 明明方才，我走得挺快的。 但既正面打招呼了，我也没有回避的必要，更何况在做的任何一位都是资方人员，基本的商务礼节我还是懂得。 “周总，孙经理，”我走过去，大方的打招呼，“也来打球。” 周庭柯瞄了眼我手上的球杆，淡淡道：“白经理最近换爱好了？” 我一头雾水，目光掠过球杆时，才听出周庭柯的弦外之音。 他大概是在笑我不懂装懂。 我耸耸肩：“是啊，吴总说了，人不能总待在过去的喜好里，偶尔换点新项目，会有不同的乐趣。” 我说完便走向高尔夫弟弟，弟弟们虽然年纪小，但个顶个会看眼色，这不，刚才要给我上课的这位，又凑了过来。 “姐姐的身材可真好，”他不吝夸赞，“骨感美。” 我充耳不闻，挥起球杆就是一球，毫无悬念地，打歪了。 正准备开始第二球时，周庭柯忽地走了过来，说：“有那么难吗？还要两个球童一起陪练？” 他声音不大，可因为气场太足，已经吓得弟弟抿紧双唇，一声不吭了。 我无奈道：“没办法，毕竟我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不如周总你啊。” 周庭柯捏了捏球杆，眸光流转间闪过一抹寒戾：“看来白经理最近工作非常顺利啊，《物语》的测试安排在哪一天？” 我尴尬地放下球杆，略感不悦道：“周总请放心，项目负责人一定会把时间安排得妥妥的。” 周庭柯不依不饶道：“这么重要的日子，看来我有必要亲自去现场观摩一下了。” 我想着公司里的那些八卦，心底自然是不乐意邀请周庭柯的，随意道：“测试不是正式上线，周总只需要下载游戏app即可。” 周庭柯面上一怔，迟疑了两秒，没再蹦出一个字。 我友善提醒道：“对了，测试名单也在林经理手里。” 我是侧面提醒周庭柯，《物语》相关问题我已不再插手，更没有义务陪他了解更详尽的内容。 话不投机，气氛略有冷场，好在这时吴凌的电话插进来，我借口跟众人寒暄两句，随即闪人。 听说偶遇了周庭柯等人，吴凌也是一脸错愕：“给林杳杳知道了，不得得红眼病？” “还顺带问了我《物语》测试相关问题。” 吴凌吐了吐舌头：“不愧是工作狂，打个高尔夫也没忘记剥削本质。” 我心里却惦记着周庭柯那句要前来观摩，但愿，他只是嘴上说说。 第二天一早来到公司，果然看到王嘉等人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测试一事，我虽然没参与其中，但心情也是忐忑不安的。 完整的游戏app做出来和真正测试是两码事，也许在我们平日工作中看来十分完美或者微小的部分，都有可能影响测试结果。 而且，彼时距离荣域全股东大会仅有四天。 这也就意味着，四天之后，我们得拿着游戏app去荣域做汇报。 好在半天下来，王嘉这边反馈过来的数值和内容都还算不错，我也微微松了口气。 就当我以为这种进程可以一直顺利下去时，下午整个app就出现了大面积的吐槽，其中除了个别操作键存在卡顿外，就是画面不够精致色彩搭配过于艳俗的问题了。 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测试玩家表示粉色的页面过于稚嫩与浮夸，建议我们立即做更改。 当然也有部分内容获得了百分之九十的好评——人物形象的刻画。 元天野的功劳。 其中更有一小部分测试玩家觉得人物形象的绘制风格跟逍遥客类似，并大胆推测可能是他的手笔。 一时间，《物语》小组里一半欢喜一半忧。 会议中，王嘉更是言辞犀利：“当初说要更改游戏主色调时音洛姐就第一个反对，没想到，现在竟成了最大的问题。” 局内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指桑卖槐，暗讽林杳杳呢。 林杳杳有些不服道：“当初我提出这个修改意见时音洛姐也是同意的，现在总不能因为一部分测试玩家反馈不好就要做大面积的更改吧，况且周五我们就要拿app去荣域做汇报，现在改根本来不及。” “抱歉林经理，那不是一部分测试玩家，是百分之七十，”王嘉将表格扣在办公桌上，恼火道，“另外，我们要对资方负责，更要对游戏玩家负责，所以改是一定要改的。” 闻声，林杳杳脸涨得通红：“现在就陈书瑶等两人负责美术部分，三天根本完成不了。” “这一切还不是托林经理的服？” 王嘉跟林杳杳针锋相对，一时间气氛冷到极点。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猝然打开，小雅神色惶恐地站在门外，解释道：“吴总，音洛姐，周总他们过来了。” 我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小雅身后的几人。 其中还有周聘之。 周庭柯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两步跨进了办公室，客气道：“没打扰到诸位工作吧？” “没有，”吴凌扯了扯嘴角，“只是周总来得太突然，也没提前打声招呼。” 周庭柯没做回应，视线在室内来回转动，最后落在了林杳杳的位置。 小姑娘低垂着脑袋，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测试不太顺利？”周庭柯敏锐地察觉到一点，“林经理这是怎么了？” 闻声，林杳杳抬头，露出了红红的眼圈，嗓音哽咽而细微：“都是我的问题，抱歉。” 周庭柯看看大家，又看看林杳杳，然后绕开人群，走到了林杳杳的身侧，小声道：“怎么还哭了？” 吴凌马上打圆场：“也就是正常的工作交流，小姑娘到底是抗压能力差了些。” 她话音刚落，周庭柯一个冷眼扫过来，眸光锋利而危险。 “走，去你办公室说。” 众目睽睽之下，周庭柯领着林杳杳去了办公室。 吴凌不得已只能把会议暂停，然后又去应付荣域的那群“大爷”。 我跟小雅一同给大家送咖啡，经过林杳杳办公室前，隐约能听到一阵呜咽声。 会议室的门陡然打开，我跟周聘之面对着面，男人视线掠过林杳杳的办公室，戏谑道：“庭柯之前也是这么护着这位林小姐吗？” “你可以直接问周总。” “这一定给白小姐的工作带来很多麻烦吧？” 我浅浅一笑道：“也是托林小姐的福，我们才拿到荣域的投资。” 周聘之啧啧两声感叹道：“庭柯在工作方面能力出色，但在选女人方面，眼光还是差了点。” 我没想到周聘之会在我面前评论周庭柯，惊讶之余，又听到他说：“要我看，还是白小姐这样出色的女性更吸引人。” 我启唇准备回应，却见林杳杳办公室的门毫无征兆的打开了。 周庭柯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而林杳杳，就站在他的身后。 像极了雄鹰护住小雏鸟的情形。 “既然要改，那就按大家的意思，改。”周庭柯态度笃定，“但全体股东大会上，我要看到完整的更改过的物语app。” 这是周庭柯临走前给我们下的命令。 也是因为这个命令，物语小组全体崩溃。 因为大伙儿都很清楚的点是，原本更改测试里出现的各种细节问题已经很累，现在还要把背景色等美术问题一并更改，四天，根本不可能完成。 我知道，这是周庭柯对我们的“警告”，可汇报在即，我根本没有心力去跟他争一个是非对错，我思来想去，只能让冯文婷等人暂停手中的工作，一同加入更改计划里。 晚上八点钟，当楼上楼下的工作人员都已经陆续离开时，只有我们还在挑灯夜战。 王嘉改到最后直接崩了：“音洛姐，我就想不明白，我们的初衷是为了这款游戏，但为什么总是舍近求远，自己给自己找事呢？现在好了，我就是在工位上暴毙，估计也没法完成工作了！” 安抚的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清脆的声音冒了出来：“放心，有小爷在，你死不了。” 我转身望去，顿时喜出望外。 是元天野。 第187章 印象中拥有着一张瓷白小脸儿的元天野似晒黑了些许，他身上还穿着冰川灰的滑雪服，衣服版型虽然松松垮垮，可依旧被这个阳光大男孩穿出了宣传海报的效果。 站在右侧的小郑一双眼睛都看直了，一脸的娇羞劲。 “不是姐姐，这么久没见，不给我来个热烈的拥抱吗？” 元天野说完，跟演偶像剧剧情一样敞开怀抱，但下一刻，就吃到了吴凌的鸡毛毯子。 “你还知道回来是吧，知不知道音洛为了给你预留这间办公室顶了多大的压力！”吴凌撸起袖子，一边挥动鸡毛毯子一边呵斥道：“有没有责任心啊你！” 元天野躲躲闪闪，最后实在是躲不过了，一把薅住鸡毛毯子求饶道：“吴凌姐，我知道错了，你说我好歹也是主美，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他本就长得稚嫩，一双桃花眼漂亮又无辜，撒起娇来确实让人吃不消。 吴凌扬了扬下巴，轻咳两声道：“人情归人情，制度归制度，这次你要是不能将功补过，有你好看。” “对了，我这次去瑞士，还给大家带了礼物，”元天野将一旁的背包打开，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递到吴凌面前，“吴凌姐，请笑纳。”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吴凌接过礼盒后，脸色明显好看了些许。 元天野也没停着，又给王嘉小雅等人发礼物，这时林杳杳从办公室走出来，见到元天野后，诧异道：“元总监回来了。” 元天野淡淡一笑，将一盒糖果递给林杳杳，说：“瑞士机场背回来的，抹茶味。” 没等林杳杳回应，元天野一只手臂搭在我肩头，娇滴滴道：“姐姐，带我去办公室看看吧，哪一间啊？” 我瞧着他没大没小的样，小声道：“别闹，同事都看着呢。” “看看怎么了，我跟姐姐关系好，他们只管嫉妒呗。” 进办公室后，元天野看着桌上的电脑和绘图配置，惊讶道：“姐姐也太细心了，都是我平时用的型号。” 我指了指身后的画板和颜料，坦言道：“还有这些。” 元天野摸着摆放整齐的颜料和各种手绘工具，忽然眼圈一红，一把抱住了我。 事发太突然，等我意识到十分不妥的时候，又听到大男孩哽咽道：“你这么细心，也不枉费我千里迢迢地赶回来。” 元天野说这话时身体微微颤抖，声音轻柔而细微，但喉咙里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咽声。 我拍拍他的背，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外婆，走了，”元天野嗓音低吟的而凄婉，如同一只彷徨的孤鸟在茫茫雾海中悲鸣，“永远离开了我。” 原来这就是元天野忽然失踪的原因。 我宽慰他：“有最爱的人陪在她老人家身边，她走时一定是了无遗憾的，你应该高兴才对。” 元天野松开我，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过来，说：“是，她走时很安详，但姐姐，我好想她。” “她只是暂时离开了，”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不知在安慰元天野，还是在安慰自己，“但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元天野点点头，瞄了一眼我的腕带，问：“姐姐是想起了替你缝制腕带的人了吗？” 这小子有时真的是机智过人。 我点点头，克制着情绪道：“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我话音刚落，元天野又一次张开双臂道：“我的胸膛很温暖的，姐姐你要不要试试？” 我头冒黑线，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可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三天后完成不了任务，大伙儿都得挨骂。” “怕什么，不就改几个背景色吗？交给我。” 他说完便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又滑步回来：“对了，现在负责美术部分的美女叫什么来着？” 元天野没有食言，翌日一早的晨会上，他将美术工作拆解成了三大部分，一一安排下去后，条理清晰，效率极高。 这时林杳杳过来凑热闹，问：“元总监，那我的工作呢？” 元天野咧嘴一笑：“林经理不是要在股东大会上发言吗？你负责完成自己的发言稿就好了。” 会后，吴凌捂着嘴笑：“看到林杳杳吃瘪的模样了吗？要我说，绿茶还得陈茶治。” “这种时候还是少发表不利于团队和谐的言论。” 吴凌翻了个大白眼，不悦道：“昨天下午周庭柯等人为什么会过来，无非就是林杳杳叫来耀武扬威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功还没立就开始给自己戴高帽的负责人呢。” 林杳杳好大喜功我已经习以为常，就是希望两天后的股东大会上，她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忙碌到晌午，一串陌生的号码突兀地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白经理你好，你们需要的营养工作餐已送至到荣盛大厦楼下，请问等会是直接送去公司呢？还是送到员工餐厅？” 我刚想吐槽现在的诈骗真是没点儿心意，就我们这场地哪里有什么员工餐厅，又听到对方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荣域集团后厨负责人，听从周总指挥给各位送餐，白经理，我们是直接上楼吗？” 荣域集团后厨部门？ 我听完一头雾水，直到看到三五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推着餐车从电梯里出来时，我才确定这不是错觉。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营养工作餐，品种丰富，荤素搭配，五味俱全。 还有煎得七分熟的牛排和澳龙。 听到动静的同事们纷纷探出脑袋，听说是荣域提供的工作餐，脸上的怨气明显少了几分。 就是林杳杳看到餐盒时，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 “林经理，周总对你也太宠了吧，知道给你一人准备营养美食不合适，干脆给大家都准备了一份对不对？”小郑夹了一块牛排，笑眯眯道：“这都赶上我一周的伙食费了。” 林杳杳干笑两声，搪塞道：“你们先吃，我去打个电话。” 不是，难道周庭柯送营养餐这件事没有提前通知林杳杳吗？小姑娘怎么好像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这时元天野也凑了过来，瞥了一眼餐车，小声道：“姐姐，我瞧着这些都没食欲，楼下我定了座位，搓一顿？” 我刚准备拒绝，元天野的小脑袋就蹭到了我的肩头：“姐姐姐姐，不好好吃饭人家没法全神贯注地工作嘛，拜托了。” 我跟元天野鬼鬼祟祟地下了楼。 小少爷定了一家韩式烤肉，人均五百的类型。 看着元天野将烤好的牛舌塞进嘴里，我询问道：“按现在的进度，明天傍晚能收尾吗？” 我的话刚说完，元天野就把生菜包好的五花肉递到我嘴边：“姐姐张嘴。” 我食欲向来不怎么样，刚准备接过来，又听到元天野撒娇道：“姐姐太瘦了，乖，张嘴。” 他缠人的手段真是一流，偏偏还让人发不起火来。 烤牛舌烤五花肉再加上烤牛排，没一会，我的胃就被塞得满满的，我只能借口起身去洗手间。 早知道应该叫上吴凌的。 折返包厢时，我听到了元天野正在讲电话：“姐姐说了，相比周总的营养餐，她更喜欢我烤的五花肉。” 等等，周总？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元天野，这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正是我的手机。 “周总客气了，但建议你下次做后厨考勤时可以直接把电话打给林经理，毕竟现在是我和姐姐单独的，就餐时间。” 第188章 我重新坐到元天野对面时，他“啪嗒”一声掐断了线。 “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他很自然地将我的手机放回原位，解释道，“刚才你手机震动好久，我以为是公司有事，就替你接了。” 我没揭穿他，问，“然后呢？” “是周总，”元天野撇撇嘴，“说是想问问营养午餐合不合大家的胃口，姐姐，你说他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啊？” 我一时间大跌眼镜：“幼稚？” “对啊，每个人的味蕾不同，食物喜好也不同，比如我，”元天野边说话边又替我卷了块五花肉，“饭好不好吃，完全看跟谁一起吃，这让我怎么回答嘛。”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但想到周庭柯的身份，我提醒他：“到底是资方，项目完成前，咱们尽量不跟他起冲突。” “明白，”桃花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元天野古灵精怪道，“利用完资方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然后一脚踹开对不对？” 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蜷了蜷手心，没接上话。 元天野见我没吭声，将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后道：“看我，天机不可泄露。” 我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饭后，我跟元天野一同上楼，没想到刚出电梯，竟看到了释东和冯文婷。 释东手里拎着打包盒，像是来送吃的。 他见到我跟元天野后先是一愣，随即浅浅一笑。 “大学教授这么悠闲的吗？”元天野瞄了一眼释东，又看看冯文婷，说：“还有时间来给小朋友送吃的？” 释东瞄了眼餐盒，刚准备开口，就被冯文婷打断：“我说什么来着，白经理人缘好，不缺吃的，前有周总好心送工作餐，后有元总监请客吃饭，你的呀，就便宜我吧。” 她说完从释东手里接过餐盒，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元天野啧啧两声：“果然是师徒情深啊。” “元总监羡慕啊？”冯文婷挑了挑眉，对元天野翻了白眼，又看向我，“你们不也姐弟情深吗？” 元天野乐呵呵地看着我，淡定道：“是，比你们深。” 眼看着两个同龄人在我们面前斗嘴，释东瞄了眼腕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点头道：“我送你。” 荣盛大厦楼下，释东认真道：“听文婷说你们这两天被催着赶进度，本来我还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了。” 我听出了释东声音里的遗憾，回应道：“有需要的话，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真的？” 听到释东的追问声，我抬眸看去，颔首道：“当然。” 释东嘴角勾起，眼神里星光点点：“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这一忙，又是一整晚，好在更改进度推进得十分迅速，顺利的话，我们可以提前半天完成任务。 就是元天野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已经被折腾出了颓废感。 不得不说，这两天加班中最辛苦和最卖力的，就属弟弟本人了。 元天野听着我的感谢词，挤着熊猫眼道：“姐姐若是真心疼我，那就带我去吃顿好的。” 我想着这要求合情合理，答应道：“行啊，今晚我跟吴总请客。” 元天野哼哼两声道：“我不要，我要跟姐姐二人世界。” 我无奈扶额，捏了捏眉心道：“别闹。” “想喝楼下那家的咸芝士拿铁，姐姐可以陪我一起去买吗？” 看着元天野满脸委屈可怜样，我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但另我们出乎意料的人，我俩刚走到电梯口，迎面就撞见了招呼都没打一声便登门的周庭柯和曾智。 对于荣域工作人员出现在这里一事我早已经见怪不怪，简短的对视后，我叫来了小雅。 “跟吴总说一声，周总过来考察工作。” 小雅怯怯地看了周庭柯一眼，马上溜之大吉。 元天野也在这个时候按了下电梯键，按完之后还跟我嘀咕道：“姐姐，我说的这个口味你真的可以尝尝。” 我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下一秒，却听到周庭柯问，“白经理要出门？”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元天野笑眯眯道：“是的，姐姐要请我喝咖啡。” “那挺不凑巧，”周庭柯神色凛然，瞄了我一眼道：“等会林经理要做汇报演习，白经理不一起吗？” 原来周庭柯竟是为这事而来。 也是，明天一早就要开全体股东大会了，他自然要谨慎些。 但这个事，有他和吴凌做决定不就可以了？ 说得多了，只怕还会被林杳杳认为是跟她抢功劳。 “不了，毕竟林经理才是项目负责人，我就不掺和了。” 我表明态度后便侧身等电梯。 谁知周庭柯竟不依不饶道：“她不过是临时负责人，项目还是你们的吧？难道在白经理眼里，明天的汇报，还比不上一杯小小的咖啡？” 我听着这质问声，忍不住看向周庭柯，竟从男人的眼神里嗅到了一丝讥嘲。 “哎呀白经理，不就一杯咖啡吗？我去，我去买，”曾智又站出来打圆场，满脸堆笑地看向元天野，问，“元总监，你要喝什么口味？” “斯里兰卡的锡兰高地红茶，”元天野皮笑肉不笑，“现在就要。” 曾智面上一怔，疑惑道：“不是要咖啡吗？” 元天野面带不悦：“我的意思是，喝茶或者咖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跟姐姐一起喝。” 他话说得不客气，激得周庭柯眉宇间已经拧作一团。 这时吴凌跟林杳杳也前后脚迎了出来，吴凌故作夸张道：“看来周总很是喜欢突击检查啊，怎么，怕明天股东大会前我们完成不了任务吗？” “不不不，吴总，我们周总是来检查林经理汇报ppt。”曾智摆手解释。 吴凌挑了挑眉：“这种事，还要麻烦周总亲自跑一趟啊？” 她说完尴尬一笑，感慨道：“不愧是周总，凡事都亲力亲为，那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林经理，去会议室准备吧。” 与此同时，电梯门开，元天野结实的长臂搭在我的肩上，夹着声音道：“姐姐，电梯来了呢。” 第189章 吴凌和我开直播会议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彼时我跟元天野正在楼下咖啡厅，这小子虽然习惯性地带了个鸭舌帽，但依旧没有办法遮挡住优秀的五官，这不，不出片刻，已经有女生过来搭讪了。 我收回视线，继续盯着会议直播。 镜头里，林杳杳故作轻松地站在会议室中央，小姑娘虽然极力掩饰，但捏紧的五指还是出卖了她。 这时，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冒出来：“别担心，放轻松。” 耐心十足。 得到鼓励的林杳杳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绘声绘色的汇报工作。 我听了大半，只能说这份ppt与林杳杳第一次去荣域做汇报时进步挺大，但整体而言，还是中规中矩了些。 但中规中矩也有它的好，虽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但也不会出什么大错，用来应付股东再合适不过。 即便出了点差错，这不还有周庭柯呢。 况且项目是我们辛辛苦苦研发的，之后《物语》还要发挥是它的大作用，我可不能让它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姐姐，你说呢？” 撒娇的嗓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抬眸望去，这才发现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二次元女孩，正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我。 我看看她，又看看元天野，顿时一头雾水。 “看吧，姐姐吃醋了，so……”元天野耸耸肩，跟妹子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再见了。” 妹子愤愤地看向我时，我才知道自己又被元天野当枪使了。 “好了，休息时间结束，”我催促他，“回去继续赶工。” 元天野懒洋洋的起身：“姐姐，这才多久啊，人家的汇报会议可能还没结束呢，你就这么着急回去呀？” 我点了点手机：“应该已经结束了。” 返回公司，我们刚好撞见了从会议室里出来的几人。 周庭柯一个冷眼扫过来，挑剔道：“明天就要在股东大会上做汇报了，主负责人居然还有闲情打情骂俏，吴总，贵司的企业文化，也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吴凌看看我，又看看元天野，浅笑道：“周总有所不知，我们公司没有明确规定不许员工之间谈恋爱，所以咯……” 闻言，周庭柯的脸更黑了，刻薄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明天的全体股东大会考验的只是我的投资眼光吧？” 我跟吴凌面面相觑，又听到周庭柯嗤之以鼻道：“股东是荣域的股东，即便《物语》达不到他们标准，我之前替集团赚的，也没人敢置喙一声，但项目能不能继续，五千万的尾款到底何时才能到账，还得看几位的努力了。” 吴凌眉头紧皱，疑惑道：“周总此话何意？难道说，明天的股东大会上我们要是不能让大家满意，这五千万的尾款也希望渺茫了？” 周庭柯没有正面回应，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用鼻子哼出几个字：“所以还请诸位，全力以赴。” 我联想到那日在高尔夫球场听到的对话，盲猜应该跟股东们意见不合有关，淡淡道：“既然股东大会那么重要，我看周总还是早点儿回去养精蓄锐吧。” 周庭柯眼眸一压，瞄了我一眼后，抬脚离开。 等他跟曾智上了电梯后，吴凌叹了口气，说：“怎么瞧着明天的股东大会不简单啊。” 我安慰她：“没事，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一遛。” 晚上下班前，最终版本修改完毕，吴凌让大伙儿都回去休息，闹哄哄的办公室里最后只剩下一盏灯。 吴凌捏了捏眉心：“不行，我得回去睡个美容觉，万一明天会议上出了纰漏，姑奶奶还能用美貌拯救一下。” 我点点头：“去吧。” “你不回吗？” 我点了点键盘：“还有些收尾工作，不急。” 这一忙，我又忙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我抬眼一看，竟是元天野捧着一瓶香槟走了进来。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可思议道：“你这是做什么？” “提前庆祝一下明天大捷啊，”元天野边说话边倒香槟，“这可是我外婆的藏酒，国内喝不到哦。” 我看着递过来的酒杯，摇摇头：“别闹。” “小酌一杯，睡得更香，”元天野朝我眨了眨眼，撒娇道，“放心，司机都安排妥了，明早我去楼下接姐姐。” 我瞄了元天野一眼，将香槟接了过来。 握杯子时，我才发现自己有些手抖。 元天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善解人意道：“其实姐姐是有点儿紧张的吧？”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轻轻地抿了口酒。 是啊，毕竟，千辛万苦地熬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明天啊。 “好了，别担心，这不还有小元弟弟全力支持你吗？”元天野说着话，朝我的酒杯上碰了碰，勾唇道：“再不济，姐姐跟着弟弟回家，弟弟养你就是。” 我嗔了他一眼：“越说越没个正行了。” 夜色渐深，星辰闪烁，又一个宁静的夜晚悄然逝去，黎明的曙光撕开了黑夜的帷幕，新的一天开始了。 早上九点半，我，吴凌，林杳杳，元天野四人准备出现在荣域大厦。 当前台小姐准备领着我们前去电梯时，蓦地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随即恭敬地弯下了腰。 我疑惑地望过去，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位一头银发，身着米杏色新中式立领真丝提花套装的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挂着金丝眼镜，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矍铄，走路的步伐更是稳健有力，气场强大。 这是我在海报上看了无数次的身影，所以只一眼，我便认出了她是身份——周庭柯的奶奶，周家现在的话事人周老夫人。 站在她右侧便是周家次子周庭柯的二叔以及他的堂弟周聘之。 另外几名则是周家旁支亲属。 出乎意料的是，沈华兰人也在，不过是站在后排。 大概是因为没能站在视觉中心，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行人步伐很快，经过我们身边时，周老夫人的视线蓦地转了过来，刚好跟我的目光交错。 短暂的目光交汇后，我心中骤然一紧，愤恨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几乎让我难以自持。 我紧紧地咬住下唇，狠命地将指甲嵌入掌心，疼痛的感觉这才让我稍稍找回了些许理智。 终于，见面了啊。 第190章 九点四十，我们一行人出现在荣域最大的会议室。 一眼望过去，室内黑压压一片，规模严肃又宏大。 相比之下，我们的四人小组就像是羔羊进入狼群，不断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和打量。 好在有吴凌这个天生的社交家在，她熟稔的过去跟周庭柯等人打过招呼后，汇报工作正式开始。 如昨天下午演习那般，林杳杳拿着ppt上了汇报台。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韩版小西服套装，搭配一双尖头细跟浅口鞋，长发披肩，整个人看上去少了些许稚气，多了一份职业与干练。 她的长相本就属于清纯系，这会儿又能落落大方地站在汇报台上，也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因为汇报的内容昨天都练习过，所以整个进程还算顺利，股东们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态度倾向，但有时候，没有表示态度也代表无功无过，并非坏事。 可就在我感到暗自庆幸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会议室响起，打断了林杳杳的汇报。 “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都是这款恋爱软件的相关内容，但股东们更关心的是游戏可能给大家带来的收益，这一方面，有没有相关数据？” 这个问题问得可谓是非常刁钻，但乍一听上去，又合情合理。 我不禁抬眸，视线掠过会议桌的主位时，这才知道发言的竟是周庭柯的二叔。 突然被打断的林杳杳也是一脸懵，她瞪着那双漂亮的杏眸看向周庭柯，既不敢露出委屈的表情，又不敢随意开口说话，有点儿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现在只是初步测试阶段，谈收益是不是早了点？” 说话的是周庭柯，显然，他是在替林杳杳说话。 “庭柯，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提问者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乐呵呵道，“先前你无论是投什么项目，哪一个不是斟酌许久，怎么到了这款游戏上，就不一样了？” 这是在暗讽周庭柯色令智昏呢。 “林经理是吧？我看这份ppt做得挺认真的，但这些内容我们兴趣都不大，不如这样，你直接翻到流水预估方面，嗯？” 林杳杳已经懵了。 原因很简单，她的那份汇报工作里，压根就没提到这一点。 估计周庭柯自己也没想到，有着血缘关系的二叔会直接当着这么多股东的面对他发难。 看着小姑娘着急得都要哭出来的模样，吴凌也是捏了把汗：“完了，真的要嗝屁了。” 刚才还是一片寂静的会议室此刻陆陆续续传出股东们的讨论声，虽然大家的声音都不大，但汇集在一起只有一个意思：这狗屁汇报不听也罢。 就在会议室里沉浸在一片骚动中时，我从容不迫是站起身，和声道：“林经理平时在公司内只负责技术层面，数据方面的问题将由我来跟大家解释。” 我说完，踩着四厘米的高跟鞋步伐沉稳地走向汇报台，拔掉林杳杳的优盘后，轻轻地递到她的手中，又递给她一个可以站到一边等待的眼神。 看得出来林杳杳是有些不情愿的，但这种时候，她也不得不站到一旁当背景板。 优盘替换后，我迅速地翻开数据，开口道：“这是我们根据《物语》测试当天的下载量，以及二十四小时内的新增用户的上线时间及持续时间做出的数据表格，表格上清晰地写着这款游戏的预估流水，请各位股东过目。” 我话音刚落，股东们的眼珠子便盯着数据一动不动，没一会，我便听到其中几位讥诮道：“我说这位……” “白音洛，”我打断他的话，介绍道，“这款游戏的主负责人。” 对方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强势，顿了两秒，又开口道：“是我看不懂预估流水表了吗？从你们的表格来看，六个月后，将会收回所有成本，十个月后就开始盈利，而且盈利的数据……哈哈哈，我没看错吧？” 我盯着嘲讽我的股东，仔细一瞧，这不正是那位曾经跟周庭柯吵得面红耳赤说他父亲在世也得客气地喊这位一声刘叔的刘经理吗？ 见我没吭声，他继续嘲讽道：“我说贤侄啊，你就算存在私心，也得找个靠谱的研发团队啊，这钱呢是一笔一笔地往里投，但你看，他们都做出什么了？” 他的一席话后，几个跟风的股东也纷纷落井下石，当着大伙的面批评周庭柯，说话的可是一点都不含蓄，连我这个外人听了都觉得有几分刺耳。 “各位，”我轻咳一声，平静道，“如果可以，能允许我把汇报数据说完吗？另外，这些数据不是我们凭空捏造，而是由一家权威机构测评得出的。” 我的声音成功地将股东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我将游戏大到预估周期内的新增用户小到一个游戏插件可能带来的收益都一一列举出来，最后放上了评估机构的logo。 logo放出来时，股东们立即噤声了，因为这是国内最权威的一家评估机构，专业度是众所周知的。 “以上，我只想说明一点，”我做最后的总结，“我白音洛带着团队研发出来的游戏，就是给诸位赚钱的。” 说完我站直身板，面无表情地往台下走，刚走两步，就听到了股东们热烈的掌声。 汇报工作得以圆满结束。 散会后，吴凌一把抱住我，美滋滋道：“好洛洛啊，原来你早就留了后手，简直太帅了。” “我说什么来着，姐姐是最棒的。” “可不是嘛，那会你从台上下来时，走路带风，气场简直绝了，”吴凌星星眼看着我，“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感觉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你掰歪的。” “那不行，”元天野扯住我的胳膊，傲娇道，“姐姐是我的，谁都不能抢。” 这两个，一个磨人一个缠人，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就在我们几人沉浸在愉快的氛围里时，会议室的门蓦地打开了，周庭柯冷着一张脸站在几步之外，黑眸落在我身上，用着命令的口吻道：“白音洛，我们聊聊。” 吴凌挡在我身前，没好气道：“周总，今天可是我们洛洛及时救场，要怪也只能怪她林杳杳胸无点墨，怪不得洛洛。” 周庭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冷嗤一声道：“来我办公室。” 他说完便走，气势汹汹的。 “姐姐不去，”元天野撇撇嘴，“他要是敢为难你，我就拿着大喇叭到荣域停车场，让那群股东们看看，他们的好总裁是怎么为难合伙人的！” “没事，”我镇定开口，说：“正好，我也有几句话要跟周总聊。” 五分钟后，我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周庭柯的办公室。 男人面色阴郁的站在落地窗前，一向板正的领带歪到了一旁，莫名的透着一种颓丧感。 看到我，他冷笑两声，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什么？” “吴凌不是给你看会议直播了吗？”周庭柯没有拐弯抹角，“既然你提前拿到了机构的评估数据，完全可以丢给林杳杳，但白音洛，你没有。” 看着男人审视的目光，我补充道：“我也是刚拿到数据没多久。” “我们跟机构合作过，他们的审核时间我清楚，”周庭柯直接揭穿我，两步走到我面前，冷冷道，“白音洛，为什么？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场合出头？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最后一句，周庭柯是咆哮出声的，但偏偏他的眼底，却藏着一丝焦灼，和惶恐。 「一般正常都是双更，周末可能单更。。。倒霉的我今天刀片嗓啊，忍着剧痛写到这~」 第191章 我被周庭柯失控的情绪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张网，将我紧紧地拢住。 上台前我就想过这个男人一定会生气，毕竟汇报工作是他亲手为林杳杳定制的大放异彩的机会，却被我临时截胡了。 但对视的这一秒，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他的这双黑眸，由愤怒变成惶恐，惶恐里还带着一丝无力感。 情绪割裂到让我觉得这好像在做梦。 否则，我又怎么会在这张冷硬的轮廓里，看到一丝担忧呢？ 但可能吗？当初，明明提出分手的，也是他啊。 心口一阵酸涩，回忆当头一棒，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秒恢复理智道：“周总，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出面，林经理根本应付不过来，至于数据……昨天你不是也看了林经理的ppt，为什么没提醒她加上相关数据呢？” “一早之前董事会上股东们已经看过项目书，”周庭柯思路严谨，又朝我的面前跨了一步，“你也不必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向来是不爱出风头的个性，今天这么反常地在股东大会上夺人眼球，那只能说明，你其实是在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对吗？” 我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淡淡道：“那周总觉得，我是要吸引哪些人的注意力呢？” 周庭柯再次逼近，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道：“这得问白经理了。” 我身后就是墙面，退无可退时，我抬眸，迎上周庭柯的视线，说：“对，我的确想吸引大家的注意，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得向所有股东证明我们的价值所在，以及我个人的能力，毕竟我们开门做生意，表现得好点，更多的生意不就随之而来了吗？” 我说完，目不转睛地看向周庭柯，只见男人微微一愣，顿了两秒道：“是吗？” “当然，如果周总对我的个人行为不满意，那就让林经理在努力些，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独当一面了呢。” “啪”的一声，周庭柯的右臂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我的侧脸穿过去，砸在了墙面上，男人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我，下颚线紧绷成一条线，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避开他的视线，解释道：“抱歉，我没有讽刺林经理的意思。” “你以为讽刺她两句就能避开问题的重点了？”周庭柯并没有被我的话题带偏，一字一顿道：“白音洛，你骗不了我。” 我刚准备还击，只见周庭柯霍然后退两步，指着我道：“白经理的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我看着男人一脸讥诮的模样，顿时一头雾水，紧接着便察觉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 林杳杳和周聘之进来了。 两人看着我跟周庭柯针锋相对的模样，神态各异。 他们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我并不清楚，但周庭柯应该是察觉到了。 所以刚才他才会陡然后退，估计是怕林杳杳误会，忙着避嫌呢。 我蜷了蜷手指，平静道：“该说的不该说我都已经说了，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白经理，”周聘之忽然走了过来，提议道，“马上就是午餐时间了，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午饭吧？” 我略感诧异，视线落在周聘之脸上时，只见他目光柔和，一副诚恳的模样。 “不了，吴总还在等我。” “我跟吴总打过招呼了，”周聘之眉眼弯弯，“白经理今天在会上的表现实在让我刮目相看，正好我还有几个数据相关的问题想跟你请教，还请白经理给我这个机会。” 我没想到周聘之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细想一下，想要摸清那个人的去向，确实也需要一个周家人，于是我点点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到我的回复后，周聘之顿时眉开眼笑：“庭柯，林经理，那你们先聊，我跟白经理先去就餐。” 打完招呼后，周聘之又绅士地跟我做了个请的动作，谁知我右脚刚迈出去，却听到周庭柯说：“既然是吃饭，就一起吧。” 我不由地拧眉，视线落在林杳杳脸上，果然看到了小姑娘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周聘之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但我只定了两个位置。” 吃饭的地方在荣域大厦附近的一家极有格调的西班牙西餐厅。 戏剧的是，周庭柯和林杳杳竟也跟过来了，双人桌变成了四人桌，我跟周聘之并排坐着，对面是周庭柯和林杳杳。 如意算盘落空，我干脆将注意力放在菜单上，只是我向来对异域美食没什么偏好，选来选去也没挑出一道中意菜。 周聘之似察觉到了这一点，提议道，“它家的海鲜烩饭跟我们上次尝的海鲜粥口感比起来更地道，要不要尝尝？” 我刚准备回应，林杳杳便插话进来：“原来这不是周经理跟音洛姐第一次吃饭啊？” “是的，”周聘之点点头，笑着说，“说起来，我第一次跟白小姐一起吃饭，还是一起住酒店那次。” 提到酒店，我的脑海里立即涌出周庭柯将我按在门上的情景，不自觉地握起了水杯。 但紧接着，我却听到林杳杳用着八卦的口吻道：“周经理还跟音洛姐一起……住过酒店吗？” 她说这话时杏眸瞪得大大的，配上她那张纯真可爱的面孔，将傻白甜演绎到了极致。 见我跟周聘之都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急忙捂住嘴巴，怯懦道：“抱歉，我不是有意打听两位的私事……我就是没想到……” 她没把话说完，但显然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至于她为什么要冒着不礼貌的风险划重点，无非就是说给身边的那位听的。 我笑而不语，点餐的间隙，却听到周聘之笑容可掬道：“没关系的林小姐，那晚白小姐和朋友喝多了，出了点小事故，庭柯没跟你说吗？”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两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林杳杳不可思议地看看我，又看向周庭柯，疑惑道：“庭柯，那晚你也在？” 第192章 听到问题的周庭柯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嗯，去给聘之送衣服。” 但这个说法似乎并没有说服林杳杳，以至于她面上的表情没兜住，一副小媳妇受气的模样。 周聘之马上解释说：“对，那晚我们酒喝多了，一团糟，多亏庭柯解围。” 林杳杳干笑两声，但脸色依旧不太好。 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借口离席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元天野打来的。 我马上起身，拿着手机朝洗手间走去。 “姐姐真的跟那位周副经理一起去吃饭了？” 刚接听，元天野委屈巴巴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冒出来，我捏了捏眉心，解释道：“必要的应酬还是要有的。” 元天野紧接着追问道：“就你们两个人？” 我想着坐在对面的两人，叹了口气道：“周总和林经理也在。” “咦，那估计姐姐一会怕是吃不下了，”元天野用着阴阳怪气的口吻，话锋一转道，“但没关系，汇报工作已完成，弟弟已经把今晚的行程都推了，姐姐就是想吃龙肉，弟弟也一定给你安排妥妥的。” “但我今晚有别的安排。” 按计划，我得连夜赶回蚌城，接姑姑和囡囡来京港。 “什么安排比弟弟我还重要？”元天野冷哼一声，“我不管，姐姐说好了要跟我二人世界的，你要是言而无信，就会影响到我的工作效率，我工作效率不高，那可是会影响整个项目进度的，姐姐你看着办。”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到元天野噘嘴发狠的模样，只能缓了缓语气道：“今晚的行程很重要，改天行不行？” “咳咳……”元天野轻咳一声，“毕竟弟弟我善解人意，但下不为例啊。” 掐了线，我轻轻地吁了口气，可刚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林杳杳。 小姑娘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地盯着我道：“要说这吊男人啊，还是音洛姐你最厉害。” “过奖，”我收回视线，不客气道，“你也不差。” “音洛姐，做人不该这样对吧？”林杳杳忽然抬高了语调，上前两步，走到我面前，指责道：“明明是你答应让我做这个项目负责人的，可现在你却成了最大赢家，老实说，你挺得意的吧？” 我平静地打开水龙头，回应道：“但凡你再细心点儿，也不会有我上台的机会不是吗？” 林杳杳冷笑一声，盯着我道：“所以昨天演习时你才故意找个托词离开的对吧？也对，你要是在现场，就得对我的ppt负责，今天出风头的机会岂不是就没了？” 我淡定地关掉水龙头，刚抽了张擦手纸，又听到林杳杳冷嘲热讽道：“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当着庭柯的面装大度，实际上却找法子让我难堪，真是卑鄙。” 她话刚说完，我一个冷眼扫过去，微笑道：“林经理，我跟你说过吧，找人请教呢，就要有请假人的态度，昨天演习前，你也没邀请我不是吗？” “你！”林杳杳蓦地被噎住，顿了几秒后扯了扯嘴角，指着我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故意的，为什么？难道你是想在股东大会上表现给周家人看？可是白音洛，你别忘了，你倒追了庭柯那么久，他可是连一个身份都没给你？！” 这是林杳杳第一次这么歇斯底里地跟我对峙，小姑娘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杏眸里，却满是鄙夷和傲慢。 我盯着她，她也看着我，这种对视持续了好几秒后，我缓缓开口道：“你不会觉得，当一支菟丝花十分光荣吧？” 林杳杳面上一愣，杏眸闪烁，显然有些不自信。 “那你继续努力吧，争取早一点当上你梦寐以求的周太太。” 我将擦手纸拧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面无表情往外走，又听到林杳杳认真道：“难道你不想做周太太？” 我停下脚步，冷嗤一声道：“呵，区区一个周太太，能跟我一个项目比？” 丢着这句话后我便出了洗手间，谁知一抬眼，竟看到了靠在墙边抽烟的周庭柯。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又听到了多少，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想到这，我迅速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经过周庭柯身侧时，我扯了扯嘴角道：“抱歉周总，公司还有事，我先回了。” 没等周庭柯回应，我加快脚步，很快便消失在长廊尽头。 不过这顿饭，倒也没算白来，至少，我让周庭柯“看到了”我对项目的决心。 但愿，能打消他一点点的疑虑。 离开餐厅后，我立即把车开往高速路口，过了收费站，我第一时间给姑父打了电话。 “住院手续……已经……已经办妥了，”姑父虽然极力掩饰着心口的激动，但语气依旧是激动的，“明天……明天我真的就能见到……囡囡吗？” 看着视频里一把年纪的姑父原本黯淡无神的双眸里闪烁着希望的光晕，我鼻头泛酸，点头道：“姑父放心，我一定安全地把姑姑和囡囡带到你面前。” “好，好……”姑父搓了搓手，心潮澎湃道：“洛洛……我们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我点头微笑，又听到姑父话锋一转，热泪盈眶道：“如果……妈在，她一定……一定会很开心。” 轻轻地应了一声后，我掐断了线，下一秒，果断地将油门踩到底，直奔蚌城方向。 终于在一路疾行后，来到了半山腰的墓碑前。 石碑上，是一位笑容慈祥的老人，也是姑父口中的妈。 更是我那朴实无华却又无比善良的奶奶。 可就是这么一位慈祥温和的老人啊，却因为她的不孝孙女，在两年前，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山风呼啸，我“扑通”一声跪在奶奶墓碑前，心口久久无法平静。 其实姑父说得不对，奶奶虽然生在山野，可父母都是当年下乡的文化人，从小教她的就是通情达理，温良恭俭，所以奶奶最重人格，最看重情义，我猜，她要是知道我近期的所作所为，只怕又要拿戒尺打我的手心了。 “但是奶奶，”我摸着墓碑，将眼泪逼回，愧疚道，“你的不孝孙女，只怕这一次，会任性到底了。” 第193章 月挂枝头时，我回到了儿时的小院。 放眼望去，整个院落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斑驳的院墙上，还能看到枯败的爬山虎，而墙角下，是几盆被凛冬折腾过的枯枝败叶。 一切似跟以前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出神时，一声奶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洛洛，是洛洛。” 我寻声望去，只见扎着两只可爱小辫的囡囡快步朝我跑来，倏忽之间，小家伙就抱住了我腿，缠着不肯撒手。 听到动静的姑姑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四目相撞时，她温柔一笑道：“傻站在那做什么，饭刚好，开饭。” 囡囡应了一声，一只小手紧握住我的食指：“走，洛洛吃饭。” 堂屋里，年代久远的木桌上，大大小小摆满了一桌，还都是我爱吃的菜。 看着姑姑一颠一癫的左脚，我鼻头泛酸，险些落泪。 姑姑是个坡子，要准备这些菜，还得照顾囡囡，可见是忙了很久。 她摆碗，囡囡放筷子，一老一小配合默契，且囡囡摆得有模有样，显然被姑姑教得极有修养。 看着主座上摆放的空碗，囡囡向我解释道：“这是给太奶奶准备的。” 姑姑笑容温和：“囡囡随你，聪明，最近语言上突飞猛进，唐诗三百首学了一个月基本能背诵不少，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囡囡咧嘴一笑道：“老焦说，只要我全部都会了，就带我去最漂亮的幼儿园。” 她嘴上说着话，漂亮的瑞凤眼却盯着我瞧，像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点点头：“等囡囡做完检查，我们就去选学校，好不好？” 囡囡眨了眨眼，小心翼翼道：“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能经常见到老焦和洛洛了？” “我工作忙，”我避开她的视线，婉拒道，“但老焦会一直陪着你。” 囡囡轻轻地应了一声：“那也是不错的。” 这顿饭吃得我很不是滋味。 饭后，姑姑哄囡囡睡觉，小家伙乖巧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就入了梦乡。 姑姑从卧室出来，又去隔壁给我铺床，边铺边说道：“囡囡这孩子，就是太乖了，她其实还是很想你的，但却没表现出来。” 我想着小家伙刚才偷偷递过来的眼神，一时间五味杂陈。 姑姑却话锋一转道：“我听你姑父说，你跟周家，还有些生意往来？” 我走过去，拉住姑姑的手，安慰道：“在京港做生意，不比别的地方，总要有些人脉关系的，但你放心，只是一起赚钱。” 姑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好，我现在也没别的心愿，只要你好，囡囡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放心，主刀医生很有经验。” “再有经验，囡囡也是小孩子，”姑姑蓦地红了眼圈，“而且还是在京港，洛洛，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别担心，”我握紧姑姑的手，“我都安排妥当了。” 姑姑抹了抹眼泪，又问：“对了，你去京港这段时间，有查到你爸的消息吗？” 我摇摇头：“还没。” “罢了，这么多年，他在外面也疯惯了，”姑姑摆了摆手，“回不回都一样。” 我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又安慰道：“时间太久远了，不能急。” 姑姑看了眼时间，嘱咐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早还要开车呢。” 我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但翻来覆去的却睡不着。 这时手机响了，是吴凌的电话。 “洛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截止到十分钟前，《物语》加入心愿单的数量已经突破十万，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这个数据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内，毕竟，凭借逍遥客画风这一个话题，微博自来水的讨论量已经破万，更何况还有几个优质玩家的推荐，数据不会差。 “对了，我约了《起步》杂志的主编明天一早见面，这个杂志在国内游戏圈内的地位还是极高的，只要我们能谈成合作，宣发工作就完成了一半。”吴凌斗志昂扬，“到时候我们的用户量，你懂的……” “好，我明早回去，最迟中午回公司报道。” “别啊，不着急的，”吴凌劝慰我，“《hero》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你先安排好家里的事。” 我心口一暖，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天蒙蒙亮时，我载着一老一小从蚌城出发，经过长达三个小时的路程后，准时抵达了省立儿童医院。 姑父人已经等着了，见到囡囡后，他快步跑过来，将小家伙搂在怀里。 “想不……想老焦？” 囡囡在姑父脸上吧唧一口，甜甜道：“最想老焦了。” 两人乐成一片，气氛温馨和谐。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安排住院以及基础检查，整个流程结束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郝主任知道我们的情况，说，“囡囡的情况特殊，先住院观察，等所有项目检查完大概在一周后，到时再讨论手术时间。” 我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重回病房前，姑姑瞄了我一眼，问：“不进去跟囡囡说一声吗？” “有你们在，不用了，”我收回视线，说，“有事情再给我打电话。” 返回公司已是一个小时后，进门时，刚巧遇到从茶水间走出来的冯文婷，她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说，“白经理身体养好了？” 她声音不大，但询问的言辞还是引来了其他同事的关注。 小雅更是一头雾水，好奇道：“音洛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扫了冯文婷一眼，答复道：“我没事，身体好着呢。” “哦，是吗？”冯文婷马上接话，用着疑惑的口吻道：“上午我朋友在省立医院附近看到你了，我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去做检查了呢。” 省立医院的右侧就是省立儿童医院，但这两个医院都分新区和老区，我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特意选了人少的新区，不曾想，竟然给冯文婷的朋友察觉了。 我想着靠近两家医院的恒美整形，波澜不惊道：“只是去了趟恒美，没想到会这么巧。” “恒美，不是整形医院吗？”林杳杳娇软的语调从身后传来，不咸不淡道：“音洛姐这么好的外形，还需要整吗？” 我转过身，对上林杳杳那双探究的眸子，勾唇道：“没错，我是去咨询其他项目的。” “哦，什么项目啊？”林杳杳打破砂锅问到底，眼底却藏着一丝挑衅。 我淡淡一笑，两步走到她面前，小声道：“洗纹身。” 第194章 提到“纹身”二字时，林杳杳果然还是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但我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被同事知道我在省立医院附近逗留不是我的本意，但难免会被有心人听进去，与其找个理由隐瞒，不如用另一个焦点转移视线。 况且，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个纹身确实多余了。 于是返回办公室后，我立即拨打了医院的电话，预约了洗纹身项目。 电话刚挂断，吴凌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她撸了撸袖子，郁闷地坐在办公桌前，说：“真是没想到啊，《起步》杂志的副主编居然是章家贞。” “章家贞是谁？” 吴凌耷拉着眼皮，不客气道：“我那不得不说的前小姑子。” 我略感吃惊：“居然这么巧。” “我也没想到啊，以前我只知道这姑娘是玩二次元的，但没想到居然混手游圈，”吴凌叹了口气，不满道，“还混到了副主编的位置上，这叫我情何以堪？” “她为难你了？” 吴凌摇摇头，思忖道：“没有，她不仅没为难我，还约我晚上一同去tk酒吧，说是把主编人也叫上，一起热闹热闹。” 我盯着吴凌：“那是好事啊，她帮我们组局，难道不是要促成合作？” “我看未必，”吴凌一脸犹豫，“当初我跟章家豪在一块时，这小姑子没少找我的茬，现在突然转了画风，我也不太确定她的心思。” “那晚上的局？” 吴凌瞄了我一眼，无奈道：“换做以前，我肯定一把推了，但万一章家贞没别的想法，就是看上我们这块招牌了呢？我们不去，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起步》在国内游戏杂志上确实数一数二，若是能跟他们合作，《物语》的知名度一定会水涨船高。 而且《物语》是我们上线的第一个项目，可以说很多投资人都在观望整体成绩，机不可失。 “去，”我语气坚定，“你都说了，章家贞现在是杂志的副主编，说白了，她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要是故意为难我们，我们再见机行事。” 听我这么一说，吴凌长长地舒了口气，用着撒娇的口吻道：“好洛洛，谢谢你。” “客气什么，”我看了眼日历，问，“对了，别墅的事？” 吴凌翻了个大白眼，说：“中介上午才来的电话，说是顾婉彤那边临时有事，要晚几天才能过户。” 我安慰吴凌：“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人家多考虑几天也是对的。” “先不管房子，”吴凌摆摆手，“我现在给章家贞回个电话。” 两分钟后，吴凌掐断线，瞪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我道：“章家贞爽快地答应了，还说主编姚春也一定到场，不行，我得去准备准备《物语》的资料，有备无患。” 看着吴凌积极的模样，我倍感欣慰。 在积极向上的时刻，能有个携手共进的朋友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晚八点半，我跟吴凌来到了tk酒吧，报上包厢号后，就被服务生领到了二楼。 吴凌介绍道：“这里一共有三层，二楼视野好，站在窗口能看到整个舞池，包厢通常也是给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三楼呢？” “三楼讲的是私密性，跟会所差不多，但又比会所更开放，收费也比二楼高一倍。”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二楼包间，推门进去时，只见四五个男女坐成一排，其中坐在正中间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主编姚春了。 见我们进来，几双眼睛纷纷朝我们看来，吴凌向前一步，态度恭敬道：“姚主编，久仰大名，今天总算有幸见一面了。” 姚春推了推眼镜，握住吴凌的手道：“刚才听小章说吴小姐秀外慧中，现在一看啊，果然名副其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姚春看吴凌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 思忖时，我只觉得有一束目光朝我看来，疑惑地看过去时，看到了一个穿着讲究烫着一头法式波浪卷的女人。 而这张脸，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白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她主动跟我打招呼。 吴凌闻声惊讶地挑了挑眉：“家贞你跟洛洛认识？” 章家贞微笑道：“是啊，上次跟释教授见面，白小姐也在现场。” 我这才猛地想起，这位章家贞小姐，居然是上次跟释东相亲的那位。 “这就叫缘分嘛，”吴凌不明所以，乐呵呵道，“看来《物语》跟《起步》之间，冥冥中自有天定啊。” 姚春拍拍手道：“吴小姐这‘缘分’二字用得妙啊，来来来，我们边喝边聊。” 吴凌被姚春叫到了身侧。 我心里有些忐忑，刚准备坐过去，就被章家贞叫住了。 “白小姐，我们也走一个？” 换做平时，这个酒我是不会喝的，可看到吴凌一饮而尽的样子，我爽快地举了举酒杯，一口闷。 “白小姐真是好酒量，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敬白小姐一杯啊。” 我跟吴凌都被灌了不少酒。 我酒量差些，喝到后面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递过来的酒也不能不喝，扛不住时，我只能借口去洗手间。 套内的，站在门口隐约还能听见包厢里吴凌跟姚春的寒暄声。 我想，虽然过程艰难了些，但好歹包厢的气氛还不错，但愿此次合作能够顺利地谈下来。 但下一秒，陡然间一声呵斥传到我的耳中，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巴掌声。 我强打起精神，拉开卫生间门时，就看到姚春居高临下地站在沙发旁，指着趴在沙发上的吴凌说：“老子给你面子才陪你在这唠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我一个快步上前，急忙扶住吴凌，问，“怎么回事？” 吴凌咬咬牙，撑着胳膊从沙发上站起，瞪着姚春道：“就谈个合作，他居然想把手伸到姑奶奶衣服里，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那德行！” “你说什么？”姚春勃然大怒，指着吴凌道：“明明是你非要跟老子喝交杯，还说老子占你便宜，你们几个说说，是不是她死皮赖脸的非要坐我大腿上？” 在场的其他人都低着头，吴凌第一时间去看章家贞，章家贞捏了捏眉心道：“吴凌，就算你着急跟我们合作，也不能胡说八道啊，我们姚主编人品可是一等一的好，你……” 吴凌懵了，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章家贞，又看看姚春，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是吧？” “我说吴小姐，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凡事都要讲证据，否则……”姚春紧盯着我跟吴凌，目露凶光道，“今晚你们两个别想出这个门！” 吴凌还要开口，却被我给拦住了，我扯了扯嘴角，说：“姚主编，你是有身份的人，何必做这种自掉身份的事呢？你要证据是吧，巧了，我这儿还真有。” 说完这句话后我弯腰拿包，从中取出了一只录音笔道：“证据，在这里。”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特别是章家贞，更是惶恐不安。 唯独姚春冷笑：“不是白小姐，你该不会觉得，一只录音笔就能把我怎么样吧？” 就在这时，包间门突然开了，三五个男服务生同时跑进来，将我跟吴凌围住。 “识相的，就把录音笔交出来，”姚春淡定地坐在沙发上，嘲讽道，“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后，捞起桌上的酒瓶，对着门框猛地砸下去，“哗啦”一声，酒瓶四分五裂，我晃着破碎的酒瓶，吓得服务生连连后退。 吴凌眼疾手快地拉开门，大喊道：“救命啊，要出人命了，《起步》杂志的姚主编要杀人了！” 姚春气呼呼地起身，命令道：“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苦逼把这个贱人的嘴堵上！” 服务生们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夺走了我手里的酒瓶和录音笔，狠狠的把吴凌拖了进来，关紧了包间门。 我和吴凌也有些懵，我继续出声道：“姚主编，我的录音笔有自动上传功能，我劝你……” 我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一支录音笔被姚春当着我的面给生生的折断了。 看着目露凶光的男人，我跟吴凌慌张地缩成一团。 怎么说呢，姚春醉了，一个醉汉是没有理智的。 “真是自不量力，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跟我姚春谈合作，哪有不给点甜头的道理？” 他越说凑得越近，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晃了几下。 就在我跟吴凌束手无策时，包间的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紧接着，清脆的嗓音便传到了我跟吴凌耳中：“要甜头是吗，小爷这就给你！” 我惊讶地抬起头，只见元田野三步做两步的冲到姚春面前，长臂高举，“咣当”一声，將一瓶皇家礼炮扣在了姚春的脑袋上。 第195章 酒瓶砸在姚春头上时，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跌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汩汩血液从姚春的脑袋上往下冒，一声杀猪般的咆哮后，喧嚣戛然而止，群魔乱舞的情形也在这一秒归于平静。 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元天野疾步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捞起，拥进怀中。 我能感觉他那指节匀称的手在我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摩，并用安慰的语气道：“姐姐别怕，我在呢。” “不是元天野，”吴凌恼火的声音压在耳边，“被甩巴掌的人是我。” 元天野搂着我的胳膊紧绷了一下，下一秒，将我护在身后道：“说吧，是谁欺负我两位姐姐的？” 趴在沙发上哀嚎的姚春猛地抬起头来，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指着元天野道：“你个小兔崽子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跟老子动手！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韩硕忽然从一旁窜了出来，“今天就算你姐夫送旭光来了，也救不了你！” 姚春一听这话顿时懵了，又仔细瞧了元天野两眼，冷笑道：“小崽子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有本事你报上……” 他话还没说完，元天野一个快步冲上去，端起桌上的酒杯，又快又准地泼到了姚春的脸上。 “你他妈……” “小爷元天野，”元天野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猛地往桌面上一扣，狠厉道，“今天在场的这些人要是不能给我两位姐姐一个说法，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他话音刚落，包厢门便被推开了，酒吧负责人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狼藉，苦哈哈道：“误会，都是误会啊元少。” “误会？”元天野一个冷眼扫过去，“是误会吗？” 酒吧负责人作势抽了自己一巴掌，改口道：“对不住了元少，这样，这儿太乱了，我们先去隔壁包厢休息会，等会……” “不必了，”元天野一口回绝，黑眸落在姚春脸上，说：“没个说法，我不会走。” 姚春冷哼一声，但气势明显没有先前足了。 酒吧负责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元天野，问：“元少，依你看，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元天野抽了张椅子坐下去，看了看我跟吴凌，问：“姐姐，你说怎么解决？” 我看了眼姚春，再看看吴凌脸上的手掌印，平静道：“以牙还牙。” 姚春惊讶地看着我，怒吼道：“你们敢！” 他话刚说完，左右手臂就被元天野的朋友给钳住了，紧接着我就听到元天野说：“吴总，还等什么？” 吴凌也没客气，上前一步，狠狠地给了姚春一巴掌。 酒吧负责人被这幅场景给吓呆了，他双手合十跟元天野求饶：“元少啊元少，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要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一直没吭声的章家贞也在这时候站了出来，看着吴凌道：“吴总，对不住了，大家酒喝得有点多，都是误会，你看要不今晚就到这吧？” “误会是吗？”吴凌冷笑一声，指着桌上的酒杯，说：“行，你把这些都喝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章家贞看着桌上五六杯酒，神色犹豫。 姚春却迫不及待道：“小章，你还等什么？喝啊！” 片刻后，章家贞当着所有人的面端起了酒杯。 “白小姐，天野毕竟是公众人物，”韩硕凑近我，小声道，“要不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想也对，元家小少爷是不怕惹事，可元天野毕竟还有逍遥客的身份，我们可不能给他惹麻烦。 这时章家贞把最后一个空酒杯亮了出来，醉醺醺道：“元少，这事能翻篇了吗？” “喝两杯酒就想搪塞过去了？”元天野依旧不依不饶，“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想着韩硕的提醒，上前一步，扯了扯元天野的袖子，小声道，“到此为止吧。” 元天野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天野，你看白小姐都这么说了，要我说这件事就翻篇吧，”韩硕站出来打圆场，“再说两位姐姐身上还有伤呢，要不我们先送他们去医院？” 元天野“蹭”的一声站起，拉住我的手腕道：“走，去医院。” 刚走一步，他突然驻足，瞪了姚春一眼道：“以后别让我在tk碰见你。” 半小时后，我们四人来到了市医院。 吴凌挨了巴掌，拿了些消炎止痛药，我呢倒是没吃什么亏，不过那会儿在包间里吓得够呛，冒了一身冷汗都未察觉，这会儿冷静下来，后背已是汗涔涔一片。 “你知道那姚春是什么人吗？出了名的衣冠禽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应酬，还好被我们撞见了，万一……万一再晚几分钟，你知道要出多大的事儿吗？” 从医院出来，元天野突然跟吃了枪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段，说完后，白皙的面孔上隐约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看来也是被吓着了。 我解释道：“吴总和章家贞有些关系，我们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 “所以说你们两个女生逞什么强？”元天野蓦地打断我，“我不管，以后要是还有类似的应酬，必须得带上我。” 他话刚说完，吴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天野弟弟，你想跟着我们洛洛就直说嘛，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元天野转过身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凌道：“吴总，我还没说你呢，你明知道姐姐身子不好，居然还让她喝酒，拜托，她是技术部，不是公关部！” “不是元天野，我……” “不用解释，”元天野扭过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下不为例，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带着姐姐去应酬，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吴凌抵了下后牙槽：“哟，威胁我啊？来，说说看，怎么个不认人法？” 元天野耸耸肩：“解约。” 吴凌顿时被噎住，委屈巴巴地看着我，跺脚道：“洛洛，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眼看着元天野还要怼回去，我急忙制止道：“好了好了，不早了，先回吧。” 吴凌叹了口气：“忙活了一晚上，什么收获都没有。” 我安慰她：“别担心，《起步》合作不成，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吴凌点点头：“对，先前有网游公司找直播达人合作的案例，等我回去后再琢磨琢磨。” 元天野把我送回住处时已接近凌晨。 方才在酒吧时我还没注意到这小子竟穿了一件黑色镂空打底，彼时站在路灯下，倒是把胸肌和腹肌看得一清二楚。 别说，这小子平日里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身材还挺有料。 察觉到我的视线，元天野轻咳一声，把外套朝身前拢了拢，没好气道：“姐姐还笑？莫名其妙消失一晚上，本来人家以为你回公司后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你倒好，一整天没个消息……” 看着元天野的傲娇样，我立即道歉：“对不住了，今晚也把你吓了一跳吧。” 元天野抬了抬眼皮，偷瞄我一眼后，双手插进裤兜里，故作淡定道：“弟弟什么世面没见过，会被这种小场面吓着吗？” “谢谢。”我诚恳开口，说：“但姚春那边，不会找你麻烦吧？” “他敢吗？”元天野不屑地撇了撇嘴，“好了好了，外面冷，姐姐快回吧。” 我看着元天野桀骜不羁的样子，点点头道：“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信息。” 元天野脸上一愣，随即嘴角翘起，乖巧道：“听姐姐的。” 躺床上后，我依旧是心有余悸，想着还躺在医院的囡囡，我紧紧地咬了下牙关。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不踏实，好不容易进入梦境，却被此起彼伏的门铃声给吵醒了。 睁开眼一看，竟然已是日上三竿。 门铃依旧在响。 我拖着酸痛的四肢打开门，却意外地发现，站在门口的，竟是曾智。 “嫂子！嫂子你没事吧？”曾智神色慌张地看着我，“怎么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啊，可我给吓死了！” 我看着曾智惊慌失措的模样，顿时一头雾水：“找我有事？” “听说你们昨晚在tk出了点状况，周总担心坏了，”曾智上下打量着我，边打量边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 第196章 看着曾智火急火燎的样子我顿时一脸懵。 从他方才的言语中我得到了两个消息，第一，昨晚在tk的事故已经传到了周庭柯的耳中，这一点不难理解，毕竟圈子就那么大，况且是在京港第一酒吧出的事故，第二点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周庭柯担心我。 我更愿意相信他是怕《物语》的宣发出问题。 见我没吭声，曾智叹了口气道：“出这么大的事，嫂子一定吓坏了吧，不过你放心，周总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呵呵一笑，客气道：“周总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这件事已经顺利解决了。” “哦，是吗？”曾智瞄了我一眼，用着试探的口吻道：“听说，是元总监出面了？” 不得不说，周庭柯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解决了好，”曾智干笑两声，“不瞒你说，其实宣发的事我们周总也很上心的，《起步》的华中区负责人杰克刘知道吧，我们周总学长，昨天下午他们才通过电话。” 华中区负责人，这么说，级别还在姚春之上，难道说，跟《起步》的合作还有转机？ “我的意思是，也不是只有元总监才关心嫂……关心白经理的。”曾智瞄了我一眼，补充道：“周总也……”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曾智看了眼来电显示，惊喜道：“是周总，肯定是关心白经理……” 我转过身去，默不作声地给曾智倒了杯水，耳旁是曾智的汇报声：“嗯，没有明显皮外伤，但精神状态不大好，看上去有些疲倦……” 不得不说，总结得还挺到位。 “你不跟白经理说两句？”曾智陡然抬高声音，“好好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曾智美滋滋地走过来，笑着说，“你看，周总还是关心你的。” 我将倒好的水端过去，淡定道：“麻烦转告周总，宣发的事，我们会竭尽全力。” 曾智的笑僵在嘴角。 一直僵到他关门离开。 想着那通所谓的关怀电话，我一时间哭笑不得。 一小时后，我抵达公司，刚进办公室没一会，冯文婷就拿着数据过来了，虽说是工作时间，可小姑娘的一双丹凤眼里却满是八卦。 “听说白经理昨晚差点儿被人非礼了，还是元总监英雄救美？” 我放下签字笔，扫了冯文婷一眼，问：“然后呢？” 冯文婷转了转眼珠子，拐弯抹角道：“你是承认自己跟元天野关系匪浅了？” 我吸了口气，平静道：“上班时间不谈私事。” 冯文婷被噎了一下，白了我一眼之后，撇撇嘴离开了，看着小姑娘一晃一晃的马尾，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好在冯文婷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工作上却没出什么纰漏，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着下周的视频会议，我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这一忙，就忙到了午休后。 这时办公区里闹哄哄一片，隐约间还能听到小郑和小雅的惊叹声，我推开办公室门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曾智，以及一名穿着板正的导购人员。 再看看被众人围观的林杳杳手中正捧着一个精致的粉色包装盒，我顿时心下了然。 我猜曾智应该是来给林杳杳送礼物的。 但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居然要曾智亲自跑一趟？ “这是miumiu冬季新款啊，周总对林经理可真是情真意切呢。”小郑盯着林杳杳手中的包装盒，由衷地夸赞道。 小雅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估计是没这个福气了。” “林小姐，专车会在晚上六点半来公司楼下接你，我们到时候见。” 曾智说着话，便将手里的请帖递给林杳杳，余光刚好扫到我：“白经理。”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曾智着急道：“白经理等等，这份请帖是给你和吴总的。” 我好奇地看过去，只见曾智递来一张设计简洁却又看着温馨舒适的请帖到我面前，下一秒，就听到林杳杳问：“音洛姐也去吗？” “是的，这是周总的意思，”曾智斩钉截铁般回答，又看向我道：“时间和地点都在请帖上，今晚算是朋友间聚会，白经理和吴总随意就好。” 吴凌刚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后快步走过来，将请帖拿过去，瞄了一眼后难以置信道：“杰克刘，《起步》负责人？” “不愧是吴总，两位晚上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曾智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我跟吴凌面面相觑，余光中，我看到了抿着双唇回办公室的林杳杳。 不高兴也没办法，毕竟关系到《物语》的宣发，我们总得抓住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是周庭柯提供的。 晚上七点半，我跟吴凌驱车前往南郊一处私人庭院，整个院落是典型的徽派设计，青砖绿瓦马头墙，极具地方特色。 我跟吴凌顺着回廊往前走，进入前厅后，便看到了围在话题中央的杰克刘已经他的夫人凯瑟琳。 以及站在他们面前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因为是私人派对，整个宴会厅内没多少人，加上我跟吴凌又是陌生面孔，因此刚出现，就引起了不少目光的注意。 其中也包括杰克刘。 视线相撞时，他跟周庭柯言语了两句，下一秒，男人便转过头来，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我跟吴凌识趣的过去打招呼。 “早就听说国内乙游界出现了两大女中豪杰，”杰克刘绅士又有风度，“久仰。” “刘先生让《起步》在短短两年内成为国内游戏界第一杂志的辉煌历史早已让我们如雷贯耳，”吴凌也大方地伸出手，“今日一见，实乃荣幸之至。” 社交场合是吴凌的主场，只要对方不想姚春那样心术不正，她都能游刃有余，这不，不过浅聊了五分钟，杰克刘已经表现出了对《物语》的兴趣。 这时站在一旁的凯瑟琳突然看向了我，用着疑惑的口吻问：“白小姐也是南大毕业？” 我也用英文回应：“是，毕业两年了。” 听到回应的凯瑟琳立即朝我凑了过来，继续追问道：“白音洛，你就是庭柯心目中的缪斯，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最后一句用的是中文，虽然说得有些蹩脚，但言辞中的惊讶是掩饰不住的。 我扫了眼站在另一侧周庭柯和林杳杳，解释道：“不不不，周总的缪斯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位林小姐，您误会了。” “没有，”凯瑟琳坚定地开口，说，“我们留学时期一起喝酒，庭柯一共喝醉两次，喊的都是白音洛，后来他去看心理医生，也多次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我确定，他的缪斯就是你，我还以为这次回来，能看到连续剧大团圆结局呢……” 第197章 凯瑟琳笃定的语气让我不知如何反驳，但我却从她的言辞里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点——周庭柯去看过心理医生。 带着疑惑，我开口道：“周总看心理医生，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直啊，”凯瑟琳毫不犹豫地开口，回应道，“他说是睡眠不好，但我觉得更像是思念成疾。”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凯瑟琳见状又解释道：“白小姐可能不知道，他刚来剑桥那会儿……”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杰克刘从一旁过来，一只手搭在凯瑟琳的肩头，绅士地问道。 我浅笑道：“您太太在说你们大学期间的趣事。” “白经理的口语真是不错，她这种乡村俚语你居然都听懂了。” 凯瑟琳递给杰克刘一个大白眼，嗔怪道：“这就叫缘分知道吗？” 我点点头：“刘太太风趣幽默，我们一见如故。” “很高兴你又多了位新朋友，”杰克刘温柔地看着凯瑟琳，“但我们现在得去跟其他朋友打声招呼了。” 凯瑟琳跟我递了个眼神，然后跟着杰克刘去应酬了，看得出来他们是真恩爱。 这时吴凌美滋滋地凑了过来，小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杰克刘让我明早拿着《物语》的相关资料去他办公室，洛洛，合作的事有谱了。” 我心口紧绷的线总算是松了松，又听到吴凌说：“早知道周庭柯有这层关系，我们也不用找姚春那头死肥猪合作了，说起来，周总这次算是有点良心。” 我顺着吴凌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周庭柯和林杳杳正忙着跟其他人应酬，虽说林杳杳言语动作上稚嫩了些，但已经比先前大方了几分。 “你刚才是没瞧见哦，林杳杳看到你跟凯瑟琳聊得火热，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吴凌小声吐槽，“哎，就她那英文水平，差得远呢，这小姑娘早晚得明白，混圈子啊，可不是靠卖萌装可怜就可以的，没有真材实料，就算有人撑腰，早晚也会被淘汰。” “所以你都听懂了？” 吴凌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商务英语嘛，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还能难得了我？再说了，就算听不懂，那我不会装啊？” 我刚准备提醒吴凌要谨慎些，手机就响了，是元天野的电话。 我跟吴凌递了个眼神，然后出正厅，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才按了接听。 “姐姐怎么能言而无信呢，说好了以后有聚会一定要跟我说一声，现在好了，连前台孙小雅都知道的事，人家居然不知道！” 我捏了捏眉心，说：“你不是没来坐班吗？” “借口，”元天野嘴巴利索，提问道，“说吧，今晚又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一起参加派对的？” 我解释道：“放心，正规场合，很安全。” “我不管，姐姐现在就把地址发给我。” 元天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挺孩子气的，我只能继续解释：“我是个成年人，难道连这点判断都没有吗？” 我话音刚落，听筒那头就传来了假哭声：“姐姐没良心啊，昨晚人家因为你的事一整夜都没睡好，今天一早还被霍天磊叫去公司批斗，你倒好，偷偷参加派对不说，连地址都不愿意告诉人家，呜呜，姐姐好坏！” “停，”趁着元天野喘口气的功夫，我马上叫停，“地址马上发过去，但霍经理找你什么事？” “姐姐好细心啊，我说了那么多句，你居然听到了重点，”元天野又换成了开心的语调，“不过姐姐放心哈，霍天磊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因为，弟弟才是公司最大的股东。”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姐姐笑了？” 我顿时一愣，视线落在对面的落地窗上，隐约可以看到自己翘起的嘴角。 以及另一侧站着的高大身影。 我立即打住，简单地提醒了一句后，我迅速掐断了线。 一回头，果然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周庭柯。 视线相撞，我微微颔首：“周总。”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简短地应了一声后，便没出声了。 我想着今晚的事，主动开口道：“曾助理已经跟我们说了，谢谢周总引荐。” “都是为了项目，白经理客气了。” 商业化的寒暄，气氛倒是还算和谐，但和谐中免不了几分窘迫。 “吴总叫我，”我看着远处正在热聊中的吴凌，礼貌道，“我先过去了。” “嗯。” 返回客厅后，我马上走到吴凌身侧，却听到她说：“不就逍遥客一张签名吗，小意思，小意思。” 站在吴凌面前是一张漂亮的青春面孔，时下流行的网红脸，笑起来挺有亲和力的。 “nana，著名游戏主播，”吴凌跟我介绍，又眨了眨眼道：“也是逍遥客的忠实粉丝。” “对对对，其实我家里已经有逍遥客哥哥的签名了，”小姑娘嗲声嗲气道，“但是啦，人家每年都想要一张亲笔签名嘛，今年的还没拿到呢。” “这个简单，”吴凌跟nana打包票，“过两天来我们公司，姐姐肯定给你安排好。” nana一脸兴奋：“好呀，谢谢姐姐啦。” 热聊结束，吴凌双眼放光的看着nana的背影，许久都没有收回。 “这就把元天野卖了？” “知道她多少粉丝吗？”吴凌伸出一只手，“五百万粉丝啊，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下载《物语》，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所以，一张签名算什么，我巴不得把小元送到她床上。” “没个正经。” 吴凌咧着嘴笑：“今晚这场派对真的没白来，而且杰克刘夫妇人品不错，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我也有同感，又指了指吴凌手中的香槟杯，说：“别贪杯。” 聚会又持续了一小时，期间杰克刘夫妇带着大家唱歌跳舞，把派对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九点半，宾客们陆续离开，因为我们跟荣域有合作，所以也是前后脚来到了院门外。 曾智已经驾驶迈巴赫在门口等着了。 林杳杳见状，看了眼我跟吴凌，说：“音洛姐，你们都喝了酒，要不让曾助理送送你们吧？” “不用了，”吴凌摆摆手，“我们叫了司机。” “是代驾吧，这么晚了不安全的，”林杳杳一脸的善解人意，“庭柯你说是不是？” 她自己担心我们还不算，还要加上周庭柯。 就在林小姐为我们的安全问题着急时，熟悉的清脆嗓音蓦地传到了我的耳中：“姐姐都说了有专属司机，就不劳几位操心了。” 我转过身一看，只见带着黑色墨镜身着字母卫衣的元天野勾着嘴角桀骜不羁地朝我们走来。 他居然，找到了聚会地点。 第198章 元天野的突然出现惊住了所有人。 但这小子似乎天生就是个抢眼的主，不过只说了一句台词，主播nana就凑了过来，嗲声嗲气地跟他打招呼：“这位弟弟看着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们年纪相仿，原本我以为元天野会吃这一套，可猝不及防间，他竟然抓住了我的胳膊，瞪着那双桃花眼道：“姐姐，你让人家等得好辛苦哦，这么低的温度，人家的手都要冻僵了。” 他发嗲的语调跟这位nana有一拼。 但也是这样的距离，我才注意到元天野竟只穿了这么一件单薄的卫衣。 京港昼夜温差本就大，现在又是三九寒天，这哪里吃得消？ “姐姐不信吗？”元天野见我没说话，晃了晃僵硬的手指道：“不信你摸摸。” 他话音刚落，我的掌心就触碰到这小子冰凉刺骨的指节，我猜他应该到了有一会了。 我无奈地取下脖子上的围巾，递过去：“快戴上。” 倏忽之间，元天野弯下腰来，蓬松的头发扎到我跟前，用着撒娇的口吻道：“姐姐帮我戴。” 我急忙跟吴凌求助，却听到她说：“戴吧，小元也不容易，该给点奖励的。” 我只能亲自动手。 围巾还没套上，刚才一脸殷勤的nana已经扭头走开了。 元天野倒也没在意，蹭着脖子上的围巾美滋滋道：“姐姐最好了。” 这时林杳杳软糯的声音传过来：“庭柯你看，音洛姐对元总监，还真是关怀备至呢。” 我抬眸望过去时，看到小姑娘的小手扯在周庭柯的衣襟上，道不明的撒娇劲。 周庭柯没做回应，只平静的朝我们扫了一眼，木然地站在一旁。 这时曾智从车里探出头来，大声道：“元总监，我车里有热水，你那么冷，要不来喝两口？” 元天野咧嘴一笑：“不用了，现在不冷了。” “庭柯，既然音洛姐已经有元总监这个专属司机了，那我们就先走吧？” 林杳杳说这话时特意瞅了我一眼，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吴凌也没客气：“是啊周总，外面冷，你可要把林经理照顾好了。” 两拨人在杰克刘夫妇的相送下各自上了车。 吴凌说太累，一个人独霸后座，把我撵到了副驾。 我第一时间打开了空调，提醒元天野：“不着急，先暖暖，你应该提前给我或者吴总打电话的。” 吴凌马上接话：“提前说了，苦肉计岂不是没得演了？” 元天野嘿嘿一笑，给吴凌竖大拇指：“不愧是吴总，火眼金睛啊，但我更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我头冒黑线：“下不为例，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对啊，生病了就会影响项目进度，到时候吴总可是要扣你奖金的。” 元天野拍拍胸脯：“放心，弟弟身强体壮。” 但第二天一早，元天野就经历了打脸现场——他感冒了。 吴凌怕他传染给其他人，勒令他马上回去休息，可这臭小子脾气倔得很，说什么也不肯回，吴凌只能嘱咐我送他去医院。 “小少爷的脾气谁劝得住，拜托了洛洛。” 我看着吴凌双手合十的哀求样，反问道：“今早不是去给杰克刘递资料吗，你一个人可以？” “当然，递资料又不是聊程序，姐姐应付得来，”吴凌说话时又瞅了眼元天野的办公室，“但是里面那位软硬不吃，我是真没办法了。” 我迟疑片刻，点点头道：“好，我来安排。” 半小时后，我跟一张小脸烧得通红的元天野来到了社区医院，门口。 元天野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试探道：“姐姐，说好不打针的哦，不可以骗人。” “当然，”我果断回应，“走，先做检查。” 然后整个走廊都听到了元天野因为抽血检查戳了手背的哀嚎声。 好在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拿了药之后，我便送他回住处。 巧的是，元天野现在住的地方，正是吴凌想买的二百平江景大平层小区凯旋门。 跟元天野酷炫的派头截然相反的是，他的住处干净整洁得不像话，更好笑的是，投影仪的侧边，居然还摆放了一只半人高的奥特曼手办。 “姐姐笑什么？” 我指着奥特曼，说：“下次哄你的时候，是不是要买这个？” 元天野白了我一眼，拉开侧边的房门道：“那姐姐要买的多了。” 我顺着元天野的视线望过去，顿时大吃一惊。 将近四十平的客房里，居然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手办，玩具店都不带这么壕的。 “旁边这间是我的工作室，”元天野指着斜对面的门，问：“姐姐要不要也参观一下？” 别说，我还真有点儿好奇鬼才画师的工作间。 等站在房门口时，我就被室内的设计给吸引住了——摆放着各种作品和书籍的木质书架，一张极简主义的长形书桌，书桌上是绘图工具以及一盏设计感独特的浅色台灯，仿佛能看到逍遥客本人坐在这里认真创作的模样。 跟元天野跳脱的性格截然相反的创作环境，安静，祥和，又踏实。 “是不是觉得弟弟我还有另一种魅力？” 突兀的调侃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瞅了元天野一眼，交代道：“感冒药我已经按次数分好了，按时吃药，我先回公司了。” “姐姐这就走了？”元天野捂住肚子，“这马上都晌午了，姐姐是想我饿着肚子吗？” 我刚想说可以叫外卖，又听到元天野补充道：“我都感冒发烧了，姐姐应该不会让我吃外卖的吧？” 得，我欠他的。 我给元天野做了青菜瘦肉粥。 除了米，其他食材都是楼下超市送过来的。 粥好之后，我匆匆忙忙地卸下围裙，元天野却依旧不依不饶：“姐姐，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的，要不你吃点再走？” 我想着公司里那一堆事，婉拒道：“这些粥分成两顿了，好好休息。” 紧赶慢赶，抵达公司时还是快三点钟了，刚坐进办公室，释东的电话打了过来。 “听说你跟吴凌在tk出了点状况，怎么样？还好吗？” 我言简意赅道：“已经解决了。” “前两天我跟stack去了趟海城，今天刚回来，”释东语气焦灼，“找个时间我们聚聚。” 我想着项目的细节，欣然应允道：“可以。” 正说话时，办公室门开了，吴凌神色疲倦地走进来，见我在打电话，自觉地坐在了办公椅上。 我跟释东提了一嘴后，便掐断了线，疑惑道：“怎么了？跟杰克刘谈得不顺？” “顺是挺顺的，但他对我的宣发方案提了点意见。” “什么意见？” 吴凌撇了撇嘴，说：“杰克刘觉得只是单纯地介绍《物语》是不够的，就像微博自来水话题一样，有逍遥客这个话题人物在，所以《起步》的采访稿里，最好也能制造点话题。” “比如？” 吴凌掀了掀眼皮，无奈道：“杰克刘希望下一版的期刊里有我们跟周庭柯共同的采访稿，说愿意给头条。” 第199章 杰克刘会提条件在我的意料之内，毕竟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网游期刊的负责人，想跟他合作的人趋之若鹭，总得附加点条件。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提议让我们跟周庭柯共同接受采访。 我略感头疼：“先前有关周庭柯的报道，都是在财经杂志上，而且还是在评选年度人物时，现在要他跟我们一起接受游戏刊物的采访，对一个投资人而言，还是有些掉身价的。” 吴凌表示认同：“这就是杰克刘鸡贼的地方啊，他作为周庭柯的朋友，自然清楚荣域话事人能带来的讨论度，他想要《起步》的销量，又不能破坏朋友之间的那点原则，所以把难题丢给了我们。” “但《起步》的头版宣传度非常可观，一旦达成合作，对《物语》的加持可想而知。” 吴凌长长地叹了口气：“周庭柯的臭脾气我们又不是没领教过，估计希望渺茫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想着上次在全体股东大会上的片段，解释说：“项目是大家的项目，《物语》一旦达不到股东们的预期，周庭柯也是有连带责任的，你忘了，那位刘经理，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故意找他的茬。” 吴凌转了转眼珠子，说：“你的意思是，周庭柯未必会拒绝？”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吴凌备受鼓舞，点头道：“行，我马上就给曾助理打电话。”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林杳杳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 “吴总，音洛姐，”她礼貌地开口，“听说吴总刚从杰克刘那里回来，合作的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我跟吴凌对视了两眼，都挺意外林杳杳这个态度的。 吴凌扫了林杳杳一眼，也没瞒着她，把杰克刘给我们的提的条件说了出来。 林杳杳听完之后抿了抿唇，为难道：“以我对庭柯的了解，这件事恐怕有点难度。” 吴凌呵呵一笑：“《物语》走到今天，哪一步是容易的。” 林杳杳看向吴凌，话锋一转道：“我懂吴总的意思，这样，等会我去跟庭柯打个电话，看看这件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吴凌面上蓦地一怔，顿了两秒后道：“林经理有这份心，我深感欣慰啊。” 林杳杳应了一声之后便出了办公室，看着小姑娘殷勤的背影，我心里略感不安。 “她既然想揽功，那就给她点表现的机会好了，”吴凌也没在意，“就当是先去试探试探周庭柯的口风，省的我再跟曾智浪费口舌。” 林杳杳的办事效率比我们想的更快，没多久，她再次折返吴凌办公室，开心道：“我跟庭柯说过了，他下午刚好在附近开会，说是会议结束后能过来。” 我跟吴凌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愧是林杳杳，把人都叫到公司来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合作的事有戏？ 我跟吴凌心里还是没谱。 一小时后，周庭柯和曾智果然如林杳杳所说，准时来到了公司。 还是带了些点心过来的。 吴凌喜出望外，恭维道：“周总这也太客气了，这样，我们先去会议细聊如何？” 周庭柯没反对。 至于我，手里还有其他工作，打了声招呼后，便准备回办公室。 曾智却突然叫住我，问：“白经理不一起参加会议吗？” 我解释道：“宣发工作由吴总负责。”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说错了，我话音未落，便听到了周庭柯的感叹声：“《物语》不过是一款小乙游，哪能跟白经理现在开发的项目比。” 我抬眸望去，只见男人神色从容，表情平淡，看不出一丝不悦。 想着杰克刘的任务，我主动开口道：“那我也进去旁听吧，就当是学习了。” 会议室内，我们几人围桌而坐，吴凌作为老总先来了段开场白：“想必周总已经听林经理说了我们今天会议主要商讨的内容，现在是《物语》已经跟《起步》杂志建立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但是杰克刘希望荣域跟我司能共同接受杂志的采访，对此，周总怎么看？” 周庭柯想都没有，毫不犹豫道：“抱歉，目前我们只跟财经杂志合作。” 吴凌直接被噎住了，她扯了扯嘴角，勉强地笑了笑道：“可是周总啊，《物语》是我们的，也是您的啊，如果物语数据起飞了，于我司和荣域而言，才算皆大欢喜啊，这不也可以向所有股东证明你的投资水平呀。” 周庭柯抬了抬眼皮：“我的投资水平，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吴凌直接被堵得没话可说。 至此我也算看明白了，周庭柯之所以愿意过来，不过是给林杳杳面子，但情分和生意是两码事，更何况，他跟我们，是没一点情分在的。 就在气氛急转而下时，林杳杳出声道：“周总，我认为吴总说得有道理，你能不能稍稍考虑下？” 她说这话时语气诚恳，杏眸水泱泱的，表情里也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连我看了都觉得有些动容。 周庭柯轻咳一声，问：“如果接受采访，是谁来跟我打配合？” 这个问题把我跟吴凌都问懵了。 按理说，这件事肯定是吴凌出面，她是公司之主，又主要负责宣发工作，没人比她更合适。 但周庭柯是什么人，肯定是清楚这一点的，他这么问，可能是另有想法？ “周总，”我不打算完全顺着周庭柯的意思来，“我司能跟您身份地位匹配的，也只有吴总了，所以这次采访，将由她全力配合您。”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没接话。 “白经理，”曾智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其实这次采访，也不一定是负责宣发工作的吴总参与，你想想看，《起步》是专业性杂志，当然是采访游戏项目负责人更合适，也更专业呀。” 我看看曾智，还没来得及回应，林杳杳就接话道：“我觉得曾助理说得有道理，《物语》我也负责很长一段时间了，真到了杰克刘面前，我想我是有信心应对的。” 此言一出，我，吴凌还有曾智皆是一愣，曾智更是紧张解释道：“不不不，林经理，我的意思是，项目负责人得有些资历，比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杳杳便打断道：“所以曾助理是觉得我资历不够吗？” 林杳杳问这话时瞪大双眼，无辜又委屈。 曾智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可怜兮兮地抿紧双唇。 这一秒我跟吴凌也忽然明白了林杳杳先前为何满腔热情地推进合作一事，瞬间有种吞了苍蝇般的恶心感。 看来，小姑娘野心挺大，居然把算盘打到了吴凌的头上。 眼看着吴凌处在爆发的边缘，我马上按住她的手，轻声道：“既然林经理如此信心满满，我们全力配合就是。” 我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男人那张如玉无瑕的面孔上，难得地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但只有一瞬，又恢复到先前的泰然处之。 而林杳杳，虽然极力掩饰，但听到我的回复后，眼底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得意。 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机会我们是给了，也得看她林杳杳，有没有本事接的住。 第200章 送走周庭柯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我跟吴凌前脚刚进办公室，林杳杳后脚就跟了进来，见吴凌坐在办公桌前生闷气，她假模假式道：“吴凌姐，我知道你现在有点儿生气，但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出面，庭柯肯定不会松口的。” 吴凌冷笑一声，讥讽道：“是是是，《物语》能走到今天，全靠林经理一人支撑，不然我跟洛洛这会还在外面喝西北风呢。” “吴凌姐你这么说就折煞我了，但事已至此，我们是不是要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吴凌捏住签字笔，抵了下后牙槽，问：“依林经理的意思，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林杳杳看看吴凌，又看看我，说，“既然采访人员已经定了，我们是不是尽快约杰克刘见面，毕竟夜长梦多嘛。” 她就差把想出名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也难怪小姑娘这么心急，《起步》的影响力放在那，无论是线下杂志还是线上直播，流量不可小觑，林杳杳哪怕只是去露个脸，也能甩同龄人一大截。 见她这么着急，我点点头道：“林经理说得有道理，毕竟周总那边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同意采访的，这样，我们等会就联系杰克刘，约在明天下午见面如何？” 我话音刚落，吴凌已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而林杳杳则一脸欣喜：“那就麻烦音洛姐了。” “不过周总日理万机，明天下午他确定有时间吗？” “没事儿，”林杳杳捋了捋头发，激动道，“庭柯那边我会联系的，人肯定到场。” “好，就这么敲定了。” 眼看着小姑娘兴冲冲地离开，吴凌起身抹了抹口袋，一副犯了烟瘾的模样。 “别急，”我安慰她，“先坐下，听我说。” 吴凌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往办公椅上一躺，有气无力道：“真没想到，绿茶还提纯了。” “没关系，让她去。” “凭什么？”吴凌抬高嗓门，盯着办公室门道：“曾智明显是想举荐你，她倒好，当了几天负责人，自己几斤几两都分不清了。” 我翘起嘴角道：“你当杰克刘是吃干饭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他的采访？” 吴凌闻言坐直身子，小声道：“可他和周庭柯是故友，到时候不得卖他个面子啊？” “我看未必，”我否决了这个说法，解释道，“杰克刘和凯瑟琳是外派过来的，他能在短短两年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真才实学，他跟周庭柯是有校友情谊在，但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堵，而且……” 我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着说，“我们还有第二张牌。” “谁？” “章家贞。” 吴凌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说，“你忘了上次她是怎么整我们的？” “我当然记得，但敌人有时候也能成为朋友，”我想着那日在酒吧，姚春对着章家贞傲慢无礼的样子，说，“不想当主编的编辑不是好帮手，章家贞屈居在姚春这种人渣手下，必然是不甘的，她好歹也是章家小姐，但凡有机会能挤掉姚春，她一定会出手。” “但你别忘了，我们有私仇。” “不影响，”我平静地开口，“实在不行，我们不是还有录音笔吗？” “不是说那天录音笔压根没电吗？” 我看着吴凌，笑而不语。 “你要炸她？”吴凌一脸坏笑，“好啊洛洛，你现在厉害了。” “章家贞交给我，你去约杰克刘，”我言辞果断，“林杳杳有件事说得对，采访的事不宜拖太久，得立即推进。” 吴凌高兴地搂住我：“好洛洛，还好有你，刚才可把人家气坏了。” 翌日一早，我跟章家贞在一家位置偏僻的咖啡厅见面。 见到我，她并没有拿出富家小姐的那一套，只是说话的语气傲慢了些：“不知道白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我喜欢这种开门见山，也就没跟她绕弯子，回应道：“如你所知，我们跟杰克刘已经搭上线了，下午我跟吴总会去《起步》开会，吴总已经跟杰克刘推荐了你。” 章家贞平静的面孔上闪过一抹诧异：“我们似乎不是相互扶持的关系，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将林杳杳的照片拿出来，说，“开会时，问她几个专业性问题。” 章家贞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问：“就这么简单？” 我点点头：“是，就这么简单。” “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吴总会跟杰克刘推荐你作为《物语》采访的负责人，之后游戏影响力上来，你则会成为整个编辑部的热门人物，”我抿了口咖啡，淡定道，“在姚春之上。” 章家贞静静地看着我，没立即做回应，但细长的眸子里已经闪过了一抹心动。 “游戏还未发布，白小姐未免太自信了些？” “当然这个机会吴总也可以给姚春，”我平静地开口，“但你应该清楚，一旦姚春拿到了这个光环，你在起步将永远屈居在他之下，章小姐是进步女性，我相信你肯定不乐意看到这种局面。” 好一会，章家贞都没多说一句话，我也不急，慢慢地喝着咖啡，直到听到她的叹息声。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只见了你一面却会对你印象深刻了，”章家贞盯着我，说，“你这张脸，乍一看没有攻击性，甚至给人一种柔弱想要被保护的错觉，可你的这双眼……” 四目相撞，章家贞平静道：“藏着锋利。” “章小姐过奖了，不过是混口饭吃。” “吴凌有你这样的助力，不会混很差。” “是吴总提携我。” “好，我同意合作，”章家贞下定决心道，“但白小姐你记住，我们能合作，只是因为我们达成了利益共识，我跟吴凌的恩怨，还没有了。” 我疑惑地看着章家贞，说，“冒昧地问一句啊，吴总是怎么得罪章小姐了？” “呵，她不安分。”章家贞不愿多说，“下午的会议我会履行诺言，但你们要是敢耍花招……” “不会，”我伸出手，“互利共赢，才是我们的原则。” 午饭后，我跟吴凌在公司碰面，提到合作，吴凌摩拳擦掌，但提到她跟章家贞的恩怨，她也是一头雾水。 “不是，我哪里不安分了？”吴凌翻了个大白眼，思索片刻后道：“她该不会因为那个穷画家记恨我吧？” “什么穷画家？” “哎呀，就是章家贞暗恋对象啊，不过这画家是假把式，装文艺青年，被我发现后怼了两句，这也叫不安分了？” 我琢磨着这里面应该还有事。 “不管那些了，马上就要跟杰克刘开会了，先干正事。” 下午三点，我，吴凌，林杳杳还有周庭柯出现在了《起步》杂志的会议室，跟我们会面的是杰克刘和章家贞以及另外两名工作人员。 一行人围在会议桌前，杰克刘看着坐在周庭柯身侧的林杳杳，感叹道：“没想到林小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庭柯真是好眼光。” 林杳杳温柔地看了眼周庭柯，谦虚道：“刘经理过奖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章家贞打开了话匣子，说，“既然采访的人员已经定了周总和林小姐，那么我想冒昧地问林小姐几个问题。” 林杳杳眨了眨杏眸，笑着说，“章主编请讲。” “我听说这款游戏的设计和开发者是白小姐，林小姐不过是中间加入开发行列的，是这么回事吗？” 林杳杳神色一顿，紧接着便回应道：“章主编消息挺灵通的，但我是一开始就加入《物语》的开发中，后期也是音洛姐觉得我有能力独当一面了，才任命我为项目负责人的，其中我也提过不少建设性意见呢。” 章家贞嘴角勾起，笑着问：“那请问林小姐都提了哪些建设性意见呢？” 林杳杳没想到章家贞会继续追问，捏了捏衣角后，说，“比如，游戏的界面配色啊，游戏环节，还有一些细节。” “是吗？但我听说试玩时被玩家吐槽最多的，也是你提议的粉红色界面，”章家贞言辞犀利，“不知道林小姐有使用版本控制系统吗？” “啊？” “你对游戏音效设计熟悉吗？《物语》中哪些音效你觉得比较满意？” “你参与的游戏故事情节有哪部分？能具体说说吗？” 章家贞连续三个问题像炸弹一样抛给林杳杳，其实也不算刁钻，算是游戏研发中比较常见的问题，但对于林杳杳而言，还是太难了。 眼看着她语塞，吴凌开口道：“章主编的问题太专业了，还是让我们白经理来回答吧。” 事实上这些问题的答案我在路上有跟吴凌提过，但我没想到她会把机会让给我。 章家贞瞄了吴凌一眼，又看向我，说，“白经理，你来说。” 我花了两分钟时间讲了《物语》的来龙去脉，章家贞听完频频点头，连坐在一旁的杰克刘也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我知道，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会议到收尾时，杰克刘让助手拿了《起步》杂志的纪念版送给我们，并感叹道：“说起来，我们的杂志办到现在水准，是多少前辈和同僚共同努力才有的结果，所以这次我们也是格外重视跟诸位的合作。” 一直沉默的周庭柯终于出声：“接下来怎么安排？” “是这样的，我们非常重视跟《物语》的合作，所以不会只局限于期刊杂志，更会在我们的直播间进行现场采访，”杰克刘说到这，看看周庭柯，又看看我，说，“我们粉丝很多都是职业玩家，到了提问环节，问题可能会有些刁钻，因此我觉得，跟庭柯你一起合作采访的人选，换成白经理这种专业人士更合适，你觉得呢？” 第201章 如我所料，杰克刘把林杳杳划出了采访名单，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把这个采访资格给了我。 无形中，又促成了我跟林杳杳的竞争局面。 虽说杰克刘的态度比较明确，可能把采访一事真正敲定下来的人，还是周庭柯。 毕竟他才是这个采访中真正的话题人物，而且之前也是看在林杳杳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接受《起步》的采访，所以某种意义上，他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方才还在热烈讨论的会议室在杰克刘的发言后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之中，大家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周庭柯的脸上，等着这个关键人物表态。 至于被杰克刘否定的林杳杳，此时此刻也捏紧了书本，虽说极力掩饰，但眼角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委屈，和不甘。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林杳杳的情绪也越来越失控，我知道，一旦她情不自禁地流出两滴眼泪，我们先前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了，与其让林杳杳抓着这个机会，不如我自己来。 想到这，我立即起身，大方的将右手伸到周庭柯面前，微笑道：“周总，之后的采访工作，还请多多指教。” 闻声，男人蓦地掀了掀眼皮，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后，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在犹豫。 这时吴凌也站了出来，感叹道：“还是刘经理考虑周全，那就让我共同期待金融圈跟手游圈第一次精彩的跨界合作吧！” 章家贞马上附和：“相信会成为一次精彩绝伦的采访佳话。” 闻声，周庭柯抬头，看了眼我递过去的手，面无表情地握了上来。 “就这么定吧。” 他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我心里清楚，周庭柯之所以愿意勉为其难地跟我一起参与采访，也不过是卖杰克刘一个面子。 至于林杳杳，在看到我跟周庭柯握手的这一秒，捂着嘴巴借口出了会议室。 眼圈红得挺明显的。 片刻后，周庭柯松开了我的手，迈着步伐追了出去。 吴凌干笑一声，又看向杰克刘，问：“刘经理，现在采访人选已经敲定了，那采访时间呢？” “今晚我会拟定一些采访问题，”章家贞拿出专业姿态，回应道，“明天上午还得麻烦白经理再跑一趟。” 我点点头：“一定配合。” 安排好一切事宜后，我跟吴凌便跟杰克刘告辞，没想到到了一楼后，竟又遇见了周庭柯和林杳杳。 小姑娘眼圈很红，明显是哭过了，但见到我们之后，还是客气地打了招呼：“恭喜你啊音洛姐。” 我扯了扯嘴角，没做回应，吴凌却笑着说道：“白经理是靠着真才实学才获得杰克刘认可的，林经理你也别灰心，毕竟你还年轻嘛，以后有的是机会。” 林杳杳神色一怔，杏眸落在吴凌脸上，低声道：“吴总说的是，我会跟音洛姐好好学习的，毕竟我还年轻嘛。” 林杳杳故意咬重了“年轻”两个字的发音。 吴凌呵呵一笑，说，“对，林经理不仅年轻，还有周总这样的青年才俊撑腰，不怕的。” 许是要跟吴凌较劲，林杳杳居然当着我们的面挽住了周庭柯的胳膊，用着软糯的语气道：“对呀，只要对庭柯和荣域有利的，我都愿意配合。” 我倒是能理解，毕竟被杰克刘当面“退货”的感觉肯定不好受，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较劲上，正当我准备找个托词离开时，元天野突然从侧面窜了出来。 “姐姐怎么才出来啊，我等的腿都酸了。” 我看着包得跟粽子一样的大男孩，惊讶道：“你不在家养病，怎么找到这儿了？” 元天野撇撇嘴，故作悲伤道：“姐姐煮的青菜瘦肉粥都吃完了，我肚子饿得不行，打你电话又没人接，只能来找姐姐了。” 我刚准备回应，就听到林杳杳感慨道：“音洛姐还亲自下厨给元总监煮粥啊？” 元天野听到这个提问后扬了扬下巴道：“当然，姐姐人很好的，不过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接得住她的好。” 我听着元天野阴阳怪气的语调，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一抬头，竟对上了周庭柯的视线。 男人冷冷地看着我，嘴角不屑地勾起。 我立即收回视线，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先回公司吧。” 我们跟周庭柯在起步办公楼下分开，上车后，吴凌扫了一眼后视镜，讥讽道：“没有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真是自不量力，还好杰克刘慧眼识珠，否则，真让她跟周庭柯参加直播采访，肯定要出乱子。” “等等，”坐在副驾上的元天野突然接话，“不应该是吴总你参加吗，现在情况变了？” “对呀，换成洛洛了。” 元天野瞪大双眼：“不是，你让姐姐跟荣域那位一起接受采访啊？你这是安得什么心？” “说来话长，”吴凌一脸无奈，“总之你要明白，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物语》的宣传。” 元天野盯着吴凌，说，“加入心愿单的数据不是挺好的？” “但跟我们的预想的数据还差一截呢。” “这样啊，”元天野扫了我一眼，说，“所以才安排姐姐跟荣域总裁炒作？” 我更正道：“合作。” 元天野往座椅上一靠，懒洋洋道：“如果加入心愿单的数据达标了，姐姐是不是就不用配合炒作了？” 吴凌好奇道：“你有办法？” 元天野又看了我一眼，没吭声。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姑姑打来的。 我略感不安，但又担心医院那边出事，迟疑了两秒后，接通了蓝牙耳机。 “洛洛，你现在能来医院一趟吗？”姑姑疲倦的声音从听筒里冒出来，“郝主任刚来过，说是囡囡的检查报告里有一项数据不正常。” 我心口一惊，故作镇定道：“好，我马上过去。” 电话掐断后，吴凌和元天野都凑了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姑父那边有点事，”我尽量克制着情绪，说，“我得去医院一趟。” “脸色这么难看，”元天野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严肃道，“别担心，我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我果断拒绝，“我在前面路口下车。” 一刻钟后，我跟姑姑一起出现在郝主任的科室。 郝主任递给我一些心电图，意味深长道：“这是囡囡近期的心电图检查，小丫头本就是早产，加上血型特殊，情况有些棘手。” 囡囡是rh阴性，就是俗称的熊猫血，早产的缘故导致心脏发育有缺陷。 “所以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无法如期手术了？” 郝主任点点头，认真道：“下午我已经把囡囡的情况发送给了海城的一位权威专家，我们想邀请他带着专家团队前来我院会诊，目前还在等答复。” 我沉思片刻，问：“大概要多久？” “不会太慢，现在找你们过来，也是想家属们有个心理准备。”郝主任安慰我们道，“现在先回去等消息。” 出科室后，姑姑脸上阴云密布，见我沉默不语，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没事啊洛洛，有我们呢，不怕啊。” 我看着她慈祥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她。 “哎呀，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姑姑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说，“好了，囡囡这两天念着你来着，要不要去看看？” 我松开姑姑，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 我跟姑姑在电梯口分开，电梯门刚关上，两滴眼泪便不自觉地从我眼眶中涌出，我强忍着逼回去，心口五味杂陈。 白音洛啊白音洛，你可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必须得坚持住。 电梯抵达一楼后，我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刚走两步，就被侧面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我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姐姐，你……你怎么哭了？” 第202章 我跟元天野碰面的地方在省立儿童一楼大厅。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觉得自己极力隐藏的秘密已经漏了陷，但很快我又冷静下来，询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元天野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姐姐接电话时脸色不大好，我放心不下，就跟过来了，但姐姐，你怎么来儿童医院了？” 我蜷了蜷手心，避开元天野的视线，加重语气道：“处理点私事。” 元天野面上一愣，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啊姐姐，我不是有意打探你隐私，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无地自容，回应道：“都处理好了，回吧。” 没等他应声，我快步出了医院的门，元天野后脚跟了上来，用着卖乖的语气道：“那姐姐是被人欺负了吗？怎么眼圈红红的？” 我停下脚步，淡淡的看了元天野一眼，刚准备搪塞过去，就看到这小子眉眼弯弯道：“好了好了，这不还有弟弟在吗？姐姐只要吩咐一声，我保证……” “先把鼻涕擦了吧。” 元天野慌的捂住鼻子，紧张地抹了抹鼻头后，懊恼道：“姐姐怎么忽悠人呢。” 医院的事总算搪塞过去了。 翌日上午，按照跟章家贞的约定，我准时来到了起步大厦，不曾想却在楼下遇见了周庭柯和曾智。 曾智兴高采烈地过来跟我打招呼：“太好了白经理，要我说啊，《起步》这样的专业性采访，还得你来才能撑得住场面。” “曾助理抬举我了。” “我说的是实话呀，而且……”曾智瞅了眼几步之外的周庭柯，说，“周总也挺高兴的。” 高兴？ 我咀嚼着这两个字，顿时哭笑不得，公事公办道：“先上去吧，章主编还在等着呢。” 章家贞带我们参观了直播场地，一间极具游戏特色又装备齐全的演播室，我跟周庭柯并排坐在长桌前，章家贞作为负责人坐在侧面，解释道：“今天我们先商量采访稿，之后安排半天拍你们两人的物料，然后上我们的直播预告，具体直播时间根据实际情况而定，两位觉得呢？” 我平静道：“我听章主编安排，但以我的意思，越快越好。” 章家贞又看了眼周庭柯，问：“周总有什么建议吗？” 周庭柯面色冷峻道：“都行。” “好，那现在我们先来捋一遍采访稿吧，”章家贞将两份文件分别递给我和周庭柯，说，“其中有几个比较有意思的问题，比如，让两位合作的契机是什么？” 契机。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就是林杳杳的那张小脸，不自觉的冷嗤一声。 “白经理？” 章家贞的提醒声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我定了定神，用着官方的语气道：“当时我跟吴总拿着《物语》项目书找了很多人，但结果都不尽人意，直到遇到了周总，他给我们投了第一笔款，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章家贞又看向周庭柯，好奇道：“是什么原因让周总这样的投资巨头毅然决然地把钱投给《物语》呢？” 林杳杳的面孔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 但下一秒，我却听到周庭柯说，“自然是看中了白经理的才华和能力。” 章家贞微微一笑，视线在我跟周庭柯之间徘徊，又开口道：“听说两位在南大学习时就已相识，那么此次合作是否跟两位之间的校友情也有部分关系？” 此言一出，我顿时一愣，解释道：“并不是，我跟周总在校园期间，也只有几面之缘。” “哦？是吗？”章家贞一副不太认同的样子，指着ipad道：“可我昨晚查找资料时，无意间看到白经理大学时期的辩论赛，周总好像在现场替你加油助威呢。” 我不可思议的看向章家贞，又尴尬的瞄了一眼周庭柯，呵呵一笑道：“不会吧。” “视频是在南大论坛上拷贝的，当时的辩论主题是《爱情和面包哪一个更重要》，当时白经理作为三辩以一敌三，把对手打的落花流水，看得我都心潮澎湃了。” 章家贞说的这场辩论我当然记得，当时的我，信誓旦旦的表示爱情一定比面包重要，并以此对周庭柯投诚，但那场辩论周庭柯以“很忙”为由搪塞了，又怎么会在现场替我加油助威呢？ “周总应该有印象吧？”章家贞见我沉默，又看向周庭柯，指着ipad道：“坐在角落里带着鸭舌帽的，应该就是你吧？”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章家贞点开的视频，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个清瘦的声音坐在观众台的角落里，虽然拍摄角度很模糊，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周庭柯。 而根据视频里播放的辩论内容可以得知，周庭柯可能从我开始辩论时，就已经坐在了角落里。 所以，那一天，其实他是有去看我的辩论赛。 “刚才章主编问我对采访一事有什么建议，”沙哑的嗓音拉回了我的思路，周庭柯神色肃然地站在一旁，淡然道：“我希望此次采访的重点能放在游戏本身，而不是像一些娱乐八卦记者一样试图去挖某些隐私。” 他语气不重，可章家贞的脸色依旧因为这句话变得一片煞白。 “当……当然，”章家贞缓过神来，“那我们再提几个专业问题。” 看着诚惶诚恐的章家贞，我见怪不怪地继续看采访稿，想想也对，无论辩论赛上周庭柯有没有过来替我加油助威，那都是无关紧要的过往不是吗？ 采访稿过完一遍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情了，章家贞拿着稿件和助理讨论细节，演播厅里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 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一个字，气氛瞬间陷入尴尬之中。 我借口去卫生间，谁知刚出演播室没几步，迎面就被一个壮硕的身子拦住，我抬头一看，竟是头上还绑着绷带的姚春。 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是你们跟杰克推荐的小章？” “姚主编抬举我们了，杰克刘是什么人，我们又怎么做得了他的主？” 我丢下这句话便往前走，却又被姚春拦住了去路。 “上次在tk，你们人多势众，但白小姐，运气可是不会一直都站在你们这边哦。” 我心口一紧，抬眼看向姚春时，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笑容愈发阴森。 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白经理。” 低沉的嗓音压在耳边，我转脸一看，便看到了站在两步之外的周庭柯。 视线相撞时，他踩着平稳的步伐朝这边走来，温声道：“怎么了？” 姚春错愕地看向周庭柯两眼，一秒变脸，弓着身子殷勤道：“周总，久仰大名。” “章主编说还有一个问题要跟你商量，”周庭柯并没有理会姚春递过到面前的手，看着我，提醒道，“正找你呢。” 第203章 我佯装淡定地退出了周庭柯和姚春的视线。 走到角落时，我疑惑地驻足，再看向在不远处的两人，姚春点头哈腰地跟周庭柯攀谈，虽听不清内容，但是方才还十分嚣张的姚春已经换成了另一副恭维的面孔。 返回演播室后，我第一时间找到了正在指挥助理调整背景灯的章家贞，提及采访稿，章家贞一头雾水：“不是已经都商量好了吗？” 我这才意识到，章家贞根本就没找我。 我猜是周庭柯有意替我解围。 没一会，周庭柯也回到演播室，对于方才解围一事，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听到章家贞提及物料拍摄的相关问题后，他这才出声打断。 “后天下午不行，”男人神色严肃，提议道，“明天下午如何？” 被提问的章家贞神色尴尬地望了我一眼，犹豫道：“可是我们最好的摄影师是后天一早回京港的航班，只怕时间上来不及。” 周庭柯不为所动，若无其事道：“有劳章主编看着安排了。” 我琢磨着周庭柯也是想尽快完成采访事宜，马上配合道：“我也觉得明天下午挺合适的，至于摄影师嘛，章主编看着安排。” 我的意思是也不一定得安排最好的，左右不过那几张照片，能用就行。 章家贞听我这么一说，了然道：“行，那就按照两位说的办。” 十分钟后，我，周庭柯还有曾智三人一同来到了起步楼下的停车场。 时间宝贵，我也没跟这两位多寒暄，简单地客套了两句后，我便快步朝车位走去。 谁知一脚油门下去后，只听“噗嗤”一声响，车身忽然颠簸了两下后，轮胎报警器响了起来。 我疑惑地下了车，往后轮上瞅了一眼，这才发现轮胎上竟扎了一根长钉子。 “出什么事了？”曾智紧张的声音压在我的耳边，“呀，轮胎坏了这是。” 我看着曾智担忧的神色，马上拿出手机，给4s店打电话。 还好事情不算棘手，4s店态度也比较积极，挂断电话后，我便准备叫车，却被曾智拦住了：“叫车还要等，白经理直接乘周总的车就好了。” 我瞥了一眼站在迈巴赫前神色肃然的周庭柯，婉拒道：“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周总呢。” “不麻烦的，”曾智态度坚决，说这话又抬高了嗓门，“周总，能载白经理一程吗？” 周庭柯侧过脸，视线扫过我的脸颊，轻轻地应了一声。 “看吧，周总都点头了，白经理这回没什么顾忌了吧？”曾智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走吧，我们送你回公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拒绝，也显得矫情，再说采访的事才刚开始，我总不能恶化双方关系。 只是当我打开副驾时，上面竟大大小小堆满了不少物件。 曾智咧着嘴道：“不好意思啊白经理，要不你也坐后面？” 我跟周庭柯一左一右的坐在了迈巴赫后座。 好在车身宽广，周庭柯又忙着看文件，我虽有些别扭，也不至于被这两位瞧出来。 车子驶入车流没一会，曾智就打开了话匣子：“白经理，刚才你跟周总坐在演播室的时候，我有种进入电视台的错觉，还有你发现没，你今天的衬衫颜色跟我们周总的西装颜色很搭呢。” 闻言，我好奇地看了眼身侧，谁知正在查阅文件的周庭柯也在这时抬了抬眼皮，四目相撞，我迅速收回视线，说：“曾助理说笑了，我这衬衫是超市促销时买的。” 我话音刚落，只觉得车身蓦地颠簸两下，猝不及防间，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周庭柯的身旁撞了过去。 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里。 抽气声入耳，我惶恐地抬起头，只觉得肩头一紧，视线望过去时，顿时大吃一惊。 “抱歉，刚才有电动车闯红灯……” 曾智的道歉声拉回了我的思绪，电光石火间，我挣脱周庭柯的手臂，坐回了原位。 片刻后，车身趋于平稳，但我的肩头却像是点着了火一样，如坐针毡。 吴凌的电话是在这时候打过来的。 “真是岂有此理，原本约好的今天过户，顾婉彤居然跟我说不买了。” 我迟疑了两秒，才意识到吴凌说的是卖房一事，关切道：“你现在人在哪？” “去别墅的路上，我倒也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吴凌已经掐断了线。 想着她跟顾婉彤之间的恩怨，我急忙招呼曾智靠边停车。 “今天麻烦周总了，”我边说话边招呼出租车，“谢谢。” 眼看着迈巴赫越走越远，我轻轻地舒了口气。 赶到别墅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刚进门，我就看到吴凌，章家豪以及顾婉彤坐在大厅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章家豪身上的那股子嚣张劲似乎弱了几分。 “真的很抱歉吴小姐，按照先前的约定，这是我们毁约的赔偿款，”顾婉彤落落大方地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往吴凌面前推了推，“还请你谅解。” 吴凌瞄了顾婉彤一眼，又看向桌上的信封，原样不动推了回去：“顾小姐客气了，我跟你男朋友好歹夫妻一场，虽说没什么情分，但这点钱还是值得，你收回吧。” 顾婉彤面上一怔，瞄了章家豪一眼，温声道：“早就听阿豪说吴小姐大气，现在看来，果真跟传闻中一样。” “哦？听顾小姐的意思，我能得到前夫这般赞誉，”吴凌阴阳怪气地撇撇嘴，又开口道，“是不是应该深感荣幸啊？” 顾婉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两位没有买房的意愿，那我就不送了，”吴凌马上下逐客令，“中介小哥，帮忙带个路呗。” 中介小哥怯怯地看了章家豪一眼，愣是没敢接话。 “不必了，”章家豪冷眼看向吴凌，讥诮道，“我还不至于连家里的门都找不到。” 等到别墅里只剩下我，吴凌和中介小哥时，吴凌立即开口道：“之前不是还有两个意向买家吗？这样，明天约他们来看房子。” “没了。”中介小哥尴尬地看向吴凌，吞吞吐吐道：“来之前我就打过电话了，人家不乐意来。” 吴凌一脸迷惑：“为什么？我这别墅的装修品味放在现在也是一流的水准，他们还看不上了？” “那倒不是，因为……”中介小哥瞄了我一眼，说：“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说房主结婚一年就离了，讲这里的风水不好。” “什么？”吴凌气得撸起袖子，大喝道：“哪个迷信的东西传的瞎话，姑奶奶之所以离婚，还不是那个杀千刀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中介小哥也被吴凌轰了出去。 大门关上后，她红着眼圈看着我，说：“什么世道，难不成他章家豪不守夫德我还得忍着？” 我抱住她：“清者自清。” “房子卖不掉，”吴凌一脸忧愁，“我们拿什么等荣域的五千万。” “我来想办法。” 我知道，要想有资格跟周庭柯提提前打款的事，还得看起步这边的宣传效果。 隔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去了公司，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后已经接近晌午。 这时林杳杳拎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乖巧道：“音洛姐，还在忙呀？” 我无暇理会她，问：“有事吗？” 林杳杳瞅了我一眼，温声细语道：“听说音洛姐下午要去起步拍物料，所以我想问问，能不能带我一起？” 我抬眸看向林杳杳，又听到她说：“毕竟跟《物语》的宣传有关嘛，而且，采访方面我也没什么经验，想跟着音洛姐学习学习。” 要我看，学习是假，只怕是去见周庭柯的。 可林杳杳想见周庭柯，完全可以跟周大总裁提，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现在问题来了，以她项目负责人的身份，我也没理由直接拒绝。 见我没吭声，林杳杳又补充道：“音洛姐请放心，我就是站在一旁学习，肯定不打扰你跟周总的正常拍摄。” 我深知林杳杳那点小心思，也明白在这种档口不能再节外生枝，提醒道：“章家贞在工作上的认真严肃是出了名的，跟过去的话，多听多看少说话。” “谢谢音洛姐。” 林杳杳话音刚落，我办公室的门又看了，元天野晃了晃脑袋站在门口，开心道：“那既然林经理要跟过去学习，我也要申请加入。” 第204章 元天野开着红色保时捷911把我跟林杳杳送到了起步办公楼下。 章家贞看到我们三人同时出现时嘴角不自觉地抖了抖，视线掠过元天野时，一脸悻悻。 “章主编，我们又见面了，”元天野拿出了职业精神，认真道，“今天我们都是来贵司学习的。” 章家贞扯了扯嘴角，说：“既然来了，就先上去吧。” 林杳杳却站着不动，视线往窗外瞟了两眼道：“周总还没到呢，要不要等他一起啊？” 章家贞扫了林杳杳两眼，回应道：“周总人早到了，已经在化妆室上妆了。” 此言一出，我们皆是一愣，再看看时间，此刻距离跟章家贞约定时间还早到了二十分钟。 五分钟后，章家贞把我们领到了化妆间。 彼时周庭柯端正地坐在化妆镜前，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双腿交叠，双手轻放在膝上，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他沉稳和庄重。 “庭柯，”林杳杳欣喜地上前一步，看着正在上妆的男人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化妆呢。” 听到动静的周庭柯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音洛姐知道我们在这方面经验不足，特意让我们来学习的，”林杳杳瞄了我一眼，解释道，“元总监也一道跟过来了。” 听到林杳杳的回答，我顿时哭笑不得，视线望向周庭柯时，只见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化妆镜，目光如炬。 我们的视线在化妆镜中交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微不可查地拧了下眉。 这时另一名女造型师过来招呼我坐下，瞅了瞅我的脸颊后，感叹道：“很久没见到这样面相和骨相俱佳的面孔了，特别是这高挺的鼻基底，简直比我化过的女明星还要优秀。” 元天野也凑了过来，毫不客气道：“那是当然，就算姐姐不做游戏研发，她这张脸也是能保她一世富贵呢。” 女造型师捂着嘴笑，表示要先从发型开始。 “白小姐是典型的鹅蛋脸，我建议把长发盘道耳后，把刘海也梳上去，大胆地露出鬓角和发际线，再搭配白色西装款连衣裙，”造型师边说边将我的头发夹到脑后，“这样就能显得白小姐职业又干练。” 我对妆造没什么心得，刚准备点头，却听到元天野说：“虽说姐姐的发际线完全经得住镜头的考验，但我建议把长发盘到脑后，再做一个空气刘海，这样既体现了姐姐的职业性，又保留了她本身温婉大方的气质，两全其美。” 造型师看看元天野，又看看我，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刚准备开口，另一侧的周庭柯却突然开了口：“既然是职业采访，就不必化得跟相亲节目似的吧？” 闻声，元天野转过身去，静静地看了周庭柯一眼后，说：“周总可能年纪大了，不太懂我们年轻人的审美，别的不说，就姐姐这个颜值，哪怕是素颜，也撑得起《起步》的采访。” 他话音刚落，周庭柯便转过身来，浅浅一笑道：“所以《物语》的宣传要靠白经理的颜值？” “周总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不过是就事论事。” 眼看着元天野和周庭柯你一言我一语，越来越针锋相对，为避免场面进一步僵化，我立即打圆场：“还是让造型师做主吧。” 元天野气呼呼地转过身，瞄了我一眼后道：“那下次姐姐单独做我喜欢的造型给我看好不好？” 我也知道元天野桀骜不羁的性子，只能息事宁人地点了点头。 下一刹那，周庭柯的声音悠悠传来：“等会先去哪拍？” 工作人员回答道：“演播厅。” 周庭柯霍然起身，语气决断道：“我先过去。” 他离开时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化妆镜，镜中的周庭柯脸色阴沉，神情严肃，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不过他先行一步也挺好，要是再跟元天野拌起嘴，我肯定也吃不消。 更妙的是，林杳杳也跟了出去。 我可以安心做妆造了。 一小时后，我跟周庭柯两人被摄影师安排在演播室里，摄影师先后拍了合照，单人照，以及跟背景字眼不同的造型，虽然身子有些累，但好在只要听从摄影师指挥，整套流程下来心还算轻松。 拍摄进行到大半时，林杳杳又进来给周庭柯送茶水，我呢则继续配合摄影师摆造型，就在这时，两声“嘎吱嘎吱”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安地四处张望，却没察觉到哪里有异常。 “再来拍一下坐姿，”摄影师握着单反，认真道，“双手放在办公桌上，认真地盯着镜头五秒。” 我依旧听从指挥，但隐约间，又听到了那声“嘎吱嘎吱”声。 可碍于正在拍摄中，我只能坐着不动，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的灯光忽然闪烁两下，我还没反应过来时，耳旁忽然“咔嚓”一声巨响。 镜头在这一瞬忽然被拉长，摄影师张大嘴巴喊着“注意”二字，右侧的灯光师也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弹指一挥间，我只觉得身体猝然被抱紧，紧接着就是“咣当”一声巨响。 我被人护在了怀里。 除了这声巨响格外清晰外，我似乎还听到了周庭柯清晰的喘息声：“小心。” 他说话的间隙，时间的镜头仿佛一瞬间恢复正常，我只觉得整个人被人包裹其中，挣脱是，我看到了从身侧流下来的红色血液。 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我的胳膊上。 我惶恐不安地抬起头，视线落在护着我的身影上，却撞上了周庭柯担惊受怕的眼眸。 也是在这一秒，红色血液大片划过他的脸颊，我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一时间乱了分寸。 原来，嘎吱嘎吱作响的是演播室上方的吸顶灯，就在几秒钟之前，它陡然从上空坠落，朝我的位置砸了下来。 灯光的碎片在空中舞动时，是周庭柯，在这一刻，用他的身躯，挡住了急速下坠的吸顶灯。 第205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演播室乱成了一锅粥。 我还在慌神时，林杳杳惊慌失措的语调便传入我的耳中：“庭柯，庭柯你流血了！” 我从喧嚣中惊觉，抬眼看向周庭柯时，只见血液模糊了他的半张脸，原本上了妆的面颊在此刻苍白一片，头发上隐约还能看到几片玻璃碎片。 吸引灯的坠落撞击声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想，如果灯体砸在我身上…… 恐惧感席卷而来，我的身子不由得颤了颤，但下一刻，我却意识到周庭柯抓着我的肩头更紧了。 我第一时间看向林杳杳，小姑娘眉头皱得很深，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庭柯，音洛姐已经没事了……”林杳杳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周庭柯的胳膊，“你吓着她了。” 黑眸颤了颤，周庭柯似一秒回过神来，眼神错愕地看了我一眼后，缓缓地松开了护住了我的手。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咆哮声传到我的耳中：“都给我让开！” 我寻声望去，只见元天野惶恐不安地冲进来，三步做两步地走到我面前。 “姐姐，你……你怎么样？”他边说话边打量着我，双手不知所措地在半空中徘徊了几次，最后落在了我的胳膊上：“你……你流血了。” 我低头一看，胳膊上确实有一道划伤，但看着伤口不深，也没瞧着疼。 “还愣着做什么，马上叫救护车！”元天野放开嗓门，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再把你们负责人叫过来，我倒要问问，这么大个公司，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没法保障吗？” 这小子平时温声细语惯了，上一次在tk敲姚春脑袋的时候，也没见他情绪这么失控过，明明是一张看着乖巧的面孔，这会看上去沉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看得工作人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都没敢接话。 “只是意外，”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解释说，“还是先送周总去医院吧。” 提到周庭柯，元天野不自觉地顿了顿，桃花眼往我身侧瞄了瞄道：“救护车可能太慢了，坐我的车去吧。” 闻声，周庭柯没有立即表态，倒是林杳杳一脸焦急道：“是啊，留这么多血，必须马上送医院。” 她声音哽咽，眼圈都红了，关心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周庭柯似有所动容，视线忽地落在我脸上，随即又移动到我的胳膊上，这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一刻钟后，我们一行人出现在了省立医院的急诊室，章家贞作为此次采访的负责人，跟几名工作人员也跟过来了，医生嫌人多，把我们都拦在了急诊室外。 这时周庭柯停下脚步，目光瞄向我，问：“白经理不进来？” 我一脸疑惑，又听到他跟医生说：“她身上有玻璃划伤。” 医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那你也进来吧。” 我跟周庭柯一左一右的坐在值班医生面前，医生看着他被血渍染了半边的衬衫道：“你这伤口不小，我们先给你清理伤口。” 周庭柯正襟危坐，言简意赅道：“可以。” 碘伏，棉签等工具拿上来时，医生和助手利落地给周庭柯消毒，虽然极力隐忍，但我还是从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察觉到了强忍的疼痛。 棘手的是，周庭柯头上的伤口被玻璃碎片扎上，足足有五六厘米，按医生的意思，得马上缝合。 “要不要给曾智打个电话？”我怕周庭柯有顾忌，主动询问道。 男人静静地瞥了我一眼，又看向值班医生道：“尽量快一点。” 他说要快，但缝合伤口又不是小事，怎么可能快，而且伤口是头侧部，缝合之前还得把这一块的头发剔除，这里里外外又用了大半个钟头。 缝合结束后，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退去一旁。 彼时周庭柯背靠在坐椅上，浓眉紧蹙，一脸的疲倦。 他衬衫的血渍已经干了，印成一滴一滴的小血点，看着触目惊心。 我在想，如果那一刻周庭柯没有挺身而出，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会是我。 但他为什么要冲出来呢？吸顶灯从那样的高度落下来，后果可想而知，聪明如周庭柯，不可能连这点预判都没有。 愧疚和疑惑萦绕在心口，一句谢谢卡在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阖眼闭目的周庭柯忽然掀了掀眼皮，毫无征兆地朝我看了过来。 四目相撞，我不自觉地收回视线，重复着医生的台词：“麻醉过了之后伤口可能还有些疼。” 周庭柯没做回应，但浓眉紧锁，疲惫中带着一丝愁绪，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他不吭声，我也不好继续搭话，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里静悄悄的，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我想着还在门外等待的那些人，刚起身，就听到周庭柯道：“低调赚钱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到幕前工作，之前股东大会是，现在采访工作也是，白音洛，名和利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 他虽然声音虚弱，但言辞之中的奚落只多不少。 我凝视面前的男人，心口那一点谢意也在这一秒荡然无存。 “周总替我挡了那吸顶灯，我在这里表示感谢，但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评判我的人生，”我语气平和，就事论事道，“我知道采访一事周总心里憋屈，替林杳杳不值，但你也看到了，结果是杰克刘和章主编一起决定的，我们……” “是吗？”周庭柯不客气地打断我，黑眸落在我的脸上，意味深长道：“你以为你跟章家贞搞的那点小聪明，能瞒得了所有人？” 似是被当头一棒，我整个人顿时愣住，惊讶地看向周庭柯，下意识地掐了一下手心，才勉强稳住心神。 他竟然知道。 他竟然全知道。 “看来白经理觉得自己做得很隐秘，”周庭柯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声音愈发冰冷，“我能知道，其他人自然也能查得到，白音洛，风头太盛，也是一把双刃剑，这一点，用不着我提醒你了吧？” 「今天就一更，回家陪家人吃饭了~」 第206章 我跟周庭柯的谈话不欢而散，我先他一步出了诊室，没想到迎面竟撞见了匆匆赶来的杰克刘和曾智。 “白经理，发生这种事情我很抱歉，”杰克刘诚恳地跟我道歉，询问道，“庭柯现在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顶着伤口的周庭柯也出了诊室，曾智慌忙迎上去，自责道：“我这才离开没一会，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周总放心，我这边已经交代下去了，一定彻查此事，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话音刚落，元天野窜了出来，没好气道：“你应该庆幸这次砸到的是他周庭柯，否则我会让你们整个起步杂志付出代价。” 杰克刘诧异地看向元天野，又看看周庭柯，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又赔礼道：“白经理和周总今天都受了惊吓，我让人先送两位回去休息，采访的事我们再行商议。” “这就不必了，”元天野护住我，理智道，“今天的事，希望起步能尽快给个说法。” 他年少气盛，说话很不客气，眼看着杰克刘一脸无奈，我打圆场道：“那就听刘经理安排。” 我们跟周庭柯兵分两路离开了急诊室，谁知到了停车场后，我竟看到了等在车旁的章家贞。 元天野也瞧见了，一个快步上前，将章家贞逼得后退一步：“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章家贞信誓旦旦，“没有人比我更想做好这次的采访工作。” “呵，不是你，那会是谁？” 章家贞见跟元天野说不明白，又看向我，解释道：“演播厅的布置结束后我特意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任何问题，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在吸顶灯上动了手脚。” 我追问道：“谁？” “姚春。”章家贞神色严肃，“他本就记恨你们上次在tk下了他的面子，这一次又帮我抢了采访的工作，以他的德性，必然怀恨在心，又仗着宋家在背后撑腰，所以才趁机报复。” 我想着前两天在起步走廊上姚春的眼神，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一抬眼，就看到了元天野阴沉的面孔，我理智道，“这件事我们会看着处理，谢谢你的提醒。” “你最好没有说谎，”元天野紧跟着补充道，“否则……” 章家贞一脸悻悻，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我看着她犹豫的神色，问，“还有事？” 章家贞瞄了我一眼，吞吞吐吐道：“我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那晚tk发生的事，要我必须找吴凌道歉，他现在把我的银行卡都停了，还说不道歉就要我好看。” 我没想到看着嚣张的章家贞居然会害怕章家豪，无奈道：“吴凌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带到，但结果如何，要看吴凌自己的意思。” 章家贞立即跟我到道谢。 回去的路上，元天野一直处于低气压中，我想着今天的事故可能把他吓到了，再加上他一副冲动的性子，提醒他道：“是不是姚春做的，只是章家贞一人的说法，还得等杰克刘那边查明。” “嗯。” “我的意思是，没查明之前，你不能轻举妄动。” 元天野看出了我的心思，点点头：“知道了姐姐，放心吧。” 回公司后，我第一时间找到吴凌，把章家贞的话带给她。 吴凌冷嗤一声：“一码归一码，他们章家兄妹的事我才懒得掺和，别说那晚在tk没出事，就算真有什么，也轮不到他章家豪替我出头。” 我深知吴凌的性子，便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更担心采访一事。 “周庭柯受伤，采访肯定要延后，具体还得等杰克刘通知。” “我第一次这么迫切地希望周大总裁身体健康，”吴凌一脸调侃，“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姚春干的，也不用我们出头。” “那就把重点放在项目上……” “等等，”吴凌见我要去工作，急忙叫住我，问，“吸顶灯掉下来的时候，周庭柯离你远吗？” 我回想在演播厅的场景，印象中他那时跟林杳杳站在一处，距离自然是不近的。 “但为什么呢？”吴凌迷惑地看着我，“假如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话，也不至于第一时间冲过来，周大总裁这个行为挺让人迷惑的。” “所以？” “还当着林杳杳的面，”吴凌摸了摸下巴，“该不会是下意识的行为吧？” 我回想在诊室里争执的一幕，自嘲道：“你想多了。” 都被吸顶灯砸成那样了还不忘替林杳杳叫屈，又怎么会下意识地护住我？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 第二天一早，我如常下楼，谁知人刚走到车位上，就被冲出来的魁梧身影吓了一跳。 仔细一瞧，不是姚春又是谁？ 但眼前的这个姚春，却不像是在tk见到的高高在上的姚主编，也不是在起步走廊上遇见的飞扬跋扈的姚领导，更像是一个落魄到街头的流浪汉。 他本就不太合身的西装敞开着，搭配的衬衫也是皱巴巴一片，连那本就不多的头发也乱的跟鸟窝一样，面上酒窝黑深，更是一脸憔悴。 “白小姐，”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双手拱在胸前，作求饶状：“白小姐我错了，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顿时一头雾水，不解道：“姚主编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一时糊涂，不该做这种缺德的事，”姚春紧张地看着我，询问道，“白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我迟疑两秒，顿时恍然大悟，看来杰克刘那边已经查出了结果，昨天的意外，就是姚春做的，但，他为什么找我求饶？ “姚主编，受伤的周总，”我不想趟这趟浑水，就事论事道：“我帮不了你。” 我说完打开车门，谁知下一秒，只听“啪、啪”两声，姚春竟然当着我的面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我车前。 “白小姐，”姚春哭丧着一张脸，“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第207章 简短地停留一会后，我从姚春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就是他昨晚在tk喝酒，喝多了，一不小心说了一些机密事宜，然后今天早上在手机上和家里的信箱中出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照片。 照片具体是什么他没说，但能把他吓成这样，足以见得照片内容多么不可告人。 但就这种情况，他应该去找宋家姐夫，而不是来找我啊。 “短信最后说了，一定要找白小姐道歉……”姚春说这话，恭恭敬敬地将手机递给我，“不然后果自负。” 我随意地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这行字样，以及短信上方那可以打马赛克的三女一男劲爆照片。 我收回视线，心口的疑惑更盛，沉思了片刻后道：“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但对方既然给你发了信息，你完全可以直接跟他联系。” “我查了，号码注销，”姚春一个头两个大，试探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但我想，对方既然明确要求我来跟白小姐道歉，你应该是认识的。” 他加重了“认识”两个字的发音。 按理说，受伤的是周庭柯，最生气的应该也是他，但他如果想教训姚春，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更何况，从短信上看，这位绿林好汉，还有一种替我出头的意思。 这倒不像是周庭柯能做出的事。 可如果不是周庭柯，又会是谁呢？ 就在我疑惑不解时，脑海里忽然闪过昨天在医院停车场里章家贞跟我的对话，眼前立即浮现出了元天野的那张脸。 会是他吗？ 见我久久没有回应，姚春又哀叹一声道：“白小姐，是我鬼迷心窍，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帮帮忙。” 我想着姚春先前的嚣张模样，严肃道：“姚主编，你说的这个人我真的不认识，我帮不上忙。” 丢下这句话后我果断地上了车，在看向后视镜时，只见姚春神色哀痛地站在原地，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 看来，这位绿林好汉发的，还不仅仅是几张照片那么简单。 手腕如此霸道狠厉，会是元天野吗？ 揣着这一疑惑我心事重重地来到公司，刚巧在电梯口撞见了元天野。 彼时他正在打电话，见到我匆匆地应了一声后便掐断了线。 “姐姐伤口还疼吗？” “小伤，没什么，”我瞄了元天野一眼，犹豫了片刻后，说，“姚春早上来找过我。” 元天野立即一脸警惕，恼火道：“岂有此理！他还敢去找姐姐！” 我惊讶道：“所以短信和照片是你发给姚春的？” 闻声，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什么短信照片？” 我将早上遇见姚春的事言简意赅地提了一嘴，刚说完，就听到元天野的冷嗤声：“招得倒是快。” “既然这个事已经有人在处理，”我提醒元天野，“我们暂时就别插手了。” 元天野浅浅地应了一声后，眉眼弯弯道：“既然这个采访有风险，我们不做也罢。” “那不行，《物语》的宣传……” “那如果能达到预期的收藏量呢？”元天野打断我，“姐姐是不是就可以不去参加采访了？” 元天野说的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只能解释说，“但事实是，如果没有起步的宣传，我们很难达到想要的曝光量。” 讨论结束，我们各自上楼，进门时小雅凑了上来，跟我说林杳杳又请了三天病假。 意料之中的事，我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但另一个问题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姚春口中的那个人，会是周庭柯吗？ 我想很快杰克刘就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还没等到杰克刘的回应，却接到了韩硕的电话。 “白小姐，你快来tk一趟，晚一点天野就要闯祸了！” 我立即起身往外走，问：“出什么事了？” “天野把一个姓姚的叫来了，”韩硕压低声音，“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姓姚的肯定没好果子吃！” “姚春”两个字从我脑海里蹦出来时，我立即掐断线，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我赶到tk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因为不是营业点，店里人并不多，韩硕着急忙慌地站在门口，见我进来，哭丧着脸道：“白小姐，你总算来了，天野在里面撒酒疯，没人敢进去，你快去劝劝他！” 我推门进包间时，元天野正拿着一瓶皇家礼炮朝姚春头上倒酒，边倒边说，“要是还有下一次，就不是喝两瓶酒这么简单了，明白吗？” 彼时姚春鼻青脸肿地跪在茶几前，狼狈得像是一只落汤鸡。 “元天野。”我三步做两步走过去，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酒。 元天野满脸惊讶地看着我，对视一眼后，到嘴边的话被我咽了下去，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姚春，我拉着他出了包间。 韩硕站在门口，看到元天野后，紧张地挠了挠头。 “你去看看姚春，”我嘱咐韩硕后又盯着元天野，“你跟我来。” 我跟元天野去了隔壁包间，他扯了扯嘴角，卖乖道：“韩硕也真是的，怎么偷偷把姐姐你叫过来了，怎么样，没被吓着吧？” 我叹了口气，严肃道：“姚春是起步的人，而且被砸的是周庭柯，无论是哪一方，都会追究他的责任，所以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了。” 元天野眨了眨桃花眼，声音也低了两分：“所以姐姐是生气了吗？” 我摇摇头：“不想你因为这点事惹上麻烦。” 元天野咧着嘴笑：“原来姐姐是担心我啊，看来我在姐姐心目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我想着这一路的担惊受怕，无奈道：“行了，别闹了，等会我去看看姚春的情况，你不能再添乱了，好吗？” “他还敢有什么情况……”元天野一脸不屑，见我没吱声，又改口道：“行，都听姐姐的。” 我出包间时正好撞见了隔壁包间出来的韩硕，他耸耸肩，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猜姚春可能有事儿。 “我强烈怀疑这家伙是故意惹恼天野，”韩硕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刚才我提议送他去医院，他居然说要报警，这要是给天野知道了，还不得再来两拳啊。” 报警，我认为姚春不会，他也清楚目前自身的处境，我猜他是有别的要求。 跟韩硕交代两句后，我又进了包间，这时姚春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捂着淤青的眼角看着我道：“白小姐，又见面了。” 我在他斜对面坐下，官方道：“不好意思啊姚主编，我这个弟弟性格有些冲动，还请你多多谅解。” “元家这小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下起手来这么狠，”姚春指了指他红肿的嘴角，委屈道：“白小姐你看，都打成这样了。” 我没接他的话，片刻后又听到姚春说，“这要是去医院验伤，怎么着也是故意伤害罪吧。” 我掀了掀眼皮，又听姚春赔笑道：“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听说白小姐为了《物语》这款游戏呕心沥血，废了不少心思，这马上就要上线了，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要是让玩家知道了，他们喜欢的画师有暴力倾向，这……” “咔嚓”一声，我将桌上的酒杯扔到了脚边，惊得姚春瞪大了双眼。 “姚主编，不用绕圈子了，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元天野是因为帮我出气才摊上这么个人渣，我总得想办法把这个事搪过去。 姚春咧嘴一笑道：“我早上跟白小姐说过了呀，别的条件我也不敢提，就那些照片，能不能麻烦白小姐帮帮我？” 我顿了顿，说，“姚主编这是知道发照片的人是谁了？” 姚春扯了扯红肿的嘴角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会是帮白小姐挡着吸顶灯的那一位。” 第208章 姚春的猜测让我对先前猜测有了一丝动摇。 但如果寄照片的人是周庭柯安排的，他只需要在这件事上给自己一个交代，又何必让姚春来向我道歉呢？ 这说不通。 “这只是姚主编的猜测，我不能因为你个人的一个猜测去麻烦周总，”我谨慎开口，问，“不知道姚主编这么想有没有什么根据？” 姚春叹了口气，说：“白小姐，你想想，在这京港，能在一夜之间把我的那点事查个底朝天的能有几人？若是白小姐不信，完全可以现在打电话问问。” 我诧异道：“现在？” “是啊，这个事情总不能继续拖下去，”姚春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无奈道：“你说今天我要是出了这个门，那跟谁叫屈去？” 原来姚春是怕我们不认账。 我为难道：“周总是什么人，哪里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着的，姚主编……” “没事，我不急，”姚春打断我，索性往沙发上一靠，说：“时间还早，我可以慢慢等。” 姚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天我要是不把照片的事解决了，他必然是要找元天野麻烦的。 但元天野是什么性格，一旦知道姚春这般厚颜无耻，一定不会轻饶了他，到时候指不定又要被姚春抓住什么小辫子。 我思索片刻后严肃道：“行，那就麻烦姚主编先等等。” 五分钟后，我在隔壁包间见到了元天野和韩硕。 “姚主编挺识趣，说是不会把今天的事闹大，”我不想元天野继续掺和，解释道，“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韩硕给我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白小姐，小弟佩服。” “怎么，他设计姐姐在先，还想继续拿架子？”元天野声音里夹着一丝怒火，“我可不惯着他。” “哎呀天野，这个姚春毕竟背靠宋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韩硕开口打圆场，“听白小姐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元天野虽不情愿，但还是在我跟韩硕的劝说下离开了tk。 到了停车场后，元天野又凑过来，用着歉意的口吻道：“抱歉啊姐姐，今天是我考虑不周，让姐姐担心了，姐姐别生气好不好？” 我看着血气方刚的大男孩，平和道：“我没生气，但下不为例。” 元天野眼角弯成了月牙，开心道：“那姐姐，明天公司见咯。” 眼看着元天野和韩硕离开，我默默地掏出手机，翻出了周庭柯的号码。 事到如今，这个电话不能不打。 深吸一口气后，我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接通很快，下一刻，周庭柯低沉沙哑的嗓音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白经理有事？” 我微微一顿，实话实说道：“是，周总，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现在？” 我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唐突，可想到在包间里耍赖的姚春，我诚恳道：“如果周总有时间的话。” 周庭柯没有立即作回应，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后，我听到他说：“我在别墅。” 半小时后，我出现在半山别墅外，给我开门的是曾智，他瞥了一眼我手中的糕点盒，笑眯眯道：“白经理太客气了，来都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啊。” “周总人呢？” “在后院，”曾智领着我往前走，边走边絮叨，“白经理是不知道，昨天麻药劲退后，周总头上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整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我回想医生缝针的情形，不知该如何接话。 周庭柯这伤，到底也是为了救我受的，这点好歹我也还是识得。 “周总，白经理到了，”曾智的提醒声拉回了我的思绪，“还给你带了一盒糕点呢。” 其实就是路上顺手买的，但曾智这语气，好像我特意提着东西来献殷勤一般。 彼时周庭柯正穿着一身羊绒家居服坐在阳光房下，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听到动静后稍稍抬了抬眼皮，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我走过去，尴尬地瞄了男人一眼，问，“周总的伤好些了吗？” “嗯。” “白经理你先做，”曾智指了指周庭柯侧边的木椅，笑着说，“你们先聊，我去给你准备些茶水。” 弹指间的功夫，原地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蜷了蜷手指，说：“姚春今早来找我道歉，说是收到了一些照片，还说寄照片的人可能是周总你派去的。” 闻言，周庭柯并没有给任何回应，我马上补充道：“我跟姚春说不可能，但他坚决……” “为什么不可能？”周庭柯蓦地打断了我的话，“是我很意外吗？” 我惊讶地看向周庭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周庭柯也看着我，视线短暂地交织了一两秒后，我匆忙别过脸。 居然，真的是他。 但他自己收拾姚春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他来跟我道歉？ 我小心翼翼地瞄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迟疑了一瞬后，诚恳道：“谢谢周总。” 男人眸光微动，叹了口气道：“像姚春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有些问题不是靠意气用事就能解决，你如果没有一拳把对手打倒在地的本事，就不要耍那些小聪明，这次就当是买个教训。” 周庭柯说这话时声线温和，跟以往大相径庭。 我盯着他，迟疑了片刻后，犹豫道：“周总言之有理，不过这件事恐怕还没完。”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便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疑惑的眼神，我解释道，“姚春现在就在tk，他吃了元天野的拳头，赖在酒吧不走。” 男人眉头微皱：“所以呢？” “姚春想要照片，否则，就追究我们的责任。” “你们？”周庭柯猝然抬高了音调，不悦道：“元家在京港也算是有头有脸，他元天野惹了麻烦，还需要你白音洛出面摆平？” “元天野是因为替我打抱不平才被姚春这种小人算计，”我愤愤不平道，“还有，元天野不知道我来找你。” 我的话刚说完，只听“嘭”的一声响，周庭柯直接把手中的书丢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冷冷地盯着我道：“白经理对这位原画师还真是上心啊。” 我深知请周庭柯帮忙一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带着歉意道：“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司内部的问题，周总要是不愿意出面，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完这话后我立即起身，刚准备抬脚离开，就听到周庭柯问，“这是什么？” 我好奇地看向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茶几上的那盒糕点：“老婆饼。” 咸口，周庭柯唯一吃的一种糕点。 周庭柯又不说话了。 其实我也明白，就我们之间的那点利益关系，来找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想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想到这，我识趣地转过身，步子刚迈出去一步，而后便再次传来了周庭柯的声音：“去见姚春，我可不想耽误《物语》的进度。” 第209章 跟周庭柯抵达tk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他刚进包厢，姚春便舔着一张脸上前握手：“周总，又见面了。” 周庭柯睨了一眼姚春递过来的手，面无表情地走向沙发，徒留姚春在原地尴尬。 片刻后，男人冷着一张脸，交叠着双腿落座，而姚春则是一脸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边倒酒边说，“周总，我是有眼无珠，我先自罚三杯。” 周庭柯没给回应，但姚春已经强忍着红肿的嘴角，一杯一杯地往下灌。 三大杯酒灌完后，姚春望向周庭柯，情真意切道：“周总，我已经知道错了，您能给我个机会吗？” 周庭柯淡淡的扫了一眼姚春，波澜不惊道：“照片，可以全部销毁。” 闻声，我诧异地看向坐在身侧的男人，一时间错愕不已。 周庭柯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姚春听到这个回复后嘴角上翘，激动道：“周总，太感谢你了，我……我再敬你一杯。” 周庭柯一个冷眼递过去，不客气道：“姚主编是想我再去医院多待两天？” 姚春神色惶恐地摆摆手：“周总误会了，我……我就是想表达出我的诚意。”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我，客气道：“还有白小姐，你大人有大量，我也敬你一杯。” 我刚准备说话，却听到周庭柯话锋一转道：“姚主编，本来是件简单的事，你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呢？” 姚春的笑僵在嘴角，大惊失色道：“周总冤枉啊，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去找白小姐道歉了，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被揍成这样，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周庭柯重复这三个字，语气冷得跟淬了层冰，“那一开始，为什么要故意找事呢？” 姚春接不上话了，只能朝我递眼神求救。 我能说什么呢？毕竟头上缝针的是周庭柯，他姚春必须得负责啊。 于是我接话道：“姚主编，周总有伤在身，心情自然不大好，你确实欠周总一个诚意的道歉。” “是是是，”姚春连连点头，拿起了桌上的酒瓶，说，“为表诚意，我干了。” “等等，”周庭柯突然制止姚春，黑眸里闪过一抹不屑，“姚主编就这点诚意？” 姚春这会儿是笑都不敢笑了，他怔怔地看了周庭柯两秒，认真地询问道：“那依周总所见，我怎么做，才能表达出我的诚意呢？” 这一点我也很疑惑。 按理说，周庭柯愿意销毁照片，等于是同意了姚春的交换条件，可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又提出了别的要求？ 正当我跟姚春一头雾水时，周庭柯轻咳一声道：“要我看，姚主编年纪大了，应该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此言一出，我跟姚春皆是一愣，周庭柯这是不仅要教训姚春，还要砸他的饭碗啊。 “扑通”一声，姚春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周庭柯的脚边，可怜兮兮道：“周总，我知道错了，你就给我留一条活路吧。” 说完又“咚咚咚”地给周庭柯磕了几个响头。 但周庭柯依旧不为所动，起身道：“姚主编要是不乐意也行，后果自负。” 他说完便走，根本没给姚春说话的机会，我见状立即起身跟过去，直到我们两人走到包厢门口时，只听姚春哀嚎一声道：“周总，我同意。” 周庭柯的处理方式让我出乎意料，可想想也对，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如果这一次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姚春，那其他人又怎么看，他总得抓住一个杀鸡儆猴。 到了车库后，我再次跟周庭柯道谢，男人闻声抬头，淡淡道：“我说了，我不过是不想耽误《物语》的宣传进度。” 曾智马上补充道：“对对对，同时周总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白经理……白经理这个合伙人。” 我掀了掀眼皮，看着车前站着的高大身影，公事公办道：“《物语》的宣传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 “嗯。” 周庭柯边说话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曾智见状朝我摆了摆手：“白经理，那我们采访见咯。” 听到车子启动声后，我默默地看了眼后车窗，从车窗的缝隙里，看到了周庭柯那双泛着波光的深邃瞳孔。 曾智说采访见，可周庭柯有伤在身，再见怎么着也得是几天后了。 好在，姚春的闹剧，总算顺利的解决了。 翌日一早，我刚到公司，章家贞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白小姐，姚春今天主动请辞了，杰克刘今早也把所有相关人员都处理了，”章家贞的语气里透着大快人心的痛快感，“演播厅已经重新归置过，明天下午你放心过来补拍物料。” 我略感惊讶：“明天下午？我一个人？” “当然不是，”章家贞得意道，“周总也在。” “周总不是有伤在身吗？” “我猜是看在杰克刘的面子上，他们在剑桥时就是好友，”章家贞八卦地解释道，“这次姚春的事能这么快查出来，想必也是周总暗中出力，力挺好友呗。”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那听章主编安排。” 章家贞忽然转移话题：“对了白小姐，我给吴总的话你听到了吗？” “带到了，但……” “了解，那你先忙，不打扰了。” 掐断线后，我第一时间去了茶水间找吴凌，说了明天继续拍物料的事。 吴凌听完也是一脸震惊：“不是说周庭柯头上缝了五针吗？那缝针的时候肯定要把头发剃了，这么快就能参与拍摄了？” 我被吴凌的问题问得一脸懵，刚准备回应，小郑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林经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照顾周总吗？” “庭柯知道我工作忙，又怕累着我，找了看护照顾，”林杳杳语调里一如既往地标榜和炫耀，“他还说这两天就不去公司了，推掉所有工作接我上下班。”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这才猛然想到，昨天去半山别墅找周庭柯时，并没有看到跟他形影不离的林杳杳。 至于推掉所有工作，这分明跟章家贞口中的补拍物料的消息南辕北辙。 吴凌嗤笑一声，快步走出茶水间，看着林杳杳道：“林经理的消息不太灵通啊，我们刚接到起步的电话，说周总明天下午要去补拍物料，那还来得及接你下班吗？” 闻声，林杳杳明显顿了一下。 杏眸里的错愕神色告诉我她可能并不知道周庭柯明天下午要补拍物料一事，但很快，她又翘起嘴角，含笑道：“庭柯也真是的，我都说了《物语》的宣传不急于这两天，没想到他还是答应了章主编。” 林杳杳的意思很简单，周庭柯之所以这么配合起步的节奏，不过是因为她是《物语》的负责人。 跟挺不挺杰克刘没什么关系。 如此，又把自己拔高了一个度。 吴凌显然也听出了这一点，桃花眼闪过一丝讥讽，眼看着她要怼回去，我抢白道：“我们都明白，周总是因为林经理才这么‘奋不顾身’。” 我的回答让林杳杳慌神了一瞬。 我的潜台词也很简单，事到如今，我们都没精力去好奇周庭柯到底为何配合起步工作，她林杳杳，也不必刻意强调。 第210章 按照约定，翌日下午，我如约来到了起步。 周庭柯人还没到，但章家贞和工作人员已准备就绪，我们便开始妆造。 出乎意料的是，无论是前台的接待还是负责化妆的妆造师，对我的态度明显比先前殷勤了几分。 “姚春仗着有宋家撑腰，在主编的这个位置上作威作福多年，这次却因为算计你被踢了出起步，”章家贞耐心解释道，“大家都以为你背景深，还不得小心伺候着。” 我听了这话后哭笑不得，回应道：“我要是背景深，也不至于被姚春算计了。” “但你看，姚春算计了你，确实没个好下场呀。” 彼时我正坐在化妆镜前，从镜子里把章家贞脸上的试探看得一清二楚。 我猜她是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八卦，坦诚道：“周总头破血流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要怪只能怪姚春撞到了枪口上。” 章家贞隐晦的笑。 就在这时化妆间门被推开了，周庭柯和曾智走了进来，见到我，曾智马上过来打招呼：“周总临时处理了点工作，不然早到了。” 我一头雾水，工作是章家贞负责的，曾智完全没必要跟我解释，于是我主动开口道：“我先去换衣服。” 连章家贞都开始八卦我跟周庭柯，我还是避而远之为妙。 一刻钟后，我穿着妆造师给我选的白色西装连衣裙走向演播室，刚站在聚光灯下，就听到了曾智的唏嘘声：“白经理今天可真美啊。” 他话音刚落，站在另一侧的周庭柯便转过头来，视线相撞时，我看到了男人眼底闪过的惊诧。 这时摄影师走过来，告知我跟周庭柯要补拍内容，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直播间挂的双人摆拍写真，包括并排坐在一起，握手等动作，配合完成就好了。 拍摄开始，摄影师先安排我跟周庭柯并排坐在一起，简单的几张快门后，他又交代道：“麻烦两位认真地看着对方，并奉上真诚的笑意。” 我有些懵，不过是拍直播间预告封面图，怎么还需要对视上了？ 但碍于摄影师的要求，我只能尴尬地看向周庭柯，这一眼望过去，刚好对上了男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两位请浅笑。”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配合摄影师工作，但一抬眸，却见男人眸光微动，一张本来看着严肃清冷的面孔上，忽然挑唇一笑。 竟是温顺和善的笑容。 违和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白小姐别紧张，”摄影师的提醒声落在我耳中，“自然微笑就好。” 我垂眸，心口莫名地溢出了一丝苦涩。 想着我跟在周庭柯身后六年也没换来一张合影，只觉得讽刺。 “白小姐？” 摄影师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定了定神，拿出职业微笑，勉强地完成了这组动作。 也是，还有什么能比尽快推进《物语》的宣传工作更重要的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跟周庭柯的拍摄场地从演播室转移到了摄影棚，拍摄进程也到了我们最后一组的握手动作。 原本以为是非常简单握手照片，却因周庭柯动作不当重拍了三次。 摄影师敢怒不敢言，只能一遍遍耐心提醒，我却被重复的动作扰得心口有些烦躁，在第四次准备拍摄前，我叮嘱身侧的男人：“摄影师要捕捉的是握手的动作和表情，周总就把它想象成我们平时见面的场景就好。” 周庭柯微微皱眉，额头上渗着一层细密的汗。 我也怕把惹恼了他直接撂摊子，又补充道：“一个长镜头就结束了，别紧张。” 闻声，男人面上一愣，隔了几秒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不紧张，是假发片不舒服。” 我抬眸，视线落在周庭柯缝针的伤口处，顿时恍然大悟。 差点忘了周大总裁是伤患一事。 这时摄影师又来提醒我们拍摄继续，我瞅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男人，询问道：“周总需要多休息会吗？” 周庭柯扫了我一眼，偏头道：“不用。” 闪过灯再次打在我们脸上时，我跟周庭柯同时伸出了右手。 掌心触碰的那一刻，我察觉到了男人掌心湿润异常，惊觉中，我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手，而男人宽阔的掌心也在这一刻紧紧地地覆盖在我的手背上。 他抓紧了我的手。 掌心温热一片。 “咔嚓咔嚓”几声后，摄影师的赞叹声压在耳边：“完美，这几张合影中两位无论是表情还有姿态都恰到好处，既有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对决之感，又有对手之间惺惺相惜的姿态，太棒了！” 我不自然地瞄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察觉到彼此之间的手还握在一处时，我立即挣脱，随即转过身去。 整个补拍过程还算顺利。 回化妆室时，我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电话是郝主任打来的。 我避开人群，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按了接听。 “白小姐，海城的专家团队目前已经有消息了，你看什么时候来医院一趟？” “谢谢郝主任，”我激动开口，看了眼腕表，“半小时后行吗？” “可以。” 掐断了线，我克制着心口的激动情绪，默默地回了化妆间，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曾智的絮叨声：“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小心养伤，你看看这伤口……” 见我进门，曾智立即打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次后，笑眯眯道：“白经理也辛苦一下午了，这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抱歉，我晚上还有事。” 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曾智顿了两秒后又微笑道：“有事也得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嘛。” 我想着跟郝主任约定的时间，再次拒绝道：“谢谢曾助理一片美意，改天吧。” 换好衣服后我便离开了起步，抵达科室时已是月上枝头。 郝主任看着还没来得及卸妆的我，平和道：“海城的专业团队已经同意来我院会诊，时间就定在下周四，白小姐也知道这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外科团队，所以费用方面……” “没问题，”我果断开口，诚恳道，“我会在这之前把全部费用准备好，只要……只要能救囡囡。” 谈话结束后，我第一时间去了病房，将消息告知姑姑和姑父。 姑姑眼眶湿润，差点儿当着囡囡的面哭出来。 小奶包乖巧地握着姑姑的手，眉眼弯弯道：“别担心，洛洛很厉害的。” 我听着这声讨好的恭维声，心里挺不是滋味，问：“囡囡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很厉害呀？” 囡囡做思考状，片刻后笑逐颜开道：“因为老焦说，只要是洛洛答应的事，都会做到。” 心口猛然一颤，鼻头突然泛起了一阵酸，我又听到囡囡问：“洛洛，等我做了手术后，是不是就能天天看到你了？” 我摸摸囡囡的脑袋，说：“对，等手里的这个项目完成，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囡囡眨了眨漂亮的瑞凤眼，温驯道：“洛洛最好了。” 离开医院前姑姑把我叫到了一旁，朝我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这钱是妈在世时替你攒的，本来是想给你做嫁妆，但现在囡囡要做手术，先紧着点。” 我惊愕地看向姑姑，只觉得四肢冰凉，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后徐徐道：“奶奶替我攒的？” “嗯，”姑姑抹了抹眼睛，哽咽道，“也没多少，但是妈省吃俭用下的。” 须臾，两颗硕大的泪珠从我的眼眶中涌出，我握住姑姑的手，将银行卡推了回去：“我没脸拿她的钱。” 丢下这句话后，我匆匆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 回住处后，我盯着手上的腕带，辗转难眠。 直到天蒙蒙亮时，我才沉沉睡去，但没多久，又被吴凌的电话给吵醒了。 “洛洛，疯了！”吴凌语气夸张，“我们要发财了！” 我揉了揉朦胧的双眼，问：“什么事？” “刚才章家贞打电话过来，说你跟周庭柯的直播预告刚发出去，不到两个小时，预约人数已达到十万，连同《物语》的收藏量也翻了五倍！五倍啊！” 第211章 吴凌的两句话瞬间驱走了我的睡意，我第一时间打开了起步的网页，刚进入页面，就看到了我跟周庭柯的那张对视的合照，如吴凌所说，直播预约人数已远超十万。 再看看《物语》的收藏量，一夜之间竟然挤进了乙游游戏前三。 按照这个趋势来看，要不了多久，《物语》就能荣登乙游冠军宝座。 心口紧绷的一根弦微微松了松，我吸了口气道：“吴凌，我还有个大胆的想法。” “我也有个大胆的想法！”吴凌语气兴奋，“这样，你先说。” 我定了定神道：“让《物语》提前上线。” “默契，”吴凌抬高语调，“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等你到公司，我们再具体讨论。” 掐断线后，我第一时间赶到公司，刚进门，就听到小雅等人对着电脑屏幕激动的八卦声。 “别说，音洛姐这颜值，就是坐在周总身边也扛得住啊，不愧是我们公司的门面担当。” “平日里看惯了周总那张冰块脸，这会儿看到他对音洛姐笑，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你别说，周总这张盛世美颜，配上这么一个温柔的眼神，看得人家小鹿乱撞呢。” 小雅一脸嫌弃：“周总是对着咱们音洛姐才眼神温柔，你就别想了吧。” “话说，周总和音洛姐，还挺有cp感的，真不敢想象若是他们成一对，生出的宝宝得有多好看。” 我越听越离谱，刚准备制止，耳后就响起了轻咳声。 我回头一看，林杳杳竟站在身后。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套浅色针织，一眼看上去青春靓丽，只是脸上厚厚的粉底也没能遮住她面上的疲惫。 我马上岔开话匣子：“吴总发的群消息大家都看到了吧，《物语》组十点钟开会。” 小雅马上应声：“好的音洛姐，我马上去会议室准备。” 而林杳杳，则板着一张脸进了办公室。 会议开始后，吴凌言简意赅地表达主题：“因白经理和起步的初步合作比较顺利，《物语》的机会近在眼前，所以我们讨论之后，决定将上架时间提前，所以接下来的一周，就要辛苦大家……” “等等，”一直沉默的林杳杳突然开了打断吴凌，微笑道：“吴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才是《物语》的负责人吧？” 吴凌面上一愣，迎上林杳杳挑衅的目光，问：“所以林经理想表达什么？” 林杳杳正襟危坐，平静道：“既然我才是《物语》的负责人，那么上线时间是否提前，是不是得征求我的同意？”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皆是一愣，现在摆在大家眼前的是《物语》宣传的东风已经刮了起来，所有人都很清楚我们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借好这阵东风，可林杳杳却在纠结谁说了算的问题。 “是，林经理是《物语》的负责人，但你别忘了，宣传部分，我说了算，”吴凌也没客气，“当然林经理也可以不同意，但抱歉，无效。” 吴凌话音刚落，林杳杳便拉下脸来，小姑娘紧咬着唇，一副隐忍的模样。 我马上打圆场道：“林经理，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你，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林杳杳虽然没应声，但好在“谁说了算”这个话题总算掀了过去。 最后大家一致通过了《物语》提前上线的决定。 会后，吴凌把我叫到办公室，气呼呼道：“也就是看在周庭柯的面子上叫她一声林经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提醒道：“但你别忘了，周庭柯也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吴凌捋了捋袖子，没好气道：“金山银山就在眼前，周庭柯要是敢拦着姑奶奶捡钱，我跟他拼命！” 我看着吴凌的架势，息事宁人道：“跟林杳杳，我们尽量维持表面和平，就当是卖周庭柯一个面子。” 吴凌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道：“你说得对，都在这个节骨眼上了，可不能因为这么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这也同样是我担心的，想着林杳杳离开会议室时不甘的眼神，我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返回办公室没多久，一串陌生的号码打到了我手机上，接听后，凯瑟琳独具特色的英式俚腔便钻到了我的耳朵里。 “白小姐，晚上我们在家中准备bbq，你有时间来参加吗？” 我略感惊讶，问：“都有哪些人？” “都是老友，听说白小姐厨艺一流，我很想长长见识呢。” 也不知道哪里传的谣言。 “白小姐没时间吗？” 我琢磨着自己跟凯瑟琳一共才见过一面，而起步和我司的合作也刚开始，她这么突然地邀请我，会不会是杰克刘的意思。 果真如此，我就没有不去的道理了。 “行，请问是晚上几点？” 凯瑟琳把时间定在晚上七点。 我跟吴凌提到这件事后，她也猜测这场聚会可能是杰克刘示意的，让我先去探探口风。 到了下班点后，我在路上拦了辆车，前往杰克刘的中式别院。 佣人把我领到后院，我人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几声熟悉的浅笑声，抬眼一看，只见圆形茶几前，杰克刘和周庭柯面对面坐着，正认真地穿串串。 我双脚微微一顿，下一刻，听到佣人汇报的几人视线统统聚焦在我身上。 凯瑟琳手拿串串朝我走来，侧脸上还沾了些许的炭灰，苦恼道：“白小姐你总算来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炭烤的诀窍到底是什么？” 周庭柯和杰克刘也走了过来，杰克刘抚摸着凯瑟琳的一头金发，说：“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凯瑟琳有些不服气，看着我，说：“白小姐可不是什么客人，是老友，对吧？” 我点点头，接过凯瑟琳手里的串串，说：“我来试试。” 凯瑟琳很热情地挽住我的胳膊，又朝杰克刘和周庭柯扬了扬下巴：“你们就等着品尝两位大厨的手艺好了。” 五分钟后，看着熟络给烤串翻身的我后，凯瑟琳连连感叹：“难怪庭柯一直说你完美无缺，现在我算是信了。” 我撒胡椒的手悬在半空中，余光扫向正在穿串串的两位男士，漫不经心道：“周总这么夸过我？” “对呀，庭柯不是有肠胃炎嘛，每次进医院，都要在我跟杰克面前夸赞你的厨艺。” “肠胃炎？” 我略感惊讶，不由得多了句嘴。 印象中，周庭柯虽然有些挑嘴，但肠胃一向很好，怎么会有肠胃炎？ “你不知道吗？”凯瑟琳见我一脸迷惑，也十分震惊，“他的肠胃炎是去剑桥前半年就医的，那时他在京港呀。” 去剑桥的前半年。 我思忖着凯瑟琳的话，一时间思绪紊乱。 那个时候，我已跟周庭柯分手，又哪里会知道他的状况。 但求仁的仁的周庭柯，明明已经正式跨进了周家的大门，又怎么会突然染上肠胃炎？ 我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不远处的周庭柯身上，许是目光太过直接，男人陡然抬眸，没来得及收回眼神的我和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月光洒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明还是那张冰山脸，可这一秒，他的眉梢眼角，竟染上了一抹温情。 半小时后，烧烤上桌，凯瑟琳拿出一瓶香槟，来了个中西合璧。 我这才知道，今晚的聚餐只有我们四人。 四个人围桌而坐，我的右手边是开朗外向的凯瑟琳，左手边是周庭柯。 杰克刘和凯瑟琳都是热情好客之人，共同举杯后，杰克刘又单独敬我：“说起来我得好好谢谢白小姐，因为你，我的事业难得地迎来了第二春。” “刘经理太抬举我了，”我受宠若惊，猜测杰克刘是因为起步直播间预约人数爆满的事才说的这番话，客气道，“我也是蹭了周总的流量，要谢，我们得先谢谢他。” 说完，我端着酒杯敬向周庭柯。 杰克刘见状浅笑道：“你是要好好谢谢他，要不是为了《物语》的宣传，他才懒得跟我们游戏刊物打交道。” 我猜杰克刘误以为周庭柯是因为我才同意跟起步合作，但到底为什么，我跟周庭柯都心知肚明。 我也没有拆穿，举了举杯子，一饮而尽。 “音洛诚意足，”凯瑟琳瞄了一眼我的空酒杯，感叹道，“也没枉费庭柯三番两次在杰克面前举荐你。” 闻声，我惊讶地看向周庭柯，却见男人偏过头去，似有意避开了我的眼神。 “咳咳，”杰克刘的轻咳声传来，“凯瑟琳，你不是好奇中国羊肉串的味道吗？来，尝尝。” 凯瑟琳瞅了我一眼，点点头：“对，我可好奇羊肉串的味道了。” 她拿的明明是猪五花。 饭后，杰克刘夫妻俩送我跟周庭柯到院外。 曾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我们出来，立即打开后车门。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淡淡道：“太晚了，上车吧。” “我叫了车，”我实话实说道，“周总先回吧。” “音洛，你这么漂亮，不能一个人回，”凯瑟琳神色夸张，提议道，“这样，你乘庭柯的车回，不然我跟杰克会担心的。” 我看看杰克刘夫妻，又看看一言不发的周庭柯，客气道，“那就有劳周总了。” 我跟周庭柯再次同坐在后排。 借着酒劲，上车后我便靠在车窗假寐，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了楼下，车子刚停稳，我便拉开车门，双脚沾地后，我的一颗心才踏实了些。 周庭柯也跟着下了车。 我客套的道谢：“早点休息。” 说完我便转身，但酒劲上头，猝不及防间，我只觉得头重脚轻，陡然间失了平衡。 下一刻，腰间一紧，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贴在了周庭柯的身前。 我刚要挣脱，耳旁就响起了熟悉的软糯声：“庭柯，音洛姐，你们在做什么？” 第212章 我没想到会在单元楼门口遇见林杳杳。 跟杰克刘夫妻俩道别时已是晚上九点多，算时间，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看着小姑娘脆弱无助的眼神，我一把推开周庭柯，跟他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吸气声入耳，我能明显感觉到林杳杳的隐忍，又重复道：“今天喝多了，多谢周总送我回来。” 这话自然是说给林杳杳听的。 丢下这句话后我便走向楼道，经过林杳杳身侧时，只见小姑娘目光闪了闪，一副欲哭未哭的模样。 挺委屈的。 这不，我前脚刚进楼道，紧接着就听到了林杳杳的哽咽声：“我找了你一晚上，你一条短信也没有，是因为跟音洛姐在一起吗？” 都说了是聚餐喝酒，看来林杳杳不信。 我揉了揉眉心，继续往前走，隐约间听到林杳杳说：“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你替音洛姐挡伤而吃醋，庭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原来，是闹别扭了。 电梯门关上时，我隐约听到了林杳杳的呜咽声。 不管怎样，以后在遇到相同的情况，我就是到地铁，也不能再蹭周庭柯的车了。 翌日一早，我如常上班，刚进办公室，一份早点蓦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刚转过身去，就看到了笑容满面的元天野。 “你怎么来了？” “这得问姐姐啊，《物语》都要提前上线了，也没人跟我说一声，”元天野作委屈状，“我这个美术总监该不会只是个挂名吧？” “不是让小雅把会议内容转发给你了？”我认真解释，“再说了，你入职时就明确表示绝不大打卡，我们总不能食言啊。” 元天野咧嘴一笑：“我可以根据姐姐的需求转变呀。” 我看着这小子一脸的乖巧样，顿时有点儿吃不消，半开玩笑道：“好好好，那你以后跟大家一样按时上下班。” “按时上下班的话，姐姐就不生气了吗？” 桀骜的小狼狗声音突然软下来，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我顿了顿，视线落在元天野的脸上，问：“怎么这么说？” “姚春的事，我……”元天野不自然的挠了挠头发，小声道：“我冲动了。” 看惯了元天野个性张扬的一面，他这一低头，我还蛮惊讶的，缓了缓语气道：“你虽然出声尊贵，但树大招风，遇到事情还是要慎重。” “嗯呢，”元天野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严肃道：“只是我一想到那么大吸顶灯可能砸到姐姐身上，挡灯的人又不是我，我就……” 看着元天野面带苦恼的模样，我只是主动截断话题：“好了，这件事就翻篇了，不提了。” “是，”元天野一秒恢复元气满满的模样，开心道：“那姐姐答应的我那顿饭，今晚能请了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在忙……” “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元天野耷拉着脑袋，郁闷道：“那我只能继续面壁了。” 眼看着他一脸沮丧的离开，我跟过去，说：“可能会加班，能等吗？” “能！” 听着元天野中气十足的回答，我应声道：“餐厅你定，我买单。” “西郊新开了一家航天主题餐厅，去那里怎么样？” 我刚准备说话，余光扫到了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林杳杳。 四目相撞，我清晰地瞧见了小姑娘浮肿的眼皮。 又看向元天野，若无其事道：“都听你的。”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七点钟，在元天野第三次进我办公室时，我果断地关闭了电脑。 抵达航天主题餐厅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进门时我便看到两个模样端正穿着空姐空少服装的服务生迎了上来，整个餐厅参考了飞机机舱的模式，还有仿真机头和登机指示牌，很具趣味性。 “怎么样姐姐，是不是有点意思？” 我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这种类型的餐厅做出来的食物如何。” “等会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空姐服务生领着我们朝包间走，然而就在这时候，林杳杳的招呼声竟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音洛姐，元总监，这么巧。” 我转过身，看着那双夹杂着挑衅神色的杏眸，再联想早上我们在办公室外撞见的情形，顿时恍然大悟。 元天野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讥笑道：“林经理的耳朵可真够尖的，我才跟姐姐推荐这家餐厅，你寻着味儿就来了？” 站在林杳杳身侧的周庭柯听到这话后眉骨不自然地抬了抬，而林杳杳的一张小脸儿更是不自然：“元总监可真爱开玩笑，我是从美食软件上查到这里的。” 元天野还要开口，却被我打断道：“那祝两位用餐愉快。” 丢下这句话后我转身便走，却听到林杳杳急切地问：“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拼桌。” 我差点儿气笑了。 好在元天野一口回绝：“不了，我们没有吃饭品茶习惯。” 他说完一只长臂搭在我肩头，推着我往包间走。 包间门关上时，我总算享受了一刻的安宁。 这时元天野把菜单递给我，说：“姐姐看看想吃什么。” 我将心思收回来，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菜谱上，别说，这家餐厅的菜谱也是极具个性的，什么八大行星，你的太阳等等，名字一个赛一个浪漫。 我看得头晕眼花，对元天野说：“还是你来点吧。” 元天野性格直爽，也没搪塞，快速的选了几道菜之后，便安排下去了。 餐厅服务还不错，上菜速度也比想象中快，几道菜上桌后，元天野夹给了我一只“镇星”。 “什么是镇星？” “八大行星里其中一颗星球的别称，”元天野故意卖弄关子，“姐姐觉得是哪一颗？” 我摇摇头，又听到元天野解释道：“镇星，土星也，因为它公转周期为29.5年，几乎等于二十八宿的周期，所以古代称其为镇星，表示镇守星球，就像姐姐一样。” 我一头雾水：“像我？” “对，”元天野言辞笃定，“我的镇星。” 我被元天野的这套说辞惊了一把，看着这小子一丝不苟的模样，我一时间没接上话。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下一刻，我们便听到服务生说：“你好，隔壁包间的先生替两位点了几道特色美食，命我们送过来。” 隔壁包间？ 难道是周庭柯送来的？ 正疑惑时，服务生端着美食进来了，一盘接一盘，合计六道菜。 比我跟元天野点的总数还多。 元天野看着桌上的美食，抵了下后牙槽道：“怎么，他周庭柯是觉得我连一顿饭都请不起吗？” 他说完便起身，却被我按住了。 我叫住服务生，嘱咐道：“把这六道菜替我打包。” 元天野闻声脸色更难看了，我盯着他，耐心解释道：“没事，放心吃，等会跟姐姐一起把菜钱送过去。” 第213章 半小时后，我跟元天野一起出现在服务台，得知周庭柯的包间就在我们隔壁后，我也一并买了单。 元天野见状撇撇嘴：“姐姐没必要当这个老好人。” 我指了指打包的六个菜，解释道：“周总这么客气，我们要是不表示表示，岂不是说不过去？” 元天野咧嘴一笑：“有道理，毕竟是外人。” “那现在我要去包间跟他们两位打声招呼，一起？” 元天野爽快地跟在我身后。 服务生推开门时，我一眼就看到了面对面坐着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位脸色都不算好看，周庭柯沉着张脸，而林杳杳更是耷拉着脑袋，跟方才在门口撞见的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大相径庭。 桌上菜没少点，可分明没有动过几筷子，两人之间的氛围肉眼可见的不大愉快。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见我和元天野站在门口，林杳杳蓦地掀了掀眼皮，问：“音洛姐，有事吗？” 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回应道：“周总送的几道菜我们已经打包了，特意来谢谢两位。” 闻声，周庭柯目露不悦，毫不掩饰此刻的不快道：“白经理客气了。” 他话音刚落，元天野便马上接了话茬子：“既然周总和林小姐正在享受美食，我跟姐姐就不打扰了。” 说话间，元天野的长臂又搭在我的肩头，紧接着又说道：“对了，两位可千万别浪费粮食，单姐姐已经买过了。” 没等桌前的两人回应，元天野已经把我拉出了包间。 回去的路上，他依旧忍不住吐槽：“虽说礼尚往来，但下次姐姐可不能再在他们两位身上浪费钱了，那可是辛辛苦苦加班赚来的。” “好好好，听你的。” “另外，这个林杳杳小心思挺多的，姐姐可得当心点。” 我瞄了元天野一眼，调侃道：“你又知道了？” “很明显啊，京港这么大，餐厅那么多，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偶遇？” 我沉思片刻，提醒道：“不管怎样，林杳杳到底是项目经理，你们同在一个项目组，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姐姐是担心她在这种关键时候拖后腿？” 我想着林杳杳近期的状态，轻轻地点点头，认真道：“《物语》上线在即，这种时候可不能出什么乱子。” 元天野见我神色严肃，爽快道：“好，我听姐姐的。” 说话间，元天野忽然靠边停车，笑眯眯道：“姐姐稍等片刻。” 他说完话一溜烟地下了车。 正当我一头雾水时，只见他打开后备箱，将里面打包的饭菜拎了出来，送给了路边的流浪汉。 “我想了想，隔夜的食物不利于健康，”他耐心地解释，“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回到住处后，我接到了章家贞的来电：“直播的时间已经确定了，就定在周末晚上七点，你这边有问题吗？” 我巴不得早一点开始，配合道：“听章主编安排。” 掐断线，我便准备去洗漱，但手机刚放到桌上，短信提示音就传了过来。 我点开一看，竟是一条转账信息。 转账金额一万。 来自周庭柯。 我略感意外，顿了两秒后，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片刻后，周大总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刚按下接听，男人低沉的嗓音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是饭钱。” 虽说主题餐厅，但一顿饭远没有这么贵。 “哪能让白经理破费。” 兴许是见我没出声，周庭柯又蓦地补充了一句。 他乐意给，我也没必要矫情，毕竟囡囡目前的情况不明，随时都有用钱的地方。 “那就谢谢周总了。”我语气很淡，没露喜怒，多一句话都没说。 又听到周庭柯道：“杰克下午给我来了电话，说是直播的时间定下了。” 我应声道：“章主编刚给我来过电话。” “嗯。” 本以为周庭柯有直播相关的事情交代，但等了片刻，电话那头也没有一点动静，我瞄了眼时钟，说：“时间不早……” “下周的年会……” 几乎同时出声，意识到周庭柯还有话说后，我又马上截住舌头。 虽然隔着电话，但我依旧能够嗅出我们之间的尴尬。 我轻咳一声，继续周庭柯的话题，问：“年会怎么了？” “曾智提议在年会上设定一个对话环节，”周庭柯解释道，“类似于双方代表发言，你怎么看？” 我有些懵，回应道：“这个事情你可以跟吴总商量，代表发言，她应该会极力配合。” “曾智的意思是白经理跟我。” “那不合适，”我直接表达看法，“我只是项目负责人。” “这跟直播采访差不多，怎么不合适了？” “不一样，直播现场有专业问题，需要我来应对，”我耐心开口，“可年会上应该是企业代表，吴凌出面合情合理。” 周庭柯没应声，但听筒里，隐约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另外，”我顿了顿，继续发表看法，“近期我有听到一些八卦，你我同台次数多了，只怕会影响周总的清誉。” “是吗？”周庭柯陡然抬高了语调，冷哧一声道，“白经理什么时候这么能替我考虑了？” 我想着今晚林杳杳费劲心思的偶遇，说：“周总不是清楚原因吗？” “我看是白经理更担心某些人误会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深吸一口气，没接话。 周庭柯似乎也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短暂的沉默后，我开口道：“没别的事，我先……” 我的话还没说完，周庭柯便掐断了线。 我看着漆黑的屏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但好在，直播采访的事已经定下，只要顺利完成采访……就不枉费我等这么久。 我闭上眼，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后又松开，告诫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 但这一夜，我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反反复复出现奶奶的呼唤声，惊醒后，耳旁是聒噪的手机铃声。 又是吴凌的电话。 “洛洛，你看到微博爆料了吗？”吴凌语气不太好，“他妈的，居然有人说你插足周庭柯恋情，真是岂有此理！” 第214章 我打开《物语》超话时，一眼就看到了那条点赞量极高的爆料帖。 id没有认证，但爆料者的ip地址在京港。 爆料的内容分几点，首先他说到了《物语》这款恋爱软件的搭建其实跟周庭柯的正牌女友林小姐有关，周庭柯也是在林小姐的推荐下才决定投资游戏的。 其次他讲到了周庭柯和林小姐已经谈婚论嫁且此次起步杂志的采访机会是周庭柯特意给林小姐准备的，却被我这个恶毒女配抢了机会，为的就是跟周庭柯再续前缘。 最后他提到了这个前缘，就是在南大期间我舔了周庭柯六年的过往。 整个爆料脉络清晰，有条有理，一时间在微博上掀起了讨论热潮。 评论区嘛，不太好看。 “这种人能研发出什么好游戏，真是浪费表情。” “仔细一瞧，白音洛的眼神里看上去的确野心勃勃，来者不善啊。” “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游戏里中其中一位舔狗男主人设，金融系学霸，高岭之花，这不是莫名其妙跟周大总裁的人设相似吗？无语了，这是得不到就诋毁吗？” “撤了撤了，我才不会玩这种人研发的游戏……” 我合上电脑，想着这一条条评论，顿时心乱如麻。 电话那头，吴凌火冒三丈：“我觉得先把这个爆料者给挖出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诋毁你！” 我捏了捏眉心，说：“这波舆论只怕会影响《物语》上线，你密切关注它各项数据，其他的先放放。” 吴凌顿了顿，犹豫道：“洛洛，你说这个事情，会不会跟林杳杳有关？” “没有证据的事先不管，”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前来看，《物语》上线已经不单单是我们一家公司的事情了，起步会管，荣域更不会坐视不理。” “我懂了，”吴凌舒了口气，“那先这么说。” 掐断线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上了还在儿童医院的姑姑。 “网上出现了一些关于我的负面评论，你跟姑父看了之后不要放在心上，”我小心提醒她，“特别是姑父，千万不要被有心人利用。” 姑姑听我这么一说，语气慌乱道：“是……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我佯装镇定道，“姑姑，这两天我先不去医院了，囡囡的事，你跟姑父多费点心。” 电话那头顿了顿，紧接着我听到姑姑说：“洛洛，你答应过我们的，当初的事不会再提，也不会跟周家再有瓜葛，我……” “我知道，”我放缓语调，安慰姑姑道：“我们就是合作关系。” 听筒里传来了姑姑的唏嘘声，半晌，她和声道：“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囡囡。” 电话挂断前，我听到了姑姑的哽咽声，很小，像是极力隐忍一般，一时间心口像是突然被扎了一下，剧痛难忍。 我攥紧拳头，松开又握紧，这才微微镇定了些。 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让他们再受任何欺辱的。 失神的间隙，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一通视频电话，曾智打来的。 我不确定是不是周庭柯又有了新的指示，迟疑了几秒钟后，这才按下接听。 下一瞬，曾智焦灼的小表情就从镜头里冒了出来：“白经理，你怎么样，没事吧？” 从视频背景判断，曾智似乎人在总裁办。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我平静道：“曾助理找我有事吗？” “所以白经理你还没看到微博上的谣传吗？”曾智神色疑惑，“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去查爆料者了，只要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召开记者招待会，决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你的清白！” 曾智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言论还挺让我感动的，我点点头：“没事，我也在想办法……” “另外，”曾智突然扭头看了眼身侧，几秒钟后又开口道：“另外白经理你今天就别去公司了，微博上看热闹的人很多，指不定就有什么直播达人去荣盛楼下蹲你，你还是暂时不要露面了。” 也挺为难曾智的，居然考虑得这般详细。 我点点头，应允道：“有劳曾助理费心了。” “你谢我做什么，这些都是周总的……”曾智陡然截住舌头，又开口道：“都是跟周总身后学习来的结果。” 门铃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曾智双眼微眯，透露出一丝警惕：“这个时候谁来找白经理啊？” “没事，你忙吧。” “不是白经理，现在情况特殊，你可得留心，”曾智在视频那头唠叨，“这样，你先别挂，确定没有危险后再挂断好不好？” 这未免太小瞧我了。 但碍于曾智也是关心我，我便没掐断线。 然而当我靠近房门时，倏忽间，熟悉的温润嗓音就透着门缝传了进来：“音洛，你在家吗？” 是释东的声音。 视频那头的曾智听到招呼声后面部表情稍稍一滞，压低声音道：“白经理，是……是熟人啊？” 我点点头：“现在可以放心挂断了吧？” 曾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提醒道：“那白经理，保持联系。” 片刻后，我打开房门，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释东。 算起来，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这一眼看上去，他似乎消瘦了些，身影显得更加单薄。 当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时，他的嘴唇轻轻颤动，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似有太多话，却止住。 我担忧道：“怎么了？” 释东眼波闪了闪，再次凝望过来时，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无形中增添了几分难以言明的哀愁：“你呀，微博上都乱做一团了，居然还能这么镇定。” 他一开口，又是那种熟悉的、长辈特有的关切口吻，关切中还裹着一层戏谑。 我耸耸肩：“如你所见，我这会可是藏在家里躲是非呢。” 释东跟变戏法似的拎出了一个购物袋，说着就往厨房走，边走边淡定道：“不过也好，偶尔放松一下，更利于提高工作效率。” 我盯着释东的侧脸，诧异道：“所以，你大清早的特意跑一趟，就是为了给我送吃的？” 第215章 释东听到我的提问后微微一顿，叹口气道：“你是不知道微博上那些键盘侠，为了博热度什么都做得出来，万一他们打听到了你的隐私，堵到你家门口来……太危险了。” 我这才知道释东的良苦用心，轻描淡写道：“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没关系的。” “不行，爆料者的身份没有挖出来之前，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曾智一个人提醒时我还没当回事，但听释东这么说，我突然有些紧张了。 如果那些所谓的热心网友顺藤摸瓜，会不会查到两年前的命案…… “音洛？” 释东的提醒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我看着释东热心的模样，忽然意识到这种时候他待在我的住处也是错误之举。 “谢谢你释东，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挺好，”我真诚道谢，不想释东搅进这趟浑水里，“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吧。” “我不急，”释东似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学校已经放假了，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我只能坦诚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身处是非地，你……” “我知道，”释东打断我，放下手中的食物，严肃地看了我一眼后，说，“既然说到这个问题，音洛，我这里正好有个提议，想要跟你沟通一下。” 我好奇地看向释东，正准备问他是什么提议时，门铃响了。 我跟释东同时警惕地看向大门，下一刻，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市侩嗓。 “白经理，白经理你在吗？” 我赵红梅的声音。 她边喊边敲门，气势汹汹的。 我猜她应该是看到了微博爆料。 她对周庭柯这个准女婿可一直揣着势在必得的心思，这会儿看到我“插足”的消息，只怕是心急如焚。 但她这种人也不能躲，万一她脑子犯糊涂，又去媒体那胡说八道，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想到这，我立即上前一步，却被释东挡在了身后。 房门打开，赵红梅黑着一张脸望过来，见到我跟释东并排站在眼前后神色一滞，又皮笑肉不笑道：“白经理，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释东迷惑地看着我，我解释道：“林经理妈妈。” 释东立即露出警惕状，瞄了赵红梅两眼后，说，“阿姨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音洛昨晚一宿没睡好，等会还要补个觉。” 他这是要赵红梅长话短说呢。 但这“一宿没睡好”乍听上去又带了点暧昧色彩，以至于方才还劈头盖脸的赵红梅这会儿气势又弱了几分。 她悄悄地瞅了释东一眼，又看向我，直白道：“白经理，微博的那则爆料你看到了吗？老实说，你能让杳杳当这个项目经理，我们全家人都挺感激你的，一直以来我们也很尊敬你，现在出了这种事，我这个当妈的肯定坐不住的呀。” “能理解，”我语气平和，言简意赅道，“但清者自清。” 我话音刚落，赵红梅就发出了一声讥笑，阴阳怪气道：“话是这么说啊白经理，但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说这网友不爆别人，怎么就偏偏爆你呢？” “林夫人，你这话说得就不合适了吧？”释东俨然听不下去了，耐着性子道：“在这件事上，音洛也是受害者，你与其来她这里要说法，不如去找周总问个明白。” “不是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啦，”赵红梅捋了捋袖子，横眉怒对释东，“我们杳杳看上的男人，人品肯定不会差的啊，除非……” 她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指桑骂槐道：“除非有人刻意接近，想坏了我们杳杳的好姻缘……” “林夫人，”释东打断赵红梅，一字一顿道，“请你注意分寸，音洛不可能这么做。” “是吗？”赵红梅又白了我一眼，缓缓道：“我看未必吧。” “那你听好了，”释东蓦地抬高了语调，递给我一个温和的眼神后，严肃道，“音洛是我的女朋友，所以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她。” 他话音刚落，我跟赵红梅皆是一愣，又听到释东温声道：“之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诋毁我女朋友的言辞，周庭柯的面子也没用。” 没等赵红梅回应，释东毫不犹豫地拉上了房门。 我盯着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彬彬有礼的释教授如此雷厉风行的模样，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释东轻咳一声，无奈道：“别生气，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跟你解释。” “解释？” 释东拉着我坐下，解释道：“刚才我不是说想到了一个好提议吗？” 提议。 我咀嚼着这两个字，顿时恍然大悟。 “上一次，你假扮我的女朋友替我解围，”释东缓缓开口，认真道：“这一次，我假扮你的男朋友，护着你。” 释东说这话时眼神太真诚了，真诚到让我觉得羞愧。 原来他所谓的好提议，就是把自己拉进这场浑水里，以自己的名声，换我的清白。 但我怎么能这么做呢？我不过是阴沟里的一只老鼠，这样肮脏卑鄙的我，根本配不上释东的一腔赤诚。 更何况释东不仅仅是释教授，他背后还有释家，一旦跟着我卷进这场风波里，麻烦一定会接踵而至。 他本该拥有的是光明的前程，美好的未来，决不能因我毁了这一切。 “我不同意，”思忖了片刻，我果断回应道，“释东，我谢谢你，但我不能接受这个提议。” 释东的笑容僵硬在嘴边。 四目相撞，看着他眼底的失落，我迅速别过脸，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儿差点儿涌了出来。 “好，”释东声音很轻，“既然你主意已定，我……我尊重你。” 释东离开之后，我第一时间打开《物语》的后台数据，原本以为经过今早微博事件后，会有很多人取消对这款游戏的收藏，然而我看到的数据结果却恰恰相反。 《物语》的收藏量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涨了一倍。 这么看来，这波所谓的谩骂流量，其实是给我们的游戏带来了更多的曝光量。 我拿起手机，立即拨通了吴凌的号码，告诉她我的发现。 “这么说来，其实我们是占到了便宜，”吴凌也略感惊奇，“也对，在这种信息年代，吃瓜群众永远站在一线，更何况周庭柯这种身份自带流量，热搜都不用花钱的。” “明晚就要直播了，”我提醒吴凌，“或许，我们可以剑走偏锋。” 电话那头明显一顿，紧接着我听到吴凌激动道：“你的意思是，让舆论继续发酵？” “是。” “不行，这关系到你的名声，”吴凌犹豫道：“今天林杳杳也没来上班，我猜她应该去周庭柯那里要说法了，实在不行，我去他们面前说两句好话，不能以牺牲你的名声来博流量。” 看吧，吴凌依旧仗义。 我欣慰地扯了扯嘴角，说，“不过是一天，我扛得住，相信起步方面也想分这波流量，至于解释的时机，就放在明晚的直播间，机不可失。” “洛洛……”吴凌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 看吧，口口声声提赚钱的人，有时候反而会讲情义。 “是你教我的，该讲利益的时候讲利益，该讲情分的时候讲情分，”我安慰吴凌，“只要《物语》数据起飞，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吴凌最终同意了我的建议：“不就是建小号吐槽吗，姐也会，这场舆论战，我们不会输。” 心口一阵快慰，掐断线后，我又第一时间联系了杰克刘。 听完我的提议后，杰克刘略感惊讶：“白经理的意思是，将记者招待会放在我们直播间内？” 不愧是起步负责人，总结能力一流。 “起步需要流量，《物语》想要热度，左右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既然一定要给个说法，不如把这个说法利益最大化，”我公事公办，“还有什么能比当事人亲口否认更具说服力。” “亲口否认？”杰克刘重复着这几个字，说，“白经理是说自己，还是说庭柯？” 杰克刘的提问让我略感意外，沉思片刻后我回应道：“周总心目中只有林经理一人，他一定会给她一个说法，而我跟周总不过是合作关系，如此，谣言定会不攻自破。” “是吗？”杰克刘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犹豫，“白经理，我觉得你的提议不错，但我想，你应该先跟庭柯商量商量。” “周总洁身自好，又是对他投资的项目有加成，刘经理不必担心。” 杰克刘突然叹了口气，感叹道：“可我觉得，庭柯不会同意。” 「今天一更~」 第216章 杰克刘跟我分析了周庭柯可能反对的原因：“他毕竟是荣域的话事人，身处高位，背后还有周氏家族，有时候，脸面比利益更重要。” 我承认杰克刘说的有道理，又听到他说，“更重要的是，庭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白小姐身处舆论的漩涡里。”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平和道：“周总为人仗义，但对我们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物语》的宣传，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的，除非，他有意要去维护他的林小姐。” 杰克刘见我态度坚决，改口道：“既然白经理已经下定决心，这样，下午我亲自去一趟荣域，跟庭柯商量商量，你看如何？” 我带着感激道：“谢谢刘经理，我等你消息。” 杰克刘能去，自然是比我直接去找周庭柯更为合适，毕竟现在我们关系敏感，需要杰克刘从中调解。 而《物语》的宣传也关系到我们三家公司的利益，没有人比杰克刘更适合当这个中间人。 敲定这件事后我便去忙工作，然而杰克刘的消息还没等到，我却收到了吴凌发来的采访链接。 林杳杳的采访。 视频里，林杳杳戴着口罩站在荣盛楼下，察觉到她的记者们蜂拥而至，将她团团围住。 “林小姐，请问你正在跟周大总裁交往吗？” “林小姐，你对于微博上的爆料有什么看法？” “林小姐，《起步》杂志的采访机会是周总特意为你准备的吗？” 记者们问题一个接一个，但好在林杳杳一直避而不谈。 直到其中一位记者提问道：“林小姐，你认为周大总裁可能出轨白小姐吗？” 一只沉默不语的林杳杳突然冷下脸来，对着镜头凶巴巴道：“胡说八道，庭柯才不是这种人！” 简单的一句话，顿时让人浮想联翩。 吴凌马上吐槽道：“你说巧不巧，平时周六也没见她来公司，偏偏这时候过来了，而且你人家这装扮，香奈儿小套装搭配小短靴，讨巧得很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软妹绿茶人设似的！” 我又瞅了一眼视频，果然，林杳杳虽然戴着口罩，但浑身上下的装扮也确实费了些心思。 “不管她，”我盯着物语的数据，淡定道，“她不出现，《物语》又怎么能继续蹭话题流量呢？” 托林杳杳的福，她的采访刚放到微博，《物语》的收藏量直逼榜单第一。 当着这么多人维护周庭柯，他看了一定感动不已吧？ 岂不是更利于我们在直播间开记者招待会的提议实施？ 但紧接着，另一个问题又涌出了我的脑海，事实上从爆料刚蹦出来时，我也怀疑过是林杳杳所为，可如果真的是她，赵红梅又何必找上门来跟我理论？ 但如果不是她，这位藏在京港的爆料者，又会是谁呢？ 有时候，放在眼皮子底下的闹事者并不可怕，让我担心的，是暗地里隐藏的对手。 这则爆料，是否跟两年前的命案有关？ 时间一晃到了午后，我查看了微博上不少相关信息，但依旧没找到这位爆料者的蛛丝马迹，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给我的，居然是霍天磊。 霍天磊是逍遥客也就是元天野的经纪人，他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难道是元天野出什么事了？ 我想着这小子的一股子热血劲，立即按下接听。 “白经理，请问你现在能联系上天野吗？” 电话刚接通，霍天磊焦急的声音便从听筒里冒了出来，听语气，都能察觉到他的焦头烂额。 “没有，他没跟我联系，”我坦诚相告，疑惑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落在我的耳边，我听到霍天磊说，“不瞒白经理，今早微博上的爆料我已经看到了，原本这个事我也不想麻烦你，但天野现在是《物语》的美术总监，又对你维护至极，我实在担心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出格的事情？”我重复着这几个字，在联想到元天野对姚春的态度，隐约有些不安，“霍经理，你有话不妨直说。” “白经理，哎，”霍天磊又叹了口气，说，“天野这小子，是我手把手拎起来的，你也知道他性格乖张，做事全凭个人喜恶，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楚的，可……可就在前两天，他居然跟我提议用逍遥客的个人id给《物语》引流，我就知道，这小子这会是栽了。” 元天野，居然要用一直费尽心思隐藏的逍遥客身份替《物语》引流。 “白经理，不是我不乐意跟你们合作，但你也清楚天野那群死忠粉，现在《物语》又陷入了这种是非里，天野要是执意这么做，那是拿他的前程开玩笑啊。” 我深吸一口气，问：“霍经理，你希望我怎么做？” “天野的电话现在打不通，好在逍遥客的id现在是公司在管理，但他若要保你，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霍天磊语气焦灼，“白经理，你能帮忙找找他，好好劝劝他吗？” “我答应你。” 掐断线，我第一时间给元天野去了电话，但无人接听。 想着上一次他把姚春按在tk猛揍的场景，我顿时心急如焚。 《物语》和我现在就是烫手的山芋，谁接了都没好果子吃，我可不能让元天野跟着染一身腥。 思忖良久，我决定去一趟元天野住处。 换上一身家居服后，我利落地出了门，然而当我刚跨出家门，一抬眼，竟看到了头戴鸭舌帽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周庭柯。 四目相撞，我们皆是一愣。 不是，这种时候，他怎么会突然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迷惑中，男人迈着大长腿快步朝我走来，距离近了，我听到他压低声音道：“白音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一个人出门？！” 我微微抬眸，视线落在男人凛然的面孔上，只见他浓眉紧蹙，黑眸微微眯起，眸色幽暗危险，但眼底，却莫名地闪过一丝慌乱，如同夜空中的流星，短暂而隐秘。 第217章 周庭柯的不悦已经写在了脸上。 也对，大学时期他是高岭之花，多少人的梦中情男，如今又是高高在上的资本黑马，人上人，哪里能忍受自己有一丝的污点。 还是因为我才招惹上的麻烦。 我猜周庭柯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麻烦而来。 我心里惦记着元天野，又不想这个人的出现在引起其他猜测，于是打开门锁，兀自进了屋。 周庭柯也跟了进来。 “周总请坐，”我长话短说，开门见山道，“想必你跟杰克刘已经见过面了。” 周庭柯瞄了一眼我递过去的水杯，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人会找到这，毕竟有杰克刘这个中间人在，但他既然来了，我想面对面聊也不是坏事。 “距离明晚的直播也没多长时间了，吴总这边也安排了微博控评，谣言可能会继续传播，但我们会尽量往正确的方向引导，所以……” “是你的意思？”周庭柯蓦地打断我，声音里像是淬了一层冰。 我点点头，认真道：“我知道延迟记者招待会的时间会委屈了周总，但请周总想一想，《物语》走到今天不容易，总不能临门一脚了歇火吧？” 闻言，男人拧紧了眉心，眉宇间也染上了一层寒霜：“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要夸白经理一句非常敬业啊？” 周庭柯是知道讽刺人的。 我避开他的眼神，抿了口水道：“《物语》也是你的项目，替投资人赚钱，也是我们的分内事，而且清者自清，到了明晚的直播间里，我自然会给周总一个说法。” “说法？”男人眼底冒出了一层火焰，紧盯着我道：“请问白经理要给我一个什么说法？” 我坦然道：“当然是回应微博上的谣传，还周总一份清白。” 冷嗤声起，周庭柯盯着我，眼底的怒火忽而转成了一缕哀怨，没好气道：“白经理具体打算怎么回应？”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追根究底，迟疑了几秒钟后，实话实说道：“我跟周总只是合作伙伴，周总的私事我无权置喙，但他的确心有所属。” “呵。” 周庭柯发出一声讥诮声后，目光闪了闪，嘴角竟溢出了一丝苦笑。 “周总觉得我这么说不合适？” 周庭柯迎上我的目光，质问道：“南大的事你准备怎么解释？” 南大。 我当舔狗的那些年啊。 但何止是南大呢，从高中初识，到一起考入南大，我跟随周庭柯的，又哪里是那简单的四年。 一时间我心思纷繁，过往和现在在我的脑海里交织，像是一本泛黄的老书，陈旧又劣迹斑斑。 半晌，我平和道：“那就就事论事，我跟周总你，原本就是校友啊。” “校友”两个字刚落下，周庭柯倏地投来一个锋利的眼神，陡然起身道：“白音洛，你为什么那么在意《物语》？为名？为利？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是见面后周庭柯第二次叫我的全名，但相较于第一次，这时的他心口起伏，含糊的眼神里像是埋藏了千言万语，连说话时唇边都是微微颤抖的，有些反常。 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稍稍抬了抬眼睫，迎上周庭柯的视线后，斩钉截铁道：“《物语》是所有人的心血，我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交代？”周庭柯咬紧牙关，重复着这两个字，凤眸微眯，盯着我道：“白音洛，你还是跟两年前一样阳奉阴违，虚伪！” 两年前。 阳奉阴违？虚伪？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周庭柯，下一刻，男人重新戴上鸭舌帽，快步朝大门处走去。 关门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想着男人来去匆匆的身影，我握紧拳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原来，过去的我在周庭柯眼里，就是阳奉阴违的形象。 但好在周庭柯没提反对直播间澄清一事，这就意味着，他同意了我的提议。 挺好。 毕竟，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就是事业，和金钱。 如我所料，周庭柯走后没多久，杰克刘就来了电话：“白经理，消息我们已经放出去了，明晚直播间见。” “谢谢。” “要谢，就谢谢庭柯吧，”杰克刘语重心长地开口，说，“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还愿意陪你共进退，挺难得的。” “刘经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杰克刘又打哈哈，“明晚就要采访了，就不打扰白经理了。” 掐断线后，我立即将消息告知吴凌，然后便出了门。 元天野这边我依旧放心不下。 然而我人还没到元天野住处，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姐姐你别出门！”焦急的嗓音透着听筒传过来，“我现在正在盯梢，等我把爆料的人抓到了，马上带到你面前。” 我顿时大吃一惊：“盯梢？你怎么知道是什么人？” “这你别管，我用了点小手段，”元天野避开了这个话题，坦诚道：“不过这家伙很聪明，知道来网吧这种公共场合，但只要今天他敢出现，就绝对逃不出小爷的手掌心。” 我这才知道，原来元天野今天是去抓这个神秘的爆料者了。 “你现在在什么位置，我过去找你。” “不行，”元天野马上拒绝，提醒道，“姐姐，你听话，今天乖乖在家待着，你出门的话，我这边会分心的，好不好？” 听着元天野乖巧诚恳的声音，我顿时停下了脚步，沉思片刻道：“有件事，我也想你答应我。” “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只要是姐姐提的，我都答应。” 我想着霍天磊的那番话，提醒道，“你费尽心思隐藏逍遥客的真实身份，可不能因为《物语》暴露了。” “磊哥找你了？”聪明如元天野，立即嗅出了异常，不悦道：“他跟你乱说什么了？” “他是为你好，另外，明晚姐姐会在直播间澄清谣言，周总也答应配合，”我耐心解释，“无非就是再忍一晚的事，姐姐等得起。” 第218章 跟元天野商讨结束后我便回了住处，没多久，起步官方就对谣言事件做了回应。 “清者自清，直播间见”八个字把一众网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直播间的预约量又涨了一倍。 彼时距离明晚的开播时间还差整整二十四小时。 我知道，这一夜一定非常漫长。 接近午夜时分时，我被一通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来电之人是元天野。 我猜测可能是爆料者有了眉目，毫不犹豫地按了接听。 “姐姐，人我抓到了。” 一声笃定的回应后，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一位女生的抽泣声，听着还有些耳熟。 “是谁？” 元天野冷哼一声道：“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话音刚落，听筒里便传来了女生的啼哭声：“白经理，我知道错了……” 我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询问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元天野把网吧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半小时后，我在一家装修简陋的网吧包间里见到了元天野和韩硕等人，以及被堵在包间里满脸惊慌的小郑。 “爆料者是你？” 小郑低垂着脑袋，没敢吭声，韩硕马上接话道：“抓了现行，人赃并获。” 我跟元天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步走到小郑面前，问：“为什么这么做？” “白经理，我也是一时糊涂，对不起。”小郑眼圈通红，双手合十跟我道歉道：“求求你原谅我吧。” 小郑当初面试时是我跟吴凌商量着留下来的，嘴巴虽然碎了些，但好在人还算勤快，如果没有利益驱使，我不认为她会做出这种事。 而她在公司里关系最好的，就是林杳杳。 小姑娘没有说实话。 我瞄了他一眼，看向韩硕道：“直接报警吧。” 小郑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懵了，她慌忙伸出手，扯着我的衣角道：“白经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报警，如果报警的话，我这辈子就完了。” 元天野见状沉着一张脸上前一步，被我给制止了：“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们合作，说出幕后主使，第二，去警局。” 小郑见我神色严肃，眼珠子迅速地转了几圈后，支支吾吾道：“我……我其实也是受人指使。” “什么人？” “我不知道，”小郑摇摇头，解释道，“他是用网络电话联系。” 我细问了几句之后，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两天前，小郑接到了一通网络电话，对方告诉她只要在微博上注册一个账号对我进行爆料，就会给予她相应的报酬。 “电话卡和钱都是他提前放在地铁口的储物柜里，我只要按照密码取出就可以了……”小郑眼神慌乱，“我真的没有撒谎。” 元天野气不过，上前一步，厉声道：“他给了你多少钱？” 小郑犹豫了两秒，伸出了一只手。 “五十万？” “不不不，五……五万。” 听到这个数字后元天野坐不住了，好在韩硕拦得及时，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大吼了一嗓子：“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五万块你就敢，谁给你熊心豹子胆！” 小郑后退两步，吓得直哆嗦。 但据我观察，小姑娘应该没撒谎。 真正让我担心的是这位始作俑者，能想到把电话卡和酬劳放在储物柜，本人却没有露面的这个法子，可见对方还是思虑缜密的。 如果小郑不因为过度担心又跑到网吧来删帖，压根不会被我们抓住，谁也不能通过一张用完就注销的电话卡在短时间内查找到可靠的信息。 如此大费周章，倒也不像是林杳杳能想出的法子。 可，如果这位幕后之人不是林杳杳，又会是谁呢？ “音洛姐，现在怎么做？” 听着韩硕的提问，我迟疑了两秒道：“交给警方。” 小郑听到这个回应之后便炸了，瞪着我道：“白经理，我都已经老实交代了，你居然还报警！” 我平静道：“你不过是受人指使，警方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至于这个始作俑者，还得交给警方。 一小时后，做完笔录的我和元天野踏着月色回住处。 期间我把消息告诉了吴凌，释东还有周庭柯。 警方表示会尽快给我们一个说法，我想这个说法，也足够应付直播间的那群吃瓜网友了。 这件事元天野算是立了大功。 “那姐姐有没有奖励啊？” 我刚准备回应，手机响了，电话是周庭柯打来的。 彼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告知他消息时我发的是信息，不曾想他竟然来了电话。 我顿了顿，这才按下接听。 “恭喜白经理，”男人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看来你可以顺利推进自己的计划了。” “姐姐你说，奖励我一顿烛光晚餐好不好？” 元天野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我捂住听筒，递给他一个眼神后，又听到周庭柯道：“是他替你挖出爆料者？” 我迟疑了几秒，才知道周庭柯口中的“他”是元天野。 刚准备回应，电话突然掐断了。 我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五点，我和吴凌准时来到了起步楼下。 四周人群攒动，熙熙攘攘，除了演播室里的观众外，还有扛着摄影工具的记者们。 穿过大厅后，我们直奔电梯口，不曾想却撞见了正在等电梯的周聘之。 视线相撞，周聘之浅浅一笑道：“白小姐看着气色不错，看来微博上的谣言并没有扰乱你的心神。” “周经理过奖了，”我客气地开口，视线落在周聘之身前挂的工作牌上，了然道，“观众席？” 周聘之点点头，勾唇道：“对啊，听说今晚的采访内容精彩纷呈，我是特意来观摩学习高手之间是如何对弈交流的。” 他说话时眉眼弯弯，面上也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我却从这双跟周庭柯类似的凤眸里，嗅到了一丝深不可测，瞬间，心口不自觉的便涌出一抹不安来。 第219章 晚上七点，直播采访如期举行，镁光灯下，我跟周庭柯一左一右地并排坐着，面前是上百人的观众席。 章家贞一席开场白后，我们正式进入了采访环节。 因为先前有过彩排而且对过几次采访稿，所以整个采访阶段还是十分顺畅的，不知不觉我们就进入了提问环节。 这个环节分为网络直播连线提问和现场提问，以《物语》游戏为主，跟职业玩家以及手游爱好者们交流讨论。 第一个提问的现场观众：“请问白小姐当初是在什么情形下想到创建《物语》这款乙女游戏的？” 这个问题问得我微微一怔。 是啊，我是在什么时候创建这款游戏的呢？ 大概是人生中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刻吧，那时的我，刚被姑姑和姑父从鬼门关拉回来没多久，一边吞着抗抑郁的药，一边继续在死亡边缘挣扎。 直到某一天，我翻开大学日记，上面字字句句记录着我对身侧这个男人的爱意，但每一个字，又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我的心口。 我大概是恨的吧，但也有可能是不甘，但是这种情绪无从发泄，直到某一天我打开编程后台，开始这款游戏的第一行代码。 但这些，我是不可能跟观众明说的。 “大学毕业四处求职碰壁，碰的多了，遇到了我现在的上司也是我最好的姐姐吴凌，她倾尽所有陪我创业，才有了现在的《物语》。” 很俗气的故事，似乎并没有引起观众们的共鸣，然后另一个提问的观众则看向了周庭柯：“众所周知周总先前投资的领域在实体或互联网大厂，是什么原因让你涉猎游戏行业并投资了一款小众的乙女游戏呢？” 不得不说，这位观众很爱八卦的，想必也是看到了网上的那些谣传。 按照我对周庭柯的了解，他一定会给出非常官方的回答。 “为了尝试不同的领域。”周庭柯从容不迫道，“小众，更意味着某种品味。” 他的回答还算滴水不漏，但紧接着，这位观众又开口提问道：“据我所知《物语》游戏里有四位男主形象，其中一位舔狗学霸十分巧合地跟您的形象接近，对此你怎么看？” 此言一出，观众席中的男男女女们顿时伸长了脖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周庭柯环视了一眼观众席，波澜不惊道：“也许白经理在设计这个形象的时候确实有想到我这位老友，但以你所见，我像是舔狗吗？” 他话音刚落，观众席上便发出了一阵哄笑，提问者也要摇头道：“也许白经理想打一个反差。” 话题竟就这么被周庭柯揭了过去。 这时章家贞又打圆场道：“没想到看着严肃的周总竟还有如此幽默风趣的一面，好，接下来让我们连线网友。” 然而就在这时候，观众席上有位中年女人站了起来，打断了章家贞的连线。 “白音洛是吧，本来我还挺喜欢物语这款游戏的，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真是死不要脸！” 她嗓门很大，一嗓子下去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章家贞更是吓得没接话住话，递给我一个迷惑的眼神。 “这位女士，请你注意措辞，我们……” “我为什么要注意措辞，小三这种贱人，人人喊打的好吗？”她边说话边举起双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台前，对着观众席说：“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 场面失控，章家贞整个人也急了，看着观众席闹哄哄的一片，她马上开口道：“这位女士，麻烦你冷静冷静，我们现在是在直播，请……” “直播怎么了？”中年女人忽然转过身来，犀利地瞥了我一眼后，猛然间从肥硕的羽绒服里取出一瓶黄色液体，大骂道：“收拾的就是你这个贱人！” “哧”的一声，黄色液体被挤出塑料瓶口，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后，朝我的位置泼洒过来。 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子突然被护住，座椅也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股子奇怪的液体落在了周庭柯的后背上。 骚臭味弥漫在整个演播厅里，我惊愕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又听到中年女人大吼道：“看到没，看到没！他们俩要是没个奸情，这姓周的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冲出来！” 她话音刚落，周庭柯陡然转过身，一个冷眼扫过去，怒斥道：“保安呢，还不把这个疯子带出去！” 尖叫声，议论声和吐槽声弥漫在一处，我满脸错愕地看向挡在我身前的那个身影，顿时手脚冰凉。 直播被迫停止，我跟周庭柯被请进了休息室。 曾智拿着外套跑进来时，气呼呼道：“这年头，真的是哪里都能遇到疯子！” 周庭柯冷着一张脸道：“派人去查查这个女人。” 曾智脸上一愣，诧异道：“你是怀疑他……” 两个人眼神在空气中交汇，曾智马上截住舌头，瞄了我一眼后回应道：“行，我马上去办。” 片刻后，休息室里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我看着他白色衬衫上印着的黄色印记，沉默了片刻道：“刚才，谢……” 我的话还没说完，吴凌便推门进来，激动道：“洛洛，警方刚传来的消息，说是造谣者已经查到了，居然是王八蛋姚春。” 她声音刚落，我跟周庭柯皆是一愣，随即我便问道：“警方发布公告了吗？” 吴凌点头：“有。” 心口紧绷的一根线瞬间松开，我吸了口气后道：“去找章家贞。” 我的步子刚迈出去，身后便响起了周庭柯的声音：“要做什么？” 我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周庭柯的脸上，认真道：“既然造谣者已经被警方抓获，那我们可以继续直播。” 周庭柯浓眉紧缩，突然抬高了音调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观众和网友现在对你敌意颇深，你这种时候再出面，等于是往枪口上撞！”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交织时，不知为何，我竟然从周庭柯的黑眸里看到了一抹焦躁，和关心。 所以，他是在担心我吗？ 迟疑时，章家贞找了过来，见我跟周庭柯僵持在一旁，询问道：“警方已经对谣言一事做了说明，白经理觉得现在直播还需要继续吗？” 我收回思绪，理智道：“现在直播间数据如何？” “居高不下，而且据我们同事分析，疯女人出现时直播间的数据已经达到了整个平台之最。” 虽说被羞辱很丢脸，但从数据上来看，我们是因祸得福。 我思忖片刻道：“好，直播继续。” 章家贞见我应下之后，又看了眼周庭柯，客气道：“周总这边的情况刘经理已经交代过了，你若是不方便，可以现在就下播。” 我知道，这是杰克刘在维护周庭柯，毕竟像荣域总裁在直播间被迫不明物体的这种新闻说出去总归是不体面的。 周庭柯没做回应。 看来是认可了杰克刘的提议。 事不宜迟，我提醒章家贞：“那我们先去准备吧。” “好。” 就在我们几人准备出休息室时，身后的男人蓦地开口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声，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庭柯，一句谢谢卡在了嗓子眼。 返回演播室后，场内的观众皆是露出了八卦的神色，但座无虚席，一个人都没离开。 我知道，他们也想要我们一个解释。 有了警方的佐证，此时我的心里已经踏实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谣言的另一位主人公周庭柯也在现场，有句话说的好，因为坦然所以勇敢，周庭柯的出现，等于变相地证明了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章家贞的一段开场白后，把开口的机会交给了我。 我定了定神，解释道：“首先感谢大家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其次我想说的是，作为一个游戏创作者，我很抱歉因为个人原因占用公共资源，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被我们正义的警察们追查到了身份。” 我的话音还未落，现场便哗然一片，章家贞作为一个媒体工作者也是眼疾手快，马上接着我的话道：“刚刚我们收到消息，京港警局已经对昨日那条诽谤内容进行彻查，具体内容请大家自行查看警方刚刚发布的公告。” “另外，我想说明的是，”我找回主场，淡定道，“关于大家好奇的，我跟周总之间的八卦，我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想说两句。” 我话音刚落，混乱的演播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我平和道：“我跟周总确是一早相识，大学期间虽然走动频繁，但彼此并不来电，目前我们之间只是合伙人关系，这一点，我们两位当事人都能佐证，对吗周总？” 说到这，我不露声色地看向周庭柯，视线相撞时，我只觉得男人眼波闪了闪，下一秒便听到他回应道：“我一直很欣赏白经理……的工作态度。” 出乎意料的，周庭柯还挺配合。 章家贞马上接话：“哦？能否请周总具体说说？” 低沉的嗓音落在我耳边，我听到周庭柯从容不迫道：“费尽心机，百折不挠。” 好吧，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是周庭柯的风格。 但没关系，他能再次返回演播厅，已经是给了我极大的助力。 章家贞似乎也看嗅出了指桑卖槐的气息，马上打圆场道：“看来白经理工作狂的人物属性马上就要暴露了，不然怎么说两位是强强联合呢。” 我佯装淡定地看了周庭柯一眼，恭维道：“哪里，跟周总比，我们还差得远呢。” 气氛在我们的三言两语里重回热闹。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都围绕着《物语》的具体内容而聊，从游戏画风，音频等各个方面，整场直播结束后，物语的收藏量已经登上了所有手游游戏榜的前十。 并持续走高。 前所未有。 返回化妆间后，吴凌第一时间抱住我，激动道：“洛洛，我们的大平层有戏了，洛洛，我好开心。”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你现在可是独具慧眼的吴总，让人瞧见了笑话。” 吴凌马上收住眼泪，说：“对哦，外面还有不少记者呢，姐先来补个妆。” 我看着吴凌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 余光扫到镜子里的自己，笑容妥帖，举止得体，但莫名的，又有些陌生。 思绪翻涌到中年女人冲上来撒泼时，想到周庭柯眼疾手快的模样，我的心口不受控制地乱了节拍。 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至少这么做能维护他荣域总裁的体面。 但他，何必呢。 手机铃声拉回了我的思绪，出乎意料的是，打电话过来的竟是姑姑。 我招呼一声后出了化妆间，找了个拐角后按了接听。 “洛洛，直播我们看了，”姑姑声音哽咽，“好样的。” 我吸了吸鼻子，问：“医院那边怎么说，专家团队到京港了吗？” “明天下午到，但你放心，郝主任都安排好了，你要是没时间……” 我打断姑姑：“有时间。” “好，那我先不告诉囡囡，给她一个惊喜，你不知道，她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惦记着你呢。” 我何尝不是呢。 掐断线，我握住手机，轻轻地舒了口气。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难得地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白音洛，你的忍耐是值得的对吗？ 我扯了扯嘴角，转身准备离开，谁知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两步之外的周庭柯。 “啪”的一声，手机脱手而出，重重地摔在了脚边。 他，他不会听见了吧？ 第220章 视线交汇时，我清晰地看到了周庭柯打量的目光，以及男人眼底闪过的一丝迷惑。 我蜷了蜷手指，哑声道：“周总有事吗？” 周庭柯没做回应，而是步伐平稳地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瞬间，我的心口像是藏着一只鼓，随着男人步伐剧烈地敲打起来，直到周庭柯在我面前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手机。 “直播的结果如此喜人，白经理怎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看着递过来的手机，缓缓地伸出手，可因为动作太僵硬，以至于抓住手机时，一不小心触碰到了男人的指尖。 “白经理的手怎么在抖？”周庭柯察觉出了异常，好奇地看着我，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强行压制住心口的波澜，解释道：“可能是在直播间受了些惊吓。” “那要去，医院看看吗？” 听到“医院”二字，我抬了抬眼睑，短暂地瞄了一眼周庭柯后，没做回应。 他太指挥若定了，以至于我看不出任何破绽，但方才我听到“医院”两个字时，又隐约间觉得，周庭柯似乎咬重了音。 下一秒，我听到周庭柯问：“方才，我好像听到白经理在预约挂号？” 心弦一紧，我暗暗地掐了下掌心，强作镇定道：“谢谢周总关心。” 说完这句话后我迎上了周庭柯的视线，只见男人紧盯着我，意味深长的。 心鼓雷雷，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周庭柯的眼神，没再多说一个字。 周庭柯也没说话，寂静的走廊里，隐约可以听到起步的工作人员忙碌的脚步声。 片刻后，周庭柯单手插兜，沉稳道：“物语一炮而红，白经理以后可就是手游圈里的大红人了。” 我浅浅一笑，言不由衷道：“也是靠周总一路提携。” “不过今晚直播间的这场闹剧倒是挺戏剧性的，”周庭柯忽然话锋一转道，“你说，到底是网友真的不满，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摇摇头道：“事发突然，我不好判断。” 周庭柯闻声嘴角翘起，坦然道：“曾智刚才来电话了，说这位在演播厅大闹的中年女人是孤家寡人一个，丈夫和妹妹在两年前的一场车祸中离世，第一个接触的游戏就是物语，你说，就这么一位中年女士，她为什么要在演播厅里闹事呢？” 我迎上周庭柯的视线，疑惑道：“对啊，为什么呢？” 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周庭柯重复着我的话，问：“对啊，为什么呢？” 他声音很浅很轻，乍听上去没什么威慑力，但盯着我的眼神中，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询问道：“周总是怀疑有人故意找茬？”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我捏紧手机，没立即做回应，又听到周庭柯说：“所以白经理之后，可得小心行事了，毕竟我这个合伙人，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你。” 我听着周庭柯的叮嘱，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时间不早了，”周庭柯瞄了眼腕表，“先告辞。” 眼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我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靠向墙边。 好在我跟姑姑的电话没有露馅。 但周庭柯太聪明了，之后，我还得小心行事。 想到这，我立即翻出通讯录，拨打了那串熟悉的数字。 电话刚接通，我严肃道：“尤记者，我这边有些情况，先暂停计划。” “嗯。” 不过过了一夜，《物语》的词条已经登上了微博的热搜。第二天一早，我们便收到了起步的请柬，说是在维也纳定了庆功会，邀请我跟吴凌明晚七点准时出席。 吴凌喜不自胜，元天野吆喝着一起前往，王嘉和小雅等人惦记着奖金，整个公司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但林杳杳却意外地请假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网上有爆料说她是靠周庭柯上位，才拿到了物语的项目负责人资格，谣言越穿越邪乎，虽然爆料者已经删帖，但不良影响还是留下了。 我没时间参与这些八卦，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 海城的专家团队已经抵达医院，见面后，团队的总负责人坦诚表示：“以囡囡现在的年纪和病况，手术自然会有风险性，毕竟孩子还小，但风险也意味着希望，还请家属放平心态。” 至于手术时间，还得等专家团队门会诊结束后才能定。 医生的台词还是谨慎的，但好在，有了希望。 谈话结束后我便去了病房，进门时便看到囡囡抱着一个可爱的储蓄罐在手里，笑着说：“我只要每天比前一天多存一块钱，一个月后就是四百六十五块钱，到时候就能请洛洛去海洋公园了。” 姑父听完瞪大眼睛，我也是吃惊不已。 按囡囡的真实年纪，远远没到能够算出这么复杂的加法来，但事实上，她不仅算出了，还算得很准确。 姑父见状抚摸着小奶包的头，眼圈一瞬就红了：“都听囡囡的。” 囡囡伸出小手，擦了擦姑父红红的眼眶，天真道：“老焦不喜欢我存钱吗？” “囡囡做什么……老焦都喜欢，”姑父眼神温柔，“只要囡囡喜欢。” 囡囡刚准备回应，便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我，欣喜道：“是洛洛。” 我三步做两步走过去，将她轻轻地搂进了怀里。 离开医院时已是日落黄昏，从医院后门出来后，我第一时间走向停车场，谁知刚走两步，耳旁竟响起了曾智的招呼声。 “白经理，你怎么在这？” 我惊讶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迈巴赫，以及站在车旁的周庭柯和曾智。 曾智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一头雾水道：“白经理怎么从儿童医院出来了？” 这问题元天野也问过我。 我虽然紧张，但还是一字不漏道：“走错了。” “那白经理是要去哪家医院？”曾智一副热心肠道，“这一块我熟，正好周总也拆过线了，我们送你过去吧。” 我听着曾智的话，再看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周庭柯，顿时心乱如麻。 迟疑了两秒后，我开口道：“华美整形。” “华美？”曾智目瞪口呆，“不是白经理，你……你不需要整啊。” 我浅浅道：“嗯，去洗纹身。” 「今天就一更，回家了，假期期间尽量双更，劳动节快乐~」 第221章 “纹身”两个字脱口而出时，我能明显察觉到站在曾智身旁的周庭柯微微一怔。 我有点儿庆幸前几天跟整形医院的预约项目了。 否则，以周庭柯的灵敏性，查出端倪是早晚的事。 “但听说洗纹身挺疼的，”曾智没有察觉到异常，接着我的话道，“白经理一个人过去不怕吗？” 我垂下眼眸，轻声道：“无痛的。” “从这条路直走然后右转再左转就到了，”曾智热心地给我指路，又担心道，“反正顺路，我们送你过去吧。” 我虽然有洗纹身的打算，但并没有立即执行的意思，遂婉拒道：“不用，我开车了。” 曾智点点头：“好，有问题直接给我们打电话。” 兵分两路后，我立即没入人流中，在附近绕了一圈后，我这才放心地回车里。 然而正当我准备离开时，余光一扫，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辆扎眼的迈巴赫。 它实在是太刺眼了，以至于只露出那么小小的一角，也没逃得过我的视线。 后背赫然生出一丝冷汗，我捏着方向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庭柯或许压根没听进去我的借口，更准确地说，他在怀疑我。 想到这，我顿时心口一惊，按照周庭柯的个性，一旦有什么线索，一定会顺藤摸瓜，追根究底，假如让他顺着儿童医院的这条线索查，那我刻意隐瞒的事实，只怕是瞒不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迟疑了几秒钟后，给华美整形的负责人去了电话。 事情莫名地发展到这一步，我想，做戏总得做全套。 片刻后电话就接通了，我捏紧方向盘，冷静道：“我现在过去，对，洗纹身。” 一刻钟后，我将车子停在了华美整形的楼下，若无其事地上了楼。 负责人已经在科室等着了，见我进来，解释道：“激光清洗纹身利用的是激光的光热原理，对局部色素进行爆破和粉碎，会通过自身新陈代谢排出体外，大概需要十天左右才能看到效果。” 我点点头：“了解了，下一步怎么做？” “我们需要检查一下白小姐的纹身，然后麻醉。” 纹身是在锁骨下方，当初纹的时候也是带着一腔热血，这会儿要洗了，我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 可想到跟在我车后的迈巴赫，我果断地褪去衣服，躺在了仪器前。 医生正在准备麻药，看着冰冷而尖锐的针头，我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冲动去纹纹身的夜晚。 事实上，那天我是背着周庭柯和室友一起去纹纹身的，等他满头大汗的在街角的纹身店找到我时，纹身师已经纹到了他的名字。 当时麻药未过，我也没觉得疼，可周庭柯却破天荒地对我发了脾气。 “你一个姑娘家如果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有谁会疼惜你！” 那时的我太年轻，又追周庭柯追得紧，总想通过一种神圣的方式来表达我浓浓的爱意，哪怕这种方式，会带来短暂的伤痛和麻醉，但我觉得值。 所以纹身师在朝我身上画第一笔时，我并没有觉得疼，反而带着一种英勇无畏的心情，但周庭柯这一嗓子怒吼，直接把我心口的委屈给勾出来了，以至于当时我没崩住，哭得悲痛欲绝。 也是这一哭，周庭柯心软了，以至于纹身师没有完成“庭柯”两字的字母，他就抱着我离开了纹身店。 到现在为止，我还记得那昏暗的小巷，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路灯，以及周庭柯不顾路人质疑的目光小心翼翼公主抱抱着我出巷口的场景。 那一晚的风，是温柔的，那一晚的周庭柯，也是温柔的。 连纹身的伤痕，也是在他每日监督下愈合的。 哪怕整个纹身深浅不一，哪怕他的名字还没有完整地描摹出来，我还是感受到了他未开口的关心和爱护。 我也曾以为，那就是爱。 “白小姐，我们要开始麻醉了。” 两行眼泪从我的眼眶中流出，我缓缓地闭上了眼。 仔细想一想，其实有时候命运是给过我们答案的，我跟周庭柯，就像是这一条没有纹完整的纹身，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一腔情愿。 既然是错误的，就早该结束了不是吗？ “咚”的一声巨响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惶恐地睁开眼，第一时间护住心口，紧接着就听到了熟悉的怒吼声：“白音洛！白音洛！” 是麻醉见效了吗？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周庭柯的声音。 “这位先生，麻烦你马上不去，不然我们要报警了。” “白音洛呢？白音洛在哪里？” “先生，这里是我们的工作间，你有问题可以先出去，你……” 医务人员的话还没说完，护在一旁的帘子蓦地被拉起，我抬眸望去，便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周庭柯。 视线相撞，男人的眸子在我的身上流转，视线最后停在了我的锁骨下方，黑眸陡然一紧，我眼睁睁地看着周庭柯三步做两步的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道：“白音洛，你是洗掉它？” 斥责的口吻，但斥责中，又带着一丝委屈。 但周庭柯委屈什么呢？ 我盯着他，在他的脸上找不到答案。 “白小姐，你们……” “麻烦给我们几分钟。”我带着歉意开口，“抱歉。” 医务人员看看我，又看看周庭柯，随即出了科室。 片刻后，整个科室里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我扯了扯病服，盖在自己的肩头，平和道：“周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微博风波才刚刚澄清，姚春那边也还没有个具体的说法，这种时候要是再被人瞧见我跟周庭柯有所纠缠，只怕还会生出其他事端来。 男人混乱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他盯着我，说：“《物语》刚刚取得一点成就，你就忙着洗掉纹身，怎么，觉得我没利用价值了，连装都不想装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庭柯，迟疑了两秒，说：“周总，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当初我们为什么合作，你我心知肚明，你出钱，我出力，何来利用一说？” 周庭柯静静地看着我，扯了扯嘴角道：“白经理就这么着急跟我撇清关系吗？怎么，它碍着你发展其他男人了？” 周庭柯说到“它”的时候，视线紧紧地盯在我的锁骨处，像是要把这串纹身挖下来一般。 眼底的愠怒已经不加掩饰了。 但是，他到底在愤怒什么呢？这一串纹身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啊。 “周总，”我尽量克制着心口的起伏，反问道，“我不过是洗个纹身，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话音刚落，男人的视线明显闪了闪，再次凝望过来时，眼睛里竟泛着淡淡的水色，似乎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伤感。 刹那间，他喉结滚动，哽咽道：“白音洛，你想好了，没了它，日后你我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牵连了。” 「今天一更，非常理解大家追文的心情，今早带父母去体检了，折腾了一天回家第一时间就写文，因为没有存文的经验一直都是写多少发多少，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第222章 像是一种叮嘱，周庭柯的语气莫名的软了几分，黑眸更是晦暗不明，头顶的强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莫名的增添了一种破碎感。 好像，最舍不得这个纹身的人，是他。 但为什么呢？明明两年前，他决定跟我分手时，是那样的斩钉截铁，明明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捧在手心的女人。 想到这，我波动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平和道：“周总，我们之间，从两年前不是已经没有任何牵扯了吗？”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而周庭柯的瞳孔里，竟闪过了一抹愤怒，和绝望。 “是啊，”他眼眸下垂，语气很轻，像是在安抚自己一样，隔了几秒后又抬眸看向我，眼神里飘荡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责问道：“既然两年前就已经没了牵扯，那为什么现在才想到洗了它？” 是啊，为什么呢？是因为一旦消除这个痕迹后，连同我心底深处的恨意，也会一并消失吗？ “又为什么，在《物语》里，给舔狗男主设定了相似的纹身呢？” 我略感惊讶，狠掐了下手心后，才勉强镇定下来。 周庭柯居然还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如果不是游戏玩家，或者对《物语》极度关注过，我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理由会让他注意到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我言不由衷道：“巧合。” 周庭柯马上追问道：“只是巧合吗？” 我再一次迎上周庭柯的目光，笃定道：“对，只是巧合。”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周庭柯错愕地站在一旁，良久，他开口道：“白音洛，你想好了，洗掉了它，以后你在我这里，就只是白经理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明显比先前硬了几分，但那双黑眸，却没有任何杀伤力甚至裹着一丝期待。 但他，在期待什么呢？ 难道他还不明白吗？无论是白音洛还是白经理，跟他之间，从奶奶离世的那一刻，便再无任何可能。 “周总的记性可能不太好，”我掐了下手心，故作镇定道，“在节目上，你可是亲口承认，我们本来就没多熟。” 我迟疑了两秒，下定决心道：“所以，就让我来纠正这个本就错误的纹身吧。” 周庭柯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冷嗤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科室里瞬间恢复了平静。 好一会，我才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视线下垂，最终落在了锁骨下方那段斑驳的纹身上。 这时医护人员走了进来，问：“白小姐，纹身还洗吗？” 纹身，我当然会洗，但不是现在。 毕竟囡囡的手术还没定下来，我还得借着这个由头展开我的障眼法，而且现在《物语》不过刚走上正轨，能否在手游圈里稳住地位，博出个名堂来还尚未可知，这种时候因为一个纹身得罪周庭柯，太蠢。 想到这，我搪塞道：“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翌日一早，我如常去了公司，刚到门口，便看到了四处摆放的花篮，其中一盆三角梅看着格外扎眼。 小雅拿着记事本边写边记录：“加州黄金三角梅，释教授赠。” 刚出电梯的吴凌听到这话后立即凑了过来，瞄了一眼三角梅后，说：“乖乖，名贵品种，释教授这是有心了。” 我余光一扫，恰巧撞上了从茶水间走出来的冯文婷，小姑娘静静地瞄了三角梅一眼后，不动声色地回了座位。 我借口将吴凌拉到了办公室，提醒她：“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吴凌点点头：“好好好，不谈，但洛洛，昨天物语的充值流水你看了吗？已经超过两百万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按这个流水，月底你就能提大平层了，怎么样，我对面那层还空着呢，要不要……” “我暂时不考虑。” 吴凌一头雾水：“为什么，现在咱们有钱了……” 囡囡的手术，还有调查两年前的车祸统统需要花钱，更重要的是，想要入周家人的眼，手里不能没有钱。 “等公司稳定点再说。” 吴凌也没再劝我，反而提醒道：“晚上是庆功宴你记得吧，元天野求了我一晚上，我已经答应带他一起出席了。” “嗯。” “嗯？”吴凌瞪大双眼，郁闷道：“门口一株三角梅，隔壁还有个俏弟弟，音洛你这桃花运能不能匀我一点儿？” 我理智道：“暂时不考虑这些。” “那我冒昧地问一句啊，释教授和元总监，你更心仪哪一位？” 我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更心仪你。” 吴凌眉眼弯弯，美滋滋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是真爱。”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七点。 元天野破天荒地穿了一身藏青色经典款布雷泽双排扣西服两件套，内里搭配的是黑色衬衫，偏偏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是解开的，绅士中带着一股子痞帅味。 他本就身材高大，配上同色系的西装裤以及他那一头特色的奶奶灰，宛若广告里走出来的偶像爱豆。 连吴凌这种见惯了帅哥的女人也忍不住感叹道：“天野弟弟今晚别具一格啊。” 元天野轻咳一声，漂亮的桃花眼落在我的脸上，问：“姐姐觉得呢？” 我附和道：“有型。” “过奖了，”元天野避开我的眼神，蓦地露出一抹娇羞，随即打开车门道，“两位公主请上车。” 绅士值瞬间挂满。 抵达维也纳酒庄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临近宴会厅时，我才察觉到手包落在了车上。 换做平时，我也不会在意，但我心底惦记着医院方面，准备折回去拿。 “还是我去吧，”元天野主动请缨，“外面太冷，姐姐跟吴总先进去。” “天野弟弟真的是越来越懂事了，”吴凌也没客气，挽着我的手道，“走，先去跟杰克刘夫妇打声招呼。” 进了宴会厅后我们才发现今晚起步不仅仅邀请了我们，还邀请了业内一些有名的网游公司。 有些竟认出了我跟吴凌，居然主动过来递名片。 招呼了片刻后，我跟吴凌又走向杰克刘，走近时才发现，周庭柯跟曾智也在。 没见林杳杳。 我们主动打招呼，但周庭柯神色淡淡，一副严肃疏远的模样。 态度还没有在起步演播室演得熟络。 我想到昨天在华美争执的场景，识相的没多言。 这时杰克刘提醒道：“等会我们可是有节目的，两两组队闯关，到时候几位可得积极参加呀。” “有节目那肯定有奖品，”吴凌兴致盎然，询问道，“刘经理今晚是不是准备了什么宝贝？” 杰克刘故意卖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既然是两两组队，吴总，你看我怎么样？” 说话的是曾智。 吴凌闻言面上一愣，上下打量了曾智一番后，半开玩笑道：“曾助理，姐姐喜欢有点腹肌的，你嘛……” 曾智被逗得双颊通红，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来：“吴总，我……我有的。” 吴凌毫不掩饰地瞅了一眼曾智的白色衬衫，视线慢慢滑落到曾智腰间，爽快道：“那，可以试试。” 曾智满脸娇羞：“谢谢吴总信任。” “庭柯你呢？”杰克刘的声音又将我们的注意力拉回来，“曾助理已经找好了搭档，你这可是要成孤家寡人了。” 周庭柯抿了口香槟道：“我都可以。” “要我看，”杰克刘的视线蓦地落在我脸上，笑着说：“既然白经理也是一位，不如你跟庭柯组队如何？” 我刚准备回应，清脆的嗓音便从身后冒了出来：“谁说姐姐是一位，这不还有我呢？” 「今天一更」 第223章 元天野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身侧，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落在了杰克刘的身上。 又勾着嘴角道：“不愧是起步啊，摆个庆功宴，还给嘉宾们设计各种好玩的游戏环节，的确是……考虑周全。” 杰克刘摸了摸鼻子，一脸悻悻道：“元总监过奖，方才不知道你今晚也过来，怎么姗姗来迟了？” 元天野笑眯眯地看着我，回应道：“姐姐手包忘拿，我去给她跑腿了。” 他说完便将手包递到我手里，绅士又温柔，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以至于我的五指抓到手包时，才意识到是元天野捧着我的手背递过来的。 隐约间，我察觉到了来自右前方凛冽的视线，紧张一瞥时，竟撞上了周庭柯阴沉的侧脸。 今晚在起步主场，众目睽睽之下，又来了许多的同行和嘉宾，这种时候，免不了有些有心人会特意微博上的八卦，我想，为了保险起见，我跟周庭柯，还是得保持合理的距离。 “肚子饿吗？”我看着元天野，提议道：“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本来不饿的，”元天野眉眼弯弯，开心道，“但姐姐这么问，还真有点饿了。” 我瞄了眼远处的甜品台，看向杰克刘道：“刘经理，周总，那我们先失陪。” 丢下这句话后，我跟元天野大大方方地去了甜品区。 之后我们便跟在吴凌身后，跟在场的其他嘉宾互动，有效地避开了跟周庭柯交流的机会。 酒会进行到二分之一时，就迎来了杰克刘口中的游戏环节，节目单我跟吴凌都看了，游戏内容跟趋向于公司团建内容，主打一个欢乐友好。 第一项就是土的掉渣的夹气球跑。 游戏规则也很简单，两人一组，背对背夹住一个气球，从起点跑到终点，期间气球不能落地、不能破裂，用时最短者胜。 规则简单，但这个起点到终点之间嘛，却被安排了一个障碍物，想要抵达终点，并不是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奖品也很可观，除了各种电子产品外，还有海外双人组豪华八日游套餐。 噱头挺足的，以至于主持人讲解之后，不少嘉宾已经跃跃欲试。 小组组队很快完成，大概有十五组的样子，吴凌按照先前的约定跟曾智组队，我则和元天野一组。 口哨声后，大伙儿便迅速地夹住气球，吴凌和曾智还算默契，夹好气球后，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一马当先。 我心里有些着急，又没有多少游戏经验，以至于迈出第二步时，气球直接脱离后背，若不是元天野眼疾手快，估计这会儿我们已经被淘汰了。 “姐姐别急，”元天野瞧出了我的心思，安慰道，“这样，我来喊口号，我们按照节奏来迈左右脚好不好？” 彼时我们已经落于人后了，自然是元天野怎么指挥我怎么来，没想到几步之后，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忍不住夸了他一句，谁知一抬眼，就撞见了“赛道”之外的那双黑眸。 周庭柯竟紧盯着我们。 这一分心，气球又往下降落了几分，贴在了我的腰间。 “姐姐，别担心，到了前面的障碍物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能超过其他人。” 听着元天野的安慰，我立即收回了思绪，很快我们就到了障碍物附近，只听耳旁“啪啪”的几声气球炸裂声后，我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淘汰率已经达到了一半。 元天野马上指挥道：“姐姐，等会我用身体挡住障碍物，你则小心翼翼地绕过去，记住，不求速度，只求一个稳。” 我深吸一口气，按照元天野的口令前行，就这样有惊无险地通过了障碍物。 终于，我们看到了终点线，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激动，仔细一想，《物语》的整个过程，何尝不是一种历险游戏？ 默契一般的，我跟元天野一起加快步伐，全力冲刺。 冲过终点线时，我心口的一根紧绷的弦微微松了松，然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时，我只觉得腰间一紧，双脚突然离地，整个人居然被元天野高高地举了起来。 随即是这下子的一声高呼：“姐姐万岁！” 他的举动太过张扬，整得我也有些措手不及，放眼四周，只见喧嚣热闹的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明明今晚参加聚会的人不少，明明周庭柯刻意站在了不起眼的角落，但我一眼扫过去时，还是第一时间撞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收回视线时，我看到了男人紧蹙的浓眉。 “不是元总监，第一名是我们好吗？”吴凌一只手搭在曾智肩头，乐呵呵道：“你真的应该跟我们曾助理一起练练肌肉。” 曾智挠了挠头，尴尬道：“吴总过奖了，是你身体柔韧性好。” 吴凌面上一愣，随即看向曾智，调侃道：“曾助理，你夸女人的台词，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她说着话，葱白似的手指儿顺着曾智的肩头慢慢下移，移到曾智胸口后，吴凌又不轻不重地点了点。 灯光之下，曾智的侧脸红得像团火。 再抬眼时，我又撞见了那双黑眸。 周庭柯用眼神示意我离开人群。 我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眸中浸着的怒意。 人多眼杂，我想，与其在宴会厅里闹出动静，不如我自己单独去会一会周大总裁。 我借口离开了宴会厅。 回廊之处，周庭柯背对着我，指尖藏着一抹猩红。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烟酒味，带着一种酒后独有的意乱情迷感，争先恐后地往我的嗅觉里钻。 我定了定神，询问道：“周总找我有事？” 周庭柯闻声掐灭了手中的烟，缓缓地转过身来，视线落在了我的胸口处，说：“这么着急地毁掉那份过往，是因为元天野？” 我这才知道，周庭柯竟因为纹身的事，迁怒到了元天野。 我略感无奈，平静道：“周总，我以为，我们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白经理觉得我们之间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周庭柯两步走到我面前，一开口，那股子淡淡的酒气便不受控制地往我鼻尖飘，声音沙哑道：“你毁的了纹身，毁的了我们曾经的六年吗？” 「今天依旧一更」 第224章 较劲般地，周庭柯提到了“曾经的六年”，眼神里竟夹杂着不甘和委屈。 不是，他是不是酒喝多了，记忆也出现了偏差？ 周庭柯大概是忘了，他“引以为傲”的可以随口提及的六年，是我用自尊和耐心慢慢浇灌出来的，一个舔狗的屈辱史，实在没有哪里能拿得出手。 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冷笑一声道：“周总突然提到那微不足道的六年做什么？难道你是想，自己对这段过往……念念不忘？” 最后几个字，我故意加重了语气，但心口就跟堵了团棉花似的，呼吸都变得极度不顺畅，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周总，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蓦地又上前一步，把我们的距离瞬间拉得极近：“你是不信，但你不就是仗着我们过往的六年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吗？”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彼时他说起话来语气很重，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一仰头，就看到了男人眼尾的一抹绯色。 我连退两步，直到撞到身后的墙，才勉强冷静了些：“周总说笑了，我就算再笨，也没必要跟我们的投资人耍小聪明。” “那为什么要避开我的眼神？” 周庭柯说这话时咄咄逼人的，好像我今晚不说个所以然来，他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似的。 “白音洛，”见我没吭声，周庭柯又一次发声道，“我对你而言，就只是投资人吗？” 周庭柯明显有些失控了，眼看着他眼中的不快已经要溢出来，我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地回应道：“对，只是投资人。” 周庭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蒙上了一层冰。 想着宴会厅里的那群人精，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隔了片刻后又开口道：“周总如此深情款款地提到过往的六年，该不会对我旧情难忘吧？” 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周庭柯突然厌恶地后退一步，直视着我两秒后，用着不屑的语气道：“白音洛，我绝不可能被同一个女人甩两次，呵，你不配。” 周庭柯丢下这句话后便迅速转过身，很快便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上。 我盯着空荡荡走道，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但紧接着，一个问题便冲出了我的脑海——周庭柯说，他不会被同一个女人甩两次是什么意思？当初分手的事，明明是他提的啊。 但或者，这也并不重要了，我跟周庭柯，从两年前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无论分手的责任在于谁，我们之间，都再无可能。 与此同时，我又意识到了另外一点——今晚起步的聚会上，我并没有看到跟周庭柯形影不离的林杳杳。 在一个没有林杳杳的聚会上，我更不能跟周庭柯传出任何绯闻。 想着小姑娘之前的种种，我顿时警惕心起。 之后得小心行事。 翌日一早，我们如常去上班，没过多久，姑姑竟打来了电话。 “洛洛，有件事，我跟你姑父讨论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听着姑姑欲言又止的语气，我紧张道：“是不是囡囡的手术有问题？” “不是，”姑姑马上否认，解释道，“就昨天你姑父回去做饭，发生了一件古怪之事。” 细问之下我才知道，原来姑父昨天回去做饭时，有一名自称为中介的小伙子敲门求帮助，说是楼上的住户不在家，想请姑父帮忙给客户看看房型，被姑父直接拒绝了。 拒绝之后姑父又仔细回忆了先前的片段，总觉得这个小伙子有点儿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而且姑父觉得“看房型”这种事更像是一种借口。 “洛洛，你说，会不会是周家人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所以才……” 姑姑没把话说完，但语气里还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担忧和不安。 我想着上次在儿童医院门口撞见周庭柯的情形，心口也闪过了一丝惶恐，安慰道：“你们先别急，晚点我去医院一趟，见面再说。” “洛洛，囡囡手术在即，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乱子啊。” 我听着姑姑的嘱咐，一时间后背发凉。 我暗暗告诫自己，任何事情，都不能耽误囡囡的手术。 安排好手上的工作后，我立即驱车赶往儿童医院，大概是姑姑的提醒让我留了个心眼，所以抵达医院附近的停车场时，我特意左右瞄了一眼后视镜，这一瞧，还真给我瞧出了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不远处的黑色大众似乎从方才的四岔路口就一直跟在我车后，连续几个红绿灯，我都有瞧见它的身影。 但这辆车太普通，普通到满大街都是，在茫茫车流里，也非常的不起眼。 如果不是看到它忽然升降的车窗以及藏在车窗后那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我也不会多想。 我知道，我被人跟踪了。 但会是什么人呢？记者，还是周家人？如果是周家，是老宅那位，还是周庭柯？ 我捏紧方向盘，抬眼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华美整形，顿时心生一计。 一刻钟后，我出现在华美整形的楼下，负责接待的前台热情地将我领进了接待室，一个靠近正门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来往的客户。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了，一男一女，男的看着年纪不大，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女的吗，带着口罩和帽子，浑身上下裹得挺严实，不过举手投足间却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前台按照我的吩咐走过去打招呼：“请问有什么能替两位分忧的吗？” 前台话音刚落，包裹掩饰的女人便鬼鬼祟祟地低下头，倒是站在她身侧的小伙子先开了口：“刚才进来一女的，高高瘦瘦的，挺有气质，她人呢？” 前台瞄了一眼接待室，带着歉意说：“抱歉先生，这是客户的隐私，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小伙子突然抽出一个钱夹来，从里面扯出七八张人民币，大声道：“说实话，这些都是你的。” 前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带着口罩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给你你就拿着，说吧，白小姐来这里做什么的？” 这市侩的嗓音，没人比我更熟悉了。 我说林杳杳这两天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联合全家要找我的纰漏呢。 想到这，我立即走了出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赵红梅道：“两位是在找我吗？” 「今晚一更，老实说，我想多更的，也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出去玩，一直宅在家，因为这两天，我无意刷到了胖猫的视频，好难过……总之，现在的女主，绝不是舔狗，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第225章 有着粗糙伪装的赵红梅见到我之后心虚地缩了缩头，打招呼道：“白……白经理，这么巧啊。” 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装。 我也没客气，平和道：“方才我一直觉得后面跟了个尾巴，正想给警察打电话呢，没想到是阿姨你啊。” “报警？”赵红梅脸上的肌肉抖了抖，赔笑道：“白经理，那这误会可就大了，我们也就在路上无意间撞见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呵呵。” 她说到最后，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了。 “帮忙？”我重复着这两个字，问：“阿姨大概忘了，前几天，你可是冲到我住处，警告我呢。” 赵红梅抿了抿唇道：“白经理，我那时候也是被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冲昏了头，你可千万别放心上啊，现在全京港的人都知道，你跟周总呀，就是合作关系。” 赵红梅特意强调了“合作关系”几个字后，又提问道：“白经理，我说得没错吧？” 我点点头：“当然。” “姨，你看人家白经理一看就是明事理的人，绝不会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站在赵红梅身旁的小伙子不怀好意地瞄了我一眼后又道：“虽说杳杳涉世未深，但他身后可是有我们几个哥哥罩着，万一那些人不识相，我们肯定要她好看。” 小伙子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狠狠地瞪了我两眼。 “我今天约了项目，”我跟前台使了个眼色，“阿姨既然来了，要不要一起？” 赵红梅轻咳两声，理了理衣襟，说，“美容就不用了，大伙儿都夸我皮肤水嫩有光泽，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她说完甩了甩头发，昂着头往外走。 眼看着两个人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前台善意提醒道：“白小姐，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盯着赵红梅离开的方向，心口隐约不安。 赵红梅想把林杳杳顺利的塞进周家的急迫心情，我先前就一清二楚，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用到了最低劣的跟踪手段。 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小伙子，应该就是去姑父那里偷偷打听的那位，果真如此，只怕日后还会闹出其他麻烦来。 想到这，我快步跟上去，刚走到门口，耳旁便传来了赵红梅和侄子的对话声。 “姨，要我说，与其跟这位白经理过不去，不如我们去逼一逼周大总裁，你想啊，周家家大业大，一旦他们两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他们不娶我们杳杳吗？” “闭嘴！”赵红梅警惕地看向四周，小声道：“你当周家是吃干饭的，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杳杳耍手段，那杳杳还有机会嫁进去吗？” 我靠在门框处，越听越糊涂。 “姨，你也说了，他们不想的是杳杳耍手段，但杳杳那么单纯，又怎么可能耍什么手段呢……” 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小，等我看过去时，只见赵红梅和侄子交头接耳，像是在商量着什么绝佳的对策。 但，以周庭柯对林杳杳的宠爱程度，还需要赵红梅走这种偏门吗？ 罢了，毕竟是周大总裁的私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也许，他们闹了，才不会分散精力影响囡囡的手术。 一小时后，我出现在了儿童医院的病房里，彼时囡囡刚吃过药，已经睡着了，看着小奶包消瘦的瓜子脸儿，我的心里一阵愧疚。 我将赵红梅跟踪我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姑姑和姑父，姑父听完火冒三丈，恼怒道：“谁敢打囡囡的……注意，我跟……他们拼命！” “他们跟踪我，无非是担心我会牵动林杳杳的利益，”我谨慎分析，“之后我们都小心些，别冲动。” 姑父瞄了我一眼，感叹道：“洛洛……周家把你……把囡囡把我们都害成这样，你可千万……不能走回头路啊，不然妈……妈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几个字像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在我的心口，我张了张嘴，声音卡在了嗓子眼。 “老焦，”姑姑提醒姑父一句后，又看着我道，“没事啊洛洛，既然有人存心找你的不是，那最近你就少来医院，等手术的时间定下来，再来也不迟。” 我瞄了一眼床上的囡囡，轻轻地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黑了，上车后，我第一时间给尤赫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便接通了，下一秒，尤赫疑惑警惕的嗓音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不是按时联系的日子啊，有什么突发情况？” 我吸了口气，说，“今天我被跟踪了。” “周家的人？” “不是，”我略感无奈，“林杳杳的妈妈。” 尤赫沉默了两秒后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有周家司机的消息了吗？” “没有，周老太太不简单，周家上下虽然算不上密不透风，可一个个的口风很紧，想要知道司机的信息，太难了。” 没有司机的消息，就没有当年案发时的具体情况，更拿不到关键证据行车记录仪。 “我再想想办法。” “对了，前两天我在整理档案室的报纸时，曾看到一则关于周家的新闻，需要发你手机上吗？” “好。” 大概察觉到了我的失落，尤赫鼓励道：“洛洛，你我从计划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件事难如登天，对吗？” 难如登天又怎样，为了给去世的奶奶讨回公道，我是绝不可能放弃的。 掐断线后，我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脚踩油门回了公司，不曾想，在电梯口竟碰上了周聘之。 周聘之挑了挑眉，勾唇道：“白小姐，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周经理有事？” “还真有，”周聘之看了看腕表，说，“白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请我喝杯咖啡吗？” 我跟周聘之走进了咖啡馆。 看着那双跟周庭柯相似的瑞凤眼，我开门见山道：“不知道周经理找我何事？” 周聘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说，“给吴总和白小姐送年会的邀请函。” 我浅浅一笑：“这种小事，周经理没必要特意跑一趟的。” “怎么能是小事呢，现在全荣域上下都知道白小姐其人，你现在可是大家眼中……”周聘之顿了顿，夸赞道：“香馍馍。” “周经理过奖了……” “不过话说回来，”周聘之忽然话锋一转，客气道，“听说白经理最近在忙一款新手游，不知道这一次，我们有没有机会参与其中啊？” 我盯着周聘之，说，“很遗憾，我们已经有投资人了。” 周聘之挑了挑眉，惊讶道：“哦，这么说，这一次，我又落在庭柯之后了？” “周经理误会了，”我也没做隐瞒，“不是周总。” “不是庭柯，那是谁？” “抱歉，这位投资人不喜欢太张扬，”我没有多说，“希望日后我们有机会合作。” 周聘之听完我的话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感叹道：“白小姐运气，真是不一般啊。” 我盯着周聘之，一时间判断不出这句话的好赖，又听到他说，“还真想找个机会一会这位神秘的投资人呢。” 「今天一更」 第226章 周聘之走后我便带着请帖去了吴凌办公室，她瞄了一眼我手中的请帖，诧异道：“方才曾智还给我打电话，说是让我准备一下年会上的发言稿，这么快就把请帖送来了？” 我将在楼下碰见周聘之的事说了出来，吴凌听完后大吃一惊：“不是，就算《物语》风头正盛，也轮不到周家二公子亲自送请帖吧？” 他哪里是送请帖，分明就是来探路的。 “他知道我们正在研发的新项目，并暗示我替他跟投资人牵线搭桥，”我回想着自己跟周聘之聊天的场景，说，“这个人，不简单。” “怎么，他还想越过周庭柯跟咱们合作啊？”吴凌一针见血，“这么说来，他们兄弟两人可没传闻中的那么亲厚呢。” 这一点我是认同吴凌的，如果说先前我还不确定周聘之知不知道我跟周庭柯的那些过往，那么通过今天简短的聊天后，我可以肯定的是，周聘之一定清楚。 他不仅清楚，更试图从我这里套话。 “套话？”吴凌一头雾水，“怎么，他还想八卦周庭柯的过往吗？” 事实上这一点我也有些迷惑，按理说，周庭柯过去的种种行为已经明确向周家表示他最在意的女人是林杳杳，这个周聘之不去林杳杳那里套话，却偏偏过来试探我，他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呢？ “要我说，周聘之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吴凌调侃道，“上次在酒店，我瞧着他看你的眼神，不简单啊。” “别闹，也许人家惦记的只是我们的新项目。” 吴凌马上收起笑容，不悦道：“骗姐姐的身可以，骗姐姐的项目不行，以后面对这家伙，咱们还是谨慎些。” 我认同吴凌的说法，想着刚才她提到的发言稿，问：“你刚才说，曾智通知你要在荣域年会上发言？” 吴凌点点头，又挑眉道：“对啊，果然，物语给周庭柯赚钱了，我们都有上台说话的机会了，但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这些的，所以曾智表示我只要写出个大概，到时候帮我润色呢。” 我想着上次在电话里周庭柯曾跟我提及过这件事，看来，我的提议他是采纳了。 “他母胎单身。” 吴凌嘟嘟嘴：“所以呢？” 我耸耸肩，边走边说道：“悠着点。” 彼时距离荣域年会还有四天。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公司都沉浸在工作中，令我们都惊讶的是，物语上线的短短三天内，反响越来越好，微博上甚至有女性玩家自己安利游戏，更发起了#物语中那些微不足道的恋爱小细节#这种话题，且参与的人数越来越多。 还有一部分玩家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各种截图，截出来的画风跟逍遥客之前的风格类似，于是又有玩家发起了#寻找物语中的逍遥客身影#这种奇怪话题，可因为元天野入行时间长，粉丝基数大，不过一夜之内，参与话题的人数已经参过了女玩家发起的话题。 荣域年会开始前一天，另一刊专业的游戏杂志对《物语》进行的专业分析，分析内容一经发出，在整个手游圈里引起了轰动，因为据他们统计后表示，《物语》上线后短短五天，充值金额已达五百万。 事实上更多。 终于如我跟吴凌所愿，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在整个游戏圈子里，有了一丝光环。 而林杳杳也在风波平息后若无其事的来公司上班了，只是这时的她好像突然低调了许多，哪怕大伙儿嘴里都在提周五晚上去年会的事，她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兴奋感。 “很简单啊，我们是被邀请过去的宾客，哪里能跟得上人家荣域准太太的名号，”吴凌撇撇嘴，“说不定周大总裁已经把礼服送到人家里了呢。” 周庭柯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时间一眨眼来到了年会当天，可就在我们准备出发的半个小时前，姑姑突然给我来了电话。 “洛洛，你快来医院一趟，囡囡……囡囡进急救室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整个人都懵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我勉强地张了张嘴，问：“出什么事了？” “是老焦，昨天下午看天气不错，带囡囡去楼下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她便呼吸不畅，主任说是感冒引起的感染性心内膜炎，洛洛，我们对不住你。” 听到姑姑的哽咽声后，我深吸一口气，说，“我现在……现在就过去。” 掐断线后，我迈着步子便往外走，迎面却撞上了元天野。 “姐姐，你怎么……”元天野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满脸错愕地看着我，严肃道：“出什么事了？” “我……我得出去一趟。” 话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车钥匙没拿，然而当我伸出手去抓车钥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五指竟然颤抖到连一把小小的车钥匙都握不住。 下一刻，元天野上前一步，将车钥匙拿到手里，利落道：“我送你。” “不行，我自己……” “姐姐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怎么敢让你一个人出门，”元天野叹了口气，“好了，说吧，去哪里？” 看着元天野眼中的真诚，再联想在抢救室里的囡囡，我哪里还有半分矫情，说，“去医院。” 元天野扶着我下了楼。 上车以后，我一直观望着路况，只要一想到小小年纪的囡囡一个人躺在抢救室里，我就觉得浑身冰冷，冷到不停地颤抖。 她还那么小啊，我宁愿这份苦，由我替她吃。 我一边自责一边祈祷，好一会，我听到元天野说，“姐姐，到了。” 元天野把我送到了距离儿童医院最近的停车场，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在医院门口遇见他，我的车也是停在这。 所以，他其实是知道我上次是故意隐瞒事实的吗？ “姐姐，快去吧，”元天野提醒我，“需要我的话，就立即给我打电话。” 像是一种暗示，元天野朝我露出了激励的目光。 我想着今晚的年会，说，“我可能参加不了年会了……” “别人家的年会，有没有我们都一样，”元天野继续安慰道，“吴总这边我来解释，姐姐放心去吧。” 看着元天野信任的目光，我毅然决然地推开车门，朝儿童医院的方向飞奔过去。 抢救室外，我看到了哭红了眼睛还趴在门口的姑父，见到我，他马上哽咽道：“洛洛……都……都是我的错。” 看着“抢救室”三个字的我心如刀绞，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道：“不怪你姑父，你千万不要自责。” 姑父摇摇头，苍老的脸上滑下两颗硕大的泪珠：“囡囡说想去楼下晒晒太阳，我看天气挺好的，没想到她会着凉……怎么办啊洛洛，囡囡不会出事吧？” 第227章 我们在抢救室外等了整整一个多钟头，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煎熬，直到抢救室的门忽然打开，可站在我们面前的，竟是郝主任。 “白小姐，囡囡的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商量之后做了个决定，需要立即手术。” 姑姑听完之后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医生，怎么……怎么突然要手术？” “囡囡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她太小了，先不说这些，白小姐，你怎么看？” 医生说要手术，自然是做了各项综合评估的，我狠狠地掐了下手心后，说：“我们听您的。” 签字，缴费等一系列操作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郝主任关上了手术室的门。 姑父更是绷不住，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我的错……我的错。” 姑姑急忙抱住他，看看我，又看看姑父，安慰道：“放心，囡囡啊，勇敢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说是这么说，可是我们都清楚，以囡囡的年纪而言，在小小的身体里嵌入一个心脏起搏器又哪里是一件简单的事，我只要想到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奶包此时此刻一个人孤单地躺在手术台上，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心脏一遍又一遍地被凌迟，直到时钟指向晚上十一点时，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神色疲倦的郝主任一脸欣慰地看着我们道：“手术很成功。” 我跟姑姑对望了一眼后抱头痛哭。 但郝主任也交代过了，虽说手术很成功，但后期的保养也很重要，今晚囡囡会在监护室度过，一会家属可以选一名代表进去探望。 “洛洛去吧，”姑姑再三哽咽，“你知道的，囡囡最喜欢你。” 这一次我没有推辞。 然而当我独自一人出现在监护室看着病床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戴着氧气罩身上插着细管时，顿时心如刀绞。 我突然觉得我错了，大错特错，但又希望老天爷啊，能把所有的苦难放在我身上，而不是折磨这个小小的身躯。 情绪失控前，护士扶着我出了监护室，姑姑和姑父见状马上围过来，关切道：“怎么样，囡囡还好吗？” 我点点头：“她很坚强，所以你们两，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方才我从护士口中得知两位长辈从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 “我去买些吃的，你们不想囡囡醒来之后看到我们无精打采的样子吧？” 姑姑点点头：“对，小丫头机灵着呢，可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几个还不如她。” 下楼时，我后知后觉地翻出手机，扫了一眼，才发现有十几条未接电话。 吴凌的，元天野的，还有曾智的。 元天野打得最多，基本上每隔四十分钟就会来一通电话，最近一次就在五分钟前。 这小子比我想象中更敏感，我猜他肯定担心坏了，第一时间给他回电。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下一刻，元天野焦急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话刚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哑，“别担心。” “嗓子怎么了？”元天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哭了？” 我边走边回应道：“可能是医院空气流通不太好。” “眼睛都肿成核桃了，也跟空气流通有关系？” 我蓦地驻足，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楼大厅处的元天野。 彼时已是深夜，医院里本就没有多少人，再加上这小子人高马大的又是一身正装，很难不让人察觉。 但这种时候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院？ 猝不及防间，元天野已经走到了我的身侧，他不疾不徐地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但这一秒，我确实被这个大男孩的举动给暖到了。 “出什么事了？”元天野微微欠身，盯着我的眸子问，“被吓着了？” 我摇摇头，哽咽道：“还好，结果不算差。” 元天野一脸无奈道：“都把我们喜怒不显于色的白经理吓成这样，结果还不算差啊？” 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臭小子面前失态，避开他的眼神道：“年会结束了吗？情况怎么样？” “我不知道啊。” 我诧异的看向元天野，四目相撞，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小声道：“你都吓成那样了，我哪有心思管什么年会啊。” “你一直在医院等着？” “嗯呐。”元天野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指了指身后道：“不对，我还去买了点东西。” 元天野买了足足两大包住院洗护用品，看着地方的购物袋，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听到他说：“我也不知道住院的是谁，就想着如果陪护的话，你们应该会用到这些，所以就看着买了点。” 他哪里是买了点，是买了很多。 “谢谢，”我瞄了眼面前的大男孩，又想着这两天微博上总是有人@他回应物语相关内容时他默不作声的模样，发自内心地说道：“挺细心的。” 桃花眼突然瞪大，元天野抹了抹鼻子，话锋一转道：“对了，我跟吴总说姐姐家人突然住院，她应该会看着安排，你就全心全意照顾家人好了。” 看得出来，这小子没少操心。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现在？”元天野瞅了我一眼，犹豫道：“姐姐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呢。” “这是医院，真有事，医生会帮忙的。” 元天野见我态度坚决，迟疑了两秒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他的言辞都是恰到好处，不该问的没多问一句，想的只是帮助我解决眼前的棘手之事。 所以，桀骜不羁只是他给外人的印象，元天野的内核，是善良而正义。 半小时后，我拎着食物回了病房，彼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但我们三个人都清楚，这一夜，是难熬的。 在我的再三劝说下，两位才勉强合上眼。 然而安顿好姑姑和姑父，我却没有丁点睡意。 借着走廊的光，我轻轻地踩着步子，再一次走到了监护室外。 按照规定，这个点是不能探望病患的，所以我就默默地站在走廊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监护室的门。 然而就在这时候，包里的手机蓦地响了，我拿起一看，顿时不可思议。 因为这通电话，是周庭柯打来的。 可笑的是，此时的时间为凌晨两点。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在这种时候给我电话，联想自己突然缺席的荣域年会，我猜可能跟这个有关系。 但现在的我，真的没心情去应付他。 想着病床上躺着的小小身躯，我面无表情将手机静音。 第228章 囡囡是在凌晨五点钟醒来的，在我们的再三请求之下，护士同意我跟姑姑一同进入监护室。 彼时麻药药效已过，小丫头扑闪着那双瑞凤眼，小声道：“是洛洛呀。” 她声音不大，可眉眼间的欢喜是显而易见的。 一时间我也没崩住情绪，哽咽道：“疼不疼？” 囡囡摇摇头，认真道：“不疼的。” 她说这话时咬着牙根，明显是在隐忍伤痛，但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她明明只有两岁多啊。 “洛洛不哭，”囡囡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抬了抬胳膊，娇软的小手盖住我的手背，眼神里满是心疼。 我强逼回眼泪，说，“囡囡放心，医生说了，咱们再休养个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姑姑马上接话：“老焦给囡囡准备了漂亮的儿童房，囡囡肯定喜欢。” “囡囡想去海洋馆，”小丫头瞄了我一眼，“一家人，一起去。” 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出了监护室，姑父马上站过来，紧张道：“囡囡怎么样，疼……疼不疼啊？” “小丫头出息着呢，”姑姑安慰姑父，说，“你呀，等会就回去准备些食物，等她出监护室，肯定第一时间要吃你做的饭。” 姑父开心地搓了搓手：“好，好！” “洛洛，你也回去休息，”姑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昨晚一夜没睡吧？” 姑姑还是了解我的。 “听话，回去睡一觉，身子是第一位，”姑姑拉着我的手，说，“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理智告诉我得听姑姑的话。 然而当我迷迷糊糊地走到停车场时，这才猛然发现车钥匙并不在我这。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驾驶座上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仔细一瞧，不是元天野又是谁。 不是，这小子不会是一夜未归吧？ 我快步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后，听到动静的元天野这才眨了眨惺忪的双眼。 “姐姐，”他诧异地看着我，又去开车门，“几点了？你怎么在这儿？” “这问题不该我问你吗？不是让你回去了……” “我怕姐姐临时有情况，”元天野瞄了眼腕表，不可思议道，“都六点了。” 他说完又看看我，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姐姐这是熬了一宿吗？快，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 “我睡得香，绝对安全无误地将姐姐送回住处。” 我被元天野推到了副驾驶。 想着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辛辛苦苦地在车里待了一整夜，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小时后，元天野顺利地将我送回小区，彼时天刚亮，车库也没什么人，就在我们寻找停车位时，一个高大的声音突然从侧面窜出来，挡在了我们的车前。 元天野一个猛刹之后，惊魂未定的我抬眼看向前方，顿时目瞪口呆。 挡在我们车前的，居然是周庭柯。 元天野也被周庭柯的举动惹得神色恼怒，他故意按了两声喇叭，示意周庭柯让开。 可周庭柯非但没有让开，反而离车更近一步了，下一刻，他两手撑在引擎盖上，神色刚毅冷漠。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男人一身冷厉，黑眸更是锐利慑人。 安全带解开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倏忽之间，驾驶位上的元天野已经打开车门，怒气冲冲地朝周庭柯走去。 “不是姓周的，你什么意思？” 周庭柯淡淡的看了元天野一眼后，又看向我，质问道：“昨晚你们一直在一起？” 元天野冷嗤一声道：“你管得着吗？” 是挑衅的语气。 我见状马上去开车门，这才发现元天野竟然把我的车门锁住了，又听到周庭柯不咸不淡道：“所以，你们到哪一步了？” 我握住车门的手一顿。 周庭柯言辞中的奚落和讽刺显而易见。 而听到这个提问的元天野显然也惊住了，他收起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毫无征兆地，朝周庭柯的脸上狠狠地挥了一拳。 但周庭柯高中时期就已经是黑带，又哪里会让元天野占便宜，风驰电掣间，他猛地抓住元天野挥拳的手，用力一扯后，又反过来给了元天野一拳。 受到攻击的元天野很快反应过来，又激烈地挥舞着拳头，但他显然不是周庭柯的对手，几招下来后，又挨了周庭柯一拳。 我冲下车时，吃了拳头的元天野连连后退几步，但周庭柯并无意放过他，又朝元天野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危险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冲突，情急之中，我扯着嗓子道：“周庭柯，你住手！” 呈愤怒之势的周庭柯陡然停下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用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我快步上前，绕过他的身侧，走到了元天野面前，询问道：“你怎么样？” 元天野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周庭柯，若无其事道：“无妨，花拳绣腿……嗞……” 他嘴角已经一片淤青。 看着无辜的元天野，我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后瞪向周庭柯，斥责道：“周总，请你自重。” 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言辞一样，周庭柯张了张嘴，心烦意乱道：“你说什么？” 我想着周庭柯蛮不讲理的堵车行为，重复道：“我说，周总请自重。” 闻声，周庭柯静静地看着我，面上带着一丝疲倦和习惯性的高高在上的疏离，半晌才冒出一句话：“白音洛，你……你护着他？” 是错觉吗？我竟然从周庭柯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哀伤。 不，不会，铁石心肠的男人，又怎么会因为我而难过呢。 “你护着他？” 重复的言辞再一次压在我的耳边，我抬眼看过去时，只见周庭柯伸出食指，愤愤不平的指着我的身后道：“就因为他，所以你白音洛才一声不吭地缺席荣域的年会？” 质问声一句接着一句，周庭柯俨然已经情绪失控了，我凝望着面前的男人，这才猛然发现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但不知为何，西装的前后襟处竟是多处皱褶。 而男人的眼角的一抹红，竟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悲伤与无法言说的痛楚感。 这是为什么呢？一向风光无限的周庭柯此时此刻看上去竟有一些狼狈。 而我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不，不，白音洛，你清醒点。 就在这时，曾智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周总，白经理，这怎么回事啊？我不过就去买了瓶醒酒药，发生什么事了？” 我瞄了一眼曾智，轻声道：“周总酒还没醒，你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还是白经理考虑周全，等等，周总，你怎么受伤了？”曾智瞅着周庭柯的侧脸，一时间手忙脚乱，“哎呀，得马上送医院啊。” 周庭柯睨了我一眼，置若罔闻道：“死不了。” 第229章 周庭柯走后，我去药房给元天野买了消毒工具。 好在他机灵，也没被周庭柯揍到要害，但脸上的淤青，只怕要两三天才能消除了。 “所以刚才姐姐真不该拦着，”元天野小声抱怨，“就该让我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我坦白了周庭柯是黑带的事实，元天野听完之后撇嘴道：“那又怎么样，他不尊重你，我照样揍。” 我将消毒工具收起，真心实意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下次别这么冲动，我们应该庆幸这个停车库没什么人，万一被什么有心人拍到了，影响你元家少爷的形象。” “切，我才不稀罕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元天野嗤之以鼻，“但既然是姐姐说的，我听就是。” 我看了看时间，说，“你也一晚上没休息好，开我的车回去休息吧。” “那姐姐呢？” 我耸耸肩：“放心，我现在困意很足，不会背着你去公司的。” 元天野这才放心离开。 返回住处后，我身心疲倦地躺在床上，大脑已是混沌一片。 入梦前，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周庭柯质问我缺席年会的场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醒来时已是日落黄昏，手机上有吴凌陆续发来的短信，连续四五条，每一条都是关心和叮嘱。 “姑父怎么样了？累了吧，今天姐们当家，你就放心大胆地休息。” “还没醒啊，给你点了吃的，让外卖员房门口了，回头热一下吃。” 我边热着吴凌点的海鲜粥边给她打电话，提及到昨天的年会，我听到吴凌兴奋道：“哎呀你昨天没去真的是可惜了，你不知道啊，一直自诩为荣域周太太的林杳杳，昨晚竟然不在现场！” 我略感惊讶：“不会吧？” “真的，我也没想到，”吴凌压低声音，说，“但是你知道吗？今早林杳杳居然神色淡定的来公司了，我还以为她要去周庭柯面前哭鼻子呢。” 我想着这几日林杳杳的安定状态，心口隐约不安：“她都做什么了？” “工作啊，而且你知道吗？她居然客气地跟王嘉请教，要不是我亲眼所见，都不敢信呢。” 跟王嘉请教，林杳杳？ 别说吴凌觉得稀奇，我也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小姑娘向来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这次连荣域的年会都没出席，足以见得她跟周庭柯之间是出了问题。 “你说，她两该不会是掰了吧？”吴凌大胆猜测，“上次采访事件后，我就瞅着这两人之间有点问题，你说她是不是看到网上的剪辑视频后，羞愤异常，奋发图强了？” 我一头雾水：“什么视频？” “就演播室当天中年女人捏住瓶子往你身上嗞尿被周庭柯护住的视频啊，”吴凌马上解释道，“你不知道，不少网友在磕你跟周庭柯的cp呢。” 但那一天，我跟周庭柯明明都亲口否认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啊。 “不过你说得对，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还是小心些。” 掐断线后，我简单地填了下肚子，便打车去了医院。 囡囡人已经出了监护室，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姑姑讲故事。 看着小丫头眉眼温顺的模样，我忽然觉得，先前所遭受的煎熬，都是值得的。 可就在这时候，许久没联系的沈华兰却破天荒地给我来了电话。 “洛洛呀，咱们姨两儿好久没见面了吧？昨天的年会怎么没见到你人啊？” 彼时我正站在住院部的走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平静道：“有点事耽误了。” “我就说嘛，”沈华兰自顾自地笑着，话锋一转道，“那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陪阿姨喝个下午茶啊？” 沈华兰做事，一向目的性极强，我知道她肯定另有所图，至于图什么，我暂时还猜不到。 想着尤赫正在查的事，我回应道：“行，你把地址发给我。” 半小时后，我跟沈华兰在一家位置偏僻的咖啡厅见了面。 厅内只有我们两人。 沈华兰见到我，热情的迎上来，刚想圈住我的手臂时，被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也没尴尬，反而招呼服务生把点好的咖啡和甜点端上来——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看看你这小脸儿，又瘦了一圈，最近是忙坏了吧？”她熟络地跟我寒暄，自动屏蔽了我们先前的不快。 我随口应了一声：“还好。” “不是我说你啊洛洛，做女人呢，就要对自己好一点，”沈华兰又开始她的说教，“你说你现在怎么也是it新锐了，可不能苦了自己。” 今天的开场白倒是比我想象中要长，我干脆开门见山：“阿姨，你找我来，有事吗？” 沈华兰微微一愣，说，“有，有事。”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从她的大象灰爱马仕里取出一张卡，然后递到了我面前：“洛洛，我知道你工作忙，还没来得及办搬家的事，阿姨呢最近托人打听了下，这里环境不错，离你们公司又近，你抽个时间搬过去，缺什么再跟阿姨讲。” 我瞄了眼房卡上的小区名称，暗暗感叹了一把。 是京港有名的高档公寓。 “谢了，”我将房卡推回去，“我已经选了新住处。” 沈华兰一脸错愕：“啊？选哪里了？” 我想着吴凌提到的大平层，搪塞道：“凯旋门，两百平的大平层。” 沈华兰听到这话后一时间没应声，好半天才尬笑道：“洛洛你太有本事了，说起来，《物语》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你的努力啊。” 我客套道：“得谢谢周总提携。” “说起来，之前庭柯一意孤行要投《物语》时，可是受尽了那群老家伙的白眼，甚至有人拿这件事找茬，告状告到了老夫人面前，”沈华兰一阵感叹，说，“好在庭柯慧眼识珠，给了你所有的信任，这不，你用结果打了那群人的脸，也给庭柯助力不少。” 看吧，只要是对沈华兰有利的，她多漂亮的话都能说出来。 “说起来，庭柯这小子也不争气，你说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个绣花枕头林杳杳，”沈华兰瞄了我一眼，吐槽道，“他要是选了你，你们相辅相成，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听到“天作之合”几个字时，我忍不住打量了沈华兰两眼，又听到她说，“不瞒你说啊洛洛，阿姨其实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前两天去老宅，我特意在老夫人面前提了你，别说，她对你可是印象深刻，赞不绝口呢。” “印象深刻？”我重复着这几个字，讽刺道：“老夫人也太抬举我了。” “因为你优秀啊，这不，昨晚的年会，老夫人明令禁止庭柯带林杳杳出席，这说明啊……”沈华兰说到这里顿了顿，“你的能力，周家上下是服气的呀。”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所以呢？” “所以呀，如果让周家上下在洛洛你跟林杳杳之间做选择，我们都是支持你的，”沈华兰一脸和蔼可亲，又用着遗憾的口吻道，“可惜你昨晚没出席年会，不然，庭柯肯定要好好地跟大家介绍你的，老夫人可是特意提了一嘴。” 周老夫人？特意提了一嘴？两年前的事外人不清楚，她作为周家的一家之主还不明白吗？这种时候，又为何会突然对我示好？ 是试探，还是有其他目的？ 桌下，我狠狠地掐下了下手心，这才勉强镇定，也终于明白了沈华兰今天约我来的意图。 敢情是想告诉我，周家上下已经看到了我的利用价值，暗示我继续当周庭柯的舔狗啊。 连全京港最高端的公寓住宅都辛苦的帮我找到了。 “可为什么呢？”我思忖两秒，认真地看向正在品尝甜点的沈华兰，问：“如阿姨你所见，我现在事业虽然做得还不够大，但养活自己没问题，模样也还过得去，为什么要花心思去讨好别人的男朋友，以及他的家人呢？” 第230章 沈华兰听到我的回应后一张脸绷不住了，她拧着眉，顿了几秒后才开口道：“洛洛，话不能这么说啊，就算庭柯处处维护林杳杳又怎样，周家上下可没一个人认可她啊，就算上次的家宴，老夫人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庭柯现在已经认祖归宗，他背靠周家，在外面玩一玩没什么，但要说结婚，还得找一个像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女人。” 难得沈华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她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记得两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找到我，苦口婆心道：“洛洛啊，庭柯即便是在外养着，那也是周家的长孙，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将来呢，前途一片光明，你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啊，说合适的，也是她沈华兰。 看着面前这个善变的女人，我顿时心灰意冷道：“阿姨圈子那么大，可以多物色几位豪门千金，我就不高攀了。” 沈华兰面上肌肉抖了抖，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她抿了口咖啡，说：“稍等，我去一趟洗手间。” 看着穿着华丽的中年女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我只觉得心口一片怅然。 好一会，沈华兰都没有回来，想着她之前住院的经历，我起身找了过去。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外是一个露天花园，我随意往外一瞥，就看到了夹着烟打着电话的沈华兰。 我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到了她的抱怨声。 “不过开发了一款游戏给庭柯赚了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好心好意的给她出主意，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沈华兰说完，吸了口烟继续道：“她也不想想，就她赚的那两个小钱，能买周家一栋别墅吗？真是井底之蛙。” 电话那头不知道哄了沈华兰什么，原本还神色不悦的她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又用着撒娇的口吻道：“我也不想生气嘛，但老夫人那边我也不好交代啊，庭柯现在因为老夫人不允许林杳杳出席宴会，气得家庭医生都出动了，我总不能再去为难他吧。” 我这才知道，原来沈华兰这么苦口婆心地找我聊天，是身上有任务啊。 “哎呀你不懂的啦，你也不想想，庭柯把林杳杳捧得那么高，京港哪家豪门千金愿意蹚浑水啊，老夫人说了，如果在她们两人之间选一个，还是心仪洛洛的，现在她倒好，跟我摆起了架子……”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脚回了原位。 先前我还不清楚周老夫人为何默许沈华兰来接触我，现在看来，她是想借我的手，赶走林杳杳这个上不了台面的。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只是这一次，我要让周老夫人失算了。 买了单之后，我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咖啡馆。 他们周家的事就让他们周家人自己解决，我可没闲心管那么多。 想着明天跟x先生的例会，我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中。 翌日一早，《hero》小组全体成员出现在会议室，包括匆匆赶来的释东。 这还是继我们上一次跟投资人沟通过大方向后第一次连线，所以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讨论的内容是游戏的战斗模式和成长曲线，对于这一点，我们两组给x先生提供了两种方案。 会议开始后，我让奚莹当代表陈述第一种方案，但视频另一头的x先生并没有立即表态。 我琢磨着是不是奚莹经验不足，汇报途中出现了个别问题，于是第二种方案汇报时，我便亲自介绍。 介绍完具体的细节后，投资人依旧没有马上表态，倒是他的助手突然开了口：“我们觉得战斗模式尚可，但成长曲线的策划太范范，还需要填充得更为具体一些。” 我刚准备回答，却听到冯文婷插嘴道：“这一点我认同你，我个人觉得方案里的武器和装备成长曲线太简单，一级到五级，一点挑战性都没有，而且武器和装备也是需要成长值的，但方案并没有，我个人觉得我们可……” “等等白小姐，我打断一下”视频另一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强制的打断了冯文婷。 这个声音十分独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不愿暴露身份的x先生特意加了变声器。 他的声音也同样惊住了会议室里在场的所有人。 “冯小姐，如果我没记错，hero的项目负责人应该是白经理吧？”下一刻，x先生又出声了，不过这个声音似乎比先前哑，还带着一丝闷咳声：“冯小姐如果真的有更好的想法，我希望之后你能跟白经理多多沟通，我不想每次开会时把时间浪费在你们的讨论声中。” x先生的一席话让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冯文婷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会议结束后，释东当着我的面叫住了冯文婷。 “文婷，这里是职场，不是学校，到了投资人面前我们就是一个团队，你总是不分场合地发表意见这样会让投资人觉得我们很不专业，”释东一脸严肃，“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冯文婷自然是不服气的，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质问道：“释老师不就是要护着她吗？” 释东扶了扶额头，无奈道：“文婷，我们现在是就事论事。” “好，既然你们都觉得我该反省，那我退出好了！” 冯文婷丢下这句话后便冲出了办公室，我跟释东对视了一眼后，立即跟了出去，但小姑娘速度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上了电梯了。 “算了，让她自己反省反省也好，”释东劝慰我，一脸的羞愧，“抱歉啊音洛，都是我的错。” “跟你没关系，你不必自责。” 释东瞄了我一眼，话锋一转道：“对了音洛，你跟这位神秘的投资人，除了例会外，私底下有联系吗？” 我摇摇头，迷惑道：“没有啊，怎么了？” 释东作沉思状，半晌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他说话的风格和语气，挺像一个人的。” 第231章 我疑惑地看向释东，推测道：“你的意思，投资人跟我们认识？” 释东又摇摇头：“可能是我多想了。” “stack表示他们是在国外认识的，”我陈述事实，“我觉得认识的可能性不大？” 释东浅浅一笑：“没事，人家出钱我们出力，把项目做好才是正经事。” 我表示认同，又听到释东说，“对了，前两天的直播我看了，很……很精彩。” 我自嘲道：“如果忽略被泼的细节的话。” “音洛，我觉得你变了，”释东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说，“意气风发的你，变回了我大学时期认识的白音洛。” 看吧，每次见面，释东总是会用各种词汇来鼓励我。 “听吴凌说，叔叔又进医院了，怎么样了？” 我避开释东的眼神，回应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释东神色欣慰，“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在。” 送走释东后，我便折返办公室，推门进去时，撞见了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林杳杳。 视线相撞，小姑娘淡淡一笑后，又不声不响地回了办公室。 乖巧的不像话。 如吴凌所说，林杳杳这两天，确实挺反常的。 一贯挑衅的她突然温良懂事，我本该觉得庆幸，但心口却愈发不安。 果不其然，下午就出事了。 微博上居然有人曝出了周庭柯和元天野在我楼下车库大打出手的视频。 视频拍摄角度虽然业余，可厉害的网友还是从各种细节里扒出了我们三人的身份，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猜测周庭柯和元天野粗暴互殴的原因，短短一个小时后，就登上了热搜。 话题下，有网友表示周庭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是披着高富帅标签的渣男，也有网友骂我三观不正，一边勾搭元家小少爷，一边还跟周庭柯不清不楚，吐槽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还有网友直接翻出了先前姚春运作的话题，以及直播间里周庭柯舍身挡尿的动态图，笃定我跟周庭柯之间有猫腻…… 吴凌虽然第一时间做了控评，但效果寥寥。 “这么大面积的吐槽，直觉告诉我，背后可能有操盘手，”吴凌在宣发方面敏感度很高，冷静道：“这事儿必须得想个好的解决方案，否则后患无穷。” 正讨论时，元天野突然从推门而入，他身着一套运动家居服，盯着我道：“我已经给霍天磊打过电话了，但这事十分蹊跷，为了你的安全，我得带你先出去避避风头。” “躲着不是办法，”我理智分析，“得做个澄清说明。” “姐姐，不是躲，是避开，”元天野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你是不知道那群键盘侠疯狂起来有多丧心病狂，现在已经有人扒出你的住处了，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我觉得天野说得有道理，”吴凌马上接话，“澄清方案我们可以慢慢想，但安全问题也不容忽视，不过话说回来啊元总监，你打算带我们洛洛去哪里避风头啊？” 元天野作思索状，迟疑了几秒钟后，瞥了我一眼，问：“我家行吗？” 我跟吴凌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我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吴凌说，“行啊，天野弟弟的人品姐姐还是信得过的，我们洛洛就拜托你了。” 元天野轻咳一声道：“那必须的，小爷坦坦荡荡。” 我跟着元天野回了住处，人前脚刚到，吴凌后面就来了电话，说是不少娱记在大厦楼下等着呢，要不是门口的保安全体出动，只怕公司早就沦陷了。 我忽然觉得元天野挺有先见之明的。 “那必须的，应付键盘侠和私生饭，小爷有经验着呢，”元天野一脸骄傲，“姐姐慢慢学。” 想到那些键盘侠，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吴凌说得对，得想办法尽快解决。 仔细一想，网友之所以对这则八卦窥探心理如此强烈，无非就因为牵扯到了周庭柯，所以想解决这个问题的重点，还在周庭柯。 可一想到要把视频里的打架场景拎到周庭柯面前，我又有些犹豫了。 毕竟这天早上，周庭柯是一脸愤愤地离开的。 盯着视频里的身影，一个念头突然从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周庭柯凌晨六点多出现在我家楼下，但这栋公寓里，也不仅仅住着我，还有林杳杳啊。 周大总裁酒后来找掌心娇，合情，至于为什么会产生矛盾——林杳杳是《物语》的项目负责人，元天野是游戏的美术总监，两个人产生一点冲突，合理。 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能让周大总裁摆脱网上的流言蜚语，我想，即便他不乐意配合，也不会直接拒绝吧？ 毕竟，林杳杳也刷微博，也会看到这条视频，周庭柯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林杳杳考虑。 “所以姐姐想到的办法就是跟周大总裁讲和啊？”元天野听了我的陈述后一脸的不乐意，“明明是他拦车在前，就该给他点教训。” “可我们之间有合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呢？” 元天野嘴角下沉，气呼呼道：“姐姐对他，是不是……旧情难忘？” 我摇摇头：“想什么呢，先解决问题。” 说完我便拿出手机，正准备拨号时，我听到元天野说，“我可以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讲和，但他要是不相识为难你，那我可忍不了。” 看着元天野一脸傲娇的样子，我微笑道：“行，听你的。” 但我没想到的是，周庭柯的电话居然没打通。 我只能拨给曾智。 “白经理给周总打电话啦？”曾智听完我的解释后抬高了嗓门，“不瞒你说，周总还没看到微博呢，他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这会儿在睡觉呢，可能没听到白经理的来电吧。” 我瞅了眼时间，时针刚指向下午四点，诧异道：“这个点，周总在睡觉？” “是的呢，周总这两天失眠加剧，黑白颠倒的，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我想着凯瑟琳先前的那些话，疑惑道：“曾助理，周总经常吃安眠药吗？” “白经理不知道，周总这两年，全靠安眠药入睡的，吃的肠胃都出了问题，”曾智语气里带着一丝痛惜，“不然，一个小小的感冒又怎么会引起肺部感染。” 我突然有些接不上话了。 他是周庭柯啊，他最疼惜的人是林杳杳，就算有人对他于心不忍，也应该是林杳杳对吧？ 我一秒拉回理智，平静道：“那我们先控评，等周总消息。” “不是白经理，周总都这样了，你不考虑来看看他吗？”曾智主动提议道，“我让司机去接你，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倒是细心，但我做不到。 我刚准备拒绝，听筒里却传来了低沉虚弱的嗓音：“跟谁打电话呢？” 第232章 周庭柯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还要有气无力，下一秒，我便听到曾智回应道：“周总，是白经理，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她可着急了。” 不是，我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微博上的舆论轰炸啊。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听筒里便冒出了周庭柯的冷嗤声：“那倒是稀奇。” “白经理，你听到了吧，周总已经醒了，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跟他沟通吧。” 我立即跟曾智道谢，紧紧地将手机贴在耳边，好一会，都没等到周庭柯的应答声，就在我疑惑不解时，听筒里传来了第一句话：“什么事？” 周庭柯惯常的开门见山。 我也没啰嗦，将微博上的事故一五一十地告诉周庭柯，解释道：“周总，不瞒你说，这次舆论发酵很快，吴凌认为极有可能有人暗中带节奏，问题挺棘手的。” “白经理慌了？” 我听着这波澜不惊的语气，实话实说道：“是，毕竟事关重大，我们得早做应对。” “听白经理的意思，是已经有解决方案了？” 不愧是周庭柯，立即就嗅出了我这通电话的来意。 我沉着道：“算不上解决方案，但想法确实有一个。” 我话音刚落，听筒里便传来了周庭柯的轻咳声，断断续续的，似乎真的有曾智说的那么严重。 我顿了顿，没再继续往下说，隐约间听到周庭柯压抑着咳嗽声问：“怎么，没下文了？” 我吸了口气，应答道：“我说的这个方法，恐怕要麻烦周总和林经理。” 周庭柯没立即应声，我知道他还在听，又继续道：“网友好奇周总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楼下，却不知道林经理就住在我楼上，所以……” “网友好奇，”周庭柯蓦地打断我，“白经理就不好奇吗？” 我被周庭柯的问题问的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让原本对答如流的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周庭柯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又开口道：“所以白经理是想让我想网友们解释，那天我是去找林杳杳，对吗？” “是。” “白经理是不是连动手的理由都替我想好了？” “我想过了，就说是工作纠纷，周总护林经理心切，所以才会短暂地失了理智。” 一声冷笑入耳，我听到周庭柯感叹道：“好一个失了理智，白经理这一招，还真是考虑周全。” 直觉告诉我，周庭柯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但考虑到持续发酵的舆论，我小心翼翼道：“周总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吗？” 电话那头除了克制的咳嗽声外，听不到任何回应，我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便握着手机耐心等待着，可就在这时，元天野突然端上一份水果到我面前，笑嘻嘻道：“姐姐，还没谈完吗？” 我立即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紧接着便听到周庭柯的质问声：“所以这个主意，是你们两一起策划的？” 我迟疑了几秒钟后，才知道周庭柯说的“你们两”是我跟元天野。 我马上打圆场道：“是的周总，元总监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了，要亲自给你道歉呢，如周总所见，他本就没多大，免不了有些年轻气盛，还请周总……” “白音洛，”周庭柯突然抬高了嗓门，不悦道，“不要跟我打同情牌。” 我突然被噎住了，视线掠过一旁的臭小子脸上，看到他给我做了一个吃水果的小动作。 想想也对，应对方式我已经跟周庭柯谈了，我们之间除了利益纠葛也没剩其他，他到底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多多考虑的。 “周总，我们是诚心跟你合作，”我诚恳道，“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先不打扰了。” 我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又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紧接着我便听到周庭柯说：“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需要白经理做一件事。” 我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爽快道：“周总请讲。” “那个萝卜水，白经理的……”周庭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得给我安排一份。” “萝卜水？” “止咳的，”周庭柯轻咳一声，“之前冬天你煮的那种。” 我这才恍然大悟。 方子我自然是记得的，可餐馆里并不见得能送餐到家。 “如果能买到，我还需要跟白经理提吗？”周庭柯语气不快，“我要现做的。” 周庭柯着实有些为难我了。 我们三个人现在的情况周庭柯不是不清楚，我要是再跟他见面，万一被记者们察觉，岂不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见我没吭声，周庭柯不耐烦道：“怎么，为难白经理了？” 要不是说他聪明呢。 “那白经理可得考虑清楚了。” 周庭柯丢下这句话之后便掐了线，我盯着屏幕迟疑了几秒后，最终决定前往半山别墅。 元天野听到这个决定之后马上拉下脸：“不是，我们放他一马，他倒是摆起架子了，不行，我不同意，我不会看着姐姐羊入虎口的。” “但我想尽快结束这场舆论，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问题就越多，刚才吴凌给我发来信息，说是微博上已经出现了一批抵制《物语》的网友了，我们得尽快行动。” “那吴总还要我保护好你呢，”元天野一脸桀骜，气呼呼道，“我来给周庭柯打电话，我倒也看看，他到底几个意思。” “元天野。”我有些急了，认真道，“能听劝吗？” 元天野拨打电话的手停在半空中，随即叹了口气道：“行，怎么不行，但姐姐不能一个人去，我送你。” 我刚准备拒绝，紧接着又听到元天野道：“我不管，姐姐要是不让我送，我也不让姐姐出这道门，你知道的，我答应过吴总要保护你的。” 我当然知道元天野不是说着玩玩，犹豫了几秒钟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小时后，元天野顺利地将我送到了半山别墅，曾智人已经在院外等着了，我刚准备叮嘱这小子回去时小心些，他却迈着大长腿朝曾智走了过去。 “曾助理，久等了。” 曾智看着元天野伸过去的手，瞪大双眼站在原地，随即又迷惑地看向我。 我也是一脸懵。 凑近一些后，又听到元天野说：“姐姐，我想过了，煮一个萝卜水也不需要多久，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但是……” “曾助理，听说周总身子不舒服，”元天野笑眯眯地看向曾智，用着关切的语气道，“要紧吗？” 曾智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身后的正门却忽然打开了，倏忽之间，男人迈着两条大长腿走了出来，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身上，随即又移向了一旁的元天野。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眉宇间的不快。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元天野已先我一步开了腔：“不是说周总身体不适吗？我瞧着这气色，挺不错啊。” 第233章 被元天野这么一点，我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了站在正门口的周庭柯身上，仔细一瞧，还真是他惯常的西装革履的装扮。 但彼时已经快到下班点了，他该不会等会还要出门吧？ 四个人之间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之中。 隔了两秒，我马上开口打圆场道：“周总请勿见怪，元总监知道你在家，特意过来给你赔不是，但又怕你不允，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说完我立即给元天野递眼神，但这小子明显不乐意我这么说，白了我一眼后，没好气道：“是，姐姐说得对，都怪我太冲动，来给周总赔不是了。” 他语气奚落，言辞更是敷衍，看不到一点诚意。 周庭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后，不咸不淡道：“元总监少不更事，能理解，不过下次动手之前一定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万一被打得鼻青脸肿，岂不可惜了元总给你的这张脸了。” 事实证明，周庭柯挖苦的人本事非但没有因为他的肺部感染减少，反而更加厉害了。 元天野那么机灵，自然也嗅出了周庭柯言辞之中的挖苦，却皮笑肉不笑道：“周总多虑了，我年轻身体壮，恢复快着呢，倒是你，毕竟是上了年纪了，得做注意保养，不然打个架就把腰闪着，又是感冒咳嗽的，多耽误正事啊。” “我腰好着呢。” “那下回我们可以去擂台上比试比试，当然这也得等周总的咳疾痊愈了才行，否则，”元天野瞄了我一眼，无奈道，“还得麻烦姐姐辛苦跑一趟。” 见状我立即给元天野递眼神，又听到周庭柯不温不火道：“是挺麻烦白经理的啊。” 我干笑两声：“不麻烦，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我便绕过周庭柯，快步朝厨房的位置走去，隐约间听到元天野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为了以表歉意，我也去帮忙，周总您老就先休息着。” 只能说，这小子损人的本事，跟周庭柯真是不相上下。 厨房中，元天野看着我熟练地准备食材，疑惑道：“姐姐经常过来吗？” 我点点头：“来过几次。” “所以这个萝卜水，姐姐之前也给那位准备过？” 我切萝卜的手一滞，仔细一想，之前周庭柯感冒发烧时，都是我没日没夜地照顾着，他这个人看着身材高大，其实抵抗力一般，所以每年季节交替时，总难免会被传染，但药吃多了伤身，于是我就从老中医那寻了几副药膳方子，亲自动手给他做。 “以后不用了，”元天野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他漂亮的桃花眼落在我握着刀柄的手指上，说，“姐姐这双巧手是用来敲代码的，这些粗活就交给我。” 我顿时忍俊不禁，刚要道谢，身后就传来了周庭柯的声音：“白经理的刀工，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湛。” 我微微侧过脸，看在倚在门框上的男人，客套道：“周总过奖了，不过厨房油烟重，周总还是先去客厅等着吧。” 周庭柯面上一怔，瞄了我一眼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这时元天野忍不住翘起嘴角道：“看来之后我得加倍锻炼，不然都不能给姐姐打下手了。” 他说这话时故意抬高了语调，一副小朋友嘚瑟的模样。 这是忘了我们过来是求人办事的了。 一小时后，我将煮好的止咳汤端了上来，周庭柯拿着汤勺细细地品了一口，赞叹道：“对，就是这个味道。” 曾智马上感叹道：“还是白经理厉害，总能熬出周总喜欢的味道。” 我也没忘了正事，见气氛还不错，便开口道：“周总，微博上的话题愈演愈烈，咱们是不是要尽快给了回应啊？” 周庭柯抿了口汤，淡定道：“不过就是几个模糊的影子，能发酵得这么快，的确有人在故意带节奏，不过曾智已经在查了，公关部那边也给了建议。” 我跟一旁的元天野交换了一个眼神，问：“不知道公关部是如何建议的？” “他们觉得白经理的提议不错，但一份简单的澄清说明还不够，”周庭柯扫了我一眼，说，“明早召开记者招待会，我们三人一起出席。”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惊喜道：“不愧是周总，总能技高一筹。” 周庭柯也难得的没拉着张脸。 这时元天野又开口道：“既然周总已经安排好了，姐姐，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望了眼窗外，点点头：“好，那周总我们就不叨扰了。” “等等，”曾智见我们要走，急忙叫住我，说，“微博上已经闹成那样了，白经理一个人回住处不安全吧？” 元天野上前一步道：“没事，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那万一键盘侠找到元总监的住处呢？”曾智一脸忧虑，“我们得提防啊。” 也是，键盘侠都能扒出我的住处，自然也能扒出元天野的位置，毕竟他元家小少爷的身份摆在那，但万一连带查出了他逍遥客的身份，那就麻烦了。 “白经理，我有个主意啊，”曾智见我没回应，建议道，“你看周总这边客房挺多的，要我说，两位今晚就别回了，明早一起去记者招待会不是更好吗？” 元天野立即提出反对意见：“不行，我没有睡别人家的习惯。” 曾智叹了口气：“元总监是要睡酒店吗？” 元天野看看曾智，又看看我，吞吞吐吐道：“姐姐在哪……我在哪儿。” “白经理，你就别推辞了，你说万一你今晚出了什么状况，影响了明早的记者招待会怎么办，”曾智苦口婆心，又望了眼周庭柯，耐心道，“而且，我还可以把咱们几个坐在一起吃饭的消息放出去，为明早招待会做铺垫，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得不说，曾智考虑得还挺周全，我试探性的看了周庭柯一眼，没想到竟撞上了男人那双黑眸，下一刻便听到他说，“我没意见。” 大局为重，我跟元天野商量后，留在了半山别墅。 事实证明，荣域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这不，我们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消息刚放出去，网上的辱骂声明显没先前那么重了。 就是不知道林杳杳那边看到了会作何感受。 但我想，以她善解人意的性子，替周庭柯说两句好话，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吴凌口中这个暗中带节奏的人会是谁呢？是谁这么不惜代价地试图把事态扩大化，针对的人是我，是周庭柯还是元天野？ 大脑思绪繁乱，我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我，以及我们的公司和项目都会受到影响。 我越想越心烦，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恍惚间意识到，这一次的麻烦，不会那么轻易解决。 拖着疲惫的双眼，我彻夜未眠。 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去周庭柯那打听事情进度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呵斥。 我推门出去时，听到曾智小心翼翼的汇报声：“我让他们查过了，爆料的这位小护士本身不在皮肤科，所以她所谓的爆料可信度不高，再说白经理不是已经洗了纹身吗？就算网友纠结这件事，也不知道她到底纹了什么啊……” 我越听越糊涂，上前一步道：“什么纹身，出什么事了？” 周庭柯和曾智同时朝我看来，曾智马上解释说，“是这样白经理，今早一位在华美整形工作的小护士在微博发了爆料贴，说了周总跟你在医院大吵的事，还提到了你身上的纹身。” 我满脸郁闷地看向曾智，问：“然后呢？” 曾智瞄了周庭柯一眼，说，“这小护士说话也没谱，说什么你跟周总肯定有一腿……” 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律师团已经给华美发了警告，不出意外的话小护士肯定会被解雇，至于纹身嘛，既然白经理已经洗了，怎么解释这件事，还不是她说了算。” 我这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想着还在的纹身，我含糊道：“只怕，没那么容易。” 我话音刚落，周庭柯和曾智便朝我偷来了疑惑的目光，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能实话实说道：“洗纹身那天，我有点事耽搁了，所以……” 我话还没说完，周庭柯马上接话道：“纹身还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在说这句话时，语气里竟夹着一抹庆幸。 第234章 纹身为什么会留着，我比任何人清楚，我立即岔开话题道：“华美的客户保密制度在整个圈子里都是有名的，这位小护士可以冒着被行业除名的风险出来爆料，只怕幕后之人给了不少的好处。” 曾智表示认同：“看来想要小护士改口，很难。” “为什么要让小护士改口，她的爆料是有很多网友关注，但是有谁真正看到纹身了吗？” 周庭柯的反问让我跟曾智有些惊讶，些许是光线的缘故，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他的视线竟莫名地变得十分柔和。 “就算网友怀疑，也只能怀疑，”周庭柯接着补充道，“我们总不能被一群毫无理智的吃瓜网友牵着鼻子走。” 曾智马上提问道：“周总这是有主意了？” “马上给华美负责人打电话，给他两个选择，”周庭柯言辞果断，斩钉截铁道，“第一，准备好资料跟我们荣域的律师团打官司，我们得让他知道，泄露客户的肖像权隐私权后果有多严重。” “第二点呢？” “法律上有个说法叫谁主张谁举证，小护士可以主张一种说法，华美也可以反向证明，”周庭柯瞄了我一眼后严肃道，“一旦证明了小护士的说法是虚假的，网友们自然不会再去相信她的爆料。” 曾智点点头：“周总说得有道理，但华美能找到证明方式吗？” “涉及到一家医院的生死存亡，负责人自然会有办法。” 听着周庭柯笃定的语气，我顿时舒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后怕。 是啊，我所认识的周庭柯，一向暗藏锋芒，可一旦出手，又能一招毙命。 “还不够，”周庭柯又抬高了语调，盯着曾智道：“舆论发酵太快，这样，你把记者招待会的时间和地点一并发给华美，让他们的负责人和白经理的负责医生一起出席。” 我瞅了一眼周庭柯，问：“他们会同意吗？” 周庭柯信誓旦旦道：“荣域的律师团可不是吃干饭的。” 曾智点点头：“好，我这就安排。” “另外，”周庭柯又瞅了我一眼，迟疑了两秒钟后道，“上午的记者招待会，白经理不必出席。” 我疑惑道：“说好了三人同时出面，我突然避而不见，不合适吧？” “现在网上诋毁你的声音太多，白经理因为身体不适无法出席记者招待会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上次直播间的事情你忘了，万一今天又有人混进来，伤了你怎么……” 说到最后，周庭柯蓦地截住舌头，望了我一眼后，又解释道：“万一白经理在荣域的地盘上出了事故，我们还得担责。” 我不想被诟病成出尔反尔，解释道：“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我同意周总的说法！” 清脆的嗓音从身后传过来，下一秒，元天野快步走到我的身侧，认真道：“姐姐，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暂时先避避风头吧。” 我刚准备开口，又听到元天野说：“我的本事你是见识过的，放心，不过就是个记者招待会，这点小事我跟周总能办得漂亮。” 我也担心因为我的缘故再生出别的事端来，迟疑了片刻后，轻轻地点点头。 半小时后，我们从半山别墅出发，周庭柯和元天野一同去了荣域，我则独自一人回了吴凌的住处。 十点钟，记者招待会终于在我的期待中开始了。 坐在电视机前，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庭柯和元天野以及华美的两位负责人同坐在一排。 招待会刚开始不久，两位打架斗殴的男士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剧本上演了一副和好如初的戏码，最后对着镜头诚挚道歉。 “作为公共人物，我们很抱歉给大家造成了错误的示范，之后我们会严于律己，改行自新。” 打架一事解释清楚后，就到了记者提问时间。 果不其然，首当其冲的就是批评我无故缺席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并询问了小护士爆料一事。 这时曾智就拿出了荣域首席助理的魄力来：“很遗憾，白经理在看到网上的内容后身体抱恙，但我想我们有必要借着今天的记者招待会跟大家解释清楚爆料一事，因此我们请来了华美的负责人以及白经理的咨询医生，现在由两位跟诸位解释。” 率先开口的是华美负责人：“首先对于我司员工在网上爆料客户隐私一事我表示非常的遗憾，的确，白经理是我们的客户之一，也在不久前来到我们医院咨询了医美项目，具体内容我们不便透露，但并不是什么洗纹身。”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记者们纷纷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紧接着给我洗纹身的医师又开口道：“作为白小姐的咨询医生，我想这件事我是很有发言权的，我手中现在有一份白小姐来我院咨询的时间记录以及爆料同事的出勤表，根据上面的时间来看，白小姐几次来我院咨询项目，爆料的小江根本没在医院，另外小江并不属于我们三楼皮肤科，而是位于一楼的护理科，试问，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看到所谓的纹身的？”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但更劲爆的还在后面，这时华美负责人又开口道：“原本我们也不想把这些内容朝外公布，但小江的行为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我院的名声，因此我们不得不把小江近半年来在我司的考评内容公布出来。” 内容中，小江的考评记录非常差且经常收到投诉。 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两位华美的医生用了自己的方式证明小护士在带节奏，有日常考勤还有工作记录，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不出片刻时间，微博上就有人质疑小护士的人品问题，还有网友巧妙地提出了“拿好处爆料”问题，直接上升到了人品问题。 虽说舆论并没有出现一边倒的情况，但至少跟暗中隐藏的对手打了个平手，纹身风波虚虚实实，盖过了我跟周庭柯之间的情感插足讨论。 人心本就偏着长，周庭柯用事实证明了很多网友都会被节奏带着走，同样让我见识到了荣域资本的能量。 镜头里，曾智自信满满地对此次的记者招待会做最后的总结，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即将结束时，场面忽然陷入了一片骚动之中。 镜头一晃，晃到了一张我无比熟悉的娇小面孔前，另大家包括我都很意外的是，原本跟周庭柯说好不会露面的林杳杳却春光满面地出现在镜头前。 小姑娘穿得端庄娴静，俨然一副小白花的模样，镜头里，她紧张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用着甜软的嗓音道：“网上的评论我都有看，我可以用人品保证，音洛姐绝对不是大家说的那种人，她为人热情善良，无论在工作上和为人处世上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很感激她，还请大家不要误会音洛姐。” 她说完这一席话后，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前我还在琢磨着林杳杳为什么会一反常态保持安静，看到这一幕之后我明白了，敢情她是憋着大招呢。 在周庭柯深陷舆论之中站出来替他辩白，还不忘替我说两句好话，虽然没有明说她跟周庭柯的关系，但她的出现，就已经从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两人的关系。 这是利用舆论抬高自己的身价，是很聪明的做法。 我对此兴趣不大，我想，现在应该头疼的应该是沈华兰，或者，周家。 不过，跟我也没多少关系了。 就在我拿起遥控器准备关闭电视时，突然一个尖叫声从直播中传了出来：“林小姐你被白音洛骗了，你们大家都被这个贱人骗了，这个贱人表面上一副才貌双全的样子，其实未婚先孕，还把私生女藏在了京港！” 「今天临时有事一更」 第235章 我想过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可能会有变故，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镜头里，骂我的是一位约莫三十左右的男子，他脖子上还挂着记者证，写着梅丁二字。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瞬间的功夫，原本和谐的场面便变得混乱不堪。 “大家听我说，我说的这些内容都是有依据的，”梅丁对着镜头咆哮，“这两天我去了白音洛的老家蚌城，走访了她四周的邻居，其中有邻居爆料白音洛在老家时期曾有很明显的孕吐反应，不久后就去了县医院产下一女，现在这位私生女就在京港，大家千万不要被她的表面给欺……” 义愤填膺的台词还没有说完，镜头里突然一片漆黑，直播中的记者招待会骤然停止了。 看着一片漆黑的电视屏幕，我一秒清醒，马上给尤赫去了电话。 刚接通，尤赫理智的嗓音就传到了我的耳中：“洛洛，直播我看了，别紧张，我正在安排。” 我想到还在医院的囡囡，十指不听使唤地颤抖，紧张道：“尤赫，囡囡不能有事。” “不会有事，”尤赫安慰我，“你让我联系的疗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院方已经派人过来，我现在就在去医院的路上。” 我吸了口气，这才拉回了一丝理智，断断续续道：“郝主任……郝主任那边我们先前就商议好了，我现在给姑姑打电话，不，我现在就去医院。” “洛洛，”尤赫突然抬高了嗓门，提醒道：“你不能来。” 我握着车钥匙的手一滞，猛地停下脚步，又听到尤赫说，“这个梅丁在我们的圈子里根本排不上号，但今天却当着荣域的记者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必然是受人指使，现在我们还不清楚这个背后之人是谁，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想等你露出马脚，你这个时候来医院，万一后面跟着尾巴，反而弄巧成拙。” 尤赫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我的头上，我定了定神，说，“我知道了，但尤赫……囡囡……” 话还没说完，我的声音已是哽咽。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掐断线后，我立即给姑姑去了电话，听说要马上给囡囡安排转院，姑姑也是吓了一跳，惶恐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我不想姑姑担心，“之前我就跟郝主任提过，想要给囡囡换一个好一点的休养环境，这不正好尤赫找到了一个，这件事我就交给他办了。” 姑姑表示理解：“嗯，尤赫办事靠谱，那就这么办吧。” “姑父的话暂时不用跟着，”我想着尤赫口中的尾巴，挂电话前，我叮嘱道：“你让他先把儿童房清理一遍，等囡囡恢复好了，就回家里。” 之后我又给尤赫去了电话，挂断时，他跟疗养院的人已经到了儿童医院的后门。 我越想越觉得庆幸，想着不久前从医院出来时尤赫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做两手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果然，在这京港，没有一件事是简单的。 大概是受尤赫的影响，这会儿我的大脑已经完全清醒了，仔细一想，这位梅丁也没在镜头前拿出实打实的证据，而且记者会突然中断，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很明白，幕后之人如此费尽心思地算计我，我可不能坐以待毙。 十分钟后，郝主任的电话拨了过来：“白小姐，尤记者已经把囡囡接走了。”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哽咽道：“郝主任，谢谢你。” 想到刚动过手术的小奶包因这个幕后之人备受折腾，我狠狠地掐了下手心，思索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我人赶到荣域大厦楼下时，一眼就看到了围在大厅右侧的记者们，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我的名字后，倏忽之间，一群人蜂拥而至，将我团团围住。 “白小姐，你看了记者招待会内容了吗？对于梅丁记者的爆料你怎么看？” “白小姐，你真的有位私生女吗？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白小姐，你跟周庭柯之间的纠缠，跟这个孩子有……” 没等最后一位记者把话说完，我直接伸出手，挡住了他的摄像头，铁青着脸道：“你是哪家报社的，没有任何根据的话可以随便说嘛？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就你刚才的那些话，我完全可以告你诽谤。” 大概是我平时看着性子软了些，以至于露出这样犀利的一面时，很容易地就镇住了场面。 当然我也知道任何时候得罪记者都不是一件正确的事，于是我平和道：“闹剧我看了，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这件事来的，诸位不嫌麻烦的话，请随我再去一趟招待会现场。” 记者们听到这话后面面相觑，一个个露出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来。 这时曾智从不远处小跑过来，神色惊恐地看着我，不安道：“白……白经理，你怎么过来了？” “周总呢？” 曾智压低声音道：“元总监刚才在招待会上把这个叫梅丁的记者给揍了，人家报了警，警方正在处理呢，周总也在。” 我想到忽然掐断的直播，恍然大悟道：“麻烦你转告周总，借荣域的招待会一用。” 曾智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白经理，你……” 他欲言又止，顿了顿后小心翼翼道：“你真的有个女儿吗？” 我不想浪费时间，果断道：“等会你就知道了，曾助理，可以安排吗？” 曾智见我一脸严肃，又看看我身后那群记者，咬咬牙道：“行，我来安排。” 记者招待会的地点在荣域大厦中最大的多媒体厅内举行的，我人过去的时候，周庭柯、元天野和林杳杳以及被揍的梅丁都在幕后，我微微抬眸，就撞见了周庭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我避开他的眼神，余光一扫，看到了林杳杳投来的试探目光。 周庭柯的另一侧是同样带着探究目光的周聘之。 “周总，”我没有拐弯抹角，说，“今天的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我想我有必要对公众有个解释。” 周庭柯上前一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问：“你……” “我知道两位周总的担忧，”我打断周庭柯，“子虚乌有的事情，我自然要替自己澄清。” “白经理果然是女中豪杰，”周聘之突然接了话，疑惑道，“事情闹这么大，总得给公众一个说法，就是不知道，白经理准备怎么做？” 我瞄了眼周聘之，平静道：“等会周经理就知道了。” “庭柯，你说呢？” 听到提问的周庭柯朝我又朝我投来了一个犹豫的眼神，没有立即做回应。 似乎是想给我考虑的时间。 而元天野也同样反对，却被我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下一秒，我斩钉截铁道：“周总，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周庭柯听到这话后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迟疑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我们一行人出现在了记者招待会上，面对镜头，我先给所有人鞠了一躬，带着歉意道：“很抱歉这些天因为我个人的事情占用了公共资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有些始料未及，原本我以为沉默就能平息一切，现在看来并不行。” 说到这，我停顿了两秒，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尤赫发来的照片，照片里，囡囡人已经抵达京郊的疗养院，坚定道：“首先，对于梅丁记者的诽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追究他本人的法律责任。” 这时候有记者提问：“白小姐，既然你要追究梅丁的法律责任，请问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佐证他的说法并不真实呢？” 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深吸一口气道：“原本这件事，我是不想对外公布的，因为这涉及我最亲近的亲人，我的姑姑和姑父，他们一个跛脚，一个结巴，年近半旬的时候走到一起，但一直无所出，所以最后他们做了一个决定，就是领养了梅丁口中的一个女孩。” 说完，我将领养证明拿了出来，并解释说，“这是领养手续的复印件，我不知道这位梅记者是出于什么心思站出来诽谤我，但如大家所见，他所说的，都是假话。” 文件是真实的，手续也是合法合规，我瞄了一眼跟警员站在一起的梅丁，说，“请问梅记者的爆料，有什么证明吗？你说你去了医院，哪家医院，有住院记录吗？或者，有哪位妇产科医生能够证明你的说辞呢？” 梅丁被我的一席话问得一愣一愣的，他张张嘴，说，“医院里有记录，说你曾经住了大半个月的院。” 我扯着嘴角问：“医生说我住的是妇产科吗？” 梅丁答不上话了。 答案他不清楚，我自己是清楚的，因为那半个月，是我人生里最至暗的时刻，也是我自己用水果刀，狠狠地切向手腕，在鬼门关饶了一圈时。 闹剧戛然而止，曾智做了最后的总结：“现在证据就摆在眼前，孰是孰非，相信大家心底都有了判断，在此我们提醒广大网友，一定要理性吃瓜，别再给无辜者带来伤害……” 半小时后，记者招待会顺利结束，元家的律师也到了现场，正和元天野与警员沟通和解事宜，我则站在一旁等待。 这时周庭柯和曾智突然走了过来，他瞄了我一眼后道：“白经理今天的表现很精彩。” 我浅浅一笑，没应声，心口却揪作一团。 直觉告诉我周庭柯这种时候来找我定然有别的目的，果不其然，下一秒，我便听到他问：“白经理方才在记者会上说到的领养故事我深受感动，就是不知道，这个被领养的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眼皮子突突地跳，我掀了掀眼皮，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眼底的期冀。 我淡淡道：“两岁多了。” 第236章 听到我的回答后周庭柯的黑眸里明显流露出了一抹失落，紧接着又说道：“我记得白经理身体素质一向不错，怎么会住半个月的院？” 我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周庭柯会注意到这个细节，面无表情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说完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周庭柯的眼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在我的脸上。 我想着近日的种种，提醒道：“周总今天能顾全大局我们感激不尽，但之后若非必要的话，我想我们暂时还是少碰面。” 黑眸里闪过一抹诧异，继而又转成了一丝不悦，我刚准备解释，又听到元天野道：“听到了吗周总，你的女朋友还在那等着你呢，快去吧。” 被元天野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站在几步之外的林杳杳。 小姑娘畏畏缩缩地朝我们的这个方向望了一眼，人却没走过来。 周庭柯一秒恢复冰山脸，而后迅速的转身离开。 我盯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顿时心事重重。 我知道，今天的这场戏，解决当下的危机容易，但却经不起细查。 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当初我们做得再缜密，只要有心人顺藤摸瓜，查出一些事，只是时间问题。 我突然意识到，留给我跟尤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正如尤赫所说，这个梅丁在记者圈子里不过是个小喽啰，今天敢当着这么多同行的面搞事情，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楼下，匆匆赶来的吴凌给了我一个紧实的拥抱，抱怨道：“你也真是的，姑父带着小宝贝来京港怎么还瞒着我，今天要不是看直播，我还不知道呢。” “对不起。” “哎呀，好啦，事情解决了就好，”吴凌安慰我，“不过你放心，这个梅丁敢诽谤你，我一定要他好看。” “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吴总呢，”元天野一脸戾气，桃花眼里愤愤不平，“我会让他知道，自己是干了多大的蠢事。” “打住，”我不想拉元天野和吴凌下水，求饶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时候去找他的麻烦，只会打草惊蛇。 元天野和吴凌拗不过我，最终同意了我的做法。 但让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天后，网上居然突然涌出一股子“正义军”，夸赞姑姑和姑父的领养行为，并同情被“冤枉”的白音洛，因此《物语》的下载量一骑绝尘，居然杀到了整个手游圈的前十名。 这种因祸得福的局面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但另一边，尤赫却告诉我，梅丁在记者招待会后回到住处便闭门不出，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 这就意味着，那股子藏在暗中算计我们的力量，暂时还没露面。 “我跟同僚打听过，梅丁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事情办成这样，幕后之人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电话里，尤赫理智地跟我分析，“他现在应该是想避风头，如果我没猜错，这小子这两天一定会有所行动。” 我克制住心口的焦虑道：“好，我等你消息。” 但出乎意料的是，尤赫的这通电话过去后不出半天，梅丁已经按捺不住有所行动了。 彼时正值晚上九点半，尤赫再次来电道：“洛洛，梅丁露头了，好像是要跟什么人会面，我现在正跟在他后面。” “这种时候出门，应该是跟人约好了，”我激动地打开微信，说，“你把定位打开，我这就过去。” 尤赫不同意：“不行，万一有危险……” “那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打断尤赫，说，“而且，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搞鬼。” 半小时后，我顺着手机上的定位，来到了一处即将拆迁的破旧房区，不出片刻，一身黑衣的尤赫便从角落里窜出来，瞅了我两眼后道：“又瘦了。” 尤赫是一名记者，也是一位地道的北方男人，因常年跑东跑西，一张脸呈小麦色，身材高大强健，第一眼看上去，总能让人想到稳重踏实几个字。 所以站在他面前的我莫名地被衬托得有些瘦小。 我环顾四周，问：“梅丁人呢？” 尤赫扬了扬下巴，嗤笑道：“喏，藏在那呢。” 我刚准备过去，却被尤赫拦住：“他明显在等人呢，不急，我们到墙后等。” 尤赫给我找了一个靠着旧窗的位置，不得不说记者的职业敏感度还是很高的，这偷窥的角度都找得极好，一眼望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张皇失措的梅丁鬼鬼祟祟的藏在角落里，时不时的还往外面探出个脑袋。 就在我以为马上就要抓到罪魁祸首时，几个高大的身影陡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一溜烟的功夫，便将梅丁按倒在地，速度之快把我跟尤赫都吓了一跳。 杀猪般的求饶声传到耳中，梅丁惶恐道：“我错了，饶了我吧！” 我跟尤赫对视了一眼，风驰电掣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右侧走了出来，缓缓地走到了梅丁的身前。 借着头顶的月光，我瞧见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竟是周庭柯。 正在拍摄的尤赫也明显吃了一惊，一不小心镜头碰在了锈迹斑斑的窗棱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惊动了不远处的几人。 “谁在那里？” 是曾智的声音。 我跟尤赫意识到我们被察觉了，我知道，如果被周庭柯察觉，他肯定能第一时间认出尤赫，思忖片刻后，用眼神示意他马上离开，准备自己站出去。 尤赫摇摇头，见我态度坚决，抱住摄像机从另一侧离开。 我清晰地听到了从梅丁处传来的脚步声，深吸一口气后，安静地走了出去。 此时曾智已经走到了我的两步之外，一道强光照到我的脸上后，我听到了曾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白经理，怎么是你？” 我避开强光，故作镇定道：“我……我是跟着梅丁过来的。” 我话音未落，只见周庭柯三步做两步地走到我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怒火，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咆哮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大晚上的一个人过来，白音洛你不要命了！”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似是紧张和关切。 我拧了拧眉，想到匆忙离开的尤赫，生生地把心口的不快压了下去，和声道：“我就是想看看，梅丁是受了谁的指使。” “所以你就一个人过来？”周庭柯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眉头紧锁道：“白音洛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 我看看被按在地上的梅丁，又看看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男人，提议道：“周总，我想我们现在的重点，应该是问问梅记者今晚是过来见什么人吧？” 第237章 周庭柯在我的提醒之下才把视线移动到梅丁身上，下一秒，步伐稳健地朝几人走了过去。 梅丁见状把头埋得更低了，虽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隐约能瞧见他颤抖的肩膀。 这时曾智站了出来，询问道：“咱们也别绕圈子了，说吧，指使你的人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后我上前两步，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梅丁身上，只见他怯怯地望了周庭柯一眼后，把头埋得更低了。 见状，周庭柯眉头拧紧，跟一旁的壮汉简单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两位壮汉按住梅丁的胳膊，其中一位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往地上磕了下去。 “咚咚”两声后，梅丁马上开口求饶：“周总，饶了我吧，不是我不敢说啊，只是对方说他是您的……” 梅丁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少废话，”曾智瞪了梅丁一眼，呵斥道，“老实交代。” 梅丁惶恐地看向周庭柯，像是憋了口气道：“周总饶命啊，这件事是你大舅子指使我的！” “大舅子”几个字从梅丁口中说出来时，我跟周庭柯都愣了一下，曾智更是怒不可遏，上前一步道：“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周总单身汉一个，哪里有什么大舅子！” 梅丁也恼了：“那家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事成之后把剩下的四万块给我，我对天发誓，我要是撒谎，不得好死！” 曾智也懵了，试探地看了周庭柯一眼后，指着梅丁说：“行，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把人约到这儿！” 被松开一只手的梅丁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看着我和周庭柯道：“这家伙不讲信用，我今晚本来也是约他到这的，这时间都过了，显然是不想给尾款了。” 曾智咆哮道：“打，给他打电话！” 梅丁按照吩咐当着我们的面拨通了一串数字，几秒钟后电话便接通了，紧接着就是一段责骂：“你他妈脑子不好使是吧？都跟你说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事情办成这样你还有脸跟老子提尾吗？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没等梅丁开口，对方已经掐断了线。 梅丁满脸忿忿的再拨过去，听筒里却传来了机械的提示音。 我猜是对方把他拉黑了。 梅丁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惊慌失措地看着我们，结结巴巴道：“我没撒谎……真的没有……” 我回想刚才的那段男声，总觉得口音有些熟悉，开口道：“他叫什么，住什么地方，现在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 梅丁看看我，思索了片刻道：“他没跟我说身份，但……刚才我听到了搓麻将的声音，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 我看向周庭柯，说：“我们得趁这个人还没察觉时，立即找到他。” 周庭柯闻声跟曾智递了个眼神，下一刻，我听到曾智说：“把人带上车，我们现在过去。” 我见状迈开腿，却被周庭柯突然伸出的手臂拦了下来。 四目相撞，我听到他说：“你回去等消息。” 幕后之人近在眼前了，这种时候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周总，我可是这场闹剧最大的受害者，我必须亲眼见到幕后主使。” “不安全，”周庭柯言简意赅，见我态度坚决，又缓了缓语气说：“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周庭柯不愿我跟着的意思很明显。 但为什么呢？听字面意思，似乎是替我着想，可真的是这样吗？ 我想到梅丁口中的“大舅子”几个字，不自觉地就跟林杳杳联系到了一块。 他，该不会是为了维护林杳杳吧？ 想到这，我坚决道：“周总，抱歉，恕我不能听从你的安排，我现在必须跟过去。” 男人闻声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眼底的不悦都快要溢出眼眶了，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妥协。 片刻后，周庭柯叹了口气道：“你要跟着也可以，坐我的车。”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向周庭柯时，他却避开了我眼神：“今晚就我们几个来过这，你要是出了事，我们还得担责。” 我客套道：“还是周总考虑周全，那听您的。” 上车时，我才知道周庭柯今晚过来时一共开了两辆七座商务，梅丁和几个壮汉坐在前车，我，周庭柯还有曾智坐在后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在逼仄的马路上。 大概是方才我的态度太过强势，以至于上车之后周庭柯一直阴沉着一张脸，让本就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气压一度很低。 我心里还惦记着尤赫，怕他因为我没给消息做出其他举动来，但又没法当着周庭柯的面联系，一时间也是心烦意乱。 可有时候你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不，没过一会，尤赫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我故作镇定地掐了线，一抬眼，就对上了周庭柯那双狐疑的眸子，短暂的对视后，我听到他问：“白经理怎么不接？” “广告电话。”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周庭柯的冷斥声，他话锋一转道：“对了，梅丁说姑姑一家现在就在京港是吗？” 警惕心起，我诧异地看向周庭柯，说：“姑父在。” “哦？” “姑姑带着孩子去探亲了。”用着早就编好的台词，我语气自然道。 但这个理由似乎并没有说服周庭柯，男人深邃的眸光紧紧地盯在我的脸上，似乎一定要找出什么答案似的。 压迫感很足。 我干脆倒打一耙：“话说回来，周总，你觉得，什么人会自称是你的大舅子？” 我说这话的时候故意递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目光触动到周庭柯的脸上时，他明显露出了一丝不悦。 坐在前排的曾智马上插话道：“白经理有所不知道，就周总的身份，每天不知道多少人冒充他的亲戚，更有无良商家想借着他的名义割韭菜，都被法务部给教训了。” 我浅浅一笑，不咸不淡道：“但愿只是我们想多了。” 周庭柯没有接话，但神色里，却多出了一丝疑虑。 好在，上面的话题总算被我揭了过去。 谈话间，车子突然听了下来，这时曾智手里的对讲机有了动静：“曾助，到地方了。” 我激动地看了看窗外，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彼时所出的位置有些眼熟。 我这才意识到，这里，居然就在我跟姑父租的房子附近，之前中介带我们来看房时，恰巧经过此处。 巧合越来越多，也愈发地接近了我心底的猜测。 “跟着梅丁进去，先把人带出来，”曾智冷静指挥，“尽量不要闹出动静。” 对讲机另一头应了一声后，我隔着一道车窗便看到梅丁几人朝商业街的一条巷子走了进去。 我心里有些按捺不住，刚准备去拉车门，又听到周庭柯提醒道：“在这待着。” 我虽有些不乐意，但也知道打草容易惊蛇，于是耐心地等待着。 一刻钟后，梅丁几人从巷子口走了出来，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位男士，但因为角度问题，我暂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直到几人离我们的商务车越来越近，我才看清楚对方的那张脸。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居然是上次跟着赵红梅一起出现在华美医院的那个小伙子。 心口蓦地窜出一团火，我狠狠地捏紧把手，听到曾智说：“这张脸很是陌生啊，到底是什么人。” 我吸了口气，用着克制的语气说：“梅丁没有说谎。” “白经理认识他？” 我转过脸，瞄了一眼曾智，又看向周庭柯，说：“周总，这位，是林杳杳的表哥，按照辈分，你的确应该叫他一声大舅子。” 「今天一更，明天见」 第238章 周庭柯在听到我的提醒后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戏剧性的一面，一张脸从疑惑到惊讶，又从惊讶变成隐忍不语，而那双原本还是云淡风轻的瞳孔中，不自觉地散发出了一股不可捉摸的黑色流影。 看来是不高兴了。 “曾智。”男人一开口，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感，“还在等什么？” 曾智面上一怔，立即拿出对讲机，果断道：“马上把人带上车。” 闻声我看向车窗外，果然瞧见两名壮汉一把将赵红梅侄子钳住，但这小伙子并没有缴械投降，而是反应极快地挣脱了壮汉的手臂，撒腿便跑。 一时间我也有些急了，眼看着这个黑色身影在夜色中穿梭，我忍不住伸手去拉车门，却被周庭柯制止了。 “他跑不掉。” 周庭柯话音刚落，只见马路右侧忽然窜出一个身影，直接把试图逃脱的赵红梅侄子绊倒在地。 但这小子依旧不死心，竟趴在地上打电话，他人被壮汉拖到车里时，我听到他扯着嗓子喊道：“姨啊，救命啊！” 我猜他那通电话应该是打给赵红梅的。 周庭柯自然也听见了，他充耳不闻道：“先把人带回荣域。” 路上，我跟周庭柯都没有说话，没一会，他的手机响了，我随意一瞥，看到了屏幕上显示“林杳杳”三个字。 周庭柯倒也没背着我，而是当着我的面按了接听。 “庭柯，不好了，我妈刚接到了表哥的求救电话，话都没说上两句他电话就关机了，他叫裴伟，今年二十三岁，你能帮我找找他人在哪吗？” 原来是请周庭柯帮忙找人的。 “不用找了，”男人语气疏离，“他人在我这。”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断断续续道：“庭柯，为……为什么啊？” 周庭柯沉着一张脸道：“有点事要问问他。” “庭柯，”林杳杳的语气有些慌，紧张道，“是我表哥做错了什么事吗？” 周庭柯捏了捏眉心，压低声音道：“这得问他。”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掐了线，难得的没有拖泥带水。 但面上，却裹着一层疲惫。 见状，我的心口隐约涌出一丝不安来。 裴伟作为赵红梅的亲侄子，被抓时第一时间打电话向赵红梅求救，就凭这一层关系，找梅丁爆料一事，是裴伟一人所为，还是赵红梅指使？ 假如是后者，周庭柯还会像之前那样包庇吗？ 我心里没有答案，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半小时后，梅丁和裴伟被带到了荣域的会议室，被教训后的梅丁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而裴伟明显松弛许多，视线在我的脸上瞄了两眼后，又看向周庭柯，主动套近乎道：“不是我说啊妹夫，你现在怎么还跟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待在一块呢？你就不怕咱家杳杳吃醋啊？” 这一声姐夫把周庭柯和曾智都给叫懵了，曾智上前一步，怒不可遏道：“谁是你妹夫，且不说周总和林小姐现在还没谈婚论嫁呢，就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胡说八道！” 裴伟被曾智这么一怼，立即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小声嘀咕道：“我好歹是杳杳的亲表哥，你呢？一个打工的而已。”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曾智气地抵了下后牙槽，指着裴伟道：“你知不知道没有事实根据的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就你指使丁梅爆料这件事，白经理完全可以告你！” 裴伟一听这话后立即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来，瞪着我道：“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地勾搭我妹夫，我还不能找人给她点颜色瞧瞧？” “你……”曾智气得咬牙切齿，“你简直不可理喻！” 裴伟不屑地瞄了一眼曾智，说：“我跟妹夫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曾智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我们几个人同时看过去，便看到了林杳杳、赵红梅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站在门口，赵红梅环顾室内，三步做两步的走到裴伟身侧，直接朝他的头上甩了一巴掌。 “你这个臭小子，你到底做什么！成天操不完的心啊你！” 裴伟被打疼了，捂着脑袋道：“姨，我不过杳杳打抱不平，你怎么也责怪我呢？” 赵红梅狠狠地瞪了裴伟一眼，示意他闭嘴，又满脸堆笑地看向我跟周庭柯，小心翼翼道：“周总，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林杳杳也站了出来，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后，问：“庭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大半夜的把我表哥带到这了？” “呵，还能是什么事，”曾智冷嗤一声，讥讽道，“记者会上的闹剧，就是林经理的好表哥导演的一手好戏，现在人证物证俱全！” 林杳杳看看我，又看看坐在裴伟身侧的梅丁，诧异道：“他，他怎么会在这？” 惊讶的表情倒不像是装的。 但她真的只是刚知道这件事吗？ “裴伟，你糊涂啊！”赵红梅似乎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用着责备的口吻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呢，快，快跟周总和白经理赔礼道歉！” 裴伟怔怔地看向赵红梅，愣了片刻后，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赵红梅见状立即赔笑道：“周总，白经理，实在是对不起啊，这小子亲爹死得早，也没读多少书，怪我这个做姨的教导无方，才给你们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要怪你们就怪我好了……” 她说到这，声音竟有些哽咽，还当着我们的面做了一个抹眼泪的动作。 林杳杳见状立即扶住赵红梅，用着怯懦的语气道：“庭柯，音洛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知道我表哥犯了大错，如果可以，我愿意替表哥补偿大家。” 裴伟一听这话，立即站在了林杳杳身前，叫嚣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是我做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这个不孝子！”赵红梅拎住裴伟的耳朵，大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乱逞强，你……你现在给我跪下，跪着向周总和白经理道歉！” 看着几个人精彩的表演，我站起身道：“下跪就不必了。” 赵红梅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带着谢意道：“白经理大人有大量，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这小子改过自新，一定……” “但是，”我打断赵红梅，神色严肃道，“做错事了，就得担责任，既然人证物证俱全，我看就交给警察和律师来处理吧。”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演戏的几位顿时懵了，林杳杳更是欲哭无泪地看着我，哀求道：“音洛姐，表哥知道错了，请你高抬贵手，请你……” “可林经理有没有想过，你的好表哥在算计我时，可曾想过我的处境？”我没有退步的意思，“所以，他必须对这件事负责。” 林杳杳见劝说我无果，红着眼圈又看向了周庭柯，哽咽道：“庭柯，怎么办……” 我也看向周庭柯，不咸不淡道：“周总觉得我的处理方式如何？” 我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周庭柯身上，男人沉着一张脸道：“记者招待会上事故影响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公司声誉，如果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我没法跟董事会交代，所以……就按白经理说的办。” 「今晚加班，不更了，明天见~」 第239章 半小时后，警员带走了梅丁和裴伟。 赵红梅和林杳杳也在现场，林杳杳只是红着眼圈看着，赵红梅则露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但令我疑惑的是，林父却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旁，时不时还朝我递来探究的目光。 这个中年男人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相当普通，但每次我们对视时，我总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回避的眼神。 似曾相识。 闹剧结束，我立即跟周庭柯提出告辞，他却提醒曾智：“给白经理准备一辆车，把人送回住处。” 我立即拒绝：“不必了周总，回去的路我还是认识的。” 说完，我我微微侧目，瞄了一眼神色悲痛的赵红梅母女，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不愿让周庭柯的人送我的原因还有一个，我得给尤赫去个电话。 上车后没多久，我便拨通了尤赫的号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尤赫听完后提出疑问：“我觉得事情还有些蹊跷，就算这个裴伟能一次性支付给梅丁大几万块钱，那微博上的节奏又是怎么回事呢？这年头，想要预热一个话题本就不容易，更何况晚上那些恶评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如果不是花钱了，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 事发后我也有关注过微博上的状况，正如尤赫所说，恶评如潮，他作为一个媒体人自然是清楚其中的猫腻，而我从吴凌的口中也曾听说过运作一个话题要给平台交不少费用，还不是个小数目。 “林杳杳家中的状况我从沈华兰口中略知一二，”一时间我心有余悸，“我不认为他们有这个财力去做这件事。” “所以洛洛，我认为，这件事还没结束，”尤赫笃定地开口，又话锋一转道，“另外，警局那边也不能把事情闹太大，这件事如果深究下去，只会落得一个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果。” 尤赫说的这一点我也有考虑道：“我知道，律师这边先以诽谤罪交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不了多久，林杳杳那边就会有动静，到时我再卖周庭柯一个人情，顺理成章地结束这件事。” 尤赫表示认同：“是得给他们一点教训，这个爆料杀得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洛洛，我有预感，幕后之人一定在暗中窥视我们，所以之后的行动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从尤赫的口中听到了一丝紧迫感，平和道：“该来的总要来的。” 聊天中，我想到了林父那探究的眼神，又询问道：“对了尤赫，最近有没有白郎园的消息？” “没有，”尤赫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我思忖片刻，解释道：“我今天看到一个人，总觉得似曾相识。” “谁？” 白郎园和林父，我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可能是我多想了。” 尤赫安慰道：“他离家时你还没记事，记错了很正常。” 我点点头：“重点还是找到肇事司机。” “梅丁事件也不能拖太久，”尤赫再次提醒，“如果他是受人指使，那他们一定会在联系，到时候我们也可以顺藤摸瓜，看看这位幕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好。” 翌日一早，我如常上班，从吴凌口中得知警方那边已经对梅丁和裴伟的事情做了初步回应，也算给闹剧做了解释。 就在我信誓旦旦地以为林杳杳这边会再次来打同情牌时，却意外地接到了姑父的求助电话。 “洛洛，我……我把人推……推下楼了，”姑父语无伦次，惶恐道：“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姑父你先别着急，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姑父告诉我他人现在在省立医院，而被他不小心推下楼的，居然是林杳杳。 姑父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他人虽然有时候会有些莽撞，但不至于没轻没重，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我踩着油门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急诊时，姑父正双手无措的站在一旁，而他的正对面，则站在五六个中年男女，正七嘴八舌地批评着他。 见状我立即冲过去，将姑父护在身侧，问：“具体怎么回事？” “哟，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白经理吧，别说你们这姑侄俩可真有意思啊，一个抢别人的男朋友，抢不到就打人，有本事着呢。”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副耀武扬威的样。 我没有搭理，而是拉着姑父往前走，谁知步子刚迈出，就被在场的几人拦住了。 “怎么着，推了人还要走是吧？我告诉你们啊，想都别想。” “对，这在法律上可是算故意伤害罪，等警察来了再说！” “你们赶走一个试试，”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撸起袖子，“看我不让你们好看！” “要我们好看？”我镇定的上前一步道，“怎么？是要跟我们动手吗？别说我姑父没有推人，就算他真的不小心推了林杳杳，那也轮不到你们来审判他。” 更何况，我清楚姑父是绝对不可能故意伤害他人。 几个中年男女见我气势不弱，微微愣了一下后，又责骂道：“这小姑娘厉害得很哪，难怪厚着脸皮勾搭杳杳的男朋友，原来是不知廉耻啊！” 姑父听到这话之后立即站不住了，他满脸愤怒地从我身后窜上来：“胡说八道！你们……你们胡说八道！” 我忙拦住姑父，镇定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问清楚之后自然会给林杳杳一个交代，麻烦几位让让。” 几个人站着一动不动，一副要给我们一点颜色瞧瞧的意思。 “怎么，几位要以多欺少吗？”我半点没退让，说：“就算是上了法庭，我们也有辩白的机会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依旧是一副不愿让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一声呵斥从不远处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我听着这熟悉的语调，抬眼一看，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周庭柯和曾智。 距离近了，男人气势汹汹地看了两眼跟我们叫嚣的中年男女，冷斥道：“几位是要替警员办案？” 他声音不大，但重在气场强，这不，不出片刻，中年男女们便给我和姑父绕开了一条道。 我平静地看了周庭柯一眼后，拉着姑父往前走，谁知经过周庭柯身侧时，姑父忽然情绪激动，整个人疯了一般地朝周庭柯冲了过去，边冲边骂道：“假仁假义！都怪你！都怪你！” 第240章 姑父像一头斗牛一样冲向周庭柯时，他本人是一点防御意识都没有的，以至于两个人撞击在一块时，周庭柯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男人眼睛一眯，冰冷的寒意覆盖在眼眸中，直勾勾地盯住姑父，俨然已经涌出了怒意，以及一抹不解。 风驰电掣中，我快步走向姑父，拉住他的胳膊，提醒道：“姑父，别说了，别说了……”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颤的，姑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狠狠地瞪了周庭柯一眼后，抿紧了双唇。 “周总，他现在情绪有些激动，”我看向周庭柯，用着商量的口气道：“我带他到一边冷静冷静，你放心，林经理的伤，我肯定给个说法。” 闻声，周庭柯微微一愣，没有提出反驳。 我借机拉住姑父的胳膊，扯着他往外走。 走廊外，我无奈地看向沮丧着一张脸的姑父，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姑父愧疚地看着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今早林杳杳和赵红梅居然带着两箱水果找到了他执勤的位置，说是有事情要跟他说，结果赵红梅居然把裴伟跟梅丁设计我的事说了出来，姑父顿时火冒三丈，便没在理会这对母女。 “我当时……我当时真的很生气，但考虑到囡囡，我没……没吵架，”姑父断断续续地解释，郁闷道，“他们一直跟在我身后，让我……让我找你求情。” 姑父气呼呼地补充道：“脸皮真厚！” 我疑惑道：“然后呢？” “他们跟着我到了地下室，”姑父神色蓦地激动起来，“非要……非要把水果丢给我，我不要的……我想把东西还回去，然后……然后推了一把，那林杳杳就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我想着姑父住的地下室，台阶并不高，只有七八阶的样子。 想着赵红梅母女俩背着我去找姑父一事，我顿时火冒三丈，他们明明知道姑父护着我，还当着他的面讲述自己亲侄子损毁我名誉，我姑父怎么可能忍得了？ “这个事交给我，”我安慰姑父，“没事，你只是不小心，我们先去看看林杳杳的伤势。” 进急诊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姑父不要急躁，这才带着他人进病房。 彼时林杳杳正一脸憔悴地躺在床上，赵红梅陪伴左右，而他们的斜对面，是坐着的周庭柯和曾智。 见我们进来，赵红梅抹了抹眼角，感叹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在没碰到骨头，要是再多几个台阶，我们杳杳的命……”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却恰到好处地发出了几声哽咽声。 林杳杳见状马上拉住赵红梅的手，安抚道：“妈，医生不都说了吗？只是韧带拉伤，也没出什么大事，再说焦叔叔也不是有意的，别伤心了。” 她提到姑父时，杏眸微微地往我们身上一瞥，语气虽然挺和善的，但依旧没忘了提醒在场的所有人是姑父“不小心”把她推下楼的。 地下室不比正常走道，远没有摄像设备，所以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无从辩驳。 但赵红梅母女私自去找姑父的事，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提一嘴：“林经理，发生这种事我们都觉得很遗憾，但我姑父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安，你们没跟我打一声招呼就去麻烦他，这一点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赵红梅听到这话后顿时一愣，诧异地看着我，说：“白经理，我们本意上也不想麻烦焦老弟，可是我那个姐姐只有裴伟这么一个儿子，我这个做姨的总不能不管不问不是？” “这件事既然已经交给警察，你们就不该去麻烦我姑父，”我言辞犀利，“更不该堵到他的住处，你们也知道的，地下室本就不大，挤挤推推的，难免会出事故，你说你林经理？” 被我点到的林杳杳一脸错愕地看着我，眨了眨眼道：“音洛姐，我跟妈妈确实有不妥之处……你先消消气。” 她这么一人错，我突然被噎了一下，紧接着说道：“但说到底，林经理受伤是事实，这样，医药费和误工费由我们……” “白经理，你这是哪的话啊，”赵红梅猛地打断我，赔笑道：“焦老弟又不是故意的，也就是无心之举，我们怎么会跟你计较呢。” 林杳杳马上接话：“是啊音洛姐，我没事的，无非就是走路有些不方便，没关系的。” 不愧是母女两，演起大度的戏码时口吻都是一模一样的，也是，毕竟周庭柯人还在呢，可不得表现得大度些。 我坚持道：“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医药费和误工费我们是一定要负责的。” 见我态度坚决，赵红梅和林杳杳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紧接着林杳杳又看向一旁的周庭柯，怯懦道：“庭柯，要不你劝劝音洛姐吧。” 闻声，周庭柯掀了掀眼皮，视线落在我的脸上，云淡风轻道：“医院这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了，白经理不必介怀。” 他居然，自己处理好了？ 我略感惊讶，又觉得很是不妥，婉拒道：“有劳周总了，麻烦曾助理整理一份收费明细，我转账给你。” 听到这话后的周庭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后，眉头微皱，没有立即答话。 “哎呀白经理实在是太客气了，”这时站在一旁的赵红梅拍了拍手道，“医药费什么的我们肯定是不能收的，如果白经理真的对此负责，我其实……有个提议。” 我好奇地看向赵红梅，视线相撞时，我听到她说：“如果可以，裴伟的事，能请白经理高抬贵手吗？” 姑父听到这话立即窜了出来：“他污蔑洛洛，他就该被抓！” 赵红梅听到这话后立刻红了眼圈道：“焦老弟啊，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裴伟现在还小，要是真被抓了，这辈子就毁了！” 我看着眼前的母女俩，有种掉入圈套的错觉，虽说有些无语，但这也是我顺理成章给招待会事件画上句号的时候。 想到这，我吸了口气，刚准备松口，却听到周庭柯先我一步说道：“这恐怕不妥。” 他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间聚集到他身上，只见男人面无表情道：“做错了事，自然要接受教训，理是理，法是法，不能混为一谈。” 第241章 周庭柯话音刚落，赵红梅母女俩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林杳杳更是没藏住，克制着面上的失落道：“可是庭柯，我表哥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红梅给制止住了，精明的中年女人眼珠子滴溜溜在我和周庭柯脸上来回地转，用着惋惜的语调说：“周总说得有道理，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年纪大了考虑不周。”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赵红梅着实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能屈能伸。 按理说，赵红梅母女俩的这点伎俩根本逃不过周庭柯的双眼，换做以前，他肯定会顺水推舟，维护着林杳杳，但这一次，他竟然没做退让。 原因是什么呢？ 我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庭柯一眼，一时间还摸不透他的心思。 难道说，他对领养一事还心存疑虑，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彻查到底？ 果真如此，那我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或者，周庭柯只是表面上跟所有人立一立规矩，暗地里还是会想办法替林杳杳表哥脱身？ 因为摸不透，我没再提出反对意见，而是顺着周庭柯的话说：“既然周总已拿定主意，就按你说的办。” 我话音未落，就看到了病床上的林杳杳不自觉地捏紧的五指。 我又补充了一句：“林经理多多休息，我们先告辞了。” “周总，咱们下午还有个会，”曾智的提醒声紧接着传了过来，“现在得赶回去了。” 我没在意，只是快出病房时，听到林杳杳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疼痛呻、吟声。 一路上姑父一直一言不发，到小区楼下时，姑父突然神色严肃道：“洛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我静静地看了姑父一眼，又听到他说：“当初我答应过妈，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们，洛洛，你到底在计划……计划什么？” “姑父，我……” “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姑父打断我，激动道：“你的处境很不好，还关系到囡囡，洛洛，你不是说项目结束后就不再跟周庭柯联系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每一件事，都跟他有关系？” 我没想到姑父居然洞察到这么多细节，解释道：“姑父，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那最好，洛洛，周家没有好人，你忘了妈她是……”姑父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总之，我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周家人再欺负我们。” 我看着姑父眼中的仇恨，马上安慰道：“姑父，没有，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囡囡，囡囡最喜欢你了，所以姑父，无论如何，都不要冲动行事，好吗？” 提到囡囡，姑父眼底的愤恨明显淡了许多，他喃喃道：“对，囡囡可不喜欢我发脾气了。” 姑父的一席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再联想周庭柯今天的反常行为，我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回公司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尽快结束记者会的闹剧，态度太坚决吧，怕周庭柯嗅出端倪，态度太委婉吧，只怕事情会变得更棘手。 就在我十分棘手时，荣域法务部的孙羽突然来了电话。 “白经理，梅丁和裴伟这边已经招了，按照我们目前拿到的证据，诽谤罪算是板上钉钉了，你看什么时候跟我去警局一趟，把必要的手续办一办。” 听孙羽说到进度，我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思索片刻后，认真道：“孙经理，首先非常感谢你忙前忙后，但孙经理可知道这个裴伟是什么身份？” 电话里，孙羽语气淡定：“嗯，我听曾助说了，是林经理的亲表哥，不过白经理，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我顺着话题往下说：“孙经理想想，林经理跟周总是什么关系？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周总的大舅子为了自己的亲妹妹才犯了错，人家说到底是一家人，这种时候我们给裴伟送进去了，最为难的会是谁？” “白经理的意思是，周总并不希望我们这么做？”孙羽也是聪明人，直接听出我的弦外之音，却否决道：“可我听曾助理的意思，是要我公事公办，他跟周总那么久了，总不至于会错意吧？” 见孙羽没那么容易被说服，我继续道：“记者会上的情况我想孙经理肯定有所耳闻，裴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总得给董事会一个交代啊，可孙经理……” 我顿了顿，继续自己的说辞：“当初我们为什么能跟荣域合作，不也是因为林经理吗？她在周总心目中的分量，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啊，林经理若是哭了，第一个心疼的不还是你们周总吗？” 孙羽听完我的这一席话后忽然陷入了沉默。 我猜测他一定是犹豫了，又趁热打铁道：“告裴伟，那是周总一定要做的事，但想不想这么做，我猜周总是不愿意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如此周总对董事会也有个说辞，结果也是皆大欢喜，不好吗？” “还是白经理考虑周全，”孙羽夸赞了我一句，又开口道，“白经理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 我最后点了一句：“替周总分忧，是我们做下属的责任。” 掐断线后，我稍稍舒了口气。 但以我对孙羽的了解，他肯定是不会立即撤销对裴伟和梅丁的控诉，不过有他这个传话筒在，至少我可以提前对撤诉一事做个铺垫。 我猜孙羽很快就会给反馈。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许久，只是周庭柯的反应没等到，却等到了前来询问的元天野。 彼时已经晚上八点，我刚关闭电脑，元天野便推门而入：“姐姐，警方那边怎么说你要撤诉，是真的吗？” 我没否认：“是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元天野瞄了我一眼，“难道姐姐被威胁了？” 我诧异地看向面前的臭小子，无奈道：“法治社会，谁能威胁我。” 元天野撇撇嘴，吐槽道：“姐姐别想瞒着我，我都打听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就是林杳杳的表哥，这种时候，姓周的不得护着？” “你说错了，周总是要严办的，提议撤诉的人是我。” 元天野瞪大双眼：“为什么？难道姐姐你……你是要给姓周的一个面子吗？” 听着这声质问，我顿时哭笑不得，反问道：“你觉得周庭柯需要我给面子？” “不是就好，”元天野瞄了我一眼，顿了几秒后道，“那既然是姐姐的意思，我支持你。” 主意改得还挺快。 “谢谢，”我笑了笑，“你啊，什么时候不用拳头解决问题了，才最棒。” 元天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时间不早了，我送姐姐回吧，吴总说了，这两天不安生，要我安全把姐姐送到她家。” 毕竟就是邻居，我也没有反对：“那就有劳元总监了。” 半小时后，我跟元天野出现在凯旋门的车库。 “想到以后每天能跟姐姐上下班，我就好开心啊。” 我看着这小子眉眼间的笑意，回应道：“我只是暂住。” “那我也开心。” 说不过他，我只能笑着闭嘴，然而就在我们两人并排朝前走时，侧面突然走出两人，仔细一瞧，不是周庭柯又是谁？ 巧的是，站在他身侧的，竟然是先前帮吴凌卖别墅的中介小哥。 两个人同时朝我们看来，四目相撞时，只见周庭柯眼神一暗，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危险的暗光。 “咦，这不是白经理吗？”中介小哥记性很好，主动跟我打招呼，他的视线在元天野的脸上扫了扫，好奇道：“白经理也是来看房吗？跟男朋友一起啊？” 第242章 中介小哥话音刚落，元天野马上接话道：“朋友很有眼光啊，哪家中介公司的？” 中介小哥马上递上名片，我解释道：“不用了，我们不是看房。” 元天野却顺势接过了名片，笑眯眯道：“姐姐，现在不用，以后说不定能用到呢？” “别闹，”我小声提醒，“时间不早了，先回吧。” 元天野乖巧的没再多言。 可就在我们准备抬脚离开时，不远处的周庭柯却突然开了口：“白经理，孙羽给我来过电话了。” 我立即驻足，望了周庭柯一眼后，跟元天野说：“你先上楼，我跟周总简单聊两句。” 元天野显然不太乐意，见我态度坚决，又抬高嗓门道：“那我去电梯口等姐姐。” 中介小哥也看出我跟周庭柯又是要谈，机智道：“周总，那我先去开车。” 原地只剩下我跟周庭柯两人。 距离近了，我开口道：“孙经理下午给我来了电话，我……” “这么中意凯旋门，因为他？” 周庭柯蓦地打断我，说话时还朝楼道口瞥了一眼，语气里夹着一丝讥诮。 中意？ 我顿了顿，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次跟沈华兰见面的场景，我猜周庭柯的这个结论应该是从她口中得来的，我也不想多费口舌，继续孙羽的话题：“我仔细想了想，裴伟造谣确实应该受点惩罚，但他毕竟不大，犯了错，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总得给他一点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孙羽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周庭柯瞄了我一眼，淡淡道：“他说白经理不想我左右为难，怕我对董事会没个交代，所以提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这样吗？” 说是这么说，但这个话从周庭柯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解释道：“物语能有今天，离不开周总的帮助，也少不了林经理的努力，这点好歹我们还是懂的。” “你的心意……我已经了解了。”周庭柯断断续续地开口，语气里莫名的带着一丝柔和。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终于可以画上句号时，男人却话锋一转道：“但裴伟和梅丁，必须受到惩罚。” 他语气果断，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见状马上开口道：“周总，真的没这个必要，你想想躺在医院的林杳杳，你要是这么做，她肯定会伤心的，再说这个事情是由我提出来的，董事会方面也好交代呀！” 话说出口，我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这种急迫感跟我目前的态度非常违和，连我自己都察觉到十分突兀。 我突然心虚到不敢跟周庭柯对视。 这个男人太聪明了，我担心他会从我的言辞中察觉到端倪。 就在我思索着如何去圆这句话时，周庭柯又开口道：“看得出来，白经理……” 他说到这里蓦地顿住，惊得我不自觉地掀起了眼皮，四目相撞时，我听到周庭柯缓缓道：“白经理……挺会替人着想的。” 说到最后，周庭柯居然避开了我的视线，好像心虚的人，是他。 难道说，我的提议奏效了？ 还是说，周庭柯又在讽刺我？ 我的视线悄悄地掠过男人的脸颊，只见周庭柯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心情不差的样子。 有些古怪。 我自知言多必失的道理，迟疑几秒后，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周总可以再考虑考虑，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 “回……”周庭柯瞄了一眼走道，问：“白经理今晚住这？” “是的，舆论风波还没过，我暂住这。” 说完我转身便走。 再多聊两句，只怕周庭柯会瞧出我的心思。 十分钟后，我躺在了吴凌家的沙发上，彼时吴凌正在刷睫毛，嘴里还哼着小曲，俨然心情不错的样子。 “今晚有约会啊？” “探戈舞会。” 我看着吴凌眉飞色舞的模样，问：“舞伴定了？” 吴凌刷睫毛的手一顿，瞄了我一眼后，没吭声。 我试探地问了句：“该不会是曾智吧？” 吴凌手里的睫毛刷忽然不听使唤地滑到了一旁，她解释道：“他说想学探戈，我就勉为其难教教咯。” 我想着曾智温顺可爱的性子，又联想吴凌霸道凌厉的个性，别说，还真是互补。 只是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周庭柯，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吴凌见我没吭声，瞅了我一眼道：“怎么，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怕他把我吃了？” 我点点头，毕竟吴凌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她嘴上说着不求天长地久，实际上，她比谁都渴望真诚。 而曾智最大的优点就是真诚。 “好啦，我们不过跳个舞，”吴凌安慰我，“还不至于擦枪走火。” 我看着吴凌穿的低胸礼服，笑着没搭腔。 明明比谁都重视。 吴凌走后，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竟是在车库时周庭柯欲言又止的表情。 太诡异了。 但愿明天一早，能听到他说撤诉的信息。 想着想着，我便进入了梦境，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时，一声开门声将我惊醒，我疑惑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吴凌气势汹汹的甩恨天高的模样。 我疑惑道：“怎么了？” “姐姐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被弟弟放鸽子，”吴凌面带愠色，气呼呼道，“曾智是吧，我看是得增增智了！” 她边说边拿出手机：“拉黑，删除，姑奶奶后面要是再跟他多说一个字，我吴大美三个字倒着念！” 我意外道：“曾智不是这种人，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工作，”吴凌气呼呼地念着这两个字，生气道，“居然跟我说临时加班，被周扒皮叫回去加班！” 我表示理解：“正常啊，这是助理的日常。” “但是今天也是他约我的耶，还说已经跟周庭柯请过假了，不是洛洛，你觉得说得过去吗？姑奶奶这个妆画了整整一个多小时耶！” 看吧，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认真的事实。 “好了，别生气了，”我安慰吴凌，“也许是真的有急事。” 吴凌咬咬牙：“不管了，泡澡，之后这家伙只能躺在我的黑名单里！” 看来气得不轻。 然而五分钟后，曾智的电话就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猜是为吴凌打来的。 “白经理，你现在能联系上吴凌吗？”曾智语气焦灼，不安道：“我打她电话没打通，微信也……也联系不上，你说她大晚上会去哪儿，会不会有危险？” 虽然曾智唠叨是日常，但这一秒，我还是被这家伙担忧的嗓音给感动了一把。 “她回来了，”我实话实说，“但现在有点儿生气。” “白经理跟吴凌在一起吗？”曾智语气惊讶，“不对啊，周总不是说，你今晚在凯旋门吗？” 原来，曾智并不知道吴凌搬家的事，也不清楚我今晚住在吴凌家。 “哎呀，这下误会大了！”电话那头，曾智惊叹一声道，“周总还以为白经理今晚睡元总监家呢。” 第243章 听筒里传来了曾智的捂嘴声，紧接着他又解释道：“不是白经理，周总也就是担心你的安全，绝对没有怀疑你人品的意思。” 我一头雾水：“怀疑我……人品？” “哎呀，怎么越解释越乱了，”曾智语气急促，顿了几秒后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道，“不瞒你说白经理，我之所以临时取消了跟吴凌的约定，是被周总突然喊回来的。” “嗯，能理解，工作第一嘛。” “不是工作，”曾智否认了我的说法，叹了口气道，“周总喝了点酒，这会儿正对着院子里三角梅说话呢。” 我惊讶得没接上话，脑海里浮现的是西装革履的周庭柯蹲在几株三角梅旁洛洛叨叨的场景，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回别墅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看来……”曾智语调里带着一丝惋惜，询问道：“白经理，其实最近周总压力挺大的。” 这已经不是曾智第一次跟我讨论周庭柯了。 心口莫名地闪过一丝烦躁，我平和道：“曾助理，这话你可以告诉林经理，你跟我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吗？” “白经理是因为裴伟的事生周总的气吗？”曾智急忙解释，“白经理，这件事上周总是有难处的，董事会，周家，还有社会上各种关系，如果连你都不能理解他，我真怕他撑不下去了。” “撑不下去？”我重复着这几个字，自嘲道：“如今的周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怎么会撑不下去。” “白经理不知道，周总他……” “曾助理，”我打断曾智，冷静道，“给吴凌的话我一定带到，至于周总的故事，你还是留给合适的人听吧，早点休息。” 没等曾智把话说完，我果断地掐了线。 但撑不下去几个字却反反复复的出现在我的耳旁，我站起身，望着窗外诡谲的夜色，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撑不下去的感觉，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一夜之后，我如常去公司，没想到在路上竟接到了孙羽的电话。 “白经理呀，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孙羽说话的语气很客气，“如你所说，周总这边已经松口，哎，要不是你提醒，我这次可就要犯大错了。” 我惊讶道：“周总同意撤诉了？” “是，曾助理刚来过电话，”孙羽如实相告，“我等会就去警局，但可能有些文件还需要你签字，不知道白经理什么时候有时间。”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的，周总现在不方便出面。” 我抱着速战速决的想法道：“我随时都可以。” 掐断线后我立即给尤赫打电话，将周庭柯撤诉一事告知于他，尤赫听完也是松了口气：“太好了，进度比我想象中还快些，如果我没猜错，梅丁出来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跟幕后之人联系，你等我消息。” 下午三点，我再次接到了孙羽的电话，便第一时间赶往警局。 孙羽已经将一切手续都办理妥当，所以到了地点之后我也就是按照他的嘱咐签几个字，记者会风波也算是彻底有个了解了。 孙羽为了感谢我，一直送我到停车场，然而我们都没想到的是，竟在这里撞见了赵红梅母女两来接裴伟的场景。 三个人红着眼圈站在一块，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并未察觉到我跟孙羽的存在。 出乎意料的是，昨天还一副死气沉沉重病在身的林杳杳，此刻居然安然无恙地站在一侧。 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 没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想着病房里的一切，我不自觉地吸了口气。 就在这时，裴伟嚣张的声音便传到了我的耳中：“姨不用担心，我说什么来着，咱们杳杳在妹夫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你看，不过就关了一晚，我人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妹夫啊，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赵红梅更是眉开眼笑道：“这话我们几个说说就好，周总人家是做大事的，考虑事情总是要周全些，不过阿伟你说得对，周总对我们杳杳，确实情深义重。” 孙羽大概听不下去了，尴尬地瞄了我一眼，问：“白经理看着脸色不大好，要不还是我送你吧。” 我刚准备回应，裴伟狂妄的嗓音便传了过来：“哟，这是谁啊，我当是看错了呢，这位不是仗着自己有点姿色故意勾引我妹夫的白经理吗？” 他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我的两步之外。 突然见到我，赵红梅母女俩也觉得有些意外，而方才还站姿有力的林杳杳蓦地一瘸一拐地朝裴伟走来，提醒道：“表哥，白经理肯定是过来签撤诉书的，你应该谢谢她。” 她说完瞄了我一眼，眼底满是得意。 赵红梅也接话道：“对啊裴伟，你到底让白经理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影响很不好，听话，给白经理道个歉。” 赵红梅话说得挺客气的，可说这句话时，下巴却抬得高高的。 裴伟见状睨了我一眼，用着讥诮的口吻道：“我就算谢，也该谢谢我的好妹夫，跟她这个只知道对我妹夫发浪的女人道什么谢？” 孙羽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厉声道：“裴先生，请你注意分寸，这次撤诉是白经理的意思，你的确应该谢谢她。” “呵，你别逗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充其量就是替我妹夫打工的，等我们西进了周家，那就是周太太，而我，是周太太的亲哥，”裴伟说到这里，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头抬得高高的，不屑道：“你让老板的亲哥给她道歉，你是不想干了是吧？” 孙羽是正经的法学五院四系毕业，高才生一个，又是荣域的首席律师，接触的都是高端人士，哪里见过裴伟这种泼皮，因此在裴伟的一席话后，除了生闷气，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裴伟却把这种沉默当成一种害怕，气焰变得更加嚣张了，指着我道：“看到没，识相点，以后少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然我绝不会饶了你。” 我忍无可忍，刚准备回应，身后便传来了清冷的嗓音：“你不会饶了谁？” 我微微一愣，回头一看，果真看到了朝我们走来的周庭柯和曾智。 不是，孙羽不是说周庭柯今天不会出面吗？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疑惑间，周庭柯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身侧，他一脸严肃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裴伟，追问道：“你刚才说，你不会饶了谁？” 第244章 杀气腾腾的周庭柯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不，他一开口，站在对面的裴伟便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整个人呈懵状。 我也没想到一向冷静克制的周庭柯会突然露出如此犀利的一面，既意外，又不解。 倒是站在裴伟身后的赵红梅最先反应过来，她带着歉意道：“周总息怒，小孩子不懂……” “我再问他话，”周庭柯打断赵红梅，递给裴伟一个犀利的眼神，又追问了句，“怎么不说话了？” 裴伟被周庭柯犀利的语调惊得目瞪口呆，双唇微微颤了两下后，声音堵在喉咙里，含糊地哼唧了两声，一个字也听不清。 林杳杳见状立即上前一步道：“庭柯，表哥他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表哥，你快给音洛姐道个歉。” 裴伟这时才反应过来，瞄了我一眼后，脸上闪过一抹犹豫。 这一抹犹豫刚巧被周庭柯捕捉到，他冷嗤一声道：“撤诉这件事是白经理的意思，她对你夸宏大度，你倒是得寸进尺，孙法务，马上给警局打电话，重新上诉，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进去好好反省反省！” 闻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孙羽迟疑了两秒后，马上掏出手机，说：“我这就安排。” “周总啊，使不得，”赵红梅吆喝一声吼，马上按住了裴伟的头，用力往下一按，催促道：“你个傻孩子，愣着做什么，快道歉啊。” 裴伟郁闷地看了赵红梅一眼，又看向我和周庭柯，支支吾吾道：“妹……周总，白经理，对不起，我错了。” 他声音挺诚恳的，但周庭柯并没有理会，我考虑到大局，息事宁人道：“你应该谢谢周总，就招待会上的闹剧，换成其他人，你这会早就吃牢饭了。” 听到“牢饭”两个字，裴伟露出了悻悻的表情。 但就这么饶了他也太便宜他了，于是我又补充道：“社区老年中心最近人手严重不足，既然裴先生诚心改过，不如去那里帮帮忙。” 裴伟瞪大双眼，诧异道：“你让我去照顾那些孤寡老人？” 我点点头：“是啊，裴先生很为难吗？” 裴伟烦躁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站在我身边的周庭柯，低眉道：“不为难……” 我见好就收，看向身侧的男人道：“周总，既然裴先生诚心改过，你不如再给他一个机会。” 男人满脸惊讶地看着我，眼底藏着一丝疑惑，隔了片刻后看向裴伟，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闹剧收场，我马上提出告辞，周庭柯却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我送送白经理。”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些许急切，紧接着又补充说道：“工作上的事，有个细节想跟白经理商讨商讨。”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林杳杳就“及时”地发出了疼痛的呻吟：“庭柯，我腿好疼……” 她说完便朝周庭柯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看着可怜兮兮的。 原本我以为周庭柯会义不容辞的走过去，谁知下一秒却听到他说：“曾助理，你先送林经理回医院。” 闻声，林杳杳痛苦的表情瞬间凝结，继而又化成了一抹笑：“好，工作重要，庭柯你还是先跟音洛姐商量正事吧。” 看吧，即便是要离开，林杳杳也没忘了在我面前摆出大度的姿态。 我果断道：“林经理都伤成这样了，周总还是先照顾病人吧。” 丢下这句话后我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怕多待一秒，有些情绪就藏不住了。 上车后，我立即给尤赫发了信息，然后前往公司，谁知刚进门，就看到了大家一脸兴奋的模样。 小雅美滋滋地跑过来，开心道：“音洛姐，好消息，好消息啊。” 我一头雾水：“什么事？” “《物语》入围了今年国内移动游戏大奖乙游组最佳手游休闲奖评选，主办方已经给我们发了邀请函，邀请相关人员下周去云城参加颁奖典礼！” 国内移动游戏大奖可以说是本土手游界最具意义的评选活动了，但凡是个游戏公司，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登上领奖台，按理说，以《物语》的资历，应该很难入围。 王嘉神色雀跃：“也不能这么说啊音洛姐，别忘了，《物语》可是刷新了整个乙游界的充值数，能入围，实至名归。” 奚莹一脸艳羡：“白经理太厉害，第一款开发的游戏就能入围，看来我得更努力了。” “都有机会，”吴凌安慰hero组，“明年争取带着hero冲更大奖项。” 她说完给我递了个眼神，示意我跟着去办公室。 进办公室后，吴凌把邀请函递给我，说：“看到没，除了我跟你，负责人和美术组也要跟随，好不容易能去个领奖台，还得带上林杳杳。” 我瞄了一眼邀请函，看到时间定在下周，平和道：“既然主办方都安排好了，我们也不能把林杳杳踢出去……” 说话间，吴凌的手机连响了几声，她拿起来扫了两眼后，又将手机放回原处。 “也不知道是哪个狗东西暴露了姐的隐私，章家豪居然问我新舞伴是谁，”吴凌怒气冲冲，“呵，跟他有关系吗？” 我想着上一次吴凌跟章家豪见面的情形，在联想章家贞的那一番话，隐约觉得，这两人之间可能还没完。 也罢，吴凌一向有主见，无需我多言。 倒是尤赫那边，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晚上九点，我正在办公室敲代码，尤赫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洛洛，出事了。”尤赫的声音有些喘，语气焦灼不安。 我紧张道：“出什么事了？” 原来，在我通知尤赫之后，他便第一时间盯上梅丁，跟着他到了维也纳酒庄，原本以为会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谁知这个梅丁却给尤赫下了套。 好在尤赫反应极快，在梅丁守株待兔时从酒庄后花园离开，但因走得太急，记者证一不小心落在了喷泉附近。 维也纳酒庄是出了名的会员制，尤赫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进入，可一旦被人查到他的记者证，那我们的计划，则有曝光的可能。 我思索片刻道：“我来想办法。” 第245章 摸清尤赫离开酒庄的路线后，我立即给维也纳的负责人去了电话。 “二楼靠近花园的套房，明晚七点，”我吩咐道，“对，公司聚会。” 有吴凌的关系在，定一个包间也不是什么难事，定好之后我又给吴凌打电话，提了庆祝入围一事。 “当然好啊，还是洛洛你考虑的周全，”吴凌夸赞道，“明早再通知大家，给他们制造一个惊喜。” 尤赫说得对，既然梅丁等人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今晚过去只会自投罗网。 如此，一个合理的进入维也纳酒庄的理由便成立了。 漫长的一夜过去之后，第二天晚上，公司一行人如约来到了维也纳包间，站在二楼的窗口前，能够纵观整个音乐喷泉。 地点虽不大，可是想要找到那么一个小小的记者证，自然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更棘手的是，我跟尤赫都不确定，梅丁等人是否查找到了他的离开踪迹，一旦他暴露了蛛丝马迹，就意味着暗中还有人窥视。 想到这，我的心里像是装着一个秤砣似的，沉甸甸的。 室内，吴凌和元天野两位社交牛人已经带着小雅他们嗨了起来，见我投过去的目光，吴凌快步走来，瞄了我一眼道：“怎么心事重重的，有事？” 我摇摇头：“最近是有点累。” 吴凌朝我眨了眨眼，笑眯眯道：“今晚的重头戏还没开始呢，走，姐姐带你玩点有趣的。” 没一会，吴凌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对着包间门拍了拍手，下一秒，四五个长相俊秀看着乖巧的弟弟便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小雅和陈书瑶忍不住尖叫，奚莹更是喊着吴总万岁。 吴凌大手一挥：“姐妹们别客气，自己挑。” 我只觉得头冒黑线，提醒道：“奚莹和马宁刚毕业，合适吗？” “就喝个小酒，有什么不合适的，”吴凌朝我递了个眼色，问：“怎么样，有没有看中的？”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元天野的一只手便搭在了我的肩头：“别闹，姐姐有我了，不缺。” 我心里还惦记着记者证的事，搪塞道：“今晚是你们的主场，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元天野表示赞同：“看到没，这就叫姐姐的自我修养。” 好在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性子，该耍的耍，氛围一直都不错。 时针指向八点半时，我瞅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借口起身去洗手间，然而我人刚出包间，迎面就撞见了周庭柯、曾智和孙羽。 走道就这么点人，我想装作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紧接着便听到曾智的招呼声：“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周总刚说要来给白经理送酒，白经理就迎上来了。” 我诧异地看向周庭柯，又听到孙羽解释道：“今晚荣域在楼上也有局，周总听说吴总和白经理在楼下庆祝，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庆祝的事我跟吴凌连公司群都没发，周庭柯是从哪里听说的？ 大概是瞧出了我的疑惑，曾智挠了挠头，解释说，“我从吴总的朋友圈看到的，白经理该不是怪我们不请自来吧？” 我微微一愣，机械地露出一抹笑，回应道：“周总和孙法务给我们这个面子，是我们的荣幸。” 事已至此，我只能领着几人折返包间。 对于突然出现的周庭柯几人，大伙儿明显都有些不适应，特别是小雅，前一秒还拿着麦克风又唱又跳的，后一秒便躲到王嘉身后了。 热闹的氛围急转而下，场面因为周庭柯几人的到来变得有些压抑和不自在，元天野更是一脸讥讽道：“这什么风把周大总裁给吹来了？” 元天野惯常不去掩藏情绪，“不大欢迎”几个字已经写在了脸上。 我马上打圆场道：“荣域今晚在维也纳也有局，周总听说物语入围了移动游戏大奖，特意过来给大家道喜。” “周总有心了，”吴凌也没客气，瞄了一眼曾智手中的红酒，说，“珍藏款拉菲啊，看来今晚我们是有口福了。” 曾智回应道：“对，是周总的个人私藏，特意……特意给白经理和吴总挑的。” “别站着啊，服务生把酒开了，等会我要亲自敬周总一杯，”吴凌也有些醉意了，食指朝周庭柯点了点，“之前要不是周总三番五次提点，物语也不会有今天。” 曾智听出了吴凌口中的讽刺，打圆场道：“哪里，周总说了，今天的成就是吴总和在场的诸位共同努力的结果。” 吴凌一个冷眼扫向曾智，娇嗔道：“曾助理这也太抬举我们了。” 元天野跟着补刀：“吴总，曾助理的意思是，物语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是在荣域，在周总‘英明’的领导下才有的结果。” 孙羽似乎也听出了端倪，单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后提议道：“酒开好了吧，让服务生倒上，我们大家一起物语干杯。” 氛围总算和谐了些许。 但紧接着，曾智就发现了坐在吴凌身侧的陪酒弟弟，迷惑道：“吴总，这几张面孔先前没见过啊，是贵司新招的实习生吗？” 他话音刚落，吴凌便忍俊不禁道：“曾助理这个提议不错，晚点我看几位弟弟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公司来打杂。” 曾智愣了两秒，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着一双眸子里便蓄满了委屈和不安。 我佯装没看见，可收回视线时，却撞见了周庭柯那双严肃的眸子。 刹那间，严肃化为不快，似多了一丝敌意。 “姐姐尝尝这个蜜瓜。” 元天野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一低头，就看到了递到嘴边的蜜瓜。 “不必，我自己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蜜瓜已经被元天野塞到了我的嘴里。 咬一口，别说，还真的挺甜。 “好吃是不是？”元天野捕捉到了我的情绪，美滋滋道：“那姐姐再来一块。” 我刚要拒绝，只见右侧的周庭柯突然站起身来，沉着一张脸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本就是焦点，动静又这么大，一时间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个人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轻易动弹，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僵硬。 只有元天野一脸闲散道：“周总这就要走了？” 周庭柯冷眼睨过来，深深地瞄了我一眼后，蹦出了几个字：“先不打扰了。” 他说完便走，根本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不过曾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马上起身便跟了过去，而孙羽则明显慢了一拍，迟疑几秒后，这才跟上前。 我马上给吴凌递了个眼神，眼看着几人出了包间，这才舒了口气。 见时机差不多了，我跟吴凌打了声招呼，后脚出了包间，顺着右侧的消防通道，慢慢的下了楼。 包间在喷泉的右侧，想要走过去，得绕过长长的走廊还得尽量避开服务生的视线。 我佯装醉酒，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好在遇到的两个服务生也没多事，过程还算顺利。 然而就在我接近音乐喷泉时，右侧的玻璃镜面上竟闪过一抹黑影，转瞬即逝。 我眨了眨眼，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按理说，这种时候，又在这样的酒庄里，应该不会有闲杂人等。 我顿了顿，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没有其他动静后，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喷泉池，又迈开了步子。 这一路走来我也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了，如果我没猜错，尤赫的记者证应该就丢在喷泉池后的草丛里。 想到这，我立即加快步伐，骤不及防间，面前突然多了一个身影，我慌得停下脚步，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竟是周庭柯。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吓得我心脏狂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发现我的意图了？ 就在我满脸错愕时，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周庭柯带到了怀里。 双脚腾空，一阵天旋地转，周庭柯竟将我抱到了围墙边，逼近而来。 我盯着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刚要伸手还击，便听到他说，“别动，有人。” 「今天一更，明天见」 第246章 周庭柯的提醒声把我吓了一跳，看着男人严肃而犀利的眸子，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跟踪了。 方才闪过的那个黑色身影，不是错觉。 但周庭柯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的，是巧合，还是说，他也在暗中观察我的动向？ 如果是后者…… 心口闪过一抹慌乱，我迎上男人的视线，故作镇定道：“周总怎么会在这，难道也是迷路了？” 周庭柯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抹不屑，淡淡道：“听说昨晚酒庄里有不明人士冒充工作人员捣乱，酒庄虽然对外封锁了消息，但不代表这件事会不了了之。” 不明人士。 封锁消息。 周庭柯的每个字似乎都在直指尤赫，又像是在故意试探我。 我浅浅一笑，明知故问道：“周总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有监控表明这位不明人士在这附近出现过，白经理这种时候露面，就不怕被人扣上找茬的帽子？” 周庭柯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的，但眼底却溢出一抹奚落。 心思细密如他，明显已经对我有了怀疑，我知道这种时候说多错多，索性开口道：“酒庄太大，一不小心迷了路有什么可奇怪的，倒是周总……” 我瞄了眼彼此之间的距离，补充道：“离这么近，不合适吧？”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眉头微皱道：“白经理这是糊涂了，就算迷了路，总不能一楼二楼都分不清吧？” 我继续耍无赖：“我酒量浅，分不清也很正常吧。” 周庭柯瞬间被噎住，对视时，我察觉到了他眉宇间闪过的烦躁。 被他撞见算我出师不利，我顿了顿，说，“好在撞见周总了，不知道能否麻烦你领个路？” 既然有人跟踪，继续停留在这里肯定是不合适的，但若一个人走，也会引起暗中窥探之人的注意，这种时候，我不得不麻烦周庭柯。 可聪明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我这点小心思，眼看着我往旁边挪了挪，男人突然压过来，凑到我的耳边道：“就这么走了，白经理不怕躲在一旁的那位多心吗？” 我诧异地抬起头，刚想看看周庭柯口中说的那位具体藏在什么地方，倏忽之间，男人的唇压在我的唇上，瞬间，我仿佛被电流击中，全身酥麻，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刺激着我的感官，好几秒钟后，我才猛地伸出手，一把推向周庭柯。 力道大的周庭柯有些措手不及，目光交汇时，我斥责道：“周总请自重。” 周庭柯眉头蹙成一团，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不悦道：“怎么，白经理这是替姓元的守着贞操么？” 他气呼呼的，声音里还夹着一丝讥诮。 我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惹恼了，再想着一直被他偏爱的林杳杳，回击道：“我有洁癖……” “你……” 我避开周庭柯的眼神，懊恼道：“戏演得差不多就得了……” 丢下这句话后我便往前走，片刻后，周庭柯迈着步子跟了上来，只是一张脸阴沉得能掐出水来。 我跟周庭柯并排进了电梯，方才在墙角，灯光暗，视野也不好，所以脸上的震怒和真实的情绪还能有一丝隐藏，这会儿到了光线足的部分，男人脸上的烦闷和不满已经赤裸裸地映在了电梯的反光面上。 我装作没瞧见，抿着唇没说话，直到电梯抵达二楼，我才迫不及待走出去，却听到周庭柯说，“梅丁背后之人不简单，你还是不要自作聪明。” 我虽没做回应，但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心虚二字。 果然，还是没能瞒得住周庭柯。 如果说他已经猜到了我们还在继续调查梅丁一事，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在做同样的事？ 那记者招待会上的闹剧，会不会并没有瞒过周庭柯？ 心弦一紧，我的脑海里蓦地涌现出那日在记者会后台，周庭柯认真询问我囡囡年纪一事，如果他继续调查下去…… 心乱如麻地结束聚会后，我第一时间给尤赫去了电话。 “也不算毫无收获，梅丁的人之所以跟着你，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我离开的路线，”尤赫认真总结，“更别提找到记者证了，所以我暂时没有暴露的危险。” “你是说，酒庄的监控并没有找到线索？”我联想周庭柯的那一番话，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对呀，如果梅丁等人依靠监控有了线索，又怎么会跟着我。 所以，周庭柯其实是在炸我。 “但从结果上看，洛洛，他今晚其实是帮了你，”尤赫不偏不倚地分析，“这一点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 我想到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顿时心情复杂：“我担心的是，周庭柯会暗中调查囡囡。” “不怕，手续齐全，合理合法，”尤赫安慰我，“他查不出什么头绪。” 我想着一直在调查的事，问：“有肇事司机的消息了吗？”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尤赫语气陡然严肃起来，说，“前两天我从周家老宅的佣人口中得知，每年固定的月份里，会有一位中年男子前去拜访，听佣人说，老夫人会亲自接见。” 周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能让周老夫人亲自接待的人不多，更何况在固定的月份，确实可疑。 “具体是什么时间呢？” “年后二月初，说是拜年，但哪有这个时间拜年的。” 我算了下时间，期待道：“那快了。” 翌日一早，我如常来到公司，竟看到了正在打卡的林杳杳。 我诧异道：“林经理不是在医院养伤？” 小姑娘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音洛姐，物语入围，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啊，难道我不是物语中的一员吗？还有昨晚的庆功宴，大家都去了，唯独不带我，是不是有点说不过了？” “也不算是庆功宴吧，只是吴总想犒劳犒劳大家，而且是临时决定的，当时林经理还在医院不是吗？” 林杳杳听完冷嗤一声道：“临时决定，荣域昨晚在维也纳组局，音洛姐你们就临时决定去酒庄庆祝，还真是挺巧的。” 「一更。最近有点事，都在晚上更新」 第247章 林杳杳的这一番话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摆的也是荣域总裁夫人的谱，言下之意也简单明了，无非就是向同事们暗示我跟吴凌别有用心。 主要还是点我。 我自是郁闷的，别说林杳杳介意，我现在也是对周庭柯避之不及，于是我波澜不惊道：“林经理要是有好的聚会地点推荐，可以告诉吴总，下次大伙儿一起去试试。” 林杳杳似一拳打在棉花上，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回应道：“推荐几家上流会所自然没问题，毕竟之前庭柯也带我去了京港不少有名的销金窟，很多还是不对外挂牌的，不过音洛姐放心，你们要是真的过去了，提我跟庭柯的名字就可以。” 她左一句庭柯，右一句上流，无时无刻不在标榜自己跟周庭柯的关系。 我也懒得多嘴，道了句谢便准备忙工作，却又听到林杳杳说：“对了音洛姐，听说主办方的邀请名单里也提到了我，到时候不会大家都出席了，唯独落下我一个人吧？” 对视时，我清晰地看到了林杳杳眼底的挑衅。 这时吴凌来了，她笑眯眯道：“落了谁也不可能落了林经理啊，但不是说你扭伤严重，怎么没多在医院休息两天？” 吴凌说这话时特意瞅了林杳杳的小腿一眼。 “让吴总担心了，考虑到大家都在忙工作，我总请假也不是个事。”小姑娘脸上闪过一抹心虚，“这点小伤不打紧是。” “大家都听到了没，林经理带病上岗，值得所有人学习。” 些许是这句话的调侃太过明显，林杳杳自己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应付了两声后便回了办公室。 想着小姑娘眼神里的那副迫切感，我隐约有些不安，想到她和家里那几位极端的做法，我更加确定一件事——得离周庭柯这颗定时炸弹远一点。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避开了周庭柯，竟没避开沈华兰。 下午茶时间里，沈华兰拎着咖啡甜点来到了公司。 彼时我正在办公室忙工作，小雅急忙忙地跑过来，提醒道：“音洛姐，周夫人拎着甜点来犒劳大家了，这会儿正在办公区发吃的呢。” 人家以投资人长辈的身份过来，我没有不见的道理，便问道：“吴总过去了吗？” “吴总刚有事出门了，不过林经理知道后马上迎上去了。” 听到这，我微微地舒了口气。 毕竟是周庭柯钦点的周太太，在这种公共场合之下，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突然有点感谢林杳杳。 有她应付沈华兰，我能省不少口舌。 果不其然，我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远远的就看到了林杳杳一脸乖巧地站在沈华兰身侧，一口一个伯母，叫得可亲切了。 但沈华兰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多热情。 “伯母您来之前可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的，毕竟荣盛这么大，我应该去楼下接您的。” 沈华兰一边给王嘉他们递咖啡一边说：“我儿子买的大厦，我还能迷路不成。” 林杳杳被噎了下，神色有一瞬间僵硬，又解释道，“我就是想着伯母您拎着这么多东西，能帮帮忙也是好的。” “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沈华兰语气生硬，“我年轻那会还能再多拎它十杯八杯的，怎么，觉得老了，不中用了？” 一句反问，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林杳杳更是面带惶恐道：“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忘了上次在医院医生怎么交……” “洛洛，怎么站在那不动啊，”沈华兰的视线突然移动到我的脸上，兴奋道，“看，我带了你最喜欢的咖啡，少糖的。” 沈华兰说这话的时候面带笑容，那叫一个如沐春风，跟先前应对林杳杳的僵硬表情判若两人。 傻子也能看出来其中有问题。 而作为当事人的林杳杳更是小手握拳，指尖泛白，连带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敌意。 一时间我有些头疼，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问：“阿姨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你了呗，”沈华兰亲昵地朝我靠近一步，盯着我道，“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好像又瘦了一圈。” 我想着上次见面的情形以及沈华兰的那一通电话，疏离地道了声谢。 沈华兰也听出了我话中的生分，环顾四周道：“这还是你们搬了办公室后我第一次过来呢，要不洛洛你带我参观参观？” 我深知沈华兰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个性，但这一次我也没由着她，安排道：“我下午还有些工作，就让林经理带您参观吧。” 林杳杳听到这话后眼底闪过一抹欣喜，正准备开口，却被沈华兰打断了：“她也是来打工的，正常工作时间，也得忙工作，这样洛洛，要不我就去你办公室坐会，保证不打扰你。” 沈华兰向来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依着她。 进办公室后，我本着速战速决的心思问：“阿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沈华兰脸上一愣，笑呵呵道：“也没什么事，上次你不是说看上了凯旋门的房子吗？我跟庭柯提了一嘴，这不，前两天他刚去那边订了一套，精装房，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上下班不方便，可以……” “不必了阿姨，”我打断沈华兰道，“我有住处。” 沈华兰目光一滞，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洛洛，你是不是还因为先前的事生阿姨的气呢？” “没有，”我神色如常，“都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华兰似是松了口气，蓦地话锋一转道，“对了洛洛，下周末是我生日，老夫人特意允许我在老宅宴客，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出席啊。” 我这才明白，沈华兰绕了那么大的圈子，竟是为了这事。 见我没吭声，沈华兰继续道：“蛋糕我不打算从外面定，像往年那样，吃你亲手做的好不好？” 沈华兰不提我差点儿都忘了，当初舔着脸跟在周庭柯身后时，我可没少为他们母子俩的生日费心思，烘焙的手艺，也是在那会儿练得得心应手的。 看吧，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姨，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平和地开口，分析道，“周总现在中意的是林经理，于情于理，她都是最适合出现在你生日宴上的人，而且，林经理的烘焙手艺也不错，你可以找个机会尝尝，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不是的洛洛，”沈华兰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急了，解释道，“我来之前已经问过庭柯了，他并没有反对让你出席，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不必顾忌其他。” 我略感意外，问：“我去参加生日宴，那林经理呢？” “洛洛，你可是正儿八经写在周家宾客名单上的贵宾，”沈华兰似抓到了我问题的重点，解释道，“而林杳杳，并不在邀请之列。” 「明天见」 第248章 “洛洛，你可是正儿八经写在周家宾客名单上的贵宾，”沈华兰似抓到了我问题的重点，解释道，“而林杳杳，并不在邀请之列。” 沈华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像是跟我邀功一样，期盼地看着我。 她这话说得很有艺术，不在邀请之列，是在向我暗示她生日当天邀请的人是我，但周庭柯是谁，周家不邀请，他就没法把林杳杳带到沈华兰的生日宴上了？ 只要一想到我跟林杳杳两人像是斗法似的站在一处，我便一个头两个大。 而且沈华兰此番举动是经过周老夫人的首肯的，周家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我到现在还有些迷糊，可不能轻易趟这一趟浑水。 想到这，我再次回绝道：“阿姨，抱歉，最近工作实在太忙，我可能走不开。” 再次听到我拒绝的沈华兰一脸懵，好几秒钟后才缓缓道：“洛洛，终归不是当初的洛洛了。” 她语调失落，眼神落寞，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从前，我也是被她这幅表象给忽悠的。 沈华兰走后，吴凌来办公室找我，诧异道：“什么风把周大总裁的妈妈给吹来了？她找你什么事？” 我把沈华兰邀请我庆生的事说了出来，吴凌听完也是大吃一惊：“不是，带了一堆好吃的来公司，居然为了邀请你参加她的生日宴？那林杳杳呢，怎么说也是周庭柯认可的女朋友，不会连出席准婆婆的生日宴的资格都没有吧？” 我刚准备回应，便看到了站在办公室外的林杳杳，小姑娘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后，沉着一张脸走开了。 再联想沈华兰下午在公司对她不冷不热的样子，估计这会儿已经找周庭柯哭诉去了。 但周家的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但愿别惹出其他麻烦来。 时间一转眼到了去云城参加颁奖典礼的日子，一大早，我，吴凌，元天野和林杳杳便赶往机场，但是到了安检前，林杳杳却突然改口表示不与我们同行。 “是这样的吴总，我有些恐高，乘坐飞机就害怕，昨天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庭柯，”林杳杳一副唯唯诺诺样子道，“他得知后特意抽出了时间，说是陪我一同去云城。” 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跟周庭柯商量好了。 “吴总还不知道吧，荣域也在主办方的邀请之列，庭柯还是今晚的颁奖嘉宾呢，”林杳杳见我们都没吭声，继续道，“只是他平时比较忙，先前已经拒绝了主办方，这是听说我恐高，才提议一同前往的。” 小姑娘语气软糯，可字字句句中都在提醒我们周庭柯对她的在意。 吴凌笑呵呵道：“也难为周总一大清早跟我们一同赶飞机，但周家不是有自己的停机坪吗？要我说周总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全，应该领着林经理乘坐林家的专机的，跟我们挤什么经济舱啊。” 林杳杳像是抓到了重点，笑眯眯道：“吴总，忘了跟你们说了，周总已经要求主办方把我的位置升成了头等舱。” 吴凌忽然被噎了一下，点点头：“既然林经理已经有人保驾护航，那我们就先去挤经济舱了。” “好呀，那我们酒店见咯。” 过了安检，吴凌神色烦躁：“要我说这个周庭柯真不是东西，既然要升舱，总不能只升林杳杳一个吧，瞧瞧她方才那耀武扬威的样子。” “算了，”我安慰吴凌，“头等舱又如何，不还是跟我一个出站口出去？” 元天野马上接话：“吴总这是羡慕了？” “羡慕什么，姑奶奶是自己坐不起头等舱还是咋的？”吴凌翻了个大白眼，“就是膈应。” 元天野瞄了眼时间道：“离登机还有会，我去个洗手间。” 可二十分钟后，元天野却叫来了一名机场工作人员，领着我们三人去走vip通道。 细问之后才知道，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把我们的位置也改到了头等舱。 吴凌给元天野竖大拇指：“你小子有点水准，必须奖励一朵小红花。” 元天野凑到我面前，微微俯身道：“姐姐呢，有没有奖励？” 我刚准备开口，就看到了坐在vip区等待的周庭柯，林杳杳和曾智三人。 这三人见到我们也尤其意外，林杳杳更是站起身道：“音洛姐，你们怎么在这儿？” 元天野抢白道：“又不是什么皇家专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林杳杳明显被呛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不悦，转瞬即逝。 进了头等舱之后，我们依次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巧的是，周庭柯和林杳杳的位置，就在我跟元天野的左后方。 而吴凌居然阴差阳错地跟曾智并排坐着。 落座后，我第一时间闭上双眼，想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睡眠，毕竟晕机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 然而刚闭上眼，左后方便传来了林杳杳的娇嗔声。 “还是庭柯你考虑周全，居然还带了mp4，你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起飞时的失重感了……” mp4？ 听到这个词时我微微一愣。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自觉地，我想到了跟周庭柯第一次乘坐飞机的情形。 那时他去外地比赛，偏偏遇到了流感爆发期，为了照顾他，我偷偷地买了张机票跟着，不料却因为晕机一事动静太大，闹得整个经济舱都叹为观止。 当然也没逃得掉周庭柯的视野。 他找人换到了我身边的位置，拖着浓重的鼻音照顾着一路晕机的我。 还掏出了那款老旧的mp4。 但播放器里不是音乐，而是各种雅思托福的口语练习。 那是他难得一次地以男朋友的身份照顾我，而如今，他的温柔，已经给了林杳杳。 现在想来，也许当时他的照顾是迫不得已，毕竟整个经济舱里就我们俩认识，只是那时的我对周庭柯带有滤镜，热切地以为，他是关心我的。 轰隆声拉回我的思绪，飞机明显起飞了，重大的失控感席卷着我，我抓紧面前的安全扣，没一会，掌心湿热一片。 虽然一早就吃了晕机药，可是当熟悉的不适感传来时，我还是清晰地察觉到了胃里一片翻腾。 有点儿想吐。 “庭柯，我好怕……”林杳杳的呼救声伴随着飞机起飞时的轰隆声充斥着我的耳膜，“晃得好厉害啊……” 她不强调还好，这一声强调之后，我只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感极具放大，仿佛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难受到极致，我不得不睁开眼，可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的胃也跟着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熬到飞机平稳飞行，我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勉强地站起身。 “姐姐，你脸色不太好？”元天野细心地看着我，问：“是晕机吗？” 我想回答他，但翻腾的胃不允许，我摇摇头，快步走向卫生间，扶着马桶便吐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元天野犀利的嗓音在我耳旁响起，“这里不需要你。” “让开。”清冷的语调充斥在我的耳膜，像极了周庭柯的声音，“马上。” “不可能。” “你试试。” 我本就胃里难受，吐完之后微微抬眸，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周庭柯神色凛然地跟元天野对峙的场景。 “晕机药，”四目相撞时，男人伸出手，将一个小型的包装袋递给我，说，“还有话梅。” 哦，对了，很久以前我们一同乘坐飞机的那次，周庭柯也给了我可以减少晕机感的话梅。 「明天见。」 第249章 记忆的弦像是被周庭柯的提醒声狠狠地波动了一下，在我的心口荡起了一片涟漪。 但是看着男人一如既往的肃然模样，我突然意识到，属于当初的那份喜悦，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元天野朝我身侧站了站，不客气道：“我会照顾好姐姐，就不劳烦周总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但周庭柯依旧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举着包装袋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中。 “音洛姐好点了吗，”林杳杳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小姑娘瞄了一眼周庭柯的手，关切道：“我虽然恐高，但好在不晕机，也用不着这些，音洛姐你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胃里的不适感再次席卷而来，我勉强开口道：“不必了，晕机药我备了些，至于这话梅，只怕越吃越反胃。” “反胃”二字从我口中说出来时，周庭柯的眼底明显闪过一抹诧异，他迷惑的看向我时，我果断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拿给林杳杳准备的晕机药和话梅给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好在这时空姐过来提醒，各自回到座位后，才避免了更尴尬的状况。 可补了两粒晕机药后，我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这时元天野的右手忽然伸了过来，用着神秘的口吻道：“姐姐，你猜我手里抓着是什么？” 一句话，把前排的吴凌和曾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我瞅了眼元天野细长的手指问：“什么？” 元天野当着我们的面打开，原来是一枚硬币。 “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硬币，”元天野捏着硬币在我们眼前晃了晃，笑眯眯道：“它是一个会消失的硬币，不信，你们看。” 不过眨眼的功夫，硬币居然在元天野的手上神奇般的消失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诧异道：“你还会变魔术。” 元天野一脸得意：“我会的多着呢，姐姐不信，请看。” 他话音刚落，硬币又神奇般地出现在他的手背上，但坐在他身侧的我却没找出一丁点破绽。 吴凌感叹道：“原来元总监不仅画画得好，变魔术也是一绝，这样，我出五块钱，教教姐。” 曾智瞄了眼吴凌，小心翼翼道：“元总监，我出十块。” 吴凌听到这话后一脸不悦：“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是，临时放鸽子的人取消学习资格。” 曾智耷拉着眼皮，小声道：“我学了变给吴总看不好吗？” “别，我们公司没有让下属表演的癖好，”吴凌阴阳怪气道，“但如果曾助理一定要学，回头弄个拜师礼再说。” 曾智被怼得哑口无言，小眼珠子落在我脸上，朝我递来了求助的眼神。 我马上打圆场道：“这样好了，让元总监给我们示范两次慢动作，能不能学得会，看天赋。” “我觉得姐姐这个提议好，”元天野递给我一个赞赏的眼神，说：“那么，下面开始。” 两次示范后，吴凌和曾智分别拿出硬币开始学习，我也试着摆弄着手中的硬币，期间细节没弄对，元天野又偷偷地给了我一点指导，然而却被吴凌抓个正着。 她马上调侃道：“不是元总监，不带这么偏心的啊。” “这怎么能叫偏心呢，”元天野眉眼含笑，“这叫区别对待。” 看着吴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我顿时忍俊不禁，本就漫长的航程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没那么煎熬了。 飞机落地后，主办方的负责人之一的方小姐来机场接机，托周庭柯的福，我们一行人与他同乘坐豪华商务车回了酒店。 按方小姐的安排，我吴凌还有元天野住的是商务间，而周庭柯和林杳杳则被安排在了最豪华的总统套房。 妥妥的区别对待，但也是合情合理。 回到房间后，我立即拿出笔记本，处理了一些工作事宜后，肚子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 我只能下楼去寻些吃的。 五星级酒店，餐厅就定在楼下，侧边还开了间咖啡厅，整体配置挺方便的。 简单的吃了两口后，我又去了趟咖啡厅，要了个黑咖坐在角落里继续工作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竟意外地看到了林杳杳跟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性相互拉扯的情形。 我们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只因我坐在角落，所以两人都没发现我。 仔细一瞧，跟林杳杳拉扯的这位职业女性，居然是今天负责接待我们的方小姐。 下一秒，我便看到林杳杳将手中的一个精品袋递到这位方小姐的手里，又听到方小姐说：“林小姐你太客气了，能请到周总是我们的荣幸，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礼物。” 林杳杳捋了捋细软的长发，笑容甜美道：“我们这次过来呢，是秉承着互利共赢的原则，而且庭柯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大老远的来云城，但机票和酒店确实麻烦你们了，所以这礼物，方小姐你一定要收呢。” 机票和酒店？林杳杳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一点？ 而且看着林杳杳跟这位方小姐互动的样子，好像先前就有过交集。 “林小姐，不不不，我应该叫你一声周太太的，”方小姐语气里满是恭维，“周总和你能来，就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酒店机票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林杳杳点点头，解释道：“接机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最近网上也不太平，到处都是一些含沙射影的谣传，偏巧我们的游戏又入了围，周总自然是有顾虑的，好在现在大家不在同一楼层，就算有人要说闲话，也说不出什么的。” 听到这话后我顿时大吃一惊，原来，周庭柯和林杳杳之所以能乘坐头等舱住豪华套房，竟是为了避开我。 而且还是林杳杳有意安排的。 这种时候，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她一句考虑周全。 可人家到底是周庭柯的另一半，贵宾嘛，有这个资格跟主办方提要求，作为一个外人，我们也管不着。 想到这，我无心再听下去，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林杳杳的嘀咕声又传到了我的耳中：“对了方小姐，关于明晚颁奖仪式上的提议，你们考虑得如何了？” 颁奖仪式？ 提议？ 我蓦地驻足，视线落在方小姐脸上时，见她眼神有些回避：“林小姐，这件事我们老总还没给回应，毕竟领奖人的名单上写的是白小姐，一旦突然改了，只怕会引起议论。” 「明天见~」 第250章 和林杳杳相处这么久，我当然清楚他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颁奖典礼上。 我握紧拳头又松开，再看过去时，只见小姑娘扬着下巴道：“方小姐，我说的这个改，当然也不一定是要换主持人手里的提名卡，我的意思是，主持人有时候也会念错台词，万一把白小姐念成林小姐，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方小姐神色一怔，结结巴巴道：“是……是挺正常的，好像每年大型活动中，都有主持人念错台词或者拿错台本啊。” 林杳杳听到这个回答后嘴角微微翘起，用着娇软的声音道：“我也知道这件事让你跟老总都有些难办，但还请方小姐理解理解我，作为庭柯的女朋友，我必须得替他考虑，替荣域考虑，但方小姐放心，一旦这件事办成了，我自然会念及你们的人情，庭柯更会铭记在心的。” 听到最后一句时，方小姐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惊讶道：“所以这件事，是周总的要求？” 这句话也是问道我的疑点上了。 林杳杳能明目张胆地跟这位方小姐提要求，还私下与之见面，商讨着如何能在颁奖仪式上出风头，是周庭柯授意，还是她狐假虎威？ “方小姐误会了，”林杳杳避开了方小姐视线，吞吞吐吐道：“庭柯为人正直，就算对网上的流言蜚语有些介意，也不至于来麻烦你们，都……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呢。”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欲盖弥彰的意味，像是极力掩饰念错名字的事是她一手策划的，但听上去，又像是周庭柯的主意。 方小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点点头道：“对对对，周总为人光明磊落，是我失言了。” “没有，”林杳杳语气客气，又继续道，“其实这个事情也不难，我呢，本来就是物语项目组的游戏策划，又是负责人，我跟音洛姐在同一家公司，说起来，谁上领奖台都是一样的，方小姐你说呢？” 方小姐神色一滞，随即点点头微笑道：“有道理，林小姐说得有道理。” 是林杳杳一脸天真无邪，握住方小姐的手道：“荣域的影响力方小姐是清楚的，不仅在京港，放眼整个资本市场，庭柯都有话语权，这件事，就有劳方小姐了。” 两人在一片吹捧中结束了话题。 因为聊得太投入，竟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我。 但看林杳杳得意的神色，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谈成了。 只是现在让我无法判断的是出这个主意的人到底是不是周庭柯，毕竟沈华兰已经表示周家没有邀请林杳杳参加生日宴的意思，假如她能在颁奖仪式上出风头，也未尝不是个机会。 想到这，我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很。 我想，不管出主意的人是谁，这一次，我都不会让林杳杳得逞。 平静的度过一夜后，我们很快的迎来了颁奖仪式当晚，举办地点就在酒店的大礼堂里，整个礼堂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很是气派。 而林杳杳，更是穿了一身粉色的古董高定，一条抹胸款粉色高开叉裙，一改往日的清纯模样，发型更是效仿了九十年代的港圈流行的微卷，整个人看上去虽然没有多经验，但却端庄大气了些。 虽然跟宾客交流的时候眼底还是会藏着一抹慌乱。 但比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是有些许进步。 连眼底都是藏不住的得意和喜悦。 看来她对今晚上台领奖一事势在必得。 她跟周庭柯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前排，跟我们隔了三排嘉宾的距离。 挺出风头的。 吴凌见状只撇嘴：“不是洛洛，虽说物语入围，但这不还没获奖呢，她至于穿得这么高调吗？就算真的获奖，那领奖人也不是她啊。” 元天野嗤笑一声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这一身要是换姐姐穿，气质至少抬几个阶。” “别，这种粉还是算了，”吴凌摆摆手，“洛洛喜欢简洁大方的款式，才不搞花里胡哨的一套。” 元天野看了我一眼道：“不，姐姐什么风格都能hold住。” 谈话间，主持人要求大家入座，颁奖仪式正式开始。 先是颁了一些分量不算太足的小奖项后，就到了关系到物语的国内移动游戏大奖，这时主持人手持看着手中的台本道：“下面有请今晚的颁奖嘉宾，也是国内著名投资人周庭柯先生上台宣读颁奖词。” 一身正装的周庭柯步伐平稳的上了台，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年轻有为的男人身上。 而我的视线，则落在了前排正在整理礼服随时准备上台的林杳杳身上。 小姑娘嘴角噙着笑，含情脉脉地望着台上的男人，就差把情意绵绵写在脸上了。 就在这时，男人沙哑的嗓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荣获国内移动游戏大奖的手游是《物语》，恭喜物语及项目组成员。” 主持人紧跟着说道：“现在有请物语项目组负责人吴凌，白音洛和元天野上台领奖。” 已经起身的林杳杳在听到这句台词后疑惑地看向领奖台，随即又朝我们三人的方向看过来，视线对视时，我看到了她瞠目结舌的模样。 时间倒回到今早。 我从酒店负责人那里拿到了主办方的联系方式，找到了负责此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后短暂地见了一面。 “林小姐和周总的关系众所周知，虽说林小姐才华出众，但毕竟还没毕业，如果在颁奖典礼上太出风头，难免被人诟病，而且小姑娘心思敏感，最怕被人说成是关系户，如此，周总脸上也不好看啊。” 既然林杳杳反复强调周庭柯对她有多偏爱，那么我就把这份偏爱，变成射向她的利箭。 “现在网上还存在一些非议，周总自然不希望这件事再引起其他矛盾，”我认真地分析，“虽说游戏的项目负责人是我，可我一个人上台总归也是不合适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们整个项目组代表上台领奖，而林小姐，就不要再让她出现在聚光灯下接受大家的非议了。” 主办方一听这话，询问道：“这是周总的意思？” 我避重就轻道：“周总对林小姐的偏爱众所周知，航班和酒店都要特别安排，更何况在这种大事上。” 航班和酒店的证据是主办方一早就清楚的，林杳杳大费周章地搞了这些，无非就是为了佐证”偏爱”二字。 至于她跟那位方小姐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以方小姐的身份，还得层层上报，不如直接找主负责人妥当。 主办方听完我的解释后道：“明白了白小姐，难怪周总要两间总统套房，只怕也是为了维护林小姐的名声，既然如此，我们就按周总的意思办。” 两间套房的事我不清楚，但主办方已经认可了我的说法。 时间再拉回到颁奖仪式现场，我，吴凌和元天野一同出现在领奖台前，短暂的跟周庭柯对视一眼后，只见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疑惑，紧接着又恢复成先前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略感意外，视线又落在了台下坐着一动未动的像个木头人一样的林杳杳身上。 四目相撞，只见小姑娘紧抿双唇，脸色苍白，一副隐忍不发的模样。 楚楚可怜。 「明天见」 第251章 颁奖仪式还没结束前，林杳杳便强颜欢笑地出了礼堂。 她起身前对着周庭柯的嘴边耳语了几句，但说话时的样子又不像是告状，挺反常的。 吴凌和元天野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感叹主办方干得漂亮。 如果我没猜错，这会儿林杳杳应该去找那位方小姐理论了。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一条关于林杳杳位置的信息传到了我的手机里，我借口起身，马上赶了过去。 酒店后花园的角落里，林杳杳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方小姐，问：“刚才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物语整个项目组的主要负责人都上台了，唯独没有我，方小姐，你不能拿了好处不办事吧？” 我就说林杳杳怎么会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呢，原来火气都堆在这了。 方小姐听到这话后也很尴尬，小声道：“林小姐你先别生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结果啊，不过刚才我已经问过我们李总了。” “李总怎么说？” “李总表示这是几位负责人共同商讨的结果，他也没办法啊。” 林杳杳听完这话瞪大双眸，抬高嗓门道：“什么叫做他也没办法，既然做不到就不要答应得那么爽快啊，你知道我为了这条古董礼服花了多少心思嘛，现在好了，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林杳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又急又躁，全然跟先前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判若两人。 虽然整个装扮看着高级，但这一秒，我竟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赵红梅的影子。 “林小姐，你先别生气嘛，你也知道我就是听吩咐办事的，”方小姐瞄了一眼林杳杳，小心翼翼的赔礼道歉，又解释道：“更何况李总也说了，这个决定可能是周总的意思……” 方小姐说到这里降低了分贝，但林杳杳依旧捕捉到了重点：“这怎么可能是庭柯的意思？庭柯为了我特意跑一趟云城，为的就是……就是看我登上领奖台，怎么可能做这种决定？” 林杳杳说到后面，语气有些微弱，似乎不是很自信。 方小姐转了转眼珠子道：“对啊林小姐，周总对你的宠爱众所周知，所以我猜，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杳杳像是突然被点了一下，杏眸里闪过一抹精光，回应道：“你是说，有人假传庭柯的意思，故意从中搞破坏。” “不排除这种可能。” 林杳杳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方小姐，李总那边，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其他信息？” 方小姐犹豫地看了林杳杳一眼，结结巴巴道：“听说，今早物语项目负责人跟我们几位老总碰过面。” 林杳杳听完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是她搞的鬼，哼，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谈话的最后林杳杳以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结束了话题，与此同时，我也按下了手机上的结束录制键。 林杳杳和方小姐分别从两个方向离开，我堵在林杳杳要上楼的电梯口，守株待兔。 不出片刻，林杳杳果然出现了，她手里还拿着手机：“我就知道是这个贱人做的，不行，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她话音刚落，一抬眼，视线便与我相交。 “啪”的一声，手机从林杳杳手中坠落，她愣了两秒后道：“音洛姐，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言简意赅道：“等你。” 林杳杳拧眉，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看着我，干脆收起了脸上的伪善，不屑道：“音洛姐今晚这么糊弄我，就不怕庭柯怪罪吗？” 我耸耸肩：“我这么做，无非就是替周总分忧，毕竟，要是林经理一个人上领奖台，岂不是遭人非议，到时候周总又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呵，”林杳杳冷笑一声，杏眸里闪过一抹冷意，“音洛姐说得倒是好听，说白了，不就是想把出风头的机会留给自己吗？” 我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一遍林杳杳后，语重心长道：“物语是我研发的，我想把机会留给自己有错吗？要说错，觊觎别人劳动成功的人，才最无耻吧？” “白音洛，你……” “颁奖仪式后还有答谢酒会，”我打断林杳杳，平和道，“林经理还是趁这个时间好好补个妆，刚才发了那么大的火，脸上的粉都要掉了。” 林杳杳听到这话后紧张地抹了抹脸，又瞪着我道：“白音洛你得意什么？你明明就是见不得我出风头，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做，庭柯能视而不见吗？” 还用周庭柯威胁上我了。 我浅浅一笑，将手机里刚才拍摄的还没焐热的视频拿了出来，当着林杳杳的面按了播放。 一瞬间，看着也软糯可爱的小姑娘歇斯底里的模样便在视频中暴露，林杳杳瞄了两眼后惊慌失措道：“你……你偷拍我。” 今早跟酒店负责人见过面后我便给楼上的保洁包了个大红包，别的事情没让保洁做，就让她替我观察一下林杳杳的动向。 “林经理，你跟方小姐的那些勾当，周总还蒙在鼓里吧？” 我话音刚落，林杳杳便不自觉地回避着我的眼神，樱唇小嘴抿了又抿，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我只是想替庭柯分忧，他肯定……肯定是理解我的。” 先前我还不确定林杳杳与方小姐私下联系的事是背着周庭柯的，但这一秒，我有答案了。 所以也能理解为何在领奖台上时，周庭柯看到我们三人站上去眼神里会闪过一丝迷惑，可能在他得到的消息中，领奖的人应该只有我一个。 而不是三个人。 但三个人，唯独没有林杳杳，没有他捧在手心的女孩，他为何也只是迷惑，而非愤怒？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杳杳的把柄，已经被我握在手里。 “其实林经理跟方小姐私下有什么合作，我并不关心，”我平静地开口，视线落在林杳杳的脸上，说，“不过在周总面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林经理应该清楚吧？” 「明天见」 第252章 林杳杳还是忌惮我手中的视频的，短暂地愣了几秒钟后，又露出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示弱道：“音洛姐，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知道错了。” 我看着这副前后几次变幻无穷的面孔，平和道：“没关系，现在还有个改过的机会，就是不知道林经理能不能抓得住了。” 林杳杳警惕地看了我一眼，询问道：“音洛姐说的机会是什么？” “林经理说到底是物语的项目负责人之一，按理说，今晚上台领奖，应该是我们四人，但偏偏少了一个你，”我抬眸看向面前的小姑娘，淡淡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针对林经理呢。” 像是被突然说中了心思一般，林杳杳立即回避了我的眼神，吞吞吐吐道：“没……没有。” “周总那么在意林经理，只怕也会这么想吧，”我干脆把话摊开，又话锋一转道，“可是周总的个性你也是清楚的，凡事都要追根究底，这要是怪罪起主办方来，只怕是个麻烦。” 听到“追根究底”几个字后，林杳杳的眼底立即闪过一抹惊慌，随即看向我道：“那音洛姐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对呀，要是被周庭柯看到她这样歇斯底里的模样，只怕她一直以来用心维护的甜软形象就轰然崩塌了。 看着林杳杳神色紧张的样子，我缓缓道：“这个问题很简单，周总担心你，才会跟主办方追责，但如果林经理是自愿的呢？” 说到这，我顿了顿，对上了林杳杳那双迷惑的眸子，说：“林经理这么在意周总，自然是会把他的名声放在第一位，前段时间我们几人的话题在网上不断发酵，对周总的名誉已经造成了麻烦，林经理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行为被网友妄自揣测，什么关系户啊这种闲话，所以心甘情愿放弃出风头的机会。” 林杳杳听完之后杏眸里闪过一丝窃喜，随即点点头道：“是的音洛姐，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庭柯的名声重要。” 看到林杳杳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件事稳了。 事实上刚才拍到林杳杳那副嘴脸时我也想过去找周庭柯论个是非对错，可转念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周庭柯对林杳杳的维护，根本不会分什么是非对错，只有偏爱，与其这种时候继续纠缠，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杳杳这边虽然稳了，可我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在主办方那里我是狐假虎威，一旦主办方对周庭柯有所暗示，只怕我的这点儿算计会被看得一清二楚，毕竟一会还有个答谢酒会，到时候我们免不了要跟众多同僚交流，一旦把事情闹大，只怕收场难堪。 现在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之后周庭柯看出什么端倪，要找我们理论，那也是回京港之后的事情了。 如我所料，林杳杳果然安分到了颁奖仪式结束，这种安分甚至让吴凌感到不安。 “估计一会就要跟周庭柯扮可怜了……”吴凌也是熟知林杳杳的套路，“这小姑娘的演技可是一流的。” 元天野面带不屑：“不怕，这不是有我在呢。” 颁奖仪式结束后，我们随着众多宾客前往宴会厅参加答谢酒会，期间，林杳杳一直伴随在周庭柯左右，而我，吴凌和元天野则忙着跟各路网游公司交换名片。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周正却梳着一个大背头的男人突然朝我们走来，笑眯眯道：“早就听冯总提到吴白两位小姐，今日一见，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冯总。 我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位男士，又听到他说：“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本人谭旭，目前就职于宏图资本旗下投资的网游公司，《宅男日记》就是我们的项目。” 他说的也是一款手游项目，巧的是，跟物语入围的奖项相同。 但我没想到的是它居然是冯文灼旗下的网游公司。 物语先前排在前十时，他的受欢迎程度跟我们不相上下，甚至有宅男表示我们一款女性向手游是不可能出什么成绩的，只是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而已。 “谭经理客气了，你们的项目也很优秀。”吴凌礼貌回应，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恭维。 毕竟冯文灼之前的行为也是让我们记忆深刻。 “说起来，物语确实运气不错，”谭旭似乎没看出我们对他的排斥，继续道，“周总为了它不仅亲自下海炒作，这一次更是千里迢迢飞到云城替它坐镇，能得奖没什么意外的。” 他虽然语气轻松，可字里行间却好像在暗示我们物语之所以得奖，像是受了周庭柯的庇护，仿佛其中有什么内幕似的。 颇有一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味。 元天野也听出了这一点，笑着道：“谭经理此言有理，毕竟运气也是人生的一部分，羡慕不来的。” 谭旭大概没想到酸我们两句会被元天野直接回怼，愣了一秒后，一脸悻悻地离开了。 吴凌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们出恋爱物语，他就搞宅男日记，呵，没得奖，还眼红呢。” “吴总别气，失败者总得找点理由安抚自己，理解一下。” 我想着吴凌的话，再看看神色嚣张的谭旭，轻轻地叹了口气，谁知收回视线时，竟撞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我刚想收回视线，却突然意识到站在周庭柯和林杳杳面前的居然是几位跟我交流过的主办方。 短暂的大脑短路后，我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但下一秒，却看到其中一位主办方朝我招手：“白经理。” 直接被点名了。 吴凌也察觉到这一幕，说：“是主办方的吴总吧，居然记得洛洛，别愣着啊，过去打个招呼啊。” 我们硬着头皮上前，距离近了，我听到主办方其中一位客气得跟周庭柯寒暄：“说到投资方面，周总才是行家，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给我们几位指点一二。” “行家谈不上，网游方面，我还得跟几位多学习。” 很平常的商业互捧对话，听着谦虚，实则不愿多谈，冷漠疏离。 是周庭柯的风格，换做平时，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有我狐假虎威这件事。 于是另一位主办方则看向我道：“物语能在一众手游中脱颖而出，一个是周总指挥得当，一个是白经理年轻有为，最幸运的莫过于投资人跟项目负责人的惺惺相惜啊。” 一个惺惺相惜，说得我的心跳加速，瞄向周庭柯时，却听到他说：“几位倒是对白经理赞不绝口。” “那是当然，现在能设身处地替投资人着想的项目负责人不多了，白经理绝对算一个。” 我越听越觉得心慌，刚准备插话，就听到周庭柯问：“替我着想，白经理吗？” 「明天见。今天是加班最后一天咯，下周争取恢复更新，明天见~」 第253章 周庭柯在听到主办方的言辞之后眼皮子明显跳了两下，视线落在我脸上，又追问道：“替我着想，怎么替我着想了？” 试探的口吻，我想，以周庭柯的机智程度，只怕是已经嗅出端倪了。 主办方还蒙在鼓里，正兴致勃勃地准备解释时，我立即开口道：“要说替周总着想，我自然是比不上林经理的。” 说完，我朝林杳杳递了个眼神。 林杳杳也不傻，知道邀功的机会来了，马上回应道：“放弃上台领奖的机会也没什么，只要是对庭柯有益的事，我心甘情愿。” 小姑娘语气云淡风轻的，跟半小时前对着方小姐张牙舞爪的样子判若两人。 主打一个人淡如菊。 周庭柯听了林杳杳的话后，眉宇间并没有表露出多余的情绪，看着主办方道：“如此，我还得谢谢诸位的好意，是吧白经理？” 有些提心吊胆的我在听完周庭柯的前半句本以为事情能翻篇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他说到最后竟然直接点了我的名。 我还能做什么呢，只能浅浅一笑，揣着明白装糊涂。 直觉告诉我，周庭柯其实已经看穿了我的小把戏，可他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甚至连表情都是平和的，甚至眉宇间还流露出一丝赞赏的意味。 我突然有些糊涂了。 但有欠人情，自然就要还这个人情，这不，还不知情的主办方看到周庭柯这个投资人跟我这个项目负责人如此融洽的场面，又忍不住提了一嘴：“周总啊，你在投资方面是行家，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几个门外汉上上课啊？” 调侃的语气，可话里话外的都透露着要结交周庭柯的意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主办方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向周庭柯讨人情了。 不安感席卷全身，如果这个时候周庭柯还没有看出我的套路那就是脑子短路了，可他这种人又哪里能容忍我在背后算计他，万一……万一他当着这些人的面大发雷霆…… 我越想越是慌张，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我不担心跟周庭柯对峙，但如果在这种酒会上闹出动静，那才叫丢人现眼。 就在我是忐忑不安时，男人低沉平缓的语调落在了我的耳中：“几位若是有时间来京港，可以来荣域坐坐，大家相互交流。” 闻声，我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正对面的男人，不料却撞见了周庭柯看过来的眼神。 四目相撞，我只觉得心口一慌，却从男人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玩味。 不对，这很反常。 下一秒，只听一声软糯的“哎呦”响起，林杳杳捂着额头撞在了周庭柯的肩膀处。 小姑娘用实力上演了一副弱柳扶风的画面。 这一撞，也撞得周庭柯有些始料未及，紧接着就是林杳杳的道歉声：“庭柯，对不起啊，我好像喝多了，头好晕。” 主办方一个个也是老狐狸，见到这幅情形之后立即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提议道：“既然林小姐喝多了，那周总就先送林小姐回房休息吧。” 林杳杳瞪着那双大眼睛怯怯地看向周庭柯，带着歉意道：“要不我还是自己回套房吧。” 周庭柯迟疑了两秒，看着我们道：“抱歉，我先失陪。” 眼看着周庭柯扶着林杳杳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我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没办法，周庭柯给人的压迫感太足了，虽然我们也是问心无愧，但毕竟是在答谢酒会上，他这一走，我整个身心都轻松了些。 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有点儿慌，周庭柯这般没去计较我的算计，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难道说，他准备事后算账？ 也罢，反正视频证据在手，就算他周庭柯秋后算账，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之后的时间我跟元天野便跟着吴凌在场内应酬，托物语的福，我们两个女人终于在这群同行面前有了点名气，也用实力赢得了一些尊重。 酒会到最后，吴凌已经有些喝高了，我跟元天野送她回套房时，意外地看到她来电显示上冒出“章狗”两个字。 吴凌这会儿本来就有些醉意，当着我们的面就按了接听。 “我告诉你章家豪，姑奶奶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了，以后见面给我乖乖地喊声吴总，另外，跟你的白月光天长地久去吧，别再来烦我！” 一阵咆哮后，她直接掐了线，然后就红了眼圈。 “洛洛，我们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她有些哽咽，“但你看，物语有了成绩，大家就不会觉得我们是靠脸吃饭了，虽然靠脸吃饭也没什么丢人的，对吧？” 我抱抱她：“好了，我们一直都知道，你很优秀。” 元天野也跟着补充：“对啊，美貌跟智慧并存，吴大美当之无愧。” 吴凌这才咧着嘴笑：“算你小子有眼光。” 安抚几句后，我跟元天野一起下了楼。 红酒后劲大，这会儿我已经有了些许醉意，拿了瓶矿泉水就往嘴里灌。 元天野见状咧着嘴笑：“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姐姐时你还装作逍遥客粉丝堵在后门，这一晃，三四个月都过去了。” “对，当时某些人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他是逍遥客的骨灰粉呢。”我调侃道，“但细想一下，如果没有逍遥客的加持，物语不会走得这么远。” “所以姐姐是想说我是你的幸运星吗？” 元天野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俯下身，视线几乎与我齐平，这样的距离甚至能够清晰地看清楚他细密的眼睫。 桃花眼里更是星光点点。 我刚准备回应，却明显地感觉到元天野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桃花眼的星光化成一抹敌意，看向了我身后。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几步之外的周庭柯。 奇怪，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套房里照顾身体不适的林杳杳吗？ “白经理，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周庭柯突兀地开口，语气里夹杂着一抹不快。 “周总，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元天野替我做了回应。 “元总监什么时候成了白经理的传话筒了？”周庭柯一句接着一句，又看向我道，“白经理，你说呢？” “姐姐，”元天野严肃地看向我，询问道：“我说得对吗？” 「明天见~」 第254章 两道目光同时朝我看来，一个眼神犀利，眉宇间带着一抹隐怒，另一个看似神色柔和，但眼底却挂着一丝挑衅。 气氛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换做先前，我一定想办法打圆场，但我今晚已经精疲力尽，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应付周庭柯，于是顺着元天野的话说：“是啊周总，今天太晚了，楼下还住着不少媒体记者，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说的合情合理，周庭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看我的眼神愈发的不快。 “姐姐言之有理，”元天野扬了扬下巴，瞄了眼周庭柯道，“周总，那我们就先失陪了。” 他说完拉着我便走。 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指着另一侧的电梯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请周总乘坐右侧的电梯。” 上了电梯后，元天野笑得合不拢嘴，不由得吐槽了句：“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周庭柯要是再来找姐姐麻烦，咱们也不能惯着。” 我惊讶地看向元天野，恰巧对上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臭小子挤了挤眼道：“怎么？颁奖典礼上的这场大戏，难道不是出自姐姐的手笔？” 我暗暗感叹，还真是机灵。 元天野稀松平常道：“老实说，姐姐早该这么做了，不过你是怎么说服那杯西湖龙井的，她可不是这么轻易配合你的个性。” 我略感尴尬：“手段很拙劣，但似乎很有效。” 元天野听完咧着嘴笑：“姐姐张牙舞爪的样子跟我想象中一样可爱。” “别闹。” “我认真的，”元天野收起笑容，一秒变成严肃脸道：“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姐姐只管亮出爪牙，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哦。” 返回客房后，我一脸疲倦地坐在镜子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方才周庭柯开口的场景。 他向来惜字如金，可刚才，不但语速变快了，语气里更是夹杂着些许焦灼。 难道林杳杳又向他告状了？ 正迷惑时，手机响了，居然是姑姑打来的视频电话。 接听后，姑姑无奈的神色便出现在视频那头，她的身侧还有嘟着小嘴的囡囡。 像是生气了。 我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晚上的突然提出要去海洋馆，还要我给个具体的时间，”姑姑柔和的声音里夹着一缕无可奈何，“没答应，就吵着要给你打电话。” 镜头里，小奶包闻声偷偷地递来了一个试探的眼神，又马上别过脸去。 难得的露出了古灵精怪的一面。 “我还在云城出差，”我实话实说，“但既然海洋馆的行程已经定下了，回京港后，我们就兑现承诺好不好？” 听到回应的囡囡马上探过头来，柔声道：“洛洛言而有信，囡囡要跟洛洛学习。” 得，又恢复先前的小大人模样了。 看着小奶包故作镇定的模样，我安慰道：“你今晚好好休息好不好？” 囡囡乖巧地扯了扯被子，马上钻进了被窝，利落的动作把我跟姑姑都逗笑了。 有了这通电话，我一身的疲累也得到了缓解，没过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直到一个聒噪的铃声再次把我惊醒。 我扫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大吃一惊。 是周庭柯的电话。 彼时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我捏了捏眉心，看着闪烁不停的手机屏幕，生生地把心口的不快压了下去，这才按下接听。 “什么事？” “之前拉着我曝光媒体大众面前的是你，现在说变脸就变脸，连说两句话都觉得不合适了是吗？” 质问的语气，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听得我不由得蹙眉，忍不住回怼道：“周总，麻烦你打电话之前先看看时间好吗？” “看来白经理睡得不错。” 我听着这声讽刺，克制的怒火也涌了上来：“周庭柯你到底要说什么？”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很冲，但被打扰到睡眠的我也没打算道歉，只捏着手机没作声。 过了片刻，电话那头又出声了：“顶楼有个阳光房，酒店这边已经让曾智打点过了，我们见一面。” “现在？” “嗯。” 我刚准备拒绝，电话已经掐了线。 我早知道颁奖典礼上的闹剧肯定还有后续，但是我没想到周庭柯这么疯，居然等不到回京港，就要拿我开刀。 也罢，证据在手，这一天早晚都要来，也是时候跟他辨个是非对错了。 想到这，我翻出手机里的那段视频，气冲冲地上了顶楼。 抵达阳光房内，周庭柯人已经到了，出乎意料的是，他身上还穿着今晚的那套正装，只是领带不知何时扯了下来，繁乱地挂在一侧。 而原本很能打的那张脸，在这一刻看上去，竟挂着几分疲倦和落寞。 跟平日里那个矜冷高贵的形象大相径庭。 对视时，我平静上前，先发制人道：“如果周总是要跟我聊今晚颁奖典礼的事，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闻声，周庭柯微微一愣，惊讶道：“许总跟你说过我们见面的事了？” 许总是主办方的负责人之一，也是今晚当着周庭柯面夸赞我的人。 这会轮到我也有些懵了，瞄了周庭柯一眼后，我坦诚道：“答谢酒会之后我没见过许总。” 话刚说完，我突然意识到，周庭柯可能在答谢酒会之后又跟许总见了一面。 难道他是因为这个才急不可待地把我叫过来的？ 果真如此，我的那点小动作，只怕早就昭然若揭了。 “我……” “你……” 短暂的停顿后，我跟周庭柯居然同时开了口。 我收起了先发制人的心思，故作客气道：“周总有什么要说的？”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后道：“许总说，你为了不让媒体再次妄加评论我的私生活，才向他们提出不让林杳杳上台的提议，并且还向他们保证一旦我怪罪下来会担全责，是吗？” 我的脑子突然短路了。 话，的确是我说的，可是当时是为了给林杳杳一个教训使得一点小聪明，怎么到了许总的嘴里，我反而成了用心良苦之人？ “林杳杳也说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议她放弃上台领奖的机会，”周庭柯再次开口，视线缓缓地落在我脸上，“说是只有这么做，才会减少媒体对我的诟病，是吗？” 周庭柯连续两个问句把我问得有些迷糊，短暂的思索后，我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主办方的许总应该是把我的算计说成了好意，而林杳杳则把好意说成了算计，阴差阳错的，传到周庭柯耳中时，就成了正面效果。 我敷衍一笑，干脆将错就错：“颁奖典礼上媒体人士太多，我不得不用点手段。” “就不怕我误以为你别有用心？” 一句反问压在我的耳边，我静静地看向周庭柯，从容道：“反正我在周总这也没什么正面形象可言不是吗？” 周庭柯似被噎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后蓦地开口道：“既然白经理知道我会认为你居心不良，那为什么还要这么义无反顾地，替我着想呢？” 「今天又加班了，先写到这里，明天见」 第255章 这似乎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周庭柯用“着想”二字来定义我的行为，单从字面上看，可能还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但他说这话时，眸中竟莫名地闪过一抹不常见的温情。 他今晚没少喝酒，难道是喝醉了的缘故？ 或者说，他在试探我？ 警惕心起，我理智道：“物语同周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还没愚蠢到为了自身利益而不及投资人的颜面，所以周总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 周庭柯听到这话后微微一愣后，眼底蓦地涌出一丝不悦来，可转瞬即逝，随即追问道：“听白经理的意思，如果需要维护的人是释东或者是姓元的那小子，你也会这么做？” 周庭柯说到最后时，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我，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压迫感却很强。 眼神固执又别扭。 给人一种他在跟其他人较劲的错觉。 我坦诚道：“周总说得对，无论是释东，元天野还是吴凌，以及我们团队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旦遇到这种难题，我都会义不容辞。”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面前的男人发出一声轻嗤，下一秒，我听到周庭柯说：“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得夸白经理一句顾全大局？” 听着不像是好话。 但跟醉酒之人计较也没什么意思，我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周总过奖了。” 一句恭维，听得周庭柯目光一滞，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后，视线再次落在我身上，薄唇轻轻地抿了抿，但最终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不出声，我也没再多嘴，我们两个就像是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周围除了从门口缝隙里传来的风声外，听不到一丝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眼看着周庭柯没有出口教训的意思，我提议道：“周总，你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您早点回去休息？” 毕竟说多错多，这个时候把话题打住才是明智之举。 周庭柯听到我的提议后一张本就冷酷的面孔变得愈发僵硬，他淡淡地瞄了我一眼后抬脚便往门口走。 见我站在原地没动，他突然停下脚步，问：“不一起吗？” “虽说周总做了打点，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前后脚下楼吧。” 微博上那种混乱的局面我不想再次看见了，可不能再惹祸上身。 但周庭柯听到这句话后直接板着一张脸道：“白经理这是担心被媒体察觉，还是生怕被某些人看见？” 突然抬高的嗓门把我吓了一跳，但周庭柯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丢下这句话后就迈着急促的步伐离开了。 背影居然有些落寞。 好在，颁奖典礼上的闹剧总算结束了。 虽然整个过程，透着一丝诡异的顺利。 看来回房后可以好好地补一觉了，毕竟回京港的航班定在明天下午。 但生物钟这个东西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这不，翌日一早六点钟不到，我就再无睡意了。 昨晚酒会只顾着应酬，东西都没吃多少，这会儿已经能够切肤地感受到了一种叫做饥饿感的东西。 我独自一人去了餐厅。 彼时天蒙蒙亮，偌大的餐厅里除了几名酒店的工作人员外，没见到几名宾客。 取餐之后我便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开始补充能量，就在我吃的津津有味时，隔断后突然冒出了一句感叹声。 “还好这次你亲自过来坐镇，你不知道那些关系户，一个比一个难缠。” 工作上的抱怨，我也没放在心上，但紧接着，我的耳旁竟响起了熟悉的低沉嗓音。 “人人敬重的李总，哪里需要我来坐镇，您太抬举我了。” 握着汤匙的手轻轻地抖了抖，我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听出了周庭柯的声音。 但他口中的李总，难道是那位方小姐的上司？ “不过话说回来，亲自坐镇也不是i的风格，不是说春城的那个收购案非常急迫，”李总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调侃，“你这样把机会让出去，就不怕周聘之功高盖主？” 冷嗤声响，周庭柯波澜不惊道：“他能掀出什么风浪。” “所以周大总裁真的只是为一款小小的手游项目来我们云城？”打趣声起，李总笑呵呵道：“还是真如传闻所言，你这一次，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声轻笑压在耳边，周庭柯立即否认：“别忘了，我可是个生意人。” 词是否认的词，但语气里，却是难得的温润调调。 听到这，我不禁想到了昨晚谭辉在酒会上那一顿阴阳我们的话，想来，也并非空穴来风。 我想，按照周庭柯跟这位李总的熟悉程度，是不是林杳杳的那点小剂量，周庭柯早就清楚了，只是和她的心情相比，这一切根本微不足道。 我端着餐具悄悄地起身离开。 然而人刚走到自助区，迎面就撞上了元天野和吴凌。 “姐姐，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啊，”元天野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马上掏出手机，这才发现屏幕上有七八个未接电话。 “我静音了。”我看着元天野和吴凌，“找我有事？” 吴凌点点头：“还记得昨晚在酒会上的武总吗？跟我同音有些地中海的那位，他知道我们下午回京港，特意邀请我们去他的公司参观学习。” 这位武总我是有印象的，公司主要研发的就是推塔类游戏，跟我们目前研发的hero有极大的关联性。 能去学习，我们求之不得。 我询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武总说派专车过来，”吴凌看了一眼腕表，“应该快到酒店楼下了。”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姐姐不用担心，武总都安排好了，”元天野眉眼含笑，“不会饿着我的。” 元天野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嗲了两分，看得吴凌忍不住皱眉：“不是元总监，大清早的，咱们是不是稍微克制一下？” 元天野递给吴凌一个大白眼：“怎么，姐姐关心我，你吃醋了？” 吴凌气呼呼地瞪了元天野一眼，马上搂住我的手臂，亲昵的贴过来：“我才不会呢，任何时候，我在洛洛心里都是第一位。” 元天野马上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说：“姐姐你看，吴总她欺负人。” 这两个，一个吵一个闹，我实在是吃不消，只能转移话题道：“武总的车是不是来了？” “那我们出发吧姐姐。” 我刚准备回应，而后就响起了曾智的声音：“吴总，白经理这是要出门？” 我跟吴凌同时转过身去，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三人。 方才还在吃饭闲聊的周庭柯和李总也站在不远处。 吴凌如实相告：“是，出门考察。” 李总面带惊讶：“哦，是我们云城的企业吗？” 吴凌将武总的邀请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李总马上打哈哈道：“哦，武总啊，本市著名中年企业家，蹦迪界的一把手。” 听着不像是夸赞。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立即给周庭柯等人告辞，但下一刻，我却听到曾智说：“周总，既然武总的公司名气如此之大，不如我们也跟着去学习一番？” 我跟吴凌被曾智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给惊了一把，原本以为以周庭柯的身份地位，肯定会果断拒绝同行的，但刹那间，我却听到他说：“能得李总赞誉，一定有可学之处，不知道吴总和白经理是否介意我们一同前往？” 「本来以为本周不再加班，但应该会忙到月底，抱歉让大家久等~明天见」 第256章 周庭柯这句话乍一听上去还挺礼貌的，但眼神里，却带着势在必得自信。 也对，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能去一家准备上市的网游公司参观考察，自然是会被夹道欢迎的。 虽然本意上，我是排斥与之同行的，但这种场合，我跟吴凌都没资格说这个话。 “这不合适吧周总，”清脆的嗓音落入耳中，我听到元天野说：“武总那边只请了我们，你这贸然前往的，多不礼貌啊。” 只能说，怼人这件事，元天野是在行的，语气虽然是轻描淡写，但讽刺二字已经刻在了言辞之中。 说得周庭柯竟没接上话。 我暗自祈祷这人能主动放弃同行，却听到一旁的李总笑呵呵道：“无妨，我跟这位武总很熟，等会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另外，我的司机和车就在酒店候着，周总来云都出行不便，就让他们代劳吧。” 于是三人同行的考察行程忽然多了周庭柯和曾智。 半小时后，两辆车停在了电子产业园区，我们一行人刚从车里下来，就看到武总等人带着下属迎了上来。 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笑，目光在我们当中迅速地扫了一眼，疑惑道：“周总人呢？” 看吧，人家是来迎周庭柯的。 正说着话，周庭柯和曾智便从李总低调的辉腾里走了出来，武总见状马上上前打招呼，态度恭维又客气。 吴凌小声嘀咕：“资本家和劳动人民的待遇总归是不一样啊。” “跟哈巴狗计较什么，”元天野嘴毒，“别忘了，咱们是来参观学习的。” 我马上给元天野点赞：“不错，有悟性。” 说话间，我才发现宏图旗下的谭旭今天居然也在，正客气地跟周庭柯和武总寒暄呢。 察觉到我的目光时，谭旭嘴角上扬，眸底藏着一丝得意。 也是，同样是项目负责人，我们被邀请到这儿来坐冷板凳，而人家却能跟大佬握手言欢，嘚瑟一点也正常。 好在寒暄之中武总也没忘了我们几个边缘人物，在进门前跟我们招了招手。 事实证明，虽然我们在参观过程中坐了冷板凳，但这一趟还是没白来的，武总这个人虽然圆滑市侩了些，但他们的网游公司是真的有规模有秩序，相比之下，我们的工作室就有点儿小作坊了。 而武总这里最有参观必要也是最有意思的就是昨晚我们在宴会上提到的光学棚，这种专门用来动作捕捉的办公场所对我们而言成本不低甚至有些高，他这里光学棚又是在业界内非常有名，也是我们考察学习的重点。 但转悠了大半天，武总似乎并没有打算带我们去动捕室参观，眼看着他口若悬河地跟周庭柯介绍这介绍那，我跟吴凌暗自叹了口气。 一个多钟头过去后，吴凌终于忍无可忍：“武总，贵公司的规模和水准我们已经了解透彻了，就是不知道您昨晚提到的动捕室在哪一层，可否参观一二？” 武总微微一愣，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看来我猜的没错，他并不打算把带我们去参观这个专业的工作间。 同行是冤家，我们也能理解，看来今天可能失望而归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周庭柯问：“动捕室是什么？” “就是捕捉游戏中人物动作的工作间，”武总来了兴致，笑眯眯问道，“周总感兴趣？” 一个提问，让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视线也不由得落在周庭柯脸上。 只见男人轻轻地点点头，说：“先前只是略有所闻……但合适吗？” “合适，”武总爽快地点点头，吩咐助理道，“跟动捕室的同事们打声招呼，我们马上过去。” 因为周庭柯的一句话，武总很乐意地带我们来到了他的动捕室。 室内正在忙着工作捕捉工作，单从操作来看，并不能看到特别之处，看得我跟吴凌都是云里雾里的。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沙哑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具体操作过程困难吗？” 提问的是周庭柯。 像是说中了我的心事一样，我惊讶地看向他，却看到男人耐心跟武总请教的模样。 应该是错觉。 周庭柯毕竟是搞金融的，对动捕这件事好奇也很正常。 “武总，既然周总想看具体操作过程，不如在我们当中选一个人来演示学习一番？” 这个提议是谭旭提的，武总听完认同地点点头：“不过谁来尝试合适呢？” 我刚准备自荐，就听到谭旭说：“我瞧着白小姐挺感兴趣的，要不让她试一试？” 武总闻声把视线移动到我身上，笑着问：“白小姐，你觉得呢？”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毕竟想要把hero做好，光学棚是不可或缺的。 “我愿意试一试。” 一刻钟后，我穿着专门的动捕服出现在镜头之下，谭辉跟动捕负责人使了个眼色，说：“你跟白小姐介绍一下具体要捕捉的动作，然后让她……模仿学习。” 负责人点了点头，介绍道：“等会我们要捕捉的就三个动作，第一，抚弄头发向镜头前递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他说完就给我示范了一番，怎么说呢，挺撩人的。 但工作就是工作，我虽然有些排斥，可还是按照负责人的示范做了动作。 “第二个动作，手指轻抚嘴唇，然后将手指停在双唇之间……这样。” 我看到了负责人轻吮自己手指的动作后，整个人有些懵了，怎么说呢，这个动作，某种意义上，性.挑逗的意味十足。 别说不远处还站在周庭柯等人，就算是我独自一人站在镜头前，我也会有些尴尬。 见我站着一动不动，谭旭又调侃道：“白小姐怎么站着一动不动啊？” 我看着几步之外正在围观我做动捕的男人身影，愈发地不自在。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谭旭得意扬扬地看着我，感叹道，“白小姐可的把握住了。” 大概是他声音太大，惹得正在跟武总谈话的周庭柯也朝我递来了一个迷惑的眼神，我装作视而不见，硬着头皮把摸嘴唇的动作完成了。 但双颊，却跟火烧似的热辣辣的。 这时谭旭的轻笑声又传到了我的耳中，我抬眼看过去时，看到了他跟武总耳语的样子，两个人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武总似乎对谭辉的提议挺开心的。 这种时候我也是再没察觉到什么异样，那我就真的是傻子了。 回想方才动捕负责人看我的那一丝尴尬的眼神，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谭旭给耍了。 就在我准备找个理由结束这次动捕体验时，“咕咚”一声闷响，我一脸错愕地朝闹出动静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大吃一惊。 周庭柯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谭旭一拳。 「明天见~」 第257章 周庭柯是正儿八经的黑带，虽然穿得西装革履的，但一拳挥过去，谭旭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也没受得住，踉踉跄跄地朝后退了两步后，栽倒在地。 这一突发情况让那个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作为东道主的武总更是一整个手忙脚乱，神色惶恐道：“周总，谭经理哪里做得不对，怎么……” 他话只问了一半，就被周庭柯的一个眼神制止了，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让人敬而远之的冷意，然后竟三步做两步的走到我面前。 目光相撞时，只见周庭柯利落地伸出双手，扯着我动捕服上的定位点道：“今天的考察学习就到此为止吧，乌烟瘴气的公司风气，也没什么值得学习的！”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又瞄了武总一眼，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愠怒，让本就惊慌失措的中年男人顿时变得更加诚惶诚恐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周庭柯应该也是看出了武总和谭旭设计算计我的事，看着是对我个人的维护，实则在意的是整个荣域的脸面。 项目合伙人也是半个员工，周庭柯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武总大概也看出了这一点，三步做两步地凑过来，弓着身子赔笑道：“抱歉周总，是我们考虑不周，谭经理，快过来跟周总道歉。” 谭旭听到这话后颤颤巍巍地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庭柯一眼后，低着头道：“周总，我……我的问题。” 周庭柯冷嗤一声道：“今天我这个投资人还在场，你们就当着我的面戏弄我的项目负责人，你们这是要捉弄白经理呢，还是故意想让我难堪？” “哎呦周总你这就误会了，我们怎么敢呢，”吴总双手合十跟周庭柯道歉，“就是借我们一个熊心豹子胆，我们……” “嘴上说不敢，”周庭柯打断武总，一个冷眼扫过去，冷冰冰道，“但你们却这么做了。” 武总和谭辉听到这话后顿时哑口无言，其他人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一瞬间，整个动捕室都处在低气压中。 周庭柯又回过神来看着我一眼，严肃道：“白经理，是我们荣域的人，羞辱她，就是在我周庭柯脸上抹黑，你们，好自为之。” 一刻钟后，我们一行人出现在电子产业园出口，几步之外，武总依旧拉着周庭柯赔礼道歉，配上他那一头地中海，模样滑稽又可笑。 吴凌见状感叹道：“你不知道，我们在后台见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可惊讶了，别说，周庭柯平时挺狗的，但关键时刻还是拎得清的。” 元天野瞄了一眼武总身边的谭旭道：“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谭旭，宏图资本，冯文灼的走狗，”吴凌认真解释道，又话锋一转，“对了洛洛，你说，周庭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了冯文灼的人，以冯财主那副老奸巨猾的性格，这件事只怕没这么快完吧？” “那又怎样，”元天野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屑，“他周庭柯维护的是自己的面子，姐姐也用不着对他感恩戴德吧。” 元天野倒是一语道破真相。 说话间，周庭柯和曾智走了过来，我听到武总说：“周总放心，动捕的视频内容我们已经全部删除，绝对不会外传。” 听到这，我微微一愣，不愧是荣域总裁，竟然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回酒店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着今天的事，怎么说呢，更像是武总和谭辉两个职场毒瘤的恶作剧，但说到底，周庭柯还是替我维护了一丝体面，一句谢谢还是很有必要的。 以个人的名义。 我可不想拉着吴凌和元天野去看周庭柯脸色。 回酒店后，我一个人在大厅等周庭柯和曾智，不曾想却碰见了正在打电话的林杳杳。 小姑娘紧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看到我之后，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而后快步朝我走来。 “白经理也是在等人？” 不似之前软糯胆怯的语调，此刻的小姑娘某种挂着一抹挑衅，语气更是冷嘲热讽。 “林经理有事？” “如果我没猜错，白经理是在等庭柯吧？”林杳杳嘴角勾起，轻嗤道：“怎么，一起去参观别的公司还不够，回酒店了还要继续纠缠？” 看来林杳杳已经知道了今天的行程。 但她却不客气地用了“纠缠”二字。 “我确实在等周总，”我也没瞒着，“不过不存在什么纠缠，只是想代表我个人跟他道个谢，仅此而已。” “白音洛，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说你装什么？”林杳杳白了我一眼，“吴总邀请的是我们几人，但这件事根本没人告诉我，呵，撇开了我一个，正好给你自己创造呵庭柯单独相处的机会吗？” 林杳杳在说这话时，她那张平日里温婉如玉的小脸上，肌肉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像是寒风中的一片薄叶，无法维持那份惯有的宁静。 那原本柔和的线条，此刻仿佛被锐利的刺所替代，每一丝肌肉的跳动都透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坚硬与冷冽。 小姑娘失控了。 她能这么想我也不意外，把一个男人放在心头，必然会面临着失去自我的结果，以前的我跟她，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我耸耸肩，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回应道：“早上的行程，是周总突然加入的。” “不可能，”林杳杳直接否决了我的话，分析道：“就算他临时起意，那也是被你算计的，别人不知道白经理的手段，我可是一清二楚。” 我盯着林杳杳，视线忽而落在她的身后，回应道：“林经理不信我也没办法，这样，要不你亲自问周总吧。” 林杳杳听到这话后面带疑惑，片刻后瞪大杏眸，惊愕地看了我一眼后，顺着我的视线扭过头，小脸顿时煞白一片。 她大概没想到自己泼辣不讲理的形象质问我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周庭柯就站在她的身后。 把她方才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明天见~」 第258章 察觉到周庭柯的存在后，林杳杳的脸跟翻书似的几番变幻，一会红一会白的，半晌才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来，结结巴巴道：“庭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庭柯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淡淡地瞄了一眼林杳杳后，又看向我道：“早上的行程是我突然加的，跟白经理无关。” 说完，他的视线又转向林杳杳道：“有问题吗？” 他语气很轻，不算是说重话，但言语无形中，却带着一丝压迫感。 林杳杳见状一双杏眸里既惊惧又慌乱，i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庭柯，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们都去了武总的公司，却把我落下了，我心里有些……” “是你三番五次说身体不舒服，”周庭柯打断了林杳杳，又看向我，客气道：“白经理是为了物语的发展去参观考察，不是去旅游度假。” 不是，周庭柯怎么突然转性了，居然替我说话？ 不不不，周庭柯是什么人，又怎么会替我说话？他无非是觉得林杳杳有些无理取闹，不分轻重，所以“善意的”提醒一下罢了。 毕竟语气都是轻柔的。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收拾行李，”我可不想在这当电灯泡，利索道，“你们聊。” 说完，我利落转过身，谁知刚走两步，周庭柯竟然从身后追了上来，询问道：“白经理在这等着，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他问了，我也不多嘴道了句谢：“动捕室，谢谢周总出手相助。” 话音刚落，我便再次转过身，却听到周庭柯说：“随着物语的名气越来越大，之后你们会遇到越来越多的合作和交流，但不是什么邀请都要接受的，答应之前，还是得做基本的背调和筛选，以免在遇到今天类似的情况。” 周庭柯这一句话说得很长，而且言辞诚恳，不像是上司对下属的教训的语气，更像是……朋友之间的一种叮嘱。 语气破天荒地有些和善。 也十分反常。 愣神了两秒之后，我瞧见了不远处林杳杳递来的试探眼神，顿时无可奈何。 我猜她现在应该挺着急的，甚至已经脑补了不少言情大戏，为了不节外生枝，我点点头：“谢谢周总的叮嘱。” 这一次，没给周庭柯多言一句的机会，丢下这句话后我便快步朝电梯口走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我还得谨慎些。 下午三点半，负责接送的方小姐送我们到机场，令我们意外的是，这一次，主办方居然给我们几人都定了头等舱。 也不知道是方小姐糊涂还是故意倒林杳杳胃口，居然把我跟周庭柯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 林杳杳见到这幅情景也是目瞪口呆，小嘴紧抿着，露出了委屈巴巴的模样。 对了，人家恐高，可不能让她跟曾智坐一块啊。 眼看着小姑娘递来的憋屈眼神，我提议道：“林经理，要不我们换个位置。” “音洛姐，你太好了，”林杳杳好像一直在期待着我说这句话，眉眼弯弯道，“太感谢你了。” 我见怪不怪，就是从周庭柯身侧走出座位时，不一小心瞥见了男人微拧的眉眼。 我猜他下了飞机就该指责方小姐办事不力了。 这时元天野也走了过来，两句话后，又跟曾智换了位置。 换位结束后，我跟元天野竟坐在了林杳杳和周庭柯的前排，这不，飞机还没起飞时，林杳杳娇滴滴的声音便压在了我的耳边。 “庭柯，我还是有点怕……” 娇软的语调，不用看我也能猜出林杳杳此刻面前的柔弱表情。 本以为周庭柯很吃这一套，下一刻，我却听到他跟空姐说：“给这位小姐一条毛巾和一只眼罩。” “庭柯，我……我不困的。” “睡吧。” 简短的对话，男人言辞冷静，简单的两个字后，林杳杳竟没再多说一句。 小甜饼的剧情，竟然在我的意料之外，结束了。 看来这一路能有个清净了。 就在我暗自庆幸时，头上突然多了一副头戴式耳机，紧接着一段舒缓的旋律便落在了我的耳中，轻缓柔和，余音绕梁。 我惊讶地看向元天野，只见他粲然一笑道：“智能降噪，音色纯净，姐姐肯定喜欢。” “哪弄的？”我一脸迷惑。 “姐姐忘了，我可是会变魔法的，”元天野背靠在座椅上，美滋滋道：“不过变完这个今天的能量值就用完了，等会飞机起飞了姐姐就听着音乐睡会好不好？” 我这才明白元天野的用意。 但用音乐来降低晕机的方式，倒是和身后的那位，异曲同工。 “谢谢，”我指了指耳机，“音色确实一流。”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蓦地响了，竟是姑父的来电。 因为飞机即将起飞，我又担心囡囡那边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我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原位接电话。 刚按下接听，囡囡那甜软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冒了出来。 “洛洛，我们是明天去海洋馆吗？” 我微微侧了侧身子，警惕道：“我在飞机上，回去给你回电话。” 电话那头，姑姑似乎意识到了我的不方便，回应道：“好，我们等你回来。” 简短的两句寒暄后，我立即掐断线，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后排，竟意外的撞见了周庭柯投来的目光。 我故作镇定地收回视线，心口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十秒不到的电话，他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傍晚时分，飞机降落在京港的机场。我们一群人排队出出站口，人刚走出去没多久，却意外地撞见了从另一处走出来的周聘之等人。 今天的周聘之穿着一身正装，跟周庭柯同样优秀的五官在人群里十分扎眼，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同样一身精英装扮的同僚，其中还有那一次在荣域指着周庭柯鼻子骂他目无尊长的刘经理。 一左一右，隔着游走的人群，大家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周聘之马上领着下属走了过来，看着周庭柯道：“庭柯，这么巧，昨晚的直播我看了，恭喜。” 周庭柯微微颔首，问：“收购案谈的如何？” “呵，某些人以为离了自己荣域就不转了，但你看，没有他，我们一样能顺利完成收购，”站在周聘之身侧的刘经理神色不屑的瞄了一眼周庭柯道：“不像某些人，天天假公济私，不干正事。” 「明天见~」 第259章 先前我也想过并亲眼见证过周庭柯因为物语被荣域内部为难一事，但粗略一想，又觉得这是每个话事人都会经历的场面，但没想到这位刘经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周庭柯。 并且还狠狠地瞪了林杳杳一眼。 小姑娘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待遇，怯懦地低垂着双眸，一动也不动。 气氛略显尴尬。 这时周聘之站出来打圆场：“刘叔，所谓术业有专攻，庭柯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对吧庭柯？” 周聘之语气是和善的，但明显带着一丝挑唆的意思。 甚至连眼神里的野心都不加掩饰了。 倒是周庭柯一贯的云淡风轻，他没接周聘之的话，反而问曾智：“车到了吗？” 曾智点点头：“已经在落客平台等着了。” 周庭柯看了眼腕表：“先回公司。” 见状，我跟吴凌递了个眼神，吴凌马上客套道：“既然周总赶着回去处理公务，我们就先告辞了。” “不用，”周庭柯马上回应，视线在我的脸上一扫而过，淡淡道，“一起回。” 曾智马上解释道：“是商务车，座位多。”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刘经理顿时发出一声冷嗤：“堂堂周家长孙，管理这么大一家公司，心思倒是一直用在谈情说爱上，也不怕被人看笑话。” 语气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刘经理的眼神更是夹着不屑。 我默默地收回视线，余光扫过周聘之时，只见他依旧嘴角噙着笑，却给人一种惴惴不安之感。 他千辛万苦拉这位元老级别的刘经理站队，心思显而易见，只怕之后的荣域，一时间安宁不了。 但愿不会烧到物语身上。 回住处后，我第一时间给姑姑回了电话。 “已经顺利抵达京港，明天一早我让尤赫去接你们，我们海洋馆见。” “好耶，”囡囡欣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又夸赞道，“洛洛最棒了。” 又听到姑姑问：“还有什么要跟洛洛说的？” 好一会，囡囡吞吞吐吐道：“洛洛，囡囡……想你了。” 饱含着思念的小嗓音从听筒里冒出来，听得我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几秒，随即某种藏匿许久的情感突然从心口涌上来，再开口时，我已哽咽。 这个小家伙，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挂断电话后，我又跟尤赫联系，确定了明天的行程后，才安心地躺下。 翌日一早，我如约来到海洋馆，入场后，一眼就在人群中央看到了被姑姑和姑父宠着的囡囡。 彼时距离手术后已经有段时日了，小奶包今天身着一条粉色的公主裙，衬的一张小脸儿乖巧可人，再加上她肤色白，五官正，一眼看上去，还是十分扎眼的。 见到我，囡囡特意从姑姑怀里下来，踩着小碎步便朝我跑来。 当柔软的小手搂在我的腿上时，我僵硬地抬起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好在姑姑和姑父也赶了过来，哄着她道：“不是要去看海豚和鳐鱼吗？走吧，现在就去。”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看到书中的海洋生物时，好奇心还是一下子就被吸引去，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 午饭尤赫安排在了一家附近的私房菜馆，吃椰子鸡。 也符合医生叮嘱的口味清淡。 因为提前预定，所以抵达餐厅没多久后，服务生便送来了美食，整个过程大家吃得都挺开心的。 饭吃到一半时，尤赫起身去洗手间，没过片刻，他便一脸神色匆忙地赶了回来。 我察觉到了异样，借口起身拿调味料，跟尤赫走到一旁。 “我刚才好像看到周庭柯了，”尤赫神色警惕，“二楼包厢，但楼梯和我们的位置还有段距离，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瞧见我们。” “确定是他吗？”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儿和荣域两个方向，你会不会是眼花了。” “我倒是希望我眼花，”尤赫略感郁闷，吐槽道，“但你知道的，我一向对人脸极为敏感。” 是，尤赫是记者，记人记事的能力都在一般人之上，他说看见周庭柯，只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你现在就带他们走，”我尽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其他的我来应付。” “着急走，才容易露马脚，”尤赫提醒我，“领养手续又没问题，你这着急离开，反而坐实了心虚这件事，万一周庭柯什么也没瞧见，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我沉思片刻，认为尤赫说的也是有道理。 既然是正儿八经的关系，就算意外撞见了，就像普通人那样打个招呼，似乎很合情合理。 再不济，就正常吃饭，吃完走人好了。 “我现在担心另外一件事，”尤赫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紧张，“如果不是巧合，只怕周庭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心口猛地“咯噔”了一下，我惶恐地看向尤赫，又听到他说，“他应该不会查到车祸的事，但你知道的，上次我有意去采访沈华兰的事，只怕是瞒不住了。” 我沉思片刻道：“行，你先回，在老地方等我们。” 说到这，我看了一眼不远处餐桌前其乐融融的三人，心口一片惶恐。 接下来的时间内，我尽量把时间缩短，老实说难得几个人能坐在一起吃饭，我也不忍心打断，好在小奶包着急再回海洋馆，也就快速结束了就餐。 扫码买单时，我暗自松了口气，谁知一抬眼，竟看到了站在几步之外的周庭柯和曾智。 “咣当”一声响，手机从掌心滑落，我故作镇定地伸出手，但手指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再抬眼时，周庭柯已经朝我们走了过来。 “周总，”我深吸一口气，说，“这么巧。” 听到我招呼声后的姑姑姑父同时抬起头，顺着我的眼神看向周庭柯，而姑姑身侧的小奶包也迷惑地眨了眨那双瑞凤眼，扭头看向了身后的男人。 周庭柯眼眸中，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迷雾，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着，没有焦点的视线在囡囡扭头的那一刻瞄了过去，下一秒，一大一小的两道视线，在空气中悄然交汇。 「明天见」 第260章 最先露出警惕神色的是姑父，他微微欠身，盯着周庭柯没好气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语气又急又冲。 我马上给姑姑递了个眼神，她拍了拍姑父的肩膀，柔声道：“周总毕竟是洛洛的‘上司’，遇见了，自然过来打声招呼。” 姑姑特意强调了“上司”二字。 姑父在瞬息之间便领悟了姑姑的深意，他眼中的怒火如同被铁钳紧紧夹住，硬是未曾爆发出来，冷嗤一声后，没再多看周庭柯一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而紧张的气氛，偏偏周庭柯还站在原地未走。 就在这时候，囡囡却出其不意地发问了：“洛洛，上司是什么意思？” 带着童稚的声音徘徊在我们几人中间，我微微一愣，回应道：“就是在一起工作的同事。” 囡囡听完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双如宝石般璀璨的瑞凤眼眨了眨，仿佛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她轻轻抬起眼眸，望向面前的周庭柯，清脆的声音中透着稚气与礼貌：“周叔叔，您好。” 囡囡打招呼时嘴角噙着笑，眼眸中满是友好和善，看得我们几人皆是一惊。 囡囡其实并不是亲人的性格。 周庭柯听到这声热情的招呼后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愣怔，他微微抬头，双眸定定地落在囡囡身上，仿佛想要从她的面庞上探寻出什么秘密，半晌才缓缓回应道：“囡囡……你好。” 他的语调低沉而温和，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情感。 囡囡歪着脑袋惊讶地看向周庭柯，那双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好奇与惊讶，小嘴微张，轻声问：“周叔叔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周庭柯蓦地避开囡囡的视线，巧妙地避开了囡囡那双明亮而充满好奇的眼睛，而后看向我，解释道：“我听白经理提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在说这句话时，语调里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情绪，那种温和，仿佛初春的微风，轻轻拂过心田，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连分贝都降低了几分。 先前从未有过。 一个小孩子自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样，指了指桌上的蔓越莓米糕道：“周叔叔，要不要尝尝？” 周庭柯瞳孔微颤，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友好触动了心弦，隔了好几秒后才回应道：“谢谢囡囡，但我不吃甜食。” 囡囡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两颗晶莹的葡萄，惊讶道：“我也不爱吃甜食，这个不甜的。” 一问一答下，周庭柯面上的神色愈发的不自在，这时姑父又插话道：“这是洛洛特意给……囡囡点的，怎么能给外人吃呢。” 他说完又不屑地看了一眼周庭柯，周庭柯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儿不大受欢迎，礼貌道：“白经理，你们慢用，我先失陪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却看到囡囡跟周庭柯摆手：“周叔叔再见。” 眼看着周庭柯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马上收回眼神，目光落在姑姑身侧的囡囡身上，只见小奶包开开心心地咀嚼着盘中的米糕，这才松了口气。 游玩结束，我跟尤赫把姑姑和囡囡送回疗养院，回来的路上，我反复回想在餐厅跟周庭柯偶遇的场景，越想越是忐忑。 这场偶遇，到底的巧合，还是周庭柯故意为之？ 如果是后者…… 这时尤赫接了个电话，挂断后开口道：“说是周庭柯今天在餐厅的包间宴请了一位来自春城的重量级人物，看来巧合的可能性更大。” 可一联想到周庭柯看囡囡的眼神，以及囡囡礼貌跟他对话的场景，我心里依旧不大太平。 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夜，周庭柯这边倒也没有什么动静，可即便如此，我依旧不敢松懈，只是没想到刚到公司，却见到了在接待室等待周聘之。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我们公司了，而且还是不请自来。 我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周经理一早清早的来我们这儿，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吧？” “白经理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蕙质兰心啊，”周聘之夸完我之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请帖，递到了我面前，“我是为这事而来。” 我盯着请帖上的邀请函三个字，问：“什么事？” “明晚周夫人的生日宴，老太太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把白经理请到现场，”周聘之认真地看着我，说，“这不，我就厚着脸皮过来了。” 竟然是为了沈华兰生日宴一事。 我瞄了眼请帖，又看向周聘之，说，“你来送请帖这件事，周总知道吗？” “庭柯日理万机，自然不能照顾到每个细节，”周聘之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道，“怎么，白经理是觉得周家诚意不够吗？” 软中带刺，笑里藏刀，周聘之虽然语气和善，但字里行间中，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傲慢感。 我浅浅一笑道：“周经理多虑了，周家能邀请我，那是我的荣幸。” 周聘之也跟我打起了官腔：“白经理才言重了，你为荣域立了大功，本就该被我们奉为座上宾。” 一个沈华兰还不够，又派了周聘之上场，看来明晚的生日宴，我是没办法推辞了。 也对，积攒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去周家老宅走一趟了。 想到这，我拿起桌上的请帖，应允道：“那周经理，我们明晚见。” 周聘之提出告辞，我客气地送他到电梯口，正好撞见了前来上班的林杳杳。 小姑娘惊讶地看向周聘之，问：“周经理是有事吗？” “嗯，来送请帖，”周聘之也没瞒着，瞄了我一眼道，“明晚周夫人的生日宴，老太太特意交代我跑一趟。” 他的话语刚落，林杳杳的双眸便不自觉地微微颤动，如同秋日里的落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随后，她那张原本娇嫩如花的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一片惨白，宛如被冬日的寒霜覆盖，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与惊恐。 「明天见。今天还在加班，速度提不上来，只能慢慢写了」 第261章 周聘之走后，林杳杳神色黯然地进了办公室，待了整整一上午。 我猜她应该是中了周聘之的激将法，这会儿正闹心呢，但我想，以她的伎俩，无非是拿这件事跟周庭柯谈判，最后说服周大总裁冒全家之大不韪领着她去生日宴。 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没多久，林杳杳居然敲了我办公室的门。 小姑娘像是哭过，眼圈红红的，配上那张我见犹怜的面孔，还真是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 见怪不怪了。 “音洛姐，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林杳杳低垂着眼眸，小心翼翼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也没打算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如果你是为请帖一事而来，抱歉，我无能为力。” 林杳杳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单刀直入，愣愣地看了我两秒后，委屈道：“但是音洛姐，你觉得这样像话吗？作为庭柯的另一半，伯母的生辰上邀请了那么多人，连你这个……这个项目合伙人都在名单之列，却唯独没有我，这说得过去吗？” 我惊讶地看向林杳杳，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敛住情绪道：“林经理说得对，周家最在乎颜面，这么安排确实有不妥之处，要不林经理再去跟周总商量商量？” 提到周庭柯，林杳杳似突然被噎了一下，她避开我的眼神，结结巴巴道：“庭柯位高权重，我不想拿这件事为难他。”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啊。 不想去为难周庭柯，却把主意打到了我这里。 一般人只怕做不出来。 “音洛姐，你看这样好不好？”林杳杳见我没吭声，又提议道：“明晚你前去宴会时，我就跟在你身侧，我这么做其实也有替你考虑。” 我掀了掀眼皮：“哦？” “你想想看，前阵子网上流言蜚语闹得那么凶，周家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周夫人过生辰，更是一等一的大事，到时候记者们免不了又要一番报道，”林杳杳瞄了我一眼，说，“正牌女友没有到场，音洛姐你却在邀请之列，这不是陷你于水火之中吗？” 我差点儿气笑了，原来林杳杳并不是过来求我，而是来给我上课了。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林经理？” 林杳杳粲然一笑：“音洛姐客气了，你放心，明晚……” “林经理，”我收起脸上的淡笑，打断林杳杳后严肃道，“这件事我只怕帮不到你，你想想看，周家老宅是什么地方，能随便允许一个没有身份人进门吗？” 听到“没有身份”几个字后，林杳杳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她一脸不甘的看着我，我也神色平静的看着她，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好几秒后，林杳杳不满地收回视线，而后转身离去。 林杳杳走后，我立即给尤赫打电话，把周聘之来送请帖一事说了出来。 “洛洛，要不要再考虑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具体清楚周家老宅的面积和构造，你独自一人过去，只怕……” 我清楚尤赫的顾忌，平静道：“人家都已经出招了，我没理由不接，对了，你说，黑匣子那么重要的东西，会在周家老宅吗？” “洛洛，这件事就交给我，”尤赫听出了我的心思，急迫道：“你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我不想尤赫担心，应了一声后才掐了线。 吴凌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颇为意外：“周夫人来送请帖时还说以朋友的身份，到了周聘之这里又成了邀请项目合伙人，周家人办事都是这么左一套右一套的吗？” “无妨，不过是参加个晚宴。” “元天野偷偷跟我打听这事呢，不过这小子打听完就没动静了，还真不像是他的风格。” 没动静最好，周老夫人的心思没摸清楚前，我可不想连累到其他人。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天晚上，简单的装扮之后，我便驱车来到了心心念念已久的周家老宅。 古色古香的门头，看着跟一般的古典院落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门口围着不少人，很多都是平日里很少露面的达官显贵。 同样是低调的派头，但一眼扫过去，就能让人想到尊贵奢华几个字。 我定了定神，拿着请帖走向正门，负责接待的人员看到我的名字后微微一愣，客气道：“原来是白小姐，里面请。” 他说完还特意叫来一名保安替我领路：“正门和宴会厅还有段距离，让保安替你领路。” 我道了声谢，跟着保安往前走。 亭台楼阁，假山怪石，真正进了周家老宅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豪门大宅，每走一步，心就沉了一分。 就在这时，熟悉的清脆声传入耳中：“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扭头一看，竟是穿着一身正装的元天野。 元天野快步走到我面前，瞄了我身侧的保安一眼，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宴会厅。” “宴会厅在右边，”元天野狐疑地看了保安一眼，说，“你先退下吧。” 保安犹豫瞄向我，迟疑两秒后，礼貌地退了下去。 “有问题吗？”我疑惑地看向元天野，问。 “没什么，就是好奇一个保安怎么会不认识路，”元天野笑嘻嘻地看向我，“还是弟弟来领路吧。” 五分钟后，元天野把我带到了宴会厅内，一眼扫过去，都是些达官贵人，而这些人的中央，正是今天的主角沈华兰。 没见到周庭柯和周家老太太。 沈华兰也瞧见了我，跟众人打了招呼后，亲昵地走了过来。 “洛洛，我就知道你不会让阿姨失望的，”她热情地拉住我的手，解释道，“庭柯跟老夫人还在书房，一会就下来了。”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将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礼貌又疏离道：“阿姨，生日快乐。” “洛洛你太客气了，”沈华兰边收礼物边客套，“你能来，阿姨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这时，接待人员的汇报声通过对讲机不轻不重地传到我的耳中：“冯总携舍妹前来祝贺。” 原来冯文灼也在今晚的邀请之列。 然而就在大家的视线同时朝正厅门口看去时，我却在冯文婷的身侧，看到了林杳杳。 「明天见、」 第262章 我想过今天晚上的生日宴林杳杳一定会想尽办法说服周庭柯前来参加，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林杳杳居然搭上了冯家的顺风车。 想着平日里在公司时林杳杳对冯文婷的友好示意，似乎也能说得通。 也对，周家的安保工作虽然严格，但又怎么会去来冯家的人，林杳杳这一招，倒是用得聪明。 就是不知道，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周庭柯的主意。 无论哪一种，她的出现，都让今晚的宴会增添了一切趣味性。 这不，作为今天的主人公沈华兰在见到林杳杳之后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她郁闷地瞄了我一眼，说：“洛洛，陪我去跟冯总打个招呼。” 我跟林杳杳之间的尴尬身份明眼人都是一清二楚的，沈华兰的这个提议，明显是想带我去搞事情。 只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我也没必要有意避嫌，索性大大方方地跟在了沈华兰身侧。 走近后，沈华兰瞄了一眼冯文灼，客气道：“冯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说是客气，但沈华兰向来不会掩饰情绪，这一句客套话，也是说得不咸不淡的。 作为老狐狸的冯文灼自然也是听出了这一点，平和地做了回应：“周夫人生辰，冯某自然是要亲自前来道贺。” 沈华兰瞅了一眼在冯文婷身侧干站着的林杳杳，没好气道：“但冯总啊，我记得邀请名单里，好像只有您跟令妹两人吧？” 这时看似乖巧的冯文婷接话道：“周夫人莫怪，我跟杳杳关系不错，想着这样热闹的场面，就领着她一起过来了，要是有不妥之处，我先跟周夫人赔个不是。” 冯文婷这话说得也相当客套，但眼神里，可没有半分认错的样子。 沈华兰也看出了这一点，笑眯眯道：“赔不是就不必了，只是这老宅面积大，等会林小姐可得更紧冯小姐了，这万一迷了路，说出去，丢的也是冯总的脸不是吗？” 林杳杳闻言，眼眸轻轻垂下，宛如初春的柳枝，带着几分羞涩与柔弱。 她嘴角微抿，仿佛心里藏着千般委屈，却又不敢轻易表露。那模样，宛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让人看了都心生怜爱。 “伯母放心，我都听您的。” 沈华兰见状冷嗤一声后，又拉着我的手道：“今晚宾客多，洛洛你可得照顾着阿姨一点。” 语调亲昵。 像是故意说给林杳杳听似的。 这时佣人过来传话说老夫人准备下楼了，于是大家的视线又从我们几人身上转移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不出片刻，周老夫人便携带着周庭柯和周聘之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作为一家之主，周老夫人依旧是一身低调的中国风装扮，看着简单朴素，但气场很强。 而作为荣域话事人的周庭柯站在周老夫人身上，气场却不输丝毫，倒是周聘之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跟两张相似的冰山脸站在一块，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三个人并排下楼，紧接着，在那转瞬即逝的下一秒，我与周庭柯的视线不期而遇，我们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 只见男人神色平静，并未露出任何异样。 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出席今晚的生日宴一样。 也对，毕竟是沈华兰的生日宴，宴请哪些宾客，周庭柯不可能不知道，但，他既然提前知情，为何却没有阻止我？ 他就不怕我抢了林杳杳的风头，还是说，他也并不知道林杳杳今晚会出席宴会？ 正疑惑时，周庭柯的视线果然朝我们的右侧移动，那是冯文灼兄妹的位置。 当然，林杳杳就站在一旁。 彼时小姑娘怯怯地看向周庭柯，一双杏眸里满是委屈和不安，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好不可怜。 男人的黑眸果然跟着颤了颤。 估计是心疼了。 沈华兰不知道怎么就捕捉到了这一幕，拉住我的手道：“老夫人下楼了，洛洛，走，阿姨带你去打个招呼。” 我婉拒道：“宾客太多，我不着急的阿姨。” 沈华兰坚持道：“宾客是宾客，洛洛你可是阿姨的半个女儿，跟某些人不一样。” 沈华兰说这句话时特意瞄了一眼林杳杳，小姑娘听到这话后压低下巴，看着更委屈了。 “周总好像要过来了，”冯文婷的提醒声落入我的耳中，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兴奋，“杳杳你看，这么多宾客，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你了呢。” 林杳杳听到这话后开心地抬起头，眼神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察觉到我的视线后，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像是示威。 但这种示威的神色转瞬即逝。 宾客的目光也聚焦在步伐平稳朝我们走来的周庭柯身上，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了，林杳杳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迈着步子迎了上去。 “庭柯，抱歉，我不该不请自来的。” 小姑娘主动认错的模样很惹人怜爱了。 但周庭柯，依旧是那副冰山脸，似乎不为所动？ 黑眸冰冷依旧，没有半分动容的样子，就好像，跟林杳杳根本不熟的样子。 林杳杳就算再笨，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异常，她攥着衣角望向周庭柯，小心翼翼道：“庭柯，你是生气了吗？” “来者是客，”周庭柯终于蹦出了三个字，但语气森然，“林经理请自便。” 他话语落地，步履未停，一步、又一步，坚定而执着地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迈进。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场景中。是错觉吗？像是他的眼中只有我的存在，整个世界都为之黯淡，只剩下他和我两人相互凝视。 他的眼神坚定而深情，似乎能够穿透一切障碍，直达我内心深处。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只为走到我身边。 我感受着这强烈的目光和坚定的步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我知道，这一刻，我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面对着面时，我紧张地掐了下手心，刚准备开口，就听到周庭柯道：“欢迎你，白小姐。” 「明天见~」 第263章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我身侧，并且还是在对林杳杳态度冷漠之后。 他明明知道的，所有宾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也等着看他在这场“桃色新闻”的具体表现。 显然，他此刻的举动，已经在场内引起了轰动。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迷惑地看向周庭柯，也不知道光线的缘故，还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周庭柯在说“欢迎”二字时，语气里藏着千言万语。 看我的心口微颤。 他跟我都应该清楚的，明明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明明我们之间，不可能再有任何可能。 克制着心口波动的情绪，我故作镇定地伸出手：“谢谢周总邀请。” 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我可不能丢份。 看着我递过去的手，周庭柯的嘴角闪过一抹苦笑，刹那间握住我的手道：“自己人，不客气。” 指尖稍稍一紧，我迷惑地看向周庭柯，没能从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探出个究竟。 倒是一旁的沈华兰马上兴奋道：“对对对，自己人，自己人不必客气。” 沈华兰的强调声再次引来了宾客们的目光，我不动声色抽回手，没有搭腔，又听到沈华兰说：“庭柯，带白小姐去跟老夫人打个招呼啊。” 跟主人打声招呼在情理之中，可让周庭柯领着我过去，等于将我们两人之间的那些谣言做实，实在是不可取。 正当我准备拒绝时，周庭柯却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后，认真道：“白小姐请。”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叫我白小姐。 生疏，却不是干硬的语气。 不像之前，不高兴的时候直呼其名，冷嘲热讽时一口一个白经理。 我看着反常的男人，余光在宾客间瞄了一眼，硬着头皮道：“周总请。” 刻意回避也不是什么理智行为，与其让大家想入非非，不如落落大方。 虽然，对我而言，跟那位打招呼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刻意放缓了步伐，为的就是不跟周庭柯并排走，以此给众人制造一种上司领着下属去跟周老夫人打招呼的情形，可周庭柯不知道怎么就察觉到了这一点，竟刻意放缓步伐，与我并排前行。 几米的距离，愣是给我一种走t台的错觉。 更让我摸不透的，是周庭柯的反常行径。 明明更适合与他并排前行的人，也在这宴会之中。 没一会，周庭柯领着我站在了周老夫人面前。 奇怪的是，周老夫人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眼底甚至藏着一丝隐怒。 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庭柯。 而周庭柯像是根本没瞧见这个眼神一样，耐心地看了我一眼道：“白小姐，这是老夫人。” “老夫人”三个字也挺让我意外的。 他们之间，明明是祖孙三人，可周庭柯却没有称周老夫人为奶奶。 而是用了这么身份的称呼。 我收起情绪，故作镇定地看着周老夫人，礼貌道：“老夫人好，我是……” “白音洛，”周老夫人打断我的话，语调清冷道，“我们上次在是股东大会上见过，我对你有印象。” 我看着周老夫人递来的慈善笑容，按捺着心口的不适，回应道：“老夫人记性可真好。” 周聘之这时也接了话：“能让庭柯天天挂在嘴边赞不绝口的人不多，白小姐算一个。” 赞不绝口？ 我尴尬地瞄了一眼周庭柯，有点接不上话了。 说周庭柯讽刺我还觉得有可能，夸赞，那不可能。 “妈，既然人都到齐了，生日宴就开始吧，”沈华兰的提议声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你觉得呢？” 周老夫人捏了捏眉心道：“你是今天的主角，你看着办，我这边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沈华兰神色一滞，一抹失望在眼底闪过，转瞬即逝，又换成了那张市侩脸：“好，妈你先休息，今晚有洛洛这个帮手在，我应该能应付过来，对吧洛洛？” 他们周家的事，我不知道沈华兰怎么非要扯上我，但她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驳她的面子，只能意思一下点点头。 周老夫人看到我这个举动后没有露出任何表情，静静地看了我一眼后，被佣人扶着离开了正厅。 沈华兰目送周老夫人离开后，热情地拉住我的手道：“还是洛洛你最体贴，你的能力摆在那，就算是某些人再挑拨是非，也是无济于事。” 她语气不咸不淡的，说话间还故意瞪了周聘之一眼，讽刺意味十足。 “庭柯，那位就是春城来的汤总，要不我来引荐一下？” 周聘之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含笑，压根没把沈华兰的话放在心上。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说：“白小姐，我先失陪。” 还……礼貌的。 等周庭柯和周聘之离开后，沈华兰乐呵呵道：“洛洛，我说什么来着，庭柯啊还是拎得清的，你看，真到了这种大场合，林杳杳根本等不得台面。” 所以周庭柯是为了应付周家才对我这么礼貌有加？ 见我没吭声，沈华兰立即捂住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庭柯心里还是有你的。” 我想着正事，环顾四周道：“这套别墅，面积应该挺大的吧？” 沈华兰看着我眼里的艳羡，骄傲道：“对啊，整个院子更大，日后你多来几趟就知道了。” “这栋楼一共几层？” 沈华兰也没听出我的试探，一五一十的跟我介绍着，从她的言语中我得知书房在二楼，而客房则被安排在一楼和三楼。 如果，我能趁着这个机会摸一摸路线，或许会有其他收获，比如尤赫口中提到的周氏集团的财务资料，或者那丢失的黑匣子。 想到这，我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沈华兰应付宾客们。 酒没少喝。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我扶着额头露出隐忍状，沈华兰见到这幅情景后顿时心疼不已：“洛洛，你是不是醉了，要不先去客房休息休息？” 我犹豫道：“这不合适吧，这么多宾客，阿姨你应付的来吗？” “可以的，这不还有庭柯吗？” 说话间，沈华兰招来佣人，吩咐他们带我去三楼客房。 就在这时，一直徘徊在宾客间的周庭柯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头晕，”我实话实说，“阿姨让我去客房休息片刻。” 沈华兰忙补充道：“洛洛今晚替我挡了不少酒，挺辛苦的。” 周庭柯瞄了我一眼道：“我送你上去。” “不劳烦周总了，”我立即拒绝，话说出口后，又觉得语气有些生硬，马上改口道：“宾客们都在，主人公哪有离席的道理。” 沈华兰赞叹不已：“看吧，还是洛洛考虑周全。” 这个话题被我搪塞了去，没一会，佣人便把我领到客房，然后悄然退下。 听到关门声后，我立即从床上爬起，然后悄悄地走到了门口。 如沈华兰所说，这座宅院太大，站在三楼的门口，甚至听不到宴会厅的动静，而整个走道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我想是个好机会了。 刚才上楼的时候我也有注意到，这里并未安装任何监控。 想到这，我按照方才记下的路线图，顺着消防通道下了二楼。 沈华兰提过一嘴，说是书房在二楼的最右侧，距离消防通道没多远。 我颤颤巍巍的往前走，终于在一堆房间中看到了沈华兰口中的书房。 深吸一口气，确定左右没什么动静后，我快步上前，拧了下门把手，只听“咯噔”一声，确定房门未锁。 就在我沉浸在一片紧张和欣喜之中，打算推开房门时，握住门把手的手背上门蓦地被一只冰凉的大手覆盖住。 瞬间，我的一颗心像是跳到了嗓子眼，抬眸看去时，却见周庭柯拧着眉头站在我身后。 「明天见~」 第264章 我不知道周庭柯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视线相撞时，我有一瞬的恍惚，但指尖的触感告诉我，这不是错觉。 这个男人居然抓我抓到了现行。 心悬在嗓子眼，我刚准备狡辩，只见周庭柯眉头一皱，抓紧我的手道：“跟我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周庭柯拖到了消防通道内。 男人表情严肃，直勾勾地盯着我，压低声音道：“你当周家是游乐场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是责备又急切的语气。 我想找个借口搪塞两句，但因为醉酒的缘故，大脑像是生了锈，慢吞吞的，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台词来。 周庭柯见我沉默，轻轻地叹了口气后道：“老宅安保执勤二十分钟一班岗，我要是再来迟一步，后果……”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语气里却好像夹杂着一丝庆幸。 等等，二十分钟一班岗，难怪那么重要的书房都没上锁，看来是我掉以轻心了。 后背隐隐发凉，我蜷了蜷手心，解释道：“抱歉周总，我今晚喝多了，本想休息一会就下楼替阿姨继续应酬，但身体实在吃不消，这走着走着就……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周庭柯听完眉头拧得更深了，他觑了我一眼道：“你这个理由还是留着糊弄安保人员吧。” “不是周总，我只是走错房间，”我着急地开口，“这样不至于兴师问罪吧？” 周庭柯眼神警惕地看了眼楼梯口，说：“这个话，你觉得安保人员会信吗？” 我突然被噎住了。 毕竟刚才，周庭柯是亲眼目睹我拧书房门锁的动作，一旦他将这个细节说出来，我必然在劫难逃。 可我转念一想，如果周庭柯真的想告发我，也不至于多此一举拉我到走道里，于是我试探道：“周总，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周庭柯瞄了眼腕表，回应道：“他们应该已经上楼了，对了，他们不走直梯，走楼梯。” 我惊愕地看向周庭柯，又转眼看向楼梯口，急切道：“那我现在上楼。” 周庭柯马上拦住我，凑近道：“时间来不及了。”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麻烦周总让……” “但现在，还有一个办法。” 周庭柯打断我，语气莫名地有些严肃，连看我的眼神都闪过了一抹纠结。 火烧眉毛之际，我也没跟他绕弯子，问：“周总，什么办……” 我的话还没说完，周庭柯突然俯下身来，双手捧在我的脸颊上，迫切地吻了过来。 当冰凉的双唇压在我的双唇上时，我整个人都懵了，但也是这一瞬，火气蹭的一下涌上了心口。 原来，周庭柯说的办法，竟然是这种办法。 我又气又恼，撑着双手试图推开他，但无用，周庭柯看着清瘦，但骨子里的强势依旧没变，根本没有给我挣扎的余地。 唇齿交缠，我能感觉到男人灼热的气息扑洒在我的脸上，我瞪大眼睛望向他，却看到了一张深情投入的面孔。 是周庭柯，又不是周庭柯。 是以前很多个夜晚搂着我入睡前深深地吻着我的那个周庭柯，却不是现在处处针对我的周庭柯。 错愕间，我忘记了反抗，耳边却敏锐捕捉到了一串整齐的步伐声。 声音越来越近，我知道，应该是周庭柯口中所说的负责执勤的安保人员出现了。 我不想配合周庭柯演戏，但现在，似乎也只有继续演这场戏，我蛰伏两年的时间才算有意义。 两年啊，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我都已经承受了，绝不能在今晚功亏一篑。 想到这，理智战胜了厌烦的情绪，在那一串整齐的步伐越来越近时，我放弃了反抗。 不出片刻，一声惊呼传到耳中，周庭柯猛地睁开眼，微微侧过身，震怒道：“滚！” 安保人员一溜烟的没了踪影。 良久，走道里恢复了平静，静的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安保人员好像被糊弄过去了。 我不动声色地拉开跟周庭柯的距离，客套道：“刚才谢谢周总，要不是你，我真的是有理说不清了。” 闻言，周庭柯神色一滞，瞥了我一眼道：“白小姐不打算解释解释，为什么好端端的会从三楼的客房跑到二楼来吗？” 我这才知道，从刚才到现在，周庭柯压根就没被我糊弄住。 我只能继续装糊涂：“周宅这么大，我又喝多了，走错一个房间，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白小姐是故意装糊涂，还是压根就没注意，二楼的房门和三楼的房门压根就不是一个色。” 我忽然被噎住了，避开周庭柯的眼神道：“抱歉，我醉了，还请周总海涵。” 周庭柯没做回应，以至于空荡荡的消防通道里，再次只剩下了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半晌，男人又开口道：“这里不是维也纳酒庄，白小姐不会那么来去自由，既然白小姐喝醉了，这样，我还是送你回客房休息吧。” 我惊讶地看向周庭柯，对上了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又听到他反问道：“怎么，不合适？” 我不想节外生枝，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周庭柯居然真的发挥主人翁精神送我回了客房，临走前，他还交代道：“白小姐既然是大醉，建议多休息一会。” 房门关上后，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回想周庭柯刚才的叮嘱，我不由得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周庭柯似乎希望我能在客房里多休息会。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是怕引起其他猜疑？ 但不得不说，他的提醒是对的，正如我莫名其妙出现在二楼，如果这个时候着急去补救，只怕是画蛇添足。 与其如此，不如按周庭柯所说，先休息片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门铃声将我从睡梦里拉了回来，我打开房门一看，只见一个态度温和的女佣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两个礼盒。 “白小姐，这是大少爷安排我给您送来的换洗衣物，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换洗衣服？ 我揉了揉太阳穴，问：“现在什么时间了？” “回白小姐，早上九点了。” 女佣说完这句话后瞄了一眼我的脖颈，眼神里带着一抹羞怯。 等等，早上九点，这么说，我是在周家老宅呆了整整一夜？ 「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阳了真难受，久等了，明天见」 第265章 周庭柯给我准备了全套的换洗衣物，包括针织连衣裙和内衣。 尺寸不大不小，款式也是我心仪的简洁款。 洗漱下楼后，女佣把我领到了餐厅，抬眼看过去，古董圆桌前，分别坐着周老夫人，周庭柯以及沈华兰三人。 听到动静的三人同时朝我看来，神色各异。 沈华兰率先朝我勾勾手，亲昵道：“洛洛醒了，来，快到阿姨身边坐。” 语气挺客气的，但客气中，似带着一抹惶恐。 挺反常的。 我慢慢走近，偷瞄了一眼周庭柯后，只见男人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但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确实有些古怪，只是具体古怪在哪里，我现在还没看出来。 落座后，我寒暄道：“昨晚贪杯，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给几位添麻烦了。” “不麻烦，”沈华兰忙接话，瞅了一眼周老夫人，又看向我，尴尬道，“是这件事说到底是庭柯的问题，洛洛你……” 一声轻咳打断了沈华兰的话，出声的正是周老夫人，她不动声色地给沈华兰递了个眼神，严肃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自然要想办法解决，白小姐，你说呢？” 我迷惑地看向周老夫人，一时间没接上话。 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是周庭柯为了帮我在楼道里跟我演戏的事吗？这样芝麻粒大小的事，周老夫人为什么要特意提出来？ 没有摸清楚情况的我不敢乱说，视线落在周庭柯脸上，只见他依旧云淡风轻，看得我更加疑惑了。 “周老夫人言重了，酒后之事，过了就过了。” 既然摸不清头绪，一句客气话总归是没问题的。 可就在这时，我却听到沈华兰急切道：“洛洛，阿姨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庭柯就必须对你负责，你放心，老夫人也会替你做主的。” 她一脸心疼地握住我的手，好像真的十分关心我似的。 等等，替我做主？不过是接个吻，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的吧？ 还是说其中另有缘由？ 带着这个疑问，我不自觉地看向周庭柯，下一秒，却听到他说：“昨晚的事责任在我，还请白小姐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改过自新，周庭柯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谦逊了。 也是在这一瞬，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脖子上的那一颗让人想入非非的草莓印，在联想女佣看我的眼神以及此刻戏剧般的剧情，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周老夫人和沈华兰是误会我跟周庭柯昨晚是趁着酒劲睡了。 我越想越觉得滑稽，马上给周庭柯递了一个眼神，希望他能对这一宗误会加以解释，四目相撞时，只见他轻咳一声，带着羞愧的口吻道：“白小姐，对不住了。” 别说，这个愧疚的眼神和道歉的口吻，还真是演得挺像的。 只是我们两之间更是不清不楚了。 沈华兰见状又安慰道：“洛洛你看，庭柯的认错态度还是很不错的，这样，我们回头就挑一个吉日，把你们俩的关系定下来。” 关系，定下来？ 我诧异地看向沈华兰，一时间没答上话。 更让我意外的是，对于沈华兰的这个提议，周庭柯和周老夫人居然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定下来”几个字意义非凡，一旦周家承认了我跟周庭柯的这一层关系，那我跟他之间，就彻底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不行，我马上否定了这个说法，理智告诉我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更何况周老夫人也很清楚我是最不可能成为周家长媳的人选，说不定这就是个陷阱。 只是昨晚的那个谎已经撒出去了，就必须得以一种方式来圆这个谎。 确定关系是不可能的，但直接拒绝一定会引起周老夫人以及沈华兰的怀疑，所以，我必须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周老夫人，阿姨，”我看着面前的两人，认真道，“昨晚是我喝多了，按理说我也有责任，但如果你们一定要补偿我的话，我有个小小的提议。” 周老夫人听到我的话后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淡淡道：“白小姐请讲。” 我看看沈华兰，又看看周老夫人，平和道：“我们公司正在研发其他项目，资金链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如果周老夫人一定要补偿我的话，能不能支持我们一些？”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皆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特别是沈华兰，一张嘴已经张成了o型。 而一直神色从容的周庭柯也朝我递来了一个错愕的眼神后，嘴角闪过一抹嘲讽。 周老夫人听完这话浅浅的笑了两声后马上拍板道：“好，白小姐，一言为定，补偿很快就会打到你的个人账户上。” 自尊什么的不算什么，一句谎话套一笔补偿，这声音，我稳赚不亏的对吧？ 周老夫人丢下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开了，当圆桌前只剩西我，周庭柯和沈华兰时，沈华兰一脸不解的盯着我，无奈道：“洛洛啊，你可真是糊涂，这种时候要什么补偿款啊，你知不知道一旦嫁入周家，你那资金链问题还是问题吗？” 说完又唏嘘了两声。 我暗自冷笑了一声，没人比我更清楚，沈华兰之所以在这种时候极力支持我，无非就是权衡利弊的结果，我又何必陪着她继续演这场戏呢。 更何况我跟周庭柯，本就没有结果不是吗？ 半小时后，我独自一人出了周家老宅，刚到门口，迎面就撞见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曾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白经理回市区吗？” 我顺势搭了个顺风车。 车子行驶没多久，我的手机里便收到了一条转账信息，我点开一看，竟是几笔来自同一个账户的转账款。 总金额，一百万。 一个谎言就换来一百万，我突然觉得这生意比研发游戏容易多了。 一抹微妙的庆幸悄然掠过我的心头，宛如微风轻拂过湖面，留下一圈圈不易察觉的涟漪。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下一刹，一个带着几分讥讽与嘲弄的声音，如同尖锐的箭矢，直射入我的耳中：“呵，原来在白小姐眼里，我周庭柯的另一半，还比不上这区区的一百万。” 「久等了，明天见~」 第266章 眼神交替的瞬间，我警惕地看了眼周庭柯，很意外的，从男人的黑眸里，看到了一丝失落的情绪。 下一秒，男人猛地别过头，丢给我一个冰冷而锋利的侧脸。 我知道周庭柯是不高兴了，但为什么呢？他应该比我更清楚，一旦我们之间的关系被周家盖章，想要彻底撇清，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从之前沈华兰的电话里不难判断出，周老夫人之所以会点，无非就是想借我这颗棋子踢掉林杳杳，我还没笨到去趟这一滩浑水。 借机谋利，既能打消周老夫人的疑虑，又不至于坏了周庭柯的好事，也算是明智之举，哪里处理得不够妥当呢？ 问题徘徊在心头，不自觉的，我便问出了口：“周总是觉得我哪里处理得不合适吗？” 闻声，周庭柯蓦地转过脸来，盯着我道：“合适，非常合适，反正你我之间就是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的关系，白小姐趁机捞点好处，不是情理之中吗？” 陡然抬高的语调把我吓了一跳，我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铁青的面孔，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种语气，不像是质问，倒是像置气。 错觉，肯定是错觉。 “但是白小姐也别得意得太早，老夫人要是那么容易被糊弄，就不是周家的话事人了，”周庭柯瞪了我一眼，用着提醒的口吻都爱：“我劝你最近还是安分些。” 安分。 我仔细咀嚼着这个词，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自作聪明了，难道说不久前的那场桌前戏压根就没瞒得了老夫人，只是她对我的一个试探吗？ 果真如此，那周老夫人岂不是也把周庭柯算计进去了？ 我收回视线，心口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狡辩道：“不过是喝多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那刚才在餐桌前为什么要陪我演戏？” 我抬了抬眼睫，视线落在男人冰冷的面孔上，马上改口道：“多谢周总提醒，我会牢记在心的。” 周庭柯这才没继续追究。 车内终于陷入平静，可我却越想越心慌，原本昨晚我是想借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看看周家的布局顺便进一次书房，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打草惊蛇了。 就是不知道以周老夫人的角度，今早这场试探，我是顺利通过了，还是已经露出了马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曾智的提醒声传到我的耳中：“白经理，到了。” 我抬眼看向车窗外，这才发现曾智居然热心地把我送到了荣盛大厦楼下。 我简单的道了声谢便下了车，可就在这时，林杳杳的小嗲音便落入了我的耳中：“庭柯，你怎么跟音洛姐一起？” 我抬眼一看，就看到了被风吹得脸颊通红的林杳杳。 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站在这大厦楼下好一会了。 听到动静的周庭柯探出头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林杳杳委屈巴巴道：“昨晚一整晚没休息好，早上也不敢开车，就乘坐地铁过来了。” 她说完又瞥了眼周庭柯身侧的位置，欲言又止。 很明显在暗示我，她这个正牌女友都是乘地铁的，我这个跟周庭柯关系不大的女人，居然乘坐他的车来。 我没放在心上，去客房休息的提议是周庭柯提的，我虽然睡过了，但如果周庭柯想的话，完全可以大半夜的请人把我拎出去，责任不在我。 我也没必要替别人的另一半多费唇舌。 想到这，我面无表情地迈开步子，没走两步，耳边就传来了林杳杳的疑惑声：“传言说，音洛姐昨晚是在周家老宅休息的，庭柯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真的假的，那是他们两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但我没想到的是，昨晚这一逗留，竟然还害了元天野。 这不刚到公司，吴凌就把我拉过去，紧张道：“刚才霍经理给我来电话了，说是元天野这次闹大了，让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我迷惑道：“出什么事了？” “昨晚你不也在沈华兰的生日宴上吗？你不知道？” 仔细一听，我才从吴凌口中得知，原来昨晚我在客房休息后，元天野因为找不到我人，当着众宾客的面“耍了酒疯”，最后元家老爷子亲临现场，才把混世小魔王请了回去。 今早元天野就请假了，说是病假，可结合霍天磊的一席话，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周家和元家的身份在整个京港都是举足轻重的，宾客们虽然不敢非议，但事情还是小范围的传开了。 有人吐槽元天野没教养，反正说了一些难听话，霍天磊推断，这一次元天野肯定少不了一顿罚。 想到这，我一时间心乱如麻。元天野的个性我是清楚的，但凡昨晚我多说一句话，也不至于闹出这幅动静来。 元天野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事情是由我而起，思来想去，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元家，给元老爷子赔礼道歉。 “求情倒是不至于，”吴凌跟我商量，“但元天野这么够意思，你确实应该去一趟。” 一小时后，我驱车来到了元家大院。 佣人通报后礼貌地告诉我：“老爷现在正在会客，还请白小姐随我去偏厅等一等。” 我跟着佣人身后往院落里走，经过一片萧瑟的竹林时，前方突然出现一男一女，其中一位正是章庭远。 章庭远见到我之后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惊喜道：“白小姐是为了天野来的吧？” 我点点头：“你见到他了吗？” “听说在祠堂罚跪呢，”章庭远露出一副悻悻的样子，压低声音道，“元老爷子这次是发了大火，现在还在气头上，白小姐可别撞枪口了。” “意料之中，”我语气平淡，“无妨。” 章庭远听我这么一说，给我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白小姐，你不知道，天野没在国内的那段日子，可是三番五次叮嘱我要照顾你，他对你，可算是用足了心思。” 这会轮到我接不上话了。 章庭远见我一脸错愕，又解释道：“还记得那次酒会，我特意邀请你跳舞吗？也是天野的意思，虽然当时，我也挺积极的……” 看着章庭远羞涩的笑容，我顿时恍然大悟，也是，能在元天野惹出麻烦后第一时间来元家，足以见得章庭远和他之间关系匪浅。 就在我们两人交谈时，站在章庭远身侧的美妇人突然插了话：“这位就是白小姐吗？” 我寻声看去，视线与美妇人目光相触，又听到她问：“白小姐是哪里人？今年芳龄几许？” 「明天见~」 第267章 我当时与这位美妇人和章庭远碰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只是我心中一直担心着元天野，又不清楚这位美妇人的身份，没有贸然攀谈。 此刻美妇人主动与我说话，我才好直视她的脸，这一眼看过去，我便微微失神。 这美妇人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雪肌红唇，眸若点漆，一头浓密的黑发用一个简单的木簪簪在脑后，与她身上那件青花瓷旗袍非常相宜，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冷又优雅的味道。 气质与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初见我便觉得惊艳，而此刻细瞧越发觉得意外，这样美的一张脸居然还是素颜，甚至连毛孔都没有。 都说富贵养人，可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那么多的富太太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美的。 因我失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美妇人的回答，章庭远便微笑着替我介绍。 “妈，这位便是白小姐，不仅年轻漂亮，而且非常有能力，最近大热的游戏恋爱物语就是这位姐姐设计的，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也是我们的梦中女神呢。” “是，伯母，我是白音洛，今年二十五岁。”我立刻回神，“不过恋爱物语这款游戏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都参与其中，元天野也在其中挑了大梁的。” 听章庭远介绍这位美妇人竟是章家传说中的第四位章夫人，我便有意识提到元天野。 “二十五岁？”章夫人眸底闪动着微微亮光，又深深看了我一眼，毫不掩饰欣赏之色：“白小姐不仅优秀而且谦虚，果然是，不怪天野常把你挂在嘴边，今天总算见到了，白小姐比照片上还要美上几倍。” 被这样美的人夸赞，我有些羞涩：“伯母谬赞了，论美丽，我在伯母面前不值一提。” “白小姐你就不要谦虚了，你们不分伯仲。”章庭远是个会说话的，微微感慨，“美人果然都有些相似，白小姐和妈您就有点相似，气质也很像。” “是吗？”章夫人又是莞尔一笑，目光尽数落在我脸上，笑容可亲，“难怪我见白小姐第一眼便觉得亲切。” 我闻言又是一惊。 因为我有同样的感觉，刚刚我之所以面对着章夫人微微失神，不仅因为章夫人美得惊人，还因为我也总觉得她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 可我先前没有与章元两家人接触过，便是昨晚沈华兰的生日宴会上，这位章夫人也不曾出席，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呢？ “白小姐就是为人亲和，很受大家喜欢的。”章庭远说完看了看手表，便提出了告辞。 佣人便带着我一路前行，大约十五分钟以后，我到达了元家的祠堂门口。 只见偌大的祠堂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跪在天井中央，脊背的衬衫汗湿了一大片，一看就是跪了很久，可那小子却还跪得笔直。 我的心头微微疼，鼻尖也有点酸，这小子可是为了我才受这样的苦楚。 “太好了姐姐，原来你没事。”元天野显然是听到了动静，转头看向我的眼睛里亮亮的都是惊喜，然后又蹙起眉尖，“不过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吧我没事的。” 他这是担心我被元老爷子迁怒。 我压下情绪，刚准备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原来你就是白音洛，就是你导致这混小子酒后发疯，让他把元家的脸面丢尽的？” 我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而来，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双鬓微白，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通身都透着一股大家长的强大气场。 想必这位就是元老爷子了。 “老爷，这位是白小姐，白小姐是来看望天野的。”佣人先迎上去，礼貌地介绍着我的身份。 元老爷子淡淡地瞄了我一眼，一张脸严肃又不满。 “你今天来元家是要做什么？” “元老爷子好，白音洛今天来，是向元老爷子请罪的。”我早有心理准备，面对元老爷子的怒火，我把姿态放得很低，“元老爷子刚才也说，是我导致元天野酒后发疯的，那么这件事的起因便是我，我应该替他受罚。” 元老爷子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连一旁的佣人们看向我的目光也敬重了几分。 元天野更是失了控，他高声喊道：“姐姐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瞎掺和，是我自己喝醉了想发疯！不行，我绝对不同意你替我。”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显得尤为刺耳。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不愿让我为他承受任何一丝的痛苦。 “别说了，你的膝盖不想要了？”我阻止了元天野，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这小子腿都在发抖，显然熬不住了，我真担心他的膝盖。 元老爷子收起意外之色，语气平淡：“白小姐还是个讲义气的，但我元家的祖宗不受外姓人的跪，还是让这混小子继续跪吧，你也快点回去吧，以后还请白小姐尽量少登元家门。” 说罢，作拂袖而去状。 “元老爷子请留步，您要惩罚元天野，也该问清楚事情缘由，免得错罚了他，遂了那等小人的心愿。”我见他要走，一时着急，脱口而出。 元老爷子的脚步立刻顿住。 我见有戏，便继续急声道：“元老爷子身份矜贵，教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在别人的宴会上酒后发疯的事情？何况我与元天野相识已久，对他的性格也是了解的，他性格简单洒脱，却绝对不是任性胡闹之人，昨晚的事情，一定另有蹊跷！” “什么蹊跷？”元老爷子转身，盯着我的眸，眼底带着探究。 “就算当时元天野一时找不到我，也完全可以拨打我的电话找我，就算是拨打电话找不到我，也可以通过询问周家佣人的方式找到我，他又没有发酒疯的习惯，怎么会突然就发疯？所以我认为，一定是有心人故意挑拨和设计了这件事，为的就是让元天野发疯，让元家颜面受损。” 元老爷子挑眉，脸色越发凝重，看向我的目光微微发亮。 「不确定有没有二更，但近期一定恢复更新，努力~」 第268章 我见元老爷子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便继续说道。 “元老爷子英明，一定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您是生气元天野冲动，便故意罚他跪磨他的性子，只是他也已经跪很久反思很久了，再跪下去只怕会损了膝盖，到时候您还要心疼……” “早就听闻白小姐才貌过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那混小子为了你大闹周家宴会。”元老爷子脸上的严肃松动了。 他遥遥看向院子里跪着的元天野，语气却依旧威严：“记住，今天我是看在白小姐替你求情的份上才允你起来的，但若是下次你再敢这么冲动，便是膝盖毁了我也不许你起来！” 这事，成了。 佣人是极有眼色的，飞快赶过去搀扶元天野起来。 我也赶紧迎上去，只见这小子腿一瘸一拐，唇角也微微抽动，明显是痛的厉害。 我的眼眶不由微微湿润。 这小子却努力展开一个如平时一般灿烂阳光的笑容，不在意地摆摆手。 “姐姐你别担心，我天生骨头硬，跪这点时间对我造不成一丁点伤害，不信你看，我给你走两步，走两步。” 他一边说，一边果真推开了身边的佣人，迈动着两条僵硬的腿大步迈出去。 我心头一惊：“别闹！” 可已经迟了，元天野才走了一步，腿便一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下来。 我一着急，慌忙上去接，还好旁边的佣人反应也快，我们两个人同时把他接住。 他的手臂圈在我肩头，却并不舍得把身体分量压在我肩头，他低头看我，笑得灿烂开心：“姐姐，还是你疼我，我就知道你疼我，你最好了！” 他生就一张妖魅脸，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好看得惊人，那双亮亮的眸子里是炙热明显的表达。 我却无法长久直视这双炙热的眸，掩饰着挪开目光，有些无奈的：“你啊，总这么跳脱。” “臭小子，就不该让你起来，起来就没有个正形！骨头很硬？好，那你就去继续跪着，再跪一天！”门口站着的元老爷子脸又黑了，怒声呵斥。 我又有些担忧了。 却见元天野笑嘻嘻的：“老爹，你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能出尔反尔？何况你在我姐姐面前言而无信，也太没有风度了吧？” “混小子！”元老爷子看起来还在生气，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元天野脑袋上，却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元天野也趁势认怂，不再继续挑衅元老爷子。 我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元老爷子客气道：“白小姐特意赶过来，此刻又到午时了，不如就留下来，在元家吃个便饭吧。” 刚才还喊我以后不要再登元家的门，此刻却又邀请我留下来用餐。 这元老爷子的态度变得不是一般的快。 我还有点犹豫，元天野就已经开口替我做决定了：“留留留，姐姐，你昨晚在那周家宴席上一直在喝酒，我看你都没有动几口饭菜，一定是那周家的饭菜不可口，你尝尝我元家的！” 我一愣，昨晚在宴席上我一直跟着沈华兰忙着应酬宾客，饭菜确实没吃几口，没想到这小子都看在眼里。 他还真挺细心的。 午饭摆在元家正厅，我陪着已经上完药的元天野一起坐下来，坐在主人席位的元老爷子打开了一罐没有标签的酒。 一时间，酒香四溢，醇香扑鼻。 元天野笑眯眯的：“姐姐，老爹很喜欢你，他这罐酒起码埋了十八年了，特意拿出来招待你了。” 我吃了一惊，猜到这酒是好酒，却没想到这酒如此珍贵。 我受宠若惊：“元老爷子，您也太客气了。” “这小子说错年头了，我这酒是这小子出生那年埋下的，到今天已经藏了二十二年九个月零十八天了。”元老爷子依旧是那个平静持重的语调，将我面前的杯子斟满酒，“这酒给白小姐喝最合适。” 我更加意外了。 这酒居然是专门为元天野埋下的，但这酒为什么给我喝最合适？ 却见元老爷子率先端起酒杯：“来，白小姐。” 我赶紧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我敬您，元老爷子。” 说罢我把这杯酒一饮而尽，不愧好酒，入口绵柔。 元天野有伤在身不能喝酒，见我一口喝完，他蹙着眉头：“别喝这么快呀姐姐，这里都是家里人，快快吃点菜。” 我低头一看，这小子已经把我面前的盘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不得不说，元家的饭菜确实可口，从昨晚到今天，我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极为香甜。 元老爷子已经微醺，看似随意地问出了一个问题：“白小姐年轻漂亮又事业有成，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我顿住，刚准备回答。 “没有！姐姐单身！”一边正在帮我剥虾的元天野便抢着替我回答，然后把虾送到我盘子里，“不过姐姐马上就要有男朋友了，对吧姐姐？” 这小子，又胡言乱语，我蹙眉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却听到元老爷子微微的笑声：“那你小子可要努力了，别丢了我元家的人。” 我愣住，迎上元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吃完饭稍作休顿，我便要回公司，元天野自告奋勇要替我开车。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又抵不过他纠缠，只能同意。 我下了车，元天野还不放心，一定要把我送上楼。 我又担心他的膝盖，便扶着他上了电梯，我们才刚到公司门口，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总？”元天野抢先叫出了那人的名字，“你怎么来公司了？” 周庭柯闻声立刻转身，目光先是在我搀扶元天野的手上扫了几遍，然后钉在我脸上。 “白经理旷工跑出去，原来是跟同事约会去了？” 他的眼神冰冷锋利，刺得人生疼，我没有理他，扶着元天野先坐下。 却见林杳杳从周庭柯身后转出来，手里捧着两只小蛋糕送到我跟前。 “白经理，庭柯来给我送下午茶和小甜点，给你们也分两个。” 哦，原来周庭柯为了安抚和补偿心尖宠，又特意为林杳杳送下午茶和小甜点来了。 大概是早上没哄完，又来哄第二场吧。 「明天见。」 第269章 我不想搭理周庭柯，也不想搭理林杳杳，更不想接她的小甜点。 “不了，我刚吃完饭，吃不下这小甜点了，林经理留着自己吃吧。”我淡淡拒绝。 林杳杳故意要把周庭柯送她的小甜点分给我，是为了告诉我，即便沈华兰如何看重我，又如何冷落她，她都依然是周庭柯的心尖宠，周庭柯喜欢的还是她，不是我。 可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她实在没必要在我面前做这些小动作。 元天野则撇了撇嘴唇，夹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啊，庭柯来给我送下午茶和小甜点，我给你们分两个……噗，谁稀罕你那小点心，我元家有的是好吃的，我姐姐想吃什么没有？用得着吃你的？真是可笑。” 学的是林杳杳刚才的腔调，明晃晃的嘲讽和嫌弃。 林杳杳的脸一下子红了，咬着嘴唇，眼眶瞬间红了，纤长的睫毛抖动着，难堪又委屈：“我明明是一片好心，白经理却这么误会我……” “哎，你可别乱扣帽子啊，嫌弃你的是我不是我姐姐，是我！我姐姐可什么都没说，你别来沾边！”元天野一把截断她，满脸都是嫌弃，“还有啊，林杳杳，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出息，吃个下午茶还到处炫耀，没见识。” 这小子毒舌，怼起人来毫不留情，却也让我心中畅快。 林杳杳的眼睛更红了，迅速蓄满了泪水，扯住了周庭柯的衣角，声音颤颤的：“庭柯……” 看样子，接下来周庭柯得费点功夫哄心尖宠了。 但这事与我无关，我也没心思看周大总裁怎么哄小娇仙女。 我推着带滚动轮的椅子充当轮椅，把云天野往我自己的办公室推去。 这小子的膝盖受伤未愈，却跟着我折腾到现在，我得再看看他的伤。 然而，我才刚进了办公室，在元天野身前蹲下来，掀开他的裤腿，就听到身后通的一声巨响。 有风掠入，与风一起冲进来的，还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头看去，只见周庭柯黑着脸从外面冲进来，急声喝问：“白音洛，你什么意思？” 哦，周总这是来为他的心尖宠抱不平了。 我站起身，不疾不徐开口：“周总，从开始到现在，我只说了一句话，刚吃饱饭，吃不下其他东西了，就是字面意思，不知道周总觉得我这话哪里不合适？” “对啊周总，难听话都是我说的，你有事冲我来，别冲我姐姐！”元天野拧着眉头，一脸不忿。 周庭柯的脸从刚才就黑，现在更黑了，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怒意翻涌，呼吸急促，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捏成拳，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克制不住打人。 我理解，他的心尖宠被刺得那么难受，他肯定心疼。 不料，下一刻，周庭柯指着轮椅上的元天野，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墨眸盯着我质问：“你就是为了他，鸽了我中午的邀约？” “邀约，什么邀约？”我愣住了。 等等，周庭柯不是为了他的心尖宠来质问我的吗，怎么劈头盖脸质问我爽约？ 元天野也有点懵，看看周庭柯，又看看我：“姐姐，你中午跟周总约了会面吗？” “我不记得我们有约。”我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 “你还不承认？白经理，你要不要数数我中午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周庭柯看起来情绪更加难绷。 电话？ 我的目光落在刚被我随意放在桌子上的包上，立刻从里面翻出手机查看。 六个未接来电里面，五个都是周庭柯的，前面还有周庭柯几条短信消息。 从下到上依次是。 “你爽我约？” “你到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 “白经理，中午有空吗，约个午饭吧，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食味居见。”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手机应该不小心碰到了静音键，又一直放在包里，没有注意到周总的消息和短信。” “那你中午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中午几个小时的时间，你都不看手机的吗，白经理，这可不像是你的习惯。”周庭柯明显是不信，继续追问。 他的声音又急又快，就像是男朋友查女朋友的岗，我觉得有些不适，蹙起眉头。 查岗这种事，适合他对林杳杳，不应该查我的岗吧？ “姐姐去了我家，跟我在一起呢，我们聊天吃饭喝酒，开心得不得了，没空看手机怎么了？”元天野立刻插话，理直气壮的，“周总，邀约需要对方答应赴约才算是约定好了吧？我姐姐都没答复你就说明她不一定会去赴约啊，你凭什么理直气壮跑过来质问她？真是霸道无理！” 元天野今天说的话怎么都是我想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周庭柯闻言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突然凑近了我的脸，那双眸子眼底是难以置信和愤怒，眼底烧着一团火。 “你去了他家？还喝酒了？” “嗯，是的。”这确实是事实，我喝得还不少，元老爷子那酒确实好喝。 周庭柯眼睛里的火烧得更浓烈了，在那团火焰之中，似乎还夹杂着失落难过和委屈。 肯定是我看错了。 我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然后认真道：“周总，小野刚才说得对，我没有回复你的信息就说明可能不会赴约，你没有必要大动肝火来质问我，还有，我的私事似乎也没有必要跟周总汇报，” 周庭柯顿在原地，紧紧抿住嘴唇，唇角拉出一条僵硬的直线，周围空气几乎要凝固，半晌，他突然转身，拉开门扬长而去。 “切，他还吃醋，他哪有资格吃醋！”元天野哼了一声。 “周总怎么会吃我的醋，你错觉了。”我立刻回过神来，纠正他，“来我看看膝盖。” 送走了元天野，我就开始忙工作。 专注中，外面传来林杳杳娇软的声音。 “曾助理，庭柯不是刚给我送了下午茶和小甜点过来吗，怎么又派你来给我送吃的了？” “额，咳咳，这粥不是给你送的林小姐。” 下一刻，我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外面响起曾智的声音：“白经理，我来送粥。” 第270章 听到曾智这句话，我愣住了。 曾智来给我送粥？他该送的对象不是外面的林杳杳吗？ 曾智已经推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一只袋子，他从里面取出一只保温盒，小心地放在我桌子上。 “嫂子，这是刚做好的粥，炖了很久的，很香，您趁热喝。” “曾助理是不是送错了？我没有点粥。”我阻止了他打开保温盒的动作。 曾智皱起眉头，睁着一双满是诚恳的眸子，认真解释：“没有送错的嫂子，这粥也不是点的外卖，是周总让我亲自熬的，然后让我送过来的。” “那你也搞错了，你送的应该是林经理不是我。”我语气淡淡的，把保温盒推给他，“快送回去，别搞乌龙了，我今天不想再被搞一次了。” 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实在不想再被林杳杳哭唧唧地告状，麻烦得紧，耽误工作。 就在这时，林杳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啊，原来是曾助理送错了，这粥是给我的啊，庭柯也太暖心了，总担心我的胃不好。”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粥应该就是林杳杳的，周庭柯是觉得心尖宠方才又受了气，担心气伤了肠胃，所以特意叮嘱曾智送粥过来暖暖人家的胃。 还好我没收，不然这事大了。 “嫂子，真没送错，真的是给您的，这粥是鸡内金粥，专门解酒的，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喝酒了？”曾智像是被我三番两次地推拒搞得有点着急了，鼻尖上都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粒，一张脸也因为着急而微微涨红，说话语气也很急促。 他又转头看向林杳杳：“林小姐，你应该不需要解酒吧？” 林杳杳开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肉眼可见的尴尬，抿着唇瓣瞪了曾智一眼，红着眼睛转身跑开了。 小姑娘又受伤了。 林杳杳刚走，我办公室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吴凌蹬着cl红底高跟鞋，噔噔噔迈进来，白皙精致的手指一把揪起曾智的领口，张口就是质问。 “你来做什么？你们周总方才闹我的人闹得还不够，这会儿还要派你来闹？怎么了，我们上班时间做牛马，下班时间还得随时听从他调遣？不就是手机静音没听到消息提醒吗，至于这么没完没了？” “不不，不是，吴总你，你听我解释。”曾智一见到吴凌，就不自觉地紧张，说话都磕巴，那张原本只是微微涨红的脸，此刻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先前我们周总误会了才会跟白经理吵架，但从您这里听说白经理是为元总监求情才去了元家喝了酒，就立马让我煮了醒酒粥送过来，真，真不是闹腾。” 吴凌这才松了手，却还是狐疑地盯着曾智：“周总被我在电话里臭骂了一顿，真的没有生气？” “周总没生气，这不就又让我送粥来了吗？”曾智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耐心解释。 然后像是生怕我再拒绝的样子，把保温盒推到我面前就赶紧退后。 还不忘记求助吴凌：“吴总，求您帮忙，帮忙劝劝白经理把粥喝了吧。” 吴凌扫了他一眼，眉尖还蹙着不耐烦，挑着眉梢：“让我白帮忙？” 曾智那张原本皱着的脸，突然展开了一抹笑容，这笑容看起来羞涩温柔。 他低下头，像是变魔法一样从袋子里取出另外一只保温盒，送到吴凌手里：“你总是熬夜，对肝不好的，我给你准备的是枸杞叶猪肝粥，本来是想待会儿给你送过去的。” 我清楚地看到吴凌的眸子颤了一下，原本锐利的目光瞬间柔软，她却又迅速掩饰住，一把夺过那只保温盒：“一盒粥就打发我了，这也就是看洛洛的面子，行了你走吧。” 曾智目光含笑，恋恋不舍从吴凌脸上收回，告辞离开了。 我看着吴凌那染上红晕的脸颊，调侃她：“曾助理确实贴心，惦记着你熬夜的事情，忙着为你养肝。” “什么啊，他就是为了让我帮忙劝你才给这份粥，我也不稀罕他这点东西，就是想陪你喝粥才收下的，我对他，没感觉了。”吴凌立刻辩驳，可那双美目中的喜悦是藏不住的。 然后她立刻岔开话题：“洛洛，这周庭柯最近转性了啊，我听说了，他居然丢下哭唧唧的林杳杳不管，转头让曾智给你送粥，他最近对你比林杳杳都上心了，你说他会不会对你……” “那是因为我为他创造了利益。”我敛眸看着还散发着热气的咸粥，打断了吴凌的话，语气淡然，“而且他送这粥来，用意是提醒我，不要因为饮酒耽误了下午的工作。” 我是不会自作多情认为我在周庭柯心中的地位能比林杳杳重的。 如他所说，我们就是投资人与项目负责人的关系，牵扯不到别的。 一下午我都在忙代码，眼看着傍晚降至，我给尤赫去了一个消息：“晚上一起吃饭？” 昨晚在周家宴会发生的事情，我得当面跟他细细讲。 尤赫的消息好久都没回复，反倒是沈华兰的电话打了过来。 “洛洛，昨晚让你忙活了好久，都没有让你吃好，晚上阿姨在食味居设宴，专门补偿你可好？” “阿姨别破费了，我昨晚吃得挺好的。”我推辞，“而且我今晚约了人，恐怕不能赴阿姨的宴了。” 我心知肚明，沈华兰这顿饭哪里是来补偿我的，她是因为我早上拒绝了周老夫人的提议，赶来劝我的。 但我无意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便拒绝她。 哪知道，沈华兰一听我拒绝，便换了一种幽怨的语调：“白经理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应酬多了，人也难请了，以我的面子，确实请不动你了，今时不同往日了哦。” 她现在的招数真是越来越多了。 我揉着眉心，想着迟迟没有回消息的尤赫大抵是在忙，今晚估计也没法见面，便应下了沈华兰的邀请。 沈华兰立刻转幽怨为欢喜，挂断了电话。 当晚，我赶到食味居的包房时，才发现，沈华兰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对面的位置上，坐着周庭柯。 第271章 我没想到，沈华兰邀请我吃饭的同时还带上了周庭柯。 彼时我已经拉开了包间的门，沈华兰和周庭柯都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我就算是想走，也没有机会了。 沈华兰脸上露出了热情和欢喜的笑容，还亲自起身走过来迎接我，亲亲热热地挽着我的手臂：“洛洛啊，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你不知道，庭柯半个小时之前就到了，亲自选了菜品，全都是你先前中意的。” 她把话说得很好听，我清楚，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对周庭柯多一些好感，好为接下来的事情起个好头。 但我不相信周庭柯会记得我中意的菜品。 然而，当我坐上座位，目光落在那些菜品上时，却愣住了。 食味居我来了几次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里面的哪几道菜，可如今桌子上放着的，却正好是我中意的那几道。 “看，我没说假话吧，庭柯就是记得洛洛中意的菜。”见我露出意外的神情，沈华兰笑得更开心了，招呼我吃菜。 我转头看向周庭柯，他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又淡然，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情绪。 我明白了，周庭柯今天是被沈华兰强拽过来的，他无法拒绝沈华兰的安排，却也不会主动做这些增加我好感的事情。 沈华兰夸大其词了，这些菜品不是周庭柯安排的，是沈华兰点的，她凑巧点了我中意的菜品而已。 饭菜刚吃了几口，沈华兰就拉着我的手开始说话了：“洛洛啊，你这孩子一向都是聪明的，怎么今天早上犯糊涂了？好好的周家少夫人的位置你不选，选了那一百万，你跟阿姨讲，你是不是有后顾之忧？是不是担心那个林杳杳？你放心，只要你答应进周家的门，我马山就让庭柯把那个林杳杳给甩了，而且永远不许他们有任何瓜葛！” 好，果然进入正题了。 我放下筷子，先看了周庭柯一眼。 周庭柯正在剥虾，剥的专注，沈华兰都开口说要把他的心尖宠给甩了，他居然还这么平静，让人意外。 我轻咳一声，郑重开口：“阿姨，你搞错了，我只是单纯觉得我配不上周总，不够格进周家的门，跟别的人别的事没有关系的，还请阿姨不要为难周总。” 这事当然要说清楚，不能让沈华兰为了我逼迫周庭柯甩了林杳杳。 一来，棒打鸳鸯这种事，不能做。 二来，我也不想做沈华兰的枪。 沈华兰看不上林杳杳，她可以自己想办法去处理，但不能以我为名，更不能借我的手。 可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旁边响起了当的一声轻响。 我悄然看去，周庭柯的脸色居然变了，一双眉头蹙起，薄唇紧抿。 他生气了。 我诧异了一瞬，随后了然，周总这是后知后觉，他终于反应过来，沈华兰要为了我逼他甩了林杳杳，所以变脸了。 可我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啊，他可以怪沈华兰，不能怪我。 沈华兰听完我的话急了，握着我的手，语气急促：“洛洛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会不够格呢，你是最够格的，不仅生得漂亮还这么有本事，你可是物语的项目负责人，现在谁见了你不得夸一句白经理后生可畏？只有你这样的才配得上庭柯，何况，你们还有那么多年的感……” “阿姨。”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于是开口打断了沈华兰的话。 悄然平复了胸口的翻涌，我才继续笑着，柔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咱们以后都不提了好不好？而且，林小姐也参与了物语这个项目，物语的成功她也有份，所以林小姐也很有能力，她跟周总感情又那么好，她才是周家夫人的合适人选。” “她算个什么东西，她那点能力给你提鞋都不配，她……”听我提起林杳杳的能力，沈华兰的不屑和怒气压都压不住，甚至不顾周庭柯在场，开始辱骂林杳杳。 我刚才就注意到周庭柯生气了，担心沈华兰的话会激得他更加恼怒，待会儿闹起来无法收场，便赶紧给沈华兰夹了一块排骨，岔开话题。 “阿姨，你看你都只顾着说话，没吃东西呢，尝尝这块排骨。” “还是洛洛你贴心，会照顾人，我是真喜欢你啊洛洛，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只要你这边应一声，老夫人那边我去说，这事准成！”沈华兰虽然不骂林杳杳了，却还在苦口婆心劝我。 看来这顿饭不能继续吃了，我只好站起身来，朝沈华兰深深鞠了一躬：“阿姨，谢谢您的厚爱，可这事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我还有点事，就失陪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我便离开了包间，出了食味居的大门。 到达停车场，我的车子却启动不了，好像是电瓶亏电了，我只能把车子暂时留在原地，去最近的地铁站。 京港的冬月干冷，风吹在脸上有些疼，我裹着围巾刚走出去几步，身后就响起了一声喇叭。 我转头看去，是周庭柯的车子。 曾智降下车窗，一脸殷勤的笑：“嫂子，你的车动不了了吗？我送你回去吧？” 我寻思周庭柯这会儿还在里面陪沈华兰吃饭，车上应该只有曾智一人，便是用一下他的车也无妨，便上了车子。 然而，我刚打开后座的车门，整个人就愣在原地。 后座上那个端然坐着，气质清冷威压的男人，不是周庭柯是谁？ 他怎么会在车上？什么时候出来的？ “怎么还不上来？”见我僵在原地没动，周庭柯蹙眉。 我咬咬牙，上了车子。 今天整个晚饭过程中，我一直都在拒绝沈华兰的提议，说的还全是成全他和林杳杳的话，一点差错没有，他就算是生气也是气他自己的母亲，应该怪不到我头上的。 再说了，我今天还在沈华兰面前夸了林杳杳，他应该谢我，我用一下他的车也使得。 我刚在车上坐定，就听到周庭柯的声音压在我耳边。 “你够不上周家的门，去够元家的门了？” 「明天见」 第272章 我被周庭柯这句话给问住了，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只见他的脸在暖暖的车顶灯照射下，轮廓完美，宛若神袛，那双墨色的眸子却蕴含着无尽怒意。 见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又沉着脸问了一遍：“白音洛，你之所以拒绝做我周家少夫人，是因为已经打定主意做元家少夫人了？” 我顿时莫名其妙：“周总，你是不是喝醉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刚才席间并没有酒，我们都没有喝酒，周庭柯怎么就说起醉话了？ 我拒绝做周家少夫人，是为他和林杳杳让步铺路，怎么周庭柯不仅不感激我，还这么生气质问我，还把这事扯到了元家人身上？ 他该怪的明明是沈华兰啊。 何况这事跟元天野以及元家人有什么关系？ “我当然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白音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认定那小子了？”周庭柯的脸色越发阴沉，语气甚至有些急躁了。 那双墨眸里似乎燃起了火焰，灼灼逼着我：“你今天中午去了元家，就是跟那小子见家长去了是吧？” 他鲜少叫我的全名，日常都是叫我白经理的。 我原本被周庭柯炙热的眼神逼得往后挪了一点，但在听到他这一句时，懵了：“什么见家长？” 我懵了一瞬又明白过来，皱着眉头看向前面开车的曾智：“曾助理，你下午给我送粥的时候不是说，周总已经知道我中午去元家的原委了吗？” “是啊，嫂子，先前吴总给周总打电话讲了，你去元家是替元天野求情的，可是……”曾智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觑了后视镜里的周庭柯一眼。 “可是，周总晚上又听到了传闻，说元老爷子今天中午动了元天野的状元红，原来元老爷子用那酒招待了你。” 状元红？ 原来那酒叫状元红，真的挺好喝的。 “元老爷子招待了我，确实上了酒，可就算那酒是状元红，又怎么了呢？周总你怎么就能扯到我和元天野见家长了呢？”我被搞得晕头转向。 “额，这个……”曾智欲言又止，终究没敢多说。 倒是周庭柯逼近我，墨眸攫住我的脸，咄咄逼人：“你不知道什么叫状元红吗？那酒是元天野出生那天就埋在地下的。” “嗯，这个我知道，元老爷子说了，那酒已经藏了二十二年九个月零十八天了。”我点点头。 我此时突然想起状元红的意思，是古代家中男孩降生时，家里人会在地下埋一罐酒，等到男孩长大以后某天高中状元时，再挖出来当做庆祝酒。 “你既然知道那酒的意思，还喝了人家的酒，还装听不懂我的话？”见我点头，周庭柯的脸色陡然转寒，语气更加冰冷，“白音洛，你可真会装糊涂。” 他这样子，都不像是一贯冷静持重的风格了。 今晚没有喝酒，但我要被周庭柯的话给绕晕了。 我有点忍不了了，坐直了身体，正色道：“周总，我知道状元红是拿来庆祝男儿金榜题名的，元天野参与了物语的制作，物语大热也代表了他的成功，元老爷子拿出状元红庆贺，这没什么问题吧？” 周庭柯脸上那层怒气在听完我这句以后，似乎凝住了。 我继续说道：“我只是喝了他的庆贺酒，怎么就能扯到我与他见家长了呢？他又不是女孩子，我喝的又不是女儿红。” 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车厢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 曾智默默重复了一句我的话：“对啊，嫂子喝得又不是女儿红，是状元红啊，怎么能算是跟元家小公子见家长呢？” 周庭柯脸上的怒气迅速消退了，他沉默半晌，突然开口：“抱歉，是我误会了。” 真是难得听到周庭柯说抱歉。 我胸口憋着的那口气终于疏散，却见周庭柯伸手过来，挽起了一缕我鬓角的散发，轻轻挂在我耳后。 这个动作轻柔极了，他的指尖碰到我的耳垂，我的心便颤了一下。 我抬头看去，见他原本锐利冰冷的眸子里，闪动着细碎的亮光，眼底尽是柔情。 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周庭柯的柔情如今是属于林杳杳的，他对我，不可能有柔情。 我迅速向外挪开了一点身子。 周庭柯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慢慢收了回去。 我心中还存着一个疑惑，便轻咳一声，开口问道：“对了，你们家的客房屏蔽手机信号吗？” “嗯？”周庭柯有些凝重。 “我问过元天野，他说当时在宴会上找不到我时，就给我打电话了，可当时提示音是我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我猜周家老宅的客房里面有屏蔽信号的仪器？”我将缘由讲了出来。 周庭柯蹙起眉头：“客房没有屏蔽信号的仪器，当时我送你去客房以后，出门还接了曾智的电话，信号并没有问题。” “那可就奇了，为什么他打我的电话打不通呢？”我更加疑惑了。 周庭柯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看向我，表情却看起来自然随意：“或许，只是因为周家老宅地处偏远，信号偶尔不好。” “嗯，有可能。” 就在此时，目的地到了，我道谢以后开门下车正准备离开，却被身后的周庭柯叫住了：“白音洛。” “周总还有什么事？” “我先前说过的，你最近最好还是老实点，这样才安全。”周庭柯就丢下这一句话，便吩咐曾智驾车离开。 我站在原地许久，看着那辆黑色迈巴赫消失在夜幕中，这才转身，缓缓朝家走去。 就在此时，我的电话响了。 是尤赫来电，我立刻接通，电话那头是尤赫急切的声音：“下午去忙了点事情，没有看到消息，现在见面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抬腕看表，立刻与尤赫约了地方。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在城南一家私房菜馆见了面。 这里地处隐秘，包间隔音又好，我关好门，便迫不及待地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我觉得的蹊跷之处告诉了尤赫。 “书房那样机密的地方，房门居然没有锁？”他听完以后，脸色十分严肃。 第273章 尤赫所说的，也正是我心中最大的一个疑虑。 周家这样的大家族，关系错综复杂，个个都是人精，书房作为最机密的存在，怎么可能不防着这群各怀心思的人精？ 何况昨晚还是沈华兰的生日宴会，宾客众多，更是人多手杂，书房更加应该上锁。 即便保安每隔十五分钟巡逻一遍，可走廊里并没有监控。 十五分钟，足够做很多事情了，所以这个很有可能是一个…… “诱饵？”我抬眸，脱口而出，目光对上了尤赫严肃又担忧的脸。 “没错，我有此猜想，且不说那个人的心思缜密手段老辣，便是寻常人也不会在昨晚那样的日子里不给书房上锁，所以这个很有可能就是诱饵。”尤赫脸色凝重，“那这个诱饵是谁设置的，又是为谁设置的？” 第一个问题我还有疑虑，但是第二个问题，我有十分确定的答案：“这个诱饵，应该是为我设置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现在的处境就很危险了。”尤赫的神情瞬间紧张，握着水杯的手指蓦然收紧，“洛洛，你以后不要再去周家老宅了，这件事情换我来做。” “不，我不同意。”我打断了尤赫的话，目光坚定地盯着他的眸，“周家老宅不是维也纳酒庄，我如今的身份角色还有机会进入，可你是绝对进不去的，即便侥幸进去了，也比我更容易被人察觉，尤赫，我们当初约定好的，这条线由我来，你不要再跟我抢了。” 我当然知道危险，入周家老宅找东西无异于深入龙潭虎穴，一不小心就会被啃得渣都不剩，可我从决定做这件事情开始，就不会回头。 何况，我比尤赫有更多的机会进入周家老宅，这条线，还是得由我来挖。 空气静默，尤赫终于在我的灼灼目光中败下阵来，只是他的眼神中担忧更甚：“洛洛，那个人已经为你设置了诱饵，你或许已经暴露了……” “但我没有吞掉诱饵，不是吗？周庭柯和我在书房门口演了一场戏，后面的事情又不曾露出马脚，就说明我目前还是安全的。”我捏紧手指，沉声道。 尤赫深吸一口气：“洛洛，你在赌。” 没错，我是在赌，赌那个人并没有发现我企图进入书房窃取资料的心思，赌周庭柯与我演的那场戏顺利骗过了所有人。 赌博风险极大，但我如今已经如过河卒子，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别担心，我暂时不会有机会进入周家老宅了，我答应你，最近我可以暂时按兵不动。”看着尤赫担忧浓郁的眼神，我顿了顿，还是做出了一个承诺，“而且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我在行动之前会提前告诉你我的行动计划。” 其实，我在这一刻还想起了周庭柯对我说的那句话。 他让我最近老实点。 这话他对我说了两遍。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他这句话也仿佛话里有话。 做事不仅要胆子够大，也必须心细，所以我不管周庭柯的话是否另有深意，也决定以后的行动更加谨慎。 “好，这样就好。”尤赫终于露出了稍稍宽慰的神情，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又问，“对了，周庭柯为什么会帮你？” “帮我？”这个问题让我意外。 我迅速意识到尤赫的意思是，在书房门口，周庭柯拦住了我，并且为了掩人耳目，与我做了一场亲热的假戏那件事。 “是啊，如果不是他及时拦住你，你一旦进入书房就很有可能被保安抓个现行，我们前功尽弃。”尤赫点头，眉头蹙着，严肃认真，“如果不是他吻了你，你也躲不过保安的怀疑，他这就是在帮你，你说，他是不是对你还有旧情？” “那不可能的！”我几乎想也不想就给出了否定，“周庭柯应该不是帮我，他只是凑巧出现在那里，而且作为周家人，他不愿意自己家的书房机密被外人看到，所以阻止了我，吻我掩人耳目那件事，我猜他只是觉得我是他的项目负责人，不愿意我惹上麻烦耽误了正事，毕竟如今物语正处在火热期。” 情？ 我们之间的情早就断掉了。 “嗯，有道理。”尤赫点点头。 但短暂的静默以后，他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洛洛，如果周庭柯真的对你有旧情，你还会心动吗？” 尤赫不愧是做记者的，问题总是直扎要害，这个问题让我有短暂的哑然。 可也只是短暂的思考过后，我依旧给出否定的回答：“不会，我与他早已物是人非，而且我们之间隔着高山，注定无法相融了。” 只是，在说出这句话以后，我的心脏一阵隐痛，这痛度越来越高，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心脏硬生生抽离剥落，甚至需要我用拳头抵在心口才能稍稍缓解。 这一天太累了，与尤赫分开以后，我打车回了家，只想快点到家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然而，我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我门口处，一遍一遍地按门铃。 大半夜的有陌生人在我门口狂按门铃，这事怪渗人的，我第一时间喝止对方：“你做什么呢？” 听到我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却把我吓了一跳。 “林经理？” 粉色小熊睡衣，黄色小鸭拖鞋，不是林杳杳又是谁？ 只是此刻的林杳杳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小姑娘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家，都收拾得非常精致娇嫩，很注意形象的，可此时她披散着一头潮湿的头发，粉色小熊睡衣上也沾了点水，就连那黄色扁嘴鸭拖鞋也穿反了。 她踢着拖鞋通通通走过来，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两只红肿的核桃，还有红核桃中间那充满怨怼和愤恨的眼神。 诶……挺吓人的。 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狂按我的门铃？” 话音刚落，林杳杳就冲到了我面前，用那双红肿核桃狠狠瞪着我，失控了似的。 “白音洛，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明天见」 第274章 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林杳杳的真实面目，但像如今这样失控癫狂的一面，我还是第一次见。 素日那样甜美淑女的小姑娘此刻就像是一个当街骂粗的泼妇，实在是让人心惊也让人感慨。 更让人心惊的是，林杳杳几乎逼到了我脸上，伴随着破口大骂，口水几乎喷到了我脸上。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表面装得一本正经的，其实内心就是个烧货！怎么，你勾引释东，搭上元天野还不够，还惦记着周庭柯？你要跟我争就明说出来，暗戳戳的耍心思手段算怎么回事？怎么，你爹妈养你的时候，没有教你礼义廉耻吗？” 这一刻，林杳杳愤怒扭曲的脸与赵红梅的脸重合在一起，基因的力量实在强大。 我低下头，对上林杳杳那双发红的眸，克制中蕴含着怒意：“林经理，请你自重，我不抽你是我修养好，可你若是再敢恶语相向，我就先把我的修养放一放。” 许是我眸中的冰冷和怒意过盛，许是我的话里威胁味浓，我看到林杳杳眼底闪过一道怯意和畏惧，方才的气势汹汹瞬间泄了气。 虽然泄了点气，但小姑娘依旧嘴硬，直着嗓子理直气壮质问我：“我说错你什么了，昨晚你是不是赖在周家不走，硬在那里睡了一晚？今天你又跟周庭柯说了什么，让他丢下我不理，给你送什么解酒粥！” “我什么时候赖在周家……”我一听这话，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都是什么理解？ 可不等我说完，林杳杳又拔高了嗓音，尖声质问：“还有今天晚上，我明明约好了跟他一起吃饭，他原本都答应了却又临时爽约，说有别的事情，我还以为是什么公司正当应酬，原来他是被你这个浪蹄子勾走了！白音洛你就是个狐狸精，抢男人的狐狸精！” 我被这新的骂名刺激得怒火冲上头顶，却又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伸手抽林杳杳的冲动压了下去。 然后，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两瓣嘴唇。 “唔！”林杳杳正又哭又叫喊得起劲，突然被捏住了嘴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朝我瞪起眼睛。 唉，这红核桃真是有够难看的，还是小姑娘平时的圆眼睛顺眼点。 我眼疾手快，赶在林杳杳打到我之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迅速松开她的嘴唇，抓住了她打过来的另外一只手，她的两只手都被我抓着举起。 我身量在女生里面略高一些，林杳杳又是娇小型体格，平时她喜欢穿高跟鞋，看着差距倒不至于太大，但她此刻穿的是拖鞋，我们俩人的身高差距便拉开了。 我抓着她的两只手向上举起，她整个人就呈现出投降状。 气得她一张脸又涨红了，张嘴又要骂。 “林杳杳！这楼道是有监控的你知道吧？你要继续闹下去，是想让周庭柯看到你这副泼妇样？”我抢在她之前，沉声喝道。 林杳杳张着嘴，愣住了，须臾，她果然闭上了嘴巴，身体也放弃了折腾。 看来，她最在意的果然是周庭柯对她的印象，生怕自己维持了许久的可爱娇软人设在周庭柯那里塌了。 我趁机道：“这事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聊，深更半夜的，不好打扰了邻居们，去我房间？” “我不去！”林杳杳却坚定摇头。 我蹙眉，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和睡衣，放开她的双手：“那去你房间？” “不去！” “那你想去哪儿谈？”我有点不耐烦了。 “那儿。”林杳杳手指伸出去。 我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看到了距离我不远处的步梯间。 好吧，那个地方也算是僻静，说话也不至于影响了邻居休息。 我答应了，率先走进步梯间。 步梯间的声控灯因为我们二人走进来的动静亮了起来，我站定身，转头抱起手臂看向林杳杳。 “我跟你认真解释一下，我昨晚并非故意赖在周家不走，我是喝醉了被周家人留宿在客房的。” 听到我说客房，林杳杳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两只红核桃盯着我。 “今天中午周总给我发消息我没有看到，他误以为我故意怠慢，把我骂了一顿以后跑了，下午就让曾智来送了解酒的粥，这事从头到尾我都是懵的。”我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林杳杳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但我才不管她的反应，紧接着就把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晚上我确实跟周庭柯一起吃了饭，可在我见到周庭柯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也在场，约我的是周夫人，席间我不仅没有说过半句别的话，还帮你和周庭柯美言了很多句，这也是周总希望听到的话。” 林杳杳的眼睛亮了亮。 我又道：“他送我回来这事，是因为我的车子亏电动不了，他顺手把我送回来，期间我与他恪守君子之礼，未曾有过半点越距。” 我盯着林杳杳那双依旧充满怀疑的红核桃眼：“林经理，先前我便说过，周太太的位置甚至不及我一个项目重要，我对周庭柯没有兴趣，希望你以后别再找我胡搅蛮缠，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能让我回去休息了吗？” 林杳杳此刻彻底泄了气，垂下头，蹲了下来，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音洛姐，就算我求你了，你有释东还有元天野，实在不行还有章庭远，这些都是京港豪门的公子哥，你随便挑一个都能过得好，可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抢周庭柯呢，我就只有他啊，求求你了音洛姐，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放过周庭柯吧，把他让给我，行吗，求求你了。” 清冷空旷的楼道，昏暗的灯光，娇小的少女，还有湿漉漉的头发，缩成一团哭得这样伤心无助。 我想，换成谁，这一刻也没法狠心丢下她不管。 于是我俯下身去扶她：“林经理，我都说过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抢周庭柯，我不会觊觎周太太的位置，你别哭……” 了这个字还未出口。 我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推动，然后不受控制地向后翻去。 接着，便是一阵翻天覆地，我的耳边只有一连串的闷响。 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75章 我好像又看到了周庭柯。 不是处处针对我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周庭柯，而是以前那个内敛温柔的周庭柯。 在南大的人工湖，我们一起坐在草坪上，夕阳下落，他握紧我的手。 在黑白灰的公寓里，他穿着我喜欢的白衬衫，捧着花和蛋糕朝我走来，笑容温润柔和地祝我生日快乐。 在京港港口附近的那处旅游海滩上，他搭了帐篷做了烧烤，他拉开帐篷的顶，给我看灿烂耀眼的星空。 在寂静的夜，并不宽敞的床上，我与他亲密相拥，交融，甜蜜又幸福。 我对着流星许愿，希望可以和周庭柯永远在一起，他宠溺温柔地摸我的头，说这并不需要许愿。 他抱紧我，缠绵在灵魂飞起的时候，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头里，一遍又一遍地叫我。 洛洛，老婆。 多甜蜜多美好，直到…… 奶奶倒在血泊中，我抱紧她，哀求她不要离开我，我颤抖着手好半天才能拨通120。 我在设备简陋的小医院里，每天都痛不欲生，刀片在我的手腕上落下一道道血痕。 天旋地转间，我又看到了林杳杳披头散发站在楼梯口，一脸扭曲和阴戾。 “去死吧白音洛！” 痛！ 头好痛，脖子也好痛。 心脏，也好痛。 周庭柯，我好痛。 “洛洛，别怕，姐姐在这里。”耳边响起一道模糊又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如同隔着一层膜，听得不真切。 我的手传来一股温暖，安全又有力，拉着我挣脱寒冷潮湿的泥潭，回到阳光的温暖之下。 我蓦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吴凌担忧紧张的眸。 那双美目在看到我苏醒以后，露出了欣喜，然后她突然张开手臂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呜咽声在我耳边：“你可算醒了。” 眼前是明亮洁白的世界，我闭眸感受着她的温暖和心跳，须臾，感受到温热的泪落在我肩膀上，鼻头便也是一酸。 这个总是把钱挂在嘴边的女人，其实最是重情义。 “呃，咳咳……这位仙女，我要喘不过气了……”眼看吴凌控制不住情绪，泪珠子把我肩膀都弄湿了一片，我睁开眼睛，低低开口。 吴凌这才慌忙松开我的脖子，低头翻纸巾擦眼睛，再抬头时，她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洛洛，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要……嘶。”我下意识点头，脖子处突然传来的疼痛却让我低呼出声。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脖子被戴了颈托，无法活动。 “洛洛你别乱动，不过医生说你脖子的伤不严重，只是扭伤，主要是怕你脑震荡严重成为植物人，不过现在你都醒了也就解除危险了。”吴凌端了水过来，插了吸管让我喝。 然后她脸色凝重地问我：“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摔在楼道里了？什么时候摔的，怎么摔的？还是保洁今早在楼道发现了你，打电话把你送到了医院。” 居然是小区保洁把我送到的医院？ 我垂眸喝水，一边努力回想昨晚的情形。 昨晚我回家以后遇到了林杳杳，我们在楼道里交涉，我蹲下身去扶她，然后突然天翻地转。 最后的视线里，她站在高处，披头散发，像鬼一样。 “是林杳杳推的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对你下手，她这是杀人！报警！”吴凌一听就眼睛冒火，立刻取出手机要打电话。 却被我拦住了：“谁主张谁举证，我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她推了我一把，而且步梯间里没有监控，当时的情形没有第三个人看到，无法证明是她要谋杀我。”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太过分了，眼看你摔下去，她居然都没有去搀扶你，连救护车电话都不打一个，就这么把你丢在那里不管不顾，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一定是她推的你！”吴凌非常激动，“她居然要你的命，真是丧心病狂！” 我也心知肚明，就算我不记得是不是林杳杳推了我一把，但看她事后的反应，十有八九就是她。 想到当时她哭得悲伤无助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又被人生上了一课。 真是没想到，天天鉴茶的我有一天居然会中了绿茶的招。 可见同情心不能随便给人，这可真是血一般的教训。 “不行，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步梯间里没有监控，走廊里也有监控，肯定能查出点什么。”吴凌对这事不肯善罢甘休，立刻又走出去打电话联系人。 我的耳边却响起了一道微信来电提示音。 是我的手机，此刻被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我的脖子不能动，手臂却没事，取回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我却迟迟不肯点下接通键。 是姑姑打来的，还是视频电话。 我不想让姑姑看到我受伤，她一定会心疼，然后一定会来看我，她来，囡囡就会跟着一起来。 可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我不能让囡囡频繁出现，引起周庭柯的怀疑和更多的麻烦。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通来电自动取消，暗自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给姑姑发个文字消息稳住她。 另外一通视频来电却又发了过来。 是姑父打的。 我想着这次的扭伤时间不会太短，终究也瞒不过姑父，于是接通了电话。 但，在接通视频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手机屏幕上，呈现出姑父那边的画面里，不止有姑父，还有姑姑，而且看画面的背景，居然是在疗养院。 “洛洛，你怎么不接姑姑的视频呢？你瞧，你姑父今天来疗养院看我们了，囡囡说特别想你……”视频那边，姑姑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但她的笑容很快滞住，目光狐疑地盯着我，“洛洛，你脖子上带的什么？你是在医院吗？” “医院？”画面外响起一声小奶音，画面里突然多了一张稚嫩的小脸，囡囡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担忧又急促，“洛洛受伤了？” 不等我开口解释，她的小眉头拧了起来，语气紧张又坚定：“囡囡要去医院，囡囡要去看洛洛！” 「明天见」 第276章 我在看到囡囡紧张认真的脸的那一刻，心脏便是一阵被人拉扯的痛。 都说亲人之间存在着无形的牵连，这种感觉叫做羁绊。 我想家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这种羁绊带来的温暖关切和牵挂吧。 可，现在不比平时，我不能让她们来。 于是我尽力表现得自然，笑得轻松：“别担心，洛洛只是睡觉的时候落枕了在医院做个调理，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你乖乖在……” “不信，洛洛撒谎，不是乖孩子。”不等我说完，囡囡就打断了我，“不行，囡囡要去医院，要去！” 她一向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很少这么任性。 我也是第一次因为她的任性而觉得为难。 姑姑也担心我，脸色凝重：“洛洛，囡囡的性格你了解的，而且，如果不让我们看看你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 “我，我们快去快，快回，很快的。”姑父也跟着开口。 我想了想，我住院的事情眼下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病房号也只有吴凌知道，姑父和姑姑说了只是来看一眼，不会停留太久。 更重要的是，囡囡的性格我确实了解，她有些固执，想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做到，如果不让她来看我，只怕她今晚都不会睡觉了。 于是我把医院的位置和病房号告诉了姑姑，并且提前跟囡囡约定好，来了以后只能待十五分钟。 挂断通话以后，吴凌正好回来，脸色凝重。 “洛洛，我已经联系好了，物业那边说可以看监控，我这会儿就过去看，一定要抓到林杳杳的罪证，还有，我安排了小雅来接替我照顾你，你好好听医嘱，不要乱动，知道吗？” 我听完顿时大惊，吴凌让小雅来医院照顾我，就相当于是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受伤住院了。 这样一来，大家伙肯定都要来看我，林杳杳肯定也会来，而周庭柯作为投资人，说不定也要来。 那搞不好还会跟囡囡撞上。 于是我赶紧掏出手机给姑父和姑姑发消息，可已经晚了，他们已经出了疗养院，坐上了来医院的车子。 而且囡囡坚决不愿意回去。 姑姑安慰我：“你别担心，我们去的时候注意一点，一旦发现有人在你的病房，我们就不进去了，就在门口远远看你一眼，转头就走。” “就一眼，行吗洛洛？”囡囡也怯怯地跟我求情。 我心想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便点点头答应了。 囡囡的性格虽然固执，却也有一点，言而有信，她承诺过的话，一定会如实做到，我可以暂时安心了。 姑姑和姑父带着囡囡来的时候，我的病房里还只有小雅一个人在。 小雅也是很有分寸感的姑娘，为了给我们单独说话的空间，就拎着水瓶出去打水了。 病房的门一关，囡囡便一把扑过来，抱住了我的手臂。 她那双黑亮的眸子里蒙着一层水雾，带着鼻音的小奶音里是担心也是难过：“洛洛，你的脖子怎么了？” “对啊，到，到底怎么回事，洛洛你说。”姑父的脸色凝重严肃，眼底还带着怀疑和探究。 姑姑一直在检查我身体上的伤，就连膝盖上的擦伤都没有放过，一脸的心疼，须臾，她低下头，手背擦了一把眼睛。 病房里萦绕着一股悲伤又凝重的气息。 我揉着囡囡的小脑袋，笑得浑不在意：“哎呀，就说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不放心非要来看，就是我昨晚回家的时候天太晚了，步梯的灯也坏了，我不小心踩空了阶梯摔下来，这才导致受伤了，但医生也说了，我脖子扭伤不严重，也就观察治疗两天就出院了。” “真的？两天就能出院了吗？”囡囡睁着那双幽黑明亮的眼睛，殷切地问道。 我捏捏她柔软的小脸：“对，两天就出院，到时候我给囡囡打视频电话。” 囡囡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姑姑怕我扭到脖子，便把洛洛抱在了自己怀里。 只有姑父不信我的话，继续追问：“你，你们不是有电，电梯吗？为，为什么走步梯？”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一般大家都是走电梯，步梯很少有人走。 我住在那栋楼几个月，几乎就没有走过步梯。 我只能再扯一个谎：“当时我按电梯按键没有反应，好像电梯临时出了一点故障，所以我走了步梯，哪知道天黑我也有点疲倦，没看清脚下就摔了。” “真的，真的不是被人推倒的吗？”姑父的眼神此刻有些锐利，紧盯着我的眼睛，让我的心一阵发慌。 撒谎的人当然心虚。 可我清楚姑父的脾气，他原本就已经跟林杳杳的家人结了仇怨，现在若是知道我是被林杳杳推下楼的，一定会冲到林家要个说法，我现在还没有查到林杳杳推我的证据，这种事情我暂时不能说出来。 于是我胡乱地点头：“当然不是，就是我自己摔的。” “洛洛，你，你撒谎，你最近不，不对劲，是不是有人报，报复你？”姑父睁大了眼睛，因为着急，他说话更加不利索。 “怎么会呢，我的心思都在工作上，一直都是与人为善不跟人结仇的，怎么会有人报复我？你们不要担心我了，也不要乱猜了好不好？这样我答应你们，下次我走路一定小心脚下，好不好？”我努力表现自然。 当然要小心脚下，特别是有小人在的时候。 不然这次是我好运气的只扭伤了脖子，下一次，我可能会被扭断脖子。 表面看起来柔软的小白花，有可能是最毒的。 姑父眼底的怀疑更浓，还准备说些什么，此时病房外面却突然响起了小雅惊讶的声音。 “周总，您怎么来了？您是来看音洛姐的吗？” 战战兢兢的声音提醒我，是周庭柯来了？ 听小雅这话的意思，周庭柯来了应该有一会儿了，只是站在门外没进来。 那他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闻言方寸大乱，我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姑姑和姑父的神情也在一瞬间变得惊慌，姑姑下意识把囡囡抱得更紧。 病房的门开了，小雅礼貌的带着周庭柯走进来。 第277章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这个时候来，一时间大脑空白。 周庭柯出现在病房的这一刻，病房的空气便安静到了极点。 他今天穿的是maisonmargi的墨色长大衣，里面配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领带，整个人看着干练硬朗，只是发丝乱了一点，应该是被京港的风吹乱的，却不影响他整体的气质。 他一走进来，姑父的精神就更加紧绷，嘴唇紧抿，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周庭柯的脸，灼灼目光仿佛能在周庭柯的脸上开俩洞。 姑姑也是脸色发白。 姑姑怀中的囡囡却在看到周庭柯以后，眼睛一亮，甜甜地叫了一声：“周叔叔。” “囡囡？”周庭柯进来的时候，目光便尽数落在姑姑怀中的囡囡脸上。 他迈动长腿朝姑姑走过去，那双墨色的眸子里蕴含着深不可查的愉悦：“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是第二次见面了。”囡囡明亮的瑞风眼也带着喜悦，声音脆生生的。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强压下心头紧张和慌乱，开口打断他们：“周总怎么过来了？来了怎么也没有说话，是我怠慢周总了……” “无妨，我也是刚知道白经理受伤住院的消息，就过来看看你，你安心躺着不要动。”不等我说完，周庭柯便摆摆手示意我继续躺着。 他在姑姑面前停下脚步，朝姑姑怀里的囡囡伸出手臂，语调温和，带着点哄的小意儿：“第二次见面了，周叔叔想抱抱囡囡，可以吗？” 我的舌根都麻了，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这一刻，心跳都暂停。 “不……”这个字从我舌尖冒出来，却又被我硬生生卡住，咽了回去。 我不能说不，不然就显得太异常了，会引起周庭柯的疑心。 “不……不行！”姑父抢在囡囡之前开口拒绝，还展开双臂护在姑姑和囡囡面前，目光警觉又充满仇恨，“我，我们的孩子，不，不喜欢你！不，不给你抱！” “周总，您别在意，主要是囡囡的鞋子脏，您的衣服那么贵，弄脏了就不好了。”姑姑陪着笑脸跟周庭柯解释。 姑父和姑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应该能让周庭柯放弃吧。 可下一刻，我看到周庭柯笑得随意：“没关系的，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了，我觉得跟囡囡投缘，想要抱抱她，可以吗囡囡？” “我喜欢周叔叔，也想抱抱他……”此时，姑姑怀中的囡囡小声开口了，用一种商量的语调跟姑姑讲。 病房的空气在这一刻凝结，姑姑无助的目光投向我：“洛洛，我真怕囡囡弄脏了周总的衣服。” 我的掌心一阵疼，指甲卡得更深了，只是简短的思考过后，我笑着开口：“没事的姑姑，周总既然不嫌弃囡囡鞋子脏，那就让他抱吧。” 我刚才已经打过一次岔了，都没能让周庭柯放弃继续跟囡囡交流，如果我此刻再阻止周庭柯，会引起这个男人的怀疑。 不如自然的赞成，让他抱一下，然后赶紧让姑姑和姑父带着囡囡离开。 姑姑犹豫了一下，把怀里的囡囡让了出去。 囡囡被周庭柯小心翼翼接过，小小的人儿被裹在那个宽大结实的怀抱之中，仰起小脸，睁着漆黑的眸，好奇地伸出手触摸周庭柯的脸颊，鼻尖，下巴。 周庭柯颔首看她，墨色的瑞凤眼中尽是温柔，任由囡囡触碰他的脸，他的目光却也细细地扫过囡囡的脸颊。 一大一小两个人，相处无声，却异常和谐。 屋子里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小雅看着看着，突然睁大了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事情，却又抿住唇瓣，默默转身拎着水壶往一次性水杯里倒水。 这一瞬间，我的胸口翻涌，五味杂陈，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心底压制许久的情绪，只能咬着唇死死忍住，却有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假借撩头发的动作，用袖子将泪水抹去。 好在周庭柯此刻注意力都在囡囡脸上，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 姑父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庭柯，等不了一会儿便大声催促：“抱，抱够了吧！把囡囡还，还给我！” “周总，我们还有点别的事情，就要回去了，把孩子给我吧？”姑姑也朝囡囡伸出手。 周庭柯的目光带着不舍，却还是把囡囡交还给姑姑。 我趁机开口：“姑父，我已经给你们叫了车，就在门口，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姑姑和姑父立刻带着囡囡离开。 “洛洛再见。”囡囡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乖巧地跟我摆手，然后又朝站在那里的周庭柯摆手，“周叔叔再见。” “囡囡，我们下次见。”周庭柯也朝她摆手，目送着囡囡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外，他才转头，脸上是一片怅然若失。 囡囡一走，我的压力就减轻了不少。 我笑着招呼周庭柯：“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就劳烦周总亲自来看望，真是不好意思，周总快请喝水。” 小雅端着刚倒好的水，战战兢兢送到周庭柯手里，然后又借口自己要去厕所，又走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周庭柯，他在我床边坐下，目光先落在我的脖子上，又移到我脸上，停留半晌，才开口问道。 “到底是怎么伤的？” “这个……”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就是周总的心尖宠因为吃醋激恼，把我一把掀下了楼梯。 可我如今还没拿到证据，无法证明事实。 吴凌那边虽然在查监控，但结果还没出来。 见我回答不上来，周庭柯的眸底多了一层怀疑，他盯着我的眼睛，又问：“是被人推的吗？被谁推的？” 我沉默。 此刻若是我回答是，是你的心尖宠林杳杳把我推下去的，周庭柯他会信我吗？ 爱伴随信任，爱意愈深，信任感越深。 周庭柯那么爱林杳杳，林杳杳乖巧单纯懂事小白花的形象一定深入他心了，他会相信林杳杳会做出推我下楼这种事吗？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音洛姐，你怎么摔伤了？昨晚摔伤的吗？都是我不好。” 「明天见」 第278章 我转眸看向门口冲进来的人。 是林杳杳。 她手里拎着一只大果篮，形色匆匆，冲到我床边，身体恰好挡在周庭柯前面，满脸都是歉意和自责地看着我：“对不起，音洛姐，都怪我，早知道你会不小心出现这样的意外，昨晚我就应该陪你回到家再离开。” 意外？ 我摔下楼梯这事是意外？ 我皱眉盯着林杳杳的脸，可这张昨晚还癫狂疯魔像鬼一样的脸，此刻却精致干净，就连眼睛都是纯真的，完全看不出昨晚的影子。 真是一朵纯白的花。 “昨晚？昨晚你和白经理在一起吗？”周庭柯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问林杳杳，“你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在一起都做了什么？” “是，昨晚我有点事情找音洛姐问，但是按了门铃没人开门，我就猜音洛姐不在家，于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后来音洛姐回来了，我们聊了一会儿担心影响邻居，就去了步梯间聊，聊完我就回去了。”林杳杳的表情非常的坦然。 然后她话锋一转：“只是，我没有想到，我才刚离开步梯间不久，音洛姐就发生了意外。” 接着，她蹙眉看向我，眼神无辜：“音洛姐，你当时是不是没有踩稳，从楼梯上跌下去了？不过也不能怪你不小心，实在是咱们那栋公寓楼的步梯间设置有问题，灯光又暗，阶梯与门口的距离又窄，确实容易出事。” 她又转向周庭柯，做了精致美甲的小手轻轻攀上周庭柯的手，语气急促又诚恳：“庭柯，安全问题很严重，回头我们跟物业谈谈这个问题吧，不能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嗯，林杳杳的这个推测，倒是跟我给姑父的借口相差无几。 可我究竟是怎么摔的，她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现在倒在周庭柯面前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说我发生的是意外，与她毫无关系。 人家还这么贴心，因为我发生了意外，就想到为了预防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要去找物业谈。 真是一朵，纯白的，善良的小白花啊。 可我容不得她继续扮演这朵小白花了。 我不会主动讲自己是被林杳杳引到了步梯间推下去的，但林杳杳现在既然主动说了她在家门口等我，又与我在步梯间共同待过的事情，我就顺势开口：“林经理是在我出事之前就离开的吗？可我明明记得，我是在跟林经理说话的时候摔下去的。” “啊，是吗？音洛姐，会不会是你……”林杳杳愣住了，很快就反应过来，急着解释。 “我摔下去伤的是脖子，不是脑子，当时情形，我记得很清楚。”我打断她，沉声道，“林经理当晚确实在我门口等我，我回去的时候就见她披头散发朝我扑过来，骂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还骂我勾引她的周庭柯，我担心影响邻居休息要求她去房间谈，她却要我跟她去没有监控的步梯间。” “我没有骂人，音洛姐，你怎么可以编造谎言诬陷我呢？”林杳杳突然高声，那张纯净的小脸微微涨红，圆圆的杏眸闪出泪花。 她委屈地看向周庭柯，咬着唇，泪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庭柯，你知道我的，我是不会骂人的，更不会打人，我觉得音洛姐可能伤到脑子了，她都出现臆想了。” 类似的画面我先前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接下来的剧情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周庭柯一定会心疼地将他的心尖宠拥入怀，温柔地说他信她，然后再面容冰冷地告诉我，我肯定是把脑子摔坏了，这些都是我编出来的。 毕竟在周总心里，他的心尖宠说什么都是真的，都是别人故意诬陷她冤枉她，她是最委屈的。 所以我不说话了。 此时说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用，我只要等着吴凌把监控视频找出来就能证明谁说了谎。 可周庭柯只是看了林杳杳一眼，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表情平淡地看向我：“你继续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居然要听我继续讲下去。 我很意外。 难道说，相比较林杳杳，他更愿意相信我？ 林杳杳也很意外，她怔住，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扑簌簌滚落，哽咽着：“庭柯，你是不相信我了吗？我们认识那么久，你是了解我的，我根本就不会伤害别人……” “没有不相信你，只是觉得，如果想要证明你的清白，就得彻查此事，不然别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周庭柯打断了林杳杳的话，语气沉静。 我扯了一下唇角，心中刚刚升起的那抹希冀的火苗瞬间熄灭，心底泛起一层无奈的苦涩。 我真是不长记性，怎么还会对这个男人有期望，我早该清楚，他的心中只有林杳杳，当然更信林杳杳。 他给我说话的机会，只是为了更好地替林杳杳化解嫌疑。 林杳杳愣住，然后笑了，只是笑容勉强：“还是庭柯你为我考虑得周全，不过其实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只要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就好了。” “我相信你没用，得大家相信了才行，也得警方相信了才行。”周庭柯的表情依旧沉静。 警方？ 我和林杳杳同时愕然。 我先前并没有报警，难道是吴凌报的警？ 所以周庭柯是因为听到了报警的消息，才匆忙赶过来看我，为的就是给他的心尖宠剔除嫌疑，还一个清白？ 林杳杳则有些慌乱，瞪着一双有些凌厉凶狠的杏眸质问我：“警方怎么会介入这件事？白经理，是你报的警吗？难道你怀疑是我把你推下去的？大家好歹是同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没质问她，她倒是先朝我凶起来了，我皱起眉头，刚准备说话。 却听到面前的周庭柯沉声道：“是我报的警。” 我错愕抬头。 林杳杳更是惊讶极了，转头看着他，结结巴巴：“寒，庭柯，你怎么……” “我的项目负责人摔在步梯间昏迷不醒，最后还是被保洁送到医院的，这事很严重疑点也很多，当然要报警查清楚。” 第279章 我没有想到，报警的人居然是周庭柯。 他拿起手中的电话，显示自己刚刚给警方发了报警信息。 他这个操作真的很让我意外，不过听完他说的那句话以后，我就了然了。 物语现在正是火热的时候，我这个项目负责人也颇受关注，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来我出事的消息，对项目肯定是有影响的。 参考前面的直播事件和微博事件就知道了，我的事情影响物语的口碑和数据。 只是我有一点不解，周庭柯在报警之前，已经知道我受伤的事情与他的心尖宠林杳杳脱不了干系，这件事情如果报了警，林杳杳一定会被牵扯其中，搞不好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他为什么还要选择报警呢？ 林杳杳显然也不理解：“庭柯，可是这件事情我和白经理之间有一点误解，如果报了警，我就会直接被判定为嫌疑对象……” “正是因为你们的叙述有偏差，所以我才更应该报警，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周庭柯低头看着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中带着温柔，“你放心，你既然是清白的，就算是暂时被怀疑也没有关系，警方总能查清楚的，不是吗？” 我看到林杳杳的脸失去了血色，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 这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周庭柯是不是在说反话。 但也这短暂的怀疑很快就被我打消了，周庭柯说的不是反话，他只是太相信林杳杳，确认林杳杳一定是被冤枉的。 所以报警，看似是让林杳杳受了牵连，实际上却是还林杳杳清白最好的法子。 他为他的心尖宠考虑的，真是周全。 警方很快就过来了，带走了作为重要嫌疑对象的林杳杳，同时也留下了两名警官为我做口供。 林杳杳临走的时候，杏眸中包着一汪泪水：“庭柯，我害怕……” “你去的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要怕。”周庭柯的话语依旧温柔，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尽是信任。 看这温柔又坚定的目光，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周庭柯果然是为了林杳杳的清白报的警，他甚至愿意为林杳杳的清白，愿意陪着林杳杳去警察局做口供。 不得不说，真是周全又贴心的男朋友。 我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讲给了两名警官。 “白女士摔下去之前，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人推了？”负责问询的陆警官目光敏锐。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我不记得了。” 我确实不太记得了，因为我当时只顾着安慰林杳杳，并没有防备和注意。 但我还记得一个细节：“不过我隐约记得，我摔下去以后，看到林杳杳还站在台阶上。” “也就是说，你事发时，林杳杳是在现场的？”陆警官紧盯着我的眸，追问，“这一点你确定吗？” “是，我很确定，事发时林杳杳就在现场，就在我旁边。”我的语气十分肯定。 “好，今天的口供就录到这里，我们已经有同事去调查现场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查清楚此案。”陆警官的目光让我感觉到安全和信任。 周庭柯那句话没错，警局是最安全的地方，警察也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人，我相信陆警官能查出真相，让罪魁祸首承担应有的责罚。 我在口供上签了字以后，两名警官就离开了。 应付完这么多人以后，我有点累了，便喝了一点水，在病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自然醒来，听到病房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就知道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待着，我这才离开她多久，她就出事了。”这音色太鲜明也太熟悉，一听就是元天野的声音。 我努力支撑手臂坐起身来，刚准备开口，病房的门就从外面推开了，门后探出元天野的脑袋。 他一看到我，那张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我听到动静就猜到姐姐醒了，果不其然。” “姐姐你饿不饿？我还给你带了汤呢。”他走进来坐在我床边，打开了手中拎着的饭盒。 一股饭菜的香甜味涌入我的鼻端。 我的肚子非常应景地咕噜了两声。 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我确实是饿了。 “看，我就说吧，我就是姐姐的小贴心，就知道姐姐醒了肯定会饿的。”元天野便笑得有些得意，一边盛汤一边道，“你肯定猜不到这汤是谁送来的？” “不是你带来的吗？”我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是显而易见。 他却举起一根食指做了个不不不的动作：“是我家老爷子特意让人送的，他一听说你受伤住院，就吩咐厨房做了鸽子汤，就是那天你在饭桌上连喝了两碗的那个汤。” 这个答案确实让我意外，我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让元老爷子费心了。” “都是自家人，什么费心不费心的，都是应该的，姐姐你别那么客气。”元天野大大咧咧的。 见他盛好了汤，我便伸手去接，不料，这小子却躲开了我的手，自己端着碗，用汤匙取了喂到我嘴边：“你就不要乱动了，我喂你喝，来，张口。” 其实我手臂还是可以动的，只是脖子不能动，行动会有些不便，但是这小子直接把我当成无法自理的孩子照顾。 我有些不好意思，刚准备拒绝，门口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我抬头看去，意外撞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是章庭远和章夫人。 “我们家老夫人身体微恙来医院做检查，偶然得知白姐姐受伤住院的消息，就来看看白姐姐。”章庭远拎着名贵补品进来，笑着解释。 “让你们费心了。”我赶紧坐直身体，礼貌道谢。 元天野也站起来招呼他们：“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惊动章姨也跑一趟？” 章夫人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坐下来，凑近仔细查看着我的脖子，那双墨玉一般的眸子里闪动着疼惜和难过。 我见她这样，便觉得心口也一阵微微的拉扯感，又听到她温柔的询问声：“疼吗？” 「明天见」 第280章 许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缘故，我对于气质温柔沉静的女性总是有好感的，而对于这位容貌气质都极佳的章夫人，我的好感特别高。 她还对我这样亲切，没有客套，只有发自内心的一句询问。 这样美丽温柔的人儿，难怪能养出像章庭远这样和气有礼的儿子。 不敢想象这样的母亲养出来的女儿又是怎样的气质脱俗，仪态万千。 我的心被这一句温暖包裹，可为了不让她担心，我笑着说：“医生说我脖子只是扭伤，也不算严重，也就养两天就能出院了，请章夫人无须为我挂心。” “白小姐真是个懂事的姑娘。”章夫人看向我的眼神中疼惜更浓，“又这般招人疼，若是让你爸妈知道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肯定心疼坏了。” 她其实是清冷优雅的气质，可如今坐在我身边，这样跟我说话，我只觉得亲切。 看着她，我不由想起了奶奶。 是了，奶奶若是还在，看到我受伤，一定会心疼坏了。 想到奶奶，我的心一阵发疼，不由鼻头一酸，视线有些模糊，但我不想在章夫人面前失态，便笑着把眼泪咽回去：“谢谢夫人关怀，上午我姑姑和姑父已经来看过我了，我没什么大事的，就让他们又回去了。” “姑姑和姑父？那白小姐的父母不在京港吗？”章夫人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反而拉住了我的手，细细询问，“对了，上次你也没说，你老家是哪里的？” 我有点诧异她的举动，我跟她只有一面之缘，甚至我和章庭远的关系也没有特别亲近，她却对我如此关切，还问起了我的家人。 我还是把我的实情告诉了章夫人：“我老家是蚌城的。我没见过我的母亲，父亲也早就失踪了，我是被奶奶带大的。” “白小姐老家是蚌城的？”章夫人的神情突然变得急切，“你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不知道令堂是出了意外，还是……”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对小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 “也是，你当时还是个孩子呢，记不清这些也是正常的。”章夫人表示理解，又追问道，“那你的奶奶还留在老家吗？她应该清楚这些事情吧？” 这下，我顿住了话头，因为我注意到了，章夫人好像很关注我的家庭情况。 就连章庭远和元天野也觉得章夫人的问题有些深入了。 我听到元天野把章庭远扯到了一边蛐蛐：“喂，章姨这是什么意思，她不会是看上我姐姐，要她给你做媳妇儿吧？我告诉你啊，真要是拿我当兄弟的话，你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姐姐她是我的！” “我不知道啊，我原本打算一个人来的，结果我妈恰好看到了你的短信，就要跟着一起来，我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多啊。”章庭远一脸的无辜，却又很快朝元天野挤眼，“白姐姐这么讨人喜欢，谁看上她都很正常吧，再说了你还没追上姐姐呢，我也有机会，大家公平竞争就是了。” “你小子……你给我出来。”元天野好像压不住火气了，架着章庭远就把他带出了病房。 章夫人似乎刚刚察觉了不妥，立刻跟我道歉：“抱歉白小姐，是不是我问得太多了，冒犯到你了？” 谁能忍心责怪这样美的人儿？何况这位章夫人只是问了我一些家庭的问题，并没有多说别的，算不得冒犯我。 我对着温柔可亲的章夫人，笑着说道：“没事的，我不在意，只是我奶奶她在两年前已经过世了。” “啊？”章夫人的眼中先是呈现出失落，进而是深深的歉疚，“真的对不起，是我勾起白小姐的伤心事了。”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提起奶奶两年前过世的事情时，我一向平和的声音控制不住有了一点颤抖，被章夫人察觉了。 我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不知者不罪，章夫人又不是故意刺痛我，我猜她只是因为对我好奇，才会问了这么多。 就在这个时候，章庭远跟元天野从外面回来了，章庭远显得有些着急：“妈，奶奶那边催促了，我们回去吧？” “好。”章夫人立刻应了一声，又握着我的手细心叮嘱我，要多吃点补品，好好将养，不要活动太多，我都一一应答。 然后章夫人才随着章庭远一起离开了我的病房。 我看着她离开的脚步显得有些匆忙，便随口问了元天野一句：“章老夫人那边的情况是不是有些紧急，所以才催章夫人和章庭远回去？” “说是微恙，自然就是问题不大，不过这位章老夫人一直很喜欢这位章家四夫人，所以一时半刻也离不开，这不，才离开一会儿就催着回去。”元天野挑起眉梢，然后凑在我身边，急声询问，“姐姐，你喜欢这位章夫人？” “看她第一面就觉得亲切投缘，也挺聊得来的。”我不好意思直接说喜欢，但确实对这位章夫人的感觉很好。 元天野的神情瞬间焦灼，急吼吼地扯着我的袖子：“章庭远那小子还嫩着呢，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姐姐，其实我母亲也很亲切的……” “什么跟什么啊，你这小子脑袋里天天都装得什么？”我一听这些，脑袋就有点大，立刻打断他。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闯进了病房，脚步都透着气呼呼。 “气死老娘了，这心机狗真是诡计多端！” “怎么了？”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吴凌，还以为她是在楼下碰到了章家豪又烦躁起来了，便赶紧问她，“那章家豪又做什么事情惹你不开心了？等下我爬起来陪你一起下去打回来。” 吴凌一听我这话，反而被气笑了：“不是那渣狗惹的我，我就没有碰见他。” “那是谁惹了吴总？”元天野也好奇追问。 吴凌的脸又板了起来，咬着牙：“林杳杳那个心机狗，她在警局口供里说自己是在你出事之前就离开的，这话当然不可信啊，警方就调了物业的监控，结果你猜怎么的？这小婊子，她……” 第281章 在吴凌开始痛骂林杳杳的时候，我心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杳杳这个人的本质是赵红梅的翻版，但她却比赵红梅更加的狡诈阴险善于伪装，心机更深。 何况从事发到报警之间有十几个小时，足够林杳杳处理好后事。 而处理后事，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删监控。 “她不会是把监控删了吧？”元天野显然跟我想的一样。 吴凌气得脸色涨红，重重点头：“没错，监控被删了。” 我听到这里，心却稳了，轻声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小区的监控视频可以保存起码半个月才会被新的监控视频覆盖，昨晚的视频今天就删了，恰恰说明这里面有鬼，也恰恰加重了林杳杳的嫌疑，不是吗？” “是啊，要是没鬼，干嘛要删监控？严查一下物业人员，肯定有人被林杳杳收买了，查出这个人先。”元天野的语气急促又激烈。 吴凌却叹了一口气，神情从烦躁变成无奈：“物业里面有个女的失踪了，这个人应该就是林杳杳收买的人，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现在的关键是暂时没有找回这个人，也就无法确定林杳杳收买了她。” “这个林杳杳够贼的！”元天野很生气，捏紧了手指骂了一句，又道，“不过找人也算不得什么难事，等找到那个人，一定把她嘴撬开，给林杳杳定罪！” 吴凌却咬着牙又说了一句：“这事没完呢，监控留下了一点对林杳杳有利的证据，林杳杳狡猾就在这里，她没有删掉全部的视频，还留下了视频的后半段。” “后半段？”我挺不解的。 林杳杳不是把昨晚的监控视频全删了吗？ “视频的前半段是你和林杳杳在走廊上争执的过程，后半段你们就进了步梯间，她只删了前半段，后半段还在。”吴凌更加气愤了，“画面显示，你们进入步梯间几分钟以后，林杳杳出来了，她站在步梯间门口，朝着里面鞠了一躬，还说了一句，音洛姐谢谢你给我解释这么多，那我先回去休息了，然后就通过电梯上楼了。” 什么？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 林杳杳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她在我出事以后，并没有立刻顺着步梯上楼，而是退出了步梯间，并且装模做样地跟步梯间的我告别。 难怪她敢理直气壮地说，她是在我出事之前离开的，因为这段监控还保留着，对她是有利的。 监控片段缺失，物业那个人还没有找回来，就无法定林杳杳的罪。 “人必须要尽快找回来，监控视频也不是删了就恢复不了了，小爷我就不信了！姐姐你等着我，这事我来搞定！”元天野仿佛气炸了。 吴凌也恢复了冷静，沉声道：“警方肯定也会继续调查这个暗案子，我也相信，林杳杳即便是暂时没事，也总会为她的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会，我相信警方的能力，这件事也不用急于一时，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一些。”我沉吟片刻，轻轻点头。 元天野说得没错，这事还是有应对方法的，林杳杳总要承担代价。 翌日清晨我便提出了出院的要求。 吴凌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拗不过我，只能同意。 我刚刚被护士取下颈托，就听到旁边的吴凌惊讶的声音：“释教授？” 我缓缓转过身去，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抱歉，我来得晚了，昨天学校课程繁多，我直到早上才得知你受伤的消息，现在怎么样了？”释东拎着礼盒急步匆匆进来，一向温润的声调此刻都是担忧和焦灼。 “一点小伤而已，惊动你们一个个的都往医院跑，真是折腾。”我轻轻动了动脖子，给他看贴在后面的膏药，“就是脖子有点扭伤，也不严重，已经可以出院了。” “这就要出院？能行吗？”释东一听便皱起了眉头。 “我都劝了再养两天，洛洛一定要出院不可，我拿她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吴凌一脸的无奈，又向释东求助，“释教授，洛洛她一向愿意听你的，你帮我劝劝她吧？” 我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释东，眼神期盼。 释东与我对视一会儿便败下阵来，低低叹息：“吴总，你和音洛共事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她的脾性，她是个工作狂，轻伤不下火线，伤好一点就要马上恢复战斗，这一点，谁也劝不动她的。” “还是释东了解我。”我笑了，伸手揽住吴凌肩膀，“新项目还在如火如荼进行中呢，我要为吴总的大平层再添一把柴啊。” 我确实放心不下工作，何况伤得不重，躺在医院反而让我更加焦虑。 “姐姐我就算是再想要钱，也不能用你的命来挣啊，你这样简直就是胡闹。”吴凌还在洛洛叨叨，我陪着笑脸拖着她起身出院。 释东拉着我回去的路上，听吴凌讲完了全部的事情经过以及后续的发展，他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恢复视频的事情可以交给我的学生，这事必须尽快有个结果。” 他又从后视镜里盯着我，提出了一个建议：“音洛，你独居不安全，考虑换一个地方住吗？我先前跟你提过的那套……” “不用了释东，谢谢你的好意。”我不等释东说完就开口拒绝，我看得懂他眼神中的灼热，也明白他的用意，但我不能接受，“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会格外小心的。” 释东和吴凌都建议我回家休息一天，但在我的坚持下，释东还是载着我去了公司。 车子到达楼下，吴凌率先下车去后备箱取东西，释东贴心地为我打开后车门，小心地护着我从车厢里出来。 就在此时，一辆车子在我们旁边停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压在我耳边：“怎么这么早就出院了？” 我和释东一起看过去，只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车门打开。 周庭柯和林杳杳一起从车上下来。 「明天见」 第282章 在看到周庭柯和林杳杳的那一刻，我的脑袋有短暂的愣怔，林杳杳不是已经被带进警局了吗？ “周总，林助理，真巧啊。”此时释东正好护着我出来，看到这两人，他直接护在我前面，一向温润的声音里居然透出了一点嘲讽之意。 “林经理，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我则眼眸微眯，紧盯住跟在周庭柯后面的林杳杳。 林杳杳仿佛被我的眼神吓到，往周庭柯身边缩，伸手去挽他的手臂以求庇佑，低声道：“庭柯，音洛姐好凶，她摔伤了以后，记忆出现了偏差，真的把我当凶手了……” “真相会水落石出的。”周庭柯却在此时恰好向前迈了一步，林杳杳这一下便没挽住，脸上顿时有些失落和委屈。 周庭柯墨眸幽暗，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然后又看向就站在护在我身前的释东，一张俊脸渐渐黑了，那双墨色的眸子里闪动着不悦。 恐怕是觉得，我自己一个人为难林杳杳就算了，居然还又拉个释东当帮手来针对林杳杳，害得人家的心尖宠害怕了。 林杳杳的失落和委屈一闪而过，旋即便挺直了腰，大声道：“没错，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白经理，警方已经查过监控了，监控显示我离开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我还跟你告别了呢，我是清白的，所以警方才肯放我回来，庭柯当初报警的决定真是明智，不然我现在肯定还要被当成凶手非议呢。” 好一句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我想周庭柯是真的很信任林杳杳，不仅报警为林杳杳洗净清白，还全程陪着林杳杳录口供，再把人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在警局呆了一夜，林杳杳没见丝毫颓然，反而依旧这么精神饱满，底气十足，这些都是周庭柯给她的底气吧。 周庭柯，还真是一个称职贴心又周全的男朋友啊。 我压下心头酸涩，扯起唇角，微微笑着点头：“周总说的没错，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现在案子还没结，林经理是不是真凶还不够确定，不过我想，等到物业失踪的工作人员被找回，被删除的监控视频被修复以后，真相一定会被大家所清楚的，你说是不是呢，林经理？” 林杳杳的脸瞬间变得很难看，她咬着唇瓣，杏眸中浪潮翻涌，神情复杂。 她没说话，周庭柯却缓缓接上了我的话：“没错，总会清楚的，不必急于这一会儿。” 他的目光对上了我的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周庭柯这会儿的脸没有那么黑了，眼底透着一股温和和……安抚。 等等，我又糊涂了，周庭柯怎么可能会对我有安抚之意？ 他从始至终都站在林杳杳那边，从始至终，维护的都是林杳杳的清白，他这抹安抚之意，给的自然是林杳杳，不可能是给我的。 于是我立刻别开脸。 就在此时，去后备箱拿东西的吴凌也转了过来，她看林杳杳的目光更加锐利冰冷：“说得好！案子总会查清楚，谁推了我家洛洛，总会查明白，到时候把真凶捉拿归案，不知道要打肿多少人的脸！” 她这话里有话，最后一句更是明显地影射周庭柯。 周庭柯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林杳杳，那张小脸从红到白又到青，变化真是又快又精彩。 她想要说什么，却又被周庭柯打断：“白经理刚出了院，就别站在这里吹冷风了，快上去吧。” 看吧，周总为了不让自己的心尖宠被围攻，甚至可以站在我的角度说话，顺理成章地结束这场争斗。 真是体贴周全又不失智慧的男朋友。 还好我刚才没有自作多情到把周庭柯的那抹安抚之意当成是对我的。 旁边的释东扶住我的手腕，柔声劝我：“不必跟这些人口舌之争，你站着许久也累了，走吧，我们先上去。” 我确实有些累了，是心累，疲倦又无力。 于是我任由释东扶住我，转身朝楼上走去。 才迈出一步去，就听到后面响起周庭柯锐利的讥诮声。 “是我记错了吗，白经理伤的不是脖子吗，怎么现在还需要人扶着走路？难不成白经理又新添了腿伤？” 我站定了脚步，在心中轻叹一声，我就知道，周庭柯记恨我刚才针对人家的心尖宠了，故意挑我刺儿呢。 我把手腕从释东手上抽回来，刚准备说话。 就见林杳杳跟在周庭柯身后走了过来，脸上都是无辜和慌乱：“什么？白经理又新添了腿伤？庭柯，这事儿可跟我没有关系，你知道的，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警察局，根本就没有接触到白经理。” 然后她又看向我：“对吧，白经理，你新添腿伤的事情，可不能再往我头上扣了啊。” “林经理慎言。”释东的脸瞬间沉下来，一声沉喝。 “都是什么破乌鸦嘴，咒我家洛洛出事，林经理，你很希望洛洛添腿伤？”吴凌对林杳杳原本就很气愤，何况林杳杳这会儿的茶味儿也太浓了，惹得吴凌火气更盛，当着周庭柯的面就对林杳杳下脸子，“那好，若是我家洛洛再有哪里不舒服，我就找林经理，都是你这个乌鸦嘴咒的！” 林杳杳被怼得说不出来话，一双眼圈很快又红了，快要滴出泪来：“庭柯，我也没说什么啊，释教授和吴总都这么凶……” “哪里有人敢凶林经理？林经理是什么身份，是我们投资人的心尖宠，我们哪里得罪得起？吴总刚才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而已，林经理这就当真了？”我一把打断林杳杳告状的话，似笑非笑看着她，“何况，我没有添腿伤，更没有往林经理脑袋上乱扣帽子，是林经理你先给我开玩笑的，怎么就不许吴总反过来逗逗你？” 吴凌先前就在电话里怼过周庭柯，如今又当着周庭柯的面这样明显地挤怼人家的心尖宠，我担心她被周庭柯记恨上。 而且，我也有点不想忍林杳杳了。 茶太浓了，我喝不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说出这番话以后，周庭柯脸上的讥诮居然消失了，挑刺的感觉也没有了，他低头扫了林杳杳一眼：“别总是疑神疑鬼。” 林杳杳告状就这么被打断，站在那里快把嘴唇都咬破了，勉强挤出一句：“是，是我误解释教授和吴总的意思了。” 第283章 难得听到周庭柯说句公道话，而且林杳杳也道了歉，虽然那道歉并不诚心，但我也没在意，跟着吴凌和释东上了楼。 我们几人才刚迈进电梯，却见周庭柯也大步走进了电梯。 我见状有些诧异，但看着紧追着周庭柯脚步走进来的林杳杳，心中顿时了然。 周庭柯这是放心不下人家的心尖宠，要送到位安置好才肯走呢。 站在电梯里，我静静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周庭柯，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娇小可依的林杳杳。 林杳杳虽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挽着周庭柯的手臂，但她与他站得很近，俏皮的丸子头只要轻轻一歪，就能靠在周庭柯肩头。 真是和谐又恩爱。 看着这副画面，我心中一阵烦闷，别过脸去，不想再看。 释东注意到我面露不虞，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是宽慰我不要难过，于是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大事。 等到电梯到达目的楼层，林杳杳先下了电梯，她身边的周庭柯却转过身来，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周总这是做什么？”我没料到他有此举动，也不明白他的用意。 原本已经下了电梯的林杳杳也顿住脚步，转身诧异地看着我们。 “今天的电梯不够稳，我扶你。”周庭柯的脸还是那样平静淡漠，说出来的话也没有情绪。 我们都愣住了。 我是不是听错了，周庭柯居然要扶我。 吴凌显然也很意外，忍不住开口：“周总这是关心我家洛洛？不过周总若是真心想帮洛洛，就让警方尽快把被删掉的监控视频恢复，尽快找回那个逃走的物业工作人员，把伤害我家洛洛的真凶抓进去，这种小殷勤，洛洛没那么需要。” “周总，您不用担心音洛，我可以把她照顾很好的。”释东则保持着沉稳，温声道，然后目光看向电梯之外的林杳杳，“周总还是陪林经理先进去吧，别让林经理待会儿又情绪失控了。” 林杳杳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这边，我看得很清楚，她那双睁大的杏眸中，分明闪过了一道熟悉的狠厉和嫉恨。 释东预言挺准的，林杳杳这个眼神跟那晚一样，是情绪要失控的前兆。 但是下一刻，她的脸上就浮现出善解人意的温柔笑意，声音甜甜的：“没事的，我只是被白经理送进警察局待了十二个小时而已，而且庭柯一直都陪着我，我也只是做了个笔录，没受伤也没受委屈，不比白经理是实实在在扭到了脖子的，庭柯作为投资人关心一下她这个项目负责人，扶她一把也是应该的，我理解的。” 林杳杳还走了过来，亲热地要来拉我的手，一脸的善良友好：“白经理，我和庭柯一起扶你进去吧？这样的话，关于我们不合的传言就不攻自破了。” 传言不攻自破？ 我定定看着林杳杳那张纯白良善的笑脸，一下子明白了周庭柯主动搀扶我的用意所在。 他不是关心我。 不管是出于他对我个人的关心，还是出于投资人对项目负责人的关心，都不是。 他要扶我，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他的心尖宠林杳杳。 我受伤住院和林杳杳被牵连带进警局的事情一定在公司内部传开了，林杳杳把我推下楼害我受伤的消息肯定也传开了。 周庭柯这是不想让他的心尖宠被人议论，所以才要扶我进公司，还要让林杳杳也扶着我进去，这样的话，别人就会以为，所谓的林杳杳把我推下楼的传言就是个误会，是我误会了林杳杳，林杳杳是无辜的。 他为了他的心尖宠，还真是无微不至，细心体贴。 他要维护他心尖宠的名声，就要让我做背书？这必不可能！ 于是我冷笑一声，直视周庭柯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语带嘲讽：“周总好心细，不过我伤在脖子，又没添腿伤，不需要搀扶。” 周庭柯闻言，浓眉蹙起，似是想说话。 我却不想听他说话，直接绕过他和林杳杳，径直朝公司走去。 释东和吴凌追上我的脚步，释东拉住我的手腕，柔声劝我：“音洛，别跟这种人生气。” “就是，洛洛，别生气，咱们现在身价水涨船高，每个体细胞都价值不菲，不能随便为人浪费。”吴凌也跟着劝我。 “你们误会了，我才没有生气。”我一边走，一边笑着，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我只是在想一件事，觉得很可笑。” “什么事啊？”吴凌好奇追问。 “我在想啊，若是林经理能早点明白周总对她的在意和重视，那天晚上何必发疯把我推下楼？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白白受了伤，还做了人家爱情的试金石，真是可笑。”我的心里有点苦，笑容也带着涩，“以后我一定离周总远一点，免得再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也要离绿茶心机婊远一点，免得再一个不防备，被人暗害了。”吴凌立刻接过我的话头，然后故意朝跟过来的林杳杳和周庭柯瞥了一眼。 林杳杳的脸色就又白了。 周庭柯的眉头拧得更深，脸色阴沉得能滴下墨来。 我们一行人进入公司，林杳杳的身影也到了门口。 马宁他们围了上来，问长问短。 “白经理，您不是受伤住院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伤的是脖子是不是，快让我瞧瞧。” “听说你是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的，还直接摔晕过去了是不是？到底是哪个黑心烂肝肺的，能对你下这么阴狠的手？” 看来小雅果然把事情都跟他们讲了，只是他们明知道是谁推了我，却在这里明知故问，是想故意刺痛林杳杳的。 吴凌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刺痛林杳杳的机会，呵了一声：“当然是某只白眼狼了，洛洛日常待她不薄，她却能下死手。”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警方都证明我的清白了，你们能不能别再乱说了。”林杳杳咬着嘴唇，红着眼圈为自己辩解，然后捂着脸，一头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意外地发现，刚才一直跟在林杳杳身后保驾护航的周庭柯，此刻居然不见了身影。 他没跟进来吗，就这么让自己的心尖宠在这里遭受攻击？ 「明天见」 第284章 虽然没有周庭柯为林杳杳撑腰，但好歹公司里面还有人愿意宽慰林杳杳。 这个人就是冯文婷，她端了一杯咖啡进了林杳杳的办公室，林杳杳的哭声就渐渐小了。 脖子的伤恢复起来并不难，吴凌给我弄了好几个颈枕让我轮流带，护着脖子，大家都很关注我的情况，连倒咖啡这种事都是直接给我送到手边，稍微坐的久了点，释东就过来提醒我休息。 更好玩的是小雅，居然给我拿了一大包鸭脖让我啃，说是以形补形，用脖子补脖子。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释东进了我的办公室，邀请我一起用午餐：“听说南湾新开了一家私房菜做的很不错，但你脖子不方便，不能出去吃，我就叫人送过来，待会儿我们一起尝尝吧？” “呦，释教授心里眼里只有洛洛，看不见我们这些小配角啊，私房菜只给洛洛吃，没我的份呐？”吴凌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故意开玩笑逗释东。 释东温和地笑了：“怎么会没有吴总的份呢？菜品我定得多，待会儿我们一起吃。” “啊那怎么好意思呢，那可是释教授专门给洛洛点的饭菜呢，我要是吃了，释教授不会心疼吧？”吴凌挑着眉梢笑。 释东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会呢吴总……” 我一眼就看到了吴凌放在身后的手，笑着说道：“释东你别听吴总逗你了，她哪里会缺吃的，她也是来送吃的。” “还是洛洛的眼睛亮，一眼就看到了。”吴凌被我识破，爽朗大笑，从身后拿出一只方方正正大食盒，就往我办公室的茶几上面摆，“要不说我和释教授心有灵犀呢，因为我们都是爱你的人啊，我也给洛洛订了饭菜的。” 吴凌这话听得我心头温暖。 我曾经被嫌弃，被算计，被抛弃，经历过痛不欲生的绝望和黑暗，可我也得到过最无私的爱，和最仗义的友情。 比如吴凌，比如释东，他们都对我照顾有加，细致入微，我是在被爱着的。 释东此时正帮着吴凌摆饭菜，听到她这句，立刻随声附和，目光深深看着我：“是啊，我们都是爱着音洛的人。” 他的眼神温柔似水，其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这份深情看得我的心猛然加快跳动，脸颊上也有微微的烫。 可我根本接不住他的眼神，便装作拿东西的样子，避开了他的目光：“咦，我的纸巾放哪儿了？” 释东似乎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我听到吴凌在小声安慰他：“释教授，你别气馁，我是看好你的，洛洛跟你最般配，我支持你再接再厉，继续追求。洛洛她现在就是被周庭柯那个狗前任给伤狠了，再加上狗前任又带着茶现任天天在她眼前晃，她还需要时间和耐心……” “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我也相信我会等到那天的。”我的办公室不算大，我与释东的距离也不算远，我能听得到释东坚定的声音。 我心中又是一阵酸涩和难过。 我何尝不知道释东对我的心意，可我如今的情况，没有资格和能力回应他。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一阵热闹的声音，释东立刻朝门口走去：“应该是我点的菜到了，我去拿进来……” 释东出去不久，我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办公室走来。 曾智手里拎着两只大食盒，大步流星进了我的办公室：“太好了，我就猜到吴总应该在嫂子的办公室呢，来来，这是双份，你们快点吃……咦，你们已经买了饭了？” “曾智，你怎么来了？”看到曾智的时候，我心中就冒出了一个猜想。 这饭菜，不会又是周庭柯要送过来的吧？ 但我硬生生把这个猜想给踩灭，抢在曾智回答之前又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两天没看到吴总，想她了，来给她送餐的对吧？真不错啊曾智，送餐还不忘记给我也加一份，是个聪明的，知道追女孩也要贿赂她闺蜜。” “额，不是的嫂子，不对不对，是也不是。”曾智拎着食盒站在那里，飞快看了旁边的吴凌一眼，一张脸又红到了耳朵，说话又开始结巴了。 但他结巴着，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这饭菜是，是周总让送过来的，周总说，说嫂子受了伤得好好补补……那个，我看饭菜不错就多订了一份，吴总这些天在医院陪床辛苦了，也得，也得好好补补。” 他说完，就赶紧低头，把饭菜也摆上桌，看都不敢看坐在那里的吴凌一眼，那双原本就红的耳朵，此刻更红了。 这饭菜，果然是周庭柯送过来的。 我心中有种难言的感觉。 “周总这是什么意思，先前不是一直护着林杳杳吗，又是陪着去警局待一天，又是送上楼的，全然不顾及我们洛洛的感受，这会儿又来给洛洛送什么饭菜，怎么，打一巴掌给颗糖啊？”吴凌这次的态度跟上次可不一样，“把你们的东西拿回去，我们不稀罕。” 也许她也是被周庭柯维护林杳杳的态度给刺激到了。 可实际上，周庭柯给我的就只是巴掌而已，哪里肯给糖？人家的糖都是给林杳杳的。 “不，不是这样的吴总，我们周总其实一直都是维护嫂……”曾智在面对吴凌的时候总是紧张，这会儿更是急切地想要辩解。 “曾助理，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周总的用意了。”我一把打断曾智的话，面色平淡，“你可以回去跟周总交差了，就说他的用意我已经明白，请他放心，这餐饭我会吃的，他的面子我给了，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曾智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太好了，嫂子你明白周总的心意就好了，也不枉他折腾了那么多，那好，那你和吴总用餐吧，我先回去交差。” 曾智刚走，吴凌便迫不及待：“洛洛，周总送餐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看着那还在冒着热气的乌鸡汤，唇角笑意无奈又苦涩：“这是一份道歉餐。” 第285章 听我说完这餐饭是周庭柯送来的歉礼以后，吴凌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这是道歉？” 随之，她恍然大悟：“原来他也知道这事让你受尽了委屈，所以特意点了餐过来道歉吗？哼，难得他还有良心……” “人家可不是为了我的委屈来道歉的，毕竟，周总是完全信任林杳杳的，他是不相信他的小仙女林杳杳会推我下楼的。”我微微笑着，纠正吴凌。 吴凌瞪大了眼睛：“什么，他还信林杳杳？周总的眼睛在投资上那么亮，怎么就识不破这心机婊的真实面目？” “情人眼里出西施，周庭柯偏爱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只怕在他眼中，是我无端猜测，恶意中伤他的心尖宠。”我想到先前在楼下，周庭柯护着林杳杳的情形，心底一阵晦涩。 所谓主动报警，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替林杳杳洗清嫌疑。 况且，那留存的监控片段，也证明了林杳杳的“无辜”。 他当然更相信林杳杳了，所以方才一直护在林杳杳前面。 “那他又来送什么道歉餐？既然自认为没错，干嘛道歉？矛盾！”吴凌挺郁闷的样子。 “道歉是因为先前在楼下林杳杳与我们产生了一点口角，周庭柯这是为林杳杳道歉的。”我语气轻淡，又道，“而且，周庭柯用饭来道歉，其实也是为了堵住我的嘴，他已经猜到这件事情一出，林杳杳一定会被非议，所以给我送饭，让我给他一个面子，不要再提这件事让林杳杳难堪，人家为了自己的心尖宠，是无微不至的。” 周庭柯不用打一巴掌给颗糖这种驭人之术。 他要打人巴掌就会一直打，比如对我。 他要给糖就会一直给糖，比如对林杳杳。 他的糖全是给林杳杳的，就算表面上给我糖，本质上也是为了他的心尖宠林杳杳。 舔狗和心尖宠，天壤之别。 对于这一点，我早就清楚明白，可不知为何，我的心，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他居然是这个用意？我就说嘛，先前还在楼下那么护着林杳杳，怎么突然就转性给你送什么饭，合着他是要堵我们大家的嘴，不让议论林杳杳？”吴凌气得声调都拔高了，拎着那些饭菜就要往垃圾桶丢，“真是欺人太甚，我就说他送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丢了，全给他丢了！” 我却快步上前，拦住了吴凌：“别丢。我的那份是周庭柯送的，你的这份可是人家曾助理给你送的爱心餐，你要把人家曾助理的一片拳拳爱心丢进垃圾桶？” “我……那我也要丢！他是周庭柯的狗腿子，跟周庭柯是一丘之貉，他的心意我才不要。”吴凌赌气道，旋即反应过来，盯着我的眼睛，迟疑开口，“洛洛，你不会愿意吃这顿饭吧？” “这饭菜做的不错，丢了就浪费了。”我点点头，在吴凌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取出汤匙盛了一勺玉米排骨汤送入口中。 不得不说，周庭柯为了林杳杳，确实是事事周到，为了让我不针对林杳杳，送来的饭菜不管食材还是烹饪手法都是极好的。 这玉米排骨汤的味道确实一绝。 吴凌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洛洛，难道你真的要原谅周庭柯？周庭柯也就罢了，就当他是瞎了傻了没看破真相，可林杳杳这个心机婊怎么能被原谅？” “我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伤害我伤害我至亲好友的凶手，所以我绝对不会原谅林杳杳。”我咽下那口汤，放下手中汤匙，语气郑重。 我迎上吴凌那不解的目光，又放柔了语调：“可我们现在确实不能在舆论攻击林杳杳了，她这个人外表柔弱内心阴狠，比赵红梅还要狠毒，现在警方还没有明确的结果出来，我们就把林杳杳定义为杀人犯，她到时候反用这个当理由告我们诽谤，反而会给我们造成麻烦。而且，一旦这些事情闹给大众看到，对物语的数据和收益影响也很大。” 我拍了拍吴凌的手，以示安抚：“就当是为了咱们的钱，我们忍耐是为了物语，不是为了周庭柯和林杳杳。但也不用忍很久，案子查清楚以后就好了，到时候林杳杳也不用在我们面前晃悠了。” 吴凌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才蹦出来一句：“老娘真是憋屈得慌！洛洛，我真的替你委屈，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平静啊？” “为了钱啊，为了咱们的大平层啊。”我跟吴凌开了个玩笑，“何况周庭柯是投资人，我今天给他这个面子，以后他说不定愿意再多投资我们一个项目呢？” “姐姐我现在还真不稀罕他的投资了，我现在只想要我的洛洛舒畅。”吴凌哼了一声，终究还是被我哄住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释教授，你到底点了什么好吃的，怎么看都不让我看，不会是怕被我抢走了吧？”是冯文婷的声音。 释东的声音随之响起：“这是给音洛的，你想吃的话，回头我告诉你地点，你可以去尝尝。” “怎么又是给白经理单送的？我们都不是你的朋友了吗，不配吃你的饭？”冯文婷在释东面前明显多了一些娇俏的感觉，说话都像是在撒娇，“我不管，我要你今天下班带我去吃。” “回头再说。”释东似乎是敷衍了一句，随后推开了我办公室的门。 在看到茶几上满满当当的饭菜以后，他的脸上露出了诧异和疑惑：“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饭菜？” “别提了，这边一大半都是周庭柯派曾智送来的，我和洛洛根本就不想吃……”吴凌大大咧咧，随口说道。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又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庭柯送来的？庭柯给……白经理送的饭？”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追着释东过来的，不只有冯文婷，还有林杳杳。 她正睁大了一双杏眸盯着我的脸：“白经理，你是不是拿错庭柯送我的饭菜了？” 什么意思？难道周庭柯只给我送了道歉餐，却忘了给心尖宠送安慰餐？ 「明天见」 第286章 我被林杳杳质问了一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释东不了解情况，站在那里一头懵。 冯文婷大步走了过来，站在茶几前，盯着我的脸，冷笑道：“拿错？是偷吧？真是没想到，白经理这样自诩清高的人，居然也能做出偷的事情来，偷人家的饭，还偷人家的人？” “应该，应该不是白经理故意偷的，应该是她看错了，以为这些饭菜是庭柯给她送的，所以她就拿走了，白经理如今的身份，应该不会偷人家东西。”冯文婷一开口，林杳杳就恢复了一贯的柔弱软糯，那双杏眸看着我，眼底也全是单纯和善意，“对吧，白经理？” “看错？不会吧，白经理又不近视，也没老花眼，怎么会看错？我听说偷东西是种瘾，跟身份地位也没干系的，杳杳，你还是别把人想的太好，她今天偷你的，明天就有可能偷别人的，这事必须问清楚。”林杳杳没能拦住冯文婷，反而让她更激动了。 偷饭，偷人。 今天偷你的，明天就有可能偷别人的。 冯文婷这些话句句有刀锋，句句有深意。 看来冯文婷现在不仅与林杳杳交好，甚至是林杳杳同仇敌忾的队友了。 林杳杳却还在维护我：“算了文婷，大家都是同事，而且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事就这么过去吧，我原谅白经理了，这饭菜，就当是我和庭柯一起送给白经理吃的。” “偷这种事怎么能算是小事，杳杳，你不要总是那么宽容，偷饭你不当回事，人家回头把你的人偷走了你找谁哭去？再说了，人家冤枉你你不说话，偷你东西你还不说话，你这样会被当成软柿子捏的。”冯文婷一把打断林杳杳，更加的义愤填膺，她看着我，很有些趾高气扬地要求，“白经理，请你立刻跟杳杳道歉。” 我直到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周庭柯果然是只给我送了餐，没给林杳杳，但林杳杳误认为我这餐是偷她的。 但是我没想到，冯文婷居然为了林杳杳出头攻击我，言辞如此激烈，仿佛有我有矛盾的不是林杳杳，而是她，实在是让人错愕。 “你胡说八道什么？”吴凌显然也明白过来了，脸色一寒，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了茶几上，震得碗碟都晃当了，我赶紧伸手扶住。 却听到释东厉声喝断冯文婷：“给人定罪之前得先了解清楚具体情况，一口一个偷，你问清楚事情原委了吗？” 认识释东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是温润和气的性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凌厉。 冯文婷应该被吴凌和释东的气势惊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却还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需要多问吗？本来就是……释老师你怎么总是护着她？” 一直怯生生的林杳杳此时倒是不怕，反而开口问了一句：“白经理，这饭菜真的不是你错拿我的吗？” 她刚才还在一直阻拦冯文婷质问我，还企图息事宁人，到了这一刻，冯文婷被压住，她倒又站了出来，把这事又拎了起来。 “偷？你们也真是说得出口！谁偷东西不偷好的，偷这些难吃的？刚才曾智送过来的时候，我们还十分嫌弃，想要把东西丢垃圾桶呢！”吴凌气炸了。 “曾助理送过来的？”冯文婷有些意外，然后又跟林杳杳咕哝了一句，“会不会是曾助理送错了？” 我却已经拨通了一个电话，并且点开了外放模式。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响起：“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周庭柯这一句话，就洗清了我的罪名，我甚至都不需要解释原委。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安静，冯文婷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就是深深的疑惑。 林杳杳则瞪大了杏眸，眼圈渐渐红了，那双圆圆的眸子里慢慢溢出泪来。 我看着她的泪眸，朝电话那头的周庭柯轻声道：“谢谢周总关怀，让曾助理特意送餐过来，不过，我暂时不缺饭吃，请周总以后不要再送了。” 林杳杳再也撑不住，捂着脸，丢下冯文婷转身跑开了。 电话那头的周庭柯没有再说话，我就当他默认了，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定定看着刚才还高举正义大旗朝我讨伐的冯文婷。 冯文婷尴尬不已，一张小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用释东开口，她就朝我鞠了一躬：“是我误会白经理了，对不起。” 虽然道了歉，但语气是明显的不情不愿，而且说完这句，她飞快地看了释东一眼。 释东的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板着，看起来有种新鲜的严厉，他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冯文婷的脸就白了。 我无意因为一件小事引得公司内部出现矛盾，特别是如今冯文婷还是《hero》项目里面的一分子，于是我摆摆手示意冯文婷出去，这事便不了了之。 吴凌还很不满：“林杳杳这个装柔弱扮可怜的本事真是不小，前有小郑，现在轮到冯文婷了，这个冯文婷也是个火药桶，又不关她的事，她炸得这么起劲。” 我看了释东一眼，微微勾唇：“或许，跟她是有关系的。” “与她有什么关系？”吴凌还要问，我却不肯说了，只是招呼释东坐下来吃饭。 这一大桌的饭菜，周庭柯送的那份，我再也没有动过。 林杳杳下午请假了。 当天晚上。 我刚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回家，就看到冯文婷追在释东后面，皱着一张脸：“释老师，真的是我哥的意思，是他想请你吃饭，你就给他这个面子吧？车子都在楼下候着了……” “替我向冯总传达谢意，但是今晚我不能赴约，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释东对冯文婷的语气十分疏离，算不得温和。 他看向我时，脸上却尽是温柔的笑意：“音洛，今晚我送你吧？” 我看了看站在释东身后一脸灰败之色的冯文婷，轻声拒绝了：“不了，我去4s店取车，自己开车回。” 先前我的车子在食味居亏电动不了，后来我打了售后电话，他们把车拖到了4s店，今天发短信告诉我可以取了。 “你现在的情况怎么能开车，还是我送你吧？”释东眉头微蹙，语气有些急切。 我刚准备说话，不远处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还是我送白经理回去吧，释教授就放心去赴冯总的约吧。” 第287章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公司。 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背着包走到周庭柯面前，微微笑着说道：“周总是来接林经理下班的吧？不过难道周总不知道吗，林经理下午就请假回去休息了，并不在公司。” 周庭柯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要说什么。 我又道：“谢谢周总的顺水人情，但是我现在不敢坐周总的车，万一我坐了这一次，下次被人扭断脖子了呢？” 跟林杳杳待在同一个公司久了，我也会阴阳怪气了，周庭柯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我却视若无睹，朝身后的释东摆手告别，径直出了公司。 我用打车软件打了一辆车，站在楼下等车的间隙，释东就追了出来，语气急促。 “音洛，还是我送你吧，咱们先去吃晚饭，然后我送你去4s店提车，我再陪你回家。”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释东身后追出冯文婷。 “释老师，您今天都围着白经理转了一天了，晚上白经理想自己走您就给她留点自己的空间吧？”冯文婷扯着释东的袖子，一边说话一边摇晃，撒娇的意味很浓，“您就给我哥一个面子，跟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说着，她还指着某个方向，惊喜地叫道：“喏，你快看，我哥亲自来迎接您了。” 我顺着冯文婷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从一辆白色宾利走出来，正朝这边走来。 是冯文卓。 他一看到我，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十分关切地问道：“真是巧，白经理也在，听说你最近住院了，是哪里不适呀？” “谢谢冯总关怀，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扭伤了脖子而已。”我也笑着道谢，然后立刻让出了道，“冯总是来接释教授去吃饭的吧，快请吧。” “白经理都已经知道了？没错我就是来接文婷和释东一起去家里吃饭的。”冯文卓笑吟吟的，“本应该请白经理也一起的，但这次算是家宴，就……” 家宴。 冯文卓还叫释东叫得那样亲热，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我心中了然，立刻笑着说道：“我刚好也有事。” “好。”冯文卓立刻点头，然后走向释东和冯文婷，爽朗大笑，“都等你们半天了，走吧，今晚回家，咱们不醉不休。” “冯总，我真的有事，音洛，咱们……”释东还想推辞，却被冯文卓和冯文婷一边一个架着胳膊拉进了车子。 “没事我打车了，释东，你今晚好好放松一下，不必管我。”我微笑着朝释东摆摆手，目送释东被冯文卓的车子载走。 低头看看手机，我打的车司机给我发来了消息：“乘客您好，我这边路口有点堵车，请您稍微多等我几分钟。” 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堵车应该是真的厉害，几分钟时间，我还是没等到我打的车。 却等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周庭柯。 “释教授呢？刚才呼天抢地跟我抢送你回家，怎么他又自己搂着美人幽会去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了？”周庭柯驻足在我旁边，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想说释东不靠谱。 但释东是我的朋友，我不喜欢他被别人歪评，于是我解释了一遍：“我已经自己打了车了，而且冯总亲自来接释东去吃饭，他推脱不掉，是我让他去的，不是他把我丢下的，释东做事一向是很靠谱的。” 说完这一句，周庭柯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收敛唇角笑意，抽出一根烟啪嗒一声点上，深深抽了一口，然后突然来了一句：“冯文卓这人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他的妹妹冯文婷，他对这个妹妹是极其疼爱的，但凡她想要的东西，他都能帮她搞定。” 我往旁边挪了几步，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些消息我早就知道了，不知道周庭柯特意拎出来再跟我讲一遍做什么。 但我也不想去想为什么。 周庭柯却紧跟着我的脚步凑过来，瞟了我一眼：“包括冯文婷想要的人，冯文卓也会想办法帮她搞定。” “嗯。”我又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周庭柯的眉头皱了起来，顿了一会儿，他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释东的家世不简单，一般人入不了释家的门，他这样的人，也不能随自己的心意娶自己喜欢的人进门的。” “周总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吗？与周总又有什么关系吗？”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打断了周庭柯的话，“抱歉，我没有听八卦的习惯，周总还是跟林经理八卦去吧。” “什么八卦，我……”周庭柯的脸色变了，有些生气的样子。 “我的车来了，我先走了。”我再次无视他，径直迈开步子，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上车，关门，周庭柯黑透了的脸很快就被甩远了。 上车以后，我才看到了释东发来的消息：“音洛，你到家以后记得给我报个平安，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 看着那条短信，我唇角弯了弯，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我先去4s提车，提完车以后找了一家面馆随便吃了一点就驾车回家了。 车子转入地下停车场，我隐约看到前面停着一辆熟悉黑色迈巴赫。 有一个身影靠在车边，一抹猩红在他指尖。 车子驶近我的停车位，我定睛看去，那人正是周庭柯。 我不想与他碰上，便掉转车头准备绕一圈从另外一边进入停车位，可就在此时，我的车窗被敲响了。 “嫂子！”曾智的脸贴在我的车窗外，笑得开心极了。 我无奈，只好放下车窗打了个招呼：“你们也在啊。” 既然已经碰上了，我就干脆直接从他们跟前过去，将车开进了自己的车位。 然而，我刚下车，锁好车门，准备上楼，周庭柯就熄灭了手中的烟，跟上了我的脚步。 我打开电梯的时候，周庭柯也迈了进来，曾智拎着几箱东西也挤了进来。 「明天见」 第288章 我有些诧异，周庭柯这个行为有点像是在跟着我。 但是我用余光扫了一眼曾智手里拎着的箱子，发现是几箱补品以后，就明白了。 周庭柯不是跟着我的，他是去楼上看林杳杳的。 应该是傍晚听我说林杳杳下午就请假回家了，所以专门带了东西来看她的。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解释中午给我送餐却忘了给林杳杳的事情，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我才不关心周大总裁怎么哄小娇女朋友。 电梯的空气安静，我盯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就在此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姑姑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知道，一定是上次在医院见得太匆忙，她不放心我，所以又打电话过来问我的伤。 碍于周庭柯在旁边，我其实不太想接姑姑的电话，于是我任由电话继续响着，却听到旁边响起曾智好奇的询问声：“嫂子，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周庭柯，只见他的目光也落在我手机屏幕上，想必已经看到屏幕上姑姑的来电了。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只能按下了接通键。 屏幕上立刻呈现出囡囡的脸。 “洛洛！” “囡囡，怎么这个点还没有睡觉呢？”在看到软软小团子的一瞬间，我的心就被融化了，语调不自觉地放慢放软，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镜头上移，姑姑的脸从囡囡头顶露出来，温柔地解释：“自从那次去见过你以后，小丫头一直挂心你，今天更是担心的睡不着觉，一定要给你打了电话看看你才能睡觉，我是拗不过她，只能给你打过来了……洛洛，你不在医院吗？” “我已经出院了姑姑，我的脖子没什么大问题了，医生同意我出院。”我如实汇报自己的情况。 姑姑的眉梢立刻染上了担忧：“怎么这么早就出院了？就算没什么大问题也应该在医院多休息两天啊，洛洛，你不要让自己那么辛苦……” “什么？洛洛出院了？”镜头突然就被人拉低了，囡囡的脸又放大在屏幕上，“洛洛，你脖子好了吗，为什么那么早出院？”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这边的镜头里突然就闯入了一张脸。 那边的囡囡也看到了这张脸，登时睁大了那双瑞风眼，惊喜地叫了一声：“周叔叔！你怎么也在呀？你跟洛洛在一起吗？” “叮！” 电梯在此刻到达我的楼层。 门开了，我直接大步迈出去，同时将周庭柯的脸从我手机屏幕里甩出去。 “洛洛，周叔叔呢？”囡囡疑惑地追问。 我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一边取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边笑着哄囡囡：“周叔叔不在，囡囡刚才看错了，那个人只是一个邻居……” 然而，我的话没有说完，身后就传来周庭柯低幽的声音：“我这张脸，很容易被人看错吗？” 我蓦然站定脚步，转头看去，愕然发现，周庭柯和曾智居然追着我的脚步跟了上来。 周庭柯在我身后站定，那张脸阴沉着，透着浓郁的不满：“你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撒谎？” 我无语，这个人的心眼真是越来越小了，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居然如此斤斤计较，还追上来质问我。 周庭柯却直接抢走了我手上的手机，并且径直进了我的屋子。 这算什么？抢手机，还私闯民宅？ 我立刻追进了屋子，语气急切又锐利：“周庭柯，把手机还给我！你太没有礼貌了。” 周庭柯却已经熟门熟路地在门口换了鞋子，还直接坐在沙发上跟囡囡聊了起来：“囡囡没看错，我就是周叔叔，囡囡最近好像瘦了点。” “没有瘦瘦呀，老焦说了要好好吃饭，所以我都使劲吃啦，要吃得饱饱的，长得胖胖的。”我能听出囡囡很开心。 我立刻追过去，坐在周庭柯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 我的手机里藏着很多秘密，只要周庭柯关掉这个视频通话就能发现最明显的一个秘密，那就是尤赫和我的微信聊天记录。 可我也不敢硬抢，只能盯着周庭柯，等他与囡囡聊一会儿就拿回自己的手机。 视频那头，姑姑也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她一定也没有料到，周庭柯居然就在我身边。 但她一贯是冷静的，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还笑着跟周庭柯打招呼：“是周总接洛洛出院的吗？有劳周总了。” 周庭柯摇了摇头，似是准备开口解释。 “不是的，姑姑，我和周总只是凑巧在电梯里碰到的。”我趁机拿过手机，笑着对视频那头的姑姑和囡囡解释，“好了，你们现在都看到我没事了，囡囡可以放心了吧？现在时间不早了，姑姑和囡囡都早点休息好不好？也不好再耽误周总的正事了。” “好。”姑姑自然是满口答应。 囡囡还有点恋恋不舍，却也乖乖地回答了一句：“好。” “那好，我们大家都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去看囡囡。”我想快点结束通话，快点赶周庭柯出去。 我怕他再多停留一会儿，我的秘密暴露的风险就大一分。 视频顺利挂断，我立刻站起身来，催促沙发上的周庭柯：“周总，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林经理此时一定在楼上等着你呢，你快点上去吧。” 周庭柯坐在我的沙发上，却连半点要挪窝的意思都没有。 他仰起头看我，低低道：“我想喝水。” 那双幽黑的眸子里，不复平时的冰冷锐利尖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和，还有一点……乖巧。 像是，讨水喝。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戳到，狠狠地颤了一下。 这个样子的周庭柯，熟悉又陌生，让我心头恍惚。 恍惚到了从前的时光，就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他忙了一天回家以后，换鞋进门，累瘫在沙发上，然后用柔软的语调唤我：“老婆，我想喝水。” 可，只是一瞬间的恍惚而已，我很快清醒，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周庭柯。 “楼上林经理那里，一定给周总备着水呢，请周总上去喝吧。” 第289章 我向周庭柯下了逐客令以后，周庭柯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他定定看着我，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却随即生出一股……委屈。 好像我说了什么伤他心的话一样。 可是他委屈什么？ 我又有哪句话说错了？ 他原本就是拎着补品去看林杳杳的，此刻他就不应该在我的沙发上坐着，更不应该跟我要水喝。 他该去上楼，去跟林杳杳要水喝。 我别开脸，不去看他的眸，退开两步，语气淡漠：“周总，请吧。” “你就这般……”周庭柯低低叹了一口气，脸上染上一团失落，语调晦涩。 “曾助理，麻烦你帮帮周总，扶他出去吧。”我打断周庭柯的话，直接招呼一边的曾智帮忙。 曾智一直追着周庭柯的脚步走，刚才周庭柯硬闯了我的门，曾智也跟进来了，只是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说话，站在一边候着。 但我觉得他这个助理今天表现不好，往常他都是很机灵的，怎么今天眼睁睁看着周庭柯走错了房间也不提醒。 可曾智此刻的反应更迟钝，他不仅没有上前搀扶周庭柯起身，还看着我，小声说道：“嫂子，您就给周总一杯热水喝吧，周总今天不是来看林小姐的，他是来看……” “曾智！”曾智的话才说了一半，沙发上原本赖着不走的周庭柯却突然动了，他厉声喝断曾智。 曾智脸色慌乱，立刻闭上嘴巴。 周庭柯站起身来，客厅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睫上，覆下一团深色的阴影，他的眸色那样浓，像是看不透的雾。 “抱歉，打扰白经理了。”他默默看了我一会儿，颔首道歉，旋即走了出去。 曾智跟在他身后离开。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看着大开的房门，门外漆黑一片，就像是我心头的一个缺口，冒着冰冷又空洞的寒风。 我的脑海里却尽是曾智那句话。 周庭柯不是来看林杳杳的。 那他是来看谁的？ 回想起我在停车场碰到周庭柯的那一幕，他把车子停在我的车位旁边，看到我以后就跟着我上楼…… 某个猜想刚刚冒出来，就被我一把掐断。 不可能！周庭柯今天来看的人，一定是林杳杳。 刚才他不是也已经打断了曾智，否定了曾智的话吗？ 清醒点，白音洛。 许久之后，我终于敛起思绪，走过去，准备合上门时，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些东西。 是刚才曾智拎着的几箱补品。 里面有燕窝还有阿胶，都是名贵的牌子。 我第一反应就是拎起这几箱补品追出去，周庭柯专门来看望林杳杳，所以精心挑选了这么多名贵补品哄佳人开心，却把东西遗忘在我这里，他待会儿见到林杳杳要用什么哄人家？ 可走廊里面，却已经不见周庭柯和曾智的身影，按照时间推算，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在楼上林杳杳的房间里了。 我在心中默默叹气。 终究还是要我跑一趟，把这些东西送到林杳杳那里。 我拎着东西上了楼，很快就到达了林杳杳的房门口。 出人意料的，林杳杳的房门紧闭，里面的灯也没亮，就像是屋子里没有人在一样。 我有些诧异，目光巡视周围，也没有看到曾智的身影。 看来是没有办法把东西交给曾智了。 我曲起手指，想要敲门时，却突然又顿住动作。 林杳杳先前已经误会我和周庭柯纠缠不休，影响了她和周庭柯的感情，以至于她情绪失控，此刻我若敲门，告诉她周庭柯把给她带的补品忘在了我这里，她知道了以后又要误会我和周庭柯。 她误会周庭柯倒是不打紧，反正周庭柯总有法子哄好她，可她若是再误会了我，我真的担心我脖子下次会被人扭断。 何况…… 现在也才十点钟，周庭柯刚上来，林杳杳屋子里的灯就灭了，说不定两个人正在屋子里做一些情侣之间亲密的事情，曾智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远远走开的。 我此时贸然敲门，反而惊扰了人家的好事。 这一刻，周庭柯应该在拥着林杳杳吧…… 我压下心头酸涩，收回自己准备敲门的手，让冷风吹散我心头的翻涌，这才转身下楼。 这一晚，我的房间里明明很安静，我却睡得极其不安稳。 梦里，我总看到周庭柯含着委屈和失落的脸，还有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雾，以及，周庭柯与林杳杳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以至于我被一串电话吵醒时，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 是释东打来的电话，他的语调焦灼紧张：“音洛，昨晚我在冯家被灌多了酒，手机也没电关机了，直到刚刚才充上电，怎么没有接到你的平安消息呢？你现在好吗，人在哪里呢？” 我这才想起，昨晚被周庭柯搅了一场，居然忘记了与释东的约定，回来的时候忘了跟他报个平安，害他担心了。 我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在家，没有出什么事情，只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忘了给你发消息。” “你没事就好，我现在正在去你那边的路上，待会儿一起吃早餐好不好？”电话那头，释东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刚想说不用麻烦了，他却仿佛猜到了我的回复，抢着又道：“昨晚我喝酒太多了，早上起来胃好难受，就想喝一碗熨帖的粥，音洛你就当是陪陪我，好不好？” 他说难受，我怎么能拒绝他的请求，于是我答应了，跟他约定在如轩碰面。 我挂断电话，起床收拾好，就驾车去了如轩。 释东已经在门口等我，一看到我他就迎上来，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圈在我脖子上。 他微微蹙眉，语气自责歉疚：“怪我少叮嘱了一句，你脖子受了伤，更需要好好照顾，怎么还能让它暴露在冷风下面吹呢？” 围巾裹在我脖子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我只觉得心底也是一片暖，仰头看着他笑。 其实他在电话里叮嘱过我要戴围巾了，只是我出门过于匆忙给忘了，释东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宁可自责，也不忍心怪我。 就在此时，我的身后传来一道清悦的笑声。 “庭柯，你看，我就说音洛姐会选释教授，他们站在一起，多恩爱般配啊。” 「明天见」 第290章 我和释东同时循着这道声音看过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刚从黑色迈巴赫里走下来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穿着最新款小香套装的林杳杳，看起来精神头很不错，一扫昨天的阴霾郁闷，气色红润透亮，妆容精致甜美，眉梢眼底都是喜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滋润感。 我默默收回目光，看来昨晚我在楼下睡不安慰，周庭柯在楼上把林杳杳照顾得妥妥帖帖。 我的心里有点酸，却又很快压下。 “音洛姐，不瞒你说，先前你和释教授元总监都走得很近，我和庭柯还私下讨论过音洛姐你的芳心究竟会花落谁家，我当时就觉得，释教授温文尔雅成熟稳重，又才华横溢，是音洛姐你的良配，元总监虽然也很好，但跟音洛姐你不是一个风格，果然，音洛姐选的就是释教授。”林杳杳藏不住开心，眼睛都在发亮。 她还扯周庭柯的袖子，笑得眉眼弯弯：“庭柯，你看，我没猜错吧？” “只是凑巧一起吃个早餐而已，不要无端猜测同事的关系。”与林杳杳的欢喜不同，周庭柯的脸却显示很淡漠，语气都没有情绪。 林杳杳就不说话了，只是站在周庭柯身边，八卦的目光在我和释东脸上来回转。 “周总，林经理，这么巧又碰到了。”释东微笑着朝周庭柯和林杳杳打了个招呼，挡在我前面，笑着道，“音洛担心我的胃，陪我来喝粥。” “陪？”周庭柯的眉头突然蹙紧，目光从我脸上缓缓扫过。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锐利，冰冷。 我捏紧手指。 其实我可以解释我和释东的关系，但是经历过昨晚的事情以后，这一刻，我不想解释。 林杳杳听完释东的话，惊喜地睁大了那双杏眸：“呀，原来音洛姐是专门陪释教授来喝粥的呢，我就说呢，音洛姐和释教授肯定不是凑巧在一起吃早餐，肯定是在约会啦。” 她又朝释东挤了挤眼睛，俏皮极了：“恭喜释教授啦，音洛姐在工作上能力超群，生活上又这么细致体贴，你可是抢到宝贝啦。” 释东笑了笑，然后握住我的手腕：“音洛的脖子受不得冷风，我们就先进去了。” 我任由释东拉着，转身离开，却只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盯着我的后背，如同寒芒一般，刺着我的背。 如轩是全国连锁的一家粥店，装饰得温馨文雅，就连包间的名字都格外风雅。 释东带我进了渡秋风的包间，这才松开我的手腕，略有些歉意的：“音洛，刚才我没有解释你和我的关系，你……” “我不介意，反正我们被误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关系？何况次次都要解释，够累的。”我没等释东说完，就轻声打断他，然后低头看菜单，“你想喝什么粥？”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要想起昨晚林杳杳房间灭着的灯，心里面某个地方就止不住地冷和疼。 那疼拉扯我，让我在面对周庭柯时，不想多说一句话。 释东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他默默伸手过来，手掌覆盖在我握着菜单的手背上，声音更加柔软：“音洛你想喝什么？你只管选你喜欢的，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许是刚刚在外面的寒风中站了太久，许是我出门的时候穿得这件棕色大衣有点薄了，许是我心里的寒意蔓延到了指尖。 此刻我的手确实是冰冷的，释东的手掌覆盖上来，带给我一阵温润的暖。 连同我的心，一起被焐暖。 这股暖意来得及时，对于久处冰谷的人来说，是很容易让人贪恋的。 我闭了闭眸，还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那只宽大温暖的手掌中间抽了出来，把手中的菜单送到释东面前，微微笑着：“说好了是陪你来喝粥的，肯定是要选你喜欢喝的，来，你来选。” 释东眼底的笑意在这一刻滞住，有一瞬间的愣怔，就又迅速恢复。 但那笑意明显染上了无奈和失落。 可释东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菜单，依旧是温和地笑着：“好，我听音洛的，你最近需要多补充蛋白质，喝生滚牛肉粥好不好？” “好。”我点头。 “然后我们再来一羔蟹个鲜虾粥，这家的黑松露鲜菌水饺也很不错，必须尝尝，还有金牌蚝仔烙，原味灌汤包，四色虾饺，丝绒菠菜抹茶糕……”释东看着菜单，选的越来越多。 我忍不住打断他，笑道：“你是在报菜名吗？我们一共就两张嘴，何况这是早餐，吃不了多少的。” “早餐要吃好，就是要各式各样都吃一点，而且他这里的量都不大，要多点一点才够吃。”释东抬眸看我，眼底依旧是温柔，就连刚才那点无奈和失落都无影无踪。 他总是这样温和沉稳，就算是有些许的情绪波动，也能很快稳住，不让我有半点顾虑。 就像一座大山，稳稳地托载了我，又像是春风，无论何时吹起，都是和煦的。 我看着他依旧满满温柔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叫他：“释东……” “白小姐？”就在此时，包间门口传来一道低柔温婉的叫声。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门口走进来，带着意外和惊喜：“真的是你啊，刚才我在外面远远瞧着就像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在这里呢？是出院了吗？” 我抬头看去，撞上了一双含笑多情的眸，这双眸的主人有一张绝美的脸。 是先前在病房看过我的章夫人。 “章夫人。”我立刻站起身来，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迎着章夫人眼底的欣喜和关切，轻声回答，“是，我的扭伤不严重的，昨天早上就出院了，章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我家老夫人馋这口粥了，我就过来替她带一份回去。”章夫人一边回答我，一边伸手探向我的脖子。 细嫩的手指触到我的脖子，动作轻柔如羽毛：“让我瞧瞧，果真没事了吗？” 第291章 其实我一直都是个不喜欢被人随意碰触的人，特别是不太熟的人。 我与章夫人加上这一次碰面，一共就见了三次，算不得太熟。 可面对章夫人的碰触，我却一点也不排斥，甚至有些享受。 许是因为她太美了，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能多一分想亲近的渴望，许是因为她的指尖太过柔软，触在皮肤上温软一片，十分舒适。 我任由章夫人查看我的脖子，还笑着解释：“真的没事了，我是经过医生允许才出院的。”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不要仗着年轻就觉得自己没事，一定要顾惜自己的身体，不然的话，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厉害了。”章夫人细细查看了一遍才收回手指，还不忘记将我的衣领细细整理好，口中还在叮嘱我。 她生得极美，声音也格外好听，就这么在我耳边低低念叨着，我只觉得被一股温柔的气息包裹，心头有一瞬间的恍惚，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从前奶奶在时，也经常这样，一边为我整理衣服，让我穿暖和点，一边絮叨我，让我爱惜身子，不然上了年纪就遭罪了。 章夫人带给我的感觉，跟奶奶好像，都那样亲切。 “好，我一定听夫人的话，爱惜好自己的身体。”我忍不住握住章夫人的手，轻声回答。 章夫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让她整个人都更显温柔。 就在此时，对面站了许久的释东才插了一句：“音洛，原来你和章夫人是旧相识？” “是啊，先前我和阿远去元家看小野时，在那里遇到了白小姐，我一见到白小姐就甚觉亲切，很是喜欢。”不等我开口，章夫人就笑着解释。 她在与释东说话的时候，目光依旧落在我脸上，眼底都是亲和笑意。 “原来是这样。”释东点头，也笑着说道，“音洛不仅人优秀漂亮，还气质端庄脱俗，就是很招人喜欢，不只是我喜欢她，上次我母亲见到她时，也非常喜欢她。” 他笑得很自然，只是我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章夫人却像是没感觉到这话不对劲，依旧笑着点头：“是啊，白小姐这样好的女孩子，可不就是人见人爱？” 我被俩人轮着夸，属实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拉着章夫人坐下：“既然这么巧遇上夫人了，不如我们一起吃吧？夫人喜欢吃什么，我再来点一些。” “真的很想与白小姐共进早餐，只是很不巧，我刚才已经吃过了，而且……”章夫人却拍了拍我的手背，笑着朝外面看了一眼。 门口站着一位侍者，手里正拎着一只保温盒。 章夫人便与我们告辞：“我们家老太太还在等着，我不好在这里久留，下次有机会我再邀白小姐一起用餐可好？” “好。”我和释东一起送章夫人离开。 只是，看着那个曼妙的身影离开，我的心中居然生出了一股恋恋不舍的感觉来。 可我为什么会对这对只见过三次面的章夫人生出不舍之意呢？ 我想了想，应该是因为章夫人给我的感觉太过亲切，亲切又真诚，跟奶奶给我的感觉一样。 我和释东一起走回渡秋风包间，走到门口时，我总觉得对面凤凰雨的包间里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我。 我转身看了一眼，发现凤凰雨的包间里坐着的是周庭柯和林杳杳。 哦，又是周庭柯在盯我。 但我挺不解的，此刻他的挚爱林杳杳就在他对面坐着，他不盯着林杳杳，盯着我做什么？ 我别过脸去，无视他的目光，回到包间坐下。 此时饭菜已经上了桌，这如轩不愧是粥店里面的佼佼者，生滚牛肉粥里面的牛肉又滑又嫩，粥也软糯鲜香，我喝了一口就喜欢上了。 “别只顾着喝粥，也尝尝这个黑松露鲜菌水饺。”释东把一只饺子夹在我面前的小碟子里，目光温柔又带着期待。 我尝了一口，惊喜地夸赞：“果然不错，还是释东你会选。” “还有这个丝绒菠菜抹茶糕。”见我吃得香甜，释东又给我放了一块绿色的糕点。 我又被惊喜到，这些好看又美味的食物一入肚，我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果然美食治愈人。 就在此时，释东却突然提起一个话题：“音洛，你对章家六公子是什么感觉？” “章庭远？”我想了一下，随口说道，“憨厚可爱，还挺重情重义的，没有心机，很容易相处的一个弟弟。” “弟弟？”释东立刻捕捉到我话语中的一个词汇。 “是啊，章庭远年纪还很小呢，可不就是弟弟。”我点点头。 释东的眼睛就亮了：“只是弟弟而已么？” “当然，不然还能是什么？”我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便抬头去看他。 释东却慌忙低头，仿佛在掩饰着什么，我看到他唇角挂着一抹开心的笑。 “只是先前认识章庭远的时候，没有想到他居然有这样一个绝色又温柔的母亲，真是羡慕他，章夫人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又想到了章夫人，心中不由挂念她，然后问了释东一个问题，“释东，你们释家和章家应该是世交吧？那你了解这位章夫人吗？” 释家和章家都是京港豪门，而且都是老门老户了，何况先前释东与章家贞相过亲，两家的关系一定颇为密切。 我对这位章夫人生出了好奇心，想要了解她。 “是，我们家老爷子与章家的老爷子交情匪浅，章老爷一共娶了四房太太，这位章夫人就是章家的四太太，是章老爷最喜欢的一位，也是章家老圣君章老太太最喜欢的一个儿媳妇，所以这位章四夫人在章家的地位很高，也很重要。”释东想了想，轻声道，“而且她也出身世家，养得极好，不仅相貌优越，才情也是很好的。” 我从吴凌那里听过章家的一切事，知道章家的关系是有些复杂，也知道章老爷娶四房太太的事。 但我心中有一事不解：“出身好，相貌好，才情好，她怎么就甘心嫁给章老爷做四房呢？” 「明天见」 第292章 我虽然没有在豪门中生活过，但也通过沈华兰和吴凌了解过豪门里面约定俗成的规矩。 比如沈华兰，先前只是一个小市民家庭出身，是单凭那点姿色先做了外室，积年累月的熬，后来机缘巧合，又凭借儿子才进了周家的门，才勉强做了现在的周夫人。 比如吴凌，官宦之家出身，生得好养得好，所以她能嫁章家豪，是养尊处优的章太太，就算她后来娘家倒台，她与章家豪离了婚，也改变不了她曾经是明媒正娶的章太太的事实。 是章太太，不是章四太太。 她与章家豪结婚的时候，章家豪并未娶别的女人进门。 可这位章四夫人明明出身好，相貌才情都好，按理来讲一定会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做正经的夫人。 她为什么会委身给已经有三个夫人的章老爷，做了章四夫人？ 何况章家虽然也还是豪门，但现在已经没落了，位于京港豪门末流，推算过去，在她嫁给章老爷的时候，章家势力已经不够强了，她又何必攀附？ 释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这位章四夫人曾经结过婚的，是后来才又嫁了章老爷。” 我怔了一下，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不想再追问关于章四夫人的事情了。 早餐结束以后，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正在专心洗手的时候，我的旁边多了一个身影，我扫了一眼没在意，下一秒，却听到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嘲讽声。 “白经理好手段啊。” 这声音真是熟悉，就连腔调都很熟悉，只是这一次的语调比先前更挖苦。 看来昨晚林杳杳没让周庭柯睡好觉，惹出了他的起床气，他这一大早又是冰冷锐利地盯着人瞧，又是阴阳怪气地嘲讽人，怨气真是浓啊。 我懒得搭理周庭柯，慢条斯理地打了洗手液，用七步洗手法细细致致地洗手，眼皮都不抬一下的。 周庭柯似乎很不满意我的怠慢，语调甚至有些尖酸刻薄了。 “我先前以为，白经理在释教授和元总监之间如同花蝴蝶一般周旋，已经算得上是手段高明的捕猎者了，没有想到，白经理连章庭远这样的也不放过，甚至主动搭上了人家的长辈，如此手段，不愧是八面玲珑交际花！” 交际花是什么好词儿吗？周庭柯这话讲得是真难听。 让我甚至怀疑，林杳杳昨晚是不是没能满足周庭柯，以至于他今天如此的怨愤，一味地拿着我当靶子打。 看来，刚才章四夫人找到我与我亲热交谈的场景，也被他看了去。 只是这个人，他不好好吃饭不好好陪小娇女朋友，总当监视器是怎么回事？ 还专门监视我？ 我深吸一口气，冲干净了手，抽出一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有一说一，周庭柯这身皮相着实不错，洗手台上方昏黄幽暗的灯光从他头顶照下来，映出他鲜明硬朗的轮廓，他身量又极高，我仰头看他，宛若仰视一尊高大又俊美的神袛。 可这尊神他一点也不和善悲悯，还盯着我继续尖酸刻薄。 “白经理这么瞧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不过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是怎么跟你如今的男朋友释教授解释你与元天野章庭远的关系的？都是你的好弟弟？可是人家的长辈都拉着你表示满意还恋恋不舍了，释教授是怎么忍受得了你继续跟他们纠缠的？还是说，释教授有特殊的癖好，愿意接受多几个人的游戏？” “周庭柯，你混蛋！”这人越说越混账了，我终于忍无可忍，擦过湿手的纸巾狠狠砸在那张俊美又阴郁的脸上。 有些怨气在我心头也压抑许久，在这一刻，终于压不住，喷发而出：“我做什么，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跟谁在一起，与谁家长辈相处融洽，这都是我的私事，与你有何关系？你有这个盯着我做了什么跟谁相谈甚欢的功夫，不如多陪陪你的心尖宠林杳杳，让她少怀疑咱俩有什么私情，免得下次她再发疯把我推下楼！” “你……”周庭柯或许没见过我如此尖锐的模样，一时有些发懵，向后退了半步。 “怎么，昨晚你的小娇女朋友没有把你伺候舒坦，所以你今天早上把怨气往我身上撒？”我却不肯放过他，向前追了一步，逼近他，语调更加尖锐，“但是，周庭柯，我不是你们小两口感情的试金石，也不是你们的出气筒，你不爽找别人撒气，少来我面前乱说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两年前的事情已经磨平了我原本骄傲肆意的心性，也磨圆了我锋芒毕露的棱角，我早就学会了隐忍，也习惯了隐忍，更是无时无刻不警告自己，要隐忍，绝对不能有半点冲动。 冲动是魔鬼，一个小小的冲动就有可能坏掉我所有的计划，让我和我的家人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我今天，居然没有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冲动了。 我的心跳得很快，盯着周庭柯那双微微愣怔的俊美的眸，我后知后觉，我的心口在痛，我的鼻头有些酸。 眼眶，有点湿，有点涩。 我在这一刻，居然回想起梦中周庭柯与林杳杳交缠在一起的情形。 可是白音洛，你为什么会这样？ “昨晚？你是因为昨晚？”短暂的懵怔过后，周庭柯缓缓开口了。 他那双原本满是尖锐和嘲讽的眸子里，尖刻冰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喜。 奇怪，他欣喜什么？ 这抹欣喜很快被平和吞没，周庭柯整个人都变得平静，再次说道：“昨晚我在周家老宅。” 这下轮到我发懵了。 什么周家老宅，他昨晚从我的房间出去以后，不是上楼去找了林杳杳，并且整晚都和她待在一起吗？ 我上楼的时候，林杳杳房间的灯都熄灭了，小两口分明是已经一起歇下共度良宵了…… 等等，他跟我说这句做什么？ 我脑袋里正在乱，却在此时听到林杳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庭柯，音洛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第293章 我飞快转头看去，只见林杳杳站在不远处，那双圆大的杏眸在我和周庭柯脸上来回看，眼底都是惊诧和怀疑。 我从混乱中骤然清醒，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和周庭柯此刻之间的距离，居然只有两拳宽。 从林杳杳的角度看过来，我们几乎是贴在一起，姿势看起来很暧昧。 难怪林杳杳会用这样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们，她一定是误会了。 她原本就疑心病重，若是再因此误会了我和周庭柯有什么暧昧，只怕又要出事。 我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压下心头的慌乱，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周总跟我聊了一点……” “公事。”周庭柯接过了我的话头。 我的身体顿住，缓缓转头看向周庭柯。 我们刚才聊的事情，半个字都跟公事扯不上关系。 可周庭柯回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平静极了。 我瞬间明白了，周庭柯不想让他的心尖宠知道我和他的聊天内容，他示意我，配合他撒谎，免得林杳杳多心。 虽然这也是我此刻的想法，可这一刻，看着周庭柯那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态度，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失落难过。 但也只是一小会儿而已，我很快也恢复了平静。 我原本也没有什么期望了，又谈何失落难过？ 昨晚我站在林杳杳的窗外已经猜到了屋子里正发生着什么，我尚且可以平静离开，何况是此刻。 “你们在聊公事？”林杳杳眼底的怀疑还在，显然她还是不太相信我和周庭柯的话。 周庭柯的语调淡然从容：“洗手的时候恰好遇到了白经理，我们聊起了最近物语的数据，想趁热打铁，让数据再冲一个高度，争取进入游戏排行榜前三。” 他又转头看向我，那双幽黑的眸子如古井无波，未曾见半点方才的波澜：“是这样吧，白经理？” “是。”我看着他那双平静得让我觉得错乱的眸子，轻轻点头，转向林杳杳时，我也已经冷静下来，“物语项目关乎到林经理的毕业设计，周总也是想让林经理的毕业作品更好看一些，所以才会特意停留下来跟我聊这个。” 要让林杳杳解除疑心，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周庭柯和我讨论的“事情”往林杳杳身上带。 而且最好是，周庭柯为林杳杳的良苦用心。 林杳杳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眼底的怀疑逐渐消退，她惊喜地奔向周庭柯，挽住了他的手臂，语气甜蜜：“庭柯，你对我也太好了，其实物语的数据已经很漂亮了，但我没想到，你还想为我做更多。” 周庭柯任由她抱住手臂，没有作声。 我立刻笑着补充：“周总对林经理也不是第一天用心了，一直都如此，不是吗？林经理实在不应该怀疑周总，那样的话，他就该难过了。” 周庭柯要我配合他演戏撒谎，我自然要尽职尽责做好，不仅要打好配合，还要做好围观群众的角色，为两位主角的感情稳固和甜蜜增砖添瓦。 我说完这句话，林杳杳眼底的怀疑彻底打消，她把周庭柯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满脸都是歉疚：“对不起庭柯，我不应该多心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也不应该怀疑你，毕竟不是谁都能入得了你的眼，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是谁都能入得了周庭柯的眼…… 可不是嘛，周庭柯一直都是高岭之花，当初我费尽心思舔了那么久，他才勉为其难接受，我与其说是他的女朋友，不如说是他迫于各方压力下被迫做的选择。 但是林杳杳不同，林杳杳根本不需要舔着他，她只是站在那里，或委屈或甜甜一笑就能牵动他的情绪，让他主动弯腰来哄。 说起来，林杳杳才是周庭柯真正入眼的人。 我不是。 心脏抽痛了一下，我垂下眼睫，不想看他们恩爱甜蜜的一幕。 “好了，走吧。”周庭柯的语调依旧轻淡，我看到他把手从林杳杳怀里抽了出来，率先走了出去。 看来，周总在安抚好女朋友之后，自己的傲娇症也犯了。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林杳杳追上去，甜甜地再撒撒娇就好了。 我用半分钟时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也走出了洗手间。 我也走出了洗手间，释东正在门口等我，我与他各自驾车回公司。 我驾驶着车子从周庭柯那辆黑色迈巴赫旁边路过时，透过半开的车窗，看到林杳杳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开心，正偏头兴奋地跟周庭柯说着什么。 周庭柯也看着她，似乎在很专注地听她说话，那个样子，好认真好耐心。 只是，他的目光错过林杳杳落在车窗外的我脸上，目光不复刚才的平静淡薄，隐隐看着有些歉意。 我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直视前方认真开车。 狗屁的歉意，周总哄女朋友才是正事，哪里需要对我这样的工具人有歉意？ 这一路我的车开得飞快，只是为了远远甩开后面的周庭柯，以至于我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公司。 但我刚进公司门，就觉得今天的氛围怪怪的，前台小雅看到我就捂着嘴笑，眼底是藏都藏不住的兴奋和八卦。 其余的几个人也都是一样的神情。 我看得奇怪，开口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 “音洛姐，恭喜你啊。”小雅先忍不住开口了，笑得眼睛都弯了，然后朝我伸手，“什么时候发喜糖？” “什么喜糖？”我更是一头雾水。 就在此时，吴凌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激动地过来一把抱住我：“洛洛宝贝啊，你可算是开窍了，人生啊就是得这么着及时行乐，该让自己滋润就让自己滋润！” 我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却见一个蓝色外卖员拎着好大一只箱子进来：“是严先生点的奶茶吗？” “是我。”释东从外卖员身后转出来，笑吟吟地拿着那只箱子进来，给大家分奶茶。 大家此刻看释东的表情，也跟刚才看我的一样了。 小雅双手接过释东递过去的奶茶，笑得眉眼弯弯：“谢谢释教授，恭喜释教授和音洛姐，这奶茶就算是你们的喜糖了吧？” 「明天见」 第294章 恭喜我和释东？还说奶茶算我和释东的喜糖？ 我诧异极了。 释东依旧是那个温润的笑，只是叮嘱大家喝了好好工作，别的什么都没说。 吴凌却拉着我进了办公室，笑眯眯地搂着我的肩：“洛洛你有点不够意思啊，你谈恋爱的事情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啊，还好我们公司有个心急的大喇叭，不然我们不知道多久才能吃上你和释东这口喜糖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谁说我和释东谈恋爱了？” 这谣言传得比我的车子跑得都快。 但我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毕竟，今天到现在为止，见过我和释东在一起的人，也就只有周庭柯和林杳杳。 “你们没谈恋爱吗？那这是什么？”吴凌诧异地看着我，拿起手机给我看。 照片是发在微信公司群的，果然是林杳杳发的。 照片一共有两张，一张是释东牵着我进入如轩的背影，一张是我和释东面对面坐着吃饭，释东正在给我夹黑松露鲜菌水饺，动作和眼神都透着温柔关切。 这两张照片乍一看，会给人造成错觉，误以为我和释东在约会。 而且林杳杳很聪明，她只发了这两张照片，别的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大家自己理解。 所以大家顺理成章地理解成我和释东谈恋爱了。 符合她一贯的手段。 只是我没想到，吴凌也能误会我和释东谈恋爱了。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蹙起眉头，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跟吴凌讲了一遍，又打开照片细节给吴凌看。 “释东当时是拉着我没错，但他握着的是我的手腕，不是我的手，还有这张照片，释东给我夹东西的时候用的公筷，而且他那双眼睛，看谁不是温柔的？ 吴凌低低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早上林杳杳把照片发在公司群里的时候，我就怀疑她是故意编造你的谣言，可我心里真的希望你和释教授能在一起，哪怕只是先试着接受被爱呢……” “你知道我的，我现在脑袋里面只有我们的项目，物语虽然稳住了，但是hero还在关键时期，我没有精力谈恋爱。”我轻轻打断吴凌的话，低声道。 我这句是实话，我确实没有精力谈恋爱。 也没有资格谈恋爱。 “洛洛，你和释教授都在公司，甚至你们就在一个项目组，就算你俩带薪谈恋爱，我也赞同的，何况爱情能够带给人活力，说不定你俩在一起了，珠联璧合，项目进展更快呢？”吴凌的意思我明白，她是还想撮合我和释东。 我却笑着摇头：“不行，万一我们沉浸恋爱，耽误了项目进度呢？” “我从来不担心你会耽误项目进度。”吴凌还不放弃，她看着我的眼睛，突然话锋一转，“洛洛，你之所以不选释教授，是不是因为你还放不下……” “绝对不是。”我没等她说完，就严肃回答，然后岔开话题，“我先跟大家解释一下，免得更多的人误会我和释东。” 吴凌似乎是放了心，点点头同意了。 我朝她笑笑，然后低头直接在公司群发了一条消息：“吴总想为大家改善加班福利，所以派释教授陪我先去探店选品，如轩的品质不错，吴总已经决定，以后大家加班的夜宵就选如轩。” 本来公司加班就是有夜宵的，只是先前我们经费有限，加班提供的夜宵档次不高，现在公司有钱了，也该适当提升一下公司福利了。 实际上，这也不是我的借口，我今天在吃早餐的时候，心中确实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现在借着这个由头解释，刚好。 吴凌随即在公司群里接了一句：“对，我还决定了，加班的夜宵费用从物语项目组的经费里面出。” 我看完，就懂了吴凌的意思。 公司群里很快就有了反应。 大家都十分赞同我和吴凌的这个决定，纷纷表示感谢。 话题顺利从讨论我和释东是否恋爱约会呢，变成了“吴总威武”和“白经理释教授辛苦了”。 这一场风波就此结束，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投入了工作。 我工作的时候全身心投入，几乎注意不到别的，直到有人一把推开了我办公室的门，我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意外撞上了一双带着愤怒的桃花眼。 那双愤怒的桃花眼在看到我以后，瞬间变成了委屈，元天野冲进来，坐在我面前：“姐姐，那两张照片怎么回事啊，你跟释教授真的谈恋爱了吗？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吗？” “你怎么……”我指了指他那头乱乱的奶奶灰头发。 这小子一向注意形象，这头发今天这么乱，一看就是匆忙跑过来的。 “姐姐你别管这个，你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啊。”元天野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头发，只是扯着我的袖子催促我，“你快点回答我，你和释教授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我不要听别人讲，我要听你亲口说。” 我知道他的性格，他这会儿是真的急躁。 我先倒了一杯水给他，然后认真回答：“没有，我和释东只是好朋友的关系，今天早上在如轩一起吃了顿早餐而已，却被有心人拍了错位照片。” 从我说没有的那一刻起，元天野的神情就明显放松了，听完后面的话，他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我姐姐怎么可能放着我这么年轻帅气的不要，选了个老男人，再说了，我姐姐这么优秀，一般人也不可能入了我姐姐的眼。” “什么老男人，不许这样讲，释东很好很优秀。”我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话了，不由打断他，正色言道，“我们是好朋友，我不希望他被这样评价。” “好吧好吧，释教授确实挺好的，除了年纪大了点，这样说可以不姐姐？”元天野改口很快，然后话锋一转，“反正都比周庭柯那个狗强，我知道你和释东谈恋爱的时候，还能控制自己，如果男主角换成周庭柯，我就不是出现在姐姐这里了。” “那你会出现在哪里？”我倒是有些好奇。 元天野哼了一声：“我会直接去找周庭柯，锤爆他的狗头。” 第295章 对于元天野的回答，我哑然失笑，接着认真说道：“我永远也不会跟周总有恋爱传闻，不过你呀，也控制控制你自己，不要那么冲动，动不动就锤人，惹人担心。” “姐姐你担心我啊？好，我不做让姐姐担心的事情，以后我一定注意。”元天野的眼睛亮了亮，然后满口答应。 这小子的关注点总是那样奇怪，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准备继续工作。 这小子却扯着我的袖子不撒手：“别的事情我都能控制，可是姐姐，一遇到你的事情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啊。” 我一愣。 他继续洛洛叨叨：“我这几天正在搜罗那个逃走的物业工作人员的下落，就没来公司坐班，我今天本来在永城找人呢，结果我一看公司群里居然冒出来这样两张照片，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慌，幸亏不是真的，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听完元天野的话，大惊失色：“你飙车从永城回来的？谁让你飙车的？” 难怪这小子这几天都没有露面，我以为他是有别的事情出去了，没想到，是为了我。 而且永城距离京港驾车正常需要三个小时，可从林杳杳发出照片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他是怎么回来这么快的？当然是飙车。 可他是疯了吗，飙车很危险的。 许是我这一刻的眼神和语调都很严厉，元天野像是被吓到了，一下子闭上了嘴巴，怯怯地看着我，像是一个犯错被训斥的小孩儿：“对不起姐姐，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他这个样子真的很乖巧小狗，但我心头余怒未消：“你最好永远也别有下次，不然我……” 我话都没说完，元天野就忙不迭地点头保证：“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说完还把我的杯子送到我嘴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但是姐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最害怕的就是惹你生气了。” 到底是谁说这小子脾气暴躁无脑任性的？其实这小子一点也不无脑，他很懂察言观色，也很会哄人，我看他这样，都没有办法继续生他的气了。 我端过杯子抿了一口茶水，问起永城的情况。 “我这边接到了线索，说这人当天晚上就从京港坐车回了永城，但她家是在永城下面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需要再往下查，不过姐姐你放心，这事一定会查出来的。”元天野把情况讲了出来。 有些偏远的地方，交通不便，也没有城市里这些随处可见的监控，要想查这样一个人的行踪，确实不容易。 我沉吟片刻，准备开口，却听到外面传出一阵吵闹的声音。 冯文婷的声音很尖锐，愤怒又失望：“林杳杳，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看你可怜把你当好朋友，你就这样对待朋友的？” 我和元天野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的动静吸引。 只见冯文婷站在那里，指着林杳杳的鼻子怒骂：“你口口声声说跟我一见如故，还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我帮了你那么多次，为你两肋插刀，你现在插我两刀？” “文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我了。”林杳杳似乎是被冯文婷的指责吓住了，红着眼睛咬着嘴唇站在那里，含泪看她，然后伸出小手扯住冯文婷的衣角，“你先不要生气，我们在这里吵架会影响大家工作的，咱们换个地方聊好不好？” 冯文婷一把甩开她的手，却还是朝着休息区的方向去了，林杳杳立刻也跟了上去。 “真是难得一见，这俩人居然还能吵起来。”元天野挑起眉梢，饶有兴趣地问我，“姐姐，你好不好奇这俩人为什么吵起来？” 我摇摇头：“不好奇。” 其实不是我不好奇，是我已经知道冯文婷为何对林杳杳发火了。 但这事并不关我的事，我不关注。 元天野来了公司以后，就不想走了，我却担心他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硬推他回去补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专心于工作，临近中午我拿了一份资料去了吴凌办公室找她签字。 我刚走进吴凌办公室时，就见她手忙脚乱地挂电话：“不说了，我挂了。” 我见她脸上绯红一片，眼底眉梢还有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甜蜜喜色，我便知道她挂的是谁的电话：“曾助理又要给你送爱心餐？” “什么爱心餐，那才值几个钱，姑奶奶才不稀罕。”吴凌做出一副嫌弃模样，勉强压住翘着的唇角，“他找我，是为了问你的情况的。” “问我什么情况？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我颇为诧异。 “好问题，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但他支支吾吾不肯说，只说问问你心情如何，我说林杳杳故意散播你和释东的谣言，这事落在谁身上谁能开心？也就我们洛洛稳得住，愣是没影响工作，他一听这些，语气就放松了。” 吴凌说到这里就顿住了，然后突然凑近我，压低了声音：“我猜曾智这通电话是周庭柯授意的，为的就是来打探你和释东到底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听说只是谣言，立马就放松了。” “你多想了，周总怎么会关注我谈不谈恋爱，人家跟林杳杳好着呢，就算这通电话是周庭柯授意曾智打来的，为的也是林杳杳，是担心林杳杳在公司被你我刁难。”我却不这么认为。 早上在洗手台处，周庭柯是怎么跟我使眼色让我配合他说谎哄林杳杳开心的，我可都还记着。 说起来，周总的最关心的当然是林杳杳，让曾智打电话从吴凌这里探口风，自然也是为了林杳杳。 “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曾智就是想知道你和释教授是不是真的谈了，我看他倒是一句话也没问林杳杳的。”吴凌皱起眉头。 我赶紧岔开话题：“不管他们了，你快看看我这份预算，觉得合理的话，就签个……” 我的话没说完，吴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我和吴凌都诧异抬头，却看到一脸泪痕的林杳杳走进来，不满的：“吴总……白经理也在啊，刚好，我想来问问，吴总你是为了白经理，故意克扣我的工资吗？” 「明天见」 第296章 我看林杳杳眼睛还是红的，那张白嫩的小脸上虽然用粉底遮盖过了，却还隐约能看出一只巴掌印，看来冯文婷这波火气很大。 不过也是她自己活该，既然她把冯文婷当好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好朋友的心思，既然知道了好朋友的心思，又为何非要做让好朋友生气的事情呢？ 说到底，她只是一开始就没有把冯文婷当朋友，她只把冯文婷当工具人利用。 而林杳杳这个一向爱美的人，顶着这样一张带着巴掌印的脸也要冲进吴凌的办公室质问我们，自然是因为，她的利益受到了严重损失。 早上吴凌在公司微信群里宣布那条消息的时候，我就猜到林杳杳会找我们。 但我没想到，她来找我们，为的不是周庭柯，而是她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全公司加班夜宵的费用从物语项目组的经费里面出，花的是周庭柯这个投资人的钱，怎么林杳杳说的是她的工资被扣了？ 我不解地看向吴凌。 吴凌被林杳杳劈头盖脸质问，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林经理何出此言呢？我什么时候克扣你的工资了？”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我的工资少了一部分，物语这段时间收益那么好，怎么我的工资反而少了？我去找了财务，才发现你改动了我的工资结构。”林杳杳语速飞快，语气有些激烈地质问，“吴总，为什么呢？” “哦，这个啊，公司改革，工资结构调整了，这不是很正常吗？”吴凌坦然自若。 工资结构调整了？ 我更意外了，这事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林杳杳的脸涨红，眼眶红红的，语气更加激烈了：“那为什么别人的都没变，就变了我一个人的？别说全公司员工了，就算同为物语项目的成员，他们都没变，只有我自己的变了，吴总，你这不是故意针对我吗？” 调整工资结构，还只调整了林杳杳一个人的工资结构。 吴凌这事做的确实是太明显了。 我能理解吴凌这样做的原因是为我出气，但是她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 这会儿林杳杳只是自己来质问，可若是事情传到周庭柯的耳朵里，他又要来兴师问罪说我们针对他的心尖宠了。 我心中又存了疑虑，我认识吴凌这么久，她可不像是会这样操作给对方留下把柄的人。 果然，吴凌抱起手臂，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的林杳杳：“林经理，你说话要讲证据啊，谁说我只调整了你一个人的工资结构，我们公司所有人的工资结构都是调整过的，就连我和白经理都没有例外，大家一视同仁，你怎么能说我针对你呢？” “是，大家的都调整了，可是他们的调整了以后，根本就没什么变化，只有我的少了三分之一。”林杳杳更急了。 “那林经理就得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了，你来公司这么久，担着游戏策划经理的名头，却什么实质性的成绩都没做出来，当然就拿不到那么多了。”吴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不过林经理其实也不在意这点小钱的对吧，毕竟你有一个投资人的男朋友，你薪水多少也都无所谓的对不对？” 我听到这里，原本提着的心就放了下来，我就说嘛，吴凌做事不会那么不圆滑。 同时我也明白了，吴凌确实是为了我出气，故意针对林杳杳无疑。 她选用的方式很周全，她按照工作实绩来发放工资，别的员工都是真正做事的人，工资自然没有变化，但林杳杳什么都没做出来过，这个调整方式，自然就不利于她。 林杳杳这样直接来找吴凌质问，不仅挑不出来毛病，还被吴凌刺了一顿，那张小脸上的神情更难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林杳杳来我们公司挂了个游戏策划经理的名头，也就是为了镀金，她薪水多与不多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来找吴凌质问，其实就是看出了吴凌在针对她，心里不痛快。 她咬着嘴唇盯着吴凌许久，才把目光转移到我脸上：“所以，吴总真的是为白经理出气，才故意这样整我的？” “林经理，吴总刚才才说过，讲话要有证据，首先吴总并没有针对你，其次……”事情既然扯到了我身上，那我必须要开口了，我直视林杳杳，郑重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坏事，所以觉得吴总要为我出气？” “是啊，林经理，你对白经理做了多少坏事呢？”吴凌也眯起眸子，冷笑着问道。 林杳杳对我做过的事情，可不只今天这一件。 此事，我和林杳杳都心知肚明。 林杳杳说不出来话了。 “吴总之所以调整公司全体员工的工资结构，也只是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带动大家更加投入工作，并没有针对林经理，还请林经理不要胡乱猜测，给吴总杜撰罪名。”我再次开口。 我在说猜测，杜撰这两个词时，特意加重了语调。 林杳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明白我说的是她今天故意在公司微信群里发我和释东错位照，引大家误会我们在谈恋爱的事情。 “好，是我误会了。”林杳杳僵着一张脸，说完这句便要离开。 吴凌却又叫住她：“还有一点啊林经理，请你以后记住，进门的时候记得敲门，不要贸然闯入，这是基本的礼貌。” 言外之意就是，你林经理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教养不够。 林杳杳的脸就像是又挨了一巴掌，我能听出她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我记住了，那就不打扰吴总和白经理谈事情了。” “好，麻烦林经理关一下门。”吴凌脸上的笑容自然极了。 林杳杳最后是铁青着脸走的，门刚一关上，吴凌便笑得开怀极了：“我就等着她来找我呢，果然，这次总算让她吃了一回瘪。” 我心中却有些担忧：“万一她又去找周庭柯……” “让她找去，我猜这次周庭柯才不会为了她来挑我们的刺！”吴凌一脸的不在意。 第297章 整个下午我都在担心周庭柯来公司找吴凌的麻烦。 毕竟，吴凌虽然面上做得圆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确实针对了林杳杳。 周庭柯那么疼爱林杳杳，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心尖宠受委屈？ 可奇怪的是，事情就如同吴凌猜测的那样，周庭柯并没有来，就连我的手机都没有收到周庭柯问罪的电话。 倒是释东下午来了三趟我的办公室。 一趟是给我送咖啡，一趟是来给我送甜点，最后一次他来给我送一个新的键盘手托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释东，你要是再频繁往我办公室来，恐怕早上我和吴凌的澄清就都作废了，大家又要误解我们了。” “我不是怕他们误解，我倒怕他们不误解。”释东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声音很轻，看似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我敲击键盘的动作一滞，当做玩笑回了过去：“如果他们真的误解了，可就要给释东你带来麻烦了。” “如果这是麻烦的话，那可真是让我欢喜的麻烦……”释东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一抬头，就撞上了他那双温柔含笑的眸子，心跳的律动乱了一刹。 京港的冬阳通过窗户，恰好有一抹斜照在他脸上，把他原本就温柔的脸衬得越发有温度，他就这么静静含笑着我，我的脸颊都开始烫了。 空气有些微妙，我慌乱地别开脸，躲避他那双眸，却忘记我脖子的扭伤还没有恢复好，不能大动作，这么突然地一扭头，我只觉得脖子传来一阵酸痛，痛得我眉头一皱，轻哼出声：“哎呀……” “扭到了？快别动。”释东的眼睛瞬间就不笑了。 他立刻起身，转到我身后，伸手就要替我揉脖子。 “没事，释东，我已经好了，不用揉了。”我拦他。 他却执意，手掌已经按在了我的肩膀上：“都痛得出声了，还说没事，你乖乖坐着别乱动……” 就在此时，我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与此同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已经从门口到了门内：“白经理，我新出了几个游戏人物的文案策划，想给你看一下……释老师，你也在啊。” 是冯文婷的声音，她虽然敲了门，却在敲门的同时直接闯进了我的办公室。 我和释东此刻的情形全部暴露在她面前，她原本带着兴奋的神情在一瞬间凝住，明显地失落下来。 释东原本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掌，收回去了，他的声音温润平和，脸色也平静了很多：“是啊，我来找白经理谈事情。” 我也坐直了身体，看向脸色有些失落的冯文婷：“你刚才说出了几个游戏人物的文案策划？刚好释教授也在，我们可以一起看一下讨论一下。” “好，我也看一下。”释东重新回到我对面的位置坐下，还拉了一张椅子招呼冯文婷坐下一起谈。 冯文婷刚才还失落的神情，在释东招呼她坐下的时候，明显缓和了很多，她把笔记本电脑展示在我和释东面前：“喏，这里就是，我设置的这几个游戏人物灵感来源于我国古代的四大美女，然后根据几个人的出身背景以及个人经历，设置出了不同的属性和技能点……” 不得不说，冯文婷虽然性子骄纵和急躁了一点，但是这位千金大小姐跟林杳杳不同，她还是有实力的。 她设置的这几个游戏人物挺有意思，虽然整体的轮廓还有些粗糙，但是设置新颖，我及时给予了鼓励：“这个思路不错，可以继续做下去。” “文婷确实很不错。”释东似乎也很惊喜，看着冯文婷的目光中带着赞赏。 冯文婷的脸色便灿烂起来，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却还是保持了一份谦逊：“是释老师给我的灵感，那天晚上释老师在我家喝酒，跟大哥聊起了古代的四大美女，我是因此得来的灵感，说起来这份文案也有释老师的一份功劳。” 那天晚上。 应该就是释东被冯文灼拉去喝酒的那天晚上，当时冯文灼说是家宴，看来释东那天在冯家喝得很开心。 释东似乎也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笑了起来：“当时冯总拉着我聊历史人物，我便随口提到了这四个，没想到文婷当时听进去了。” “释老师的见解独到又深入，我受益匪浅，当然要认真听。”冯文婷目光全落在释东脸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仰慕，唇角的笑意也透出了少女的羞涩。 冯文婷又站起身：“那我就按照白经理和释老师的指点，继续做下去了？” “好，这四个人物可以深挖一下，属性和技能点可以多考虑几个角度。”我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并且鼓励小姑娘继续努力。 释东也给予了鼓励：“继续加油。” 冯文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抱着电脑正准备出门，却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朝释东道：“释老师，这几个人物的数值策划我想跟你请教，能不能请你帮帮我？” 释东是个很好的老师，学生虚心求教，他便立刻答应：“当然可以。” “好，那你们一起去吧。”我笑着看两个人走出去，重新低头忙于自己的工作。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来了一条消息。 我随手拿起，很有些意外。 这条短信居然来自于一个陌生的号码。 但看完下面的消息，我就知道了这个陌生号码的主人。 “白小姐，冒昧打扰你了，我是章庭远的母亲，我从庭远那里要来了你的号码，想约你晚上喝个美容茶，可以吗？” 是章四夫人的消息。 看到她来的消息，我一点也不觉得冒昧，反而觉得高兴，对于美人的邀约，我也不想拒绝。 于是我立刻回了消息。 “当然可以了夫人，晚上几点钟，我们在哪里见？” 章四夫人的消息很快就过来了：“等你下班，我们在汉民路的绮丽美容院见面好不好？” 我当然满口答应。 下班时间一到，我整理好资料，关了电脑准备出门。 迎面却撞上了吴凌。 “洛洛，你这是晚上有约了？” 「明天见」 第298章 我对吴凌没有隐瞒，笑着点头：“是啊，跟一位朋友约了美容院。” “美容院？难得呀，总算见洛洛你愿意享受生活了。”吴凌挽着我的手臂同我一起往外走，听完我的话，颇为意外，然后笑着说道，“人就是要学会享受生活，原本还想带你去享受享受别的呢，” “享受别的什么？”此时我们已经进了电梯，我闻言有些好奇地问她。 她笑得弯起了眼睛：“金帝斯最近新来了一批弟弟，比原先那批还要优质，那翘臀那长腿啧啧啧，洛洛你看你也没有男人，又不肯谈个恋爱，我得带你适时去放松放松呀，女人如花，是需要滋润的啊……” 就在此时，电梯到了一楼。 “那些好弟弟我是无福消受的，还是留给你吧。”我与她一起往外走，笑着说道。 吴凌低低叹了一口气：“算啦，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这倒是让我意外，我挑眉看她，笑着打趣：“看来曾助理还是不错的，能让你为了他舍弃一片森林。” “我才不是为了他，我是觉得一个人去玩没意思，毕竟好姐妹要有福同享，我一个人享受不痛快，还不如回家好好睡觉。”吴凌一本正经地辩解，却分明不敢直视我带笑的眼睛，还故意岔开话题，“对了洛洛，是哪位朋友约你去美容院？是女孩子吧？” “是章四夫人，章庭远的母亲。”我顺势把我与章四夫人相识的过程简单讲了出来。 吴凌听完，眸子睁大，颇为诧异：“你们真的就见了三次吗？” “是啊，连上今天早上，一共就见了三次。”我如实回答，然后好奇问她，“怎么了？” “这位章四夫人出了名的清冷不爱见人，除了章老夫人和章老爷以外，别人想跟她说上几句话都是难的，所以平时的宴会，她根本就不出席，我跟章家豪的时候，也就年夜饭的时候见过她一面，还是遥遥见了一面，她还跟着章老夫人提前离席了，我连话都没跟人说上一句呢。” 吴凌极为意外：“可是按照你的描述，这位章四夫人对你，可是热情主动得让我有点不敢认了，你确定你认识的那位就是章四夫人吗？” “释东认识她的，确实是章四夫人，她生得极美又极有辨识度，这样的美人现实中我就见过她一个，你不是也说章四夫人十分美丽吗？我应该没有搞错。”我认真说道。 “那倒也是，她生成了那个模样，想把她搞错也难，但是她对你的这个态度，跟她以往的风格真的不一样。”吴凌皱起眉头，“第一次见面就主动跟你说话，第二次又主动去病房看你，第三次又主动找到你询问恢复情况，这会儿居然又邀请你去她的地盘……” “她的地盘？”吴凌这话让我意外，“你是说，绮丽美容院是她的？” “对呀，她那样难得的美貌，当然要好好保养，绮丽美容院就是章老爷专门为她开的，里面引进的都是最高端的美容机器以及技术最好的美容师，因为这个，所以各路贵妇人都爱去她的美容院，但她这个人又不爱见人，所以她不会约人一起做美容的。” 吴凌越说我就越觉得惊奇。 这么看来，章四夫人对我确实很不一样。 难怪今天早上释东看到章四夫人与我说话，会那样的意外，可能他也知道章四夫人的性格吧。 可，章四夫人为何对我这般不一样呢？只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互相觉得亲切眼熟，觉得与我投缘吗？ 我琢磨不出来。 吴凌却率先想出来了：“那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洛洛你人漂亮又有才，章四夫人一眼相中你了，想给她的宝贝儿子选了当媳妇儿，所以才对你这样关切亲密……” “怎么可能，你又乱猜。”我戳了吴凌一下，打断她的话。 却又听到有人打招呼：“吴总，白经理。” 我闻言抬头看去，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周庭柯和曾智。 吴凌打了招呼，周庭柯颔首示意。 站在他身后的曾智则目光直接黏到了吴凌脸上，一双眼睛亮亮的，脸上全是笑，脸还红了起来，我在心中感慨，幸亏曾智没有长尾巴，不然这会儿他肯定在疯狂摇尾巴。 吴凌的神情还算淡定，但也藏不住唇角的笑意，她故意不去看曾智，轻咳一声，又问：“周总是来接林经理下班的？那今天恐怕得辛苦周总多哄哄……” “不是。”不等吴凌的话说完，周庭柯就开口了。 这话让人意外，我不由看了他一眼。 却见周庭柯的目光尽数落在我脸上，不复一直以来的冰冷锐利，倒是难得的平和，还有点想跟我说话的意思。 但我很快就想到早上在如轩洗手台那边发生的事情，心中登时一阵烦闷。 我连多看周庭柯一眼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对吴凌道：“章四夫人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好，洛洛那你开车注意安全。”吴凌叮嘱我。 曾智却在此时抢着开口了：“嫂子，你去哪儿呀？”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吴总啊，问问她，下班要去哪儿，顺路送她回家，给她炖个爱心养胃粥什么的，这才是正经。”我不愿意搭理周庭柯，却对曾智和吴凌的关系进展喜闻乐见，所以笑着开玩笑逗了曾智一下。 果然，我这话说完，曾智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又开始那种熟悉的结巴了：“我，我一会儿就去。” “好，我在精神上支持曾助理。”我趁机走开，朝同样红了脸的吴凌挥手告别。 依然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灼热的目光紧追着我的脚步。 这个周庭柯，他又在盯我。 可我懒得搭理他。 我如约在绮丽美容院门口见到了章四夫人。 她一见到我，就紧紧握着我的手，温软的手掌像质地温润的古玉，裹在我的手外面，拉着我就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含笑道。 “店里有位手上功夫很好的美容师，让她给你好好揉揉脖子。” 第299章 我原本以为章四夫人约我来她的美容院，是要我陪着她做做美容喝喝茶，外带陪她说话解解闷的。 毕竟，每次沈华兰约我，都是这样的，不管是吃饭还是下午茶，永远都是要我陪她消遣解闷，还要我伺候她拎包陪笑，我扮演的一直都是个随从加仆人的角色。 可我没有想到，章四夫人特意找我来她的店里，是惦记着我脖子上的扭伤，专门挑了个技术好的美容师为我按摩。 一时间，难言的感动和温暖包裹了我，我看着她温柔可亲的眉眼，突然意识到，从最初相识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亲切的，关心我的。 从未高高在上，也从来没有冷漠疏离。 章四夫人却像是未曾察觉我眼底的诧异，把我安置在一间装饰精美别致的房间里，先找了一件全新干净的长袍让我换上，又让我躺在柔软的沙发椅上，随后就有一名穿着简洁大方的美容师走进来，礼貌地打了招呼，便动手替我上了精油，细细按摩。 屋子里光线柔和，又点了熏香，味道并不浓又很好闻，跟章四夫人身上的气味一样，让人觉得亲和，又觉得放松。 我躺在那里，看着身边斜斜靠在贵妃塌上同样穿着干净长袍的章四夫人，只觉得她整个人都美得不似在人间，竟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仙女。 我觉得，吴凌一定是误解了这位章四夫人，或许她并非是清冷孤僻不爱理人，只是别人都不够了解她不懂她，因此不知道她清冷的外表下，其实是这样的温柔和善。 此刻，章四夫人的目光也尽数落在我脸上，眼底除了温柔以外，还隐含着一些复杂的情绪，她笑着问道：“白小姐平时都爱去哪家美容院？”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没有什么时间去美容院的。”我如实回答。 我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别注重外貌的人，美容院这种地方我确实不常来，何况这几个月以来，我的心思全都在项目以及我的计划上，今天如果不是章四夫人邀约，我可能还是想不到要来这种地方。 “那可真是奇了，白小姐平时不做美容，皮肤却还能保养得这么好，真是天生丽质，让人羡慕不来。”给我按摩的美容师闻言，忍不住开口夸道，“我们美容院不止接待各种贵妇名媛，就连经常上镜的明星也有过接待的，我见过这么多人，白小姐的皮肤状态能排得上第二的。” “过誉了。”我很有些不好意思，然后笑着开口问道，“排第一的一定就是夫人吧？” 这倒不是我故意恭维章四夫人，实在是我第一眼见到章四夫人的时候，便有这样的感觉，她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人，各个方面的状态都让人惊艳，无人能及。 “是啊，白小姐你的眼睛可真亮，我们家夫人的皮肤是极好的。”美容师立刻点头称是。 “很多人都以为我家夫人的皮肤是打针美容来的，其实不是的，她跟白小姐一样，都是天生的好皮肤，便是只用清水洗脸，也依然是这样的好状态，只是外人不知道，都以为是我们院的机器好技术好，都争着来我们院做项目，都是一掷千金，只求能跟夫人一样，其实这机器再好技术再好，也根本到不了我家夫人的那个状态。” “你说得也太夸张了，我也会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只是你们都不知道罢了。”章四夫人笑意愈深。 她原本就生得极为美丽，微微浅笑便让人觉得美不胜收，此刻笑得眼睛微弯，那张白皙的脸颊上竟然显现出两只轻浅的梨涡，又给她添上了一份娇艳明媚。 我竟一时看失神了：“夫人，你真的好美。” “白小姐才是真的美。”章四夫人笑意晏晏，然后顿了一下，又柔声道，“我已经上了年纪了，比不上白小姐青春年少，花朵一样的年纪，花朵一样的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我脱口而出，“何况谁又没有年轻过呢？夫人像我这般年华时，一定更美。” “错啦……”章四夫人却神情一黯，眉尖蹙起一段淡淡的愁，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仿佛起了雾，“我像白小姐这般年岁时，正是人生最为悲惨的时候，当时的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差点就不在人世间了，哪里还谈得上美不美的……” 我见她蹙眉，又听她说了这些话，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拉扯的痛，这一瞬间，我很想伸出手去，抚平她眉间的愁。 章四夫人却像是意识到气氛有些低落，立刻又笑了起来，岔开了话题：“瞧我，好端端的提那些不开心做什么？白小姐，你难得来一次，干脆待会儿顺势让小苏为你洗个脸做个简单的护理好不好？” “好啊。”其实我并不在意洗不洗脸，但是我想留在这里，多跟章四夫人待一会儿，便答应了。 小苏的技术确实很好，被她按摩完脖子以后，我瞬间觉得肩颈都松快了不少。 她很快就又为我安排了洗脸项目。 在这期间，章四夫人一直在陪着我说话，听起来都是一些零碎的事情，比如我小时候在蚌城的光景是什么样的，是哪一年到的京港，对这里的口味以及生活习惯不。 我很愿意跟她说话，对于她这些零碎的问题，我都一一作答。 最后小苏帮我敷上了面膜，我就不方便说话了。 章四夫人便笑着说道：“我们美容院的厨子手艺还不错，最擅长南方菜，听说白小姐就喜欢南方菜，待会儿你洗了脸，品尝一下好不好？” 我听完心中又是一动，章四夫人实在是细心，连我的口味都知道。 我刚准备点头，却听到这个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夫人，周夫人听说您今天在美容院，想见您一面。” 周夫人？ 我默默猜想，是哪位周夫人。 却又听到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章四夫人，冒昧打扰了。” 我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愣，沈华兰居然也来了章四夫人的美容院。 「明天见」 第300章 我一下就认出了沈华兰的声音，可章四夫人却像是跟沈华兰很不熟，有些疑惑地看向小苏：“哪个周夫人？” “夫人不记得她了？就是周家那位刚进门两年的大夫人啊，她是咱们院的s级会员，消费不少，一直都很想见见夫人的，只是夫人平时都不在店里，没有见过她。”小苏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听完这话就明白了，难怪当初在沈华兰的生日宴会上，我没有见过这位章四夫人，原来她们一次都没见过，章四夫人根本就没有参加沈华兰的生日宴会。 章四夫人听完小苏的话，也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微微蹙眉，那张刚才还对我温柔亲切的脸，此刻却似乎笼上了一层疏离冷淡的霜：“既然大家不相识，她何必非要来打扰，真是冒昧。” 这话听得我又是一惊。 这一刻，我又有点相信吴凌先前说的话了，章四夫人好像真的是个挺清冷的性格，此刻她就有种生人勿扰的疏离和冰冷。 小苏就劝章四夫人：“这位周夫人虽然品位不行，但毕竟如今已经坐了周家大夫人的位置，她的儿子与老爷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人家已经到了门口，夫人就当是给老爷一分薄面，见见这位周夫人吧？” “生意上的往来是男人们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章四夫人却不为所动，容色越发冷漠，“何况，她难道不知道我今晚有贵客吗，偏要这个时候来打扰，太没有分寸了，请她走吧。” 小苏面露难色。 我听到这里，赶紧开口：“夫人，没关系的，或许周夫人找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何况我这边还需要一点时间，不影响的，你先去接待她吧？” 章四夫人刚才还清冷的神情几乎在一瞬间化了霜，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白小姐真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好吧，那我就快速把这位周夫人的事情处理一下，待会儿回来我们就开饭。” “好。”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章四夫人对不同的人确实有不同的态度，对于别人，她好像真的很不耐烦。 小苏松了一口气，朝我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随即就去开了门：“周夫人，抱歉，我们家夫人今晚有贵客，让周夫人久等了。” “原来章四夫人有贵客呀，真是难得见到章四夫人愿意接待客人。”沈华兰笑着走进来，目光先是看向章四夫人，然后就看向我。 但她看我的眼神很陌生，就像是认不出我一样，我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脸上此时敷着厚厚的面膜，所以她没认出来章四夫人的“贵客”就是我。 “是啊，是很重要的客人。”章四夫人的脸色虽然稍稍缓和，但在面对沈华兰时，依旧淡漠，“不知道周夫人找我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这件事还真是有些紧急，不然我也不会贸然来打扰章四夫人会见贵客。”面对章四夫人的淡漠，沈华兰很客气礼貌。 章四夫人这才站起身来，慢慢朝门口走去：“周夫人找我是什么要紧事啊？” 似乎她不愿意在这间屋子里跟沈华兰谈事。 沈华兰果然随着她的脚步走，但我还是听到了她的话：“是这样的，我想请夫人让你们院里面最好的那个美容师小苏帮我家庭柯按摩一下，他昨晚宿在老宅，受了点风寒，说是闹了一天的头疼，难受的不得了，竟是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但是我听闻夫人正在用小苏，所以就想来问问，小苏什么时候得空呢？” 周庭柯？ 我听到这里有些意外，沈华兰不是一个人来的美容院，她还带来了周庭柯。 而她之所以紧急求章四夫人，就是想让小苏快点去替周庭柯按摩缓解头痛。 等等，她刚才说，周庭柯昨晚宿在老宅？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么说，周庭柯早上跟我说的那句话居然是真的，他昨晚真的住在老宅，没有跟林杳杳在一起？ 那，昨晚我竟是误会了他？ “白小姐，您的面膜差不多了，我帮您洗掉吧。”小苏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自己洗吧小苏，刚才周夫人说了，需要你去帮周总按摩一下头部缓解疼痛，看来这事确实很紧急，你快些去吧。”我却坐起身来，笑着朝小苏说道，“谢谢你刚才帮我按摩，你的手法确实很厉害，你按过以后，我感觉脖子都好了。” “谢谢白小姐体谅，以后白小姐有需要的时候尽管来院里找我，白小姐是我家夫人的贵客，我竭诚为白小姐服务。”小苏朝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整理好随身所带的箱子，赶着去追沈华兰和章四夫人的脚步。 我听到身后的门打开又关上。 我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洗脸池边，弯腰接了水，清洗脸上的涂抹式面膜。 正在洗的时候，我又听到房间的门打开又合上，仿佛有人又进来了。 但那人进来以后并没有说话，我只听到有脚步声向我靠近，便轻轻叫了一声：“夫人？” 对方没有回答我，看来进来的不是章四夫人。 我又试探性问了一句：“小苏，是你吗？” 依旧无人回答，看来也不是小苏。 但那脚步声还在靠近，而且听起来脚步稳健，不像是女人的脚步。 是男人？ 此刻房间里只有我一人，一个男人走进来，还不声不响？ 危险的信号在我脑海里陡然亮起，我顾不得脸上没洗干净的面膜，迅速转身，腰却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紧紧圈住，我整个人都被这双手臂带的双脚离了地。 这种脱离地面的感觉让我更加惊恐，我失声惊叫：“谁？” 下一刻，我的鼻端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清冽的，幽淡的。 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好像，是那个他。不，又不是那个他。 “周庭柯，放开我，你做什么！”我刹住喉头的尖叫，扭转身体，瞪向面前的男人。 他却猛然收紧手臂，迫使我的身体贴在他胸口，那清冽的气息将我全身笼罩包裹。 我们的距离很近很近。 他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吻住了我的唇。 第301章 我在周庭柯墨色的眸底看到了满脸惊恐的自己，以及我脸上还没有洗干净的面膜。 可是下一刻，我就看不到了，因为他垂下了眼眸，这个吻更加深入肆意。 他的索取渐渐让我觉得窒息，我想要挣脱他，可我的身体都被他结实的臂膀困在怀中，竟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缺氧让我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直到我快要撑不住的那一刻，周庭柯的唇终于从我唇上离开。 我大口呼吸，剧烈咳嗽让我溢出了泪，我抬头，狠狠瞪他：“周庭柯，你疯了吗？” 他不是头疼了一天，急需要美容师替他按摩缓解疼痛吗，怎么又溜进这个房间，还趁我洗脸的功夫不做声地袭击我。 今天他也没喝酒，为什么还会找上我，把我错认成林杳杳强吻？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疯了！ 我的手掌抵在周庭柯的胸口，用力推他。 可他的手臂如同铁臂，我用尽全力也挣脱不了他的怀抱，情急之下，我一脚踩在他脚面，骂他：“放开我！外面还有人，你不怕被看到吗？” 章四夫人和沈华兰都还在美容院，如果被她们看到我和周庭柯的这副情形，我该如何解释？ 我可是前不久才在周老夫人和沈华兰的面前拒绝了周家长媳的位置，我甚至又在沈华兰单独邀约的时候再次重申，一切只是一个意外，我与周庭柯已经是过去时，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她若是看到这一幕，定会觉得我当时的拒绝是欲擒故纵，觉得我出尔反尔，故意与周庭柯纠缠。 章四夫人虽然不知道我和周庭柯的关系，但她一定知道周庭柯的女朋友是林杳杳。 如果给她看到这一幕，她恐怕会误以为我是那种故意勾引别人的男朋友，破坏人家情侣关系的女孩子。 我与章四夫人很投缘，我不愿意让她对我有任何误解。 “放开你？”周庭柯只是稍稍用力，我刚刚拼尽全力才拉开的那点距离便瞬间消失。 我与他再次紧贴在一起。 他墨色的眸子里如巨浪翻涌，眼底却卷动着一股浓烈的暴戾，一开口，又是那个熟悉的腔调，阴阳怪气，嘲讽满满：“白音洛，你是怕被章四夫人看到，影响了你的好形象，以后就没法做章家六儿媳了是不是？” 我一时怔住，定定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一下班就急匆匆来赴章四夫人的约，是急着讨好她，好顺顺利利做她的儿媳妇，对吧？”周庭柯眼睛里淬着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的眼睛太冷，我刚刚涌动出的那股燥意，也被他眸中的寒意击中，一起冷下去，沉下去。 清雅素净的雅间，那抹暖香散尽，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风太猛烈了，顺着窗缝吹进来了，此刻我只觉得冷。 原来他以为我赴章四夫人的约，来章四夫人的美容院，为的就是讨好找章四夫人，好嫁入章家成为豪门儿媳。 原来，过了这么久，在他眼里，我依然是那个为了嫁进门，千方百计讨好未来婆婆的舔狗。 也不能全怪人家，毕竟当初我跟周庭柯在一起的时候，为了能够永远跟他在一起，我确实绞尽脑汁，使劲浑身解数讨好沈华兰。 我不只是周庭柯的舔狗，也是沈华兰的舔狗。 我为了我那所谓的爱情，当牛做马，当佣人，当保姆，当老妈子！ 所以周庭柯当然可以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今天来，也是来讨好章四夫人，给她当佣人当保姆当老妈子的！ “是，我就是着急来讨好章四夫人的，我就是很喜欢她，我想跟她待在一起，我想成为她的家人。”长久的安静以后，我终于开口了。 我静静看着他那张蕴含着怒意和锐利的脸，唇角浮起淡淡苦涩，语气却轻松随意：“但，这跟你周总又有什么关系呢？工作的时候，您是投资人我是项目负责人，可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想讨好哪位夫人，嫁进谁家当儿媳，跟周总您有什么相关？” 周庭柯脸上的神情一滞，那双幽黑眸子里的怒火明显消融。 我盯着他，趁机又道：“还是说，周总您还没有放下我，依旧对我念念不忘，所以才紧盯着我的私事不放，生怕我嫁给了别人？” 我这话一出口，周庭柯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底闪过一道慌乱，然后松开了一直禁锢我的手臂，迅速向后退了两步。 我听到他用嫌弃的嘲讽的语调冷声开口：“念念不忘？白经理，别做梦了，我对你有什么念念不忘！” 周庭柯的反应跟我预料的一模一样。 他如今的爱人是林杳杳，自然不可能对我念念不忘，而且他为了避嫌，不被林杳杳误会，一定会跟我远远拉开距离。 他果然放开了我，不再咄咄逼人地质问我，还明确表达了对我的嫌弃和厌恶。 可我的心，为什么没有预料中的轻松，反而觉得那样失落难过？ 就连苦笑都维持不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真是巧啊，大伯母，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您。” 这道声音也很熟悉，只是这道声音出现在这里，着实让我意外。 这居然是周聘之的声音。 他好像遇到了沈华兰，正在跟沈华兰打招呼。 “确实巧啊聘之，不过，你一个男人来美容院做什么？也做美容项目？”沈华兰的声音果然在门外响起了，似乎在调侃周聘之。 周聘之笑了两声，耐心解释：“不是，我是来按摩的，我听说章四夫人的美容院里有个手上功夫了得的美容师小苏，按摩技术一流，昨晚我睡觉落了枕，特意来找她捏一捏。” 又一个来找小苏的，看来，小苏的按摩技术已经美名远扬了。 我又听到周聘之问道：“大伯母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听到这里时，眉头蹙了起来，周聘之这话问得奇怪，一般我们在美容院遇到熟人，会问对方是来做什么项目的，什么时候来的。 可他什么都没问，却只问沈华兰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好像他原本就知道沈华兰不是一个人来的似的。 「明天见。 300部分内容替换了」 第302章 不只是我一个人察觉到了周聘之这话的不对劲，就连此刻站在我对面的周庭柯也蹙紧眉头，但他与我一样，都保持着安静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并没有直接出声接话。 我看到周庭柯的脸上全是警觉，瞬间明白了他没有直接开口接话的原因。 毕竟我与他此刻是单独共处一室，若是这事被外面的二人看到，传出去到了林杳杳的耳朵里，只怕是会被林杳杳误解，又惹事端。 他怎么舍得再让林杳杳伤心难过？ 但门外的沈华兰却没有听出周聘之的不对劲，很意外地：“真是没想到啊，这位小苏的名声居然这么响，你也来找她按摩。” “也？”周聘之立刻捕捉到沈华兰话语中的这个字，然后追问，“还有谁也来找小苏按摩？” “还有庭柯呀，他昨晚睡觉忘了关窗，说是一天都头疼，连止疼药都不管用，所以我带他来找小苏帮他按一下头。”沈华兰随口说道。 周聘之明显来了兴趣，有些惊喜的样子：“堂兄也来了吗？那他人在哪儿？” 我听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了。 别人不知道周庭柯在哪儿，可我是最清楚的，周庭柯就在这个房间里，跟我只有一米远的距离。 他的肩头还沾着我脸上未清洗干净的面膜，而我的身上…… 我低头看去，身上那件宽松束腰款长袍因为刚才激烈的挣扎松散了领口，露出了大片白皙的皮肤，我身上还被水弄湿了一片，一定是刚才周庭柯从后面抱我时，我因为惊慌把水弄在了身上。 我们二人这副情形若是被人看到，可就不得了了…… 不能让沈华兰和周聘之看到这些。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又响起了沈华兰的声音。 “不知道啊，刚才还跟着我呢，一扭头的功夫不见了，或许他去卫生间了吧。”沈华兰也很疑惑的样子，然后话锋一转，“先不管他了，我先把小苏请出来再说，她刚才在帮章四夫人的贵客做面膜，这会儿面膜应该也做完了，我来请一下。” 听她说话的意思，她马上就要进入我和周庭柯所在的房间了。 我心里一阵慌乱，立刻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如果只有沈华兰一人进来，其实还好，只要不让她看出来痕迹就好。 我却在此时又听到周聘之也开口了：“小苏在这间房间吗，刚好，我也想跟她提前约一下，待会儿能不能让我也插个队，给堂兄按完以后，能不能也给我捏一捏？” 我更慌了，这么说，周聘之也要进来。 就在我慌乱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小苏不在这里。” 是周庭柯。 我很是意外，转头看去，周庭柯的幽深的目光从我脸上一扫而过，同时他大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看懂了他的眼神，立刻转身，低头去洗手台处俯身洗脸。 我听到门外沈华兰惊讶的声音：“庭柯，你在这里呀？” 还有周聘之意外的：“堂兄？你怎么在这个房间呢？” 周庭柯打开门，走出去了：“我刚才找卫生间，一时找不到外面的，就借用了这里的。” 我用余光注意到，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房间门口，也挡住了两个人向房间里看的视线。 而我此时还在俯身洗脸，身上还穿着长袍，所以即便沈华兰和周聘之往里面张望，也认不出来这个人是我。 “原来是这样。”沈华兰很快就问起了小苏的去向，“那小苏不在这里吗？她去哪儿了？” “她刚才已经出去了，应该是去换工具了，走吧，我们去章四夫人给安排好的房间等着她就好了。”周庭柯的声音十分平静自然，还不忘记回头朝我道谢，“这位小姐，谢谢你肯把洗手间借给我，我们先不打扰了。” 我头都没抬，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沈华兰就信了周庭柯的话，准备跟周庭柯一起离开了。 我听着脚步声走远，刚准备直起身，却又听到了周庭柯的询问声：“聘之不走吗？刚才你不是说要找小苏预约一下吗？走吧，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心中猛然一惊，这才注意到，刚才走的只有周庭柯和沈华兰，而周聘之竟然还留在门口，而且正在朝屋子里面看。 如果我刚才就直起身，他恐怕就认出我了。 门口果然响起周聘之含笑的回应：“好啊。” 然后，他的脚步才慢慢走远。 我抬起头，看到镜子里惊魂不定的自己，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缓缓放下。 好险，还好周庭柯反应快，应对方法也巧妙。 然而，就在我用洗脸巾细细擦脸的时候，却又听到周聘之悠悠的声音：“大伯母，你有注意到刚才的那位小姐吗，有点奇怪，我怎么觉得她那么像白小姐呢？” 我刚刚放下的心再次骤然提起，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甚至失去了血色。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华兰那个性格，听到周聘之这样的话，肯定会转身过来验证事实。 果然，沈华兰听完很是意外的样子：“是洛洛？所以庭柯你刚才是跟洛洛在一起？你怎么不早说呢？我都没跟洛洛说上话，我去找她。” “别去了，不是她。”还好周庭柯拦住了沈华兰，“她怎么会在这里？那位是章四夫人的贵客，我们刚才打扰了已经很冒昧了，再去惊扰了贵客，会惹来章四夫人不满的。” 周庭柯的话果然打消了沈华兰的疑虑，他们几人的脚步终于离开。 我的心也落了下来，只是心底有些空空的，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失落。 不久后，章四夫人返回了房间，带我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走进了一间餐厅。 我刚进来，就吃了一惊，这个餐厅不算很大，但是餐桌很大，此刻饭菜居然把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怎么这么多菜，夫人是不是还有别的客人？” “今天我只有你一个客人，别人才没这个口福。”她笑吟吟地拉着我在餐桌边坐下，亲切地说道，“快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第303章 我没有想到，章四夫人为了招待我，饭菜竟如此丰盛。 而且桌子上摆放的，全都是南方菜。 葱烤鲫鱼，粉蒸肉，香菇滑鸡，菠萝咕噜肉，文思豆腐，甚至连清蒸东星斑和挂炉烤鹅都有。 我看得瞠目结舌：“夫人，您是不是高估我的胃口了，这么多菜我们根本吃不完的。” 虽然我最惦记的还是奶奶的拿手菜回锅肉。 “你不要这么有压力，只是想让你尝尝，不是非要你全部吃完。”章四夫人笑了起来，唇角梨涡若隐若现。 许是我们初次见面便互相觉得对方亲切眼熟，许是几次接触我们的感觉越发熟悉，我觉得章四夫人与我的距离更近了一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多了些亲昵和宠溺。 这样温柔的她，就像是春天的风，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沉溺其中。 我顺从地在章四夫人身边坐下，拿起筷子与她一同吃。 说是一同吃，不如说是我一个人在吃，章四夫人的关注点全在我身上，不断地为我夹菜，温柔的尽数在我脸上，身上，满是慈爱。 我见她这样，便忍不住劝她：“夫人，别只顾着照顾我，您也吃呀。”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已经二十年没有吃过晚饭了。”章四夫人却摇头，笑着解释。 我闻言一愣：“这是为什么？” “为了保持体型，我这个年纪了，新陈代谢减慢，平时又闲散没什么事情做，多吃一点就很容易胖的。”她说着话，又突然伸手，在我脸上轻轻捏了捏，眉心微蹙，面带担忧，“倒是你，也太瘦了，是不是平时工作繁忙，经常顾不上吃饭伤到肠胃了？” 她猜的也太准了，让我很是意外：“夫人怎么知道的？” “我找医生……”她话说了一半却又顿住，笑着改口，“我跟中医了解过一点，人的脸上会体现很多身体上的情况，我几次见你，你的眼睛都有微微的红肿，唇色也泛白，就猜到你脾胃不好气血也差，而且我先前也听小野说过，你是工作狂，忙起来吃饭睡觉都顾不上，这样可不行。”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又给我盛了一碗汤：“别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只有人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不能为了身外之物就损伤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这就本末倒置了，来，你喝这个。” 我低头看去，是一碗进补猪肚汤，里面还放着枸杞红枣生姜，专门补气血的。 我没有想到，章四夫人不仅温柔，而且细心至此，居然连我的身体情况都猜的一清二楚。 她这样亲切地跟我说话，还督促我喝汤，让我再次想到了奶奶，我忍不住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中鼓胀泛动。 我不想被章四夫人看到泪水，便借着低头喝汤的动作舒缓情绪。 章四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又起身为我夹别的菜，放在我面前的碟子里。 我再抬头时，情绪已经平复，继续吃她给我夹过来的菜。 只是，章四夫人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也不吃香菜吗？” “是，夫人，不过不是我挑食，是我对香菜过敏，吃了以后皮肤会出红疹。”我不想让章四夫人误会我挑剔，赶紧解释。 章四夫人不仅没有任何不满，那双墨玉似的眸子却亮了起来，有些惊喜的样子：“你也会对香菜过敏？” 我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夫人也对香菜过敏吗？” “不只是我，庭远也对香菜过敏，所以我们母子的餐桌上从来不出现香菜，但我一开始不知道你的这点饮食避讳，所以这道菜的香菜我没有要求厨子去掉。”章四夫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带着点歉疚，还忙着动手，“我帮你挑干净。” 我赶紧说道：“没事的夫人，我自己来就好。” “这下好了，你也不吃香菜，以后我们三个一起吃饭，肯定能吃得到一块去，还会吃得特别开心。”章四夫人唇角梨涡深深，似是随口说道。 我却一怔，心中莫名想到方才在房间时，周庭柯那句愤怒的质问。 他质问我上赶着舔着章四夫人，是不是想攀上章家，做章四夫人的儿媳妇。 我从未想过要攀附章家，也没有想过要做章家的儿媳妇，但章四夫人这句话，让我有些不安了。 我觉得自己有些饱了，便放下筷子，礼貌地朝章四夫人道谢：“谢谢夫人如此款待我，我已经吃饱了。” “已经吃饱了吗？看来你的饭量比我想象中还要小。”章四夫人微愕，又拉我的手，“那我们去茶室喝茶吧？” 按摩，做脸，吃饭，还要带我去喝茶，章四夫人这一晚上给我安排得也太满了。 “夫人，天色不早了，音洛不好继续叨扰了，不如下次好不好，下次音洛请夫人闲坐喝茶。”我柔声婉拒。 冬日天短，此刻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挂在墙上的时钟也提醒着我，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章四夫人脸上闪过一道失望的神情，但她很快就将那抹失望收拾好，点头答应了：“跟你在一起实在是太开心，我都忘记时间了，今天确实太晚了，好，那我下次再约你。” “下次我约夫人吃饭喝茶。”我笑着说道。 章四夫人果然愉快地答应了。 我返回房间换了衣服，章四夫人亲自把我送到门外，还往我手里塞了一张卡，说是送我的一份小礼物，让我以后有机会就来美容院坐坐，还不许我推辞。 朋友之间原本就是有来有往，我喜欢这位章四夫人，愿意跟她交朋友，所以没有推辞，并且准备回头回送她礼物。 告别章四夫人以后，我走向自己的车子，准备回家。 然而，我坐上车子试了几把都没有点上火，故障灯显示我的车又亏电了。 我很纳闷，不久前我才刚刚把车子从4s店提回，它不应该这么快又出事故啊。 更让我纳闷的是，我刚刚拎着包锁好车门，转头就碰上了曾智。 他坐在车子里，降下车窗，睁着一双惊奇的眼睛看我：“嫂子，你的车又出故障了吗？那我送你回家吧，刚好顺路。” 「明天见」 第304章 我刚从美容院出来的时候，还不曾见到周庭柯的车子以及曾智，我刚发现自己的车子出了故障，扭头就碰到曾智。 他还提议要送我回家。 我觉得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于是我没有回答曾智的问题，反问他：“曾助理，你是在跟踪我吗？” “没，没有啊，怎么可能呢嫂子，我和周总都不是坏人，为什么要跟踪您。”曾智不擅长说谎，脸上划过一道慌乱，还转头去找后面的周庭柯为自己背书，“是吧，周总？” 真是谜之操作。 我虽然明面上问的是曾智，实际上我怀疑的是周庭柯跟踪我。 曾智居然还去找周庭柯为他背书，实在可笑。 光线幽暗的车厢里，周庭柯的脸在侧灯的映照下，一半明亮一半隐晦，如同他的心思。 一半浮于阳光之下，深爱林杳杳这个心上宠。 一半隐于灰暗之中，对我莫名其妙的针对。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也看不清楚他的心。 不远处，仿佛又有车辆驶过来。 我听到周庭柯低沉的回应声：“当然，我们都不是跟踪狂，为什么要跟踪白经理？只是今晚凑巧大家都来了这家美容院而已，白经理是不是太敏感了？” 他不是说我敏感，他是想说我自作多情，以为他对我还有旧情。 “我也希望是我多心了。”我勾起唇角，冷嗤一声。 “反正周总和我都对嫂子没有坏心的。”曾智来了个总结，然后又追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嫂子，天色不早了，这附近打车也不方便，你坐我们的车吧，我送你回家。” 他目光殷切地看着我，眼底带着……期盼。 好像他特别希望我能坐上车。 但他这点期盼注定要落空。 若是从前，我可能会坐上车，毕竟曾智没说谎，这附近打车确实不太方便，而且此刻已经将近十点钟，更加不好打车。 可，现在我不会上车的。 刚才在房间里，周庭柯在强吻了我以后，嫌恶的推开我，用厌弃的语气说，你别做梦了，我对你有什么念念不忘。 他现在应该很厌恶我，很害怕我纠缠他，影响他和林杳杳的感情，我又何必非要惹人嫌？ “不了，谢谢曾助理的好意。”于是我摆摆手，语气轻松地示意曾智快点开车走开。 曾智眼底的期盼凝住，然后变成急切：“嫂子，我们真的顺路，而且我不骗你，这附近都打不到车，不信你看看打车平台，连一辆车都没有，你要是不坐我们的车，今晚可就回不去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手机操作，还把手机屏幕展示给我，企图向我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看到后座上的周庭柯目光也朝我投过来，灯光昏然，我只看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没关系的曾助理，我打不到车回去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走回美容院去，我相信章四夫人会愿意收留我一晚上。”我笑着打断曾智的话，然后话锋一转，看向不远处驶过来的那辆车子，“而且，我觉得，这里也不是只有你们一辆顺风车。” 驶过来的是一辆白色宾利，许是看到我了，那辆宾利停了下来，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我转过头去，礼貌地朝那张熟悉的脸打了一个招呼：“周经理，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啊？我的车亏电了动不了，能请你帮忙捎一段路回家吗？” “为美人效劳，是聘之的荣幸。”周聘之笑得如沐春风，并且立刻下车转到我这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白经理请……咦，曾助理？” 他仿佛是刚刚看到周庭柯的车子，刚刚看到曾智，一脸诧异地跟曾智打招呼。 曾智的脸色有些尴尬，还是跟周聘之打了招呼：“周经理。” 周聘之的目光立刻朝车厢里面看去，又收回来，转移到我脸上，笑吟吟的：“白经理，看来有别的人也想为美人效劳，你选哪个？” 曾智显得更着急了，忙忙说道：“要不还是……” 即便是没看车厢里面，我也感觉得到，车厢里周庭柯的脸色陡然变了，他的目光钉在我脸上。 我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上了周聘之的车子：“周经理误会了，周总那是停车跟我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已，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随便坐周总的车？还是要劳烦周经理帮忙稍一段路了。” “劳烦这个词用的不好，白经理，你应该说，周聘之，我给你一个送我回家的机会，这样我会更开心。”周聘之笑声朗朗，朝迈巴赫车厢挥了挥手，“庭柯，那我就送白经理先回去了。” 我已经坐上了周聘之的车，看不到周庭柯的反应，但我听到那边传来周庭柯明显烦闷的声音：“曾智，还不快走！” 奇怪，他烦闷什么？ 我不坐他的顺风车是为他考虑，对他好，对他和林杳杳的感情更好，甚至对他的名声和影响都更好。 他应该觉得开心，并且夸我一句很懂事，他生哪门子的气？ 曾智明显被周庭柯吓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我告了个别：“白经理，那我们先走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有我这个护花使者在，白经理的安全绝对有保障，庭柯你就放心吧。”周聘之笑着也坐上了车子。 曾智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启动了车子。 车子划过的一瞬间，我看到后座周庭柯投过来的带着担忧的目光。 一定是我看错了，他担忧我什么？ 我若是真上了他的车子，他才应该担忧，现在我坐的是周聘之的车，他应该是放松加愉悦，怎么会担忧？ 我立刻收回目光，低头拉好了安全带，朝驾驶座的周聘之道谢：“谢谢你了，周经理。” 要谢谢周聘之，及时从我身边路过，才让我有机会重新找一辆顺风车。 也让我有机会在周庭柯面前扳回一点脸面。 “白经理，所以我今晚并没有认错人，章四夫人的贵客就是你。”周聘之启动车子，却突然转头朝我笑着提出了一个问题，“先前那个房间里，与庭柯共处一室的人就是你，对吧？” 第305章 我没有想到，周聘之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一时间，我的脑袋一片懵，在这一刻，我明白了周庭柯临走时那个担忧眼神的意思。 我没看错，周庭柯当时的眼神确实担忧。 不过，他担忧的是，我被周聘之挖八卦，问出他今晚与我共处一室的事情。 他担心这件事情被挖出来，传到林杳杳的耳朵里，影响他们的关系。 我的脑子又转了一圈，很快又反应过来。 周聘之怎么会知道章四夫人的贵客就是我？ 他是在美容院门口看到了章四夫人送我出来，还是，他心中一直存着疑虑，恰好又看到我刚才与周庭柯对峙，提出的一个猜想？ 我又想到了周聘之先前的那些反常举动，心中一动，立刻对他生出了一层警觉心。 周聘之今晚出现在章四夫人美容院不像是偶然，更像是故意跟着沈华兰和周庭柯去的。 但……他也有可能是故意跟着我去的。 毕竟今晚我也在美容院。 虽然我暂时想不到周聘之会因为什么原因跟踪我，但，周家的水深，周家的每个人都不可轻视，周聘之虽然表面上人畜无害，富贵闲人，可他今晚无意间露出的一点锋芒，就足以让我对他生出警觉和戒心。 我的计划禁不住半点侥幸，每一份风险都必须注意到。 “章四夫人？她今晚也在绮丽美容院吗？”我主意一定，缓缓抬头，蹙起眉头，疑惑地看着周聘之。 周聘之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然后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扫了我一眼：“白经理，你这样说，是在逗我吗？你既然在绮丽美容院消费，难道不知道绮丽美容院就是章四夫人的产业？” 我还是第一次在周聘之眼底看到如此精明的神情。 但我面上丝毫不显，只是微微睁大眼睛：“是吗？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周经理，早知道这样，我就找上章四夫人，求她给我打个折扣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从包里翻出那张章四夫人临走时送给我的卡，在周聘之眼前晃了一下，一脸的肉疼：“你不知道，我今晚可是在这里冲了三十万呢，一点折扣都没有的。” 在听完周聘之的那句反问以后，我的心就安定了。 看来周聘之并没有看到我和章四夫人在美容院的接触。 如果他看到了，他此刻就会把这件事提出来反问我，他既然没有这么问，就说明他没看到。 他是诈我的。 卡是浅粉色的，章四夫人送我的时候没有告诉我里面到底有多少额度，但我心细，先前在房间闲坐的时候看过绮丽美容院的宣传册，知道浅粉色会员卡属于基础会员，里面的充值额度是三十万到一百万。 我这种缺钱人设，就算是充美容卡，也只会充最低数目。 果然，周聘之在看到我手里的绮丽会员卡时，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我趁机又问他：“章四夫人今晚也在绮丽？她还有客人？不是听说她这个人性子清冷很少愿意理人的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她的贵客？是周庭柯？” 周聘之皱起眉头，又迅速瞥了我一眼：“白小姐，章四夫人的贵客不就是你吗？章四夫人性格孤僻清冷，压根不愿意搭理人，也就最近对你还有几分亲和笑脸，她哪里还有别的贵客？你不会是在跟我装糊涂吧？” 我的心中又是咯噔一声。 我把这个给忘了。 章四夫人的性格，确实不是能够随便邀请人去美容院的，她对沈华兰尚且不愿意搭理，何况别人。 她对我，实在是亲切，甚至算得上热情了。 只是我没想到，章四夫人最近居然只对我有亲和笑脸。 这一瞬间，我几乎是无从辩解。 但我很快就想起周聘之刚才问过我的那句话，他问我，先前跟周庭柯共处一室的人就是我吧？ 我不能承认，如果承认了，就相当于承认了我和周庭柯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于是我面色如旧，继续说道：“我与章四夫人刚相识不久，与她确实一见如故，但对夫人了解并不深，所以我也不知道夫人的贵客到底是谁，不过这个人确实不是我，周经理你真的误会了。” “是吗？”周聘之的声音很轻。 车厢继而陷入了久久的安静。 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到了市区，便轻声开口：“周经理，谢谢你捎我这一段，我在前面路口下车就可以。” “音洛姐，其实我一直都认为，你跟庭柯是非常般配的一对儿，当初你们那样分开，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私心一直在想，要是你们还能和好，重新在一起就好了。”周聘之却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然后突然又冒出来这样一句话，“你，真的放下庭柯了吗？”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恰好在路口停下等红灯，他转头看我，目光深深。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十点钟，但市区的夜晚，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道两边灯光璀然，我能够清晰地看到周聘之的脸。 以及他复杂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诚恳，有试探，还有不易察觉的，怀疑。 我心中的怀疑和警觉更甚，却朗声笑了起来：“周经理你今晚跟我开得玩笑也太多了，但是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奥，周总跟林经理才是天造地设又无比恩爱般配的一对儿，我一个过去时，何必总想着打扰人家的幸福？何况我身边的优秀男士也不少，释东元天野章庭远哪个不招人喜欢？我挨个儿来不香吗？何必非要吃回头草呢？像这样的笑话，以后周经理可不要再提了。” 我想我的表演一定很松弛自然，周庭柯的眼底明显是错愕和意外。 我趁机又提出了要求：“对了，这个路口停就可以了，我在这里下车，谢谢周经理帮忙，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送你直接到家吗？”周聘之到底修养好，很快就收起错愕和意外，依旧保持着绅士风度，彬彬有礼地询问。 “不用的，周家老宅跟我的住处可不是一个方向。”我笑，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朝他大幅度摆手告别。 到了这个地段，交通就方便多了，只是这个点地铁已经没了，我只能打车。 只是，我刚刚掏出手机，竟意外发现，我的手机居然处于通话中的状态。 与周庭柯的通话中。 「明天见」 第306章 在发现我手机竟处在与周庭柯的通话状态时，我的心中一阵慌乱。 这股慌乱让我下意识挂断了通话。 我看了一眼通话时长，已经有七八分钟了，看来，是我在包里翻找那张章四夫人给我的美容卡时，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屏幕，这才把电话错拨给了周庭柯。 这么久的时间，周庭柯都没有挂断电话，他应该把我和周聘之的对话内容都听去了。 但我很快就释然了。 我与周聘之的对话，也没什么不能被人听到的，况且，我的对话也能够让周庭柯安心。 毕竟周庭柯最担心的就是我暴露真相，让人误以为他对我念念不忘，以至于影响了他的名声以及他与林杳杳的感情。 而我在周聘之面前极力否认了这件事，是为他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周庭柯应该感谢我。 我坐了地铁回家，一路上却并不平静，思绪一会儿飘至今晚在房间里，周庭柯那双泛动着暴戾的浓黑的眸，一会儿又想到今晚最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周聘之身上，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干脆给尤赫去了一条消息：“方便吗？” 已经十点多了，我不确定尤赫有没有睡觉。 不料，信息刚刚发出去，尤赫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彼时我刚刚走进小区电梯，看着四周无人，我接通了尤赫的电话，并且随手按下了电梯楼层。 “怎么了，洛洛，发生什么事情了？”尤赫的语气担忧急切。 “没有事，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寻常。”我赶紧解释我无事发生，然后把今晚在章四夫人的绮丽美容院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只是我刻意隐去了周庭柯强吻我的事情，改成了他冲进来朝我质问，我与他产生了一点争执，然后我提起了周聘之：“我觉得周聘之的表现有些异常，你觉得呢？” “他的表现确实异常，洛洛你猜测的有道理，周聘之有可能是跟着周庭柯去的。”尤赫冷静分析，“我得到的内部消息，自从周聘之进入荣域以后，荣域内部就产生了新的波动，这个周聘之的野心和能力不容小觑，或许将来他与周庭柯会有一争。” 这倒是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周聘之是周家二叔的儿子，周家大爷周文建早亡，若不是周庭柯及时被沈华兰送回了周家，或许如今周家最为器重的应该是周聘之，荣域的话事人，或许就是他了。 如今他从国外回来，又加入了荣域内部，注定不会安分，他确实有可能故意跟踪周庭柯。 可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定，我提出了另外一个假设：“周聘之，有没有可能是冲着我去的？” 今晚周聘之的出现有些巧合了，不只是巧合地出现在我和周庭柯单独相处的房间门外，还巧合地出现在了美容院外我和周庭柯僵持的时候。 原本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他在车上提出的那些问题，不由得我不多想。 如果这份巧合，是人为的呢？ “我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你和章四夫人约在美容院的事情，事先不是只有吴凌知道吗？”尤赫声音很轻。 我立刻补充道：“不只是吴凌，还有周庭柯和曾智，我和吴凌从公司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他们，他们似乎听到了我和吴凌的一部分对话。” 虽然我也不确定，周庭柯和曾智当时听去了多少内容。 “那就是了，你去美容院之前都没有跟周聘之接触过，他怎么会跟踪你去美容院？”尤赫低声笑道，“如果说有人跟踪你去，我倒是觉得，周庭柯跟踪你的可能性更大。” 周庭柯跟踪我？ 尤赫这话一出口，我的心猛然一跳。 刚才我在美容院门口，是因为先前没有看到曾智和周庭柯，刚刚发现自己的车子出了故障，转头就碰到了曾智说要送我回家，所以才会故意质问曾智，是不是跟踪我了。 但此刻听尤赫这么一分析，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猜想。 周庭柯是知道我要去绮丽美容院的，然后他转头就跟着沈华兰也去了绮丽美容院，所以，会不会他就是跟着我去的？ 那他为什么要跟着我去呢？是为了看看，我是不是去讨好章四夫人，好攀上章家这个高枝，嫁进去做章六少夫人？ 他这么跟着我，还闯进房间里偷袭我，还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是不想让我嫁进章家？ 那他是不是真的还…… 这个猜想太可怕了，以至于刚刚从我脑海里冒出来，就被我一板砖又给拍碎了。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否定，“周庭柯才不会！” 就在我脱口而出的这一瞬间，我意识到我的嗓门居然拔高了几个度。 显然惊到了对面的尤赫：“这只是一种假设，洛洛，你别紧张，目前来看，问题不大。” 尤赫不知道我否定的是我刚才心中那个猜想，他还以为我否定的是周庭柯故意跟踪我的事情。 我赶紧又补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周庭柯不会故意跟踪我的，我又不是他的谁，他下了班不赶紧哄他的心尖宠，追着我屁股跑做什么？” 就在此时，电梯的门开了，我径直出了电梯。 尤赫立刻附和我的话：“对，或许就是巧合，毕竟周庭柯不是一个人去的美容院，洛洛你不要多想，咱们注意防备就可以了。” “好，我会注意，对了，这个周末我想去一趟疗养院，我想囡囡了。”我一边回答，一边从包里取出钥匙，走向自己的房门。 然而，我刚刚取出钥匙，一抬头，看到眼前的情形，脚步却顿住了。 “当然好呀，我也一段时间没见囡囡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们可以先去给她买点东西，我记得上次她说想要一个小飞机的模型……”尤赫还在电话那头回答我。 可我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时愣住，居然忘记了回答他的问题。 门前的地面上，摆放着昨晚我放在林杳杳房门前的几箱补品。 第307章 看到那些补品，我第一反应是林杳杳怎么把这些东西搬到我房门口了，但我很快就又反应过来。 我昨晚把东西送上去的时候，林杳杳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她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我拎上去的。 我定睛看向门牌号，这才陡然意识到，我走错楼层了。 可能刚才我在电梯里按错了楼层，此刻我所在的位置是林杳杳的家门口。 可这些补品，林杳杳怎么没有搬回去？ “白小姐啊，你跟林小姐是同事吧？回头能不能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住，把门口这些东西收拾起来，这是有消防隐患的。”就在这时，物业的徐阿姨迎面走来，皱着眉头开口。 我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个重要的信息点：“徐阿姨，你是说，林小姐这两天不在这里住？” “是啊，她已经两天没回来了。”徐阿姨点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压低了声音靠近我，“对了，就是从上次你们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住了，哎你们那个事情现在怎么处理的？到底是不是林小姐把你推下楼的？她为啥推你下楼呢，是不是跟常来的那个男人有关系？” “这件事情警方还在调查中，等查到证据以后才能下定论。”我无意满足别人的窥私欲，迅速结束对话，“时间不早了，不耽误您工作了，我先下去了。”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身后还传来徐阿姨低低的咕哝声：“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就是为了男人，不然会闹成那样，直接下死手了都？” 我无暇估计她说了什么，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件事。 林杳杳这两天都没在这里住，所以昨天晚上我把补品送上楼时，林杳杳的房间才会灭着灯，那样安静。 那个时候，屋子里不是小两口在亲热，而是空无一人。 我昨晚确实误会了周庭柯。 可林杳杳没有住在公寓楼，这事周庭柯应该知情，昨晚他为什么还要拎着补品过来？ 他是来看望谁的？ 联想到那天晚上曾智结结巴巴的辩解，我的心头微微一动。 难道说，周庭柯是来看我的？ 一个猜想冒出来，就有无数端倪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我的心在这一瞬间，乱了。 我纷乱的思绪却又被手机的一声震动打断。 我低头看去，是尤赫的短信：“洛洛，刚才电话突然挂断了，是你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 刚才我太过惊讶，不小心挂断了尤赫的电话，引起他的担心了。 我立刻回复：“没事，不小心按下了挂断键，这个周末就按你说的，我们一起去看囡囡，囡囡想要飞机模型吗？” 尤赫放了心：“是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玩具城给她选一下。” 我应了下来，并且跟尤赫约了周六上午九点钟一起去玩具城，就回到家洗漱躺下了。 这一晚，我依然睡得不好。 许是今晚的风太大了，风吹得窗户震响，我的梦里面也兵荒马乱。 周庭柯的脸在我面前不断变幻。 一会儿是忧郁的，眼底弥漫着一层雾蒙蒙的愁。 一会儿是急切的担忧的。 一会儿又是冰冷锐利嘲讽的。 一会儿又变成了霸道强势，不由分说吻下来的。 我的面前仿佛起了一层浓雾，浓到我渐渐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我心中着急，伸手抓去。 那张脸再次清晰，却不是周庭柯，而是与他眉眼相似的周聘之，他勾起唇角，笑意晏晏看我，眼底却蕴含着怀疑和试探：“白经理，你对我堂兄，是否旧情难忘？” “没有！我没有！”我猛然惊醒，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场景，我的浑身却被汗水浸透。 我久久盯着天花板，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没有旧情难忘，白音洛，你和周庭柯早就结束了，在两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他那样看重和爱护林杳杳，就算那天晚上他真的是来看望我并且给我送补品的，也都是为了林杳杳，他是不想让我因为楼梯事件刁难林杳杳。 况且，昨晚在美容院的房间里，周庭柯不也亲口否认了吗，他对我，根本就没有旧情！ 疯长如野草的思绪被我用锋利的镰刀果断割去，我的心重新恢复了一片平静，我爬起身，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上班了。 许是连着两晚都没睡好的缘故，我的脑袋有点昏沉，到达公司楼下时，我听到有人在后面叫我。 “白经理。” 声音有点熟悉，像是冯文婷的，我转头看去，看到的却是释东的车子。 释东的车子刚刚停下，就有一个娇俏的身影从副驾驶的位置钻出来，冯文婷一脸开心和朝气，朝我打招呼：“白经理，早啊，老远就看到你了，怎么你今天没有开车呢？” “早啊，昨晚我的车子又出了故障，送去4s店维修了，所以坐地铁来的。”我礼貌地回应她，然后看向随后从车子里出来的释东，“早啊释东。” “车子怎么又出故障了，音洛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去接你啊。”释东却蹙着眉头，有些嗔怪的样子，“你脖子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还挤地铁来？” 一边的冯文婷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我感觉到不对，刚准备开口说话，却有一只手搭在我肩头，把一条围巾搭在我脖子上，接着修长的手臂圈住了我的肩膀，我的身体都被那只手臂圈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 元天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点随意和痞气：“释教授，接送姐姐是我的职责，不是你的，你只管护送好你的冯大小姐就够了，别抢我的啊。” 我转头看去，元天野今天穿一件大红色棒球夹克，下面是黑色的宽松休闲裤，本来他的发色容貌气质就够显眼了，今天这一身鲜亮的颜色，让他显得更加引人注目。 却也显得朝气蓬勃活力满满，浑身都散发着热量，就像个小太阳。 他低头帮我把那条大红色的围巾围好，然后绽开一朵灿烂阳光的笑容：“还是这条围巾配姐姐。” 「明天见」 第308章 我没料到元天野突然出现，还给我套上这样一条跟他外套一样颜色鲜亮的大红色围巾。 对面释东的目光在碰触到这条大红色围巾时，清隽的一张脸上，眉头蹙得更紧了，眼底露出一抹不悦，但他修养极好，很快就将这抹不悦隐去，只是显得不那么高兴。 而他身边，原本笑容凝固的冯文婷此刻却又重新恢复了开心，她笑着看我和元天野：“原来白经理的护花使者是元总监，你别说，最近真的蛮流行年下恋的，差的越多越有感觉，白经理和元总监正好符合，释老师，看来你以后不用那么替白经理操心了。” 释东的脸上的不高兴更浓了。 “恋爱就是恋爱，什么差的越多越有感觉？冯大小姐，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以后还是改改，说话之前过过脑子，我也是为你好！毕竟你的释老师跟你的年纪差的更多！”元天野却朝冯文婷冷了脸，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冯文婷的笑容垮了，瞪起眼睛似乎是想怼元天野，话快要出口时，她却又看向一边的释东，选择了沉默。 元天野转向我时，那张俊美的脸上都是笑意：“姐姐，大清早的，咱们别理这种专给人添堵的，我陪你上去，你吃早饭了没有，我给你带了一份。” 有元天野在，我觉得特别省嘴，他总是能挡在我前面，把那些让我不开心的事情给怼出去。 我朝释东笑了一下，示意我先走，随后我就跟元天野一起上楼了。 我们刚刚走出去几步，我就听到身后冯文婷不甘示弱的声音：“释老师，咱们也一起吃早饭去。” “不用了，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吃吧。”释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冯文婷有点委屈的样子：“释老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我们昨晚一直都在一起，我都没吃，你去哪儿吃的早饭？” “……我不饿。”释东的声音低了点。 冯文婷却还是把他拉走了：“那你就当是陪我一起吃嘛。” 我原本没有在意，但元天野扫了一眼他们的身影，哼了一声：“姐姐，我听吴总说了，这个冯文婷那天在办公室欺负你？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找机会帮你报了。” “快别闹了，她当时是误会我了，又被人当了枪使，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过她后来也跟我道歉了，这事就过去了，咱们都是同事，以后工作上互相配合就好，别的不要在意。”我赶紧解释。 其实我对冯文婷的印象倒没有那么差，同样都是小姑娘，冯文婷和林杳杳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类型。 林杳杳心眼多城府深，阴狠是藏在表面的清纯和柔弱里面的，功夫用得不少，但都用在正事之外。 冯文婷出身优渥，性格骄纵直接，却没多少城府和心眼，而且这大小姐并不是不学无术，反而颇有实力，就是脾气急躁了一点，总想出头。 想出头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是能更好地促进项目进展，这个人我觉得我可以用。 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元天野为我冲动，冯文婷是冯家的人，若是惹出了大事，只怕小野又要受罚。 元天野用那双桃花眼看了我一会儿，立刻换了语气，痛快地答应了：“好，姐姐说放过她那就暂时放过她。” 然后他又换了撒娇的语气：“但是姐姐你也得跟我一起吃早饭，我早饭还没吃呢。”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此时我们已经进入了公司，我笑着说道。 他却微微蹙眉，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你都陪释东吃早餐了……” “好，陪你吃，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看看。”我不等他说完，就立刻答应。 元天野重新开心起来，将手里的保温盒打开，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粥是小米粥，就是煮的时间应该短了点，还没成糊状。 饼是鸡蛋煎饼，就是有点糊。 水煮蛋看着还不错，起码还是完整的。 我看着这些东西，忍不住怀疑，元家最近是换厨子了吗？ 元天野把这些东西往我面前推，那双眼睛里满是期待：“我早上五点钟就爬起来了，亲手给姐姐做了一顿早饭，这可是我的处女作，姐姐你快尝尝。” 我闻言愣住了，这些东西，竟然是这小子亲手做出来的。 元家这样的豪门世家出来的公子小姐，个个打出生起就是锦衣玉食，根本不需要为生计发愁，更不需要自己学做饭，元天野是元老爷子最小的儿子，又是最为疼爱的一个，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猜他从小到大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 可他现在居然为我洗手做羹汤，还是早早爬起来做的，这份用心，我无法辜负。 我看着他手上那颗圆鼓鼓的水泡，毫不犹豫接过那份早饭吃了起来。 他那双桃花眼，直接弯成了月牙状。 这一天的工作繁忙，我吃完早饭就立刻投入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办公室门却被人敲响了。 我抬头看去，是释东和冯文婷一起走了进来。 冯文婷怀里抱着电脑，刚走进来就立刻跟我道歉：“白经理，对不起，我性格直爽，早上说话的时候不是故意针对你的，释老师也已经批评我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性格确实直爽，但早上的话却一定是故意针对我的，而且她这个道歉态度……不像是诚恳，倒像是道德绑架。 毕竟她的释老师已经批评她了呢。 可我抬头看到释东那双带着歉意的眼睛，还是选择了不介意。 于是我摆摆手，示意两个人坐下：“今天来找我，是昨天的事情有结果了？” “是，昨晚我和释老师讨论了一晚上，把四大美女的人物的攻击防守属性以及具体数值都完善了一下，特意拿给白经理你看看。”冯文婷说着话，还转头看了释东一眼，眼睛亮亮的，兴奋中带着一抹娇羞。 原来释东昨晚真的跟冯文婷在一起。 “不错！”我看完她的文件，点头夸赞，“做得很完整，这四个人物可以定下来了。” 冯文婷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微微抬起下巴，有些骄傲有些娇羞：“这可是我和释老师一起努力做出来的第一批人物！” 释东看向我的眼神里，却含着一些紧张和担忧。 第309章 我很欣赏冯文婷的工作能力和效率，笑着鼓励她：“你做的很不错，继续加油，争取做出更多更有意思的人物来。” “好，那我和释老师一起努力！”冯文婷很开心，又看向释东。 释东微微蹙眉，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冯文婷抱着电脑高高兴兴地离开，释东却在我办公室留了下来，并且关上了房门。 我有些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音洛，我一定要跟你解释一下。”释东的脸色严肃，声音很轻而且有些急促，“昨晚我确实跟文婷在一起，但我们讨论的都是工作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她一直在追问我工作的事情，我是不会留下她的。” 看来，昨晚释东跟冯文婷不是在冯家共处了一晚，而是在释东的住所共处了一晚。 但，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觉得这是件好事。 一来，释东是个很好的老师，很喜欢看到学生好学，并且只要学生愿意学，他愿意花费自己的休息时间去教，他愿意教冯文婷，对项目是有帮助的。 二来，我也真的很开心见到如此勤奋努力的手下，她越努力，对项目就越好。 所以我笑着说道：“这事确实让我有点意外，没有想到冯小姐为了工作能拼到这份上，我很欣赏她这副拼劲，并且希望她能够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保持这样一份拼劲，这样我们的项目一定会完成得更快更优秀。” “你没有误解我们就好。”释东松了一口气，然后顿了一下，有些小心地开口，“对了，音洛，你和元总监真的谈恋爱了吗？” “谈恋爱？”我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看来释东把早上元天野的话当真了。 释东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然后轻咳一声，又道：“我不是要干涉你谈恋爱，只是音洛，你知道的，hero这个项目从开始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因为你也是物语的项目负责人，所以我们的项目进展有些缓慢，如果这个时候再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那就……” 原来，释东是担心项目的进度，他的担心在情理之中。 “你误会了释东，我没有恋爱。”我微微收敛笑容，认真地看着释东，轻声道：“小野他年纪小爱玩，早上那些话就是开玩笑的，释东你不要误会，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分心在别的事情上面，耽误我们项目的进度。” “那就好，我也觉得，音洛你在这个时候不会分心的。”释东明显放松了，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温柔的笑意，“所以，元总监在朋友圈发的照片……你们真的没有恋爱？” “朋友圈照片？”我有些诧异，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翻出了元天野的朋友圈，不由哑然失笑。 元天野的朋友圈里放了一张照片。 一张我与他的合照。 照片里面的我正埋头吃着他做的鸡蛋煎饼，而他则面对着镜头，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比了个剪刀手。 配文是：给姐姐做的第一顿早餐，耶！ “小野就是个孩子，他发这张照片就是闹着玩的，况且这张照片就是朋友之间的合照，扯不上恋爱，释东你别当真，我们确实没有恋爱，我如今的重心在项目上。”我目光从照片上收回，又笑着解释。 “是了，是我多想了。”释东唇角的笑意愈发轻松浓郁，然后站起身来，“那音洛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中午时分我听吴凌提了一句才发现，林杳杳今天居然没有来上班。 但，其实这个人在不在公司，都对公司项目影响不大，况且，她不在，周庭柯也就不往我们公司跑了，倒是省了我很多麻烦，我也就没有在意这件事，继续忙于工作。 直到傍晚时分，我想起第二天就是周六了，到了去看望囡囡的日子了，于是我按时下班，准备今晚好好休息，第二天才好打足精神去疗养院。 我的车已经被4s店的人拖走修去了，我原本打算打车去的，但元天野硬把我拖进了他的车子，送我去了4s店，并且陪着我一起去提车。 “白小姐，车子的电瓶最好不要经常性地放电，这样对电池的损伤很大，会影响电瓶的使用寿命。”提车的时候，维修师傅跟我提了一句建议。 “经常性放电？什么意思？难道姐姐的车子电瓶亏电，是人为的？”元天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急声追问。 他并不知道我前不久车子已经亏过一次电的事情。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上次我不够确定是不是人为。”维修师傅语气笃定，“但是我前天才给你充满电，你就又亏电了，就说明肯定是人为放电了，白小姐，这电如果不是你自己放的，那你就得小心一点了，是不是有人动了你的车子。” 我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那些人可真够幼稚的，这种行为跟上学时候放人家自行车轮胎气有什么区别！”提了车出来的时候，元天野阴沉着脸，他想了想，立刻提出了一个怀疑，“姐姐，会不会是林杳杳搞的？或者她的家人？他们那一家子都特别阴狠……” “不是她，阴狠的人，又怎么可能只做这种小动作呢，肯定是动你的刹车片排气筒，这样才能要你的命，不是吗？”我否定了他的猜想，然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啦，或许是我自己操作失误导致电瓶亏电了，以后我多多注意就好了。” 或许我已经猜到了对我车子电瓶动手的人是谁了。 说完我就上了车，跟元天野挥手告别，可元天野不放心，一直驾车跟在我的车子后面，直到把我送到小区附近才转身离开。 或许是连着两晚都睡得不好的缘故，这一晚我沉沉睡了一觉，以至于我睡醒时，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我匆忙洗漱，拎着包出门，一路赶到了玩具城，并且在玩具城的门口跟尤赫碰了头，一起进去为囡囡挑选小飞机模型。 这座玩具城很大，飞机模型区域面积也不小，我一进去就看花了眼，干脆沿着货架一路看过去。 只是看着看着，我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您……”我下意识道歉，然后抬起头来，却撞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周总？你怎么在这里？” 「明天见」 第310章 我撞上的人居然是周庭柯。 我没有想到，周庭柯居然会出现在儿童玩具城，而且也在飞机模型区域。 他微微蹙眉看我，眼神里却似乎没有一点意外：“白经理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惊讶会在这里遇到周总。”我赶紧解释。 但其实我心里确实很意外周庭柯会出现在儿童玩具城。 周家的子弟大多都已经成年，而成年的这些还都没有子嗣，周庭柯是来给谁家的孩子买玩具？ 还是说，他是故意跟着我来的？ 周庭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目光却落在我面前的那架波音747模型上：“喜欢这架？” “喜欢，不过还没有确定要买哪架，但是波音747号称空军一号，我属意这台。”我回答道。 囡囡的年纪虽然小，这也是她的第一架飞机模型，所以我想给她选一个经典款。 周庭柯点点头：“这架确实经典，号称空中女皇，适合女孩子。” 我闻言一愣，我都没说这架飞机模型是给谁买的，周庭柯怎么就知道我是买给女孩子的？ 难道说，他知道我今天要去看囡囡？ 他跟踪我，还对我的动向十分了解？ 就在此时，林杳杳的声音从另一排货架转过来：“庭柯，我觉得这架不错，你快来看……咦，音洛姐，这么巧啊你也在。” 不等我回应，她就笑靥如花地跟我讲：“我和庭柯出来玩，逛到了这边的玩具城，他就带我来这边看看飞机模型，说可以买来跟我详细讲解内部结构和这些飞机模型背后的故事，我觉得很有趣呢。” 林杳杳的突然出现，一下子解除了我对周庭柯的怀疑。 原来他没有跟踪我，人家只是带着女朋友出来玩，刚好也来了这家玩具城买玩具，然后凑巧跟我碰上了而已。 “是啊，很巧。”我倒是没心情听林杳杳跟我秀周庭柯对她的偏爱，展开一个礼貌的笑容，然后客气地说道，“那我不打扰周总和林经理了。” 人家在约会，我不便打扰，否则，好一点的话，我会被林杳杳当成电灯泡，差一点，林杳杳只怕会误以为我勾搭周庭柯。 我不想招惹是非，于是选择远远躲开。 而且，其实看了这么久了，我也选的差不多了，这架波音747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我端起那架模型，准备去收银台结账。 却听到身后又响起林杳杳的声音：“音洛姐，你手里的这架是波音747吗？我也想看看，可以让我先看看吗？” 刚才林杳杳跑过来的时候，明明是要拉周庭柯去看另外一架飞机模型的，可只是转瞬之间，她就改变了主意，要看我手里的这架。 “或许，林小姐可以找售货员拿一个新的出来看呢？”我顿住脚步，微笑转身，却并没有把手中的飞机模型相让。 林杳杳神情一滞，有些委屈地看向周庭柯，微微咬唇：“庭柯……” 这个意思，就是想借周庭柯的手压我，一定要让我把手里这架飞机让出去了。 我能理解，林杳杳连着在我和吴凌手里吃了两回瘪了，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报复回去，现在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个周庭柯也在场的机会，她肯定是要伸伸手的。 可我一点也不担心。 这里不是公司，工作之外我和周庭柯没有关系，林杳杳想用周庭柯投资人的身份来压我，是没用的。 何况，她这个理由选的也不好，这种飞机模型也不是孤品，她完全可以重新拿一个看，就非要看我手里的这架吗？ 周庭柯是格外偏疼她，但也不至于那样无脑霸道。 果然，周庭柯转头看向售货员：“请帮我们再拿一架出来。” 林杳杳脸色一僵，抿住唇瓣不再说话了。 就在此时，售货员一脸歉意地赶了过来：“很抱歉，两位小姐，因为这个型号的飞机模型太过热门抢手，最近已经断货了，这一架是最后一台了。” 我愣住了，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才还在想，这飞机模型不是孤品，这会儿，居然真的成了孤品。 林杳杳和周庭柯的目光一起投在了我手里这架飞机模型上。 林杳杳捏住了周庭柯的衣角，低低开口：“庭柯，怎么办，我也喜欢音洛姐手里的这架。” “你刚才不是叫我去看另外一架吗？要不，先去看看那架？或许你更喜欢那一架呢？”周庭柯低头看她，语气柔柔的，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可林杳杳今天有些任性，她固执地摇头，目光紧盯着我手里的那架飞机：“可是，我就想要音洛姐手里的那架，我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了。” 周庭柯微微蹙眉，缓缓抬头看向我。 我的心猛然收紧，因为在这一刻，我想到了那次的大衣事件。 那次我陪释东帮他的母亲选一件衣服，他请我帮忙试穿，结果周庭柯和林杳杳凑巧到了同一家店，林杳杳也看上了那件大衣，周庭柯就用我们没结账衣服就不属于我们为由，甚至动用沈华兰与商场经理的关系企图横刀夺爱。 这一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我看上的飞机模型，林杳杳也看上了，而且飞机模型成了孤品。 但这一次，我并不想把手中的东西让给林杳杳。 因为，这是我选中的，给囡囡的礼物。 于是我当机立断，捧着手中的飞机模型直奔收银台，取出手机，扫码，结账，一气呵成。 伴随着店家一声到账语音消息提醒，我才抬头，远远朝着林杳杳和周庭柯展开一个假笑：“抱歉啊，周总，林经理，这架飞机模型我已经结账了，所有权属于我了，而且我现在赶时间要走，不能把这架飞机模型借给你看了，如果林经理很喜欢这个型号，那就只能辛苦你等等新货了。” 我承认，我这样说，是有挑衅的意味。 林杳杳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那张娇俏的小脸简直要变绿了。 可，站在她旁边的周庭柯…… 他好像在笑？ 第311章 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明明强势抢先拿下了林杳杳也看中的飞机模型，我还故意假笑挑衅林杳杳，把林杳杳的脸都气绿了。 周庭柯这个一向偏爱林杳杳的霸道总裁，不仅没有强势压制我把飞机模型让给林杳杳，甚至没有生气，他还笑…… 他在笑什么？ 我不能在原地停留太久，售货员帮我把飞机模型装好了盒子，我就拎着东西离开。 只是，在离开店铺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林杳杳低低的啜泣声：“庭柯，音洛姐她对我有敌意，她故意气我……” “或许是你误会了，她怎么会故意气你呢？好了，不过是一架飞机模型而已，不至于的，我们时间多，再等一等也无妨。”周庭柯对林杳杳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柔。 直到我坐上车，我的脑子里依旧在循环播放刚刚发生的一幕。 尤赫发现了我的异常，开口问道：“怎么了洛洛，你在想什么？” “你刚才去卫生间了，没有看到，我刚才跟周庭柯和林杳杳碰上了……”我便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讲了出来，然后皱着眉头不解的，“真是见了鬼了，我居然看到周庭柯在笑，我肯定是看错了！” “或许，你没看错呢？”尤赫听完，微微蹙眉，却提出了另外一个看法。 我心中一惊，方向盘差点脱手，赶紧稳住，并且刻意强调：“你没看到，周庭柯对林杳杳那个态度，就像是哄小宝贝那样，最后我走的时候，他还温柔地安抚林杳杳，让林杳杳不要跟我一般计较呢。” “可是，在林杳杳向你提出要看同一架飞机模型到你结账之后，这整个过程中，周庭柯都没有为难你……我记得你说过，从前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会想尽办法让林杳杳如愿的。”尤赫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洛洛，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周庭柯他现在对你旧情复燃了呢？” 可落在我耳朵里，却像是响起了一声惊雷，那些被我用锋利镰刀割去的端倪，再一次纷涌而出。 我的心，又要乱了。 但我没有给自己烦乱的机会：“不可能！且不说他对林杳杳如何偏爱，唯恐林杳杳误会了我和他的关系，还要拉着我帮他一起圆谎，他甚至还亲口告诉过我，对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念念不忘。就说这个，尤赫，你见过带着自己女朋友追前女友的男人吗？” 尤赫的脸色凝固了。 车厢里一片沉寂。 我刚刚烦乱的心，也瞬间清醒。 没有旧情难忘也没有旧情复燃。 我刚才就是看错了，周庭柯没有笑，是我的错觉，我以为他笑了。 或者，他那个笑容是对林杳杳笑的，毕竟我抢走了林杳杳想要的东西，还故意气了人家，周庭柯是不想让他的心尖宠难过伤心，才笑着安抚她。 尤赫似乎接受了我的看法，不再提这个话题，短暂的沉默以后，他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林杳杳说，她是跟着周庭柯随意逛到这边的？” “是啊，她是那么说的，说周庭柯带她出来玩，然后无意间逛到这边，周庭柯就带着她来看飞机模型，还说要带她了解内部构造和背后的故事。”我点点头。 尤赫的眉头便紧紧蹙了起来：“所以周庭柯并不是跟林杳杳约好了地点来的，而是随意逛过来的，洛洛，你说，周庭柯是不是在跟踪你？” 我的心中咯噔一声。 尤赫的这个怀疑，我刚才也怀疑过。 周庭柯的行为确实有点可疑，但是，现在我认为，这个猜想不成立。 “或许就是个巧合呢，周庭柯在大学期间，确实也对航天感兴趣，这个是他的业余爱好，男人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去看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行为啊。”我轻声开口。 “可是你也说了，你并没有说飞机模型是买给谁的，周庭柯却能猜出来，你是要买给女孩子的。”尤赫的怀疑很深，“他是不是，想知道囡囡的消息？” “或许他以为我买飞机模型是送给自己的礼物呢？”我又道。 尤赫眉头皱的更紧：“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尤赫啊，有人会带着自己的女朋友一起来跟踪自己的前女友吗？”我低低笑了一声。 这就是我破除掉这个怀疑的原因。 从昨晚维修师傅告诉我，我车子的电瓶被人为放过电以后，我仔细回忆了这两次车子出故障前后发生的事情，直接把怀疑对象放在了周庭柯和曾智身上。 我确实怀疑，曾智故意让我的车出故障，好让我坐上周庭柯的车子，这很有可能就是周庭柯授意曾智做的。 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通。 周庭柯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 如果他是对囡囡的事情有疑惑，需要制造机会和空间追问我这件事，我也能够理解。 可现实是，我坐上他的车子以后，他问的都是一些不相干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周庭柯这样的人，可能会大费周章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吗？ 所以我认为，那两次只是意外的巧合。 而今天我和周庭柯的相遇，也是意外的巧合，因为周庭柯不会蠢到带着自己的女朋友跟踪自己的前女友，更不会是为了追查囡囡的事情。 我又把尤赫问沉默了。 此时我们已经到了疗养院门口，我停车，跟尤赫一起下车的时候，还是认真说了一句：“不过尤赫你放心，我以后也会更加小心谨慎，尽可能避免被跟踪的。” 我要为囡囡和尤赫考虑。 他们的真实身份，都不能暴露。 尤赫还是有些心事的样子，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穿过长长的甬道，我和尤赫到达了疗养院内部。 远远的，我就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外套的小丫头正在姑姑和姑父的帮助下，挂在单杠上晃悠，小小的脸上，是灿烂开心的笑容。 囡囡似乎越来越阳光了，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唇角止不住地向上扬。 而囡囡一眼就看到了我，立刻踢着腿从单杠上下来，朝我跑过来：“洛洛！” “慢点跑。”我立刻也大步冲过去，一把接住了她小小的身躯。 她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亲自仔细查看了我的脖子。 确定了我的脖子的扭伤彻底好了以后，她才放了心，又迫不及待地跟我分享她近来的新鲜事：“洛洛，我认识了一位新朋友，叫周叔叔。” 「明天见」 第312章 周叔叔这三个字从囡囡口中说出时，我愣了一下：“是吗，囡囡现在跟周叔叔已经是好朋友了吗？” 周庭柯只跟囡囡见过三次而已，最后一次甚至只是在视频电话里见过，怎么他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 “是啊，周叔叔对我可好了，他给我讲故事，还送我小玩具。”囡囡笑得眉眼弯弯，眉间眼底都是开心。 我心中又是一惊。 周庭柯与囡囡的几次接触我都在场，他一没有给囡囡讲故事，二也没有给囡囡送玩具。 难道说，他是私下背着我来看过囡囡，这些事情都是私下做的？ 想到这里，我的后背一阵发凉，一颗心剧烈狂跳。 如果周庭柯背着我私下来看过囡囡，就说明他对囡囡身份的疑心还在，如果是这样的话，囡囡在疗养院也不安全了。 尤赫的神情也紧张起来，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着急，而是问走过来的姑姑：“最近周庭柯私下接触过囡囡吗？” “没有啊，他今天也来了吗？”姑姑没有听到囡囡刚才的话，一走过来就被尤赫这样问，顿时紧张地四下张望。 “姑姑你别紧张，周庭柯他今天没来，刚才囡囡说周叔叔给她讲故事送玩具，所以我才想问问。”我赶紧安抚姑姑，“周庭柯最近来过吗？” “没有，囡囡最近都在疗养院，并没有出去过，周庭柯也从来没有来过疗养院。”姑姑的语气十分肯定。 却让我的心更加疑惑。 周庭柯没有来过，囡囡也没有出去过，那周庭柯是怎么送囡囡小玩具的，又是怎么给囡囡讲故事的。 就在此时，囡囡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睛开口了：“洛洛，你们在说周叔叔吗？周叔叔是另外一个周叔叔，不是你那个上司周叔叔。” “不是医院里抱过你的那个周叔叔？”姑姑还特意确认了一遍。 囡囡认真点头，澄澈清明的瑞风眼里全是简单：“不是他，是另外一个周叔叔，那个周叔叔很爱笑，跟上司周叔叔不一样。” 原来这个周叔叔不是那个周叔叔，不是周庭柯。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还好及时确认了，不然就又闹出乌龙了。 但我还是不敢放松，虽然囡囡说不是周庭柯，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朋友周叔叔，也很让人警惕。 于是我追问：“那这位新朋友周叔叔是从哪儿来的，在哪儿呢现在？” “他都从那边来。”囡囡指向大门口的方向，“但是今天他没来。” 我看向门口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从大门进来的人，那就是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不管是周叔叔王叔叔，只要刻意接触囡囡，都是很有风险的。 姑父的声音却在我耳边响起：“是，是老周啊。” “老周？”我和尤赫都疑惑地看向姑父。 “对。”姑父重重点头，“就，就是门卫老，老周啊，他经常给，给囡囡送小玩具的，也，也给囡囡看故事书。” “原来是老周，对，疗养院很多人都喜欢囡囡，老周也特别疼爱囡囡，经常送点小玩意儿给囡囡。”姑姑也恍然大悟，笑着说道，“而且今天老周确实不在，他今天休假。” 姑姑和姑父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那位门卫周叔叔了。 那是个四十多岁年纪的男人，很和善也很热心肠，之前我们进疗养院的时候他就帮过我们，还夸囡囡可爱讨人喜欢。 如果是这个周叔叔的话，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看来这个周叔叔不是周庭柯，也不是周家的人。 此时囡囡的注意力已经被我手中拎着的那只盒子吸引了：“洛洛，是小飞机吗？” 她眼睛里都是期待和兴奋，亮晶晶的，我看得心动，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着回答：“是飞机模型。” “太棒了！”囡囡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 我看到她开心，心里就跟着开心，抱着她，就在疗养院的凉亭里，打开了盒子。 囡囡用小手小心翼翼地拖着手机模型，小小的脸上是欢喜，还有熟悉的兴奋感，我看着她的脸，不由想到了大学时期的周庭柯。 航天是周庭柯的业余爱好，我们周末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他会在歇息的时候看一些关于航天的书籍，我见他喜欢，就用兼职的钱送了他一架航天模型。 不是如今的波音747，而是战斗军机歼-15飞鲨103. 我至今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欢喜兴奋，还有感动，他也像此刻的囡囡一样，抱紧我，亲了我。 不同的是，囡囡抱着我的脖子，亲在我的脸颊上，而他则是吻住了我的唇，给了我一个强势得让我窒息的吻。 就像那晚在章四夫人的美容院里，那个强势霸道的吻一样…… 我的心思不由跑远，却又在一瞬间，想到了周庭柯那冰冷锐利满是嘲讽的眼神，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说，我对你有什么念念不忘。 我瞬间清醒，再也没有胡思乱想，专注地陪着囡囡玩，跟她介绍这架飞机背后的故事。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我看了看手表，然后问囡囡想吃什么。 “桂花糕。”囡囡想了想，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解释，“上次周叔叔给我带了这个，很好吃，囡囡想跟洛洛一起吃。” 我听完，有些为难，桂花糕是一种传统小糕点，价位倒是不贵，但问题是，外卖定不来，需要出去疗养院外面找。 可看着囡囡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我的心便软了，果断选择带着她一起出去找桂花糕吃。 好在尤赫对疗养院附近的大街小巷熟悉，他带着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做桂花糕的小店。 “奶奶，桂花糕多少钱一个呀？”囡囡很乖巧，站在门口踮着脚尖往里面看，两只小揪揪分外可爱。 “小丫头真可爱，跟妈妈长得真像。”卖桂花糕的阿姨笑意盈盈，“老式桂花糕三块钱一个，十块钱四个，要紫米的还是白糯米的？” 我刚准备开口说话，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手机在微信收款码上扫了一下。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紫米的，来十块钱的。”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魂儿都要飞了，我缓缓转头看去，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 第313章 囡囡显然也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立刻跟着转过头来，那双漂亮的瑞凤眼亮了，满是惊讶和欢喜：“周叔叔！” 站在我身后的，正是周庭柯。 以及他的女朋友林杳杳。 这个世界真的好小，小到我和周庭柯林杳杳竟然会如此频繁地相遇。 早上刚刚在儿童玩具城碰上，这会儿只是出来买个桂花糕而已，就又碰上了。 有时候我也真的觉得，是不是周庭柯或者林杳杳在我身上装了雷达，我走到哪儿都能碰上他们。 周庭柯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囡囡脸上，他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直接蹲下身去，朝囡囡张开了自己的手臂：“囡囡？” 囡囡一点停顿都没有，径直扑进了周庭柯的怀抱，笑得清甜：“都好久没见到你了周叔叔。” 周庭柯一把将她抱起，唇角笑意愈浓，不说话。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细密的眼睫低垂，看着囡囡的眼神里，似乎都是温柔和宠溺。 多么和谐温馨的一副画面，可我的心，却并不那么和谐。 似乎有一颗炸雷埋在我们中间，隐含的危险和担忧让我整个人的神经高度敏感集中，我笑不出来。 我想逃。 我想把囡囡从周庭柯怀里夺过来，带着她尽快逃离。 可我的身体动不了，我还僵站在那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音洛姐？”林杳杳似乎也被眼前周庭柯的举动惊到，她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睁着那双圆圆的杏眸先看周庭柯和他怀里的囡囡，好一会儿才看向我，“这个孩子……是你女儿吗？” 轰隆一声巨响。 那颗藏在我心底的炸雷，炸响了。 我被炸雷炸懵，站在那里，混混沌沌。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刚才卖桂花糕的阿姨笑着说了一句，小丫头长得真像妈妈。 这句话我一直希望周庭柯没有听到，可林杳杳她是听到了的，她还问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问题。 与此同时，抱着囡囡一直在笑的周庭柯听到林杳杳的这个问题以后，也转过头来，那双墨黑的眸子紧盯着我的脸，是急切的探寻，也是浓厚的怀疑。 果然，他也听到卖桂花糕阿姨的那句话了，他明显也对囡囡的身份产生怀疑了。 这一瞬间，我的崩裂达到了极点。 “不，不是。”我张了张嘴巴，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那声音慌乱，急促。 我迅速闭上嘴巴，使劲用指尖掐自己的掌心，努力让自己控制好情绪，再开口时，我的声音果然平静了很多：“不是，囡囡是我姑姑姑父收养的孩子，她算是我的侄女，我今天去疗养院看她，她想吃桂花糕，我就带她出来买了。” 说完这句，我飞快地看了周庭柯一眼。 囡囡也在此时认真开口：“洛洛不是妈妈，洛洛就是洛洛。” 周庭柯墨眸微微凝住，似乎划过一道失望，然后低头去看囡囡的小手，细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这就是那个被收养的孩子？”林杳杳眼底闪过一道恍然，那张惊诧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笑容，笑容明显是放松的。 她转头，甜甜地笑着，用手指触碰囡囡的脸，嘴里夸赞着：“这小丫头长得可真好看，又乖巧又懂事的，名字也乖。” “不要。”囡囡却很排斥林杳杳的触摸，她飞快别过脸，躲开了林杳杳的手指，手臂紧紧抱着周庭柯的脖子，居然露出了一点嫌弃的神色。 林杳杳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咬着嘴唇。 嗯，又委屈了。 可周庭柯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的委屈，大手稳稳托着囡囡的身体，柔声开口：“囡囡也喜欢桂花糕啊？” “喜欢！软软的香香的，又不甜，不会觉得腻。”囡囡微微歪头，回答得极为认真。 “真是巧，我也喜欢桂花糕，喜欢它香又不那么甜。”周庭柯对囡囡，似乎比对林杳杳还要温柔和耐心，只是他跟囡囡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在笑，“囡囡跟我的口味，倒是一模一样。” “好多人喜欢甜食，也有好多人受不了太甜，囡囡和周总恰巧都属于不爱甜的那一类，别的口味未必就一样的。”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然后伸手将囡囡从周庭柯怀中抱过来，“囡囡，周叔叔在跟林阿姨约会，咱们不要打扰了他们。” 好在囡囡一直都是非常乖巧懂事的孩子，虽然有点留恋周庭柯的怀抱，但是听完我的话以后，她还是毫不犹豫离开了周庭柯的怀抱。 “我知道，不能做电灯泡，不能做人家约会的电灯泡。”囡囡朝我眨了眨眼睛，难得俏皮，然后看向周庭柯，“原来周叔叔谈恋爱了。” 周庭柯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倒是一边的林杳杳笑弯了眼睛，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囡囡真乖，是的，我跟你周叔叔谈恋爱呢。” “洛洛什么时候谈恋爱？”囡囡似乎真的不喜欢林杳杳，她只是扫了林杳杳一眼就别过脸，两只小手捧着我的脸，突然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洛洛要跟哪个叔叔谈恋爱？”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突然也太尴尬。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却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周庭柯。 周庭柯墨色的眸子里同样蕴含着疑惑，急切，还有些紧张。 他紧张什么？ 我跟谁谈恋爱，跟他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就他一天天的不是阴阳怪气嘲讽挖苦我，就是古怪地质问我，到底跟谁谈恋爱…… 我迅速挪开目光，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周庭柯那灼热的目光：“洛洛不谈恋爱。” “是哦，洛洛每天都在忙工作，还要来看囡囡，没有时间谈恋爱。”囡囡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一瞬间，我觉得周庭柯的目光不那么烫人了。 就在此时，卖桂花糕的阿姨开口了：“帅哥，你们的紫米桂花糕好了。” “谢谢阿姨。”林杳杳立刻伸手去接了桂花糕，然后挽住了周庭柯的手臂，朝我扯起一个敷衍的笑容，“音洛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好。”这俩人总算要走了，我也不用被周庭柯盯着我，我求之不得。 可周庭柯的身体没有动，他还站在那里，看着囡囡的笑脸，突然问了一句：“囡囡，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明天见」 第314章 听到周庭柯问囡囡的生日，我原本放下的心再一次高高提起，整个人再次陷入紧绷状态。 我唯恐囡囡说错了话，赶紧开口抢答：“囡囡是……” “白经理，这个问题我问的是囡囡。”不等我的话说完，周庭柯就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眼神意味深长。 我猛然惊醒，瞬间掐住话头，我太慌乱了，这样反而更容易暴露。 周庭柯又看向囡囡，语气极尽温柔：“囡囡，告诉周叔叔，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这一瞬间，时间变得很慢，我看着囡囡的脸，心跳都暂停了。 我这个无神论者甚至在心底祈祷，祈祷老天可以佑我闯过这一关，保佑我可以保守住那个秘密。 “囡囡不记得日子，就记得是秋天，到处都是黄色的秋天，囡囡已经过了两个这样的秋天啦。”囡囡歪着头，想了想才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疑惑地看着周庭柯发问，“周叔叔，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啦？” 秋天。 这个描述太巧妙了，如果不是担心周庭柯看出破绽，我真的想抱着囡囡狠狠亲两口。 可不就是秋天，只是初秋和后秋的差异，也都是黄黄的丰收的秋天。 也恰好对上了囡囡资料上的那个生日。 果然，在听完囡囡的回答以后，周庭柯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算着什么。 我猜他正在算囡囡的生日与我当初告诉他的囡囡的年纪是否对得上。 须臾，他蹙起的眉头松开，眼底却露出一抹失望，他笑着说道：“周叔叔很喜欢囡囡，想问清楚囡囡的生日，好给囡囡准备生日礼物。” “那还要好久好久才能到囡囡的生日呢。”囡囡笑盈盈的，“但是囡囡从现在就开始开心了，谢谢周叔叔的心意。” 她被姑姑教的很好，一直都是乖巧又懂事的孩子，对别人的每一分好意都抱着礼貌和感激。 周庭柯眼底又多了些温柔：“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囡囡三岁的生日宴会，周叔叔一定要参加，好不好？” 我对此倒是不紧张，囡囡的生日完全可以过两次，我也不介意邀请周庭柯来参加囡囡的生日宴会。 何况……囡囡看起来好像很希望周庭柯能来。 “好呀。”囡囡很是开心，立刻伸出了自己的手，翘着小手指，一脸认真的，“那我们拉钩钩，周叔叔到时候一定要来哦。” “好，拉钩，周叔叔一定去。”周庭柯笑了。 两只手勾在了一起。 一大，一小。 一个结实遒劲，一个肉嫩可爱。 笑容却一样的开心。 我看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胸口有什么情绪在翻涌动荡。 对面，挽着周庭柯手臂的林杳杳目光也紧紧盯在周庭柯和囡囡拉在一起的小手上，我从她的眼神里明显看到了慌乱。 她语气有些急促地催促周庭柯：“庭柯，爸妈还在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我们快走吧？” 爸妈？ 我听到这句话时有些疑惑，这么说，周庭柯今天不是单独跟林杳杳约会，而是带着林家一家人都出来了？ 也是。 林杳杳连着在我和吴凌手里吃了两回瘪，周庭柯这个做男朋友的却没有及时帮她争回那口气，一向娇气的心尖宠当然会生周庭柯的气。 林杳杳气得连周庭柯给她安置的爱巢都不住了，这两天应该一直都住在娘家，这些委屈只怕周庭柯的未来岳父岳母都知道了，也都生周庭柯的气了。 所以周庭柯不只要哄林杳杳这个心尖宠高兴，还得连带着把岳父岳母一起讨好了才行。 还真是辛苦。 不过，周庭柯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疼爱林杳杳，怎么能有这份耐心，把事情做到这份上？ 足以见得，周庭柯对林杳杳的偏疼。 我也得识时务一点，不要打扰了人家一家人的聚餐，也要干扰了他和林杳杳的幸福。 恰好，此时卖桂花糕的阿姨开始催我了：“小美女，你们刚才说了要什么样的桂花糕了吗？紫米的还是白糯米的？” “囡囡，周叔叔已经跟你约定好了，可以松开周叔叔的手了，来，告诉桂花糕奶奶，你想要什么样的桂花糕？”我趁机扶住囡囡的手腕，示意她松开，还岔开她的注意力。 “好，那周叔叔，我们到时候见啦。”囡囡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周庭柯的手指，礼貌地朝周庭柯摆手告别，然后朝卖桂花糕的阿姨说道，“两样我们都要，洛洛都尝尝。” 周庭柯的眼眸中亦有不舍，可他还是跟着林杳杳的脚步走了。 我没有去看他们的背影，只是抱着囡囡专注地看阿姨动作娴熟地做桂花糕。 我怕我转身去看的话，心会压制不住疼痛。 周庭柯走后不久，尤赫的身影出现在我身边，我看他有些气喘吁吁，不由诧异：“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跑得这么急？你不是在路边等我们吗？” 卖桂花糕的小店在小巷子里，车进不来，外面的停车位也已经满了，所以尤赫暂时在车里等着，我和囡囡是走过来的。 可尤赫突然就赶过来了，还跑得这么气喘，肯定是有急事。 “我刚才看到周庭柯和林杳杳了！”尤赫喘了一口气，声音急促。 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笑了，宽慰他：“我知道，他们刚才也来买了桂花糕，我和囡囡刚才还跟他们说了几句话，放心吧，没有出什么岔子。” 尤赫的脸色稍稍放松，却又再次严肃：“可我还见到了另外两个人。” “还有两个人？”我愣住。 刚才我只遇到了周庭柯和林杳杳，难道周围还有别的熟人？ 尤赫点点头，然后把手机相册打开给我看：“我当时就在车边抽烟，恰好看到他们，就随手拍了一张照片，你看。” 我接过手机，看到照片上的两个人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照片上确实是两个熟人。 是林杳杳的父母，赵红梅和林有德。 因为刚刚从林杳杳口中听到他们两个今天也跟周庭柯在一起，所以在看到刚看到这张照片时，我并不意外。 可让我觉得不对劲的，是这两个人的神情。 第315章 尤赫给我看的照片上，赵红梅和林有德似乎在说话，而两个人看的方向是尤赫的镜头。 而尤赫拍摄的位置……是在车里。 我的车里。 尤赫的照片拍的不是一张，而是好几张。 如果说一张照片可能是巧合，可几张照片下来，我刚才的猜想便更加确定。 赵红梅和林有德看的方向确实是我的车。 他们为什么会盯着我的车？ 是恰好路过这里，认出了我的车，还是这俩人从一开始就在跟着我，一直跟到了这里？ 他们跟了我多久，都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我的脑海里冒出很多问题和怀疑，杂乱无章。 “洛洛，你看到这张照片里面这俩人后面的车子了吗，那是林有德和赵红梅驾驶的车子。”尤赫指着照片里面一处细节给我看。 我看着那辆车子，脸色又是一变。 林有德和赵红梅是单独驾车过来的，那他们跟踪我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就在此时，囡囡也凑过来看，她突然伸出小肉手，指着照片上那辆车子，开口了：“这辆车子囡囡见过。” “囡囡在哪里见过？”我更震惊了。 囡囡脱口而出：“洛洛抱我下车的时候，那辆车子就停在对面了，车头贴着亮晶晶的钻石，我看到了。” 赵红梅这个人虚荣爱炫耀，车子虽然不贵，但是一定要装点得“精致”，她那辆车头贴满了钻石，确实招人注意。 特别招囡囡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注意，她们现在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很容易注意到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囡囡这话说完，我纷乱的心渐渐稳住了：“看来只是巧合地遇到了而已。” 我这辆车子是红色宝马，颜色鲜亮，确实很容易被认出来，而赵红梅那辆车子同样容易被认出来，如果她一直都跟着我，我不会一直都察觉不到。 在我们车子停下的时候，赵红梅的车子就已经在停车位上了，说明她的车子不在我后面，而在我前面。 而且周庭柯和林杳杳刚才也出现在这里，还提到了赵红梅和林有德，他们二人出现在这里也算是正常。 或许，大家只是巧合地碰到了而已。 但我还是多留了个心眼，让尤赫驾驶着车子绕了一圈到了小巷的另外一头，我拿着桂花糕，带着囡囡步行穿过小巷，观察了一会儿才上了车子。 “看来刚才果然是个巧合，这一圈走下来，我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我们。”上车以后，尤赫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那就好，但是以后我会更加小心。”我点点头，心头却挂上了担忧。 最近与这些“熟人们”偶遇的几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可尤赫沉吟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了：“洛洛，这个林有德，你觉得眼熟吗？” 林有德？ 我眼皮一跳，抬起头来，前排的后视镜里映出尤赫带着怀疑的眼睛。 “你也觉得林有德眼熟吗？”我低低开口。 我第一次见到林有德时候，也觉得有点眼熟，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奇怪，似乎认识我，目光却又躲闪我。 我事后也曾想过这件事，可我想不出，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如今，尤赫也觉得林有德眼熟了。 “是，但我记忆力一直都很好，只要见过，我一定有印象，我可以肯定先前肯定没有见过林有德。”尤赫皱着眉头，“可我看他的脸，却觉得我经常见到这张脸，颇为眼熟……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因为他长了一张大众脸吗？”正在埋头苦吃桂花糕的囡囡突然插了一句话，她扬起小脸，唇角还粘着一块糕屑，可爱极了，“尤赫叔叔以前说过，大众脸就是眼熟。” 我忍不住笑，取下她唇角的碎屑，将她抱在膝上：“囡囡说得对，可能那人长了个大众脸，所以我和尤赫叔叔都觉得眼熟。” 尤赫也跟着笑：“囡囡真是聪慧，一语点破梦中人，这话原是我说的，我自己倒给忘了。” 车厢里恢复了欢乐的氛围。 为了不让姑姑和姑父担忧，我们三个下车之前约定好，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要告诉他们。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是繁星点点，尤赫不肯让我送他，自己打车回家，我便自己驾车回家。 洗脸的时候，我远远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短信提示音，我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广告短信。 直到我收拾完拿起手机，才发现那条短信居然是章四夫人发来的：“白小姐，明天是周日，你休息吗，我想你了，想约你来家里坐一坐，不知道你方便不？” 其实我与章四夫人两天前才在一起做了美容吃了饭。 可她说她想我，我的唇角便止不住地上翘，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就已经发送了一个好字过去了。 发完这句话，我才意识到，章四夫人邀请我去的居然是她家里。 是章家…… 我早就听吴凌说过，章家老爷子花名在外，娶了四房太太，因此家里人多，关系复杂又微妙，我不擅长应对人多的场合，明天恐怕是又要疲累了。 可章四夫人就像是有网线透视眼一般，很快就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太好了，白小姐答应了，不过白小姐别担心，明天见的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不会让你尴尬的。” 她这话的意思是，她约的都是我们都认识的人，这样的话，我确实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我又回了一句好，她就说明天九点钟让人来接我，又叮嘱我早点休息。 她的话总是带着亲切，即便只是用文字表达，我都觉得心中温暖，依言立刻躺下睡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来接我的，居然是章庭远。 他就站在我楼下，穿着maisonmargi的驼色牛角扣大衣，里面是lemaire的白色衬衣，下面穿着黑裤和同色小短靴，脸上还戴着一只野兽派小熊猫口罩，细碎的头发乖巧地铺在额头。 一看到我从电梯出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就弯成了月牙状：“白姐姐！” 「明天见」 第316章 我很意外地看章庭远：“怎么是你来接我？” “嘿嘿，听说白姐姐答应来家里小聚，我就主动跟妈请缨要接姐姐，妈临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让我一定要安全地将姐姐接到家，不能有丝毫闪失。”章庭远笑眯眯地说着话。 另外一只手则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全新未拆封的口罩来：“姐姐，最近京港流行性感冒传染感冒，给你口罩。” 京港冬天的晴日昼夜温差比较大，最近确实有一大批人感冒，我倒是疏忽了口罩。 我接过口罩，章庭远就顺手把我的包拎了过去，我拆开口罩才发现，章庭远给我的口罩与他的一样，都是野兽派小熊猫口罩。 “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熊猫了，我小的时候，我妈就爱叫我小熊猫，没有想到，长大以后，我就长成了大熊猫。”章庭远一边看着我戴口罩，一边把我往停车的位置引，那张憨憨的脸上带着点期盼，“白姐姐，你喜不喜欢熊猫？” “熊猫那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再说了，大熊猫可是国宝。”我用肯定的语气。 章庭远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满是开心，就像个孩子：“姐姐喜欢就好！我跟姐姐喜欢的一样！” 他说完这话，目光却又像是我身后的什么吸引，看了过去，颇为意外的：“咦，是周大少。” 周大少？ 这个称呼有点陌生，我顺着章庭远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周庭柯的。 可不，周庭柯可不就是周大少。 但我极不愿意跟周庭柯打招呼，赶紧扯了一把章庭远的袖子，示意他也装没看到：“咱们快走。” 周庭柯这个人一见我，要么阴阳怪气嘲讽我，要么就是情绪激动地质问我，工作时间那是没有办法，不得不接触，但是休息日我可不想再被他破坏了好心情。 一想到待会儿可以见到章四夫人，我的心情就特别好。 好在，似乎是我戴了口罩的缘故，周庭柯并没有注意到我和章庭远，他的车子直接驶入地下车库的入口。 我松了一口气，笑着跟章庭远解释：“周总是我们的投资人，也是大魔头，疯魔到周末也会要求员工去加班，我可不想再被他逮到。” “周大少确实工作狂，平时二代子弟聚在一起玩，周大少从来不参与，一问，他都是在忙工作的事，就连平时的宴会他也很少参加，比较盛大的宴会，他也只是匆匆露个面就走了。”章庭远点点头，随声附和，却又有些敬仰和感慨，“但是时间用在哪里，成果就出在哪里，周大少这么年轻就创立了荣域，还成为了周家的话事人，也是我们二代子弟的榜样。” 说到这里，他又笑着看我：“我觉得他这一点跟白姐姐很像，性格都很坚毅，又很有能力，专注用心，所以能做出那么好的成绩，物语现在爆火，白姐姐是我们所有人心中才貌双全的女神。” “我跟他可一点都不像。”我脱口而出。 像吗？ 其实是像的。 或者说，我与周庭柯原本就是一类人，所以当初他才会那样致命地吸引我。 章庭远说得没错，周庭柯的性格就是专注坚毅，还有不做成就不罢休的毅力，投进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忘了周围的一切，直到达成目标。 我也一样。 可我不想被人说成跟他一样。 我不想跟他再有牵连，不管是实质上的，还是名义上的。 见章庭远有些愕然，我又顺势吐槽：“我可不像他，尖酸刻薄，冷漠无情。” “白姐姐当然不是那样的，白姐姐大气知性，亲切又可爱，我妈喜欢，我也喜欢！”章庭远立刻接过我的话，认真强调，看我的眼睛亮亮的。 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他的车边，听完他的话我不由莞尔，刚准备说话，却发现车子在剧烈摇晃，同时车厢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咆哮：“你喜欢个粑粑！章庭远，姐姐是我的，你不许跟我抢！” 这声音好生熟悉，一听就是元天野的。 我诧异转头，果然看到元天野的脸贴在后车窗上，鼻子都挤扁了，嘴巴却贴着窗户的缝隙朝外疯狂输出：“快点给小爷把门打开，章庭远，你小子不讲武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坏！蔫坏！为了跟我抢姐姐，你脸都不要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不只是章庭远一个人来接我，还有元天野。 只是看样子，章庭远耍了个小心思，把元天野锁在车子里了。 真是孩子心性。 “嘿嘿，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反应那么慢？公平竞争，大家凭借实力说话，今天就是我抢到了先机，我赢了，小野你怎么能翻脸骂人呢？”章庭远笑眯眯的。 元天野更加焦躁了：“我看你不只是不要脸了！快点把门打开，不然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也没有了。” 章庭远不慌不忙地开了车锁，却还特意解释了一遍：“我先声明啊，我开车门可不是受了你的威胁，我是要带白姐姐回家，所以才打开的。” 车锁刚开，元天野就冲了出来，却顾不上跟章庭远斗，伸手抓我的手腕，把一个温热的东西塞进了我的掌心：“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快，给你暖手宝。” 两年前我做了一场大手术，又哀思过重，伤了元气，从那以后我的身体便畏寒，今天只是从小区里走到门外这段路，指尖就有些微微的凉。 但也只是微凉而已，可元天野就能想得这么周到，给我提前准备暖手宝。 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里纯净的关切，我的心头暖呼呼的。 章庭远则招呼我上车：“白姐姐，暖手宝的温度有限，你快上车，我刚才在路上已经把车提前暖好了。” “就你会表现！非要跟我抢姐姐，臭小子！”元天野一听这话，气得钻进车厢去掐章庭远。 一路上就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度过，车子很快就到了章家门口。 我远远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门厅口，近了才发现那是章四夫人。 “洛洛，可算把你们等回来了，快进门。” 第317章 章家的园子很大，我不是第一次来这处中式庭院了，上一次来是章庭远生日的时候。 不过那个时候，来这里的全都是章庭远的朋友以及与他年龄相当的同辈，章四夫人并没有在场。 没想到这一次，章四夫人居然亲自在门口等我。 而且，她叫我洛洛。 洛洛这两个字，是我的小名，家里人和关系亲密的朋友会这样叫我。 从前章四夫人都称呼我为白小姐，可这次她见我，居然亲昵地叫我，洛洛。 她说话带着点安南那边的口音，本就吴侬软语，这两个字在她唇齿之间游动，旖旎温柔。 我只觉得这声洛洛叫进了我心里，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道：“夫人怎么不在里面等，还穿得这样薄，手都凉了。” 方才元天野给我的暖手宝放进了章四夫人手中。 “还是洛洛会疼人。”章四夫人墨玉一般的眸子里泛动着柔光，她含笑看我，开玩笑地做出嫌弃章庭远的样子，“你瞧瞧那臭小子，我疼了他十八年，他都没想到给我暖手，养儿果然不如养女儿啊。” “养儿养女都一样的夫人，小远人也很暖心的，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我抢了先而已。”我赶紧劝章四夫人。 不过是个暖手宝而已，而且这暖手宝还是我借花献佛，章四夫人就这样感动，生出这样的感慨，我心中又是一阵波动。 却听到章庭远笑着说道：“是吧，我也觉得家里缺一个像白姐姐这样的姐姐，妈，不如咱们把白姐姐拐进咱们家好不好？” “我也觉得家里缺个洛洛这样的孩子。”章四夫人眉间的笑意越发浓郁，居然接住了章庭远的话。 这话的指向性太强了，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 一边的元天野却替我结了这围，他挤过来，硬生生把章四夫人拉着我的手给挤掉，然后卡在我和章四夫人中间，一边挽着一个，眉头微蹙，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这可不行啊四姨，姐姐已经定在我家了，谁都不能抢的。” “谁说定在你家了？你们又没有婚约，白姐姐也没跟你定婚，你凭什么说白姐姐是你家的？”章庭远又开始跟元天野争了。 元天野最忍不了这个，方才在路上俩人就掐了一路，又因为行车安全不好动手，嘴皮子斗得满天飞，最后就差互相吐口水了，一整个菜鸡互啄，这会儿也不用注意行车安全了，俩人很快就揪在一起，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我不想让他们在章四夫人面前吵闹，扰了章四夫人的好心情，于是立刻转移话题，指着暖阁方向问道：“那边是苏州评弹吗？” 暖阁的门挂着帘子，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的，但是我隐约听到里面的弹唱声，像是苏州评弹。 “洛洛你懂这个啊？真好，看来我今天请对师傅了。”章四夫人很是惊喜地看我，然后笑着说道，“我喜欢苏州评弹，平时总是听，今日家中小聚，我寻思单吃饭没什么意思，就请了人来唱一段给大家助助兴，原本还担心你不喜欢。” “我喜欢的，从前在家的时候，奶奶也爱苏州评弹。”我笑着回答。 其实不只是因为苏州评弹恰好是奶奶喜欢的东西，即便章四夫人今天请的是黄梅戏，京剧，陕北梆子，我也会喜欢的，只因为是她选的，我就觉得心里喜欢。 又想到奶奶了。 也真是奇怪，每次见到章四夫人，总是能从她身上看到奶奶的影子。 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容易因为她而联想到奶奶。 想到奶奶，我的心情有些低落，却又听到旁边的元天野问我：“姐姐你喜欢苏州评弹啊？” 我点点头，又见一边的章庭远挤了挤眼睛准备说话：“哇这么巧，小野他……” “你闭上嘴巴别说话，姐姐是我的。”元天野不等他说完，就捅了他一手肘。 章庭远猝不及防被捅了一下，吃痛到脸都涨红，白熊猫变成了红熊猫，声音是挤出来的：“妈你快看，小野也太霸道了，连话都不让说了，这十八年的兄弟情分，我竟是错付了……” 元天野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挽着我的手臂，大步进了暖阁。 身后传来章四夫人柔和的笑声：“他都让过你那么多次了，这次你就让让他吧，也是难得见小野这么喜欢一个人。” 我们在暖阁里坐定，黄花梨木的圆桌上摆着茶水和茶点。 暖阁里果然坐着两位唱评弹的师傅，我还是第一次现场听到苏州评弹，一时听出了神。 元天野的凳子紧挨着我，凑在我耳边跟我讲：“姐姐，师傅们唱的这一曲叫玉蜻蜓。” 我点点头。 其实以前奶奶不只是听，自己也会唱，我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一些。 只是知道的不算很多，比如我只知道这一曲的名字叫玉蜻蜓，却不知道这一节的名字是什么。 章四夫人坐在我对面的位置，转头看向我，脸上原本的笑容却微微收敛，语气有些郑重：“洛洛，这一段，是玉蜻蜓里面的庵堂认母。” “原来是庵堂认母啊，我刚才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名字。”我笑。 却见章四夫人的脸色认真，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似有忧伤：“洛洛，你会想你的母亲吗？” 我愣住了。 母亲。 这是个遥远的词汇。 母亲留给我的记忆就是个空白，我连印象都没有，自然不会去想念一个空白的人。 何况，我是被奶奶抚养长大的，在我的概念里面，奶奶就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母亲，所以…… 我回过神，笑着摇头：“我只会想奶奶，想姑姑和姑父，以及想囡囡。” 不会想母亲。 章四夫人的神情一下子失落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就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我不明白她怎么就会突然变成这样，整个暖阁的气氛也低落下来，我的情绪也开始低落了。 元天野拍了拍我的手：“姐姐，这一段我也会唱，我来给大家表演一段。” 说完，他竟然真的上了场。 「明天见」 第318章 我没有想到，元天野居然会苏州评弹。 更重要的是，他一上场，就直奔抱琵琶的女师傅，朝人家鞠了一躬，女师傅便站起身，把琵琶让给他，他又鞠躬感谢，接过琵琶坐下，居然像模像样地开始弹了。 这倒是让我意外：“真没想到，小野还会这个。” “对对，白姐姐，我刚才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元老爷子很爱苏州评弹，所以小野从小就会，还经常在我们这群兄弟跟前卖弄呢。”元天野一走，章庭远立马就坐到了我身边，还不忘记给我斟茶，“姐姐你先喝口茶再听，小野的词儿唱的还可不错呢。” 我接过茶盏，又好奇问他：“小野怎么唱女师傅的词儿？” “他唱的一直是女师傅的词儿，唱得可好了，白姐姐你边喝边听。”章庭远回答得非常自然，再一次催我喝茶。 台上，元天野看到章庭远坐在我身边，先是有些烦躁地皱眉，然后看到我用意外又期待的目光看他，他的神情瞬间又自信起来，坐得端端正正，弹的也相当不错。 我也想听听元天野唱女师傅的词儿是什么感觉，依言边喝边听。 此时，拉三弦的男师傅配合着元天野的琵琶，元天野先开始唱了：“昼长夜长愁更长，忆起往事愁断肠……” 他这么一开腔，我便绷不住，刚进入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好在我自控力不错，还是咽了下去，却被呛到了气管，咳个不停。 我原见他端琵琶的姿势和手指都像模像样，知道他功底不错，又听章庭远说他自小就唱女师傅的词儿，便以为他果然能行，却忘记了他如今已然成年，嗓音早就变了，这么一唱，就像是一个假女人拿腔作调，怪诞又好笑。 章庭远也在笑，却反应很快，立刻帮我拍背：“白姐姐，小野其实唱的很不错的，就是吧，他好久没练过这东西了，荒腔走板了。” “小远你就胡闹，你就知道小野很久没唱了，这一唱肯定要走调逗大家笑场，你还要哄着你姐姐喝茶，瞧把洛洛都呛成什么样了？”章四夫人也笑得不行，转头看到我，又伸手来替我拍背，朝章庭远嗔怪道，“你简直就是个熊孩子。” “没事的夫人，我呛得也不厉害，你就别怪小远了。”我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可惜章四夫人这一盏好茶。 况且，我看得出来，这兄弟俩表面上是在互相斗，其实这一出是两个人互相配合来活跃气氛，逗我和章四夫人笑的。 毕竟，元天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声，怎么可能预料不到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呢？他就是看我和章四夫人情绪都低落，就故意拿自己逗乐子的。 章庭远就是故意配合他的。 果然，元天野唱完这一句就还了琵琶下来了，催着章庭远让位：“快滚快滚，姐姐身边的位置只有我能坐！” 他又笑着看我，那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可要多笑笑，我希望姐姐永远开心。” “好，答应你，以后多笑笑。”我怎会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他就是一个小太阳，源源不断地向我输送温暖和热量，带着我走向轻松和快乐。 难为他为了哄我们开心，面子都不要了，如此费心费神，我便亲自斟了一杯茶敬他：“辛苦了，喝杯茶，润润喉。” 他却不肯伸手接，身体矮了下来，嘴唇凑到茶盏边上，一双桃花眼先是炫耀似的看向章庭远，又含笑看我：“姐姐你喂我。” “别让姐姐费劲了，我来！”章庭远接到他炫耀的眼神，立刻动了，作势要从我手中抢茶盏喂元天野。 元天野立马就不干了，一把推开他：“拿开你的脏手，谁要你喂！姐姐喂的茶是香的，你喂的茶跟你这个人一样，臭烘烘的……” 这俩小子，又要闹起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更加活跃了。 章四夫人忍俊不禁：“这俩猴儿，从小只要凑在一起就这样，闹腾个不停，现在大了还是这样……” 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简简单单热热闹闹。 原本以为这一天都会在这样简单又欢乐的氛围中度过，不料就在此时，章家竟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夫人，周夫人和周大少前来拜访。”女佣赶来汇报。 周大少这个称呼我早上刚听过。 这么说，沈华兰和周庭柯也来章家找章四夫人了？ 他们来干嘛？ 这世界真小，巧合真多。 屋子里静了一瞬，元天野停止了跟章庭远撕扯，皱着眉头，一脸的不爽：“周庭柯来干嘛？章庭远，不会是你邀请的吧？” “怎么会？白姐姐早上都说了她不想见周大少，我怎么可能请他来扫姐姐的兴？”章庭远赶紧辩白。 章四夫人的眉头便蹙了起来，脸上笑容瞬间消失，语调清冷：“我没请他们来，你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我不方便见。” 女佣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 暖阁外面却已经响起了一道笑声：“周夫人和周大少来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呢，我也好亲自去迎接，况且来都来了，怎么还要带这么多贵重东西，也太客气了。” 这笑声爽朗，听着却已经是上了年纪的，我从他的口吻中猜想，这位估计就是那位花名在外的章老爷吧。 章老爷竟然亲自把客人引进来了。 随着脚步声和谈话声，暖阁的帘子被拉起，外面走进来三个人。 当头是周庭柯和一位头发花白六十岁左右年纪的男人，沈华兰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 沈华兰看到我们几人，先是一愣，然后惊喜叫道：“洛洛，你也在这里？” “我和母亲冒昧打扰，请四夫人莫见怪，我和母亲这次前来，是专门来感谢四夫人的，上次多亏四夫人帮忙，否则我脖子落枕之痛，恐怕到今日也不能好。”周庭柯表现得谦和有礼，进门就朝章四夫人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我脸上。 他的目光里，毫无意外。 第319章 我迎着周庭柯那双毫无意外和惊讶的眸子，一颗心有些慌乱。 沈华兰见我出现在章家都那么意外了，怎么周庭柯看到我，居然如此淡定自然。 就像是他早就预知了我会出现在章家一样。 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了我来章家的事情。 我瞬间想到早上和章庭远在小区门口看到周庭柯车子的事情，心中又是一惊，难道说，当时周庭柯就看到我和章庭远了，所以才顺着也找到了章家？ 但，这个猜想刚刚冒出来，就被我一把掐断。 怎么可能呢？ 当时我和章庭远都戴着口罩围着围巾，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的，何况当时章庭远认出周庭柯车子时，周庭柯的车子就没有停，直接进入了地下车库，分明就是没认出来我们来。 而且，周庭柯今天去我们小区应该是去找他的心尖宠林杳杳的，估计是没找到，才陪着沈华兰来章家的。 他绝对不可能因为我，就丢下他的心尖宠不管，转头跟踪我们来章家。 他之所以看到我如此不意外，主要还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章四夫人跟我投缘，同时我与元天野和章庭远的关系也不错，所以我出现在章家，也是正常事。 看来还是巧合。 只要是巧合，我就不用担心了。 “只是帮忙安排一个美容师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周夫人和周大少也太客气了，客气得都有些让人见外了。”相较于章四夫人的清冷疏离，章老爷倒是对周庭柯和沈华兰十分热情，“我们两家原本就是世交，文建在世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在一起喝酒，你们来了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不要见外。” 周文建是周庭柯的父亲，周文建在世的时候，沈华兰根本就没进过周家的门，周庭柯那个时候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周大少，周章两家的世交与这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我能理解章老爷的热情，周庭柯虽然是半路进门的周大少，但他能力惊人，投资眼光独到，短短两年时间就创立了荣域，又带着周家进入新的高度，而章家如今江河日下，章老爷自然要讨好拉拢周庭柯这颗冉冉新星，好多一些两家之间的合作，拉动章家不掉队。 所以说，自身实力才决定别人对你的态度。 人都已经进来了，还是章老爷亲自带进来的，章四夫人脸上虽有不虞，却还是安排了几人的座位。 骤然多了几个人，原本宽敞的茶桌一下子就拥挤起来，佣人搬来了两张椅子，沈华兰坐在章四夫人身边的位置，可周庭柯却硬在我身边挤了下来，章老爷就在周庭柯另外一边的座位上坐下来。 周庭柯在我身边挤下的一瞬间，我便皱起眉头，觉得不妥，但这是在章家，我不好多说什么。 元天野也很是不满，实际上，他从周庭柯到来的那一刻心情就很不好了：“败兴啊，本来快活的一天，这瘟神怎么又来了，真是烦。” 自从上次我因为周庭柯被林杳杳误会推下楼，周庭柯在元天野嘴里就换了一个称号，“瘟神”。 元天野看了看在我身边坐下的周庭柯，立刻起身：“姐姐，我跟你换个位置吧？这边离门口远些，更暖和。” 其实这暖阁里一点都不冷，反而有点热，我们都是脱了外套坐着的，根本不用在意离门口远还是近，因为都是一样的暖和。 我心里清楚，元天野这是看出我不情愿跟周庭柯坐在一起，故意找个借口隔开我们。 但我乐得如此，从善如流地跟他换了位置。 这样一来，我就坐在元天野和章庭远中间了。 对于这个变动，章庭远是最高兴的，他一脸开心地看着我和元天野换了位置，并且迅速在我面前堆了一碟子茶点：“白姐姐，光喝茶容易醉茶，吃点茶点，这些茶点都是我最喜欢的，你快尝尝喜不喜欢？” 我刚准备说话，就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抬起头来就撞上周庭柯那双墨黑的眸子。 真是奇怪，他刚才还一切正常，此刻盯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燃起了火焰，烫人。 我不想被烫，立刻挪开目光继续欣赏台上两位师傅的演绎，并且拿起了一块茶点慢慢吃。 此时台上苏州评弹还在继续，可章老爷已经主动跟周庭柯聊起了商场上的事情，台上两位师傅的唱词就有些听不清楚了。 而此时，又有一个人开口了。 坐在章四夫人身边的沈华兰笑着看我：“刚才听佣人说四夫人正在会客，没想到四夫人的贵客就是洛洛，不过洛洛确实很有能力，先前庭柯投资她的项目已经大火了，四夫人是不是也有意投资他们的项目？” 她倒是没有误会别的，还以为章四夫人是看上了我公司的项目，想投资，所以才邀请我来家里。 但其实，我和章四夫人之间，半点利益关系都没有。 章四夫人果然语气淡淡地开口：“洛洛确实漂亮又有才华，不过我邀请洛洛来家里玩，不是为了项目，只是单纯地喜欢她，想见她。” 说完，她把一只剥好的橘子递给章庭远，叮嘱道：“给你白姐姐。” “妈，你疼白姐姐比疼我都多了，从前你只会帮我剥橘子。”章庭远接过那只橘子，做出一副吃酸的表情，“果然，我这个儿子现在不受宠啦。” 那只橘子不只是被剥了皮，就连橘肉上面的白色絮络都被剥得干干净净，但是章四夫人还担心手指弄脏了橘子，还用橘皮在下面托着这只橘子。 真是细心极了。 章四夫人也真是疼我，还特意给我剥了橘子递过来。 我心中感动，却把橘子推回给章庭远：“还是你吃吧。” “白姐姐你这是不好意思啦？”章庭远看破了我的心思，笑眯眯地把橘子往我嘴边送，“你别不好意思，我刚才是故意开玩笑的，不过姐姐，你要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不如就圆了我妈的心愿，进了我们章家的门吧？” “啥！” 「明天见」 第320章 我没想到，只是一个橘子的话题，竟然能被章庭远扯出让我进章家门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我就怔住了，脸颊微微滚烫。 不只是我怔住，我耳边还响起了两声异口同声的惊呼。 是沈华兰和元天野。 台上两位师傅的唱词儿是彻底听不清了。 而这位章老爷似乎真的很关注荣域最近的投资，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向，还拉着周庭柯聊个不停。 我看到周庭柯的身体微微一震，却没有转头，继续跟章老爷说着话。 沈华兰一脸的难以置信：“洛洛，洛洛要进章家的门？跟谁啊？” 她从一开始就以为我来章家是为了多寻求一份投资，甚至没有想过章四夫人会喜欢我，自然也没有想到，章家人会看上我。 “当然是跟我呀，周伯母，你怎么这么吃惊呀？”章庭远看起来像熊猫，看起来憨憨的，情绪也特别的稳定，转头看向沈华兰，说话慢悠悠的，“怎么了周伯母，难道我长得不可爱吗，配不上白姐姐吗？” “进什么章家门，姐姐才不进！”元天野则是直接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向他身边，急声叫道，“姐姐要进也是进我们元家的门！我长得比你帅，姐姐要看也是看上我！” 沈华兰更吃惊了：“元家？怎么你们都想要洛洛？” 她大概是真的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变得这样抢手。 也是，毕竟在沈华兰的心里，我一直都是从前那个围着周庭柯转的舔狗。 从前我舔周庭柯的时候，便自动屏蔽了别人，满心满眼都只有周庭柯。 但，那并不代表，我就没有被人喜欢和追求的资本了。 只是有时候，舔狗做得太久，做成了习惯，在对方眼里，就站不起来了。 如同现在的我在沈华兰眼中。 她大概真的以为，我除了周庭柯，是不会钟情别人的。 “白姐姐这么优秀，谁会不喜欢呢？小野喜欢，我也喜欢，我妈也很喜欢。”章庭远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还朝着章四夫人的方向问道，“妈，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咱们家缺一个像姐姐这样的人，是不是？” “是，我确实很希望洛洛能够加入我们的小家庭。”章四夫人目光灼灼落在我脸上，丝毫不掩饰对我的喜欢。 实际上，从最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掩饰过对我的喜欢，甚至是偏爱。 “章庭远你别闹，姐姐要去也是去我家，我才是最早喜欢姐姐的。”元天野一听这话又要急眼。 眼看这俩人又要掐起来，我心中正在着急，方才闹着玩倒也罢了，现在章老爷也在这里，这些话哪里还能再拿来开玩笑？ 却见正专注与章老爷说话的周庭柯手臂摆了一下，我放置在旁边的茶盏居然被他的袖子带倒了，一盏茶水倾斜，蔓延，顺着桌边滴滴答答，弄湿了我的灰色毛呢半裙。 我心中一动，趁机站起身来：“哎呀，裙子湿了，四夫人，不知道咱们的卫生间在哪里，我想去处理一下。” “呀，怎么就弄湿裙子了？”章四夫人见状立刻起身，蹙起柳眉，拉着我的手就离开了桌边，“走，我带你去换一件。” 就这么着，我顺利从那个尴尬的氛围中脱离出来。 这会儿我心里甚至有些感谢周庭柯，若不是他的无心之失，这一局，我还没有办法破。 章四夫人没有带我去卫生间，她带着我穿过回廊，进了一间幽香扑鼻的房间。 中式的房间，门口还摆了一座百宝鹤屏风，隔着屏风隐约可见里面布置秀美。 “这是我单独居住的地方。”章四夫人拉着我的手绕过屏风，走到后面，“洛洛，你的身材与我年轻时一样，你若是不嫌弃，就先挑一套我的旧衣服穿吧？” 我们闺蜜之间，是可以借用对方的衣服来穿，比如我此前参加聚会，就从吴凌的衣柜里面翻过礼服来穿。 但，我和章四夫人满打满算也就见了五面，我们关系虽然好，但还没有那么亲密，可她居然要把她的衣服借给我穿。 这让我实在意外。 而在她把衣柜展示给我挑选时，我又愣住了。 那哪里是旧衣服？ 一排排衣裙都按照颜色分类，每一件衣服都熨烫平整挂在上面，更重要的是，标签都还在上面，分明是没有穿过的新衣服。 “夫人，这些不是新衣服吗？”我不由疑惑，转头看向章四夫人。 她却笑得柔婉，摇头纠正我：“不，是旧衣服了，所以洛洛你可以放心挑。” 看样子，豪门里面的太太都是这样奢华，衣服不是按件买，而是按柜买，新衣服根本就穿不完，所以标签都没摘就成了旧衣服。 只是这里面的衣服太多太漂亮，我一时竟挑不出来。 章四夫人却已经帮我挑好了，她直接从里面取出一件白色缎面暗花衬衣并一件粉色提花马面裙，搭在一起给我看：“这套好不好？我觉得这套很适合洛洛，洛洛喜不喜欢？” “夫人帮我选的，我当然喜欢。”这套马面裙穿搭温柔又大气，我一看就喜欢了。 我在屋子里换好了衣服，章四夫人却又拉着我在镜子前坐下：“那俩猴儿太顽劣，把洛洛的头发都给弄乱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章四夫人给我梳理头发的动作温柔又细致，我在镜子里看她耐心又专注的脸，只觉得心中又是一阵波动。 小时候我手笨怎么都扎不好头发，是奶奶每天在镜子前给我梳理头发扎辫子。 那样的温柔细致，就跟此刻的章四夫人一样。 这一瞬间，我的心再一次柔软。 章四夫人替我梳理好了头发，还用簪子给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与我身上这套中式衣衫越发贴合了。 收拾完这一切，我们就一起走出了房间，朝暖阁的方向走去。 只是，才刚走出房间，就有一个女佣急匆匆走过来禀告，说是厨房那边有点急事，要请章四夫人过去看看。 我主动说自己知道回去的路，章四夫人这才跟着女佣匆匆去了。 我却并不着急回暖阁，因为我不想跟周庭柯共处一室，于是我沿着回廊慢慢走，转到了鱼池边，从旁边的鱼食盒里抓了一把鱼食，就靠在回廊的栏杆边上喂鱼。 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脚步声，一只修长的手从身后伸过来，从我掌心捏起一点鱼食也丢入池中。 我以为是元天野，便推他的手肘：“小野，怎么抢我的鱼食？” 可我回眸看清楚那人的脸时，却瞬间愣住了。 第321章 我没想到，从我手中抢鱼食的人不是元天野，而是周庭柯。 他的身体前倾，宽阔的胸脯与我单薄的肩膀紧挨在一起，我能够感受到他灼热的温度，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 他垂眸看我，细密的睫毛让那双幽深的墨眸多了一点迷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没有刚才的灼烫尖锐，反而透出一股浓浓的哀伤。 哀伤中似乎还裹着一股深情。 什么深情？ 我真是糊涂了，周庭柯看我怎么可能会有深情？ 他只会看林杳杳深情。 我瞬间清醒，并且迅速站起身来，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垂下眼皮，避开了周庭柯的目光，语调客气：“抱歉周总，我刚刚认错人了，请您别见怪。” 不能怪我认错人，主要我也没有想到，周庭柯会不吭声走过来，还直接从我手里抢鱼食。 只有元天野才会这样故意逗我。 何况，章老爷子对荣域和周庭柯都那么感兴趣，把周庭柯当成了座上宾，肯定是要全程围着周庭柯转悠，怎么可能放周庭柯一个人出来在这园子里晃悠？ 周庭柯没说话，只是又朝我伸手，要拿我掌心的鱼食。 我却一把将手掌蜷了起来，躲开他的手指，指了指一边的鱼食盒：“鱼食盒在那边，周总要是想喂鱼，自己去拿鱼食吧。” “懒得过去，就用你手里的吧。”周庭柯的目光淡淡从鱼食盒扫过，理由找得相当随意。 他的手还伸在我面前，示意我把手掌打开让他取鱼食。 我当然不会让他再从我掌心拿鱼食，这样的动作太亲密，如果让别人看到，会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别人，可以是沈华兰，也可以是章四夫人。 于是我一挥手把手里所有的鱼食撒进了池子里。 一时间，鱼池的鱼全部聚集过来，鱼头窜动，争相吃食，碧绿的池中，一片涌动的锦鲤色，好不漂亮。 我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这才抬头朝周庭柯展示我空空的手掌：“不好意思啊周总，我手里也没有鱼食了。” 周庭柯蹙起眉头，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 但我就像是没看到一样，转身找了个借口就走：“那我先走了，周总慢慢……” 赏鱼这俩字还没出口，我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接着身体一歪，被猛然扯进一个宽大的怀抱，熟悉的清冽气息涌入我的鼻端，我甚至感受到了他激烈结实的心跳。 “白音洛！你就这么排斥我？”他急促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带着急切和愤怒，“释东可以随意拉你的手，元天野可以跟你亲密合照，章庭远可以跟你戴情侣口罩，我只是从你手里拿一点鱼食，你就避之不及，怎么，我身上是有什么病毒吗？” 我被周庭柯突然的拉扯惊到，一时错愕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完他的质问，哑然失笑：“周总是想说，我是个随便的女人吗？” 我与释东是好友，一直都保持着礼貌和距离，即便有接触也是正常接触，可这些事情在周庭柯口中就成了随意拉我的手。 元天野与我的那张合照我自己也看过，明明就是一起吃个早饭的合拍，根本没有肢体接触，却被周庭柯说成了亲密合照。 口罩的事情，是章庭远见我外出没有戴口罩，顺手从兜里取了一只给我，也只是凑巧与他同款而已，在周庭柯的眼睛里，也成了情侣口罩。 他能这样说，无非是觉得，我就是个随便的女人。 周庭柯显然没预料我会这样直接，眼底有一道诧异掠过，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话。 “因为我这个随便的女人不让周总碰，所以周总才那么生气？”我挑起眉梢，再次开口，语气里满是嘲讽。 不是我要嘲讽，是我压制不住心底的失望，难过，悲愤。 林杳杳可以说我是狐狸精，勾搭了一个又一个。 包括冯文婷也可以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觉得我是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 任何一个别人都可以用恶意揣测我，议论我。 可周庭柯，你怎么能？ “我不是……”周庭柯眉头皱的更深，他急着开口，似乎要辩解。 我却突然笑了，再次打断他：“没错，我就是不让周总碰，因为周总你啊，就是个瘟神！” 说完，我不顾周庭柯的错愕和惊讶，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他。 他却把我抱得更紧，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老婆，你听我说……” 老婆？ 他在叫谁老婆？ 叫我吗？ 刚刚说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这会儿又叫我老婆？ 周庭柯他不会以为这样叫我，我就会开心吧？ 他不会以为这样我就就会原谅他对我的羞辱和伤害吧？ “放开我！”我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喉头爆发出一声低吼。 我的背后抵在回廊的栏杆上，却不觉得痛，我极力挣扎。 就在此时，我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脱落，接着我就听到了一道水声。 “咕咚。” 是物体落入水池的声音。 紧接着，我原本盘在脑后的头发尽数散落下来。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慌忙推开周庭柯，低头去看鱼池，恰好看到那只碧玉簪子在鱼池中越沉越深。 簪子！那是章四夫人刚刚送我的簪子，还是她亲手帮我盘好头发簪在头上的。 现在头发散了，簪子还掉进了鱼池里，鱼池还那么深…… 我提着裙子攀上栏杆，就要跳下鱼池。 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想找回那只簪子。 可就在我要跳下去时，腰却被人从后面抱住了，紧接着我的身体被抱离了栏杆，放置在栏杆里面的长椅上。 “周庭柯你混蛋！”我失控了，泪水脱眶而出。 其实我不想哭的，这里毕竟是章四夫人家，我总要注意影响。 可我此刻真的忍不住，我被周庭柯这样羞辱，还弄掉了章四夫人送给我的簪子。 然而，下一刻，隔着模糊的泪水，我看到周庭柯翻身越过栏杆，跳入了鱼池。 「明天」 第322章 鱼池的水花溅落，有一些落在我脸上，冰凉的。 却让我原本失控崩溃的情绪瞬间清醒。 这是京港的冬日，池水很冷，周庭柯就这么跳下去了。 池水淹到了周庭柯的腰，鱼儿们都受到了惊吓，远远游开，他在碧色的池水中缓慢挪动脚步，俯身，细细寻找。 我看着他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那模糊不定的倒影，愣住了。 周庭柯在帮我找簪子。 可他刚刚才羞辱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为什么又为了我跳下水去。 是对惹恼我的弥补吗？ 我分辨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只是觉得刚才压抑痛苦的心，此刻却像是被托在一只无形的柔软的手掌中间，那只手还拨动着我的心，一点暖，一点软，一点疼。 “周……”我想要叫住周庭柯，想喊他快上来。 想说这水太凉了，会冻伤人。 想说簪子可以以后再找，我可以先去跟章四夫人道歉说明情况。 可我的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有站在水中央的周庭柯，是鲜活的。 我看到他的手臂伸入水中，捡起一根碧玉的簪子，然后朝我走过来，墨色的眸子里是带着喜悦的清浅笑意，他把手掌伸过栏杆，碧玉的簪子在他平整白皙的掌心，湿漉漉的。 我一把抓了起来，紧紧握在掌心，簪子明明是泛着寒意的，可我的心，却热烘烘一片。 我又朝他伸出了手，这一次，我终于发出了声音：“上来。” 他看着我，眸子里迅速燃起了一团火焰，我看得清楚，他眸底的笑意更浓了。 周庭柯握住了我伸出去的那只手，手掌是湿的，掌心却是燥热的。 他的另外一只手扶住了栏杆，我暗自用力，想要拉他上来。 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章四夫人的，她仿佛正在焦灼地询问佣人：“你刚说看到白小姐走过去了？是顺着这里走过去的吗？鱼池方向？” 看来，章四夫人发现我没有回暖阁，特意找过来了。 我心中一惊，原本握着周庭柯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松了。 我不想让章四夫人看到我和周庭柯的这一幕，因为我没有办法解释我为什么会跟周庭柯单独待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解释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我的簪子掉落鱼池，更没办法解释，我的衣服是怎么乱的。 我不介意章四夫人知道我和周庭柯的过去，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周庭柯的现在，不想让她误会我是一个跟已经有了现任的前任纠缠不休的女孩子。 我的手只是松了一瞬而已，却足以让周庭柯眼底的笑意凝固。 下一刻，他竟主动松开了我的手掌。 我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平静，他朝我摆摆手，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那你怎么办？”我有些着急，语气也带上了急切。 水那么凉，他今天穿得实在算不上厚实，何况他本来就已经在水里面站了那么久了。 周庭柯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转身，走向了鱼池的另外一边。 那边有一片灌木丛。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时间已经不容许我多想了，因为章四夫人已经沿着回廊找了过来，并且远远唤我：“洛洛，你怎么走到这边来了？是不是迷路了？这园子有点大，岔路口也多，我本来就怕你走错，没想到你真的走错了，这些佣人们也不懂事，都不知道带着点你。” “不是的，夫人，是我自己看到这边有鱼池，就走过来喂鱼了。”我赶紧迎上去解释。 我的目光再一次看向周庭柯，看到他的脚步已经停留在那片灌木丛旁边，他静静站在那里，背影孤寂又萧条。 随着我的脚步走向章四夫人，我才发现，从章四夫人的角度看过来，那片灌木丛恰好把周庭柯的身影隐藏了。 这一瞬间，我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想。 难道周庭柯猜透了我的心思，知道我不想被章四夫人误解，所以才主动松开了我的手，并且把他自己的身影隐在了灌木丛后面？ 这个念头在我心底一晃而过，却容不得我细想了。 章四夫人已经快步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那边怎么了？”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灌木丛的方向。 我迅速收回目光，摇头：“没事。” 我还是不想让章四夫人看到周庭柯。 章四夫人没有发现灌木丛后面的周庭柯，于是收回目光，又看着我松散下来的头发，柔声道：“头发怎么散了，我给你重新盘起来吧。” 她就把我按坐在长椅上，手指灵活地挽起我的头发，又朝我伸手：“来，簪子给我。” 簪子还在我掌心，被我掌心的温度暖的有些温热，可簪子的两端还沾着一点水渍，章四夫人接过簪子时，随口问了一句：“簪子怎么沾水了？是掉水里了吗？” “没有，可能是我掌心出汗了……”我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 章四夫人便不再问了，她替我簪好了头发，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地拉着我的手带我起身：“马上就要开席了，今天我们在西厅里吃饭，大家都在等着了，洛洛，咱们走吧？” 我点点头，跟着章四夫人的脚步离开了。 我最后一次回眸，鱼池水面一片平静，那片灌木丛也安静极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章四夫人带着我走进西厅时，佣人们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大家也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到我和章四夫人一起走进去，元天野和章庭远的目光一起落在我身上。 “姐姐，你怎么这么美！”元天野一脸的惊艳，那双桃花眼泛动着惊喜的光。 而章庭远则瞪大了眼睛，目光在我和章四夫人之间徘徊，然后发出一声感慨：“白姐姐，你这样打扮，和我妈站在一起更像了，刚才我远远看着，甚至分不清楚你们究竟谁是谁。” 他又转头问坐在一边的章老爷：“爸，你说是不是？白姐姐和我妈，是不是很像？” 第323章 我和章四夫人走进西厅时，章老爷正在跟沈华兰攀谈，两个人聊得极为专注，听到章庭远的叫声，章老爷才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落在我和章四夫人身上时，露出了一抹讶异，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是挺像的。” 不等章庭远再说什么，他又加了一句：“不过，她穿的是你母亲的衣服，发型也是你母亲从前喜欢的，一眼看上去有点像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仔细看的话，你母亲和白小姐差异还是很大，不太像。” “是奥，今天四夫人穿的也是古风的衣服啊，难怪你们站在一起，我也觉得像，像母女。”沈华兰随声附和。 沈华兰这话是随口说的，可在她这话出口以后，我却注意到章老爷的脸色微微一变。 沈华兰浑然不觉，还起身拉着我的手：“洛洛，没想到你穿这种风格也这么好看，我还没有尝试过这种风格的衣服，你下午有时间吗，能不能陪阿姨一起去逛街，我们也买一套一样风格的衣服，就像是婆媳那样。”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沈华兰说章四夫人和我站在一起像是母女，此刻又说要跟我买婆媳装，她是对我还没有死心。 还想让我给她当儿媳妇，确切点说，是想让我给她当枪。 也是，毕竟周庭柯对林杳杳十分痴情，就算荣域董事会和周家一起施压，他对林杳杳依旧情深不移。 而如今元天野和章庭远都开玩笑要带我进家门，沈华兰这是有点慌了，怕我这个给她当枪的好苗子被人抢走了，耽误了帮她拆散周庭柯和林杳杳。 但我不想给她当枪。 我刚准备开口回绝，元天野就跳了起来，一把将我和沈华兰的手扯开，然后拉着我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下午我要带姐姐出去骑马，她今天一直到晚上都没有时间，再说了，我姐姐这样娇贵的小公主，我们想请她一起玩还要看她心情，怎么还有人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我姐姐去陪着逛街买衣服啊？我姐姐又不是佣人和服务生。” “就是，就算是佣人和服务生，让陪同也得付费，哪有人分币不掏就让人陪着做这做那的，那脸皮也太厚了。”我才被元天野拉着坐下来，章庭远就赶紧凑过来坐在我的另外一边，还随声附和着元天野的话，然后讨好地看着我，“白姐姐，下午的骑马能不能带我一个，我是骑马高手，可以带着姐姐飞。” “带姐姐飞的事情是我的，你负责全部的费用，下午一定要让姐姐玩开心玩舒坦！”元天野很是嫌弃地皱起眉头，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并且把任务细分了。 章庭远就连点头的动作都看着憨憨的，像只大熊猫：“没问题，费用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然后两个人笑吟吟地看我，一个痞帅，一个憨厚。 在知道韩硕和元天野是好友的时候，我并不意外，因为韩硕和元天野性格里面都有活泼外向的共性，可是知道章庭远和元天野是从小到大的兄弟时，我挺不解的。 因为在我看来，这两人的性格截然相反，一个外向张扬，一个内敛羞涩，压根就不是一个类型。 可现在我明白了。 章庭远憨憨的外表下，隐藏着跟元天野一样毒舌的特性，平时吵吵闹闹，但关键时候总能跟元天野一起一致对外，还能跟元天野配合表演贴脸开大当面挖苦，这两人能玩在一起，一点也不奇怪，难怪章四夫人说他们是两只顽劣的猴儿，还真是一对猴儿。 但我得承认，有这两只猴儿，我更省嘴了，不仅不需要自己找借口拒绝沈华兰，还借他们的嘴挤兑了沈华兰一番，沈华兰对我的态度，确实是太随意了。 这哪里是猴儿，分明是两个可爱的弟弟啊！ 只是他们两个一唱一和阴阳怪气，沈华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章老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脸色变得严肃，屋子里的气氛也有些尴尬，需要缓解。 我及时开口，朝沈华兰笑道：“阿姨，对不住，今天下午我确实没有时间陪您了，要不改天我们再约吧？” 我的笑容很真挚，语气也很柔和，沈华兰脸上的笑容立刻又浮现：“好，改天！改天阿姨约你。”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缓和。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我们大家都坐了下来，章四夫人坐在了章老爷身边，白玉似的手端着一杯水送到章老爷嘴边，轻声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章老爷原本严肃的脸色瞬间缓和，章四夫人又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便笑了起来，那点不满立刻消失不见，低头就着章四夫人的手喝了一口水，然后看了看现场众人，诧异问道。 “对了，周少哪里去了？刚刚他说是出去透口气，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他不会也在园子里迷路了吧？” “是啊，庭柯去哪儿了？”沈华兰有点迷糊，直到此刻才发现她儿子不在，茫然地看看四周，还问我，“洛洛，你刚才怎么没有跟庭柯一起回来？” 我被沈华兰问懵了。 刚才从暖阁出去的时候，我明明是跟章四夫人出去的，我甚至不知道周庭柯会出去，她为什么会问我为什么没有跟周庭柯一起回来？ 还是说，她知道我和周庭柯刚才在一起？ 可她怎么知道的？ 沈华兰又皱起眉头看着我：“刚才洛洛你一走，庭柯就出去了，还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他是去追洛洛去了，他没有去找你吗洛洛？”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我确实在园子里碰到了周庭柯，可是那只是偶然。 应该不是周庭柯故意去找我吧？ 再说，周庭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专门追出去找我吧？ 他总不能是为了羞辱我，才专门跟着我出去一趟吧？ “周夫人，洛洛刚才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们没有碰见周少。”章四夫人及时开口替我解释。 “是吗？”沈华兰还有点半信半疑。 章老爷立刻起身，准备亲自出去寻找。 就在此时，一个佣人赶进来：“老爷夫人，周大少说有点急事就先走了，他来不及当面告辞，就托我转达一下。” 「明天见」 第324章 周庭柯居然直接离开了章家？ 这个结果是我想不到的。 刚才我离开鱼池的时候，看到他站在灌木丛后面的水中，还在担忧他待会儿要如何出来，出来以后如何跟人解释湿了的衣裤，以及去哪里才能换掉那些湿了的衣裤。 没想到，他果断选择直接离开章家。 也好，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他会因为湿了的衣裤受寒生病了。 “什么？庭柯居然走了？”沈华兰怀疑的目光从我脸上掠过，还追问那个来传信的佣人，“他是怎么走的，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说是因为什么事情走的吗？” 我原本放松的心，在沈华兰这句话以后，再次提了起来。 周庭柯肯定是因为湿了的衣裤才走的。 那么明显的迹象，佣人肯定看得出来。 章老爷也很是好奇：“是啊，周少怎么突然就走了？是因为我们招待不周吗？” 佣人的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巴，摇摇头不说话。 元天野则轻笑一声，小声说了一句：“走得好啊，反正他在这里除了碍眼也没什么用，走了刚好，姐姐心情立马就好了。” 我不想让他继续得罪沈华兰了，轻轻推了他一把，元天野挑了挑眉梢，还是闭上了嘴巴。 就在此时，沈华兰的手机响了一声，听起来是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沈华兰点开手机，那居然是一条语音消息：“我公司突然有了点急事，要过去一趟，帮我跟章老爷和章四夫人表达歉意，你们吃完饭我让司机老鲁老接你。” 是周庭柯的声音，他可能是担心佣人解释不清楚，专门给沈华兰发了条消息解释。 我的心又放松了。 不只是因为佣人没有说出周庭柯湿了衣裤的事情，也因为周庭柯这条消息的内容，他说离开的原因是公司有急事，那就说明他的离开跟我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用因此觉得歉疚不安。 “章老哥，你听，庭柯说了，他是公司有急事才走的，不是因为你们，再说了，你们刚才聊得那么投机，庭柯明明是很高兴的。”沈华兰听完语音，似乎是信了周庭柯的话，还朝着章老爷笑着解释。 章老爷脸上的神情这才缓缓放松。 章四夫人立刻开口招呼大家吃饭。 这一顿饭我吃得挺舒服的，饭菜极为丰盛，而且大多都是我喜欢的口味，对面的章四夫人始终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切和慈爱。 像极了奶奶。 大学时期，我远离家乡来到京港，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奶奶总是算好日子，提前给我准备好饭菜，甚至掐点到我到家的时间，准时开饭。 每次她都用慈爱的温柔的目光看着我，听我讲着身边发生的新鲜事，眼底是深深的欢喜和爱意。 就像此刻章四夫人的目光。 我喜欢她这样看着我。 只是她旁边的章老爷脸色不大好看，看向我的目光中总是带着一点探寻和警觉。 除了章老爷，沈华兰的神情也有些奇怪，一会儿盯着元天野，一会儿又对章庭远皱眉头。 但这俩家伙，谁也不在意她的神情奇不奇怪，只顾着给我夹菜剥虾扒螃蟹，还给我盛汤，就差直接给我脖子上围个口水巾，把我当成奶娃娃，喂我吃饭了。 沈华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午饭刚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告辞回家。 章老爷十分看重沈华兰这个客人，亲自把沈华兰送了出去，章四夫人只送到大厅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彼时章庭远和元天野已经在商量着怎么去京港西边的马场了。 “刚才回来就是我开的车，小野，这次你来开车吧，我和白姐姐坐后面。”章庭远依旧是那个笑眯眯的样子，“顺便给白姐姐秀一下你出神入化的车技。” “让我一个人在前面开车，然后给你腾出空来让你勾引我姐姐？我呸，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元天野啐了章庭远一口，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两个人又要开始掐了，章四夫人却笑着走过来，叫住了二人，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可语气却轻淡清冷：“我不管你们两个小崽子谁开车，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把洛洛好端端交给了你们，你们就要给我照顾好伺候好，特别是马场上面，一定要护好洛洛，要是洛洛少了一根头发，你们……” 她话说到这里就顿住，然后轻轻笑了一声。 笑里似乎有杀气。 我看到元天野和章庭远都缩了缩脖子，互相对视一眼，都认真保证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安全。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眼底都是热烘烘的。 章四夫人对我的疼爱不只在表面，更在心里，这些话并不是寻常的客套，而是发自内心，我能感觉得到，她是真的很疼我。 这种疼爱，像家人…… 从章家到京港西边的马场，要两个小时车程。 章庭远终究还是打不过元天野，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开车，而我和元天野则坐在了车子后排，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又是刚吃完饭，我坐着坐着就迷瞪过去。 可我又看到了周庭柯。 看到他站在碧绿的鱼池中间，朝我缓缓走来，那张清冽俊美的脸上含着一点清浅的笑意，他摊开了手掌，宽大白皙的掌心，是一只湿漉漉的碧玉簪子。 “老婆，给你。” 我抓起了那只碧玉簪子，还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浸在冰冷池水里的身体，还有他有些苍白的脸和微微泛紫色的唇，急切叫道：“周庭柯，快上来！” “姐姐？姐姐快醒醒。”我的耳边却又突然响起元天野熟悉的呼叫声。 我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的情形，这才意识到，我一直坐在车子里，刚才是做了一个梦。 而我刚才居然是靠在元天野的肩头睡着的。 “咱们快到了。”元天野取出一块湿巾给我让我擦脸，然后关切地问道，“姐姐，你刚才做梦梦到周庭柯了吗？那瘟神是不是又在梦里欺负你了？” 第325章 我没有想到会在短短两个小时的车程里面睡着还做了梦，更没有想到，我的梦里居然是周庭柯。 还梦到了上午发生的场景。 我直起身体，摇摇头：“没有，没有梦到他欺负我。” 还梦到他湿漉漉地站在池水里，让我愧疚难安。 我又忍不住开始忧虑，周庭柯在池水里站了多久呢？天那么冷，池水那么凉，他的身子骨又不好，会不会再染上肺炎？ “那姐姐梦到什么了？为什么会喊那个瘟神的名字啊？”一边元天野还在刨根问底。 我刚才纷乱的思绪瞬间清醒。 周庭柯冷不冷，会不会生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的谁！ 我更没有必要对他心生愧疚和不安，虽然他帮我在鱼池中捡起了簪子，可这些原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要不是他抱着我不肯让我走跟我拉扯，我的簪子也不会掉入鱼池中。 何况，他还羞辱了我，说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想着想着，我心里原本那点愧疚就没了，反而冒出来一股怨怼：“没错，他就是个瘟神，躲都躲不开，还总是喜欢招惹人，连梦里都不放过。” “周庭柯总招惹姐姐？什么时候的事儿？”不料，元天野一听我这么说，立马瞪起了眼睛。 前排负责开车的章庭远也在此刻竖起了耳朵：“白姐姐，周庭柯不会是上午那会儿招惹你的吧？所以周夫人说的是真的，周庭柯那会儿跟出去，真的去找你了？他都对你做什么了？” 哪里是俩猴儿，分明是福尔摩斯和华生，一个刨根问底，一个顺藤摸瓜，再这样追问下去，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了。 我哪里敢把上午的事情告诉他们。 章庭远的脾气还能稳得住，可元天野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找周庭柯打架。 “没有，不是，只是梦里他招惹我，现实中没有……有水吗，我口渴了。”我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句，又赶紧岔开话题。 “有！”元天野果然被我岔开了话题，变魔法一样端出了一杯水。 我喝了一口，水温刚好可以入口。 我心中感动之余，还有些诧异。 却见元天野一脸的得意：“这车厢里暖气太足了，空气有点干，我就知道姐姐睡醒了肯定会口渴，所以提前烧了水，并且一直保温在四十度。” 我知道他车上有加热水壶，可难得的是，他能预料到我口渴，并且提前准备了温水。 这样的细致和贴心，居然出自于一个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公子身上，我很难不被感动。 “小野，我也要喝水！”前排的章庭远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他停下了车子，手还伸了过来，“白姐姐，能不能给我也喝一口？” 元天野一把打掉他的手：“你想喝自己倒！” “好痛。”章庭远皱着鼻头，然后嘟囔着吐槽，“给白姐姐就是亲自倒好了送到嘴边，对我就是嫌弃地让我自己倒，差距要不要这么大啊？” “你少装无辜，你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就是想抢我姐姐的杯子要喝我姐姐的水？鬼鬼祟祟的，我肯让你喝我烧的水就不错了，不喝就滚。”元天野朝他呸了一口。 章庭远被戳破了心思也不激恼，只是嘿嘿笑。 我放下杯子，这才发现，我们已经到了马场。 元天野立刻打开车门，带着我进了马场。 说是马场，其实就是马术俱乐部，依山傍水，环境非常优美，更重要的是，占地面积很大，我没有想到，在寸土寸金的京港，居然能找到在西蒙草原上的宽广和自由感觉。 “姐姐，你喜欢这里吗？”元天野站在我身边，声音还有些忐忑。 “很喜欢！”我肯定地点头。 在高楼耸立的市区里生活久了，乍一来到这充满自然气息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太好了，姐姐喜欢！”元天野原本的忐忑立刻变成了开心，他眉飞色舞地给我介绍，“姐姐，这是我最喜欢的马场了，我在这里还养了一匹小马呢，又帅又高，跟我本人一样，你待会儿试试好不好？” 元天野居然还在这里养了小马，这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不料，章庭远却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叫住了我们：“不行，白姐姐，小野那匹马帅是真的帅高也是真的高，但是那马的脾气跟小野的脾气一样臭，动不动就尥蹶子，我妈可是说了，白姐姐要是掉一根头发，我和小野都小命难保，所以白姐姐还是别坐小野那匹烈性马了吧？”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然后憨憨一笑：“白姐姐你还是骑我的小马吧，我那匹小马性格格外温顺，而且我就在旁边守着姐姐，绝无意外。” 铺垫了那么多，看来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我觉得我都快要熟悉章庭远讲话的套路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又动鬼心眼了。”元天野果然又炸毛了，狠狠瞪了章庭远一眼，然后紧跟在我身后，在我耳边狂吹风，“姐姐你别听小远的，他那匹马哪里是马啊，简直就是小乌龟，慢得要死，一点也不好玩，还是骑我的小马，我的马最听我的话，不敢对姐姐尥蹶子。” 我忍不住笑，却径直进了换马服的地方，换了一套全新的骑马服出来。 眼看着两张满含期待的脸，我笑着说道：“你们谁的马我都不骑了，我自己去选一匹。” 不管我选谁，这俩人都会掐，不如谁的都不骑。 而且太烈性和太温柔都不适合我，我想找一匹与我有缘的马。 元天野和章庭远对视一眼，都有些悻悻的，但很快就又打起精神来陪我挑马。 马场的教练也跟在我身后，帮我介绍每一匹马的性情和优势，我一边听一边看，然后在一匹枣红色体型健硕的马前面停下脚步：“就这匹吧。” 我这人看眼缘也看感觉，看到这匹马的第一眼我就喜欢，我觉得我们一定能配合默契。 不料，教练却歉意地看着我：“抱歉白小姐，这匹马是客人寄养在我们马场的，不能用来营业。” 「明天见」 第326章 刚才进入马场的时候，元天野就给我介绍了，这个马场是京港最大的马场也是环境最好的马场，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整个京港最专业的的。 因此，客人不只是喜欢在这个马场玩，还会把自己的马寄养在这个马场，比如他和章庭远的马就寄养在这里，不仅来玩的时候方便骑，还有专业的环境和专业的人员能够照顾好它们，一举两得。 被我看中的这匹红鬃马神采奕奕，一看就是被照顾得非常好，只是我没想到，这是别人的马。 许是看到了我的失落，元天野抢着问道：“这是哪位客人的马？可不可以跟对方联系协商一下，让我姐姐骑一次，我们可以付费用。” “付双倍的费用，十倍也没关系。”章庭远接住他的话强调了一下。 这俩人为了让我骑上这匹红鬃马，可以说是很努力了。 我却不想让他们这么费劲，因为我已经从教练脸上看出了为难。 “不用去问了，我又不是非要这匹马不可，再说这里还有好多马可以选，我再选选吧。”我笑着说道，接着就继续往下选。 教练脸上的为难瞬间消散，脸上重新浮现出热情的笑容：“对，我们马场的马匹都是很优秀的，品种也多，白小姐如果喜欢这种类型的话，我可以推荐一匹同类型的……” “不要，我姐姐看上这匹了就骑这匹。”不料，元天野一把打断了教练的话，固执说道，“张教练，这匹红鬃马是进口温血，价值不菲，买得起这匹马的人不多，很有可能就是我认识的朋友的，你就联系一下他，说不定对方愿意卖我一个人情呢？” “对啊，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这个人情欠了，我章庭远来还就好了，张教练，您就帮帮忙吧。”章庭远的态度跟元天野的一样。 张教练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带着歉意：“抱歉元公子章公子，不是我不愿意打这个电话，是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我们那位客人直接发了话，他的马专属于他自己，永不外借。” 看来，这匹马的主人很看重自己的马，我们这样继续软磨硬泡下去也不会达成目的。 我便再次阻止元天野和章庭远：“算了，咱们再……” “可以。”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声音是从马棚门口的方向传来的，我转头看去，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骑马服的高大修长的身影，因为距离很远，我有些辨认不清那人的脸，却隐约觉得，那人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 张教练却笑了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位就是红烈的主人周少。” 周少？哪个周少？ 不会是…… “她可以骑我的马。”我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张教练十分高兴地告诉我：“白小姐，周少松口了，他说你可以骑红烈，真是太好了，看来周少对白小姐很有眼缘啊，上一次也是以为女客人看上了红烈，缠了周少一个小时周少都没有同意的。” “周庭柯？怎么是你？”此时，元天野却率先认出了那个人，惊讶地叫出声来。 他这么一喊，我才认出来，那个远远走过来的人，正是周庭柯。 只是我第一次见到穿着骑马服的周庭柯，再加上中午周庭柯在章家不辞而别，我潜意识一直以为他整个下午都在忙，因此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马场。 红烈居然是他的马？ 也太巧合了。 不过我也在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此前没有人能借到红烈。 周庭柯这个人对于自己的东西都是十分重视和爱惜的，边界感极强。 上大学的时候，他经常骑一辆自行车，我记得有一天早上，他有早课我没有，他载着我一起去学校餐厅吃了早餐又把我送回宿舍楼下时，恰好遇到了金融系的系花，她礼貌地询问能否坐周庭柯的车，因为她马上要迟到了。 我当时其实是有些在意周庭柯载别的女孩子的，何况那人还是金融系的系花，并且对周庭柯钟情已久，可人家的理由正当，并且很礼貌，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就在我以为周庭柯会答应的时候，周庭柯却开口拒绝了。 我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他说：“抱歉啊江茵，我的车后座只给老婆坐。” 说完，他甚至不顾江茵的反应，朝我摆摆手就径直骑车走了。 留下一脸尴尬的江茵站在原地，无语地跟我吐槽：你男朋友真够轴的。 我当时安抚着江茵的情绪，心里却乐开了花。 周庭柯对一辆自行车的后座尚且如此，他不肯把自己的马借给别人骑，我当然可以理解。 我只是没想到，周庭柯居然愿意把红烈借给我骑。 “这匹马居然是周大少的啊，可真够巧的。”章庭远在此时也认出了周庭柯，眨了眨眼睛，然后看向我，“周庭柯不是说从来不会把马借给别人骑的吗，怎么就愿意借给白姐姐骑了？白姐姐，周庭柯不会是对你有所企图吧？” 我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又被投入一块巨石，水花四溅，我整个人都开始慌乱了。 “放屁！”元天野在此时大喝一声，打断了章庭远，然后恶狠狠地揪着章庭远的胳膊，“周庭柯有什么资格对姐姐有企图？他一个被姐姐嫌弃丢掉的弃夫！再说了，他现在有女朋友的，凭什么对姐姐有企图？章庭远，你下次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周庭柯他没资格……就是小野啊你能不能松松手，我这块肉都要被你掐掉了。”章庭远痛得脸都扭曲了。 元天野松开他的手臂，却气鼓鼓地瞪着走过来的周庭柯。 “原来周少和白小姐认识啊，这就太好了。”张教练赶紧打圆场，并且从里面牵出红烈，在上面装好一匹双人马鞍，然后请我踩蹬上马，“白小姐，红烈有点高，你可以扶着我的手……” “还是我来吧张教练。”就在此时，周庭柯已经走到了我跟前，“红烈的性格高傲，除了我之外，它还没有让别人上过身，我来扶白小姐上去，它的接受度更高。” 说完，他就朝我伸出了手：“来吧。” 第327章 我还没有想清楚，周庭柯为什么会愿意把专属于他自己永不外借的红烈借给我骑，周庭柯就站在我面前，主动提出要扶我上马。 我看着他朝我伸过来的那只手，久久难以回神。 我想到了他上午朝我伸出来的那只手。 在碧色的池水中央，他朝我笑着走来，摊开手掌，掌心是湿漉漉的碧玉簪子。 此刻，这只手掌依旧摊在我面前，一样的宽大白皙，不同的是，此刻这只手掌是干燥的，掌心也没有碧玉簪子，而是在等待我的手掌放上去。 我方才那样期盼能够骑上这只一眼就看上的红鬃马红烈，可此刻我却犹豫了，犹豫还要不要骑这匹马。 “周总，你刚才说红烈性格高傲，除了你没有别人骑过它，那我姐姐就这么坐上去，万一红烈生气了把我姐姐摔下来怎么办？”元天野挤过来，大声说道，同时伸手来抓我的手腕，“姐姐，不如你还是骑我的小白马吧……” 可他还没有抓住我的手腕，周庭柯就抢先一步握住了我的手，并且迅速地托着我的腿踩上马镫。 我甚至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跨坐在了马鞍上。 好高…… 我第一次坐在马背上，方才在下面看的时候就觉得红烈很高，没想到坐上来以后会这么高，高到让我有些恐惧。 而就在此时，我只听身后一阵动静，后背贴上了一片温热，身体随即就被圈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 我诧异转头看去，恰好对上周庭柯那张平静俊美的脸，他垂眸，居高临下看着下面还伸着手满脸错愕的元天野，语调平和中带着一丝倨傲：“红烈不给别人坐，但白音洛不是别人。” 我愣住：“周庭柯，你做什么？” 我稀里糊涂被托上马就算了，怎么周庭柯也跟着上来了，还这样半圈着我？ “周庭柯，你抱着我姐姐干什么？你离我姐姐远点，你给我下来，不，你放我姐姐下来！”元天野彻底被激怒，急得脸都涨红。 我也觉得跟周庭柯这样的姿势有些暧昧，想要挣脱周庭柯的怀抱，低声道：“让我下去！” “别怕，有我在很安全，红烈不会抗拒你。”周庭柯却在我耳边低声开口。 他的音线低沉，莫名让人觉得安心，只是他的嘴唇离我耳边太近了，我忍不住缩起肩膀。 此刻，我又听到周庭柯对张教练打招呼：“张教练，我熟知红烈的性情，今天就由我来教白小姐骑马了。” 张教练似乎都被眼前的一切给搞懵了，一脸愕然地站在那里，茫然又机械地点头：“嗯，嗯……啊？” “什么你教？你这明明就是对我姐姐没安好心！周庭柯，你给我滚下来，把姐姐还给我！”元天野急眼了，都开始骂人了。 可周庭柯没有给他骂人的时间，抓紧了马缰绳，腿在马肚子上轻轻一夹，红烈就朝着马鹏门口的方向踏步走去。 把元天野的骂声远远丢在了身后。 我还听到章庭远茫然的声音：“小野，你不是说周大少对姐姐没有心思的吗，他怎么又这样了，我怎么觉得，他对姐姐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呀。” “你闭嘴！”元天野明显烦躁极了，风声远远送来了他最后一声怒骂，“周庭柯，你真不要脸！我的马呢！等我追上去揍他！” 周庭柯的动作却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他握住我的手，把马缰绳交在我手中。 “你怎么就把马缰绳交给我了？”他这个动作让我整个人瞬间慌乱。 我还是新手，不懂得怎么控制马匹，他这会儿把马缰绳交给我，不亚于把方向盘交给一个不会开车的新人。 周庭柯在我耳边轻笑一声，宽大的手掌却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低声教我：“骑马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好自己的重心，膝盖不要夹紧马鞍，放松靠着就行，身体的平衡落在两边脚后跟上，不要用力踩蹬。” 我人还是慌乱的，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按照他教的动作执行了。 “要放松，你越放松，红烈就越放松越稳当。”周庭柯的声音还在我耳边，是温和的，柔软的，带着嘉奖和鼓励的，“很好，这个节奏就很好，洛洛果然很厉害，我才只教了一遍你就会了。” 我是个对于成功有瘾的人，成功掌握了在马背上的平稳以后，就激发了我对更有难度的技巧的兴趣。 我在周庭柯的指导下，又很快掌握了起坐，慢走，快走。 红烈带着我，在广阔的马场上前行，我握着马缰绳，迎着风，空气中都是青草的清香，我的心情舒畅又自在，还有更多是对于掌握一种技能的成就感：“我做到了！” “嗯，老婆最棒！”周庭柯的声音在我耳后，随着我笑声朗朗。 我这才陡然清醒，刚才只顾着学习，忘记了教我的人是周庭柯，而此刻他居然还在我身后，还笑着叫我老婆。 他为什么要叫我老婆？ 我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正色道：“周总，请你自重，你的老婆是林杳杳。” “我没有认错。”周庭柯不仅没有因为我的正色而变得严肃，反而离我更近，修长的手臂圈住了我的身体，将我整个人都裹在怀中。 他的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声音是温柔的风：“洛洛，就是……” 这温柔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乱了我的心。 周庭柯，他离我那么近，这怀抱的姿势和温度又那样熟悉…… 可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堂兄，真的是你啊？我老远就瞧到红烈了，只是还不确定，没想到真的是你。”远处跑过来一匹白马，马背上是一身白色干练骑马服的周聘之。 他含笑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语气更加惊喜了：“原来是白小姐啊，难怪了，我刚还在心里嘀咕呢，堂兄可从来没有让第二个人骑过红烈，也就只有白小姐才有这个特权了。” 周聘之居然也在这家马场。 我有些吃惊。 而原本坐在我身后的周庭柯却突然收回了他的手臂，并且迅速翻身下马：“没有特权，只是因为白经理能力出众，帮荣域挣到了一大笔，嘉奖她一下而已。” 「明天见」 第328章 我没想到周聘之也会出现在这家马场，更没有想到，周庭柯的态度会在一瞬间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 他翻身下马，为的就是迅速拉远与我的距离，又轻描淡写地反驳周聘之的话，说对我根本就没有特权，只是因为我帮他赚了钱，所以才给了我这点“嘉奖”。 好一个嘉奖啊。 刚才还亲近地抱着我叫我洛洛，老婆，这会儿又成了官方客气又十分疏离的白经理。 我真的很佩服周庭柯这个变脸的本事，因为我自己都没能第一时间配合他的变化，僵坐在马背上，好半天才尴尬开口：“是啊，周经理你别开玩笑了，我在周总面前哪里能有什么特权？能享用到特权的人，只有林小姐一人。” 只是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才意识到，我的声音那样苦，那样涩。 我当然能够理解周庭柯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差的态度变化。 他是担心周聘之看到我们亲近的举动，误会了我们的关系，然后把这些事情传到林杳杳的耳朵里。 林杳杳可是他放在心尖上最为疼爱的人，他怎么可能忍心让人家难过伤心？ 只是，他既然这么疼爱林杳杳，就应该像之前那样与林杳杳形影不离，带着林杳杳来马场，然后跟我尽可能地保持距离啊。 为什么还要跟我那样亲近？还要坐在我身后，教我骑马？ 我想不通…… 许是我脸上的笑容真的很勉强和苦涩，周聘之这次都没有继续追问，他收起眼底的笑意，有些歉疚的：“奥，原来是这样，看来真的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堂兄跟白小姐重修旧好了呢……抱歉啊白小姐。” 此时我应该大度一点说没关系，毕竟人家周聘之虽然误会了，但是认错态度还是很好的，诚恳，而且及时。 但我此刻的心就像是泡进了一罐腌着苦杏仁的醋缸，又酸又苦又涩，皱成一团，舒展不开，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样难受呢？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态度变化，对我不应该产生波动和影响的。 白音洛，你别那么没出息。 “这样的误会很不好，希望周经理下次不要误会了。”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赶来，伴随着一声毫不客气的厉喝，元天野骑着一匹黑鬃小马已经到了我跟前。 他狠狠瞪着周聘之，一脸的不满：“周庭柯和我姐姐就是正常的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关系，除此以外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这样瞎误会，对我姐姐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周经理你能负责吗？” 看到元天野来，我原本波动不已的心，缓缓平复。 有他在我身边，我总能心安。 “咦，周二少也来了。”章庭远骑的那只棕色小马慢吞吞的，我听到他的声音过后好一会儿才看到他人过来，跟元天野的愤怒不同，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尽是诧异，“你现在改行了吗？” “改行？”周聘之被元天野怼了一句，脸色原本有些不太好看，见到章庭远这么和气地说话，他才开口回应了一句。 “对啊，周二少你没改行当媒婆的话，为什么要乱拉郎配呢？”章庭远依旧笑眯眯的，可那话就像是针尖一样扎人，“周大少明明是有女朋友的人，你非要说白姐姐跟他是一对儿，你这不是乱拉吗？” 周聘之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的心情又好了很多，要说哄我开心，还得是这两个弟弟。 “确实是乱，所以下次请周经理不要再乱了，我上次已经跟周经理说过了，我和周总除了工作关系，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的语气恢复了正常，准备翻身下马。 只是，刚才上马的时候就是周庭柯托我上来的，下马的难度更高，我本身就有些恐高，此时心中恐惧，手臂都有些颤抖。 站在下面的周庭柯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朝我伸出手来。 还是那张宽大的手掌。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要扶我下马。 可我看着周庭柯那张沉默疏离的脸，唇角扯起苦涩的笑，却避开了他的手掌：“不必了周总，以后还请周总离我远一些，这些容易引起大家误解的动作也少做一些，我的名声受损不要紧，可要是林小姐误会了你，跟你闹腾起来，周总岂不是又要头大？” 刚才被周聘之看到的时候，他避嫌的动作不是很麻利吗？怎么这会儿就又忘了，又要来扶我？ “可不是嘛！姐姐的事情还是我来吧。”元天野的反应速度很快，早就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还及时赶过来，抢着握住了我的手。 稳稳地托着我下了红烈的马背。 “姐姐，这次总算抢到你了。”他拉着我的手，笑得开心又得意，“你快看我的小马，是不是比他那匹还要高大威猛？姐姐，你刚才已经掌握了骑马的基本动作要领了，要不要上来试一下它？” 其实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以后，我已经没有心思骑马了，但是看着元天野期待的眼神，我心中一动，握着他的手，坐上了他那匹黑鬃马：“好啊。” 一来是不想让元天野失望。 二来，也是想要向周聘之证明，我和周庭柯并没有什么重修旧好的可能，只是骑一下马而已，我能骑周庭柯的，也能骑元天野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只是我不想承认…… “姐姐，你好帅，你今天这一身骑马服，明显就跟我的小马更配啊对不对？”元天野那双桃花眼笑弯了，看着我的眼神里都是欢喜，“姐姐，你喜不喜欢？” “小野说得对，我也觉得我跟这匹小马更配，我很喜欢。”我在马背上坐稳，低头认真回应元天野的问题。 只是，即便我没有往周庭柯那边的方向看，也能感受得到，那边有一道灼热锐利的目光紧盯在我脸上。 可我选择了无视，驾着元天野的小马向前走去。 “周大少周二少，我不打扰二位了，我也要去陪白姐姐骑马了。”身后是章庭远的声音，这孩子还是很懂礼貌的。 他很快就又朝我们追来：“白姐姐，你待会儿也试试我的小马吧，我的小马虽然慢了点，不能跟小野的比，但是肯定比周大少的马骑的舒心……” 嗯，看来这礼貌也不多。 第329章 我身后，那束灼热的目光更加烫人了。 可我一点也不在意，视若无睹，跟元天野和章庭远一起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你别说，离开这俩姓周的以后，我浑身都轻松自在了。 元天野很喜欢逗我笑，章庭远又是个他最默契的捧哏，这俩弟弟又极其有眼力见，时时处处都关注着我，注重我的感受，我玩得真的很开心。 “小野，你这匹马挺乖的，我骑了它这么久，都没见它尥蹶子呀。”我骑着这匹小马走了一圈，摸了摸马脖子朝元天野笑道。 元天野仰起头来，眉梢挑着，笑得得意极了：“这可是我元天野的小马啊，自然是最通灵性的，我刚才已经跟它认真讲过了，在姐姐面前把它的臭脾气给我收起来，乖乖的，要是敢尥蹶子，我就不给它吃好吃的了，而且它跟我一样喜欢姐姐，当然要在姐姐面前乖乖的。” 这小子，还是这么嘴甜。 我不由抿唇笑了起来，却又听到了身后章庭远慢悠悠的声音：“是啦，小野的马跟小野一样，遇到姐姐就被套上了马笼头和马鞍，被驯得乖乖的。” “嘿你个臭小子，你不损我是不是难受啊？被套马笼头又怎么了？我就乐意被姐姐驯服被姐姐骑着，你想被骑还没有机会呢……”元天野一听章庭远这话就急眼了，跳起来拉住章庭远的腿，两个人又掐了起来。 我对于他们的闹腾早就习惯了，趁着他们还在撕扯，我握着马缰绳，驾着小马向前快速前行。 原来是慢走，现在是快走，走着走着，小马就奔了起来，我竟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十分畅意。 风拂过我的脸，我的脖子，我的肩膀和我……原本烦乱的心。 那些思绪也都被捋顺了。 什么自己人，什么老婆。 什么特权，什么重修旧好，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我明明已经明确向周庭柯提出了抗议，抗议他干涉我的私人生活，并且明确表示我跟谁谈恋爱也是我的自由，但他却一再地紧追不舍，甚至当着元天野章庭远的面抢着拉我的手把我托上马，甚至与我同乘一骑环抱着我温柔唤我，主要原因应该是…… 我对于周庭柯来说，就像是吴凌在章家豪心里面的位置。 是曾经拥有过的前任，即便最后就像是丢掉一块脏抹布一样丢开了，但那也是打过自己标签的女人，不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别的男人碰。 所以他才会那样愤怒地质问我，跟释东举止亲密，跟元天野合照，跟章庭远戴情侣口罩。 但他又是绝对不可能舍弃了林杳杳跟我在一起的，所以他才会在看到周聘之之后，立刻变了脸，对我那样疏离冷漠，就像是我们之间真的只是纯粹的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关系一样。 这样看来，周庭柯和章家豪真的没有什么分别。 都是一样的自私，狭隘。 可我又凭什么要满足他那可笑的大男子主义心理？ 我偏不！ 冬日，昼短夜长，晴日的昼夜温差又比较大，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骑着小马跑够，却已经感觉到了风中的寒意。 天冷了，该结束了。 我拍了拍小马的脖子，慢慢走了回去。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跑起来了，我刚才真的有点担心你。”元天野脸上又是担心又是欢喜，“不过，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学骑马进程这么快的人，看着你跑起来，真的好帅！” “那是因为你的马很乖很配合我，所以我才敢跑起来。”我笑着安抚他，还摸了摸小马的脖子，也夸了夸它，“辛苦了。” 一边的章庭远则把手机伸出来给我看：“姐姐就是好帅，我刚才拍了两张照片给妈看了，我妈喜欢的不得了，说姐姐太聪明了，学什么都是最快的。” 没想到章庭远刚刚拍了我的照片，还发给了章四夫人，我很是意外。 我这个打小就要强，学什么都要学最快，做什么都要做最好，所以从小我就被周围人夸，早就听习惯了各种夸奖。 但听到章庭远转述章四夫人是如何夸我的，我的心却止不住地开心。 就像小时候被奶奶夸奖的每一次…… “哇你怎么还偷拍我姐姐？”元天野居然也不知道章庭远拍了我照片，他立马去抢章庭远的手机，“让我看看！” “姐姐又美又飒，谁不喜欢？我就是拍两张照片也不行吗？” “许你拍照，但不许你喜欢！小远，我命令你，立刻把姐姐的照片传给我一份。” 最后章庭远妥协了，把刚刚拍的我骑马的照片发了一份给元天野，紧接着我就发现，元天野的手机屏保变成了我的那张照片…… 最后，元天野和章庭远都牵着自己的马送回马棚去了，而我则先回了更衣室，换回了我自己的衣服。 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我却迎面撞上了一个熟人。 “白小姐。”换回一身白色休闲装的周聘之站在那里，乍一看还有点像周庭柯，但他浑身的和气温柔气质又与周庭柯的清冽冷淡截然不同。 我看到他，下意识地看向男更衣室方向：“周经理。” “我堂兄先前受了风似乎有点感冒，就先回去休息了。”周聘之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又道。 周庭柯感冒了？ 不会是上午下鱼池替我捞簪子，下午又带我骑马吹了风，所以才会感冒吧？ 我愣神了几秒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不妥，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语气淡漠：“我并不关注周总的动态。” “是，我想跟白小姐郑重道歉，先前是我不好，一再地误会了白小姐和堂兄的关系，惹得白小姐不满，是聘之不好。”周聘之一向是个随和好说话的人，他此刻歉意诚恳，看起来很是认真，“聘之想请白小姐吃饭，表达对白小姐满满的歉意。” 我心里的怨气原本也没有多少是因为周聘之，毕竟当时周庭柯的行为落在谁眼里，都容易让人生出误解。 再加上人家歉意满满，我就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吃饭就不必了，周经理以后注意就好。” “白小姐不肯答应一起吃饭，是不是不肯原谅聘之了？”不料，周聘之却不肯就此放弃，追上我的脚步，幽幽说道。 我看着他与周庭柯相似的眉眼，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后点头答应了：“周经理这么执着，那就约个时间吧。” 「明天见」 第330章 听到我答应一起吃饭，周聘之的脸上果然露出了笑容，立刻说道：“下周三好不好？新开了一家船上餐厅，我上周刚去尝过，味道不错，晚上八半到九点半的时候景色是最美的，我们约在那里怎么样？” “好。”我想了一下，下周三没有别的安排，就答应了。 周聘之在此时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先是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情，然后微微蹙眉：“还是第一次见白小姐穿这种风格的衣服，这样看着，总觉得白小姐与一个人很像……” “我今天在章家做客，不小心弄脏了衣服，这套衣服是章四夫人送我的。”我猜周聘之想的那个人是章四夫人。 果然，周庭柯恍然：“我就说呢，白小姐就是跟章四夫人的感觉很像。” “因为这本身就是章四夫人的衣服啊。”我淡淡回应。 从我换上这套衣服以后，已经有几个人说我和章四夫人很像了，周聘之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我并没有很在意。 周聘之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似乎也不是衣服的缘故，白小姐和章四夫人相貌气质也都……” 他的话没说完就突然顿住，然后迅速跟我告别：“那我就不打扰白小姐了，我们周三晚上见。” 我不明所以，直到回头看到元天野和章庭远大步朝这边走来，周聘之的人影已经快步消失了。 看来元天野和章庭远已经送完小马出来了，周聘之下午被这俩小子挤兑了一番，他应该是不想再被嘲讽才匆匆离开的吧。 看到我和周聘之说话，元天野脸色警惕又紧张：“姐姐，这人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跟我郑重道了一个歉，因为先前误会了我和周庭柯的关系。”我如实回答。 “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杀了人再道歉管用吗？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伤害到人家，为什么还要说呢？”元天野对周聘之的印象似乎比周庭柯还要不好，“姐姐你别理这个周聘之，他不是什么好人。” 元天野的语气这样激烈，我就没法跟他讲我和周聘之还约了饭的事情。 罢了，反正那件事情我原本就打算独身一人去做，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对我安全，对我身边的人也安全。 “嗯，周聘之就是个笑面虎，这种人最可怕了，我妈之前就说过不让我跟他玩。”章庭远的看法跟元天野一样，“姐姐你也别跟他玩，他不好玩，跟我们玩吧，我们比较好玩一点。” 我听完他这句倒是一愣。 周聘之虽然跟周庭柯相貌相似，但性情却与周庭柯很不同，他对人表现得谦和友善，而且跟同圈层的人都相处得很好，是出了名的好人缘。 没想到，在元天野和章庭远这里，他的评价这么差，就连章四夫人都嫌弃他。 但，笑面虎这个评价，我觉得很精准。 可我要做的事情，必须要深入龙潭虎穴，所以即便知道山中有虎，我还是要进去。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能让这些关心我的人知晓，于是我打了个哈哈，把这事岔了过去：“好，跟你们玩，不跟他们玩，今天玩得这么开心，我做东请你们吃晚饭。” “晚饭也能一起吃吗？好啊好啊。”章庭远憨憨的，听完我的话就开心地笑了。 “姐姐啊，你怎么不等这小子走了再说请我吃晚饭的事情呢？这小子总当电灯泡，烦死人了。”元天野则有些郁闷地瞪着章庭远，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简直就是愤然了。 章庭远无语：“咱俩到底谁是电灯泡啊？昨晚我妈就说了，今天是我们小家庭的家宴，只有我们自己家的人聚一下，你听说了以后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一起来，还非要跟我抢着去接姐姐，我都没有嫌乎你，你现在还要排挤我，真是岂有此理。” 昨晚章四夫人确实说了，今天的宴会只有自己人，我知道章庭远和元天野的关系好，还以为元天野也是被邀请到章家的，却没想到，他是厚着脸皮不请自来的。 “切，要不是听说姐姐会来，谁稀罕往你家跑啊，天天看你爸妈秀恩爱，被迫吃狗粮的滋味你以为很好吗？”元天野嘁了一声，满脸的嫌弃。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动，先前我听释东和吴凌说过，章老爷花名在外，但是娶了章四夫人以后就收心了，他和章家老太太都很喜欢章四夫人，因此我能猜到，章老爷和章四夫人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这一点从午饭时的情形也能反映出来，当时章老爷原本兴致不高，章四夫人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他就笑起来了。 只是，中午时，章老爷看我的眼神却有些古怪，总是带着点探寻和警觉，甚至是有些防备我。 他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呢？ 我与章老爷素不相识，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不可能有旧怨，况且我这样的身份，对章老爷也不可能存在什么威胁，他也不需要防备我啊。 我想不出答案，干脆不想了，跟着元天野和章庭远就在马场附近找了一家农家院，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就回家了。 因为晚饭吃得太饱了，我没让章庭远把车停在离小区还有一条街道的地方就下车了，我想走走路消消食儿。 元天野还不放心：“姐姐，天都这么黑了，不安全，要不我护送你到家吧。” “有月光呢，不黑，而且离小区也就剩两步路了，我站在这里都能看到小区门口的保安亭，很安全。”我不想麻烦他，就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回去，“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周一，上班不许迟到。” 元天野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上章庭远的车子。 我踩着月光慢慢走过街道，在小区门口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哦，看样子周庭柯的感冒并不严重，都这么晚了还有精力来看他的心尖宠林杳杳。 我绕过那辆车，进了小区上了楼，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只是，我刚准备关上房门，一只手突然从门外伸进来，按在了我的房门上。 第331章 我们这个小区，租金便宜，物业也不是很靠谱，不过我觉得治安还是不错的，但这半夜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手让我瞬间改变了这个看法。 这手宽大遒劲，一看就是男人的手，还是我打不过的那种男人。 我第一反应就是用尽全力顶住门板，要尽快合上门。 可对方的力气显然比我大得多，我才抵抗了几秒钟就全面破防，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挤了进来。 此刻，我屋子里的灯还没开，屋子里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他大步跨进来，并且迅速关上我的房门。 半夜三更硬闯私宅，并且锁门，这是很容易出密室事件的。 比如抢劫，比如…… 我更加惊恐，惊叫出声：“救命！” 那人却一把抱住我，宽大的手掌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我像是一条被抓起来的鱼，在那人怀中死命挣扎，下一刻我却听到了那人急促的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洛洛，别叫。” 鼻端涌入熟悉的清冽气息，我这才辨认出那个熟悉的声音：“周庭柯？” 恐惧的情绪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控制的怒气，我一把抓下他的手掌，奋力挣脱他的怀抱，怒声喝问：“你做什么？总是这样吓人很好玩吗？你寻求刺激可以去楼上找林杳杳，别总盯着我不放！” 上一次在章四夫人的美容院，周庭柯也是这样，趁着我一个人在房间并且低头洗脸的功夫，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大跳。 今天他又故技重施，跟我玩了一出模拟打劫，吓得我魂儿都飞了。 我讨厌这样的把戏！ 可黑暗中，周庭柯突然又抱紧了我，他扶着我的肩膀，转身把我压在墙上。 我的后背撞上墙壁的一瞬间，房间的灯亮了，我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明亮，下意识眯起眼睛，下一刻眼前又是一片阴影。 周庭柯的脸在我眼前迅速放大，我的唇猝不及防地被吻住。 口腔里是一股草药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微甘，周庭柯的鼻尖触碰着我的，他的呼吸急促地扑在我脸上，他眼睫下的墨色眸子里翻滚着黑色的浪潮，激烈到可以将人吞没，如同此刻他的吻。 激烈的，胶着的。 我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他怀中，包裹在他清冽的气息里，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 曾经，就在这个房间里，多少个日夜，周庭柯都是这样抱着我，热烈的拥吻我，他的爱意那样真切滚烫，足以抵挡生活的一切冰冷和残酷，也足以将我融化。 可，那是曾经，不是现在。 时过境迁，我与他早就不是当初那对甜蜜的小情侣了，如今的我们之间，横着林杳杳，还隔着一座仇恨的大山，越不过去了…… 我迅速抓到一丝清明，意识迅速清醒，我的手掌撑在周庭柯胸口，努力撑开我们的距离。 气息急促，但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周总，请你自重，你的女朋友还在楼上！即便你不自重，也该尊重一下我，我不跟有女朋友的男人纠缠！” “那你就愿意跟别的男人纠缠？”周庭柯的气息同样急促，还带着一股恼意，只是他的鼻音很重，一听就是感冒了。 感冒应该还挺严重的，因为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可病得严重也不耽误周庭柯对我冷嘲热讽：“白经理不是说没有心思没有时间谈恋爱吗，怎么我看你这一个接一个的玩的明明很开心啊，又是释东又是元天野，连章庭远那个刚成年的你都没放过！甚至夹在元天野和章庭远中间左右逢源，白经理，你玩的挺花啊。难怪你能对周聘之说出轮着来这种话，你这不是准备轮着来，你是准备一起上……” “啪！”一声清脆的皮肉撞击声蓦然响起。 我的手掌胀痛，周庭柯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上则迅速涨红了几根指印。 我这才意识到，我刚才没有控制好情绪，抽了周庭柯一巴掌。 这种情况下，换成谁都很难绷吧？ 周庭柯这样语气激烈地质问我，跟他上午在章家鱼池边对我的质问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羞辱我。 羞辱我是个水性杨花，开放又随便的女人，玩得花又玩得开。 上午我们人在章家，我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我和周庭柯拉扯，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可这里是我家，在我自己的地盘上，我难道还要继续忍受他的胡说八道？ 我瞪着周庭柯那张带着指印的脸，攥紧手指，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要不要谈恋爱，要怎么谈，轮着来还是一起上，都是我白音洛的事情，跟你周庭柯没有半毛钱关系，周庭柯，我说最后一遍，我与你没有关系了，你没资格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 “谁说我们没有关系！白音洛，当初我们说好了一辈子，现在你轻飘飘地一句没有关系就能把我们的过去揭过吗？我告诉你，绝无可能！”周庭柯刚才还有些愧色的脸在这一瞬间变了，与刚才的冷嘲热讽不同，此刻他是激动愤怒又……委屈的。 这样的神情，放在他的脸上，真的很容易让人误解。 就连我自己看着他那愤怒又委屈的神情，都会错以为当初是我背弃了盟约，抛弃了他。 可实际上，被抛弃的那个人，明明是我啊！ 被搞到至亲离世，深陷抑郁状态，差点就没了命的人，明明是我啊！ 他凭什么委屈，他又在委屈什么？ 我咬着牙，冷声道：“你……” 话没说完，我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我下意识闭上嘴巴，周庭柯也顿住了动作，我们一起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敲我的门？不会是林杳杳吧？她不会是看到周庭柯进了我的房间，所以赶过来了察看的吧？ 我问心无愧，可我与周庭柯这样的姿态，落在别人眼里着实算不上清白。 林杳杳如果看到眼前这一幕，只怕又要发疯。 此刻，我真是烦透了眼前的周庭柯，他可真是个瘟神，总给我惹来麻烦！ “谁啊？”我终于开口向外面询问，声音有些发颤。 「明天见」 第332章 “姐姐。”我的房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元天野的，“你睡了吗？” “啊……小野，怎么是你？你怎么没回家？”我原本揪着的心缓缓放松，可也没放松多少。 虽然不是林杳杳，可元天野出现在我门外，也挺让人意外的。 刚才我与他和章庭远已经在路边告别了，他此刻应该跟章庭远在回去的路上，怎么又到了我家门外？ “本来是要回去的，但是突然想到给姐姐准备的礼物忘了拿给姐姐了，就跟着姐姐过来了。”房门外，元天野的语气里带着点急切和关心，“刚才我好像听到姐姐房间里有动静，姐姐，发生事情了吗？” “没事！”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其实有事，还是大事。 但这事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 不能让林杳杳知道，也不能让元天野看到。 说完这句话以后，我才注意到面前周庭柯微微挑起的眉梢，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居然染上了一点玩味。 而他的嘴唇居然开始动了，这架势，他是准备开腔说话了！ 他要说什么？ 我陡然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出手，一把捂住了周庭柯的嘴巴。 周庭柯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开口说话。 他只要一开口，元天野就知道我和他共处一室，一定会闯进来，少不了又是一场闹腾，何况元天野已经对他不满很久了，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再次动手打起来。 我不想再闹出事了。 我出手很及时，周庭柯并没有发出声音，我不满地瞪着他黑漆漆的眸，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时候开口说话。 他就是故意的，他故意开口说话，就是为了让元天野误会我们的关系。 奸诈！ 可是，他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元天野一旦发现这件事以后的后果吗？ 他会闯进来，也会跟周庭柯打起来，事情闹大以后，楼上的林杳杳也会知道的。 周庭柯还没哄够女朋友？还是说，他对哄人上瘾，就喜欢把林杳杳惹生气，再哄开心？ “小野，我没事，你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行。”我捂着周庭柯的唇，对着门外叫道。 可周庭柯很快又动了，他的身体前倾，滚烫的唇隔着我薄薄的手掌，贴在我唇上，接着他一把扯开了我的手掌，再一次，毫无遮拦的吻住了我的唇。 他的眼神里侵略感满满，吻得凶猛又带着狠。 我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箍住腰身，他的眼睛里是明晃晃的威胁。 我顾及门外的元天野，没有叫出声来，却使劲推搡着周庭柯。 “真的没事吗？姐姐，那你开门让我进去看看吧。”门外，元天野还是听到了一些动静，又急声追问。 “不行！”我好不容易推开周庭柯，声音里带着喘，急声拒绝。 可我的喘息似乎让元天野更加紧张了：“为什么？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快开门。” 我狠狠瞪了周庭柯一眼，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静：“我真的没事，我在洗澡，不方便开门，小野，你就把礼物放在门口吧，我一会儿洗完穿了衣服再出去拿，今天我们玩了一天很累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没有别的借口能够阻止元天野了，我怕再耽误一会儿，元天野会因为过度担心我硬闯进来。 好在我这个借口还是有用的，元天野终于还是放弃了：“好吧姐姐，把我把东西放这里了，你别忘了拿，姐姐你早点休息，咱们明天见。” “好，明天见小野。”我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敢完全放松，直到听到门外元天野的脚步声走远，又听到了电梯的开门和关门声。 我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打开房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袋子放在门口的空地上。 看来，元天野确实是走了。 我拿起那只黑色袋子，袋子里装着的是一只小小的号码牌，上面写着一个数字八，牌子的后面是很小的一行字：驰骋俱乐部。 驰骋俱乐部，就是今天下午我们去的马场。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发出了一声微信提示音，是元天野发来的语音消息：“姐姐，我看你下午骑我的小马很好看，就在马场里预订了一匹同品种和品相的小马给你，还帮你选了一个吉利号小马棚，等下次我们去的时候，就能看到你的小马驹了，以后咱们就能一起骑马了。” 元天野送我的，居然是一匹马。 我正在愕然，他第二条消息又发了过来：“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礼物，你不许拒绝，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带着点撒娇还有点赌气的意味。 我的心里惊喜又感慨。 他送礼物还真是细心体贴加豪气。 他那样品相的马，价位不会低的，其实我就是偶尔骑骑就觉得很好了，但他见我骑着好看又喜欢，就直接订了一匹给我。 还不容我拒绝。 “呵，不愧是元家小公子，出手够豪气的。”我正心中波动，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冷嗤，周庭柯的声音阴阳怪气，“只是，白经理，你给了元家小公子什么，他能对你这么大方？要知道，这世上所有的礼物都是明码标价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不求回报地送出五十万一匹的马。” 我满心的惊喜在这一瞬间被周庭柯冰水一样的嘲讽浇灭。 周庭柯脸上尽是冷笑和讥讽：“让我猜猜，白经理是给了他一个吻，还是给了他……” “对！”我突然抢过了周庭柯的话头，一声低喝。 周庭柯眉头微蹙，脸上的冷笑逐渐消退。 我却开始笑了，笑容越来越大：“没错，这世上所有的礼物都是明码标价的，我把自己送给了元家小公子，所以他才会给我这么贵的小马！” 周庭柯的脸冷了下来，他黑漆漆的眼底墨浪翻涌，我知道，他生气了。 可我不在意：“反正周总每次也都是事后给补偿，一万两万的不够我塞牙缝，既然都是要给钱，我为什么不选一个出手大方的？元天野他就是比你周庭柯……” 通！ 我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合上发出一声巨响，同时我的脖子被一只宽大的手掌卡住。 房间的灯，灭了。 第333章 黑暗中，我的身体被紧箍，我的脖子被卡住，我的唇瓣被攫住，周庭柯清冽的浓厚的气息包裹了我。 后背有点痛，我感觉到我的衣衫被撩起，肌肤触到了一抹寒凉，是周庭柯的手。 粗鲁的，激烈的。 横冲直撞地在我衣襟之下摸索探寻。 喉咙被卡住，我叫不出声来，只能慌乱地捉他的手，可周庭柯的手宛若铁钳，我根本就撕扯不动，情急之下，我一口咬上他的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我感觉到周庭柯的动作有几秒钟的停顿，也听到了他微微的抽气声：“嘶！” 可也只是几秒钟的停顿，他居然再次吻了上来，吻得又急又凶，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粗野。 我很快就感觉到了冷，又很快就感觉到了烫。 冷的是这冬夜的空气，烫的是周庭柯宽厚的胸膛。 而周庭柯不只是手臂像铁钳，他似乎全身都是铁做的，一点也不怕疼，尽管我又咬了他的舌尖，可他连停顿都没停一下，腥咸的血味似乎是他的兴奋剂，让他更加像一只猛兽，疯扑我，吞噬我。 今夜的月光很美，从窗口倾斜而入，我看到周庭柯的脸，一半隐于黑暗，一半现于明亮，他的眼底，燃烧着火焰，欲燃欲烈。 我躺在那里，看他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下宛若圣洁的神袛，意识被身体的感受冲击得越发模糊，恍惚。 恍惚间回到了学生时代，就在这间公寓里，我曾无数次被他拥在怀中，被他热烈地吻着，一遍遍叫着，洛洛，老婆。 可那个时候周庭柯即便重欲起来也是温柔的，带着克制的，此刻，他却强势又凌冽，索取无度，是前所未有的霸道。 还是这张熟悉的脸，刻在心头六年的脸，此刻，我却不想再看。 我闭上眼，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白音洛，算了吧，忘了吧。 翌日清晨，我是被敲门声和电话铃声双重奏吵醒的。 手机就在枕边，我伸手去拿，同时准备起身找件衣服套上去开门，然而手臂刚刚一动，我就忍不住低吟出声。 酸痛。 不只是手臂酸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我就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了一样，无力地瘫在床上。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我皱着眉头适应这不甚明亮的光线，却意外地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原来人痛的时候会出现臆想，我刚起床，这屋子里怎么可能会有饭香？ 敲门声在这一刻停止。 手机话筒里却传出元天野焦灼的声音：“姐姐，你可算接电话了，你人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我都到你家门口了，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都准备找物业开你的门了。” 原来我刚拿手机的时候已经接通了电话，也难怪接通电话的一瞬间敲门声消失了，原来打电话和敲门的都是元天野。 “我在家呢，昨晚太累了，睡得太沉了，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这么一开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的声音干哑，喉咙也痛，昨晚的记忆袭来，我的眉头紧紧皱起。 混蛋周庭柯！ “姐姐你声音怎么这样了？”被我的声音吓到的还有元天野，他急得什么似的，“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有力气来开门吗？不行我还是找物业来开你的门吧……” 他真锲而不舍地想要物业来开我的门，可是物业又没有我的门钥匙，他们开门都是硬撬，我还不想花钱换锁。 我赶紧叫住他：“我没事，还能起来的，别找物业来开我的门了。” 五分钟以后，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了衣服，挪着两条酸痛的腿打开了房门。 元天野早已迫不及待，一把扶住了我的肩膀，一双浓黑的眉头蹙着，平时总是带着笑的桃花眼里都是紧张和担忧：“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感冒了？” 他还把手背帖在我脑门上试温度，又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烧。” 他又拉着我进屋，关好房门：“姐姐，你穿的这个睡衣太薄了，今天外面风大，咱们进去说话，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做点饭吃暖暖身子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面对这样温暖又细心的元天野，我的鼻子突然有些酸。 人与人往往是不能比的，元天野总是以我的感受为重，关心我爱护我。 可周庭柯…… 他的眼里就只有他自己，自私，专制，冷漠，无耻！ 想到昨晚那个男人对我做的一切，我就忍不住咬牙，心底一阵发狠的恨。 此时，元天野却又蹙起眉头，看向我左后方的位置：“咦，姐姐，你做过早饭了？什么时候做的，你不是刚起床吗？” “什么早饭？我没做啊？”我也心中诧异，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却很快看愣住了。 我的餐桌上，居然摆放着一份早餐。 金黄的小米粥，煮熟的鸡蛋，煎得嫩黄的鸡蛋煎饼，还有两盘清淡的小菜，一碟蒜蓉西蓝花，一碟葱花豆腐。 原来我刚才不是产生了臆想和幻觉，饭菜的香味是真实存在的，饭菜也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份饭菜是谁做的？ 我确实是睡到刚刚才醒的，而且我的屋子从昨晚到现在也没有别人进来，除了……周庭柯。 我的心狠狠动了一下，一个朦胧的画面迅速浮现。 昨晚我做梦了，梦到大学时候的周庭柯，梦到就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周庭柯围着围裙在厨房里为我做饭，那个梦太朦胧了，梦里的一切都泛着虚幻的白光，就连梦中周庭柯在窗前的身影也一样。 朦胧的，虚幻的。 所以即便在梦中，我也知道那就是一个梦。 可现在看来，那似乎并不是梦，倒像是真实发生的情形，只是当时我在半梦半醒间，把那当成一个梦了。 一时间，我的心更乱了。 如果这份早餐是周庭柯给我做的，那他这算是什么意思？暴虐之后的温柔吗？还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式的安抚？ “不是姐姐做的，那还能是谁做的？难道姐姐你昨晚屋子里还有别人？”元天野还在开玩笑逗我，扶着我在餐桌边坐下，却又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这里怎么还放着一张卡？” 「明天见」 第334章 我这才注意到，餐桌的一角，那份早餐的旁边，放着一张红色的银行卡。 “姐姐，卡可不能乱放，我姐姐现在也是一方富豪了，别被人抢了呀。”元天野故意开玩笑逗我，还把那张卡交在我手里。 我刚起床，众神还未归位，脑子有些宕机，下意识缩手，避开他递过来的卡：“我不要！” 我从来没有乱放银行卡的习惯，我的卡包里面也没有这种纯红色的银行卡，这张卡不是我的。 不属于我的银行卡放在我的餐桌上，还放在周庭柯做的早餐旁边，这张卡究竟属于谁，不言而喻了。 我也能猜到他放这张银行卡的意思了。 我不想收他的银行卡。 可在我对元天野说完那句话以后，他先是一愣，眉头很快就蹙了起来，眼底掠过一道狐疑：“姐姐，这张卡不是你的吗？” “是，是我的。”此刻我的众神迅速归位，立刻反应过来，快速改口，并且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卡，“刚刚我不小心把卡丢在这里了，给我吧。” 我确实不想收周庭柯这张卡，但是我不能让元天野看出来这是周庭柯的卡。 如果这样的话，就暴露了周庭柯来过我这里的事实，也很有可能会暴露更多。 比如，周庭柯昨晚就在我房间里。 就在元天野在门外的时候，他在屋子里吻我欺负我。 他还在我的房间里停留了更久，做了更多更过分的事情…… 我甚至能够猜到元天野知道这些事情以后的反应和举动，所以我必须隐瞒。 “不对，这张卡不是姐姐的。”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张银行卡时，元天野却突然收起了手，将那张银行卡隐匿于掌心，一张俊美的脸变得严肃，就连那双潋滟艳光的桃花眼里也是凝重的审视和怀疑，“姐姐，这顿早饭也不是你做的吧？这张卡的主人，就是做这份早餐的人，对不对？” 元天野太年轻了，他在我面前的表现也一直是清朗温暖的少年郎，偶尔又露出一团孩子气，以至于我忽略了他性格里原本的早熟和理性。 他可是逍遥客啊，是一个有深度思考能力的人啊。 依靠我的反应和蛛丝马迹推理出真相，对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可我不能让他的推理成功。 于是我迎着他那双严肃的桃花眸，弯起唇角，坦然点头：“是啊，小野真聪明，这张卡的主人跟做这餐饭的人就是同一人。” 元天野的脸色明显低落了，到底还是少年郎，还是自小就备受宠爱又极具才华在绝对顺境中长大的孩子，他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好自己的情绪，那双桃花眼底分明透出失望和落寞，就连声音都有些涩哑：“是谁？” “当然是我呀，小笨蛋。”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再次伸手去抓他手里的那张红色银行卡，“乖，快把卡还给我，里面装的可是我的全部身家，要是丢了我可就破产了。” 其实看到元天野眼底的失望和落寞，我的心也会微微作痛。 小野对我真的很好，他虽然年轻，却不失大气，可在我的事情上，从来都是义无反顾护着我陪着我，大方又仗义，有他在我真的越来越安心。 我也很喜欢跟他做朋友，也很珍惜他，不想看到他难过。 好在，我这句话说完以后，他眼底的失望和落寞瞬间消退不少，眼底亮起了一团光，惊喜地：“真的吗姐姐？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你没有做早饭吗？而且刚才我把这卡还你，你还不肯收。” “当然是真的，如果是别人做的，怎么可能就做一份早饭啊？当然是要做双份，然后跟我一起吃对不对？”我笑着拿过那张卡，随手塞进了大衣口袋，然后笑着解释，“是我自己早上做的饭，只是早上起太早了，昨晚还没顾上吃我又困了，干脆就又去睡了一个回笼觉，睡醒我居然忘了自己做了早饭了，主要是刚被你叫醒，众神没有归位呢还。” “所以你也忘了这张卡是你的，误以为是我给你的对不对？”元天野眼睛亮亮的，自动替我补全了谎言。 我的笑容更加浓郁，不忘夸他：“小野真聪明，对的，就是这样。” “我就知道，这早饭肯定是姐姐自己做的，姐姐不可能让别人随便进出她家，更不可能留别人在她家过夜。”元天野那双桃花眼弯了起来，语气中都是欢喜。 我也跟着笑，点头附和，却有些心虚。 我跟周庭柯的事情必须尽快有个了结，不然，再拖延下去，只怕这件事造成的麻烦更多更大。 元天野是吃过早饭的，他看着我吃完早饭就急急忙忙抢着帮我刷碗，还催我上床休息：“姐姐，我看你的脸色还是不好，要不今天就在家休息一天吧，我跟吴总给咱俩都请个假，我留下照顾你。” “我倒是挺喜欢元小公子照顾的，只是别在家里照顾了，请元小公子去公司照顾我吧，照顾内容主要就是帮我画画。”我笑吟吟的逗元天野。 我虽然身体酸痛，但并没有生病，身体还能撑得住工作，而且最近公司事务繁多，我不能请假耽误时间。 元天野虽然很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他想劝我，但终究拗不过我，只能顺着我：“好，反正我今天人也在公司，姐姐有什么情况我都在。” 收拾好了以后，我就跟着元天野一起出门下楼。 只是，电梯门打开，我们竟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 林杳杳。 她正满脸泪痕地站在电梯里，握着的手机贴在耳边，似乎正在跟谁打电话。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我还听到她正伤心地朝着电话那头质问：“可是我看到你的车子了，保安也说了，那车子停了一夜，根本就没走，你昨晚究竟在谁那里？是不是……” 她抬起眼皮，目光在碰触到我和元天野的时候露出了惊讶，旋即是一片了然，她对电话那头人的质问声也戛然而止。 第335章 看到林杳杳在打电话，我就没有跟她打招呼，实际上，即便她没有在打电话，我也不想打这个招呼。 元天野更不用说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和蔑视，目光从林杳杳身上快速掠过。 林杳杳的目光从我和元天野脸上收回，轻咳了一声，又对着电话那头开口了。 只是这一次，她的语调明显变了，从刚才的质问变成了满满的歉意：“对不起庭柯，是我不好，我刚才误会你了……” 原来林杳杳是在跟周庭柯打电话，小两口还是因为周庭柯的车子在我们小区停了一夜闹别扭的。 想到这里我陡然清醒。 周庭柯昨晚的车停在我们小区里？ 还被林杳杳给看到了？ 这种情况，任谁都能猜得到，周庭柯这个车主昨晚一定就住在我们小区，但他既然住在我们小区，却并没有住在自己女朋友林杳杳的家里，作为正牌女友的林杳杳当然要查清楚这事。 所以她刚才才会那样质问周庭柯。 可，周庭柯昨晚是住在我那里的啊，不，是他欺负了我还赖在我家不走，这事即便查起来，责任也不在我身上，责任全是周庭柯的。 但我此刻想不通的是，林杳杳这突然的态度转变。 明明我和元天野刚刚走进电梯的时候，她还在质问周庭柯昨晚到底去谁那里睡了，怎么突然就又变了态度，又开始跟周庭柯道歉了？ 我的精神有些紧张，后背绷紧，又听到了林杳杳接下来的话：“昨晚你的车子肯定是被曾智用了吧？我就知道，你那么疼我宠我，怎么可能背着我做那种事呢，肯定是曾智，肯定是他用你的车泡妹子，泡的还是我家附近的妹子，这才会把你的车子停在我们小区一夜，害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我听得有些意外，忍不住转头看了林杳杳一眼，却恰好看到林杳杳瞟过来的眼神，眼神里是一片柔和：“对了，我在电梯里遇到音洛姐和元总监在一起呢，我得跟他们打个招呼，咱们的事情今天见面了再聊好不好？” 我恍然大悟，难怪林杳杳会态度大变。 是因为看到我和元天野了。 先前她肯定怀疑周庭柯昨晚是在我家，但是这会儿看到我和元天野从我家里出来，就以为昨晚我是和元天野在一起的，因此直接打消了对我和周庭柯的怀疑。 这倒是省了我的劲了，不然我恐怕又要被林杳杳折腾。 林杳杳挂断了电话，就朝我笑靥如花地打招呼：“音洛姐，元总监，这么巧啊，你们也刚起床吗？” 这话问得好啊，人家没有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人家直接问你们是刚起床吗？ 我被噎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要是说我们不是一起的，林杳杳就要重新生出怀疑，怀疑周庭柯昨晚跟我在一起，可我要是说我们在一起，那不就相当于我自己造自己的绯闻，让人误以为我跟元天野谈恋爱并且进入了实质性交往阶段？ 好在关键时刻还是元天野给力。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到了他身后，一脸轻蔑地看着面前笑容甜美到有些夸张的林杳杳：“林杳杳，你恨我姐姐恨到把她推下楼梯想让她死，平时就不用装得亲密友善来打招呼了吧，你天天假笑不觉得累，我们看也看烦了，以后别在我们面前晃了，我怕我姐姐被你恶心到把刚刚吃完的早饭吐出来。” 林杳杳的笑脸就撑不住了，眼看就要崩塌。 恰在此时，电梯到了一楼，元天野看都没看已经绷不住的林杳杳一眼，拉着我就出了电梯：“姐姐快走，走慢点我真的怕你被她恶心吐。” “好好，小野你慢点。”我也只来得及给林杳杳丢下一个身不由己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微笑，就任由元天野把我拉走。 身后，我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 也不知道林杳杳到底摔了什么东西。 元天野是不放心我自己开车的，我这个身体状况也不适合自己驾车，于是我坐上了元天野的车。 元天野都启动车子开始走了，嘴里还在不满地吐槽林杳杳：“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组成的啊，脸皮居然那么厚，比河马的皮还厚实，害我姐姐伤的那么重，还敢天天在我姐姐跟前晃悠，也就是姐姐你脾气好，换成我，我一巴掌把她呼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姐姐你下次别给她好脸色，你要是说不出来难听话就喊我来，这事儿我专业。” “嗯嗯，好，下次我一定叫你。”我嘴上答应着，可我的注意力却被手机里一条新信息吸引了。 其实这条信息是早上就发来的，只是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看手机，此刻才注意到这条信息。 信息是周庭柯发来的，一共有两行。 “我给你做了早饭，记得吃。” “餐桌上的银行卡里面有一百万，记得装起来。” 我盯着屏幕上的那两行字，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攥紧，咬紧了后槽牙。 果然是这样，周庭柯，你真的很混蛋！ 他真的把我当成了用身体换钱的人，我在他心里，居然是这样的形象。 “姐姐，你怎么了？”旁边元天野明显注意到了我的神情不对，立刻关切地问我，他的目光还朝我手机看过来，“谁给你发的消息，说了什么惹你生气的话？” 我迅速摁灭了手机屏幕，并且朝他轻松一笑：“没事，垃圾广告短信而已。” 这件事我会找周庭柯讲清楚的，但不是现在，我要私下找时间，单独找周庭柯当面讲！ 车子在公司楼下停好，我和元天野刚下车，就注意到公司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形高大挺立，黑色的大衣衬得他那张俊脸越发白皙，他正垂眸抽烟，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在等人。 是周庭柯。 再看到他，我心中的怒气裹挟着怨念一起涌上头顶，若不是元天野就在旁边，我真的很想用手里的包给周庭柯脑袋来一下！ 周庭柯的目光朝我看过来，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朝我这边走来。 我的心瞬间收紧。 「明天见」 第336章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在我们公司楼下。 而且看他此刻朝我走来的脚步，我心中瞬间慌乱，他在等的人不会就是我吧？ 他在这里等我要做什么？不会是要跟我谈昨晚的事情吧？ 昨晚的事情确实要谈，就算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的，可这事不能在这里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谈！ 周庭柯他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还往我跟前走呢？他难道没看到元天野就在我身边，现在我根本不方便跟他谈昨晚的事情吗？ 为了不让周庭柯跟我说话，我甚至避开他的目光，做出一副对他视而不见的神情。 可他的脚步根本没停，离我越来越近，那双漆黑的眸中目光灼灼，眼看就要开口跟我说话。 “哎呦好臭，姐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唔，好难闻，咱们快走。”就在此时，元天野突然出声了，他握着我的手腕，拉着我迅速绕过周庭柯，径直朝大厦门口走去。 其实我没有闻到酸臭的味道，但元天野这个举动明显是帮我躲开周庭柯，我求之不得立刻跟着他走，还小声询问：“小野，什么酸臭味儿呀？” “当然是瘟神的味儿啊姐姐，瘟神就是浑身酸臭味儿。”元天野的声音却比刚刚还大。 但他这话一出口我就明白了，他影射周庭柯呢，他说周庭柯是瘟神，说周庭柯浑身酸臭。 我默默抿住唇瓣，继续大步向前。 然而，就在我与周庭柯擦肩而过，即将走开的一瞬间，我的另外一只手腕却突然被一双宽薄滚烫的大手一把握住，正大步向前的脚步也被这一下扯住了。 “白音洛！”我下意识转头，正好对上周庭柯那双黑漆漆的眸，眸底正熊熊燃烧着一团火，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站住，我们谈谈。” 我的眉头立刻拧成一团，刚才我为什么不绕远一点呢？ 元天野也在此时转头看到了周庭柯拉住我的一幕，他板着脸冷声开口：“我姐姐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周总，这里是公司楼下，大庭广众，请你自重，放开我姐姐的手！” “姐姐？你现在还叫她姐姐？人家都是情哥哥情妹妹，你们也挺好玩，情姐姐？”周庭柯清冷的目光扫过元天野的脸，一声冷嗤，那带着讥讽的目光缓缓落在我脸上，他似笑非笑，语气加重，“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情姐姐昨晚……” “周庭柯！”我急了，打断了周庭柯的话。 怒气和怨气都迅速飙升，如果我的眼神能够钻孔，我一定能把周庭柯的头打成蜂窝煤。 他威胁我！ 他用昨晚的事情威胁我！ “周总找我是谈工作上的事情吧？可以谈的，不过得请周总先去楼上我的办公室里谈，公司内部的事情，总不能在楼下谈，对吧？”可眼下还不是生气发泄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一手按住已经怒了的元天野，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好说辞，勉强挤出客气的笑容，并且企图甩掉周庭柯握着我的那只手。 可周庭柯依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他眼底那团火烧得愈发热烈：“不是公事，是私事，不必去你办公室了，就在这里谈。” 私事！ 他要找我谈昨晚的事！ 还要在这里谈！ 难怪他明明看到元天野在我身边，还要走过来拦我说话，他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要让元天野知道昨晚我们发生的事情！ 我的怒气和怨气直接到达了顶峰。 这一刻，我身边的元天野也按不住了：“周庭柯你不要太过分！我姐姐都让步了，让你去办公室谈，你还这么不依不饶的，没完了是吧？你别欺人太甚，不然就算是再被拍一次，小爷我也……” 元天野一边说着话，一边挽起袖子，看样子又要动手了。 “你要做什么？元天野，你不许伤害庭柯！”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细碎急切的脚步声到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拦在了周庭柯前面，朝着元天野厉声呵斥。 许是刚刚跑得快了，许是因为护男友心切，林杳杳的两颊泛着两团红晕，一双圆圆的杏眼恶狠狠瞪着我：“音洛姐，我知道你很在意元总监，一再地护着纵容着，让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什么事都敢做，反正你总有本事替他解决，可是你也不要变本加厉，上次你们就欺负了庭柯，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敢对庭柯动手？是觉得庭柯没人护了吗？” 一番话，义正言辞，还表现出了她对周庭柯的一片浓浓爱护之情。 我则被林杳杳搞懵了，盯着她那张涨红的脸，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见过英雄救美，美人护英雄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得承认，林杳杳这个表现很暖心，如果我是周庭柯，肯定会被感动坏了。 果然，在林杳杳冲过来的一瞬间，周庭柯立刻放开了原本紧紧握着我的手，原本对我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此刻瞬间变成了一团柔情。 他低头，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林杳杳：“你怎么过来了？” “庭柯，对不起啊，先前跟你打完电话以后我的手机就不小心摔坏了，我担心你联系不上我会着急，就想着先来公司找文婷借手机联系一下你。”林杳杳的脸色也从刚才的满脸凌厉怒气变成了温柔的笑意。 但她很快又话锋一转，瞪了我一眼：“没想到，我刚到就看到他们对你纠缠不休，还要对你动手！真是太过分了，庭柯你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周庭柯唇角噙了笑，目光越发柔和，任由林杳杳检查他的脸和身体。 这样的温柔和宠溺，真是与昨晚他的暴戾与强势，截然不同。 我的心底一阵发苦，看不下去了，我转过头，拉着元天野想趁机离开。 然而，我是能忍的，元天野却不是个能忍耐的脾气，他拧起眉头：“到底谁欺负谁啊！林杳杳你还挺会颠倒黑白的，你搞清楚事实再说话，明明是你的周庭柯对我姐姐纠缠不休，我不打他打谁？周庭柯，你好歹是个男人，八尺汉子敢作敢当，你敢说刚才你没有拉我姐姐的手？你没说有私事非要在这里谈？” “现在你女朋友也来了，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什么要拉我姐姐的手，又要找我姐姐谈什么私事？” 第337章 我能够预料到周庭柯的态度转变，毕竟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每次都是对我揪着不放冷嘲热讽，可在林杳杳到来以后，他又能立刻撇清跟我的关系，对我疏离冷漠，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我没料到元天野会把这事当着林杳杳的面挑出来，还要让周庭柯把话说到明处。 这一刻，我和周庭柯脸上都是一僵。 我分明看到林杳杳脸上原本柔美可人的笑容骤然凝固，眼底掠过一抹阴郁，但她很快就藏好了那抹阴郁，冷脸盯着元天野的脸：“元总监，先前我可给你留着面子呢，你现在理亏就倒打一耙，胡乱编造谎言，还企图挑拨我和庭柯的关系？” 她转头挽起周庭柯，整个身体都贴在周庭柯的手臂上，柔软如菟丝子，眉眼间都是温柔和信任：“但是我要告诉你元总监，你的阴谋永远不可能得逞，我和庭柯的感情好得不了了，谁也挑拨不了。” 我看着她脸上那甜美的笑容，心中有些意外，却又实在佩服。 林杳杳的段位又高了。 先前最常用的招式是装柔弱扮可怜，引得周庭柯护着她为她做事，还会在适当的时候委屈一下，让周庭柯歉疚补偿她。 可她现在换招数了，她在柔弱中开出坚强的花，挡在周庭柯面前保护他，还能无条件信任周庭柯，真是软硬结合，双管齐下。 难怪周庭柯对她那样偏爱，她真的值得。 果然，周庭柯看着林杳杳的目光里，宠溺愈浓，却又微微蹙起眉尖，有些歉疚的样子：“杳杳……” “庭柯，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一直都相信你，不只是相信你的品行，也相信你的眼光，你就不是随便的人！”林杳杳打断了周庭柯的话，语气温柔又坚定，“我相信你不会抓着白经理的手不放，即便你不小心抓了她的手，应该也是一时情急，庭柯，你找她的私事，是不是也跟我有关系？是不是因为联系不上我，要托她帮忙给我带东西？” 真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不仅坚定的无条件的信任男人，即便是知道男人做了什么，也愿意相信男人有别的原因，甚至贴心地帮男人把原因找出来。 就说这么贴心的人儿，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周庭柯眼底的爱意更浓了，他笑着点头：“是，我刚才打你电话关机，去公司找你也不在，就在楼下等你，恰好遇到了白经理，就想托她帮忙送一盒药给你，昨天你过敏那么严重，我专门托朋友从国外弄来的过敏药，效果很好的，就想拿给你试试。”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还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药来，塞进林杳杳手里。 他这个操作真是让人意外，把我和元天野都看懵了，周庭柯还真是来送药的？ 按理说，周庭柯解释清楚了这其中的缘由，没有引起林杳杳的怀疑，更不会暴露昨晚的事情，我应该心中放松的。 可我在松口气的同时，心底却更觉得苦涩酸楚。 我还以为周庭柯要找我谈昨晚的事情，没想到人家来找的还是自己的女朋友，他对林杳杳，果然是真爱。 真心的疼爱。 昨天他之所以没带着林杳杳一起出去玩，是因为林杳杳过敏严重，但是他立刻就托朋友从国外带药，并且第一时间送到林杳杳手里，足以见得很用心了。 林杳杳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满眼都是欢喜的小星星：“庭柯，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对我太好了！” “什么过敏药，那不是盒感冒药吗？”然而，就在此时，我身边的元天野却突然冷嗤一声，“林杳杳，你好歹看清楚了再感动也不迟啊，还有，周总就是周总，这随口编瞎话的本事就是比我们这些老实人强嗷。但是，您的道具选的不够严谨，好歹我和姐姐都是高材生，不至于看不懂你那药盒子上的英文。” 元天野这一提醒，我才定睛去看林杳杳手中的那盒药，药盒上都是英文，确实是感冒药，不是周庭柯口中的过敏药。 可是林杳杳刚才怎么没看出来呢？ 我正在纳闷，元天野又开始讥讽了：“不会吧，所以林杳杳你是看不懂盒子上的英文，真的以为这是过敏药？那我得劝劝你了，你以后要好好学习啊，不然药都能吃错，很危险的。” 林杳杳刚才还娇羞甜蜜的笑脸瞬间凝固，一直泰然自若的样子就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瞬间泄了气，变了脸：“你……” “奥，是我的疏忽，我拿错了，这盒确实是感冒药。”面对元天夜的质疑和嘲讽，周庭柯却并不慌乱，只是蹙了蹙眉头，从另外一只口袋里摸出一盒药来，“你的过敏药在这里。” 这次周庭柯取出来的也是进口的药物，盒子上都是英文，确实是过敏药。 林杳杳立刻又笑了起来，捧着那盒药笑得眼睛都弯了：“原来刚才是拿错了，我就说，庭柯对我一向是最上心的，不可能糊弄我。” 我的心又是一阵波动，很明显了，周庭柯在这里不是在等我，而是在等林杳杳，他叫住我，是真的要我帮忙给林杳杳带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事如果再深究下去，只会衬得我自作多情，只会让我自己更难堪。 “原来周总是来给林经理送药的，好，这个误会解开了就好。小野，我们走吧。”于是我拉着元天野，转身就走。 “就算你这次准备充足，我饶过你一次！但是周庭柯你记住，以后离我姐姐远点，你要是再敢惹她不开心，我一定要你好看！”似乎是觉察到我不想深究，元天野也选择了息事宁人，但是临走的时候，他朝周庭柯挥了挥拳头。 周庭柯的脸上却很平静，事实上，从林杳杳到来以后，他一直都很平静。 “白经理，请等一下。”见我和元天野即将离开，他却突然拿起那盒感冒药，塞进了我手里，“刚才很抱歉，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听你说话嗓子有些沙哑，鼻音也有点重，你也感冒了吧，这盒药给你，当我的赔礼。” 他把药塞进我手中就立刻抽手，我看着手中那盒感冒药愣住了。 我确实也有点感冒，是昨晚被周庭柯传染的。 可，这年头开始流行送药当礼物了？ 「明天见」 第338章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把感冒药给我，而林杳杳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幕。 她脸上的笑容滞住，飞快地疑惑地看了周庭柯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看向我的时候，笑容虽然有些勉强，却还是一贯的甜美柔软：“原来白经理需要感冒药啊，那这盒药你就拿去吃吧，别客气。” 我却不想要周庭柯给的感冒药。 人家是专门在这里等小心肝林杳杳的，心意是给小心肝送一盒空运过来的过敏药，而无意间拿出来的感冒药，顺手给了我当歉礼。 顺手人情。 比刚才林杳杳当面挤兑我骂我还要让我难受。 我将那盒药递还给周庭柯：“谢谢周总好意，不过君子不夺人所爱，这药还是留给林经理慢慢吃吧。” 周庭柯没有伸手接，他只是深深看着我，那双刚才一直平静的墨色眸子，此刻仿佛开始有了丝丝波动。 是失落？是难过？ 是什么都不重要，我别过脸，不去看他。 “就是。”元天野抢过我手里的药就朝周庭柯丢了回去，“谁稀罕你的药？难道我就没本事给我姐姐买药了？你的药还是拿给你的林杳杳吃吧。” 周庭柯依旧没有伸手去接，还是林杳杳下意识反应，接住了那盒药，却被气得鼻尖发红：“元总监，你礼貌吗？庭柯是好心给白经理一盒感冒药，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说话？按理说庭柯用不着跟你们道歉，他明明没做错什么，是你们自己误会了，凭什么你们还这么大火气？” “林杳杳，看来你真的要多吃点药了，下次让你的庭柯多给你买点补脑子的药吧，不然我怕以你这脑子被人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元天野冷笑一声，又朝周庭柯道，“我姐姐从刚才到现在就没说几句话，周总怎么就能察觉到她嗓子沙哑鼻音重，怎么就知道她感冒了？女朋友在旁边呢，你还这么关注我姐姐？” 我看到周庭柯的脸色迅速大变，他拧紧眉头，眼底墨浪翻滚，似乎是隐藏许久的秘密陡然被人揪出掀开摊在明亮的阳光下，他的神情中分明多了一些慌乱，语气低沉急切：“元天野，你少胡说！” 此刻我也开始觉得事情不对了。 不是因为周庭柯这突然的慌乱和紧张，而是因为，我猜到了周庭柯给我感冒药的原因，昨晚我在他的唇上尝到了苦涩微甜的药味，他感冒了，也知道感冒可能会传染给我，所以才给我一盒感冒药。 但他显然也不想让林杳杳知道昨晚在我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才会慌乱地指责元天野胡说。 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昨晚的事情，不只是林杳杳，还有元天野。 可如果眼前这件事再继续扯下去，那我就包不住昨晚的火了…… 我再次拉着元天野想要离开。 可元天野已经开口了：“我胡说？林杳杳，我真的劝你，有些事情可以难得糊涂，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擦亮眼睛，比如说男人偷腥这种事，他的车子在你的小区停了一晚上，人却不在你床上，你就让这事稀里糊涂过去了？过去了一次两次，换来的只会是对方的得寸进尺！何况，这事表面过去了，在你心里真的过去了吗？” 轰隆！ 顶在我头顶的那颗雷还是炸响了，炸得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昨晚的事情一直是我竭力回避也竭力想让大家都不提及的一件事，先前在电梯里我听到林杳杳在电话里那样乖顺地主动哄周庭柯，甚至主动给周庭柯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我还觉得这一关过去了。 可没想到，元天野居然把这事给提了起来，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甚至劝林杳杳不要稀里糊涂放过周庭柯，林杳杳一定会再起疑心，继续追问周庭柯。 那么，真相，还瞒得住吗？ 在一片空白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故作镇定中掺杂着颤抖的声音：“好了小野，别吵了，咱们走吧。” 我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但是我本能地觉得，应该快点离开这里。 好在，元天野似乎看到了我苍白的脸色，他扶住了我的手臂，关切地：“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被这俩人给气的了？好，我们走，我扶你。” 我们一起转身离去。 只是，我还能听到身后林杳杳跟周庭柯说的话。 她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对周庭柯大发雷霆，或者是质问追责，也没有满腔幽怨地要周庭柯给一个解释。 她的语气却是柔婉的：“庭柯，你别生气，就是那些小人想挑拨我们的感情，我们要是真的吵起来了，那才如了别人的愿呢，我刚才都说过了，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的眼光，我相信你不会背着我有别的女人，我也相信你不会看上别的女人，那些都是他们胡说八道，我一点都不相信。” 我先是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预料之中，林杳杳刚刚都能想到主动替周庭柯找到完美的理由解释，现在她再帮周庭柯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是轻车熟路。 林杳杳，真的更懂事了。 周庭柯没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林杳杳的语气就更加轻松了，她还带了点娇嗔的：“不过你真的要管管曾智了，他是负责开车，但是车又不是他的，他怎么能开着你的车泡妹子呢？幸亏我了解你，这次才没有造成误会，可是如果被别人看到了，会误会庭柯你的，这会影响你的声誉的。” 这一次，周庭柯说话了，我听到他的声音温和低幽：“好，我记住了，我会提醒曾智以后注意的。” 我又听到他说：“你刚才说手机摔坏了是不是？走吧，我带你去选一款新的。” “庭柯，你也太疼我了，我真的好幸运能被你疼爱。”林杳杳的笑声惊喜极了。 我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 有林杳杳这样懂事乖巧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不感动？经此一事，周庭柯当然会更加疼爱林杳杳了。 可我的心，为什么那么酸涩难受？ 但我的那点酸涩难过，很快就被繁忙的工作冲散了。 我刚在电脑面前坐下没多久，冯文婷就兴冲冲地抱着电脑进来：“白经理，我趁着这个周末跟释老师一起又做了几个游戏人物出来，给你看看，怎么样？” 「晚了点」 第339章 对于冯文婷的工作热情和工作效率我是很喜欢的，没想到她连周末都这么用功地构思新的游戏人物。 这一次，她带来的是一对历史上有名的夫妻人物。 “释老师说，周郎对小乔是一见倾心，二人成亲以后夫妻恩爱，周瑜更是对小乔专情唯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为他们的爱情感动，立刻就按照他们为原型做了两个人游戏人物。”冯文婷坐在我面前，侃侃而谈。 我更欢喜了：“人物已经做出来了？” “对，我这人最不喜欢拖拉，释老师跟我讲完他们的故事已经是半夜了，我立刻把他拉起来陪我一起做，不仅把人物的属性，攻击力，防御力之类的东西做了出来，还把人物形象都做出来了呢！”冯文婷眼睛都在放光，满是兴奋。 我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效率真是太高了，快让我看看成果。” 冯文婷立刻打开电脑，点开了一份文件给我看。 我看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可以呀！你现在不仅文案策划能力强，画功都进步了很多，这人物的细节画的都很好！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但我跟你只是隔了两天周末而已，冯小姐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那当然了！人的一生就是要不断的学习，不断地努力向前，精进自己的能力！我既然在这方面薄弱，就要虚心请教，努力练习！”冯文婷被我夸奖，挺直腰身抬起下巴，一脸的骄傲和得意，还微微斜睨着我，“白经理，我说过的，我冯文婷不甘居人下，我有不如你的地方，我会全力追上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对我心服口服。” 就像一只傲娇的小孔雀。 却并不招人烦，反而透着一点可爱。 我忍不住抿唇笑：“好，我期待你让我心服口服的一天。” 我最欣赏努力上进的人。 冯文婷这个人的毛病不算少，但是她在工作上的劲头很足，这一点我很喜欢。 如果她与我的竞争能够促进项目越来越好，那这个竞争就是良性竞争，我乐见其成。 冯文婷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是隐含着敌意的，因此她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点刺，带着点挑衅，但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真诚地夸赞了她，还是因为我对她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她脸上原本的戒备和冰霜居然消融了一些，虽然还是傲娇的，可语气里的敌意明显少了：“哼，那你等着瞧吧。” 这话不像是挑衅了，倒像是撒娇。 我又笑了：“好，我等着。” 此时我们两个人四目相对，她傲娇我含笑，少了先前的敌意和攻击感，多了一些和睦的感觉，气氛缓和了，却让我们都觉得怪异和陌生。 有点尴尬。 冯文婷轻咳一声，率先挪开目光，指着电脑屏幕：“白经理，你再看看这两个游戏人物，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我也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两个人物上面，仔细看了看，我突然觉得，这两个游戏人物的面容有些眼熟，便用鼠标操控着放大一些去看。 这仔细看下去，我就愣住了。 其实游戏人物，特别是像周瑜小乔这样的游戏人物，自然是男帅女靓更能够吸引到玩家兴趣，冯文婷画的是很不错的，但是我点击放大看了以后，就发现，她这两个游戏人物的面部轮廓和五官，是按照释东和她的脸为原型画出来的，所以我才会觉得眼熟。 看到我放大了两个游戏人物的面容细看，冯文婷又开口了：“哦对，白经理，这两个游戏人物形象我也是在释老师的指导和帮助下完成的，释老师还建议我，这两个人物虽然是单独的人物，但是可以在设计的时候增添一点小奖励，比如说两个人物只要一起参与杀敌，就能触发独属于两个人的爱心特效，还可以在一起进攻时增加两个人的攻速或者是攻击力，白经理，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冯文婷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眼底是期盼的，但更多的是紧张，那熟悉的戒备和敌意又出现了。 我直到这一刻才后知后觉，今天冯文婷的话语中含释老师量是极高的，几乎每一句话里面都带一句释老师。 我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冯文婷先前说，这俩人物是她和释东一起做出来的，而且周末两个人都在一起。 甚至，她说她做这两个人物的时候，是半夜把释东拉起来的。 半夜拉起释东，这就说明他们半夜的时候都在一起，关系是极为亲密了，听起来都像是两个人在谈恋爱的样子了。 我并不在意释东和冯文婷是否在谈恋爱，主要是担心冯文婷做的游戏人物用了释东的肖像涉及到侵权，而她又说这两个游戏人物形象也是在释东的指导和帮助下完成的，说明释东知道并且允许冯文婷用他的肖像。 既然释东觉得没问题，我当然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于是我笑着点头：“你设计的这两个游戏人物很不错，释东的建议让这两个人物更加有趣了，很好！” “那你觉得没问题？”冯文婷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笑的更加平和坦然：“我觉得很好，没什么问题，这两个人物也可以定下了。” “太好了！”冯文婷眼底的紧张和敌意没有了，她笑得开心极了，然后抱起电脑，“那我去继续努力了。” 我笑着看她走出去，继续低头忙自己的工作。 中午时分，我去了一趟绮丽美容院，章四夫人并不在美容院里，但我去这一趟也不是为了找她，我只是找到前台的工作人员，办了一件小事。 这件事办完以后，我整个人都松快了很多。 下午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可就在快下班的时候，我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白经理，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亏我上午还对你有所改观，原来你一直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冯文婷怒气冲冲，一进门就指着我的鼻子怒声指责。 「明天见」 第340章 冯文婷闯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接一个电话。 她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握着手机听对面说话呢，她就破门而入了。 我不得已放下手机，温声问道：“冯小姐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装什么？你做都做了，还不敢承认吗？”冯文婷的怒火似乎烧得更旺盛了，声音变得尖锐，眼底不仅是愤怒，还有不屑和蔑视，“难怪之前就听说你这人不要脸，又当又立，是最大的一朵绿茶！你还真是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冯文婷的声音这么大，直接把外面工作的同事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大家好奇的目光都顺着我办公室大开的门往里面看。 我不想引起太大的波动，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转身，直面冯文婷：“冯小姐，你要骂人，也得先说明缘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经理，现在只有我们俩了，你还要装？”冯文婷还是很气愤，但她终于肯把事情的原委讲出来了。 她抱紧自己的手臂，愤然开口：“我上午找你讨论了周郎和小乔两个游戏人物，你自己亲口说的，这两个游戏人物很完整很不错，可以定下来，可是你为什么下午又改动了人物的形象？” “我改动……”我听得诧异，蹙起眉头。 我怎么不知道周郎和小乔这两个游戏人物形象被改动的事情？ 冯文婷气势更凶，又加了一句：“改动就算了，你还悄悄改！如果不是我自己发觉了异常，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猥琐，喜欢背地里做事！你有本事就当面跟我讲，咱们放在台面上一起改啊！不过也是，你被我抓包了还死活不肯承认呢，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把这些事情放在台面上谈？白音洛，你还真是让我不齿！” 我……猥琐？令人不齿？ 我到底改动了这俩游戏人物的哪些形象，会让冯文婷这样生气，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难不成是因为…… 我先低头打开了我们共用的系统，点开了已经确认的游戏人物里，先打开了小乔的人物页面，一切与最初没有区别。 我又点开了周郎的人物页面，果然发现了异常，原本以释东为原型的人物形象，被换成了一个游戏里经常用到的模型脸。 我意外，又恍然大悟。 难怪冯文婷会这么愤怒地控诉我，骂我骂得那么凶，原来人家以自己和男朋友为原型精心制作出来的情侣人物，居然被换了脸，这事换成谁都会生气的。 但这事不是我做的啊。 我抬起头来，迎着冯文婷刀锋般锋利的目光，郑重道：“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但这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还能有谁？”冯文婷激动得都破了音，“全公司除了你有权限改动已经入库了的游戏人物形象，不是你，难道会是奚萤和马宁吗？” 这话倒是把我问住了，奚萤和马宁还真是没有权限改动，就连冯文婷也没有这个改动的权限。 可我脑子里又闪过一道亮光，全公司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权限改动，还有…… 就在此时，冯文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原本满脸的愤怒立刻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欢喜和甜蜜，她接通电话，还点了外放，声音变得又甜又娇，一双眼睛却半是炫耀半是示威地看着我。 “释老师，您怎么打电话过来了？是来接我下班了吗？” 是释东打来的电话？ 我见状一怔，下意识看向我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 十分钟以前，冯文婷闯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跟释东通电话，他当时正在下课的路上，还在电话里跟我讨论项目内容呢。 这会儿他就到公司楼下来接冯文婷下班了？那释东这个车速，够快的，赶得上飞机了。 “没有，我还在学校。”释东的声音从冯文婷手机里传出来，否定了冯文婷的猜想，他的语气又变得微微严肃，“你不要为难音洛，周郎的游戏人物形象是我改动的。” “是你？”冯文婷惊讶极了。 我却缓缓松了一口气，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 释东也有改动游戏人物的权限，这个人物形象果然是他改动的。 冯文婷却有些不解和委屈：“可是释老师，这是为什么呢？我那天做的时候也给你看了，你还夸我做的很好，为什么又……” “我那个时候太困了，没有细看人物的面部轮廓，但是今天我看到以后觉得不合适，就改动了。”释东的声音很平静。 他没有不满，甚至挺有耐心的解释。 “为什么不合适？到底哪里不合适？我觉得很合适！”不满的是冯文婷，她又瞪向我，“释老师，你是因为白经理才改动的吗？” “别胡乱猜测，这事跟音洛没有关系。”释东立刻打断冯文婷，语气有些急切，“我只是不习惯自己的形象被用在游戏里面，不想露脸，仅此而已。” 这个理由其实是可信的，像释东这种专心学术研究的学者，都很低调，不爱张扬。 “我不信！”可冯文婷的情绪已经崩了，她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然后气鼓鼓地瞪着我，“白音洛，你抢男人的本事够大，比你业务能力大多了！我今天算见识到了！你等着，这事不算完！” 说完，她咬着牙，握住了我办公室的门把手，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 我心中微微叹息，却还是开口叫住了她：“等一下，冯小姐。” “对不起，行了吧，白经理，你都赢了我了，还要做什么？”看得出来，冯文婷是愤怒的，更是伤心的，她一向骄傲，可此时她的眼圈都红了。 “不管冯小姐你信不信，但我白音洛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这次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我顿了一下，语气更加认真，“而且，我必须声明，我没有跟冯小姐抢男人，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 许是冯文婷感觉到了我的真诚，她的眸光微微一动，没有说话，转身又要出去。 我却又开口了：“不过，冯小姐刚才说，从别人口中得知我不要脸，又当又立，是最大的一朵绿茶？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门内的冯文婷还没说话，门外却响起了一声不小的动静。 原本开了一条小缝的门，被撞开了。 第341章 我和冯文婷都被门外的动静吸引，暂停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一起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正是林杳杳。 她浑然没有偷听被发现的尴尬和局促，反而一脸的自然，看起来有些着急地扯住了冯文婷的袖子：“文婷，你不要冲动，这件事情里面肯定是有误会的，我觉得可能真的不是音洛姐偷改了小乔的人物形象，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不要发火，发火伤身体。” 哦，原来人家是来劝架的。 林杳杳这演技，越来越精湛了。 可刚刚冯文婷闯进我办公室时动静那么大，甚至全公司的人都听到了冯文婷的咆哮，林杳杳当时不来劝，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了她才急匆匆赶过来劝，而且闯进来的这个时间点也很让人玩味。 因为我刚刚才问了冯文婷那个问题，她就赶紧闯进来岔开话题。 怎么说呢？有点欲盖弥彰了。 但是她这么一岔，我刚才的那个问题就被岔走了。 我盯着林杳杳那张真诚的脸，唇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林经理说得对啊，冯小姐，你跟林经理的关系那么好，你以后要多跟林经理学习一下，遇事不要冲动，也不要急着发火，可以先静下来想一想，让我们吵起来，究竟谁获利最大，谁最开心，你说是不是？” “我跟她学什么？我为什么要学这种没用的东西！是她应该跟我学学专业能力才对！”冯文婷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还飞快地鄙夷地扫了林杳杳一眼，“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不如多研究一下专业，让项目进程再快一点！” 我挑了挑眉梢，这冯大小姐的性子果然是急躁又直接。 我从前便猜得到，冯文婷和林杳杳关系虽然暂时不错，但绝对做不了真正的朋友，冯文婷这样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原本的性格基色就是骄傲和张扬的，再加上她还有才华加持，专业能力过硬，更加傲娇又任性，她要交朋友也是要找条件和能力相差不多的，怎么可能真心跟林杳杳这种出身一般又全无工作能力的女孩子做朋友？ 只是我也没想到，冯文婷对林杳杳这么不客气，竟毫不掩饰对她的蔑视，当着我的面就嫌弃林杳杳。 这跟前段时间她对林杳杳的态度并不一样啊。 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或许冯文婷的态度转变与释东有关，毕竟，前几天林杳杳干过往公司群里发我和释东一起吃早饭照片的事情，当天她就挨了冯文婷的嘴巴子。 林杳杳听完我的话，先是眼底闪过一道慌乱，但在听完冯文婷的话以后，她迅速垂下眸，我却看到她垂在身侧，捏得指节发白的拳头。 须臾，她又抬起头来，脸上丝毫没有被蔑视和嫌弃的愤怒和难过，反而是一如既往的乖顺：“是啊，我跟文婷之间差得太远了，文婷的能力远在我之上，如果说要学习也应该是我向她学习，白经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多跟文婷请教，争取追上文婷的脚步。” 完全是捧着冯文婷的。 不得不说，林杳杳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厉害，比如说心机手段，比如说忍耐力，比得上忍者神龟了。 前几天的事情把冯文婷惹得那么生气，现在冯文婷还能继续搭理她，她一定是受了冯文婷不少气的。 这位冯大小姐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但是冯文婷的情商确实堪忧，不仅没有听懂我的话，还对舔着她的林杳杳冷嗤一声：“你想追上我的脚步？这辈子没可能了，基础又差又不肯努力，我都不知道你的脑子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林杳杳的脑子在想什么？ 她当然是天天都在想怎么讨好未来的婆婆，怎么早点嫁入周家了。 她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放在工作上过，即便是曾经用过功，也是为了获得周庭柯的关注和心疼、 “我……是，文婷你又漂亮家世又好，还那么优秀有能力，我这辈子确实追不上你的。”林杳杳的手指头都快要扭断了，却还能顺着冯文婷的话笑着奉承她，只是这笑声有些干，“我能有文婷你一半的优秀就好了。” “一半？你在做白日梦！”不料，冯文婷居然又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又奚落了一句。 林杳杳的脸都白了，这一次，她是真的挤不出来好听话了。 也是，冯文婷这个说话的方式，还真是让人难绷…… 看来她的尖锐不是针对我，而是平等地针对每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懒得再问了，就冯文婷这个情商，我就算是再点明一点，她也还是意识不到真正的问题所在，罢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好，今天的误会搞清楚了就好，冯小姐林经理你们都回去吧。” 冯文婷扭身就走。 林杳杳追着她的脚步走出去，我还能听到她低低地叫冯文婷：“文婷，晚上你有约吗？今天中午庭柯带我去尝了一家船上餐厅，我觉得味道很不错，我能跟你在那里约个晚饭吗？” “中午刚吃过晚上又去吃同一家餐厅，你也不嫌腻？我晚上要去找释老师，没空！”冯文婷依旧是那个强势的语气。 看样子，林杳杳还是没把冯文婷哄好啊。 不过，船上餐厅？是周聘之跟我约的那家餐厅吗？周聘之不是说刚刚开业没多久吗，周庭柯就带着林杳杳去尝鲜了，还真是疼爱人家的小心肝啊。 我不能再想了，迅速收回心绪，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就在此时，我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是释东打来的。 我刚接通电话，他歉疚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抱歉，音洛，刚才的事情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改动过后是想明天再去公司告知大家的，没想到文婷就找你闹起来了。” “没关系，事情解决了就好。”我不在意地说道。 刚才我被冯文婷质问指责的时候，释东的电话还是来得比较及时的，没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音洛永远那么包容大度。”释东在电话那头感慨了一句，然后又道，“还有，音洛，我能不能替文婷向你郑重道个歉，其实这孩子本心不坏的，只是性格有点急躁，她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只是一时误会了，你能不能原谅她这次，不要跟她计较？” 「明天见」 第342章 释东打电话过来道歉，在我的预料之中，他是很照顾朋友感受的人，怕我被误会了以后情绪不好。 他能为我和冯文婷调和，也在我预料之中，他跟冯文婷即便没有谈恋爱，也是关系很近的朋友。 我其实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只是我刚准备回复，一支笔顺着桌边掉在了地上，我下意识俯身去捡，就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释东的恳求。 然而，我刚刚捡起那支笔直起身来，电话那头释东的语气更加急切了：“音洛，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也觉得，这次文婷做得确实是太过分了，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太冲动太容易急躁，关键是急躁起来就没礼貌了，电话都不肯接了，我拿她越来越没有办法了，我对她都那么无语，音洛你生她的气也是应该的。” 我听完这句话微微一愣，这么说，刚才冯文婷挂了释东的电话以后，释东又第一时间打给她了，只是她不肯接。 冯大小姐的脾气不好是对外人的，对释东她从来都是主动示好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她跟释东这样闹情绪。 看来这次冯文婷是真的很生气，不过释东的性格一直都温和包容，又十分耐心，我相信他会把冯文婷哄好的。 电话那头，释东又道：“音洛，要不这样好不好，我马上到公司那边，接住文婷和你，咱们一起吃个饭，我让文婷当面给你敬酒道歉，好不好？” “释东，不用这样的。”我赶紧说道。 我最近一直都挺忙挺累的，特别是昨晚都被折腾得没休息好，今天还有点感冒，我今天就想睡个安稳觉，哪有什么精力去喝酒？ 何况今天的事情也不是大事，我对冯文婷该点的都点了，别的也没什么了，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件小事还要一起去吃饭。 “需要的，音洛。”可不等我说完，释东就急急打断我，“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的项目，大家都在同一个项目组，而且hero这个项目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我们需要齐心协力，所以我想让你和文婷的关系和谐，这样对项目进展也更有益。” “我知道的释东，但我的意思不是不愿意原谅冯文婷，恰恰是因为我已经原谅她了，所以才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这样大张旗鼓。”我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赶紧解释，“冯小姐是误会了，又不是故意挑事，而且她虽然脾气急躁，但工作没问题的，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她误会了我一次就对她有看法使绊子。” 冯文婷的工作热情和工作效率都很高，有她在，项目进展都快了很多。 而且，就算是为了项目，我也愿意包容和接纳这个人。 谁让她确实有才华呢，我惜才。 “那就好，我就知道，音洛你是愿意原谅她的。”电话那头，释东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又道，“但我还是想邀请音洛你吃饭。” “可是我今天太累了，实在没精力赴约，没事的，反正我们吃饭的机会那么多，以后再说好不好？”我笑着推辞。 我的理由充分，释东果然没有继续坚持，我们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背包走出了办公室，去了一趟卫生间，无意间听到旁边的隔间里传出冯文婷的声音。 她在打电话，语气是娇嗔的，又带着点孩子气。 “我不管，不管你说什么理由，我都不接受，除非释老师你今晚陪我，我才能勉强好一点。” “我才不要去什么船上餐厅山上餐厅呢，我要去你家里吃，你亲自下厨，我带酒。” “释老师你就别找借口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你们学校逮你！” 原来她在跟释东打电话，我听不清楚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是冯文婷的声音很快就变得欢快起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儿就从公司出发，直接去你家，今晚我们不醉不眠。” 看来释东答应了她的要求。 我就知道，释东一直都是温和包容的人，肯定能够哄好这位大小姐，我不用担心他们了，更不用担心项目进度会因此拖延。 元天野下午就有事去了他自己的工作室，晚上我是自己打车回去的，到家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第二天神清气爽，感冒都好了，工作节奏都快了很多。 恰好，这两天周庭柯和林杳杳都没有在我面前晃悠了，我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忙得飞起。 直到周三的中午，我刚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就接到了周聘之的电话。 “周经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随手接起电话，就看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吴凌走了进来。 我在接电话不方便跟吴凌说话，就示意她先坐下。 吴凌坐在我对面，脸色却明显带着一股怨愤，看着不大对劲。 此刻，周聘之带笑的温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白经理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周末在马场的时候不是约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吗？” “如果不是周经理提醒，我还真是忘脑后了。”我做出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带着点歉意地说道，“最近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哈哈，没关系的，白经理现在想起来也不晚，我就是为这件事打的电话，没别的事情了。”周聘之笑声朗朗。 我客气地笑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赶紧看向对面情绪已经从怨愤进化到委屈的吴凌，急声问道：“公司又出什么事情了？” “公司没事，是……”吴凌摇头，话却又顿住了。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喽？”我松了一口气，刚才吴凌的样子真的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是项目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我走过去，搂住吴凌的肩膀安抚她：“那快跟我讲讲吧，是金帝斯那几只新来的小狼狗小奶狗没有伺候好你？还是曾助理笨手笨脚又惹你不开心了？” 我提到小狼狗小奶狗的时候吴凌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但提到曾智的时候，吴凌的牙就咬了起来：“他可不笨！一脸老实害羞样，肚子里净是花花肠子！” 第343章 我没想到吴凌对曾智的评价这么快就变了，曾智居然成装老实的花花公子了。 看来果然是曾智把她给惹生气了。 我心里清楚，曾智不是有花花肠子的人，这俩人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但我不能上来就劝，得先顺着吴凌的话往下说：“是吗？” “洛洛，你得把这个吗字给去了！”吴凌更加激愤了，一张精致的小脸都微微涨红，“关键是他丫的，他还敢做不敢当，死不承认！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那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你快讲讲。”我得先让吴凌把事情缘由讲出来。 “周末的时候我本来跟他约好了去滑雪，结果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是临时有公务，我原谅他了，就约晚上去餐厅吃饭。”吴凌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讲了出来，“结果晚上的时候，我化了最美的妆穿了最漂亮的裙子，这货又放了我鸽子，就发了一条消息就关了手机，我连人都联系不上！洛洛啊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餐厅里等到了十二点，人家餐厅都要打烊了我都没打通他的电话。” 我听她说到这里就愣住了：“周末？” “对啊，就是周日那天晚上！”吴凌咬牙切齿，“我到第二天早上才接到他的电话，他跟我解释说自己前一天晚上是在车里睡的，还说自己是因为公务才关了手机一晚上，你说他找借口也不找得像样点，这话骗鬼鬼都不会信吧！男人不就那档子事嘛，你明说出来只是玩玩，大家心里都通透，搞哄骗这一套就没意思了。” 我的思绪却飘远了。 如果是周日那天，我其实是可以为曾智作证的。 那天我被章四夫人邀请到章家做客，周庭柯和沈华兰也到章家造访，曾智虽然没有坐上主家的桌，但我是知道他也去了的，只是他作为司机的身份被安置在了别的地方。 后来我和周庭柯又巧合地在马场相遇，曾智当时其实是陪他一起去的，因为当时在马场的时候，周庭柯还接了一通曾智的电话，话语间能听出来。 而那天晚上…… 想到那天晚上，我心底压了几天的回忆就像是沉淀在水底的泥，被激荡而起，浑浊一片，久久不能平息。 那天晚上周庭柯也去了我们小区。 应该是曾智送他去的。 “那你有没有问他，车子停在哪里睡了一晚上？”我又问了一句。 “哈，说出来搞笑，他说就在你和林杳杳的那个小区停车场，还说自己真的是被迫放我鸽子的，说原本也没想到周总会忙一晚上，而且他还说关手机也是为了周总。”吴凌越说越来气，还把自己给气笑了，“这么荒诞的理由他是怎么编出来的？就算他是周庭柯的特助，但周总又不是周扒皮，至于周末都要压榨他？再说了，白天都跑一天了，晚上也要他跟着？周扒皮也没有这么黑的吧！” 我说不出来话了，因为…… 其实曾智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那天晚上周庭柯来我们小区，应该是曾智送他来的，而他闯入我房间之初，可能并没有想着要在我那里过夜，只是后面事态的发展失了控才…… 这些事情，周庭柯没有预料到，我也没有预料到，作为助理的曾智肯定也没有预料到，当时他应该是一直在楼下等周庭柯却没等到，于是在车子里待了一晚上，错过了吴凌与他约的晚餐。 可是他为什么会把手机关了一晚上呢？ 这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但是按照我对曾智的了解，他不会放着吴凌去跟别的妹子鬼混。 也不至于做了不敢承认。 我咽了一口唾沫，轻声开口：“吴凌，或许，我可以为曾智做个人证，他可能真的没有撒谎。” “嗯？不是吧洛洛，你不要因为你们先前是校友又有交情就维护他。”吴凌先是一愣，眼神明显有了松动的痕迹，却还半信半疑的。 “我会因为交情帮他追你，却不会因为交情袒护他帮他撒谎骗人，更不会骗我自己的姐妹！”我立刻正色，然后耐心解释，“周末那天曾智确实是全天都跟着周庭柯的。” 我把几个行程都讲了一下。 吴凌眼底的怀疑慢慢消退：“这话要是别人说，我是百分之一百不会信的，可是洛洛你是我的姐妹，你说我就信，可是我不明白，他白天跟着周庭柯就算了，晚上怎么也跟着？周庭柯真的是周扒皮吗，晚上都不放助理回家休息？” “咳咳……或许，周总是临时有急事才没来得及通知，嗯……”我都有点撑不住了，只能含糊地说道，“但是我第二天在电梯里碰到林杳杳跟周庭柯打电话，她确实提到了，周庭柯那天晚上都在我们小区。” 那天晚上我和周庭柯发生的事情，我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打个马虎眼了。 “这么说，还真是我错怪他了？可他公务就公务呗，为什么要关机啊？”吴凌提出了最后一个疑惑。 这个我也解释不了，不过曾智很快就打来电话解释了。 在我的怂恿下，吴凌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曾智急切慌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宝宝，我真的没有撒谎，那天晚上我关机是担心被林杳杳骚扰，周总的车子停在那里，林杳杳看到了，她找不到周总就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敢暴露周总的行踪啊，但是我这人又不擅长撒谎，就只能关机了，只是没想到，周总一晚上都没回来。” “周总那天晚上不是在林杳杳家吗，为什么林杳杳还要到处找他？”吴凌却从中听出了一点不对劲，直接发问，“那他在谁那待了一晚上？”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我就慌了，电话那头的曾智明显也慌了。 他真是不擅长说谎，只会支支吾吾，就是编不出来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也编不出来理由，但我相信曾智的嘴巴很严，不会泄密，所以我装作不想打扰他们小情侣甜蜜对话的样子，准备开溜。 却被吴凌一把扯住了手。 她抬眸看我，眼睛睁圆，眼底是怀疑也是诧异：“洛洛，那天晚上，周庭柯不会是跟你在一起吧？” 「明天见」 第344章 “怎么可能呢！”被吴凌抓住手的一瞬间，我的慌乱就开始失控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我喊出这一句时，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立刻努力平复情绪，微笑着放平语调又道：“周总是林杳杳的男朋友，到了我们小区当然是跟林杳杳在一起，怎么可能会跟我在一起呢？” 吴凌眼底露出了一抹玩味：“那天晚上周庭柯如果在林杳杳身边，她又何必到处找他，电话都打到曾智这里，逼得曾智关机躲避？洛洛，你不跟姐姐讲实话啊？” “在一起就不允许人家小情侣闹个别扭玩个离家出走什么的吗？或许那天晚上，周总跟林杳杳吵架了，然后周总离家出走，林杳杳才到处找呢？”我情急之下，灵机一动。 电话那头的曾智立刻反应过来：“对，周总当时就是生林杳杳的气，去天台抽烟了，林杳杳找不到人才给我打电话，我不了解情况啊，还以为周总有别的事情，我也不敢乱说，就关机躲避了，这事跟嫂子真的没关系。” 吴凌沉默了一瞬，似乎是相信我和曾智的说辞了：“好吧，信你们了。但是曾智，下不为例！” 曾智立刻做保证，我的一颗心也缓缓平静下来，走出了办公室。 吴凌很快就追了上来，却低声道歉：“洛洛，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问题，朋友之间关系再好也不能随意打探别人的隐私，我刚才越界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没事啦。”我拍拍她的手，轻松地笑着，“走吧，一起吃饭。” 我不是不想跟吴凌说实话，而是不想惹起更多的麻烦。 而且我和周庭柯的事情已经了结，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可吃饭的时候，吴凌却又突然冒出来一句：“洛洛，我怎么还是觉得这事不对劲呢？” 我正吃得香呢，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咯噔一声，差点被乌鸡汤呛到：“咳！我说姐姐，你还信不过曾智呢？” “不关曾智的事儿，我是觉得周庭柯不对劲。”吴凌又给我递纸巾，又帮我拍背，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觉得，周庭柯在跟踪你啊？怎么这一个周末你去哪儿他就到哪儿，就像是在你身上安了个定位器一样，大周末的不陪女朋友却专门跟你这个前女友制造各种偶遇，他是不是想破镜重圆？” 我刚稍稍顺过气，吴凌这么一说，我又开始咳嗽了：“姐啊，你，你快别感觉了，真的只是巧合偶遇，而且人家周总周六那天人家还带着女朋友全家出去玩呢，只是周日林杳杳过敏了，没法陪他而已。”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些偶遇都是他制造的呢？”吴凌却还有些怀疑，然后突然话锋一转，“洛洛，如果周庭柯他真的想破镜重圆，那你……” “不会！”我知道吴凌想问什么，不等她问完就果断回答。 我不会跟周庭柯在一起。 周庭柯也绝对不会破镜重圆。 在他眼里，我现在已经是用身体换钱的女人了，一晚上，他付了一百万，我也清楚地看清楚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定位…… 一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我便全无了吃饭的心情。 下午，我繁忙中的间隙，给尤赫去了一个消息，告诉他我晚上要跟周聘之吃饭的事情。 尤赫立刻把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切：“洛洛，你又要冒险。” “你在外面吗？”我却从尤赫那边听到了风声。 实际上，我不止发现了风声，还感觉到尤赫说话的声音压得有点低。 “嗯，我在疗养院外面做蹲守。”尤赫回答了我的问题，“昨天焦叔跟我说，最近好像总有人在跟踪他，特别是他去疗养院的时候，刚好他今天来疗养院看囡囡，我就在疗养院外面蹲守一下看看。” “那你有查到是谁吗？”听到有人跟踪姑父，还跟到了疗养院，涉及到了疗养院里面姑姑和囡囡，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急声追问，“要不，我再给姑姑和囡囡换个地方住吧。” 上次带着囡囡买桂花糕的时候遇到周庭柯，周庭柯问的那些问题，以及他的举动都让我觉得紧张。 我最担心的就是周庭柯派人去疗养院查囡囡，现在听到有人跟踪姑父去疗养院，我第一反应就是周庭柯的人。 而我能想到的最快捷简单的应对方法就是给姑姑和囡囡再换一个地方住。 “不要这么紧张洛洛，这事交给我，我来查清楚，有结果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尤赫赶紧安抚我，“何况，现在我们突然换地方，对方肯定会意识到行踪被我们察觉了，那么下次对方一定会做的更加隐秘，让我们防不胜防，那样对我们来说反而更危险。” 尤赫说得有道理，我喝了一大口咖啡，强迫自己冷静：“好，听你的，你也要注意安全。” 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尤赫现在扮演的是黄雀的角色，可他的身后，万一还有另外一只黄雀呢？ 我很担心他。 “我会很小心的，上次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了。”尤赫认真回答。 他说的事情是上次在维也纳酒庄丢了记者证的事情，到现在那张记者证也没有找回来，但是好在我们静下来不动的这段时间里，也没有什么异常事情发生，我们猜测应该没事了。 尤赫做事更加谨慎小心，他不允许自己再出现类似的失误。 但他很快就语气低沉地说道：“可是洛洛，我不同意你继续跟周聘之有交集，这个人水很深。” “但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要通过他，找到再次进入周家老宅的机会。”我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我当然能够感觉到周聘之的危险，但我还想再去一趟周家老宅。 周聘之，也是周家人，他的身上可以挖掘到这样的机会。 即便我短期内不能进入周家老宅，与周聘之多交集，或许也能探出周家目前的情况，有助于我的计划实施。 然而，我刚说完，尤赫就急切道：“可是周聘之这人很危险，你找周庭柯都比找他靠谱！” 第345章 我想也不想就打断尤赫的话：“我不找周庭柯！” 我就是不想跟周庭柯再有瓜葛，才会选择从周聘之这里当突破口进入周家老宅。 “洛洛，我知道你不想跟周庭柯扯上关系，可是周庭柯起码帮你脱离过危险，帮过你一次的人，大概率还愿意帮你下一次。”尤赫语气更加急切，“可周聘之不同，他不仅没有帮过你，还暗戳戳试探你，我总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别说你遇到危险他不会帮你，恐怕他本身也是危险之一。” “可是，现在对我而言，周庭柯远比周聘之更危险，我不想跟这个人再扯上关系了尤赫。”我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周庭柯帮我？ 如果在那天晚上之前，我可能也会觉得周庭柯当时是真的愿意帮我，可那天晚上之后我更加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周庭柯对我，就像章家豪对吴凌，是占有欲驱使。 但我在周庭柯眼中更加不堪，在他眼里，我是个用身体换钱的人。 有谁喜欢被前任这样看待和羞辱？我不能接受，如果不是工作上必须有联系，我真的再也不想见这个男人。 更别提跟他扯上关系，通过他进入周家。 尤赫不知道周庭柯和我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以为我是因为囡囡：“洛洛，你是因为担心囡囡，所以才觉得周庭柯危险吗？那我理解了，可是周聘之的水太深了。” “可是除了周聘之，我还有别的人选吗？”我反问他。 尤赫沉默了。 “我也不能找沈华兰，某种程度上而言，她比周庭柯还要危险，何况我和她走得太近，又会勾起林杳杳的猜忌，麻烦更大。”我继续说道，“所以，相对而言，周聘之是最稳妥的选择。” 我害怕周庭柯查到囡囡的真实身份，更害怕沈华兰查囡囡。 何况，沈华兰现在正一头热地想要利用我对付林杳杳，我如果凑上去，不仅会被她利用，还会被林杳杳嫉恨，扭伤脖子的痛，我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可是周聘之这个人的行为最近都有些反常，我还是觉得……”尤赫还想劝我。 我立刻保证：“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过早暴露自己的心思，今晚也只是吃个饭而已，而且我早就答应人家了，中午人家还特意打了电话确认，这个时候再爽约，不好的。”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今晚也会在附近守着，如果有事你就直接给我电话。”尤赫似乎是拿我没办法了，只能叮嘱我小心。 我也叮嘱他小心，我们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当晚，我驾车到了周聘之与我约好的船上餐厅。 这家船上餐厅是开在景区里面的。 彼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华灯初上，四周都是古香古色的苏式建筑，河面上十数只精致的船只上都挂着灯笼，河面波光粼粼，很有诗意。 周聘之一边带我上船，一边笑着说道：“这家店是传统中式餐厅，一只船一桌客人，生意很好，要提前预定才能抢到位置。” “这样优美的环境，便是不吃饭，单单坐着喝茶赏景也是非常美好的享受。”我笑着点头。 周聘之先前跟我讲的果然是真的，这里晚上的景色果然很妙，更重要的是，每只船不仅配了摇桨的老师傅，船尾还有一位穿着古风衣裙的蒙面姑娘，端坐在一架古筝前面，船两边轻纱幔帐随着傍晚的风徐徐而动，给这严寒的冬日笼上了一层温柔和婉约。 船中央的桌子下面放置着一只暖烘烘的炉子，正煮着茶，座位旁边也放了小手炉，因此在这水面上，人也丝毫不会觉得冷。 “茶是有的，但是只喝茶是不行的，白小姐胃不好，三餐是要吃全的。”周聘之笑吟吟地给我斟了茶。 我端起茶盏，闻言心中一动，没想到他这么细心的，居然记得我胃不好。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清悦的女声：“周二少也在啊。” 我和周聘之的目光一起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船头，一身黑色大衣，加上经典的巴宝莉格子围巾，把人衬得越发气质出众，优雅大方。 船头两只灯笼散发着橘色的光，我看着那女孩子微微浅笑的脸，却觉得有些眼熟。 我还在仔细辨认，对方却已经认出我了，她惊喜地叫了一声：“白音洛？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叫出我名字的这一瞬间，我也一下子认出了对方，我难以置信地起身，叫出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江茵？” 是的，这位气质优雅的女孩子，就是当初南大金融系的系花江茵。 当初我们在校园时，这位漂亮到全院有名的金融系系花，被众多才子帅哥追求都不为所动，说自己心中唯一中意的人是周庭柯，当时江茵这话一出，周庭柯立刻成为了众矢之的，但周庭柯没当回事，江茵没等到周庭柯的告白，便主动出击，借着元旦晚会的舞台向周庭柯告了白。 这样说起来，我们算是情敌了。 只是，与林杳杳不同，江茵为人大方优雅，虽然当时周庭柯当众拒绝了她的告白，让她颇为失落，但她没有怨恨也没有私下做小动作，还跟我交了朋友，最后周庭柯和我确定关系时，她还大大方方地送上了祝福。 我还是很喜欢她的。 后来我就得到了她出国留学的消息，没想到，两年了，我们居然会在这里遇到。 还是这样的场景下。 “白小姐和江小姐也认识？真是很巧。”周聘之立刻反应过来，走到船头招呼江茵，“江小姐今晚也在这家餐厅吃饭吗？是一个人还是有约……咦，堂兄？” 此刻，我也跟着周聘之走到了船头，可我才刚站定脚步，就听到了周聘之的那句堂兄。 我抬头看去，身体僵住了。 此刻，徐步走向江茵的高大男人，竟然是周庭柯。 他在江茵身边站定，目光却越过周聘之，看向周聘之身后的我，微微眯眸：“是很巧，聘之和白经理在这里幽会呢？” 「明天见」 第346章 我没想到，与江茵一起出现在这里的人是周庭柯，一时脑袋宕机。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他们如今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江茵会跟周庭柯一起来这个船上餐厅吃饭？ 林杳杳知不知道江茵的身份？ 然而，周庭柯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我从宕机状态迅速清醒。 他的这句嘲讽倒是一点也不让我觉得意外，我从看到他的那刻起，就猜到他会怎么猜疑我和周聘之的关系。 因为他已经嘲讽过我很多次了。 幽会…… 他用的甚至不是约会。 分明就是暗指我和周聘之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在这里偷偷摸摸地私会。 我不由感慨，要说嘲讽和羞辱人，还得是周庭柯，他永远知道怎么扎我是最疼的。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用力压下胸口激荡的情绪，努力扯起唇角，让自己展开一抹笑容：“周总……” “堂兄，你误会了，我和白经理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而且我和白经理今天的晚饭也是三天前就约好的，堂兄你忘了吗，那天下午我们在马场，我误会了堂兄和白经理的关系，惹得白经理很是不快，我是专门约了今晚道歉的。”不等我开口说话，在我前面的周聘之就抢着解释。 周聘之真是一如既往的绅士，帮我解了难，我对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却意外发现，周聘之虽然嘴上在跟周庭柯解释，可那一双眼睛却一直是看着江茵的。 那样的眼神我很熟悉，是热烈的，期盼的，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我立刻得出了结论：周聘之是喜欢江茵的，他之所以开口解释，不是怕周庭柯误会，而是怕江茵误会。 难怪刚才他称呼我白小姐，现在又变成了公事公办的白经理，这是想刻意拉远我们的距离证明我们确实没有特殊关系。 江茵此刻却没有看周聘之，她正用一种嗔怪的眼神看着周庭柯，秀长的眉头蹙起：“庭柯，你怎么这样说洛洛，就算你们两个人分手了，可现在你们两个起码还是朋友对不对？哪有这样跟朋友说话的，庭柯你对洛洛有点过分了。” 我的心头又是一暖。 当初在大学校园的时候，我和江茵算得上是情敌，可没有想到，两年后的现在，面对周庭柯对我的嘲讽，江茵这个前情敌居然帮我说话。 世界的变幻，真是奇妙。 许是周聘之解释清楚了全部的缘由，又许是江茵替我说话的缘故，周庭柯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皱了皱眉头，刚准备说话。 “江茵，你误会了。”我却率先开口了，我从船上下来，走向岸边的江茵，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笑道，“我可当不起周总的朋友，他和我之间顶多算是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的工作关系，我当初还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周总手底下求来的钱，周总就算是挤兑我几句也算不得过分，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过分？ 只是嘲讽我几句而已，已经是周总手下留情了。 更过分的他也不是没做过，我早就该习惯了。 我话音刚落，面前周庭柯的脸色就变了，一张俊脸阴沉沉的，墨色的眸子骤然收缩，目光宛若利剑，要穿透我的脸，我的心。 我无所畏惧，迎着他锐利的目光，坦然自若：“对吧，周总？” 周庭柯没说话，我看得出来他在咬牙，腮边都鼓起了一块，看起来气得不轻。 他气什么？ 他先嘲讽挖苦我的，现在我顺着他的话作践自己，他怎么还生气了？ “洛洛，别赌气，你们从前神仙眷侣，现在怎么就变成一对小冤家了？”江茵却没把我的话当真，还拍着我的手背哄我，“庭柯就是误会了你和周聘之的关系，吃醋了才会这样说话，你没听出来他刚才那话都是酸溜溜的吗？” “江茵，误会的人是你，周总才不会为我吃醋，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我赶紧纠正江茵的看法。 江茵却挑起眉梢，看了看周庭柯，又看我：“我误会了？可是前段时间你们在《起步》的直播我可是看到了，庭柯为了保护你奋不顾身，都伤成那样了，你还说跟他只有工作关系？” 江茵这话刚一说完，我就听到身后跟过来的周聘之顿住了脚步，目光热切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知道，江茵这么一说，周聘之肯定也跟着误会了，毕竟他一直都觉得我和周庭柯之间还有什么。 于是我赶紧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周总他是有女……” “白经理没说错，我们只是工作关系，江茵你真的误会了。”就在此时，一直咬着牙的周庭柯突然开口了，他的语调平淡极了，“白经理能力出众，物语上线给荣域带来了不小的收益，与其说我当初保护的是她，不如说我保护的是一棵摇钱树，你们如果有这样一棵摇钱树，一定比我还上心。” 他肯开口主动解释，我应该是轻松的，但不知道为何，我的胸口又泛起了那股酸涩。 一切都是从利益出发，无关私情，毫无私情。 周庭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周聘之，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随意发问：“对吧，聘之？” 真是奇怪，明明是江茵开口质疑我们的关系，可周庭柯这句问话却丢给了周聘之，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周聘之显然也没有料到周庭柯突然戳到他，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笑得和煦如春风：“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庭柯你的眼睛……白经理是顶尖人才，跟她合作可不就是像坐在摇钱树下嘛？我约她吃饭一来是向上次的误会道歉，二来确实是想拉近关系，看看以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不然的话，白经理这棵摇钱树被你一个人霸着，奶奶整天骂我不争气不如你，我心里也难受啊。” 周聘之这话是笑着说的，可我却能够从中听出一些不满和锋芒。 他对周庭柯直呼其名，都不称呼堂兄了。 这兄弟俩之间的竞争，居然已经挑明了？ 第347章 但，周聘之为什么说我这棵摇钱树被周庭柯一个人霸着？ 我手里只有物语是周庭柯投资的，我可还有hero这个项目呢。 而且这个项目启动之初，周聘之还曾经问过我可以不可以合作，他愿意注资，当时我告诉了他我们已经有投资人了，他当时还一脸的遗憾。 怎么他这会儿竟把我手中hero这个大项目给忘了，把我说成周庭柯专用的项目负责人了？ 我心中画了一个疑问号，眉头蹙了起来。 “哦，原来聘之是来挖墙脚的。”此时周庭柯脸上笑容依旧，可也露出了一点毫不相让的锋芒，“好，我也看看聘之要怎么挖走白经理。” 他转头朝店家吩咐：“我们的餐，也摆在这只船上吧。” 说完，他又低头看向和我拉着手的江茵：“江茵，你介意跟聘之他们拼桌吗？” 周庭柯这一系列操作把我搞懵了，他竟然要跟我们拼桌。 这家餐厅跟别的餐厅可不一样，别的餐厅顶多一桌客人一个包间，可这家餐厅是一桌客人一只单独的小船，周庭柯要拼桌，实际上就是跟我们拼船。 来这家餐厅的客人，不仅是因为这家店模式新颖，还有别的原因，小船不仅私密性极好，而且客人拥有赏景的自由，想去哪儿看去哪儿看，不怎么受别桌客人的影响。 可周聘之现在要跟我和周聘之挤在同一只小船上用餐，不仅破坏了我们单独吃饭的私密性，还影响我们赏景的自由度。 周庭柯还要带着江茵这个客人一起拼船。 太冒昧了吧！ 而且，他都做完决定了才来询问作为客人的江茵介不介意，江茵能说介意吗？ 何况，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甚至没有征求周聘之和我的同意，霸道总裁就这么霸道吗？ “我和洛洛两年多没见了，我正好想跟她叙旧，我当然是愿意的！”果然，江茵拉着我的手，满脸都是开心的笑容，可她的目光扫过一边站着的周聘之，又话锋一转，笑着道，“只是，庭柯你就这么做决定了，也不问问周二少和洛洛介不介意吗？这样是不是有点冒昧了？” “是我疏忽了。”周庭柯似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转过头慢悠悠地看向周聘之，笑容浅淡，“聘之，江小姐跟你也很熟了，你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大家一起共进晚餐吧？” 我到此时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江茵和周庭柯是大学校友，认识并且做了朋友是情理之中，可周聘之是什么时候跟江茵认识的？ 两年前，周庭柯在大学的时候，还没有被周家找回呢。 难道，周聘之是通过周庭柯认识的江茵？ “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我怎么可能会介意一起用餐？”周聘之看着江茵，笑容比平时更加热切。 现在，大家把目光一起投向我，眼神里是同一个意思。 问我介不介意一起用餐。 他们全都对一起用餐这事没意见，我现在能说自己不想一起用餐吗？ 我也只能点头：“好，那我们一起上船吧。” 可我无意间转眸，却看到此时周庭柯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笑意很浅，一闪即逝，我却看得清楚，一下子确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想。 他果然是故意的！ 故意先问江茵，再问周聘之，周聘之明显是对江茵很有好感的，江茵表达出想同船的意愿，周聘之当然满口答应，最后我也只能顺势同意一起用餐。 但凡他打乱任意一个顺序，恐怕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看来霸道总裁不止霸道而且心眼子奇多。 我有密集恐惧症，不能跟心眼子多的人打交道，于是我上船以后，立刻拉着江茵坐在同一边的位置上，而且我坐在刚才周聘之所在位置的对面，这样一来，我就能离周庭柯远一些。 然而，我刚拉着江茵坐下，周聘之就率先在江茵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并且招呼周庭柯：“堂兄，请坐吧。” 现场空出来的位置只有我面前的这个了，周庭柯在我面前坐下来，不偏不倚，正对着我的脸，我用力捏紧自己的手指，默默垂下眼皮，心中默念：忍一忍，再忍一忍，吃完这顿饭就好了。 周聘之刚一坐下，就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展示了一番茶艺，然后满面笑容地给江茵斟茶：“江小姐，上次你说你喜欢绿茶，这一泡是阳羡雪芽，你尝尝。” 真是殷勤。 江茵不是漂亮，而是美，一种完美融合了容貌和气质的美丽，又是高材生，又是国外留学回来，这样美丽又优秀的人，招人喜欢和追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聘之对她这样献殷勤，也在情理之中。 江茵微微笑着，如玉一般的指尖接过那盏茶，在唇边微微沾了沾，浅淡地评了一句：“茶很好，周二少的茶艺更好。” 她对周聘之的态度挺冷淡的，茶只浅尝辄止，立刻放下了茶盏。 空气有点尴尬，但周聘之丝毫没有尴尬，还要跟江茵推荐茶点。 就算我尽力不去看周庭柯，却依旧能够感觉到对面那束灼热的目光。 在我脸上，身上…… 盯得我浑身都不自在，我只能努力忽视那束灼热的目光，跟江茵说话：“江茵，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这次回来还出去吗？” “上个月回来的，我虽然人在国外，但心系祖国，所以学成归来，还是要扎根祖国为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江茵笑着回答。 我敬佩地看她，觉悟真高。 “只是我刚刚回来，对国内投行情况不太了解，就想着让老同学领领路，庭柯如今可是投行的顶流人物啊。”江茵把笑吟吟的目光转向我对面的周庭柯，“只是老同学不怎么给面子，我连着约了三次他都推说忙不肯赴约，直到今天中午他才给了我一个信儿，我这才有了一个请他吃饭的机会。” 这么说，今天晚上居然是江茵宴请周庭柯？ 这倒是让我意外。 江茵却又扯住了我的手，开玩笑地说道：“洛洛，你与庭柯有旧时的交情，现在又是庭柯的摇钱树，你帮我说说情，让庭柯带带我吧？” 第348章 我没想到，江茵对周庭柯有所求，更没有想到，她还要通过我向周庭柯求情。 看来，虽然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和周庭柯如今并没有关系，但也拦不住她对我们如今关系的误解。 我真的不希望再被人误解。 “江茵，我是真的想帮你的忙，但我刚才说的不是赌气的话，都是真的，我和周总现在只是工作关系，交情为零，恐怕帮不上你的忙。”我低低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你要是真的想托人情，你找我不如去找周总如今的正牌女友林杳杳，那是周总的心尖宠，她说话，周总肯定会听的。” “庭柯有新女友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情？”江茵很是意外的样子。 她讶然抬眸看向周庭柯，眼神里带着疑问。 周庭柯此时正从周聘之面前取过一盏茶，垂眸慢尝，像是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 他虽然没有当时就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就算是默认了。 “你都关注到我们在起步的直播了，怎么没关注到周总的女朋友呢？他女朋友是咱们的学妹，跟我一个专业，如今也在我们公司就职，物语这个项目本身也是周总为她投资的。”我笑了起来，解释道。 江茵更意外了：“物语不是庭柯专门为你投资的吗？我看游戏里面很多场景都是你们谈恋爱时经历过的场景，怎么……” “周总的女友林杳杳全程参与了整个项目，而且后期这个项目我几乎全部交给了她。”我不愿意让江茵继续误会，直接说出了全部的实情，“周总愿意向我投资，本质上来说，还是为了林小姐的毕业设计，我在周总那里真的没什么……”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庭柯一把打断，此时他已经放下了手中茶盏，语气轻淡平静：“江茵，别为难白经理了，我们的事情随后我们私下谈就好。” “好，不为难洛洛了。”江茵顺势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其实是不太相信江茵是今晚才知道周庭柯有新女友的，她原本就很关注周庭柯，又跟周庭柯同是金融界的同行，而且既然关注到物语这个项目，不可能没听过林杳杳这个名字，林杳杳可是几次在公众前露面，还隐晦地传达过自己就是周庭柯的正牌女友。 但江茵的表现很自然，惊讶是刚刚好的，我想，或许她确实不爱八卦，因此没有关注到林杳杳。 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林杳杳是周庭柯的正牌女友了，以后就不会误会我和周庭柯的关系了。 好在此时，店家把我们两桌的菜都端了上来。 虽然在同一家店里吃饭，但我们选的不是一样的菜品，桌子上被摆得满满当当，看起来更加丰盛了。 此时，船夫也开始摇桨了，船在河面上徐徐滑动，层层波澜的水面映出岸上的橙黄的灯影，墨蓝色的天空，还有挂在天空的一轮孤单的明亮的月，伴随着船尾古装小妹弹的兰亭序，美景美食美声，意境极佳。 我对这家餐厅甚是满意，除了面前这个碍眼的周庭柯。 我别开脸，尽量不把目光往对面投，选择性忽略，吃菜，赏景，尽可能让自己的心情愉悦。 周聘之刚才被江茵冷落，一点也不气馁，在餐桌上再次对江茵献殷勤：“江小姐，这家店的鱼做的很不错，听说你喜欢吃鱼，尝一块？” 周聘之对江茵是真的在意啊，不仅知道江茵喜欢吃鱼，就连送进江茵盘子里的那块鱼，都是剔干净了鱼刺的。 以前我就觉得周聘之是个友善又细致的人，现在感觉，他对喜欢的人更加的细致贴心。 然而，面对周聘之的殷勤，江茵却微微蹙眉。 周聘之的目光紧张又期待，见江茵蹙眉，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江小姐，我刚刚用的是公筷，不是自己的筷子。” 他担心江茵误会和嫌弃他，可真是小心谨慎。 “我不是介意那个，只是我最近身上有伤，不能吃这些发物。”江茵微蹙的眉头松展开，然后转头就把鱼肉送进我面前的盘子里，“洛洛，你替我尝尝这鱼好不好吃，行吗？” 周聘之一番心意，竟然被江茵转送到了我这里，很明显的，江茵对周聘之无意，所以不肯给周聘之面子，但她把这份好意当着周聘之的面塞给我，我就被牵扯了进去，搞不好就成了大怨种。 这块鱼肉就像是烫手山芋，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 可我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托词可以推掉这块鱼肉。 我是爱吃鱼的，而且我最近也没受伤，不必顾及这些发物。 况且，我就算是找到合适的理由能把这块鱼肉推辞掉，我又能把这块鱼肉推给谁吃呢？ 桌子上一共就我们四个人，周聘之给江茵夹的鱼肉，江茵把鱼肉又给我，我……总不能把鱼肉再还给周聘之吧？ “她对香菜过敏，吃不了加了香菜的菜。”就在此时，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端走了我面前的盘子，然后把一只干净盘子放在了我面前。 我抬头看去，恰好对上周庭柯幽深无波的一双墨眸。 居然是他帮我解了围。 我们的目光刚一碰触，我就迅速再次低头，可我一直在努力控制的心绪，却因为他这随意的一个举动，淡然的一句话，再次乱了。 这个人，真是惹人厌啊…… 越是想要跟他划清界限，越是被他扯入其中。 拉扯与纠缠，周庭柯，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呢？ 我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我就别管这鱼肉烫不烫嘴了，直接吃进肚子里，然后等着过敏症状出现，刚好有理由离席，不仅没有后面这桩事，也不用继续面对着周庭柯熬时间了。 “堂兄还说对白经理不在意了，都不在意了，还记得人家的口味，知道人家对香菜过敏呢？”一边，周聘之安静了几秒钟，调侃了一句。 江茵也抿着唇笑：“是啊，我就说吧，庭柯对洛洛明显是深深的爱意，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庭柯，你暴露了哦。” 第349章 我早就猜到，周庭柯帮我解围以后，一定会引起周聘之和江茵的误会。 果然，周聘之和江茵一起调侃我们。 一时间，我只觉得尴尬，更后悔自己刚才没有直接吃掉那块鱼肉。 可周庭柯却很淡然，他将那块鱼肉送入口中，慢慢吃完，目光这才扫向身边笑着的周聘之：“聘之，如果不是我，你这份送不出去的心意就要被糟践了，我是帮你挽尊，你怎么还要故意揶揄我？” 一句话，让周聘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周庭柯的目光转向江茵，江茵立刻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原来洛洛对香菜过敏，这一点我记住了，以后请洛洛吃饭我一定会注意这一点，好在这里还有松鼠鳜鱼，洛洛，你尝尝。” 对面的周聘之神情也有些尴尬，但江茵的话帮他找到了话题，他歉意地看向我：“抱歉白经理，我不知道你对香菜过敏，点菜的时候也没有问你，是我的失误。” “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我接了江茵夹过来的松鼠鳜鱼，又朝周聘之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饭桌上重新恢复了和谐的气氛。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我们谁也没有过度解释，可接下来的饭局里，周聘之和江茵再也没有误解我和周庭柯的关系。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小船也渐渐靠了岸，就在我们快散场的时候，江茵问我：“洛洛，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是打车来的吗？” “不是，我是自己开车来的。”我回答她，然后顺口反问，“你呢？” 我记得江茵家是京港本地的。 但她却说：“我刚回国，不想住在家里被约束，就自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住，就在大学城附近。” “你也住大学城附近？”我闻言很是意外。 她却眼睛一亮：“也？洛洛，你也住在那边吗？太好了，那我能蹭你的顺风车吗？刚好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呢。” “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当然可以啦。”我笑吟吟地挽住她的手臂，满口答应。 周聘之的脸上则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白经理把我向江小姐献殷勤的机会夺走了。” “没有办法，谁让我和江茵的缘分更深呢？”我现在也能开玩笑逗周聘之了，不过我很快就又安慰他，“不过江茵马上就要入职荣域了，你们很快就要朝夕相处，周经理以后多的是送美女回家的机会。” 周聘之立刻笑了起来，可一边的周庭柯却悄无声息地看了我一眼，我无意间接收到他的眼神，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含着警告。 他想警告我什么？ 我立刻反应过来，我失言了。 周庭柯只是答应了江茵私下谈引路这事，但他并没有答应让江茵入职荣域，他这是警告我，不要乱替他承诺。 我赶紧闭上嘴巴，朝他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上岸以后，我们就各自告别，江茵坐上了我的车子以后，果然冒出了很多问题。 比如我当初那么喜欢周庭柯，怎么就舍得跟他分开。 比如我爱了周庭柯那么多年，如今眼睁睁看着周庭柯另有新欢，会甘心吗？ 比如万一周庭柯对我有旧情，我还会给他机会复合重新在一起吗？ “江茵，我们不仅是朋友还是校友，当初我对周庭柯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们能分开就说明一定是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既然已经不可挽回了，那就不可能复合了。”我一直在开车，任由江茵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豌豆射手一样发出一连串的问题，最后才徐徐回答，“我已经放下周庭柯了，现在他单身或者是另觅佳人，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的情绪没有波动，更不会不甘心。” 我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 可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用力，掌心一片木然。 我还是需要这样用力，才能压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可江茵很快就又追问：“那你们之间当初到底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勉强压制的情绪在她这个问题冒出来的时候，瞬间失了控。 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人命案！ 倒在血泊中的奶奶，我满是刀痕的手腕，医院里经久不消的消毒水的味道…… 两年，我在恨意和想自杀的冲动里反复横跳。 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洛洛，小心！”耳边传来江茵一声惊呼，我陡然回神，发现眼前的红灯，一脚踩下刹车。 车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锐鸣声，我后背一阵冷汗潺潺。 我居然走神了，差点闯了红灯。 “抱歉，吓到你了是不是？”我缓缓转头看向江茵。 江茵也是一副受惊模样，却反过来安抚我：“怪我不好，不该问你这些问题，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是不是？” “没事的。”我摇摇头，然后岔开话题，“对了，别光问我的事情了，说说你吧？你和周聘之什么情况啊，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我瞧着他都快变成你的忠犬了。” 好听点是忠犬，难听点就是舔狗，不是我夸大其词，实在是周聘之表现太明显了，江茵对他那么冷淡，他还硬往上凑。 江茵一听我提到周聘之就立刻皱起眉头：“他啊，快别提他了，洛洛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家里逃出来，宁可自己租房子打车都不愿意要家里给的房子和车子吗？” 我听到这里，立刻来了精神：“那是为什么？” 听江茵的话音，她之所以从家里逃出来，这事还跟周聘之有关系？ “就是因为周聘之。”江茵面带愁容，“我和他前段时间相亲了，其实我根本没有感觉，可他居然对我有意，我家里人就对我施压，让我跟他交往一下，我受不了就从家里出来躲清净了。” 原来江茵和周聘之是相亲关系。 也难怪，上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江茵不只是美女，还是富家千金，既然都是京港豪门，确实会放在一起相亲。 只是，我想到了一件事，眉头蹙了起来，心中涌出了一股不解和怀疑。 第350章 我还记得今晚我们与江茵相遇起初的情形，当时我和周聘之已经在船上坐着喝茶了，是江茵出现主动搭话，我们才发现她和周庭柯。 而且江茵当时先叫的，是周聘之。 她既然说自己对周聘之无感，还因为周聘之被迫从家里躲出来，为什么还要主动搭话周聘之呢？ 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此时，路灯了，我收回目光继续驾驶车子前行，却又听到江茵一声低低的叹息：“其实周聘之这人也没什么毛病，做朋友还是很好的，只要他别逼得太紧，我觉得大家还是能……” 她的话没说完，我都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江茵对周聘之并非真的全无感觉。 毕竟周聘之是周家二公子，周聘之与周庭柯是叔伯兄弟，风格虽然不同，但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周家现在是京港豪门之首，周聘之只是被周庭柯的光芒给压住了，但他单独拎出来，在一众豪门子弟里面，也是顶尖的存在，何况，周家家规严格，这位周二少虽然爱玩，爱聚会，却跟章家豪那一群花花公子哥不一样，他是从来没有传出花边新闻的。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条件，周聘之又对江茵一见钟情，殷勤得紧。 江茵就算是一开始没感觉，细细回味起来，也会考虑周聘之的。 她只是觉得周聘之追得太紧了有些不适应而已，其实心里还是愿意跟周聘之接触的，所以当初她今晚看到周聘之跟一个女孩子一起吃饭的时候，才会主动跟周聘之打招呼。 这也是她没有拒绝周庭柯那个一起用餐的提议的重要原因。 女孩子的心思啊，总是这样隐晦难猜，却又显而易见。 于是我接过江茵的话头，笑吟吟地说道：“周经理人确实很好，是做夫婿的上选。” “是朋友，不是男朋友，我只是想跟他做个朋友而已。”江茵一下子急了，声音里却明显透着娇羞以及被戳破心思的羞恼，“洛洛你故意打趣我。” “我也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啊，难得你对一个人有好感，我也希望你能早点过上成双成对的幸福生活啊。”我笑了起来。 车厢里空调温度有点高了，我把车窗开了一个小缝，好把热气散出去一些。 “洛洛你还单着呢，怎么就开始替我操心了？你刚才把周聘之夸得那么好，不如把他给你做新男友好不好？”江茵娇嗔。 说完这一句，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抿住唇瓣，小心翼翼观察我的脸色，口中已经开始道歉了：“洛洛，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周聘之和周庭柯是一家，我这个玩笑开得不合适……” 我却被她这句道歉搞懵了。 原本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这句道歉反而提醒了我，还让那句玩笑话变味儿了。 车厢里原本欢快轻松的气氛瞬间尴尬凝固。 窗口进来的风，突然就有些冷，我立刻关上车窗，尽可能笑得轻松：“都知道是玩笑了，我又怎么可能会介意？再说我刚才也开了你的玩笑，都是小事，江茵你别放在心上。” 好在，不久之后，江茵的住址就到了。 下车之前，江茵取出了手机，礼貌地问我：“洛洛，能留一个你现在的联系方式吗？我刚回国没什么朋友，咱们好歹是校友，又是老朋友，以后常联系好不好？” “当然没问题了，本来我就准备跟你要联系方式的。”我立刻答应，给江茵互相留了手机号，还互相加了微信。 我说的不是客气话，我确实一开始就想要江茵的联系方式，特别是在知道她跟周聘之的关系之后。 不过我要她的联系方式可不是为了老友叙旧。 加完联系方式以后，江茵就下了车，她跟我隔着车窗挥手告别，却又突然问了一句：“对了洛洛，你家的位置离我这里远吗？具体在什么地方呢？” “是一个比较老的小区了。”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朝她挥手，“反正离你这里不远的，很快就能到家，你不用担心我，回头有机会我们再约，我先走了江茵，到家给我消息，记得早点休息。” “好，那我有机会了再去拜访洛洛。”江茵的眼底有一些失望，却依旧不失礼貌。 我驱车离开时，从车子后视镜里，看着江茵还没走，正在低头看手机，似乎是在跟谁发消息。 应该不是给我发的，因为我的手机没有消息提醒，响起的是电话铃声。 是尤赫打来的。 此时我的车上已经没人了，我直接接通了电话，才接通喂了一声。 尤赫焦灼的声音就在车厢里响起：“洛洛，你怎么半天没回消息？我刚赶去你们吃饭的地方，却发现那家餐厅都关门了，你现在在哪儿？” “抱歉尤赫，是我的疏忽，我刚才一直不方便就没来得及回你消息，我们已经结束饭局了，我在回家的路上了。”我赶紧解释，并且把刚才饭局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尤赫，最后我又说到了江茵和周聘之的事情，“说来很巧，江茵租住的地方离我这里挺近的，我们留了联系方式，我想跟她成为好朋友，通过她跟周聘之进入周家，这样一来，我的冒险指数低了，也不引人注目，你看怎么样？” “这个方法可以，风险指数是小了很多，而且你不用那么早就进入周家，也不容易被怀疑。”尤赫对我这个提议相当满意，却还不忘提醒我，“可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小心，不能掉以轻心。” “放心吧，我一定小心。”说完我的事情，我立刻又问他那边的情况，“对了，你下午在疗养院附近蹲守情况如何？有发现吗？是谁在跟踪姑父？” 尤赫轻咳一声：“对方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我没有拍到对方的脸，所以暂时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那没关系，这次蹲不到，那就下一次，反正只要他继续跟踪姑父，肯定会有暴露的一天。”虽然担心姑姑和囡囡的安全，但我也不想给尤赫太多的压力，宽慰了他一句。 他却话锋一转：“不过，洛洛，我虽然没有拍到对方的脸，但还是拍到他身影了，待会儿我发给你看看。” 第351章 我是到了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子以后才打开尤赫发来的那两张照片的。 只是看了一眼，我心中就咯噔一声响。 我又反复地翻看着这两张照片，看了足足五分钟，心却越来越慌。 因为我越看越觉得，照片上这个男人的身影很是眼熟。 这个男人的反侦察意识确实很强，照片上都能感觉出来他很警觉，甚至有一张照片的是朝着镜头这边看的，而且他裹着最普通常见的黑棉衣，雷锋帽的两只耳朵都放了下来，严严实实捂在脸上，虽然没戴墨镜，但是围巾又把脸遮住了大半，根本就看不清楚脸。 何况，现在这个季节，这样的装扮有很多，混入人群以后很难被找出来。 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人。 可他的身形却让我直接联想到一个人。 林有德。 没错，就是林杳杳的父亲林有德。 我与林有德见过面，当时我只是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在在哪里见过，却又根本想不起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当时多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他脊背像是受过重伤的样子，脊背有些弓曲。 跟眼前照片里的人，有些相似。 这个人，是不是林有德？ 如果这个人是林有德，那他跟踪姑父的原因是想对姑父下手打击报复，还是想要帮助林杳杳查清楚囡囡的真实身份？毕竟，他是跟着姑父到了疗养院的。 我越想越慌乱，很快就给尤赫发去信息讲出了自己的猜想，尤赫和我居然有相似的想法：“洛洛，看来你发现了，没错，我也觉得这个人像是林有德，但是我不够确认，所以我要再跟踪一次才行，不过，你不要因此慌张，如果这个人是林有德的话，咱们就可以排除周庭柯的怀疑了，不是吗？” 我瞬间明白，是啊，如果这个人是林有德，那就说明肯定不是周庭柯派人跟踪调查囡囡的身份。 因为周庭柯如果要调查囡囡的身份，一定不会派自己的未来岳丈去做这种事。 而林有德跟踪姑父的目的不管是姑父还是囡囡，都是为了他的女儿林杳杳，而且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周庭柯知道的。 这样想来，我的心还放松了一点，给尤赫回了消息：“你说得对，那这几天就辛苦你了尤赫。” “放心，我会暗中保护焦叔的安全，也会尽力查清楚这个人的真实目的。”尤赫的消息很快就过来了。 我的心安定了不少，我在车厢里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收起手机，下车朝电梯口走去。 然而，我才刚刚走出去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车门开启声。 在空旷安静的地下停车场，这道声音听起来十分明显，我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却意外地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以及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迈巴赫，以及身材高大的周庭柯。 冤家路窄，怎么又跟他撞上了？ 我差点都要怀疑周庭柯是跟着我回来的，不然，为什么我刚到他也到了？ 但我没有那么自作多情，我心里清楚，周庭柯会出现在这里，是来看他的心尖宠林杳杳的，不是跟踪我。 我不想跟周庭柯有交集，可此时周庭柯也已经看到我了，我们二人目光相碰，我只能硬着头皮，客气地开口：“好巧啊周总。” “嗯。”周庭柯点点头，关上车门，朝我走来。 看这个样子，他也要坐电梯上楼了。 但我能跟他打个招呼维持表面上的客气已经是极限，实在不想跟他再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 于是我迅速转身，并且加快了脚步，终于抢在他跟上我之前，进了电梯。 然后我快速按下了楼层键，指尖紧紧抵在关门键上，心中默默祈祷。 快一点，快点关门。 电梯门徐徐关闭。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叮的一声响，一只修长匀称的大手，按在电梯门的边缘，刚刚已经徐徐关闭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周庭柯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 我只觉得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仿佛有一座大山朝我压过来，我下意识地向旁边缩了缩，躲避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耳边却传来周庭柯低低的声音：“你躲我？” “没躲！”我想也不想就否认，抬头看他，解释顺口溜出来，“我是帮你按电梯。” “哦？”他挑起眉梢，语速很慢。 周庭柯的个子太高了，在这小小的电梯间，他的存在感太强，压迫感也太强。 电梯间黄色的灯光从他头顶倾斜而下，仿佛金色的佛光笼罩他全身，他那张俊美的脸被佛光映衬，越发棱角分明，美如神明，是俊美到让人想要亲近的神明。 可他这么居高临下的看我，压迫感太强，我半点亲近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想逃！ 可我不能逃，也逃不掉，他这一刻，像是高高在上的巨大神明，而我就像是被压在如来五指山下的那只小石猴，只有一片头顶能被灯光照到，身体，却动不了了。 我努力保持着镇定：“是啊。” “撒谎也得先把屁股擦干净，你还留着小尾巴呢。”周庭柯的语速依旧很慢，那张俊美脸上的墨色眸子，却微微转向我手指的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身体瞬间僵住。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我也被他给吓到了，嘴巴反应过来了，但是按在电梯关门键上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尴尬。 “刚才太紧张了，按错键了，周总大人大量，不会跟我计较吧？”我这人就是这点好，身体反应速度慢，但是脑子和嘴巴的反应速度快，我立刻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周庭柯的唇角勾起一抹轻浅的弧度，他的眼底，居然露出了一点宠溺，声音轻轻的，在我耳边，犹如一阵风声：“狡辩。” 这抹笑声轻浅，就跟他眼底那点宠溺一样，像羽毛，像棉花，又像云团。 又轻，又朦胧。 我看不清楚。 或者……是我看错了，那宠溺和轻笑，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的错觉。 第352章 我迅速收回目光，低头，盯着自己被黑影罩得严严实实的脚尖，深呼吸，脑子逐渐清醒。 我的语调变得平静又平淡：“我没有狡辩，是周总误会了。” 却有一只宽大的手掌突然按在我左耳边的墙壁上，面前的那一大团阴影却朝我压了过来，就像是一座山朝我倾轧过来，我猝不及防地抬头，目光骤然对上周庭柯那双漆黑的眸，一时间，身体再次僵住，后背抵上了电梯墙壁。 电梯墙壁是坚硬的，冰凉的，可面前周庭柯的眸是温柔的，宠溺的。 那样朦胧，却又那样清晰。 这一次，我没有看错，后背冰凉的墙壁也在提醒我，这不是我的错觉。 可周庭柯怎么会用这样温柔的宠溺的眼神看我？ 他只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林杳杳的。 而且今晚我们吃饭的时候喝的是茶，不是酒，难道周庭柯他不只是会醉酒，还会醉茶？ “我很可怕吗？为什么要躲我？”周庭柯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深了，他眼底的宠溺也像是升腾而起的烟雾，越发浓郁，他的语调中也带了一点愉悦感，“还耍这样的小动作……” “周总！”我一把打断他的话，手掌按在他胸口，抵住。 说话就好好说话，他一边说话还一边朝我靠近，我如果不及时阻止，他马上就要跟我贴在一起了。 壁咚，凑近，不是我自作多情，实在是这些动作都充满了暧昧感，我怕他下一步就要对我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 我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对着他那双含着温柔和宠溺的笑眸，正色言道：“请你自重！” 周庭柯却一点也不正经，他低头看了一眼我抵在他胸口的手掌，笑得更加玩味：“可是白经理，你的手掌放着的位置，不像是要我自重的样子。” 我愣了一下，定睛看去，一下子反应过来，我的手掌下面，是一块鼓鼓的充满弹性的肌肉。 是周庭柯的胸肌…… 可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情势那么危急，我是为了阻止周庭柯靠近才会伸手，而且冬天大家都穿得这么厚实，我按过去的时候也没察觉到自己按的是什么地方。 我只觉得两颊烧得滚烫，手掌就先是摸到了通红的烙铁一般，迅速收回，脸上原本维持的那股凛然正气也消失殆尽，我嘴巴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周庭柯的语调充满了危险。 没有了我手掌的抵抗，他轻而易举地与我靠的更近，他突然俯身下来，嘴唇马上就要贴到我的…… 耳朵。 他的手掌就在我耳边的电梯墙壁上撑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冽气息把我包裹，微微急促的鼻息扑在我脸上。 我的手臂并在身前，呈保护和防御状态，谨防他对我冒犯。 可他的嘴唇，只是贴近了我的耳朵。 声音很低也很轻，却带着一点警戒的意味：“离周聘之远一点，对江茵也要小心一点。” “什么？”我愕然。 我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他的声音又很低，我一时没听清楚他的话。 “我说，周聘之很危险。”周庭柯再一次开口，那双墨眸里的温柔中，暴起了一点冰冷和锐利，“他一直在查你的事情，你不要跟他接触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原来他说的是周聘之。 可我在听到他说的事情以后，一点也不意外。 我是周庭柯投资的项目负责人，周聘之又与周庭柯是竞争关系，这对叔伯兄弟之间的暗斗我是知道的，所以周聘之查我的资料，我并不意外。 而且，今晚周聘之甚至当着周庭柯的面都说了，他要挖我这个人才，让我做他的投资项目为他效劳赚钱。 这些都是已经放在台面上讲的事情了，不是秘密了，我不明白周庭柯为什么还要特意提醒我一遍。 奥，知道了，他是不想让我被周聘之挖走。 我定了定神，微笑着开口表态：“周总放心，就算周总信不过我的为人，也该信我们签过的合同，且不说我现在没有精力去做周经理投资的项目，即便我跟周经理签了合作，我也不会因此影响了物语的项目。” 其实物语项目已经完成了，后期也就是个维持工作，收益会一直稳定持续源源不断地流入周庭柯的口袋。 这一点，我清楚，周庭柯也清楚。 可周庭柯的眉头却蹙了起来，语气有些急切：“不，我不是担心这个，我说的事情不是工作上的。” “不是工作上的，难道是生活上的？”我下意识反问。 周聘之查我的生活做什么？而且我一个大龄未婚女，有什么生活好查的？周聘之又对我无意，他查我生活做什么？ “对。”周庭柯脸色变得凝重，甚至有点严肃了，“还有江茵，你跟她交往也要注意一点，她和周聘之的关系并不简单。” 周庭柯居然还提醒我注意江茵，这一点我倒是很意外。 听到他的话，我点点头：“嗯，我知道，她说了，他们是……” 我的话没有说完，一串电话铃声响起，是从周庭柯的口袋里传来的。 我截断了自己的话，看着周庭柯站直身体，取出手机接通电话，声调从刚才的严肃，变成了平和：“怎么了？” “我看到电梯亮了，是我的楼层，是不是庭柯你到了？”电梯间很小，又很安静，此时周庭柯离我又很近，我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周庭柯话筒传出来的欢快愉悦的声音，是林杳杳的。 我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往角落里挪，让自己离周庭柯尽可能远一些。 “嗯，我马上到了，你别在电梯口站着等，天气冷会感冒……总是这么不听话，胡闹。”离得远一点，我就听不到话筒里传来的林杳杳的声音了，却依旧能够听到周庭柯低低的叮嘱声，以及他皱起眉头发出的那声叹息。 什么是温柔，这才是温柔。 什么是宠溺，这才是真正的宠溺。 果然我刚才的感觉出错了，周庭柯真正温柔和宠溺起来，是这样的，是对着林杳杳的。 不是对我的。 我的胸口宛若浪潮翻涌，酸涩涌上喉头，又被我拼命按下。 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我的楼层，电梯门打开的一瞬，我迅速闪身出去，逃离那个让我觉得窒息的空间。 第353章 我回到家就钻进了浴室洗澡，闭着眼睛站在淋浴头下，温热的水流从我头顶倾泄而下，我激荡翻涌的情绪逐渐平复，原本混乱的思绪也逐渐清晰。 周庭柯之所以跟我巧合地一起出现在我们小区，是来看林杳杳的。 刚才在电梯里他看我的眼神，都是我的错觉，里面并没有温柔和宠溺。 即便不是我的错觉，我也不能让自己陷进去，毕竟，我早就想清楚了一点。 我对于周庭柯而言，就像吴凌在章家豪心里的位置，是过去曾经拥有过的某一个女人。 因为拥有过，而且公开过，所以是打过标记的。 他们这样身份的男人，是忍受不了打过自己标记的前任被自己一个圈子里的男人追到手的，那样的话，作为前任的他们，会觉得面子受损。 所以即便是被周庭柯抛弃了，他也不会看着我被别人追走。 为了防止他掉面子，他才会跟我走近些，就像是放风筝一样，时不时扯一下手里的线把我拉近点，做出一点像是暧昧的事情或者动作来。 但是，他又不会彻底把我握在手中，因为他手里已经牵着林杳杳了，所以他只是暧昧，在人后把我扯近点，人前，他又会立刻把我放回空中，疏离又客气。 那点温柔和宠溺，就是他扯紧的风筝线。 仅此而已。 可他所说的那句话还是被我记住了。 他说周聘之在调查我的事情，而且是生活上的事情。 周聘之为什么要调查我的生活呢？ 他调查的是哪方面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囡囡！” 不管周聘之究竟调查了我什么，但他既然查我的生活，就肯定会顺藤摸瓜查到姑姑和姑父，也就会查到囡囡！ 现在已经有一个林有德在暗中跟踪姑父，可能会对姑姑和囡囡造成威胁了，现在如果再来一个周聘之，我恐怕真的要给姑姑和囡囡换地方住了。 可是，如果我不跟周聘之走得近，我要怎么进入周家老宅？我没有别的人选了。 难道，要让我放弃进入周家老宅的念头吗？ 矛盾的两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来回打架，一打就是一整个晚上。 以至于我第二天到公司楼下时，碰到送吴凌来上班的曾智，他被吓了一跳：“嫂子，你昨晚不是跟周经理吃饭去了吗，怎么还跟人打架了？两个眼窝都被人打黑了。” “我在梦里被人打成国宝了。”我顺着他的话笑着开了个玩笑，然后有些意外的，“你怎么知道我昨晚跟周经理吃饭去了？是周总告诉你的？” 昨晚周庭柯是自己开的车，没有用曾智，估计是给曾智放假让他陪吴凌去了。 但是他一个当总裁的，怎么还跟自己的秘书汇报行踪呢？ “不是呀，是宝宝昨天中午的时候提了一嘴，我听到了。”曾智赶紧解释。 就在此时，吴凌恰好从副驾驶里钻出来，闻言也是一愣：“是从我嘴里听到的吗？”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吴凌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好接到了周聘之打来的电话，我当时当着吴凌的面确认了晚餐的具体位置和时间，没想到这话居然被吴凌传给曾智了。 可吴凌一直都不是一个爱传闲话的人啊，尤其是我的事情，她更是不会随便往曾智耳朵里传。 “是啊宝宝，我昨天中午打电话给你赔礼道歉，想晚上请你吃饭，你说也想去那家船上餐厅，还说嫂子和周经理也约了那家餐厅，我查了一下那个餐厅需要提前三天预约，所以才改了别的餐厅。”曾智笑着说道，却又认真跟我解释，“嫂子，这个是我无意间听来的消息，不是宝宝故意传给我的，她不是爱传消息的人，请你千万不要误会她。” 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微微蹙眉：“你刚才说，昨天中午你查了那家餐厅说需要提前三天预约才可以？” “是啊。”曾智点头。 吴凌则眸光一闪，立刻追问：“怎么了洛洛？” “没什么，昨天晚上我在那家餐厅巧合地遇到了周总，周总他们是中午临时定下的位置啊，为什么你们就必须提前三天预约？”我随口把心中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昨晚这句话是江茵说的，她说她一直都想约周庭柯吃饭，但周庭柯一直都推辞忙不愿意接受，可是昨天中午周庭柯突然临时给她发消息约她吃饭，还定的那家餐厅。 大家都这么巧合地定同一家餐厅，并不奇怪，毕竟那家餐厅确实刚开，广告做的很好，噱头捧得很足，可是为什么周庭柯能够临时预定，而曾智不能？ 曾智听完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嫂子啊，这事一点也不奇怪啊，这种对外宣布需要提前预定的餐厅，实际上每天餐厅老板都会预留几桌位置，就是给像周总这样身份的人准备的，周总只需要一个电话，老板肯定能安排的，但是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当然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他说得倒是实话，这样的行业内幕，一点也不稀奇。 我点点头，刚准备说话，却听一边的吴凌突然发问：“洛洛，你昨晚跟周经理一起吃饭的时候，又遇到周总了？” “是，很巧，周总当时也带着朋友一起去吃饭，刚好大家全都是互相都认识的朋友，就拼桌一起吃了。”我随口回答。 吴凌却皱起眉头，一把揪住曾智的领带，厉声质问：“曾智，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把洛洛跟周经理约了晚饭的事情告诉了周总，所以周总闻着味儿也跟着去了？” “没，没有。”曾智突然就结巴起来，脸上都是慌乱，语无伦次地否认。 “你还说没有？”吴凌却揪着他的耳朵寒了脸，“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撒谎就会耳朵红！就冲这一点，你跑都没得跑！” 果然，我看到曾智的两只耳朵都红了，就像是被人拧了一样。 “我，我不是……”曾智的脸也跟着涨红了，看我的眼神分明开始躲闪。 吴凌更生气了：“我说怎么洛洛每次去哪儿都能碰到周总，就像是身上被周总插了定位器似的，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个内鬼给他通风报信！” 第354章 我看着曾智涨红的脸，以及被吴凌揪得更红的耳朵，心底也冒出了吴凌刚才说的那个猜疑。 难道说，昨晚与周庭柯的巧遇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是曾智告诉周庭柯我要跟周聘之一起吃晚饭，所以周庭柯临时跟江茵定了晚上的约，并且跟我们约在同一家餐厅的？ 可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不可能。 我们在做事情之前是需要动机驱动的，就算是周庭柯故意跟着我一起去的，他跟着我的动机是什么？ 总不能是防止我和周聘之发生什么吧？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瞬间回想到昨晚他在电梯间贴近我的情形，以及他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 他要我离周聘之远一点，还要我小心江茵…… 所以他是担心我的安全吗？ 不能继续想了，我的心绪更乱了。 曾智还在结结巴巴地辩解：“真的不是我，嫂子，您，您别误会啊……” “好，我信你，我相信曾智没有从中间当内鬼，昨晚我和周总的相遇就是个巧合。”我微笑着开口，然后轻轻扯开吴凌的手，“吴凌，快别拧了，再拧就要掉了。” “他撒谎，他肯定是内鬼。”吴凌还不愿意罢休，还在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们那个周总对我家洛洛是不是还抱着不轨之心，你老实交代……” “这，这个这个……”曾智结巴得更厉害了。 “好啦吴凌，不提这个了，楼下这么多人，你也给曾助理留点面子啊。”我再次打断吴凌，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好奇一件事，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吴凌刚被我劝住，骤然听到我提出的问题，脸上的表情瞬间尴尬和慌乱起来。 她一改刚才的彪悍，两颊突然飞起了一团红晕，她竟然开始结巴了：“什么，什么喜糖啊？洛洛你在说什么？” 而刚才结结巴巴一脸慌乱的曾智，此刻却目光灼灼地看着吴凌，那双眼睛里都是期待的光。 我故意继续打趣吴凌：“人家都来专车接送上下班了，还不发喜糖吗？难道你不打算给曾助理一个确定的名分？” 这俩人昨晚约了浪漫的晚餐，今天早上又是曾智把吴凌送到公司楼下，这不是很明显的，两个人已经成功度过了某个阶段。 吴凌肯让曾智送自己来上班，当然也意味着她接受了对方，并且愿意公开。 我也该要喜糖吃了。 “给什么名分？我们现在不就是好朋友的关系吗？”不料，吴凌却别过脸，躲开曾智灼然的目光，一把拉起我的手，“走啦洛洛，打卡时间快到了，咱们快点上去吧。” 我实在没想到，吴凌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愕然。 曾智也定定站在那里，脸上的期待和欢喜都化成了一股深深的失落，眼底分明含着受伤的神情。 我和吴凌都走出去老远了，曾智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离开的背影。 那个样子，真有点可怜。 我没忍住，小声说道：“瞧瞧曾助理那失落的小表情，怪可怜的。姐姐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好歹昨晚才睡过人家，吃干抹净你就拎裤子走人不认账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自己为自己的欲望负责，怎么能指望对方负责呢？我是睡过了，可他也爽了不是吗？大家各取所需互相满足，这本来就很公平啊，怎么搞得跟我欠了他什么似的？”吴凌却一脸的不在意，动作轻松又干脆地按电梯，拉我走进去，关上电梯门，“再说了，姐姐我一直都说，我要做自由的风，才不会被什么轻易束缚。” 不会被什么轻易束缚。 只是不会被轻易束缚，又不是不能被束缚。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吴凌的意思，低低感慨了一声：“看来，曾助理的求爱之路，长路漫漫呀，希望他能够多一些耐心和包容，这样才能成功抱得美人归啊！” “我才不在乎他有没有耐心和包容，反正帅气体贴的弟弟那么多，他没了，我换下一个。”吴凌说的依旧很轻松，她还搂住我的肩膀，笑眯眯的，“再说了，这大千花花世界，那么多好玩的男人，姐姐我还没有玩够呢，我要好好玩，慢慢玩，哪天玩腻了再说。” 但我却透过她看似轻松的笑容里，看到了她心底的不安和恐惧。 真正能够轻松放下的人，都不会在嘴上一遍又一遍地宣告自己可以随便换，一般在嘴上逞强的人，心里往往都是，既渴望又恐惧。 她是被章家豪伤狠了，心底留下了一大片阴影，一边渴望真挚的爱意，一边又害怕受伤，所以才忽近忽远，忽热忽冷。 只是，我能懂她的心思，曾智能懂吗？ 我有些担心。 中午时候，我和吴凌一起吃饭，曾智惯常的关心电话，没有打来，吴凌的手机难得的安静。 可吴凌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开心和轻松。 下午时候，我去吴凌办公室找她，刚进去就见她正在摆弄手机，见我走进来，她赶紧丢下手机，脸上神情有些慌乱：“洛洛你来了？” “在哄曾助理吗？”我看着她迅速摁灭的手机屏幕，故意打趣逗她。 吴凌蹙起眉头：“我才不哄他，他一天都没给我发消息，我凭什么给他发？” 得，看来曾智真的被吴凌早上的态度给伤到了。 我一时有些迟疑，在想我要不要给曾智一点提示，不要让这小鸳鸯错过了。 不料，吴凌却像是看透了我的小心思，认真道：“洛洛，你也别给他发消息，我们的事情让他自己琢磨。” 她不想让我干涉她的私人感情，如同她也不会刻意干扰我的私人生活一样，好朋友之间的关系是亲密的，但也是互相尊重和彼此留有空间的。 我想了想，还是选择尊重吴凌的做法，打消了那个念头。 好在，傍晚时分，我和吴凌刚刚从公司出来，走到楼下，就看到了抱着鲜红玫瑰站在车边笑得比怀里的花儿都灿烂的曾智。 第355章 看到曾智的那一刻，吴凌的眼睛都亮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注入活力和色彩，瞬间鲜活起来。 她的眼神是含着娇羞的惊喜和开心，可脸上偏要装得不在乎，嘴上还带着一点不耐烦和傲娇：“曾智，你这是干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姐姐你怎么还装糊涂，曾助理这不是来表达心意了求爱了嘛！”我用手肘顶了一本正经板着脸的吴凌，替曾智说话。 作为女孩子是要矜持一下，但是也要分时候啊，吴凌都在办公室里神魂不定焦躁不安了一下午了，这时候人家主动来送玫瑰接下班求约会，这个时候了，她还嘴硬什么啊？ 也真是不怕鱼跑了。 吴凌却用鼻子哼了一声：“老娘早上刚刚说过，老娘是自由的风，才不会被谁束缚。” 好好好，姐就是姐，永远这么强势硬气，这么的有原则。 曾智就差把自己按进尘埃里了，她还这么高傲冷漠，不屑一顾，嘴硬得一批。 吴凌那样的高傲冷漠，可曾智一点也没有气馁失落或者受伤，反而笑得越发灿烂阳光。 他朝我说话，可一双热烈的目光却是投在吴凌脸上的，眼睛亮晶晶的，爱意满满：“嫂子，我想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以后我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了。” “哦？你改名字了？怎么突然就改了？你以后不叫曾智了吗？”这个消息怪让人意外的，我好奇地追问。 吴凌显然也意外了一把，没那么一本正经了，带着点疑惑地看着曾智：“新名字是什么？” “咳咳，宝宝说她是自由的风，那我以后就叫追风少年。”曾智目光越发灼烫，专注地看着吴凌，坚定而且明亮，“风不必被任何事物束缚，我来跟随她的方向，做她的追随者和守护者。” 我也是见过人家的告白求爱场面的，人家都是求做女朋友或者是求成为男朋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告白。 但是这样的告白，让我这个旁观者都不禁动容。 追风少年，我对曾智真的肃然起敬，这个平时看起来憨憨笨笨的孩子，是怎么想出这么个词儿的？ 吴凌的目光也凝住了，脸上原本的不在乎不耐烦以及傲娇，都消失殆尽，她的眼底闪动着一片晶莹，却抿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傻姐姐，还愣着做什么？人家都表明态度了，只追随不束缚，这还不好吗？你快去接花啊。”我直接把吴凌朝着曾智推了过去。 吴凌这才接过那束花，她低头闭眸，然后抬眸看曾智：“你决定好了吗？要追着风走？风可是不会为你停留的，你注定得不到风，也不会后悔吗？” “都是成年人了，我想我能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曾智很认真地看着她，“我想很多事情可能也不需要结果，这个过程我是开心而且甘心的，不会后悔。” 我的心再一次被触动。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爱，但是每个人对于爱的定义都有所不同。 有些人爱人是占有索取和控制。 有些人爱人是奉献和甘愿，于无声处发光照亮。 我想，吴凌大概是遇到她想要的那个人了。 可吴凌盯着曾智那张真挚诚恳的脸，突然皱起眉头问了一句：“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你一直都笨嘴拙舌的，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这些？” “不，不是别人教的，真的是我自己想说的真心话。”曾智似乎不防吴凌突然这样问，又开始结巴了，然后飞快地看了旁边的我一眼，“如果说我是从谁那里得到的启发的话，那就是周总对嫂子了，他对嫂子就爱得很深沉，所以我觉得，我也要这样爱护我的心上人……” 我本来吃狗粮吃得正开心呢，冷不丁听到曾智这一句，一下子就被给噎住了。 “追风少年，你快别乱说了，我和周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以后就别说了，周总如今可是有正牌女友的人，你这样说会影响人家的感情。”我的心又要乱了，下意识打断了曾智的话。 其实我说错了，即便是我和周庭柯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我爱他，我追着他的脚步走，从来就没有他追着我走的时候。 更何况现在，我们早已分道扬镳，跟爱情毫无关系。 周庭柯即便是对我有些占有欲，那也是一种扭曲自私心理，哪里有爱？他又怎么可能对我爱得深沉？ 我觉得曾智这就是高兴糊涂了，开始乱说话了。 可曾智似乎被我的那句乱说惹急了，微微涨红了脸努力辩解：“我没有乱说，嫂子，周总他现在还在爱你，还对你……” “曾助理。”曾智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打断。 我们一起转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刚从楼上下来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林杳杳挽着周庭柯的手臂站在那里，一张小脸凝重又惨白，贝齿咬着唇角，有点愤怒也有些委屈，一双圆圆的杏眸则紧盯着我，眼底幽深，是怀疑也是怨恨。 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就这么巧呢？ 周庭柯则俊脸阴沉，拧着眉头，不满地盯着曾智，语调冰冷：“你越来越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了，明天早上去找财务，这个月的奖金扣掉。” “……是，周总。”曾智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寸，他乱说话还被抓了个现形。 这下好了，老板直接扣奖金，还让他自己去去财务室通知。 我都有点同情他了，为了一句话，伤财又伤脸面。 吴凌听完周庭柯的话，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曾智按住了手阻止了。 而林杳杳的脸色，则在周庭柯说完那句话以后明显好了很多。 她先是贴周庭柯更近一些，头堪堪贴在周庭柯的肩头，然后看着我，展开了一个柔婉又讨好的笑容：“音洛姐，我和庭柯今晚准备买点菜回家做饭吃，但是我怕自己做不好，上次跟你学的饭菜还不够熟练，你今晚有空吗，能不能去我家帮我做个技术指导？” 第356章 我没想到林杳杳在听到那些不中听的话以后，不想着让周庭柯离我远一点，还要把我跟他往一处拉，要把二人独处空间变成三个人。 明明刚才她在听到曾智说的那些话以后，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怀疑和怨恨。 我看不懂她这个行为的用意，但我是不会去的。 于是我礼貌地拒绝了：“抱歉，今晚我还有别的事情，而且林经理在厨艺上的天赋很高，我上次教你的时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并不需要我做技术指导。” “原来音洛姐晚上有别的事情了啊，那太可惜了，本来我还想再跟洛洛姐学一道汤呢，看来今晚没机会了。”林杳杳露出了一层惋惜，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庭柯。 我明白了，原来林杳杳邀请我，是一种表面功夫。 她明明是很怀疑和怨恨我的，只是她要在周庭柯面前维持自己大度得体的人设，所以即便是很生气也要展现出毫不介怀的样子，还主动邀请我一起共进晚餐。 我第一次觉得，林杳杳做周庭柯的女朋友，做的并不轻松。 “让我们洛洛又当电灯泡又当厨子为你们服务，林经理的脸面……挺大啊。”吴凌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语气挺不善的，“知道的说洛洛是你的上司，不知道的还以为洛洛是你的小跟班，下班还得跑你家伺候呢。” 也不怪她，她本来就看林杳杳很不顺眼了，加上今天林杳杳刚才那话确实容易让人有歧义，做技术指导，确实像是要我去做饭给她和周庭柯吃。 但我也很理解，林杳杳的道行是增加了，但技术运用毕竟还是不熟练，在刚才那种情境下，情绪实在难绷，能想到主动邀请我加入二人晚餐这样的主意，已经很不容易了，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也是正常的。 林杳杳一听这个，娇俏的小脸便微微涨红，她着急地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其实是想让音洛姐验收一下我的学习成果，毕竟先前音洛姐就教过我做汤，算得上我厨艺上的老师了。” 这个解释算是说得通，我不在意地摆摆手。 可吴凌却又冷笑一声：“那林经理这个验收学习成果的方法怪新颖的，我只见过做好了菜送到老师跟前让老师品尝验收的，没见过让老师去自己家做菜让自己品尝验收的。” “我不是……”林杳杳被吴凌给噎住了，那张小脸涨得更红了。 可能是一时想不到好的解释了，她耷拉下脑袋，咬着唇角：“刚才是我一时着急说错话了，庭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么没有不懂礼貌的人。” 周庭柯此时耐心地替她解释了一句：“她只是表达有误。” 吴凌哼了一声：“希望是吧。” 摆明了是不信林杳杳的解释。 林杳杳突然就委屈了，她的眼圈红了，吸了一下鼻子，语调中竟然带了软软的哭腔：“吴总，你这是做什么啊？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对音洛姐有敌意呢？你是不是希望我们闹起来，所以千方百计挑拨我们的关系？可我这个人不爱吵架，我也从来没有伤害过音洛姐，我只想大家好好的，和睦相处，这也不行吗？你们怎么这么容不下我呢？庭柯……” 她说着说着居然用手背捂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哭声呜呜咽咽地从指缝里流出，真的好可怜。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空气都尴尬了，我站在那里，都有些束手无措了，说起来，好像我才是导致林杳杳委屈的罪魁祸首。 周庭柯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想，他肯定要怪罪我和吴凌了，毕竟我们居然把人家的心尖宠给挤兑得当众哭了。 可是，我也实在想不到，吴凌只是提出了几句质疑而已，林杳杳就能当众哭起来，还哭得这么脆弱伤心。 “你没伤害过洛洛？你是忘了前段时间推她……”吴凌则瞪起了眼睛，还要说话，却被曾智一把拉住，硬生生扯进了车子。 然后曾智赶紧朝周庭柯道歉：“周总，吴凌她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她只是性子直……” “没事，我知道，你们走吧。”没想到，周庭柯不等曾智说完话就摆了摆手，示意曾智离开。 然后他便扶着还在哭唧唧的林杳杳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不是怨恨也不是不满，而是一股深深的歉意。 我愣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林杳杳这个心尖宠都哭了，周庭柯的反应不是愤怒和不满，而是歉意？ 他怎么会用这样歉意的眼神看我？又是为什么对我有歉意呢？ 按理说，应该有歉意的是我，毕竟林杳杳是因为吴凌的话而哭的，而吴凌是我的朋友，她那些话也全是维护我的感受…… 可周庭柯这个眼神，那个感觉就像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对我很有歉意。 他确实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但不是今天这件事。 想不通，我就不想了，反正没有麻烦对我来说就是好事，我很快就驾车回家。 每次很累的时候我都不太能吃下饭，今天又是繁忙的一天，我就不想吃晚饭了。 回到家舒服地洗了一个澡，我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又给尤赫发去了一条消息询问跟踪事件的进展。 尤赫应该在忙，我握着手机等了很久都没有消息，便放下了手机，强迫自己把乱七八糟的猜想放下，继续看书。 然而，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响起了一道微信提示音。 我立刻抓起手机，看到的却不是尤赫的回复，而是江茵发来的微信：“洛洛，这个周末有空吗，我听说这周末有个画展，能邀请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我正想跟她搭近关系，指尖立刻在手机屏幕上敲击出一句话：“当然可以，周六还是周日，我去接你。” 在快要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我却突然想到了周庭柯昨晚对我说的那句话。 他说，让我离周聘之远一点，还让我注意点江茵。 江茵有什么问题呢？ 第357章 我一时犹豫，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可江茵第二条消息立刻又发了过来：“其实这个画展的主办方是周聘之的一个朋友，我喜欢那个画家，特别想去看他的展，但又怕一个人在那里遇到周聘之会尴尬，洛洛，求你了，陪我一下好不好？” 我一看还会在画展上遇到周聘之，只觉得脑子一热，指尖毫不犹豫就点下了消息发送键。 这种私人画展，邀请的人数都有限，既然主办方是周聘之的朋友，这邀请名额里面肯定有周聘之。 周聘之和江茵会在画展上相遇是必然的，而我想要的，不就是他们的相遇吗？ 至于周庭柯所说的那些危险和问题，我想，只要我小心谨慎，不会出问题的。 江茵的回复里字里行间都透着欢喜和感动：“洛洛，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那咱们周日早上十点钟，在我们小区门口见好不好？” “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到。”我立刻回复了消息。 当然会帮她了，不仅要帮她撮合周聘之，还要做江茵最贴心的闺蜜。 定好时间地点，我随口问了一句，“你这画展的邀请函，是不是周聘之给你的？” “洛洛你怎么知道的？”江茵很是吃惊。 我在手机这头笑出了声，发了一句话：“我会算卦，算出来的。” 其实我根本不会算卦，刚才那句问话是我猜的，没想到被我猜中了。 江茵是刚从国外回来，她说自己在国内没有多少朋友，就连工作圈子都还需要周庭柯带她进，这种私人画展怎么可能会精准地邀请到她？ 但是主办方是周聘之的朋友，周聘之又对她那样上心，肯定知道她的喜好，从中间帮忙要两张邀请函讨好自己意中人，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江茵的心思果然跟我猜测的差不多，她其实对周聘之是有意的，要不然，像她那样心性骄傲的女孩子，她就算不看那个画展都不可能接受周聘之的帮助。 她哪里是怕遇到周聘之，她分明是期望遇到周聘之，但又不想与周聘之那么快就进展，所以拉上我当个幌子。 想在一起说话的话就拉着我当个中间纽带，打着好友聚会的旗号，不想跟周聘之说话，就借口我有事需要她陪行，可以顺利脱身。 江茵却像是被我吓了一跳：“真的？洛洛你会算卦啊？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会这个？” 哈哈，这傻妞，她居然真的信了我的鬼话。 我正准备回消息，却在此时听到了敲门声。 敲门声轻而且有节奏，听着就很礼貌。 我下床，穿着拖鞋走过去，打开门，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音洛姐，原来你在家啊，太好了，我刚把饭菜做好，能请你上去验收一下学习成果吗？”林杳杳满脸的乖巧，甜甜地笑着，眼底都是真诚。 而且她的神情很自然，如果不是看到她微肿的眼睛，我也差点忘了我们傍晚时分刚刚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没想到林杳杳这么不计前嫌，还主动来邀请我上去吃饭。 但我很清楚，今晚人家是小情侣在自己家里的烛光晚餐，我上去强行当电灯泡不合适。 于是我客气地：“谢谢林经理好意，不过我已经刷过牙准备睡了，林经理还是请周总验收一下成果吧。” “音洛姐，你是嫌弃我了吗？可是我下午那句话真的没有让您给我做饭的意思，我是真心实意想请您验收学习成果的。”林杳杳一下子沮丧起来，眼红瞬间红了，楚楚可怜，“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在你的手下安生度日，你连一个让我道歉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吗？” 那句话怎么说的，有些人明明知道对方是绿茶，可总也逃不脱绿茶的手掌心，就是因为面对绿茶的时候真的很难顶得住。 就像我，明明知道不能跟林杳杳走太近，这个人的柔弱是装出来的，阴森狠厉才是本质。 可我看着她微红的泛着泪光的眼睛，还是稀里糊涂跟她走了，五分钟以后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林杳杳家里的餐桌前了。 左手边是周庭柯，右手边是林杳杳，我宛若一只巨大的人形灯泡，亮的很。 连周庭柯都像是被我这只大灯泡照得有点受不了，皱起眉头眯起眼睛，分明是不悦的。 肯定是怪我打扰人家二人世界了。 我就寻思着待会儿快速完成任务，把空间留给人家小两口。 可林杳杳居然从柜子里抱出了一小瓶酒：“庭柯，刚才你说这酒我们俩人喝不完，不肯让我拿出来喝，现在多了音洛姐，我们三个人一人一杯，肯定能喝完的。” 我懵了，验收学习成果就算了，还要喝酒？ 周庭柯在此时皱着眉头开口了：“那也不行，白经理胃不好，不能喝酒。” 他这句话一出来，屋子里的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刹。 我脑袋更懵了，一时搞不懂，周庭柯到底是要干啥？当着他女朋友的面，为什么要关心我的胃？ 是嫌林杳杳还不够恨我？非要给我头上多拉点仇恨？ 林杳杳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挂不住了，唇角抽了抽，声音带着点涩意，分明是失落的：“是了，我给忘了，音洛姐的胃不好，不能喝……” “能喝！我能喝！我多吃点菜就能喝。”我抢着打断林杳杳的话，赶紧表态，“其实我的胃现在已经好了，喝一杯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林经理做了这一桌好菜，正配好酒。” 说完我又后悔了，本来打算象征性尝尝菜就走的，我为什么要说自己能喝酒？ 这下好了，在这儿呆着的时间恐怕要更久了。 招人嫌…… 果然，周庭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向我的眼神更不悦了。 他转头温柔地看着林杳杳，耐心地解释：“我主要是不想让你喝酒，你体质本来就弱，不能随便喝酒，怎么偏偏就那么不听话，非要喝酒呢？” “可是人家想喝嘛，再说了，音洛姐刚才也说了，这一桌好菜，正配好酒。”林杳杳微微嘟唇，朝周庭柯撒娇，“你就同意了嘛，好不好庭柯？” “……真是拿你没办法。”周庭柯终于让步了。 林杳杳立刻重新展开笑颜。 我看着这两个人，她在闹他在笑，她任性他宠溺，多么般配恩爱。 我的心却被一股酸涩包裹，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明白了，周庭柯之所以突然关心我的胃，不是为了给我拉仇恨，那只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情趣y。 而我，是人家y里面的一环。 第358章 此刻我不想喝酒也不想尝菜，只想快点走人，但林杳杳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倒了酒的杯子先端给我一杯，很是殷勤的：“音洛姐，这酒是果酒，度数不高，不醉人的。” 人家把酒杯都送我面前了，这会儿是走不掉了，我只能点点头，接过酒杯。 林杳杳把剩下的两杯酒，分了一杯给周庭柯，笑得很开心：“刚好，那一瓶酒刚好装三杯，一人一杯，我们都不会喝多。” 周庭柯看她的眼神里温柔中还有些无奈，我只觉得那笑容刺眼，便低下头不看。 我的目光正落在自己面前漂亮的水晶杯上时，却突然想到了一点不对劲。 林杳杳原本就对我戒备满满，总是怀疑我和周庭柯之间有什么关系，她应该是不想让我和周庭柯有太多接触机会的，下午她提出让我来吃饭只是表面功夫，可她晚上为什么又非要请我上来坐坐？ 总不能真的就是为了让我验收她的学习成果吧？林杳杳不会那么做。 也不会单纯的就为了让我来做他们小两口情趣y的一环，那种招数太无聊太幼稚了。 我看着杯中微微泛红的酒汁，心中一动。 林杳杳不会在我的酒杯里面放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恰在此时，厨房里传来一阵咕嘟声，林杳杳哎呦一声，就赶紧往厨房跑：“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个汤没好呢。” 她一走，我立刻抬起头来，仔细去看她位置上那只酒杯，不知道是不是我心里藏了疑虑的缘故，我越看越觉得林杳杳那杯酒好像跟我的酒水颜色不太一样。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耳边传来周庭柯低低的询问声。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明显了，我立刻收回目光：“没事。” 周庭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刚准备说话，却又被一串手机震动声打断，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便起身走开了。 此时，林杳杳还在厨房里盛汤，而周庭柯则直接走到了阳台那边接电话，餐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拿起了自己的酒杯，伸向林杳杳所在的位置，却又顿了一下，转了一个弯挪向周庭柯的位置。 我成功把自己的酒杯和周庭柯的酒杯交换了。 我不确定林杳杳有没有在我的酒杯里放什么不好的东西，但我以前已经在她手里吃过一次亏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也要多一份小心。 林杳杳很喜欢周庭柯，她也很渴望能够嫁给周庭柯，不管是从情感还是利益方面，她都不可能给周庭柯放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与周庭柯换个酒杯是最稳妥的举动。 只是，我刚刚换好酒杯，周庭柯的脚步就从阳台那边过来了。 他坐下以后，低头看了一眼，就抬头看我，我的目光此时也正投向他，我们目光相碰，我赶紧挪开了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自然。 还好，这三只酒杯都一模一样，而且我们喝的也是同一只酒瓶里倒出来的酒，周庭柯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恰好，林杳杳也端着最后的一锅汤上了桌，晚餐正式开始。 林杳杳端起酒杯先敬我：“音洛姐，自从我加入咱们公司以来，一直都是你带着我成长，在工作和生活上，你都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受益匪浅，心中一直都很敬重你，我敬你一杯。” “不敢当，该敬你的是我，如果不是因为你，周总也不会投资我们的项目，也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我也很客气。 我看着林杳杳先喝了酒，然后我才抿了一口。 林杳杳又端起酒杯去敬周庭柯：“庭柯，我要谢谢你，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深深的偏爱，也谢谢你让我成为了你的例外。” 偏爱和例外。 可不就是吗，周庭柯对林杳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宠溺，偏疼，把所有的好都献给了她，那是真爱。 爱是可以滋养人的。 林杳杳虽然也出身不高，甚至没有什么过人的能力，但周庭柯的爱，可以让她穿戴名牌，可以让我为她的毕业设计增光添彩，甚至连她的气质都多了几分富家大小姐的矜贵，真是用爱把她养成了小公主。 不像当初的我，像舔狗一样舔周庭柯，甚至像佣人一样伺候沈华兰，我的爱情，燃烧了我自己，最后还害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我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可在周庭柯眼里，我到现在依旧是不值得被尊重和爱护的……过往。 我的心又是一阵难受，需要用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的疼痛才能压制我此刻的情绪翻涌。 面对林杳杳的深情告白，周庭柯没有多说话，只是点点头抿了一口酒。 只是，他喝酒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夹了一口菜吃了。 我想，即便林杳杳真的在我的酒杯里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也不会是致命的毒药，不然她肯定会惹上官司，估计也就是让人难受一阵的东西。 所以周庭柯就算是喝了那杯酒，也不会要命的。 但我还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庭柯喝完酒以后的表现，他看起来跟之前无异，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放心了，看来是我多心了，林杳杳根本就没有在酒里放东西。 我放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就站起身来告辞：“林经理的饭菜做得很棒，我就说林经理是非常有天赋的，那这样，我有些困了，就不打扰林经理和周总的约会了，我先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喝得有点猛的缘故，站起来的一瞬间，我有些晕乎。 林杳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赶紧伸手扶我：“音洛姐，你还好吧？” 周庭柯也蹙起眉头看我，眼底似有担忧。 我定了定神，摆摆手示意没事，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告辞离开了林杳杳的家。 然而，当我走到自家所在的楼层时，却觉得胸口一阵说不出的躁郁和烦闷，身体还越来越热。 这是怎么了？是情绪翻涌导致的生理不适吗？ 我打开房门，径直冲向洗手间。 第359章 情绪难受到极点的时候，人的食欲会消失，还会呕吐。 可是我晚上什么都没吃，刚刚在林杳杳家里也只是吃了一口菜，还喝了一满杯酒，所以我抱着马桶，什么也没吐出来。 头却昏涨得厉害，身体越来越热了，这种热是躁动的，就像是有一簇火焰在我身体里燃烧，并且越烧越旺盛。 我忍不了这样的燥热，转身去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从我头顶直冲下来，水珠从肌肤滑落带来一点舒爽和清凉感，缓解了那股燥热感，我闭上眼睛，舒出了一口气，却突然听到了一道低幽的声音。 “吃醋了是不是？你吃林杳杳的醋了是不是？” 我心中一惊，猛然睁开眼睛，浴室里空无一人，说话的是我头顶的花洒。 它朝我挤眉弄眼，带着嘲弄和讥讽：“本来你以为人家感情不好，结果人家好得如胶似漆的，又是半夜送好吃的，又是坐在一起烛光晚餐，你吃醋了是不是？” “没有，我为什么要吃醋？我早就不在意了。”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我关上花洒，裹着浴巾，跌跌撞撞冲出浴室。 花洒不会说话，是我发病了，才会听到它跟我说话。 但我很久已经没有发过病了，我的药似乎找不到了，我在家用药箱里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盒药，便只能穿上外套，拿着手机出门去医院。 我刚刚出门，就觉得一阵风吹过来，浑身的毛孔似乎都被渗透了寒意，我不由打了个寒噤，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却觉得方才混沌的脑袋以及燥热的身体清醒了不少。 原来我刚在淋浴头下冲过水，刚才没有擦干就出来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这一下，似乎要感冒了。 可相对于我目前的病来说，感冒真的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借着寒风带给我的这点清醒，加快了脚步朝小区门外走去。 我刚喝酒了不能开车，只能打车，也真是老天眷顾，我刚出了小区门口，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我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挤进去：“师傅，去医院。” 只是，说完这话，我突然看到周庭柯神奇般地出现在我的身边，他皱眉看我的脸，还伸手来摸我的额头，语气是关切的：“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不用你管！”我下意识去躲避他的手，赌气喊了一声。 一抬头，却撞上了前排出租车司机看过来的诧异眼神，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犯病了，我又出现幻觉了，周庭柯这会儿应该还在楼上跟林杳杳一起甜蜜地吃着晚餐享受二人世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身边？ 我笑得尴尬：“师傅，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是不是？我喝多了脑袋有点迷糊，产生幻觉了，我不是在跟鬼说话，你别怕，麻烦你尽快送我去医院。” 出租车司机的唇角抽了抽，我的脑袋发晕，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觉得他朝我身边看了一眼，然后他转过头，启动了车子。 车子启动的一瞬间，我的精神放松了下来，却觉得刚刚被寒风压下去的那点燥意再一次升腾而起，车厢里闷热一团，热到我不自主地脱掉外套，松开里面睡衣上面的两只扣子。 可还是很热，我的指尖不自觉地沿着衣襟滑下去，准备解开第三只扣子时，我的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覆盖了，那只大手阻止了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周庭柯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焦灼和责备：“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怎么还要逞强喝酒？还一口气全干了！” “你少管我。”我咕哝了一句。 既然知道身边的周庭柯是幻觉了，我就不用注意说话的语气和措辞了，反正我也是在跟臆想中的周庭柯对话，只是担心吓到司机师傅，所以我压低了声音。 “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谁管你？”周庭柯居然还跟我犟嘴，还追问我，“什么叫产生幻觉？你怎么会产生幻觉？” “废话，生病了可不就是会产生幻觉？你闭嘴别说话了，我要去医院拿药，你好吵……我好热。”我真的热得有点受不了了，我打开了车窗，让窗外凌冽的风吹进来，好帮我缓解这股燥热。 类似的情形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我觉得今天还是很不对劲，往常发病出现幻觉是正常的，但是不会浑身燥热啊。 而且，今天这个幻觉也不对劲，身边这个周庭柯带给我的感觉居然有些真实，除了说话，他还抱我，他的手掌将我的手完全裹在其中，温热的，安全的，这种感觉好踏实，好真实…… 或许，是我今天喝了酒的缘故吧，我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不再跟幻觉中的周庭柯说话，只是希望司机师傅能早点把我送到医院。 然而，有人关掉了我的车窗，还有一只长长的手臂从旁边伸过来，将我强行揽入怀中，周庭柯的声音沉沉的：“头发没吹干就往外面跑，还要吹风，你不感冒谁感冒？” “周庭柯，你别闹……”我心想今天真的不对劲，我都闭上眼睛了，怎么幻觉中的周庭柯还在我身边？ 他怎么还会跟我说话，我还能感觉到他的怀抱和结实的心跳？ 不等我把这个问题想明白，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气味，就像是饥饿中的人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香，又像是口渴的人感受到了湿凉的水汽，我情不自禁地追寻着那股诱人好闻的气味，倾斜过去。 鼻头却撞上了一个结实又滚烫的东西，我勉强睁开眼睛，下一刻，嘴唇却被一张温热的唇覆盖，鼻端全是那股好闻的让我迷醉的气息，我沦陷在这一片气味之中。 也沦陷在这个不寻常的绮丽的幻觉中。 我的脑袋彻底空白了，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只是在一片迷乱中，我听到周庭柯的声音：“我们就在这里下。” 紧接着，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悬空，被裹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变动，不变的是我面前周庭柯温柔的俊美的脸。 第360章 我真的觉得很不对劲。 为什么眼前的周庭柯这样真实？明明一切都是幻觉啊。 炙热的肌肤，滚烫的唇，结实有力的臂膀，还有他落在我脸上耳边脖颈上带着热气的吻，都那样真切。 可我很快就没有精力思考这些了，我的身体似乎着了火，脑袋也一片空白，罢了，不管了，我不顾一切地扑向周庭柯，极尽纠缠，索取。 原本我是主动的，可很快的，我就被周庭柯反扑了，一厘厘侵占我，覆盖我，火焰呈燎原之势，一股脑的扩张，燃烧，我浑身颤栗，如同过电一般。 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我只朦胧记得，周庭柯在我耳边，低低地呼唤：“洛洛，老婆，别走……” 走？走去哪儿？我人都快被他榨干了，还能往哪儿走？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我只隐约记得，最后一次，天光都亮了，我闭上眼睛，餍足睡去。 鼻端，依旧萦绕着阳光照在青草上那种清新又温暖的气息。 这或许是两年多以来，我睡得最安稳踏实的一觉，再次醒来，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屋子里一片华彩，到处都是明亮和温暖的感觉，我眯着眼睛，看光束中涌动的灰尘颗粒，就像是调皮爱动的小人儿在跳舞，有趣极了，我竟不自觉笑出了声。 一阵水声却打乱了这一片有趣，我立刻止住笑声，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发现那里居然是浴室的方向，里面水声还在继续，分明是有人在里面洗澡。 我的目光随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地摊上散落的大衣，鞋子，裤子，内衣……除了我自己的，还有男式的！ 我不在自己家里，我在酒店里。 而且我跟一个男人一起住进了这家酒店里！此刻，他正在里面洗澡。 昨晚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人是周庭柯！ 我昨晚都做了什么？ 所以昨晚那些事情不是我的错觉，我从家里出来以后，在出租车上遇到的是真的周庭柯，并且跟他呆了一整晚？ 我还主动扑了人家，还…… 不能继续往下想了，我的脸一片滚烫，被窝里的指尖狠狠掐上自己的大腿，嘶，好痛！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我昨晚兽性大发强占了周庭柯，现在，是周庭柯在浴室里面洗澡。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感受，羞臊，懊悔，尴尬…… 好在周庭柯还在浴室里洗澡，看不到我此刻的尴尬，可他总会出来的，我要怎么面对他，又要怎么解释昨晚对人家做的一切？ 三十六计说，走为上计。 我果断下了决定，十分钟以后，我套好了衣服，提着鞋子，蹑手蹑脚从酒店溜了出来。 一出房间门，我就套上鞋子狂奔，并且用自己没剩多少电的手机打了一辆车，成功在出了酒店大门以后坐上了车子，直接回家。 洗澡，换衣服，我收拾了两个小时，并且在脸上和脖子上都铺了一层粉底，这才勉强遮住那些斑斑点点的痕迹。 然而，我刚到公司，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林杳杳。 她客气地跟我打招呼：“音洛姐，你来啦？” 虽然语气很礼貌，可她带着怀疑的目光却在我脸上和脖子上扫了好几遍，似乎在搜查着什么。 如果是往常，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指出她不礼貌，可是今天，我心虚。 不为别的，因为我昨天晚上强行睡了人家林杳杳的男朋友。 以前没有心虚，是因为以往的每一次都是我被周庭柯强行占有，我是被动承受的，我对周庭柯有愤恨，我丝毫不觉得对林杳杳有什么亏欠。 可是昨天晚上，是我自己失了控，主动贴上了周庭柯…… 我甚至不敢直视林杳杳的眼睛，笑得有些不自然：“林经理在看什么？我脖子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没有，我是看到音洛姐你今天围的这条丝巾很漂亮，所以才多看了两眼。”林杳杳赶紧摆手，回答的语调有些着急。 她笑了起来，只是笑容跟平时的甜美有些不同，她还吞吞吐吐地问了一个问题：“对了音洛姐，你昨天晚上……没出什么事情吧？我看你这会儿才来公司，而且，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好。” 昨晚，昨晚当然出事了，出的还是大事。 可这种事情我怎么敢让林杳杳知道？ 我生怕她问出昨晚我和周庭柯的事情，于是我强装镇定地解释：“没有啊，我昨晚好好的，就是有点不胜酒力，睡得久了点，哦对了，谢谢你昨晚邀请我喝酒吃菜，你的手艺很不错。”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音洛姐要是喜欢我的手艺，下次我找机会专门烧给音洛姐吃。”林杳杳似乎是放心了，舒了一口气，笑容恢复了一贯的甜美。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专门就不必了，你回头专门烧给沈阿姨和周总吃吧。”我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着急想要结束这个让人精神紧绷的对话，“我今天的事情还很多，先去忙了。” 林杳杳还要专门给我烧饭吃，我心中的歉疚感就更深了。 昨晚我本来就不应该上去掺和人家的二人世界甜蜜晚餐的，我就不应该喝那杯酒，这样的话，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现在林杳杳对一切都毫不知情，还对我这么客气礼貌，我……更心虚了。 可等我走进办公室，喝了一杯咖啡慢慢静下来的时候，我却突然回想起刚才林杳杳那不自然的表情，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刚才林杳杳的表现，似乎比我还要心虚和慌乱…… 我慌乱是因为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她在心虚什么呢？ 她还心虚地询问我昨晚有没有出什么事情，就像是……她早就知道我可能会出事一样。 那她怎么知道我昨晚会出事呢？ 我握在手里的咖啡杯慢慢下移，咚的一声磕在办公桌上，我的脑子里有一道火光亮起，陡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那杯酒…… 昨晚的餐桌上，我担心林杳杳给我的酒杯放不好的东西，就趁着林杳杳和周庭柯不注意，跟周庭柯换了酒杯。 第361章 昨晚，跟周庭柯换过酒杯之后，我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他喝完没有异常之后，我还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林杳杳并没有要害我。 可是，我昨晚喝完酒的异常太多了。 在喝完那杯酒以后，我就觉得头有点晕，站起来的瞬间差点没有掌握平衡，当时我还以为是我喝得太猛了。 但仔细想想，我酒量又不是一杯倒，而且林杳杳那酒是一杯果酒，度数很低，我就算是喝猛了也不至于晕成那样。 而且昨晚确实不对劲。 我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要不然也不会家里药没了也没续，可我昨晚洗澡的时候就发病了，而且我当时就觉得身体里面似乎有一团火，烧得我极为难受。 包括昨晚主动扑周庭柯…… 我什么时候那样疯狂过？完全就是失控状态，可是从两年前我就学会了克制和清醒，从来不会放任自己失控，可我昨晚的表现，就像是被人下药了一样。 下药？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昨晚的表现，可不就像是被人下药了？还是那种让人冲动的药。 难怪林杳杳看到我会是那个反应，看的还是我的脖子，还吞吞吐吐地问我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看来，我被林杳杳给下药了。 她是真的不放过每一个害我的机会啊。 此刻，我只觉得后背发凉，一股难言的恐惧感，以后我不能再被绿茶的表象迷惑了，还是要谨慎小心，离林杳杳远一些，昨晚如果我遇到的是陌生人，如果我被人录了像上传了网络…… 后果不堪设想。 我还在后怕，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我立刻收回思绪，只见释东从外面走进来。 他一进来就关切地看着我：“音洛，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来上班，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昨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我只是昨晚在林经理家里喝了酒，不胜酒力，睡过头了。”我赶紧解释了一句，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怎么他也来问我昨晚发生了啥？ 这个感觉不太好，好像我昨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被人给公开了一样。 “只是睡过头了吗？我还以为，你昨晚出什么事情了，不在家里呢。”释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着随口说道。 他这随口的一句却让我的神经线瞬间紧绷：“释东，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他怎么知道我昨晚不在家里睡的？难道说他昨晚去我家了？ “是这样的，早上我看你没来，给你打电话有人接了，但是对方是个男声，而且只是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我担心你的安全，就跑去你家找你了。”许是我的反应有点大了，释东忙不迭地解释，“结果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再打电话也无人接听，我很担心你，却又怕打扰了你的休息，就在门口守了一会儿，后来文婷有事找我，我才回公司的。” 释东果然去我家找我了，早上的时候我人还在酒店，释东敲门当然没人接了。 我真庆幸，今天早上去我家敲门的人是释东而不是元天野，否则，我不在家的事实肯定会暴露的，因为元天野那个家伙做事特别的彻底，他如果当时敲不开门，是真的会找物业开我的门的。 还好元天野这几天都在他的工作室，没来公司，这些事情没有让他知道。 释东担心地看着我：“音洛，你昨晚真的没事啊？你的电话怎么会是一个男人接听的呢？” 释东讲到他给我打了很多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拿起手机查看电话记录了，果然发现我的电话记录里面有很多个释东的未接来电。 其中还有一个已经接通的电话记录，是在早上的八点多。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八点多我还睡得昏沉呢，这个电话肯定是周庭柯接的，可是周庭柯他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要接我的电话？ 这让我怎么跟释东解释？ “是吗？你拨通电话的时候居然是个男声接通的？不应该啊，我昨晚真的一个人在家休息，没有男人啊……”情急之下，我做出一副不解模样。 然后我又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我记得我早上是迷迷糊糊接了一个电话，好像也说了一句话，但是我当时太困了，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后面我好像以为对方是垃圾广告就把电话挂了，那个电话，不会就是释东你打来的吧？” 我又赶紧跟释东道歉：“抱歉释东，我当时太迷糊了，没有看手机屏幕，不知道那是你打来的电话……” 其实我找的这些借口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去。 毕竟，我的声音属于比较轻盈的女声，这样的声音怎么也跟男人的声音扯不上关系。 但我真的不想让昨晚的事情暴露，只能硬着头皮编谎言。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想过了，可能当时音洛没睡醒，喉咙干哑，所以声音听起来像是男人的声音，也可能是我当时太担忧了，听错了。”释东却相信了我的解释，他甚至帮我找到了更合理的借口，还看着我的眼睛笑着说道，“我和音洛是很好的朋友，音洛交男朋友的话肯定会告诉我的，对不对？” “那当然了！如果我交往男朋友，一定不会瞒着释东你的。”我立刻顺势作保证，然后道歉，“没想到我没接电话害得你这么担心，释东，抱歉啊。” “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之间互相关心是应该的，而且好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释东的笑容依旧那样温和。 那样温和的真挚的笑容，让我觉得温暖，也觉得安定。 虽然我的身边有林杳杳这样让人防不胜防总是对我下手的小人，但我也有像释东吴凌元天野这种关心我保护我的好朋友，我可以不必害怕…… 释东离开我办公室以后，我就专注地投入了工作。 直到傍晚时分，我接到了沈华兰的电话。 对于她的电话，我一点也不意外。 “洛洛！”我刚接通电话，沈华兰激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不是你给我的美容卡里充了一百万？” 第362章 我确实在章四夫人的绮丽美容院给沈华兰的卡里面充了一百万。 沈华兰这么清闲的人，是三天两头都要去美容院的，这件事情她很快会知道，所以我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打电话过来。 一百万不是小数目，即便沈华兰如今已经做了周夫人不缺钱，这一百万也足够让她高兴。 “洛洛，你对阿姨怎么这么好呢？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乖巧懂事，比那个只会扒在我们庭柯身上吸血的林杳杳好一千倍一万倍。”沈华兰不等我开口说话，就又主动提议，“可是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阿姨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你周末有空吗，阿姨带你吃饭逛街选选你想要的东西好不好？到时候你放心挑，阿姨全程买单！” “不用了阿姨，你不用谢我。”我赶紧截断沈华兰的话，解释道，“这钱虽然是我帮您充进卡里的，但我属于是借花献佛了，钱不是我的，是周总的，您要是想感谢，就感谢周总吧。” 我哪里会有一百万却给别人送人情？我的钱都用在囡囡身上了。就算我有一百万，也不可能给沈华兰送人情，我们早就没交情了。 这钱是周庭柯的。 没错，这一百万就是当初周庭柯给我的一百万。 是那天晚上他买我的一百万。 我不是卖身求钱的女人，这一百万我是不会收的，但我如果直接把钱还给周庭柯，他肯定不会轻易收回去，说不定还会跟我有一番纠缠，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们之间有经济纠纷，所以我以周庭柯的名义把钱给了沈华兰。 这也算是变相的把钱还给周庭柯了。 “什么？庭柯的钱？”电话那头，沈华兰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惊讶，然后急声追问，“庭柯的钱怎么会是你拿来给我充卡的？你又不是庭柯的秘书助理，这钱不会是庭柯给你的吧？洛洛，你跟阿姨讲讲，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顿了一下，立刻又做了决定：“算了，这事肯定不是小事，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洛洛，你快下班了吧，我这就去接你，咱们晚上一起吃饭，边吃边说。” 我怎么可能会跟沈华兰讲明这钱的缘由？ 我要主动说，钱是周庭柯睡了我一夜，给的酬金吗？ 打死我都不会说的，这个事情我要让周庭柯自己去解释。 于是我再次截断沈华兰的话：“阿姨，我晚上还有约，恐怕不能跟你约了，不过这个事情您直接问周总就好，他是最清楚的。” “那洛洛你就不能讲给我听吗？你和庭柯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阿姨讲讲好不好？”沈华兰急了，语调都有些变了。 我耐心又客气：“阿姨您还是问周总吧，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就先不跟阿姨说了，我先挂了。” 在我挂完电话以后，沈华兰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还是询问那件事。 我当做没看到，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她又拨过来电话，我依旧当成在忙没有接听。 后来沈华兰就没有什么动静了，我猜，她应该是拿着问题去询问周庭柯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不想跟周庭柯私下有纠缠，又想把钱还给他，用沈华兰的嘴巴传达这笔钱的下落，再合适不过。 我猜，周庭柯也不会跟沈华兰暴露这一百万的详情。 毕竟，他一直想要娶的是林杳杳，他要是在我这边再扯上关系，会耽误他娶林杳杳进门，而且这一百万已经充在沈华兰的美容卡上了，他总不能再从卡上抠出来，拿着钱来跟我纠缠。 成年人处理事情往往都是留有分寸和余地，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想，周庭柯应该明白我的态度了，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来纠缠我了。 果然，沈华兰的消息和电话停止以后，我的手机就安静了，周庭柯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这事完美解决了。 我的心安定下来，结束了最后一项工作后，窗外已经是天色渐暗，月上柳梢。 大家早就下班了，公司里安静一片，我不着急回家，静静站在窗边，看外面墨蓝色的静谧天空，还有楼下的车水马龙，以及不远处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我在心里默默许愿，等我完成了自己的计划以后，我就忘记所有的前事，带着姑姑姑父和囡囡去过安定平淡的生活。 就像这城市里的每一个匆忙赶向自己家的人一样，卸下一身的疲惫，奔赴自己的温暖小窝。 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自己的计划呢？ 什么时候才能查清楚奶奶被害的真相？ 什么时候才能报了两年前的仇？ 什么时候才能心中无压力地睡一个安稳觉？ 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也不需要等很久了，毕竟我现在又有了新的机会可以进入周家老宅的书房。 我摸出手机，打开了江茵和我的微信聊天页面，这才注意到，昨晚我发完那句我会算卦的玩笑话以后，江茵还连着给我发了几条消息，都是追问我真的会算卦吗，会算哪方面的。 这傻妞，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记得她还入了党，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现在开始对玄学这么感兴趣了？ 算算日子，马上又周末了，我跟江茵约定好看展的日子也快到了。 要跟江茵一起看展，肯定要提前准备好，休息好就是最必须的，这几天我要养好状态。 我收拾好了东西，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家休息。 办公室门外却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争吵声：“你说你昨晚回家睡了，那你脖子上这些吻痕是哪里来的？” “男人有需求我可以理解，我也说了我可以给，可是庭柯你为什么宁可找别人都不碰我，是不是我哪里不好，你说啊……” 我打开门的动作顿住了，尴尬地看着外面的两个人。 是周庭柯和林杳杳。 周庭柯一张俊脸阴沉，林杳杳满脸泪痕，委屈又破碎，正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伤心地质问着。 小情侣吵架了，为的好像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第363章 可是我出现得很不合时宜，明显是打断了两个人的交流。 林杳杳看到我的时候，神情有明显的慌乱，立刻止住了那带着哭腔的质问，手指却依旧紧紧抓着周庭柯的袖子不放。 而周庭柯看到我时，皱紧的眉头微微松开，目光先是迅速在我全身扫了一遍，最后落在我脸上，眼底带着一点关切。 关切？ 周庭柯怎么会关切我？ 昨天我兽性大发，强扑了人家，还把人家吃干抹净以后提裤子就走人了，现在还导致人家被女朋友质问怀疑，他现在怎么也应该是怨恨我的，怎么会用关切的眼神看我？ 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 我赶紧避开周庭柯的眼神，轻咳一声，背着自己的包就准备快速离开：“打扰了，你们继续。” 是得赶紧走，林杳杳质问周庭柯的是昨晚的事情，而昨晚，正是我扑倒了周庭柯，与他在酒店一夜厮磨，他脖子上那些痕迹也是我留下的，这会儿我要是再不赶紧走，火会烧到我身上的。 不是我不够义气留下周庭柯一个人受气，实在是现在也不是讲义气的时候，林杳杳如果知道了昨晚的真相，这事才是真正的麻烦。 然而，我的脚步才迈出去两步，却被身后的林杳杳一把叫住：“白经理。” “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我不得已站住了脚步，转头时却认真看着林杳杳。 这是一份保证，保证我绝对不会把周庭柯和林杳杳吵架的内容传出去。 但其实我听到了，听到林杳杳哭着问周庭柯，为什么宁可碰别人都不碰她。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惊讶的，上次我就无意间偷听到赵红梅和林杳杳的谈话，她们说周庭柯一直都没有碰林杳杳，甚至商量要用些特殊手段促成好事，当时我还在想，或许是周庭柯和林杳杳的感情进展还没到那一步，或许是林杳杳表现得太单纯，周庭柯不好造次。 可现在周庭柯已经对林杳杳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两个人的关系显然已经非常亲密稳定了，而且周庭柯这种表现冷淡禁欲实则索取无度的大反差，他每次都恨不得把我生吃了，又怎么可能放着林杳杳这样甜美可人的美人不碰？ 想不通…… 不想了，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尽可能让自己的面色平静，淡定地迎着林杳杳的目光。 “我不怕你把这些事情说出去，我不在意。”林杳杳眼睛微肿，就连鼻头也微微泛红，那双含着泪花的眼睛里，却闪动着深深的怀疑，“我只是觉得白经理你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心中一凛，指尖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整个人都绷紧。 林杳杳不会是怀疑到我和周庭柯了吧？ “今天我来公司的时候，文婷就跟我说了，早上释教授去你家敲门半天都没人开。”林杳杳深吸一口气，泪珠在眼眶里晃动，“你昨晚不在家里睡吧？那白经理去哪儿了，跟谁一起睡的？” 去哪儿了？本来要去医院的，结果去酒店了，还跟周庭柯睡在了一起。 我的目光转向周庭柯，只见周庭柯神情开始紧张，浓黑的眉头紧促，墨色的眸底是紧张和担忧。 看起来，他比我还要紧张我会一时失言，把昨晚的实情说出来。 是了，林杳杳一直都是周庭柯的心尖宠啊。 我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周庭柯一直没碰林杳杳的原因，以他在床上的狂野，那样柔弱的林杳杳，估计会承受不住吧？周庭柯这是心疼自己的心尖宠，怕她疼，怕她承受不住，所以才一直没舍得碰。 心突然被刺了一下，尖锐的疼，我微微扯起唇角，笑得平淡：“首先，我昨晚确实在家休息，这一点我下午就跟释教授讲清楚了，其次，即便我不在家休息，出去跟别人一起睡了，那也是我的私事，林经理，你这么咄咄逼人地追问我的私事，好像不合适吧？” “你，你昨晚真的在家休息？”林杳杳眼底猜疑不定。 我握紧手指，坚定点头：“是。” 我不怕被林杳杳拆穿，是因为我来公司之前，不仅用粉底给自己的脸和脖颈上的痕迹都做了遮掩，还穿了高领毛衣，同时在外面系了一条丝巾做掩饰，林杳杳看不出来的。 此时，周庭柯也开口说话了，他的眉间露出一些不满来：“杳杳，我们的事情可以单独处理，何苦扯上白经理？你这样质问白经理，是怀疑我昨晚跟她在一起吗？” “不是！”林杳杳突然急了，一把打断了周庭柯的话。 她刚才质问我的话语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可此刻周庭柯把话头给挑明了，她居然慌了。 她紧紧扯着周庭柯的袖子，极力辩解：“庭柯你不会跟我撒谎的，你昨晚说了回家睡肯定就是回家睡了，你脖子上这些痕迹也肯定是洗澡的时候太用力留下的，对不起庭柯，我不应该轻易疑心你，你对我那么好，不可能会找别人来伤我的心。” 也是奇怪，刚才抓着周庭柯哭着质问怀疑周庭柯有别人的是她，现在声称相信周庭柯并且主动替周庭柯找到合理借口的人也是她，我都搞不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了。 但是这事跟我没关系了，我既然撇干净了关系，就能走人了。 我转过身，快步离开，却还能听到身后林杳杳跟周庭柯道歉：“庭柯，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没有怀疑你找别人，只是昨晚你都那样了，我都那么主动了，你却始终不碰我，还把我一个人丢下走了，我多想了才会怀疑你喜欢的不是我……” 原来，昨晚林杳杳主动对周庭柯投怀送抱却被周庭柯拒绝了？难怪林杳杳会多想。 周庭柯也是个嘴巴严实的，心里明明是一片柔软，全是为林杳杳考虑的，怎么就不能跟林杳杳明确表达出来呢？ 只是，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些事情不对，但我又一时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此时，我又听到周庭柯打断了林杳杳的话，反问她：“昨晚你为什么坚持要跟我喝酒？你也不是容易醉的人，怎么一杯果酒就醉成了那样？你在我们的酒杯里，放了什么？” 第364章 周庭柯那个问题抛出来以后，林杳杳仿佛被问住了，哑口无言。 而我，也被周庭柯的那句问话惊得停住了脚步，竟觉得满身冰冷，浑身的血液凝固，脑海里爆出一团亮光，渐渐清晰了所有的思绪。 难怪我总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可我一直都没有想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而周庭柯的这句话点醒了我。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我在喝酒之前，就怀疑林杳杳在我的酒杯里下药，我趁着她去厨房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她酒杯里酒水的颜色，当时我就觉得她那杯酒的颜色明显比我那杯深一些。 为了防止自己中招，我还偷偷跟周庭柯换了酒杯，我当时想，林杳杳那么喜欢周庭柯，那么渴望嫁进周家，肯定不会下药暗害周庭柯，与周庭柯换酒杯是最稳妥的。 可我最后还是中招了。 我明明已经跟周庭柯换了酒杯，为什么还会中药？ 那就说明，林杳杳最先想要下药的对象，是周庭柯。 她给周庭柯下了让人冲动的药。 而从周庭柯的这句话中可以得出，昨天晚上，林杳杳不仅给周庭柯的酒杯里下了药，她给她自己的酒杯里也下了药，所以她后来才会“醉”，才会主动跟周庭柯投怀送抱。 我又想起昨晚林杳杳拿出那瓶酒时说的话，她当时说，周庭柯原本不肯让她喝酒，觉得两个人喝不完那瓶酒，但是我去了，三个人恰好能喝完。 原来林杳杳敲我的门坚持要请我上去品尝她的手艺，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让周庭柯答应开那瓶酒喝。 她昨天晚上的目的是跟周庭柯意乱情迷地成好事，没想到因为我的多心，阴差阳错的，最后她和周庭柯的好事没有成，反倒是我最后缠上了周庭柯在酒店里一夜颠乱。 世界如此荒诞…… 我捏紧了手指，深深呼吸，听到林杳杳慌乱的解释：“我怎么会给庭柯你下药？我是喝得太着急了才会醉！而且庭柯，你不是一直都很正常吗？我有没有下药，你肯定能感觉出来的啊……庭柯，你不相信我了是不是？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一直都很清楚啊，你不是也说，我是最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吗，为什么又这样误会我？” 她先是慌乱，然后就难过地哭了起来。 不得不说，林杳杳的声音很好听，哭起来就像是黄莺夜啼，我听了都会不忍心。 何况是周庭柯。 果然，我又听到了周庭柯低低的一声叹息，接着就是温柔的安抚：“好了，别哭了。” 看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帐里埋英雄，周庭柯就算是猜到了真相，也不会忍心责怪林杳杳。 “庭柯你真的冤枉我了，我承认我很喜欢庭柯你，也很想把自己全部都献给你，可是我根本就不会对庭柯你用那样卑鄙的手段，我真的不会。”林杳杳还是哭得很伤心。 我却听不下去了，再好听的哭声终究也是哭声，听多了容易丧气。 我压下心头的情绪翻涌，缓缓松开蜷住的手指，慢慢地走开。 远远的，我却听到周庭柯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我也没有给你定罪，你怎么就哭成这样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要老是哭哭啼啼，走吧。” “我不哭了，庭柯，你别生气。”林杳杳似乎是慌了，哭声戛然而止，还有些讨好地，“庭柯，刚才你不是接到阿姨的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吗？我陪你去好不好？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都想她了。” “你就别去了，回家自己吃吧，她见了你又要不开心。”周庭柯的语气算得上冷淡了。 这倒是让人意外，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庭柯对林杳杳露出不悦。 但我很快就想通了，纵然林杳杳把这一关给糊弄过去了，可以周庭柯的脑子，怎么可能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他就算是宠爱林杳杳，不再深究此事，可心里肯定还生气呢，这个时候对林杳杳说话冷淡一点也是正常的。 可他的冷淡，也只是小惩大诫，并不舍得因此跟林杳杳分手的。 不过这些都是人家小情侣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公司。 驾驶着车子行驶在车流之中，我接到了尤赫的电话。 昨晚给他发消息他就一直没有恢复，如今终于给我回电话了，我激动的差点掉了手机，按下接听键，便迫不及待地追问：“尤赫，怎么这会儿才给我回消息，你吓到我了，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的安全！” 是的，我担心林有德伤害姑姑姑父和囡囡，也同样担心尤赫的安全。 虽然我们只认识两年，但他是在我人生最低谷期来到我身边，鼓励我拉着我走出低谷的朋友，也是我如今的战友和家人，我同样珍惜他。 “放心，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昨晚是出去了，手机没电没有看到消息，刚刚才充上电就赶紧给你回电话了。”尤赫笑得开心，然后话锋一转，“洛洛，我给你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我习惯了先听最糟糕的消息。 “还是先听好消息吧。”尤赫犹豫了一下，修改了我的选择，“我确认了，跟踪焦叔的人就是林有德本人，而且我也确认了，他的目标不是囡囡。” “果然是林有德！”我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个消息听起来不坏，却不能让我安心。 我急声追问：“那他的目标是谁？” “说来奇怪，他好像是冲着白姨去的。”电话那头，尤赫的声音严肃凝重，“我今天故意让焦叔带着白姨和囡囡出了疗养院，然后让焦叔带着囡囡去另外一条街买小吃，而白姨一个人去给囡囡选手套，结果他全程尾随的都是白姨。” “林有德跟着姑姑做什么？姑姑此前跟他没有半点交集！”这个结果是我没有想到的，“他对姑姑做了什么？” 林有德为什么要跟着姑姑？难道他为了替林杳杳解恨，要对我身边的亲人动手，而姑姑看起来柔弱，所以他要先对姑姑下手？ 第365章 我担心囡囡的安全，也很担心姑姑的安全，姑姑心思细腻谨慎，但她说到底还是个女人，而且身形瘦弱，林有德如果对她下手，不是什么难事。 一时间，我的心慌乱一片，踩错了刹车，后面响起一片不满的鸣笛声。 “洛洛，你别着急，要注意行车安全。”尤赫似乎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赶紧提醒我，并且安抚我，“你也不要紧张，我跟踪了林有德一路，发现他只是一直在观察白姨，没有对白姨做什么。” “现在没做，不代表以后不会做，尤赫，我还是觉得这事很危险，这个林有德他会伤害我的家人吗？”我甚至没有办法专心开车了，直接把车子停到了路边，压制不住语气里的急切与慌乱。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又是林杳杳下药，又是林有德跟踪。 一件一件都防不胜防，我不怕明刀明枪，但是我害怕暗箭。 “尤赫，林家人个个都心狠手辣，赵红梅的狠辣是明露出来的，林杳杳的阴狠是藏在骨子里的，那她的父亲林有德肯定比她更加懂得暗处伤人，他即便这一次没有做，也总有一天对姑姑下手，这事不能掉以轻心。”我在抖，手指和声音都在颤抖，“还是换个地方吧，给姑姑囡囡换个地方，姑父的工作也不要做了，远离这家人，也远离这些事……” 我真的害怕，我可以被林杳杳从楼梯上推下去扭伤脖子，但我的亲人朋友们不可以。 林杳杳还是太嫩了，上次对我出手前后还是没有思虑周全，没能要得了我的命，但林有德绝对是一匹出手就要人命的老狼，他万一…… 我不敢往下想了，我只想快点让姑姑他们远离这场纠纷。 “洛洛，你先不要慌，先听我说，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了林有德的目标，那我们尽力保护好白姨就是了，就算是要转移，也不能急于这一时，对不对？”尤赫在电话那头努力劝我，“而且我觉得林有德应该不会伤害白姨，我拍到了他的照片，他看白姨的时候，眼神不一样，像是以前就认识白姨。” 我的情绪却已经爆发了，因为恐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可是我着急……” 就在此时，我的车窗居然被人敲响了，我心中一惊，立刻止住了正翻腾的情绪，然后迅速挂断了与尤赫的电话，我和尤赫的联系不能被外人发现。 我第一反应是我可能被交警查了。 然而，当我看清楚车窗外那张熟悉的脸时，目光凝住了。 不是交警，是章四夫人。 几天未见，她美丽依旧，昏黄的路灯光从她斜上方照下来，把她柔软的发，丝绸的披肩，以及优雅的旗袍都照得朦胧，给她整个人都笼上一层温柔的光，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满是关切和担忧的眼睛。 温柔又亲切。 我打开车门，她急声追问：“洛洛，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路边，我刚远远看着就觉得像你的车子……” “夫人。”也不知为何，一看到她，我刚刚还努力支撑的坚强，一下子绷不住了。 我的鼻子先绷不住发酸，眼泪接着止不住地往外涌，章四夫人不再问了，她果断出手，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一只柔软的手掌在我头顶轻轻地揉，另外一只手则在我后背徐徐地拍。 我惶恐不安担惊受怕的一颗心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港口，撑了太久的疲倦也在这一刻找到了安全的栖息地，我不自觉地抱紧了章四夫人，觉得她的怀抱，这样温暖安全，就像是回到了奶奶身边，让我能够更加安心地释放自己。 京港冬日空气很冷，可这一刻，我觉得我拥抱了这个冬天的太阳。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情绪才获得了一点安定，我也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章四夫人：“抱歉夫人，我失态了，还让您在冷风中吹了这么久，冻到您了吧？请您快进来坐。” “冷倒是不冷的，我穿得极暖和，但确实被你吓了一跳。”章四夫人在我副驾驶的位置坐下，手还紧紧拉着我的，有些急切地问道，“洛洛，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跟小野吵架了，还是工作上被同事排挤了，还是周庭柯让你不开心了？” “都不是……”我知道章四夫人关心我，不想让她担心，就急着摇头，但我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顿时愣住，“啊？夫人怎么知道周总？” 其实我想问的是，章四夫人怎么知道我和周庭柯的关系，确切点说，是以前的关系。 “洛洛的事情，我都知道。”章四夫人却勾起唇角，笑得神秘。 如果换一个人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恐惧，因为这说明对方暗中打探了我很多信息，可这话从章四夫人口中说出来，我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这是她关注我的表现。 她是因为喜欢我才会这样关注我的。 她又关切地问我：“所以，是因为周庭柯，洛洛才会这么难过的？” “不是他，我和他现在就是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的关系，而且物语项目现在越来越顺利，他不会找我麻烦的。”我赶紧摇头撇清我和周庭柯的关系，然后看着面前满脸关切的章四夫人，心中一动，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突然想奶奶了，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我确实想念奶奶，每天都会想，尤其是在见到章四夫人以后，就会更加思念奶奶。 章四夫人给我的感觉，跟奶奶给的感觉太像了，都是那样的温暖和安定。 “原来洛洛是想家了。”章四夫人终于笑了，她紧紧握着的手，语气轻柔又诚恳，“洛洛，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就把章家当成自己家吧，把我当成你的亲人，想家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回家吃饭，好不好？” 我一下子愣住了，定定看着面前笑得和煦亲切的章四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366章 我和章四夫人是很有缘，初次相见便觉得彼此眼熟亲切，再相见就觉得关系亲密，她送我美容卡，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都送我，我知道她喜欢我关心我，也觉得她身上有种让我安心的感觉和力量，她让我觉得温暖和安定。 我的心里，也开始有点把她定位在奶奶那样的身份和关系上，隐约觉得她像是我的家人。 可我心里也有数，她是豪门富太太，我是出身乡野的山村姑娘，我们顶多能够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没可能成为家人。 但我没有想到，她居然直接就提出来，让我把她当亲人，让我把章家当成自己家。 原来我们，竟然有一样的感受。 回家吃饭。 这是奶奶常常跟我说的话，在京港上学的时候，每次奶奶给我通电话，都会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老一辈的人内敛不爱直接表达情感，一句回家吃饭就代表了她对我的想念。 现在，章四夫人也对我说了这样的话，她让我想家的时候就跟她打电话，她带我回家吃饭。 一股难言的感动再次涌上心头，我的眼眶一热，视线再次模糊。 “怎么了洛洛，你怎么又哭了？”章四夫人看着我的表情却又变得紧张起来，还很是急切地解释，“是我太唐突了是不是？抱歉啊，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就想带你回家吃饭，但是洛洛你拒绝我也没关系的，不，不要哭……你一哭，我的心就疼。” 她似乎以为我要拒绝她，还以为她的提议冒犯到了我，看起来慌了，就连解释也语无伦次。 我却用力摇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是，夫人这么看得起我，把我当成亲人，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唐突，我是高兴得流泪的。” 我刚哭过，鼻音很重，声音还有些哽咽，可我的心，就像是开了一地明媚的春花，灿烂极了。 章四夫人紧蹙的眉头就松开了，眼底露出了欣喜的光：“傻孩子，这有什么看不看得起的，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有缘，我原本还担心你看不上我呢，你这样风华正茂又如此有才华……” “我怎么会看不上夫人，夫人这么美好。”我又哭又笑，说话的时候因为太急切，鼻孔一收，居然吹了一个鼻涕泡出来。 我的话语戛然而止，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我和章四夫人四目对视，然后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她低头从包里取出纸巾，一边笑，一边帮我擦鼻子，眼神是温柔的也是宠溺的：“这孩子，可不能哭了，马上哭感冒了。” 这种感觉更让人开心了，我任由她帮我，看着她宠溺的动作和眼神，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如果我的母亲是章四夫人这样的，就好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我的车窗就再次被人敲响了。 我和章四夫人同时朝窗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外面，恭敬躬身请示：“夫人，老爷让我过来问您，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吗？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咱们该走了。” 我闻言一惊，目光从车窗看出去，看到了马路的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后车厢的车窗开了一半，露出章老爷不太高兴的一张脸。 我这才意识到，我今天巧合遇到章四夫人以后，就拉着人家在车子里说话，而且我们聊的话题全是围绕我的，我甚至没有问她是怎么看到我的，方不方便在我这里久留，会不会耽误了人家的事情。 没想到章四夫人是跟章老爷一起出行的，而且章老爷已经在那边等了她十五分钟了。 我的心一下子慌乱和歉疚起来：“夫人，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耽误您的时间了，我，我跟您一起过去跟章老爷解释一下道个歉好不好？” 章老爷对我的观感似乎没有那么好，初见我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后来看我的眼神里还带着警觉和戒备。 他能答应停车让章四夫人过来查看我的情况，已经算是难得了，现在我又拉着章四夫人陪了我这么久，章老爷肯定不开心，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过去表达一下歉意。 章四夫人却朝我摇头，手指在我脸上摸了摸，依旧笑得温柔：“这有什么耽误的，我喜欢洛洛，就是想看她，谁也不能说什么，他也不能说我什么，不然我以后就不许他去我的院子。” 她又摸了摸我的头发，眼底露出了一点遗憾：“其实我还想带着洛洛回家，我想亲手给洛洛做顿饭吃，但是实在不巧，今晚我们是要去老太太那边吃饭的，不方便带着洛洛……” “夫人，您的心意我收下了。”我的心已经不能用感动来形容了，我没想到章四夫人这样看重我在意我，我握着她的手，认真道，“夫人是长辈，我是晚辈，而且夫人已经请我好几次了，下次有机会，我请夫人尝尝我的手艺。”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确实想回报章四夫人，她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真的吗，洛洛还会做饭？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我去看你，你给我做饭吃好不好？”章四夫人的眼睛里都是惊喜的光。 “好啊，夫人回头跟我定时间就好，我一定提前准备，给夫人好好展露一下自己的厨艺。”我连连点头，不好让章老爷在那边久等，就赶紧结束了我们的谈话。 我本来想送章四夫人过去的，可章四夫人怎么也不许，她说我刚刚哭过身上出了汗，车外面又吹着冷风，这会儿出去会感冒的。 我只能在车厢里目送她离开，看着她上了那辆林肯，看着章老爷的脸色从不高兴变成略有缓和，看着他们的车子离去，直到再也看不清楚，我才收回目光，整理好情绪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赶去。 我停好车，通过电梯到了自己的楼层，刚刚走出电梯，就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门口。 似乎在等我。 那身影高大笔挺，再熟悉不过。 是周庭柯。 第367章 看到周庭柯身影的一瞬间，我的心中咯噔一声响。 是债躲不过，昨晚强扑人家，吃干抹净，今早趁人洗澡的时候提上裤子溜号的债主，到底还是找上门了。 只是他这个找上门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明明下班的时候我还在公司遇到他跟林杳杳，听到林杳杳提及他晚上会去跟沈华兰吃饭，那么按照这个时间推算，这会儿周庭柯应该还在跟沈华兰一起吃饭啊，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而且，林杳杳就在我家楼上，周庭柯就这么大喇喇地在我们家门口站着，不怕被林杳杳看到误会吗？ 好吧，他不怕我怕。 “周总怎么来了，找我是项目出什么问题了吗？”我快步走过去，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气疏离。 我走过去的时候，周庭柯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他掐灭了手上的烟，微微低头看我，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语气也闷闷的，带着不满：“不是。” 我却无视了他的这句回答，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快速开门：“真是不好意思啊周总，现在是下班时间了，公事咱们明天去公司谈好吧？” “我说了，不是公事。”周庭柯的眉头蹙了起来。 我却再一次无视了他的话，就在此时房门也打开了，我立刻闪身进门，然后快速关门：“那就这样说，周总，咱们明天公司见……哎！” 可我高估了自己的反应速度，同时低估了周庭柯的反应速度。 周庭柯只是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我的房门就关不上了。 他向前一步，高大结实的身躯卡在门缝里，我的房门就被推得更开了。 月光清寒，他背着光，漆黑的眸子幽深一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压迫感和侵略感都极强，我一下子败下阵来，松开了刚才还在拼命关房门的手。 罢了，就知道债是逃不过的，谁让我欠了人家的？ 周庭柯挤开门走了进来，并且随手关上了门，打开了灯。 屋子里一片明亮，我更加没有办法直视他那双幽深的眸，只能装作去给他倒水，低着头装作随意地问道：“周总晚上不是陪家里人去吃饭了吗，怎么来我这里了？” “白音洛，你跟我装糊涂？”周庭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在我沙发上大喇喇坐下，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看来，我真的惹到人家了。 不过也是，昨晚我就算是中了药才会缠上他强扑了他，还揪着人家一夜颠乱，可我今天早上招呼都不跟人打一声就提上裤子走人的举动，确实有点不靠谱。 周大总裁估计是觉得自己被我白嫖了，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但我其实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实在是太羞愧了，无法面对他才会偷偷溜走。 而且我事后确实也想了要怎么补偿人家，只是还没有想好价位…… 人家生气，主动找上门来要债，也在情理之中。 “咳咳，周总，您先喝口水消消气，等我慢慢跟您解释。”我赶紧把一杯水放在了周庭柯面前，轻咳一声，斟酌着用词，“是这样的，昨晚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要占您便宜的，您这么睿智，肯定当时就看出来了，我当时的脑子是不清醒的，一切都是无心的，当然了我占了您便宜这事确实是事实，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不会否认的，我会想办法补偿您的。” “你说什么？”周庭柯刚刚喝了一口水，却又似乎被我的话给惊到，一下子呛到，连着咳嗽了两声，一张俊美的脸微微涨红，诧异地看着我。 我也知道我说的话确实是有些惊人，但事情要解决，就不要怕讲出来。 于是我继续说道：“我没有去过金帝斯这种场所，不知道现在的行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才没有想好到底补偿给周总多少钱才对……” “你拿我跟那群男模比？”周庭柯的眼睛瞪圆了，脸色更加不好了，那眼神几乎要吃了我。 我陡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纠正：“没没没，我怎么可能把周总当成嘎嘎？我只是打了一个比方，不是，我只是……周总，您看一百万这个数字怎么样？” 老祖宗有云，言多必失，老祖宗不骗我，我现在已经验证这个道理了，话说得多就错得多，干脆不说了，直接谈结果吧。 一百万有点肉疼，但是……罢了，谁让我昨晚兽性大发了呢？ 可是我心里有点委屈，我兽性大发也不是发自自愿，都怪林杳杳，居然给周庭柯下药…… 算了算了，都怪命运！ 我心里正在乱七八糟地想，压根没有注意到周庭柯的脸越来越黑了。 “所以白音洛，你真的把我当男模？给我母亲那一百万，就是给我昨晚的酬金？”周庭柯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那张俊脸阴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墨色的浪潮。 “啊？”我愣了一下。 这一百万我还没付呢。 我很快又反应过来，周庭柯搞错情况了：“不是，周总，你搞错了，我给沈阿姨的那一百万不是你昨晚的辛苦费，你昨晚的辛苦费，我准备联系曾智要个银行账号，给你打过去呢……” “辛苦费！”周庭柯似乎又被我的话刺激到了，他呼的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突然朝我走过来。 我看他那样的气势汹汹，仿佛要吃了我，便下意识地向后退：“怎么了周总，您是觉得一百万这个数字太小了是不是？也是，是我思虑不周，周总身价这么高，一晚上一百万确实有点少了，但是我现在囊中羞涩，暂时没有更多，要不，我先付一百万，剩下的回头再谈，行不行……” 先前周庭柯给我的一百万我还给沈华兰了，现在我能拿出的一百万，还是先前周老太太给我的一百万。 我当初拿钱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这一百万在我手里才暖了半个月不到就又要还回去了…… 然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庭柯就突然扣住了我的腰，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将我裹在怀中。 他低头，那双墨色的眸子里还燃烧着汹汹火焰：“你确定要付辛苦费？” 第368章 我没想到周庭柯的气性这么大，我还在跟他谈具体给多少数字的事情，他就控制不住情绪，过来对我动手了。 还用那样凶狠的目光瞪着我，质问我是不是真的要给辛苦费。 把我吓得都结巴了：“辛苦费，辛苦费是一定会给的，不过周，周总您先别激动，具体数字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您对我肯定也有一定的了解，赖账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你还要给辛苦费！”不料，我的解释似乎并不能安抚周庭柯的情绪，反而让他更加激动了。 他搂着我腰的手臂用力收紧，眼底的火焰似乎要烧到我脸上了，急促的带着热气的呼吸扑在我耳边，把我的心带乱了。 我心里纳闷，周庭柯这是什么意思呢？我都答应给辛苦费了，还提出价位还有的商量，他怎么更生气了？ 听他的话音，难道……他不想要我给辛苦费？ 可他巴巴地跑到我家门口等着我，为的不就是跟我要债吗？ 不等我想明白，周庭柯又说话了：“好啊，既然你要给辛苦费，那这个辛苦费我要自己定。” “好，你定。”我咬咬牙，一口应下。 其实一百万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但一百万一晚的价位对于周庭柯来说，确实有点低了，算了，割肉就割肉吧。 然而，我这句话刚说完，面前的周庭柯突然低下头来，霸道地，不由分说地，攫住了我的唇。 淡淡的烟草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一起将我包裹，我毫无防备，瞪大了眼睛，看到他骤然放大的脸，高挺的鼻梁，以及细密的铺在脸上的睫毛，感受着他越发急切的呼吸，被动地承受他强势的索取无度的吻。 我的脑袋里混沌一片，浑浑噩噩，忘记了反抗和挣扎，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才所说的他来定辛苦费是什么意思。 他不要钱。 他要用别的方式。 可是…… “不，不行！”我终于反应过来，脑袋向后仰去，扯开这个胶着的吻，身体也努力挣扎，“周庭柯，放开我。” 我懂周庭柯的意思了，他要用我的身体来替代昨晚的辛苦费。 可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方式，我早就想好了要跟他界限分明再无瓜葛，可是我们却一直机缘巧合各种纠缠，就像是掉进了蜘蛛网，丝网越缠越多，越缠越紧。 不能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了，会永远也扯不清断不掉！ 会牵拉着我的心，不可控制！ “周总，我很抱歉昨晚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还给你惹来了麻烦，害你被女朋友质问。”我喘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一些，认真解释，“我表示深深的歉意，并且愿意弥补我给周总带来的所有损失，但是，这种方式不行。我待会儿就会跟曾智联系，把一百万打进你的私人账户，请您……” “白音洛，我在你眼里，永远都只是个工具人吗？”面前，周庭柯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我一怔，抬头看去，那双原本燃烧着的墨眸中，此刻居然透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是难过，伤心，失落，痛苦，还有深深的破碎感，似乎我做了让他十分受伤的事情。 这一瞬间，我的心似乎被什么击中，下意识想要抱紧他，安抚他，就像过去我们一起互相慰藉的那段日子一样，给他温暖和肯定。 可我伸出的手很快就顿在半空，然后被我果断地收了回来。 我和周庭柯早就不是从前的关系了，我们现在只是投资人和项目责任人的工作关系，我没有资格拥抱他安慰他。 有资格拥抱他安慰他的，是林杳杳。 何况我也并没有做让他十分受伤的事情，是不小心用了他一夜，但我也愿意出钱补偿啊。 “周总是我的投资人，我一直都是很尊重您的，从来没有把您当成工具人，周总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克制着自己胸口波涛汹涌的情绪，继续保持认真诚恳的态度。 “投资人！只是投资人吗？”周庭柯的眼睛却有些红了，他看着我，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盈动。 我说不话来了。 其实我想说，不是周总您一直强调我们的关系是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的关系吗？怎么这会儿又这样质问我。 可我说不出来，我的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涩，酸，苦。 除了这个关系，我们还能有什么关系？ 舔狗和男神的关系吗？ 空气变得凝重，今夜京港的风明明很大，可我的屋子里，此刻却一阵沉沉的闷。 闷得人快要喘不过气了。 “周总，您别生气，那笔钱……”我试着打破这一片沉闷。 我面前的周庭柯却在此时突然动了，他松开了我的腰身，突然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时，他又突然站住脚步，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我，开口打断了我的话：“白经理的账确实很会算账，每一笔都算得很清楚。” 我愣住，又听到他说：“如果今晚不是我母亲告诉我，我还不知道，白经理把你我之间的账算得那么清楚。” 我听明白了，原来他是今晚跟沈华兰吃饭的时候，才知道我给沈华兰美容卡上充一百万的事情。 这件事是我想告诉他我的态度。 “周总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生气，那我可以解释原因。”我咬住唇瓣，“我不是卖身女！不赚卖身钱！” “那不是卖身钱！”周庭柯今天特别喜欢抢我的话头，他在此时转身，那双墨眸盯着我，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伤感，“元天野送你五十万一匹的马，你都能不客气地收下，我给你的东西，不管是钱还是感冒药，你都坚决不收，白音洛，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吗？” “……什么？”周庭柯把我搞懵了。 我的脑袋转不动了，我觉得我听不懂周庭柯的话了。 可周庭柯再也不肯多说了，他突然转身，推开我的房门，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只留我站在原地，再次混乱一片。 第369章 周庭柯他怎么了？ 他那么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他来找我好像不是要昨晚的债的，而是来质问我为沈华兰美容卡充钱的事情的。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我的预料，我之所以会通过沈华兰来还那一百万，为的就是在表达自己态度的同时免去了与周庭柯的撕扯，成年人之间的心领神会。 可我哪里想得到，我这个方式，不仅没有免去与周庭柯的撕扯，反而让周庭柯的反应如此激烈。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生气，还说了那样的话。 明明他就是把我当成了卖身花钱的女人，故意用一百万羞辱我，可他为什么现在又说不是卖身钱？ 他还愤怒又委屈地质问我，为什么愿意接受元天野给的礼物，却不能接受他的礼物。 他到底怎么了？这个症状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吃醋？ “不可能！”这个猜想刚刚冒出来，我就下意识出声掐断。 没可能的，周庭柯怎么会吃我的醋？他为什么要吃醋？他要吃也是吃林杳杳的醋，不可能吃我的醋。 我不能把这些表象当成真的。 我不会搞错我在周庭柯心里的位置，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曾经的前任，即便自己现在不想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否则他就会没面子。 他对我只有占有欲，没有感情，那所谓的愤怒和委屈，只是可笑的大男子主义作祟，不是因为感情。 门没关紧，有风吹进来，很冷，空气里的沉闷早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萧条。 我走过去关上房门，堵住了寒风的来源，却堵不住心口冒着寒意的洞…… 我心情不好，又不想吃饭了，而且觉得很累，身体和心理都好累。 然而，我刚准备洗澡和休息，一阵敲门声却又响起。 又是谁来了？ 我打开门，意外地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黄色工服的外卖员：“白小姐，您的外卖到了。” “外卖？”我不记得自己点了外卖。 “是啊，是海鲜粥。”外卖员礼貌地把一只袋子递给我，外面的包装袋上印着如轩两个字。 是我和释东曾经去过的那家出了名的粥店，我们曾经在那里吃了早餐，那家店的味道相当不错，现如今已经是我们公司加班的专用外卖店了。 只是，我真的没有点外卖。 这外卖是谁给我点的？ 难道，是释东？ 可是释东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饭，又怎么会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给我点外卖呢？ 我心头正在疑惑，手机却响了一声，是章四夫人发来的消息：“洛洛，你收到外卖了吧？我担心你这孩子心情不好不肯好好吃饭，就跟阿远要了你的具体地址，给你送了一份粥，你胃不好，不能饿肚子，知道吗？” 居然是章四夫人给我点的外卖。 我的心砰的一声响，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来。 是温暖的，安定的，感动的，以及深深被爱和被包裹的感觉。 她在与我相对而驶的马路上能一眼认出我的车子，不顾章老爷的不满停车下来安慰我，还不放心我的胃，担心我不好好吃饭，特意点了粥让我吃。 我打开袋子，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一袋，生滚牛肉粥，黑松露鲜菌水饺，金牌蚝仔烙，原味灌汤包，四色虾饺，丝绒菠菜抹茶糕…… 我的心底又是一阵滚烫的感动，我记得这些东西，这些都是上次我和释东一起吃饭时点的东西，当时章四夫人在我们的包间里稍稍坐了一会儿跟我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她居然把桌子上我们点的饭菜都记住了，这一次全部都点了给我送来。 这样的温柔，又这样的细致，真的好像我的家人。 我再一次在心中感慨：谁要是能做章四夫人的孩子，可真是太幸福了，真羡慕章庭远，我要是也有这样的一位母亲，就太好了。 难怪章庭远会是那样天真活泼又底气十足的性格，爱可以滋养人，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那样自信和勇敢。 其实我也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我被奶奶和姑姑深深爱着，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也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 ……也不知道，母爱是不是就像章四夫人这样的温柔细致呢？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的情绪也大起大落，可我在吃饱以后，又恢复了那种充实的幸福感。 晚上，我做梦了，梦里面回到了孩童时候，却是完全陌生的记忆。 我原本坐在一辆装饰豪华的车子里，还坐在一个温暖的带着甜香味的怀抱里，一只温柔白皙的手掌在我头顶温柔地抚摸着，女人低低地笑着叫我：“乖乖。” 可很快梦境里就换了一个场景，我身上的衣服脏兮兮黑乎乎，又冷又饿地缩在一个巷口的角落里，却又被一只流浪狗追赶，吓得惊慌失措地奔跑，然后一转头就撞上了一个男人的腿。 他低头看我，然后一把将我抱在怀中，帮我驱散了凶狠的流浪狗，又买了一只肉包子给我吃。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委屈又伤心，泪水朦胧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就在此时，闹钟的声音响起，把我从梦境中扯了出来。 我睁开眼睛，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努力回想睡梦中所有人的脸。 遗憾的是，梦中所有人的脸我都回想不起来，全都是模糊的，我只记得那只流浪狗是斑点狗，脏兮兮臭烘烘…… 奇怪，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我孩童时期一直都是跟着奶奶长大的，从来没有坐过豪华的车子，也从来没有被男人抱起来喂肉包子吃，倒是跟着奶奶捡破烂的时候，被流浪狗追过，也很巧，那只流浪狗也是斑点狗。 或许，我是想奶奶了才会做这样的梦，也或许，章四夫人昨天给我的温暖让我开始渴望母爱，所以才会做这样奇奇怪怪的梦。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自己，能得到章四夫人给的温暖已经很幸福了，我怎么还能再奢求更多呢？ 我坐起身来，准备去卫生间，就在此时，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我打开一看，是尤赫来的消息。 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第370章 在点开尤赫发来的那张照片的时候，我的手指就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的身体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恐惧，慌乱。 照片上，是穿着黑色棉服带着帽子和围巾正在跟踪姑姑的林有德，尤赫的人像拍得很细致也很清晰，我能够清晰地看到林有德露在围巾帽子外面的脸，以及他的眼神。 他是林杳杳的父亲，眼睛形状却跟林杳杳并不像，林杳杳生了一双圆圆的杏眼，林有德的眼睛却是细长的有点像是狐狸的眼神，一看就是精明和狡黠的。 而此刻，他的眼睛正紧盯着前方，分明是在跟踪姑姑，他的眼神…… 当我细看到林有德的眼神时，我却愣住了。 林有德的眼神不是我想象中的阴狠毒辣，倒像是带着一点哀伤和遗憾。 这种眼神出现在这个人的眼睛里并不让人奇怪，但奇怪的是，他此时的样子分明是在跟踪姑姑，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像是阴暗跟踪一个敌人，倒像是见到了一个故人。 还明显是有故事的故人。 就在此时，尤赫又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来。 “洛洛，你看看这张照片，这就是我昨天拍到的照片，你仔细看林有德的眼神，是不是像是认识白姨的样子？而且我当时在现场，全程都盯着他，我看得更加清楚，他完全不像是要伤害白姨的样子，更像是只想看看白姨，而且白姨偶尔转头，他还要躲开，像是怕白姨看到他的脸认出他这个人来。” 照片上我看到的讯息，以及尤赫传达的消息，让我的精神稍稍放松下来。 我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其实我也觉得，林有德好像是之前就认识姑姑似的，那你有没有问姑姑认不认识林有德？” “我是想要问的，但是……”电话那头，尤赫的声音有些犹豫，“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 “合适的机会？”我很不解。 “对。”尤赫突然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的，“洛洛，你，你有没有觉得林有德看白姨的那个眼神不对劲？” “我看到了啊，林有德应该是姑姑以前认识的人，他……”话说了一半，我陡然惊醒，停住了话头。 我也突然明白了尤赫吞吞吐吐的原因，以及他说的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的原因。 林有德看姑姑的眼神确实不对劲，这个不对劲可以解释成以前认识的朋友，也可以解释成……别的关系。 “对啊，所以这种事情我总不能当着焦叔的面问白姨吧？万一呢？万一让焦叔不开心了，或者惹得他们两口子产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尤赫继续解释，“而且这个事情要问就得问清楚，所以我想单独抽个时间好好问问白姨，然后定下后续的计划。” “尤赫，你的担心很有道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回头单独问姑姑。”我想了想，又道，“或者我回头单独问姑姑吧，我问更合适。” “好。”尤赫答应了，又问我，“洛洛，那你现在有没有放心一点？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断了吗，我觉得白姨他们暂时都是没有危险的。” “嗯，我相信了。”我看了看时间，今天已经是周六了，“我想今天去疗养院看看姑姑和囡囡她们。” 反正我和江茵约的是明天，今天周六，我刚好可以去看看姑姑和囡囡。 不料，我的计划刚说出来，就又被尤赫给劝阻了：“可是洛洛你上周刚去看过囡囡，而且在那边遇到了周庭柯，这周末又去，太频繁了，现在很多双眼睛还盯着我们，我们还是要注意些，你说呢？” “好，那就听你的，我下周再去看他们。”我沉默了一下，同意了他的建议。 上周刚去过，这周又去，确实有点频繁了，更重要的是尤赫提到了周庭柯。 虽然我现在知道跟踪姑姑和囡囡的是林有德，我也可以确定林有德不是周庭柯的人，可我也不能保证，周庭柯就没有派人在暗中盯着姑姑和囡囡。 而且上次的裴伟指使梅丁爆料事件也才过去不久，现在暗处说不定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我确实不能太过频繁去看囡囡，那样就太明显了。 在计划成功之前的每一步都要十分小心。 挂掉尤赫的电话以后，我就去洗漱了，做了一个简单的早餐吃过以后，我就驾车去了公司。 两年前我的爱好就只剩下两个了，囡囡和工作。 今天看不了囡囡了，那就干脆把时间都留给工作吧，刚好，我昨天来的晚，耽误了半天时间，今天把工作补上。 只是，我没有想到，今天主动加班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冯文婷。 我进入公司的时候，恰好看到她正在公司茶水间里接咖啡，看到我进去，她露出了一点意外，而后朝我展开了一个礼貌的笑容：“白经理早啊。” “早，你也来加班？”我也礼貌地朝她回应，然后随口问道。 “是啊，不过我不是一个人呢，释老师说他待会儿来陪我，我们最近一直在一起研究更多更好玩的游戏人物和玩法，他说我都有点疯魔了。”冯文婷一提到释东，眉梢眼底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和兴奋。 我听完心头微微一动。 释东那样温和有礼的人，是不会用疯魔两个字来形容别人的，能这样形容肯定是开玩笑的，而能无负担开玩笑的一定是很亲近的关系。 这话说得，又亲近，又显出了他对冯文婷的关心和疼惜。 看来释东和冯文婷真的恋爱了。 “原来是这样，你这个工作劲头真的很让我欣赏，不过文婷，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工作的前提是健康的身体奥，你也要多注意休息。”我没有忘记提醒冯文婷。 我真的更欣赏她了，这位大小姐除了性格骄纵傲娇了一点，为人处事方面稍稍欠缺一些圆滑，别的方面真的都很不错，特别是，自己有天赋还愿意努力，这真的是很加我好感的一点。 我真心期待这姑娘能够做出更好的成绩，也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善意，冯文婷看我的眼睛里善意多了很多。 “谢谢白经理，我会的。”她笑着回应，然后目光看向我身后的方向，笑容变得灿烂极了，眼底都是亮亮的欢喜，“释老师！” 第371章 我转头看去，只见释东拎着一只食品袋子走了进来。 他没有回应冯文婷，却一脸惊喜地看着我：“音洛，你怎么也来了？” “我周六没事，就想着来加个班。”我笑吟吟地回答，故意开了个玩笑逗他，“就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把公司当成约会地点了，我没打扰你和冯小姐的约会吧？” “才没有呢。”冯文婷抢着回答，她上前接过释东手里的袋子，欣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声音也甜甜脆脆的，像是清甜的梨，“是我大学时候就喜欢的那家小笼包，释老师，你真懂我。” 释东的神情却突然尴尬起来，那双素来温和从容的脸都微微涨红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的：“音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来帮文婷看一下新做的人物形象，我们没有约会。” 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释东就慌张成这样，还羞红了脸。 怪我，我不应该说他们把公司当成了约会地点。 而此时，我也注意到，冯文婷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目光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眼底分明透出了不开心。 “我开玩笑的释东，你别放心上。”我也开始尴尬了，总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赶紧解释了一句，然后就朝着我的办公室走去，“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忙。” 把空间留给小情侣，或许这个尴尬就能很散去。 然而，我才走出去一步，又被释东叫住：“音洛，你先别走，这个给你。” 我以为释东是有工作上的文件要给我，没想到转头去看，他从刚才的食品袋子里取出了一份早餐递给我：“你早上还没吃饭吧？这是祝奶奶卖的蟹黄包，我记得你也喜欢吃的。” 祝奶奶的早餐店就在大学城，开的年代很久了，我大学时候确实很喜欢她的蟹黄包。 没想到那么久的喜好了，释东还记得。 冯文婷的脸色又变了，她皱起眉头，嘟囔了一句：“可是释老师，这样的话，早餐就不够吃了……” “没关系你可以吃我那份。”释东及时阻止了她继续说话，依旧目光殷切地看着我。 “不用了释东，我早上吃过饭了，谢谢你，你们吃吧。”我笑着将那份蟹黄包推了回去，朝释东礼貌道谢，然后快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早上确实是吃过饭的，没有多余的肚子可以吃下这蟹黄包了，而且祝奶奶的店其实离我住的地方也不是很远，我如果想吃可以下次自己去买，不必要非要抢了冯文婷的这口吃的。 而且，我怕我继续站在那里，会被冯文婷再次误会，我要跟她抢男人…… 我真的不想扯入任何人的情感纠葛里面了。 不管是周庭柯和林杳杳，还是释东和冯文婷。 我很快就把注意力投入了工作中。 可临近中午的时候，释东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音洛，你忙了一上午了，一定饿了吧，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已经中午了吗？”我一听他说要一起吃饭，脑袋就有点大，装作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脑子里却飞速转动，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推脱掉这顿饭。 我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冯文婷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她似乎是跑得有些着急，又或者是有点生气了，那张娇俏的小脸都涨红了，蹙着眉头，语气急切：“可是释老师，你忘了吗，你昨晚答应我的，今天中午之前，只要我把那个新人物的形象做出来，你就亲自下厨给我做饭吃，现在我都做出来了，你怎么又要约白经理一起吃饭？” 原来释东跟冯文婷今天是有约定的，他是用自己的下厨当奖励，激励了冯文婷，难怪冯文婷这段时间积极主动，进步神速。 这不失为一个激励人进步的好办法。 释东不愧是做教授的人，不仅很懂得教学生，也很会帮助自己的女朋友进步。 只是，这是属于小情侣的周末甜蜜午餐，怎么释东还要来邀请我一起吃饭？ 释东的脸色有些难看，眉头蹙了起来：“文婷……” “你说话不算数！”冯文婷的语气都激烈了。 “原来释东跟冯小姐早就约好了午饭啊，那你们一起吃吧，刚好我中午也约了别人。”我最怕的就是因为我而导致小两口吵架，现在这事还是发生了，我赶紧找了个借口推辞。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我是准备回家做饭的，但是两个人吃也是吃，三个人吃也是吃，这事并不冲突啊。”释东转头耐心地跟冯文婷解释着，他再次转身看我，“音洛，你也好久没有吃过我做的饭了，咱们中午一起吃吧？” 释东是个双商都非常在线的人，可我觉得今天他的情商掉线了。 女朋友明明已经流露出非常明显的不想让外人掺入他们甜蜜午餐的态度了，他怎么还非要拉着我也加入进去？ 难道不觉得我这个一千瓦的电灯泡碍眼吗？ 我不敢去看冯文婷，感受着她明显敌意的目光盯在我脸上，几乎要把我的脸给盯个洞出来。 我硬着头皮再次跟释东推辞：“我真的约人了释东，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吃……” “你如果今天真的有约，就不会等到这个点还在公司里没出发，音洛，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们一起吃饭？”释东打断了我的话，他的表现都有点执拗了。 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为难极了。 释东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就在我为难之际，一个声音却从外面远远传来。 “谁说姐姐没约？姐姐明明已经跟我约了啊！”元天野高大的身影从门外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来抓我的手腕，眼睛里都是兴奋，“姐姐，我来接你了，走吧咱们！” 释东愣住了，他身边的冯文婷则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想到元天野在这个时候出现，但他的出现帮我解了围，我就顺着他的意思站起身来：“好。” 第372章 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需要锁门，释东和冯文婷就从我的办公室也出来了。 只是释东的脸色始终不太好，目光一直落在元天野和我身上，眼看我和元天野就要一起离开，释东开口了：“元总监，你跟白经理约的什么呢？是约饭吗？” 看来，即便元天野已经出现了，他还是不相信我和元天野有约。 我真的有点搞不清楚释东要做什么了。 他身后，冯文婷飞快地看了我和元天野一眼，笑着说道：“元总监和白经理肯定是小情侣周末甜蜜约会呢，除了约饭还有很多可以约的，说不定有很多我们不方便知道的东西，释老师，咱们就不打扰人家了吧？” 我皱起了眉头，看来释东的不对劲刺激到了冯文婷，又激起了她对我的敌意。 其实我和元天野并不是约会，但目前这个情况……我不想多说话了。 “冯大小姐还是那么喜欢揣测别人，还是没改了那个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往外冒！”可元天野却从不会隐忍退让，他那张灿烂的笑脸瞬间转寒，冷冷扫了冯文婷一眼，毫不客气地怼了她一句。 冯文婷被噎住了，涨红了脸，却又不甘示弱：“我可没有妄自揣测，元总监，难道你和白经理今天不是要去约会的？你们关系都这么亲密了，就算现在还没在一起，那也快了，不是吗？我可是在帮你啊元总监。” 她刚才那话确实算得上在帮元天野，毕竟她也知道元天野对我有好感，故意说我们在约会，会让别人以为我们是情侣关系，正好全了元天野的心思。 “我和姐姐今天是有约，但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约会，我很喜欢姐姐，是想要追到姐姐，但那也需要姐姐亲口答应了才行，我要的关系是清楚明确光明正大的，不是含含糊糊的，也不需要绑架她默认我们的关系。”但元天野却一点也不领冯文婷的情，甚至露出一些嫌弃和鄙夷来，“更不需要你这所谓的帮忙，你要是真的想帮忙，就少说话惹我姐姐不开心我就谢谢你了！” 这话直戳我的心窝，我心中一动，不由看向元天野。 清楚明确，光明正大的关系，不要含含糊糊，更不要绑架默认。 我从前只觉得小野很好，而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小野是懂我的。 “你……”冯文婷被元天野这番话说得脸红一片白一片，尴尬又难堪。 而释东却眉头一皱，挡在了冯文婷前面，脸色严肃：“元总监，文婷她年纪小性子直，你又何必跟她这样计较，大家都是同事，何必针锋相对？” “她要不先阴阳怪气，我会针锋相对？说起来年纪小，谁还不是个宝宝了？”元天野谁也不惯着。 我抿唇，可不是嘛，小野年纪跟冯文婷相差无几，也还是个孩子。 而且今天的事情，确实是冯文婷先阴阳我的，小野后反击，这事也没什么不对的。 释东被噎住，脸色很不好看。 “小野，好了，咱们走吧。”我见气氛僵住，赶紧打圆场，拉过元天野，朝释东和冯文婷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可元天野又丢给释东一句话：“释老师，你既然已经有了冯文婷了，就跟人家好好处，不要再惦记我姐姐了，爱情这种事情，重要的是专心，三心二意是不行的，不仅会让我姐姐看不起你，还会伤了冯文婷的心，释教授你是教授，肯定比我这个小孩子更懂这个道理吧？” “我和文婷不是……”释东的神情突然变得急切，目光迅速转向我，似乎想要解释。 元天野却已经拉着我快步走开了。 我没有听清楚释东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我也并不在意，我现在就只觉得逃离了那个尴尬又凝重的氛围，整个人都轻松了。 “小野，感谢你今天及时出现解救我，姐姐请你吃饭。”出了公司，我就朝元天野笑。 “好啊好啊，那我一定要吃点好的，大吃一顿。”元天野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夸张，一双桃花眼里都闪着兴奋的光。 “你小子，也不用这么夸张吧？”他这副样子把我逗乐了，我伸手戳了他脑门一下，然后又问，“不过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司？也没有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 他来得突然，我事先是一点也不知情。 “因为我给姐姐准备了两个惊喜啊，所以就没有提前给你发消息。”元天野神秘一笑，又道，“结果我跑到姐姐家门口却发现姐姐不在家，想了又想，就来公司碰碰运气了，没想到我运气不错，姐姐果然在公司加班，不过姐姐啊，工作虽然很重要，但也不必要那么拼命啊，周末就是要好好休息啊。” “好，知道啦，也没有很拼命，只是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来加个班。”我知道他担心我的身体，赶紧解释，然后话锋一转，“你给我准备了惊喜，还准备了两个？快告诉我，是哪两个？” 元天野这几天都没在公司，一直在工作室那边忙活，我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什么。 但是他说准备了两个惊喜，这个就很让我意外，也让我忍不住期待。 可元天野却故意跟我卖起了关子，先是蹙起眉头，捂着肚子：“啊呀肚子好饿，没有力气说话啦……” 我又被他逗笑，不过确实该去吃饭了，元天野选了一家餐厅，我们一起吃饭。 明明刚才嚷嚷着肚子饿得没力气说话的人是他，可饭桌上，频繁往我碗里夹菜的人也是他，整顿饭下来，他都在忙着给我布菜，给我推荐吃法，我吃得肚儿圆，他倒是没吃多少。 可吃完饭我去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却告诉我：“小姐，你们那一桌已经结过账了，那位先生是我们店的会员，刚才点完菜的时候，这边已经划账了。” 我一时愣住，转身过来，很不满很严肃地瞪着满脸调皮笑容的元天野：“小野，说好了我请客的，你怎么搞这种小九九？” “姐姐，我的就是你的，咱们之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元天野却笑嘻嘻地拉起我的手腕向外走，并且挑起眉梢笑着问我，“你不是想知道惊喜是什么吗？走，我带你去看第一个惊喜。” 第373章 元天野终于松口要带我看惊喜了，他拉着我上了车子，驾车就朝京港郊区的地方赶去。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风风火火，明艳张扬，像永远能量满满的小太阳，带动我走向灿烂和明媚，我虽然比他大一些，但跟他在一起我反而总是被照顾和带动的那个。 跟他在一起总是那么开心快乐。 “小野，以后不要这样了，说好了我请客的，你抢着买单我不开心。”我并没有把刚才的事情略过，很认真地跟元天野提了这个问题。 “是，小野不做让姐姐不开心的事情，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姐姐不生气了好不好？”似乎是看我认真了，元天野也赶紧道歉，神情十分认真，“但是姐姐，一顿饭而已，咱们不在意这点小事好不好？” 小野虽然做事风风火火，却又不失细腻的一面，特别注重我的感受，每次做错事，他的认错态度都很好，改错行动嘛…… 待定。 我点点头：“好，那晚上我请你吃，你不许再跟我抢了。” “是，我知道了姐姐，我保证不跟姐姐抢了。”元天野一副乖巧模样，老老实实地应答。 却又在我稍稍放松以后，提出了一个要求：“不过姐姐，晚饭我们能不能不在外面吃？我们去你家里做饭吃好不好？” 我闻言有些意外，怔住了。 这小子，居然要去我家里吃。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午我就不回公司了，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情，晚上我是有时间和精力做饭的。 我答应了：“可以，那你点菜吧，晚上我们提前去超市选购原材料。” “好耶！终于可以吃到姐姐亲手做的饭了，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元天野开心得就像是要去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高兴得一双桃花眼都弯成了月牙状，蓬松的发丝也随着身体的摇晃律动。 看他这样，我不由莞尔，小野还是个孩子，简单的傻孩子，只是答应给他做顿饭就高兴成傻小子了。 此时我们的车子停了下来，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正是上次我跟元天野和章庭远来过的马场。 我看着那熟悉的门口，就大概猜到了元天野给我准备的惊喜是什么：“小野，不会是你送我的那匹小马到了吧？” “嘿嘿，不愧是我姐姐，真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真是冰雪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哎。”元天野从来不吝啬彩虹屁，情绪价值给得满满当当。 他拉我下车，带着我直奔马场。 张教练早早在那里候着了，一看到我们就快步迎了上来：“元公子，白小姐。” “快快，带我姐姐去看看她的专属小马！”元天野一句废话都不让张教练说，直接要求见小马。 张教练也没废话，果然一路带着我们进了马圈，在八号马舍，我看到了那匹属于我的小马。 是一匹非常漂亮优雅的白色小马，身高一米七多，体型优美修长，目光温柔，全身雪白，竟没有一处斑点，更重要的是，它对我并不抗拒，我抚摸它鬃毛的时候，它还会把脑袋低下来，方便我来摸。 真是一匹漂亮又乖巧的小马。 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漂亮极了，很是喜欢，一番接触下来，就更加喜欢它了。 “白小姐，这匹马是原装进口的，是一匹母马，岁数还小，但是性格温和，而且已经经过成熟的调教，适合上手。”张教练在一边微笑着介绍。 元天野接过张教练的话，继续说道：“姐姐，你刚刚开始学骑马，我觉得还是性情温和的小马适合你，而且这匹小马纯白无暇，跟姐姐很配，姐姐，你喜不喜欢？” “我很喜欢。”我连连点头，然后转头认真地，“谢谢你小野，不过，这小马这么漂亮，一定很贵吧？” 我没有忘记，那天晚上周庭柯看到元天野送我的礼物时，说的那句话，这些进口温血马都不便宜，估计最起码也要几十万。 这马可能比宝马车还要贵。 我和元天野虽然是好朋友，但是接受他这么贵的礼物，心里始终难安。 总要问一问价钱，回头想办法回送一份价位相当的礼物给他。 “姐姐，我送礼物是为了让你开心，不是让你惦记着价钱的，这么开心的时候咱们能不能不提钱？”元天野浓黑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而后眼珠微微一转，“你要是觉得开心，那今晚就给我加个萝卜汤吧？” 我一愣：“萝卜汤？” “就是上次你给周庭柯做的那种萝卜汤。”元天野嗯了一声，还提醒了我一下。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上次周庭柯和元天野在我家小区停车场动手的视频被有心人流传于网上，当时恰逢物语的宣传关键期，我们必须危机公关，当时我把电话打到了周庭柯那里，求他配合公关，周庭柯却恰逢感冒引起肺部感染，要求我上门给他做一个萝卜水缓解咳嗽。 当时元天野是陪我一起去的，还陪着我一起做了那份萝卜水。 是一个简单的药膳，换来了周庭柯的积极配合，我们顺利度过了那次危机。 没想到，元天野把这个萝卜水给记住了，现在还点名要吃这个。 还真是个爱争嘴的小屁孩儿…… 我有点哭笑不得：“那是个药膳方子，是用来止咳的，小野你又没……” “咳咳咳，咳咳……啊，风好大啊，我好像着凉了哎，鼻子有点塞，喉咙也有点痛，头也有点晕，姐姐你快摸摸我，我是不是发烧了。”我的话都没说完，元天野就开始咳了，做出了一副虚弱模样，还把自己的脑袋往我这边伸，让我摸摸他额头。 我们此刻还在马棚里面，哪里有什么风？ 而且元天野今天生龙活虎，精神饱满，比我的小马还要活泼，哪里像是发烧的样子？ 就在此时，一个胖胖的身影走了过来，伴随着一道熟悉的活泼的笑声：“什么发烧？我看小野你是发骚了，别脏了白姐姐的手，来来来，让我来摸！” 第374章 这个声音好熟悉，特别是跟元天野逗嘴皮子的这个腔调，一听就是章庭远的。 元天野拥有十分优越的成长环境，又有令人艳羡的天赋，说是上天的宠儿也不为过，他被养成了一个任性的性格，却又偏偏有任性的资本，大家都惯着他让着他，别的朋友都不会跟他拌嘴，只有章庭远敢，不仅敢跟元天野拌嘴，还敢拆元天野的台，经常把元天野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影响他们的友情。 我抬头看去，果然见那个可爱的小熊一样的身影快步冲过来，一把扯住了元天野，手掌在元天野脑门上贴了一下。 旋即就露出一脸的震惊错愕，慌张又急切的：“哎呦，还真是发烧了，都烫到我的手了，不得了，肯定烧到四十度了，走走走，小野咱们别耽误，快点去医院！” “你，你怎么来了？”元天野跟我一样对章庭远的出现很是意外，刚才还笑得一脸灿烂的脸，此刻笑容缓缓消失，被诧异替代。 而我则在看到章庭远那震惊慌乱的神情以后，整个人都慌了。 元天野真的发烧了生病了？怎么我刚才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察觉？难怪我看他的脸有点红，刚才我还以为他是兴奋的，这会儿看来，是真的发烧了？ “小野，你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不舒服怎么没有告诉我？”我心头又是紧张又是歉疚，拉着元天野就往外面走，“走，我们马上去医院！” 我跟元天野的关系随着时间的积累越发的深厚，他对我总是十分照顾，哪怕是情绪上的不开心，也都会被他捕捉到，想办法哄我开心，可我居然粗心大意到，连他身体不适都没有看出来。 我这个朋友，一点也不称职。 旁边的章庭远也顺着我的话，推着章庭远往外走：“就是，走，你都发发烧了，咱们快点去医院！去医院，好好给你打一针退骚针！” “不不不，我不去医院，我不打针！”元天野此时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慌里慌张的，还有点语无伦次，“我，我没发烧，没生病，不，不打针！” “那怎么能行！都烧成那样了，还不赶紧去看医生，你等着把自己烧傻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元天野这样慌乱。 这孩子难道是害怕打针？一听说打针就慌成这样。 可是生病这种事情，不能因为他害怕打针，就不去医院了，必须去！ 于是我抓着元天野的手，继续往外拉，语气却放柔了很多：“小野，听话，咱们快点先去医院。” “对对，赶紧去医院！小野，你不是最听白姐姐的话吗，怎么这会儿不乖了？你要是不乖的话，白姐姐以后就不跟你玩了。”章庭远随声附和我的话。 只是我怎么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还有点故意逗元天野的意思。 元天野似乎很害怕打针，他急得脸都涨红了，素来最利索的嘴皮子此时也磕磕绊绊的：“小远你，你别胡闹，我就没有……” “这是怎么了？”只是，元天野的话还没有磕巴完，就被一道迎面而来的温柔声音打断。 那声音急促，我抬头看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温柔的美人脸。 章四夫人穿着一身非常有气质的绿色丝绒长裙，外面穿着贵气却并不张扬的灰色皮草，手腕上挎着包，这一套是极优雅贵气的，原本适合慢慢地优雅地走，可她此时脸上尽是急切，不由加快脚步朝我们走过来，语气紧张：“小野这是怎么了？你们这是要干嘛去？” “夫人，您也来了？”我看到章四夫人，心头便是一片柔软，同时刚才的慌乱情绪也似乎有了地方安放，心就稳了不少。 “妈，小野发烧啦，烧得很厉害啊，白姐姐说带他去医院，结果他死活都不愿意去。”章庭远的反应比我快，抢先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还求章四夫人帮忙，“妈，你快劝劝小野让他听点话，咱们去医院狠狠，哦不，好好打一针就不骚了！” 前面是烧，后面是骚，我怀疑章庭远的平舌音和翘舌音不分。 “小野从小就怕打针，哪次生病不是闹腾得鸡飞狗跳？小时候哄着骗着还得趁他不注意给他扎一针，长大了以后都得一群人把他按在床上扒了裤子才能挨一针，他一听说扎针就深恶痛绝，当然害怕去医院了。”章四夫人一听先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苦口婆心地劝元天野，“不过小野啊，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不然我们大家都担心。” “对啊小野，你肯定不忍心让我妈和白姐姐都跟着担心吧？走吧走吧，去打一针完事，就一针，退退骚！”章庭远随声附和得特别起劲。 还更加起劲地推着元天野出马场。 元天野此时急得那张俊俏的小脸都涨红了，又是手臂又是脚，终于把小熊一样结实的章庭远给踹一边去了，然后拉着我的手站住脚步，蹙起眉头认真道：“姐姐，我没有生病更没有发烧，不用去医院的。” 见我不信，他还拉着我的手往他额头上贴：“不信你摸我的额头，你看到底烫不烫？” 我半信半疑地把手掌贴上他的额头，然后愣住了。 元天野的额头明明是正常体温，一点也不烫。 “都是章庭远这个坏蛋，他故意忽悠你们，非说我发烧了，还要喊我去打针，明明知道我怕打针，还要这样吓唬我。”元天野耐心地解释着，还狠狠瞪了一眼被踹到一边的章庭远，“小混蛋！” 章四夫人也跟上来，亲手摸了元天野的额头，还有些不放心，还从包里摸出来一个小巧的电子测温仪，测过元天野的体温是36.7正常体温，这才放了心。 “嗯，确实没事。”她一边收测温仪，一边嗔怪地也瞪了章庭远一眼，“皮猴，这种时候，这种玩笑你也敢乱开！会吓坏人的你知不知道，你看看都把洛洛吓成什么样了？” “嘿嘿，谁让小野他没病硬装病骗白姐姐？那我就帮他送医院打一针。”章庭远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走过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却变了脸色，“白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你真的被吓到了？” 第375章 章庭远的这句话成功让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我。 “姐姐，我没事了，你别担心。”元天野也顾不上踹章庭远了，担忧地看着我的脸色，“章姨，姐姐的脸都没有血色了，她魂儿是不是吓飞了，这怎么办啊？” “洛洛，真的被吓到了？都怪小远，太调皮了。”章四夫人神情瞬间紧张，一把握住我的手，急声道，“洛洛，不怕不怕。” “白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章庭远立刻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认真郑重地跟我道歉，又慌里慌张地问章四夫人，“妈，要不要送白姐姐去医院啊？” 我确实被吓得不轻，眼下正值冬季，而且最近流感肺炎盛行，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大面积感染，医院人满为患，我是知道病毒厉害的，而刚才我还以为元天野也中招了，因此被惊到了，脸色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可实际上，就在章四夫人握住我手的一瞬间，我那惶惶不安的心，就稳住了，她温热的手指，温柔的眼睛，和亲切的声音，都是我的镇定剂。 我呼了一口气，重新笑了起来，赶紧说道：“没事，我好了，不用去医院了。” 元天野眼圈先红了，突然伸手。 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裹进了一个宽大结实的怀抱，少年清朗干净的气息将我包裹，我能听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以及他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姐姐……” 元天野一直都是个明朗张扬的个性，又有点对一切都浑不在意的心态，外人看到的都是他的任性，肆意，骄傲，他的世界里似乎满地都是鲜花和荣耀，我却知道这样天之宠儿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暴露自己的脆弱。 他个子很高，我的脑袋被他整个裹在怀中，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能摸索着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我已经没事了小野，你看我好端端的，也没怎么啊，你别哭啊。” “姐姐，谢谢你。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你这么在意我。”元天野倒是没有继续哭了，可他的话，却把我搞沉默了。 我在意元天野吗？ 当然在意，很在意。 当初我们只是机缘巧合地遇到，再后来渐渐认识和了解，我一直觉得我把他当成同事和朋友，以及一个活泼开朗的弟弟，我先前只觉得跟小野在一起，总是开心的，快乐的，以及充满朝气的，却不曾觉察，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占据了我心中重要的位置。 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不是因为各种利益关系或者是客套礼貌才会关心他在意他，而是作为好朋友的身份，情不自禁地关心和在意。 刚才我是真的很紧张和歉疚，那种担心和自责真的淹没了我，自责于我作为好朋友居然没能及时关注到他的身体状况，担心于，怕他疼，怕他难受。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他没事了，我就可以稍稍放松了，我沉默了一会儿，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当然重要啦，你可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不过小野啊，能不能稍稍放开我一点，不要抱得这么紧，我那个……呼吸有点不顺畅了。” “啊，对不起姐姐，我抱得太紧了……”元天野赶紧松开我。 我一抬头，看到了他红透了的一张脸，以及羞涩又欣喜的一双眼。 旁边的章庭远突然冒出来一句：“唉，完了完了，看白姐姐这个样子，这波小野赢了，但是我不服，小野你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才能抢先获得白姐姐的好感，我要是能跟白姐姐在一个公司上班，我肯定也天天黏着她不放。” 我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微微的发烫感，赶紧低下头，装作整理自己的头发，好掩饰自己的尴尬。 对小野有那种好感吗？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会儿心里有点乱。 倒是章四夫人走过来，笑眯眯地帮我整理头发，却什么都没说。 “你现在也挺牛皮糖的，我和姐姐前脚刚到马场，你后脚就跟章姨一起来了，不是巧合吧，肯定是闻着味儿来的吧？”元天野的情绪已经稳住了，毫不客气地反怼他，“你就是来跟我抢姐姐的，自己一个人抢不过，就带着章姨来给你当助攻，呸！” “嘿嘿，我也有张教练的微信啊，我看到他发朋友圈晒那匹小白马的图就知道白姐姐的小马回来了，今天又是周末，我猜你肯定会带着白姐姐来认小马，所以我就跟着来啦。”章庭远倒是毫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确实是来看白姐姐的，我也喜欢白姐姐，想跟她一起玩啊。” 但他否认了另外一件事：“但我可没有那么不讲规则，带着我妈来当助攻，我妈是自己要来的。” 此时章四夫人已经替我整理好了头发，温柔亲切的目光全投在我脸上，带着欣赏和欢喜。 她笑着开口：“是，我听说小野今天下午会带你来马场，就跟着小远一起来看看你，看到洛洛今天心情好了，我就放心了。” 原来章四夫人一直在牵挂着我，担心我心情不好，她对我，真是细致温柔。 “夫人放心，我今天好多了，谢谢夫人昨天对我的安慰和照顾。”我心中又有一股暖流涌动，说不出的感动。 章庭远和元天野一起好奇：“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微微蹙了蹙眉头，昨天的事情我实在不想让别人知道。 一来是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我情绪脆弱的一面，免得这些朋友担心我。 二来，昨天导致我哭的原因是林有德对姑姑的跟踪，这些事情我只想自己处理。 “没有什么事情，都是小事而且都已经过去了。”章四夫人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这件事情给带了过去，然后拉着我的手，“洛洛，上次你们在马场玩，小远给我看了你骑马的视频，真是英姿飒爽，今天再给我现场展示一下好不好？” 第376章 章四夫人的话顺利地把刚才那个话题岔开了。 “夫人想看，当然没问题啊。”我立刻接过她的话头，笑着点头，又转头问元天野，“小野，可以骑吗？” “当然可以啦，这小马就是姐姐的啊，姐姐拥有它的所有权，想骑就骑，想什么时候骑就什么时候骑，想怎么骑就怎么骑！”元天野立刻应答，笑得眉飞色舞，不再追问昨天的事情了。 然后拉着我就往马棚去：“走吧姐姐，我们去跟张教练说，不过姐姐这匹马刚回来，你们又是初次相见，需要互相摸摸脾气磨合一下，所以姐姐先不要一个人骑，我先牵着马陪你走一圈好不好？” 我点头笑：“好啊，那就辛苦小野了。” 其实这种牵马的事情让张教练来就好了，他是马场的服务人员，这都是他的职责，可是元天野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帮我。 他总是这么细致地对我。 “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哪里是辛苦，分明是我的荣幸，别人想做还没机会呢。”元天野一点也没觉得辛苦，看着我的眼神里都是甘愿。 我心中一动，没有接话，元天野就先过去跟张教练牵马放鞍。 我却听到后面章庭远跟章四夫人蛐蛐：“妈，你瞧瞧，堂堂元家尊贵的小公子，多少姑娘追着哄着众星捧月，现在都变成小舔狗了，舔得多起劲啊，还，被人想做还没有机会呢，啧啧啧。” “你少说两句，回头小野又跟你闹起来。”章四夫人提醒他，然后又笑，“洛洛生得好又这么优秀，就是个可人儿疼的，小野喜欢她也在情理之中，我也很稀罕她啊。” 我的脸上又是一热，略有些不自在了。 小野只是跟我关系好，为我做了很多事，但说他是舔狗也太难听了。 还好元天野已经走远了，没有听到章庭远的话，不然肯定又要闹腾。 然而，下一秒，我就又听到章庭远斗志满满的声音：“妈你喜欢白姐姐？好啊，那我也努力，加入舔狗队列，争取早点获得白姐姐芳心，把她娶进咱们家门！” 我听傻眼了，章庭远这是什么操作？ 刚才还嘲笑元天野是舔狗，这会儿他自己也要加入进来？ “你这孩子，说话越发没有遮拦了。”章四夫人也笑他，却又话锋一转，“行了，你快点也去帮忙，我陪洛洛去换衣服。” “好嘞。”章庭远追着元天野的脚步去了。 章四夫人走上前来，拉着我去更衣室换骑马服，还不忘记安抚我：“小远从小被我和他爸宠坏了，在外人面前还能装装规矩，在自己人面前就没个正形，洛洛你别把他的话当真，也别往心里去啊。” “我倒是觉得小远率真可爱，夫人别担心这个，你不是说了吗，小远在朋友面前才这样，这说明他把我当朋友了，我其实是开心的。”我换好了骑马服出来，笑着说了一句。 章四夫人看着我，眼底先是惊艳，而后是欢喜。 “洛洛真是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她拉着我，转着圈地看我，还帮我整理了一些细节，然后笑吟吟地说道，“不过，我刚才说的不是朋友，是自己人，小远的朋友不少，但是自己人就那么两三个，洛洛，你愿意做我们的自己人吗？” 我看着她带着期待的眸子，却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我也很喜欢章四夫人，喜欢她的温柔细致，喜欢她无声的关切和爱护，喜欢到会幻想如果我有这样的一个母亲就好了。 可，现实是，章四夫人不可能是我的母亲，而我与她，这辈子也不会有母女的缘分。 此刻她满含期待地问我，愿不愿意做他们的自己人，我无法回答。 因为我懂得这个自己人的含义，我们没有做母女的缘分，所以她想跟我做婆媳。 章庭远人很不错，是个心底憨厚又可爱的弟弟，可我只能把他当成弟弟或者好朋友。 更衣室的空气安静下来，渐渐又开始变得尴尬。 “夫人，您喜欢骑马吗？要不要也换一下衣服，我们可以一起骑。”我开口打破了这片安静，企图缓解我和章四夫人之间的这点尴尬。 章四夫人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但她修养极好，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我年轻的时候也爱这个，但是现在不喜欢了，我在旁边帮洛洛拍拍照片记录一下就好，就不陪洛洛一起骑了。” 我岔开话题就是对章四夫人的一种拒绝，本来我还担心会让章四夫人不开心，或者她对我会变了态度冷眼相向，可她不仅没有变态度，还提出要帮我拍照记录，就连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不知道为何，看着她脸上的失落，我的心里也沉甸甸的：“夫人……” “没事的洛洛，你不要过意不去，是我太心急了。”章四夫人却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把抢过我的话头，笑得温柔又和气，“不过其实名义上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处得来，在一起开心，这就够了，对不对？” 她这话我其实听不太懂，但是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就算我拒绝考虑章庭远做男朋友，拒绝跟她做婆媳，章四夫人也不怪我，而且丝毫不影响我们的关系，我们以后还是能够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相处。 我觉得，章四夫人不仅对我温柔，而且很包容我，我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下午在马场上玩的真的很开心，元天野先是拉着小白马驮着我转了两圈以后，我和小白马的关系就亲密起来，我们很快就达到了人马和谐的境界，于是我提出自己骑。 元天野这才松了手，骑了自己的小马来陪我，章庭远也跟着陪我们转圈，章四夫人则拿着相机不断地为我们拍摄，还在我们跑了几圈以后，招呼我们下来歇一歇，喝点水吃点水果。 她还细心地帮我擦汗：“瞧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多汗，一定要擦干，不然吹了风就要感冒。” 最早叫我白小姐，后来叫我洛洛，现在，她甚至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叫我，这孩子。 我的心头一暖，那种难言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第377章 是温暖的，宿命般的，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奶奶还在身边，嗔怪我不注意身体。 是十分亲近的，家人的感觉。 我看向章四夫人，看着她充满爱意和温柔的眸子，一颗心蠢蠢欲动。 真的好喜欢她，好想一直在她身边，好想跟她成为家人，自己人。 可，我不能。 我是真的只把章庭远当弟弟，而且我们还有不小的年龄差，我们的家世也相差甚远，况且，章老爷明显不喜欢我。 我也总不能为了跟章四夫人做婆媳，就要逼着自己嫁给章庭远吧？这个真的不能接受…… 只是，真的好遗憾好可惜，我是真的好喜欢章四夫人，好想跟她成为家人。 可是人生，注定会有遗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我看站在外面的章四夫人指尖微微发红，一看就是冻红的，不由一阵心疼，立刻翻身下马，走过去将她的手捂在我的手掌之中：“天凉了，夫人你怎么不去休息间里面等我们？站在这里，风把您的手都吹凉了。” “有洛洛疼我，我一点都不冷。”章四夫人丹凤眼弯弯的，越发娇媚动人，她的眼底还亮着光，“而且，我喜欢看洛洛骑马。” “那也看了一下午了，怎么也该看够了吧？”我替她搓搓手，又把她的手放在嘴边哈热气。 章四夫人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不只是脸好看，身材优美，就连手都是美得，如白玉无瑕，精致柔美，捧在手心里，还有种玉质一般的温润感，她身上有股清幽的香味，很是好闻，凑近袖子去闻，那味道稍浓，更加好闻了，我捧着她的手，都不想松开了。 她笑得更加愉悦，却摇头，看似玩笑却又透着认真：“看不够，我对洛洛，永远也看不够。” 她真是毫不掩饰对我的喜欢，但其实我也一样看不够她，只是现在天色渐暗，再看不够也得分别了。 我转头朝同样下马跟章庭远一起走过来的元天野招呼：“咱们今天结束吧小野，刚好也到时间了，咱们也该去超市采购食材了。” “好啊。”元天野立刻点头，“天色确实不早了，章姨和小远也该回家了……” “采购食材？白姐姐，你和小野要去采购什么食材？你们要做饭吃吗？是今晚吗？”元天野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章庭远打断，他很敏锐地从我的话里捕捉到了一句重点，迫不及待地追问。 “是，小野今晚要跟我一起做饭吃。”我如实回答。 只是我回答完才注意到元天野正在疯狂地朝我挤眼睛使眼色。 章庭远听完我的回答，眼睛里瞬间闪动起兴奋，他嘴唇一动，刚准备说话，却被元天野果断出手捂住了嘴巴。 他的话在元天野的掌心变成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洛洛，那我和小远能跟着一起去蹭顿饭吃吗？”可我旁边的章四夫人却替章庭远问出了那一句，她握紧我的手掌，跟章庭远相似的丹凤眼里含着满满的期待。 旁边的元天野急了：“我都那么用力地使眼色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我和姐姐好不容易才有个独处的机会和空间，章姨，你就别带着小远硬挤了好不好？”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简直就是苦着脸求章四夫人了。 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我看到元天野使眼色了，就是看到的时候晚了点，不过，这件事我一开始也没想瞒着章四夫人和章庭远。 而且，我也不想拒绝章四夫人的请求，除了昨晚我跟她的那个约定以外，我自己心里也确确实实想请她尝尝我的手艺。 “那可不行，小野啊，你看你起码跟洛洛一个公司，可以经常见到她，我见她一次多不容易啊，要不你让一让章姨，今晚你就别缠着洛洛了，让我和洛洛独处一下？”章四夫人笑意盈盈，声音软软的。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章老爷那么臭的脸能被章四夫人几句耳语就哄好了，也知道章老爷为什么那么宠爱章四夫人。 原来章四夫人只是对外人性子清冷，看起来冷傲不亲人，但她并不是不会撒娇，她稍稍露出一点撒娇的意味，简直让人心都化了，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让她开心。 现在我也能够理解，周幽王当初为什么会为了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了，章四夫人可不就是褒姒那样的美人儿？ 我的心此刻就化了，想也不想就答应：“好。” “不行！姐姐是我的，不能让给任何别人！”元天野却高声抗议，“就算是章姨你也不行。” 章四夫人却笑眯眯地挽着我的手臂：“可是洛洛答应了呢，你抗议也没用啊。” “对啊，白姐姐已经答应我妈了，小野，今晚你就别缠着白姐姐了。”章庭远终于把元天野的手掌扒拉下来了，也跟着大声附和。 “姐姐……你就忍心为了章姨丢下我吗？咱们可是事先约好了的。”元天野急得脸都涨红了，看样子就要破防了。 这小子，这种小事也要破防。 “好好好，都去，大家都去，今晚我多做一点，大家一起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我赶紧开口。 总算稳住了场面，章四夫人笑容愉悦，章庭远开心得耶了一声，而元天野虽然还有点不满意，但也没有急眼，只是嘴里嘟嘟囔囔的：“小远你真的很没意思，还说章姨不是你的助攻，你们二对一，我哪里争得过？不行，我也要把我妈叫回来……” “你妈在瑞士，暂时回不来。”章庭远故意逗他。 元天野直接被干破防了，瞪圆了眼睛，又跟章庭远掐了起来。 这俩小子凑在一起，永远有斗不完的嘴皮子，我们去超市的路上，一路都是热热闹闹的，要不是章四夫人镇着场，这行车安全可能都无法保证。 我们一行人都进了超市选购了一车食材，只是，买好东西出来的时候，元天野却突然看向某个方向，皱起了眉头：“咦，那个人怎么瞧着那么像是周庭柯？” 第378章 周庭柯？ 我这几天对这个名字很过敏，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不由自主地转头，顺着元天野的视线看去。 只见停车场的车群中，远远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正靠在车边抽烟，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距离隔得很远，我看得不太清楚。 “咦，还真是周大少！”还没等我看清楚，身边的章庭远就朝着那边招手打招呼了，“周大少，这么巧啊，你也在这边？” 那个高大的身影转了身，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脸。 是周庭柯没错。 这么完美的身材比例，还有那张生动鲜明的脸，很难在人群中找到第二个，周庭柯的辨识度一直都很高。 周庭柯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朝我们大步走过来。 他冬日似乎钟爱版型挺括的大衣，显得人更加的高大，此时大衣的扣子是解开的，他迈步的幅度又大，大衣下摆微微扬起，他从远处的黑暗中走出来，灯光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清晰。 越清晰，就越吸引人，我的目光定在那里，忘了挪开。 周庭柯的目光也定在了我脸上。 我对上他那双幽黑深邃的眸，这才回想起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人就静不下来了，为了防止扯到更多的麻烦，我立刻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帮元天野往后备箱塞东西。 我听到周庭柯礼貌地朝章四夫人和章庭远打招呼：“四夫人，章六公子。” “周少也来逛超市？”或许是有过两次交集的缘故，章四夫人对周庭柯的态度明显温和了很多。 “不是，我陪母亲逛商场。”周庭柯的声音很平淡。 这是一家大型广场，地下一楼是超市，上面是商场。 听着周庭柯的回答，我的心却又是一慌。 沈华兰也在？ 那估计林杳杳也在。 我上次给沈华兰的美容卡里充了一百万，她打电话约我逛街被我拒绝了，这次如果她看到我，肯定会当面问起我那件事。 那件事只有我和周庭柯知道内情，这些内情是绝对不能让林杳杳知道的，她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炸锅。 即便林杳杳不在，我也不能跟沈华兰打上照面，毕竟，我身边还跟着一群人呢，我和周庭柯的那些事情，也不能被身边这些人知道。 于是我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拼尽全力往后备箱里塞东西。 但是越着急越容易出错，我正在拼命塞，旁边的元天野急着提醒了我一句：“姐姐，那个里面是鸡蛋，不能太大力……” “咔嚓。” 元天野提醒的慢了一秒钟，我已经清楚地听到鸡蛋壳破碎的声音了。 我的动作顿住，章四夫人也听到了动静，转头看我，我歉疚地抬头看她。 章四夫人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了？”此刻，周庭柯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带着点好奇，“你们买这么多食材，是要回去做饭吗？” 我之所以这么着急，就是想要早点收拾好东西，早点离开这里，离周庭柯远一点，躲避沈华兰。 现在周庭柯问出这样的问题，我便立刻给元天野使眼色，想让他找个别的借口糊弄过去。 “对啊，白姐姐说今晚亲自下厨给我们做菜吃。”我只顾着给元天野使眼色，却忘记了这边还有个嘴快的章庭远，他已经把实情托盘而出了，还带着点得意地笑，“周大少，你还没有尝过白姐姐的手艺吧？嘿嘿。” 我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我这刚成年的傻弟弟，还真是单纯无邪，这要是去当个卧底，严刑逼供不一定好用，但是套他话绝对是一套一个准儿。 章四夫人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我看到她悄悄伸手，在章庭远的屁股上掐了一下。 章庭远吃痛转身，瞪圆了眼睛，用讶异的目光询问章四夫人，那目光却又迅速收了回去，我看到他紧紧抿住了自己的嘴唇，也不笑了，也不说话了。 “……嗯，最近确实没吃过。”周庭柯的语气依旧平静，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再一次定在了我脸上，下一刻他又开口了，“听说白经理的厨艺很好，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方便！ 我不想让周庭柯跟去我家吃饭！ 可我的话还没出口，我旁边的元天野就抢先说话了：“不方便！我们都是提前约好了的，还是求了姐姐好久，姐姐才答应的，周总你动动嘴皮子就想蹭饭？那你真是跟你们家那位周夫人一样，脸皮厚得离谱！” “小野，不许这样说话，没礼貌。”章四夫人微微蹙起眉头，斥责了元天野一句。 元天野这话说得确实是过分了，他说周庭柯脸皮厚没关系，影射沈华兰脸皮厚也没关系，但是不能点着沈华兰的名字说人家脸皮厚，这样会得罪人的。 虽然元天野从来不怕得罪谁，但是我们大家也都不想再看到他被元老爷子罚跪祠堂了。 章四夫人斥责他，其实是在保护他。 果然，章四夫人这句话以后，周庭柯黑下去的脸色稍稍平缓。 我的心却提了起来，真的好担心章四夫人要答应周庭柯一起去蹭饭。 然而，章四夫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一直提着的心，稳稳放下。 她微笑着看向周庭柯，脸上尽是和气：“不过今晚确实是不方便，不是不想让周少蹭饭，实在是洛洛那个公寓面积太小了，我们已经有这么多人要往她那个小公寓里面挤了，要是再多两个人，只怕连转身的空间都没了，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要让周少失望了。” 周庭柯脸上露出了一股失落，他皱起眉头，似乎还要说话。 章四夫人就立刻又道：“下次，下次周少会有机会的。” 说完，她也不等周庭柯说话，就招呼元天野：“小野，东西放好了吧？关好后备箱，我们走吧。”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从善如流地上了车子。 元天野的动作更加敏捷，上车，启动，驾驶，一气呵成。 全程下来，我一句话都没说，话都是他们帮我说了。 临走的时候，章四夫人还礼貌地朝外面的周庭柯点头示意。 我看后视镜里面那个站在原地的高大身影，一颗心终于稳稳落了地。 谢天谢地，总算是躲开了。 第379章 车子离开地下停车场，直奔我居住的小区。 远离周庭柯以后，我松了一口气，明显觉得车厢里的氛围也放松了很多。 刚才被章四夫人掐了一把的章庭远，此刻委委屈屈地开口了：“妈，你怎么掐我？” “不掐你，你把自己今天裤衩子啥颜色都说出去了！”正在开车的元天野抢先白了他一眼，“都知道姐姐不待见周庭柯了，你还要跟周庭柯打招呼，还要主动跟人家说咱们要一起吃饭，你生怕他不纠缠姐姐是不是？” “我怎么会希望他纠缠白姐姐呢？我那是跟他炫耀一下，我们可以吃姐姐亲手做的饭，他吃不到！”章庭远涨红了脸，极力辩解，又粗粗呼出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这人脸皮这么厚，居然提出蹭饭……” “他妈妈周夫人脸皮都那么厚了，天天把我姐姐当劳力和陪玩，你觉得他这个当儿子的能好到哪儿去？”元天野更生气了，语气都激动起来。 “我那不是没想到吗……再说了，不是你先提到周庭柯的吗？”章庭远的声音更小了，也更委屈了，“要不是你先告诉我们周庭柯也在，我也不会跟他打招呼啊。” 确实，是元天野先看到周庭柯，并且提了一嘴，章庭远这才会注意到周庭柯也在，并且主动跟周庭柯打招呼。 但是元天野怎么肯承认是他的锅？他立刻抬高了嗓门：“我只是看到他了，提醒姐姐小心点，别被那个家伙给看到了被那家伙缠上，但是我没让你主动去打招呼啊，幸亏章姨反应快及时掐了你那一把，不然周庭柯今晚肯定要赖上姐姐不可！” “小远确实嘴巴快，又没心眼，很容易暴露自己，也容易被人利用。”章四夫人在章庭远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训了一句。 这一下可不得了，章庭远委屈更重了。 我宁可这俩皮猴掐起来，也不想看着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难过和委屈。 “我们小远是单纯善良，对人不设防才会这样，但是小远这么聪明，下一次肯定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处理得更好，再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事啦，小远别难过。”我赶紧拍拍章庭远的肩膀安慰他。 章庭远的情绪终于好了一点，扭头看着我：“白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了，我相信小远。”我点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章庭远那双不安和委屈的丹凤眼终于重新恢复了开心，我也可以放心了。 一边，章四夫人一直含笑看着我和章庭远，眼神是温柔的也是欣喜的。 倒是元天野还在嘟囔：“小远啊，你可长点心吧……” 我又赶紧岔开话题：“我刚才把新买的鸡蛋挤碎了，不过我们小区门口有一家小菜店，待会儿路过的时候我下去重新买一点。” 然而，等我们的车子到达小菜店的时候，那家店已经关门了。 看来今晚用不上鸡蛋了。 不过我们买的食材很多，即便少了鸡蛋，还可以搭配别的菜品。 我们一起上了楼，我打开房门，把几个人带了进来。 章四夫人和章庭远都是第一次来我家，章庭远早就没了先前的难过和委屈，好奇地巡视我的屋子：“白姐姐，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房子虽然小，却是五脏俱全啊，还挺好玩的，这……” “喂，没分寸了是不是？那是姐姐的卧室，你能随便进吗？”元天野却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拽着他就往厨房去，“姐姐今天是大厨，咱们两个就是帮工，走吧，你负责摘菜，我负责洗菜！” “这对我而言还不是小菜一碟？咱们比赛，看谁做得快做得好！”章庭远到底还是个孩子，还要跟元天野比赛。 两个皮猴很快就挤进厨房忙去了，热闹立刻从客厅变成了厨房。 客厅安静下来，我端着一杯水，送到从刚才进门就一直沉默的章四夫人跟前，笑着说道：“夫人喝点水吧，你先稍稍坐一会儿，我做饭很快的。” “洛洛。”章四夫人伸手，却把我的手和杯子一起握在手里，她的声音低低的，眼底涌动着难过和歉疚，“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一下子愣住，不明白她究竟怎么了：“夫人，怎么突然这样说？” “我之前只知道你住小公寓，能猜到面积小，但是没想到这里这么小，也没想到，这边的环境和条件这么不好，洛洛，我，我心疼你……”章四夫人说着说着，眼圈居然红了。 我更懵了。 对于章四夫人来说，我这套小公寓确实是太小，环境也太差了。 可其实对我而言，这里真的已经很不错了，就如章庭远所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 但让我觉得懵的是，章四夫人为什么会因为我居住的环境没那么好，而红了眼圈呢？ 我知道她喜欢我，会心疼我，但她这个表现，还是会让我觉得异常。 我只能努力宽慰她：“没事的夫人，我这人不是那种富贵命，我是生在乡野的孩子，皮糙肉厚，住在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好了，比小时候好多了，我小的时候跟着奶奶走街串巷捡垃圾，住过漏雨的砖瓦房，也住过垃圾站旁边临时搭建的小棚子，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你小时候还跟着奶奶捡垃圾？”章四夫人的情绪更加激动了，不知道怎么了，她的眼眶里居然有泪光盈动，她突然伸手，将我一把搂在怀里，“洛洛，你受苦了……” 我更加诧异了，章四夫人的表现太异常了。 但我没有心思去思考她为什么反应如此异常，因为我被她身上那种温暖清甜的气息吸引了。 她抱着我的感觉太温暖舒适又充满安全感，我总能在她这里找到一种久违的安定感。 像是奶奶给的感觉，又像是……那晚我在梦里，坐在那辆装饰豪华的车子里，被那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抱着的感觉。 让我忍不住闭上眼睛，贪婪地沦陷。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沉浸。 第380章 我原本以为那敲门声是隔壁的，所以不曾理会，但那敲门声又响起，我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就在此时，元天野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是有人敲门吗？我听到……姐姐，你和章姨这是怎么了？” 他显然是看到我和章四夫人抱在一起的场景了，脸上立刻露出了诧异和疑惑。 我赶紧从章四夫人怀里站起来，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事，我们娘儿俩凑一起说话呢。”章四夫人却十分自然地回答了元天野的问题，然后提醒我，“洛洛，去看看谁来了。” 我立刻转身朝门口走去。 却听到厨房门口的元天野在嘀咕：“娘儿俩？你们现在都变成娘儿俩了？这进展速度也太快了……” 我也觉得进展速度快，不只是进展速度快，章四夫人嘴里的娘儿俩还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我今天在马场的更衣室明明已经拒绝了章四夫人了啊，她怎么还说我们是娘儿俩？ 我心里想着这事，却没耽误手上打开了房门，在看清楚外面站着的那人的时候，我愣住了：“周庭柯？”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笔挺的身影，走廊里的灯从他侧面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慢慢浮现出一抹幽幽的笑意，是欣喜，还是愉悦的。 他那双眼睛太漂亮，是眼尾微微上扬的瑞凤眼，单看眼型就容易让人觉得他在笑，但周庭柯的气质是清冷的，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因此那双眼睛也总是透着清冽感，但他笑起来，那双眼睛便多了三分魅惑，三分柔情。 “我是来送东西的。”他微微低头，那双眸紧盯在我脸上，低声开口。 我对上那双含笑的瑞凤眼，心便猛然一跳，止不住地怦然一动。 动什么动，白音洛，你克制一下你自己！ 我硬生生把那抹心动压了下去，手上动作飞快地压下房门：“我们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周总送，请周总尽快……” 离开吧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周庭柯出声打断。 “我送的肯定是你们需要的东西，白经理，你先看过了再赶我也不迟啊。”他反应很快，一只脚卡在房门的间隙处，然后朝着屋子里的章四夫人笑道，“您说是不是，四夫人？” 他还学会搬救兵了，把章四夫人搬出来了。 他都叫了章四夫人了，原本在沙发上坐着喝水的章四夫人只能站起身来：“嗯，也是，洛洛，要不然就先让周少进来，看看他带了什么过来。” “可是……”我还皱着眉头。 我担心周庭柯进来以后就不会轻易离开了，他现在真的变得越来越赖皮了，经常硬闯我的房间，并且赶都赶不走。 章四夫人立刻又补充了一句：“周少说是来送东西的，又不是来蹭饭的，咱们总得让人家进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收下东西以后，他会走的，周少这样的人物，不可能厚着脸皮硬要留下来蹭饭。” 我心想，夫人您对这位周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恐怕没你想象的那么脸皮薄。 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我手上的力道松了，周庭柯就趁着这个机会挤了进来。 元天野此时也从厨房里出来了，看到周庭柯，他眉头大皱：“周总来送什么东西？” “来送鸡蛋。”周庭柯一进门，没有在客厅停留，也没有往沙发那边去，他径直往厨房进，口中还解释着，“在停车场的时候，我听到你们说鸡蛋碎了，但也没见你们去超市重新买，我就去买了送过来了。” 他手里拎着的那兜原来是鸡蛋。 我们都很意外。 我听到元天野又是一声嘀咕：“可显住你了！” 章四夫人有些诧异：“周少还真是细心，这种小事都注意到了，难为你了，小远，快点接住鸡蛋。” “好。”厨房里的章庭远果然应了一声去接鸡蛋，这一次他明显是长智了，礼貌地道谢，“谢谢周少，鸡蛋给我吧，这边不耽误您的事情了，您快点去忙吧。” 很好，这孩子现在还学会顺口逐客了。 可周庭柯错过了章庭远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到了冰箱前面，把鸡蛋放进了冰箱，同时挽起了自己的袖子，自顾自地去洗手：“你们用鸡蛋是做鸡蛋羹还是番茄炒蛋？这俩菜我都很拿手，我来做吧。” “啥？” 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 章庭远这一声是诧异的。 元天野这一声是愤怒的。 而我这一声，虽然惊讶，但周庭柯的行为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就知道，周庭柯现在的脸皮比沈华兰的还要厚，只要让他进来了，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 他登堂入室，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那么自然地开我的冰箱，进我的厨房，还挽起袖子要下厨。 “不麻烦周总了，今晚是我主厨。”我立刻挤进厨房，阻止周庭柯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元天野也大声叫道：“周总，你不会是要赖在我姐姐这里蹭晚饭吧？” “不是蹭饭，我是来做饭的。”周庭柯神情依旧自然平淡，洗了手以后，他擦干净便开始动作打鸡蛋。 他手上动作娴熟干练，一双眼睛却看向厨房外面的元天野：“元总监先前说我，空着手来蹭饭，脸皮太厚，我也觉得那样做不太合适，于是我买了东西送过来，再做个帮厨，应该就可以了吧？” 他倒是挺会捡元天野话里的漏洞。 元天野说他空手蹭饭，他就拎点鸡蛋过来帮厨，这样就不算厚脸皮蹭饭了。 但这事的重点不是脸皮厚不厚，也不在于蹭不蹭饭，而是我们大家都不希望他来啊！ 他明知道我们大家的意愿，却还是硬挤进来，这个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周少您这也太客气了……”章四夫人显然是被周庭柯的厚脸皮操作给震惊了，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 “没，我没跟夫人您客气。”周庭柯朝章四夫人微微一笑，“夫人说白经理这间屋子太小，多一个人会挤不下，我就想进来看看到底能不能挤下，这不，还是能挤下的，那咱们今晚就一起吃吧，刚好我也想让夫人尝尝我的手艺。” 章四夫人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捏紧了手指。 周庭柯不仅是个厚脸皮，还是个癞皮狗，这是铁了心赖着不走了！ 第381章 周庭柯不仅赖着不走了，还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他不仅自己忙活开了，还忙着招呼元天野：“元总监，别只看着我呀，你不是说不能厚着脸皮蹭饭吗？那就跟着动起来吧，帮忙剥两个蒜。” 也没漏了章庭远：“章小公子，您会处理虾吗？能帮忙把那些虾收拾好吗，我待会儿需要用。” 俨然把这两个孩子当小伙计使唤了。 偏偏他的话有理有据地堵住了元天野的嘴，对章庭远的态度又亲切友善，章庭远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于是章庭远乖乖去处理虾，而元天野则一边剥蒜一边不满地：“周总，你在公司里当领导当习惯了，来我姐姐这里也把自己当领导了吗？指挥我们跟指挥小兵一样，凭什么呢？” 我觉得元天野没说错，周庭柯这样，确实有点指挥小兵的感觉。 “我今天的角色就是个厨子，没有把自己当领导，而且我们只是技能不同分工不同，怎么能算是指挥你们做事呢？”周庭柯却不慌不忙地开口，“如果元总监会做饭，那我倒是愿意把掌勺的位置让给你，你行吗？” 他这话也是实话，元天野和章庭远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哥，还都是家里最小的公子哥，都是金疙瘩一样的存在，锦衣玉食尚且觉得委屈了他们，家里人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下厨做饭？ 元天野和章庭远都不会做饭，谁也做不了掌勺。 不像周庭柯，跟我一样是磨难中长大的人，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早早就学会了各种生活技能，家常便饭并不算难事。 元天野再次被周庭柯的话给噎住了，却很是不服：“不过是会做饭而已，这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前段时间就开始学了，已经给姐姐做过一顿了。” “是，做了一顿早饭，粥没熟，饼糊了，也就一颗水煮蛋能凑合吃，还巴巴地晒了朋友圈去炫耀，元小公子挺努力的。”周庭柯嗤笑一声，“就是天赋远远不够，还需要多点努力，能做出像样的饭菜时，再跟我叫板吧。” 明晃晃的嘲讽和不屑。 这可激怒了元天野，他瞪圆了眼睛：“你给我出去！我们大家约好了一起吃饭，你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你出去！” 厨房里的章庭远和客厅里的章四夫人都有点慌了，但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眼看这俩人就要掐起来了，我赶紧拦住了周庭柯，从他手里接过已经打好了的鸡蛋，礼貌开口：“周总，今晚是我掌勺，不劳烦周总您了，要不周总您还是先回去吧？” “就是，这里是我姐姐的家，我姐姐不欢迎你来，你快点走。”元天野也跟着随声附和。 周庭柯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然后低头看我，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白经理要赶我走啊？我原本是陪我母亲逛街的，刚才我说我临时有事让她自己打车回家，白经理如果这会儿赶我走，那我就返回去接她，顺便告诉她一声，今晚章四夫人在白经理家里吃饭，我母亲跟章四夫人交好，又一直都念叨着要跟白经理吃饭，要是她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 “好了你不用说了，你留下做饭吧。”我不等周庭柯说完就直接改变了主意。 一边的元天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姐姐，你怎么……” 我咬着牙，没说话。 周庭柯不仅脸皮越来越厚，人也越来越贼！ 他居然暗戳戳地拿沈华兰威胁我。 他明知道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沈华兰，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被沈华兰问到那一百万的事情，最不愿意被发现的就是我和他私下的来往。 他就用这个威胁我，逼我同意让他留下来，如果我不让他留下来，他就要让沈华兰来我家蹭饭，到时候我不仅要管他的饭，还得管沈华兰的饭，还要被沈华兰问东问西！ 我是真的很生气。 但也真的敢怒不敢言。 还是外面的章四夫人开口了：“就是添双筷子的事情，本来也不算麻烦，何况周少这么大方要给我们尝尝他的手艺，那就让周少留下吧。” 我硬生生把那口气咽了下去，勉强点头：“好，听夫人的。” 章四夫人这分明是在帮忙打圆场，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但是我看着身边的周庭柯，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气得我直接别过脸，尽量不去看他，免得自己太生气影响了做菜的心情。 不过我得承认，有了周庭柯的帮忙，我的做饭难度和强度大大降低。 而且，我与他的默契程度……依旧很高。 如同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 那个时候也是这间小小的公寓，甚至也是一样的位置，在这狭窄的小厨房里，我掌勺他切菜，我们曾经做过很多次饭，也早就养成了一种默契度，我做菜的程序他都了解，甚至我用调料的顺序他都清楚。 就像是今晚这样，我刚刚抬了一下手，他就自动把蚝油送到了我手里，接着又送过来鸡精。 我刚刚关了火，他就把盘子送到了我跟前，方便我盛菜，然后又迅速地端走锅清洗，给我下一盘菜做好准备工作。 这样的默契，真的久违了，这种熟悉的感觉也让我有些恍惚。 恍惚回到了我们的从前，这间小小的公寓承载了我们那么多的快乐和甜蜜，也见证了我们的过往…… “小野，原来你的劲敌不是我，而是周大少啊，你看白姐姐跟他多有默契，配合得真好，乍一看，跟小两口似的。”就在此时，身后负责摘菜的小兵章庭远跟负责剥蒜的小兵元天野嘀咕了一句，“不光是配合默契，你看他俩站在一起就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般配得很，小野啊，你要加把劲啊！” 这一句话，把我原本飘远的思绪迅速扯了回来。 我皱起眉头，却听到身边的周庭柯转身，朝章庭远笑着开口：“章小公子好眼光啊。” 不是，周庭柯他是不是有病？ 什么好眼光？ 第382章 不只是我一个人对周庭柯的话有异议，元天野也很不爽：“小远你眼是真瞎，什么郎才女貌？我和姐姐那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我说小远，你的脑子是不是被周总踢过了？” “啊？周大少对我一直很客气很友好，并没踢过我的脑袋啊。”章庭远刚被周庭柯夸了一句，这会儿又被元天野给骂了，估计是一时没转过来弯，脸上神情显得有些呆滞。 元天野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把周庭柯比喻成了一头驴，骂章庭远的脑袋是被驴给踢傻了，章庭远却完全没有听懂这个梗。 元天野撞了他一下：“他没踢你，你脑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傻？周总可是有林杳杳这个正牌女友的，你跟他乱扯什么红线？” “奥奥奥，我给忘了，周总是有正牌女友的，是有主的人了。”章庭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然后笑眯眯地抬头对上周庭柯的脸，“所以周总肯定不会跟我和小野一样，竞争追求白姐姐，对吧？” 章庭远的一句话，把我们三个人都给干沉默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章庭远哪里是一时变傻了，这家伙分明是扮猪吃老虎呢，先前说了那么多，其实都是埋伏，炸弹在这里呢。 元天野也嘿了一声：“你小子，还真是够狡猾的。不过你说的没错，周总是有主的人，他没资格跟咱们竞争。” 他又故意看向周庭柯，脸带笑容：“周总，你说是不是？” 周庭柯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唇角绷紧，似乎很是不悦，却又无话可说。 他低下头，继续处理手里的鱼，下刀的动作却分明比先前重了。 我看着他阴沉的脸，握着菜刀鼓着青筋的手，以及紧绷的唇角，心里不知何时生起的那抹希冀，骤然坠落，淹没在冰冷的墨色的海水里。 是啊，周庭柯是有主的人，就算他总是霸道的，千方百计地靠近我，纠缠我，甚至主动与我暧昧，不肯避讳，可暧昧始终只是暧昧，不是可以大大方方拎上台面的关系。 在他的心中，林杳杳始终是他的正牌女友，占据着不可动摇的位置。 白音洛，你真是糊涂，怎么还会生出不该有的期盼和希冀？ 过去的事情，不管多么刻骨铭心难以忘怀，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为什么还会被干扰了思绪和判断？ 心底凉了，那些不该有的思绪像是被蝗虫袭击了麦田，瞬间空荡了。 我继续低头做菜，却刻意保持了与周庭柯的距离。 饭菜摆上桌以后，我选择坐在了章四夫人和元天野中间的位置，远远躲开周庭柯。 “洛洛，你的手艺居然这么棒，这些饭菜真是色香味俱全。”章四夫人尝了一口饭菜，便对我赞不绝口。 “只是家常便饭，夫人不嫌弃就好。”我笑着说道。 我的厨艺其实很一般，远远比不上章四夫人美容院和家里的专业厨师，厨师做的菜品美味又精致，我做的饭菜都是很简单的家常饭菜，没什么技术含量。 章四夫人却摇摇头：“洛洛亲手为我做的饭菜，每一道都用了心的，何况越是简单的食材，想要做好吃就越有难度，洛洛就是很厉害！” 人家说，一个人如果喜欢你，你的缺点也是优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他的心头爱。 我没有得到过那样的爱情，却得到了这样的亲情和友情。 奶奶对我是这样的，章四夫人对我也是这样的喜欢，我是真的很幸运。 “洛洛确实很厉害，厨艺一流。”就在此时，周庭柯的声音在我对面响起，他还主动跟章四夫人推荐，“尤其是这道回锅肉，是洛洛家传的菜肴，四夫人您尝尝就知道了，味道一绝！” 我一下子愣住，抬眸过去，对上了周庭柯那双墨色的微微发亮的眸子，眉头不由一蹙。 他搞什么？怎么还跟章四夫人特意推荐起我的菜品了？ 谁用得着他推荐，显得他对我很了解似的。 他又叫我什么？白经理这个称呼不是挺好的，为什么又改成洛洛了？洛洛这俩字也是他叫的？ 而且，他那眼神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又是骄傲又是得意，就跟炫耀自己人似的。 谁是他的自己人？林杳杳是，我不是。 他总是这样，一边与我界限分明，一边又与我暧昧不清。 我却不能继续与他纠缠不清了。 我皱起眉头，目光淡漠地扫过周庭柯的脸：“夫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周总您吃自己的就好，不用刻意推荐，要是您已经吃饱了，那就赶紧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周总该上楼陪女朋友睡觉了。” “姐姐说得对，周总你吃饱了就赶紧上去陪林经理吧，别在这里碍大家的眼了，怪难受的。”元天野立刻随声附和。 章庭远则露出了一脸的茫然：“什么？周大少的女朋友跟白姐姐住在同一栋楼上？” 章四夫人也诧异地看向周庭柯：“是这样吗？” 周庭柯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融，那双得意的眸子也骤然黯然，他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章四夫人的眉头便皱了起来，露出了一些不悦。 元天野立刻接过章庭远的话：“岂止是在同一栋楼上，而且就在上面一层的同一个位置，就在咱们头顶呢。” “是有点过于刺激了……那周大少还非要挤进白姐姐家里做饭蹭饭，这要是被正牌女朋友知道了，还不得冲下来抓破我白姐姐的脸？”章庭远一边点头一边咕哝，一双眼睛往周庭柯脸上飘。 “呵，只是抓破脸，那也太轻了，章姨，您还不知道吧，上次我姐姐之所以会扭伤脖子住院，就是被周总的正牌女友林杳杳推下楼摔伤的！”元天野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激动。 “是这样？”章四夫人的脸色陡然大变，那双墨玉一般的眸子里立刻透出冰霜寒意。 她看向周庭柯的眼神立刻生出汹涌的敌意，啪的一声将手中筷子拍在餐桌上，横眉竖目，语气森然地下了逐客令：“周少，你既然知道你会给洛洛带来麻烦，为什么还要纠缠着我家洛洛不放？请你马上从这里离开！” 第383章 我没想到，章四夫人对周庭柯的态度变得这么快，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不顾及章家与周家的合作关系，对周庭柯毫不留情面，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她刚才那句的用词。 我家洛洛。 如此亲密，又如此充满回护之意的称呼。 章四夫人真的把我当成自己人了，这一瞬间，我有一种幼年时被同龄的小孩欺负时，被奶奶护在身后的感觉。 这一瞬间，我真的好想叫她妈妈。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心里真的只是把章庭远当弟弟，我和章四夫人做不了婆媳，我也没有办法叫她妈妈。 客厅里，空气在章四夫人那句话过后变得安静，安静中却透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就连一直对周庭柯最友善的章庭远也面露不虞。 周庭柯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站起身来，朝着章四夫人微微欠身，而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他离开，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心愿，只是周庭柯离开以后，餐桌上的氛围并没有如想象中轻松，反而陷入了一种低气压。 “洛洛，上次那个林杳杳是怎么把你推下楼的？这件事情这么大，你这孩子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章四夫人抓着我的手，急急追问，她越说越气愤，“这个林杳杳心底这么歹毒，做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周庭柯包庇她？” 我看她那样着急，那张秀美的脸庞都涨红了，生怕她动了肝火伤了身体，赶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劝她：“夫人您别着急，这件事情我已经报警了，当时不想让夫人担心，才没有告诉夫人，而且警方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只是暂时还没有结果，所以林杳杳暂时还在外面……” “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章姨你先稍安勿躁。”我身边的元天野也开口说了一句。 我立刻随声附和，忙着安抚章四夫人：“对，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 章四夫人却依旧不放心，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结果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伤害洛洛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得到惩罚？我一点也忍不了这个！” “就是，小野你倒是给个准数啊，前段时间看你一直往警察局跑，为的就是这件事吧，怎么还没忙出个结果来？”章庭远的语气听起来都有些激愤了。 他外形像一只小熊，性情也跟外形差不多，虽然总是在我们面前跟元天野斗得不亦乐乎，但性情的底色是憨厚的，真诚的。 他鲜少会用尖锐的语气质问别人，可他今天居然对元天野如此尖锐地阴阳怪气。 我心里清楚，他和章四夫人的异常都是因为我而起的，但是这件事情元天野已经尽力了，我不想让他被责怪。 于是我赶紧打圆场：“很快了，夫人，小远你们别着急，我们相信警方的力量，这事一定会……” “就这两天，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章姨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着林杳杳被抓进去！”元天野却打断了我的话，语气笃定。 我听得一愣，诧异地转头看去，却对上了他那双幽亮的认真的桃花眼：“姐姐，下午我不是说了，我准备了两个惊喜？” “你的第二个惊喜不会就是……”我太意外了。 下午的时候元天野确实说的是两个惊喜，第一个惊喜是他给我买的小马到了，这第二个惊喜我都忘了问了。 听他这个意思，这第二个惊喜，莫非是他已经把那个追踪的人证带进警局了？ 果然，元天野微微抬起下巴，那双桃花眼开始笑了，笑容自信满满：“没错，第二个惊喜就是这个，上午那个逃走多时的物业管理人员已经被带回警局了，这两天时间，那件事情就可以有个结局了。” “小野，辛苦你了！”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说不激动是假的，我当然也盼着伤害我的人得到法律的制裁。 “嗯，小野这事做的不错。”章四夫人听到这些消息，也放了心，夸了元天野一句。 一边的章庭远也收敛了锋芒。 元天野的脸上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得意，反而透出了一股愧疚：“为姐姐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我心里还很愧疚，没有保护好姐姐，为姐姐办点事情还办得这么慢，让那个凶手天天在姐姐面前晃悠，让姐姐憋屈了。” “别这么说小野，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我赶紧打断他，然后皱起眉头，“要说这件事情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周庭柯，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被林杳杳伤害。” 林杳杳固然可恶，但真正可恶的还是周庭柯，如果不是他一再与我纠缠，让林杳杳产生疑心，我也不会被林杳杳伤害。 我真心希望，这件事情处理好以后，我与周庭柯和林杳杳都不会再有瓜葛。 “小野，林杳杳是周庭柯的女朋友，周庭柯那么看重她，会不会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为林杳杳遮掩罪行？”章庭远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 我们都沉默了一瞬。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说先前是林杳杳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导致案件没有结案，但，现在呢？ 现在人证找回来了，林杳杳马上就要接受法律制裁，周庭柯会不会想办法包庇她？ 金钱社会，有钱可以驱动很多事情，周庭柯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他的人脉关系网早就搭建起来，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他能，我们就不能了吗？他有关系，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我美容院那么多的客户，不乏达官贵人的亲属家眷，还能搞不定这桩小事？”章四夫人却冷哼一声，睨了眉头紧皱一脸担忧的章庭远一眼，“也太小瞧你妈我的能力了，这事交给我。” “妈，你要为了白姐姐动关系啊？我还第一次见你这样，你快点跟我讲讲，你具体准备怎么操作？”章庭远一听，神情明显放松下来，故意逗章四夫人。 章四夫人踢了他一脚，嗔笑道：“操作什么啊，咱们是那种徇私枉法的人吗？我只是会请人帮帮忙，把那些伸进来的手都挡回去，让这事按照正常程序处理。” “嘿嘿，妈威武！妈万岁！”章庭远立刻开始疯狂拍马屁。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饭桌上恢复了轻松和愉悦，我谢过了章四夫人，大家一起愉快地享用这顿晚餐。 当然，主宾尽欢，章四夫人的手机响了好几遍，都是章老爷催她回家，直到章老爷都有些生气了，章四夫人才带着章庭远和元天野与我告别。 我也实在是太累了，直接洗澡睡觉。 翌日清晨，我被闹钟吵醒，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陡然意识到今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384章 今天是周日了，我和江茵约好了去看画展，而且是上午十点钟。 可我这一睁眼，已经快九点了。 我立刻起身洗漱，转头又看到厨房水槽里昨晚没有来得及洗的碗盘，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洗刷。 就在此时，江茵的电话拨了过来：“洛洛，你没忘记咱们今天的约定吧？咱们十点碰头一起去看画展。” “跟大美女的约定我怎么可能会忘呢？放心吧，我一直记在心头呢。”我把手机放了扩音，一边刷碗，一边笑着回答。 可电话那边的江茵却听到了我洗刷的声音，立刻追问：“洛洛，你在做什么呢？不会是在做早饭吧？” “没有，昨晚家里来了客人，吃完饭时间太晚了，我把碗筷都丢在水池里现在才刷。”我还有点不好意思，给江茵看到这样邋遢的一面。 江茵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我的嫌弃，反而兴奋起来：“什么？洛洛你昨晚在家里宴请了客人？还亲自给人家做了饭？我也想去你家里吃饭，我早就听周庭柯说了，洛洛你的手艺天下无敌，绝世无双！我要尝尝。” 我瞬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肯定是早起脑子不清醒，导致我居然不加思考地把实情托盘而出，这下好了，人家顺势要来我家吃饭。 我是不能让江茵来我家吃饭的，不是怕她吃饭，也不是怕麻烦，而是我不能让她知道我如今还住在从前跟周庭柯一起同居过的小公寓里。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误会我和周庭柯余情未了，纠缠不休。 但人家话都说出来了，此刻我要如何应对。 “洛洛，你怎么不说话啦？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我的沉默引起了电话那头江茵的注意，她立刻又问。 “没有没有。”我怎么能让大美女不开心，人家没说错话，是我自己说错话了。 “那你就是答应让我去你家吃饭啦？”江茵很高兴。 “不，不是，江茵，我这里其实不太方便……”我心里又是一慌，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我的厨艺也根本不行，昨晚差点把厨房给炸了，要不我请你在外面吃吧？好不好？” 再不阻止的话，江茵就要直接定下来我家吃饭的时间了。 只是我一说谎心里就发虚，声音就开始发飘。 江茵果然听出了我在撒谎，也听出了我真正的话音，她低低叹了一口气，语气突然染上了一点哀怨：“好吧，我明白了，洛洛不欢迎我去家里吃饭，可能还是我的级别不够，跟洛洛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所以不够格去洛洛家里吃饭吧。” 哎，我就知道，漂亮的女人都是妖精，她故意茶我。 江茵的音色跟林杳杳那种娇嫩的音色不同，但她化身绿茶故意阴阳怪气地撒起娇来，那声音也是一样的娇软，听着就让人酥麻。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心软，想要冲动地答应她，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但是我不能，我只能继续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不，不是呀江茵，你，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叫不够格呀，咱们当然是好朋友啊……”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家里吃饭？”江茵却突然发问，声音也变成了正常的，只是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探寻意味，“是不是你家里藏了什么秘密，不敢让我知道？” 我的心底咯噔一声响，再次慌乱：“我对你能有什么秘密呀，江茵你别开玩笑了，我真的是厨艺太生涩拿不出手，所以才不能让江茵你来家里吃，不过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我记得江茵你喜欢吃日料对不对？我知道一家日料店特别好，咱们一起吧？” 这次我心里虽然慌，但我不结巴了，还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开了。 在慌乱的同时，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怪异的感觉来自于江茵的反应和表现，但是我又讲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异常。 “好吧好吧，不为难洛洛了，那我就不强求去洛洛家里吃饭了。”江茵立刻又切换了娇软的语调，亲亲热热的，“那我在家里等着你呀洛洛，你收拾完了出门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好。”这个话题总算是过去了，我松了一大口气，立刻答应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继续刷碗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细想江茵刚才与我的谈话，越回想越觉得江茵异常。 这会儿我琢磨出异常在哪里了，江茵要来我家吃饭是一个借口，她是想来我家看看，她之所以问我家里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就是一种试探和猜疑。 但是她要来我家看什么呢？就算是看到了我如今还住在当初那间小公寓里，就算是知道了我和周庭柯还有纠缠，就算是误会了我和周庭柯还有余情，又能如何呢？ 她的企图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直到我开车到江茵的小区门口接到江茵，看到她随意又浅淡的装扮时，才勉强找到了一种可能性。 可能江茵还是对周庭柯念念不忘，她当初心仪周庭柯却不得，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或许她是想要确定我们之间真的没有瓜葛了，才好下手拿下周庭柯吧。 我本来还以为她跟周聘之之间有戏，但是她今天明知道周聘之会见到她，还装扮得这么简单随意，显然是不期待周聘之的。 不期待一个人，就是不感冒，不喜欢。 那她心里喜欢的人，应该还是周庭柯。 周庭柯这家伙，桃花缘真不是一般的好，不仅总是招女人钟情，还总是让人念念不忘。 不过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只要保证自己不受牵连不惹麻烦就好了。 主意一定，我人就稳住了，驾驶着车子朝着画展的地方赶去。 江茵坐在我身边，绑好了安全带以后，却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洛洛，上次你说你会算命，是真的吗？” “嗯？”这丫头，怎么还惦记着这件事呢，这个话题她都问我两次了。 “我听说过神婆，会算命，还会预言，可以算出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一双眼睛聚精会神盯着我瞧，语气还有些忐忑，“你是不是这种神婆？” 第385章 江茵看我的神情和语气都那样认真，似乎对我会算命这种事情深信不疑。 我看她这样，真的被逗乐了。 “对！我就是那种神婆，能够辨别好人和坏人，还能够看破人心里的秘密呢。”我故意绷住笑，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 江茵的神情更加惊慌了，声音都开始颤抖：“真，真的吗洛洛，你还能够看破人心里面的秘密？” 她这个反应也太大了，我认识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 江茵不仅生得美，而且特别有气质，文艺，大气，从容，优雅，还自带一份贵气，当初周庭柯当面拒绝了她的告白，并且选择跟我在一起时，她都未曾失控，依旧能够保持从容和优雅，甚至与我做成了朋友。 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或许很多，但是气质能如江茵这样的寥寥无几，再加上这样阔达的格局和气度，我这辈子拢共就没见过几个，因此在我心里，江茵是女神级别的存在。 可这样的女神，前有在电话里故意茶我，后又有现在这样信了我的鬼话，被吓得说话都颤颤巍巍。 真是反差又可爱。 以前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她这么可爱呢？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啊，那我现在就给你测算一下。”她这个可爱的样子，实在是太招人喜欢，我更加想逗她了。 我装模作样地掐手指，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一本正经：“嗯，算出来了，你心里装着一个男人。” 江茵的神情更加紧张了，结结巴巴的：“还，还有呢？” “这个人很帅，也很有能耐。”我继续一本正经，努力压制自己的想笑的冲动，“嗯，还姓周。” “什么？”江茵的脸色甚至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眼眸骤然睁大，脸都失去了血色，失声叫了出来。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噗的一声笑出来，直接破功了。 恰在此时，车子到了路口，我停下等红灯，转头笑着看她：“我算的准不准？” “原来你都是骗我的？”江茵煞白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皱起眉头，这才明白过来，她拍我的肩膀，“洛洛，你真的学坏了，都会拿我当乐子逗了。” “不是不是，就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逗你玩的，好姐姐，饶了我吧。”我赶紧告饶，又笑她，“不过你也是，你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居然相信这种东西？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 “那还不是因为你？你一向最真诚最正经，从来不说谎的，我最信你的话了，你说你会算命，那我肯定相信啊，谁知道最简单真诚的洛洛居然骗人！”江茵虽然放开了我，但还是挺愤然的，皱着鼻子控诉我。 我嘿嘿直笑，心中却生出一股怅然。 确实，我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奶奶是最慈悲最善良的人，她给我构造的世界也是简单的真诚的，所以我从前就如一杯净水一般透明简单。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洛洛会撒谎骗人，会口是心非，会隐藏目的。 我终究还是长大了，学会了套路，学会了术，可是我，真的好怀念当初的自己…… 绿灯亮起，我重新驶动车子，副驾驶上的江茵却又突然冒出来一句：“洛洛，你刚才那些真的只是逗我的？你真的不会算命啊？” “你……”我难以置信看了她一眼，完全忍不住，发出了一串欢快的笑声，“江茵你现在怎么这么可爱啊。” “还不是因为你刚才骗我，所以我现在就老是怀疑你的每一句话。”江茵不开心地嘟嘟了一句。 我笑得更开怀了：“所以，我是不是把你心里的秘密给猜出来了？你还在喜欢周庭柯是不是？这么多年了，还对他念念不忘，还想要追回他对不对？” 我觉得我真的猜准了，不然江茵不会那么大反应，不会对我的话信以为真，真的相信我会算命。 “你……你乱说，我对周庭柯早就已经死心了，当初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断了这份念想了！再说了，现在周庭柯不是有新女友了吗，我才没那个当人小三挖人墙角的毛病呢。”江茵一口否认，脸颊有些微微的发红。 “我才不信，我告诉你，我可是会读心术的，你的心思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挑起眉梢。 我才不信她的话，我还是相信我自己的感觉和判断，我刚才肯定是戳中江茵的心思了，否则江茵才不会反应那么激烈。 江茵此刻却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慌乱，惊恐，她的笑容和语调都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和优雅：“好啊，那你再读一下我的心，看看我待会儿想怎么收拾你？” 看来，她是真的反应过来了，知道我确实不会算命了。 我笑眯眯地：“我猜我们温柔大方通情达理的江女神已经原谅我了，不可能忍心对我动手的，对吧对吧。” “洛洛你啊，真的变了，变调皮了。”江茵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改了口，“算了，看在我们今天心情好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她的心情确实是变好了，我能够感觉到她整个人此刻都是放松的状态，跟刚才的紧绷截然不同。 她跟我说完话以后，就低头抠手机，也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唇角都带着愉悦的笑意，眉梢眼底还透着一点甜蜜。 或许，是某个要好的朋友吧。 我没有在意，专心开车，车子很快就到了画展。 我没有想到，周聘之这个朋友的画展，居然放在京港市文化馆里面，看来他这个朋友确实很有水平，名气不小，难怪江茵会这么喜欢他朋友的画。 我停好车子，跟江茵一起走到入口，江茵取出两张邀请函刚刚递过给工作人员，大厅里面就传来一道欢喜的熟悉的笑声：“江小姐，白经理，你们来啦？不用看邀请函了，这俩都是我朋友，我邀请来的。” 我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周聘之满是笑容的脸，那笑容灿烂又殷勤，黑亮的眸子里都是惊喜。 分明是看到心上人的欣喜。 第386章 我对周聘之会出现在今天的画展上，一点也不意外。 我转头去看江茵的反应，却见她眼睛先是亮了一下，然后迅速垂下眼皮，脸上的表情就淡漠了，仿佛没看到周聘之似的，只是挽着我的手臂催促：“走吧洛洛，我们去看画。” “好，那就先去看画，我陪着江小姐和白小姐。”周聘之立刻跟在我和江茵身后，笑容满面，极尽殷勤。 只是对于安静欣赏画作的江茵来说，是有些聒噪了。 片刻之后，在周聘之再次开口提出要让朋友来代为讲解画作的时候，江茵终于忍不住蹙眉发话了：“周先生，艺术是需要安静欣赏的，你总是打断我的思路，很让我困扰的。” 周聘之的笑容凝在了脸上，神情瞬间尴尬。 “我很感谢你帮我拿到了这两张邀请函，但如果您给我邀请函的条件是要我接受您的骚扰，那今天这场画展不看也罢。”江茵无视周聘之的尴尬，继续说道。 她的面容是清冷的，不悦的，那股独属于女神的矜贵气质越发凸显。 却如同一把刀刃，割破了周聘之的这一片热忱和殷勤，让他的脸面彻底挂不住了。 这事如果发生在私下，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就算了，男人在心爱的女人跟前曲意讨好不算事，反而是种小情趣，可关键是，我现在还在江茵身边呢，目睹着周聘之被江茵如此冷傲地挤怼，他在我面前的面子也丢了，肯定会恼怒的。 毕竟，周聘之是周家二公子，也是子弟圈里备受关注的周二少，也是要脸的，身边多的是主动贴上来的女人，独独看上了江茵一人，江茵却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他脸。 他肯定受不了。 而我看不懂江茵的反应，也看不懂她对周聘之的态度了。 明明刚进门见到周聘之的时候，江茵的眼睛亮了一下，也露出了一抹欣喜，那种反应分明是对周聘之有感觉的，所以我把她后面的矜持当成了一种与周聘之之间的推拉。 可她此刻当着我的面这么不给周聘之面子，惹恼了周聘之，两个人的关系彻底崩了可怎么办？ 难道她心里真的只装着周庭柯，对周聘之是一点也不考虑？可我的直觉，她对周聘之是有感觉的啊……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开口打了个圆场：“周经理肯定不是那种喜欢骚扰人的人，他就是看到江茵你太过激动和欣喜……” “是我的疏忽，我只顾着跟江小姐说话，没想到反而打扰了江小姐的安静。”我的话才说了一半，周聘之突然又开口了，原本凝固在脸上的笑容重新活泛了过来，“确实是我做的不对，请江小姐千万别生气，我也完全没有江小姐刚才讲的那个意思，请两位小姐继续看展，周聘之再也不打扰了。” 真是让人意外，周聘之居然能为江茵如此的低声下气，委屈迁就。 这哪里是仰慕者，活脱脱就是一个……舔狗。 看着周聘之此刻的表现，我透过他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初的我，不也就是周庭柯的一条舔狗吗？ 只是，我做舔狗的时候，是极尽殷勤和讨好，还真是没有被周庭柯当众激烈地训斥过，刁难过。 换而言之，周聘之对江茵的喜欢，比当初我对周庭柯的喜爱更加浓厚热烈。 那可真是我想象不出来的喜爱了，因为我一直都觉得，当年我对周庭柯的喜欢，已经属于极致的喜欢了。 周聘之说话果然算话，他对江茵说完那些话，又转脸客客气气地对我道：“白经理，拜托您陪着江小姐看画，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开口，千万不要跟聘之客气。” 好好好，被女神嫌弃了驳了面子一点也不恼，还道歉，还拜托我代为照顾女神。 周聘之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我愿意称他为舔狗界的楷模。 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也就能够共情他此刻的感受，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想的不是对方能够满足自己的那些需求，而是，怎么样能够满足对方的需求，怎么样能让对方开心，对方开心了，自己也就开心了。 这是爱人的最高境界，我心中感慨，同时认真点头：“好，放心吧周经理，我一定陪好江茵。” “走了洛洛，咱们去看画，别费神跟不必要的人说话了。”江茵的目光则淡漠地扫过周聘之的脸，对周聘之的所有表现都视而不见，毫无触动，拉着我去看下一幅画。 “江茵，你对周经理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人家对你这么好这么殷勤，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好歹也给人家留点面子呀。”我们走到下一幅画前时，我忍不住小声对江茵道。 没想到，江茵的反应跟刚才当着周聘之的面一样，她皱着眉头：“我怎么没有给他面子，那两张邀请函就是他主动给我的，本来我还不想要呢，他硬塞给我，我能收下就是给他面子了啊，但是他打扰我看画，这就不行！” “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你心里肯定清楚周聘之很纵容你，所以才这么为所欲为。”我看着江茵那抬高的下巴，毫不在意的态度，不由再次感慨。 “我可没有，我只是真的很不喜欢他缠着我，真的好烦，他要是真的放弃我了才好呢，我也就不会被爸妈逼着了，也就能回家住了。”江茵微微蹙眉。 然后她立刻岔开话题，指着面前那幅画说：“洛洛你快看你，这幅画作就是我最喜欢的画作之一，总算看到真迹了，真是比照片上更有意境。” 她又低头去包里翻手机，打开相机塞给我：“快，帮我与这副画合拍一张。” “好啊。”我欣然领命，接过她的手机帮她拍了两张，然后拿给她看，“看看怎么样？” “好得很，我要快点发个朋友圈！”江茵的心情与刚才截然不同，整个人眉梢眼底都是喜色，她动作很快发了朋友圈。 我原本是没有在意的。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打开一看，是元天野给我发来了一条微信消息：“姐姐，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跟朋友看展。”我简单回复完，顺手点进了朋友圈。 却看到江茵发布的那条朋友圈下面，有两个共同好友点赞。 一个是周聘之的。 另外一个，是周庭柯。 第387章 周庭柯与江茵有微信好友，我并不意外。 他会点赞江茵的朋友圈，我也并不意外。 让我意外的，其实是江茵发的那条朋友圈的内容。 配图就是我刚才帮她拍的两张图之一，女神就是女神，原相机直出，无美颜无滤镜，也依旧美得让人艳羡。 但她的配文却是：终于看到了这副心心念念很久的图，并且成功与它合影了，同时感谢我的美女摄影师洛洛，把我拍得好美！ 她发朋友圈，居然带上了我的名字。 但我看完配文再去看周庭柯的点赞，心中就涌起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从前我和周庭柯就很容易偶遇，我一直以为是巧合，后来我开始怀疑他跟踪我，不然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直到那次吴凌揪着曾智的耳朵质问是不是他当了内鬼泄露我的行踪给周庭柯，我心里就埋下了一个怀疑，怀疑那些巧合就是人为的。 而周庭柯的这个点赞让我猜想，他会不会根据江茵的这条朋友圈，再次找到我，新一次的巧合偶遇？ 但这个猜想刚刚冒出来，就被我一把掐断，我自嘲地想，我真的有些自恋了。 怀疑永远只是怀疑，没有怀疑就不能下定论，而且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巧合确实有可能会发生。 而且周庭柯他那么忙，每天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还是他的女朋友林杳杳以及林杳杳一家人，都够他忙活的了，他哪里会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跟我制造巧合上面？又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于是我合上手机，继续陪江茵看画。 不得不说，周聘之这个画家朋友确实很有水准，连我这个对艺术的鉴赏能力极低的人，也渐渐被这些画作吸引，而且也看出了一点点门道来，还跟江茵讨论起来。 江茵虽然金融系出身，却是个十分文艺的人，她见我喜欢，也兴致勃勃地跟我讨论，我从她的口中也学到了很多专业词汇。 也是奇怪，刚才她嫌周聘之聒噪，这会儿对着我，她侃侃而谈，一点也不嫌我烦，女人啊，真是双标。 不过周聘之确实遵守诺言，从刚才离开到我们看完画展，都没有再来打扰江茵和我。 直到画展最后，画家本人出来与各位到场的被邀者们一起会面，我本以为周聘之也会出现，却发现他的人影并不在其中。 真是够男人，说不打扰是真的一点都不打扰啊。 展会结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五十了，江茵拿到了自己喜欢的画家的亲笔签名，合了影，握了手，又被额外送了一副小画，她开心极了。 她挽着我的手臂，激动得满面红光：“今天真是太开心了洛洛，谢谢你陪我来，中午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陪女神是我的荣幸。”我笑眯眯的，“你不是喜欢日料吗？咱们早上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中午去吃日料，我带你去那家日料店。” “早上那是我逗你玩的洛洛，那可不能当真，你花费时间精力专门陪我来，哪有让你请客的道理，虽然我知道洛洛现在是手游圈炙手可热的精英人士，当然不缺钱啦，但咱们提前说好了，这顿必须我请客。”江茵开心了，话也多，坚持要她请客。 就在此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中午这顿我请了好不好？” 我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楷模周聘之，原来他在外面等着我们。 “你？”江茵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就开始玩消失术。 “先前是我不好，打扰了江小姐的清静，为表歉意，中午我为两位美女买单好不好？”周聘之小心翼翼又满是期待，“白经理，请你帮我劝劝江小姐好不好？” 唉，天下最苦心的就是周聘之这等舔狗，我捅了捅江茵：“人家这么有诚意，你就给一次机会呗，大家起码还是朋友……” 不是我要强行撮合他俩才说这样的话，我只是觉得，如果江茵和周聘之不是朋友，怎么可能会留有微信好友呢？ “那行吧，看在洛洛的面子上。”江茵终于点了点她矜贵的头颅。 周聘之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朝我投来感激的一眼。 我们各自走向自己的车子，上车之前我看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周庭柯的身影或者车子，心中的那个担忧缓缓放下。 我就说我太自恋了，多虑了，周庭柯才没有那个闲工夫跟我搞什么巧合偶遇。 这样才好，我也免了好多麻烦，我立刻上车载着江茵去了那家日料店。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到达店里，进入一间小包间。 周聘之对这里显然也很熟悉，立刻把菜单给江茵，并且推荐了好几道不错的菜品。 不管追求什么人，投其所好这招永远管用，江茵虽然平时对周聘之态度冷淡疏离，但此刻也跟周聘之凑在一起看菜单，唇角还噙上了一股清浅的笑意。 我故意没打扰，低头看手机，却发现自己的微信不知道何时来了一条消息，我的心怦然一动，那个猜想又冒了出来，这微信消息是谁发的？会是周庭柯吗？ 然而，当我打开微信，却发现那是元天野发来的消息：“姐姐，你也爱看画展吗？怎么没叫上我一起？你下午有空吗，我想找你玩。” 这小子，真够黏人，周六都拉着我玩半天了，还要找我玩，也不嫌腻。 我回了消息，故意开了个玩笑：“我的艺术细菌有限，欣赏不了多少，而且这朋友跟你不认识，没法一起玩，你下午找找别的朋友玩吧。” 他很快又回了消息，隔着屏幕我都能猜到他悻悻的表情：“好吧，那只能周一见啦。” “好，周一见。”我放下手机，心底突然有一些怅然失落。 却又讲不出来，这怅然失落的情绪到底缘何而来。 这顿饭吃得还是很愉快的，重点是江茵和周聘之讨论起了这次的画展，周聘之显然是懂画的，跟江茵聊得投机，江茵对他似乎有些改观，两个人的关系都肉眼可见地拉近了不少。 但下午周聘之邀请江茵一起玩时，却被江茵拒绝了，她拉着我逛街去了。 傍晚时分，我把江茵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与她告别，转头就回了自己家。 这一天，看似没有收获，却又有所收获，江茵和周聘之有戏！ 然而，当我从电梯里出来时，却又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音洛，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388章 今晚我们楼层走廊里的感应灯似乎是坏了，走廊里光线很暗，我刚刚才走出电梯，就撞上这么大一坨东西，真的被吓了一跳。 他还语调低沉又急切地给我来了这么一句，我更是被搞懵了。 我先是站住脚，深呼吸稳住心神，这才抬头，借着电梯里微弱的光线看清楚了那一大坨身影的脸。 浓眉斜飞，一双瑞凤眼映出一点亮光，锐利的，不悦的，单薄的唇角紧抿，连带着下颌也绷出凌厉的线条。 是周庭柯。 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这个男人，我还以为平安无事了，没想到他在晚上冒出来了，还在电梯旁边。 “周总你不在楼上陪自己的女朋友，蹲在我们楼层的电梯门口做什么？埋伏我呢？”我忍不住开口吐槽他，同时脚步向另外一侧走去，准备避开他。 我懂他那句话的意思，他以前就提醒过我，离周聘之远一点，还让我提防江茵，说他二人的关系不一般。 在他眼里，江茵和周聘之一样，都是危险人物，都需要远离，但是今天我的名字却出现在了江茵的朋友圈，他这才会恼怒。 “埋伏你的不是我，是周聘之和江茵！”周庭柯的语气更加严厉，也更加急切，他的身体陡然转过来，修长的手臂一把拦在了我面前，手掌按在墙壁上，竟直接把我半圈在他的臂弯之中，“我跟你说过，要离这两个人远一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猜的没错，周庭柯果然是为了白天的事情来的，而他生气的原因，是我没有听他的话。 看来，周庭柯不仅有奇怪的占有欲，还有极端的控制欲，我的不受控制激怒他了。 但，他凭什么控制我呢？ 我又不是他女朋友林杳杳。 “周总，您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我们之间只有工作上的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的关系，我只要工作上不出差池就好了，至于我私下与谁交往，你好像管不到吧？”我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却又淡漠。 此刻，电梯的门重新关上，走廊里的光线再次暗下来，周庭柯的眸子也变得黯淡，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怒气越来越重，因为他的呼气越发急促了，语气里也是压制不住的恼怒：“白音洛！” 好凶。 黑暗容易滋生罪恶和恐惧，我现在确实有点恐惧周庭柯怒气上头会在这一片黑暗中对我动手，他可是有前科的。 于是我立刻向后退了两步，迅速拉开我们的距离，然后按开了电梯的门，礼貌微笑，友好提示：“周总，您是要上楼看林经理的吧？我帮您按电梯。” 这会儿好像没人用电梯，电梯依旧停在我们这一层，我刚刚按下按键，电梯门就开了，我立刻又朝周庭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周总，电梯来了，您快进去吧？” 电梯里的灯光又照亮了周庭柯的脸，也让我看清楚了他墨色眸子里的阴翳。 他盯着我，然后突然笑了一下：“好啊。” 看样子，他愿意走了，我心头一松，刚准备站到一边去，却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一把抓住，然后被仓促地扯动。 “周庭柯，你做什么？”我确实瘦，力气也根本不足以抵抗一个成年的强壮男性，就这么被周庭柯裹挟着一起进了电梯。 周庭柯的动作突然又粗鲁，我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挤在了电梯的角落，后背是坚硬冰冷的电梯壁，激得我一阵战栗，我仰起头，怒然瞪着面前的周庭柯。 可，就在我仰起头，想要质问的时候，周庭柯却低下头来，那张俊美的脸在我面前骤然放大。 我的唇，被封住了。 是熟悉的清冽气息，木质的清新感，却又醇厚。 周庭柯是霸道的，急切的，甚至是不顾一切的，我被他挤在角落，后脑勺被电梯壁抵着，下巴却又被他的手指抬起，被迫承受他掺杂着愤怒和烦躁的吻。 下巴痛，脖子痛，就连舌头，都被他这粗鲁的吻弄痛。 疼痛却让我清醒，我的目光错过他氤氲着愤怒的脸，对上了电梯另外一个角落，那只黑乎乎的摄像头。 疯了。 周庭柯疯了。 这是电梯，是我们小区的电梯，还装有摄像头，我们所在的位置，还正对着摄像头！ 周庭柯居然在这里对我做这种事！ 一切都将暴露！ 不仅暴露给物业监控的工作人员，还将暴露给同样住在这个小区的林杳杳。 周庭柯做事一向谨慎，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疯狂冲动，全然不计后果？ 他就不怕监控视频被人发现，被他的心尖宠林杳杳知道了以后会伤心会痛苦？ 他不在意，我却不能不计后果。 我盯着那只摄像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想要把抵在我身前的周庭柯推开。 可我的力气太小，面前的周庭柯就像是铁铸的一般，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浑然不动，他甚至更加用力，更加逼近，更加深入。 越发的癫狂，失控。 我人被周庭柯紧紧挤在角落，这个吻也越发深入，让我窒息，我的脑袋开始眩晕，情急之下，我狠狠咬下。 “嘶……”周庭柯果然松开了我的嘴唇，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抽气声。 我的口腔里，一股微咸的血腥味迅速弥漫，我却顾不得这些，迅速用手掌捂住了周庭柯的嘴唇，急声的，严厉的：“周总，这里有监控，请你自重！” “自重？”刚才还眉尖微蹙脸色稍显痛苦的周庭柯，却在听完我的话以后，松开了眉头，那双漆黑的眸底，流露出一股玩味。 “还有，你的女朋友林杳杳就在楼上，你也不想让她看到这些吧？”我的语气又快又急，还刻意加重了命令感，“放开我，我要回家！” 周庭柯却突然笑了，他看都没看后面的摄像头一眼，那双微微弯起的墨眸里烧起了一团火。 他笑意愈浓，轻而易举就控制了我的双手，交叉，叠放，压在我头顶的位置。 “前天在酒店，白经理是怎么自重的？” 第389章 前天。 酒店。 我失去了对自己大脑和身体的控制，缠上了周庭柯，在迷幻和梦境中强行扑倒了周庭柯。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酒店房间的那一片狼藉，就能猜到头一天晚上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那天晚上的我，哪里还有什么自重？很有可能比此刻的周庭柯还要癫狂。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就无颜面对眼前的周庭柯，我通身的气势瞬间萎缩，甚至不敢抬眸去看他的脸，更是尴尬羞愧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晚，我，我糊涂了，不，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周庭柯冷笑了一声，他灼热的目光带来的压迫感更强了，语气却多了一些恼怒，听着咬牙切齿的，“那你今天就是故意惹我担心和生气？” “什么？”我怀疑刚才那个吻让我缺氧了，此刻我的脑袋晕乎乎的，脑筋也转不动了，听不懂周庭柯的这句话了。 我抬起头，皱起眉头茫然看着他。 却见他满脸都是愤恨，却不是怨恨，而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恨：“你那么聪明，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故意为之？白音洛，你是不是故意气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庭柯的反应太怪异了。 他轮廓分明，眉骨和鼻梁都很高，电梯顶灯照射下，他的鼻梁高挺，眼窝却是一片暗影，墨色的眸子里幽深一片，我却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浪潮，那样汹涌，几乎可以把我淹没。 在那一片翻涌的墨色浪潮里，我好像看到了一点在意，一点情意。 什么叫，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叫我故意气他？ 为什么他这个质问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像是赌气？ 语气是愤然的，而这股愤然之下，却隐含着一股浓烈的在意和情意。 这话不像是对一个厌恶的人说的，倒像是对一个情人说的。 一瞬间，我的胸口也泛起了浪潮，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开始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奔驰。 周庭柯说完那句话就抿住了嘴唇，只是深深盯着我，空气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我们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等等，为什么我的呼吸也这么急促？ 不行，白音洛，你不要乱了。 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虚幻的假象，周庭柯他在意的明明只有林杳杳，他对你表现出来的这点在意和情意，都只是假象。 只是占有欲和控制欲在作祟。 只是一种为了操控你所做出来的表演，是手段。 你不能糊涂，不能信以为真，不能自己骗自己！你忘了吗，昨晚的饭桌上，他是怎么默认章四夫人的质问的？他始终未曾否认林杳杳是他的女朋友。 他真正爱着的人，真正放在心上会娶进门的人，只有林杳杳，对你白音洛，只是一种暧昧，一种纠缠！ 我的呼吸渐渐平稳了，原本狂跳到失控的心也恢复了冷静和理智，我微微勾起唇角，笑容礼貌平和：“周总误会了。” 周庭柯眸光一闪，眼底露出一抹惊讶，他微微挑起眉梢：“误会？” “上次周总好心告诉我周聘之私下调查我的情况，好心提醒我防备他，这件事情其实我听进去了，我也确实做了防备，并没有与周聘之有过多的接触和交集，只是这些防备工作只有我自己知道，没有告诉周总，这才会惹得周总误会了。”我笑着解释，“虽然我和周总只是工作关系，但是周总给我善意的提醒，我心中感激周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故意气周总？我那些行为也并不是故意为之，希望周总别误会。” 周庭柯的面容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骤然凝固，他语气急切地：“白音洛，你在跟我装糊涂吗？” “我是什么角色，怎么敢在周总面前装糊涂？我刚才所说句句发自真心，请周总明鉴！”我的语气十分真诚，同时我动了动手臂，挣脱了他的压制，揉了揉发酸发困的臂膀，我再次认真地跟他致谢，“真的很感谢周总的提醒。” “你……”周庭柯的神情越发急切，还要说话。 可就在此时，电梯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周庭柯一起朝着电梯门口看去，只见电梯的小屏幕上跳出了一个数字一。 有人使用电梯了。 我慌了，第一反应就是快点跟周庭柯分开，我与他这个姿势这副情形，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但还不等我从周庭柯的腋下溜出来，他却猛然伸手，圈住了我的腰身，将我再次抵在墙上。 这一次比刚才的禁锢更深，我整个人都在他怀中，动弹不得，我的心更慌了，手指蜷成拳头，锤在他胸口，急急叫道：“周庭柯，你疯了？有人来了！” “我知道，但是现在，听我说！”他的神情却变得严肃，语气低沉，不复先前的激烈，也不复更早的戏谑，满是认真和凝重，“你有防备心理很好，但是周聘之远比你想象中更加复杂和危险，我知道你想通过他进入周家，但是白音洛，我奉劝你，不要这样做！更不要继续跟江茵来往，她在骗你！” 情况这么危急的时候，他居然还紧紧抱着我，我的心忙乱一片，根本就静不下来。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电梯屏幕上那不断变化的数字，仓促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不要知道，要记住！这很重要！”周庭柯的语气变重。 我再次用力点头，急得声调都变了：“好，我记住了，谢谢周总，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电梯门要开了……唔！” 不等我说完，他突然又低头，堵住了我的唇。 我人都要炸开了，周庭柯他真的疯了，他在电梯里玩什么刺激！ 可，这个吻却没有预想中的胶着深入，他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掠过我的唇，然后就松开了我的腰。 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飞快转身，快步跨出了电梯。 只留下近乎虚脱的我，靠在电梯壁上，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不见。 第390章 京港冰凉的夜风从电梯口涌进来，寒气冲走了周庭柯怀抱带给我的暖意，也冲散了他那股清冽醇厚的气息。 我闭上眼睛，安抚自己方才的慌乱，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却在此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诧异的声音：“白小姐？” 我蓦然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惊讶又带着怀疑的脸，是物业的徐阿姨。 原来刚才使用电梯的人是她。 一时间，我的脑海里炸响一片，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坏了。 徐阿姨知道我和林杳杳是同事，也认得常来我们小区的周庭柯，更重要的是，这位徐阿姨非常八卦，她上次就追问我，林杳杳是不是因为跟我争周庭柯才把我推下楼的，我当时没理她，但她还在背后嘀嘀咕咕说我们肯定是为男人才打架。 现在她看到我和周庭柯同时出现在电梯里，还有我刚才那一副虚脱无力的样子，她一定会联想，并且会八卦…… 我对着面前诧异的徐阿姨，呆愣了几秒钟都说不出话来。 是被惊吓到了，也是脑袋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怕我说错了话，事情会更加麻烦。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头发都乱了？”许是我一直没说话的缘故，徐阿姨脸上的怀疑意味更浓了，她凑近我，眼底闪动着兴奋的八卦的光，“刚才出去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吧？” 这一瞬间，我的心跳都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都凝住。 发现了。 果然被徐阿姨发现了。 “不，不是，徐阿姨您看错了……”慌乱下，我语无伦次。 可徐阿姨却一把打断了我的话，脸上露出了一种心中有数的神情：“那我不可能看错！我都活到这把岁数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啊，刚才那个肯定是你男朋友，小年轻们刚谈恋爱，黏黏糊糊送下楼还难舍难分，对吧？” 这次，我张了张嘴巴，又说不出话了。 “能理解，俺们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这都是正常的，没事白小姐，你不用害臊，阿姨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徐阿姨拉着我的手，笑得眼睛都弯了，却又压低了声音追问，“哎你这个男朋友是哪里人，做什么的，你们认识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嗯？ 我再一次愣住，只是原本一片灰败的心，却开出了一朵希望的花朵。 仿佛有一束光照进了这片灰败。 徐阿姨见过周庭柯，即便是没有说过话，也一定是眼熟的，她又那么爱八卦，平时肯定没少打听，周庭柯这样的人物又那么出名，她肯定早就知道周庭柯的大概情况了，怎么还会问我？ 只有一种可能性，天黑灯暗，刚才她或许并没有看清楚，并没有认出那就是周庭柯。 “阿姨，我，我真没谈……”我故意低下头，做出一副娇羞不已的样子来。 “都羞成这样了，还说没谈呢？不过我看你这个男朋友长得不错，光看那个子就是个大爷们儿，白小姐长得又这么美，那孩子肯定跟你郎才女貌。”徐阿姨笑得更开心了，却很是知趣地不再追问了，“算了我也不多问了，白小姐太害羞了，我等下次见到那孩子，我当面问！” 她的话让我刚才一直紧紧揪着的心骤然放松，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还得维持着娇羞的神情：“阿姨你总逗我。” “我这个年纪都跟你们妈妈差不多了，你们在我眼里都还是孩子呢，看到你可不就跟看到自家孩子一样，忍不住想关心一下？不过还真是难得看到你这么害羞。”徐阿姨乐了，笑声朗朗。 就在此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 我急于摆脱她，便想快点出去，一转头，却又看到了一个娇小单薄的身影。 又是熟人。 还是冤家。 “徐阿姨，你跟音洛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隔着电梯门我都听到你的笑声了。”林杳杳站在电梯口，穿着可爱的粉猪猪睡衣，手里拎着一袋垃圾，看到我和徐阿姨的瞬间先是一愣，旋即就微微歪头，甜甜地笑了。 我怔住，迅速看了一眼电梯小屏幕，这才后知后觉，刚才电梯上行的时候，我只顾着应付徐阿姨，忘了按楼层按键，没想到徐阿姨来的是林杳杳所在的楼层。 还这么巧，林杳杳正好准备下楼扔垃圾。 “没什么事，就是闲聊了几句。”我生怕徐阿姨会嘴快，赶紧抢着回答。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我身边的徐阿姨明显跟林杳杳很熟，已经亲亲热热地开口了：“在聊白小姐谈男朋友的事情呢，杳杳啊，你出来丢垃圾啊，可惜啊，你要是早出来一步，就能看到白小姐那个男朋友了，个子高高的，看那个背影就知道肯定是个跟白小姐般配的帅哥！” 我的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捏紧手指，小心察看林杳杳的反应。 “音洛姐有男朋友了？是真的吗？太好了，那我先恭喜音洛姐了！”林杳杳的反应却超乎了我的想象，她并没有怀疑，而是面露欣喜，还恭喜了我。 我缓缓安定，只想快点结束谈话，点点头客气地：“谢谢。” 林杳杳跨进了电梯，徐阿姨出了电梯，我急着去关电梯的门，却在此时又听到了林杳杳的询问：“不过，音洛姐，你的男朋友是谁啊？是释教授还是元总监，还是章家那位六公子？” “这个……”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我想找个借口搪塞回避过去。 可刚刚走出去的徐阿姨却突然转身探了头进来：“不是，都不是！这几个人我都见过，释教授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是不是？元总监是不是染了一头白毛毛的那个？这俩我都打过招呼，绝对不是他们！还有那个章六公子，是不是胖胖的跟只小熊一样的那个？身材也不像！” “不是他们？”林杳杳脸上露出了一点疑惑。 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徐阿姨真是人如其相，长了一张爱八卦又大嘴巴的吹火嘴，已经抢着再次开口了：“对，绝对不是他们！这个身材高高大大的，可匀称了，看着就端庄沉稳，还透着一股霸气，是个当领导的！要不就是大公司老板！” 第391章 “音洛姐的男朋友是公司老板？是谁呀？”林杳杳的脸上不只是疑惑，而是浓重的怀疑了，她立刻问徐阿姨，“徐阿姨，你认识这个人吗？” 电梯的门原本应该关上了，却因为徐阿姨脑袋的再次探入而半途停顿，随后又徐徐打开。 “不认识。”徐阿姨摇摇头，却又赶紧纠正，“天黑灯光太暗，白小姐的男朋友从电梯里离开的时候语气走得又着急，我没看清楚他的脸，只看到一个背影。” “所以徐阿姨是没看清楚，不确定认不认识，是吧？”林杳杳又追问了一句。 她追问的语气有些着急，就像是急着寻求一个确定的答案。 我刚刚放松的心再一次紧绷，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却硬生生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意：“林经理这么关注我男朋友是谁吗？没看出来，你还挺八卦的，真这么想见见我的男朋友，那下次有机会我带过来跟林经理认识认识？” 我的脸上在笑，可我的语气分明带上了一点锋芒，盯着林杳杳的脸，似笑非笑。 我是用了一点手段，先前我就警戒过林杳杳不要过度干涉我的私生活，这一次，我借用了上次的情绪，来压制林杳杳，堵她的嘴，免得她继续追问我的隐私。 林杳杳果然被我的话镇住了，咬了咬唇瓣，细声细气的：“对不起啊音洛姐，我的表现让你不适了，但是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音洛姐你一直在释教授和元总监之间摇摆，结果你没有在他们中间选择，反倒选了别人，我很意外，才会追问，请你别介意。” “是啊是啊，杳杳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估计也是跟我一样想到啥就直接说出来了，白小姐你别生气。”说起来，徐阿姨才是我们三个里面脑子最简单的，也是嘴巴最快的，我的事情不就是她嘴快说出来的吗？ 要不是林杳杳咬着唇瓣弱弱地道歉，估计徐阿姨还意识不到我已经不开心了。 如今她居然还一副和事老的姿态来劝我对林杳杳大度，甚至摆出了一副长辈的姿态来：“这样，我刚才也说，我的年纪应该跟你们妈妈们的年纪也差不多了，那我就托个大，这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真是……蛮好笑的。 她是谁，凭什么托这个大？而且她来做什么和事老？ 我扯了扯唇角，刚准备开口。 却见林杳杳杏眸中已经开始闪动泪花了，声音里也带上了一点哭腔：“音洛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一直都怨怼我，但是你有事情冲我来就好，不要连累徐阿姨。” 她还转头赶紧催促徐阿姨：“徐阿姨，这事您别管了，您要是再劝，音洛姐会把您也给怪了的，您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什么？白小姐一直怨怼杳杳？还是因为上次那件事吗？”徐阿姨听完林杳杳的话，当然更不肯走了，还从和事老变身成了判官，“上次的事情不是个误会吗？再说了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杳杳推了白小姐啊，一起都是你白小姐的猜想对不对？那个词儿咋说的，你是不是有那个，被害妄想症啊？我们大家都是知道杳杳的为人的，这孩子简单的跟一张白纸似的，哪有那么凶狠的心思？”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林杳杳，这个人虽然资质平庸，别的技能点几乎没有，但绿茶这个技能点是满级，可以男女老少通吃，都能被她给征服。 也是神了，好像真的没有人不吃她这一套。 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徐阿姨跟林杳杳还不熟，还八卦地问我是不是因为周庭柯才被林杳杳推下楼。 可这才多久，林杳杳在徐阿姨心里就变成了一张白纸纯洁善良单纯的小丫头，而我直接成了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人，那件事也变成了是我强行栽赃林杳杳，诬陷林杳杳。 林杳杳好一朵纯白良善的白莲花呢。 可我懒得跟无关人员争辩，更加不会陷入自证陷阱去证明自己没有被害妄想、 我理都没理徐阿姨的话，只是含笑看着还含着泪光委屈巴拉的林杳杳：“林经理好手段好精力，能有这么多时间去挨个儿忽悠，不过有些事情并不能众口铄金，警方会挖出事实真相，林经理有这个功夫去忽悠不相干的人煽动舆论，不如好好想想说辞，好去应对警方的再次审查。” “你，你什么意思啊？”林杳杳的泪光不闪了，眼底迅速掠过一道讶异和惊慌。 我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语气更加柔软：“友好提醒一下林经理，警方已经把当初那个删除监控并且偷偷溜走的物业工作人员找回来了，想必很快就要请林经理去警局走一趟了。” 林杳杳一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被牙齿咬出一道痕迹的嘴唇微微抖动，眼底已经是惊恐了。 她怕了。 “小玲被警方带回来了？”一边的徐阿姨难以置信的，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安抚林杳杳，“没事杳杳，身正不怕影子斜，公安是最公正的，你没做过的事情他们不可能无中生有！” “说得好，林经理，你没做过，警方肯定不会无中生有的，对吧？”我很是赞同地点头，笑眯眯地看着林杳杳。 林杳杳的脸，更白了。 “这样，不耽误林经理和徐阿姨了，我先回去休息了，祝林经理好梦。”我客客气气地告辞，直接从电梯里走出来，从旁边的楼梯间步行下楼。 我无意知道林杳杳此刻是什么反应，我的脑子里此刻已经全部冷静下来，并且在思考别的事情。 周庭柯刚才在电梯里提醒我的那件事。 他说江茵在骗我。 可江茵骗了我什么呢？她又为什么要骗我？ 以及，周庭柯是怎么猜到我想要通过周聘之进入周家？他为什么总给我一种感觉，让我觉得，他似乎知道我所有的计划。 可他真的知道我所有的计划吗？还是说，他只是够聪明敏锐，猜到了一部分？ 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缠绕了我整整一个晚上，搞得我又没睡好，以至于第二天我接到周聘之的电话时，脑袋还是懵的。 “白经理，你在听吗？” 第392章 直到周聘之提醒我，我才反应过来：“我在听，周经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昨天白经理帮我在阿茵面前说了很多我的好话，我对白经理心存感激，所以让同城跑腿送了一份谢礼过去，不知道白经理收到了吗？”周聘之的声音一直都是柔和的，从话筒里传出来，能听出是含着笑意的。 “谢礼？”我怔住，有些茫然，我不记得我收到了什么谢礼。 直到我的目光触及到办公桌边放着的那只小小的礼盒，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会就是周聘之送来的谢礼吧？ 这小礼盒是不久前小雅拿过来的，她当时好像提了一句是跑腿送来的，但我当时脑袋里都是工作的事情，精力也实在不够顾及别的事情，所以我没在意，忙起来以后更是直接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周经理人品贵重，能力超群，本来就是千里挑一的优秀男人，又对江茵一见钟情，一片痴心，我和江茵又是多年好友，我是担心江茵错过了这段好姻缘，所以才促成周经理跟她多接触。”我一边伸手去拿那只小礼盒，一边笑着解释。 却又话锋一转，语气委婉：“周经理，我帮的是江茵，可没帮你，你怎么还专门给我送谢礼，这要是让江茵看到，会误以为我和你串联起来算计她，她会生气的，所以这份谢礼我不能收，待会儿我让跑腿再给你送回去。” “那白经理就不要把那个当成我对你的谢礼好了，就当成我单独送给白经理的礼物，我们如今也算是朋友了，我送朋友一件礼物总可以吧？”周聘之立马改了说法，“请白经理一定收下。” 他倒是挺执着。 “周经理你也太客气了。”我依旧推辞，“虽说我们是朋友，但是这不年不节的，我也没理由收……” “白经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想要疏远我，所以才不接受我送的礼物吗？”不等我的话说完，电话那头的周聘之就轻声打断了我的话，他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就算是询问也是很柔和的。 我顿住了话头。 其实，不是疏远，是戒备。 如果是昨晚之前，周聘之送我谢礼，我一定会欣然收下，甚至主动承担上撮合他和江茵的红娘一职，在拉近他们关系的同时，也拉近我和周聘之的关系，也拉近我和周家老宅的距离。 可，昨晚周庭柯提醒了我，周聘之远比我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 他要我放弃通过周聘之进入周家老宅。 我对周聘之的印象是不错的，但是我更相信周庭柯的判断，他和周聘之的关系更近，何况周聘之是他的堂弟更是他的竞争对手，竞争的对象是周家的继承人以及荣域集团的掌权人身份。 如此巨大的利益竞争，周聘之虎视眈眈，绝对不可能是表面上那种温和有礼的君子人设。 而周庭柯小心谨慎，也一定私下调查分析过周聘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肯定很了解周聘之，起码比我了解的多。 他说周聘之阴狠危险，那周聘之的本来面目应该就是那样的，我昨晚仔细想了想，周聘之给我的感觉确实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所以我开始戒备周聘之了，甚至开始考虑重新换一条路走。 没想到周聘之如此敏锐，竟然察觉到我的疏远了，他的话语柔和，但话很直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的指尖恰好拨开了礼盒的盖子，盖子打开的一瞬间，我骤然睁大了眼睛，被眼前这耀眼夺目的存在震到。 这是一串十分漂亮的宝石项链，设计精美，镶嵌工艺极为精细，此刻阳光正好从我窗外倾斜而入，照在我办公桌的一角，那点光线映在项链吊坠的海宝蓝宝石上，散发出璀璨又梦幻的光彩，这样漂亮的宝石，一看就是极好的东西。 好东西，也很贵。 我没想到，周聘之出手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这样昂贵的宝石项链。 这也足以看得出来，他对江茵是真的喜爱，不然不会下这样大的本钱贿赂我，想让我做红娘促成他和江茵。 能得这样一个男人如此喜爱，江茵真是好福气啊。 我在心中默默感慨，又默默羡慕了江茵一把，却也因此找到了拒绝周聘之这份谢礼最好的理由。 “周经理，我绝对没有故意疏远的意思，是因为这串项链太贵重了，我没有为周经理做过什么事情，不能收周经理这么贵重的礼物，否则我心难安。”我立刻开口说道，“所以，请周经理见谅。” “不贪不嗔，难怪堂兄当年那么喜欢白经理，也难怪阿茵那样冷傲清高的人也会那么欣赏你，跟你做好朋友，白经理确实是很有风骨的人。”周聘之低低叹息，语气里有些遗憾，“只可惜，我不够条件，没资格跟白经理成为好朋友了。” “周经理什么时候也学会绿茶手段了？我们之间，如果有人嫌弃，也该是周经理嫌弃我不够资格啊……”拒绝归拒绝，关系还是不能闹僵的，所以我开了个玩笑。 周聘之却抓住了我这句话头：“这么说，周经理还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吗？” “当然。”我回答得很肯定。 “那作为朋友，我能不能邀请白经理来家里吃个饭？白经理你嫌那份谢礼太贵不肯收，吃个饭总是可以的吧？”周聘之的语气有些急切。 他要我去他家里吃饭？我怔住了。 周家的孩子，成年以后就可以在外面单独居住了，只是关键节日或者有什么必要事情的时候回老宅住一住，所以周庭柯居住在半山别墅，周聘之也有自己的私人单独住所。 但我跟周聘之就算是朋友，我去一个独身男人家里吃饭，也很不合适。 我沉吟片刻，再次婉拒：“咱们既然是朋友了，那随手帮个小忙也就无需挂齿，周经理别这么客气，而且我最近比较忙，实在没时间。” “好吧……”听得出来周聘之语气里的失望。 但我还是客气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立刻叫来小雅，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叫跑腿去把周聘之的那份谢礼送还回去。 临近中午，江茵却突然出现在我们公司：“洛洛，中午一起吃饭吧，我有件事情要求你……” 第393章 对于江茵的到来我很是意外：“你怎么突然来了，怎么没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呢，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其实见江茵并不需要准备什么，这话只是一种托词，我主要是觉得江茵电话都不打一个就来公司找我，有点让人措手不及的不适。 “洛洛，你见我还需要准备什么啊，咱们都这么熟了。”江茵满不在意，然后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洛洛，你不会是怪我不请自来吧？对不起啊，主要是事情有点紧急，我又恰好在你们公司附近，就直接来找你了。” 我后知后觉，江茵带给我的不适感不仅来自于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公司找我，还源于，我对她也生出了疑心和戒备。 先前她旁敲侧击过两次问我的住址，昨天早上的电话里又想要去我家里吃饭，再加上周庭柯昨晚提醒我的，江茵在骗我…… 人是有直觉的，虽然我想了一晚上也想不出江茵骗我了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但我的直觉也告诉我，江茵是有点不对劲。 而且，我从来没有告诉她我公司在什么地方，她却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就来公司找我，有点冒昧了。 “谁会忍心苛责美人呢？”我不动声色地笑着，关上电脑，拉着江茵往外走，“到底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了，让你这么慌？” 江茵似乎真的遇到了紧急棘手的事情，语气急切：“还不就是那个周聘之，我就说我不能给这人好脸色，更不能跟他走近了，昨天才一起吃了个饭就被人看到了，消息传到了他家老太太耳朵里，他家老太太就……” 我正在专心听，江茵的话语却戛然而止。 “周老太太怎么了？”事情关乎到了周老太太，我就有了兴趣，忍不住追问。 却见吴凌迎面走过来，带着诧异和好奇的打量我身边的江茵：“洛洛，这位是谁啊？是新客户吗？” “不是，她是我的朋友江茵。”我赶紧向吴凌介绍江茵，“不过她未来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客户哦，江茵跟周总是校友也是同行，是刚从海外回来的投行精英。” “是刚从海外回来的？难怪我之前没见过，你好，我也是洛洛的朋友，我叫吴凌。”吴凌热情大方，立刻伸手跟江茵握手，还笑着感慨了一句，“果然美女身边都是美女，洛洛明媚大气，江小姐优雅端庄，站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 “吴总说得不错，美女的身边都是美女，吴总娇艳动人，也让人见之难忘。”江茵握住吴凌的手，客气地回赞了一句，就立刻松开了吴凌的手，“我找洛洛帮个忙……吴总也要找洛洛一起吃饭吗？要不要一起？”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江茵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想让吴凌跟着一起吃饭。 我能理解江茵，她找我帮忙的事情是私事，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我也没有说话。 吴凌愣了一下，随即大方地笑了：“没事，我和洛洛的事情可以下午再说，我就不做江小姐和洛洛的电灯泡了。” “好。”江茵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我下午回来去你办公室找你。”我也跟吴凌交代了一声就跟江茵一起走出了公司。 出了公司的门，我就迫不及待地催促江茵：“你快接着讲，周老太太怎么了？” “洛洛，怎么一提到周老太太，你比我还要着急？”江茵这会儿倒没有那么着急了，还笑了我一句，然后皱起眉头，很是无奈的样子，“然后周老太太就要见见我，还要让我去周家老宅做客。” 周老太太居然要见江茵？还要让她去周家老宅？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也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 我与周老太太直接的接触并不算多，但我对这个人是有一定了解的，这个人极其重视儿孙的培养，不仅军事化培养儿孙，而且非常重视儿孙们的婚事，在婚姻上重视门当户对，娶进门的媳妇儿是一定要对家族有助力的，绝对不会允许家里的男儿们下娶。 我还以为，周老太太在知道周聘之痴恋江茵的事情以后，会像当初逼着周庭柯一样逼着周聘之远离江茵，毕竟，江茵虽然是富家女，可家世背景远远比不上如今越发兴盛的周家，却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出要见见江茵，还让江茵去周家老宅做客。 也是，即便江家远远不如周家，可也毕竟是富商之家，而且江茵在国外也有成绩，周老太太肯定是有所耳闻了，所以没有那么激烈。 可我觉得，根本原因应该是周聘之的坚定，周老太太就算是再强势，也熬不过孙儿实在喜欢，这才会松口先见见江茵。 不像当初的周庭柯和我，周庭柯原本就没有多喜欢我，所以周老太太一逼，他就果断把我扔掉了，深爱与不在意，区别就是这样大…… 我胸口情绪翻涌，喉头一阵苦涩，吐不出，咽不下，好难受。 江茵此刻愁眉苦脸地抱着我的手臂：“洛洛，你说这算什么事啊，我跟周聘之原本就没什么关系，我还得去他家吃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奶奶，多尴尬啊！可是，我不怕得罪周聘之，却不敢得罪周老太太，她是真的能断了我们家的生意……我爸刚给我打完电话，我觉得我自己人都要麻了，洛洛你说怎么办啊。” “凉拌啊，既来之则安之，人家请你去吃饭，又不是请你上刀山下火海，这有什么难的？你吃完饭就走人。”我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地给出了建议，“反正……最后你不管是选周聘之还是周庭柯，都得见周老太太，这次就当是提前混个熟脸，拉拉好感度，去吧！” “洛洛你在说什么啊，这事怎么还跟周庭柯扯上关系了？你快别闹了，我真的很头疼啊……”江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得出来是真的很苦恼这件事。 但她看着我，突然眼睛一亮，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她把我的手臂抱得更紧，脸上还露出了一抹殷勤的笑意，期期艾艾的：“洛洛，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她终于问出了我想让她问的问题。 第394章 可我还得装装样子。 “什么？你要让我陪你一块去？”我先是一怔，然后微微睁大眼睛，又赶紧摇头，“不行不行，别的事情都好说，这事不行的，抱歉江茵，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 “洛洛，我可爱善良的洛洛，你要对朋友见死不救了吗？”江茵似乎猜到了我会推辞，不仅抱紧了我的手臂，还频频摇晃，“你忍心眼睁睁看我只身单赴刀山火海吗？” “我当然不忍心了，可是我真的没法帮你啊。”我被她晃得人都要酥了，但还在努力拒绝，“再说了，周家老太太邀请的是你，又没有邀请我，我连个身份和理由都没有，就这么两边肩膀担着一张嘴过去吃饭，多难看啊，我不去我不去。” 江茵的眼底又闪过一道亮光，似乎骤然发现了我拒绝她的缘由：“原来洛洛你担心没有合适的身份啊，这有什么难的？你是陪我一起去的妹妹啊！” “妹妹？”我确实在暗示江茵帮我找一个合适的身份和理由去周家，但我也没想到她说我是她妹妹。 “是啊，你是我认的干妹妹啊，姐姐相亲，妹妹陪同，很合理啊。”江茵自己觉得很合理，就催促我，“就这样好不好，以我妹妹的身份陪我一起去周家老宅吃顿饭好不好洛洛？” 其实合不合理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再次进入周家老宅。 我装作被江茵缠得撑不住的样子：“哎，我真是拿你一点法子也没有，好了好了，陪你去！但是咱们说好了，我只负责陪你去吃饭，别的事情我可不负责。” “我就知道洛洛你是这世界上最单纯善良的女孩子，难怪当初周庭柯会选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有谁会不喜欢呢？”听到我答应了，江茵很开心，并且随机开启彩虹屁。 我捅了她一下：“咱们说好了不提周庭柯的，你怎么又提，中午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饭了？” “让，午饭我一定伺候洛洛吃饱吃好。”江茵笑吟吟的，却又话锋一转，“可是，刚才好像是你先提到周庭柯的哦。” 我闻言一愣，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仔细回想，刚才确实是我先提到了周庭柯，我还开了江茵和周庭柯的玩笑，说她不管选周庭柯还是周聘之以后都是要见周老太太的，提前见了混个脸熟没坏处…… 没想到，她反过来开我和周庭柯的玩笑。 而江茵没有放过我，她又问了一句：“洛洛，你看，你不让我在你面前提周庭柯，可你自己却总是忍不住把周庭柯挂在嘴上，你自己说，你心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放下他？” “不可能！我已经放下了，我早就放下了！”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然而，在话出口之后，我才陡然意识到，我的反应过于激烈，分明是不正常的。 果然，江茵静静看着我不说话，唇角的笑意却流露出两个意思：果然如此，欲盖弥彰…… 刚才我是在跟江茵演戏，脸上神情激动，可心底波澜不惊，而此刻，我的心就如惊涛海浪难以自制，我也不敢确定自己脸上的神情是否滴水不漏。 我回避江茵探寻的目光，眼睛直视前方，然后岔开话题：“你中午想吃什么呀？我们公司附近还真是有几家不错的店。” “我都可以呀，洛洛你来选地方，我跟你走。”江茵依旧是那个温柔的语调。 她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刚才那个话题，可我的心，却久久难以平息。 我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真的已经放下周庭柯了吗？ 放下了。 一定是放下了。 我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我却又忍不住又问自己，既然已经放下了周庭柯，为什么在想到他的时候，情绪还那么激动？为什么刚才对江茵的问题反应那么激烈？以及江茵刚才提起的，为什么我会把周庭柯挂在嘴边？ 我的脑子又开始乱了，一直在想这几个问题，以至于我们到了饭店之后，江茵询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趟卫生间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江茵似乎看出来了我的失神，又深深看了我一眼，但这次她没有再问，只是笑了笑，自己一个人去了。 她什么都没说，却让我迅速回神，冷静下来。 我肯定，我是放下周庭柯了。 两年前，眼睁睁看着奶奶倒在血泊里，无力回天，在医院里我一次次划破手腕，痛不欲生，那种灰暗的日子，我不知道熬了多久，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把周庭柯放下了。 我的心里，早就不爱周庭柯了。 而我之所以这段时间频繁提及周庭柯，以及对周庭柯有情绪反应，只是因为，周庭柯这个阴暗的跟踪狂总是阴魂不散地纠缠我，他干扰了我的思绪，才会波动我的情绪，让我差点就对自己的心产生了怀疑。 周庭柯真的很可恶！我再也不想跟他有瓜葛了！ 终于理清楚了思绪，我的心立刻稳定下来，午饭时江茵与我讨论去周家老宅要注意的事项时，我已经又回到了先前那种波澜不惊的状态。 午饭结束我和江茵告别，目送她上了出租车走远，我立刻给尤赫打去了电话，难掩心中激动：“我马上可以再次进入周家老宅了。”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尤赫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忧虑，提醒我小心，“洛洛，咱们还是谨慎一点，再观望观望？” “再观望就错过这次机会了，而且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所以我答应江茵了，这个周六晚上，陪她去周家老宅赴宴。”我急切地打断尤赫。 重点是，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进入周家老宅，我不能再等了。 但我又安抚尤赫：“放心吧，这次我会很小心的，我对周家老宅已经有一些了解了，这次我见机行事。” “洛洛，总之你要安全为重。”尤赫似乎并没有被我宽慰到，还是语气深重地叮嘱我。 我应了一声，又问起林有德这段时间的动向，尤赫说：“赵红梅小饭馆的生意最近更忙了，林有德这两天都在饭馆帮忙，没有继续跟踪白姨了。” “那就好。”我暂且放心了。 挂断了电话以后，我回了公司，一头扎进自己的办公室继续上午的工作。 直到，一阵敲门声把我从专注中扯出来。 “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了吗，洛洛，我心凉了哦。” 第395章 我听到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我居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顿时紧张起来。 推门进来的是吴凌，她语气是嗔怪的，但脸上却明显带着愉悦的笑意。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站起来为她端来咖啡，送到跟前，殷勤的：“是我不好，下午一忙起来，就忘记中午答应你的事情了，但我可绝对没有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啊，姐姐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女朋友！” “哎呀我们洛洛这小嘴啊，不甜则已，一甜起来让人很不得把命都给你，气都跟你生不起来了。”吴凌果然被我哄开心了，眼睛都笑弯了，她接过咖啡，抓着我的手，“我看你气色红润，神采奕奕，今天嘴巴又这么甜，是不是有喜事了？快分享给我。” “喜事……有。”我确实有喜事。 我如愿得到了可以再次进入周家老宅的机会，终于可以继续实施自己的计划。 但是这样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吴凌也不行。 所以我选择说了另外一件喜事：“小野帮我找回了当初那件案子的关键证人，那件案子快要有结果了，所以我开心。” “你是说上次林杳杳把你推下楼的案子？”吴凌听得眼睛发亮，笑容更加惊喜，“好呀，难怪林杳杳刚才突然请假出去了，估计就是被警方传唤到警局了吧。” 我只顾着工作，没有关注外面的事情，还不知道林杳杳请假的事情，但是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开心，这意味着我不用等很久就能出结果了。 “小野这孩子可以！虽然人年轻性格冲动了一点，但是办事还是很靠谱的，重要的是把你放在心尖上，只要是你的事情他总那么上心。”吴凌又开始夸元天野。 我听到这里，心里就是一暖。 小野确实待我很好。 然而，吴凌下一句就话锋一转：“可是洛洛，小野这么好，你为什么没选他做男朋友啊？他今天没来上班，是不是因为知道你有男朋友了，伤心欲绝干不了活了？” “什么？”我被吴凌的话给搞懵了，下意识地反问，“我哪儿来的男朋友？” 只是，问完以后，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电梯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和林杳杳在电梯里的偶遇，多嘴的徐阿姨告诉她我有了男朋友，以及，时间更早的时候，我被周庭柯按在电梯壁上，强势又霸道的吻和质问……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 果然，吴凌皱起眉头：“你没有男朋友？好，我知道了，果然又是林杳杳造谣，我就说，洛洛如果有男朋友，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她居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果然是林杳杳吧这些事情传到公司来了，还传到了吴凌的耳朵里，吴凌这才会来找我询问，但是这一次她明显比上一次理智，对林杳杳的话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我立刻点头，刚准备开口，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可是我觉得杳杳不是造谣。” 吴凌刚才推门进来的时候忘了关门，此刻门口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我和吴凌同时转头看去，看到冯文婷和释东正站在那里。 释东的手举在半空，显然是准备敲门的，却没有想到冯文婷突然开口接我和吴凌的话头，他站在那里，神情很是尴尬。 可冯文婷没有半点尴尬，直接挤进门来，继续振振有词：“杳杳说了，白经理自己当时也承认了她有男朋友，还说改天带给大家看看的，白经理都亲口承认了，这事还能算是杳杳造谣吗？” 我皱起眉头，昨晚我一直在琢磨周庭柯警醒我的那些话，脑子被占完了，忘了提防这件事，林杳杳也真是一点也没有放过我，昨晚的事情，她在公司里给我宣扬了一个遍，真是生怕有人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可我，真的没有男朋友。 昨晚我说的话，都是权宜之计，是迫于无奈下的默认，我根本就没想好后续要怎么办。 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我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说不出话来。 吴凌看了看语气笃定的冯文婷，又看了看哑口无言的我，脸上的神情逐渐变的惊讶。 “白经理，恭喜你有男朋友啊。”冯文婷的脸上露出了盈盈的笑意，用肩头撞了一下释东，“释老师，白经理有喜事，咱们应该庆贺，你怎么这副表情啊。” 哪里是庆贺，分明是故意为之，冯文婷对我，有很深的敌意。 释东的神情确实很复杂，他那张素来温和的脸上，明显有失落，被冯文婷撞了一下，他开口了，声音却透着一股涩：“音洛……” 我一碰到他那双含着失落伤感的眸子，心就忍不住颤了一下，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现在上班时间呢，咱们不讨论我的个人私事了。” 我又看向冯文婷：“冯小姐，你带着释东来找我，总不能是为了来讨论我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这事吧？” 总不能一直让她挤兑我。 “那当然不是啦，是我和释老师又一起努力做出了新的东西，我寻思拿过来给白经理当成贺礼呢。”冯文婷扯了一下唇角，又阴阳了我一句，可她看向释东的眼神越发温柔甜蜜，都能拉出丝儿来了，语调轻快，“白经理，你快看看，我们这一次一口气做出来了十个人物，而且有新的创新。” “十个？快给我看看。”听到冯文婷故意说给我贺礼，我心里还很是不快，可一听到她做出了十个人物，并且有新的创新，我一下子兴奋起来。 吴凌也赶紧凑过来看：“我也看看，都有什么人物。” 冯文婷确实有了新的创新，增添的这十个人物里面，不仅有我国古代人物，还有别国的历史人物，比如一个沿着丝绸之路进入我国并且担任我国某朝官员并且给世人留下一本游记记载的人物，还有一个岛国剑术家。 冯文婷没让我失望，她确实很有能力，进步神速，不仅做出了人物文案和形象，甚至给各个人物做了详细的战斗资料，属性分化。 看得我惊喜连连，忍不住搂她的肩膀：“可以呀文婷！这十个人物比先前做得更好了！” “那当然！要是每天没进步，那还是我冯文婷吗？”冯文婷骄傲又得意地翘起了下巴，哼了一声。 可是办公室的空气却在此时突然变得安静，释东和吴凌都用一种讶异的眼神看着我和冯文婷。 第396章 顺着释东和吴凌讶异的目光，我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我刚才一时太兴奋开心了，居然搂住了冯文婷的肩膀。 此刻我的手臂还搭在冯文婷的肩膀上呢，这个动作着实亲密。 也难怪释东和吴凌会这样诧异，我和冯文婷这个样子，俨然一对亲亲热热的小姐妹好战友，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敌意满满互相挤兑的架势？ 而此时，冯文婷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的眼神，骄傲的笑容一僵，神情也开始不自然了。 我轻咳一声，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冯文婷也悄无声息地将身边往旁边挪了挪，拉远了和我的距离。 只是她的神情更加不自然了，甚至再也不能直视我的眼睛，看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有些尴尬，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僵硬：“冯小姐确实很棒，这些人物都采用了，期待冯小姐带来更多精彩人物。” “好，谢谢白经理的认可，我会越做越好的。”冯文婷的声音也很不自然，但是说完这句，她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对我太友善恭敬了，皱了皱眉头，又虎着脸加了一句，“之前我就说过的，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用我的实力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嗯，那个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这才对呢，冯大小姐跟我说话，一直都是这种调调，她要是换了态度，我还不习惯呢。 “我也说过，我等着冯小姐。”我也找回了自己的状态，挑起眉梢，毫不相让。 冯文婷便抱着电脑出去了，释东看着我，似乎是有话要说，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冯文婷扯出了我的办公室。 吴凌意识到了关门的重要性，在释东和冯文婷离开以后，立刻关上了房门，然后立刻追问我：“洛洛，冯文婷对你总是攻击力满满，你怎么还对她那么宽容友好？” “这个……”我能说我是因为看到了冯文婷的才华，惊喜兴奋，所以不自觉地搭上了对方的肩头吗？ 想了想，我还是解释了一句：“一切都是为了项目嘛，你看，她为你的大平层和兰博基尼这么努力，你还能对她格外挑剔吗？” “嗯，有道理，果然是洛洛，格局就是这么大，思维一变，感觉确实也不一样了。”吴凌立刻豁然开朗，笑得开心极了，“原本冯文婷进你们项目组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又是林杳杳那样的，被强行塞进咱们公司的废物点心，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这么上进。” “不仅上进，能力也很强，是林杳杳远远比不了的，这姑娘如果能够保持这个劲头，未来确实很有可能超过我。”我认真补充，“所以，即便她别的方面对我有敌意，我也愿意因为她的能力而对她多包容一些。” 我没有夸大其词，我对冯文婷认可程度越来越高了，这姑娘在专业知识上进步很快，而且懂得创新，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了，心中甚至有点期待她能够超越我。 也正是这份期待，即便她对我有敌意，即便她对我言语不虞，我也愿意多包容一些。 何况，我心里觉得，她对我的敌意都源自于误会，是可以解除的。 “但也不能太包容了，万一她是第二个林杳杳呢，你已经被蛇咬一口了，不能再出类似的事情了。”吴凌笑意收敛，有点担忧我。 “没事的，我直觉冯文婷跟林杳杳不是一类人，不过姐姐你都这么说了，我听你的话，小心谨慎点。”我笑着说道。 “嗯，这就好。”吴凌点点头，抿了一口咖啡，然后突然就转了话题，郑重开口，“好，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告诉我实情了吧，昨天晚上你的男朋友是谁？” 她会问这个问题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她来了一句昨晚的男朋友，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我用无声的眼神询问吴凌。 吴凌挑了挑眉梢：“我相信洛洛的话，你刚才告诉我你没有男朋友，那就是真的，昨晚你对林杳杳承认自己有男朋友，是因为跟别人在一起，被林杳杳看到了，迫不得已才撒了个谎吧？” 我低低叹息：“你对我真是了如指掌。” “看释东刚才的表现，他肯定不是昨晚的那个人，如果是元天野的话，这小子肯定早就发朋友圈各种张扬，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章庭远就更加不可能了，那小子憨憨的，就算有章四夫人助攻，我觉得他一时半会也没可能拿下你，你昨晚宁可撒谎也要瞒住林杳杳，难道……”吴凌酷酷一番推理，最后瞪大了眼睛，“昨晚那个跟你在一起的人，不会是周庭柯吧？” 吴凌休息时候除了喜欢跟小弟弟们一起玩，还爱看名侦探柯南，我一直觉得那玩意儿很幼稚，根本就谈不上推理，但是她这一番推理把我惊到了。 看来柯南还是有些东西，吴凌推理得丝毫不差。 可我却不能承认：“不是，不是周庭柯。” “不是周庭柯还能是谁呢？你那么瞒着林杳杳，不惜承认自己有男朋友，肯定是不想让她怀疑，你……”吴凌眉头紧皱，还在继续推理。 我赶紧打断她：“真的不是周庭柯，只是一个……朋友，而且是被我们小区物业的一位阿姨看到了，她非说是我的男朋友，我嫌解释麻烦才默认的，其实真的只是朋友。” 要怎么编才能合理？可我真的没有别的人选了。 我觉得如果吴凌再多追问一句，我的谎言就要露馅了。 吴凌却在此时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来：“不会是周聘之吧？” “啊？”我愣住了，没想到吴凌居然把周聘之也给扯了进来。 吴凌却把我的惊讶当成了确认，激动得眼睛都亮了：“这下对上了，难怪你一直都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原来是他！也是，周聘之也是青年才俊，二代子弟里面的佼佼者，我从前就觉得他对你有意，更重要的是，他跟周庭柯都是周家的公子，回头你风风光光嫁进周家门，气死那个周庭柯！” “我嫁给周聘之？进了周家门，还得跟着他恭恭敬敬叫周庭柯一句堂兄，还要矮周庭柯一头，这情况，憋屈的难道不是我自己吗？”吴凌这话把我逗笑了，“再说了，昨晚那个也不是他啊……” “什么，嫂子你要嫁给周聘之？”我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里却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第397章 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急促慌乱，还很熟悉，一听就是曾智的，只是不像是人在现场，带着一点电磁音，像是电话传过来的声音。 我和吴凌面面相觑，她立刻低头，急急忙忙找自己的手机。 “不行啊嫂子，那个周聘之很坏的。”还不等我们查清楚曾智声音的来源处，他又说话了，语气急促，“而且你要是嫁给周聘之，我们周哥怎么办，你要丢下他不管了吗？” 我蹙起眉头。 这话说得奇怪，什么叫我丢下周庭柯不管了？我和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曾智说得好像我是个渣女，要抛弃周庭柯了一样。 “你们周哥不是有林杳杳吗？他不是千方百计要把林杳杳娶进门吗？怎么，有了林杳杳还不够，还要拖着我们洛洛？再说了，人家周聘之哪里坏了？我瞧着都很好啊，又帅又有礼貌，对洛洛也细心体贴，我瞧着比你那个周哥强多了。”吴凌已经抢着帮我把话说出来了，怒怼曾智。 就在此时，她从自己口袋里翻出了手机，果然，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和曾智在通话中，通话时长并不长，也就两分多钟。 看来，是吴凌不小心碰到了屏幕，误拨了曾智的电话，还不小心点了外放。 电话那头曾智更加着急地解释：“那周聘之就是个伪君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正在算计周哥和嫂子呢，而且我周哥对林杳杳啥也没有，他都是为了嫂子才……” “你在给谁打电话？”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出现，打断了曾智的话。 我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心头一凛。 是周庭柯。 他又听到我们的通话了，这个人就是个病态魔王，听风就是雨，还总是对我纠缠不放，要是听说我跟周聘之之间有什么事，肯定又要来找我发疯。 昨晚他发疯在电梯里强吻我，全然不顾电梯里的摄像头，还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我到现在还没有把这些后续麻烦处理干净，我不想再玩心跳了。 于是我当机立断，果然伸手，点下了通话挂断键，歉意地看向吴凌：“抱歉啊吴凌，我不想让周庭柯知道太多，所以……”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刚才误触了手机，没想到电话打给曾智了，还让他偷听到了咱们的谈话。”吴凌抢过话头，跟我道歉，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一阵敲击，然后又补充道，“我刚发消息给曾智，警告他不许乱说话泄露你的秘密，我知道的，洛洛你肯定是不想被周庭柯知道你和周聘之的事情，所以才隐瞒不说的对吧。” “不是，真的不是周聘之，我和他没有关系。”我头有点大了。 吴凌提醒曾智不要乱说话，对我来说是好事，但是她误会我和周聘之的关系了。 吴凌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我都明白”的笑容：“懂！毕竟周聘之和周庭柯是堂兄弟，毕竟你是周庭柯的前任，所以对外只能暂时说是朋友关系，我会保密的！”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无奈了，“周聘之喜欢的人是江茵，就是今天中午你看到的那位大美女。” 我无意透露别人的私事，但眼下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江茵？”吴凌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我的办公室了，闻言顿住了脚步，眉头皱起，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哦对，差点忘了，还有个事情没跟你讲呢，就是关于你这个朋友江茵的，我明明跟她第一次见，但是我看她好眼熟，像是以前见过。” “见过好像也正常，江茵可是当年金融系的系花，而且当年照片被人传上了天涯，参与过校园女神的评选，你应该见过她的照片。”我对此倒是不意外。 大美女都不会寂寂无名，特别是在这个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 “不，我看的不是照片，是真人，应该是在某次聚会。”吴凌却摇头，很是肯定的语气，“不过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嗯，那也有可能，江茵是两年前出的国，最近才回来的，你们还挺有缘分。”我点点头，笑着说道。 京港很大，但某些圈子却很小，吴凌与江茵先前就有过交集也在情理之中。 吴凌走后，我重新投入工作。 直到傍晚忙完工作，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机下午收到了一条来自陆警官的短信，说是我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要我有空去一趟警局。 我看了一下时间，加快了收拾东西的动作。 只是，我刚准备离开，释东进了我的办公室，他站在门口，一如既往温和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期待：“音洛，我们能一起吃个晚饭吗？” “吃晚饭？当然可以呀。”释东始终是我的朋友，一起吃个晚饭并不逾距。 他脸上立刻露出了放松愉悦的笑容：“好，我已经在食味居订好了桌，咱们现在就去吧？” “今天吗？今天恐怕不行，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站住了脚步，给了他一个提议，“要不你带着文婷去吃吧，我们改天再约？” 我不是故意推辞，是真的有事，我也惦记着我的案子，想今晚就去警察局的。 可释东显然多想了，他以为我在婉拒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了失落，他蹙着眉头，急切的：“我不带文婷去，我只想跟你一起，音洛，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需要坐在一起好好谈谈，你能不能给我这次机会？” “我当然愿意谈谈，但是今晚我真的有事，我……”我低低叹了一口气，耐心解释。 然而，不等我的话说完，一道清亮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释教授啊，你是怎么回事，没听到我姐姐说有事吗？怎么还要缠着我姐姐不放，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招人烦的？” 我和释东一起转头朝外面看去，只见晃着一头奶奶灰头发的元天野风风火火地出现。 “释教授，麻烦让让，别耽误我和姐姐的正事。”他对释东很不客气。 释东一向温和，此刻却挡在元天野面前不肯让步：“元总监，我和音洛也有正事。” “你和我姐姐有什么正事？你就老老实实天天围着你的冯大小姐转就得了，少来打扰我姐姐，怎么，你中央空调啊谁都想暖一下子？”元天野很不客气，一把挤开释东，拉着我的手腕就往外走，“姐姐你收到陆警官短信了吧？走，我陪你去警局。” 第398章 元天野这段时间都在工作室忙别的事情，所以今天他没来公司，我没想到他下班以后跑了一趟过来，还是为了我的事情。 吴凌说得一点也没错，他对我的事情总是那么上心，对我是极好的。 我的案子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紧跟案情，努力帮忙，这样的小太阳，而且是专属于我的小太阳，我怎么能不感动呢？ 我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发型，忍不住伸手帮他整理：“是啊收到短信了，不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需要你陪我去警局啊？跑得这么急，头发都乱啦，影响元小公子的帅气形象了。” “放心吧姐姐，我的帅气就算是剃了光头也丝毫没有影响。”元天野对释东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但面对我时，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桃花眼弯弯，更显魅惑，“姐姐可以做别人眼里的大人，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儿，我不陪着不放心的，走吧小孩儿姐姐，元司机竭诚为你服务。” 我定定看着元天野那双弯弯的桃花眼，只觉得眉心被什么击中，心底又是一片滚烫的熨帖。 别人眼里的大人，他眼里的小孩儿……小野是真的懂我，也是真的疼我。 他这样出身尊贵又身负顶级天赋的少年郎，是上天的宠儿，喜欢他的女孩子排队可以绕京港几十圈，他只要招招手，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 可他偏偏在我跟前，化身小跟班，小厨子，小司机，我的大小事宜他都放在心上。 这一刻，我心生感慨：我何德何能，遇到这样好的少年，能待我如此？ “先前的案子有了进展？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情？”释东听完我和元天野的对话，脸上露出了意外和诧异。 元天野瞥了他一眼：“释教授忙啊，每天忙着陪冯大小姐，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姐姐的案子？不过其实也用不着你关注，姐姐的事情有我就够了！” “我不是！”释东有些急了，又对我歉意开口，“抱歉音洛，上次的监控我明明交给我的学生去帮忙修复了，只是他的进程太慢了，耽误了。” “没关系的……”我相信释东，他是我的朋友，我的事情他一直也很在意的。 “修复视频需要很难的技术吗？不需要吧？需要很多时间吗？也不需要吧？”可元天野不信，他嗤笑一声，语气尖锐，“释教授要么就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一个不靠谱的人，要么就是压根就没有把视频交给任何人去做修复，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足以说明释教授没有把姐姐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把音洛的事情放在心上？元天野，你怎么能这样搬弄是非？”释东一直都是温和的性格，此刻却完全绷不住，爆发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恼怒，情绪激动起来，那张俊秀的脸都涨红了。 小野和释东都是我的好友，我不愿意他们吵起来，想要打断二人的争执。 “我到底有没有搬弄是非释教授你心里很清楚，你有没有把姐姐的事情放在心上，释教授你心里更清楚，不过你有没有放在心上都不重要，有我在，姐姐的事情就一定能顺利解决。”可元天野的嘴巴很快，已经抢着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了。 “我懒得跟只会玩嘴的人废话。”他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不再继续跟释东争执，拽着我就往外走，“走吧姐姐，咱们去警局。” “好。”我巴不得他们的争执结束，赶紧应了一声，然后安抚了释东一句，“我们先走了，释东，我们改天再约晚饭。” 释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我被元天野拉走，那双温和的眸子里，伤感和失落更浓，就像是他的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 我看着他这样的失落和伤感，心底也不太好受，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好受，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这种情绪持续了蛮久，以至于我坐上元天野的车子好一段时间了，都闷闷的没说话。 “姐姐，你是不是怪我跟释教授吵架了？”元天野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十分细心，他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没有怪你，只是释东他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性格，你对他说话语气太重，我担心他会受不了。”我摇头，轻声回答。 “他之所以会受不了并且情绪激动，不是因为我的语气，而是因为我戳中了真相，他确实没有把姐姐的事情放在心上，根本没有跟进这件事。”元天野却认认真真地解释，“姐姐，你那么聪明又敏锐，肯定也清楚这一点，对吧？” 他的话让我沉默了。 “姐姐，我跟他吵架也并不是争风吃醋，虽然我确实希望姐姐身边没有别的竞选者跟我争姐姐，但是如果他们能够真心待姐姐，或者帮到姐姐，我也没有那么霸道苛责，就像章姨和小远。”元天野继续说道，“但是我厌恶心不诚的人，不想让他们欺骗和消耗姐姐的感情。” 他的这番话让我更加意外，也更加触动。 我没有想到，元天野不只是对我的事情上心，心胸还如此宽广豁达，他年纪还那么小，却已经明白了爱的真谛。 已经是华灯初上，路灯也早就亮起，元天野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橘黄色的光影在他脸上时而掠过，我看着他俊美又稍显稚嫩的脸，心中微微一动。 好像，小野在我心中的印象，不再是那个冲动又任性的小孩，这一刻，他在光影中，在我的心中，光速成长，变成了一个理性又成熟的，男人。 不只是理性成熟的男人，还是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我的心跳，居然错了一拍。 就在此时，车子到达了警局，我立刻收起微微错乱的心绪，跟着元天野一起走进了警察局。 警局里，林警官迎了上来：“白小姐，元公子。” “陆警官，听说先前我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那个人承认删除监控录像了吗？”我迫不及待发问。 “朱玲被找回以后，承认自己删除了监控录像。”陆警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但她不承认自己被林杳杳收买。” 第399章 朱玲就是这些天元天野一直在找的人，当初就是她删掉了案发当晚我们那一层的监控录像，然后骤然失踪。 可我们都没想到，她人都被抓回来了，还不肯承认林杳杳收买她的事情。 “那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她恶意删除监控录像，影响警官办案，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她就不怕吃牢饭吗？”元天野听到这个结果也皱起眉头，沉声道。 陆警官微微摇头：“我们已经把一切后果都告诉了她，可她只有一句话，就是她不小心点下了删除键。” “就那么巧，恰好删除了那么关键的一段？她怎么没删掉别的？这事绝对是她故意的！”元天野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急切，“陆警官，请你继续审问，挖出事实真相，将幕后真凶绳之以法！” 朱玲当然不是不小心按下了删除键，她就是故意的，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删掉那段监控，当然是受人指使的，真凶就是林杳杳。 可朱玲已经被带回警局两天时间了，陆警官他们一定也审了朱玲很久，对方却依然咬定无人指使，就是自己不小心删除的，说明已经到了极限，这事恐怕很难有转机了。 果然，陆警官脸上露出了无奈和为难的神情：“我们从一开始就告诉了她后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劝她为自己的家人着想，结果她说自己愿意承担所有过错，还说自己是孤儿无牵无挂，无所谓……” 无牵无挂无软肋，确实不好拿捏。 我沉吟片刻，开口：“陆警官，监控视频已经恢复了对吗，里面能够查出证据吗？” “是，恢复了，也能够清晰看到你和林女士在走廊里发生的一切，但是……”陆警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监控呈现的画面，只显示了林女士在当天晚上十点钟左右确实与白小姐在走廊处相遇，发生了口角，并且两个人一同进入了楼梯间，但是并没有直接显示林女士伤害了白小姐，也不能直接证明林女士就是推白小姐下楼的凶手。” 我怔住，陡然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确实，当时在走廊里，林杳杳气势汹汹地冲向我，确实做出了要打我的动作，可我当时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并且捏住了她的嘴唇，她对我并没有造成伤害。 而随后我们就进入了楼梯间，监控也看不到我们在楼梯间发生的事情。 这个物证，证明不了林杳杳的罪行。 “那怎么可能呢！我姐姐就是被林杳杳忽悠进了楼梯间谈话，然后又被她推下楼的！陆警官，你再查查！”元天野彻底急了，抓着陆警官的袖子，再次恳求。 陆警官眉头紧皱，我却拦住了元天野：“小野，不要着急，陆警官还没有结案，就说明大家还在努力查出案件真相，他叫我来，肯定是有些事情需要我的配合，我们积极配合就好了，剩下的交给陆警官，我相信他。” 元天野愣了一下，果然收敛起激动和急切，陆警官朝我投来一道欣赏的目光。 他压低了声音，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十分钟过后，我和元天野离开了警局。 “姐姐，陆警官跟你说了一句什么话？”元天野从刚才就急于想知道那句话，却愣是忍到了上车以后才急着追问我。 我抿了抿唇瓣：“朱玲是孤儿没错，但她有前夫，也有儿子。” “哈，所以说，她就是有亲人的！我就说嘛，她要是真的是个孤儿无牵无挂的，自己连自由都没了，拿着林杳杳的钱去哪儿花啊，原来她拿给自己儿子花了。”元天野恍然大悟，终于放松了下来，“好，这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姐姐你就放心吧。” “辛苦小野了，为我的事情奔波那么久。”我看着元天野笑起来的脸，语气低幽。 小野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但他不辞劳苦，还要为我做更多。 “什么话，为姐姐做这点小事就算辛苦了？那也太不像话了，这点小事算什么啊，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早一点认识姐姐，这样的话，姐姐就不用经历那么多苦痛了。”元天野却一点也觉得辛苦。 我听完他的话，不由一惊，诧异道：“苦痛？小野，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不是爱诉苦的人。 有人照顾的小孩儿才有诉苦的权利，没人遮风挡雨的孩子，早就不会矫情了，只会努力想办法解决事情。 我也深知，没有人喜欢负能量满满的人，所以即便是在好朋友面前，我也是坚强勇敢的人设，不会轻易暴露脆弱，也不会让别人看到我的伤疤。 可，元天野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他查了我过去的事情？ 我皱起眉头，心中惊疑不定，元天野是我的好朋友，但我也不希望好朋友私自调查我的过往，那是我的隐私，可我又觉得，小野不是那样没分寸的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知道。”恰逢红灯，元天野暂停了车子，转头看我。 他那双妩媚妖娆的桃花眼里，此刻眸光幽深，是静幽的，也是温柔的：“我不知道姐姐过去具体经历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姐姐是受过伤痛的小孩儿，受了委屈不哭，咬着牙把泪水咽回去，努力又坚强，太让人心疼。” 心，又被什么拨动了，我定定看着他如水的眸，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野没有私自调查过我的隐私，这一点我确信无疑，他一直都很尊重我，有些事情他明明可以问却又从来都不问，除非我自己愿意讲。 他却又能够感知到我的情绪，知道我痛苦过压抑过又逼着自己坚强起来…… “可惜没有时光机，我也回不到姐姐的过去，无法替姐姐挡下过去的苦痛，那我就只能做好当下啦，把姐姐的烦恼全都消灭掉！”元天野有些遗憾的样子，却又很快笑起来，伸手快速地摸了一把我的脑袋，然后继续握住方向盘，启动车子，朝前行驶，“小孩儿姐姐，以后元小哥罩你！” “……臭小子，没大没小！”我愣了一下，佯装生气地嗔怪。 可我的心，却分明被暖了又暖。 和小野在外面吃完了饭，他就送我回家休息。 然而，我们车子刚在小区门口停下，就遇到了一对熟人。 第400章 隔着车窗，我正好看到周庭柯陪着林杳杳站在路灯下面，旁边，是那辆熟悉的迈巴赫，以及远远站在车的另外一边扮空气人的曾智。 路灯照射下，林杳杳的身形小小一只，扎着丸子头，粉色的小套装，糯叽叽的米白色围巾把她的脸裹得只露出小小的一团，仰起来看着周庭柯说话，做了精致猫眼美甲的手指扯着周庭柯的袖子轻轻摇晃，一副小鸟依人软软撒娇模样。 周庭柯则高大挺立，一身黑色大衣，里面还是西装衬衣，橘色的灯光给他这一身的肃穆染上了一层温柔，就连他低头看着林杳杳的神情都多了几分宠溺，几分柔情。 真是郎才女貌浓情蜜意的一对。 下午时候吴凌告诉我林杳杳应该是被叫去警察局了，但是刚才我和元天野去了警局，却没在那里见到她的身影，原来她已经被周庭柯提前接走了。 此刻，两个人在这小区门口依依话惜别，看周庭柯那温柔宠溺的神情，他应该是在安抚自己心尖宠的情绪。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路灯下面顶着寒风安慰自己的小心肝，怎么不送上楼去安慰呢？ 我还在走神，旁边却传来元天野不满的声音：“真是晦气，又碰到这俩瘟神。” 我讶然转头，对上元天野愤然的脸，他先前说周庭柯是瘟神，现在，林杳杳也变成瘟神了。 “没事，天黑，咱们绕一下，避开他们就好了。”我笑着安抚元天野的情绪，然后推门下车。 “好，听姐姐的。”元天野点点头，果然听话地下车，从车尾绕过来，帮我开车门下车。 我们远远避开周庭柯和林杳杳，朝小区里面走去。 然而，我和元天野才刚走了几步，迎面就传来一道惊喜的叫声：“嫂子！你也回来了啊？” “曾智？”我不得已顿住脚步，抬头看去，只见刚才还站在那里扮空气人的曾智此刻满脸笑容地看着我。 好吧，躲开了周庭柯和林杳杳，却没躲开周庭柯的小跟班。 还被人给叫出来了。 但是曾智这孩子真是有点没心没肺，那边林杳杳还在跟周庭柯卿卿我我呢，他在这边叫我嫂子，也不怕林杳杳听到不高兴，于是我开口提醒他：“曾助理，我跟你说过的，嫂子这个称呼你得……” 改一改这三个字还未曾出口，元天野就不高兴地开口了：“你跟谁叫嫂子呢？你家嫂子在那边不在这里，这是我姐姐，是我元家的人，曾助理你以后注意点，别乱叫了！” 曾智脸上露出了窘迫，尴尬地看着我，那张脸微微涨红：“对不起白经理，我叫顺口了，一时忘记了……” “音洛姐和元总监说得对，曾智，你以后这顺口的毛病确实该改改了。”我们的说话声引起了那边小情侣的注意，林杳杳的声音在我身后不远处响起。 我转头看去，恰好看她紧紧拉着周庭柯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和元天野：“音洛姐，原来你的男朋友就是元总监啊，你们是刚约会回来吗？” 怕什么来什么，想躲什么却偏偏躲不过。 我就知道林杳杳肯定会故意提起我男朋友这个话题。 她的话一出口，周庭柯那双幽深的眸子就朝我看了过来，充满审视的目光在我和元天野之间缓缓挪动，令人不适，也令人压抑。 “我和姐姐刚去了警察局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元天野就向前一步挡在了我面前，语气中带着点遗憾，“林经理挺狡猾的，又逃过了一劫。” “元总监，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敌意满满呢？我被叫到警局去，是为了配合查案，可是目前的所有证据都表明我就是无辜的，警方都说跟我没关系了，元总监为什么还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林杳杳刚才还笑意满满的脸，在这一刻难过下来，她咬着嘴唇，眼圈先红了，委屈地看着周庭柯，“庭柯，你看，音洛姐和元总监果然都对我有偏见……” “案子还没结，结果出来之前说什么不算数，你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周庭柯的声音冷硬，他将手从林杳杳手里抽走，一双眼睛却还落在我脸上，眼神意味深长。 周庭柯对林杳杳，还真是宠溺至极，别人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他就回护得这么厉害。 还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瞧，是想给我压力，让我不要针对他的心尖宠林杳杳。 一时间，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酸涩的，晦暗的，凄凉的。 “好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林经理没做过，不用害怕别人说，结案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不是吗？”这一次，我没有躲避周庭柯的目光，扬起下巴勾起唇角，淡淡开口，然后转身，“小野，我们走吧。” 天知道，我多努力才能够把那些晦暗酸涩的情绪压下去，做出这样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来，可我不能继续面对这两个人了，否则，我会绷不住自己的情绪。 元天野一直在关注着我，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听姐姐的，案件总会真相大白，真凶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走，姐姐，我送你上楼。” 我转身以后，还是能够感受到周庭柯的目光，只是我总觉得他的目光比刚才要炙热，盯在我后脖子处，快要把我脖子烧个洞。 身后，林杳杳的声音依旧委屈：“我不是怕影子斜，只是庭柯，现在案子还没结，这些人就胡乱编造传言，非说是我把音洛姐推下楼的，这对我的名声影响很大，也影响庭柯我们的关系啊，要是这话传到阿姨的耳朵里，阿姨误以为我是什么蛇蝎心肠的女孩子，那我不就……呜呜呜。” 她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周庭柯低低的安慰声：“好了，别哭了，没人误会你。” “可是我觉得庭柯你就误会我了，你虽然接我回家，却不肯送我上楼，连我的手都不肯拉了……”林杳杳还在委屈。 我却听得心中一动。 周庭柯不肯送林杳杳上楼？ 刚才，周庭柯当着我和元天野的面，好像是把手从林杳杳手里抽走了。 第401章 这倒是让我意外，周庭柯一直都是很宠爱林杳杳的，刚才我还看到他对着林杳杳满脸的宠溺和柔情，还那样的回护林杳杳，唯恐我和元天野伤到了人家的心尖宠。 他怎么会不肯拉林杳杳的手，又怎么可能会疏远林杳杳呢？ 可我很快就又反应过来，林杳杳所说未必属实，或许那只是她的错觉，故意跟周庭柯撒娇闹情绪呢。 果然，林杳杳的话没说完，周庭柯就又开口了：“天冷，你的手又禁不住冻，放在外面容易冷。” “所以庭柯你刚才松开我的手，是为了让我把手放兜里暖着是不是？”林杳杳破涕为笑，欢喜不已，“庭柯，谢谢你这么疼我，这么细致，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你了。” 看吧，我就说，这是林杳杳故意跟周庭柯撒娇闹情绪呢，周庭柯那么宝贝自己的心尖宠，怎么可能舍得她难过？ 心头的酸涩又起来了，我立刻迅速再次按下去。 此刻我又听到周庭柯说：“走吧，送你上楼。” 林杳杳变得更加乖巧了，音调都带着软软的小尾巴：“好，庭柯，我都听你的。” 他们也要上楼？ 我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惊，默默加快了前行的脚步，想拉开我们的距离，不想跟他们坐同一趟电梯。 然而，我即便是加快了速度，也成功拉远了我们和他们的距离，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因为我和元天野赶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还在被人使用，我站在那里，盯着电梯口的数字变动，着急得掌心都冒汗了。 这电梯怎么还不下来？ 眼看着那个数字终于变成了一，电梯门打开，我立刻拉着元天野冲了进去：“快，小野，按关门键！” 这个时候周庭柯和林杳杳还没到电梯口，一切还来得及。 元天野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伸手去按关门键，可就在此时，电梯里，我的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哎呀你们急什么嘛，我还没出去呢，你们就按关门键，快快，让我出去……” 是徐阿姨？ 我听到这个声音登时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立刻转身歉意的：“徐阿姨，真的对不住，您快请。” 我只想着快点进电梯，快点避开周庭柯和林杳杳，却疏忽了电梯里面的人还没有出去，而且这事也太巧了，电梯里面的这个人居然是昨晚就跟她在电梯里碰到的徐阿姨。 可，刚才还着急出去的徐阿姨，此刻却不肯动了，她站住脚步，一双眼睛在我和元天野脸上转了两趟，然后挑起眉梢：“白小姐，这位又是谁啊，可跟你昨晚的那个不一样啊。” 我就知道，徐阿姨她要生事。 元天野来找过我几次，徐阿姨明明是知道他的，可她此刻装不认识，还故意提到了昨晚的事情，就是故意挑事。 “徐阿姨，您年纪也不算很大，怎么眼睛就不好使啦？我是小元啊，以前每次碰到您都会给我打招呼，怎么今儿就认不出我啦？”元天野显然也感觉到了徐阿姨语气里的不善，他眯起眼睛，笑容微微犯冷，“您不会是得了老年痴呆了吧，开始不记人啦？得了这种病，就没法更好地为大家服务了，你目前的工作是不是也不适合继续做啦？” 徐阿姨脸色陡然一变，但这事确实是她理亏，小野这个人平时很友善，被招惹到的时候那嘴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估计徐阿姨也被他的气场给吓到了。 何况，元天野还提到了她的工作。 徐阿姨脸上掠过不满和愤怒，却又很快隐去，最后露出一抹用力的笑：“原来是元公子，这天太黑了，灯光也不亮，刚才没认出来你，对不住啦。” 这显然是借口，我们都知道，元天野冷笑一声，还要开口，却被我一把按住：“好了小野，不是什么大事，算了。” 被徐阿姨挑事嘲讽挤兑，是最不起眼的小事，我担心的是，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后面可是很容易闹出大事的。 毕竟，周庭柯和林杳杳，还在后面呢，恐怕马上就要到了。 我又朝徐阿姨笑了笑：“徐阿姨，你是要忙吧，电梯门已经开了。” 徐阿姨见识过元天野的嘴皮子，也不愿意继续在电梯里逗留了，拎着手里的拖把和水桶朝外面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林杳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真巧，电梯还没走……咦，徐阿姨好。” 真是，冤家路窄。 我千方百计地躲，却还是没有躲过要跟这俩人同乘电梯的命运。 更要命的是，这里面，还多了徐阿姨这个意外。 麻烦，更大了。 “好好，杳杳啊，男朋友又送你回家啦？真好啊，你这个男朋友又高又帅，气质又好，一看就是领导，要么就是公司老板，关键是还对你这么细致体贴，杳杳你可真是好福气啊。”徐阿姨刚才在我和小野这里吃了瘪，看到林杳杳时，心情似乎终于好了点，各种夸赞的话就往外冒，音调还抬高了，似乎是故意说给我和元天野听的。 只是，她说的这句话，有点熟悉。 我的心揪了起来，这不是昨晚她在我和林杳杳面前提到我那位所谓的“男朋友”时的描述吗？ 昨晚她夸我那所谓的“男朋友”也是，个子高高的，气质很好，一看就是当领导的，不然就是公司老板。 徐阿姨她就不能换种说法夸吗？ 不过……她描述的都是周庭柯，可不就是一样的说法？ 好在林杳杳似乎没有听出异常，还笑声甜软地：“庭柯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他待我真的很好很好，我也觉得好幸福的。” 她挽着周庭柯的手臂，花苞形状的丸子头靠在周庭柯肩头，幸福满满。 “郎才女貌！很是登对！看着你们幸福美满，阿姨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徐阿姨笑得鱼尾纹都炸开了，终于拎着水桶走出了电梯，还转头目送周庭柯和林杳杳走进电梯。 我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没出事就好。 我立刻伸手去按关门键。 然而，就在此时，目送周庭柯和林杳杳走进电梯的徐阿姨突然咦了一声。 第402章 徐阿姨的这一声咦，让我刚刚放松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直觉告诉我，她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 或许，是周庭柯让人熟悉的背影，或许，是我今天不自然的反应和表现。 “杳杳啊，你等一下。”徐阿姨叫了林杳杳的名字，语气有些急切。 林杳杳刚刚在电梯里站稳，转头去看林阿姨，而站在她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庭柯，却在此时开口接住了徐阿姨的话：“怎么了，徐阿姨。” 我站在电梯的角落，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周庭柯微微颔首，静静看着徐阿姨，那句话的语气很轻，却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威胁。 我之所以这么判定，是因为我看到了徐阿姨接下来的神情变化，她先是一愣，脸上随即露出一抹恐慌，迅速抿住嘴唇，用力摇头，语气慌乱紧张：“没，没什么了，我，我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我先，先去忙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徐阿姨的动作那么麻利，她扭头转身，拎着水桶，急急忙忙地走开了，仿佛如果走得慢了点，就会被人掐起脖子吊在横梁上一样。 周庭柯修长的手指按下了楼层键，电梯徐徐关闭。 我听到林杳杳用疑惑的语气嘟囔：“徐阿姨刚才怎么怪怪的。” 没有人接她的话，就连刚才好不容易冒出了一句话的周庭柯也闭上了嘴巴，再次沉默。 电梯狭窄，足足站了我们四个人，更显逼仄，因为沉默，空气竟逐渐变得沉闷。 闷到让人喘不过气。 周庭柯和林杳杳就站在我的前方，电梯徐徐上升，小屏幕上的数字缓慢地跳动，我的目光不知不觉转移到周庭柯的身上，看着他欣长的身躯，宽大结实的背，以及通身那股凌厉的锐利的气势。 思绪不自觉地飘远，飘到昨晚的这个时候，他在电梯外面埋伏我，然后趁我不备将我裹挟进电梯，压在电梯的角落，甚至不顾电梯里的摄像头深吻我……等等，摄像头？ 我猛然抬头，看向了那个此时也正对准我的黑色摄像头。 而此时，林杳杳突然又转头看向周庭柯，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哎对了，庭柯，你知道吗，音洛姐她有男朋友了，昨晚我们在电梯里巧遇，音洛姐她承认了，她现在有男朋友了，而且跟男朋友关系特别好，特别甜蜜。” “是吗？”周庭柯难得又开口了，他跟林杳杳一起转头看我，微微挑起眉梢，眼底带着一抹疑问，“白经理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是什么人？做什么的？” 电梯顶灯的光照下来，在周庭柯的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他幽深的眸里是凌厉的，锐利的，也是审视的。 那抹漆黑的眸子定在我脸上，就不再挪开了。 我的思绪还没来得及从昨晚电梯里发生的事情里收回，眼睛骤然又对上了这双充满审视的眸子，只觉得心头慌乱，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所谓的男朋友，只是为了掩饰昨晚电梯里发生的那件事。 可，如果周庭柯知道我把他说成我的男朋友，他会怎么看我？ 他会觉得，我是故意的，明明已经分开很久了，却还想要继续纠缠他继续舔他，甚至用上了更加恶劣的手段，比如对外宣称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以此破坏他和林杳杳的关系。 他会嘲讽我，会挖苦我，会说我毫无廉耻，会说我不仅骗着人家上了床，还想得寸进尺抢人家女朋友的名分。 我无法解释这件事，起码在这会儿不能跟周庭柯解释，我也不能承认我有男朋友，起码不能让周庭柯知道，我所谓的“男朋友”就是他。 “有男朋友又怎么了？不能有吗？这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吧，周总和林经理怎么这么激动，还刨根问底的。”站在我身边的元天野开口了，他的手臂揽上了我的肩头，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然后朝眼前的二人扬了扬下巴，“怎么，周总和林经理是要给我和姐姐随喜礼吗？” 小野是故意为我打圆场的，因此他故意表明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可这一次，小野帮错了…… “音洛姐的男朋友是元总监吗？”林杳杳脸上露出了一些疑惑，然后皱起眉头，“可是，音洛姐昨晚亲口说了不是你啊，徐阿姨也说了，她看到那个人的背影了，不是你也不是释教授，更不是那个胖胖的章六公子，是个很高大沉稳的男人。” 周庭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眼底的审视越发锐利，他的目光投在元天野搂着我的手臂上，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让人觉得危险。 “我的身材不高大吗？我还不够沉稳吗？我当然就是姐姐高大沉稳的男朋友啊。”元天野一点也不在意林杳杳的疑问，又像是故意做给周庭柯看的，他把我搂得更紧了一些，“只是姐姐喜欢低调，想先私下接触，才没有公开承认，但实际上，你看我们的关系，还不够明显吗？” 我的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不出话来。 林杳杳的眼睛却看向了元天野的头顶：“可是元总监的发色很突出，昨晚徐阿姨也说了，她在电梯口看到了那个男人，是黑发，不是元总监你这一头银灰色。” 元天野蹙起眉头，不说话了。 我则紧张到了极点，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我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暴露了。 林杳杳说了，徐阿姨是在电梯口看到的我的“男朋友”，还是黑发，高大，沉稳。 而昨晚，黑发，高大，沉稳，与我在电梯里纠缠，并且与徐阿姨擦肩而过的，只有周庭柯。 周庭柯一定猜到了，我所说的那个“男朋友”就是他。 他心里现在一定很鄙夷我，同时怨恨我，这么胆大妄为，企图破坏他和林杳杳的关系。 “电梯口？”果然，周庭柯的嘴唇动了，他的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轻浅的笑意，他在问林杳杳，可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我的脸，“所以，昨晚徐阿姨是在电梯口看到白经理的男朋友的？” 第403章 我的心已经停止跳动了，整个人都变得木然。 我木然地看着林杳杳点头：“对，徐阿姨是这么说的，说音洛姐跟男朋友如胶似漆，男朋友把她送回家，她又把男朋友送下楼，两个人在电梯里也难舍难分，徐阿姨还说了，她跟那个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音洛姐还在电梯里靠着墙壁，满脸绯红，站都站不稳，也不知道两个人都在电梯里做了什么……” 什么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满脸绯红，站都站不稳。 林杳杳这话很明显是在影射我，跟男人在电梯里做了一些不知廉耻的事情。 可这些话，也确实是实话。 我昨晚确实被周庭柯逼在电梯的角落里，被他按住，两只手高高举在头顶，被他吻到双腿发软心脏都要蹦出来。 无力辩驳，也不想辩驳，我只是觉得很累，很想快点离开这个逼仄的空间。 “林经理，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没有亲眼所见，单凭想象捏造事实，污蔑我姐姐名声，你……”我能忍，元天野却是个忍不了的，他受不了任何对我不利的因素，当时就爆发了，他的指尖几乎戳到了林杳杳鼻子上。 林杳杳被他的气场吓住，立刻闭上了嘴巴，一张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下意识往周庭柯身后躲：“庭柯，元总监好凶，要打我。” 可此刻周庭柯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竟像是没有听到林杳杳弱弱的求助声，丝毫没有要维护和保护林杳杳的意思，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依旧在我脸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唇角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就在此时，电梯门开了，我的楼层到了。 “小野。”我的难堪紧张在这一刻找到了逃离的出口，我扣住了元天野的手，拉着他朝外走去，“咱们到了。” 元天野被我拉住手的一瞬间，他的话语便戛然而止，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跟着我走了。 从电梯到我家的这一小段路，元天野都没说话，在我打开门以后，他就像是完全忘了刚才的那件事，重新变回了本来的阳光开朗，冲进厨房去开我的冰箱：“姐姐，你冰箱里还有菜吧？我这两天恶补厨艺，差点把我们家厨房给点了，但是我厨艺可精进了不少，今晚我当大厨，我给姐姐做顿晚饭吃，好不好？” “差点把厨房点了？那你家老爷子没拿鸡毛掸子抽你啊？”我听完吃了一惊，故意逗了他一句。 这小子也太拼了，厨艺完全可以慢慢练，他也太心急了。 “姐姐你也太神了，你怎么知道我爹揍我了？不过他不是拿着鸡毛掸子打的，是用他的棍撵着我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元天野已经从冰箱里往外拿菜了，脸上笑嘻嘻的，“但他一听说我烧厨房是为了练习厨艺给姐姐做饭，立马就变了态度，说让我多多练习，早点学会，反正我们家两个厨房呢，随便造。” “……元老爷子也太给我面子了。”我没想到，元老爷子改变态度的原因竟然是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元天野笑得眉飞色舞：“他也喜欢姐姐，惦记着姐姐给他做儿媳妇呢，他想让姐姐给他做儿媳妇，那不就得好好支持一下儿子的追妻事业？”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我，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里都是灼灼的真诚和期待。 元天野的话让我沉默了，我突然想到了刚才在电梯里面被林杳杳挑起的那个话题，觉得此刻都无法直视元天野热烈的目光。 我在元天野心中是美好的存在，他喜欢我，尊重我，爱护我，就连他的家人朋友都尊重爱护我，可是，我这样美好的存在，却跟别的男人在电梯里满脸绯红腿都站不稳…… 我哪里当得起小野心中这么美好的存在，我又怎么当得起元老爷子的儿媳妇呢？ 我低下头去洗手，避开了他热烈的目光，也避开了这个话题。 元天野没有继续讲这个话题，却也没有让气氛冷下去，他很快就换了个话题：“姐姐，有鸡蛋还有小葱，还有西葫芦和茄子，全都是我拿手的家常菜，今晚的食谱我定了，就鸡蛋煎饼小米粥，再加两个清炒小菜好不好？” “当然好，都听小野的。”我低低笑了一声。 我知道，小野是故意逗乐子让我开心，他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了。 可是我的情绪，这会儿实在高涨不起来。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让人意外的是，元天野今晚的饭菜确实挺拿得出手的，鸡蛋煎饼黄黄软软的，两个清炒小菜也是清淡可口，小米粥也黏稠软糯，很是熨帖。 “小野，你果然有做饭的天赋，这才两天而已，你的菜就做的这么好吃，有这个天赋，回头就算是你不想画画了，也能去开个饭馆。”我很是惊喜，狠狠夸了他一句。 元天野笑得桃花眼弯弯：“开个饭馆没问题，只招待姐姐一位客人，别人要是想吃，对不起了，概不接待！” “那我也太荣幸了，还用上专属厨师了。”我顺着他的话向下说。 “那不是荣幸。”元天野却突然伸手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姐姐，你本来就很好，你本来就应该拥有很好的爱和幸福，我心甘情愿对姐姐好，姐姐你不要有压力，无论最后你会不会选我，小野都会开心，只要姐姐选到了值得的人，那就好。” 他离我太近了，那双桃花眼一瞬不眨地盯着我看，眼底是少年的炙热和真挚，纯粹极了。 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突然一暖，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哭。 是啊，我原本就应该拥有很好的爱和幸福，可我为什么还会跟周庭柯继续纠缠不休呢？我还成了那个被藏在地下见不得光的人，成了他和林杳杳中间的那个…… 我明明知道的，周庭柯真正喜欢的是林杳杳，他对我，早就不在意了。 真的不能继续了，我要跟周庭柯彻底划清界限。 晚饭结束，元天野甚至帮我收拾好了厨房才离开。 我也进了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准备休息。 就在此时，房门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定是小野这小子忘带了什么东西，我走过去，打开门，笑着问道：“把什么漏在我这里……唔！” 第404章 门外不是元天野。 小野虽然平时行事风风火火，却不会冒犯别人，更不会在我开门的瞬间，就硬闯进来，并且把我按在墙上，吻到窒息。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我至今就认识一个。 就是周庭柯那个混蛋！ 我的嘴唇被堵住，后背抵在坚实的墙壁，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头饿极了的狮子，贪婪又凶猛地，进攻，掠夺。 我猝不及防，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就这么被蛮力控制，动弹不得。 呼吸间都是周庭柯身上熟悉的清冽木香，我被笼罩其中，难以挣脱，也难以逃离，只能沉溺。 沉溺，沉迷，我的脑袋开始混沌，意识也开始模糊。 还是抵抗不了他，不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周庭柯好像给我下了蛊，让我一次次地迷失…… 有冷风从还没关上的门口掠入，刺激得我打了一个激灵，也让我被窒息导致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我陡然睁大了眼睛，看清楚了眼前周庭柯的脸。 清朗，俊美，棱角分明，犹如神袛，只是神袛的眼神并不清明，羽睫低垂，眸底是缠绵，是温柔，是交织不断的情愫。 他的眼底像是深海旋涡，吸引我诱惑我，跟随他一起下坠，沦陷。 可我却不能继续，我已经清醒：“周庭柯，放开我！” “每次都是这一句吗？洛洛，你要不要考虑换句台词呢，老公都听腻了。”将我钳制的神袛全然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还低笑一声，这一声低笑含着浓浓的玩味和戏谑，他按着我肩膀的手掌下移，修长的手指如同弹钢琴一般轻而易举地剥开了我睡衣的扣子。 睡衣下，是一片赤裸和白腻的肌肤，冷风掠过，我不堪寒冷，竟然爆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微微蹙眉，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点歉疚，回头一脚就踢上了我的房门，嘴唇贴在我耳边，是如同呓语般的温柔：“是老公不好，忘了关门了，冻到我们洛洛了。” “周庭柯，你住手！你这是做什么？”我的肩膀刚刚解除禁锢，便迫不及待地去阻止他的手，“你疯了吗，你的女朋友还在楼上！” 没有别的台词可以换，我确实觉得周庭柯疯了，他每次都像是疯了一样，对我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周庭柯的力气很大，我压根就阻止不了他，他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掌闪电般探入，裹住。 带给我身体一抹战栗的瞬间，他唇角的笑意愈浓，玩味更重：“女朋友，我的女朋友不是洛洛你吗？哪里还有别人呢？” “你……”我还在努力克制身体的反应，听到他戏谑的笑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抬眸，却对上了他那双幽深的含笑的眸。 “不是你对那位徐阿姨讲，我是你的男朋友吗？”他笑着，指尖的动作越发恶劣，语气却更轻，“既然你都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那男朋友是不是可以行使作为男朋友的特权了？” 我的身体僵住了。 我本来应该极力反抗的，可我此刻却完全动不了。 有一颗来自三个小时前的子弹，悠悠击中了我的眉心。 不，确切说，是来自于前一天晚上的子弹，狠狠击中了我的眉心。 我昨晚就不应该默认徐阿姨的猜测，说与她擦肩而过的周庭柯是我的男朋友，我也不应该当着林杳杳的面承认，我确实有男朋友，这样，我此刻就不用被周庭柯硬闯进家门，遭受此刻这样的羞辱。 是的，周庭柯此刻这样对我，就是为了羞辱我，惩罚我。 他惩罚我对外谎称他是我的男朋友，会对他的名声造成不好影响，会影响他和林杳杳之间的关系，于是他堂而皇之地找上我的家门，毫不客气地闯进门欺负我，还用这玩味戏谑的言语，羞辱我。 我既然敢对外把他说成我的男朋友，就得承受他对我做的一切，因为他此刻做的，确实是男朋友可以对女朋友做的事情。 身体僵硬，我咬住唇，盯着他那双幽深的眸，低低开口：“周总，对不起，我错了。” 我确实错了，我就不应该承认昨晚那个身影是我“男朋友”，这给他带来了危机和困扰，也给我带来了更多的麻烦，我错了，我后悔了。 “错了？”周庭柯听完我的话怔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却又再次溢出。 是愉悦的，宠溺的，又是温柔的，深情的。 他睫毛低垂，眼底的柔光好似今晚的月光，他的右手捏在我的下巴上，拇指指腹在我被他吻到发胀的唇上缓缓摩挲：“没有错，老婆，你做的很对，我很开心。” 他很开心？ 我给他带来了危机和困扰，他怎么还会开心？ 他在开心什么？ 他还叫我老婆。 我心中诧异，盯着他满含柔情的眸，再次认真地：“周总，真的很对不起，我不应该……” 话音未落，周庭柯却突然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再次吻了下来。 是强势的，又是细致的，不由分说的，却又是爱怜的。 他的手原本就放肆，现在越发的肆无忌惮，勾动着我，调动着我，我坠入他绵长的吻，被动地跟随他。 从门口到沙发，再被整个人抱起，辗转到卧室的床上。 幽暗，昏涨，天旋地转。 我看不清楚周庭柯的脸，也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只迷迷糊糊的，在梦和现实的边缘，听到他的低语：“应该，老婆，你早就应该承认了，承认你还爱我，承认我是你的……我就说，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我的心？” 心？周庭柯的心，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我也没有力气去猜了，我太累了，就在淋浴头下细密水珠的冲刷下，在周庭柯的怀里，昏昏睡去。 这一夜荒唐，是我睡醒过后都觉得无地自容的地步，好在周庭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我怔怔看着窗外映入的一缕阳光，总觉得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可我的枕边还残存着周庭柯身上独特的清冽气息，在提醒着我。 昨晚我与他，又是一夜荒唐。 明知是荒唐，可我还是忍不住回想昨晚他的异常：我给他带来了麻烦，他为什么还那么开心？ 第405章 可能周庭柯就是故意的，正话反说。 我在开车去公司的路上，终于想通了这一点。 昨晚周庭柯其实是生气的，只是故意把生气说成高兴。 毕竟我给他确实带来了危机和困扰，对他和林杳杳的关系造成了影响，他心里肯定很窝火，所以才会找上我的门来欺负我。 所谓的他很开心，是正话反说，也是一种威胁，威胁我下次再敢这样，那么惩罚就更重。 惩罚确实是重的，我的腰我的背我的腿，都酸痛不已，就连我的唇，也微微泛红发肿。 恰好遇到红灯，我停车，拉下化妆镜看着自己微红的唇瓣，想了想，翻出一只常用的豆沙色口红涂上，又整理了一下毛衣领口，遮住了锁骨处那引人遐思的痕迹，心里却又忍不住骂了一句周庭柯。 明明平时高冷禁欲，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可每次碰到我，都像是几十年没吃过肉的饿狼一样，那架势恨不得把我全部塞进他肚子里去，到处都是他啃咬的痕迹。 我刚到公司，吴凌就迎上来，见到我就眼睛一亮，不住口地夸赞：“洛洛，你今天不一样啊，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都滋润了很多。” “才没有，我是涂口红了，所以气色显得好。”我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解释。 平时我洗把脸就来了，今天是为了掩饰嘴唇的红肿涂了口红，没想到就被吴凌打趣了。 “这跟涂了口红可没关系，洛洛你没打粉底吧，你看看你这皮肤白皙透亮的，从内而外地散发光泽，柔和得跟珍珠似的，一看就是被爱情滋润了。”吴凌却没放过我，继续调侃我，“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你姐姐我这双火眼金睛，你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跟某人在一起被狠狠滋润了？” 吴凌久经战场确实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更是练就了一张羞死人不偿命的流氓嘴巴，听完她的话我的脸就一片烧烫，被她羞得我伸手去拧她的嘴：“姐姐，你怎么乱说，我没有！” 其实吴凌的眼睛很准，我昨晚确实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还被…… 但是吴凌猜错了对象了，她以为那人是周聘之，其实是周庭柯。 可我越是捂吴凌的嘴巴，吴凌便笑得越得意：“瞧瞧，这么激恼，一看就是被我说中了，快跟姐姐说说，你这个新男友身体条件怎么样？” 身体条件？ 像牛。 会把地梨坏的牛！ 我的脑海里瞬间冒出这个回答，却又迅速反应过来，继续捂吴凌的嘴：“别说了姐，我真没有，待会儿都被人听到了……” “奥，是我糊涂了，这个问题都不应该问。”吴凌似乎终于听劝不问了，点点头，却又话锋一转，“光看洛洛这个滋滋润润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就知道，某人的身体素质一定很不错，看不出来啊，平时文绉绉的，床上居然是个猛男，还是个反差呢？” 我只觉得整张脸都被火烧着了，但我不清楚，我是被吴凌羞得，还是被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羞得，我此时的脑海里居然浮现出昨晚周庭柯的脸。 疯狂的，痴迷的，着魔的。 每一张都与平时的他完全不同，平时他的样子冰冷禁欲，床上的他贪得无厌索取无度，确实很反差。 门口，沙发，床上，甚至是浴室，他都没有放过…… “谁是猛男啊？”就在此时，我和吴凌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疑惑的温软声音。 我正忙着捂吴凌的嘴，没顾得上看说话的人是谁，吴凌却已经脱口将答案讲出来了：“当然是洛洛的新男友啦，你快瞧瞧，你洛洛姐今天跟平时是不是不太一样，看着滋润了很多对不对？” “音洛姐果然有男朋友啦？昨晚还跟男朋友在一起吗？”那道温软的声音立刻变得八卦起来，“是谁呀？我认识吗？” “你肯定认识，那人还来过咱们公司呢……”吴凌比我还要高挑，也比我有劲，两只手扣住我的手腕，转头看向那人，笑眯眯地分享八卦。 只是她刚转过头去就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眉头紧紧蹙起：“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小雅。” 不只是吴凌认错了这把声音，我也把这把声音错认成了小雅。 小雅的声音软软的音色是有点粗的，可此刻站在我们面前的是林杳杳，还有，周庭柯。 我的目光在碰触到周庭柯那张沉静的面容时，一股更加猛烈的羞耻感再次袭击了我，我慌乱地躲避他那双幽深漆黑的眸，整个人都变得手足无措。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刚才还在脑子里回忆昨晚和他在一起的场景，此刻，他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跟昨晚的癫狂疯魔截然不同，周庭柯又恢复了一贯的疏离冷漠。 还真是，反差！ “我昨晚……有点感冒，所以今天嗓子有点哑，声音跟小雅的是有点像。”林杳杳赶紧解释了一句，然后就闪着一双八卦的眼睛，急着追问，“音洛姐，你的男朋友昨晚跟你在一起吗？” 我沉默了。 这个问题我要怎么回答？ 难道我要回答她，昨晚跟我在一起的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你的男朋友吗？ “林经理，你是不是有点太八卦了，这是洛洛的私事，她不想说，你就不要追问了。”吴凌自从见到林杳杳，脸色就没变好过，此刻看着林杳杳追问我，她立刻冷着脸怼了一句。 “是，吴凌姐你教训的是，我不应该八卦的，只是我刚才听到你提到这个话题了，才顺口接了一句，我并没有刻意打听音洛姐隐私的意思。”林杳杳立刻点头，模样乖巧地说道。 这话是在说吴凌，要八卦也是你先八卦的，我就是接着你的话往下问的。 吴凌被噎住了，她训斥林杳杳不要八卦的时候，忘记了刚才是她先八卦我的。 空气一时静默，刚刚一直表情平淡未曾说话的周庭柯，却在此时突然开口：“白经理今天的气色确实很不错，看来你的新男友果然很猛男。” 第406章 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都在躲避周庭柯的目光，直到听到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得我直接抬头。 谁？他说谁猛男？ 我正对上周庭柯那双幽深的墨色眸子。 是幽黑的，不动声色的，又含着隐隐的笑意。 一瞬间，我心下了然，周庭柯这是自夸呢，昨晚跟我在一起的不就是他吗，他夸我的气色不错，夸我的新男友猛男，不就是夸自己很厉害？ 真够……不要脸的。 “庭柯，你也这么觉得啊，我也觉得音洛姐今天气色不是一般的好，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滋润人呢。”林杳杳不知道内情，听到周庭柯这样说，立刻随声附和。 她笑得一双杏眸都弯了起来，细密的睫毛下面，眸底的笑意意味深长，含着明显的暗示：“音洛姐真是好福气，找到的新男友不仅相貌堂堂，还很会伺候姐姐呢。” 我唇角一抽，又看了周庭柯一眼。 嗯，确实是相貌堂堂，还很会伺候人，而且此刻就站在你身边。 周庭柯却半点愧疚也没有，依旧站在那里，笑意在眼底逐渐浓郁。 吴凌同样不知道内情，她对周庭柯有些不满情绪，还故意接过话头：“那当然了，我们洛洛这么优秀，内外兼修，集美貌与才华与一身，她的男朋友当然也要内外兼修，各处都特长！” “吴总所言极是，白经理的新男友，还真是内外兼修，各处都很长。”周庭柯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到唇角。 周庭柯这脸皮厚得比城墙拐弯还要夸张。 自吹自擂，脸居然一点都不红。 各处都很长……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流氓？ 可吴凌依旧没有察觉周庭柯这话的异常，挑起眉梢，坚定点头：“那可不，要不然我们洛洛今天气色怎么会这么好，都是爱情滋润的缘故。” 我知道，她口中夸的人是周聘之，她以为我真的跟周聘之发展关系了，也真的以为昨晚跟我在一起的人是周聘之，她是为了帮我在林杳杳和周庭柯面前扬眉吐气，才故意提起我的“新男友”，还故意夸大其词地夸赞我的“新男友”。 可她哪里知道，她夸的人，其实就是眼前的周庭柯。 她夸得越夸张，周庭柯就越开心。 “是了，白经理果然，被滋润得很好。”周庭柯的唇角的笑意都溢出来了。 他那双漆黑的眸含笑看着我，眼底的深意不言而喻，是得意也是骄傲。 他可不是要得意和骄傲，吴凌都把他夸成什么了…… “吴凌，别说了，上班啦。”我却听不下去了，一把扯过吴凌的手，打断了她和周庭柯的对话，转身就躲开林杳杳和周庭柯。 吴凌却还保持着一种洋洋得意：“洛洛啊，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吧，人呐，得朝前看，新的是不是比旧的好多了？货比货得扔，咱们把那不值钱的旧东西丢垃圾桶。” 我真是头都有点大了，拉着吴凌加快了脚步。 什么新的旧的，这都是同一个人啊。 身后却传来林杳杳低低的声音：“音洛姐有新男友了，而且两个人看起来感情很好，庭柯，你好像也很为音洛姐开心啊。” “嗯。”周庭柯的语气却变得平淡了，全然没有刚才跟吴凌对话时的愉悦和兴奋，“好了，你去工作吧，我先走了。” “对了庭柯，我爸妈说晚上一起吃饭，你晚上，能不能陪我一起回去？”林杳杳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还着重强调了一句，“你不是喜欢回锅肉吗，爸爸做的回锅肉比妈妈做的还要正宗，你尝尝好不好？” “……今天很忙事情很多，我不一定有空，到时候再说吧。”周庭柯有些迟疑，并没有立刻肯定回复。 我对于周庭柯最终会不会跟女朋友一起回老丈人家吃饭并没有兴趣，但我却注意到了林杳杳的那句话。 她说，林有德做的回锅肉比赵红梅做的更加正宗。 脑子里相关的记忆被捕捉，集中。 我记得，姑父住院那次，赵红梅拎着食盒过去看望，带去的饭菜里面就有回锅肉，味道很有些熟悉，她当时也提过一句，说回锅肉是跟着她家当家的学的。 此时林杳杳又说，林有德的回锅肉做得比赵红梅更加正宗。 回锅肉……我也会，姑姑也会，都是奶奶教的。 那么林有德的回锅肉是跟谁学的，那样熟悉的味道，是姑姑教的，还是奶奶教的？ 而林有德还私下跟踪姑姑很久，而且从尤赫传递的各种信息来看，林有德跟姑姑很有可能是旧相识。 到底是什么样的旧相识呢？如此亲近，就连我们家传的回锅肉他都会。 “洛洛，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在周庭柯和林杳杳跟前说的那些话太夸张了，让你不开心了？”吴凌却把我的沉思当成了生气，还急忙解释，“对不起啊洛洛，我只是想替你在那两个人面前出口气，不过我也是很注意的，一点都没透漏你的新男友名字和身份，让他们自己心里犯嘀咕去吧。” “我没有不开心，但是姐姐，我真的没有新男友，而且昨晚那个人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我回过神，赶紧笑了笑示意没事，又跟吴凌解释了一句。 “是不是男朋友，这事先放着不管，只有你现在肯接受新人就好。”吴凌的格局很打得开，然后压低了声音，继续跟我八卦，“不过洛洛，昨晚那人真的不是周聘之？那是谁啊？” “这个……”我被吴凌问住，一张脸又开始发热滚烫。 昨晚那人是周庭柯啊！ 可是这事我怎么敢说出来，怎么跟让人知道，那还不炸翻了天？ 但是吴凌这么追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此时，一道欢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什么周聘之？除了我，还有谁能配得上我姐姐？昨晚那人当然是我啦！” 这声音一听就是元天野的，我转头看去，只见一脸开心的元天野迈着欢快的脚步走过来，发丝随着脚步微微晃动，真是活力满满的小太阳。 “小，小野？”吴凌看到元天野，愣住了，“昨晚，是你们俩在一起？” 第407章 我一看吴凌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又误会了。 但是还不等我开口解释，元天野就抢着说话了：“对啊，昨晚我陪姐姐去的警局，又跟姐姐回家了，我还给姐姐做了晚饭呢。” “你跟洛洛回家了？还给洛洛做晚饭……等等，小野，你会做饭？”吴凌这个吃惊程度更高了。 这也难怪她会吃惊，元天野这种小公子会做饭，放在谁眼里都很震惊的。 “本来不会，但是我专门为姐姐学的啊。”元天野骄傲又自豪，“我昨晚做的那顿饭，姐姐可喜欢了，吃得可香了，所以我决定了，以后我要更加努力，多学几种菜品，回头再做给姐姐吃。” “小野，那你真是让姐姐我对你肃然起敬啊，可以可以，继续加油。”吴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换成了赞许的神情，拍了拍元天野的肩膀。 元天野一副那还用说的样子，挺直了腰身：“放心吧吴姐姐，把姐姐交给我，我一定把她照顾得健康快乐，幸福开心。” 这傻小子，还不知道吴凌和我聊的究竟是什么话题呢，就忙着插嘴，这是什么好事吗就往自己脑袋上争。 “嗯嗯，我放心，我很放心。”吴凌连连点头，背过脸却又拿手肘捅我，“喂，洛洛，没看出来啊，昨晚的猛男是小野啊，我说什么来着，要说有劲还是得找弟弟吧？” 她果然是误会了。 但她好像对元天野的印象很不错，确切点说，是对弟弟都有种特殊的滤镜，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家曾助理的影响，她自己选了弟弟，就觉得还是弟弟最香。 我人都要麻了：“不是，昨晚他是去我家了，但就是给我做了个晚饭而已。” “只做晚饭没做别的？我可不信，一顿晚饭就能把你变得这么容光焕发？而且平时素面朝天的人，今天连小口红都涂上了，你要说你没恋爱，鬼都不信，更别说你姐姐我这双火眼金睛了。”吴凌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信。 这事真的变成熊瞎子写字，越描越黑了。 我都没法解释了，只能低低叹口气：“我算是说不清了，算了，我去工作了。” “姐姐你等等我，我有事找你。”元天野追上我的脚步，跟着我一起往我的办公室走去。 而就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无意识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是释东，他正沉默地看我，眼神里有些忧郁。 我见他这样，心中不由一动，刚想开口问他有什么事情吗，释东的旁边却又闪出来冯文婷的身影：“释老师，你站着愣什么呢，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帮我弄新角色的人物吗？” 我的话便咽了回去，看着释东被冯文婷拉走，我也转身离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门，我就问元天野：“什么事啊小野？” “姐姐，这几天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离那些危险人物远一点，特别是林杳杳和周庭柯。”元天野的脸色严肃极了，语气凝重，“他俩都不是好人，现在正是案子的紧要关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远离坏蛋们！” 嗯，他说得对，林杳杳和周庭柯都不是什么好人。 尤其是周庭柯，不仅是个坏蛋，还是个混蛋！ 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小野，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要出去几天啊？怎么搞得这么郑重？” 元天野心性自由，是个不喜欢被拘束的人，如同他的称号逍遥客一样喜爱逍遥自在，所以当初我把他请进公司的时候就说过，他是自由的，只要不耽误工作，并不限制他的工作时间和地点。 因此他三天两头不在公司，都是常态，我和吴凌也从来不会过问。 可这一次，他居然提前跟我交代自己要出去几天，还特意叮嘱我注意安全，这实在反常，引起了我的重视，我要知道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去。 “没事啊，我是去采风找找灵感，要去山里几天，这是例行操作，只是临走前有些不放心，所以跟姐姐交代一声。”元天野眨了眨眼睛，回答得却很轻描淡写。 当初为了把逍遥客请来我们公司，我收集过逍遥客的各种行为习惯，他确实有采风找灵感的习惯。 “好，我记住了，你也要记住，要注意出行安全。”我放心了，也叮嘱了他一句。 只是简单的一句叮嘱，却把元天野激动得两眼亮晶晶：“姐姐，你关心我是不是？我就知道，姐姐心里有我，对我很在意。” “你这怎么……对，我很关心你，咱们是好朋友啊。”他这个反应让我意外，差点把我搞结巴了。 “奥我知道，因为我是你的男朋友！”元天野却一把抢过我的话头，大声嚷嚷起来，然后飞快起身，笑着开门，还转身朝我挥手告别，“那我出发啦，女朋友，要在家安安稳稳等男朋友回来哦，拜拜！” 我懵了，我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女朋友了？ 可不等我纠正他，这小子已经一脸坏笑脚底抹油飞快地去了。 这臭小子，原来是故意的！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昨晚我被周庭柯折腾的时间不短，占用了一小半我原本的睡眠时间，可我今天的工作效率却完全没受影响，一整天我都沉浸其中，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一整天下来，我还是有些疲倦，转眼已经是夕阳西下，我伸了个懒腰，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手机却在此时接到了尤赫的消息：“洛洛，晚上老地方见。” 早上我给尤赫发了消息，提及了林有德也会做回锅肉的事情，尤赫当时应该在忙，没有回复我的消息，原来是想晚上约我见面说。 我立刻回复了一个好。 刚刚放下手机，我办公室的门却被人敲响了，释东的身影从外面进来，语气恳切：“音洛，今晚你有时间吗，可以跟你吃个晚饭吗？我想跟你聊聊。” “额……抱歉，释东，今晚还是不行，我今晚有事。”不是我有意推脱，今晚真的也有事。 可释东却明显误会了我的意思，他皱起眉头，目光幽幽看着我：“音洛，你是生我气了吗？” 第408章 如果说元天野是夏日的骄阳，那释东就是春天的风，温润的，细致的，和煦的，他几乎没有过很大的情绪波动，永远温和包容一切。 以至于此刻他用这样哀伤脆弱的眼神看着我时，我竟有些慌了：“不是，释东，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一再地推辞，不肯跟我一起吃饭？”释东眉头蹙紧，眼底和语调都奇异地露出了一些委屈，“你是嫌弃我了吗？” 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颠倒了，元天野那个臭小子摸我脑袋喊我小孩儿姐姐，要罩着我，而释东这个一向成熟沉稳的人，此时居然脆弱的像个小孩子，有点委屈地质问我是不是嫌弃他了，为什么不肯跟他一起吃饭。 我有些哭笑不得：“不是，释东，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又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呢？我今晚是真的有事，不方便跟你一起吃饭。” “是什么事？”释东追问，他问的是我今晚因为什么样的事情不能跟他一起吃饭。 我嘴唇动了动，却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方便说。” 今晚我是要跟尤赫一起吃饭，讨论的是关于林有德和姑姑的事情，这些事情很私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释东。 可我的保密，却让释东更加紧张了。 “你是不是误会我和文婷谈恋爱了？所以生气了？”释东的语气变得急切，但他的表现很奇怪，他好像在跟我解释什么，“我和她真的不是情侣关系，我只把她当成妹妹和学生一样看待……” 我这会儿更觉得自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并没有误会释东和冯文婷的关系，他们的关系确实很亲密，但实际上，不管他们究竟是不是情侣关系，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我要的只是结果，是hero这个项目能够快速推进并且尽快拿到成果。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冯文婷喜欢释东这一点已经不是秘密了，她如果能够用释东作为动力，拉快项目进度，我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那不重要的释东。”我深吸一口气，开口了，“不管你和文婷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要不影响项目的进度就好，我其实很愿意看到你们在一起，这段时间文婷在工作上的劲头和表现都很好，我觉得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是很开心看到这些的。” “你希望我和文婷在一起？”释东的眉头却皱得更紧，脸上露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神色。 是我的解释还不够清晰明了吗？他的反应怎么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重重点头，再次说道：“对，你们经常在一起讨论和合作项目，最近我们新项目的进展都快了不少，我是很喜欢的。” “你不在意我和文婷的关系？”释东的神情越发奇怪，透着一些失落。 我真的有些搞不懂他了，他来找我就是为了解释他和冯文婷的事情，意思就是表明他们的关系不会影响到公司项目的进展，现在我清楚明白地表达，我并不在意，并且希望他们能够继续在一起合作，促使项目进展，他怎么没有放松，反而露出失落的神情呢？ “是，我不在意这些。”我继续表态，“而且，我们公司没有不允许内部员工谈恋爱的规定，所以释东，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情。” 我这样说，应该够全面了。 我们公司是允许内部员工恋爱的，而且我这个项目负责人也表态了，不介意他和冯文婷谈恋爱，他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释东的眸光幽深，深处渗出一股忧伤，他勾起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笑意却透着苦涩和难过：“所以，音洛，你选了元天野？” “什么？”我猝不及防，一头雾水，满脑袋都是问号。 这事，跟元天野有什么关系？这小子又不在我们hero的项目组，他也干涉不到我们项目组的事情，况且这小子早上就出去采风了，好几天都回不来，他现在人都不在公司。 但，还不等我再说话，释东就垂下眼皮，唇角笑意更加苦涩，就连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涩意：“是我不够好，让音洛失望了。” “释东，你在说什么？”我觉得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但是我见不得释东这样。 他明明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种破碎受伤的感觉？我几乎是本能地反驳他：“不，你很好啊，我从来没有对你失望过。” 这是安慰释东的话，也是我的心里话。 释东真的很好，本身很优秀，而且为人也靠谱，是非常好的朋友，并且在项目组里起到了很好的润滑和引领作用，我是真心觉得他很优秀很好，作为朋友，我也从来没有对他失望过。 “真的吗音洛？你真的没有对我失望过？”释东怔了一下，然后抬眸，眼底露出了惊喜。 看来我的话起了作用，我认真地再次肯定：“当然。” 释东的情绪似乎更好了，他眼底的阴霾和黯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燃起的一团火焰：“所以，我还是有机会的，对吗？” “啊？”什么机会？ 我更加听不懂他的话了。 可释东此时欢喜又兴奋，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他笑得开心：“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你了，音洛从来没有对我失望过，那我就是还有机会，我不用担心了。音洛，今晚我不缠着你吃饭了，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等你，你什么时候忙完了有空了给我消息，我们再约。” 虽然听不懂释东的话，但是他最后的这一句让我狠狠松了一口气。 我终于可以不为难了。 而且，距离我和尤赫约定的时间也不远了，我便匆匆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释东我不跟你说了，我的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 我出了公司，驾车朝着老地方赶去。 却在此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正在开车，没看清楚来电人是谁就随手按下了车载电话的接通键，一道低幽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白音洛，听说你又做了元天野的女朋友？” 第409章 这声音好生熟悉。 我低头看了一眼车载屏幕，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周庭柯。 但是他这话我怎么没听懂。 什么叫我又做了元天野的女朋友？ 且不说我并没有做小野的女朋友，就算我做了小野的女朋友，那怎么会多一个又字出来？ 我皱眉，只回答了一个字：“又？” 周庭柯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带着一股浓重的不满：“白音洛，你跟我装什么糊涂？” 我装糊涂？我装什么糊涂？我这会儿是真糊涂！刚才跟释东说话就够糊涂了，这会儿跟周庭柯就更糊涂了。 他居然还说我装糊涂！ “周总，您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吗？”我实在不想跟周庭柯继续纠葛，但是碍于工作关系，我还是耐着性子多问了一句。 “我讲的还不够具体和明确？”不料，周庭柯并没有因为我的客气就对我客气点，他语调变得更冷，甚至变得咄咄逼人，“你跟元天野谈恋爱了？” 问的果然还是这件事，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我也没有必要回答，毕竟这是我的私事，跟周庭柯并没有关系。 “看来周总找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那这样，我正在开车，就不陪周总闲聊八卦了，再见。”我的语气官方客气又生硬。 “白音洛，你……”周庭柯好像更生气了，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吼出来的。 但是我及时出手按下了挂断键，成功把那声吼声阻断在电话那头。 车厢安静了，我深呼一口气，在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又按了一下挂断键。 是的，我拒绝了周庭柯的通话，反正现在都下班了，我没义务继续应付上司。 我和尤赫约的老地方是上次见的私房菜馆，位置偏远，私密性极好，很适合我和尤赫碰面，我到达的时候，尤赫已经在包间里面等着我了。 “洛洛，你今天看着气色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看来你最近心情很不错。”只是，刚和尤赫见面，他就说出了与吴凌一样的话。 我听得一愣，下意识触了触自己的唇。 早上涂的口红已经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擦掉了，况且我今天上了一天班，这会儿应该是一身的班味儿，怎么尤赫还夸我气色好？ 只是一个念头晃过，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昨晚的周庭柯，脸上不由又是一阵发热，我轻咳一声，压下思绪：“我还是老样子，你最近怎么样？” “我也还是老样子。”尤赫笑着回答。 就在此时，服务员前来送菜，我们就停止了交谈。 屋子里开了足够的暖气，空气燥热，我脱下了外套，还是觉得有些热，便把毛衣领口往下卷了卷。 尤赫为我倒了水，挪给我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我脖子上，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微微浅笑：“洛洛，你谈恋爱了？” “什么？”我都记不清楚今天有多少人问我这个问题了，现在听到尤赫这样说，我顿时一愣，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我不小心把脖子上昨晚周庭柯留下的痕迹露出来了。 我立刻去捂脖子，脸上再次发热滚烫，话语也有些语无伦次：“没有，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有闲心去谈恋爱呢？尤赫你误会了，那是我昨晚，昨晚被蚊子咬了……” 话没说完，我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我真的不擅长说谎，特别是慌乱的时候，编个谎言都编不好，京港现在还是冬天，初春都没到，怎么可能会有蚊子？ 空气变得尴尬，尤赫却笑得包容：“洛洛，不要这么紧绷，其实我倒是很开心看到你有了新的感情，这两年你一直都过得太苦了，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你放松些，这是好事。”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再次否认。 我确实没有谈恋爱，也没有新的感情，只是我很疑惑，周庭柯真的让我放松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很滋润？ 这一定是个错觉，我昨晚之所以接受周庭柯是为自己此前犯的一次错误买单，但我实际上是被动承受的，几乎就是全程为对方服务，怎么会是被滋润的那个？ 我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立刻岔开新话题：“对了尤赫，最近姑姑和囡囡那边还有没有新的情况？” “最近林有德虽然没有跟踪白姨了，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对劲，所以跟了他两天。”提到了正事，尤赫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语气凝重。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看他这意思，应该是调查过林有德了，我的心立刻揪紧，连呼吸都屏住。 尤赫点头：“我跟踪了他几天，还查了他的资料，然后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林有德很有可能是外来人口，并且有可能是改过名字的。” “……什么？”我诧异了。 “对，他的户口是落在赵红梅的家里的，属于入赘，但是原户口我还没有查到。”尤赫继续说道，“我看林有德对白姨那么关注，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就私下问了白姨一句，对林有德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但是白姨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只记得这个人是林杳杳的父亲，所以我大胆猜想，林有德应该是改过名字的，否则白姨不会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我陷入了沉默。 尤赫说得没错，林有德看姑姑的眼神确实很不一般，两个人一定是旧相识，而姑姑却说对林有德没印象，这事说不通，我姑姑记性很好，从小到大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情会导致她失忆的。 “你有给姑姑看过林有德的照片吗？”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抬眸问尤赫。 尤赫愣住，摇头：“没有，我当时是突然想到，随口问的，白姨说没印象我就没有继续问了，而且焦叔当时也进来了，我也没来得及给白姨看林有德的照片。” “那下次有机会，我给姑姑看看林有德的照片吧，林有德确实有可能改了名字。”我给出了一个提议。 第410章 我对尤赫的猜测很是认同。 林有德对姑姑的态度明显是老相识的，是熟络的，但是姑姑却完全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说明他很有可能改了名字。 尤赫点头：“好，就按你说的来。” “只是，一个人为什么迁了户口还要改名字呢？”我却在此时有了一个新的疑惑。 “这也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即便林有德是为了入赘才迁了户口，也没有必要改掉名字，这里面一定有内情，而且，你今天给我发的消息里面提到了林有德也会做回锅肉，我觉得，林有德与姑姑的关系不简单。”尤赫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赵红梅的回锅肉就是林有德教的，那回锅肉的味道跟我奶奶做的很像，因此我断定，林有德的厨艺要么是奶奶教的，要么就是姑姑教的，不管怎么说，他跟我家的关系一定不一般。”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林有德的身份就像一个谜团，只是这个谜团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 我有些期待这个谜团尽快揭开，却又有些恐惧这个谜团揭开。 但是，好奇怪，我为什么会恐惧揭开这个谜团呢？ “这么说来，林有德跟白姨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这事，是要好好查查。”尤赫的眉头皱的更紧，然后低声道，“不过洛洛，这事交给我去调查就好了，你不要插手，你在明处，一举一动都受人注意，我在暗处更好行事。” “那，你能行吗？”我犹豫了。 事实上，尤赫之所以这样说，不只是因为我行事不方便，我知道他更是为我的安全考虑。 一般人即便是迁了户口也不会轻易改名字，林有德这人不简单，搞不好就跟林杳杳的表哥裴伟一样是个危险分子。 我和林杳杳之间原本就有些恩怨，林家人对我原本就虎视眈眈，如果我出手调查林有德，暴露的风险很大，还会引起更大的麻烦，尤赫是担心我的安全，才会把这些危险的事情都揽在他自己头上。 但他即便在暗处，也很危险，我还是很担心他。 “放心吧洛洛，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尤赫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战友，他与我心意相通，知道我担心他，他便一脸的放松故意宽慰我，“况且调查林有德身份这种小事，也没什么危险性，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没事的，别担心。” “好，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最终还是同意了尤赫的提议。 尤赫是优秀的记者，调查一个人的资料对他来说确实不算难事，而且他胆大心细，这事他应该能够做好。 尤赫笑了起来：“我知道，安全是第一位，我会注意的，洛洛你也要注意安全，好了，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好。”我们只顾着说话，饭菜是一口没动，此时正事说完了，我们就一起吃饭。 这家私房菜的菜品很不错，我中午没怎么吃，晚上的胃口就很好，正在大快朵颐，放置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我转头一看，上面赫然三个大字。 “周庭柯？”尤赫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我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立刻来了精神，“他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没，没事，不用搭理他。”一看到周庭柯这三个字，我的心就开始莫名的躁动，立刻按下了挂断键。 周庭柯这会儿不是应该跟林杳杳一起在丈母娘家里，吃着老丈人做的回锅肉，跟老丈人一起把酒言欢吗？怎么还有心思给我打电话，八卦我到底跟谁谈恋爱了？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这家伙喝酒喝多了，发酒疯给我打电话呢，真够抽风的。 可我刚挂断电话，周庭柯的电话再次拨了过来，这家伙，还挺锲而不舍的。 他自己喝多了耍酒疯是他自己的事，别总是给我打电话牵连我啊，我不想回头再被林杳杳或者是林家人给盯上，遭报复啊！ 我直接关掉了手机，耳边终于清净了。 可我一抬头，却又撞上了尤赫带着怀疑和疑惑的眼神：“洛洛，跟你在一起的，不会是周庭柯吧？” “才不是他！尤赫你不要猜了。”我又被猜中了真相，心更乱了，赶紧打断尤赫。 尤赫果然不再追问，但他看我的眼神里却分明已经猜到了答案。 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最后我们吃完饭告别的时候，他轻声留下一句：“洛洛，跟谁在一起都不重要，跟着你的心走，让自己快乐，这很重要。” “我真的没有跟谁在一起，我……”我还要解释。 可尤赫已经笑着跟我挥手告别了：“好了，我得走了，洛洛，回家早点休息。”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握着已经关机的手机，心里乱七八糟。 跟周庭柯在一起快乐吗？我不知道。 不对，我不快乐！我都是被迫承受，能有什么快乐？ 而且我明明很抗拒周庭柯，我巴不得以后跟他再无纠缠，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是半点交集都没有。 我上车，驾车朝家赶去，握着方向盘，我想起了小野。 要说快乐，跟小野在一起才是真的快乐，小野就像是一颗灼灼燃烧的小太阳，带给我很多的温暖和能量。 想到小野今天临走的时候逗我的那句，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了自己展颜的脸，心中不由一动。 小野今天走的时候，我忘了问他去哪儿采风去了，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安全到达了没有，现在在做什么。 车子进了地下停车场，我心里惦记着这件事，车子刚在车位上停好，我就急着打开手机翻出与小野的微信对话框，忙着发消息过去：“小野，你到了吗？吃饭了吗？睡觉了吗？” 我的指尖刚刚点下了绿色的发送键，却听到耳边响起啪嗒一声开门声。 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而且，是我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我心头一惊，警铃大作，立刻抬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驾驶室车门被人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 第411章 那道高大黑影挤进来的那一刻，冰凉的寒风也袭了进来，危险，恐惧，慌乱却从我的心底冒出来，后背一片寒意。 “救命！”我第一反应就是努力抵抗对方，扯直了嗓子呼救。 我们这种老旧小区，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管理又不严格，闯入外人也是有可能的，这人开了我的车门挤上我的车，是要伤害我。 一时间，我的心中涌出了很多念头：我平时没有得罪什么人，也就一个林杳杳了，这人肯定是她收买来的，是要直接伤害我，还是要绑架我？ 虽然停车场的管理人员并不尽职尽责，但我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希望我的呼救声能够被听到。 然而，我这声救命都没喊完，嘴巴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两只手腕都被对方抓住握在同一只手掌中，而我身上的安全带还没解，俨然成了帮助对方控制我的捆绑带。 我心头惊恐更甚，我与对方力量悬殊很大，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我的目光盯上了方向盘上的喇叭按钮，曲起了左腿，尽力抬高膝盖去撞…… “别叫，洛洛，是我。”就在我的膝盖快要撞到喇叭按钮的一瞬间，那团高大的身影突然急声开口了。 我一愣，腿上的动作立刻顿住，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清冽木香味涌入鼻端，我努力扬起自己的头，借着车厢里顶灯的光，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周庭柯？” 是周庭柯。 他的身材高大，挤进来以后，脑袋自动顶到了车顶，在我的位置只能看得到他的脖子，几乎看不到他的脸，所以一开始我没能认出他来。 更重要的是，这个狗男人一点礼貌都不讲的，找我就好好敲车门啊，为什么要径直开人家车门，并且不由分说挤上人家的车，魂儿都被他给吓飞了！ “是我。”周庭柯刚才就松开了捂着我嘴巴的手掌，这会儿又缓缓放开了捏着我两只手腕的手掌，却没有退出我的车厢，反而在低矮狭窄的空间里低下头来看我。 他急促低喘的呼吸落在我脸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墨色的眸子里有亮光闪动，是急切的，惊喜的。 我的情绪却在这一瞬间猛然爆发，慌乱恐惧激发出来的愤怒炸开，拳头在他身上胡乱地捶，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混蛋！周庭柯你就是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是歹徒要绑架我，我差点以为我要死……” 我的情绪并没有释放彻底，可周庭柯突然低头，用一个灼热的吻堵住了我的唇。 不是霸道的，是灼热又温软的，他吻得轻柔又小心，似乎在安抚我此刻爆炸的情绪，也在向我表达他先前鲁莽的歉意。 可我的情绪哪有那么容易被安抚，他的吻反而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林杳杳朝我怒吼的画面，林杳杳哭着让我不要跟她抢周庭柯的画面，以及林杳杳把我推下楼的画面。 林杳杳上次伤害我，就是因为我和周庭柯的关系走得太近了，而刚才事情发生的一瞬间，我第一反应就是林杳杳又买通了歹徒伤害我，怀疑林杳杳伤害我的原因，同样是因为最近我和周庭柯的纠缠不清…… 我不能也不想跟周庭柯继续纠缠了。 可我的态度已经那样明显和坚决，我千方百计避开与周庭柯的接触，我甚至关机连他的电话都不接。 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还是这样阴魂不散地跟踪我？甚至每次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给我一次又一次的惊吓？ 纷繁杂乱的念头让我的情绪越发膨胀，我的怒火越烧越旺，愤怒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我狠狠咬在周庭柯的唇瓣上，同时用力地一把推开他。 “咚！”车厢里响起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周庭柯发出一道抽气声：“嘶！” 他浓黑的眉头皱起，捂住嘴唇，低头看我：“老婆，你……” “谁是你老婆？周庭柯，你乱叫什么！”我却一把打断了他的话，愤然瞪着他因为吃痛而微微眯起的眸，厉声喝问，“你到底要做什么？在电梯门口埋伏我，几次硬闯我家门，现在又在停车场吓唬我，你在玩什么鬼屋游戏吗，你是要把我吓死吗？” “洛洛，我不是要吓你，我是想……”他似乎想要解释。 可我没耐心听他解释，再一次打断他：“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为什么还要纠缠我不放？我没心思陪你玩游戏，也不想跟你再有所纠缠，周庭柯，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不想跟你再这样继续下去了，算我求你了，你就看在我活着不易的份上，给我一条生路好吗，我不想再被你的女朋友报复伤害了，我不是九命猫，没有那么多条性命陪你们小两口玩情趣。” 我烦躁愤怒，我如同炸雷，我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是前所未有的勇气和胆量，也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这一次，周庭柯没有说话了，他愣愣看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正在缓缓蔓延，消退，原本微微张着的唇瓣也在此时紧紧抿住。 我的话说完，车厢里就安静了，只剩下我们彼此粗重的急促的呼吸声。 沉默维持了一段时间，周庭柯终于抽身离开了我的车子，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替我抚顺了散乱在脸上的发丝，然后轻轻合上车门，转身走开。 车厢被合上，外面的声音也被隔断，周庭柯的脚步很慢，高大的背影也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我闭上眼睛，终于能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可我本应该安定的心里，却透出一股隐隐的失落和难过…… 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去了，周庭柯也用沉默表达了他的态度，我本应该是轻松的，为什么还会失落呢？ 我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了。 因为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元天野打来的视频电话。 “姐姐，你刚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快点告诉我！”一接通视频电话，元天野就急切追问，“不，立刻报警，报警！” 第412章 “报警？”我此时尚且心绪未定，元天野的一句报警又让我心头一惊，“为什么报警？” 他怎么会提到报警？难道说…… 元天野继续急声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刚才我听到你那边的声音了，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我再打就没人接，如果这个电话姐姐再不接，我就要帮姐姐打电话报警了。” “没事！我没事！小野你不要报警。”我连忙打断了元天野的话，阻止他报警。 果然，刚才我和周庭柯折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与元天野的通话，他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叫周庭柯的名字，以及我后面说的那些话。 如果他听到了，那可真是灾难。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就是一个误会，已经处理好了，小野你别担心……” “是个误会吗？”电话那头，元天野眉头紧蹙，眼底闪动着怀疑，“那姐姐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头发也乱了，真的没人欺负你吗？” 他看得很仔细，也猜中了事实，但是他没看到周庭柯也没有听到我们说话的内容，应该是在我与周庭柯争执之前电话就被掐断了。 我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伸手缓缓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尽力让自己笑的自然：“没有，小野你多想了，没有人欺负我，就是一个熟人跟我开了个玩笑逗我，我被吓了一跳才会那个反应，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没事啦你别担心。” 我不想让元天野知道我和周庭柯之间的事情，更没必要因为这样的事情惊动别人。 可元天野眼底的疑心并没有消融，反而更浓：“玩笑？姐姐你刚才不是说是误会吗？到底是玩笑还是误会？” 他可真够细致的，我话语中任何一个小小的漏洞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我又耐心解释了一遍：“是玩笑，一个熟人跟我开玩笑，被我误会成有歹徒了，不过现在都处理好了，那个人也走了，没事了。” “那个熟人是谁呀？姐姐的朋友里面，有谁这么没有分寸地逗姐姐，把姐姐吓得脸都白了。”元天野居然还在追问。 他还在怀疑。 不过他的怀疑确实有理，我身边的朋友并不多，我也不是跳脱的性格，所以一般没人跟我开很过分的玩笑。 这个确实不好解释，但是我有急智，脱口而出：“是徐阿姨，你见过的，物业的那个徐阿姨，她刚看到我在车厢里给你发消息，故意吓了我一下，还追问我，到底谁才是我男朋友。” 抱歉啊徐阿姨，拿你挡一下。 “我姐姐男朋友当然是我啦！还能有谁！不过这都是我姐姐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果然，元天野一听到徐阿姨的名字，立刻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这个徐阿姨就是特别的自来熟又特别的爱八卦，总爱打听人家的隐私，一点分寸都没有，现在居然还吓姐姐，真是过分！” “是啊，徐阿姨就是挺过分的，但是她又一把年纪了，咱们就不跟她计较了，我刚也说过她了，她以后应该会收敛的。”我赶紧把这事糊弄过去，然后盯着对面元天野所处的背景，疑惑发问，“小野你在什么地方。” 元天野今天早上跟我说他去采风去了，所以我大概知道他会去山野之地，晚上应该会住在民宿里，但是此刻我看他的背景，是在一片黑乎乎的山林前面，他的脸上也是昏黄一片，应该是非常微弱的黄色灯光映照。 大晚上的，他怎么还在山上？ “我，我不是跟姐姐你说我来采风了吗，现在当然是在山里啊，姐姐我跟你讲啊，山里面比咱们京港还要凉快，这小山风嗖嗖的。”元天野的脸上先是迅速闪过一道慌乱，紧接着就开始跟我扯，还故意把冷说成凉快。 我一看他这样就着急，忍不住急声催促：“你真是胡闹！都知道山里更冷，还大半夜的在山里晃荡，也不怕山虫野兽把你啃了！听话，快点下山，回民宿睡觉！” “哇姐姐你吓我，我好害怕……”元天野似乎真的被我的话给吓到了，神情立刻变得紧张惊慌，还缩起了肩膀。 我此刻真是有点后悔自己嘴太快，我这种乡下长大的孩子，自小就习惯了山野丛林，不会觉得害怕反而觉得与山野有种熟悉亲切感，可是小野这种富家公子哥，山野对他们来说就是惊奇之地，万一遇到了什么惊险状况，他肯定会慌乱的。 我吓到他了。 “小野，没事的，这样，你先找一根树枝，慢慢的向山下走，我远程陪着你，遇到什么情况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赶紧安抚元天野。 可是下一刻，元天野就苦着脸叫了一声：“哎呦！” 他那边的镜头又是一阵凌乱的晃动。 “小野！”我失声惊叫。 下一秒，元天野的脸却又出现在镜头之中，委屈巴巴的样子：“姐姐……” “你怎么样了？是摔倒了吗？”我急声追问，一颗心被无形的手揪紧，并且高高提在了嗓子眼。 小野出事了，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山野中医疗不方便，通行也不方便，往外面的医院赶也需要时间，万一耽搁了伤情，可就…… “我没有摔倒，我就是……”元天野脸上的委屈慢慢消散，唇角却在向上翘，“想要姐姐的一个亲亲做安抚。” “你！”我的紧张和慌乱在这一刻定住，紧绷的心也在这一刻恢复了跳动，我一下子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凶他，“太过分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逗我玩，臭小子，你把我的魂儿都吓飞了！我告诉你，你给我等着，回来我就捶你！” “我错啦我错啦，姐姐别生气，我保证，回家以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洗干净让姐姐捶，好不好？”元天野忙忙跟我道歉。 我的心终于稳住，又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行了，别闹了，快下山去。” “我已经到啦，今晚住在山上的一间民宿里。”元天野却将手机镜头飞快地朝着身后的地方转了一圈，然后又立刻对准自己的脸，笑眯眯地，“放心吧，女朋友，你男朋友我啊，安全得很呢。” 这臭小子，真够调皮的。 第413章 原来元天野今晚就住在山上的民宿里，难怪他大半夜还在山上。 我被元天野逗了这一番，原本紧张慌乱的情绪也放松下来：“臭小子，没个正形！” “好啦姐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我没事的，你不用陪着我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别在车里了，快点回家休息去吧。”视频那头，元天野朝我笑得灿烂，还安抚我，“快，我陪你上楼，到家了咱们再挂电话。” 刚才我还说要线上陪他到他下山，这会儿他要线上陪着我到家。 我拒绝不了只能从命，从车子里出来，上了楼，一直到我进了家门，给元天野看了已经反锁得结结实实的房门，他这才肯放心，我也终于得到了挂断通话的特权。 一挂断元天野的电话，我的房间就安静下来，甚至有些寂静，空气也有些冷，我的心又恢复了先前的失落和冷清。 情绪反扑了。 我的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昨晚周庭柯把我折腾挺狠的，我们折腾到了很晚，因此早上我起的也晚，匆忙赶去上班，家里还没有收拾。 我看着沙发上凌乱的毯子，脑子里就能立刻回想起昨晚沙发上我横跨在他身上的情形。 我走进房间，看到床上歪歪的枕头，就能想到昨晚被他压在身下的情形。 没拉好的窗帘透出一抹清明的月光，我又立刻响起在窗边，昨晚我和他也一起沐浴着这清明的月色。 羞耻，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周庭柯？我明明厌烦透了与他的纠缠，我还义正言辞地质问他怎么才能放过我，我甚至用了乞求的语调让他离我远点。 可为什么他如愿不再纠缠我以后，我的心一点也安静不下来，反而满脑子都是他？ “我没想！是那个男人太烦人了！”我忍不住低吼一声截断了纷繁的思绪，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走进浴室去准备洗澡睡觉。 然而，当我站在细细的水柱之下，却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昨晚在这同一位置，被周庭柯裹在怀中的情形，水流蔓延而下，细碎的水花飞溅…… 周庭柯，为什么我又想起他了？ 他就像是魔咒，在我脑海里驱之不去，即便我闭上眼睛，努力回避，却都避不开他的脸，他幽深的眸，以及他含笑的唇角。 不能继续想了，我匆忙擦干净身体，就钻进被窝，在一团漆黑中，分散注意力想别的事情。 可一团熟悉的清冽的气息，却从被子上，枕边涌入我的鼻端，是周庭柯的气息。 到底要怎么才能避开这个男人呢？到底怎么样才能不再想起那个男人？ 更可怕的是，就算我沉入梦乡，我的梦里也浮现出周庭柯的脸，梦中他抱着我，墨色的眼底是温柔的可以溺死人的深情，他的声音也满是柔情：“洛洛，我就知道，你那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心……” 我明白个粑粑！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一觉醒来，我浑身是汗，洗脸的时候我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两只硕大的黑眼圈，昨晚，我又没睡好。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周庭柯果然没有再打扰我。 没有微信，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我的世界清净了很多很多，终于可以安心工作，也不用担心晚上回家再被那个男人埋伏和偷袭。 只是，我连着三晚上都梦到周庭柯，每晚的梦境都不一样，最近的这一次，我梦到他穿着睡衣在空旷的院子里游走，幽灵一样，眼神呆滞，口中念念有词，吓得我惊醒以后再也没有进入梦乡。 怎么会做这么吓人的梦？ 我洗了脸以后就去上班了，只是刚到公司，就撞上了吴凌，她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爽，像是在生闷气。 “怎么啦姐姐，今天看着不太开心，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故意开玩笑逗她，“还是曾助理伺候姐姐伺候得不好，让姐姐不开心了？” “快别提那个没良心的了，一连几天都没露面！我都准备换人了！”不提曾智还好，一提曾智，吴凌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脸的幽怨。 好，判案了，果然是曾智的锅。 “我支持，换了他！反正我吴凌姐人美又飒，追她的能从我们公司门口排到巴黎，男朋友三天不出现就算是自动分手，换了他！”我故意怂恿她。 可吴凌却不说话了，也不提换了曾智的事情了。 我看着她又笑：“看来曾助理还是有特长的，我姐姐还是舍不得啦！” “洛洛你学坏了，学会打趣我了！”吴凌被我逗得脸上飞红了一片，可刚才那烦闷的情绪明显消减了很多。 我便开始追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啊？曾助理这人我可是知道的，一直都是非常靠谱的，而且人家都说了自己是追风少年了，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情况，他不会不来追风的。” “哼。”一提到这事，吴凌又开始哼了。 我想了想，又道：“肯定是家里有事，不然他不会三天不出现的。” “不是家事，是公事，他这几天还照常上班呢！”吴凌又哼了一声。 “照常上班的话，怎么不来找你，咱们公司离得也不远。”我脱口而出，却又意识到自己说太快了，劝的方向跑偏了，赶紧捂住了嘴巴，又把话头拐回来，“那曾助理肯定是出差了，他那个岗位需要紧跟领导脚步，也是没有办法，吴凌姐你多体谅一下他啊。” 曾智从大学时候就是周庭柯的小跟班，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度和默契度是很高的，这也是周庭柯为什么会让曾智做总助的原因。 总助这个活其实不好做，自由度不高，因为需要紧追总裁的脚步。 所以做家属的就要多包容体谅一些。 我还开玩笑逗吴凌：“姐姐，等咱们公司也上了市，干脆你就把曾助理挖过来给你做总助，这样他就能天天追着你的脚步走了。” “哪里是出差了，他人就在京港，就没有出市，他说是周总病了，需要他照顾。”吴凌终于憋不住了，皱着眉头开始吐槽，“可是洛洛你说，这病了也不去医院，就在半山别墅里呆着，让他一个大男人贴身照顾，连着三天都不出来，这事瞧着对劲吗？我怀疑这只是个借口，是他躲避我的借口！姑奶奶对他哪里不好了，他还要躲着我……” 周庭柯病了？ 第414章 吴凌的话没有说完，我就从中捕捉到一个重要讯息，但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心里疑问问出了口：“周庭柯得了什么病？怎么不去医院呢？在半山别墅有医生给他看病吗？” 都病了三天了，还拽着曾智近身照顾，忙得连出来见吴凌一趟的功夫都没有， “就是说呢！那半山别墅也没医生给他瞧病啊，曾智也不会治病，怎么就不知道送医院……”吴凌顺着我的话往下说，说了一半却又突然顿住，目光定在我脸上，“洛洛，你担心周庭柯啊？” “我没有啊。”我一惊，心头更乱了。 我下意识地关注周庭柯，又情不自禁地问周庭柯的情况，确实显得不正常。 但面对吴凌时，我人很放松又自如，于是我笑着找了个借口：“周总好歹是我们的投资人，财神爷病了，我们礼貌性关注一下也是应该的对不对？咱们又不是以后都用不上人家了，对不对？” “只是为了来财？没有私情？”吴凌却挑起眉梢，继续追问。 “私情？我和周总都没有私交，哪有什么私情？”我已经稳住了，笑容越发浅淡，看不出破绽。 吴凌一笑，正准备说话，目光却看向我身后的方向，立刻抿住了唇瓣。 我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撞上了林杳杳焦灼的脸：“吴凌姐，音洛姐，你们刚才说庭柯病了？难怪我这几天都找不到他人，他现在还在半山别墅吗？” “是啊。”吴凌回答了一句，却又好奇问道，“怎么？林经理作为周总的女朋友，跟周总平时那么亲密，连他生病的消息都不知道吗？” 这个问题也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我这个外人不知道周庭柯生病的消息，再正常不过，可林杳杳是周庭柯的女朋友啊，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林杳杳怎么还要从我们口中得知周庭柯的消息？ 还有，林杳杳刚才说，她这几天都找不到周庭柯。 不会吧，周庭柯居然舍得丢下心尖宠不管不问，连个联系都没有？ “不是，我是……”林杳杳皱着眉头要解释，可她似乎听到周庭柯生病的消息以后很着急，话说了一半就止住，扭头就跑，“算了，我没时间说这些了，我今天请假。” 看样子，她是着急去找周庭柯了。 吴凌笑了一声：“林经理慢些走，小心摔了跤，不过也不用跑得那么急，周总生病没告诉林经理，应该也是不想见到林经理的，别去吃了闭门羹。” 林杳杳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头也没回，飞快去了。 我拉住了吴凌的手，也拦住了她的话头：“或许周总只是不想让林经理担心，这才没有把自己受伤的消息告诉林经理呢，周总对林经理一直都是很温柔体贴的。” 我觉得这个原因才是真相，林杳杳可是周庭柯的心尖宠，周庭柯是舍不得心尖宠为自己担忧流泪，这才一直瞒着林杳杳的。 “呵，这个解释好牵强，我才不信，谁家男朋友会舍得几天不联系自己的女朋友，那不是更让女朋友着急吗？”可吴凌不信我的猜想，冷嗤一声。 这么解释，好像也说得通，但是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们不是当事人也不清楚，不过这事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于是我岔开话题，工作去了。 下午时分，吴凌却又挤进了我的办公室。 只是这一次，她一改原本的大方直接的行事风格，在我对面都坐了十分钟了，一杯咖啡都见了底，还在兜圈子不道明来意。 “我的姐姐，你什么时候变鱼了？”最后，还是我没忍住，笑着问了一句。 “嗯？什么鱼？”吴凌有点呆呆的。 难怪人家说，谈恋爱久了的两个人会互相传染，也会越来越相像，吴凌本来多成熟又精明的一个人，自从跟曾智这个年下小奶狗谈上恋爱以后，也开始有些呆萌的可爱了。 不，应该说，每个成熟女人的心里，都放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遇到真爱，才会放心地把自己的可爱放出来。 我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偷笑：“小金鱼啊，吞吞吐吐的那种小金鱼，吞吐了半天，全是小气泡，那正经事还藏在肚子里，就是说不出来。” “哎呀，我可没有，我跟洛洛是自家姐妹，怎么可能全放小气泡？”吴凌这才明白过来，脸颊有些微微的涨红，赶紧解释。 “既然是自家姐妹，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好意思说的？快说吧我的姐姐，咱别耽误时间了。”我催促她。 主要是我还在忙着赶进度呢，她在我这里一直吭叽不说正事，我真是有点着急。 时间是金钱啊！耽误赚钱怎么能行？ “咳咳，好，咱们自家姐妹，那我可就直说了奥。”吴凌清了清嗓子，终于要步入正题了，但她的眼皮却垂了下去，不肯直视我的眼睛。 而且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如同蚊呐：“那个，公司想委派你去探望一下我们的甲方爸爸。” “什么？”我没听清楚。 可能是吴凌的声音太小了，也可能是她这个要求太模糊，我没搞清楚，也或者，是我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这个要求太匪夷所思，所以我很是震惊和意外。 吴凌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全喝了，润了润喉咙，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她倒是看我的眼睛了，但也只与我对视了一眼，眼神就迅速游走了：“洛洛，我想拜托你去探望一下周庭柯。” 声音本来还是高的，但是说到最后一个字，那声音又搅到舌头底下去了，听着含糊不清的。 但我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吴凌就是要让我去探望周庭柯。 我盯着吴凌那张尴尬难堪的脸，盯得她再次垂下眼皮不敢与我对视，盯得她都开始揉手指了，这才认认真真地回答她：“不行。” “洛洛！”吴凌这会儿不揉手指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那声音也不在舌头底下搅了，口齿十分清晰，“你也说了，周庭柯毕竟是咱们的财神爷，咱们应该关心一下人家对不对？再说了，以后咱们也不是就用不上人家了，所以这种时候更应该去看望看望，对不对？” 第415章 吴凌是懂得怎么用我自己的原话堵我的嘴的。 她这些话不就是我早上说过的？ 但我早上说这话是为了解释我并没有过度关心周庭柯，这会儿反而被她用来劝我去看望周庭柯。 我收回刚才的看法，我这个姐姐，就算是被憨憨的曾智再怎么影响，骨子里都还是那个聪明的女人，变了表象变不了本质！ “不行。”我抽走自己的手，再次拒绝她，“周总是咱们重要的财神爷，得小心伺候，但我能力不行，担任不了这个重任，吴总换个人吧。” “你行的，洛洛你的能力是最行的，这事，只有你才能胜任，别人都不行！”我的手还没抽回来，就被吴凌再次紧紧抱住，她语气急促，看着我的眼神里含着恳切，“论公，周总是投资人，你是项目负责人，整个公司与周总在公事上接触最多的也是你，论私，你们还是校友呢，整个公司里面也就你俩交情深。” “吴总，你怕是忘了林经理，她跟周总的交情才是最深的，而且她不是已经去看望周总了吗，何必还要再派一个人去呢，林经理也是我们公司的人，可以代表我们公司慰问周总。”我立刻提醒吴凌。 “她才跟周总认识多久，哪里比得上你跟周总的交情？你跟周总的交情不一般。”提到林杳杳，吴凌的眉头就蹙了起来，果断打断我的话，言辞和神情间都透出一股嫌弃。 她又道：“再说了，林杳杳是代表她个人去的，代表不了我们公司，还是让洛洛你去，你能代表我们公司。” “吴总你忘啦？现在物语的负责人就是林经理，人家怎么就不能代表公司了？”我低低叹了一口气，话锋又一转，“再说了，她都已经去看望周庭柯了，你又派我去，人家心里会怎么想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多尴尬，万一再引起了人家的误会……” 前半句不是重点，后半句才是。 林杳杳都不是第一天误会我了，对我的提防之心可以说是越来越重了，我这会儿再往上凑，人家怎么可能不多心呢？ 我这句话让吴凌沉默了。 她抿着唇瓣，脸上的神情变得落寞，眼底的急切也消融不见，须臾，她点点头：“是，不能让洛洛去冒险了，林杳杳看到了会多心，先前林杳杳就已经因为多心伤害了洛洛一次，要是再来一次，我是承受不住的。洛洛，都是姐姐考虑不周，姐姐跟你道歉，姐姐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我的心中微微一动，瞬间明白了什么，及时出手，抓住了她的的手腕：“你是不是想曾助理了？” 吴凌鼓动我去探望周庭柯，是为了公司，也是为了曾智，这个陷入爱情的女人惦记着小情狗，却又碍于面子不好主动低头，就想打着让我去探望周庭柯的幌子，帮她看一看曾智到底在做什么。 恋爱中的女人啊，心思真是海底针，又真是纠结难猜！ 果然，吴凌顿住了脚步，却又摇头：“但是我也考虑过了，洛洛你确实不方便去，那我委派小雅去……” “小雅分量不够，去会被周总误会成对财神爷的不重视，还是我去吧。”我关掉电脑，站起身来。 吴凌眼底闪过一道亮光，握紧了我的手，低低叫了一声：“可是洛洛，你刚才说的对，让你去是会被林杳杳误会和记恨的，我不能让你冒险了。”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看望我们的财神爷，这样合情合理，又兼顾了公事和私事，林杳杳也不会误会我了。”我微微一笑。 这下轮到吴凌为难和推辞了，但是我把刚才她堵我嘴巴的那些话又全部还给了她，硬是拉着她上了车，买好了礼物，然后载着她一起朝着半山别墅的方向赶去。 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照在这座漂亮的建筑物上，映出一片金光，远远看去十分华丽，只是很快金光就暗了下去，雾气渐生，整栋别墅透出一股朦胧的苍茫感，还有一股寂静的清冷感。 尤其是我和吴凌一起走进院子时，只觉得这里冷清寂静，雾气沉沉，属于冬夜的寒意也压了下来，把人的心情也压得沉甸甸的。 吴凌忍不住感慨一声：“房子倒是挺大挺漂亮的，就是太冷清了，一点人气也没有，跟当初我那栋别墅一样，没人陪在身边，多漂亮的房子都没用。” “那你以后不用担心这个了，把曾助理塞进去，阳气就足了，不会冷清了。”我随口逗了吴凌一句。 吴凌的脸就红了，捅了我一下：“我说的明明是人气，不是阳气，洛洛你偷换概念！” 我抿唇笑：“不管是什么气，反正把曾助理塞进去就准没错。” “洛洛你现在真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吴凌更加娇羞了，一张脸都羞红了，“什么塞……你变粗俗了！” 我有点诧异，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话，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解释：“不是，我说的不是那个……姐姐你别误会。” 此时，我们已经沿着甬道，穿过了院子，走进了别墅的大厅，同时听到了一道激烈的争执声：“谁让你进来的，你走开！滚出去！” 我和吴凌飞快对视一眼，都听出了那道声音是周庭柯的，声音还是从二楼传下来的。 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周庭柯此时在跟谁吵架。 难道，他是要让我和吴凌滚出去？ 就在此时，我们又都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林杳杳带着伤心的哭腔：“庭柯，是我啊，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我和吴凌又对视了一眼，有点尴尬，我俩来得不巧了，正赶上小情侣在吵架呢。 不如回避一下，我俩同时转头，准备出去在院子里待会儿，等人家处理好私事再进来。 然而，我们刚动了一步，却听二楼传来了两道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周庭柯一边推搡着林杳杳下了楼梯，一边怒声呵斥：“我不认识你，你还敢冒充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洛洛！” 我的脚步顿住了，脑袋仿佛有什么炸响。 是洛洛，还是，杳杳？ 第416章 周庭柯推搡着林杳杳下楼的时候，我和吴凌还站在大厅里。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把林杳杳给赶下来了。”吴凌愕然看着被周庭柯赶下来的林杳杳，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这是闹分手了吗？” 像是闹分手吗？表面上来看，像。 但我却有一种直觉，周庭柯不是在跟林杳杳闹分手，而是，他好像是遗忘了一些东西，暂时记不起来林杳杳了。 毕竟，如果真的是闹分手，肯定是因为具体的事情在吵架，周庭柯就不会说林杳杳冒充自己的女朋友，他现在好像是认不出来林杳杳了。 周庭柯也不是那种会赌气说自己不认识对方的人，他没那么幼稚情绪化，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是真的认不出来林杳杳。 什么情况下，会认不出自己原本熟悉的人呢？ 这个情况我很了解。 生病的时候。 我生病的时候，也会认不清楚人。 周庭柯，他病了。 我的指尖不知何时嵌进了掌心，直到此刻，我才感觉到一股疼痛，钝钝的痛，从掌心，从心底，缓缓的慢慢的浮起来，却越来越痛。 有些被我忽略的细节从模糊到清晰。 “不过洛洛，你刚才听清楚周庭柯的话了吗？我怎么听他说，他女朋友只有一个，就是……”吴凌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然后飞快转头看向我，脸上惊愕更重，“洛洛，他说的女朋友不会就是你吧？” “不是，他喊的是杳杳。”我回过神来，下意识打断吴凌的话，“他是认不出林杳杳的脸了，但是他记得他的女朋友是叫杳杳的。” “是杳杳吗？我怎么听他说的是洛洛啊。”吴凌的眉头皱的更紧，小声嘀咕了一句。 此时，林杳杳和周庭柯已经到了一楼的楼梯口，林杳杳满脸泪痕，还紧紧抓着周庭柯的袖子不放：“庭柯，你再看看我啊，仔细看看我啊，我就是你的女朋友杳杳啊，你这是怎么了，认不出我了吗？” “走开！”周庭柯一张俊脸阴沉又愤怒，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命令，然后手臂用力一甩，就把林杳杳的手甩开了，然后朝着外面大声喊道，“曾智，曾智！” 被甩开手的林杳杳更加伤心了，她转头的时候，目光与我的目光相碰，那张悲痛的脸先是一怔，细长的眉毛立刻蹙了起来，肿的发红的眼睛里透出一抹凶狠。 是熟悉的凶狠，跟那天晚上她在我家门口砸门，然后朝我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时候一样，透着阴狠和凶悍。 我下意识地往吴凌身后躲了躲。 吴凌也注意到了林杳杳的神情，立刻将我护在身后，还握住了我的手：“洛洛别怕，有姐在这，她没那个胆！” 我心头暖意满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反常，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姐姐，我……” “周哥，我来了！”就在此时，曾智的身影伴随着一道急促的应答声冲进了大厅，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因此，一边着急，一边又担心汤会洒出来，只能努力控制着脚步，口中却又急声叫着，“林小姐，您怎么又惹周哥不高兴了，我刚才不是跟您说了吗，您不愿意走，就在外面呆着就好了，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进去招惹周哥，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担心庭柯啊，他一个人在卧室里面呆着，抱着一盆花说话，我怕他想不开又怕他孤单，就想进去陪陪他，哪知道他看到我就生气，还要赶我走……”林杳杳的目光迅速从我脸上收回，那抹凶狠之意转瞬即逝，表情和语调都恢复了一贯的柔弱可怜。 曾智的神情和脚步都又急又慌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色那么难看。 “你来的时候我就说周哥不想见你，你哭得跟什么似的，非说我欺负你，还要打电话跟你爸妈告状来打我，我让你进来了，你又惹事！周哥根本就不需要人陪，就算有人能陪，那个人也不是你！是……”曾智一边嘴里不停地吐槽，一边终于走到了桌边，把手里的汤碗弯腰放在桌子上，刚一直起腰，抬眸就看到了站在桌边沙发后面的吴凌和我，登时眼睛一亮，“宝宝？嫂子？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不怪他现在才看到我和吴凌。 我们来的时候别墅的大门是开着的，就没有按门铃直接进来了，估计那个时候曾智还在厨房里熬汤呢，此刻周庭柯和林杳杳又都闹成一团，曾智是急着赶进来处理的，手里又端着汤，确实兼顾不了那么多。 “哼！”吴凌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曾智，要不也不会绞尽脑汁劝我来探望周庭柯，就是为了知道曾智在这边的情况。 可是这会儿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小情狗了，她却傲娇起来，别过脸去不看曾智。 “我们也是刚到，没提前告知你，还直接进门了，抱歉啊。”我赶紧解释，顺带道了个歉。 曾智却是满脸的欣喜，激动不已，大步朝我冲过来：“嫂子，你可算是来了，周哥他有救了！”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那边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曾智这个傻小子，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正经的嫂子在那边站着呢，朝我乱叫什么？ 而且，我又不是医生，我就算是来了，也治不了周庭柯的病啊，他说这个有救了是什么意思？ 此时，我又看到林杳杳去拉周庭柯的手：“庭柯，不要赶我走，我是杳杳啊，你不是说过这辈子只爱我吗？你还说要带我回家，要光明正大地娶我进门，这些你都忘了吗？” “你走开！”周庭柯又是一推。 这一下推得很重，林杳杳没有站稳，居然被这一推推倒在地上。 紧接着，周庭柯的脚步动了，他朝我的方向大步赶过来，那张俊美的脸上是欢喜和激动，墨色的眼底还隐约闪动着晶亮的光。 他的脚步又大又急，很快就到了我面前，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猛然拥入一个宽大结实的怀抱。 耳边，是他急促的微喘。 “洛洛，你可算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417章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让我猝不及防，我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后退了两步，却又很快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扶住了腰身，裹在那个宽大又熟悉的怀抱里。 可我的脑袋却是懵的，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面，脚下都是软软的，身边的一切都不真实，像是在梦里。 可，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不敢这样安排剧情啊！ 周庭柯怎么会推开他的心尖宠林杳杳，朝我奔过来，把我拥入怀中？ 林杳杳此刻还倒在地上，一脸的难过和脆弱，这一下分明是摔疼了，她艰难起身时，眉间含着痛苦之色。 我被周庭柯拥在怀中，目光从他肩头堪堪看过去，恰好撞上林杳杳转头看过来的眼睛，她的眼底是震惊，还有深深的悲伤，可很快的，这些都变成了一股强烈的怨恨。 我的心底咯噔一声响，终于在此刻反应过来，努力去推周庭柯：“周总，你搞错了，林小姐在那边，我不是……” “你是！”周庭柯却一把打断了我的话，他把我抱得更紧了，语气更加急促，甚至有些哭腔，“老婆，不要推开我，你又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我更懵了。 周庭柯的表现与平时截然不同，平时总是生人勿紧高冷锐利，可此刻，他把脸都埋在我脖窝处，呼吸带着一点湿气，肩头微颤，分明是个脆弱的孩子。 他还含着哭腔问我，是不是又要丢下他不管了。 颠三倒四，如此异常，却让我更加确定了某种判断。 周庭柯，确实是病了。 那些模糊的细节越发清晰。 有一次曾智说，周庭柯在跟院子里的三角梅说话，还说了很久。 还有那次，我病情发作，家里却没了备用药，赶去医院的路上，迷迷糊糊抱住了周庭柯，他往我嘴里塞了几片药。 这些细节和碎片化记忆原本微不足道，却在这一刻涌入我的脑子，正常人谁会抱着一株花说那么久的话，正常人又有谁会随身携带抗抑郁药物？ 原来周庭柯跟我一样，都病了。 “老天鹅，我就知道我的耳朵没出问题，周总刚才叫的果然是洛洛，不是杳杳。”刚才目瞪口呆看着我和周庭柯的吴凌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曾智则是满脸的兴奋和欢喜，连连点头：“周哥叫的就是嫂子，宝宝，感谢你及时把嫂子带过来，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谁是你家宝宝，你别跟我说话！”吴凌对曾智的怨气似乎很深重，一听他说话就满脸不耐烦地打断，还嫌弃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皱着眉头看着周庭柯，“周总，你这样不好吧？你不是说我家洛洛已经是过去时了，你现在的女朋友是林经理啊，你还是赶紧松开我们洛洛吧……” 吴凌这是在帮我，她也怕我被林杳杳记恨，所以主动站出来把赖着我不松开的周庭柯拉开。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曾智拽到一边去了。 “宝宝，周哥都病了三天了，好不容易才把解药给盼来，你就让他缓缓吧，咱们别打扰周哥和嫂子。” “什么玩意儿解药？曾智你现在怎么学得跟你的老板一样乱七八糟？林经理还在这里呢，你家老板抱着我家洛洛啃算怎么回事？你就算是不考虑林经理的感受，也得考虑考虑我家洛洛的感受吧！”吴凌对曾智一点好气都没有，声调是越来越高。 刚才还对着林杳杳急眼疯狂吐槽的曾智，此刻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奶狗，低声下气地哄着吴凌：“宝宝你先别着急，这事我来处理。” 他快步走向楼梯口的林杳杳。 林杳杳此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一双眼睛还看向我和周庭柯的方向，那双红肿的杏眸里满是受伤：“庭柯……” “林小姐，你看现在这个情况，你也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了，不如你先回去吧。”曾智的身体不偏不倚，恰好挡住了林杳杳看向我的目光，他的语调平和了一些，只是那客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冷漠。 林杳杳本来就怀疑我和周庭柯的关系，唯恐我会挡了她进豪门的路，如今亲眼看到周庭柯推开她朝我奔来，把我拥入怀中，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这里呢？ 她如果走了，岂不是把周庭柯让给我了？ 果然，林杳杳带着委屈难过的声音响起了：“不，我不走，庭柯的情况这么糟糕，连我都不认得了，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不管？我要留在这里！” “可是林小姐，你留在这里帮不到周总，还会导致他的情况越发糟糕，如果真的想帮周总，就请你尽快离开吧。”曾智的语气听起来都有些不友好了。 “曾智，别那样说。”我却在此时推开了面前的周庭柯，及时出声叫住了曾智，“林小姐才是周总的女朋友，应该留在这里，应该走的人是我。” 今天周庭柯的举动，相当于是把林杳杳对我怀疑落在了实地，我知道，林杳杳此时心里估计恨死我了。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让林杳杳走，我自己留在周庭柯身边？ 应该避嫌的人是我。 曾智转过身来，脸上诧异又着急。 林杳杳的脸再次露了出来，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对啊，我们洛洛现在有男朋友了，是有主的人了，你们这种有对象的不清不楚地缠着她算怎么回事？”吴凌立刻应和一声，只是接下来的话就有点不太对味儿了，“就算是想要竞争我们洛洛，想要把我们洛洛抢回去，也歹先恢复单身，把自己身边的事情处理干净才有资格对不对？” 林杳杳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我急了，拽着吴凌就往外走：“我的姐，你快别说了，咱们快点走！” 本来我就是为了避嫌才要走的，她这话，就是在帮我挑衅林杳杳！ 我不想挑衅林杳杳。 我也根本就比不过她，她才是周庭柯真正爱的人，真正要娶进家门的人，周庭柯怎么可能会因为我而放弃她呢？ 然而，我才拉着吴凌冲出大厅的门，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通！” 第418章 这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让我和吴凌止住了脚步，随后，我就又听到了两道急促的呼喊声。 “庭柯！” “周总！” 我飞快转头看去，只见林杳杳和曾智都慌张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跑，那个位置是周庭柯刚才站立的位置。 是他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我的脚下意识动了，想要去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也只是动了一步就及时清醒，顿住了脚步。 我不能去。 他有林杳杳这个正牌女朋友在，还有曾智这个助理在，用不到我的帮助，更用不上我的关心，因为，那不合时宜。 于是我转身扭头准备离开，可我的手却被吴凌拉住了：“洛洛……” 其实我有些搞不懂吴凌的意思，明明她是支持我与周庭柯再无纠缠的，可她有时候做出来的举动却又让我疑惑，觉得她又像是在撮合我和周庭柯继续在一起。 比如此刻，她抓着我的手，没说完的话从眼睛里流出来了，那个意思就是让我不要丢下周庭柯不管。 或许，她只是觉得周庭柯是我们的财神爷，面子功夫总要做一做，所以才不想让我在这个时候走人，显得太没有人情味。 可我必须走。 理智告诉我，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带给我的将会是更多的麻烦。 可此时，曾智急切的声音响起：“周总晕倒了，需要去医院，白经理，能拜托你帮忙把车开过来吗？” 他没叫我嫂子，叫我白经理。 我就没有了推脱的理由，迎着吴凌带着期盼和急切的眼神，我点点头，二话不说，赶去开车。 事实果然如曾智说得那样，周庭柯昏得很沉，我们几个人合力艰难地把他抬上车后座，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我都坐进了驾驶室，准备驱车赶往医院的时候，曾智却又急急叫了一声，就下车了：“等我一下，我得取个东西。” 再上车的时候，他的怀里抱着一盆小小的花。 “我以为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你在这个关键时候跑一趟，原来就这一盆花？”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吴凌先炸了。 我从后视镜里却看到曾智小心翼翼却又无比郑重地将那盆花护在自己怀里，笑得有点憨：“宝宝你不知道，这可是我周哥的宝贝，跟嫂子一样，都是解药。” 他又开始叫我嫂子了，这个曾智的嘴巴，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 我扫了一眼曾智怀里抱着的那盆花，总觉得那盆花有一点眼熟，但我还没来得及细看，曾智已经抱着花开始往车厢里钻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车门外站着的林杳杳，我这车子本来就小，车厢空间非常有限，摆了一个高大的周庭柯再挤进来一个曾智就没空间了，没有林杳杳的位置了。 我为难地看了看吴凌。 没想到曾智先开口了：“林小姐，刚才我就说你还是走吧，周哥都是被你给搞成这样的，你就别跟在他身边刺激他了行吗？” “可是我不放心他……”林杳杳又开始咬嘴唇了，委屈和脆弱很快就溢了出来。 曾智却一把打断她：“主要是车子也坐不下，周哥现在情况危急，你多耽误一秒，他就多一秒钟的危险，你是想要周哥出大事吗？” 林杳杳把剩下的话咽回去了，她替我们合上了车门。 我启动车子，从后视镜看去，她在一片暮色沉沉中，身影越来越小。 我以为林杳杳就此放弃了黏着周庭柯的机会，但她超乎了我的预料，在我们把周庭柯送进医院的半小时以后，林杳杳也出现在了医院。 她的手里还拎了一份外送的粥和小菜，脚步轻轻地进了病房，小心翼翼地将饭菜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彼时，曾智赶着去给周庭柯办住院手续，吴凌也因为医生的叮嘱出去给周庭柯买饭了，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依旧昏睡的周庭柯。 刚才林杳杳推开房门走进来的一瞬间，我还以为是吴凌。 “我刚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庭柯是低血糖晕倒的，一定是最近饮食太少又不规律导致的，所以我带了饭菜来。”林杳杳放好了饭菜，然后转身看我。 让我意外的是，即便病房里如今只有我们二人独处，她的脸上没有嫉妒也没有怨恨，而是一种从容和亲切：“音洛姐，先前辛苦你帮忙把庭柯送到了医院，还照顾了庭柯这么久，现在我来了庭柯就交给我吧，你肯定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愣了一下，看懂了。 林杳杳不愧是周庭柯唯一爱的女孩子，也不愧是周庭柯认定了并且千方百计要娶进门的女孩子，果然有贵妇的风范和气度。 她这是摆出了正牌女友的身份，礼貌地赶我走呢。 事实上我也该走了，我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准备起身。 可我的手，却被什么扯住了，脚步没能走开。 林杳杳顺着我的目光看下去，原本从容淡定的脸上眉头皱起了一层涟漪。 扯住我的，是周庭柯的手。 周庭柯虽然在昏迷之中，但是他的手始终抓着我的，这也是为什么是我留在病房的原因。 我们把周庭柯送进病房以后，他的手不知何时就抓住了我的，怎么掰都掰不开，钢铁一般，所以，与其说是我留在病房照顾周庭柯，不如说我是被拴在了这里，无奈地陪在他床边。 我让林杳杳看清楚这些，也是为了告诉她，不是我故意搞暧昧套近乎凑在人家男朋友身边，而是被逼无奈。 “林经理，能请你帮个忙吗？”我开口求助。 林杳杳已经快步冲了过来，无声地开始了努力。 但她的努力，不是在周庭柯的手指上下功夫，而是揪着我的手腕使劲往外扯。 才扯了几下，我的手腕就红了一片，林杳杳也因为用力过猛，呼吸都开始喘，额头和嘴唇上面都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粒。 但平时脆弱的小姑娘此时却格外有韧劲，她只是随手擦了一把额头，就继续抓着我的手腕往外扯。 “嘶。”我因为疼痛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白音洛，你别装了，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没想到，我这一声低低的叹息，却让刚才还淡定从容的林杳杳一秒破了功，她转头，一张小脸涨红，怒气冲了出来，“你明知道庭柯病糊涂了，还故意往前凑，让他抓着你不放，对不对？” 这个逻辑有些奇怪，我皱起了眉头，刚准备说话。 病房的门却在此时，再次被人打开。 第419章 与其说病房的门是被人打开的，不如说是被撞开的。 “庭柯病了？”一位华贵妇人风风火火闯进来，语气里满是激怒，“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要不是我去公司的时候听那前台小妹说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他都病了三天了！还闹到住院了！你们一个个真是胆大妄为，这样的事情也瞒着我，我可是他亲妈！” 这声音真熟悉，我不用扭头就知道闯进来的是谁。 周庭柯的亲妈，沈华兰。 林杳杳显然也认出来沈华兰的声音了，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从愤怒的攻击变成了甜美的笑容。 当然了她的笑容不是对我，而是冲着沈华兰去的。 “阿姨，您来了？您别生气，我们没有告诉您是怕您担心，不是诚心瞒着您的。”林杳杳终于松开了我的手腕，转而去搀沈华兰的手臂，“您可千万别上火，先坐下歇歇，我给您倒杯水。” “病了三天我都不知道，还说不是诚心瞒我？要不是我电话里骂了曾智那小子，他还不肯把庭柯住院的消息告诉我呢！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沈华兰这脾气怎么可能是一杯水一句温顺的解释就能安抚好的？ 周庭柯对她而言，是从小疼到大的宝贝，也是她一步登天过上富贵生活的关键存在，更是她能够在周家站稳脚跟，并且受周老夫人重视的法宝。 宝贝出了事，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我不喝水，气都气饱了！谁还有心情喝水！” “对不起阿姨，是我做的不够好，您把庭柯交给我，我却没能照顾好他，还让您担心了。”林杳杳被骂得抬不起来头，却异常的恭顺，捧着那杯水站在那里，活脱脱就是个守规矩的小媳妇儿，“您，您罚我吧。” 哦，不仅守规矩，还主动领罚，真是温顺懂事，难怪周庭柯那么中意她非要把她娶进门，这才是适合豪门的媳妇。 沈华兰一向是最喜欢被人恭敬地侍奉的，林杳杳这么温顺，又这么乖巧，她的气应该能消了。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继续掰周庭柯的手，想要尽快跟他分开，早点离开病房，不要打扰了沈华兰和林杳杳这对婆媳说话。 然而，下一刻，我却听到了沈华兰一声诧异的询问：“你怎么在这儿？” 坏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和沈华兰有段日子没见了，先前还发生了一点尴尬事，我这段时间也一直都在躲避沈华兰，所以刚才沈华兰闯进病房的时候，我连头都没扭也没说话，就是想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趁着她的注意力还在林杳杳身上我好偷偷溜走。 可我这第一步还没做好，就被她发现了。 我深吸一口气，只能挤出礼貌的笑容转头。 “阿姨，您别怪音洛姐，虽然我也说过她了，不要她继续缠着庭柯，但是怎么说呢，她也是担心庭柯，才会跟着一起来照顾庭柯，不过今天如果没有她的帮忙，我们还不能及时把庭柯送到医院呢。”林杳杳很热心地替我解释。 只是这个解释怎么听都不像是为我说好话。 她还转头看我，眼底是友善和气，话语中却满是催促：“音洛姐，阿姨也来了，庭柯身边的人够了，而且我们也要说说体己话，你就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走吧。” 他娘的，是我不想走吗？我比谁都着急快点走人，这不是被拽住走不掉吗！ 我心里憋屈又烦躁，但是又觉得林杳杳这话其实是在帮我，我趁机走人更好。 于是我加大了掰周庭柯手指的力度，却又听到了沈华兰的声音：“你催洛洛做什么？” “不是阿姨，我不是催音洛姐的意思，我是想着她肯定也累了，该回去休息了。”林杳杳应变能力很好，立刻换了种说法，脸上笑容更加柔和。 “这病房大得很，旁边就有休息间，她要是累了可以去那边休息，她用不着走。”沈华兰的眉头却皱得更紧，语气里的责怪意味更浓，“再说我刚才说的也不是她啊。” 什么？ 沈华兰说的不是我还能是谁？ 我诧异地看过去，却见沈华兰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林杳杳：“我说的是你，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没事多学习专业知识好好工作，没事别光缠着庭柯，你自己没啥用就算了，老耽误他的事情，一点也不懂事。” “我……”林杳杳的脸瞬间涨红。 尴尬，难堪，还有无所适从。 我更是震撼，林杳杳刚才在沈华兰面前表现得那么乖巧温顺，我以为，就算沈华兰先前不认可林杳杳，但是以林杳杳的乖巧，应该是把沈华兰给哄住了，怎么沈华兰对林杳杳还这么反感，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都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 “我是担心庭柯，他病了，我，我想留下来照顾他。”林杳杳还在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庭柯的女朋友，他现在最需要我。” “他需要的好像不是你吧？”不料，沈华兰却突然指向了我被周庭柯攥得结实的手，“你没看到吗，庭柯现在拉着的是洛洛的手，手都掰红了都不愿意松开，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洛洛，离不开的也是洛洛啊。” 林杳杳再一次语塞，那张娇俏的小脸都涨红成了猪肝色。 我看着她难堪的脸，却丝毫没有觉得心头畅快，反而陡然清醒，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沈华兰是故意的，她故意当着我的面给林杳杳难堪，就是为了表明她自己的态度。 与其说她是在为我出气，不如说她在拿我当枪，用我的存在来逼退林杳杳。 这会让林杳杳更加的怨恨我。 我回过神来，连忙解释：“周夫人，这是个误会，周总是糊涂了才会拉错了手，周总其实是希望林……” “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呢？还不赶紧拿着你的东西走啊？别这里耽误我们说体己话。”我的话没说完，却被沈华兰一把打断。 就在此时，她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因为我才对林杳杳语气放缓了一些，但那话语中依旧透着不耐烦：“也辛苦你照顾庭柯了，你肯定也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第420章 尴尬，难堪，无所适从的人，不只是林杳杳，还有我。 这一刻，我真的想把周庭柯的手砍下来，好让我能够跟他分开，逃离这个病房。 这下真是彻底解释不清楚了，林杳杳一定恨死我了。 我和沈华兰哪有什么体己话好说？周庭柯最需要的也不可能是我。 可我却被周庭柯紧紧攥着手腕走不掉，沈华兰又拿我当幌子逼林杳杳离开，我现在觉得我是世上第一大怨种，被他们娘俩坑惨了。 果然，林杳杳撑不住了，她抓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 “林经理，你先回去休息，等到，等到周总醒来，他肯定会联系你的。”我不想让林杳杳误会和怨恨我太多，情急之下开口多说了一句。 只是，说完这句话后，我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 林杳杳此刻已经尴尬难堪到了极点，悄然离开是最体面的收场，可我却还要多说一句，我自己认为这是安慰，可是说出来以后，怎么听都像是故意的炫耀和嘲讽。 炫耀，她的男朋友和未来婆婆都与我更亲近，嘲讽她一个正牌女友却被一再嫌弃。 我反应过来，赶紧又解释：“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白经理还真是好心，不过不用了！庭柯有我的联系方式，我相信他会给我打电话的。”我的解释没能让林杳杳眼底的怨恨消融，反而更浓了，她丢下这句话便推门出去了。 我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又说错话了。 人在着急的时候，脑子真的很容易宕机，也很容易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糕，我本来是想弥补一下先前的错误，没想到，却把炫耀和嘲讽的意味加深了。 这事可真是熊瞎子写字，越描越黑。 可沈华兰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她一改刚才对林杳杳的横眉冷对，抓着我的手，满是欢喜：“洛洛，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丢下庭柯不管的，你们当初感情那么要好，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你虽然跟庭柯分手了，但是心里还一直记挂着他对不对？他一病你就来了，还一直守在他床边，洛洛，你真的让阿姨感动。” “周夫人，你误会了，我和周总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就知道沈华兰会误会，立刻解释，“我是跟我们公司吴总一起去看的周总，没想到遇到周总突然晕倒，送往医院的时候，周总无意识抓住了我的手。” 听到我说是跟吴凌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才来看望周庭柯的，沈华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又很快重新笑了起来。 她挑起眉梢，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不信，庭柯身边那么多人，他不抓曾智的手，不抓你们吴总的手，甚至不抓林杳杳的手，怎么就偏偏抓了你的手？而且他抓着就不丢了，你看看，这都睡成这样了还不撒手，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吗？” “我……”我有点解释不清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庭柯当初怎么就偏偏抓住了我的手，我只能说，“是我离得最近，所以周总随手抓到我了，他现在没有意识，所以才不肯松手。” “反正我不信，我觉得你和庭柯就是互相牵绊，都不肯把话说出来罢了！”沈华兰一整个，不听不听和尚念经，的样子。 我只觉得脑袋大，也失去了解释的耐心。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只装睡的狮子，如同我即便拿出了再多的证据，沈华兰也不相信我和周庭柯之间没有羁绊和感情。 就在此时，我突然觉得一直握着我手腕的周庭柯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立刻转头看去，只见病床上的周庭柯，慢慢睁开了眼睛。 太好了，他总算醒了，我立刻叫了一声：“周总……” “洛洛。”周庭柯那迷茫的含着脆弱的目光却落在我的脸上，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却低声打断了我的话。 我一愣，顿住了。 他却又动了，突然坐起身，然后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熟悉的清冽木香，熟悉的结实怀抱，甚至是熟悉的心跳，激烈地一下一下撞在我胸口，还有他带着汹涌情绪的恳求：“太好了，你还在，求求你老婆，你别走，别丢我一个人……” 周庭柯求我？ 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他一向是高冷的，孤傲的，可望不可即的，即便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一直是关系里的主导者，是被我追着黏着的那个，他怎么会用这样可怜巴巴的语气求我，不要丢下他？ 可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梦？又怎么可能连着做同样的梦？ 先前在周庭柯的半山别墅，我就做过一次类似的“梦”了。 眼前的一切，应该不是梦了。 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心，被一股情绪的暗流冲击，这股暗流流速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冲击着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翻涌，激荡。 我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缓缓举了起来，慢慢地抱紧了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右手轻轻在他后背摩挲：“我，我在，我没走，你别，别哭。” 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床边站着的沈华兰，她的唇角一个劲儿地往上扬，喜不自禁了都。 她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状，眉梢微微挑着：“看看，我就说吧，洛洛和庭柯就是互相牵绊，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不是！”我又开始尴尬，赶紧又拍了拍周庭柯的后背，“好了，阿姨来看你了，快点……” 松开我吧，几个字还没说完，我明显感觉到原本抱着我的周庭柯松开了手臂。 下一刻，我的身体被周庭柯推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我还没出口的那句话，硬是被周庭柯这一推给卡了回去，我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愣愣看向面前的周庭柯。 却发现刚才还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脆弱地求我不要离开的周庭柯，此刻就像变魔法一样，一脸平静，看着我的眼神疏离又淡漠。 他人倒是客气，还礼貌地道歉：“抱歉，白经理，我刚才失礼了，请白经理千万别放在心上。” 失礼？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说的失礼，指的是刚才猛然推开我的举动，还是他紧紧抱着我带着哭腔求我别走的举动？ 第421章 其实不用询问，我心里也清楚了，周庭柯说的失礼，是他刚才抱我的举动。 推开我，是他清醒之后的举动。 他此刻看我的眼神如此清冷淡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先前果然是病糊涂了，才会做出那些举动，现在他清醒了，所以跟我道歉。 “哎呦，庭柯，你怎么回事啊，动作这么粗鲁。”沈华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伸手戳了周庭柯一下，嗔怪道，“你昏迷这段时间，洛洛一直在身边守着你，知道你是感动又激动，但是动作也轻点啊，你别弄疼洛洛了。” 她又快步走过来，揉了揉我的肩膀，安慰我：“洛洛啊，庭柯他刚才没弄疼你吧？他就是看到你太激动又太惊讶了，所以才会推开你，但是你这孩子这么聪明，肯定看得出来，庭柯他心里一直装着你，他是有些害羞了。” “我没事。”我也渐渐清醒了。 可我心头那股被打开了闸门的情绪还在翻涌，还在汹涌。 刹不住车，也调转不了头。 “抱歉，白经理，是我的举动让你误会了。”周庭柯却在此时又开口了，他又在道歉，“我这几天病得厉害，都病糊涂了，刚才才会错把白经理当成了别人，希望白经理不要放在心上。” 这次，他把话说得很清楚。 我的心头一片冰凉，那股汹涌的情绪也终于止住，转瞬冻成冰。 他说了，他错把我当成了别人，才会抱着我求我别走。 那他真正想抱的，是谁？ 这下，就连沈华兰也圆不了场了，她的手还放在我肩头，只是脸色已经变得尴尬和僵硬，她皱起眉头：“错当什么别人？庭柯，我看你真是病糊涂了，现在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洛洛那么担心你，对你又那么好，你还说伤人心的话，真是没良心。” 还能有谁呢？我心头苦涩，暗自嘲笑自己糊涂，周庭柯心里爱着的一直都是林杳杳，他真正想抱的，当然是林杳杳啊。 我已经觉得很难堪了，难道我还要等着周庭柯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让自己更加尴尬吗？ “周夫人，您别怪周总了，周总的意思就是我想跟你解释的实情。”我轻声打断了沈华兰的话，然后起身，朝着床上面色平淡又清冷的周庭柯轻轻点头，“也请周总放心，这事我不会误会，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还要请周总记得给林经理打个电话好好解释一下，方才她也在这里，她似乎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这样也好，免除了我与周庭柯之间的纠葛，也能尽快解除林杳杳对我的误会和怨恨。 我也刚好可以早点回家休息了。 “哎，洛洛，你先别走，这事能解释清楚的。”沈华兰扯着我的手臂，还想拉我多停留一会儿。 可我轻轻拿开了她的手，朝她礼貌一笑，就快步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病房门的时候，我听到沈华兰正在跟周庭柯吵架：“我刚才可听得一清二楚，你叫的明明就是洛洛，你还求她别走，你别想装傻，我是你亲妈，我还能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吗？” “您听错了，我叫的是杳杳，不是洛洛。”周庭柯的声音依旧平静清冷，却清晰又坚定。 原来他一直叫的都是杳杳。 我几乎是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控制自己保持镇定，可我握着门把手的手指还是在微微颤抖，艰难地打开房门，我冲了出去。 却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洛洛，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出什么事情了吗？”是吴凌，她被我撞了一下，差点站不稳，是她身后的曾智及时扶住了她。 曾智也急着问我：“嫂子，怎么了，是周哥出什么事情了吗？” 而吴凌又扶住了我，急声追问：“洛洛，你的脸怎么白，都没有血色了。” “没，没事。”在撞进吴凌怀里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刻意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差点就绷不住，以至于我不仅结巴了，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她陡然意识到不对，抓紧我的手：“你都哭了，还说没事，是不是周庭柯欺负你了？走，跟姐进去，姐倒要瞧瞧到底怎么个事！” “不会吧嫂子，周哥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舍得欺负你，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冒犯的事情……算了，咱们进去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曾智欲言又止，也支持我们一起进去。 可我怎么能回去？我已经够难堪了。 我摇头，坚持要离开：“不，你们进去吧，我累了，想回家休息了。” “嫂子，这旁边就有休息室，您是不是饿了，这边已经买好饭菜了，您吃点再睡好不好？”曾智还想留住我。 “你这饭菜留着给你那没良心的老板吃去吧！我们洛洛好心好意来看他，还一直在身边照顾他，这么用心又这么辛苦，他居然还欺负我家洛洛！”吴凌却一把将他推开，拉着我的手就跟我一起走，“洛洛，我跟你一起走，让这俩没良心的待一块去吧！” 她跟曾智先前闹别扭，还想让我从中间传递消息呢，可是这会儿两个人都站在一起了，一看就是已经和好的节奏了，这会儿吴凌却又因为我和周庭柯的事情跟曾智闹生分了。 “姐姐你还是跟曾助理一起吧，我自己回去就行。”我怎么能让吴凌因为我跟曾智闹腾？ 可吴凌不由分说，已经拉着我走远了：“不行，什么叫姐妹，就是关键时候必须站成一队！走，洛洛，咱们今晚单独出去嗨，你顺便跟我讲讲，周庭柯又对你做了啥？” 吴凌真的是大气又仗义，有她在，我那难过的情绪居然减轻了不少。 只是，当她带我去了酒吧，给我点好了酒，追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时，我的嘴巴张了又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些原本在胸口汹涌已久，又 最后，我只能举起酒杯，一口闷下：“姐姐，咱们喝酒。” “行，洛洛不想说那就不说，喝酒喝酒，今晚一醉解千愁。”吴凌也不多问，与我碰杯，一饮而尽。 可是醉，真的能解千愁吗？ 为什么我喝了一杯又一杯，眼前的周庭柯却总也挥之不去？ 第422章 是在关键时候护住我，为我挡下危险的周庭柯。 是在周家老宅的保安查过来时，吻住我的周庭柯。 是抢先一步架着我上了马，在我耳边温柔耐心一点点教我学会骑马的周庭柯。 是记得我不吃香菜，顺手挪过我的碗自然地替我吃完的周庭柯。 也是冲动之下，各种埋伏，闯入，硬控我的周庭柯。 急切的他，着急的他，愤怒的他，还有委屈的，失落的，难过的，脆弱的…… 各种表情的周庭柯，可最后在我眼前定格的，却是那张客气的，疏离的，淡漠的脸。 “为什么？”我终于压制不住心底的情绪，指尖触上那张冰冷的俊美的脸，低声追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嗯？”那张俊美的脸有了变化，带着点疑惑和询问。 他不回答我，还跟我装糊涂！ 我的情绪又开始汹涌，忍不住揪紧了他的领口，声音大了起来：“一会儿疯狂纠缠我，一会儿又冷漠推开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周庭柯，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周庭柯？”他皱起了眉头，然后伸出手臂抱我，怀抱是温暖又柔软的，“洛洛，你喝醉了，我叫车咱们回家好不……” “我没醉！也不回家！”我却一把打断他，我承认我有些任性，更多的却是烦躁。 他敷衍我。 他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就回避话题说我喝醉了，要我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也没喝醉，我现在就是要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他怀里仰起头来，胸口的汹涌冲击得我的心脏胡乱扑通，我听到自己急促的喘：“为什么啊周庭柯？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做啊？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呢？” “洛洛，别在这里闹。”周庭柯低头，手掌在我后背轻轻拍了拍，声音是温柔的，也含了宠溺的哄。 可这温柔和宠溺不仅没能让我的情绪平稳，反而让我的情绪直接冲上了头。 “闹？你现在嫌弃我闹了？那你当初做什么去了？你当初既然决定扔了我，那就把我彻底丢掉，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你都有林杳杳了，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你招惹人家再次动了心，又把人一把推开，这会儿还嫌弃人家闹？”我怒了，“周庭柯，你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把我抱在怀里的周庭柯不动了，他居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激得我更加愤怒：“就因为我爱你，就因为我为爱做过你的舔狗，你就真的把我当成了奴隶，当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可是凭什么，周庭柯，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难道爱一个人就该受尽他的折磨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放过我好不好？好不好？” 愤怒，痛苦，悲伤，裹挟着我，冲击着我。 我的视线模糊，再也看不清楚周庭柯的脸。 这一刻，我好想喝醉，喝到晕过去失去所有的意识和知觉，这样，就不用感受这些痛苦了。 下一秒，我却感受到了一个紧紧的怀抱，好像有个人在我耳边低低的说话，声音却不是周庭柯的，而是吴凌的：“洛洛啊，你，你的心里原来这么苦啊，姐姐好心疼，你这倔强的小傻子啊……” 苦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里此刻都是悲哀，悲哀我像个小丑。 我大概是出丑了，又在周庭柯面前出丑了，真是可悲啊。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旁边传来一道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我转头看去，吴凌在我旁边的位置睡得香甜。 我这才认出来，这是吴凌的家，也才想起来，昨晚吴凌陪我从医院离开，随后就带着我去了酒吧喝酒消愁。 后来我好像喝了不少的酒，再后来…… 再后来我好像看到周庭柯了，还抱着他说了很多话。 不对，不是说话，而是发疯，发了好大一通疯！ 回想到这里，我原本昏沉的意识陡然激醒，呼啦一声坐起身来，两边太阳穴却传来一道尖锐的疼痛，连接着天灵盖都闷闷的痛，痛得我忍不住扶住额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 “洛洛，你醒啦？头痛吗？”就在此时，吴凌似乎被我的动静惊醒，也赶紧坐起身来，然后从床边端过来一杯温水，“你酒量是真不行，昨晚才一杯你就醉了，快喝点水。” “我，昨晚喝醉以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喉咙得到了滋润，这才能够发出声音，但声音依旧发干发涩。 “喝醉以后啊……”吴凌看了我一眼，眸里闪过一道光。 我更加着急了，抓她的手，追问：“昨晚，周庭柯也在吗？我是不是发酒疯揪着他说了一堆的胡话？” 吴凌的神情有些古怪，这让我更加紧张慌乱。 所以昨晚我真的抱着周庭柯说胡话了？一想到当时的情形，我就恨不得在地板上挖个洞，把自己当成鸵鸟塞进去。 太难堪羞耻了！ “没有。”吴凌却及时开口，阻断了我的难看和羞耻感，“洛洛你忘了吗，周庭柯昨晚还在医院病床上躺着呢，怎么可能会去酒吧？昨晚他没来，谁也没来，只有咱俩在，只是你确实喝多了，我就直接叫了车把你带到我家了。”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了，周庭柯还在医院躺着呢，沈华兰也在医院守着他，而且我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应该会紧急联系林杳杳解释先前的误会，他哪有时间来酒吧？ 那我昨晚的回忆，应该只是一场梦。 是梦的话，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了，横竖这样的梦我先前也做过，并不稀奇。 我放松下来，就跟吴凌要止疼药吃。 “你这是宿醉又没休息好才会导致的头疼，多睡一觉就好了，尽量不要用药，反正今天是周末，你就放心在我这里睡吧。”吴凌不肯给我，反而建议我再睡一觉。 我却摇摇头：“不行啊，今天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 “什么事啊，让你不顾身体也要去忙？”吴凌皱起眉头，不满又不解。 我却已经眼尖地从吴凌床边的小桌子上发现了一板止疼药，率先拿了起来，朝她笑着解释：“是先前答应了朋友的事情，不好爽约。” 第423章 “什么朋友的事情这么要紧，让你连休息都顾不上也要去赴约？”吴凌的眉头皱得更紧，劈手抢走我手里的止疼药，“止疼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滥用，对身体不好的。” 止疼药确实有副作用，最明显的就是会让人产生依赖性，抗药性。 但是我深深看着吴凌：“你也知道止疼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滥用，怎么你自己还经常使用？” 这板止疼药一共十二粒，现在上面只剩下两粒没有拆封的了，而且这板止疼药就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应该是为了方便取用的，同时也说明，吴凌是经常用到这个药的。 她又是为了什么经常服用止疼药？ 吴凌被我问住了，眼底闪过一道黯然，然后垂下眼皮，苦笑了一声：“难怪小野说你是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女子，这个评价真是贴切，洛洛真的好聪明，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吴凌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会需要止疼药，但是看她这副神情，我已经猜到了答案。 宿醉之后确实容易头疼，她没少喝酒。 她以前确实爱往酒吧跑，也爱去金帝斯逍遥快活，可她为什么喜欢喝酒呢？说到底，也不过是心中苦闷太多，需要借酒浇愁。 章家豪伤她确实不轻，她也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潇洒，表面的洒脱不羁，不过是为了掩饰心底的伤痕。 她又何尝不苦呢？ 这一刻，我想拥抱她。 “但其实这药我很久都没用过了，自从认识了曾智以后，他就不让我碰酒，以至于我的酒量也倒退了，昨晚就一杯酒，我居然有点晕。”吴凌却在此时抬起眸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意。 我准备抱过去的手顿住了，看着娇羞的吴凌，我忍不住低低感叹一声：“看来姐姐遇到对的人啦，这盆狗粮我先干为敬。” 爱情就是这样，好的爱情滋养人，让人越来越幸福，越来越健康，也越来越优秀。 就像吴凌和曾智这样，吴凌自从跟曾智在一起以后，人的气色明显好了，状态也越来越好，就像是个可爱的小女人，这是被爱滋润和托举了。 孽缘却让人越来越差，纠结痛苦，患得患失。 如同我和周庭柯…… “什么狗粮啊，我没有那个意思的洛洛。”吴凌立刻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揽我肩膀，“下次洛洛你给我喂狗粮吃，我们洛洛这么美又这么智慧，也不知道最后落在哪个有福气的人手里，但是你吃了狗粮了，就别吃这个止疼药了好不好？在家里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啊，前几天我就跟江茵约好了今天陪她去周家，不能爽约的。”我还是取出了止疼药喝了一颗，笑着哄吴凌，“但是我答应你，以后尽量少吃止疼药。” “原来洛洛你是为了江茵的事情才这么拼的？”吴凌一听到江茵的名字就不开心了，“她对你很重要吗洛洛？” 人家说不只是爱情里面有吃醋现象，友情里面同样有，吴凌这是吃江茵的醋了。 我哑然失笑，赶紧哄她：“哪有你对我重要，我只是不喜欢失信于人，毕竟她是咱们公司的潜在客户，相当于是未来的一个小财神爷，哄好了她，将来才好用她给你赚小钱钱买大房房和靓车车，对不对？” “洛洛这张小嘴啊，真是太会哄人了，甜死人不偿命。”吴凌果然忍不住笑了。 我的话是哄吴凌的，却也是不全是为了哄她开心的。 江茵在我心里的位置，确实没有吴凌那么重要，我之所以与她那样亲密，除去我们是校友和朋友这重关系之外，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需要通过她接近周聘之，进入周家老宅，去找我想要找的东西。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挺奇怪的，明明我和吴凌是因为共同的利益凑在一起做的朋友，可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之间无关利益更多是情谊。 我和江茵并无明面的利益往来，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可我心里却清楚，我对她多是利用，并没有很多情谊。 吴凌虽然允许我吃了止疼药，却不许我马上就走，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顿早餐，盯着我吃完才允许我出门。 彼时，止疼药的效果也出来了，头不疼了，肚子里也舒服了，我觉得自己浑身都去轻松了很多，打了车先到了酒吧门口，我开走了自己的车赶去接江茵。 江茵没有给我发消息，我就在快到的时候，直接给她拨了一个电话：“江大美女，你收拾得怎么样啦，我已经快到你们小区门口了呦……” 我的话音刚落，就从听筒里听到了一点异常的动静。 “啊，是洛洛啊，我，我马上就收拾好了，你稍等我一下。”电话那头江茵的声音有些急，也有些异常的喘息。 这动静听起来让人有点想入非非，就像是…… 我立刻打消了这个猜想，江茵明明是单身，怎么可能会跟男人做那种亲密的事情？而且她今天还要跟我一起去周家吃饭呢，她今天肯定早早就起来收拾了，哪有空去搞那个？ 她这会儿一定是着急忙慌收拾，才会有点气喘。 “好，没关系的，你慢慢收拾，咱们不着急，今天可是你第一次去婆家，好好打扮。”我笑嘻嘻地开了一句玩笑，却又从话筒里听到了一点异常的动静。 是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宝贝……” 那一瞬间，我愣住了，也顿住了话头，江茵的身边真的有男人？ 可下一秒，江茵就给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洛洛你又逗我，什么婆家啊！那你稍等我一下，我把平板关了就下楼去。” 原来江茵跟大多数女孩子一样，都有化妆的时候同时追剧的习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应该就是电视剧里面角色的声音吧。 我放下了疑惑，挂断了电话，坐在车厢里等江茵。 我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把江茵等下楼，她一看到我，就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啊洛洛，让你等着急了是不是？我真是越忙越慌，越慌越忙，耽误时间了。” 第424章 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欣赏着江茵今天的装扮。 江茵今天穿了一套maxmara的米色双排扣大衣，里面是白色的半领紧身毛衣，下面是白色的羊绒阔腿裤，脚上却又踩着一双73hours珍珠休闲板鞋，配饰出奇的简单，项链都没带，只有耳朵上一双泛着柔光的澳白耳珠，手腕上带着一只omega石英手表。 一头自然微卷的黑发披在肩膀，随意又气质，脸上的妆容看起来也很淡，乍一看上去，好像除了那枫叶红的口红，别的什么都没画一样。 但我却从她今天这一身看似简单随意的装扮中，看出了江茵的用心和细致。 江茵是当之无愧的大美女，素颜颜值就格外能打，平时她都不化妆的，素颜朝天，而且衣服也是挑简单大方的穿，也根本不拘牌子，毕竟，她这样老天眷顾的大美人，披条麻袋都是绝美。 可她今天不仅细细挑了衣服还搭配出来，而且这身装扮都是糯糯的米色和白色，在她的大气优雅中多了一份乖巧，是长辈们都会喜欢的风格。 她的妆容看起来简单，可只有女孩子才能看出来，这份妆容多么精致，轮廓色彩都调整得刚好，还有那一头披散在肩头的黑发，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就连香水也用了淡淡的清香，清新怡人，却又不至于太冷冽。 这么精心的装扮，当然需要花费时间，所以我一点也不介意等江茵太久。 “本来是有点着急的，但是看到大美人的时候就一点也不着急了，这点等待换来一个这么美的结果，值得。”我笑着，然后凑近了主动替江茵拉安全带，故意深吸一口气，挑起眉梢逗她，“你好香啊阿茵，为了见未来奶奶，很用心哦。” “洛洛你又调侃我！”江茵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急着辩驳，“我才没有刻意，也不是为了周聘之，我就是觉得像周老夫人这样的身份亲自邀请我去周家做客，我穿得太随意了是对人家的不礼貌，所以才简单收拾了一下。” “嗯嗯嗯，是是是，我信我信，我们阿茵就是为了周老夫人才装扮的，不是为了周聘之。”我一边笑，一边低头替她扣好了安全带。 只是，这么一抬头，我却注意到了江茵毛衣领口边缘露出了一小团红痕。 红痕不大，还是用粉底遮盖过的，如果不是凑得近，轻易不会发现的，只是那红痕的痕迹和形状都太像是…… 就像是几天前，周庭柯在我脖子上留下的痕迹一样。 是吻痕。 可江茵是单身啊，她怎么会有吻痕？ 我一下子回想起刚才电话里听到的那些动静，心中陡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所以，刚才我听到的声音不是什么电视剧里角色的声音，而是……江茵身边确实有男人，当时他们就在一起？ 那，那个男人是谁？ “我才不是为了周聘之，也不是为了周老夫人……哎呀，人家也是女孩子，想打扮漂亮点给自己看不行吗?”江茵还在红着脸辩解。 我立刻回过神，恢复了刚才的笑容：“好，不是为了周聘之和周老夫人，是为了我，我知道了，江大美人心仪的人是我。” 或许，江茵这脖子上的红痕不是吻痕，是被蚊子咬的……哦不，或许是她搓澡的时候下手有点重，不小心搓出来的红痕。 即便那是吻痕，那也属于江茵的私事，我不用管那么多，我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反正，我今天已经得到了进入周家老宅的机会，说不定今天我就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呢？ 我不再纠结于这件事情，一边跟江茵逗乐，一边启动车子，调整方向朝着周家老宅赶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的目光还是会忍不住看向江茵的脖子，脑海里又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电话里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我的心底也渐渐生出了一股不安。 可究竟是因为什么不安呢，我没有答案。 四十分钟以后，我和江茵站在了周家老宅门口。 望着这道熟悉的高门，我暗自吸了一口气，凝聚注意力，跟江茵一起迈进门去。 我又到达了这个战场，这一次，我要更加小心谨慎，在这个充满危险的战场上，拿到我想要的。 是周聘之亲自迎接了我和江茵，他看到江茵时，脸上的惊艳和欢喜都遮掩不住，语气和眼神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阿茵，你今天真的美极了，奶奶看到你，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行了，快点带我们进去吧。”江茵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可我分明看到她唇角压不住的笑意，是甜蜜的，也是开心的。 嗯，看来江茵对周聘之慢慢心动了，这俩人果然有戏。 她喜欢的人应该不是周庭柯了。 我跟在江茵和周聘之身后，却在暗暗继续观察周围的地形，其实上次来的时候我已经观察过了，只是当时天色渐暗，比不得今天是白天，看得更仔细。 等到我们步入大厅时，我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笑声：“难怪聘之把女朋友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我本来以为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现实一看，人家一点也没夸大啊，这姑娘生得还真是美啊，端庄大方气质优雅，一看就是咱们周家的媳妇儿，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我立刻抬头看去，在正厅沙发上端坐的周老夫人身后，站着一个帮她捶肩膀的女人，盘发，暗花旗袍，殷勤又讨好。 是沈华兰。 她不是在医院照顾周庭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愣住了，原本以为今天江茵来周家赴宴顶多就见见周老夫人以及周聘之的父母，也就是周家二房的周二爷和周二夫人，没想到，作为周家大房的夫人沈华兰也在。 沈华兰的眼神巨好，在我看到她的一瞬间，她也把站在江茵身后的我给认了出来：“洛洛，你怎么也来了？” 第425章 就在沈华兰叫出我名字的一瞬间，大厅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脸上。 彼时，周聘之都还没来得把江茵介绍给大家呢，沈华兰这样，直接让我被全场瞩目，让我原本就紧张的心弦越发紧绷。 “白小姐也来了？”周老夫人的目光也越过江茵，投向我的脸，她眉头微微一动，露出了一点意外。 自从当初沈华兰的生日宴会过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周老夫人，她依旧像之前那样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端坐在那里，浑身都透着大家长的气度，她对我说话的时候客气又和气，可我碰上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时，还是会觉得压力骤增。 “是，老夫人，我今天是陪江小姐一起来的。”我顶着压力，笑着解释了一句。 “洛洛是我非常要好的小姐妹，所以我请她作陪一起来府上做客。”江茵也赶紧开口解释。 周老夫人似乎对江茵的印象很好，江茵一开口，她的眼底就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没想到，江小姐跟白小姐是好姐妹，来，都快过来坐吧。” “是啊，这都是缘分，阿茵说她和白经理是大学时候的好友，哦对，阿茵跟堂兄还是同一个系的，大家都是朋友。”周聘之从开始到现在，注意力全部放在江茵身上，直到这会儿才开口说话，还小心翼翼地安排江茵坐下说话。 其实他只要简单地顺着江茵的话说我和江茵是好朋友就行了，可周聘之偏偏把事情讲得特别细致，把我和江茵是大学校友这事都扯了出来，甚至提到了周庭柯。 说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我暗自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且不说昨晚我和周庭柯发生了不愉快，我因此借酒浇愁愁更愁，到现在脑瓜子还有点懵懵的，实在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就说江茵在大学期间对周庭柯表白过这事，周聘之肯定也知道的，他这个时候提到江茵和周庭柯大学同系，就不怕江茵尴尬吗？ 这个周聘之，他是不是今天高兴糊涂了，所以把自己最具优势的情商给弄丢了？ 然而，周聘之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觉得他更糊涂了。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沈华兰问道：“对了大伯母，我堂兄怎么没回来？今天可是周末，他应该不用忙公事吧？” “他……”沈华兰也没料到周聘之会问她这个问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语塞了。 我的心头一阵收紧，脑海里警钟大响，周庭柯生病的消息不能让周聘之知道，更不能让周家别的人知道！ 他的病不一般。 况且周庭柯和周聘之这对堂兄弟目前正在激烈竞争中，作为周家的继承人人选，首要的条件应该是一个好的身体和充沛的精力，如果周老夫人知道周庭柯得了那样的病，那周庭柯的竞争力将会被大大减弱，我想，这也是周庭柯这次为什么会隐瞒自己生病消息，并且只让曾智一人照顾他的原因吧。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生病的消息，更不想让周家人知道，是怕这消息被有心人利用。 两年时间，周庭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站在如今的位置，他一定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也经历过很多的磨难，如果他输了，那这些努力就都付诸于东流了，那些苦也都白吃了，他辛苦的心血，会成为他人的嫁衣。 不能让他输。 情急之下，我轻咳了一声：“周总好像出差去了。” 从刚才说过话以后到此刻，我一直都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减弱，保持沉默和谨慎，可此刻我的开口，又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奥，对，庭柯他确实跟我说过，他这几天在外地，暂时回不来。”沈华兰的反应不算慢，跟着笑起来解释，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周老夫人却微微蹙眉，那双淡漠的眸子微眯，她不看沈华兰，反而把目光投向我。 她目光似乎可以穿透我，看透我心底的秘密和心思：“白小姐怎么知道庭柯出差去了？” “周总的女朋友林杳杳是我们公司的，我是无意间听她提到了周总的事情，所以知道。”我乖巧地笑着，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放松自然。 “不是我堂兄单独给你的消息吗？”周聘之突然又冒出来一句。 我心头一凛，转眸看去，周聘之的笑容却跟平时一样温和友善，丝毫没有我想象中的敌意，可他这话问得也太尖锐了，让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我不动声色：“当然不是，我和周总就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除了工作联系，私下根本没有交集，他的事情我都是从林小姐那里知道的。” “那白经理跟我堂兄的新女友关系处得还挺好的啊，真是心胸宽广。”周聘之笑眯眯的。 我确定了，他果然是故意的。 他是看出我帮沈华兰解围和提醒了，对我生出了不满，所以故意在这里挑事。 或许，他今天也不是情商低，他是故意的，故意提到周庭柯，故意要催沈华兰让周庭柯回周家老宅。 我之前只是被周庭柯提醒过，以及我自己的理性判断这个人不一般，不会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但直到这一刻，我才直观地感受到了周聘之这个人的危险。 “是啊，我和林经理的关系是还不错啦，毕竟我也算是她的学姐，而且大家同住一个小区，是邻居，林经理还邀请过我与他们小两口一起吃过晚餐呢，我们吃得很开心的。”我应对自如。 我也没瞎说，林杳杳确实邀请过我跟周庭柯一起吃饭，吃得时候也是挺开心的，就是吃完了以后不开心，因为她给我酒杯下药了，害我一失足成了千古恨，不小心睡了周庭柯…… 只是，当我说完这些话以后，周老夫人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面露不虞。 我这才突然惊醒，周老夫人应该是看不上林杳杳的，我却在此时一再提起林杳杳，惹她不开心了。 “庭柯哪有什么女朋友，那林杳杳就是他的一个学妹而已，再说了那小丫头我很看不上眼，咱们今天是帮聘之相看未来媳妇的，不提那些让人扫兴的。”沈华兰在此时突然开口，笑眯眯地把话题岔开了。 第426章 这两年周庭柯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连带着沈华兰也支棱起来了，看得出来她在周老夫人跟前也很说得上话了。 她这么岔开话题，周老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家也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走，聚焦在江茵身上。 江茵原本还有些娇羞，抓着我的手指不放，但周家的人对她都很友善，再加上有周聘之不断地从中调和，她越来越放松了，最后她人更是被周老夫人叫到身边去坐着说话了。 我也因此得到了放松，也开始慢慢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趁着周家人都围着江茵说话的功夫，我站起来去洗手间洗手，洗完之后我没有回客厅，而是从回廊走出来，走进了周家的小花园，站在那里静静地看。 不是看花，而是看整栋大楼的构造。 “洛洛，谢谢你刚才提醒我。”我正看得专注，脑筋飞转，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转头看去，只见沈华兰快步朝我走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眼底都是感激：“刚才若不是你反应快，我就露馅了，庭柯的事情要是让他们知道，那可就不好了，好孩子，多亏了你了。” “没，我只是嘴快，没给您惹祸就很好了。”我回过神来，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沈华兰手中抽出，浅笑了一下，就准备走开。 本来我就一直在躲着沈华兰，昨晚在医院里发生那样的事情以后，我看到沈华兰就更加的尴尬和难堪，真的不想跟她单独相处。 “洛洛怎么可能给我惹祸呢，洛洛一直都在帮我和庭柯，我心里都清楚，洛洛待我们娘俩都是很好的。”可沈华兰却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腕，急急叫道，“我也清楚，洛洛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庭柯的，如果不是这个，今天洛洛也就不会……” “周夫人，您误会了，我心里并没有记挂谁。”我急切地打断沈华兰。 只是说完了这句，我才陡然意识到我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于是我迅速调整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刚才我只是嘴快，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并不是有心要帮周总，更不是因为记挂周总，请周夫人不要误会。” 沈华兰被我打断，眼底的笑意和光都黯淡下去，她唇角动了动，似乎还要说话。 我却抢先一步，继续说道：“另外，周总昨晚说的也很清楚，他心里想的人是林杳杳，只是他错把我认成了林杳杳，我和周总之间并无瓜葛，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请周夫人不要继续误会了。不然，不只是会伤了林杳杳的心，也会伤了夫人和周总的母子情分。” 沈华兰似乎被我的话给噎住了，她站在原地，沉默须臾，抬头看我时，眼底染着失落：“洛洛，你跟我生分了，连阿姨都不叫了，宁可叫我周夫人。” “可您现在，就是身份尊贵显赫的周家大夫人，而我还是从前那个不值一提的白音洛啊。”我微笑着，语气平静。 沈华兰这下彻底沉默了，只是用那双感伤的眸子看我，我却不与她眼神接触太多，只是礼貌地躬了躬身，就转身离开了。 身后，却又响起沈华兰急切的声音：“我相信洛洛还是从前的洛洛，还是深爱着庭柯的那个洛洛，我不信你已经把庭柯放下了！洛洛，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的。” 我不想回头，也懒得跟她多解释什么了。 我没有骗人，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我和周庭柯，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 刚沿着回廊走回去，迎面又走过来一个脚步匆匆的身影。 是江茵，她一上来就抱住我的手臂，急急道：“洛洛，你去哪儿了，找不到你人我好慌张，我一个人根本就应付不来那么多。” “你慌什么？我看周老夫人明显很中意你，周家二爷和周二夫人也都很喜欢你，你这次见家长明显是过关了，大家都争着疼你，你怎么还要慌呢？”我故意打趣她。 江茵脸上露出了娇羞，红晕染开，美人更娇，她娇嗔道：“什么见家长？别人不知道洛洛你还不知道吗，我这次来就是来应付一下差事的，我又不喜欢周聘之，才不做他的媳妇！” 她不喜欢周聘之？我可没看出来。 我看到的结果是，她对周聘之明显越来越满意了，两个人之间虽然话不多，但是某些独属于情侣的小动作和小默契，却是藏不住的。 都开始有小动作和小默契了，还说不喜欢？ 女人啊，真是喜欢口是心非。 “为什么不喜欢周聘之？人家一表人才，又对你这么好，这么重视，连同家里人都这么看重你，你还有哪里不满意？”我故意逗江茵。 “他哪里好了，他就是个坏人，专门欺负人！”江茵的脸更红了。 嗯，这话我赞成。 周聘之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点我刚才已经见识过了，他在温和外表下藏着的那些锋芒和锐利，阴暗和诡谲，只是稍稍露出那么一丝，就足以让人心惊。 可我很快就又反应过来。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对与错，有的只是不同的立场。 站在周聘之的立场，他要跟周庭柯竞争，自然就要亮出杀招，处处紧逼，想尽办法赢对方，刚才我帮助沈华兰解了围，替周庭柯隐瞒了一些事情，这对于周聘之来说，自然是不利的，他对我露出自己的爪牙，这也无可厚非。 只是我站在周庭柯的立场，把他当成了敌人，才会觉得他是个坏人。 可我，为什么会站在周庭柯的立场呢？ 我来周家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取我想要的东西，我和周庭柯不是战友和同盟，也没有别的瓜葛，我刚才如果什么都不说，对我的计划也没有任何影响，可我为什么要开口提醒沈华兰，为什么要站在周庭柯的立场为他遮掩呢？ 我的心，又开始乱了。 就在此时，高处却传来一道低幽的笑声：“我哪里坏了？怎么欺负人啦？阿茵，你说清楚。” 我和江茵同时抬头看去，只见周聘之正从二楼走下来。 奇怪，他们刚才不是一直都在一楼大厅里说话吗，他怎么会从二楼下来？他什么时候上楼去了？ 第427章 我还在疑惑那个问题，身边的江茵却已经羞红了脸，一副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人抓包了的惊慌：“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再说了我也没说错，我也没答应做你女朋友，你就让奶奶对我施压，逼我来你家吃饭，这还不是欺负人吗？” 不愧是江茵，就算是被人抓了包，还是敢于据理力争，很勇。 但是……她都开始跟周老夫人叫奶奶了？ 关系进展够快的，看来不只是周老夫人和周聘之的父母对江茵的印象很好，江茵对于周家的印象也很不错，连带着对周聘之的好感度都增加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她和周聘之应该要确定关系了。 那这所谓的控诉，其实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我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是太喜欢阿茵了，就求了奶奶帮帮忙。”果然，周聘之听到这话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走过来，“不过，我始终尊重阿茵的决定，我想要阿茵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不要勉强自己。”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语气是郑重的，也是真诚的。 江茵的脸上不只是娇羞了，还有溢出来的甜蜜和开心，不，应该说那是幸福感，被人深深爱着的幸福感。 我明白她的心意了，她此刻已经喜欢上周聘之了，而且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谁说我要跟你在一起了？”可江茵却很快绷住了那份甜蜜和幸福的笑容，别过脸去，拉着我绕过周聘之，“走，洛洛，咱们不理他。” 整个过程中我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观察江茵的反应，可等到我和江茵走开，把周聘之一个人丢在身后时，我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审视的目光盯在我后背，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又像是怪物黏腻的舌头，贴着我不放，让我后背生寒，浑身都透着一股别扭和不适感。 我知道，那是周聘之的目光，他对我生出了敌意，也生出了戒心和防备。 看来，我今天在周家的行动不会特别顺利了。 早知道先前就不帮周庭柯说话了，帮了他一次，倒是耽误我自己的事情了。 我心里这会儿不是乱了，而是烦躁，烦躁自己怎么当时为什么要冲动。 周庭柯他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要帮他说话，还为了他影响了我自己的利益。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我只能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却在心里咬牙切齿骂了好几遍周庭柯。 午饭是在周家老宅的餐厅吃的，饭菜十分丰盛，还准备了酒水，似乎是照顾到江茵的口味，选的是红酒，我认得那是柏图斯庄园红葡萄酒，一万多一瓶。 看得出来周家对于江茵很中意也很重视，江茵甚至被安排到了周老夫人旁边的位置，跟周聘之挨在一起，我便坐在了远一点的位置，左手边坐着沈华兰。 其实沈华兰如今的身份地位，在周家是相当有分量的，她应该坐在高一点的位置，可她不肯往上坐，坚持要坐在我身边。 而且饭局刚开始，她就忙着给我夹菜，极尽温柔：“洛洛，你吃这个，这个虾很好吃的，我最喜欢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洛洛你的口味。” “谢谢，周夫人您不必这么客气，我可以自己夹的。”我很不自在。 我与沈华兰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很固定的，那就是我极尽殷勤和讨好地伺候沈华兰，让她舒适让她开心，现在陡然换了模式，她开始给我夹菜，还小心地问合不合我的口味，我真的很不习惯。 同时我也很不想应对她，我心里太清楚了。 模式的改变，不是因为沈华兰她真的喜欢我，或者她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只是因为她想要利用我。 与我尽可能的亲近，利用我逼退林杳杳，我只是她的工具。 所以我几次婉拒她，表现得客气礼貌又疏离，她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眸，语气里有些真切的伤心：“洛洛真的跟我疏远了。” 我没有接话。 我们之间，曾经亲密过吗？好像从来都没有吧？ 沈华兰却也不再坚持用热脸来贴我了，我终于能够稍稍放松一些，却无意间发现，我右手边那个空着的位置居然放着餐具。 奇怪，周家所有的人都落了座，其余空出来的位置也没有摆放餐具，唯独我右手边这个位置摆放了餐具，难道说，还有什么人要来吗？ 就在我心生疑惑时，我却突然听到我的名字被人点到了。 “白经理，我必须敬你一杯酒。”离我很远的周聘之站在那里，朝我这边的位置遥遥举杯，笑容温和认真，“真的很感谢你，一直在我和阿茵之间调和，如果不是你，我和阿茵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你就是我们之间的红娘，所以这一杯，我必须敬你。” 我慌得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周经理太客气了，我担不起红娘一职，只是阿茵是我的朋友，我尽的都是朋友的情谊……” 我话都没说完，却见眼前的周聘之端着酒杯，一个仰头，居然把一满杯的红酒全部喝了。 他还捏着空酒杯，朝我遥遥一笑。 我这会儿是真的慌了，吃饭就吃饭，好端端的周聘之突然要敬我酒，敬酒就敬酒，他居然把一满杯红酒都给喝了，还朝我笑。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也得把酒杯干了，才算是全了礼数。 看来，周聘之真的对我怀恨在心了，这是故意针对我。 我的胃不好，喝不了太多酒，若是在平时还能硬撑一下，可是我昨晚刚在酒吧喝得断了片，今天是靠止疼药压制住难受的，这会儿要我灌完这一满杯的红酒，属实是……为难我了。 可如果我不喝了这杯酒，就是不给周聘之面子。 罢了，喝吧，无非就是难受点罢了。 我点点头，端起酒杯。 嘴唇刚刚碰到酒杯边缘，我握着酒杯的手就被一双宽大的手掌覆盖，接着，那一满杯红酒被人夺走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转头看去，却撞上了一张苍白熟悉的脸。 周庭柯？ “白经理胃不好，不适合一下子喝这么大的一杯酒，这杯我替她喝了。” 第428章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愣住了，周庭柯不是在医院躺着由自己的心尖宠林杳杳照顾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在我愣神的时候，周庭柯已经端着我的酒杯，将那一大杯红酒喝完了，然后朝着还站在那里的周聘之示意：“聘之，可以了吗？” 周家别的人都跟我一样，诧异于周庭柯的突然出现，周老夫人抬眸，眉头微动，眼底都是意外和疑惑，我身边的沈华兰也发出一声惊讶：“庭柯，你怎么回来了？” 只有周聘之神情平静，对于周庭柯的到来丝毫也不意外。 “堂兄出差回来了？回来得可真够及时，恰好赶上替白经理喝酒呢。”他依旧笑得和煦如春风，可说出来的话却分明带着锋芒，一双眼睛从周庭柯身上转到我脸上，再转回到周庭柯脸上，“回来得这么巧，我都要以为堂兄是监控着家里的一举一动，掐着时间点回来的呢。” 他这话，是在戳破周庭柯出差的谎言。 但他甚至用了监视这两个字，这俩字不管放在哪里都不是什么好词，何况是在周家这样复杂的家庭里，监视家里的一举一动，这显然是犯了周老夫人的忌讳，我看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周聘之果然很危险，笑里藏刀伤人于无形。 可周庭柯一点也不慌乱，他的神情依旧自然，稳稳地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来，唇角笑意浅淡：“倒也不是巧合，是我前两天就听母亲提到了，周六聘之要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所以事情一忙完我就赶着回来，不想失了礼数。” “老夫人，我这样，不算是失礼吧？”周庭柯还笑着看向周老夫人。 他对周老夫人的称呼，还是那样，恭敬远远大于亲密。 周老夫人的目光定在周庭柯脸上，停顿了两秒，然后缓缓展开，露出了一点和气：“嗯，还算及时。” “原本我还在想呢，庭柯今天恐怕是回不来了，没想到他紧赶慢赶还是到场了，可见他真是把兄弟的事情放在心上。”沈华兰及时打圆场。 周老夫人的脸色又好了一点，餐桌上的气氛也缓和下来。 我却盯着身边周庭柯的脸，只觉得胸口一阵浪潮翻涌，静不下来。 周庭柯看起来气定神闲，可我离他最近，看得最清楚，他的脸色本就苍白，眉宇间隐着一股憔悴和疲倦，一口气喝完那杯红酒以后，他的眉尖微微蹙起，明显身体不适，唇角遗留的一抹红酒酒渍，衬得那张脸越发苍白，却有种让人心疼的脆弱破碎感。 他明明这几天都在病着，昨晚甚至进了医院，身体本来就不适，刚刚还偏偏抢走了我的那杯红酒，全部喝完。 我的胃不好，他的身体就很好了吗？那么大一杯红酒，全部喝完，喝之前甚至连一口菜都没吃，这会儿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昨晚他明明那样坚定地推开我，并且用那样疏离淡漠的眼神看我，清楚明白地表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今天他为什么又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适，抢着替我喝下了那一大杯红酒？ 周庭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决定了要远离，为什么又要靠近我，拨动我的心？ 我的心越发乱了，乱如麻。 “原来堂兄是为了我的事？我怎么觉得，堂兄是为了白经理才匆忙赶回来的呢？”周聘之却在此时又开口了，他笑吟吟地看着我，“堂兄还这么心疼白经理，饭菜都没垫一口，就急着替白经理喝酒，连白经理胃不好这样的小事堂兄都记得这么清楚，白经理在堂兄心中的位置恐怕比我们这些人都重要吧？” 我烦乱的心绪被周聘之这句话瞬间拉回理性的岸边。 周聘之又在挑事，他故意挑起我和周庭柯的关系这个敏感的话题，好让周家别的人误会。 果然，周聘之话音刚落，周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就朝我和周庭柯扫了过来。 我尴尬又慌乱：“周经理误会了，周总不是……” “白经理在我心里确实很重要。”周庭柯却慢悠悠地打断了我的话，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物语项目可是我有史以来做过的性价比最高的投资，让我的投资成功史又落下了漂亮的一笔，白经理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她做了我的项目负责人，我当然很爱惜，不会舍得让她因为一杯酒损坏自己的身体，何况，此前白经理也已经因为胃病住过一次院了，总不能让她再住一次院吧？聘之你难道忍心？” 奥，他是因为工作关系才替我喝酒的。 也是，毕竟我还是他的牛马，在辛苦替他赚钱呢，牛马要是都倒下了，资本家用谁来犁地耕种？ 我明白了，也清醒了。 胸口那些翻涌的情绪，慢慢平息，有块刚刚热起来的地方，迅速降温，然后逐渐凝结成冰块。 只是我的心底有些苦，有些涩，早就告诉自己不该心存期待，可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心存期待的结果，往往都是期望落空，心更疼啊。 周庭柯的话语依旧平淡，轻松，还带着一点小小的调侃：“我确实是为了聘之的事情回来的，不过确实不是为了聘之，主要是想见见江茵，江茵可是我大学时候同系的同学，是我们的系花，当初的风云人物，没想到这么巧居然进了我们周家的门，做了我的堂弟媳，我们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老同学，风云人物，巧合，缘分不浅。 这些话被周庭柯说得意味深长。 只是，我此刻心底难受得厉害，猜不透他的意味深长指的是江茵曾经向他表白的过往，还是有别的内情…… 我只看到江茵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尴尬，赶忙站起身来，举杯：“是啊，确实很巧，堂兄，我也敬你一杯。” 看得出来，江茵是在跟周庭柯求饶了。 “好，敬巧合，敬缘分。”周庭柯唇角微微勾起，笑容稍稍浓了一些，话语却更加的意味深长了。 我看着周庭柯又灌下了一杯酒，刚刚冷掉的心却又忍不住揪起来。 他到现在为止，一口菜都没吃呢，已经喝了两杯酒了，这样喝，身体怎么受得了？ 第429章 我心中担忧又着急，忍不住伸脚轻轻踢了周庭柯一脚。 周庭柯的反应挺快的，我刚踢完他，他就转头了，定定地看着我，眉梢微挑：“怎么了？” 怎么了？他还要问我怎么了？ 他这么聪明的人，能不知道我为什么踢他吗？他原本就在病着，还这样干喝酒，身体肯定要撑不住的。 但他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我，似乎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踢他，我皱了皱眉头，还是低声提醒了一句：“少喝点。” 我的声音很轻很小，确保周庭柯能够听到，但是其他人不会注意到。 周庭柯果然听到了，他的眼睛笑了，微微弯起，带着一点亮光，他没有说话，但他要说的话却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我就说嘛，洛洛不可能放下庭柯的，你看，这不就心疼上了？”我的左手边突然传来沈华兰低低的一声调侃。 她说出来的，就是周庭柯想说的话。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滚烫了一片，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涌上来，我难堪到无法直视周庭柯的眼睛，立刻别过脸不去看他。 可我别过脸来，却又撞上沈华兰含着欢喜和戏谑的眸子，更是尴尬慌张。 最后，我被逼得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眼观鼻鼻观心，可我的心里却满是后悔。 白音洛，你糊涂啊！ 昨晚周庭柯已经明确表明他对你的态度了，刚才他更是明确说了，他与你只是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的工作关系，他所谓的爱惜，也只是对于摇钱树的爱惜。 你就是为他赚钱的牛马，是生产队疯狂拉磨的驴。 就连他能够关注到你的胃不好，也只是因为你先前在他面前晕倒住院过一次，他不是真的担心你的胃疼，他是担心你伤了身体就没有办法更好地为他拉磨了。 仅此而已。 你怎么可以把这个混淆成感情？你又为什么反过来关心他的身体？ 他都把你当成可以无限压榨的牛马了，你为什么还要关心这万恶资本家的身体？ 糊涂，真是糊涂，我为我刚才的行为深深后悔。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和时光机，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度日如年地在餐桌上熬时间。 这顿饭仿佛吃了一个世纪，好在最后还是结束了，我松了一口气，第一时间离开座位，脑袋里都想着要怎么避开周庭柯和沈华兰，离他们远点远点再远点。 好在，江茵似乎看透了我的窘迫和不安，立刻笑着说自己午饭吃得太饱了，想去走动走动消消食，然后就挽起了我的手臂。 有了江茵在我身边坐着，我总算不那么尴尬了，立刻顺势跟着她向外面走去。 这下，总算避开周庭柯和沈华兰的目光了。 我和江茵原本是往后院去的，可我们刚刚走出去几步，周聘之的脚步就从后面追了上来：“阿茵，你们去哪儿转？后院这会儿太阳光有点重，会把人晒黑的，不如我带你去楼上玩吧？顺便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家。” 这提议实在是太好了。 毕竟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周家老宅内部，最好是有机会进入二楼的书房。 周聘之这简直就是在我瞌睡的时候给我递枕头，可我却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的神情来，我压制着心中的兴奋，看向身边的江茵，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要带我参观你的家？当然好呀，不过……”江茵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却又顿住，看向我，“洛洛，你是想要去后院走走，还是上楼上看看？” 这很符合江茵的做事风格，她就是挺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我笑着说道：“我都行的，不过阿茵你想上楼去看看，那我就陪你。” “好呀，那我们就参观一下吧。”江茵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后捅了周聘之一下，“你带路吧。” “好。”周聘之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疑了，我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奇怪，没有那种得到心上人答复的开心，倒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淡然和沉静。 又带着一点狡诈和兴奋。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让我本能地生出了一些戒备。 有那么一瞬间，我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很想就此止住脚步，不再继续向前。 可我心底的那个渴望太大了，我深知我能得到今天这样进入周家老宅，并且能够深入到内部的机会有多么不不容易，又能够机缘巧合地由周聘之带领着陪着江茵光明正大地参观周家内部，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我怎么可以放弃？ 说不定我今天就能够进入周家书房呢，说不定我今天就能够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说不定，我的计划可以提前完成，我终于可以替奶奶报仇！ 心底的希望越来越浓烈，冲击着我的心脏，激烈地狂跳，同时我的心底也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斗争。 去，还是不去？ 这场内心斗争并没有持续很久，我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或许刚才是我看错了了，或许是我多想了，周聘之的笑容之所以会那样，只是因为他多了跟自己的心上人相处的机会呢？ 而且我跟周聘之相处的过程中，从来就没有暴露出任何一丝企图，就连此刻的上楼参观，也是江茵的意愿，我只是顺从了她的意愿。 我没有暴露，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心思和企图，也就不会露出那样奸计得逞的笑容。 我努力定下心神，脚步已经跟着周聘之和江茵看过了一楼的构造和各个房间，然后上了二楼。 二楼有阳光房，静茶吧，还有书房。 我们在阳光房呆了一会儿，又在静茶吧把玩了精致小巧的茶具，见识了各种不同的茶叶，周聘之就带着我和江茵拐到了书房门口。 我注意到，今天周家似乎是因为人少而且都是自家人的缘故，这一次周家并没有保安巡逻。 周家的书房门，跟上次一样，没有锁。 周聘之只是拧了一下门把手，就打开了书房的门，并且转头笑着对我和江茵道：“进来吧。” 终于，我终于进入了这间惦记了很久的书房。 第430章 周家的书房很大，进门最显眼的就是一副高大的山水字画，两边是一壁高高的书墙，文化气息铺面而来。 木格窗外是周家的后院，可以清晰地看到草地，亭台，以及下面的花园，书架书桌包括椅子，都用的红木，显得古香古色又气息浓重。 在书房不显眼的一角，则放着两只黑色的保险箱。 不显眼，却被我发现了，看着那两只保险箱，我原本就隐隐激动的心脏再也控制不住，兴奋狂跳。 书房是周家重地，这里藏着很多秘密，黑匣子应该就在这两只保险箱之中。 只可惜，这两只保险柜都是锁着的，还需要密码，我就算是有机会单独进入书房，也难以打开这两只保险柜查看。 我正在心中暗自惋惜，并且迅速思索着办法，在周聘之陪同下正在看书墙的江茵，却突然开口了：“这里居然有两只这么大的保险柜，里面也放着书吗？珍藏版的？” 她也注意到了这里的两只保险柜，还问了里面的东西。 这让我的心再一次激动和兴奋起来。 我开始期待周聘之的回答，同时期待周聘之能够打开保险柜展示一下，毕竟，他那么喜欢江茵，对江茵那么殷勤，只要江茵关注到的事情，他恨不得能把东西拆开了给江茵看内部结构。 “这里面不是书，放着的是一些重要的文件。”周聘之果然回答了江茵的问题。 果然是重要的文件。 但江茵听说里面是重要的文件，就立刻点头表示理解：“是我糊涂了，珍藏版的书都是放在书架上的，保险柜里面放着的肯定是更加贵重的东西，既然是重要的文件，那我就不看了。” 我原本充满期盼的心骤然失落，然后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 今天就是太顺利了，以至于我都开始妄想了，保险柜里面自然是非常重要和隐秘的东西，周聘之就算是再喜欢江茵，也没可能傻到把这些隐秘的文件拿出来给她看，而且江茵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要求看别人的隐私？ 我今天是不可能看得到保险柜里面的东西了，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这个柜子里面的东西确实不能给你看，但是这个柜子里面的可以。”周聘之却在此时又开口了，他的脚步挪向了角落最里面的那个保险柜，然后俯身操作，口中笑着说道，“这个里面是我奶奶收藏的一些东西，给你瞧瞧。” “奶奶收藏的东西，也不能随便拿出来看吧？你快别拿了，这样不好……”江茵很有分寸，赶紧出言阻止周聘之的动作。 可站在一边的我，原本失落的心，再次兴奋飙升，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操作保险柜的周聘之，期待着他打开。 “没事的，这些东西倒算不上机密，可以拿出来看看的，而且奶奶很喜欢你，带你参观的事情她是答应了的，不会有事的。”周聘之还安抚江茵，然后我就听到了啪嗒一声响。 那个保险柜的门，打开了。 一柜的华光四射，我听到江茵发出惊艳的感慨：“呀，这么漂亮！” 确实漂亮，这个保险柜很大，上面一层分了很多隔层，每一层放着的东西都不一样，却都是一样的奢华。 古玩，首饰，字画，都是顶级的收藏品。 江茵立刻凑上去查看，时不时发出惊叹：“这个我只在图片上见过，没想到，居然收藏在你家里，真品跟画上真不是一个感觉！” “三维和二维肯定是有区别的。”周聘之似乎很满意江茵的反应，笑得很克制。 江茵又转头叫我：“洛洛，你快也过来看看，这副画，这幅画！” “阿茵最喜欢画了，难过她这么兴奋。”我直到此刻被江茵叫起，这才走上前去，凑近去看。 我的表情和动作都很平静自然，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此刻有多激动。 因为，早在保险柜打开的一瞬间，我就迅速打量了整个保险柜的内部，并且已经看到了在保险柜的最下层边缘的一角，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一只黑色小箱子。 很简单的小箱子，却引起了我的高度注意。 周家的书房已经够隐秘，这个保险柜更是保险性极好，可这保险柜里面居然还放着一只上锁的小黑箱子。 那，这只小黑箱子里面装着的一定是更加隐秘重要的东西，搞不好，就是我想要找的那样东西！ 此刻，我真的好想取出那只小黑箱子，打开，验证一下里面的东西啊。 “二少爷，你们在书房啊。”就在此时，书房门口却响起了一道恭敬的声音，“老夫人叫大家下去吃点心了。” “奥，奶奶叫我们啊，好，我们马上下去。”周聘之立刻应了一声。 只是他此刻的脸色有些着急和慌乱，以至于他只是将保险柜的门往里面推了一下，并没有认真关好上锁，就急急忙忙拉着江茵往外走。 他走得也很着急，抓着江茵的手腕匆匆出了书房的门，边走边急声道：“我们家的甜点师技术很好的，阿茵你一定要尝尝这个。” “是吗？有多好吃？”江茵也跟着他的脚步快速往外走。 两个人都走得很急很快，以至于他们都遗漏了我，他们两个人的身影都已经闪出了书房，而我自己，居然还站在原地。 就站在那个没有被周聘之关紧的保险柜旁边。 也站在了我此刻深深翻涌的欲望之上。 书房外，周聘之和江茵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书房里，空气骤然安静，只有我的如擂鼓一般的心脏狂跳声，震动着我的耳膜。 我的心底，有一个激动的声音在呐喊：“打开它，打开它！拿出那只小箱子！” 这声音带着魔力，我很快就被魔力驱动，伸出手去，摸向那只保险柜的门。 打开它，拿出那只黑色的小箱子，或许，我就能够拿到我一直想要拿到的东西了！ 可，我的指尖还没有触碰到保险柜的门，书房的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小小的动静。 是指节在门上敲击的声音。 第431章 那动静虽小，可在安静的书房里却十分清晰，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身体的反应却比我脑袋的反应还要快。 我的手迅速从保险柜门上移开，同时迅速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是低着头走路的，我连一眼都没有朝门口的方向去，我的脚步也很急，口中还叫着江茵：“阿茵，你等等我呀，什么好吃的甜点把你馋成这样，把我都忘在这里了……” 我在赌，赌我的行为没有被人发现，赌我的心思没有被人察觉，反正我还什么都没做，反正江茵和周聘之也才走出去一段时间而已，还来得及的，我装作被他们落下的样子追出去，这个样子就很自然了。 我走了一半，这才微微抬起头，神情自若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总不能一直低着头走路，这样的行为也很不自然，我要表现得正常，才能更好地逃避嫌疑。 然而，我的目光投向门口的一瞬间，脚步顿住了。 是周庭柯。 站在书房门口的人是周庭柯，刚刚用手指指节敲击房门的应该也是他，且只有他一人。 刚才就是他吓我！ 还浪费了我这么长一段时间！ 刚刚我如果不是被他的敲门声吓住，此刻我都已经把那只小黑箱子从保险柜拿出来，也已经查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转身，朝着保险柜的方向快速赶去。 现在门口只有周庭柯一人，我也不担心他把我的所作所为说出去，而且，他在门口站着就是在帮我把风啊，我当然要抓紧时间去做我刚才没做的事情。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会让我深深后悔的。 然而，我才刚刚转身，身后突然就冲过来一阵脚步声，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将我拦腰揽住，我的脚步再也不能向前，身体也落入了一个宽大结实的怀抱，还被带着向后拖去。 “周庭柯，放开我！”我正在冲刺的脚突然就离了地，脑袋懵了一下，我陡然反应过来，这是周庭柯抱住了我把我往外面带！ 他在阻止我！ 可我怎么能放弃？我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而且今天这么顺利，我顺利进入书房，甚至看到了那只小黑箱子，我只要多做一件事，或许都用不了一分钟，就能够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完成我的计划。 这么关键的时候，周庭柯他居然阻止我！ 可周庭柯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抗议，他沉默着，却更加坚定有力地抱着我向书房门外走去。 我人要疯了，手用力拍打在周庭柯的手臂上，还去掰他的手指，腿也在空中踢着，但我却不敢让自己的声音太大，只能加重了语气再次要求：“周庭柯，你快点把我放下！” 许是我折腾得动作幅度挺大，许是周庭柯最近病得严重，力气没有之前那么重，在我拼命折腾之下，他终于把我放在了地上。 我才刚刚得到放松，就立刻朝着保险柜的方向赶去。 “别去！”周庭柯虽然把我放在了地上，却紧紧握着我的手腕不肯让我走，他的语气低沉，带着深深的警告。 我却已经急切到了极点。 谁说不能去？眼前这么好的机会，谁阻拦我，谁就是我的仇人！ 就算这个人是周庭柯，那也一样。 掰不开他的手，我干脆直接低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 “嘶。”头顶，周庭柯倒抽了一口凉气，闷哼一声，“居然下嘴咬，你属狗的吗白音洛！” 纵然被我咬了一口，周庭柯却丝毫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他一个用力，将我扯回怀抱，压在书房的门板上，居高临下地吻了下来。 他破坏了我的好机会，阻止我做想做的事情，此刻还要亲我。 此刻，我不仅急躁，而且愤怒，我伸手去推他，甚至用脚踹他的腿，却都阻止不了他压下来的唇。 独属于周庭柯的那种熟悉的，清冽的木香味，还有一股让人微醺的酒味，混合在一起，包裹了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万万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周庭柯他真的让我愤怒到了极点。 他几次表明态度，说我们只是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的工作关系，他甚至对我淡漠疏离，客气得就像我们从未有过私下的交集，可此时，他又抱着我不撒手，还趁着酒劲把我压在这里强行吻我。 所以他就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耽误了我的正事！ 我越发的烦躁激恼，只恨自己平时身体太弱没有力气，早知道就应该学学拳击散打什么的，就能一脚把这个登徒子踹飞了。 然而，就在我被周庭柯吻住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扫到了一个人影。 我刚才还热血沸腾恨不得把周庭柯打烂的脑袋，在这一瞬间，陡然清醒，原本冲上头顶的血液慢慢回落。 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佣人的身影，就是刚刚出现在书房门口叫周聘之和江茵下楼去的那个女佣，周聘之和江茵都已经从书房离开了，这个女佣居然还在二楼，还没有下去。 那她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就算周聘之和江茵的脚步太快了，她走得慢了点，但她这会儿也应该已经到楼下了，为什么还在楼上，她是不是…… 我的脑袋越来越清醒，有些疑惑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所以周庭柯之所以千方百计阻止我去翻保险柜，甚至不顾被我咬了一口也要拉我回来，还把我压在门上强吻，不是因为他喝多了发酒疯，而是因为他已经觉察到了危险。 “看清楚了吗？”就在此时，周庭柯的唇从我唇上转移到我的耳朵，他低低的含着酒气的低语落在我耳边，吹出的缕缕热气让我浑身一麻。 我的心头一阵恍惚，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来，冲击着我，裹挟着我。 周庭柯，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是为了，救我。 周庭柯低低的提醒声却又在我耳边响起：“打我。” 什么？ 我听清楚了他的话，却没听懂他的用意。 他再次提醒我：“打我一耳光，跟我吵架。” 第432章 我愣住了。 周庭柯的这个要求很特别，我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想帮我脱身，也想帮我逃避怀疑。 女佣的身影开始往我们这边走了，她的脸上带着怀疑，也带着一点诧异，脚步很轻掺着一点谨慎和小心，似乎是不太确定我和周庭柯在做什么。 她的脚步虽慢，却还是朝这边走来了，周庭柯眉头皱了皱，含着酒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变得急促：“快点，动手。” 可我看着他这张含着担忧和紧张的脸，被酒色染上红晕越发魅惑的脸，我被深深爱恋了六年每一个部位都深深刻在心底的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我怎么下得去手呢？ 打人不打脸，因为脸代表了一个人的门面，打脸是很伤自尊的举动，何况，是周庭柯这样身份贵重的人物。 可他为了帮我，居然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了。 我的胸口，原本已经被我压下去，按瓷实的东西开始松动，那些原本已经被我冷冻住的情绪，再一次翻涌，滚烫。 “快啊！”周庭柯似乎是等不及了，低喝一声，然后突然动手，撕开了我的领口。 有凉风从我领口处涌入，一同贴过来的，还有周庭柯湿润的唇，不同于刚才那个吻，这一次，他的唇压得很重，而且牙齿在我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些许疼痛感传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挥手。 “啪！” 我的手掌甩在周庭柯的脖子上。 接着，周庭柯捂着自己的脸直起了身子，那双被酒气熏得微微发红的眸子里露出一抹震惊和错愕：“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打得就是你这样的登徒浪子！”我立刻接住了周庭柯的戏，指尖指着他的鼻尖，抬高了嗓门叫道，“周总势力大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就可以仗着喝多了酒胡乱调戏人吗？” “调戏？我什么时候调戏你？白音洛，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主动勾引我。”周庭柯的面色变得阴沉，一把拍掉我的手，沉声喝道。 我们之间的气氛听起来真是剑拔弩张，刚才那个女佣见状立刻加快脚步赶了过来，急声劝道：“大少爷，您怎么跟白小姐吵起来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别……” “滚！”周庭柯不等女佣的话说完，就朝她一声怒吼。 他这声怒吼很响，回荡在二楼的走廊，成功震住了女佣，她立刻停下脚步，然后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我脱险了，不仅脱离了危险，也成功脱离了被怀疑的风险。 女佣走后，我和周庭柯也没有了吵架的必要，他的脸色瞬间复原，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到我刚才被他咬了一口的脖颈处，低声问道：“疼吗？” 不疼。 一点都不疼。 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他当时咬我那一口，是情急之下，是故意逼我对他动手。 可我刚才，却是实打实咬了他一口的。 我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手指缓缓移动到他手背，指尖缓缓触上那处伤口，低声的：“抱歉。” 我这一口也是情急之下咬的，不同的是，当时我是觉得他妨碍了我的事情，急于想要挣脱他的阻拦和禁锢，是下了狠劲咬了这一口，在他手背留下了深深的两排牙印，此刻，这牙印已经开始泛红肿胀，让人触目惊心。 十指连心，我还咬的这么重，也不知道周庭柯当时有多疼。 我的心中越发愧疚，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可周庭柯的手掌却翻过来，抚上我的脸颊，动作轻柔又细致，他手掌的薄茧在我耳边腮边擦过，却像是在我耳边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火，一种奇异的感觉涌起，我的脊背不由一阵发紧，身体竟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 他又要做什么？ 我抬眸，撞上了他那双含笑的墨色的瑞凤眼，可那双眼睛此刻含着的不只是笑意，还有些汹涌翻滚的墨色浪潮。 他这个状态我并不陌生，因为他不止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比如几分钟前，在吻我之前。 我的身体越发紧绷，星星点点的火苗很快就蔓延成一片火焰，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能感觉到周庭柯湿热含着酒气的呼吸扑在我脸上，他那撩动火焰的手掌从耳边滑至我唇角，指腹在我唇瓣上轻轻摩挲，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我却听到了周庭柯一声轻笑：“……属狗的，牙这么利。” 他笑我是小狗。 我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周庭柯那双笑得宠溺的眸，脸上不由一阵滚烫，我羞愤地扯开他的手：“你才属狗的！谁让你老是偷偷埋伏我袭击我，我，我以为……” “我要是不埋伏你，你就要落入他们的陷阱和圈套了，小傻妞。”他的手被我扯开，却又再次黏上来，扣住了我的腰身，整个人倾轧过来，他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你一直都是很聪敏的人，难道自己就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吗？我此前也一直提醒你，周聘之这个人很阴险，你以为你是中了大奖才会那么顺利地进入周家老宅，还能随随便便进入书房这样的重地，并且那么幸运地看到你想要找的东西？甚至，唾手可得？” “那是诱饵啊，洛洛。” 周庭柯的叹息像惊雷也像闪电，让我惊醒，也让我终于看清楚了真相。 他说得对，其实我自己也几次感觉到不对劲，我的直觉也几次阻止我，毕竟一切真的是太顺利了，巧合得不正常。 我跟着江茵进入周家老宅，周聘之就带着江茵和我参观周家的内部构造，我刚注意到那两只保险柜，他就打开了，打开的那只保险柜里恰好就有一个疑似装着黑匣子的小箱子，而他又恰好忘了锁保险柜，并且拉着江茵快速离开了书房，恰好给我留下了打开保险柜验证猜想的机会…… 世界上确实有很多巧合，但巧合太多，就很有可能是人为的。 只是我当时被强烈的欲望驱使，根本无法清醒，也不愿意清醒。 多亏了周庭柯及时出现，及时阻止……此刻细想，我真的后怕。 我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背一阵恶寒，冷汗潺潺，对上周庭柯那双幽深的眸，我却皱起眉头，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 第433章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深深后怕，同时深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处境多么危险，险些就落入了周聘之的圈套，我也意识到周聘之此人确实如之前周庭柯提醒我的那样危险，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可能这次我来周家，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提前预谋。 周聘之设的局，为的就是钓住我这条鱼！ 我此刻就像是拨开迷雾，才猛然发现自己就站在悬崖边，只要向前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太惊险了！ 可我同样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周庭柯他知道我要做什么，他甚至知道我要在周家老宅找的东西是什么。 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又知道了多少？ 他是不是连我的计划都清楚，甚至，知道更多……那，囡囡的身世呢？ 我不敢往下想了，我刚刚放松的心瞬间揪紧，紧张到我喘不过气来，我定定盯着周庭柯那双幽深的眸，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洛洛，不要再继续了，周家老宅和周聘之都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和复杂，答应我，停手好吗？”周庭柯的眼底，调侃和戏谑都不见了，全是认真和凝重的劝告。 我的心却咯噔一声坠入了谷底，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断了，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他的第一句：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也知道囡囡的身世了？ 所以我这段时间费尽心思隐瞒遮掩，其实在他眼里我就是个透明人，他把我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会对我忽近忽远忽冷忽热，如同猫抓老鼠？ 我走神了，以至于我忘记了回答周庭柯的问题，他突然将我扣紧按进他的怀抱，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命令的：“停手，白音洛。” “我……”我猛然回神，刚准备说话。 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道低柔的笑声：“哎呀对不住，我打扰堂兄和白经理了。” 是周聘之，他上来了，嘴里说着对不住，可他的脚步却在飞快地靠近我和周庭柯，脸上带着笑，可那双与周庭柯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阴桀：“听人说堂兄和白经理打起来了，我想着赶紧上来帮忙调和一下，可我瞧着眼前这形势，堂兄分明和白经理正在重温旧梦你侬我侬嘛。” 我和周庭柯在听到这个声音以后迅速对视一眼，我的手掌狠狠推在周庭柯的胸口，周庭柯扣在我腰间的手臂顺势松开，后背狠狠撞在门框上。 “周经理！”我则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飞快朝着周聘之的方向跑去，声音里还带上了点委屈的哭腔，“多亏你来了，不然我，不然我就……” “这是怎么了？”周聘之伸手来接我，那些调侃和阴桀都化成了惊讶。 在他身后，江茵的身影也出现了，却一把挤开了周聘之，抢先接住了我，一脸惊讶地急问：“洛洛，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是和周庭柯……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我的泪水在眼眶里迅速积蓄，就在泪水快要溢出来的时候，我一把扑进了江茵的怀里，只是抽噎：“回家，我想回家了阿茵。” 我的身后周庭柯则笑得吊儿郎当：“装什么啊白音洛，你上赶着硬往周家凑，不就是想要勾引我嫁给我吗？现在我如你所愿给你机会了，怎么，你还委屈起来了？” “堂兄，别胡闹了！你喝多了。”周聘之低喝一声。 “周庭柯！你胡说什么！”江茵听起来很生气，“谁说洛洛来周家就是为了勾引你？她是我求了半天才答应陪我一起来周家赴宴的！你这两年变得可真够多的，不，应该说我之前被你的外表蒙蔽了双眼，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这么不堪！” 我听到这些，一颗揪着的心缓缓落了地。 我和周庭柯的表演很默契，把刚才女佣看到我被周庭柯醉酒调戏的戏码接住演了下来。 看来，我们演的很自然逼真，已经把周聘之和江茵给骗住了。 周聘之已经指挥佣人扶住“醉醺醺”的周庭柯，阻止他追过来纠缠我。 但我没有松懈，依旧在江茵的肩头哽咽。 江茵的手掌在我后背轻轻拍着：“洛洛不哭，姐姐这就带你回家，不在这里受这种委屈！” 她答应要带我走了，这也是我的目的。 周家老宅很危险，周聘之也很危险，这一次他就是专门为我设计了圈套，我觉得自己不是站在周家的二楼，而是站在老虎的嘴巴里，老虎的利齿随时会落下来，把我啃得渣都不剩，所以我此刻必须尽快离开周家老宅。 “哎，阿茵，你还不能走，奶奶还在下面等着你一起吃点心呢。”周聘之急了，想要阻拦。 我能理解，毕竟他好不容易才请到自己的心上人来家里吃饭，肯定是想借机多待一会儿，好促进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和进展，但是现在江茵因为我的事情要走，他肯定是舍不得的。 不过，比起江茵，我认为他更舍不得的，应该是我这条已经被他钓上钩的大鱼。 我把头从江茵的肩头挪开，刚准备说话。 “我姐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心情吃点心？”却见江茵的脸色严肃凝重，狠狠瞪了周聘之一眼，愤然又道，“你们这些男人都一个德行，灌了几杯酒就管不住自己了，什么都敢干！” 江茵的反应让我意外，我原本以为，她会跟周聘之一起合力劝我继续留在周家老宅呢。 “我……”周聘之似乎被江茵的话给惊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江茵就匆匆拉着我从边侧的回廊离开了周家老宅。 走出周家老宅，坐进我自己车子的一瞬间，我的心终于稳稳落在了实地。 “洛洛，实在对不起，我请你来陪我，没想到反而给你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和困扰，我心里真的很歉疚很难过。”江茵中午喝酒了，所以她还是开不了车，只能坐在副驾驶上一脸歉疚地安抚我，“你的衣服都皱了，我们一会儿去商场，我赔你一件新的，再请你做个美容好不好？” “不，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回家一个人待着。”我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整个人呈现出一股疲倦感，又转头跟江茵道歉，“抱歉阿茵，我扰了你的正事……” 疲倦感不是装出来的，我昨晚就没休息好，刚才在周家书房里经历的事情太惊险太紧张，以至于我此刻虎口脱险之后只剩下脱力感。 我也是真的想回家，不想跟江茵继续待在一起了。 因为，我此刻对江茵也满是怀疑。 第434章 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周聘之这个人是个双面人，表面和善实则阴狠，这次就是他故意设置了陷阱诱使我往里跳。 他对我的敌意不是从我帮周庭柯说的那句话开始的，而是更早，更早他就开始算计我了。 有些事情，细想起来，真的让人毛骨悚然，明处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戴着面具以朋友身份隐藏在你身边的敌人。 周聘之就是这样的人，现在，我怀疑江茵也是这样的人。 毕竟，带我进入周家老宅，甚至拉着我上楼，包括在书房里发生的一切，除了周聘之的引导，还有江茵的促使。 还有，周庭柯此前提醒过我，周聘之和江茵的关系不简单，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我怀疑这俩人是合起伙来一起诱使我跳陷阱的。 但也只是怀疑，我还没有确定，因为江茵的某些举动还是感动到了我，不过为了保险此刻，我现在还是要离她远一些。 “洛洛，你可以吗？我担心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江茵听完我的话，担心和紧张更甚，急急叫道，“不如还是让我陪你……” “阿茵。”我把她的关切和担忧都看在了眼里，轻声打断她的话，恳切道，“我想一个人待着。” “好，那就让洛洛一个人待着。”江茵果然顿住话头，须臾，才下决定似的点头，然后又急声道，“我今天一天都会在家里，不会出去了，洛洛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告诉我，我送货上门，或者你想去哪里放松我都陪你去，或者你心里烦闷想要骂人发泄也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她这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自动送货员和受气包了。 我明白她的心情，她是对我有歉疚心了。 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却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露出了一点笑容：“谁会舍得骂这样娇艳动人的大美人啊，而且也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觉得累，想好好睡一觉，没事的，你别担心。” “好，那我就不打扰洛洛睡觉了。”江茵这才松了一口气。 照例，我把她送到她的小区门口，就驱车离开了。 江茵临走的时候，又叮嘱了我很多才肯放我走。 她走以后，我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就像是总算脱离了一双眼睛监视那样的自在，我第一时间摸出手机，查看信息。 没有。 自我从周家离开之后到现在，我的手机里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不。 应该说，周庭柯没有传递任何消息给我。 我的指尖在与周庭柯的微信页面来回点击刷新，依旧没有新消息，我的指尖又在屏幕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打出来几个字又删掉。 坐立难安，心神不宁。 我在担心。 他演了一场酒后发疯调戏我的戏码，我演了一场不堪受辱哭着离开的戏码，我的戏结束了，但他的戏肯定还在继续。 周聘之对他一直虎视眈眈，今天在周老夫人面前就一直想办法针对周庭柯挑周庭柯的错处，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整治周庭柯的好机会呢，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事闹大，让周庭柯受惩罚。 之前我就听沈华兰说过一次，周家二房故意挑出周庭柯的错处鼓动得周老夫人惩罚他，周庭柯被折腾得病了一场。 这次……周庭柯他原本就在病着啊。 他本来就病着，还病得很重，还抢着替我喝了酒，这样的身体状况，又怎么熬得住周老夫人的惩罚？ 我的心不自觉地揪紧，有些喘不过气，甚至没有力气开车了，我把车子停靠在路边，捂着脸靠在椅背上，深深呼吸，可我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周庭柯的脸。 用力扣紧我，强势吻我，浑身酒气的，焦灼担忧的。 被我咬了一口的，咬了我一口的，调侃我是小狗的，还有叹着气说我不小心的。 我更乱了，胸口涌动着难言又复杂的情绪，这情绪从胸口冲向头顶，经过眼睛的时候，顺着眼角涌了出来，湿热的液体在掌心肆虐，我的心终于克制不住。 “周庭柯，为什么啊……” 不是说好了放下了吗，不是说好了以后都没关系了吗，不是说好了大家只是合作者吗，为什么还要帮我？ 为什么还要冒着被惩罚的危险救我？ 这样子，我怎么能放下呢？ 可正值如今这个敏感节点，我又不敢贸然给周庭柯发消息，只能被动地等待着他来联系我。 我的心就像被放在架子上烘烤，焦灼难安。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声，我顾不上擦自己的泪，也顾不上一手都是泪水，急急忙忙去抓手机，泪眼婆娑，我看不清楚上面的名字，却本能地滑动接听键，接通了电话：“周庭柯，你怎么样了？” “姐姐？”电话那头却不是周庭柯的声音，而是元天野，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即着急地追问，“你在哭吗？为什么哭？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周庭柯那家伙又欺负你了？” “没有，不是，小野，我没，我没事。”我没想到打来电话的是元天野，慌忙擦了一把脸，让鼻子通了通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可我刚才的情绪太过汹涌，以至于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拾好，语气里还是带上了慌乱。 这个样子，元天野能放心才怪，他怀疑更重：“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姐姐遇到大事了？姐姐，你要是不说的话，我马上就去找周庭柯问。” “别！小野，我真没事，只是刚刚跟周总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起了一点争执，都是小事，没关系的。”我怎么敢让元天野这个时候去联系周庭柯？我赶紧阻止了他，并且迅速岔开话题，“对了，你采风如何了？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见闻，讲给姐姐听听？” “那当然是有的，还有个惊喜要给姐姐呢，不过电话里讲不完，我想去姐姐身边讲。”元天野不再追问周庭柯的事情，换了一种开心的语调跟我说话。 我听得一愣：“你已经回来了？” 第435章 元天野说他给我准备了惊喜，并且他要来我身边亲自讲给我听，这个意思就是说，他马上就可以到我身边了。 而且，我此刻也从电话那头听到了火车的哐当声，以及周围嘈杂的人声。 元天野在火车上，他应该是在返程的途中。 我又追问：“不是说要起码半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元天野可是逍遥客啊，他外出采风起码半个月才会回来，怎么这次只有几天就回来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想我姐姐了，一天不见就格外难过，所以我就赶着回来啦。”元天野笑眯眯地回答，却又很快恢复了正经的样子，“不过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呢，这边的通行工具没升级，还是绿铁皮，很慢的，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到呢。” “我又没跑，你难过什么？再说现在打电话打视频这么方便，想我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啊，怎么就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放下了赶回来找我？”我被他这么一逗，刚才还难绷的情绪瞬间好了很多。 “没有耽误，姐姐你放心，我想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也确实是因为想姐姐了才赶着回来的。”元天野赶紧哄我，然后又道，“姐姐，我这边信号不太好，一会儿进山洞信号就不通了，我就……就……不……”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看来他已经进山洞了，接不到信号了。 不过他要传递的消息我已经收到了，于是我挂断了电话。 可我的心底隐隐觉得奇怪，一个人的行为模式是固定的，除非是中间发生了变故才会变化，小野往常采风都需要起码半个月，怎么这次时间这么短，一定是有原因的。 罢了，反正他明天下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问他。 小野的电话倒是让我状态好了一些，我继续开车回了家，进门洗了澡，又喝了一大杯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确实太累了，急需好好休息，但是我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一直都在做梦。 半梦半醒间，我又看到周庭柯了。 看到他站在周家大厅中间，周围都是唇枪舌剑，无数攻击，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却第一次让我觉得单薄脆弱。 看到他在书房中，跪在窗台前，面前是一脸凝重严肃的周老夫人，低沉的训斥，还有声声的质问，气氛异常的压抑。 看到他最终撑不住还是倒下，那张俊美的脸如同白纸一般，就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 我猛然从床上惊醒，呼啦一声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时间，我分不清楚这是迟暮黄昏还是黎明清晨。 我忍不住再次去抓手机查看消息，这一次，手机上确实有了新消息。 尤赫发了消息问我情况如何，吴凌也打了电话，只是我没接到。 唯独周庭柯的信息框还是一片安静，没有任何消息进来。 我回想着刚才梦里面的画面，心头越发沉重压抑。 是梦，却又那么真实。 周庭柯会不会就如同我梦到的那样，此刻已经撑不住晕倒了？否则，他怎么会不给我发消息呢？ 等待真的让人受尽煎熬。 就在此时，吴凌的电话进来了，我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吴凌欢快的声音：“洛洛，这都下午六点钟了，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嗯，已经办完了，我在家里了。”我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一些。 吴凌果然没有发现异常，她的语气越发的开心：“太好了，那你快来我家里一趟，我跟你说，我今天去菜市场买了一只乌鸡，炖了一下午，炖了一锅当归红枣乌鸡汤，闻着可香了，你快来，咱们一起喝。” “姐姐你，你炖汤？”我真是大为震撼。 吴凌可是富贵出身，她又是家人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小就备受宠爱的，后来她跟章家豪在一起也是千娇百宠的小公主，我从来没听说过她洗手作羹汤。 她家那厨房都是摆设，基本没用过……哦不，好像今天早上她的厨房就用过，她还给我做了早饭的。 我当时脑袋晕晕乎乎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居然开始做饭了。 可，做个简单的早餐没什么，她居然都会炖汤了？ “对啊，这个汤曾智给我做过，他说这个汤喝了对女人的身体好，我在旁边看了一眼就学会了，不过今天是我第一次独立完成，洛洛你没事的话就赶紧过来，跟我一起分享好不好？” 电话那头，吴凌都开始撒娇央求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在家里呆着，可是这几天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家，曾智那个狗东西原本说今天回来陪我的，结果又临时爽约，我真是闷也闷死了，你就当是陪陪我，好不好？” 就说谁能扛得住美女撒娇？ 又有谁能扛得住从御姐转换成软妹的美女撒娇？ 我反正是扛不住，于是我一口答应了，并且立刻动身起床准备出发，吴凌这才挂断了电话。 我却忍不住心生感慨，原来人真的会被爱人影响和改变，吴凌以前多爱玩的人，现在都一个人独守空房并且洗手作羹汤，真是让人想象不到。 但是我却注意到了吴凌话语中的一个细节，曾智今天原本答应回去陪她，结果又爽约了。 那是不是说，周庭柯原本已经出院了，结果又出事了，所以需要曾智留下继续照顾他？ 那，周庭柯现在情况如何了？ 我又忍不住开始担心周庭柯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跑到周家去看看，周庭柯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可我不能，我必须克制，还有等待。 在去吴凌家的路上，我给尤赫打了一个电话。 他显然也等待许久，一接通电话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情况。 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讲了出来，尤赫这样一向成熟持重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次太危险了！我此前只觉得周聘之危险，却没想到他和江茵串通成一伙来算计你，洛洛，周庭柯又救了你一次。” 他用了又这个字，让我心中一动。 第436章 尤赫没说错，周庭柯确实又救了我一次。 为什么说又了，因为周庭柯上次在周家老宅就救了我一次，他及时阻拦我推开周家书房的门，并且告诉了我保安十五分钟巡逻一趟，甚至在保安到来之际吻上我的唇帮我洗脱了嫌疑。 而这一次，他又及时阻止了我，如果不是他的阻止，我现在就已经落入周聘之的陷阱了。 周庭柯每一次救我，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第一次是被周老夫人误会他与我有了什么，甚至提出要我做周家少夫人，险些害他没机会娶自己心爱的林杳杳，最后还得补偿我一百万。 而这一次，他被我咬了一口不说，还顶上了一顶酒后调戏我的帽子，我还不知道他现在遭受了怎样的惩罚…… “是啊，多亏有他。”我的情绪更加低落，“如果不是他，现在我可能已经折在周家了，也是他最早提醒我，周聘之这人危险，周聘之和江茵的关系不简单，可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周聘之多危险……” “也是我的失职，这段时间我只顾着查林有德的事情，忽略了你这边，没有帮你做好背调。”尤赫歉意满满。 “尤赫，我们永远不要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悔恨难过，那样属于浪费时间，我们要把精力用在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上，做好准备，下一次争取万无一失。”我不想让尤赫歉疚，“何况，今天虽然惊险，但我也算是顺利脱险了，而且没有暴露，就不提这个了好不好？” 我早就清楚一件事，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便是再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改写。 我们要做的，就是及时调整，准备下一次的行动。 可我一提到下次的行动计划，就突然想到了周庭柯此前提醒我的话。 周庭柯先前就警醒过我，让我不要继续调查也不要再去周家，可我没听，今天他在书房门口用命令的口吻要求我停手。 等等，他还说了什么？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因为我直到这一刻，才回想到周庭柯当时跟我说了什么。 他说，他什么都知道。 包括…… “洛洛，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才说什么，周庭柯他都知道什么了？”电话那头，尤赫还在催问。 “囡囡，囡囡的身世，他说他也知道了。”我许久才回神，结巴而且颤抖，“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周庭柯他从哪里知道囡囡的身世的？最近除了林有德，真的没有别人接近姑姑和囡囡吗？” “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保证，最近除了林有德，确实没有别的陌生人靠近白姨和囡囡，而且我们的证件和资料做得都很严密，经得住查，周庭柯就算是有疑心，也很难查得到，除非他……那也不可能的，他查不到。”尤赫听完这个消息也大为震惊。 但他比我冷静，很快就做出了分析：“洛洛，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周庭柯只是怀疑到了囡囡的身世，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他是故意诈你的呢？” 我愣住，仔仔细细回忆当时的场景，尽力不漏过每个细节。 周庭柯没有直接说他知道了囡囡的身世，他只说他什么都知道了，是我自动脑补了他已经知道了囡囡的身世。 而且我当时追问的时候，他其实只是点头，并没有明说自己确实知道了…… “洛洛，你先前就说过，周庭柯警告过你不让你继续往下查，这一次，或许他是为了阻止你，所以才诈你说他什么都知道了呢？”尤赫的声音继续在我耳边分析。 我原本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有可能。” 尤赫说得对，我们的准备一直都很充分，周庭柯没那么容易查到囡囡的身世，他或许并不知道，只是猜疑，还用这个诈我。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知道我的计划，或许，他是猜的，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对对方的了解程度会越来越高，或许他是了解我的，因此能够察觉到我的异常，猜到我有什么目的。 如果周庭柯真的有确切的证据知道囡囡的身世，以他的脾性，怎么可能忍得住这么久没动静？ 总之，周庭柯确实有可能是故意诈我的，他没有证据，我就可以放心了：“那我继续观察一下，回头再做安排。” “好，总之要稳住，不要慌，静观其变。”尤赫似乎也放心了。 我又问起了林有德的情况：“姑姑那边的事情如何了？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去看看她们了？” 我都两周没见囡囡了，实在是想得厉害，而且都已经隔两周时间了，我想我这不算是频率过高。 尤赫答应了：“好，那明天我们一起去，到时候我再跟你详细讲讲林有德的事情。” 提到林有德时，尤赫的语气有些凝重，我觉得应该是林有德的事情调查有眉目了。 挂断了电话以后，我到达吴凌家中。 她居然有厨艺方面的天赋，乌鸡汤炖的居然很好喝，我一边喝一边赞不绝口：“姐姐，要不要考虑搞个副业，开个餐厅什么的，不卖别的就卖这个乌鸡汤，绝对一出品就是行内绝杀！盛名远扬！” “不行啦不行啦，精力顾不过来的，而且我只给我爱的人炖汤，比如洛洛你！”吴凌笑得眼睛都弯了。 我却看着她满脸洋溢着幸福和甜蜜的脸，加了一句：“还有曾智。” 吴凌的脸就泛上了红晕，却故意板着脸：“才不给他喝，这鸡汤只给洛洛喝，洛洛才是我的真爱，总能及时赶到我身边，不像那个狗东西，总是一再爽约！” “曾助理也是身不得已。”我笑着安抚吴凌，然后随口问道，“不过曾助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绊住脚了？” “还不是因为周总，据说本来就不能出院的，上午却匆匆强行出了院，原本想着没事了的，结果下午就又住进医院去了。”吴凌皱起眉头，不太开心地说道，“说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周家老夫人给罚了，跪着跪着就晕过去了……” 被周老夫人罚了，还是跪着跪着晕过去的。 我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僵住，手里的汤匙竟捏不住，当啷一声磕进了汤碗里。 这，与我梦里的情景，居然一样！ 第437章 世上居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我下午梦中就觉得情景真实，此刻听到吴凌这样说，心中震撼无法描述，我居然真切地梦到了周庭柯被惩罚的画面。 可我的失态却被吴凌注意到了。 她立刻抬眸看我，眼底闪过一道狐疑：“洛洛，你今天好像就是陪江茵去周家了对不对，你有没有在周家碰到周庭柯？那你应该清楚这件事情吧？” “不，我不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下意识地否认。 可我的反应明显反常，却激起了吴凌更深的怀疑：“不会吧，你们中午都在周家，肯定是碰面了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洛洛……周庭柯受罚的事情，不会是跟你有关系吧？” “那怎么可能呢！”我更加慌乱了，呼吸都开始急促，迎着吴凌满是怀疑的目光，我眸光闪烁。 其实是跟我有关的。 甚至说是因为我才受罚。 我的心里这会儿不仅仅是慌乱，更多是……疼。 心疼。 我在心疼周庭柯。 可我，到底是因为他救了我，我感念这份恩情才会心疼他，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我分辨不出，我也不能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吃完饭就跟江茵一起离开了，周家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知情。”我低下头，重新捡起汤匙大口喝汤，还笑着岔开话题，“何况周总一向沉稳持重，怎么会做惹周老夫人不开心的事情呢？而且他是周老夫人最器重的孙子，即便他做了什么错事，周老夫人也不会舍得真的惩罚他的，所以我想周总应该没什么大事，曾助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陪你了。” 这些话是说给吴凌的，实际上，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我在劝自己不要太担心，周老夫人应该不会那么心狠舍得罚那么重，周庭柯应该没什么大事，很快就好了。 可我显然没有被自己劝住，因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心不在焉，我的指尖不断点亮手机屏幕，却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我的心也越来越焦灼。 直到吴凌低低叹了一口气：“洛洛，不然，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周总吧？” “不，我不去。”其实我是想去的。 “好吧，那你就当是陪我去看曾智吧，刚好我炖的汤还有多余的，我就大发慈悲给周总和他装一点带过去尝尝，你陪我走一趟行吧？”吴凌换了个说法，还是想让我带我去医院。 可我继续摇头：“不，姐姐，我今天太累了不能陪你了，我得回家了。” 我站起身，拿了自己的东西，径直离开。 不是我狠心不愿意去医院看望周庭柯，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 我现在已经知道周聘之在盯着我了，他不仅盯着我也盯着周庭柯，先前我和周庭柯已经演了一场闹掰的戏码，现在我又跟着吴凌去医院看望周庭柯，那这场戏就穿帮了。 前功尽弃不说，周庭柯受的罪都白受了，还会引起周聘之更多更加阴狠的算计。 可是我的心，更加不安和担忧，度过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一晚，我折腾到半夜都没睡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周庭柯那张苍白脆弱的脸，以及他晕倒的画面。 以至于第二天我是被尤赫的微信电话催醒才挣扎着爬起床的。 “对不住尤赫，我睡过头了，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起床去接你。”我一边飞快收拾，一边急声道。 尤赫温声安抚我：“不用着急，你慢慢收拾，开车更要注意安全，我在这边等着你。” 我刚准备回答，却觉得手机又是一阵震动，低头看去，有一个电话进来了。 是江茵的电话，直接把尤赫的微信电话都给卡断了，我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江茵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洛洛，你醒了吗，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吵醒你了？我实在是没忍住激动的心情，报仇了报仇了，昨天晚上周聘之给我发了消息，说咱们走后周庭柯被周老夫人狠狠惩罚了。” “好，我知道了。”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得到周庭柯的处境，我的心更加难受，闷闷地应了一句。 可电话那头的江茵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洛洛，你听到这个消息不开心吗？周庭柯他受罚很重的，当时就晕过去了，紧急送到医院抢救去了。” 我能开心吗？还能怎么开心？ 我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心里疼得厉害，都喘不上气。 可我不想让江茵怀疑，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着：“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不想再提起周庭柯了，也不想提起昨天的事情了。” “我明白洛洛的感受，不管怎么说，周庭柯也是你曾经深爱过的人，他那样对你，不仅是对你的侮辱，更是对你们过去感情的侮辱。”江茵似乎是刚刚明白过来，立刻用歉疚的语气说道，“抱歉啊洛洛，我只想着报仇了让你开心，却忽略了这些细节，反倒让你心情不好了。” “没事。”我轻声道，心里却舒了一口气。 江茵是个聪明人，不用我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她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只是，她是真的无辜吗？是真的无意吗？ 她一向不是不细心的人，也不是没情商的人，会这么思虑不周吗？ 江茵又道：“洛洛，我记得你会滑雪，我带你去北郊那个滑雪场滑雪散散心吧？” “不用了江茵，我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忙，时间上也不方便，咱们随后有机会再约，行吗？”我回绝了江茵的提议，江茵也没有多问，又安抚了我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只是挂断了电话以后，我也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丧丧地坐在床边，忍不住回想刚才江茵的话。 周庭柯受罚很重。 当场就晕过去了。 紧急送到医院去。 周聘之真的是个阴狠之人，能够挑唆得周老夫人对周庭柯下这么狠的手。 周庭柯，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真的好想，好想去看看他。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砸在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手机的屏幕突然亮了。 屏幕上显示的消息却让我原本快要溺死在难过海洋里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第438章 是曾智发来的消息。 两条消息，内容都很简单，第一条是一张周庭柯靠在床上吃早餐的照片，另外一条是文字消息：“嫂子，周哥让我告诉您一声，一切正常，您可以安心。” 看到那条文字消息的一瞬间，我一直烦躁担忧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一切正常，不仅意味着周庭柯的身体和处境平安，也意味着，我们一起配合演的戏成功骗过了所有人，没有露馅。 我又飞快点开那张照片，放大，一寸寸一厘厘地细细查看。 周庭柯眉眼低垂，修长的手指捧着那只粥碗，另外一只手则捏着汤匙，看得出来，碗里面装着的是金黄的小米粥，但周庭柯的脸却一如昨天那样苍白，就连唇瓣的颜色都淡得几乎瞧不见。 而他捏着汤匙的那只手背上，还贴着打完吊针的胶带，不知道是不是中途跑针的缘故，手背上青紫了一大片，让人触目惊心。 如果不细看，小图看上去周庭柯的状态还是不错的，毕竟他已经苏醒，而且能够进食，但打开细看，这些细节都表明他并没有那么好。 他只是为了让我安心，才故意拍了这样一张照片。 而且，他既然能够想到发照片让我安心，就会在安定的第一时间把照片发给我，不是昨晚，而是此刻，就说明周庭柯是今天，不，刚刚才苏醒的。 看来江茵说的没错，周庭柯被周老夫人罚的很重，在医院昏迷到此刻才苏醒。 我的心情从担忧紧张，变成了五味杂陈，安心又不安心，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敲，来来回回，却只发出去一个字：“好。” 曾智的消息却很快又过来了：“您这几天也要格外注意，不要来医院，周哥回头联系您。” 他果然不让我去医院，还不让我主动联系他。 在与尤赫碰头的路上，我的脑海里终于不再是昏迷不醒的周庭柯，可依旧是苍白脆弱的周庭柯。 以至于尤赫见到我的时候，都被我的神情惊得一愣：“洛洛，你哭了吗？” 我哭了吗？我打开化妆镜来看，却看到自己眼睛通红，表情哀痛，看起来很像是哭了。 马上就要去见囡囡了，我这副样子可不行，会让姑姑姑父担心的，于是我立刻取出湿巾擦脸，又调整情绪，涂了一点口红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和喜气一点。 “洛洛，你是因为担心周庭柯才哭了吗？”尤赫在旁边看我，轻声问道，“我也得到消息，说周家大少昏倒被紧急送进了医院，引得周家上下都很担心，他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我立刻低下头，躲避着他的目光：“没有，我没有担心周庭柯，但他现在，应该是好点了吧。” 是好点了，但还是很不好。 尤赫还在看我，欲言又止。 我立刻收起化妆镜，启动车子：“时间不早了，囡囡肯定等急了，咱们得快点了，对了尤赫，你昨天说，林有德的事情已经查出了眉目？” “是。”尤赫果然被我岔开了话题，眉头蹙起，脸色变得凝重，“我查到了，林有德原本的户籍所在地，是蚌城的。” “蚌城？”这个答案让我惊讶，却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林有德跟了姑姑好几天，跟姑姑是旧相识，他又会我们家祖传的回锅肉做法，肯定是跟姑姑的关系不一般，姑姑的性格沉稳年轻的时候也没怎么出过远门，接触的应该都是我们蚌城本地的人，林有德老家是蚌城的，确实也很正常。 可是，尤赫接下来的话却超出了我的预料。 “是，林有德是蚌城的，而且，跟你们同村。” “同村？”这个消息让我意外，同时我皱起眉头细细思索，“我们那个村子很小，而且一共就两个大姓，除了姓白就是姓秦，没有听说过有姓林的啊，就算是有外姓入赘的男人，后代也都是随着母家姓，这个林有德不会是连自己的姓氏都改了吧？” 一个人改名字属于正常行为，但是国人传统的思想，是不会轻易改掉自己的姓氏的。 林有德改名字就罢了，怎么会连自己的姓氏都改掉？ “那就如同洛洛你刚才所说的，林有德有可能父亲是入赘的，所以他可能之前是随母姓，后来长大了迁了户口，又把自己的姓氏改随了父姓。”尤赫提出了一个猜想。 这个解释倒是合理，我们身边确实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管怎么说，基本可以确定林有德确实跟姑姑相识，那今天我把照片给姑姑看看，她一定能够认出来的。”我点点头。 车子很快到达疗养院，我们刚走进去，老远就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童音：“洛洛！”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远处朝我的方向快速冲过来，身后还追着姑姑和姑父的身影，姑父焦灼地：“慢，慢点！” “囡囡，小心脚下。”我也赶紧迎着那个小小身影的方向冲过去。 囡囡一头扎进我怀里，我的心才落了地，可这小家伙却紧紧抱着我的腰，不肯抬头了，声音闷闷的：“洛洛，我好想你啊。” 这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哽咽，我知道这是小家伙哭了，便抱着她，任由她把脑袋埋在我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摩挲：“我也很想囡囡，所以赶着来看囡囡了，下次洛洛尽量来得勤一点，多看看囡囡，好不好？” “不要。”小家伙却从我怀里抬起头来，那双瑞凤眼里水汪汪的，浓密纤长的睫毛还湿漉漉的，却语气坚定地摇头，“老焦说了，洛洛很忙的，不能耽误洛洛工作，囡囡多等几天没事的。” 真是乖得让人心疼。 我一把将她搂紧，在她柔嫩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可再看时，我却傻眼了，赶紧去包里找湿巾。 我忘了自己涂口红了，口红印到小家伙的脸上了。 囡囡却东躲西藏不肯让我擦，指着小脸说：“这是洛洛爱囡囡的证据，我要留着。” 这小家伙，真是古灵精怪，我强行把她摁住，跟着姑姑一起回了房间，把囡囡脸上的口红印擦干净。 然后趁着姑父和尤赫在外面说话，我取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姑姑看，小声问道：“姑姑，你认识这个人吗？” 姑姑的眼睛有些近视，有了年纪以后，又有点老花，她凑近了一些，眯起眼睛细看，好一会儿，突然脸色大变。 第439章 姑姑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中，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这，这人……洛洛，这个人你在哪里见到的？他现在人在哪儿？你，你快点把你姑父叫进来！” “叫姑父？姑姑，你不怕姑父介意吗？”我愣住了。 我早就知道林有德和姑姑旧相识，甚至猜到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毕竟林有德会做我们家独特的回锅肉。 所以我特意趁着姑父不在旁边，悄悄给姑姑看照片认人，可是姑姑惊成这样，还要让姑父进来，叫进来做什么，一起看看林有德吗？ 姑姑她不怕姑父生气吃醋吗？ 还是说，姑父也认识林有德？ “介意？介意什么？”姑姑皱了皱眉头，直接朝外面叫了，“老焦，快进来，帮我认认这个人。” “来，来了！谁啊？”姑父对姑姑一向是倍加宠爱，言听计从的，听到姑姑叫他，他立刻从外面跑进来，跟姑姑一起凑在我手机那张照片上，细细地看。 他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惊愕之色，结巴得更加厉害：“他，他，怎么是，是他！” “是他，老焦，你也认出来了是不是？”姑姑低下头，手背开始揉眼睛，声音有些哽咽，似乎是很难过，想哭的样子，“一晃这么多年了，他人都老了，我刚刚看到都不敢认了，一二十年了，他都快变得我不认识了……” “变，变了！变太多了，差，差点就，就认不出来了。”姑父也激动不已，眸光闪动，就连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果然是旧人，而且姑父和林有德是认识的，应该也挺熟悉，不然姑父不会隔了一二十年还认得出来林有德。 尤赫此时也从外面跟进来了，看到姑父这副神情，生怕姑父过于激动，赶紧扶住姑父的手臂：“焦叔，您别激动。” “洛洛，这，这个人你，你在哪儿见到的？他，他现在在那儿？你，你知道不？”姑父却顾不上其他，猛然抬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急声问道。 姑父居然跟姑姑一样开始追问林有德的下落了，这让我开始神经紧绷，姑父和林有德他们年轻的时候不会是情敌，然后为姑姑起过什么冲突吧？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冒出来，我就接到了尤赫递过来的眼神，他跟我有同样的猜想和担忧，担心姑父会找林有德冲动。 他又拉姑父：“焦叔，这张照片就是随手拍的照片，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是跟这个人有过什么冲突吗？” “没，没冲突，但，但要，要找到他。”姑父显得更加焦灼了，他急得脸都涨红了，抓住了我的手腕，“他，他是洛洛的父亲啊！” “什么？” 我听到尤赫和我一起发出同一声震惊和疑惑。 我僵在那里，身体仿佛被定身术定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林有德，是我父亲？ 这怎么可能呢？ 我记忆中的父亲爱喝酒爱大笑，身材壮壮的甚至有点胖，跟照片上这个瘦瘦的，以及我见过的那个存在感不高不苟言笑的林有德，根本扯不上关系啊。 一边的囡囡则好奇地凑了小脑袋过来：“洛洛的父亲？就是那次在外面遇到的那个男人吗？可是他长得跟洛洛一点都不像啊。” 姑姑一听囡囡这么说，立刻抱着她追问：“囡囡，你也见过这个男人？在哪里见过的，快点告诉我。” “上次叔叔和洛洛带着我去买点心，叔叔说有人一直看着洛洛的车子，他还拍了照片，照片里面有个女人还有这个男人。”囡囡虽然年纪小，但思维和口齿都很清晰，立刻把当时的情形讲了出来。 讲到了一半，她又突然看向姑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那个人跟你像，跟你像！” 囡囡讲的是那次赵红梅和林有德一起出现在疗养院外面的事情，当时我和尤赫看着林有德的照片，总觉得林有德有些眼熟，还以为人家是大众脸所以才看着眼熟，原来，是因为他和姑姑长得像，所以眼熟。 说起眼熟，我第一次见到林有德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了，原来这种熟悉感不仅来源于他和姑姑同胞兄妹的相似，还来源于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所以即便林有德从胖变瘦，甚至是性情和气质大变，我还是会觉得熟悉。 我心头恍然，还是觉得自己如同身处梦幻之中。 林有德居然是我的父亲？二十年前，他从家里跑了，二十年来杳无音讯，我们全家人都以为他人已经没了，没想到，他居然就在京港，并且在这里重新安了一个家。 所以他当时从老家跑了，是来到了京港，认识了赵红梅，所以他当初是悄悄把自己的户口迁走了，还给自己改了姓名，入赘了赵红梅的家里，并且跟赵红梅生了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林杳杳。 说起来，林杳杳也就比我小几岁而已…… “这么说，这个男人来过疗养院？”姑姑则从囡囡的话语中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点，脸色越发焦急，“洛洛，那你一定认识这个男人，并且知道他的位置对不对？你快告诉姑姑，不要瞒着我啊，你知道的，我跟你奶奶盼了他很多年，一直没有他的信儿，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他，总要见见他，起码，要把你奶奶的消息告诉他啊，对不对？” 自己的哥哥出走二十年没有消息，现在乍一得到信儿，肯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相见。 我当然理解姑姑的心情，但我的心中却有另外一层担忧。 林有德，他不仅是姑姑的哥哥，是我的父亲，他还是林杳杳的父亲啊。 而林杳杳现在与我，也不是普通的关系。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我们也阴差阳错地遇到了同一个男人，我们的人生都与同一个男人有了交集。 周庭柯。 我是周庭柯的前女友，她是现女友，她还因为周庭柯对我嫉恨满满，甚至对我痛下杀手。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如此狗血的剧情，这样狗血的事情还被我遇到了，真是……造化弄人。 “洛洛，你，你说啊。”姑父也很焦灼，催促我。 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低声却又坚定：“我真的不知道。” 第440章 我说完那句话，与尤赫的目光相碰，看到了他眼神中的赞同，心头更加安定。 我知道林有德的位置，也能够轻松地找到林有德，但是我还不能把让林有德和姑姑见面相认。 因为我们现在背负了很多秘密，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能有丝毫泄露的秘密，在我的计划成功之前，我必须保证这些秘密的隐秘性。 何况，虽然我和林杳杳都是林有德的女儿，但人的心脏本来就是偏的，一个是从小没管过的女儿，一个是养在跟前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谁亲谁疏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林有德会不会为了自己宝贝小女儿的心愿，把我当成牺牲品？ 我不在意成全了周庭柯和林杳杳，但我必须要保证我的计划不受任何影响。 人性复杂，我不敢赌，我只会防患于未然。 所以现在绝对不是相认的好时机。 于是我继续说道：“我遇到这个人是在街上，我发现他一直在看我，而且我也觉得他眼熟，就抓拍了他一张照片让姑姑帮忙看看，但我跟这个人没有搭上话，也没有过交集。” 姑父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却还不死心地追问：“在，在哪条街上？见过几，几次？” “对，洛洛，你能注意到这个人，说明肯定不是只见了一次，你是在哪些地方见过他？我和你姑父可以去这些地方详细找找。”姑姑也急声道。 他们对林有德充满了渴望，渴望相认。 可我还是摇头：“我不太记得了，姑父，你也不要去找了，这个人既然能够注意到我，说明他已经认出我了，他应该会再来找我的。” “等，等到什，什么时候啊？”姑父性格比较急，脸都急红了。 尤赫赶紧出来为我打圆场：“洛洛说得对，焦叔，白姨，你们别着急，我们再等等，说不定就能等到这个人。” 姑姑原本还满脸焦灼，可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就改了态度：“老焦，现在急也没用，洛洛说得对，大哥他既然认出洛洛了，肯定会主动找洛洛的，咱们再等等。” 说完，她就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开始问起我这段时间的情况：“洛洛，我瞧着你今天的气色不太好，眼睛也有点肿，最近是太累了吗？” 累，可不就是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又忍不住想起周庭柯了，担忧压来，心头沉甸甸的。 可我嘴上却只说：“新项目比较大，我又是负责人，是要辛苦一点，不过没事的姑姑，我这么大的人了，会注意休息的。” “囡囡好好的，洛洛也要好好的。”囡囡抱住了我的脖子，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看着她稚嫩认真的脸，与脑海里周庭柯的脸重合，心头汹涌，一把将她按进怀里，紧紧的，深深的：“好，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也希望周庭柯，能够好好的。 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陪伴囡囡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中午尤赫有事先离开了，我接到了元天野的电话时，才意识到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姐姐，我已经到京港了！你在家吗，我马上就去找你。”电话那头，元天野语气欢快，似乎有什么大喜事，“想吃姐姐做的回锅肉了，姐姐你可不知道，这几天在山里我都没吃饱过，心里就想姐姐，也馋姐姐的回锅肉！终于回来了，我要申请特批回锅肉！”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嘴馋了？ 我不由莞尔，却握着手机：“我今天有事出来了。” “那你在什么地方？我直接去找你。”小野是个爽快人，心直口快，“我给姐姐当司机，回家以后我给姐姐当帮厨！” 我却赶紧打断他：“别，不用了，我这就回家，咱们……” 洛洛和姑姑的安全需要被保障，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她们所在的疗养院的位置。 “洛洛，是谁的电话呀？你这就要走了吗？”在我怀里正在用积木给我搭建温馨小屋的囡囡听到这里，突然转头，有些急切地问道。 她一把丢掉手里的积木转身用两只小胳膊圈住了我的脖子，小脸也贴在我的脖窝，无声不舍。 我的话就说不下去了，电话那头的元天野立刻改了决定：“姐姐在陪小朋友呀，那今天肯定是不方便了对吧，那我们改时间，明天我再找姐姐也行，姐姐多陪陪小朋友吧。” “那好，明天我上班的，小野你直接去公司找我就好。”我同意了元天野的提议。 我舍不得囡囡难过。 这孩子从小就乖巧，甚至能够照顾到别人的情绪，很少会任性，就像此刻，她情绪上不舍，也没有说出来，更没有哭，只是默默抱着我。 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想多陪她一会儿。 小野说明天那就明天吧，应该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我明天也有充足的时间备菜给他做回锅肉吃。 我的心稍稍安定，挂断电话以后，我低头看向怀里的囡囡，抱起她：“洛洛陪你把小屋搭完。” “谢谢洛洛！”囡囡是开心的，又有些歉疚，还有不安，“那我，有没有耽误洛洛的事情？” 你看，囡囡就是这么招人疼。 “没事，那件事可以明天处理的。”我抱紧她，暗下决心。 一定要尽快完成计划，这样，我就能带着囡囡和姑姑姑父离开京港，建一个温馨小屋，过简单平安的日子，就不用这样克制忍耐，连见面都这样难求了。 听完我的话，囡囡似乎放下了心，但我们刚搭完那个小房子，她就催我回去：“好了洛洛，今天囡囡好开心，你快回家吧。” 这孩子，永远那么懂事。 我又抱了抱她，这才不舍地与她告别。 我驾车回到家，已经夜色深重，我一边低头给尤赫发消息，一边走进电梯。 我感觉到电梯里有人，但也没有抬头细看，应该是邻居吧。 但我刚走进去，一双手突然蒙住了我的眼睛。 “谁！”我一惊，本能地掰对方的手，同时屈起手肘直撞对方的腹部。 狠狠撞击。 “唔！”头顶响起一声痛苦的闷哼。 第441章 这闷哼听起来脆弱又痛苦，重要的是，对方没有对我进行下一步的冒犯或者攻击。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不是想攻击我，可能只是跟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我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一双带着调皮笑意的桃花眼，只有元天野才会这么调皮，会这样逗我，我立刻转身：“小野，怎么这么调皮？你不是说今晚不来找我了吗？” 可，当我看清楚对方的脸，却又瞬间愣住：“是你？” 我面前站着的不是元天野，而是，周庭柯。 他此刻正捂着腹部，脸色苍白，一双浓黑的眉头紧皱，唇角微微颤抖，可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里，却透出一股受伤和怀疑。 我这两天一直在惦念周庭柯，睁眼闭眼都会想到他，担心他的处境和情况，但为了保护他也为了保护我自己，我甚至不敢去医院看他，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我家小区的电梯里，就出现在我眼前。 更重要的是，我刚才还给了人家重重一击。 他本就虚弱，又挨了我这一下，只怕是更……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我担忧又歉疚，慌忙去扶周庭柯的手臂，“抱歉，我刚才不知道是你，不过你不在医院好好呆着，怎么跑过来了，还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还以为是遇到什么坏人袭击我……” 电梯里只有周庭柯一人，他连曾智都没带，这更让人觉得不安，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堪忧，还有周聘之虎视眈眈，他怎么还敢出来乱跑？ 我心里更闷了，胸口似乎塞了一团棉花，一呼一吸都觉得滞涩发闷。 可我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周庭柯一把打断，他捏住了我的手，突然抬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灼人：“你刚才以为是谁？” “以为你是坏人袭击我啊！”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眉尖微微露出一丝不满：“小野，你叫元天野叫得真亲切，你们今晚是有约会吗？” “什么？”我怔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周庭柯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元天野，还问我和元天野是不是有约会。 直到我回想到刚才的情形，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确实以为蒙我眼睛跟我开玩笑的人是元天野，而且我叫出了小野的名字，还提及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没想到，被周庭柯误会成我和元天野在约会。 “不是，小野他这几天去采风，今天下午刚刚回来，他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但是时间不凑巧，我们就约了明天再讲，只是约了见面，不是约会。”我立刻开口解释，“刚才我以为是他在这里等我并且跟我开玩笑，没想到是……” 说到这里时，我突然顿住了话头，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 奇怪，我这是在跟周庭柯解释吗？ 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 我跟元天野关系亲不亲密，有没有在约会，跟他周庭柯又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必要跟他解释这些，他也没有资格介意我跟别人。 可，不等我想清楚这些，周庭柯突然低下头，我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被人按住，接着，就被按进了一个霸道又深切的吻里。 他低下头的瞬间，我看到他眼底和唇角愉悦的笑意，还听到他带笑的夸奖：“乖了洛洛，老公现在知道了，你们不是约会。” 我刚刚清醒的脑袋，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以及熟悉的清冽气息搅得再次混沌，我被动地木然地接受着一切，却一时分辨不清，这个吻对我而言，究竟是冒犯，还是期盼。 我也分辨不清，我对周庭柯的感情，究竟是抗拒的，还是渴求的。 我只知道，这两天，不管是清醒状态还是梦中，我都会不自觉地想到周庭柯，想见他，想到他就觉得心口沉闷又疼痛。 我会忍不住为他祈祷，祈祷他平安无事，祈祷他早日康复。 可我，不能与他继续纠缠拉扯了，他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推远我却又追上我纠缠，明明说好了只是工作关系，却又几次三番抓住我，强吻，身体接触。 我们做的根本就不是工作关系的事情，而是情人的事情，可我不能继续犯糊涂了。 我瞬间清醒，混沌尽数散去，我奋力推开周庭柯，呼吸和语调都不稳：“周总，你别这样，我们……” “嘶。”周庭柯却脸色痛苦地捂上了自己的胸口，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周庭柯现在的身体本就虚弱，我先前还给了人家胸口重重一击，刚才我推开他的时候，手掌又刚好按在他受伤的部位，难怪他会这么痛苦。 我那颗刚才还坚硬如铁务必要跟这个男人保持远距离的心，瞬间软了，紧张地扶住他，伸手去按电梯按键：“对不住，我太粗心了，弄疼你了是不是？你现在必须去医院，我先扶你出去。” 周庭柯任由我摆布，我扶着他出了电梯，走进了地下停车场。 只是，在我给曾智打电话的时候，他却轻轻按住了我的手，低声道：“曾智没跟我一起来，他在医院呆着帮我上演空城计，我是一个人悄悄溜出来打车来的。” “曾智在医院？”我很快反应过来。 周庭柯让曾智留在医院，是为了给周家人营造一种他一直在医院呆着的假象。 但他冒这么大风险，还不顾自己身体状况跑出来，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见我一面吗？ “是啊。”周庭柯仿佛猜透了我心中疑惑，勾唇浅笑，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的笑容清浅，却渐渐露出了一点宠溺的味道：“我怕某人担心我担心得睡不着觉，所以特意跑出来见见她，结果被人撞了一手肘不说，还被冷漠无情地推开……” “别说了。”我无法直视他含笑的眸，匆忙低头躲避，同时直接扶着他朝我车子的方向走去，“我送你回医院。” 没见过他这么胡闹的，就为了见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周庭柯跟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冷静持重的周庭柯，不一样了。 第442章 我扶着周庭柯上车，他却看着我打开的后车门皱眉头：“我不坐后座。” “那你要坐驾驶座？你现在的状况也开不了车吧？我也不想跟你在马路上玩惊魂。”我也皱眉头。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去开副驾驶的门，“我要坐这里。” “副驾驶不安全，后座更舒服一点。”我劝他。 我是真心想让他坐得舒坦一点，毕竟周庭柯现在还是个病人，而且是被我肘击过的病人。 “这里离你更近。”周庭柯却径直坐进了副驾驶，然后转头看我，那双幽黑的眸子里笑意柔软还含着期盼，“能帮病人系一下安全带吗？” 虽然周庭柯是病人，而且刚刚被我肘击过，现在确实挺虚弱的，可他胳膊又没坏，怎么也不至于连安全带都无法系吧？ 但我看着周庭柯那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认命地弯下腰，替他拉起安全带。 谁让人家是为了担心我才跑出来的？谁让我刚才肘击了人家？ 我帮周庭柯拉安全带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我这辆车车厢不大，周庭柯又身材欣长，腿都伸不开，肯定是不舒服的，于是我先帮他调整好了座椅的位置，座椅的位置向后调，椅背也向调整，尽量让他坐得舒服一点，然后拉着安全带，朝着另外一边的方向伸去。 周庭柯就那么懒洋洋地坐，或者说是躺在那里，任由我替他忙活，唇角还噙着一抹得意的笑。 一整个大爷。 算了，是让他是病号呢，谁让我刚才肘击了这个病号呢？ 可就在我将安全带按下插口的时候，原本懒洋洋躺着的周庭柯突然欠身，嘴唇几乎贴在了我耳边：“洛洛真疼我。” 他唇角和眼底的笑意愈浓，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开心和愉悦，他没有亲我，嘴唇甚至也没有碰到我的耳朵，可我却觉得脸上一阵热潮涌来，整张脸都滚烫，像是受惊一般迅速将自己的身体抽离出来，砰的一声合上了车门，隔开我和他。 谁疼他了？ 我对他只有同情和歉疚而已，不然我才不会这样照顾他！ 我坐回驾驶座，带着周庭柯朝京港第一医院赶去，他却轻声道：“第二医院附属医院。” “你怎么换医院了？第一医院的医疗技术和设备不是最好的吗？”我诧异问道，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第一医院的医疗技术和设备当然是顶级的，但是周庭柯先前昏迷已经住过那家医院了，他再去那家医院就会暴露先前的事情，尤其是他的病情。 他应该也不想让周家人知道他生病的事情。 所以需要换一个医院。 “是为了安全着想，周家的水，比你想象的深。”周庭柯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脸色开始变得凝重，他的目光投向我，语气低沉严肃，“所以洛洛，不要再去周家了，你虽然两次都脱身，可那只是侥幸，万一哪天我不在，或者……” “我去周家只是正常交际，没有别的目的，既然是正常交际，我为什么不能去周家呢？”我眉头皱起，打断了周庭柯的话。 之前我还为了这个事情忐忑不安，可跟尤赫讨论过以后，我已经明白了，周庭柯并不知道我的全部计划，他只是猜测加诈我。 他两次帮我脱险，又是出于好意不想让我陷在危险当中，才会一再警醒和劝告我，这一点我心存感激，但是我的计划必须完成，无人能够阻挡我的脚步。 我继续说道：“周总是担心我一再出现在周家，会让周家人误会我对你余情未了，进而影响你和林经理的婚事进展，对吗？那周总可以放心，我会尽力避嫌的，何况这次我们表面已经闹掰了，应该不会有人再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瓜葛。” “你以为我在担心这个？”周庭柯的眉头深深皱起，那张俊脸也阴沉下来，“我没想过要把林杳杳带进周家门。” 这倒是让我诧异。 周庭柯那么宠爱林杳杳，也经常跟林杳杳的家人往来频繁，更是为了林杳杳一掷千金，包括当初投资物语这个项目也是为了把林杳杳塞进项目组，为她在毕业设计上增添光彩。 这么用心地浇灌培育一个人，一段感情，怎么可能不期盼这段关系开花结果呢？ 我微微一愣，转头看周庭柯，却见他正严肃地专注看着我，继续说道：“洛洛，我说过的，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你进入周家的每一次都不是冲着正常交际来的，我是真的为你好，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去周家了，也不要继续往下查了，他们的眼睛已经盯上你了，如果你再有动作，还会连累身边人的。” 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了，我的心狠狠一动，却又尽力稳住。 我微微笑着：“周总知道我要做什么？那好啊，周总就细讲讲，我进入周家究竟要做什么呢？” 尤赫说得对，周庭柯很有可能是在诈我，他并不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 他也不可能什么都查得到。 “你要调查两年前奶奶的死因，还要调查究竟是谁操控了那场车祸害死了奶奶，你找进周家书房是为了找确定性的证据，你想揪出凶手。”周庭柯的话清幽低沉，宛若一颗子弹，直接击中我的额头。 我手一抖，方向盘险些握不住，脚狠狠踩下去，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刺耳的刹车声，我的身体也因为惯力作用，先是急速向前，然后被安全带扯回，重重地撞在椅背上。 后背生疼，我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只顾着诧异地瞪向周庭柯，唇瓣抖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脑海里响着轰隆的雷声。 周庭柯他果然知道，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尤赫，是你的伙伴吧？”周庭柯也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却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又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来，放入我手中：“这个，是你当初在找的东西吧？” 我低下头，看清楚他给我的那样东西时，心头震惊愕然更甚。 第443章 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捏着周庭柯丢给我的那样东西，结结巴巴地开口：“怎，怎么会在你那里？” 周庭柯丢给我的东西，我确实找了好久。 是尤赫当初丢的那张记者证，我后来特意去了维也纳酒店，就为了寻找这张记者证，却始终没有找到，而且险些被人察觉。 而当时，我在那里遇到了周庭柯。 我和尤赫那段时间都十分担忧这件事，唯恐记者证落入有心人手中进而惹来更多的麻烦，没想到，这张记者证落入了周庭柯的手里。 我在震惊之余，又是一阵庆幸：幸亏记者证落入的是周庭柯的手里，若是落入了其他人手里，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首先尤赫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周庭柯却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又拿过我放置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摁亮了屏幕：“你太不小心了，刚才进电梯的时候，你正在跟你这位叫尤赫的小伙伴发消息吧？微信名字不知道修改一下就罢了，你也不知道给自己换张防窥膜。” 我又是一惊，后背生寒，再一次庆幸，刚才在电梯间我撞到的人是周庭柯。 更让我寒意潺潺的是，我的漏洞居然这么多，周庭柯居然一眼就看到了我在给尤赫发消息，若是别人看到这些了，那我和尤赫就都暴露了。 “我，我一会儿就下单防窥膜。”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觉得后怕。 周庭柯则睨了我一眼，眉头蹙起：“下单防窥膜又有什么用？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互联网技术多么超前吗？只要周聘之想要查你，你觉得，你和尤赫的这些密谋能瞒得过他吗？” 我原本因为震惊而变得一片空白的脑袋，逐渐恢复了自己的觉识，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周庭柯。 车厢里空气安静，凝固，像是从气体变成了固体形态，压得我肩头沉重，也让我有些喘不过来气。 是啊，现在的互联网技术这么超前，想要黑进一个人的手机，不算难事，如果真要细查，我和尤赫的联系，确实藏不住…… 这也就意味着我的计划难度比想象中要高。 “洛洛，你听我的，从现在开始停手，不要再继续往下查了，即便是查出来，你也根本就对抗不了这些人，甚至有可能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危险。”周庭柯握住我的手腕，我才发现自己一直用力握着方向盘，挣得指节发白，手背隐隐凸出青筋。 他的声音温和中带着急切：“放下这份执念，过简单平安的日子吧，你人聪明，能力又强，马上就是全京港顶尖的游戏设计师了，会过得很好很幸福的，不要再去周家，也不要再蹚入这趟浑水，好不好？” “不好！”我坚定地回答。 压制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翻腾而起，汹涌彭拜，我定定盯着周庭柯那双漆黑焦灼的眸子，认真的回答：“既然是执念，那就是非做不可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我也说服不了自己放下奶奶的仇恨不管，就这么没心没肺地过所谓的简单幸福日子，我一定要查，并且一定要为奶奶报仇！” 两年前，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念头，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这两年来，也正是有这份执念支撑，我才能走到现在。 这确实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否则，我将一生难安。 “非做不可？哪怕给身边人带来毁灭性的危险，也在所不惜吗？”周庭柯像是被我的话惊到，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开始激烈。 我汹涌而且激烈的输出一滞。 确实，我想查清楚真相，想拿到证据，想为奶奶报仇，可我，却不想为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带来危险。 他很快又握紧我的手，急急的，低声道：“洛洛，你听话，不要继续了，这事交给老公，老公来处理，好不好？” 京港的冬夜气温真的低，尽管车厢里开了暖气，可我的手依旧冰凉一片，周庭柯的手掌却温热一片，他宽大的手掌将我的手裹在掌心，我看着他认真又急切的眸，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当初。 当初与他相恋甜蜜的时光里，周庭柯也曾这样，用温热的掌心包裹我，宽慰我没事，一切有他，他会帮我处理好事情的。 可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而已，我很快就回神，扯着唇角苦笑了一下，缓慢却又坚定地推开了周庭柯的手：“谢谢周总好意，不过不必了，这终究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处理，就不麻烦周总了。” 老公？ 周庭柯糊涂了，我还没有糊涂。 他早就不是我男朋友了，更没有为我处理事情的责任。 何况，我也并不相信周庭柯会为我处理这件事。 害死我奶奶的凶手是那个人，周庭柯虽然跟那个人算不上亲密，但也带着亲属关系，不仅有亲属关系，还有利益关系。 周庭柯可能会因为我舍弃掉亲情和利益吗？ 不会！ 这个问题我在两年前就得到了十分清晰的答案。 如果周庭柯真的舍得，他两年前就不会丢下我了。 我可以依靠自己的伙伴和朋友，却绝对不可以依靠周庭柯。 这件事必须做，而且我要亲手做，只是我会更加小心，做的更加隐秘和谨慎，尽可能避免纰漏和嫌疑。 “谢谢周总先前为我保密，也谢谢周总两次相救，同时我希望周总能够继续为我保密，白音洛不胜感激。”我挪开自己的目光，将尤赫的那张记者证放入衣服口袋，再三确认放好，然后颔首，朝周庭柯诚恳道谢，却又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坚定，“不过，我心意已决，周总不用再劝了。” “洛洛，你……”听得出来，周庭柯很着急又郁闷。 “周总的身体情况欠佳，不能继续耽搁了，我先送周总去医院吧。”我却打断了他，重新启动车子，朝着京港第二医院附属医院的方向赶去。 余下的时间里，我和周庭柯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安静，我心事重重。 直到我把车子停在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尤赫早已在那里等候，接到了周庭柯直接上楼离开。 周庭柯走后，车厢莫名空荡，只残存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独特的香味。 我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沉寂良久，终于抓起手机，给尤赫回复了一条消息：“我一切平安。” 第444章 可尤赫的消息却带着怀疑：“洛洛，你真的没事吗？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消息？这中间的时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先前我跟尤赫发消息是在我回到小区进入电梯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尤赫那么敏锐，他当然会觉得不对劲。 我却不想让他担忧：“当时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刚开机。” 除了不想让尤赫担忧，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意识到我的手机可能不安全，某些重要的秘密还是当面说更加安全可靠。 所以，不等尤赫再询问，我立刻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今天太累了，早点休息吧，周三咱们约个晚饭吧，老地方见。” 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显示了好一会儿，可尤赫最后发过来的只有一个字：“好。” 我收起手机，立刻驾车回家。 今天确实很累，但某些事情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我也安心了。 翌日。 元天野还没有找我，陆警官先联系了我：“白小姐，案情有了新的突破，请你来警局一趟。” “什么？案情有了什么样的突破？”我对此很是意外，同时心中一动，隐隐生出了期待，屏住呼吸，我试探着轻声问道，“是不是朱玲的口供有了转折？” “嗯，还有……”陆警官平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他又说了一些话，然后交代我及时去警局签字，就挂断了电话。 我却还握着手机，久久愣神。 就在此时，我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元天野顶着一头奶奶灰兴冲冲地挤了进来，一双桃花眼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姐姐！我来啦！这么久没见我，你想不想我？” 不等我说话，他就径直坐在我面前的位置上：“我可是想姐姐想得不得了，那简直是十几年都没见的感觉。” “不是才几天没见嘛，怎么就十几年没见了？”我直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笑吟吟地看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可不十几年了？”元天野答得俏皮，桃花眼里亮着光，眼底干净澄澈。 这小子还真是…… 我看着他明显比前段时间黑瘦的脸，看着他炙热真挚的目光，心底又是一阵波动和感动：“是啊，可不就是十几年不见吗，十几年不见你这脸变化够大的，马上从小鲜肉沧桑成老腊肉了。” “啊？真的吗？姐姐你吓唬我，我这还是专门去章姨的美容院洗了脸的，还是很沧桑吗？”元天野不笑了也不俏皮了，开始着急了。 我原本还想逗他的，可一听说他来见我之前还专门去做了个美容，就知道他这几天经历的比他此刻脸上呈现出来的还要多和残酷。 我也没心情逗他了，指尖忍不住伸向他，想摸摸他的头。 “不管了，沧桑就沧桑吧，正事要紧。”元天野却一把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就起身要出去，“姐姐，快走，我带你去看好消息。” “是要去警局吗？”我被他带着起身，问了一句。 元天野却突然顿住脚步，诧异地回头看我：“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带的好消息在警局？” “陆警官刚刚给我打完电话，通知我去警局签字，说是朱玲突然改了口供，说自己确实是受人指使才会删掉监控录像。”我看着他，轻声又道，“都这么久了，朱玲突然翻供，一定是有特别的原因，我问过了，陆警官说是朱玲的儿子今天早上去看过她，她儿子一直在永城老家，是你把她儿子从永城带到京港来的吧？” “哎呀，这个陆警官，怎么把我精心准备的惊喜提前泄露了？”元天野一听这个就嘟噜起脸，“不开心！” “可是我很开心，谢谢你小野，你总在帮我，帮了我那么多。”我却握紧了他的手。 当初协助警方把朱玲从永城带回来的人是他，现在想办法把朱玲儿子找到，促使朱玲翻供的人也是他，小野的喜欢真诚纯粹，不只表达在言语上，更在行动上。 他可是生在金窝养在金窝的公子哥啊，生得白净又俊俏，现在都黑瘦了一圈，这几天他在山林中一定没少吃苦。 我真的感慨又心疼。 元天野却浑不在意的：“说的这是什么话？男朋友为女朋友做点事不是应该的嘛！” “嗯？什么男朋友女朋友？”我愣住，不由追问。 元天野却开始装糊涂了，不提这个话题了，只是抢着帮我拎包：“走走，我们快点去警察局。” 可当我跟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却又突然抬高了声调：“女朋友，今天坐男朋友的车吧？” 这小子，又开始调皮了，我伸手拍了他一下，嗔怪的：“臭小子，别胡闹……” 可我一抬头，却撞上了站在一起的释东和冯文婷，两个人都看向我和元天野，脸上的神情却各不相同。 一个满脸喜悦的笑，眼睛都笑弯了。 另外一个则蹙起眉头，眼神带着怀疑和凝重。 我现在满心都想着快点去警局，也顾不上跟他们多说话，只能简单打了个招呼就飞快离开。 却还是听到身后冯文婷的笑声：“元总监跟白经理可真是甜蜜恩爱，元总监才出去几天呀，刚回来就急吼吼地来找白经理约会，这成双成对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开心，释老师你说是不是？” “他们不是约会吧，应该是有别的事情，文婷你不要胡乱猜测别人的关系，这样不好的。” “元总监刚才都叫白经理女朋友了，他们肯定是恋爱关系，我可没有乱猜测，我这是讲事实。” 释东似乎被冯文婷的话给噎住了，不再吭声了。 剩下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因为我已经被元天野拉着下了楼，坐上了他的车子，直奔警局。 警局里，陆警官详细跟我讲了朱玲的新供词：“朱玲交代，她是在事发的第二天清晨被人找到并且收买，然后她删除了前一天晚上的走廊监控视频，并且拿着那笔钱直接回了老家。” “收买她的人是林杳杳吧？”我注意到陆警官没说出的细节，便追问了一句。 第445章 陆警官只说朱玲承认了被人收买，没说是被谁收买。 这让我隐约不安，潜意识告诉我，收买朱玲的人十有八九不是林杳杳本人，否则陆警官就会明确点出林杳杳的名字了，毕竟，林杳杳本身就是涉案人还是嫌疑人，属于老熟人了。 “当然是林杳杳了，除了她还能有谁？”元天野接过我的话，语气笃定，“姐姐你就放心好了，这下林杳杳绝对没得跑！这个牢饭她吃定了！” 我的眉头却皱得更深，只是盯着陆警官，等待着他的回答。 “还真不是林杳杳。”陆警官语气低沉。 我揪着的一颗心终于还是死了，我就知道，林杳杳精明更甚赵红梅，就算是一时冲动，也会迅速想办法擦干净屁股，她肯定不会亲自指使朱玲，一定会假手他人，所以朱玲即便是招供，她也有合适的替罪羊，不会牵连到她自身的。 “怎么会不是林杳杳呢？陆警官你再查查，包括交易账户的名字，肯定能够查到一些线索和痕迹的。”元天野急了。 “小野先别着急，听听陆警官怎么说。”我赶紧按住元天野，转头看向陆警官，“指示朱玲的人一定跟林杳杳有关。” “白小姐真的很聪明。”陆警官笑着夸赞我，“朱玲交代，他们是现金交易，所以从网上查不到任何线索，但是朱玲描述了当初跟她交易的那人的外形，我们根据特征已经查到这个人的身份了，这个人叫林有德，是林杳杳的父亲。” “林有德？”我吃了一惊，愣在了原地。 居然是他在背后协助林杳杳擦屁股。 不过我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林杳杳一时冲动过后，第一反应肯定是给信任的人打电话，而她最信任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家人。 因为是突发事件，林有德紧急处理，也是为了更好地保密，所以没有找不相干的人，他自己出面完成了这桩交易替林杳杳擦干净了屁股。 “既然查到了嫌疑人，那就把人带过来好好查查，林有德是林杳杳的父亲，一样逃不掉！”元天野却露出了放松的神情，捏着拳头说道。 陆警官也是脸色凝重：“同组的小伙伴已经赶去提人了，请二位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严查到底，还原真相，揪出真凶！” 可我的心却沉甸甸的。 如果是昨天之前知道这件事，我会觉得畅快，并且毫不犹豫地恳请陆警官严查。 可偏偏昨天我已经知道了林有德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林杳杳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更是姑姑的胞兄，姑姑惦记了他的安危好多年，还那么渴求找到他与他相认，这个时候，他又卷入了我的案件，并且成为了重要嫌疑人，很有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 姑姑如果知道这些，一定会很难过，而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我在警局签了字以后就与陆警官告别。 在跟元天野一起回家的路上，元天野看出了我的情绪不高：“姐姐，没事的，这事肯定会查清楚的，林杳杳即便是吃不了牢饭，她爹也得进去吃，反正都是林家人，他们总得有一个站出来去吃牢饭。” 我点点头。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别的，章姨已经打过招呼了，周庭柯的手是伸不过去的，陆警官又是个很负责的警官，不会轻易放过罪犯的。”元天野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时，我愣住了。 林杳杳的计划原本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朱玲的老家那么远又那么偏僻，谁会为了这样一桩不算严重的案件去那么远的山区找人？还连着去了两次，还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把朱玲的儿子也带到京港来？ 何况林杳杳还是周庭柯的正牌女友，案件关系到这种重要人物的家属，谁会为了我这样出身微寒的人故意得罪周总？ 可他们失算了。 他们没想到我身边会有元天野这样一个执着坚定的朋友，愿意为了我的事情尽心尽力，一再涉险。 他们也没有想到我身边还有章夫人和章庭远这样的朋友，只是因为疼我，就想办法为我撑腰，好还我一个公道。 他们更不会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陆警官这样刚正不阿的好警官，会一查到底，寻求真相。 有这些人在，我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好，我不担心。”我点头，认真回答。 可元天野的眉头却蹙了起来：“姐姐，那你为什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你舍不得买肉给我做回锅肉？那你放心，待会儿买食材全部我买单，不让姐姐破费。” “瞎说，你姐姐我虽然财力有限，但怎么也不至于连两斤肉都买不起吧？何况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别说是一份回锅肉，十份我也做得心甘情愿。”我立刻打断元天野，急声说道。 说完这句，我却又看到了元天野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真的吗女朋友，我可以吃十份回锅肉吗？好的，那我开始记账了，今天是第一份，我还有九份可以吃。” 嘿，这小子，他是故意逗我的，让我急眼，关键是我在急眼的时候居然自己承诺出来十份回锅肉，他趁机抓住机会要落实承诺。 不过我确实心甘情愿，如果十份回锅肉就可以换来一个像小野这样的朋友，那我真的愿意做上一百份…… 但是，不能任由这小子胡闹了，于是我认真纠正他：“我答应你，你以后享有回锅肉特权，想吃的话我就给你做，但是有件事情你必须改过来，我是你姐姐，不是你女朋友，你不能乱叫。” 主要是这样会被别人误会，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担心影响了小野将来的恋爱。 可元天野挑起了眉梢，故意调皮：“就叫就叫，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臭小子，你就皮吧，看我不揍你……”我想锤他，但他正在开车，我也不敢乱动，只能作势拧他的耳朵。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却响起了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 我立刻停止了跟元天野的闹腾，取出手机。 是姑姑打来的电话，我立刻接通电话，才叫了一声姑姑，电话那头就传来姑姑含着哭腔的声音：“洛洛，你爸爸找到了。” 第446章 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抉择，林有德就抢先一步找上姑姑了。 “今天晚上你爸爸主动找到了疗养院，说他前几天就认出我了，跟了我好几天，但是一直不敢相认，直到今天才有勇气找上门来认我们。”电话那头，姑姑是喜极而泣，“洛洛，你爸爸还说当初丢下咱们是因为他有赌债在身，迫不得已……总之，他觉得很对不起我们，特别是你。” “他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吗？”我握着手机，心底没有任何喜悦和激动，反而是一片冰凉。 就那么巧，警方刚刚掌握线索，收买朱玲的人就是林有德，林有德就刚好赶在今天去疗养院与姑姑相认。 那是巧合吗？我不这么认为。 我认为这是他为了自救，想出来的招数。 早不来晚不来，一定要赶到今天来，就是有预谋的。 那么，这样的人，又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吗？ 同样的答案：我不这么认为。 我认为这个人就是冷心冷肺，他要是真的有心，当初就不会丢下我们不管，更不会这么多年都任由我们担心着，连个口信都不传一个回去，他自己一个人悄悄迁走了户口在京港重新成了小家，过得滋润快活。 即便他这么多年都有苦衷，可在他认出我以后，认出姑姑以后，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们，赶到有急事了才跑去疗养院找姑姑？ 他对我们根本就没有感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跟我们相认，只是他自己遇到了难事，才会急着攀亲戚。 我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洛洛，我知道你心里对他有怨气，他确实失职，缺席了你的成长，这事姑姑也不会轻易原谅他的，但是他得知了你奶奶去世的消息，想要回老家去看看，洛洛，你看……”电话那头，姑姑似乎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寒意，语气变得小心委婉。 想到奶奶，我鼻头瞬间一酸，想哭。 林有德他还有脸给奶奶上坟？ 奶奶一直都很疼爱他的，那些年他不辞而别，多年杳无音讯，但奶奶总是念叨他，就连他旧时的照片都被摩挲得糊了，一直到她临走的时候，她还握着我的手，念叨了他。 她到最后也没有等到她一直在等的儿子！ 可当时，林有德他明明就在京港！ 我咬着嘴唇，指甲在掌心掐得疼了：“不许他去打扰奶奶的安静！” 因为我这句话语气激烈又愤怒，声音高亢，瞬间引来了旁边元天野的注意，他的眼神里含着诧异，还有浓重的担忧。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慌忙别开了眼神。 “洛洛，你奶奶一直惦记着他的，你也说了，你奶奶临走的时候还念叨他。”电话那头，姑姑的语气甚至是祈求了，“他是当儿子的，理应去给当妈的烧纸，这个，就当是全了你奶奶的心愿了，好不好？让他去看看你奶奶，也好让你奶奶在地下安心，毕竟，人回来了，对不对？” 我深吸一口气，硬是把刚才已经泛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将胸口的翻涌尽数按下，语气清冷：“这事我不管了，但我也不会跟他一起回去。”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我还是不想见到那个人。 说完，我挂断电话，将手机紧扣在心口处，用力按压。 闷痛…… 虽然我极力压制情绪，却终究无法压制住那些情绪。 如果是昨天，甚至是今天下午之前，林有德能去疗养院主动找到姑姑，要去给奶奶烧纸，我一定会愿意见他，带他一起回蚌城看奶奶。 但他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的猜想确定成事实，林有德，他就是来打亲情牌的。 车子不知道何时停下了，旁边伸过来一只宽薄修长的手，轻轻搭在我肩头：“姐姐，你……” “我没事。”我突然抬头，语气坚定，“小野，我真的没事，我好好的。” “好，姐姐没事。”元天野的手掌微微用力，似乎想把关心和温暖都输入我的身体。 他顿了几秒钟，又轻声道：“是不是……” “不是，小野，不是他。”我又抢了小野一句话。 是不假思索的。 元天野讶异地看着我，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 我却后知后觉，元天野刚才都没有把问题讲出来，我就抢着回应，我回应的未必是他问的那个问题，而我的回应，却让我发现了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在下意识地回护林有德。 我怕元天野知道林有德现在的位置。 明明我的案子里，林有德是重要嫌疑犯，明明我知道陆警官正在找林有德，可我还是包庇了林有德。 我是不是……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只是迅速岔开话题，也是岔开我自己的思绪：“小野，除了回锅肉还想吃什么？拔丝地瓜？上次我看你好像挺喜欢麻婆豆腐的，这次再做一次？” “都好都好，女朋友做什么，男朋友都爱吃。”元天野一听说吃饭，笑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眯了起来。 这小子，又开始逗我了，我却没跟他计较，打开车门下车：“走啦，去选购。” “遵命，女朋友。”这小子真的很调皮。 叫上瘾了？ 我蹙眉，这小子却又伸长了手臂过来，一把圈住我的肩膀：“女朋友，外面有点凉，快来跟男朋友贴贴，不然被风吹感冒了，男朋友还要心疼。” “胡闹，不许再叫了。”我伸长手臂去捂他的嘴。 他也不躲，就这么笑嘻嘻地低头看我，嘴唇在我掌心微微触碰，落下了一印。 我只觉得掌心微痒发热，随后才反应过来，元天野在我掌心亲了一口，这小子，皮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我立刻收回自己的手掌，脱离了他的怀抱，径直地飞快地朝着生鲜超市走去，脸颊却传来热烫感。 我只顾着往前冲，却没有注意周围，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手里的袋子都被我撞掉了，金黄的橘子散落一地。 “抱歉抱歉。”我立刻道歉，并且俯身替对方捡橘子，手却与对方的手碰到了一起。 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清悦的女声：“洛洛？” 是江茵的声音，我立刻抬头，目光却撞到了另外一张脸，不由愣住。 第447章 在这家超市碰到江茵，在情理之中，毕竟江茵和我都住在大学城附近，而大学城附近，这家生鲜超市最大最好。 可我没想到的是，与江茵同行的人，居然是周聘之。 前天在周家老宅，我和周庭柯演了那样一出戏后，江茵就果断决定带我离开，甚至不顾周聘之的再三道歉和挽留，当时她的态度十分决绝，我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按照原本的发展，江茵已经对周聘之有好感了，并且有意进一步接触，可因为我，影响了江茵对周聘之的好感程度，我原本以为江茵会因此加重对周聘之的考验，没想到，转头就碰到他们二人在一起。 周聘之手里还拎着一只大袋子，里面装着的是食材，看样子，两个人也是要一起做饭吃的。 周聘之的私宅不可能在大学城这边，所以这俩人应该是去江茵租的房子里做饭吃。 连我这个江茵的好友都没去过她的房子，江茵是个界限感蛮强的人，却愿意带周聘之去她家一起做饭吃，足以见得他们的关系很亲密了。 那我该恭喜这对终成眷属的新人了，我把地上最后一个橘子捡起，轻轻放入江茵手里的袋子，笑着开口：“原来是你们，这么巧，阿茵，恭喜你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洛，我还没有答应他呢，只是碍于父母的压力才……”江茵有些慌张，赶紧解释，然后又紧紧握着我的手，“洛洛，你不会怪我吧？上次在周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好了，对你肯定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她真是敏锐。 我却笑眯眯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怎么会呢阿茵，你能获得幸福，我替你开心还来不及。” “白经理，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提前安排好一切，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我很自责。”站在江茵身边的周聘之也赶紧解释，歉意满满地看着我，“我欠白经理一个正式的道歉。” “没有啊。”我的笑容更加灿烂，语气也越发随意，“周经理不是已经用实际行动跟我道过歉了嘛，周庭柯被惩罚到晕厥住进了医院，这里面肯定也有周经理的助力，我心里都清楚，所以我早就不生气了。” 谁说人家周聘之没有安排好的？人家明明安排得很好，好到我完全没有看出破绽，差一点就掉进了人家设置的陷阱。 有这份心机和实力的人，我心里早已生出了深深的戒备，可表面上，我还不能表露分毫。 “原来白经理都知道了，我本来还以为白经理看到堂兄被罚会心疼呢。”周聘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双与周庭柯七分相似的眸子却紧盯着我的脸，似是不肯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真是一只奸诈的狐狸啊，我和周庭柯的戏都演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没有放下怀疑呢。 我尽力让自己笑得自然，刚准备开口说话，肩膀却被一只修长的手臂圈住，右上方响起了元天野懒洋洋的语调：“她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要心疼别的男人？” 元天野的话音刚落，我清楚地看到周聘之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江茵更是诧异地上下大量元天野，眼底闪动着兴奋的八卦的光：“洛洛，这位是？你还不快点跟我们介绍介绍？” “他叫元天野，是我们公司的元总监，也是元家小公子。”我抬头看向元天野脸上看似松弛实则戒备满满的脸，心踏实了。 这一次，我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圈着我肩膀，微笑着礼貌地向江茵介绍他。 周聘之和他都是老熟人了，实在没必要介绍。 不料，在我介绍完以后，元天野微微蹙着眉头来了一句：“姐姐，你怎么避重就轻的，把最重要的身份给遗漏了呢？” “什么？”我不解。 却见元天野微微弯腰，朝着江茵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好，我重新介绍一遍自己，我是洛洛的男朋友小野，你就是周二哥的新女友吧？幸会幸会。” 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又要打着这个旗号胡闹，但我却没有阻止他，因为我听到他刻意加重了新女友里面的那个新字，知道他是对周聘之不满，故意挑事呢。 果然，江茵注意到了那个新字，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飞快地看了周聘之一眼，可脸上的笑容没垮，还伸手来握元天野的手：“我还不是他的女朋友了，不过没想到洛洛的男朋友是这样的小鲜肉，真好，你好，我叫江茵……” 周聘之皱起眉头，却什么也没解释。 “诶，礼节到了就行，没必要真的握手，不能让周二哥吃醋。”元天野却在江茵的手快要跟他握在一起时突然收起了手，笑得轻松随意，将我往怀里裹了裹，“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自己的女朋友多想。” 江茵的手就尴尬地停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是真的要垮了。 但她修养极好，还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指：“元公子说得很有道理，是我疏忽了。” 我不想跟周聘之和江茵过多纠缠，就想要与他们告辞。 可就在此时，元天野却突然盯着江茵的脸又开口了：“不过，我怎么瞧着江小姐有点眼熟呢？以前是不是见过？” “啊？是吗？可是我没有印象了呢。”江茵露出了诧异和疑惑的神情。 元天野却很笃定：“肯定是见过的，我这记性极好，不会记错的，江小姐这张脸我以前肯定是见过的，而且……” 他又看向周聘之，眸光一闪：“应该是跟周二哥一起见过的。” “小野啊，你明明还很年轻，怎么就老年痴呆了呢？”自从元天野来了以后就一直沉默的周聘之突然在此时开口了，他打断了元天野的话，就不肯搭理元天野了，只是握住江茵的手，然后朝我点点头，“白经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我们随后联系。” 说完，他就拉着江茵离开了。 我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却见他们走远以后，江茵就甩开了周聘之的手，动作很愤然。 “嘿嘿，果然吵架了，吵吧吵吧，吵翻天了才好呢！谁让他犯贱非要惹我女朋友不开心！”元天野笑得很坏。 第448章 我就知道，只要元天野在我身边，谁也别想欺负了我，他性格直爽，有仇当场就报，绝对不会让我受隔夜气。 而且这小子不仅是林杳杳那个绿茶的克星，还是个挑拨离间的高手，周聘之和江茵之间明显是被他给挑出间隙了，他俩今晚这顿饭怕是没法安生吃了。 但我却觉得心里很畅快，周聘之这样心机深重又阴狠的小人，也该吃点瘪了。 也希望江茵能够早点看清楚周聘之的真实面目，不要继续跟这样的人继续纠缠。 可我现在顾不上那俩人吵不吵架了，我扯了扯元天野的袖子，轻声问道：“小野，你以前真的见过江茵吗？” “见过！这一点我很确定，我的记性真的很好，她这张脸看起来眼熟，我肯定是见过的，而且应该是跟周聘之一起见过的。”元天野的回答非常确定，却又皱起眉头，歉意地看我，“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又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没事啦，回头想起来了你再告诉我就好啦。”我笑了，拍拍他，“走，咱们进去买东西。” 我心里存了疑虑，先前吴凌见江茵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她好像以前见过江茵，我当时并没有在意，还以为她是见过江茵的照片，毕竟江茵这样的大美女，很多人保存她的照片。 但，如今元天野也说见过她，并且是跟周聘之一起见的，这事，引起了我的重视和怀疑。 我心底那个猜想又冒了出来：江茵和周聘之究竟是不是一伙的？他们真的是通过相亲才认识的吗，还是说，有我不知道的过往和秘密？ 我的眼前似乎一直都有一团迷雾，拨散了一团，又来了一团，层层叠叠，让人琢磨不透。 翌日。 我刚踏入公司门，就接到了姑姑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 是一张图片。 我顿住脚步，点开了那张图片，只是看了一眼，心头就像是堵了一口气，闷得我喘不过来气。 图片上面是奶奶的墓碑，奶奶的墓碑很小，并不起眼，但此刻那座墓碑此时却被一堆花花绿绿耀眼夺目的东西搞得极为显眼，甚至是，扎眼。 那些都是彩纸扎成的高楼大厦，小汽车，甚至连保姆司机都有，还叠了一大堆金灿灿的金元宝。 林有德就跪在墓碑正前方，天空似乎是下着小雨，他肩头湿了一片，膝盖就跪在泥土和杂草里，跪得端端正正，这个背影看起来，就是个回头的浪子，诚心的孝子。 可我看了只觉得恶心，嫌弃！这个人还真是擅长表演，就连姑姑都没看出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虚伪小人。 我不想多看一眼，立刻收起手机，一抬头，却撞上了一张熟悉的温和的笑脸：“音洛。” 释东站在我面前，笑容一如既往的和煦如春阳，暖暖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只是他今天穿的衣服有些奇怪，跟他往日的风格大相径庭。 释东是温和柔软的性格，他平时着装也以休闲居多，松软的毛衣，颜色温柔的大衣，就连衬衣也是与毛衣马甲搭配的那样，充满了学者气息，是温柔的学者和师长，可今天他穿的却是一件西装。 白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领口上还扎了粉色的蝴蝶结，看着优雅中带着一点俏皮，看着很是正式，却不像是来上班的正式。 “释东，你这是要去参加婚礼吗？穿得真隆重。”释东的笑容含着温暖，我忍不住跟着他的笑容笑起来，还打趣了他一句，“不过，你穿这身真的很英俊儒雅，像是白马王子。” “音洛你喜欢啊？太好了。”释东笑得更加开心了，却否认了我的猜测，“不过我不是去参加婚礼的，我是来告白的。” “告白？”我有点发愣，释东和冯文婷不是早就在一起谈起恋爱了嘛，怎么还要告白？ 不应该是求婚吗？ 可下一刻，释东就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大捧粉色的粉色的玫瑰花，送到了我面前，他眼神专注地看着我，有些紧张，却又涌动着深情：“音洛，我喜欢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站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吗？” 我的脑袋直接宕机，脑海里一片空白，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含着羞涩和期待的释东，久久反应不过来：“你，你怎么……” 释东他怎么是跟我告白？ 他要告白也应该是跟冯文婷告白啊。 不对，释东和冯文婷不是在谈着恋爱吗，为什么他还要跟我告白？ 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眼下这个场景，我该怎么处理？ 这里还是公司，冯文婷也在公司上班的，待会儿她要是来了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以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会不会直接跟我撕起来，骂我抢她的男人？ “释东，我，我想你是搞错了，这些花应该送给冯小姐才对啊。”我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挤出来这么一句。 释东却显得有些固执了：“不，音洛，这些花就是给你的，我也要解释清楚一件事，你误会我和文婷了，我们一直都是师友关系，没有谈恋爱，我心里真正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吗？” 他和冯文婷只是师友关系？ 我蹙起眉头，刚准备说话。 身后就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这机会给不了你一点，因为她已经把机会给我了，我现在是她的男朋友！” 我立刻转头看去，只见晃着一头奶奶灰大步朝这边赶来的，正是元天野，他个高腿长，走得大步流星，上来就一把推开释东的花，挡在我面前，语气有点清冷和攻击性：“怎么的，释教授，你什么时候也干起建筑队的活儿了，这是，挖我墙角呢？” “元天野，请你不要在这里捣乱，我不相信音洛会选你做男朋友！”我被元天野挡住了视线，却能从释东的语气中听出不满和愤怒。 “呵，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元天野嗤笑一声，然后转头问我，“姐姐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什么时候答应小野做我男朋友了？ 我没有的。 可我看到元天野使劲朝我挤眼睛，瞬间想到了昨晚与周聘之江茵在超市门口遇到的场景，思绪转了一圈，我还是点了点头。 “瞧见没，我姐姐点头了！”元天野立刻很得意地朝释东炫耀。 释东的脸色瞬间难看，我却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元总监还真是音洛姐的男朋友啊。” 第449章 我循声转头看去，只觉得一阵头大。 真是冤家路窄，在这种尴尬时刻偏偏还能遇上我的各种冤家。 周庭柯和林杳杳这两个我的小冤家正水灵灵地站在不远处，林杳杳正亲密地挽着周庭柯的手臂朝我这边看，满脸甜蜜中还带着一股胜利者的骄矜，正笑吟吟地跟我打招呼：“音洛姐，早啊。” 我没有理她，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她身边的周庭柯，他今天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些，精神头也好了。 可不就是好了，都能来送女朋友上班了。 不过，周庭柯还真是模范男友，自己前脚刚出院，后脚就赶着来送女朋友上班，这么用心宠溺疼爱，哪里像是不会娶林杳杳进门的样子？ “音洛姐，感谢你之前帮我照顾庭柯，庭柯能恢复得这么快，少不了你伺候的功劳，说起来，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谢谢你照顾好了庭柯，他一出院就赶着来找我。”虽然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林杳杳的招呼，但并不耽误她继续找我说话，“不知道音洛姐今晚有没有时间呢，我想安排一桌答谢宴，好好谢谢音洛姐。” 茶得有点过分明显了。 我瞥了林杳杳一眼：“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林经理无需这么客气，今晚我没空，就不麻烦林经理安排答谢宴了。” 我明白林杳杳的意思，答谢宴并不是真的感谢，她只是对于当初周庭柯推开她冲向我这件事心怀芥蒂，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现在要找个理由把面子找回来，同时也要昭告自己的主权，告诉我，周庭柯最喜欢的还是她，我只是照顾伺候周庭柯的一个护工，周庭柯当初需要我的时候才会冲向我，才没有选择我。 但我才懒得理会她这点小心思，更不会去吃什么答谢宴。 谁知道她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在我的杯子里动手脚，何况，现在我已经知道林有德和我的关系了，我不想沾染林家人，丝毫都不想。 “看来我的面子不够大，请不动音洛姐，庭柯，要不你帮我说说话，我是真的很想对音洛姐表达谢意。”不料，林杳杳居然黏着我不放了，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了。 我立刻看向周庭柯，挑起眉梢，想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周庭柯眉尖微蹙：“白经理说忙，你就别勉强她了。” 我看着他和林杳杳紧挨在一起的肩头，想到那天晚上他在我车厢里，也是这样与我挨在一起，急切担忧地要求我不要继续往下查…… 我的心头不由泛起一股苦涩，某种程度上林杳杳提醒了我，她才是周庭柯的心尖宠，我不是。 所以我不应该为周庭柯的某些举动感动，更不应该因此生出不该生的妄想。 前有捧着玫瑰花告白的释东，后有甜蜜秀恩爱的周庭柯和林杳杳，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准备带着元天野走开。 “我姐姐确实没空去你们的庆功宴。”元天野却扶住了我的肩膀，朝林杳杳开口了，他微微笑着，“但是林经理，你可以带着周总一起参加我们的喜宴啊。” “喜宴？”捧着玫瑰花一脸灰败的释东诧异极了。 什么喜宴？ 我也是一头懵，不解地看向元天野，这小子又要搞什么？ 我们又不是要结婚，哪有什么喜宴？ 周庭柯的脸色大变，语气急切：“你们要结婚了？” “没有！”我急声辩解。 却听元天野笑眯眯的：“我跟姐姐结婚的时候肯定是要大摆宴席的，但我们不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程序呢要一道一道过，订婚结婚抱娃娃，这些喜宴一个都少不了的，不过我们刚恋爱，今晚要举办的是庆祝我们恋爱的喜宴！” 他又看向周庭柯，笑容灿烂阳光，还有点嘚瑟和挑衅：“郑重邀请周总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参加我和我女朋友的恋爱喜宴哈。” 什么恋爱喜宴，小野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但我一时拿不准，他是为了帮我怼林杳杳，还是在故意刺激周庭柯。 周庭柯脸色阴沉，薄唇抿出冷硬的线条：“我们……” “我们一定会捧场的，毕竟元总监和音洛姐在一起不容易，我们也都很为你们高兴，所以肯定会去的。”林杳杳却抢过周庭柯的话头，笑得甜美地做出了承诺，又转头笑吟吟地征求周庭柯的意见，“是吧庭柯？” 周庭柯的眉头皱起，脸色越发难看，可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深深看着我，还是嗯了一声。 他还真的要来参加我和元天野的恋爱喜宴？ 我捏了捏手指，刚准备说话，元天野却又稍稍用力扣住我肩膀示意我别打岔。 “那我回头把位置和时间发给林经理，周总和林经理可一定要来，来的时候别忘了带贺礼。”元天野笑得更加开心了，还不忘记叮嘱他们带礼物。 林杳杳的脸色尴尬了一下，还是痛快点头了：“会的。” 周庭柯的面色清冷，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他无声松开了林杳杳的胳膊，不做一声，转身离开。 看起来像是不开心。 好在林杳杳立刻追上他的脚步，小情侣出去说话了。 而元天野又转身，面对着还处在震惊错愕中的释东：“释教授，也欢迎你和你的女朋友冯大小姐来参加我们的恋爱喜宴，还是那一点，别忘了带贺礼哈！” 他掠夺周庭柯和林杳杳就算了，连释东都不放过。 我真是尴尬，可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可以彻底清除麻烦的好办法。 不仅可以与释东保持距离，免得冯文婷误会我跟她抢释东，又可以拉远与周庭柯的距离，我实在不想跟这个男人继续纠缠拉扯了。 我自己无力抗拒，那就借一借外力好了。 “元总监，我必须要讲清楚，我和文婷不是恋爱关系。”释东今天却格外固执，他抱着花站在那里，幽深的目光定定投在我脸上，语气坚定，“我的心上人是音洛，我虽然慢了你一步，暂时做不了她的男朋友，但我会一直在她身边守护她！” 第450章 我没有想到释东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着他满脸的坚定，我有些慌乱和无所适从。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元天野就动了。 “释教授，先前我没有公开恋情，你不知情，挖我墙角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现在我都公开恋情了，你还要挖我墙角？”小野气得都红温了，动手要撕扯释东，“你以为这是球赛，你候补队员啊，随时准备上场？” 确实，释东的这个意思，就像是候补队员，一直在后面盯着，稍微有机会就冲上来替补。 可这事终究不是球赛，我这里也不需要替补队员。 特别是，关乎到冯文婷，我一想到冯文婷曾经对我露出的爪牙，就觉得一阵不安。 我不是害怕被人攻击，我是不想跟冯文婷产生这样的误会，她是个不可多得人才，又那么肯努力，在hero的项目里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我不想因为释东，失去冯文婷这个得力的组员，因而耽误了项目进程。 这个很重要。 于是我跟着开口了：“释东，你别这样，我们还是朋友，但是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关系，保持现状就很好，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不会主动出手挖墙脚的。”释东点点头，却又话锋一转，“但是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我不会干扰音洛你的生活和感情，但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做好候补队员的角色，随时准备上场替补。” 他的眼神依旧如平时那般温和从容，却又明亮而且坚定，就那样静静看着我。 我看着他那样坚定的脸，心中微微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好像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劝说他，他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好像这确实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无法干涉，更决定不了。 可我心里越发着急和煎熬，这确实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我无关，可他这样做会引发蝴蝶效应，反而会让我为难…… “厚颜无耻！”元天野急了，“你不许跟我抢姐姐！” “小野，别冲动。”我生怕元天野跟他打起来，赶紧抓住小野的手，拦住他。 转头看去，释东的脸上却尽是无畏和淡然：“元总监，我刚才说了，我喜欢音洛是我自己的事情，跟她本人没有关系，跟你更没有关系，你更没有权利跟我说不许，你说我厚颜无耻也罢，我只是跟着我自己的心走，你与其来打我骂我攻击我，不如在你现有的位置上做好你该做的，你的位置是我梦想许久的，你不珍惜，我就会取而代之。” 说完，他把那束巨大的粉色玫瑰花抱好，转身离开了。 他白色的西装和粉色的玫瑰花搭配在一起，浪漫又优雅，可此刻他的背影就像是一个坚定的战士，充满了斗志。 我看着释东离开，放松又紧绷。 放松是因为释东走了，小野跟他之间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我不用担心他们打起来了。 紧绷是因为释东虽然走了，可真正的大麻烦刚刚开始，我不担心小野，但我担心冯文婷。 “你珍惜？你珍惜个粑粑！别以为穿个人模狗样的西装，捧着一束骚里骚气的玫瑰花，在这自以为深情地说上几句就算是有资格了，你为我姐姐做过什么？你天天围着冯文婷转，我姐姐的事情你是一样都没解决，你的脸是大饼吗那么大，还敢跟我抢姐姐，你配吗！”小野虽然被我拦住了，没有对释东动手，但他嘴巴可没被我堵上，怒气和怨气都从嘴巴里冲出来了。 我生怕他吵得声音太大，待会儿引来众人围观，赶紧拉着他进了我的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愤怒的缘故，说到最后，小野不只是脸红温了，眼睛也红了，委屈地问我：“姐姐，你那么聪明，是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女神，你不会被这样一个人给忽悠了吧？你不会抛下小野选他吧？” 可真是个孩子。 即便平时工作多么的强控场，处理事情又多么的雷厉风行，在我面前，还是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居然怕我抛下他选释东，还这么哭唧唧地问我…… 这傻孩子。 “我怎么会抛下小野呢？小野对我这么好！何况，冯文婷喜欢释东，我也觉得他们两个才最应该在一起，同时我也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好好在一起。”我立刻安抚他的情绪，同时踮起脚尖，伸手顺他的那一头奶奶灰的毛。 元天野到底还是个孩子，所以特别好哄，听我这么一说，情绪立马就好了，眼圈还红着呢，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嘻嘻：“嘿嘿，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抛下我这么年轻帅气又乖巧懂事的小鲜肉不要，会选那个装嫩的老腊肉！” “可是小野，你是不是忘了，咱俩并没有谈恋爱啊。”看他这样，我这句话都不忍心说出来了，但我还是得说。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跟小野在一起，只是为了更好地跟周庭柯避嫌，也是为了让释东停止向前，这才没有否认。 可实际上，我们并不是情侣关系，我与他只是朋友。 我刚说出来，元天野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凝固，不嘻嘻了，还露出了一层颓废和丧感：“姐姐，真的不考虑跟我在一起吗？我还以为我有机会了，原来，原来我还是不够资格。” “但姐姐现在确实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帮忙。”我看着元天野垂头丧气的样子，又低声开口，“能不能请你与我继续扮演情侣的身份？直到……” 直到周庭柯不再纠缠我，直到我完成自己的计划，带着家人离开京港，直到释东和冯文婷结婚在一起。 克不等我说完，元天野就急着答应：“我愿意!” 他刚才的垂头丧气一扫而空，似乎又恢复了朝气和精神，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亮亮的都是兴奋和开心。 我真的不忍心再看到他那双桃花眼沮丧和难过了，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弱弱地提醒了他一句：“只是假扮而已，不是真的做情侣。” “我知道！我愿意！”元天野的回答迅速而且坚定。 那双亮亮的桃花眼看着我，饱含着浓烈又深切的东西：“我愿意配合姐姐，直到姐姐不再需要。” 第451章 不管是最初还是现在，小野一直都那个清澈真挚热烈的少年，这一点他从未改变。 唯一改变的是他的傲然和洒脱，他原本是那样骄傲和自由，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变得卑微？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波动如此明显和频繁？ 我想我知道答案。 看着他这双柔和深切的桃花眼，我心头又是一热，低下头：“小野，谢谢你。”′ “没事啦，女朋友，我也很开心呀。”元天野的手却揉上了我的脑袋，笑得轻松又开心，“而且，多少人羡慕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们想要还得不到呢，我要把这个消息先告诉小远，打视频告诉他，我要看看他的脸被气歪！” 小野真是天生乐天派，心态不是一般的好。 我看他笑着走开，只觉得他走路的姿势都成了蟹老板，几乎是横着走的，很是嚣张得意。 被他这么一带，我心头的烦闷也少了很多，很快就投入了工作。 项目进展很快，组员们都特别给力，尤其是冯文婷这个一身干劲的文案策划，但今天我却没能看到她，问了小雅我才知道，她这几天家里有事，昨晚就已经请假了。 “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我多问了一句。 有时候我觉得冯文婷在工作上是另外一个我，她同样也是一个工作狂，进取心和事业心都很强，而且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拼劲和我就是要赢的狠劲，我看得出来，她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工作和释东身上，现在释东也在公司，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她不会连着请三天假的。 “她的请假条上没有具体写明。”小雅回想了一下，又道，“不过我隐约听她提了一嘴，好像是要回老家。” “冯文婷是要回老家祭祖，她父母的忌日到了。”这时，恰好吴凌路过，便补充了一句。 原来她回老家给父母烧纸去了，难怪需要三天，这确实是要紧事。 我点点头，吴凌却搂住了我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怎么还关心起她来了，是怕被她知道释东跟你告白的事情，赶过来杀你吗？”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赶紧去捂吴凌的嘴。 释东跟我告白的时候，公司还没别人了，就我们几个知道，就连吴凌当时也没到场，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你家小野全世界炫耀他是你的正牌男友，捎带着警告释东这个手下败将不许挖墙脚。”吴凌笑得眼睛都弯了，把我的手掌从嘴上拿下来，“这可是咱们公司今天最大的一条新闻了，大家可都知道了，不过洛洛，幸亏今天冯文婷不在，不然，还不得跟你闹翻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居然甘愿给你当备胎。” “嘘，姐姐，快别提这个了。”我赶紧恳求吴凌低声些。 但我得承认吴凌所说是事实，冯文婷如果今天在公司，以她那个脾气，保不准又要跟我闹腾。 她这几天不在也好，也好给我一点时间，调整一下跟释东的关系。 当天晚上。 我还没下班呢，就被元天野闯进了办公室，趴在我身边就像只眼巴巴的乖乖大狗：“姐姐，该下班了，肚肚该饿了吧，走吧，下班去吃好吃的吧，今晚我可是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下班下班。”我就算是再工作狂，也经不住这么个人在我跟前一直念叨，无奈地合上了电脑，收拾东西。 元天野高兴极了，抢着帮我拎包：“今晚我安排在食味居，包了一个大的包间，还提前安排好了，还委托了小远先帮我招待客人，我先陪姐姐去整理一下，待会儿我们盛装出席，亮瞎他们的眼。” “你还真的安排了那个喜宴？”我愣住了，先前元天野说要搞一个恋爱喜宴，我还以为他是说着玩的，是为了挤兑林杳杳才编出来的一个理由。 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 “当然了！我元天野说出去的话，必须当真。”小野又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姐姐，你说要假扮情侣，肯定是想避免一些麻烦吧？那我把这个消息搞得大张旗鼓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对你应该是有帮助的，对吧？” “对，小野真聪明。”我点点头。 小野真是通透，他只是不爱过多询问我的私事，但是他好像什么都猜得透，早上我只是跟他提了假扮情侣的事情，却并没有跟他讲为什么要假扮情侣，可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用意。 元天野就开开心心拉着我出门了，我原本还以为整理一下，是指帮我整理一下随身所带的东西装进包里就可以离开了，没想到，他直接把我拉进了一家美容化妆造型一体的店。 “礼服和首饰已经送到了吧？”他把我交给一位造型师，还询问了一句。 还有礼服？这让我更加意外了。 小野这搞得也太隆重了吧？只是吃个饭而已，怎么搞得像是参加什么郑重的晚宴？ 可元天野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把我塞了进去，还朝我挤了挤眼睛：“女朋友，我也去收拾了，咱们待会儿见。” 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元天野会催我下班了，这美容加化妆加造型很消耗时间的。 我足足被收拾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那化妆师还一再感慨：“白小姐的脸不去做明星真是可惜了，脸上都不需要什么修饰，化妆步骤都比别人少好多，往常想要出这样的效果，一套流程下来起码要四个多小时呢，白小姐一个多小时就搞定了，还比别人美上百倍，真是……令人艳羡的好底子。” 四个多小时？我不敢想，这一个多小时就已经够麻烦了。 “那是，我女朋友可是举世无双的仙女儿！还是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女神！”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的镜子里，元天野笑得桃花眼弯弯，“跟我绝配！” 这傻小子，快要变成马屁精了。 我立刻站起身：“好啦，咱们快点出发吧。” 我早就知道小野安排的怜爱喜宴里面会来很多人，比如林杳杳和周庭柯，但我没想到，我刚到现场，就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熟人。 第452章 是章四夫人。 她和章庭远正在包间里招呼客人，见我和元天野走进来，她立刻快步走过来，笑得亲切又欢喜：“洛洛，好久没看到你了，好想你。” 确实好久没见到她了，章四夫人还是那么美丽，端庄，优雅和可亲。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那双形状优美的丹凤眼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开心和激动。 在看到章四夫人的那一刻，我的心中也是一阵激动和开心，情不自禁朝她迎过去，然后一把抱住了她：“我也好想你。” 我能够感觉到章四夫人的身体先是僵了一下，然后她很快伸手，反抱了我，紧紧的，微微用力的。 她应该是没想到我会突然抱她，其实就连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此刻我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想抱她想跟她亲近，她的怀抱柔软，还有她身上那股浅淡的香味，都带着一股难言的魔力，让我觉得安定和踏实，一种回归到孩童时候的安定，让人沉醉和贪恋。 “夫人，谢谢您为我做的。”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睁开眼睛，轻声开口。 我说的是她帮我在警局打了招呼的事情，这事我一直都对她心生感激，原本是想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专门找个时间对她表达感谢的，没想到今天我们就见面了。 章四夫人很快也反应过来，她的手掌在我后背请轻拍着，温柔地笑：“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不值一提，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大忙。” “您帮得已经很多了。”我直起身子，感激地看着她。 她却笑得如同一朵白玉兰，优雅又可亲：“不用跟我客气，不过，那件事情查清楚了吗，结果如何了？” “章姨，你就放心好了，我亲自去深山把关键性证人找回来了，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现在我们只需要把那个林有德抓回来，这案子就能下定论了。”元天野在此时开口，微微抬着下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嗯，我就知道，小野对洛洛是真的用心，洛洛的事情交给小野我就放心了。”章四夫人也直起身子，还紧紧握着我的手，满脸都是笑容，一双眼睛在我和元天野脸上来回看，连连点头，“好，两个都是好孩子，又这么般配，把洛洛交给小野，我也放心。” “妈，他们两个哪里般配了？要说般配还是我跟白姐姐才是真般配。”章庭远却在此时提出了异议，然后故意站在我身边，示意章四夫人看，“你快看，我和姐姐在一起是不是更合适？” “合适个屁，你长得像头小熊一样的，跟我姐姐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美女和野兽！不像我，我和姐姐站在一起，就是妥妥的王子和公主。”元天野哪里忍得了这个，立刻去推章庭远。 章庭远猝不及防，就这么被元天野挤到了一边，一张憨厚的脸瞬间涨红：“好你个小野，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动手？动手就动手，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再说了，什么王子和公主，我看你顶多就是白姐姐跟前的侍卫，就是为姐姐办事的命！” “侍卫就侍卫，我愿意为我姐姐肝脑涂地，换成你，你还抢不到呢！”元天野还在使劲拱章庭远，然后紧紧贴着我站，生怕章庭远再站过来。 “抢，抢……谁说我抢不到的！白姐姐只是答应做你女朋友，又没说会跟你结婚，你得意什么？我还有机会的！”章庭远急得都结巴了，还质问元天野，“再说了，姐姐的事情你办好了吗？那林有德到现在不是还没被抓起来吗，案子不是还没结？你要是真的有能力，就把那林有德也给拿下了！” 林有德确实还没有被带进警局。 他今天，跟着姑姑和姑父回了蚌城我的老家，去给奶奶上坟烧纸去了。 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章庭远这一下戳到元天野的痛处了，这下轮到他开始急了：“拿下就拿下，这有什么的？我明天就想办法，不，我今晚就想办法，一定要找到林有德！” 听到小野这句话，我的心中不由一动。 真的要把林有德送进警局吗？他终究还是我的…… 小野话音刚落，他的目光突然看向了门口的方向，脸色突然变了，那张俊脸阴沉，桃花眸里都是警觉和戒备。 我诧异于他突然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门口来了两位客人。 正是周庭柯和林杳杳。 只是这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周庭柯脸色肃穆又阴沉，而换了一身白色短皮草和小裙子的林杳杳则脸色惨白，目光怔怔，看起来是失了神，她手里还拎着一只礼品袋，只是拎着袋子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挣出了发白的指节。 看样子，她是听到元天野刚才所说的话了。 元天野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扯起唇角，目光在两个人脸上转了一圈，笑得懒洋洋的：“呦，周总和林经理还挺守约的，林经理还真挺讲究，果然带着礼物来的呢，真够客气的。” “这是应该的，音洛姐和元总监这样的大喜事，我们当然要表示一下祝贺的。”林杳杳笑得勉强，却还是得体地把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了元天野。 在我的预料之中，林杳杳生怕我跟周庭柯有什么纠缠，巴不得让我快点找个男朋友把自己给配出去，所以今天她是一定会来的。 但，看着林杳杳递过来的礼物，元天野却没有收，他抱起自己的双臂，只是扫了一眼那礼品袋，就念出了上面的名字：“酷奇，看来这礼物不轻。” “不过林经理，相对于你的这份礼物，我更想要你送我另外一份礼物。” “那元总监想要什么礼物？”林杳杳的眉头蹙了蹙，可以看出来她努力压回了不满和烦躁，还勉强扯起唇角，维持着脸上甜美的笑。 “我更想要林经理坦诚，你的父亲林有德现在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元天野脸上的笑容转冷，语气轻飘飘的，却含着寒意。 林杳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第453章 我也是脸上一僵，没想到元天野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场合下，林杳杳作为宾客出席，还带来了礼物，元天野却直接追问对方这样的问题，这相当于故意针对对方。 看来林杳杳也已经接到警局通知了，她被元天野的这句话噎住，捏着礼品盒提带的手指更加用力，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元天野的脸，抿着唇瓣好一会儿才开口：“元总监，我可是好心来为你庆贺恋爱的，我是受你邀请来的，还为你和音洛姐精心准备了礼物，你现在提这个事情真的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被元天野拱到一边去的章庭远此时走了过来，接过了话头，“我野哥问得一点毛病都没有，林小姐你送这种丝巾我野哥又不稀罕，我野哥最关注的是白姐姐的案子，你与其费心送这丝巾，还不如直接把你爹送进警察局去，结了我白姐姐的案子，大家都开心。” “是啊，再说了林经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元天野还补充了一句，“你要知道，你父亲现在是重要嫌疑犯，你包庇他，也是有罪的。” 林杳杳原本就脸色难看，被章庭远噎了一下，脸上看着有点难受，元天野这话一说完，她就更难受了，肉眼可见的撑不住。 “我没有包庇他！”林杳杳咬着嘴唇，然后转头，抱着周庭柯的手臂，委委屈屈的，“庭柯……” 她圆圆的杏眼里泛出了一圈红，还有一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周庭柯一定更加怜爱， 我猜他下一步肯定是要护住自己的心尖宠，怒怼元天野和章庭远。 可，事实跟我猜测的不一样，面对林杳杳的撒娇，周庭柯的眉头皱了皱，却也只是扫了元天野和章庭远一眼，然后转向林杳杳：“那你，真的不知道你父亲的行踪吗？” “庭柯？”林杳杳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庭柯的脸，唇瓣微微颤动，“你也怀疑我包庇我爸？” 我也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周庭柯不是应该帮着林杳杳说话，阻止小野和小远继续追问和针对林杳杳吗？他怎么不仅没有阻止，还问了林杳杳同样的问题。 而且他问这个问题的方式，确实像是在怀疑林杳杳故意包庇林有德，也难怪林杳杳更加委屈了。 “我没有怀疑你，只是觉得他们说得没错，你父亲现在是案子的关键人物，我们确实有必要尽快找到他。”周庭柯的眼神和语气都很淡，似乎在说一件非常平淡的事情。 他顿了顿，似乎是终于注意到了林杳杳这浓重的委屈感，又淡淡道：“找到他，就可以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了，也就能更好地为你洗脱怨屈，不是吗？” 洗脱怨屈？ 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帮林杳杳洗脱怨屈的样子吧？ 毕竟林有德可是林杳杳的父亲，他指使一个物业工作人员删除监控视频，这事怎么看都像是为林杳杳擦屁股。 找到林有德，不仅不能为林杳杳撇清干系，反而坐实了林杳杳的嫌疑。 这一点，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周庭柯自然更清楚，可他偏偏这样说，都让我有些迷糊了：这个男人，他真的是在帮林杳杳吗？ 我怎么觉得，他倒像是要把林杳杳往坑里推呢？ 不只是我这么觉得，元天野和章庭远也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疑惑。 章四夫人则微微挑起眉梢，却又很快就抿唇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似乎是看明白了什么。 我看着林杳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挤出一抹笑容，笑容有点勉强：“我当然知道庭柯你是为了我好的，你一直都那么疼我，但我爸自从前天就出门了，我和我妈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联系不上他，我们都很着急，但也是真的没有办法。” “前天？那他走得挺巧的。”周庭柯皱了皱眉头，又道，“好，既然你们都联系不上他，那就麻烦警方多费力找找他，总之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否则，这桩案子一直挂在你头上，对你也是个麻烦，很影响你的声誉。” 这话就更怪了，一边像是怀疑林杳杳，一边又像是真的为林杳杳好。 林杳杳的脸白了白，脸上的笑容更加勉强了，嘴唇动了又动，财说出来一句：“好，我也尽量找找他，劝他主动去警局。” 我直觉这俩人有些不对劲，可也只是一瞬间的猜疑而已，很快我就找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 周庭柯确实是为林杳杳着想。 毕竟，他是要娶林杳杳进周家门的，林杳杳本来家世背景就不算给力，如果再顶上一个故意伤人的嫌疑人头衔，周家人会更加挑剔和嫌弃她，那她进门的难度就更高了，周庭柯需要花费的心力就更多，所以他当然着急要找回林有德。 只是，即便是找回林有德，他也不可能让林有德真的被定罪。 他要林有德回来主动去警局，是为了更好地帮林有德脱罪，让这个案子尽快了结，从此高枕无忧。 毕竟，林有德是他的未来岳丈。 这不，林杳杳表明态度以后，周庭柯脸上的神情明显缓和了很多，点点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突然看向我，定在我脸上，幽幽发问：“这个样子，白经理可还满意？” 看吧，周庭柯果然是为了林杳杳着想的。 他之所以故意当着大家的面追问林杳杳，其实是在给林杳杳解围，也是演给我们看的。 在他心里，他还是觉得我们刁难了他的心尖宠。 我迎着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翻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话的，只觉得自己干笑着：“周总和林经理亲自带着厚礼来为我和小野庆贺，我怎么会不满意呢？” “你满意就好。”他的语气很轻，一双眼睛还在我脸上。 我却不能再看，低头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让开了位置，做了个请的姿势：“周总，林经理，快请落座吧。” “周总你能够大义灭亲，这个态度我很满意，你和林经理还能来庆贺我和我女朋友的喜事，我更满意。”元天野就跟我站在一起，跟着笑嘻嘻的补充了一句，“来了就是客，别客气，快点坐吧，待会儿我亲自给你们发喜糖敬喜酒！” 第454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元天野这话说完，周庭柯的脸色就变了，他原本一直平淡如水的语气开始有了波澜：“喜糖喜酒……元总监，恕我直言，你和白经理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吧，喝喜酒，是不是有点早了？” “这哪里早了，这都已经确定恋爱关系啦，何况姐姐都已经跟我见过家长了，很快就能订婚结婚！”元天野回答得跟真的似的。 我听到这里却觉得不对劲。 早上的时候我跟小野是商定好了要假扮情侣，可我没说要跟他订婚结婚啊，而且，我什么时候跟他见过家长了？ 我朝元天野疑惑地看去，却又听到周庭柯低沉的语调：“哦？白经理已经跟元总监见过家长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两位的进展够快的。” 我转头，周庭柯幽深的眸底黑色的浪潮翻涌，可以看得出来，他还在努力克制。 刚才林杳杳被元天野和章庭远攻击的时候，周庭柯虽然为了维护林杳杳而演了一场戏，但他始终平静如水，看不出情绪变化，他此刻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激动。 特别是他盯着我的眼神，几乎要把我的脸给戳个洞出来，我想不通，我是哪里做错了得罪这位总了。 元天野一把拉过我的手，语气里透着一股骄傲和得意：“一个月前就见过了啊，我们家老爷子还用我的状元红酒招待了她，对她这个儿媳妇不要太满意！” 小野说见家长，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他提到了状元红，我就一下子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小野当时因为找不到我人而大闹沈华兰的生日宴会，被元老爷子拎回了家，在祠堂里罚跪，我赶到元家为他求情，元老爷子留我吃了一顿饭，那顿饭我确实喝了状元红，还是自小野出生时候就埋在地下的状元红。 没想到，小野把那次当成了我见家长…… “原来元总监早就带音洛姐见过家长了啊，那看来音洛姐和元总监在一个月前就在一起了？音洛姐，你们这地下工作做得可真够好的。”挽着周庭柯手臂的林杳杳立刻眼睛一亮，“音洛姐漂亮又能干，难怪元老爷子会那么满意，把元总监的状元红都拿出来了，能够得到家长的支持和鼓励，真是让人羡慕啊！” 她还贴在周庭柯的手臂上晃了晃，询问周庭柯：“是不是，庭柯？” 她应该是想到了她和周庭柯的感情没有得到周家的支持和鼓励，所以会有这样的感慨。 可我，却在这一刻想到了我和周庭柯。 同样都是跟周庭柯谈恋爱，我当初还不如林杳杳， 周庭柯没理她，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盯着我，那双瑞凤眼越发幽深冰冷，薄唇却绷成了一条直线，那张俊美的脸，都快黑成墨汁了。 我先是下意识回避，不敢看他，关于状元红这个事情，一个月前周庭柯就质问过我，问我之所以不做周家的儿媳妇，是不是要做元家的儿媳妇，我当时无语又无奈，说状元红又不是女儿红，力证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可如今……我觉得我有点打脸了，还莫名有种撒了谎的心虚。 “什么玩意儿？小野，你那也算是见家长？”站在一边的章庭远嚷嚷起来，“你要是这么算的话，那白姐姐跟我也见过家长了，她不止去过我家，还见过我爸妈，我妈对她那才是超级满意，对吧妈！” 章四夫人笑得眼睛弯弯，没说话，却认真点了点头。 元天野急了，伸长腿给了章庭远一脚：“你小子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好歹咱也是从小长到大的哥们儿，你这个时候拆我台做什么？章姨再喜欢我姐姐又能怎么地，我姐姐最终还是选了我，现在我才是她的正牌男友，你给我往一边去！” 这一脚挺重的，章庭远捂着屁股就叫了起来，小熊一般的人，却硬要往身材纤细的章四夫人身后躲：“哎呦，要杀人了，妈，救我啊！小野得了失心疯，连我都要杀！” 我挺感谢章庭远的，要不是他岔了这一下，我都要被周庭柯的目光给刺没了。 他和小野这么一闹腾，不仅把现场的氛围给活跃起来，也打乱了周庭柯盯着我的那束冰冷目光，帮我脱离了那份心虚和尴尬。 “皮猴，就你最闹腾了，老实些吧，别把小野真的惹急眼了。”章四夫人虽然护住了章庭远，但也训斥了他，又转头拦住元天野，“小野，今天是你和洛洛的好日子，别跟小远一般见识，客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快点让人落座吧。” 元天野这才罢休，章四夫人立刻代为调整，请周庭柯和林杳杳落了座。 章庭远也跟在章四夫人身后，却悄悄朝小野做了个鬼脸，气得元天野翻白眼，又想去锤他。 就在此时，门口又走进来两个身影：“洛洛，恭喜你和小野，这是我的贺礼！” 是吴凌和曾智，吴凌笑吟吟地把手里扎着丝带的礼品盒子塞进我手里，可曾智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还皱着眉头一脸郁闷的样子，被吴凌撞了一下才勉强开口笑道：“嫂子……” 他这一开口，我就愣住了。 曾智平时就容易喊错称呼，上次就因为当着林杳杳的面叫我嫂子引起了林杳杳的强烈不满，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又喊错了。 今天不只是场合不对，现场还有林杳杳和周庭柯呢…… 还好吴凌反应快，曾智这话刚一出来，她就又是一肘子狠狠撞过去，皱着眉头训他：“你糊涂了？叫谁嫂子？” “洛洛，小野，你们别生气，他今天一天都不对劲，跟丢了魂儿似的，所以才会叫错。”吴凌还赶紧安抚我和元天野。 “我确实是懵了，脑子糊涂了，没想到白经理会选了元总监……”曾智却在此时又开口了，他皱着眉头，半低着头，看着闷头闷脑的。 小野刚才就已经不开心了，这会儿听到这句，更加不爽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立刻抓住小野的手，想劝他，却在此时听到了一串清脆的声音：“白经理选了元总监又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呀，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儿！” 第455章 这个清脆的声音惊到我了。 不只是因为这个声音耳熟，更是因为，这个声音的出现出乎了我的预料。 我立刻转头看去，看到了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白经理，恭喜你和元总监。”冯文婷穿着一身白色高定礼裙优雅脱俗地站在那里，笑意晏晏地看着我，同时脸朝旁边转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和释老师一起来为你和元总监庆祝，白经理今天真的好美，跟元总监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般配极了！” 她的身边，站着手里拎着礼物的释东。 释东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好，站在冯文婷身边，脸看着灰扑扑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隐隐的忧郁和受伤感。 我却顾不上他忧不忧郁受不受伤，因为我此刻注意力全在冯文婷身上，又震惊又意外。 吴凌不是说冯文婷父母忌日，冯文婷兄妹回老家扫墓请假了三天吗，这一天都没过完，冯文婷怎么就回来了，还打扮得这么精致地出现在我面前？看她这个装扮，高定礼服都穿出来了，怎么都不像是去扫墓穿的，倒像是为了参加宴会专门装扮的。 是为了参加我和元天野的宴会吗？ 冯文婷接下来的话解了我心头的疑惑。 她笑得更加明艳，似是开玩笑：“听杳杳说，白经理和元总监早就在一起了，只是今天才决定公开的对吧？我就说嘛，之前就觉得白经理和元总监肯定已经谈上恋爱了，释老师偏不信，还背着我订了花悄悄跟白经理告白，结果怎么样，被人家正牌男友给刺得下不来台了吧？” 奥，果然是专门跑回来的。 还是林杳杳给她通风报信，告诉她释东跟我告白了，所以这位大小姐急速从老家赶回，并且美美打扮了一番，赶着跟释东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宴会了。 跟我预测的一样，冯文婷果然很在意释东跟我告白这件事，所以她一定要来看看我和元天野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她才能安心。 但她这样说话，有些不给释东面子了。 “文婷，差不多行了。”释东被她这么一说，情绪似乎更不好了，皱起眉头打断她。 他把一只小小的盒子塞进了我的手掌，那双温润的眸子静静看着我，眼底是柔和的深情：“音洛，我没有准备你们的贺礼，我只给你单独准备了礼物，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立下的目标，总有一天我们能一起幸福。” 冯文婷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抿着唇瓣，一双眼睛紧紧盯在我脸上，虎视眈眈。 释东一直都是做事非常有分寸的人，但是他今天做的事情说的话，都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还要纠缠，即便我名义上已经是小野的女朋友，即便冯文婷就在他身边。 这让我更加困扰。 因为现场不只冯文婷在，还有小野在，要不是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他恐怕又要跟释东打起来。 “对不起释东，如果这份礼物是我和小野的贺礼，我很开心收下，但如果是别的意思，那我不能收。”我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起码，要让冯文婷看清楚，我并没有要跟她抢男人的意思。 我把那只盒子还给了释东，释东笑容苦涩：“音洛，你就这么……” “释教授，洛洛都这么说了，你就别为难她了吧。”吴凌擅长打圆场，她一开口，释东果然默不作声地把那只小盒子收了起来。 我立刻招呼大家落座。 今天来的客人不少，就连小雅马宁他们也赶着来凑热闹，一时间屋子里热热闹闹，大家争着给我和元天野碰杯。 “姐姐，你胃不好不要喝酒。”小野担心我的身体，直接把我的酒杯端走了。 我瞧着不对劲，赶紧去拦：“你做什么？” 小野却一个仰脖，将我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又朝着敬酒的人大大咧咧的：“我女朋友今天不喝酒，你们敬酒的直接冲我来！今天的酒，我一个人喝！” 这傻小子，酒才喝了一杯人就飘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酒，他居然要全喝了！ 我上去抢他的杯子，却被他扶住了手腕：“没事的，女朋友，今晚的酒我得喝。” “白姐姐，你别护他，让他喝！男人，自己吹出来的牛皮必须自己做到位！”在所有敬酒的人里面，章庭远是闹得最起劲的，他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往元天野嘴巴里灌酒，“喝，小野，你要是爷们儿的话，就给我喝，大口大口地喝！” 元天野二话不说，端起酒杯又是一个仰脖。 “好，元小公子真是豪爽！”章庭远刚走开，就有另外一个人凑上前，手里端着一杯酒又敬元天野，“来，我也敬元小公子和白经理一杯，元小公子，这得喝双份啊！” 是曾智，这小子也疯了，比章庭远灌得还猛，那盯着元天野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元天野性格干脆利落，立刻倒了两杯酒，依次喝了。 看得我是胆战心惊，有心想劝，却被他们给挤到外围，够都够不到元天野了。 屋子里笑声连连，元天野被他们围在中间，我看得担忧，吴凌顺势搂过我的肩膀，拉着我说悄悄话：“洛洛，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小野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当然是真的。”听到这个问题，我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显，气定神闲地回答，“你看，这恋爱喜宴都摆出来了啊。” “林杳杳说你们是早就在一起了，是真的吗？所以说，那天早上你脖子上的吻痕，是小野弄出来的？”吴凌抬起眉梢，紧盯着我的眸子里，却分明透着怀疑和试探。 她好像不相信我会和元天野在一起。 可我既然选择了假扮情侣，想要骗过周庭柯和释东，就得把戏演得很真，不能有半点漏洞。 “对，对啊！”我心中一时紧张，有些结巴，却还是肯定地答应了，“除了小野还能有谁？” 就在我点头的瞬间，我觉得对面有束炙热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抬头看去，一下子撞上了一双熟悉的锐利的眸。 那双眸子里的审视，责怪，怨怼……浓得化不开。 我，更心虚了。 「大家节日快乐」 第456章 元天野选的是食味居最大规格的包间，桌子很大，周庭柯就坐在与我遥遥相对的位置上。 屋子里那么多人，又闹又笑，我和吴凌又是说得悄悄话，音量很小，按理说周庭柯应该是听不到我和吴凌的聊天内容的。 可此刻我看着周庭柯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却总觉得他什么都听到了。 他的目光锐利，戳破了我的谎言，戳透了我藏在心里深处的秘密。 我根本接不住周庭柯这样的眼神，立刻别过脸去，轻咳一声，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灌酒的元天野，站起身来，像是跟吴凌解释，也像是给自己找个事做：“小野真是疯了，再这么喝下去，马上就要醉倒下了，我过去一下。” “哎呦，这就心疼上了？行吧，去吧去吧。”吴凌取笑我，却还是放我过去了。 我却感觉对面周庭柯那双灼然的目光不仅没有移开，反而追得更紧。 我刻意无视他的目光，压下不适感，扒开人群挤到了元天野身边：“小野，别喝了。” “嗯？”元天野刚刚喝完马宁敬的酒，转过头来看我，他喝酒不上脸，脸色倒是正常，可那双桃花眼里水盈盈一片，一看就是喝多了，他勾着唇角，笑得如同桃花灿放，笑吟吟地看我，“女朋友，你心疼我了？” 谁心疼你！ 我看着元天野这样，真是有点生气，谁让他大包大揽，还表现得那么豪气万丈，谁敬酒他都喝，敬多少他都喝，把自己都喝成什么样子了！ 明明只是一场戏，我们也只是假扮情侣而已，他搞得这么认真，万一把自己喝废了怎么办？ 可我看着他那双含着盈盈水光的桃花眼，看着他眼底的欢喜和期盼，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轻轻在他头顶上拍了一下，把水杯端给他：“别喝那么多酒，喝点水压压。” “好哦，都听女朋友的。”他那双桃花眼微微弯了起来，许是酒喝得多了，嗓子都有些沙哑，却意外地透出一股撒娇的意味。 可小野没有直接接过水杯喝水，而是凑过来，就着我的手喝了一口，喝完，他抬眸看我，眼睛亮亮的：“好甜。” 温顺又乖巧，像小狗。 我心中微微一动，周围立刻响起了起哄声。 “哎呀，白姐姐，你不能这么宠小野，这小子已经够嘚瑟了，你再这样疼他，他不得上天啊？”章庭远嚷嚷着。 “对啊，这一桌子饭菜已经够丰盛了，音洛姐你怎么还给我们塞狗粮呢？”马宁打趣我。 “你们懂什么，这才是甜甜的恋爱呢！真是好磕！”小雅嘴巴是最甜的，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好听，“音洛姐，希望可以早点喝到你和元总监的结婚喜酒。” 嗯，后面这句虽然好听，但，大可不必。 我有点不好意思，刚准备说话，端着水杯的那只手臂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我手上一歪，水杯倾斜，哗啦一声撒了小野一脸一身。 等我发现的时候，小野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更为尴尬的是，那杯水的一大半撒在了他裤子上，还刚好在某个不方便的位置。 我第一反应就是抽纸巾，可小野已经站起身按住了我的手：“没事的姐姐，我找清洗服务，换一套衣服就好了。” 食味居是高级饭店，能够提供的服务确实是多方位的，但我不放心小野一个人去，于是立刻跟上他的脚步：“我陪你一起。” 我们被带进了一件休息间，服务员找来了一件新的浴袍给小野，又带着湿掉的衣服出去烘干，小野就靠在沙发上，脑袋却开始一点点地往下点，他果然是喝多了，身体都不受控制地顺着沙发往下滑。 得给他喝一点醒酒汤。 我先把元天野扶起，让他横躺在沙发上，拉来垃圾桶放在他旁边，然后大步走出了休息间，找到了一名服务员，请她帮忙要一份醒酒汤。 服务员记得很认真，立刻转身去了，我便回了休息间，先去了盥洗池的位置，用热水打湿了毛巾。 我只顾着打湿毛巾，只觉得有人走进了休息间，还以为是服务员送醒酒汤来了，便提醒了一句：“醒酒汤放那边茶几上就行。” 许是我这边水声哗啦，我没有听到服务员的回应。 但我也没有在意，只是飞快地拧干了手里的热毛巾，准备出去帮小野擦把脸。 然而，我才刚一转身，却见一个身影蓦然出现，直接堵在了卫生间门口。 高大，修长，萦绕着满身的冰冷。 我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惊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里的热毛巾差点拿不住，我听到了自己惊讶的叫声：“周庭柯，怎么是你？” 刚才进来不是送醒酒汤的服务员，而是周庭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做什么？他一个人来的吗？ 我第二反应就是看周庭柯的身后有没有别人。 “我一个人进来的，曾智在外面守着，再没别人了。”周庭柯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沉声开口。 “那你来做什么？”我放下了心，却又立刻追问。 他今天一口酒都没喝，也没有弄湿衣服，不需要来休息间，何况他就算需要休息，也不用跟我们挤在同一个休息间。 他出现在这里，应该是…… 堵我的。 果然，在我这个问题问出以后，周庭柯浑身的气压骤降，那双锐利漆黑的眸子里涌起一团怒火，他逼上前一步，沉声质问：“你真的和元天野在一起了？” 洗手间空间逼仄，我不自觉地又向后退了一步，因为紧张，手指深深陷进了毛巾里。 这是我今晚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吴凌问的时候，我还能轻松地应对，可周庭柯此刻问起，我却心虚到差点就撑不住。 热毛巾在我掌心灼烫着，些许的疼痛感让我清醒。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虚和慌乱，迎上周庭柯灼然的目光，轻轻点头，语气平淡：“是的。” 空气安静，我听到周庭柯的呼吸有短暂的停滞。 下一秒，他又追问：“是为了蒙蔽周聘之他们的视线，还是为了躲避释东的纠缠？你和元天野是演戏，对吧？” 第457章 周庭柯真的很敏锐，把我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在他面前，我越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整个人都要被他看透。 只是，他既然猜到我是为了蒙蔽周聘之的视线，也为了躲避释东的纠缠，为什么就猜不到，我之所以会跟小野演戏做假情侣，也是为了躲避他？ 我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了，这样很危险，影响我的计划实施，也影响我的情绪。 我再也撑不住，躲开周庭柯那双漆黑锐亮的眸，手指紧紧捏着热毛巾，语气却依旧坚定：“不是，我和小野没有演戏，我们是真的互相喜欢，真的在一起了。” “你撒谎！”周庭柯的语气又急又重，他似乎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了，又向我逼近一步，音调拔高，“白音洛，你撒谎，你不可能喜欢他！” 这卫生间的空间还是太小了，我才退了两步就已经退无可退，就这么被周庭柯逼在了洗手台上。 我的身体尽力向后倾斜，却依旧躲不过怒气冲冲的周庭柯。 “你跟我说过的，你只是把他当成弟弟看待，你说过的，你不会喜欢他更不会硬挤进元家……”周庭柯的情绪似乎更加不受控制了。 他与我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可他的身体还在向前逼进，我要撑不住了，终于爆发，急声打断他：“以前不喜欢不代表现在不喜欢！” 周庭柯愣住，他终于停止了继续逼进，我也有了喘一口气的机会。 “之前我确实把小野当弟弟，觉得我可能不会跟他在一起，就连当初我被元老爷子用状元红招待我也没有想法，可是后来不一样了，小野他待我很好，关心我爱护我，更重要的是他的心里只装了我一个，我被他打动，喜欢上他了，不想把他当弟弟，就想把他当成男朋友，我们都是单身未婚青年，自由平等，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盯着周庭柯的眼睛，继续说道。 直到此刻我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我为什么要对周庭柯那么心虚？ 我喜欢谁，跟谁在一起，选谁做了我的男朋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要这样质问我？还指责控诉我？ 周庭柯他自己不还和林杳杳在一起，恩爱甜蜜，成双成对吗？ 他凭什么把我堵在这休息间的洗手间里，红着眼睛控诉我说话不算数？ 我一边理直气壮，一边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身体平移开，脱离被周庭柯逼迫和压制的困境。 周庭柯唇角绷紧，他似乎是被我的反问噎住，许久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不是自由身，所以你不愿意等我了，要跟别人跑了？” “什么？”我没想到周庭柯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洛洛，别跑，等等我。”周庭柯却握住了我的手腕，语气急切中带着恳求，“老公很快就能够把事情都处理好，你不要跟别人在一起，等等老公，好不好？” “等？”我原本悄悄移动的脚步顿住了，久久凝视着周庭柯，企图从他那双漆黑的瑞凤眸中看出他的真实意图和真实想法。 可我心乱如麻，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冷笑着开口：“周总今晚也没喝酒啊，脑袋怎么糊涂了？我跟周总只是工作关系，又不是周总你的小三情人，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为什么要等周总？我比谁都乐于看到周总和林经理甜蜜恩爱，我不想也不愿意掺入你们的感情关系。” “洛洛！你不是小三！”许是我的笑容有些冷也有些疯，刺激到了周庭柯，他猛然喝断我，强调着。 我勾起唇角，笑着点头：“是呢，我不是谁的小三，我是元天野的女朋友，光明正大的，独一无二的。” 周庭柯猛然顿住。 “周总，感谢你今天来为我和小野庆贺，不过周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让开，我要去照顾我的男朋友了。”我错开他的身体，绕过他，径直朝洗手间门口走去。 还要给小野擦脸呢。 然而，就在我跟周庭柯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的手臂被人一把扯住，紧接着，我身体被带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男人的呼吸急促，清冽的气息扑在我耳边，我听到周庭柯激烈低沉的声音：“不允许，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有别的男朋友！” 我猝不及防，一头撞在周庭柯肩头，只觉得脑袋都是懵的。 “凭什么！”可就在听清楚周庭柯这句话的瞬间，我瞬间激恼，“你凭什么不允许！” “就凭我是你老公！”周庭柯又动了。 他一脚踹上洗手间的门，压着我的肩头按过去，我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抵上了洗手间的门，他激烈的强势的吻倾轧而下。 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再次包裹了我。 没有酒味，也没有烟草味，只有属于他的独特的气息和味道，是我永远都无法抗拒的气息，让我在与他唇瓣碰触的瞬间软化，迷失…… 我恨我自己没有毅力，总是轻而易举就被他击破防线，恨我每次都下定决心，却又被他再次拉回原地。 纠缠，混乱，无法自控，越来越深的沉迷。 “咚咚咚！”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不是洗手间的敲门声，而是休息间外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让我瞬间清醒，慌忙去推周庭柯，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夫人，您找白小姐吗？”曾智的声音很礼貌，“她好像去楼下了，不在这里。” “她不在吗？”章四夫人带着点意外，却又笑道，“那我在这里等她，顺便看看小野的情况。” “……好。”曾智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却还是答应了。 门开了。 我在章四夫人走进门的那一刻，快步走出了洗手间。 “咦，洛洛，原来你在啊，怎么刚才曾助理说你出去了？”章四夫人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是，我在的。”我立刻扬了扬手里的毛巾，笑着回答，“我刚去洗手间烫毛巾了。” “原来是这样。”章四夫人点点头，目光却看向洗手间的方向。 第458章 洗手间的门，在我出来以后，再次紧紧关闭。 刚才我听到章四夫人的声音便瞬间清醒，立刻推开了周庭柯，并且赶在章四夫人进来之前，走出了洗手间。 周庭柯还在里面，所以他在我走后关闭了洗手间的门。 此刻章四夫人看向洗手间的眼神，让我原本就紧张的神经更加紧绷，章四夫人如果要用洗手间，那周庭柯就藏不住了。 那我和他刚刚发生的事情也就藏不住了。 我主动开口了：“这洗手间里的水龙头出了一点故障，所以刚才我耽误了一点时间，夫人您要是需要用洗手间的话，我让服务员带您去隔壁。” “水龙头出故障了？”章四夫人眉头微微一动，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摇头，“没事，我这会儿也不用洗手间。” 总觉得章四夫人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但我听完这话还是放松了。 看来章四夫人只是不放心我和小野，赶过来看一眼也就走了，我和周庭柯之间的事情不会暴露的。 果然，章四夫人只是走到沙发边，并没有坐下来。 她蹙着眉，心疼地看着沙发上醉得昏昏沉沉的元天野，语气里含着自责：“都怪小远那只皮猴，拎着小野起劲儿地灌酒，小野的酒量又不好，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 “小野今天确实喝的不少，不过夫人你别担心，我已经让酒店的人帮忙做醒酒汤了，他在这里歇一会儿，喝完醒酒汤就没事了。”我用热毛巾给元天野擦了脸，又安慰章四夫人，“而且，朋友们在一起就是开心，小野也是自己开心才喝多的，您别怪小远。” 章庭远今晚确实是本场最闹腾的崽，但要说给元天野灌酒最厉害的，却不是他，而是曾智。 曾智今晚一改平时的话多，看着闷闷的，但这闷葫芦可没少折腾元天野，酒是一杯一杯往元天野嘴里喂，还每一杯都是有理由的，什么恭喜他有女朋友，什么恭喜脱离单身狗队列，什么以前交往不多现在大家都是有女朋哟的人了，以后要互相交流哄女朋友的经验…… 我看他是把酒局上那一套都用在元天野身上了，可元天野偏偏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到最后就把自己喝成这个鬼样子了。 “洛洛真是温柔又善良，小野真是好福气。”章四夫人被我宽慰到了，笑了起来。 “我也很有福气。”我也跟着笑，又站起身来，“夫人，您别担心，这边有我呢，小野不会有事的。” “好，我放心小野，不过我过来，其实是想找你。”章四夫人却在此时拉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我好几天没见到洛洛了，心里想得很，那边人太多不方便说话，这会儿正好是个空，咱们好好说说话。” 其实我也很想她，也很想跟她单独待一会儿说说话，她这么一说，我立刻反握住她的手，挨着她坐下：“好。” “洛洛，你和小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章四夫人一坐下，就急着追问我和小野的事情。 我就知道躲不开这个话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想了想说道：“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其实我不想对章四夫人撒谎，我想如实说我是刚决定跟小野在一起的。 可我知道，这会儿周庭柯一定在门口听我和章四夫人说话，所以我必须将谎言进行到底。 “小野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不只是长得跟他妈一样，脾气秉性也像，都是很可靠又很用心的人。”章四夫人笑了，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了擦我的唇角，看着我的眼神里尽是温柔和慈爱，“洛洛选了他，我很放心，洛洛跟他在一起，以后不会被辜负的。” “我……”我想说我只是试试恋爱，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 可话到了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之所以跟元天野假扮情侣，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跟周庭柯划清界限，不再纠缠，可我才刚刚公开关系，他就缠上来了，先是求我等他，然后就霸道地表示他是我老公，不许我有男朋友。 如果此时我说我没考虑跟小野有未来，那周庭柯一定会变本加厉，纠缠得更加厉害。 我顿了一下，立刻改了主意，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小野很好，不会辜负我也不会欺负我，很适合做老公。” “原来洛洛你们已经进展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章四夫人很惊讶。 “咚！”与此同时，洗手间的方向传来了一声闷响。 我和章四夫人同时朝那边看去，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什么声音？” “没事，估计是里面管道里传来的声音。”我心中一慌，下意识解释。 实际上，食味居这样等级的酒店，洗手间里配置都很高，不可能有管道传来声音，即便是有管道传出声音，也不可能传到房间里来，毕竟，这里每一堵墙壁的隔音都是做的很好的。 “原来是管道的声音啊，那没事了。”可章四夫人却对我的解释丝毫不怀疑，她点点头，然后又低头在包里找东西，“原本上周就想约你一起逛逛街的，我们家老太太快要大寿了，我还没有准备好礼物，是想让洛洛帮我掌掌眼的，但是听小野说你周末都很忙，这才没打扰你。” 我立刻点头：“是，周末我去疗养院看家里人了，不过夫人你下次需要我陪直接告诉我就好，我可以抽出时间的，夫人不要跟我客气。” 这话不是客套。 以前我经常陪沈华兰逛街，但那是任务是讨好是为了跟她处好关系。 可我想陪章四夫人逛街却不是为了这个，是单纯的喜欢跟章四夫人在一起的感觉，我打心底里喜欢她，愿意抽出时间陪她。 “好啊，我不跟洛洛客气。”章四夫人那双丹凤眼里都是喜悦，她从包里取出一只方形的小盒子，打开，送到我面前，“逛街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玩意儿，觉得很适合洛洛，你看看，喜不喜欢？” 第459章 我没想到章四夫人会送礼物给我，更没有想到，她送给我的礼物如此贵重。 面前的方形小盒子里，一只晶莹透润的天青色翡翠玉镯静静地躺在那里，这休息间的灯光柔和，盒子里，那只镯子却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夫人，谢谢你心里惦记着我，你的心意洛洛收下了，但是这镯子太贵重我不能收。”我愣住，很快又反应过来，慌忙把盒子推给章四夫人，诚恳说道。 我虽然对翡翠没有研究，却也知道这样成色的玉镯价值不菲，毕竟，盒子底部的红底都能透过镯子清晰地映出来，底子这么干净又这么透，绝对不便宜。 这哪里是什么小玩意儿，这可是个大件，我不能收。 “不贵！就是个小玩意儿！”章四夫人却抢着说道，然后一把拉起我的手腕，“我看第一眼就喜欢，就觉得这东西应该是洛洛的，就约莫着洛洛的尺寸，直接拿下了。” 她一向都是非常优雅的人，不只是说话慢悠悠的，就连走路做事都慢悠悠的，但是她此刻的动作特别快，我根本就没有防备，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镯子已经水灵灵地套在我的手腕上了。 跟我刚才预测的一样，这镯子透手度极高，就像是一弯天青色的水流环绕在我手腕，又像是一抹青青的天色被取了下来，套在我手上，镯子触碰我肌肤，带着点微微的凉意，却又觉得十分温润。 章四夫人握着我的手，微微抬起，满意地笑着：“不错，我的感觉果然是对的，这镯子果然很配洛洛，好看！” “不行，夫人，我真的不能收。”我立刻反应过来，忙着把镯子往下捋，想要把镯子取下来放回去。 章家也是豪门，章四夫人是倍受章老爷宠爱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在她眼里，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都算不上贵的，毕竟她随随便便送我一张美容院的贵宾卡里面就是几十万。 可我却不能不把这些当回事，毕竟是人家送给我的东西。 这手镯一看就是高价，我哪能随随便便就收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章四夫人给我戴上的时候那么丝滑流畅，可这会儿我往下摘的时候，把手腕都扯红了都捋不下去。 “洛洛，你这是做什么？”章四夫人却一把按住了我的手，刚才还满脸笑意的脸此刻冷了下来，“刚才你还跟我说，不要跟你客气，怎么这会儿你跟我先客气上了？洛洛你拿我当外人了是不是？” 我不是没见过章四夫人冷脸的样子，但她冷脸只对别人，对我从来都是温柔的亲切的，她第一次对我冷脸，我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而后就是一阵慌乱，却又忍不住心生感慨。 她真的很美，美人即便在冷脸生气的时候，也还是美的，却是另外一种冰冷的带着攻击性的美，让人心惊又惊艳。 “没有，我怎么会把夫人当外人，只是这镯子太贵了，我真的……”纵然她生气的时候很美，我却不愿意让她继续生气，赶紧解释。 只是，我话都没说完，就被她再次打断：“贵什么？我家洛洛配得上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别说是一只镯子，就算是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当洗手的水盆，我家洛洛也配！再说了，这是我送给洛洛和小野的贺礼，洛洛你不肯收，就是不肯接受我的祝福，我心里是很难过的，洛洛把我当外人，我心里更难过。” “怎么会，我真的没有把夫人当外人。”我更加慌张，想也不想就改口，“好，我收下，这礼物我收下了，你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真的没有把你当外人。” “哼，这还差不多。”章四夫人再次变脸，那张美丽的脸庞上重新恢复了笑容，笑得比刚才还要开心愉悦，“我就知道，洛洛跟我亲，不会把我当外人。” 真是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 我此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章老爷子那么严肃古板，却那么疼爱她，她不只是容色惊人，让人心生怜意，还会哄人，还会撒娇，让人无法抗拒。 她又低头替我揉着发红的手腕，轻声道：“洛洛，环代表圆，这镯子送你，也是希望你能一生都圆圆满满，幸福快乐。” 章四夫人实在是太美了，而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我看着她柔和的带着慈爱的脸，心中猛然一动，忍不住开口：“夫人……” 她闻声抬头，含笑看我，目光温柔如水。 只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串手机铃声打断。 是我的手机在响，我取出手机，眉头紧紧蹙起，却迟迟没接电话。 是姑姑打来的电话。 姑姑姑父和囡囡今天跟林有德一起回蚌城我的老家去给奶奶上坟去了，早上她给我发了林有德跪在奶奶坟前的照片，我却一直都没有给她回信，因为我心里很清楚林有德为什么主动找上她相认，又为什么主动回老家给奶奶上坟。 他是在打感情牌，所有的这些举动都是在博我们的感情，等到最后，他再利用这份感情来替他自己求一个饶恕。 看来，他已经成功了。 成功获得了姑姑对他的感情，这会儿姑姑给我打电话，应该是他终于爆出了自己的企图，跟姑姑开口求情了。 姑姑虽然理性，骨子里却是个非常重情的人，尤其是家人之间的感情，她肯定是没撑住林有德的感情牌，给我打电话为林有德求情来了。 可我，不想答应，也不想饶恕林有德。 “洛洛，怎么不接电话？”见我一直没接电话，章四夫人凑过来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屏幕，然后就催促我，“是你家里人打来的电话啊，这个点打过来，肯定是有急事的，你快点接吧。” 我心中一动，这才按下了接通键，手机凑在耳边的时候，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姑姑慌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洛洛，你，你快来，你爸爸和囡囡……” 囡囡？ “囡囡怎么了？”我大惊，急忙追问。 第460章 电话那头，姑姑的声音慌乱哽咽：“囡囡不小心从山坡上滑倒了，你爸爸为了救她，把自己当成了肉垫，现在被送进医院昏迷不醒了……” “囡囡摔倒了？她情况怎么样？”我的心早就乱了，我根本不关心林有德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知道囡囡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在哪个医院。 就在此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章四夫人温柔沉静的声音就在我耳边：“洛洛，别慌，先问他们现在在哪个医院，我们立刻过去。” 我这才意识到，我太慌乱了，导致我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而我居然慌乱到不能冷静应对和处理这件事。 章四夫人的手给了我温暖，她的话也让我找回了一点理智，我立刻追问姑姑：“你们在哪个医院？” “我们先去了蚌城的医院，但是那边的医疗条件不行，医生建议我们去京港，我们……我们已经到京港了，进了第二人民医院附属医院了。”姑姑终于把具体位置告诉了我。 我不等姑姑说完，人就已经动了，直接冲出了休息间。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去医院，我要知道囡囡的安危，我必须马上见到她！ 在我冲出休息间之后，我似乎听到了一阵巨响，像是门被撞开的声音，可我无暇顾及其他，直冲电梯的方向。 “洛洛，不要慌，我送你去医院。”章四夫人紧跟着我的脚步，她一边关切地看我，一边沉声说道。 “夫人，那，那能行吗？要不您还是回家休息吧，我一个人能行的，我可以自己开车去。”听到章四夫人要送我去医院，我下意识拒绝。 可我实在是太慌了，我的手抖得更加厉害，说话都语无伦次。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再说了，你看你现在这个状态，哪里还能开车？”她握紧了我的手，语气温柔又坚定，“我今晚没喝酒，可以开车，而且我对路很熟，走吧。” 说完，她就拉着我进了电梯，直接下楼。 我由着她拉我走出门，把我塞上车，甚至帮我绑好了安全带，车子驶出去好一会儿，我才从慌乱和混乱中找回了一点自己的意识：“谢谢你，夫人。” 她温柔又果断，柔软的身躯里仿佛有一股力量，把我从慌乱中拉出来，也帮我找回了一点主心骨。 “谢我什么，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你这孩子，刚才还说把我当成自己人了，这会儿还要跟我见外。”章四夫人正在专注开车，还不忘记宽慰我，把一瓶刚开启的矿泉水拿给我，“不过洛洛，你不要担心，第二人民医院附属医院的医疗技术和设备水平都是很高的，你的家人们不会有事的，你先喝口水，让自己的情绪平定下来。” 此时已经是夜里，京港的街道路灯明亮，光从窗口映进来，映亮了章四夫人的脸，我却只觉得她浑身都在发光。 她温柔的外表下，有这样强大的内核，让人忍不住被吸引，又忍不住想要依赖，这种温柔的力量，像…… 妈妈。 可她，不是我妈妈，我们也没有母女的缘分。 只是片刻我就回神，接过那瓶水，低头大口大口地喝，可因为紧张和慌乱，我居然喝呛到了。 恰好是红绿灯路口，章四夫人停了车，一边伸长了手臂替我拍背，一边紧急抽纸：“喉咙有没有事？” “喉咙没事，就是衣服湿了一点。”我赶紧摇头，接过纸巾手忙脚乱地擦。 章四夫人跟着帮我擦，只是，她的手指碰触到我锁骨位置时，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情。 可也只是一瞬间的停顿，她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神情，绿灯亮起时，她又驾驶起车子，疾驰而去。 章四夫人的车开得又快又稳，她对路况确实很熟，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到达了医院。 我在骨科的手术室门口找到了姑姑，她正满脸恐慌，见到我的一瞬，她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泪水在我肩头落下，呜咽出声：“洛洛，你可算来了……” “我来了，姑姑你别怕。”我抱紧姑姑，努力平复她的情绪，但我的心已经揪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囡囡她，她伤到哪里了？” 我同样恐慌焦灼不安。 就连这最后一句话都是我鼓足勇气问的，我迫切想要知道囡囡的情况，却又害怕听到坏消息。 姑姑还在我怀里抽噎：“囡囡她没事，只是破了一点皮受到了一点惊吓，护士已经给伤口处理包扎了，她现在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她在哪儿睡着了？在病房吗？”我听到这里愣住了，轻轻扶住姑姑的肩膀，疑惑问道，“那你怎么在手术室这边？是谁在手术室里面？” 我心里提着的那块大石头也缓缓落了地。 囡囡没什么大事，这是我今晚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可我不明白，姑姑怎么没有在病房里守着囡囡，反倒在这手术室外面哭成了一个泪人。 “是你爸爸啊洛洛，你爸爸为了救囡囡，把自己当成了人肉垫子，结果他被摔到昏迷，怀里还紧紧抱着囡囡，他，他到现在还在手术室里紧急抢救。”姑姑一双眼睛红肿，含着泪光抬头看我，悲痛极了，“洛洛，我好担心你爸爸，你奶奶在世的时候一直惦记着他，如今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他却又出事了，我要怎么跟你奶奶交代……” 手术室里面正在紧急抢救的，居然是林有德？ 当时我接到姑姑的电话，本能地排斥听到林有德的消息，关注的重点一直都在囡囡身上，根本没听清楚当时姑姑说的什么。 可此刻，我清楚地听到姑姑说，是林有德救了囡囡，囡囡也这个是因为林有德的保护，才没有造成重伤。 林有德还因为救囡囡，把自己摔到昏迷，需要送进手术室紧急抢救。 我的身体僵住，心底五味杂陈，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起翻涌，脑子里一片混乱。 第461章 姑姑后面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楚。 我只是呆呆站在那里，直到有人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后背：“洛洛，怎么样了？” 是刚刚到达现场的章四夫人。 我着急上来看囡囡，车子刚到停车场我就匆忙上来了，留下章四夫人一个人在停车场停车。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担心和紧张：“人还在手术室吗？” “不是，囡囡她没事，人在病房。”我终于回过神，低声道。 “人没事就好。”章四夫人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就在此时，姑姑止住了抽泣，问我：“洛洛，这位是？” 她没见过章四夫人。 “是我的朋友，章四夫人，刚刚就是她送我过来的。”我也收起复杂翻涌的情绪，为姑姑介绍了章四夫人。 姑姑擦了擦眼睛，感激地朝章四夫人鞠躬：“谢谢你送洛洛过来，麻烦你了。” “小事而已，别这么见外，你就是洛洛的姑姑吧，洛洛跟我提过你，说你是她现在最亲的家人了。”章四夫人立刻伸手扶起姑姑，她依旧那么温柔又有力量，“所以你不要过度伤心，要保重自己，不然，洛洛会更担心的。” “好，好，我也照顾好自己，不让洛洛担心。”姑姑的情绪似乎因为章四夫人的话而稳定了不少。 我原本复杂烦乱的情绪也平静下来，姑姑带着我们先去了病房。 病房里，姑父正守着囡囡，囡囡睡得正香，我们就放轻了脚步，在床边停下看囡囡。 囡囡睡得并不安稳，一张小脸苍白，纤长浓密的睫毛时不时抖动，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小手紧紧攥着姑父的一根手指，明显是受惊过度，安全感匮乏。 我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把，痛的厉害。 怪我没有能力，不能把她带在身边，也怪我不够周全，不及时打电话问问她的情况。 也怪我被情绪支配，当时只顾着生林有德的气，连姑姑发的消息都没回复，也没有提前替姑姑他们安排好行程。 如果我当时提前替他们安排好行程，或者我亲自跟他们一起回老家，我人在跟前，囡囡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我心疼又奥悔！ “下，下山的时候，气球，球飘远了，囡囡去追，拦，拦不住……”姑父看到我，结结巴巴地跟我讲当时的情形。 他的脸色同样不好，憔悴，担忧，难过，歉疚同时出现在他脸上，一双眼睛也是红通通的，满是自责：“还，还好你爸爸反应快，冲过去抱，抱住了囡囡，两个人一起从山上滚，滚下来了，囡囡没，没事，可是你，你爸爸他……” 姑父结巴，说话费劲，说到这里他就说不下去了。 我也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么看来，确实是林有德救了囡囡。 奶奶的坟在山上，从那么高的山上滚落下来，一定会受重伤，幸亏林有德把自己当成了肉垫护住了囡囡，缓冲了一下，囡囡这才没事，可林有德自己，一定伤得不轻。 “你爸爸？”我还在沉默，一边的章四夫人却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问道，“洛洛，你爸爸回来啦？” 以前章四夫人问我家里情况的时候，我说我很早就没有了母亲，父亲也离家多年杳无音讯。 我下意识摇头，不想承认林有德是我的父亲，也是潜意识地抗拒林有德回到我们这个家。 可我很快又反应过来，轻声道：“嗯，他……回来了。” “那这也算得上一件喜事了，你爸爸回家了，还救了这孩子，他是个心善的好人，老天保佑心善的人，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章四夫人并不知道我们家内部的情况，她握着我的手，温柔地安抚我。 她真的很有力量，温柔的柔软的力量，又像是春日的细雨，无声地滋润我，抚平我。 可我的心此刻翻涌不断，手指在她手掌中，一阵紧绷一阵无力，心头，苦涩与无奈并存：“或许吧。” 林有德回到我们这个家，是一桩喜事吗？ 或许是吧，对于姑姑和姑父来说应该是喜事，因为这是他们盼了很久的亲人，也是奶奶直到临死时还惦记的人，林有德回来，圆了奶奶的遗愿，也让这个家看起来圆满了。 林有德，他是个心善的好人吗？ 我无法界定。 说他是好人，他帮着林杳杳擦屁股，把伤害我的证据删掉，他是警方一直在找的嫌疑犯。 说他心善，他赶在警方找他的时候主动找到姑姑相认，并且求着姑姑带他回老家给奶奶上坟，他这样的举动绝对不是巧合，而是用尽心机为他自己博得生机，博得逃脱追责的机会！ 可要说他是坏人，他却又能在囡囡危险的时候，及时冲出去，不惜自己受重伤也要护囡囡周全…… 可章四夫人并不了解我此刻的想法，她温柔地握紧我的手，语气柔软又坚定：“一定会的，他不会出事的。” “对，对，大哥他，他不会出事的，老天保，保佑好人！”姑父红着眼睛，用力点头，肯定章四夫人的话。 就在此时，病房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听着像是从手术室那边传来的声音，我立刻转头看去。 姑姑的身影恰好从病房门口闪过。 过了一阵，她的身影又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的脚步匆匆，声音里含着激动的哭腔：“洛洛，你爸爸的手术成功了，人已经出来了，就住隔壁病房！” 林有德的手术成功了。 我肩头似乎卸下了好大一个担子。 “好好，大哥，大哥没事就好！”姑父激动不已，他想要站起来，但看了看囡囡握着他的手，又重新坐回了床边。 “太好了，我就说，洛洛的爸爸一定会好的。”章四夫人也露出了笑容。 姑姑在此时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建议：“洛洛，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爸爸？” 我的眉头皱起，可章四夫人已经拉着我朝外走了：“当然得看看！” 我来不及阻止。 或许我本来也不想阻止，就这么跟姑姑一起，到了隔壁病房。 病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林有德。 第462章 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看清楚林有德的脸。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可即便是小时候，我与他也并不亲密，他那个时候总嫌弃我，叫我小脏包。 后来他人就不见了，就连唯一留下来的几张照片都是模糊的。 再后来，我与他现实中见面，只觉他有些眼熟却也并没有十分在意，只是能够认出他是林杳杳的父亲林有德，却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他的脸。 此刻，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雪白的枕头衬得他的脸越发蜡黄，唇色发紫又发白，额头眼角脸颊唇角，他的皱纹深刻参差，脸颊都瘦到凹陷进去，虽然在昏迷中，眉头还在蹙着，皱出深深的川字纹，这张脸上的痕迹处处证明着他这些年的日子并不舒坦，甚至显得有些沧桑。 而这张脸上此刻，不只有皱纹，还有许多伤口，虽然都是擦伤，伤口并不会很深，可血淋淋一片，却让人触目惊心。 那是他救囡囡留下的伤痕之一，别的伤痕，在身体的表面，更在身体的内部。 “医生说他手术很成功，断掉的骨头已经接上了，但是内脏受损还是挺严重的，需要小心养护。”姑姑低声开口，她的目光凝在林有德脸上，尽是关切和担忧，“只是，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应该会很快醒来的，张医生是著名的外科医生，他的手术成功率很高，病人康复的速度也很快。”章四夫人轻声道。 她始终关心我的状况，又转头看我，安慰我：“洛洛你别担心，你爸爸会没事的。” 我心中依旧有无数情绪在翻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还是希望林有德能够尽快醒来的，不管是出于对他救了囡囡的感激，还是因为我那桩案子急需一个真相。 姑姑却拉住我的手，低声恳求：“医生说，一些适当的刺激能够让他早点醒过来，洛洛，你爸爸出事之前一直念叨着你，说很对不起你，最想要跟你相认，父女俩重归于好，你跟他说说话，说不定就能把他刺激得醒过来呢？” 姑姑要让我跟林有德说话。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排斥：“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会跟他说话。” “洛洛，你爸爸他确实对不住你，可是他当时也是有原因的，你看他闲杂这憔悴消瘦的样子，这些年他也不好过的……你，你别记恨他好不好？”姑姑本身不是那种喜欢勉强别人的人。 从小到大，她对我的疼爱并不比奶奶给我少，她从来都是护着我，疼爱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尊重我的意愿，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劝我，带着热切的恳求。 求我不要记恨林有德，劝我跟林有德说说话，刺激一下让他醒过来。 我能理解她，她之所以这样做，不只是因为林有德是她的大哥，两个人有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分，还因为奶奶的遗愿，奶奶盼着她的儿子回家，也盼着我们一家人能够和和睦睦地在一起。 可我不愿意原谅林有德，更不愿意跟他说话。 我对他不只是怨气，更多是质疑，于是我第一次对姑姑用了赌气的口吻：“不好！我凭什么不能记恨他？就算他当时有苦衷，后来为什么不回家找我们？他在京港娶了新老婆生了新的女儿，还拿着奶奶教他的厨艺在京港开馆子，这日子过得哪里不好了？我看他过得好得很！他狠心丢下我们，一个人出来过好日子，他有良心吗？我不可能原谅他，因为他，不值得！” “洛洛……”姑姑的声音带着颤抖。 “别说他的苦衷，也别说他没有机会，他都有时间把户口悄悄挪走，怎么就没有时间见我们一面？”我压制不住激动，抢过话头，再次表态，“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要说你们自己说。” 说完，我扭头就走。 我形容不出来自己此刻的感受。 我怨恨和质疑林有德，恨他无情，质疑他回来只是为了打感情牌。 可当我看到他此刻的脸，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在提醒着我，他是为了救囡囡才变成这样的。 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和为难，因为这一份恩情，导致我没有办法纯粹地恨他，也没有办法那样坚定地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陆警官，让他来逮捕林有德。 可我又无法劝说自己原谅他，我只想逃，离开这里，不面对这个人，就不用面对这些难题了。 “洛洛！”姑姑近乎哀求地叫我。 可我还是转身走了，脚步没有半点停留。 “我去吧，您别去了，留在这里照顾洛洛的父亲吧。”身后传来章四夫人的声音，“洛洛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肯定是心里的郁结化解不开才会这样，否则她不会舍得让你难过的，我去看看她吧。” “谢谢你，夫人。”姑姑感激地道谢。 章四夫人已经追着我的脚步出来了，柔声叫我：“洛洛，等等我。” 此刻我已经走到了病房外面，不用面对林有德那张脸，我的情绪就舒缓了很多，我又不忍心让章四夫人太辛苦，毕竟她今晚还穿的高跟鞋，这么着急地追我，我怕她扭到了脚踝。 我立刻止住脚步，转头扶住她的手臂，却微微蹙眉低声道：“夫人，您就不要劝我了，我不想原谅他，也不想跟他说话……” “我不是来劝洛洛的，我只想陪着洛洛。”章四夫人却笑了起来，握着我的手，认真说道，“虽然不知道洛洛到底因为什么不愿意做，但洛洛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我不劝，我只想陪着你，让你心情好一些。” 她真的是很温柔很有力量又善解人意的仙女！ 我看着章四夫人那张温柔的美丽脸庞，再一次忍不住冲动，紧紧抱住了她：“谢谢你，有你在，我真的好安心。” 像家人一样的安心，也是像妈妈一样的安心。 就在此时，一个护士抱着记录簿匆匆走进林有德的病房，一边走一边叫道：“林有德的家属，这里需要你签字……” 正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后背安抚我情绪的章四夫人突然身体一僵：“林有德？” 第463章 章四夫人这个突然的反应让我意外。 她怎么会怎么惊讶？难道她也认识林有德？ 我直起身子，诧异地看她，却见她松开了我的手，飞快追上了护士的脚步，急声又追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病人叫什么？是叫林有德吗？” “是啊，这病房的病人就是林有德，你是病人家属吗？”护士看了她一眼，随口回答。 姑姑已经从里面快步迎了出来，抢着解释：“我才是病人家属，护士，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是在哪里签字呢？” 护士立刻跟着姑姑走进了病房。 章四夫人却在此时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是疑惑又凝重的：“洛洛，林有德不就是你那桩案子的重要嫌疑人吗？” 原来，她不认得林有德，她听到林有德的名字会如此诧异，是因为林有德是警方如今一直在找的重要嫌疑人，还跟我的案子有直接联系。 “是，他就是林杳杳的父亲，收买物业人员删除监控视频的，就是他。”我平静地回答。 章四夫人越发疑惑：“他……也是你的父亲？” 我点头：“是。” 章四夫人脸上神情变化很快，从疑惑到明了，从震惊到不满：“难怪你不肯认他也不肯原谅他，原来他这么混账！” 她立刻低头从包里取手机：“我这就打电话报警，把他捉拿归案！” “不，夫人，请您等等……”我连忙阻拦章四夫人。 我心乱如麻，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林有德。 我确实怨恨他，不想认他，更不想原谅他，可我暂时也不想把他送进警察局。 情急之下，我居然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他现在还在昏迷之中，就算是警方来了也没有办法问话，不如等他苏醒了再报警吧。” 我才没有心软，我只是觉得，等林有德醒了再把他送进警察局更合适，我才不会原谅他，更不会放过他！ “洛洛，你……”章四夫人看着我，又很快就点点头答应了，“好，都听洛洛的。” 就在此时，章四夫人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我与她一起低头去看，只见屏幕上面闪动着的是老公两个字。 看来是章老爷的电话。 果然，章四夫人眉头蹙起来，口中有些不耐烦地吐槽：“又来催了，才晚上九点半就来电话催，催什么催！” 她没接电话，直接按了静音键，把手机丢回了包里。 “夫人，是章老爷的电话吧，你还是快点接吧，免得他担忧。”我却不能任由她这样，抢着把她手机拿出来塞进她手里，“今晚要谢谢夫人帮了我这么多，陪了我这么久，我这边已经没事了，夫人你快点回去吧。” “我没事，我喜欢陪着洛洛，我还想陪着洛洛。”她却还是不肯接电话，依依不舍地看着我。 那样温柔的带着期盼和不舍的眼神，让我的心又是一阵悸动。 我也好喜欢跟她在一起，好想一直在她身边。 可她已经陪我很多了，我不能继续耽误她的时间，更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导致人家的家庭出现矛盾。 我把手机硬塞进她手里：“那我们改天再约，我一定好好陪陪你，你快点接电话，不要让家里人担心。” 章四夫人终于还是让步了，她接了电话，并且在我的相劝下先离开了医院，回家去了。 我却不能回家，我还放心不下囡囡，还要陪着囡囡。 可就在地下停车场，我把章四夫人送上车，目送她离去，转身的时候，我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像是周庭柯的车子。 可他不是还在食味居参加宴会吗，他的车子怎么在这里？ 我走近那辆车，想看清楚这车子到底是不是周庭柯的车子，就在此时，迈巴赫的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驾驶室走了出来。 “囡囡怎么样了？”周庭柯大步走向我，语气急切，停车场昏黄的灯光下，他俊美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忧和紧张。 “你怎么跟过来了？”果然是周庭柯，在看清楚他的一瞬间，我的心再次揪紧。 不用询问我也猜得到，周庭柯一定是先前在休息间的洗手间里听到了我的话，知道了囡囡住院的消息。 当时我冲出休息间以后，隐约听到休息间里有撞门的声音，周庭柯应该是那个时候跑出来，追着我的脚步到了这里。 可他追过来做什么？而且他问起的是囡囡的情况，他那么紧张和关心囡囡吗？ 为什么那么紧张和关心囡囡？ 我思绪飞转，不等他回答，便又急着阻止他：“周总真是有心，这么挂念囡囡，不过囡囡没事，周总不必担心，天色也不早了，周总还得陪女朋友呢，快点回去吧。” 我不能跟周庭柯再纠缠了，也不能让他再接近我的家人，更不能让他与囡囡过多接触。 我的计划还没有完成，我的秘密也不能被他发现，他那么聪明又那么敏感，我的秘密很容易暴露的。 但我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拉了林杳杳出来做借口。 “她没事？那就好。”周庭柯的担忧和紧张明显缓和，可他没有听我的话离去，反而再次提出请求，“那我可以上去看看她吗？”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些东西。 是两盒补品，还有一只变形金刚的玩具盒子。 我这才明白，难怪他明明是跟着我和章四夫人的车子来的医院，可他却直到此刻才出现，原来他是去买这些东西耽误了时间。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给囡囡买的。 “不用了周总，囡囡她已经睡了，不好被打扰，要不周总还是改天再来吧。”我终究还是狠下心，找了个理由拒绝。 不能让他跟囡囡再多接触了。 可周庭柯近乎恳求：“就看一眼，行吗？我总觉得跟那孩子很有缘，听到她出事，我真的放心不下，我就远远看一眼，看完就走，行吗？” 周庭柯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可他此刻为了囡囡，放软了语气再三恳求，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此刻都是期盼和请求。 我的心突然就软了，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一次，我就心软这么一次，就放他来看这么一次。 我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周庭柯立刻追上我的脚步，跟着我走进电梯，上楼，到了囡囡的病房。 第464章 我没有让周庭柯进门，只隔着病房门口的玻璃看进去。 病房里，姑父还守在囡囡床边，但囡囡却不是像之前一样躺在床上。 她已经醒了过来，并且坐起身，在姑父的帮助下喝水，医院最小号的病号服在她身上依旧宽宽大大，她喝水的时候，袖子顺着手腕滑落下来，露出了手肘处的一片血红。 那是一片擦伤。 刚才她睡着的时候，伤口被袖子遮住了，我居然没有看到，此刻看到，我心头顿时一紧，一阵心疼，很想赶到她身边去仔细查看。 “周总，看完了吧？”我没忘记身边的周庭柯，从他手中接过礼盒，就赶紧催促他离开，“囡囡她需要好好休息，您就别进去打扰她了，快点回家去吧。” 周庭柯的目光直到此刻才从屋子里囡囡的身上离开，一副讶异的表情看着我，薄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周总你不会是要食言吧？”我却抢在他开口之前，堵住了他的嘴。 人的行为模式一般不会变，我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想要跟我求情，让我放他进去看看囡囡。 但是，我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说过了，我只会心软那么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周庭柯的话果然卡住了，他皱了皱眉头，漆黑的眸子里亮光消失，失落显而易见，但他还是遵守先前的约定，把东西都交给我，低声道：“请帮我带去对囡囡的关心和慰问，让她好好休养，回头我再来看她。” “好的，周总慢走。”我拎着礼品盒，很有礼貌地点头。 周庭柯又恋恋不舍地隔着玻璃看病房里面的囡囡，然后果断转身离开了。 他还挺讲信用，没有再三纠缠，而且走得挺果决。 不过我也要考虑考虑给囡囡换个医院了，刚才我不只是心软不忍拒绝周庭柯，也是为了不让周庭柯起疑心，所以才放周庭柯上来隔着窗户看看囡囡，但我心里清楚，不能让周庭柯继续接触囡囡了。 我目送周庭柯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囡囡。” “洛洛！”病床上，囡囡刚刚喝完水，看到我的瞬间，她漆黑的瑞凤眼瞬间亮起，惊喜地叫了一声，可很快的，她又嘴唇一瘪，眼底蓄满了泪水，伸长了两只手臂求抱抱，鼻音重了，“抱抱……” 我大步冲过去，毫不犹豫将她抱了个结实，手掌在她单薄的后背不断摩挲：“吓坏了是不是？对不起，洛洛应该陪在你身边的，洛洛没有保护好你。” 我开始抱得很紧，恨不得把囡囡揉进我自己的身体里，但我很快又意识到囡囡身上有伤，又立刻放松了力道，可我的心此刻满是自责和歉疚。 “不，不怪洛洛。”囡囡哽咽着，却挣扎着从我怀里仰起头来，固执地摇头，认真地说道，“怪那个气球，气球的线突然断了，囡囡去追才会摔下去的。” 这孩子，永远那么懂事，她自己的情绪还没有释放，却又忙着宽慰我，生怕我过度自责。 我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心头又疼又欣慰。 她小小的脑袋埋在我怀中，声音闷闷的还在嘟囔：“那根气球的线也太不结实了，不然的话，老林也就不会受伤了……” “老林？”我听到这个称呼时怔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 囡囡说得应该是林有德。 当初我们为囡囡办理好户口和相关资料，姑姑和姑父却并没有可以教囡囡按照辈分叫人，所以囡囡直接叫我洛洛，叫姑父老焦，听起来挺没大没小的，我当时提出了异议，可是姑姑和姑父都惯着她，就由着她这样叫。 但囡囡只对家里人才会这样叫，对外一直都是非常客气有礼貌的，所以她叫门卫老周周叔叔，叫尤赫也是叔叔。 可她现在居然叫林有德老林。 这说明在她心里，已经把林有德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老林抱着我从山上滚下来的，他把我抱在怀里，但他自己摔得好严重，骨头都断掉了，还一直都不醒，洛洛，我好害怕……”囡囡抱紧我，担忧又恐慌，最后直接哭了出来。 我连忙抱着她再一次安抚，可心底波澜横生，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同样的事情，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带给我的感觉却那么不同。 听姑姑说的时候，我心里更多的是烦躁，我的潜意识还是认为林有德不是好心，还认为姑姑是故意帮他在我面前说好话，可这件事情从囡囡口中说出来时，我的心却像是被打破了一道口子，有风顺着这个口吹进来，吹得我的意志都不那么坚定了。 “不，不怕囡囡，老，老林没事了，他手术成，成功了！”床边，姑父也伸出大手在囡囡脑袋上揉了揉，努力安慰她。 “真的吗？”囡囡听完这话，在我怀里的小身体就开始扭。 这个样子，是要去隔壁病房看林有德了。 我赶紧按住她：“是真的，他没事了，但是现在还在休息，医生安排过了，谁也不能打扰，而且你也在打吊针不能乱动，跑针了可是要重新扎的，还是乖乖躺着吧，等方便了再去看。” “好，洛洛说得有道理，囡囡听洛洛的。”囡囡听我说完，点了点头。 我便拿起她受伤的那只手臂，小心翼翼拉下她的袖子，仔细查看伤口。 伤口其实算不得很严重，也已经用了药，药水又是红棕色的，所以乍一看红艳艳一片，触目惊心。 饶是如此，我还是心疼不已，轻声问她：“还疼不？还有哪里疼？” “不疼了，护士阿姨说我是小孩子，伤口长得快，再换上五次药就长好了。”囡囡张着另外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头给我比划，回答得认真。 我又心疼又忍不住想笑，就在此时，囡囡乌溜溜的眼睛却又转向门口的方向，微微歪头，然后突然眼睛一亮，惊喜地叫了起来：“周叔叔，你来看我啦？” 周叔叔？ 哪个周叔叔？ 我心头纳闷，同时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一眼看过去，我就笑不出来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第465章 我刚才明明是盯着周庭柯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我进入囡囡病房的时候，还特意把房门关上免得被外面打扰。 可此刻，周庭柯的脸居然再次出现在窗口外面，正笑吟吟地对着我们。 他怎么又回来了？ 笑得真不值钱！ 难怪他刚才走得那么利索，丝毫不纠缠，没想到他是虚晃了我一枪，杀了个回马枪，真是老狐狸，狡猾！ 我拉下脸，却碍于囡囡还在我怀里，没有当时就发作，而是低头对囡囡笑：“囡囡，你看错了，那不是你周叔叔，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去给你买点。” 我不想让周庭柯进来，但也不能当着囡囡的面跟他争执，用买饭的借口出去，刚好把周庭柯堵住。 “我没有看错呀，那个就是周叔叔呀。”可我怀里，囡囡却十分坚持，还朝着门口的周庭柯招手，“周叔叔，你别在门外站着呀，快进来吧。” “周，周庭柯？”一边的姑父也看清楚了门外站着的周庭柯，立刻脸色一变，变得紧张起来。 他也想阻止周庭柯进来看望囡囡的。 可周庭柯已经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食盒：“不用出去买了，我已经准备了粥和小菜。” 这又超乎了我的预料，周庭柯他准备得还挺充分，杀个回马枪的功夫，他还把饭菜都买好了。 果然是早有预谋！ “周叔叔，你怎么知道囡囡肚肚饿啦？”囡囡更加欢喜，亮着满眼的小星星，在周庭柯打开饭盒之后，拍着小手，“好香！” 看囡囡这么欢喜，又这么开心，我更加没办法直接轰周庭柯出去了。 姑父看了我一眼，虽然脸上还有些不满，却还是抿住了嘴巴。 “十五分钟前我在外面看到你醒了，猜你肯定还没吃晚饭，就下去简单买了点，囡囡喜欢吃就好。”周庭柯看向囡囡的眼神满是温柔，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轻柔了几分，带着点哄的意味。 囡囡微微睁大了眼睛：“周叔叔刚才就来了？” “是啊，是跟洛洛一起上来的。”周庭柯点头。 “那，你刚才怎么没进来？”囡囡立刻追问。 周庭柯的目光就转移到了我脸上，开玩笑似的：“洛洛不许我进来，我不敢进来。” 这人还倒打一耙！ 我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胸口憋闷，便狠狠瞪了周庭柯一眼。 不料，这一眼却被囡囡看到了，她立刻皱起眉头：“洛洛，是这样吗？你对周叔叔这么凶吗？你这样不对，你以前教过我的，要与人为善，特别是对我们友善的人，更要和善，周叔叔是我的朋友，他好心来看望我，你怎么能凶他呢？” 我凶？ 我的指尖都快嵌进手掌心了，脸上却硬是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怎么会呢？你周叔叔开玩笑的，再说，他现在不也进来了吗？” 周庭柯言而无信，还跟囡囡恶人先告状，还让我被囡囡义正言辞地训一顿，我心里这个窝憋，真是无处发泄。 “我是得到了囡囡的邀请才进来的，不然，我还是不敢进来的。”周庭柯认真回答，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挪开了目光。 真是够了！ 他这道理真是一套一套的。 合着他进病房来，只是因为囡囡的主动邀请，并不算他本人违约？ 我真是想跟他好好理论一番，偏偏周庭柯这会儿又什么都不说了，开始动手细致地喂囡囡喝粥吃菜，眼神那样的温柔爱怜。 我再次把冲上来的怨气和怒气压了下去，却感觉到袖子被人扯了一下，转头看去，碰上了姑父带着怀疑和疑惑的目光。 “絮，洛洛，你跟我去，去打热水。”他站起身，拎起床边的热水壶率先出去了。 我看了一眼吃得香甜的囡囡，把她身后靠着的枕头整理了一下，又替她放好了下巴上的纸巾，这才追着姑父的脚步出去。 姑父就在门口等我，我才关上病房的门，姑父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你，你跟周庭柯是，是一起的吗？洛洛，你，你不是说跟这个人没，没关系了吗？为，为什么……” “不是这样的姑父，今晚他跟我都在同一个宴会上，他听到姑姑给我打电话了，偷偷跟着我过来的，姑父你知道的，我原本就不想他和囡囡过多接触。”我就知道姑父是被周庭柯刚才的话给误导了。 周庭柯那话会让人误会我们两个是一起的。 “死，死皮赖脸！”姑父骂了一句，但是他顺着窗口看向病房，脸上的怒意渐渐模糊了，低低嘟囔了一句，“他，他没良心，但是对，对囡囡还挺好。” 病房里，姑父刚挪开位置，周庭柯就立刻往里面挪了挪，在囡囡床边坐下来，一口菜一口粥地喂。 喂的人殷勤，吃的人开心，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凑在一起，气氛真的好和谐。 不只是气氛和谐，这一大一小两张脸也相似，坐在一起，像…… 不能再想了，我立刻回神：“姑父你放心，我以后会更加注意，会跟这个男人拉远距离，也不会让他继续接触囡囡了，我这就进去催他走。” “好，好！”姑父似乎也刚刚回神，脸色一变，重重点头，“我，我跟你一起去说。” “不用了姑父，我自己去就行，你先去打水吧。”我不想让姑父操心，也担心姑父跟周庭柯闹起来，就把姑父先支开了。 姑父离开之后，我径直推开房门进去。 此时，周庭柯似乎跟囡囡讲了一个笑话，囡囡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看到我就叫我：“洛洛，周叔叔好可爱，他讲的故事好好玩。” “吃饭的时候不要听那么好笑的故事，笑太厉害会呛到，也会影响胃消化的。”我伸手替她揉了揉肚子。 囡囡便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 “你胃不好，晚上还没怎么吃东西，这里还有一份粥，给你。”周庭柯却在此时把另外一份新拆封的粥递给我。 他怎么知道我晚上没怎么吃东西？ 是了，他坐在我对面，这一晚上一直盯着我瞧，跟个移动的监视摄像头一样！ 可我现在没心思吃东西，我只想让他快点离开。 然而，不等我开口提出这个要求，周庭柯的目光从我脸上又移到了囡囡脸上，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真是奇怪，这孩子不像姑姑也不像姑父，倒跟你挺像的。” 第466章 周庭柯这看似无意的一句疑问，把我蓄意已久的那句话直接压没了，同时，让我的心瞬间紧绷，提到了嗓子眼。 他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囡囡的身世了？ 不对，上次尤赫与我推理过，周庭柯不可能知道囡囡的身世，他只是为了不想让我继续在周家老宅挖掘秘密，故意诈我的。 那他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是无心的发现，还是故意的试探？ 我紧紧盯着周庭柯的脸，想要从他脸上获取一些线索，可周庭柯那张俊美的脸上笑容自然又平静，仿佛刚刚的话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他把粥送到我面前，还拆了筷子给我：“这些小菜都是清淡的，我还特意让人做得软烂一些方便消化，对胃好，你也吃点。”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是关心也是柔和，却没有我预想中的隐晦和试探。 “谢谢周总。”我定住了心神，迅速整理好神情，笑得随意自然，“周总也发现了？我和囡囡长得就是有点像，大家都这么说。姑姑姑父当初选她，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孩子长得跟我像，这也是我们的缘分，我们注定就是一家人。” 囡囡名义上是姑姑和姑父领养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长得不像在情理之中，跟我长得像是偶然，也是有缘由的，我这个解释可以行得通的。 “确实是奇妙的缘分。”周庭柯接受了我的这个解释，点点头，又喂囡囡喝了一口胡萝卜。 “我和洛洛就是很有缘分。”囡囡这一口胡萝卜吃得特别快，急急地补充，“人家都说我们是姐妹，是亲姐妹！” 她小小的稚嫩的脸上，是骄傲也是开心，似乎跟我长得像是一件特别自豪的事情。 她才两岁多，可也已经开始懂得一些事情了，她喜欢我也依赖我，跟我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她不想让别人提及这些，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不安，所以她极力融合，想要证明我们很亲密，是一家人，不会抛下她。 “没错，是亲的，本来就是亲的。”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一动，立刻给与了肯定的答复，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 本来，就是亲的。 只是暂时还不能承认与她的关系，我心里歉疚又着急，歉疚要让她隐藏身份这么久，着急我还没有完成我的计划，还不能公开…… 周庭柯似乎也注意到了囡囡的不安，他立刻终止了这个话题，不再提起。 过了一会儿，囡囡吃饱了，我也立刻放下筷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囡囡，周叔叔已经陪你这么久了，他今天工作一天很累的，咱们放他回去休息吧，好不好？” “哎呀，我只顾着高兴，把这些都忘了，对不起周叔叔，我不该耽误你这么久，你快回去睡觉觉吧。”囡囡一直都很懂事，立刻反应过来，只是小手还抓着周庭柯的一根手指头，目光中含着不舍，“咱们，下次见。” “好，明天我还来看囡囡，给囡囡带小红帽的绘本。”周庭柯眼中亦是不舍，嘴上说着告辞的话，可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打开了，姑父拎着热水瓶出现在门口，一双眉头紧紧皱着：“怎，怎么还没走呢？囡囡她，她需要休息！” 他瞪着周庭柯，眼神里面全是嫌弃和怨愤，不耐烦极了。 病房里的空气紧绷尴尬。 “这就走了。”我趁机起身，对着周庭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周总，我送你。” 周庭柯握着囡囡的手终于肯松开了，他也站起身，朝囡囡笑着摆手：“囡囡好好休息，咱们明天见。” 出于礼貌，我把周庭柯送到了病房外，但我送他出来，可不只是这个原因。 我顿住脚步，依旧非常礼貌：“周总工作繁忙，明天就不要来了。” “工作再忙，只要有心，还是能够挤出时间来的，我跟囡囡约好了明天给她带小红帽的绘本，所以我明天一定会赴约的。”周庭柯的语气很轻，却又那么坚定。 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囡囡她也很期盼我来，你那么疼爱她，肯定不舍得让她失望的，对吧？” 他明天还要来！ 今晚他就言而无信了，明天他还要来？我都后悔自己当时的一时心软，让这个男人得到一次机会就得寸进尺。 “绘本我会给囡囡买的，但是周总就不要再来了，不然，万一林经理再误会了什么，我可以承受林经理的怒火，囡囡她一个小孩子，她承受不起。”我捏着手指，沉声开口，“所以，周总如果真的疼爱囡囡，为囡囡好，就不要再来看望她了。” 这是一个借口，却也是发自我内心的担忧。 我不想让周庭柯继续接触囡囡，不只是担心他发现囡囡的真实身份，影响我的计划，还担心周庭柯身边的林杳杳。 林杳杳的嫉恨心那么重，当初能因为他而发狂把我推下楼梯，那她就有可能会因为嫉恨和怀疑，对囡囡下手。 我疼一次无所谓，反正我都疼习惯了，可我不允许囡囡受伤！ 周庭柯果然沉默了，他站在那里看我，幽黑的眸子里蕴含着歉疚，半晌，他低声开口：“抱歉，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周总请回吧，我就不送了。”我不需要周庭柯处理，我只需要他离囡囡远一点，离我们俩都能远一点。 说完，我径直转身，走进病房，并且关上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姑父已经收起了小桌板，我坐在床边，给囡囡讲睡前故事，似乎是因为我在身边让她更加安定，也似乎是她得到了满足，她听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唇角还挂着甜甜的满足的笑容。 我轻轻替她掖好被角，悄然舒出一口气，直到此刻才感觉到疲倦从全身各处袭来。 精神紧绷的时候，人处于亢奋状态，感觉不到累，可我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需要应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我真的感觉吃不消了。 “洛洛，你，你太累了。”姑父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满是心疼，“但是咱们很，很快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你以后也不，不用应付那个周庭柯了！” 第467章 我知道姑父心疼我，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为了安慰我，于是我顺着他的话点头：“好，我会更加努力，等到我手头的项目结束以后，我们就有足够的钱了，不用应付周庭柯了。” hero项目比物语大得多，受众也大，我可以预见，这个项目完成上市以后，收益一定很大。 我就有足够的钱养好囡囡和姑姑姑父。 而且hero项目的进展很快，特别是有释东和冯文婷的参与，他们带动整个项目进程都快了不少，我觉得距离项目完成上市的时间点，不远了。 我确实很快就不会缺钱了。 我以为姑父说的是这个，可姑父却用力摇头：“不，不是你的项目，是我，我可以赚钱。” “姑父你赚钱？”我有点意外，愣住了。 姑父一直都是个非常勤劳的人，他也是为了帮我分担压力才会从蚌城来到京港找工作，可是他工作的收入并不高，要想帮到我，那是杯水车薪。 可姑父这一片心意满满，我心里面清楚，也感激他。 于是我笑着点头：“好，我和姑父一起努力。” “洛洛，你，你是不是不相信姑父？我，我真的可以赚钱。”姑父却一眼就识破了我这话是在安抚他，他有些着急地涨红脸，声调也高了起来，“赚大钱！” 赚大钱？ 我听着姑父的话，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姑父从哪儿赚大钱？ 姑父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急着打开手机给我看：“你，你看，我真的赚钱了，我马上就能拿到大钱，能带，带洛洛和囡囡回老家，过，过好日子！” 我心头更加疑惑，确实想好好看看姑父所说的赚大钱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还不等姑父把手机放在我面前，他的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个来电。 我只看到屏幕上显示出两个字：阿生。 阿生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不算生疏，先前我就听姑父说过，是他们一起上班的同事，两个人关系处得很不错，这么晚了对方还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跟姑父交接。 果然，姑父一看到这个人的来电，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立刻接通了电话，脸上都是笑容：“阿，阿生，你，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焦哥，我就是想跟你汇报一个好消息呢，咱们的收益今天又涨了，你快登上账号看看，我的总资产翻了足足两番呢！”姑父就在我身边接的电话，我隐约能够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总资产，收益，这些词汇有些敏感，我下意识继续捕捉信息点，心头却又生出了一个疑虑。 我虽然听姑父提起过这个阿生，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听姑父说这孩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原本我以为是小地方来的文化水平和能力都一般的年轻孩子，可此刻听着对方的口音，我怎么听都觉得，他的口音不像是外地的，倒像是京港本地的。 而且，听对方的话音，姑父似乎正被他带着赚钱呢。 赚的什么钱？ 这个阿生，靠谱吗？ 我勉强压下心头急切。 “好好，我，我看看！”姑父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然后点开了一个页面，急急忙忙又略显粗笨地登录什么账号和密码。 我立刻问道：“姑父，你们在做什么生意，什么收益？给我看看。” “别，别急，洛洛，我，我要给你看的就是这个，可，可赚了！我，我们很快就能有钱了，很，很快就够了！”姑父一边急急登录账号，一边兴奋地跟我讲着。 他激动又兴奋，那张朴实的脸更红了，我的心也开始绷紧，却更多的是担心和紧张。 我耐着性子等姑父登录账号，可是姑父太激动了，不是少输了账号的一个数字，就是搞错了密码的大小写。 好在，虽然过程有些波折，可最终他还是顺利登录了账号，进入了那个软件的主页面，还兴奋地拿给我看：“真，真的翻倍了！洛洛，你快，快看……” 什么样的生意，能够在一天之内收益翻倍？ 我早已等不及了，立刻接过手机，只见账户余额那一块，确实有一长串数字。 然而，还不等我仔细看清楚。 “通！”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姑姑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她含着泪光，带着哭腔：“洛洛，外面突然来了两个警察来找你爸爸，说她是什么案子的嫌疑人。” “警察？”我被惊到，手里姑父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姑父赶紧去捡，然后也惊讶地皱起眉头：“什，什么警察？大，大哥犯，犯什么事了？不，不可能吧！” “你爸爸还在昏迷当中呢，我都跟他们说了，你爸爸没犯事的，可他们不听，还要在病房里等你爸爸醒，说要带他去警察局。”姑姑握着我手腕的手都在颤抖，最后几乎是哀求我，“洛洛，你快点去隔壁看看吧……” 姑姑和姑父不知道林有德犯了什么事。 可我一听到警方来人找林有德，就猜到了，他们是为了我那桩案子来的。 当初出事以后，我不想让姑姑姑父担心，就骗他们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后来案子的进展一应事宜他们都不知情，可我此刻也顾不上跟他们多解释，立刻跟着姑姑一起去了隔壁病房。 病房里面果然站着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其中一个我认识，就是负责我案件的陆警官。 他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白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也是刚刚得到信儿吗？” “我……”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奔主题，“陆警官，你们怎么来了？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们刚刚接到举报，说林有德就在这里，就匆忙赶过来了。”陆警官又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不醒的林有德，“只是没有想到他是这个状态，看来，没有办法现在就带他回警局了，只能等他醒了再问讯了。” 举报？ 第468章 是谁举报了林有德？ 关于这个问题，我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章四夫人那张凝重的脸。 难道是她？ 当初她知道病床上的就是林有德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报警，但是被我拦住了，难道她又…… “陆警官，能告诉我，是谁举报的吗？”我还是追问了一句。 陆警官却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对方是匿名举报的。” 我没有再问，心中却已经确定了，果然是章四夫人。 她还是不放心，事后举报了，但她不想让我知道，就选择了匿名举报。 她是好意，也是心疼和担心我，我不怪她，我只是朝陆警官礼貌点头：“辛苦陆警官了，不过林有德现在还没醒，还不能配合你们的调查，要不你们先回警局，等他醒了再来？” “不用了，我们可以等一等。”陆警官微笑着，“这个案子上面很重视，我也觉得这个案子拖太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我不想放弃，也不想再出岔子。” 他直接拉开了椅子，在林有德床边坐了下来。 看样子，是要等到林有德醒来了。 我注意到了陆警官话语中的细节，这个案子上面很重视，看来，果然是章四夫人举报的林有德，也是章四夫人从中起了作用，所以陆警官对我的这桩案子更加用心了，生怕又出什么岔子。 章四夫人是真的很疼我才会这样用心，而且陆警官人都已经来了，我便没有多说，给两位警官倒了水。 可就在此时，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姑姑拉了拉我的手臂，有话要跟我说。 我跟她出了病房，刚刚关上病房的门，姑姑便眉头紧皱，脸色凝重：“洛洛，刚才那个警官说，你爸爸跟你的案子有关系，你什么时候有的案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告诉姑姑。” “对，对啊洛洛，你到底出，出什么事情了，怎，怎么会有案子。”姑父也急急忙忙地追问。 看来，他们听出来了，林有德就是跟我有关的案子的重要嫌疑人。 我现在就算是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我也想让他们帮我做一个抉择，于是我静下来，把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姑姑和姑父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变成了震惊错愕，又变成了愤怒，到最后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讲完了全部的过程，又补充了一句，“但今晚的匿名举报人不是我，我原本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林有德，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举报了他。” 确实不是我举报了林有德，但我也不能说是章四夫人举报的，毕竟，一切都只是我的猜疑，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猜疑，就不能说出来。 说完这些，我原本一直在纠结焦灼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仿佛终于卸掉了一直以来的一份压力，终于不再纠结为难。 我静静看着姑姑和姑父，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已经是深夜，这边独立病房原本就没多少人，此刻大家似乎都睡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极了。 姑姑和姑父也陷入了静默之中，两个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垂下眼皮，心中低低叹了一口气。 我倒是不为难了，因为我把选择推给了姑姑，但我想，这个选择对于姑姑来说并不难。 她一直都那么期盼一家人团聚，林有德主动找到她团聚，又作为孝子回老家去给奶奶上坟，更重要的是，林有德现在还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我觉得，姑姑一定会选择劝我，劝我顾全大局，原谅林有德。 我也在此刻打定了主意，不管姑姑怎么选择，我都听她的，毕竟，是我把选择推给了她。 “洛洛，对不起，姑姑不知道你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知道你这些天承受了这么多压力。”姑姑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拉住了我的手，眼神里含着深深的歉疚，“上次在医院看过你以后，我和你姑父都觉得不太对劲，我们就应该多追问几句的，你受的苦太多了……” “没事，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了吗，姑姑，你不要自责，这事也根本就怪不着你。”我摇头，打断了姑姑的自责，一颗心缓缓往下落。 先安抚又劝说，姑姑果然跟我猜的一样，选择保住林有德。 “怎么不怪我呢？我是你姑姑，理应照顾好你的，结果我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逼着洛洛你原谅他……”姑姑语气里的自责更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人犯错了就得承受惩罚，这事没得洗，等你爸爸醒过来，就让那两位警官带他走。” “什么？”我讶然抬头看向姑姑，不敢相信，她做出的是这样的选择。 她毫不犹豫地把林有德交给了警方。 她一直期盼着一家人团聚，这好不容易才盼回林有德，怎么会舍得转头就把林有德送进警局去？ “没，没错！这，这事没得洗！大，大哥他，过分！他，他是想逃，逃避责任，不是真心想跟我，我们相认！”姑父也拧着眉头开口。 但他说完这句，又气得憋红了脸：“还，还有那个周庭柯！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不是因为他，洛洛也不，不会被人推下楼！他，他也是混蛋！” 姑父倒是没说错，这事的源头确实在周庭柯身上，如果不是他一次两次地招惹我引得林杳杳嫉妒，我也不会被失控的林杳杳推下楼梯。 姑姑的脸色阴沉：“姓周的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大哥才是真的过分，我现在怀疑他之所以选在这个节点跟我们相认，根本就不是因为亲情，而是想要打感情牌！都是他的女儿，一个丢在家里不闻不问，一个捧在掌心当成宝贝，他居然不觉得亏欠不知道弥补，还这样欺负洛洛，他的心真是歪了！他要是这样对洛洛，那他这个大哥，我们不认也罢！” 我站在那里，真的愣住了。 第469章 我实在没有想到，姑姑不仅选择了把林有德交给警方，还为了我宁可不认林有德这个大哥。 “洛洛，对不起，姑姑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难怪你一直不愿意跟他相认，姑姑心里也在纳闷，我们洛洛一直都是最懂事最通情达理的孩子，如果不是有事情闷在心里，怎么会对他那个态度……”姑姑满脸歉意和心疼，“孩子，你受委屈了。” 姑父也跟着点头：“对，不能让，让洛洛受委屈！就，就算大哥也不行！” 我紧绷了很久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放松，抱着姑姑，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心彻底安定了。 姑姑和姑父原来一直都是站在我这边，深深疼我的。 我终于可以不用纠结了。 “不过林有德暂时醒不过来，我的案子只怕还要多等一段时间。”我从姑姑的怀里直起身子，低声道。 “那就等他醒了，立刻就把这事给结了。”姑姑没有丝毫犹豫，又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洛洛，你这段时间工作是不是也很忙，上次见你我就觉得你瘦了，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这大晚上的，你还跑医院这么折腾，是我不好，没有顾及到这些细节，你今晚回家休息吧，医院里有我和你姑父就够了。” “那不行，你和姑父更经不住熬，今晚我必须在这里守夜。”我怎么能丢下姑姑和姑父两个人在医院熬？我就算是回家也不可能睡得着的。 “那，那就早点休息。”姑父虽然同意让我留下，却催我早点休息。 我确实已经累到了极点，而且此刻，我心里一直纠结的那个点被解开了，心情骤然放松，确实很想睡觉。 我就在囡囡病房里的另外一张床上睡下，脑袋刚一沾到枕头，人就恍惚了，只是眼皮重重合上的时候，我看到床边的姑姑和姑父似乎正在说话，只是我太困了，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对话，只隐约听到林杳杳的名字。 后来他们再说什么，我都听不到了。 我把囡囡弄丢了，还迷失在幽暗阴冷的森林里。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入这片幽暗阴冷的森林，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丢了囡囡。 我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前方隐约晃动着一抹幽暗的光，我竭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脚下的路，只能沿着那束光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不断地呼唤着囡囡的名字，心头的恍然和恐惧逐渐加深。 可这片阴冷的森林仿佛没有尽头，我越发慌乱。 “洛洛，这里，在这里。”就在绝望即将淹没我的瞬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惊喜地抬头，果然看到了囡囡熟悉的笑脸，还有……把她抱在怀里的周庭柯。 周庭柯就站在那里，宽大的怀抱紧紧抱着囡囡，脸上是温柔的宠溺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怀里的囡囡则绽放出大大的灿烂的笑意，朝我伸出双手：“洛洛，我在爸爸这里，把你吓坏了是不是？不怕不怕哦。” 我激动地冲过去，将囡囡从周庭柯怀里抱过来，她的失而复得让我的心终于渐渐安稳。 可就在此时，另外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爸爸？谁是你爸爸？” 这声音气势汹汹又充满敌意，我在听到的瞬间便心中一紧，转头看去，果然看到林杳杳气冲冲的身影从远处奔来。 坏了！ 刚才我只顾着抱回囡囡，没有注意到囡囡的话，可直到此刻林杳杳出现，我才陡然清醒：囡囡怎么叫周庭柯爸爸了？她怎么知道他们的关系？周庭柯是不是也知道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我之前毫不知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隐藏许久的秘密，就彻底曝光了！ 更糟糕的是，现在这件事情还被林杳杳知道了，她一定会揪着不放。 麻烦了！ 林杳杳冲上来，没有质问周庭柯，只是冲着囡囡继续追问：“小朋友，你说清楚，哪个是你爸爸？” 我在看清楚林杳杳脸的瞬间，身体便下意识地护着囡囡向后退，同时想要阻止囡囡开口说话。 可已经来不及了，囡囡伸着肉乎乎的手指，清晰又坚定地指向周庭柯的方向：“这个就是我爸爸啊。” “囡囡！”我急了。 可囡囡又转身，抱住了我的脖子，那双漆黑的澄澈的眸子认真看着我：“他就是我爸爸啊，我说的不对吗？妈妈。” 我还出口的话就这么被硬生生截断在喉咙，仿佛有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落，我浑身冰冷又麻木，对着囡囡那双认真干净的眸，我居然失语了。 她说对，说的都对。 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白音洛你个贱人，为了跟我抢周庭柯真是不择手段！”林杳杳却在此时目露凶光，朝我和囡囡大步冲过来，她面容扭曲，表情和语气里都是深深的恨意，“但是，周庭柯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你们想抢走他，那就都去死吧！” 我根本来不及防备，林杳杳已经飞奔着冲了过来，她的手用力推向我和囡囡，我只觉得脚下不稳，身体居然不受控制戏向后倒去，怀里的囡囡跟我一起向后倒去，她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眼底闪出了泪光：“洛洛……”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深渊，我和囡囡向下坠去，剧烈的失重感让我惊恐，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囡囡！” 一只结实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姐姐，别怕，我在。” 这声音让我心安，我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明亮和灿烂。 这手宽大又温暖，把我从深渊中拉起，也把我从噩梦中拉了出来。 面前，是元天野安抚的脸：“姐姐，没事了。” “小野……囡囡呢？囡囡在哪里？”我却还惦记着囡囡，下意识地在身边寻找。 “洛洛，我在。”囡囡的小脑袋从旁边钻出来，稚嫩的小脸上也是担忧和紧张，“洛洛，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第470章 只是一场梦。 刚才所有的惊慌，恐惧，绝望，都只在梦中。 可我清楚地记得其中所有的感受，情绪蔓延到了梦外，深刻清晰。 我紧紧抱着囡囡，感受着她结实的心跳和微微急促的呼吸，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味，心这才慢慢安定：“是，我做噩梦了，梦到把囡囡弄丢了，着急坏了。” “没丢呢没丢呢，囡囡就在洛洛怀里呢，洛洛不怕不怕。”囡囡的小手在我后背上轻轻地拍，像是哄小孩一样软软糯糯地哄我，“囡囡听话，囡囡不乱走，不会丢的。” “好，囡囡一定要听话，囡囡不要乱走，洛洛不想弄丢囡囡。”我将她裹得更紧，下巴抵在她小小的肩头，闭上眼睛深深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还好只是梦，如果是现实，我实在不敢想。 “囡囡也不想离开洛洛，才不会把自己弄丢呢。”囡囡笑着，又哄我，“洛洛不怕，我把变形金刚给你玩，大黄蜂保护我们。” 我的情绪此时也好了一些，虽然松开了囡囡，却依旧把她圈在怀里，看她举着一只黄色的变形金刚给我展示：“这个就是大黄蜂，超厉害的，你看他还会变身！” 囡囡的动手能力很强，她灵活地给我展示大黄蜂变身的过程，还用期待的眼神看我。 我却盯着她手里的大黄蜂，刚刚舒缓的心再一次紧绷，那是周庭柯送来的变形金刚，这个男人是不是又来了？ 他为什么还要接近囡囡，他会给囡囡带来灾难的！ “周庭柯？他又来了吗？”我再次将囡囡紧紧抱在怀里，同时将那只变形金刚迅速扔在了地上，“让他滚，不许再接近我的囡囡！” 囡囡没料到我会突然这样，被吓了一跳，小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错愕，弱弱地叫了一声：“洛洛……” “姐姐，周庭柯他没来，你别担心，他没有靠近囡囡。”旁边，元天野的声音响起，温柔地安抚着我。 就在此时，姑姑和姑父的身影也从外面走进来，听到我的话，姑姑也急着赶过来安慰我：“洛洛别担心，今天周庭柯没来。” “哼，他，他要是敢来，我就用，用扫把把他扫出去！”姑父也粗声叫道。 听到他们证实周庭柯今天没来，我紧绷的心才稍稍安定，他没来就好，他最好以后再也不会接近我的囡囡，这样我才能真的放心。 就在此时，我才注意到元天野居然在我身边，不由愣住：“小野，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晚小野喝醉了，我临时接到姑姑的电话，就赶着来了医院，把他一个人丢在了休息室，没想到我一觉醒来，他出现在我身边，还忙着安抚我的情绪，我看着他，心里面很是歉疚。 还不知道昨晚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喝多了，肯定很难受。 “昨晚我太高兴了，喝醉了糊涂了，没能帮到姐姐，早上醒来才从章姨那里知道姐姐家里出事的消息，就缠着她把具体地址告诉我，这才赶过来的。”元天野看着我，那双桃花眼里此刻居然都是愧疚，“对不起啊姐姐，我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你身边，我这个男朋友做的实在是失职。” 这傻孩子，他居然还跟我道歉。 他哪里失职了，他做的一直都很好，我还担心他的身体呢。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男朋友？” 姑姑和姑父脸上都是震惊和错愕，姑姑急声追问：“洛洛，你谈恋爱了？” “洛洛，这个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吗？”囡囡也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追问我，“什么是男朋友，就是那种会亲亲抱抱生小宝宝的男朋友吗？” 小野这一句话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坐在床上，只觉得两颊发热，尴尬不已，嘴巴张了又张，都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当初找小野假扮男女朋友的时候，我只是想要骗一骗周庭柯和周聘之，也是想让释东死了心，可我压根没有考虑过，姑姑姑父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怎么想。 事实上，我压根就没有料到，姑姑姑父会知道这事啊！ 我更没有想到，小野会当着姑姑姑父的面，把我们的关系讲出来…… “是，姑姑姑父，我是洛洛的男朋友，我是昨天正式上任的。”我尴尬得脸都发烫，可元天野却十分淡定从容，满脸微笑地朝姑姑和姑父弯腰，还双手去握他们的手，“我叫元天野，你们叫我小野就行，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姑姑姑父有什么事情就请尽管吩咐小野。” 姑姑和姑父脸上的错愕还没有消散，可两个人却都开始上下打量元天野了，而且两个人脸上很快就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两个人还对视一眼，互相点着头。 元天野平时看着很跳脱，可今天他格外知礼，握了姑姑姑父的手，还没漏掉囡囡，他握着囡囡的小手，十分认真地：“对，小野哥哥就是洛洛的男朋友，是那种会亲亲抱抱生小宝宝的男朋友，还是会跟她一起疼爱囡囡的那种男朋友哦。” “耶，那我是不是多一个家人了？”囡囡的反应比姑姑姑父快，她亮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底都是欢喜。 “是的，还多了一个爱囡囡的人哦。”元天野笑得温柔极了，那双桃花眼都弯成了月牙状。 “好好，很好。”姑姑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她拉着元天野的手，激动地，“之前我就见过你几次，那个时候就觉得你这小伙不错了，但是没敢往深了想……你能在洛洛身边，保护她照顾她，我们真是打心里高兴！” “嗯！好，小，小野也好！反正都比那个，比那个周庭柯好！”姑父眼底闪动着亮光，也重重点头，附和着姑姑的话。 病房里的气氛温馨又融洽，仿佛我们真的成了一家人，我看着笑得开心的大家，心底却隐隐不安。 现在大家倒是都很开心，可假的毕竟是假的，我到时候要怎么跟姑姑和姑父解释？他们到时候是失望还是生气呢？ 我还在纠结不安，病房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白音洛，你好狠的心啊！” 第471章 这一句尖锐的骂声打破了我们原有的温馨融洽氛围。 我的思绪被打断，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影正气势汹汹地从门口冲进来。 这副情形跟我刚才梦中的情形如出一辙，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将囡囡先护入怀中。 元天野注意到我的动作，立刻脚步一动，挡在了我和囡囡前面，也挡住了我看向门口的视线。 以至于我没有看清楚气势汹汹闯进来的这人是谁。 是林杳杳吗？ 此时，姑姑和姑父也顺着这道尖锐的声音看向门口，他们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姑父先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开口：“赵，赵红梅？” 闯进来的人不是林杳杳，我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回神，更加警惕，把囡囡整个窝进我怀里，紧紧护住。 赵红梅做事比林杳杳还要泼辣蛮横，她要是对囡囡下手，会比林杳杳还要粗鲁。 囡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还不忘记低声安抚我：“洛洛不怕，没事的。” 我心中又暖又疼，把她抱得更紧，又听见姑姑客气地开口：“你就是嫂子吧？我是……” “谁是你嫂子？你少跟我攀亲戚！我赵红梅没有你们这种没良心没情意的亲戚！”姑姑话都没说完，就被赵红梅粗鲁打断，她的脚步和声音都气冲冲的，越来越近，“白音洛呢！你装什么乌龟王八蛋？你有本事把你爸往警局里送，这会儿你躲着不出声？” 赵红梅是冲我来的，还是因为警察找到了林有德的事情来的。 看来，她不仅知道警方查到了林有德，还知道了林有德和我的关系，也知道林有德来找姑姑相认是打感情牌的。 估计她先前还觉得这张感情牌十拿九稳，不可能会出错，我肯定不会把林有德交给警方，所以她此刻才会这样气急败坏地闯进来对我破口大骂。 哦，甚至还要对我动手。 因为此刻，赵红梅已经冲到了元天野跟前，伸手推元天野，还冲着被元天野护在身后的我破了音：“你给我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人的心都是什么东西组成的，怎么就这么心狠！” 哈，这是计谋没有得逞，急眼了，冲上来撕人了。 可赵红梅低估了元天野的战斗力，她手还没碰到元天野的身体，手腕就被元天野一把攥住，接着元天野用力一扯，又一个翻身。 赵红梅就像是一团猪肉一样重重摔在地上。 我怀里的囡囡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感慨：“啊，小野哥哥好帅！” 我看得也是心中一动，小野确实好帅，我也没想到，他的小擒拿手这么厉害。 元天野却顾不上跟我和囡囡说话，他一张俊脸上笼罩着冰冷的气息，目光冷冽盯着地上的赵红梅，语气森寒：“你再敢骂她一句试试！” 赵红梅确实骂不出来了，她此刻倒在地上，身体抽了两下，一张脸晒白，嘴唇不断抖动，她的手掌扶着腰，痛得只有喘气的声音，她不敢看元天野，却把怨恨的目光投向我，怒气全部从眼神里传达出来，我甚至可以看到她在咬牙切齿。 姑姑和姑父刚才就冲过来阻拦赵红梅了，只是动作没有元天野快，此刻看到赵红梅被元天野摔在地上，姑姑才松了一口气，却又皱着眉头道：“你有话就好好说，骂我们洛洛做什么？再说这事里面洛洛不是最委屈的吗，你们凭什么骂她没良心，还要动手打她？你们讲不讲道理？” “没，没良心的是你们！你，你们凭什么！”姑父也很生气，居高临下地瞪着地上的赵红梅，唾沫星子都落在赵红梅脸上了，“还，还有，是你打，打电话给警方让他们来的！洛洛她不，不知情！你，你要找，就找我！” 赵红梅气势汹汹冲进来的时候，我是有点害怕，但是小野挡在我面前把赵红梅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安全感满满。 而此刻，姑姑和姑父都护在我前面，质问赵红梅，我心头一阵暖意横冲，鼻头甚至开始泛酸。 我的家人们爱我，我的朋友们爱我，这些爱给我力量，让我可以直面所有艰难和危机。 我默默地抱紧怀里的囡囡，调整了姿势，轻声开口：“所以，赵红梅，你早就知道林有德是我父亲了对吧？你们早就认出我了，却一直没有来认亲，直到我有用的时候才开口，对吧？” 地上，赵红梅已经缓过劲来了，她先是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脸，然后撑着手臂坐起身来，狠狠瞪着我：“你不配！你就不配叫他爹！” 我唇角忍不住上翘，真的很想笑，她居然说我不配。 她不会以为我很想认林有德当父亲吧？ 真是太可笑了。 可不等赵红梅的话说完，病房门口又冲进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同时伴随着一道熟悉的软软的声音：“妈，你说什么呢？那是我姐姐，也是爸爸的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就算是气糊涂了也不能乱说啊！” 这一次冲进来的是林杳杳。 她脸上很焦灼，可还迈着小碎步，一路赶到赵红梅身边，扶着她站起身来，一边又转头对姑姑和姑父展开了一个甜美乖巧的笑容：“你们就是姑姑和姑父吧，对不起姑姑姑父，我妈她是听到爸爸出事本来就心里着急，赶过来以后又看到有警察在爸爸的病房等，她又急又气，糊涂了才会这样，你们千万不要跟她计较，咱们是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这是值得庆祝的喜事，我们心里都是很开心的。” 不愧是林杳杳，真的很会卡时间也会讲话。 赵红梅打的头阵，扮的是黑脸，冲进来骂我又要对我动手，可不单纯是发泄情绪，而是为了试探姑姑和姑父对这事的态度。 看到姑姑和姑父的态度以后，林杳杳再冲进来，扮演一个白脸，急急忙忙拦住赵红梅，再乖巧懂事地跟姑姑和姑父拉近乎，换一种招数出击。 这一招，大概就是跟林有德先前用的招数一样，打的是感情牌。 果然，林杳杳这么乖巧的表现，姑姑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你就是杳杳？” 第472章 林杳杳的举动挽回了姑姑对她的观感，却没能让姑父改变对她的态度。 姑父依旧皱着眉头，一脸的戒备地看着赵红梅母女，拉了拉姑姑的袖子：“你，你别听她说好听的，她跟她妈一，一样，都不是好人！之前她，她们就害……” 姑姑脸上的缓和随着姑父的话语逐渐消失，脸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赵红梅也脸色一寒，眼底露出凶光：“我们怎么不是好人了？就不说我家老林跟你们的血缘关系，咱们本来就是亲戚，就说之前，我对你不好吗老焦大哥？我对你那么照顾，还亲自做过饭菜去看望你，没换来你的心，还要被你骂成坏人？你可真是没良心！” “我，我没良心？是，是你们，你们别有用心！”姑父本来就结巴，被赵红梅挤怼得更加激动，也就更加结巴了。 赵红梅虽然刚才被元天野摔了一跤，可她嘴巴上的战斗力却半点没减，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我们能有什么用心？我们好心送礼物还要被你打，把我们杳杳都给推下楼梯摔伤了，你说谁是坏人？我看你们……” “妈，好了！”只是，赵红梅这话没说完就被林杳杳一把拦住，她捏了一把赵红梅的手，语气里带着责怪，“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那些做什么呢？再说了，那些都是误会，早就已经解决了，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她又转头看向姑姑和姑父，满脸都是歉疚：“抱歉啊姑姑姑父，我妈更年期，情绪很容易波动，我替她跟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如果有我们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们以后尽力弥补，好不好？” 这样的识大体，又这样的善解人意，还这么温柔懂事，谁会舍得再苛责这样乖巧的侄女呢？ 何况，先前赵红梅和林杳杳对姑父的“照顾”确实是有的，虽然那些所谓的“照顾”是别有用心，可也都是事实。 姑姑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好，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但是就算大家相认了成为了亲人，也别拿着这个身份来道德绑架我们洛洛，太过分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不相认！” “没，没必要！不，不跟这些人做亲人！”姑父还是很嫌弃林杳杳和赵红梅，朝她们狠狠瞪了一眼，脸上都是不满。 我的心里暖暖的，其实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知道姑姑和姑父都不会因为谁说了几句好听话就让我委屈。 他们爱我，都护着我。 “姑姑，姑父，你们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林杳杳居然没有因为姑姑和姑父的话翻脸，她一脸的诚恳，语调更加软和，“我今天来，一是看看爸爸的情况，二来也是跟姐姐好好聊一聊。” 姐姐？ 她叫谁姐姐？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这个房间里，唯一能被她称为姐姐的只有我。 林杳杳她不会是在叫我姐姐吧？ 我还在发愣，林杳杳已经转身，快步朝我走过来，满脸的亲近和殷勤：“姐姐，我来晚了，没想到……” 看到林杳杳朝我走过来的那一刻，我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下意识地戒备，同时把囡囡往我怀里护。 林杳杳她要做什么？她会伤害囡囡吗？ “你叫谁姐姐？姐姐也是你能叫的？你给我一边去！”不等林杳杳走到我面前，一直守在我身边的元天野就不耐烦地开口了，他一把拦住了林杳杳，还毫不客气地要对方闭嘴，“你要是不想挨摔，就离我姐姐远点！” 我忘了，有小野在，这些问题我都不用担心的，小野会保护好我的。 同样是被小野拦住，林杳杳不像赵红梅那样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她及时站住了脚步，却不肯退后，还睁着一双满是真挚的杏眸认真看着我：“姐姐，咱们都是爸爸的女儿，是亲姐妹啊，难怪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亲切，没想到我们真的有血缘关系，现在我们变成一家人，我真的好开心，之前我们有很多误会，现在我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姐姐好好聊一聊，可以吗姐姐？” 林杳杳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甜甜的，就像是果酱夹心软糖，她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甜美又乖巧，换成从前的我，恐怕早就心软答应了。 可是现在我看着她殷勤的笑，听着她温软的声音，却只觉得后背一阵冷寒往外冒。 因为我早就看清楚，这个人笑里藏刀，她笑得越甜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越是狠，她这样冲着我笑，十有八九马上就要对我下手了。 “我不是你姐姐，跟你也没有什么好聊的。”我板起脸，语气漠然平静，“而且，我们自家人在这里说话，请林经理带着自己的母亲离开，不要打扰我们。” “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林杳杳却不肯放过我，继续纠缠。 她的语气越发诚恳，有些急切地：“我可以对天发誓，那次真的不是我推你摔下楼的，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亲切，我对你一直都很有好感，心里面都是把你当姐姐看待的，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这个事情里面都是误会，我想跟你解释，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我忍不住低声笑了，笑的清冷嘲讽。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林杳杳表现了这么多，转了这么多弯，最终的目的一直都很清晰明确。 她跟赵红梅一样，都是来逼我放过林有德的。 她这一口一个姐姐，嘴上叫的这么甜，还要跟我解释什么误会，都只是绕着弯的逼我妥协。 “林经理有什么误会去警察局再说吧，在这里没什么好说的。”元天野根本就不需要我开口发话，直接推着林杳杳往外走，“我姐姐说了，这是我们自家人说话的地方，你们这些外人赶紧滚出去！” “姐姐……”林杳杳万般不舍，苦苦哀求。 “白音洛，你可想好了？你真的要不认你爸了？”赵红梅仿佛一直在忍耐，在此时破口怒骂，“你把你爸往绝路上逼，你还算个人吗！” “我想好了，我不认他！” 第473章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那句话的。 或许我是被林杳杳和赵红梅交相逼迫终于克制不住，或许，这是我心中早就确定了的答案。 但不管到底是什么，我都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而且我的心中没有半点后悔。 是的，我不想认林有德。 之前就不想与他相认，因为我觉得他不配做我的父亲，不配我叫他一声爸爸，现在赵红梅和林杳杳一起来找我，还拿着所谓的亲属关系逼我让步，我更不愿意认回林有德这个父亲，甚至想要尽快与他划清界限。 只是，我说完这句话以后，下意识地先看向姑姑和姑父。 这话虽然是我的意愿，可毕竟太绝情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 可姑姑和姑父的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惊讶，只是面色凝重又严肃，两个人都挡在了赵红梅跟前，阻止赵红梅朝我扑过来。 “好啊，白音洛，你就是这样当闺女的！你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了？忘恩负义！”赵红梅此时都失控了，跳着脚地骂我，如果不是姑姑和姑父阻拦，她现在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我脸上来了。 但我前面不仅有姑姑和姑父挡着，还有元天野挡着，赵红梅再跳脚也攻击不到我，干脆就朝着姑姑和姑父开炮：“还有你们，你们可真是老林的好妹妹好妹夫，你们教出来的孩子就这副德行？忘恩负义，不认祖宗，还要把亲爹往监狱里送？你们对得起老林吗？对得起你们死去的老妈吗？” “不许说我奶奶！”别的我都可以忍，唯独在赵红梅提到奶奶时，我怎么都忍不了，爆出了一声怒吼。 “你凭什么提我妈！”姑姑愤怒的声音跟我一同响起。 姑父则直接推了赵红梅一把，只有一句话：“滚，滚出去！” 病房里原本就不好的气氛瞬间降至了冰点，一股浓郁的火药味升腾而起，一时间剑拔弩张。 林杳杳好不容易挽回的那点亲情终于被赵红梅再次折腾没了，看得出来，姑姑和姑父对赵红梅彻底失去耐心了。 “妈，你别说了，这事跟奶奶没什么关系，你别扯上已经过世的老人家。”关键时候，还是林杳杳及时站出来力挽狂澜，她再次按住赵红梅，急切地说道，“而且这事就是个误会，我姐姐也是因为误会了我们才会这样激烈，爸爸毕竟也生了她养了她，我相信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六亲不认的人，咱们再跟姐姐好好谈谈。” 她一口咬定了是误会，还要跟我谈。 看来，今天她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了。 我心底一阵烦躁，疲倦袭来，说不出的厌烦，这些人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难缠？ 看来，不放出一些手段来，她们是不会走了，我必须把话说得清晰明确，还要把事情做绝，免得她们再来纠缠。 “你们不用找洛洛谈了，这事没什么好谈的！”然而，不等我开口，就有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林杳杳的话。 我诧异地抬头，只见姑姑一脸严肃和冰冷，盯着林杳杳和赵红梅：“这事没什么误会，真要是有误会的话，警方会来找洛洛讲清楚的，警方没来，那就没误会！你们也没资格来洛洛跟前说三道四，洛洛从小到大，我大哥也没养过她一天，全是我妈和我一手把她带大的，她对我大哥也没什么必须要报的恩，你们想用这个绑架她，没门！” 这下，轮到林杳杳愣住了。 姑姑的脸色依旧严肃，沉声又道：“之前我一直以为大哥是有苦衷才那么多年不回家，今天我算是知道了，他是被拖入泥潭了，他有你们这样的妻女，早就变成没良心的人了，难怪不肯回家。” “姑姑，您是不是也误会我们了？事情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林杳杳听到这里就急了。 却又被姑姑一把打断：“别说洛洛不肯认她爸爸，我看着你们这样，也不想认他了，他丢下一家人不管，改名换姓挪户口在外面逍遥快活，他不配做白家的人了。” “你，你说什么？你们也不认老林了？你们真打算断亲？”赵红梅尖锐的声音再一次爆鸣，震惊又难以置信。 我也吃了一惊。 姑姑姑父疼爱我，护着我，这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他们一直很爱我。 但姑姑听到我不肯与林有德相认，不仅没有阻止和反对，反而赞同我附和我，甚至他们自己也不肯让林有德回白家的门了。 就在此时，姑姑也转头了，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目光坚定有力。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姑姑这样选都是为了我，她心疼我委屈，也坚定地跟我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与我共进退。 “没错，我觉得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大哥了，再说他不是早就不姓白了吗，连户口都挪走了，那他就不是我们白家的人了。”姑姑很快就收回目光，语气淡漠，“你们走吧，不然我就报警了，刚好警察就在隔壁呢，出警只需要一分钟。” “你，你们！”赵红梅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手指指着姑姑的鼻子。 姑父一把将她的手拍到了一边：“滚！” “妈，我们先走，这事随后再说。”林杳杳看出来情况不妙，立刻拉着赵红梅出去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记装好人：“姐姐，不管你认不认爸爸和我们，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姐姐了，今天你心情不好我们就先不打扰了，等你状态好一些，我再找你谈。” “谈屁的谈，赶紧滚！”元天野早就等不及了，直接把她们推出门去，然后关上了病房的门。 姑姑早已坐在了我床边，脸上都是心疼和歉疚：“对不起洛洛，要是我没有跟大哥相认，就不会出这么一档子事了，姑姑支持你的决定。” “不，姑姑，我……”我却摇了摇头。 我确实有了决定，但我的决定不是姑姑想的那样。 然而，我的话没说完，病房外面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当家的，你醒了？”赵红梅的声音先是欢喜，后来又变成了惊慌，“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许我们进去看他？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呢，你们怎么就这么冷漠无情！” 我和姑姑同时愣住。 林有德已经醒了？ 第474章 赵红梅嚷了那一句过后，似乎就被人劝住了，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后面的声音我就听不到了。 我转头看向姑姑：“林有德醒了，姑姑你要去看看他吗？” “不，不看！那，那对母女在，不看他！”姑父抢着回答，看得出来，他对赵红梅母女厌恶到了极点，连同对林有德的态度都差了。 姑姑先是有些意外，而后缓缓摇头，脸色凝重：“不去了，他既然醒了，就该接受警方调查以及一系列处理，何况，我心里也觉得他变了，不是以前的他了，这会儿也不想见他了，算了。” 她找了两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见林有德，却没有把真正的理由说出口。 我却清楚，她之所以不见林有德，真正的原因是不想让林有德打着亲情牌为难我。 姑姑是打心里疼我，不愿意让我为难。 “好，那我们这段时间就不要见他了。”我也点点头，然后握住了姑姑的手，“姑姑，我们出院吧？” “出院？”姑姑愣住了。 我怀里的囡囡也抬起头来看我。 “姐姐，现在就出院是不是有点早了？囡囡身上还有伤，还是多住几天，彻底好了再出院吧。”元天野正好走回来，听到我的话，立刻阻拦，“费用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有我呢。” 小野永远这样，细心又暖心，考虑问题从来不漂浮于表面，都是从现实层面出发，让人安心。 我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费用的事情。” “我的伤好啦，一点都不疼啦！”囡囡也抢着说话，“住院一点都不好玩，闷死了，还要打针，好痛的，洛洛，我想出院，咱们自己出，不带那个老林！” 我低头看她，心中不由感慨。 永远也不要低估了孩子的感知力，我没有明说，可囡囡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我是想要避开林有德。 没错，我突然要求出院，就是想要避开林有德。 我不会认他，而且，我也要远离他，跟他划清楚界限。 姑姑似乎也明白过来，立刻重重点头：“好，咱们这就出院。” 为了不惊动别人，也为了不让隔壁的赵红梅和林杳杳怀疑，囡囡的出院手续是元天野去办理的，在他办手续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另外两件事了。 等到元天野把出院手续办完，我们坐上了他的车，我看着宽敞的车厢，笑着说道：“小野，你换车啦？” 他今天没有开平时那辆风头十足的两座跑车，开了一辆宾利商务，车厢空间大，我们这么多人坐下依旧很宽敞。 也幸亏他今天换车了，不然还坐不下我们这么多人。 “嘿嘿，听说姐姐家人在医院，我想着或许有需要接送的时候，所以今天出门就换了辆容量大的车来开，你看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元天野在后视镜里，笑嘻嘻地冲我挤眼睛，“怎么样，你男朋友我是不是有点料事如神的本事在身上？” “是，小野哥哥料事如神，是小神仙！”囡囡抢着回答。 我心头微动，伸手揉了一把囡囡的脑袋，只是笑没说话。 可我心里清楚，小野不是半仙也不是料事如神，他只是对我的事情特别上心，把每种可能的需要都提前想到。 细致又周到。 坐在副驾驶上的姑父朝元天野投去赞许的目光：“小，小野不错！” “是啊，我也觉得小野很好，我们都很满意。”姑姑跟着点头，看似无意地随口又道，“不过小野，听说你们这种家庭的婚姻都是父母做主，要联姻的，是不是？” 姑姑一开口，我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她是担心我。 当初我与周庭柯相恋，周庭柯回到周家的时候，我就被嫌弃出身不好，进不了豪门，沈华兰甚至主动找我谈，说豪门婚姻都是联姻，周庭柯注定要娶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劝我早点与他分手，这样互相不耽误。 姑姑是担心我再次遭遇这样的事情，毕竟元家和周家一样都是豪门。 可她不知道，我和元天野本来就是假扮情侣，目的达成以后我就会向大家公布真相，我们没可能走到结婚那一步的。 于是我轻声阻拦她：“姑姑，别问这个……” “是的姑姑，我们确实都是联姻。”元天野却已经开始回答姑姑的问题了，“我家那老头早就给我定下联姻对象了。” 姑姑脸上的笑容开始消退，失望开始隐现：“那你……” 后视镜里，元天野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狡黠的笑：“他老人家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我先获得姐姐芳心，不然他就算是主动来找白家姑姑姑父联姻，姑姑姑父也不会答应的。” “你，你们要跟我们白家联姻？”姑父原本紧张的脸上露出了惊讶，“所，所以，你的联姻对象就，就是洛洛？” “你家人见过洛洛了？”姑姑也反应过来，惊喜不已。 元天野笑眯眯的，又开始了：“早就见过啦，我家老爷子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姐姐还喝了我的状元红酒呢，我家老爷子当时就跟我说了，他这辈子只认这一个儿媳妇，让我好好努力，功夫不付有心人，我总算追上姐姐了，我先跟着姐姐回去认认白家的门，回头我家老爷子就带着聘礼来提亲。” 什么聘礼，什么提亲？ 小野真是越搞越夸张了。 昨晚他拿这事夸口的时候，我就觉得夸张，今天他居然还加了提亲的事情，还说得这么逼真。 我们明明只是假情侣啊！ 现在他为了哄姑姑高兴，什么好听话都能往外说，回头要是拆穿了真相，那姑姑他们又得多失望多难受？我到时候怎么跟姑姑解释这些？ “好，好，我们回头好好准备一下，挑个合适的时候和地方见面。”姑姑也是欢喜得糊涂了，居然没觉得这个时候谈到提亲的事情多离谱，还高兴得连连点头，把这事给应了下来。 我见势不好，赶紧打岔：“小野，到疗养院了是不是？” “是的，已经到了。”元天野把车停在了疗养院门口，就急着下车帮我打开车门。 我却拦住要下车的姑姑和囡囡：“姑姑，你们就别下来了，我们三个进去就行了。” “怎么了洛洛？为什么不让我和囡囡下车？”姑姑愣住，不解地看我。 姑父和元天野也朝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动，给尤赫回复了一条消息，然后抬眸看向姑姑，语气平静：“我们三个进去搬东西，你在车上陪着囡囡就好了。” 第475章 我的话让姑姑更加不解：“进去搬东西？我们不是把东西往里面搬吗？” “我们是要搬家吗洛洛？”囡囡眨了眨眼睛，突然开口了。 我点点头：“是的，我们换个地方住，尤赫已经帮我们联系好了另外一家疗养院，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我们今天就搬过去。” 元天野帮囡囡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我在病房里用手机默默办了两件事，其中一件事就是这个。 搬家，换一个新的疗养院住。 “洛洛，住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搬走？囡囡在这里住的很适应，而且这边的环境和设施都很不错，收费也很合理……”姑姑很是疑惑，不断发问，只是，问了一半她就停了，目光与我的目光交融，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里不安全了，继续住在这里，你们会被不断打扰的。”我肯定了她眼神里的疑问。 “对，那，那几个不要脸的，肯，肯定会来纠缠咱们，不，不能让他们影，影响到洛洛！”姑父明显也猜出了我的用意。 没错，我就是因为林有德才选择突然地悄悄地带囡囡出院，同时紧急给姑姑和囡囡换个新的疗养院住的。 林有德当初在疗养院附近偷偷跟踪了姑姑好久，后来更是直接进了疗养院找到姑姑相认，赵红梅和林杳杳显然是知道的，那她们很有可能会来继续纠缠姑姑。 趁现在他们还在医院应付警方，我们先换个地方住。 “好，那就搬，现在就搬。”姑姑点点头，同意了。 疗养院的东西并不多，只是比较零碎，小野怎么也不肯让我拿，抢着把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挂，远远看去，他跟一个人形圣诞树一样。 这点东西，我们三个人一趟也就搬完了，小野把东西塞进后备箱，齐活了。 在这一刻，我忍不住再次心生感慨，幸亏小野今天开的车容量够大，装得下这些东西。 疗养院的门卫老周跟姑父姑姑都混熟了，跟着送了出来，还恋恋不舍地跟囡囡打招呼：“囡囡，这就走啦？” “等我们有机会了，还会回来看老周叔叔你的。”囡囡嘴甜，很会哄人。 “嘿嘿，好，好，去那边也要开开心心的啊囡囡。”老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还不忘打听，“不过你们是准备搬去哪个疗养院啊？” “叔，我们是准备回老家去了。”我接过老周的话头，顺势塞给他一包烟，把他拉到了一边，笑着提出了一个请求，“我还想请叔帮个小忙。” “你这闺女跟叔咋还这么客气？你说吧，有啥事是叔能帮的，叔肯定帮你做好。”老周收起了烟。 我压低了声音把事情讲了出来。 老周先是微微蹙眉，然后认真点头应下，随后拿出手机，记下了我的联系方式，最后郑重答应：“放心吧，这事交给我。” 我又谢了他，随后才上了车。 元天野问我：“姐姐，你跟那人说了什么？” “没事，就是谢他这段时间对姑姑和囡囡的照顾。”我把这话糊弄了过去，元天野也没有再问。 我们用了一个小时才到达新的疗养院，尤赫已经在那里等很久了，一看到车子就迎了上来，先抱过囡囡查看：“囡囡，让尤赫叔叔看看，摔到哪里了？” “我就是摔了一跤，划破了一点皮，现在已经好了。”囡囡一副没事的样子。 可尤赫在看到了囡囡手臂和膝盖的伤痕之后，心疼地皱起眉头：“怎么摔的？” “老林给我买的小马宝莉气球，我很喜欢，但是在老家山上气球的绳子突然断了，我急着去抓气球，就摔了，幸亏老林抱住我……”囡囡一五一十地讲述过程，只是说到了一半，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不能提老林，立刻停下，含糊地结束了讲述，“反正最后就这样子了，其实我伤的不重，都不怎么疼了，你别担心。” 尤赫是知道林有德的事情的，他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安慰了囡囡几句，就开始帮着收拾东西。 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搬进新的房间，同时归置整齐以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姑父拉着元天野不肯放手，说今天太辛苦他了，一定要做东请小野吃顿饭。 可元天野怎么也不肯：“今天太晚了，姑姑和姑父折腾了大半天，安置一下先休息吧，改天我定好饭店带大家一起吃。”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这家疗养院跟先前那家不一样，这家的位置很偏，附近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吃饭的地方，要想吃饭得往市区里面跑。 太折腾了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们之所以紧急搬新的疗养院就是为了躲人，现在关键时期，不适合乱走动。 小野真的很懂事，很贴心。 姑父见小野这样坚持，只能作罢，小野起身告辞，又转头问我：“姐姐，你跟我一起走不？” “我还需要帮姑姑安置一下，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我摇头，又指了指旁边的尤赫，“晚上我坐他的车回市区，不会耽误明天的工作，咱们明天见。” “你坐尤大哥的车啊？行，尤大哥人好，还对你没有歪心思，我放心了。”元天野对尤赫的印象貌似不错，评价真是前所未有的高。 毕竟，在元天野嘴里，周庭柯和林杳杳都是瘟神，释东是个心里没数的老男人，章庭远是厚脸皮加蔫坏的皮猴。 他居然夸尤赫人好，还愿意叫尤赫一声尤大哥，可并不就是难得？ 尤赫对元天野的印象似乎也不错，笑眯眯地跟他挥手：“放心，我一定会把洛洛安全送到。” 送走了元天野之后，我准备带着姑姑和姑父去餐厅，疗养院给我们准备了几份简餐。 囡囡的性格变得活泼了一些，来到新的环境对一切都好奇，跟着姑父和尤赫在前面走，看什么都新奇，不断地询问姑父和尤赫，还夸这个疗养院的房子漂亮，好玩的也多。 姑姑则在后面拉住了我的手，眼底含着歉疚和不安：“洛洛，是不是我害得你又多花钱了？” 第476章 我没有想到姑姑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一怔。 “这个疗养院的环境设施明显比之前的还要好，就连进出都比之前那个严格，又要登记又要被探视人确认才能进，这样的条件价位肯定很高。”姑姑越发歉疚，“本来我们在那边住的也挺好的，都因为我，我们才被迫换地方住，多花了钱……” 姑姑居然是这样想的。 她觉得她和林有德的相认给我带来了麻烦，她心疼我耗神又花钱。 “姑姑，你不要这样想，不是因为你。”我急急打断了姑姑的话，握紧了她的手，“我早就想给你和囡囡换地方住了，是你一直不肯换，现在恰好有了这个机会做这个事情而已。” 就算是没有林有德这件事，我原本也打算给姑姑和囡囡换个疗养院住了，先前那个疗养院的进出关卡不严谨，我总是不放心，总是担心有很多人盯上姑姑和囡囡，会对她们不利。 现在好了，换个地方住，我可以安心了。 就在此时，前面的尤赫听到了我和姑姑的对话，转头道：“对，白姨，洛洛早就跟我商量要给你们换个住处了，不然今天怎么能这么快就搬过来？洛洛前段时间就拜托我选好了这家疗养院了。” “是吗？原来你们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姑姑这才稍稍安心，可还心疼钱，“可是换这么好的疗养院，钱肯定花了不少，洛洛赚钱那么辛苦……” “我们现在不缺钱，姑姑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我再次打断她。 我现在确实不缺钱了，物语上线之后我的身价水涨船高，我早就不是几个月前那个为了几万十几万一再委屈自己讨好金主的白音洛了。 何况我有hero这样的大投资项目在手，等到这个项目上线，收益不可估量，我们就更不用为钱发愁了，更加不需要为住疗养院这点费用担忧。 姑父也跟着急声道：“对，洛洛说得对！我，我们马上就要赚大钱了，你，你别操心，我马上就，就能让洛洛也不用辛苦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面红光，自信满满，眼神和语气中都是兴奋。 姑父这话让我猛然警觉，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是遗漏了一件事，这事十分重要。 不等我开口，尤赫就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姑父：“赚大钱？焦叔，你最近是得了什么赚钱的门路吗？” 是的，昨晚我也问了这个问题，并且想看看姑父跟那个同事阿生一起做了什么赚钱的项目，结果却被突发事件打断了，而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我彻底把这件重要的事情丢到脑后去了。 姑父到底做了什么项目？ 此时我们已经到达了疗养院的餐厅，大家一起坐下，我紧紧盯着姑父的脸，心中满是期待，更多的还是紧张。 “对！我，我最近跟别，别人合伙做了个项目！收，收益特别高！给，给你看！”姑父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取出手机，展示给我们看。 我跟尤赫都凑上去看。 昨晚我只顾着看姑父登录账号，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登录的是什么软件的账号，此时他点开这个软件，我才认出来，是手机银行。 姑父点开的页面，正是银行账户余额。 “怎么会这么多？”我盯着姑父的手机页面，惊讶出声。 余额显示，姑父的账户余额居然有六位数之多！ 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姑父一直都有把钱交给姑姑的习惯，我的钱也都是直接转给姑姑了，就算姑父没有把他自己的收入转给姑姑，那他自己每个月工资也就几千块，才干了几个月，怎么也不可能有六位数之多。 总不能是姑姑把存款都挪给他了吧？ “不，不是你姑姑给我的，都，都是我自己赚的，是，是项目，项目收益！”姑父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急着解释了一句。 姑姑也立刻作证：“我没给他钱，钱都在我这里，可是老焦，你手里怎么这么多钱？我记得你手里只有几千块，什么项目这么赚钱，收益居然这么高。” 看来，姑姑也不知道姑父跟别人合伙投资项目的事情。 我更觉得心中不安了，先前我听过那个阿生给姑父打电话，总觉得那个阿生口音不像是外地的，现在又冒出来这么多的投资收益，我心头的疑虑更大了。 这个阿生靠谱吗？ “不，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是我们两个人的，阿生他，他把钱都放在了我这里。”姑父又解释，“阿，阿生说是新，新能源项目，所以收益高。” “新能源项目？”尤赫有些意外，然后点点头，“难怪收益回报率这么高，最近新能源项目确实很热火，而且是重点扶持项目。” “阿生他居然把他自己的钱也放在你这里？”姑姑诧异地看着姑父，“所以你们这是两个人的钱？” 姑父重重点头。 如果是两个人的钱，又是高收益的项目，那这六位数的余额就说得通了。 我心里稍稍放心，却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们的占比分别是多少？” “他，他八我二，我的少。”姑父嘿嘿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姑父这样一解释，我心里更加清楚了，这事更加说得通了，这些钱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姑父也就得到了一点而已，符合正常的回报率。 而且，我原本担心这个阿生不靠谱，会骗姑父的钱，但是姑父说阿生居然主动把钱放在了他手里，为的就是让姑父信任，这个表现倒是难得。 “没想到这个阿生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姑父之前帮过他的忙，他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报恩。”姑姑听到这里就放心了，感慨道。 我却还是不放心，知恩图报确实不错，可没人会这样报恩，何况，阿生如果真的有这么大能量，就不会跟姑父做同事了。 我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 毕竟，很多骗局都是一开始不断给人吃甜头的，为的就是后期收割一波大的，而收割的这一波，就足以要人的命。 “姑父，咱家现在不缺钱，我不需要你帮我赚钱，这个阿生的项目你停手吧，把他的钱还给他。”我斟酌了一下，果断做出了决定。 第477章 “为，为什么啊？这，这可是千载难，难逢的好机会啊。”听完我的话，姑父愣住了。 因为激动，他的脸微微涨红，还着急地解释：“洛洛，你，你是不是不放心阿生？阿生他，他是个好人，不，不会骗我的。” 姑父是淳朴又实在的人，在实在人的世界里，别人都跟他一样是好人是实在人。 但最好骗的往往也是实在人，实在人被利用的就是这种信任。 我不是不认可姑父的判断，我只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或许阿生真的如姑父所说，是个简单实在的小伙子，或许阿生也真的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愿意用百倍的恩情报答姑父，或许他真的是恰好有了门路，真心实意想要带着姑父赚钱。 可我还是觉得无欲则刚，只要我们不贪图这点回报和收益，就不容易上当受骗。 我坚定摇头：“不管他会不会骗咱们，咱们都不赚这个钱，姑父，你就听我的，退出他的项目吧，反正你也已经赚了几万块了，这些也够了，咱们及时收手。” “可，可我还想……”姑父看着我，眼神里的含义我很清楚。 他心疼我，想帮我分担。 可我不需要。 我并不需要姑父用这种方式来赚大钱帮我，我们不缺钱，我也有足够的把握马上就可以拿到更多的钱。 “焦叔，你就听洛洛的吧，及时收手，至于赚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除了洛洛，还有我呢。”尤赫轻声打断了姑父的话，认真说道。 姑姑一直在听我们说话，脸上原本是犹疑不定的神情，但是听到这里，她也开口了：“就听洛洛的，老焦，咱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就在这里停吧。” “……好。”姑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只是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落寞和不舍，可能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真的是很艰难的过程。 好在他总算是答应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姑父的行动力很强，他在答应了之后就立刻操作，把账户上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钱转给了阿生，然后才放下手机开始吃饭。 吃完饭以后，姑姑和囡囡就回房间休息去了，我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回市区处理，就跟尤赫商量这就出发，姑父也该回去上班了，他跟我们同行。 只是，在回市区的路上，姑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阿，阿生，他，他肯定是来问我为啥退，退钱的。”姑父握着手机，有点紧张也有点慌。 我立刻帮他稳住情绪：“没事，那就照实跟他说，感谢他给机会，但是我们暂时不想继续了。” “好！”姑父果然稳住了，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果然响起阿生急切的询问，姑父就按照我刚才的叮嘱原封不动地说完。 “焦叔你是担心风险吗？你放心，这项目是我一个远房叔叔做的，都是自己人，有风险的话我就不会拉你一起做了，我也是为了报恩才拉你一起赚钱，否则的话，这样肥的水怎么可能流给外人田呢？何况，人赚钱的机会往往就那么一两次，一生的财富都是这次机会决定的，你确定要放弃吗？”阿生却又开始了劝说。 “不，不是，我当然信，信得过阿生你，只，只是我现在真的不，不想继续投了。”姑父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干巴，还在努力地解释。 我却眉头一皱，心底那股怀疑再一次升腾而起。 这个阿生真的不对劲。 这么会煽动人，嘴皮子又这么利索，太像是骗子了。 幸亏我及时查清楚了这件事情，也及时阻止了姑父，不然，姑父肯定会被这个阿生骗。 我轻轻扯了扯姑父的衣角，示意他快速结束通话，没有必要跟阿生说太多。 就在此时，阿生却突然又问了一句：“焦叔，是你的家人在身边吗？” “对，对！”姑父下意识回答。 “焦叔难得跟家人在一起，我就不打扰了，这事咱们以后再谈。”阿生突然就停止了劝说，同时礼貌地表达了歉意，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姑父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粒，跟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似的。 可我心里还是很不放心，特意叮嘱了姑父：“姑父，这个阿生你以后尽量少跟他接触，不管他说什么，咱们都不要继续投资项目。” “嗯！我记，记住了！”姑父答应得很认真。 我相信姑父的承诺，心里终于安定了，又交代姑父这段时间安心上班，先不要急着来新的疗养院找姑姑，等过段时间情况稳定了再来。 姑父也都一一答应，说话间尤赫已经把姑父送到地方了，姑父下了车，尤赫就掉头赶向大学城的方向。 “先送我去趟公司吧，我的车在那边，待会儿我自己驾车回家。”我却提醒尤赫换方向。 尤赫看了我一眼，立刻换了方向：“好。” 他沉默驾车走出去一段，又突然开口：“那个气球有问题。” “气球？”我心里正在想事情，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愣愣地抬头，目光与尤赫在后视镜里相碰，然后很快就明白了，“你是说囡囡？” 害囡囡和林有德从山坡滚落受伤的那只飞走了的氢气球。 尤赫怀疑那只气球有问题。 “那只气球是林有德买给囡囡的。”尤赫点头，幽声道，“囡囡自己也说，那只气球的线太不结实了，究竟是线不结实，还是有人故意破坏了线呢？” 尤赫的话宛若一束强光，让我的头脑瞬间清晰，我目光凝住，指尖掐进了掌心，缓缓地：“苦肉计？” 不可否认，尤赫的猜想是极有可能的。 林有德赶在警方查到他之前去找姑姑相认，并且主动提出回老家给奶奶上坟，跪在那里如同一个孝子，还巧合地救了囡囡，并且为了救囡囡滚落山坡，受了重伤。 相认，上坟，都是有意为之。 那么，为救囡囡滚落山坡身受重伤，就是巧合吗？ 恐怕也是提前设计好的，有意为之。 “没错。”尤赫点头，看向我的目光深深的，“洛洛，林有德心机很深啊。” 第478章 林有德确实心机深，这一系列的操作都证明了这一点，我也早就清楚这一点了。 甚至，在林有德做这些事情之前，我也已经猜到了，林杳杳身上一半有赵红梅的泼辣粗鲁，还有一半阴柔狠厉，是受她父亲林有德的影响。 但是我没有想到，林有德利用姑姑对他的亲情，利用姑父的淳朴和善良，甚至利用已经过世的奶奶，这些也就罢了，他还利用我的囡囡。 而且是用风险这么大的方式来利用囡囡。 如果他没有及时抱住囡囡，或者没有护好囡囡，那么摔到重伤昏迷不醒的可就是囡囡了，况且囡囡还是小孩子，受同样的伤，林有德能够强撑过来，可囡囡未必能…… 我越想越觉得心底发寒，后怕不已。 “不能让这个人继续接触我的家人了。”我捏紧手指，语气坚定决绝，“必须跟这个人划清楚界限，离他远远的。” 尤赫的脸色同样凝重，语调低沉：“我与你的看法一致，林有德这个人心狠手辣，对你简直就没有感情，这样的人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 “岂止是给我带来麻烦，我甚至觉得，他会吸我的血去供养林杳杳，我的囡囡恐怕也逃不过他的压榨！”我扯起唇角，笑容嘲讽，“我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女儿，而是一个工具。” 我不想承认，可我清楚，我难过又苦涩。 怎么会没有期待呢？即便林有德早早就把我丢给奶奶不管了，即便我关于他的记忆少得可怜，即便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我对父亲这个身份的渴望。 可我的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小时候同学都是有爸爸妈妈的，可我早就没有妈妈了，爸爸也走了，每次需要家长签字的那一栏，都是姑姑帮我签，我也会羡慕别人有爸爸妈妈，也会在心里埋怨，为什么爸爸会丢下我们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我只是不想让奶奶和姑姑担心也不想让她们想到爸爸的时候伤心，所以把这些情绪都小心藏起来了而已。 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情绪慢慢被消化，淡得我自己都以为它们消失了。 直到，姑姑认出照片上的林有德就是我失踪多年的父亲，我才意识到，我对他有震惊，有怨气，还有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丢下我们不管，还偷偷迁走了户口，在京港重新建立了家庭，还生了一个女儿。 也是女儿，那他是不是在照顾林杳杳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我这个女儿，会不会也会想我，会想见我？他会不会想要找回我？ 事实上，他是来找了，可他来找我，只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这个目的不单单是为他好，也是为了林杳杳好。 他没有弥补我，没有觉得歉疚，甚至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利用和伤害我的囡囡。 他亲手断掉了我对他的那一点期盼。 “所以洛洛，你不要心软，果决一些，把他和林杳杳都送进去！伤害你的人，一个都逃不掉！”尤赫在此时沉声开口，给我鼓励和力量。 我扯起唇角又是低低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就在此时，尤赫的车子已经到了公司楼下，我拿过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洛洛。”尤赫却在此时突然又叫住我。 我转头看他，用眼神询问他，却见他眼底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你撒谎了是不是？” “什么？”我闻言一愣，下意识追问，“撒了什么谎？我没有啊。” 我确实隐藏了很多事情，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姑姑和姑父，可尤赫是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是与我关系最紧密的朋友，我的所有行动计划他都清楚，并无隐瞒，我不可能对他撒谎的。 “你的男朋友真的是元天野吗？”尤赫笑眯眯地看我，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笑容却带着点意味深长。 我陡然反应过来，原来尤赫说的是这件事。 这件事情，我确实撒谎了。 小野根本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只是假扮情侣。 可还不等我开口说话，尤赫就又笑道：“他看着可不像是那个会在你脖子上种草莓的人，而且，即便你们现在交往了，我认为你们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洛洛，我猜的准不准？” “很准，尤大记者太敏锐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低低叹了一口气，然后坦白了，“我和小野确实不是恋爱关系，他只是配合我演戏假扮情侣，帮我应对一些麻烦事。” “为了应对周聘之？”尤赫眸光一闪，低声又道，“这确实是个办法，周聘之一直在试探你和周庭柯现在的关系，你这招可以转移他的视线，还可以打消他的怀疑，以后周聘之应该不会把眼睛一直钉在你身上了。” “周聘之确实阴险，先前周庭柯还告诉过我，周聘之一直在调查我以及我的身边人，所以我才会那么着急，让你提前找好了新的疗养院。”我点点头。 想到周聘之，我的神经线就一阵紧绷。 尤赫立刻道：“放心吧洛洛，这次的疗养院我用的不是白姨的名字，是我自己的名字，周聘之就手眼通天，暂时也查不到白姨和囡囡，林有德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只要焦叔这段时间不往疗养院跑，白姨和囡囡是不会暴露位置的。” 尤赫办事靠谱，即便他不解释，我也相信他会帮我把姑姑和囡囡的位置包得很严实。 但他说他用的是自己的名字，我便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心中咯噔一声，觉得这反而露了一个很大的漏洞。 “怎么了洛洛，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还是哪里出问题了？”尤赫显然是注意到了我的神情变化，顿了一下，急声追问。 我略一沉吟，低头从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他：“你看这个。” 那就是前几天周庭柯交到我手上的东西，是尤赫曾经不小心遗失的那张记者证。 “我的记者证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什么时候找到的？”尤赫看到记者证很是意外，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僵，缓缓抬头与我目光对视，“我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第479章 尤赫的脸色有些发白，他肯定也想到了，这张记者证当初丢失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找机会进了维也纳酒店替她寻找却都没有找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张记者证又突然出现，这里面肯定有别的曲折和故事。 这张记者证肯定是我从别人手上拿到的。 记者证经了别人的手，就可能会有有心人调查他，所以他才会问我，他是不是暴露了。 我轻轻点头。 尤赫的脸色就更加苍白难看了，他迅速反应过来：“那我们就需要马上换计划了，咱们也必须减少接触……” 我赶紧解释：“不用这样的尤赫，周聘之他们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和身份，我们的敌人也并不知道这些。” 我要是再不说清楚，恐怕事情就更大了。 “真的吗洛洛？”尤赫原本紧张而且带着慌乱的情绪瞬间舒缓，他先是确定了一遍，然后又皱起眉头追问，“那是谁知道了我的身份，这张记者证你是从谁手里拿到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实情：“周庭柯。” 那天晚上周庭柯把记者证拿给我看，我没有当时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尤赫，是跟他见面以后再讲的，也是为了更好地商议对策。 “周庭柯？”尤赫脸色变了又变，半晌，他才说出后半句话，“还好是他。” 这也是我心里的想法，还好这个人是周庭柯，周庭柯不会伤害我，我也不用多防备和应对一个敌人。 可多一个人知道我的秘密，也确实让我多了一份风险和麻烦。 尤赫的脸色又变得严肃凝重：“他还是知道了？” “是，他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也知道你是我的伙伴。”我点头。 尤赫的眉头皱得更紧：“所以，别人可能暂时查不到焦姨和囡囡的下落，但是周庭柯应该很容易查到，你是不是担心这个？” 是的，这就是我所担心的风险和麻烦。 周庭柯既然知道了尤赫的身份，想要查到囡囡现在的位置自然不难，到时候…… 我担心囡囡的身份藏不住，但事已至此，我总不能再给姑姑和囡囡换个新的疗养院，我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周庭柯没那么容易查到囡囡的身份，同时加快我自己的步伐，早点完成计划，早点带姑姑和囡囡回蚌城老家。 “没事，我也没那么担心，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应对林有德和周聘之他们，只要他们暂时找不到姑姑和囡囡就好。”我安抚尤赫的情绪。 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我那么担心周庭柯查到的东西，此刻我居然没那么恐惧了。 是我对周庭柯多了一些信任吗？ 信任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还是因为他曾经一再地帮助我，纠缠我，求我等等他，让我相信他，他可以帮我处理好很多事…… 不，不能想了白音洛。 周庭柯不是你该想的人，他是过去时，他现在是林杳杳的男朋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你的妹夫，你不应该与他纠缠，更不应该对他心生期待。 何况，你之所以找元天野假扮情侣，不也是为了逼退他吗？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要出尔反尔。 我努力稳住心神，阻止了自己的思绪往深渊滑落。 “好，不过我回头还是想想办法把这事给处理一下，争取不惹来更多的麻烦。”尤赫的脸色也好了一些，轻轻点头，“不过洛洛，我觉得周庭柯的建议可以听一下，起码短期内不要再去周家老宅了，他跟周聘之是堂兄弟，又是竞争对手，他对周聘之一定更了解，他这样劝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咱们暂停行动吧？” “我会更加小心周聘之，但我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我沉吟片刻，轻声开口，“不然的话，反而会引起周聘之的警觉，以后他的手段会更加隐晦，更加的防不胜防。” 其实我的想法不止如此。 我还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我的时间不多了，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风险便不可避免，我会更小心，但不会因为危险就错过机会。 所以，我一定会坚持走下去。 “……好，那洛洛你一定要小心，不管有什么行动都要及时告诉我，我做好外援工作。”尤赫很久之后才点头，他收起手里的记者证，语气坚定，“以后我做事也会更加小心，不会再出现类似的纰漏了。” “好。”这一点我是相信的，尤赫从来不会在相同的事情上错两次。 我们一起合作，互相配合，计划一定能够顺利进行下去的。 与尤赫聊完事情，我就下了车，并且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子。 我坐上车，并没有直接回家休息，而是赶去了警局办了一件事。 处理完这件事情以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我驾车回到了自家小区，拖着疲惫的身躯下了车，准备回家休息。 昨晚我是从宴会上直接离开赶去医院的，因为没带换洗衣服，所以我身上到现在穿的还是昨晚那条礼服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一直绷在身上，是很不自在的，这一绷就是一整天，要不是姑姑给我换了一双平底鞋，我还得蹬着高跟鞋走一整天呢。 此刻我满身疲惫，只想快点到家脱下这条裙子，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倒下休息。 然而，我才刚刚下车，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白音洛，你为什么突然给囡囡转院？” 说实话的，我这一天办得事情那么多，这会儿累得人都有点恍惚了，这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昏暗，这人影冒出来的这么突然，换成谁，遇到这种情形不得慌？ 反正我是很慌，又慌又紧张。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出手，迅速甩掉对方的手，并且一拳捶向对方的面门：“你干什么！” “唔！”那人吃痛，后退了半步，捂着鼻子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第480章 此刻我浑身的疲倦都被这突发事件惊得瞬间消散，全身的神经都紧绷。 我做好了防御姿势，警觉地盯着面前这个高大的身影，准备再给对方来一脚狠的。 可那人的脸抬了起来，被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映亮，我看清楚了他那双漆黑的瑞凤眼，瞬间认出他来：“周庭柯？” 站在我面前捂着鼻子一脸痛苦的人，正是周庭柯。 他怎么在这里？ 而且，又埋伏我，袭击我！ “是我。”周庭柯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那双漆黑的瑞凤眼里透出一股幽怨，“下手这么狠，真是一点情都不留。” “谁让你又偷袭我！偷袭都上瘾了！”我咬着牙骂他。 他总是不吭一声就突然出现，还上来就动手动脚，换成谁会不反抗？ 我还后悔自己下手轻了呢，早知道就应该拳打脚踢一顿揍，把他喜欢埋伏偷袭我的毛病彻底给他改了。 可周庭柯脸上痛苦的神情，以及顺着鼻子留下来的那股血流又让我的狠话说不下去了，刚才那一下揍得确实不轻。 我深吸一口气，收起了自己的拳头：“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快点让曾智给你收拾一下吧。” 他是偷袭我了，可我也揍他了，扯平了，现在我累得要死，不想跟他在这里扯皮。 “曾智早就回家陪女朋友去了。”周庭柯捂着鼻子，继续看我，那双瑞凤眼里除了幽怨，还多了一份委屈。 原来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让曾智帮他开车？ 不过他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想让我帮他止血处理伤口吧？ 我才不做这些，本来也轮不着我做这些！我又不是他的谁。 我无视周庭柯带着幽怨和委屈的眼神，一把推开他：“那周总就上楼去，找你女朋友林杳杳帮你处理伤口吧。” 说完，我径直走开。 可我的身后又传来周庭柯的声音：“我又不是来找她的，再说了，她这会儿在医院忙着照顾病人，根本就不在家。” 周庭柯不是来找林杳杳的吗？ 我听到这里不由一愣，是了，林杳杳这会儿还在医院里照顾林有德，恐怕还要忙着应对警方，她确实不可能在家。 可是，林有德这个老丈人住院，林家一家都忙得团团转，周庭柯这个当女婿的不在医院好好表现，跑到我家小区地下停车场埋伏我做什么？ 我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去，却一下子撞上了周庭柯委屈的眼睛：“我心里记挂着囡囡，想去看看她的情况，结果跑到医院就发现你们出院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就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好不容易等到你出现，才问了你一句话，结果我就被揍破了鼻子。” 他身量极高，就这么低垂着眉眼看我，幽暗的灯光下，那双素日冰冷锐利的墨色眸子委屈又脆弱：“揍了我一顿还不负责，扭头就走……” 忍不了。 “行了，别说了！”我听不下去了，一把打断他的话，“跟我上去吧，我给你处理伤口。”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周庭柯这话把我描述得跟个渣女一样。 只是，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我就后悔了，我怎么就让他跟我回家了？我还主动提出让人家跟我回家，而且我还要替人家处理伤口。 “好。”可不等我反悔，周庭柯已经贴了上来，并且欣喜地应了一声好。 我看着他那双笑得愉悦的瑞凤眸，心中总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某种计谋。 我还是带着周庭柯回了家，带着他进了我的洗手间：“好了，你自己洗洗吧。” 周庭柯果然听话地低头，借着哗啦啦的水龙头洗脸，我转身离开，去储物柜里取出了一条新的毛巾，然而，就在我走回来的时候，我却看到了洗手池里的一片血红，不由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他洗过脸以后，鼻子就会停止流血，接下来只要把脸擦干净就好了，怎么这鼻子的血还在流，而且越流越多了。 “我也不知道啊老婆，流血越来越多了，我的头都有点晕了……”周庭柯愣愣地转过头来。 我走近几步，一下子没明白了原因，皱着眉头叫道：“你怎么在用热水？止血要用凉水，热水只会加重伤情！” 他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照这么洗下去，他的鼻血只会越流越多，别人恐怕要以为我在家里杀人分尸了！ 真是个呆子！ 我心里又急又气，直接上手，调了水温，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蹲下：“你蹲下来，我给你弄！” 周庭柯没说话了，他乖乖地顺着我的动作蹲下来，扬起脸，任由我把水花扑在他额头，鼻子，脸上。 水花溅落，他闭着眼睛，鼻子里的出血终于止住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慌乱的心也渐渐稳住，可我看着面前周庭柯的脸，心跳却错了一拍。 他额前的头发也被水打湿，水流沿着他的下巴滑落，浸湿了他黑色的衬衫，又有潺细的一股滑过他的锁骨，沿着肌肉的沟壑，滑入更深处。 没来由的，我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这副躯体褪去所有衣衫的样子…… “好了吗？”就在此时，周庭柯突然开口说话了，他微微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下面，漆黑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我发红的脸。 我一下子慌了，猛然后退，说话已经开始结结巴巴：“好，好了，已经不，不流了……” 他突然睁眼看我，我有种被抓包的尴尬和羞耻感，好像我刚才在心里亵渎了他…… 我只顾着后退，却没有想到脚下被绊了一下，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朝着后面倒去。 完了，这下肯定要摔跤了。 我下意识地闭眼，同时伸手向前抓，企图抓到一样东西可以缓冲一下摔倒的速度和力道。 事实上，我抓到了。 我也没有摔跤。 在我抓到东西帮我缓冲一下的时候，我的后腰多了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我的身体。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一道轻微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嗤啦。” 第481章 在我耳边响起的，还有周庭柯带着微微喘息的关切的声音：“洛洛，小心啊。” 那声音就贴在我耳边，连他带着热气的呼吸都喷在我耳边，脖颈，迅速勾起了一股酥痒感，我的脖子忍不住缩了一下，睁开眼睛，正对上周庭柯那双漆黑的眸。 我被周庭柯抱在了怀里，他一只大手稳稳地托在我的后腰处，另外一只手则扶在我的肩头，而我的手…… 我低头看去，只见我的手指正紧紧抓着他的前襟，而他的衬衫被我抓得变了形，并且撕裂了一条细细的缝，露出了衣衫里面一小片精壮的肌肉。 “对，对不起。”我慌乱又尴尬，忙不迭地松开自己的手指，努力站稳身体，并且立刻道歉，“我刚才没有站稳，所以才扯坏了你的衬衫，不过你放心啊，我会赔你的。” 其实我不只是为扯坏了周庭柯的衬衫道歉，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很抱歉，我刚才看了一眼他被扯坏的衬衫，居然又忍不住想起他在床上一丝不挂的情形…… 我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为什么面对着他会想到这些事情？还连着想了两遍？ 我已经站稳了，可周庭柯并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他的手掌还贴在我后背，低头看我，单薄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嗯，确实该赔我……” “我赔的，你待会儿把牌子和尺码告诉我，我立刻就下单，或者我直接转钱给你。”我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赔偿不能只在嘴上说说，肯定是要拿出具体的方案和行动。 然而，我话音刚落，后腰突然一紧，身体被扣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接着嘴唇就被人堵住了。 想要说的话说不出来，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被人越抱越紧，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的嘴唇是被周庭柯的嘴唇堵住的。 他的吻一如既往地霸道又胶着，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他揉进胸膛，被他吞进自己的身体。 有一团火在我身体里点燃，或许，是我的身体里从刚才起就已经点燃了一根小火苗，周庭柯的吻让这束小火苗迅速膨胀，烧得轰轰烈烈，让我失去了理智和清醒。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或许，我其实是清楚的，但我此刻不想知道。 就当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我沉溺下去，我管不住我的心了…… 火烧得越来越旺，烧得快要窒息，我快要喘不过气，就在此时，周庭柯放开了我的唇。 新鲜的空气吸入，我的意识开始清醒，我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男人，脑袋里突然闪出一丝清明。 我不应该如此放纵的。 我不应该让自己沉沦，他是周庭柯啊。 不是说好了要远离他，以后不再跟他有来往吗？为什么还会跟他抱在一起，还会这样纠缠？ 我不敢直视周庭柯的眼睛，低下头，同时飞快放开了她的手臂：“你快走吧，我，我回头把钱转给你。” “我不要钱。”可周庭柯并不愿意松开我，他反而把我抱得更紧，急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着。 他不要钱？ 那他想要什么？ 我愕然抬头，他的眸底，墨色的浪潮翻滚，是炙热的，滚烫的，又是带着侵略的。 “我被你打破了鼻子，又被你淋了一身的水，现在身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你就急着撵人家走？”他又开始那一套了，“外面还寒风瑟瑟呢，你也不怕我就这么出去会被冻感冒吗？你的心就这么狠，渣女。” 我无法直视他灼烫的目光，也接不住他含着委屈的控诉。 我只顾着让他离我远一点，却忘记了，我新拿来的毛巾还没有派上用场，他的脸还没擦呢。 可实际上，周庭柯需要擦的不只是脸，他的身上也被我弄湿了，衣服都是湿哒哒的，要是让他就这么出去，外面的天气肯定会把他吹感冒的。 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心里很有些歉疚，赶紧又道：“那，那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烘干。” “好啊。”周庭柯把我这个建议听进去了。 他果然松开了手臂，然后开始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 我也终于得到了解脱，迅速向旁边挪了几步，等着他把衣服给我。 周庭柯很快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他的身量极高，身材也极好，足以媲美国际超模，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是，看着看着，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周庭柯的衬衫确实被我弄湿了一大片，我让他脱下来帮他烘干，可是他脱掉了衬衫以后动作居然没停，开始脱裤子了！ “你脱裤子做什么？”我忍不住开口阻止他。 周庭柯动作不停，抬头看我：“不是你让我脱的吗？” “我只说让你脱衬衣，可没说……”我皱起眉头，急切说道。 我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周庭柯的裤子已经褪了下来，我不能再看，迅速别过脸去。 可我的手腕，却被人扯住了。 紧接着，我又回到了那个结实的怀抱，只是这一次，我们之间的间隔更少，我甚至能够清晰地触摸到他结实的胸肌，腹肌，以及…… “周庭柯，你要做什么？”我惊呼出声，努力挣扎，想要从那个宽大的怀抱挣脱出来。 可我根本就挣脱不了，周庭柯的臂膀宛若铁铸，他禁锢着我，然后一把将我抱起，朝着卫生间更里面走去。 那里，是浴室。 温热的水流洒下来，打湿了我的头发。 周庭柯居然打开了浴室的淋浴头，和我一起站在了淋浴下，任由温热的水珠将我打湿。 他要做什么？ “老婆，这次可是你让我脱的，我都全脱干净了，我听话吧？”周庭柯的声音柔软，还带着一股磁性的蛊惑，“我都这么听话了，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 他要奖励？ 他还想要什么奖励？ 可不等我把质问说出口，周庭柯的吻便再一次落下来。 火焰又起，我再一次被烧得失去了理智。 这一夜漫长又绮丽，我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以至于我看到窗外映进来的阳光时，还以为自己身处梦境。 有动静从卧室外面传来，我下了床，走了出去，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厨房里，正系着围裙低头切菜。 第482章 今天是个艳阳天，阳光从厨房的窗口照进来，给低头切菜的那人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色。 柔和的，温馨的，如同那些过往时光里的每个清晨。 我又梦到周庭柯给我做菜了。 我看了一会儿，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接着就径直转身进了卫生间。 梦境就是梦境，看看就好了，不能当真，当真的话，这会儿我觉得多开心，待会儿就会多失落。 可当我握着门把手打开卫生间的门时，我却突然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是梦吗？ 如果一切都是梦的话，我为什么会在梦里闻到饭菜的香味？ 而我眼前，卫生间洗手台上随意摆放着一只男士腕表，百达翡丽鹦鹉螺。 是周庭柯的。 记忆像是被舞台上的帷幕，被这只表猛然扯开了一角，昨晚发生的一切情形在舞台上演绎。 昨晚，周庭柯在地下停车场埋伏我，我一拳打破了他的鼻子，他委屈巴巴地要我负责，我把他带回了家，帮他洗了鼻子和脸，又不小心扯坏了他的衬衫，我让他脱掉衬衣，结果他把自己脱了个干净还把我扛进了浴室要奖励……这只手表，就是他脱衬衫的时候脱下放在洗手台上的。 而此刻，这只手表还在洗手台上，这就说明，我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厨房里做饭的周庭柯是真实的，所以我不仅能看到他在做饭，还能真切地闻到饭菜的香味。 所以，周庭柯他昨晚不仅把我扛进浴室吃了个干净，还在我的家里睡了一晚上，而且此刻还赖在我的房子里没走？ “周庭柯！”我陡然反应过来，连脸都没顾上洗，呼啦一声冲出了卫生间的门，我想去质问周庭柯，脸皮怎么这么厚，对我做了那么多无理的事情，我应该去把他赶走！ 可我刚刚冲出去两步，就跟周庭柯撞上了。 他正端着一盘煎好的鸡蛋走出来，我的客厅实在狭窄，我冲过去的速度又猛，一头扎进他怀里。 “是不是饿急了？”周庭柯稳稳扶住了我的腰身，“小馋猫，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 我刚才那股凶猛的质问气势，被他一句小馋猫给打乱了节奏，破了势。 我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立刻整理节奏，重新蓄势，准备开口质问。 可他的手掌却抚上了我的头顶，轻轻摩挲了两下，低头看我，唇角含笑，语气温柔又宠溺：“那也不能不洗漱就吃饭呀，快去，先把脸洗了牙刷了，我把粥盛出来，刚好能喝。” 他眼神里的温柔就像是傍晚的海，静谧又安稳，我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次破了势，冲到嘴边的质问也变成了结结巴巴：“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这里给你做早饭啊。”周庭柯回答得自然极了，“不然的话，以你的习惯，今天肯定又是不吃早饭就上班去了，忙一天下来肚子还是空的，你的胃能养好了才怪。” 呸，谁需要他来关心胃？ 再说了，我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我使劲捏了捏拳头，准备再次质问。 可不等我开口，他就推我还催促我：“先别说这些了，不是饿了吗？快去洗了脸再来，我去看看菜饼。” 说完，他放下煎鸡蛋，赶着回到厨房去看锅。 看着周庭柯匆忙赶去厨房的背影，我没出口的质问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我懵懵懂懂地进了卫生间洗漱，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真是奇怪，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质问，怎么就一直说不出来呢？周庭柯是不是给我下什么蛊了，所以我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一再地破势？ 我用凉水往自己脸上狠狠浇了一把，看着镜子里满是水珠的自己，我暗暗下定决心。 该做的还是要做，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周庭柯从我家里出去，不然，若是被人看到，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要是让那个多嘴又八卦的小区物业徐阿姨看到，那就更麻烦了…… 我再一次鼓足勇气，走出了卫生间。 可我刚走进客厅，周庭柯就热情地招呼我：“洗好了？快过来坐，我记得你爱吃菜饼，刚好看到你冰箱里面有剩的一些青菜就给你做了两张，尝尝看，咸淡怎么样。” “你记错了，我不爱吃菜饼，周庭柯，你忙完了吧？忙完了就快点走吧。”这次我学聪明了，我不看他的眼睛，直接把他的邀请给堵了回去，并且硬着嗓子撵他走人。 我的脸板得很紧，我猜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严肃，周庭柯但凡要点脸，都不会继续赖在这里不走了。 周庭柯脸上的笑容果然滞住，空气寂静下来，开始缓慢地凝固。 我站在原地，绷紧脊背，再次开口：“你的衬衫我会赔你的，但是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否则……” “我不会记错的。”周庭柯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他皱着眉头，脸色严肃又认真，“你的喜好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你是喜欢吃菜饼的，以前我给你做过几次，你都吃得很开心，菜饼配煎鸡蛋，这是你喜欢的固定搭配之一。” 天杀的，他是听不到我说的话吗？这个时候提什么菜饼？我跟他谈的明明是让他快点走人！ 我使劲捏了捏手指，深吸一口气：“不关菜饼的事，周庭柯，我现在需要你马上离开我的家，我不想让人看到别人的男朋友从我的家里走出去，你听……” “所以洛洛你还是喜欢吃菜饼的是吧？那你快尝尝今天我做的菜饼，我今天把菜切得很细，味道也调整了一下，你尝一下，再给我提提意见，老公下次改进。”周庭柯真的是聋了，他压根就没听我说话，他的脑子里面似乎只有菜饼！ 我的耐性到了极点，终于憋不住爆发：“我不吃！周庭柯，你不是我老公，我也不是你的洛洛了，我有男朋友了，我与你现在只是工作关系，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里出去！” 周庭柯终于不再反复提及菜饼，他的笑容从脸上渐渐消失。 空气彻底安静，沉闷，他静静地看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慢慢流淌出一股哀伤。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周庭柯这样了，上次在跟元天野的恋爱喜宴上，周庭柯把我堵在休息室的洗手间时，也用这样哀伤的眼神看我，他还求我要我不要谈恋爱，要我等他…… 我挪开目光不去看他，转身把他的外套他的表都拿了出来：“周总，请吧。” 然而，我话音刚落，门口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483章 我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敲门，一时间心都慌了，是谁在敲门？ 会不会是物业那个徐阿姨？ 就她最八卦，最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她会不会是看到或者是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一大清早来敲我的门找我的事？ 毕竟，她跟林杳杳的关系处得很不错，她也知道林杳杳的男朋友是周庭柯，她很有可能为林杳杳出气。 我连手中周庭柯的衣服都拿不稳了，敲门声还在继续，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焦灼的熟悉的叫声：“姐姐，你在家吧？” 不是徐阿姨，我松了一口气，心却再次高高提起。 因为这声音，是元天野的。 昨天我跟他说好了到公司见，他肯定是早早去了公司却没有等到我，这才跑到我家里来找我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深深后悔，昨晚就不应该带周庭柯上楼的，这人就是一头狼，引狼入室的后果就是我被他吃了个干净，如果不是昨晚他折腾我，我今天早上怎么可能会起来这么晚？又怎么会惹得小野担心，亲自找上门来？ 现在好了，他现在赖着不肯走不说，外面还堵着一个小野，我真是被前后夹击，左右为难。 我身处困境，正焦头烂额，一边的周庭柯却突然动了。 他没有接我手里的外套和手表，就径直朝着门口走去，眼看就要打开我的门。 我瞬间反应过来，迅速冲过去，抢在他开门之前，挡在他面前，后背抵着房门，急声喝问：“周庭柯，你做什么？” “你不是撵我走吗？我走啊。”周庭柯微微挑起眉梢，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被噎了一下，狠狠瞪他。 刚才撵他走他赖着死活不走，这会儿被元天野堵着门呢，他又要走了，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刁难我！ “怎么了洛洛？你是不是又改变主意，不想让老公走了？”周庭柯唇角开始向上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一抹戏谑的笑意，“那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只要你说一句，老公就留下来不走了。” “我！”我攥紧了拳头，强忍着再给这臭男人一拳的冲动。 他就是故意的。 他明知道我现在不敢开门，却故意用这个动作吓唬我，趁机逼我答应不撵他走人。 厚颜无耻，阴险狡诈！ 我恨得压根痒，却不能出手揍他，我怕我的动静太大，会引起外面元天野的怀疑。 我现在没法开门，只能装作人不在家，等着元天野自己离开。 可周庭柯的大手从我的身侧探过去，握住了门把手，并且作势要打开门，他唇角的戏谑越发浓郁，声音压得很低：“洛洛，你真的不说？那老公可就走了哦。” “别！”我怎么敢让他开门，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被得逞的笑意盈满：“我就知道，老婆你是舍不得我的，你明明想让我留下来，却总是口是心非，好啦……” 又被他拿捏了，我又生气又无奈，压根发痒，恨不得咬他一口。 但英雄都是能屈能伸，现在情势所逼我只能屈身为虫，我扯着他的手，推着他往里面走。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又响起元天野郁闷的声音：“怎么姐姐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她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煤气泄漏？还是被谁给暗害了？这不行，我找物业来开门！” 我刚刚走开的脚步立刻顿住，然后猛然转头看向门口。 元天野的脚步声已经从大门口走开了，但我却清楚，他不是真正的走开，他马上还会回来，而且是带着物业的人一起回来，并且会让物业的人帮忙打开我的房门！ 到时候，我会更加社死！ 就物业徐阿姨那个大嘴巴，大家肯定都知道周庭柯是林杳杳的男朋友，但他们如果打开房门，看到周庭柯和我共处一室，那…… 我不敢设想那是什么情形，也不敢设想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只是当机立断重新返回门口，伸手一把打开了大门，并且出声叫住了外面的元天野：“小野，我在家。” “姐姐？哎呀原来你在家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迟迟没去公司，电话也打不通，我刚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你的车子放在停车位上，就知道你人是在家的，可是我敲了这半天门都没人开，真是吓死我了，我都准备去找物业开门了。”元天野果然被我的声音叫停了脚步。 他飞快地朝我跑过来，一边快速地说着，一边展开自己的双臂，有点委屈的：“姐姐，我差点被你吓死了，没有一个抱抱是好不了的，你快点让我抱抱！” 小野永远那么简单直接，又那么细腻周到，对我的事情又永远那么上心。 看着他带着担忧紧张以及委屈的脸，我心中忍不住一动，主动朝他走过去。 谁能拒绝得了这样的关心？ 我任由他抱住我，手掌穿过他的腰身，在他身后重叠交叉，将他也紧紧反抱，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晦涩并且充满歉疚：“抱歉小野，让你担心了，我睡过头了，昨晚手机也忘了充电自动关机了，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姐姐，你永远也不用对我说抱歉，我可是你男朋友啊，男朋友关心女朋友都是应该的，咱们之间不用那么见外。”元天野把我抱得很紧，我清晰地听到了他胸膛里激荡有力的心跳声，他的声音在胸腔里震动，听起来有点嗡嗡的。 却又，那么温柔：“没事了，知道姐姐没事了就好，只要姐姐是安全的就好。” 我的心又是一动，同时，一股难言的酸涩感涌上来，冲击着我的心，也让我的鼻头一阵发酸。 阳光明朗的少年郎，又那样温柔细致，他爱人的方式又这么简单纯粹，并非是为了占有和控制，而是，站在你的角度，希望你安全，希望你快乐。 也不知道谁将来有这样的好福气，可以成为他的爱人，只是那个人不应该是我。 小野他应该拥有一个与他同样简单纯粹明媚的少女，而不是我这种早已被苦难撕扯残破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静下来，然后松开了小野的身体，站直了腰身，正准备说话。 却见元天野的目光突然直了，死死盯着某个方向，眼神和话语里透着杀意：“你怎么在这里？” 第484章 我看着元天野冰冷的眼神，心中一凛。 我怎么忘了呢，周庭柯还在我家里。 我顺着元天野的目光缓缓转头看去，果然，周庭柯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与元天野遥遥相对，二人目光交锋，瞬间冒出硝烟气味。 “现任男友”与前男友相逢，可不就是要冒火气？ “元总监，早上好啊。”与元天野的愤怒和疑惑不同，周庭柯的脸色平静从容，甚至还能礼貌地跟元天野问个早。 可他这个时候跟元天野问早，不是火上浇油吗？ 元天野本来就很看不惯他，这会儿看他出现在我家里，已经很愤怒了，可周庭柯的反应居然如此平淡悠然，不仅没有正面回应元天野的质问，还悠悠然跟对方问了一句早，这就是挑衅。 果然，元天野的脸色更加难看，俊美的五官气得都扭曲了：“周庭柯，你给我滚出来！你凭什么在我姐姐家里？” “元总监凭什么让我滚出去？”周庭柯终于正视了元天野的质问，他微微挑起眉梢，语调却依旧平稳。 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把元天野放在眼里。 “凭这是我女朋友的家，凭我是她男朋友！”元天野极其败坏，都破音了，“你凭什么在我女朋友家里？跟我滚出来！” 可周庭柯依旧不慌不忙，他不仅没有听元天野的命令滚出来，还慢悠悠地抬起眸，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谁说你是她男朋友？” 元天野发现周庭柯的一瞬间，我的心里都是尴尬和慌乱，毕竟这个场面不好看。 可到了此刻，我的心中又生出了紧张和担忧。 我怕小野会冲动。 虽然小野不是我真正的男朋友，我也并不担心他吃醋生气，虽然他总是为了的事情那么上头，但我也相信小野有自己的分寸，他不会那么容易冲动，可，这也架不住周庭柯一再的挑衅加犯贱啊！ 周庭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他以前还知道避讳，不管私下怎么纠缠我拿捏我，在外人面前他总还是知道避嫌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变得厚颜无耻，还这么嚣张无忌惮！ 就像此刻，他勾着唇角，眼底透出一股轻蔑和嘲讽：“元总监，不是顶着一个名头就算是男朋友，咱们还是当面问问洛洛，到底谁才是她老公。” 说完这句，他低下头，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围裙。 周庭柯穿的围裙是我的，围裙是粉色的，尺寸有点小，绑在身上有点紧，但这条围裙的款式比较传统，整个人包得还算严实，直到……周庭柯脱下了那条围裙，我才意识到，他的围裙下面居然什么都没穿！ 此刻他剥去了围裙，里面只有一条西裤，以及赤着的上身。 修长的身躯，精壮的肌肉，紧致的肌肤上面，有斑斑点点的红痕，还有丝丝缕缕的划痕，无一不是暧昧的痕迹，无一不昭示着先前发生了什么。 看着周庭柯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我瞬间语塞，羞耻感席卷全身。 那些痕迹，都是我留下的。 昨夜发狂的不只是周庭柯一人，我也失了控着了魔，在他身上留下了那么多痕迹…… “周庭柯你做什么？暴露狂吗你，赶紧把你的衣服穿起来，我女朋友没兴趣看你这二两肉！”元天野像是没有注意到周庭柯身上那些暧昧的红痕，或许他是装作没有看到，他一脸不耐烦地命令周庭柯把衣服穿起来，还顺带嘲讽了周庭柯一把，“也就林杳杳才会稀罕你这种老骨头棒子，我女朋友都喜欢我这种新鲜的！一身油腻有什么好看的，快遮起来吧你！” 元天野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伸手捂我的眼睛：“女朋友你别看，那种东西看多了会长鸡眼！” 可他的手掌还没有捂上我的眼睛，就被周庭柯一把扯开。 “我倒是想穿衣服，可是洛洛昨晚一时着急扯坏了我的衬衫，现在我没得穿了啊。”周庭柯推开元天野，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我，眸底墨色的浪潮翻滚，“老婆，你得给我找衣服穿啊，不然元总监他骂我暴露狂啊。” 我的脑袋被一颗惊雷击中，脑子里是轰隆一声巨响。 怕什么来什么，周庭柯他居然把我们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周庭柯真是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加遮掩，甚至是厚颜无耻。 他难道就不怕别人知道他私下与我纠缠的事情，不怕这些事情传到林杳杳的耳朵里，不怕影响他们的感情，也不怕影响他周大总裁的名声？ “周总，请你慎言！”我厉声喝断周庭柯的话。 小野就算是再能忍，也经不住周庭柯这样步步紧逼，周庭柯要再说下去，今天肯定是要出事的！ 元天野的脸色果然变了，也许，他是再也没有办法逃避事实，没有办法装作没发现那些细枝末节。 “周庭柯，你不要太过分啊。”元天野一把甩开了周庭柯的手，咬着牙，那双桃花眼里都是愤恨，“忍你很久了，你跟我女朋友叫什么老婆？滚蛋！” 甩开周庭柯的一瞬间，他又握紧了拳头，朝着对方的脸狠狠砸过去：“还有，你休想败坏我女朋友的名声，别什么屎盆子都往她脑袋上扣！你真当小爷我是吃素的？” 元天野是学过拳脚的，我也曾经见识过他的力道，他曾经为我出头，狠揍过冒犯我的人渣，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都不为过，而且他还因为我跟周庭柯打过架，就连周庭柯也没有在他的手下占到便宜，此时，他出手很快，又带着十足的愤恨，周庭柯根本避不过去。 眼看着他的拳头就要落在周庭柯脸上，我忍不住失声叫道：“小野，不要！” 在我叫出声的瞬间，我的耳边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元天野，你住手！” 这声音太过熟悉，带给我的却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我缓缓地艰难地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却是我此刻最意想不到也不想看到的脸。 “你敢动庭柯，我跟你拼了！”林杳杳不知何时出现在我和元天野的身后，此时她正发疯了一般朝着元天野冲过去，伸手就往元天野脸上抓挠，口中尽是辱骂。 第485章 林杳杳，她居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重要的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她身后，还跟着拎着几盒礼品的赵红梅。 我看得心底狂颤，久久回不过神来，真是老天不给我路走，林杳杳和赵红梅这对母女怎么这个时候到了我家门口？ 元天野刚才被我叫住，硬生生收起了那拳的势头，刚刚转过头来，一张俊脸因为憋气涨红，红里透着黑，他还没有顺过气来，转头就被发疯了的林杳杳一把扑上去撕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也不看看庭柯是谁的人，你就敢上手？庭柯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我跟你没完！”林杳杳此时一改先前的甜软形象，整个人都变得强悍，一把挡在周庭柯面前，对着元天野怒声喝道。 跟在林杳杳身后的赵红梅也一把丢下手里的礼品盒，跟着林杳杳的步伐冲上来，她比林杳杳彪悍，朝着元天野一阵攻击，口中怒吼着：“昨天欺负我们娘俩，今天又欺负我家贵婿，你也欺人太甚！” 我也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林杳杳和赵红梅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好元天野身量极高，赵红梅就算是伸长了手臂去抓挠，也够不着他的脸，只是抓乱了他的衣服，把他毛衣领口都给扯变形了。 “你们抽得哪门子疯！你走开，我不想打女人！”元天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想要动手，却又忍住，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只是动了动手臂就把赵红梅推到了一边。 林杳杳则转头急切地拉住周庭柯的手，神情十分紧张。 我也在此时反应过来，急忙上前阻拦：“林经理赵阿姨，请你们先不要激动，这是个误会，小野他并没有伤到周总。” “误会个屁的误会！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臭小子朝我家女婿挥拳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你们要把他打成啥样！”赵红梅被推开又折返，对着元天野一顿输出。 她不仅对元天野输出，还对我输出，一双发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我，指尖快要戳到我的鼻尖：“白音洛，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你搅合在中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你可真是个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围着你转为你争风吃醋就算了，连你亲妹夫都不放过，要跟他拉拉扯扯，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天天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配当个人？” 赵红梅的攻击力实在是强，比林杳杳可厉害多了，她唾沫星子乱飞，一开口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站在那里，被刺得脸上生疼，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嘴巴张了又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有人帮我把话说出来了。 “不许为难她，是我纠缠的她！” “放你娘的狗屁，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对女人动手？”元天野怒了，一把握住了赵红梅的那根手指。 他只是稍稍用力，赵红梅就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她还想对元天野拳打脚踢，却被元天野轻轻一捏，就绝了所有的小动作，只是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 “小野，别惹事。”说实话，看到口无遮拦的赵红梅被小野收拾，我心里是很痛快的，可眼下不能只图情绪上的痛快。 我是知道赵红梅的，这个人泼辣野蛮又摔不烂，她攻击你的时候不择手段，可如果你还手了，她就能立刻赖上你，讹掉你一层皮，我不能让小野中了她的奸计，不如忍住一时的愤怒，尽快跟这些人撇清关系。 元天野脸色铁青，阴森得可怕，那双桃花眼里是前所未有的阴戾，在松开赵红梅的手指之前，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女朋友指手画脚，滚！” “哎呦！我的手指头要断了！”赵红梅明明已经被放开了，却依旧不肯离开，她捧着自己的手指就开始嚎叫，“我是好心好意来送礼的，结果就看到你们跟我贵婿拉拉扯扯，还合起伙来欺负我的贵婿，我跟你们讲道理，你们就开始跟我动手，我的手指头断了，你们得赔！” 赵红梅果然是这个套路。 我早就有所准备，深吸一口气：“先动手的明明是你，小野就算是动手，也属于正当防卫，赵女士，我劝你及时收手，事态一旦放大，对你没有好处。” 现在可是白天，人证，监控都在，赵红梅想要倒打一耙讹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我往警察局跑了好几趟，这些法律常识掌握了不少，我不介意再跑一趟警察局。 “你吓唬谁呢白音洛？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有点钱和名气了，就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了？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靠的也是我闺女和我女婿，要不是我闺女，我女婿也不可能给你们投资，你这个设计师永远也上不了台面！”我的警醒对赵红梅并没有气到作用，反而引起了她对我的一顿嘲讽。 她说着话，转头看向周庭柯和林杳杳：“贵婿，你说是不是这样？他们刚才合起伙来欺负你，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 “够了！”周庭柯又是一声低喝。 为什么是又呢？我皱起眉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此之前，周庭柯似乎已经说了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 他好像说…… “妈，你别闹了，这事就是咱们误会了。”就在此时，很久没有参与战斗的林杳杳突然开口了，她蹙紧眉头，脸色凝重，看向我的眼神里却满是歉疚和诚恳，“姐姐，我和妈今天来找你是跟你道谢的，谢谢你原谅了爸爸，撤诉了案件，我们原本真的是一片感激，只是没想到刚一过来就看到元总监对庭柯动手，我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误会了您，我跟您郑重道歉。” 她又扯了一把旁边的赵红梅，再次诚恳说道：“我妈是个急性子，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计较，我在这里也替她向您郑重道歉。” 说完，林杳杳深深弯腰朝我鞠了一躬，态度真的很端正。 林杳杳这个反应实在让我意外，我还以为她会跟赵红梅一起对我和小野不依不饶，没想到，她居然主动道歉，还按着赵红梅一起跟我道歉。 一边的元天野和周庭柯则一起惊讶出声：“你撤案了？” 第486章 这个消息从林杳杳嘴巴里说出来，像是在现场丢下了一颗炸弹。 “姐姐，你真的撤案了吗？”元天野震惊又不解。 那边，站在林杳杳身边的周庭柯也浓眉紧蹙，他只有简短的一句：“为什么撤案？” 林杳杳和赵红梅则飞快地互相对视一眼，林杳杳又捅了赵红梅一下，赵红梅虽然脸上还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低头开口了：“是，我们也是今天才从警方那里得到的消息，我们家那口子特别感动，一定要好好感谢白小姐，但他身子不便，就让我和杳杳来了。” “没人问你，你少插话！”元天野的情绪还处在爆炸状态，暴躁地打断赵红梅，看向我时，那双桃花眼里，十足的温柔透出期待，“姐姐，你说。” 我能感觉到，一边周庭柯的眸子灼灼停留在我脸上。 我避开他们的目光，轻轻点头，应了：“是，我撤案了。” “可是为什么要撤案啊，明明那桩案子已经查出结果了，警方也已经把重要证人以及重要嫌疑人给找出来了，马上就可以结案了，你为什么要撤案？”元天野急切又疑惑。 “我……”我说不出来。 或者说，真实的原因，并不能在这个场景下在这些人面前说出来。 我没答上来的问题，林杳杳帮我答了：“姐姐，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虽然你当时不肯答应我和妈的恳求，但我知道你的心一直都是善良的，你虽然对爸爸心有怨气也绝对不会真的把爸爸送进去吃官司，所以你表面上不管不问，实际上偷偷撤了案，对吧？爸爸说他不仅对你心有歉疚，而且十分感激你的宽厚大度。” 她又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我的手：“姐姐，我们是一家人，我知道现在勉强你跟爸爸和好很难，但是我想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亲姐姐。” 挺没有分寸的。 我说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撤案的吗？我有说要跟他们成为一家人，要做她林杳杳的姐姐了吗？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林杳杳居然这么自作多情地抱着我的手感动成这个逼样。 “不必了。”我用力推开了林杳杳的手，“请林经理自重，我从来就……” “姐姐你这么善良又这么懂事，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跟自己的亲妹夫拉拉扯扯。”林杳杳却不等我的话说完就又开口了，她倒是没有再次过来抓我的手，可那双杏眸里笑意盈盈，满是信任，“所以我相信，刚才庭柯和元总监以及姐姐之间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误会，我和妈误会你们了，我再次跟姐姐郑重道歉。” 这个弯转得让人猝不及防，我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道谢是假的，把我当家人当姐姐也都是假的，林杳杳真正的醉翁之意是周庭柯啊。 她在提醒我，周庭柯如今是我的亲妹夫，我抢男人不能抢到自己亲妹妹头上来！ 但，这正合我意。 我微微冷笑：“先前的事情确实是误会，可姐姐这个称呼就不必了，我没说要跟你们做家人，道谢就更加不必，你回去告诉林有德，他如果真的有心，以后就别来打扰我，我们只当生命中从来没有过彼此！” “姐姐，你这又是何必，我们是真心想要认你，也想要好好弥补你的，你就给爸爸给我们大家一次机会好不好？”林杳杳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更加诚恳。 “有完没完了？”元天野听不下去了，一把打断了林杳杳的话，人也挡在了我和林杳杳之间，不耐烦地瞪她，“我姐姐早就说了不会认林有德了，也说了以后都跟你们没有关系，给你们好处了就赶紧拿走偷着乐去吧，再在这里罗里吧嗦烦我姐姐，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有，我姐姐有我这样鲜嫩可口的小鲜肉，谁稀罕你那烂掉的狗男人？” “哎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赵红梅虽然刚才不乱说话了，可此时听到元天野的话，又按捺不住想要反击。 “妈。”林杳杳一把叫住了赵红梅，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向我，依旧是那个诚恳的眼神和语气，“我知道姐姐现在还不能接受跟我们成为一家人，但是没关系，我们等着姐姐，现在姐姐心情不好，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姐姐了，妈，咱们走吧。” “滚滚滚，快点滚！”元天野早就忍不下去了，“还有，带着你的烂男人一起滚！” “庭柯，我们一起走吧。”林杳杳果然顺势挽住了周庭柯的手臂。 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周庭柯，这会儿她已经警告了我，那么她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带走周庭柯。 或许，她也察觉到了，我和周庭柯之间并非是我的“勾引”，还有周庭柯的纠缠。 可周庭柯的目光此刻还在我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火焰在灼灼燃烧，他说：“你不应该撤案的。” “什么？”我闻言一愣。 这货的信号接收器是不是有点迟钝，怎么这会儿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什么？贵婿你在说什么啊，那差点被带进警察局的可是你的老丈人啊！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呢？你到底还想不想娶杳杳了？”赵红梅对这事却格外敏感，立刻又叫了起来，涨红了一张脸质问周庭柯。 她终于有机会把目光投向周庭柯，也看清楚了周庭柯赤着的上身，以及那脖子上和胸口处的异常痕迹，然后，她指着周庭柯的胸口，发出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质问：“你身上这些都是什么？从哪里搞来的？谁给你搞出来的？周庭柯，你，你还光着身子，你昨晚不会是跟白音洛在一起吧？” “是……”周庭柯居然回答了一个是字。 我只觉得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又是一大片空白。 周庭柯，他的脑仁是被谁给吞了吗？ 他当着元天野的面毫不遮掩就罢了，怎么如今当着林杳杳和赵红梅的面，也这么无所顾忌，什么都敢往外说？ “是误会！妈，你是怎么回事？你刚才没听姐姐说吗，这一切都是误会！”在这个关键时候，林杳杳开口了。 第487章 林杳杳扯着赵红梅让她闭嘴，可赵红梅并没有打算闭嘴，她的情绪更加激动：“杳杳，你糊涂了？证据都在这里摆着了，还有什么误会？周庭柯他昨晚肯定是跟白音洛……” “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姐姐和庭柯都是很好的人，你到底信不过哪个？就冲姐姐刚才的话，我也相信，他们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庭柯身上这些红痕就是被蚊子咬的，自己不小心划伤的，他只是临时借了姐姐的屋子涂个药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林杳杳虽然努力克制，还是按不住语气里的激烈。 说完，她挽着周庭柯的手臂：“是这样吧，庭柯？” 林杳杳，还真是懂事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 这么隐忍，这么乖巧，真是豪门媳妇坯子，她甚至为了帮周庭柯圆谎，连自己母亲赵红梅的脸面都踩在了脚下，有这样的女朋友，谁会不感动呢？ 周庭柯会忍心说出昨晚的事情，伤害她吗？ 果然，我看到周庭柯脸色一变，被林杳杳截断的话咽了回去，沉默半晌，轻轻点头：“是，我只是来白经理这里借药而已，白经理和我并没有发生什么。” 只是短短一分钟的功夫，我在周庭柯嘴里从洛洛，老婆，变成了客客气气的白经理。 他还特意强调跟我没有什么。 我原本慌乱紧绷的心瞬间松弛，却又像是被挖空了一个洞，失落难过冰凉。 是啊，周庭柯他怎么会那么糊涂，在自己女朋友和未来丈母娘面前犯浑承认和我的关系呢？他怎么可能忍心让自己的女朋友难过，又怎么可能破坏娶林杳杳的机会？他不会的。 他只是刚刚冲动了而已，是被小野刺激的才会冲动。 而他之所以在小野的面前承认与我的关系，也不过是不能容忍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女人被别的男人霸占，所以想尽办法要破坏掉我和小野的关系，这样他面子和心里才会舒服。 他要我等他，要我跟小野分手，都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占有欲，为了忽悠我所用的手段。 我真是傻，这些事情明明都是清楚的，可我为什么还会相信他的话，还会忍不住对他生出期望？ 期望再一次落空，带给我的痛苦和打击，比之前更重。 “是，周总说的就是事实，他只是来借个药，再说了，我和周总一直都清清白白，从无瓜葛，请大家不要误会。”我自嘲地扯起唇角，笑着配合周庭柯的谎言和表演。 我清楚地看到林杳杳松了一口气，赵红梅原本不满的指责也咽了回去。 而站在我身边的元天野则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刚才都放了什么臭狗屁了吧？告诉你们，要不是姐姐拦着，我把你们这一堆都踹下楼去，现在搞清楚了就赶紧滚蛋！净耽误我和女朋友的二人世界甜蜜时光！” 他搂着我的肩膀，将我从那个难堪又尴尬的境地里拉出来，扒拉开堵在跟前的赵红梅和林杳杳，搂着我进了屋子。 须臾，他又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出去一大坨东西：“快，把你这身狗皮拿走，别赖在我女朋友家里臭了我们的屋子！” 周庭柯根本就没来得及伸手接这些东西，衣服和手表就这么被元天野丢在了门外的地面上。 林杳杳立刻弯腰去捡，并且拿着外套往周庭柯身上套：“庭柯，快穿上衣服，虽然姐姐屋子里有暖气，可这外面太冷了，你别冻感冒了。” “哎呦，这是什么？这不是那个很贵的手表吗？”赵红梅则一把抓起地上的百达翡丽鹦鹉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然后朝元天野大叫，“这么贵的手表你都敢随便扔，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我赔他个粑粑！他污染了我女朋友的房子，他还得赔我呢！”元天野狠狠啐了一口过去，又一脸嫌弃地，“懒得跟你们废话，快滚快滚！” 说完，他咚的一声合上了房门。 彻底把那几个人以及我的难堪尴尬一起隔断在外面。 在房门关闭的一瞬间，我看到周庭柯的目光朝我看过来，他漆黑的眸子幽深，似乎蕴含着什么。 可我不想再去接他的眼神，也不想猜他的用意，我只想逃，离他越远越好。 房门关闭后，我终于稍稍松弛，可心底的失落和难过却让我整个人都显得闷闷的，好在元天野一直都是我灿烂的小太阳，他一边带着我往里面走一边哄我：“姐姐，垃圾都被我清扫出去了，没事了，咱们屋子干净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个早饭？” 早饭？ 我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 好像我的餐桌上已经有早饭了。 而此时，元天野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咦，姐姐你已经做了早饭了啊？” “不是我做的，是……”我下意识摇头否认，话说了一半却又顿住。 是周庭柯做的。 他在我这里赖了一晚上，把我吃得干净，早上还不肯走，赖在我的厨房里做好了一顿早饭。 只是，他只来得及做完早饭，还没吃就被赶出去了。 算了，他也不会缺早饭吃的，他早点走我早点省心。 我立刻回神，看向元天野时，却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抹失落和难过。 小太阳的光明显黯淡了一瞬，我的心里没来由的慌，不由自主地解释：“小野，我和周庭柯他……” “我知道啊，姐姐你不用解释的，周庭柯他就是死皮赖脸缠着你，来找你借药，然后顺势赖在你家里不走，还硬献殷勤给你做早饭，这个不要脸的比释东还阴险狡诈，释东就是嘴上功夫厉害，到处嚷嚷着要挖墙脚，可这个周庭柯就是条狗，嘴上一声不响，下手却比谁都快！”不等我说完，元天野就叫了起来。 他又很快鼓足了士气：“我绝对不会让这狗东西得逞！” 小野永远是太阳，温暖我照耀我的太阳，总是这么精力饱满，阳光灿烂，几乎没有悲伤失落的时候。 只是，我看着他信心满满的脸，心底却涌出一股难言的滋味。 第488章 借药是林杳杳临时替周庭柯想出来的借口，是周庭柯的谎言，也是我配合周庭柯的一个表演。 可大家都是聪明人，只要今天睁着眼睛，都能看出来，这只是一个谎言，周庭柯绝对不是来找我借药的。 这是什么天气，哪里来的蚊子，又怎么可能会隔着那么多那么厚的衣服去咬到周庭柯的脖子？就算被蚊子咬脖子就算了，怎么可能还能隔着那么厚那么多的衣服划伤自己？ 一切都是谎言，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周庭柯昨晚在我的家里与我共度了春宵。 还给我做了一桌早饭。 这样的真相，赵红梅看出来了，林杳杳也心知肚明，元天野……同样心如明镜。 可小野却选择了相信谎言，对这样明晃晃的真相视而不见。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我想不通，或许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心如明镜，但我选择视而不见。 “小野，其实……”我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可不等我说完，元天野就一把打断了我：“虽然那个狗东西很不要脸，但咱们也不能浪费了这一桌饭菜，毕竟这些食材都是姐姐花钱买的，刚好我肚子也饿了，姐姐快坐下，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我再次愣住，看着元天野那双含着亮亮笑意的桃花眼。 他阻止我说出真相，或许他并不想知道真相。 “姐姐，虽然我知道我秀色可餐，但是看我不顶饱的，快吃饭吧，来，给你一只煎蛋。”元天野似乎撑不住我的目光，不自然地躲闪开，然后夹了一只煎蛋给我。 其实周庭柯没有记错我的爱好，我确实喜欢菜饼和煎蛋，这俩搭配在一起是我的固定喜好之一。 我低头看了看这只煎蛋，煎蛋很简单却不算普通，它的形状被做成了模糊的心形。 周庭柯什么时候也开始在这种小细节上下功夫了？ 也许，是林杳杳改变了他吧，毕竟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里，就算他为我做过煎蛋，也都是简单普通的形状，跟他当时的状态一样，是粗糙的心大的，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当时我还跟他抗议，说怎么都没有爱心煎蛋，他却说做成什么形状，这煎蛋都是要进肚子里的，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所以，我之前从来没有吃上他的爱心煎蛋。 直到今天，我终于吃上了，可这份煎蛋，我却是蹭了人家林杳杳的福气。 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我不想吃这煎蛋，嫌弃地把煎蛋往旁边推了推。 “姐姐，你是不是不爱吃煎蛋啊？算了，肯定是周狗做的不好吃，来我帮你吃！”元天野一直在关注我，立刻反应过来，把煎蛋夹了回去，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 我跟元天野吃过好几次饭了，他吃相一直都很好，但是今天……他吃这只煎蛋，就像是在啃谁的肉一样，咬牙切齿的。 一边吃还一边吐槽：“难怪姐姐不想吃这煎蛋，周狗做的煎蛋又冷又硬，款式还这么老土，姐姐喜欢的都是嫩的，谁喜欢吃这老的……” 怎么觉得这小子话里有话，含沙射影呢？ 但元天野的话取悦了我，我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我也低头开始吃早饭。 菜饼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是我喜欢而且习惯的那个味道，很久没有吃到了，可我却此刻却觉得味同嚼蜡。 或许，有些东西就得趁热吃，冷掉了就不再可口，也不再像当初那样喜欢，或许，如同小野说的那样，是我变了口味，不再喜欢以前的东西了。 吃完早饭，元天野陪我去上班，吴凌早就在公司等着我了，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把我拉进办公室，急声追问：“洛洛，怎么回事啊，我昨天赶去医院看望囡囡，怎么你们人就出院了，我打电话你也不接。” 说到这里，她又翻了元天野一眼：“小野这孩子也混账，死活不告诉我你们去了哪里，让我担心了整整一天。” 元天野嘿嘿一笑：“这你得理解我啊吴姐姐，我女朋友不发话，我不敢随便透露她的行踪啊。” “那你可真是忠犬八公！”吴凌翻了个白眼，又抓着我的手急声追问，“还有啊洛洛，昨天我去医院还听到了一个可笑的谣言，林杳杳非说她是你亲妹妹，你说她是不是看周庭柯纠缠你急眼了，都急出失心疯了，这种关系也硬往你身上碰瓷？” 吴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我本想回答她第一个问题，没想到她又冒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让我蹙起眉头。 我就知道，以林家人的做事风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绑架我的机会。 吴凌昨天去医院的时候，我应该还在疗养院安置姑姑和囡囡，还没有去警局处理撤案的事情，所以那个时候林家人还在不遗余力地想办法搞定我，他们在见到吴凌的时候，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把林有德与我的关系讲出来，好道德绑架我。 这家人做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让人极度恶心。 我更加庆幸我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也配做我女朋友的妹妹？吴姐姐你可别听他们放屁，那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小野永远是我的嘴替。 我也笑着解释：“姐姐，我家里的事情是有点复杂，所以昨天耽搁了一天，不过你放心我已经都处理好了，后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了，不会耽误工作的。” “跟我见外了是不是？我什么时候担心过你影响工作，我担心的是你影响心情和身体啊。”吴凌皱着眉头嗔怪我，然后又低低叹了一口气，“事情处理好了就好，我也就不用担心了，只是你也要好好吃饭，瞧你，才两天而已，人就又瘦了。” 怎么能不瘦呢，一天两夜而已，我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可周庭柯那个狗东西，他昨晚还折腾了我一晚上…… 简直就是混蛋！ 我不想再想到那个男人了，匆匆跟吴凌结束了谈话，刚好元天野有事跟吴凌谈，我便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忙工作去了。 项目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我不仅要追求质量和细节，还要追求速度，每一分钟都不能随便浪费。 我打开电脑就是干，可正当我投入在工作之中，办公室的门却被人急促地敲响了：“音洛。” 第489章 我抬眸看去，不由一怔：“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释东。 我如今不想见的名单里，周庭柯和林杳杳并列第一，释东就是第二位。 此刻看到他，我只觉得头大，并且下意识警觉，目光看向他身后：“文婷呢？你们是不是又有新的主意来找我了？” “没有，文婷她没有跟我一起，我们没有关系。”释东的语气有些紧张，急忙解释。 然后他又从身后拎出一只饭盒来，“我是自己来的，昨天你没来上班，我问了吴总才知道你家里出事请假了，本来我想去医院看望，却又被吴总拦住了，说你人已经不在医院，我联系不上你，只能默默等待，听说你今天上班，我想你肯定来不及吃早饭，就给你做了一点带过来。” 又是早饭。 这些男人们怎么都热衷于给我做早饭？ 周庭柯一大早爬起来给我做早饭，元天野跑我家找我要给我做早饭，释东从家里做了早饭给我送过来。 释东的厨艺我是知道的，我以前也很喜欢吃他做的饭。 可我今天，没有胃口。 “释东，辛苦你了，但是我已经吃过早饭了。”我客客气气地对释东表达了谢意。 “你吃过了？真的吃过了？”释东蹙起眉头，有些不太相信，又有些遗憾的，“看来我做的这份是多余的。” 释东一直是温和的气质，整个人都是温柔的却又是有力量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这也是他最吸引人的气质。 可最近他的气质变了，那份温润感有了裂缝，他整个人也透出了一股破碎感和忧郁感。 特别是此刻，他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的苦笑，语气轻淡，落入我耳中却是一片沉重：“我总是这样，慢一步，永远都慢一步。” “释东，别这样。”我心底一沉，赶紧打断他，“你做的这份不多余。” “是吗？音洛，我不是多余的那个，对吗？”释东的眼底陡然亮起一团光，语气中也燃起惊喜和期待。 我抿了抿唇瓣，认真点头：“是的，虽然我吃过饭了，但是公司肯定有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同事，把这份早餐给有需要的人吧。” 释东眼底的惊喜和期待滞住。 我继续说道：“不过释东，以后不用特意给我做早饭了，我会按时自觉吃饭的，如果你一定要做，那就做给文婷吃吧，她比我更喜欢你做的早饭。” 其实我想说的是，冯文婷比我更喜欢释东，也比我更适合释东。 不过这些话不用明说，释东肯定也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他眼底的光湮灭了。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我不能再让他误解了，不想让他再生出不必要的期望，释东很好，但他是冯文婷的，我不想再搅合进别人的情感风波里了。 “音洛，你真的误会我和文婷了，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释东说到一半却又立刻止住，“罢了，说这些没有意义。” 确实没有意义，因为我并不在意，我此刻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工作。 于是我硬着头皮，客气地说道：“那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忙了，我之前积压了太多的工作，需要马上处理……” “好，那我不打扰你工作，我也去努力，争取为音洛多分担。”释东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大方。 我目送他离开我的办公室，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可算把他送走了，希望他真的领会了我的意思，也希望他能够及时掉头，珍惜真正适合他的人。 但我还是没能立刻重新入工作中，因为释东前脚刚走，元天野后脚就进了我的办公室。 “姐姐，他来干什么了？是不是又来表嘴上殷勤了？”元天野瞪着释东离去的背影，愤愤地，“这个人永远这样，嘴上说得极好听，实际行动为零！姐姐你别被他这种人的嘴给忽悠了，他比周狗还不如呢。” “嗯？”我听得愣住了。 小野这怎么还踩一捧一？ “周狗是嘴上不出声，背地吭哧吭哧挖，标准的咬人的狗不叫，释东这个不要脸的是，嘴上说一堆，实际没表示，是一条只会叫的狗！”他说了一半，突然又反应过来，赶紧抬高声调，“但是这俩一个有女朋友还纠缠你，另外一个有暧昧对象也要追求你，这俩都不是好东西，姐姐你可别上当奥！” 我忍俊不禁：“有小野在，我上不了当的。” 但是莫名觉得小野的比喻很贴切实际情况。 “那当然啦，我对姐姐才是真心实意！姐姐跟我天生一对！”元天野挺了挺胸膛，颇为自豪。 我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小野不仅是我的太阳，还是我的开心果。 “对了姐姐，我今天要去工作室一趟，晚上估计赶不上送你回家了，不过我安排了吴姐姐送你，你晚上可要锁好门乖乖睡觉，不要被人偷了家。”元天野又给我交代了一句。 合着他刚才找吴凌谈的就是这件小事？ 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时他还把我先支走，又关上门跟吴凌密谈。 “我二十五了，不是五岁小宝宝，能独立回家的，小野你要不要这么不放心，还安排人送我回家……”我又忍不住笑。 他却一脸严肃：“怎么啦，你在我心里就是五岁啊！我就是不放心啊！再说了，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哪个男朋友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啊？反正我不放心，我就要安排妥当才行。” 说完，他还伸手摸我的头：“乖啦，听话，就这么定了，回头男朋友给你打电话。” 唉，真拿这小子没办法。 幼稚又可爱。 我配合地摆手：“好的，拜拜。” “说男朋友拜拜。”他纠正我。 我又挥手：“快走吧快走吧！” 元天野这才恋恋不舍离开，我也终于可以投入工作。 这一忙就是一天，我连午饭都是直接在办公室解决的，好在，这一天再也没有无关工作的事情打扰我。 直到傍晚，吴凌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走吧，洛洛，你的忠犬八公男朋友催我护送你下班回家了。” 第490章 元天野的幼稚我是清楚的，但是我没想到吴凌这么配合他的幼稚，居然真的一板一眼地遵循约定来送我回家。 我哑然失笑：“姐姐，你怎么也跟小野一样了？这不是闹着玩嘛，快别当真了，我多大的人了，用不着你送，你快下班跟曾助理约会去吧。” “那可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料，吴凌特别坚持，还走过来帮我收拾东西，“好了洛洛，你也忙了一天了，铁打的人也得好好休息，走吧，下班，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吴凌上手速度很快，直接把我电脑关了，拎着我的包，扯着我就往外走。 我被动跟着她走，忍不住追问：“小野是不是威胁你了？到底威胁了你什么？” 吴凌向来尊重我的意愿，哪怕是心疼我，也会先劝劝我，不会上来就强迫我，她今天有点反常，肯定是元天野威胁她了。 就是不知道那小子用了什么办法威胁的，能把吴凌逼成这样。 “你那只忠犬八公呀，可是忠犬得不得了，跟我提出要求了，要我务必催你按时下班按时吃饭，并且安全把你送到家。”吴凌有些幽怨的，“不然，他就罢工不干了，回他的工作室。” “什么？多大点事儿啊搞这么严重！”我大为震惊。 就为一个送我下班回家的小事，元天野居然拿罢工威胁吴凌。 这小子玩的也太大了。 “你的事情在他那里，什么时候不严重？你知不知道，那天你们恋爱喜宴，他喝得醉到爬不起来，在食味居休息间睡了半晚上，听说你走了，他一下子爬起来，醒酒汤都用不着喝，非要去医院看你，九头牛都拽不住！”吴凌有些激动了。 我觉得意外：“小野不是第二天早上才出现在医院的吗？” 我记得我第二天醒来看到元天野守在我身边，他也说自己是早上到的。 怎么在吴凌口中，这个时间点变成了半夜？ “是当天晚上，他非要闹腾着去医院，曾智只能把他送去了，听说你们没事他才放心，又怕一身酒气熏到你，在下面散散味到早上才上去的。”吴凌叹了一口气，“曾智后来就跟我说呢，就小野这个痴心程度吧，给周庭柯都造成威胁了。” 我听到一半时，人已经懵了。 我之前就发现小野很细心贴心，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为我到这种地步。 “他今天在办公室除了威胁我，还审问我了，问我是不是被曾智同化了，成为周庭柯的走狗了，帮着周庭柯挖他的墙角……我好歹也是姐姐，好歹也算他上司，结果被他压制得大气不敢吭，我真的是，真的是……”吴凌越说越激动。 我看着她这样，生怕她气坏，赶紧帮她捋后背顺气：“消消气消消气，回头我跟小野谈谈，替你……” 此时我们二人已经到了公司楼下，曾智站在一辆熟悉的迈巴赫旁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正朝我们，哦不，朝着吴凌笑得比那鲜花还灿烂。 我的话没说完，吴凌就突然冲了出去，对着曾智肩头一阵爆锤：“都怪你都怪你！” 曾智都被锤蒙了，手里的花都随着吴凌的动作不停抖动，但他依旧温柔，捉住吴凌的手腕：“宝宝，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这样？都因为你是周庭柯的走狗，所以我也被当成了叛徒！现在大家都不信我，怀疑我，都怪你！”吴凌一边锤一边凶。 我也看傻眼了，吴凌是真锤啊。 不过也没锤错，曾智确实是周庭柯的走狗，很多事情都是他帮着周庭柯做的。 比如前天晚上他闷不吭声一直灌元天野酒，又悄悄撞我手肘害我把水撒了元天野一身，在休息间的门口也是他为周庭柯把风。 我甚至怀疑，那天晚上他根本就不是好心送元天野去医院找我，而是负责监视元天野的。 他帮着周庭柯做了那么多事，吴凌又跟他在一起，难怪元天野会怀疑吴凌“叛变”。 “好好，怪我怪我，宝宝你别生气，咱们先上车你再慢慢捶我。”曾智对吴凌一点脾气都没有，任由吴凌发泄，还哄着吴凌。 看来他是专门来接吴凌下班的，而且看样子是精心准备了约会。 不料，吴凌锤完他却不肯理他，扭头挽着我的手臂就走：“谁要坐你们的破车，我们又不是没车，今晚我跟洛洛出去快活！你别管我！” 说完，拉着我就上她的车。 我转头看去，只见一脸懵的曾智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那火红的玫瑰都失去了精神头。 “姐姐，这样不合适吧，曾助理一腔热情来接你，你把人家锤一顿又丢掉，曾助理看着怪可怜的。”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那是他应得的，谁让他害我被大家误会！”吴凌哼了一声，启动了车子就走，目光从后视镜扫过，没有半分迟疑。 她真是把曾智丢掉了。 车子驶出去好一会儿，吴凌的情绪才平稳，她认真地跟我解释：“洛洛，我不是周庭柯的走狗，也没有叛变，更没有帮着周庭柯挖小野的墙角，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顺应自己真正的心意幸福。” “我知道的，我相信你。”我确实相信吴凌，我们是好朋友，她为人又义气，当然是向着我的。 我相信她没有参与曾智做的那些事。 可，吴凌在此时突然转头问了我一个问题：“但是洛洛，你真正喜欢的，真的是小野吗？” 这个问题把我问愣住了。 她那双清亮的眸子，仿佛可以直达我心底，看到我心底隐藏的秘密，我竟有些发慌。 她为什么又问我这个问题，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 没可能的，她怎么可能会看出来呢？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过，也一直都很小心，没有暴露过什么。 “当然，我喜欢的就是小野，我的男朋友就是他。”我轻声回答，然后别过脸去。 其实是与不是小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跟周庭柯再纠缠了。 我要往前走，把那些过去远远抛开。 第491章 “好，只要洛洛选择的是自己真正喜欢的就好。”吴凌重重点头，随后就换了话题，“走吧，咱们去吃好吃的。” 车厢里的空气终于放松了，我也跟着放松点头：“好呀。” 我做的或许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选择，却是正确的选择。 远离周庭柯，就是正确的选择。 吴凌有选择恐惧症，迟迟选定不了想吃的饭，是我最终敲板：“走吧，我带你去家私房菜。” 忙碌了一天，也该犒劳自己一顿好吃的。 吴凌跟着我的指挥走，把车开到地方以后，她忍不住感慨：“这私房菜也太私房了，位置这么偏。” “酒香不怕巷子深，它家虽然位置偏远，但是味道极好，走，带你尝尝。”我笑着拉吴凌下车。 我给吴凌推荐了几道味道很不错的菜品以后，就去了一趟卫生间，刚刚回来坐下，就见吴凌正在跟谁打视频：“请领导视察工作，人已经下班了，晚饭也即将上桌，在座人数只有两个……喏，来了来了！” 吴凌说着就把手机镜头对准了我，我定睛看去，不由一愣：“小野？” 吴凌手机屏幕上，是元天野放大的脸，那双桃花眼一看到我就笑弯了：“姐姐，晚饭跟吴姐姐一起吃什么好吃的？” 难怪吴凌跟汇报工作一样，原来是他不放心我，还打视频监督呢。 这小子也太细致了。 “是一家私房菜馆，回头我带你一起来吃。”我笑着回答，又注意到他身后背景还在工作室，便关切地问道，“小野，你怎么还在工作室，今天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吗？” “嗯，一点小事，就是需要的时间稍微久一点，姐姐你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搞定。”元天野随口回答，又叮嘱我好几句。 比如不要吃辣，最近天气干燥要多喝水，以及吃完饭就回家休息。 “行了行了，放心吧忠犬八公，我一定把你女朋友照顾好，等会儿吃完饭就送她回家，绝对不带她出去鬼混！”听得坐在一边的吴凌一脸无语，忍不住吐槽元天野，“小野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也是个能唠叨的，曾智婆婆妈妈就算了，你明明那么清爽干练的小鲜肉，一恋爱也变成唠叨嘴了。” “我跟曾智可不一样！吴姐姐，你可把我跟他混为一谈！”屏幕那边的元天野貌似对曾智很过敏，一听这个名字就不爽。 但他很快又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姐姐，我不是唠叨，我是担心你，你乖乖吃饭，吃完就回家奥。” “好。”我心里暖暖的，笑着应了，又叮嘱他，“你也要好好吃饭早点休息，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遵命，女朋友。”元天野笑得俏皮。 挂了视频以后，吴凌忍不住感慨：“洛洛，不得不承认，你和小野在一起肉眼可见的开心了很多，他一说话你就笑。” “是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又笑。 其实吴凌没说错，跟小野在一起，我总是在笑，因为小野就是小太阳，总是给我热量，又总是逗我开心，有他在，我确实觉得心情好。 饭菜上了桌，吴凌果然赞不绝口，这一餐吃得很开心。 吃到最后，我们包间的门被人敲响了，我还以为是服务员，便随口叫了一声：“进。” 门开了，探进来的却是一捧鲜花，我见状愣住了，又见鲜花后面露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曾助理？”我认出了那张脸，惊讶出声。 “嫂子，你们的位置可真难找，我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具体位置。”曾智先朝我笑，满脸殷勤。 可他的眼睛却悄悄往吴凌那边瞟，透着小心和讨好。 这小子，还挺厉害，居然找到我们的位置了。 不过曾智真挺细心的，原本他在公司楼下捧的是一簇火红的玫瑰，但是当时吴凌对他心里有气把他锤了一顿就跑，他这会儿就换了一束新的花。 两种颜色的康乃馨，野马紫精灵，寓意是热烈而自由，赤诚又勇敢。 吴凌爱花，赤热的玫瑰，温柔的百合，诗意的雏菊，她每样都爱，自然也懂花语。 在看到曾智捧着花束进来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惊喜。 没有谁能拒绝赤诚勇敢热烈的感情吧。 “追风少年来追风了？”我开玩笑逗曾智，然后放下筷子给他让位置。 曾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是来道歉的，刚才不敢来打扰嫂子和宝宝的胃口，约摸你们吃得差不多了才敢敲门……” “谁要你来的？你走，我这会儿不想看到你，别影响我和洛洛吃饭！”吴凌这会儿又变得蛮横不讲理，板着脸凶曾智，还要赶人家走。 曾智便跟我求助：“嫂子……” “行啦姐姐，人家今天也没做错什么，还挨了你一顿锤，还跑这么远来追你，你忍心把人赶出去呀？”我拎着包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把曾智往吴凌那边推了一把，挑起眉梢给他使眼色，“曾助理，吴姐姐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不行洛洛，我答应了小野要把你送回家的。”吴凌还在找借口。 我立马打断她：“我又不是五岁小孩，能自己打车回家，你不用担心这个，安心跟曾助理好好聊，我回头跟小野解释。” 说完，我又朝曾智挤眼睛：“曾助理，加油啊！” 曾智满脸感激。 我出了包间，顺手关上门，把时间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 然而，我在路边站了十分钟以后，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痛快了。 这家私房菜馆确实偏僻，而且这会儿时间也晚了，我在打车平台不断刷新，却打不到一辆车。 可这会儿吴凌和曾智肯定还在关键时候，我总不能回头去打扰人家的甜蜜吧？ 夜风寒凉，我站在冷风中裹紧了大衣，正在发愁，两束车灯光从身后照过来。 有车？ 我心中生出一抹希望，或许我可以借乘一下别人的顺风车呢？ 我立刻转头，却在看清楚那辆车时，愣住了。 第492章 黑色的迈巴赫，太熟悉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黑衣男人，也很熟悉。 是周庭柯。 隔着车窗，我与他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是小丑。 亏我还觉得曾智可怜，热辣辣地来接吴凌下班结果被吴凌莫名其妙地锤了一顿，我还那么善解人意，把位置滕出来，给他时间和空间去哄吴凌。 结果他把我深深套路了！ 他进去，把我挤出来，外面等着的周庭柯刚好逮住我！ 但我此刻又没法只怪曾智一人，我也怪自己。 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选这么远的一家私房菜吃饭？ 但凡位置不这么偏僻，我都能打到车，早就可以回家了，也就不用被周庭柯逮住了。 但，就算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愿意坐周庭柯的车。 我硬生生别过脸去，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样子，想要避开这次交集。 “上来。”黑色迈巴赫的车窗落下，周庭柯低幽的声音响起。 “是周总啊，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人家都主动跟我说话了，我也不好继续装没看到，我硬生生挤出笑容，装作刚刚认出他的样子，客套地打招呼。 “不巧，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他倒是一点也不装，干脆地承认了事实。 他和曾智合起伙来，一起套路了我！ 我真是忍不住想翻白眼，他这可不是实诚，是厚颜无耻！ 但我还是忍住了冲动，深吸一口气才开口：“是吗，那周总真是辛苦。” “是有点不容易，不过为了等到你，我甘之如饴。”周庭柯的唇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 那笑意从唇角蔓延到眼底，那双漆黑的眸子就像被点亮了，盈盈而动，如水温柔。 他的目光凝在我脸上，声音越发柔和：“上来谈。” 路灯在头顶散发着昏黄的光，把这个寒凉的夜晚都晕染上一层暖色，也把路灯下面车厢里的周庭柯也笼上了一层温柔。 他那样温柔的目光，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昨晚。 昨晚在浴室，在房间，在月光之下，他极致占有，却又极致温柔，意到浓时，他抱着我，也是这样温柔地看我。 想到昨晚的情形，我心底就是一颤，目光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脸滑下来，落在他脖子上。 那里，还有我昨晚留下来的痕迹…… 不能再想了！ 白音洛，你清醒点！ 我迅速收回目光，压制着胸口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周总这么费心找我，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既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就应该在办公室谈，今晚太晚了，周总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在办公室见吧。” “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不能在办公室谈，更适合在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谈。”周庭柯的声音依旧柔和，还带着一点戏谑的笑意，“不然，大家都会知道洛洛昨晚扯坏我衬衫的事情了……” “你！”我没料到周庭柯会提到这件事，只觉得一阵热潮涌上脸。 事实上，我今天忙晕乎了，都把赔周庭柯衬衫的事情给忘到脑后了。 不过这事确实不能在办公室谈。 可我，真不想就这么上周庭柯的车。 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妥协，每次我都被他拿捏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上车吧洛洛，外面太冷了，而且……”周庭柯又低头看了看他腕上的手表，“这都又过去五分钟了，不出意外的话，曾智这会儿已经哄好吴凌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出来，洛洛，你想被吴凌看到这一幕吗？” 不想！ 我不想被吴凌再误会了。 吴凌之前就不对劲，一直追问我和周庭柯的关系，我解释了好几次她才相信，现在如果再被她看到我和周庭柯这样，她肯定又要多想。 我心里这样想着，手就握住了车门把手，径直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我没有选择副驾驶，而是上了后座，一上车，我就看向前面的周庭柯。 前面的后视镜里，映出周庭柯的脸，他笑得更加愉悦，我甚至从中看出了一点奸计得逞的感觉。 可不就是奸计得逞！他成功把我忽悠上车了！ 事实上，如果这会儿吴凌走出来，看到我坐在周庭柯车上，那她岂不是更容易误会我和周庭柯的关系？ 我陡然反应过来，伸手就去开车门。 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听到了咯噔一声响，是全车锁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周庭柯已经启动了车子，向前开了。 “保温柜里放有热的牛奶和水，老公不方便拿，洛洛想喝什么就自己取。”周庭柯的脸还在后视镜里笑。 我哪有什么心情喝东西！我现在想把水泼他脸上去！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这贼船我也下不去。 “谢谢周总，我不需要喝东西。”我深吸一口气，飞快取出手机，“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周总的衬衫多少钱，我这就给你转账。” 他特意在这里堵我，为的不就是衬衫的事情，那我早点赔给他，不就可以下车了？ 不料，周庭柯笑吟吟的：“衬衫，你不是已经赔过了吗？” “什么？”我什么时候赔过他的衬衫了？ 既然我都赔过了，他干嘛还要来堵着我拐我上他的车？ “再说了，我和洛洛之间还用分你我吗？一件衬衫，也并不需要赔。”后视镜里，周庭柯还在笑。 我听出来了，什么都是借口。 他就是拿这些破借口拿捏我，逼我上他的车。 我干脆摆烂：“好啊，既然周总不需要我赔衬衫，那就停车，放我下去，我要回家！” “这边很偏僻，而且这个时候了，不可能打到车的，洛洛，还是我送你回家吧。”周庭柯不停车，继续劝。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管。”我眉头紧锁，开始急躁，“周庭柯，放我下去。” 一次一次地套路我，我对他已经有愤怒了，我不想跟他处在同一空间了。 我要下车！ 我今天就算是自己走回去，也不坐他的车！ “我好像有元总监的电话……”周庭柯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如果我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元总监听说你在我车上，一定会赶来杀我的吧？” 我的急躁戛然而止。 周庭柯这个混蛋，他拿小野威胁我！ 第493章 我当然不能让周庭柯给元天野打这个电话。 小野今天特别忙，却又格外不放心我，特意安排了吴凌送我下班回家，还要打视频过来检查一下。 看到我确实按时下班了，还被吴凌带着单独一起吃饭，他才终于安心。 这会儿如果周庭柯打电话给他，他要是知道我被周庭柯堵到还拐上了车，并且跟周庭柯独处，小野是真的能跟周庭柯预测的那样，八百里快马加鞭冲过来杀他！ 我倒是不担心周庭柯被杀，我是不想让小野生气冲动。 他今天那么忙，我不希望我的事情再惹他分心耽误时间。 “周庭柯，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不至于那么无聊吧？”我停下了折腾，心里却更加不爽。 狠狠盯着后视镜里的周庭柯，我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洛洛，你不应该撤案的。”周庭柯不再跟我扯那些没用的，终于提到了正事。 但他这么一开口，却是我完全没料到的。 他说的是我撤案的事情。 这件事情，今天早上他从林杳杳和赵红梅口中得知是，他的反应就不正常。 他是林杳杳的男朋友，是赵红梅口中的贵婿，他虽然还没有跟林杳杳结婚，但两个人应该已经利益一体，起码对于我这个外人来说，周庭柯应该与林杳杳更亲近。 在听到我撤案不追究责任的消息以后，周庭柯应该是跟林杳杳和赵红梅的反应一样，是惊喜的，毕竟林有德和林杳杳都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了。 可他当时的反应居然跟元天野一样，是惊讶难以置信以及，无法理解的。 而他此刻，更是直白地表达他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我不应该撤案。 “周总这是怎么了？我撤案对于周总来说不是好事吗，怎么周总还这么不开心？”我笑得嘲讽。 “我不开心，这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周庭柯的脸色此时严肃又认真，他那双清亮的瑞凤眸通过后视镜攫住我，接下来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因为这件事当初就是我报的警，是我要彻查到底，我要给你一个公道。” 周庭柯他在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他的话了？ 他要彻查到底，他要给我一个公道？ 听起来，好像他在为我好？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心知肚明，这件事关乎到他的心尖宠林杳杳，真要是查清楚了，倒霉的是林杳杳。 他难道忍心让他的心尖宠林杳杳承担法律责任？ 当然不可能。 所以周庭柯的本意，根本就不是给我一个公道，而是想要给林杳杳一个清白。 他之所以主动报警，要查清楚所谓的真相，只是想证明林杳杳无罪，还林杳杳一个公道。 只是这件事后期的走向不对劲了，已经牵连到他的未来岳丈林有德了，他再笨也应该意识得到，林杳杳有罪，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倒霉的就是他未来岳丈一家。 我此时撤案，他应该跟林杳杳和赵红梅一样高兴，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态度？ 奥，明白了，做做样子罢了。 我心底通透，笑意浅浅：“那周总可真是个好人，为了我的公道连自己的心尖宠都不顾，我真是感动。” “洛洛，你不信我？”周庭柯拧起眉头，语气变得急切。 车子似乎驶上了有坡度的路，我的身体不自主地贴上椅背，车厢里，空气温度骤降，周庭柯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他生气了。 但，我无动于衷，心底一阵冷笑。 我倒是想信他一回。 想信他是真的为我好，真的要查清楚真相给我一个公道。 可是这玩意儿能信吗？ 多少次他让我心生期望，又让我一次一次地失望，多少次我的心底波澜横生，又多少次被无情打入冰冷的谷底。 我已经试探过很多次了，得出的结论无一例外：周庭柯他爱的人是林杳杳，他对我，只是占有欲作祟。 他绝对不可能为了我损害林杳杳的利益，当然不可能为了我的公道真的让林杳杳承担法律责任。 “周总，看在你我曾经是大学校友的份上，咱们之间真的没必要搞这些虚的，是我主动撤的案，也是我自己决定要放下这件事，我不会怪任何人，周总不必再做这些表面功夫，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捏了捏手指，抬头，迎住他灼然的目光，语调尽可能平静。 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决定。 跟林杳杳林有德无关，跟周庭柯更没有关系。 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不会怨怪任何人。 “你以为我是在做表面功夫？”车子突然刹车，周庭柯猛然转过头来，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墨色的浪潮翻滚。 激烈，愤怒，失望，还有浓浓的挫败感。 他这么大反应，是被我戳破了真相以后的恼羞成怒吧。 我心底悲哀更浓，语气里忍不住染上讥讽：“不然呢，周总特意堵上我，逼我上车，总不能真的是要给我一个公道吧？这话，就算我肯信，周总自己信吗？” 说完，我的手拉了一下车门，居然听到噔的一声轻响。 是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猜对了，车门是可以打开的！ “当然是真的！洛洛，我比谁都要期望这个案子有结果，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为什么还要这样伤……”车厢里，周庭柯的情绪激动，还在说话。 我却已经抓住机会，推门下车。 我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想必已经在市区了，应该容易打车的，我不用再面对周庭柯了！ 我顺利下车，用力甩上车门，把周庭柯那愤怒又急促的话语截断在车厢里。 随他说什么，我只信我自己的感受，我再也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糊弄，再也不会生出不该生的期望了。 然而，当我转过身，想要看清楚我此刻的位置，并且准备打车时，却傻眼了。 眼前，是一栋别墅。 建在半山上的别墅。 这别墅很眼熟，因为前不久，我才跟吴凌一起来过。 是周庭柯那栋半山别墅！ 周庭柯这个鳖孙，他堵住我把我逼上车，然后一路把我拐到了他的家！ 第494章 我此刻心头震惊又愤怒。 周庭柯这座半山别墅取的就是一个不被打扰的静，所以这位置甚至比那家私房菜的位置还要偏僻！ 别说是能从平台上打到车了，这会儿我连顺风车都不可能等到！ 我这会儿又急躁又懊悔，早知道就不应该上周庭柯的车，这人就是个大坑货，套路就像是老母猪穿内衣，一套又一套！套着套着就把人给套牢了。 偏偏我刚才在车厢里只顾着跟周庭柯吵架，忘了看窗外，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把我拐上了山。 刚才我怎么就不知道往外面看看呢？ 现在懊悔已经晚了，我气势汹汹地冲向车头，大声质问：“周庭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带你回家。”周庭柯打开车门，从车厢里钻出来，他漆黑的眸子在夜色和灯光下幽深一片，可胸口的起伏却暴露了他的激动，“洛洛，你别着急，我是太想跟你好好说说话了，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但是别的地方都不适合，只有我家最合适的，所以我就……” “你说谈就谈？你说上车就上车？你说把我带走就带走？擅自做主把我拉到这荒山野岭，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我的怒气更重，大步冲上去，狠狠推了他一把，“给我送回去！不然我就报警！” 周庭柯似乎没站稳，被我推了这一下，向后退了一步，身体还摇晃了两下，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则盯住了我的脸：“报警？” “对！没错！我会报警，告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怒气冲冲，声调更高。 我实在是太生气了，但提出报警的警告，并不是泄愤，而是为了威胁周庭柯，好逼他把我送回家去。 不然，我这一时半会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车。 周庭柯重视名誉，他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最怕名誉受损，肯定不愿意给自己惹来这样的麻烦。 “好，那你就报警吧。”不料，对于我的威胁，周庭柯居然半点也不在意。 不仅不在意，他还摆烂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我报警。 我被噎住了，捏紧手指，指甲狠狠掐进手掌心，站在原地狠狠瞪着周庭柯。 周庭柯此刻突然动了，他朝我大步走过来，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冲。 他朝我冲过来，突然附身，迎面将我懒腰扛起。 扛起在他的肩头。 我只觉得身体突然悬空，一股失重感传来，我下意识抱紧了他的头，下一刻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失声叫道：“你做什么！” 其实不用周庭柯回答，我也能够猜到他要做什么，他这举动，显然是要强行把我带进家门。 他可真是个疯子！ 我反应过来，拼尽全力挣扎，企图挣脱他的怀抱。 不用他送我回家了，我可以自己回，我自己走回去，或者我找朋友帮忙来接我，也好过被周庭柯扛走。 因为我很清楚，一旦我进了那个门，接下来就会发生什么。 我不愿意再跟周庭柯纠缠了，我要与他划清界限，清清楚楚。 可，周庭柯的手臂宛若铁铸，紧紧箍着我的腰身，我挣扎得越厉害，他的手臂箍得越紧。 我听到别墅大门打开的声音，周庭柯扛着我进门，随手关大门。 “别挣扎了，扭到腰就不好了。”他还好心劝我，语气温柔又病态，“听话，跟老公回家，咱们坐下来，煮一壶茶，好好谈一谈……” 我放弃了挣扎，却突然伸手，抓住了门框，借着门框从周庭柯身上拧下来。 脚尖终于落了地，我扭身就往门外冲。 周庭柯没有预料到我能成功挣脱，他急急转身来抓我。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语气急切又带着暧昧的呢喃：“老婆，别跑。” 周庭柯就像是一把锁，我的身体只要挨到他，就被锁住挣脱不掉，我又急又怒，劈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乱叫什么？谁是你老婆？你也配？” 周庭柯似乎被我这一巴掌打懵了，人居然站在原地不动了，原本紧紧锁着我手腕的手，此时也明显开始松懈。 “放开我！混蛋！”我抓住机会，猛然甩开他的手，紧抓着包带，飞快朝外面跑去。 说是脚打后脑勺也不为过。 我此刻只想快点逃，跑快点，不然如果被周庭柯追上来，今晚就跑不掉了…… 等等。 周庭柯，似乎没有追上来。 这一点超出了我的预料，神使鬼差的，我居然停下脚步，朝身后看了一眼。 别墅大门口的灯光下，站着周庭柯高大修长的身影，他背着光，看不清面容，我只感觉他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很大。 像是黑色的恶魔。 马上就能追上来，把我吞噬。 我飞快转头，继续逃离。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 我猛然刹住脚步，迟疑片刻，转过身来。 只见刚才还高大威猛站在那里的周庭柯，此刻居然倒在了地上，他蜷缩着身体，无声地扭曲，似乎很痛苦。 他怎么了？ 我下意识想要跑过去查看，却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刻，立刻阻止了自己。 周庭柯的套路就是老母猪穿内衣，一套又一套，这肯定又是他的套路。 他没有抓住我，发现用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企图利用我的同情心来诱使我返回。 只要我返回到他身边，他就会立刻抓紧我，就像刚才一样把我锁在他身上，我今晚就别想再有机会跑开了。 我不想再被他锁紧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与他分割的勇气，好不容易坚定拒绝，并且第一次成功脱离，不能再回头了。 我不能过去，不能上他的当！ 走吧，白音洛，抓紧跑！ 我主意一定，扭头就跑。 可，才跑出去两步，我的心底突然就泄了气。 我认命一般，调转方向，朝着孤零零躺在大门口的周庭柯快步跑去。 “周庭柯，你醒醒！”刚跑到周庭柯身边，我的心直接揪紧。 周庭柯此刻倒在地上，双臂抱紧自己，脸色青白一片，身体抖得厉害。 第495章 周庭柯这个样子，不像是装脆弱装可怜诱使我回头的。 他像是真的出事了。 可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好在，他对我的呼唤还有反应，缓慢地转过头来。 可他那双原本如星辰的眸子，此刻却迷茫又迟钝，呆滞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像是刚认出我一样，低低叫了一声：“洛洛？” “是我。”我松了一口气，还行，看来这人没摔傻，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伤到了哪里，还能不能站起来。 我扶住他的手臂，想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你还好吧？能站起来吗？” 要是站不起来，我可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万一周庭柯伤到的是骨头，我不能贸然搀扶，不然再碰到别的地方就不好了。 “不能。”周庭柯盯着我的脸，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复之前的锐利精明，而是茫然又柔软，他看着我，眼底浮现出一抹欢喜，像是撒娇一般握住了我的手，“需要洛洛扶。” 又一次被他握住手，我下意识地警觉，可这警觉却很快消散。 因为我发现他只是握住我，而非想要控制我。 而且，周庭柯此刻的神情跟之前很不一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安抚他：“好，我扶你起来。” 他蜷缩的身体舒展，顿了顿，然后缓慢地坐起身来，再然后，他的另外一只手掌撑着地面，另外一只手借着我的力道，站了起来。 只是，我发现他的身体在抖，即便他已经站起身，他还在发抖，我忍不住问他：“你很冷吗？” “没事，我没事，你可以走了。”他却很快松开了我的手，随意地跟我摆摆手，然后摇摇晃晃地朝院子里走去。 他这么快就松开我，他没有纠缠我，他还让我走。 我此刻应该顺势离开，毕竟我刚才并没有见死不救，我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了，他人已经没事了，而且他亲口说让我走的。 可我的脚步站在原地，却动不了。 我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面走，还听到他低低的嘀咕声：“做梦了，又做梦了……” 做梦？ 周庭柯真是摔糊涂了，梦境与现实都分不清了。 我皱了皱眉头，下一刻，周庭柯的脚下一滑，又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飞速冲过去，去扶他的脖子。 这院子里的甬道铺的是鹅卵石，他这一下摔得很重，万一磕到后脑勺就麻烦了。 我的手掌触碰到他的脖子时，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肌肤滚烫。 只是这夜色深深，灯光又朦胧，所以我刚才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颊红得吓人。 这分明是发烧的症状。 明明十分钟以前他还好好的，还特别有劲地跟我吵架，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发烧，还烧得这么烫。 我当机立断，从包里取出手机给曾智打电话。 发烧到人都迷糊的周庭柯，我根本就安置不了，还是让他的助理来处理。 “嫂子，您，您安全到家了吗？”电话那头的曾智声音有些慌乱。 “我和周总在一起。”我打断他。 “啊你和周哥在一起啊？”曾智还在跟我装糊涂。 “别装了。”我再次打断他，“你周哥在半山别墅发烧了，人都烧迷糊了，还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你赶紧过来一趟把他送医院吧。” “啊？周哥他怎么……”曾智大吃一惊，立刻给出回应“嫂子你别慌，我这就过去。” 听到他马上就来，我松了一口气。 我不用负责了。 然而不等我开口说话，曾智的声音又从话筒里传来：“嫂子，能不能请你帮帮忙，先守着周哥，他现在很脆弱，身边不能离人。” “嗯。”我嗯了一声，然后开口又问，“不过你知道他的退烧药放在什么地方吗，我可以先给他吃一颗，他烧得很厉害。” 万一把脑子烧坏了，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电话那头曾智的声音沉默了一瞬，然后轻声道：“嫂子，周哥的病吃退烧药没用，他得吃安定药。” 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重了一度：“什么安定药？” “舍曲林。”曾智的声音很轻。 落在我耳中却有千钧重，压得我的心往下狠狠一坠。 怎么会是这个药？ 周庭柯怎么也需要吃这个药？ 难道说……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耳边曾智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个药周哥喜欢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嫂子你摸摸他的口袋看看里面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跟你通视频，你去客厅找。” 随身携带精神类药物，周庭柯他病的这么严重吗？ 曾智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动手在周庭柯的口袋里翻找了，可我的脑子里忍不住开始猜想。 周庭柯他到底什么时候病的，为什么病的，怎么病的这么严重？他病了多久了？ 上次我和吴凌一起来看望周庭柯，他当时的状态看起来那么不正常，是不是也是这个病发作了？ 他当时也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不认得林杳杳不说，还朝我扑过来，叫着我的名字拉着我的手不撒，还对林杳杳百般嫌弃…… 我的脑子越来越乱了。 因为我摸不出清晰的头绪，也没有从周庭柯口袋里摸出曾智所说的那瓶药。 我只能转身朝着大厅的方向跑，却被周庭柯又拉住了手：“老婆，别走……” 他又一次拉住了我，抓得那么紧，就像是先前要把我抓进他的别墅那样。 我低头看去，却见他眼睛发红，眼底盈动着脆弱和委屈。 “老婆，你又不要我了吗？” 我的心里狠狠一颤，他的眼神和上次一样。 上次我走进这栋半山别墅，他也是这个模样。 “没有，我去给你拿药。”我按住他的手背，想劝他松手。 周庭柯却把我抓得更紧，眼圈更红，声音甚至染上了一丝哭腔：“求你，老婆，别丢下我。” 我再也动不了了，心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疼得厉害，疼得喘不过去。 周庭柯，你是会扎心的。 我们之间，究竟是谁被谁丢下？ 第496章 曾智和吴凌赶到的时候，我已经拖着周庭柯到达了客厅。 我十分狼狈，周庭柯现在思维混乱，早已不是平时那个理性冷静的周庭柯，现在的他是个病人，也像个胡闹的孩子。 他抱着我不肯撒手，我连拖带拽，连威胁带忽悠，才把他带到客厅。 周庭柯有健身的习惯，他本人并不胖，但是他身材高大，又处于不理智状态，执拗地跟我作对，短短的一截路，把我折腾得精疲力尽。 终于倒在客厅地毯上时，我躺在那里不会动了，只觉得浑身都在冒汗。 “洛洛！你怎么只穿了毛衣？你外套呢？这不冷吗？”吴凌率先冲过来，满脸的焦灼，扒了自己的大衣就往我身上裹，“这天还冷呢，你这样只穿毛衣会感冒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立刻反应过来，竟忍不住先打了个喷嚏，而后浑身发冷。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我只顾着跟周庭柯折腾，竟没意识到我的外套都在折腾中褪掉了，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这会儿我居然只穿了一件羊绒毛衣。 虽然周庭柯的别墅里有暖气，可此时客厅门大开着，外面的山风呼呼往里面灌，我浑身的汗都变成了冷汗。 我感激于吴凌的细心，抬头看她：“姐姐，你把外套给了我，自己不冷吗？” 说着话，我把外套推还给她。 吴凌却不由分说，把外套裹紧在我身上：“穿着！我不冷，我活该！我要是不跟那个狗东西谈恋爱，你也不会被算计，被拐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还被纠缠！” “你……”我一下子被噎住了。 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吴凌，自从发现我被周庭柯套路以后，我就立刻意识到曾智是周庭柯的助攻，但我从未怀疑过吴凌是帮手。 因为我相信她不会。 她的品行做不出为了讨好爱人而出卖朋友的事情。 她的性格也做不出背地里搞事情的动作，她有问题有想法永远都是大大方方直接问我，况且，她今晚刚问过。 但她依旧自责：“幸亏今晚出事的不是洛洛你，否则我就罪该万死！” 这话太重了，我赶紧拦住她。 曾智一到就忙着查看周庭柯的情况，此刻听吴凌说到这里，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吴凌裹上：“罪该万死的是我，宝宝你不要冻到自己，把这个外套穿上。” “什么臭狗的东西，少往姑奶奶身上套！滚开！”吴凌头都没扭，一个挥手就把曾智的外套丢老远。 曾智脸上惶恐又难过，低低又叫了一声：“宝宝，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真知道错，你当初就不会套路我套路洛洛！你把我们姐妹坑惨了，幸亏洛洛清明，不然她就得误会是我害她，我们姐妹共同经历多少事才积累出来的感情差点毁在你手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吴凌的表情很平静，可她的话很冷。 我清楚她的性格，她这是对曾智失望了，这个表现有些危险，搞不好要影响感情的…… 曾智被噎住，说不出话，只能低头去搀扶周庭柯的手臂。 “洛洛，收拾东西，咱们走。”吴凌来扶我的手。 可我现在根本就动弹不得，因为我被周庭柯紧紧抱着一条腿。 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此时缩成一团，四肢全绑在我这一条腿上，我哪里动得了？ 吴凌的眉头拧得更紧，一个眼刀朝曾智甩过去。 曾智耐心又温柔地哄着周庭柯：“周哥，咱们先松手，你这样绑着嫂子，嫂子很难受的。” “不行！洛洛不能走，她不能走！”周庭柯人虽然傻了，却异常固执。 他紧紧抱着我的腿，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抬头看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有委屈，也有哀求：“别走，别丢下我……” 我看他这样，心里又是一动。 见过太多次高冷的周庭柯，也见过温柔的周庭柯，也见过疯魔癫狂的周庭柯，唯独今夜，见到了抱着我不肯撒手，并且这样直白哀求我的周庭柯。 他眼底的伤痕那样重那样深，让我忍不住怀疑：当初，真的是我丢下的他吗？ 可，这怎么可能呢？ 当初明明是他丢下我，我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始终没有等到他的身影，他的号码我一直没有拨通，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空号。 是我被丢下，是我被无情丢弃！ “没事没事，周哥你别怕，嫂子她不走！”曾智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周庭柯，然后抬头，愧疚又不好意思地跟我求助，“嫂子，周哥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他现在经不住刺激，要不你帮帮忙，先哄哄他？” “哄什么哄，他是皇帝吗？你自己搞出来的破事自己搞定，别指望别人帮你收拾烂摊子！”吴凌直接拒绝。 我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低头看向周庭柯，竭力让自己的眼神和语气都温柔：“我不走，但我腿疼，先松开我，我们别在地上冻着了。” 从本心出发，我当然不愿意哄周庭柯，但是我不哄他，他不可能松开我的腿，我哄哄他，他早点妥协跟着曾智走，我也就能早点脱身了。 许是我的语气和眼神都挺真切的，周庭柯那双受伤的眼睛终于缓缓放松，然后果然缓缓松开了我的腿。 我心头一喜，身体一阵放松，奏效了！ 我趁机把腿从周庭柯怀里抽出来，忙不迭地站起身，一声不响，拽过一边的吴凌，扭头就往客厅门口跑。 我终于能脱身了，终于能回家睡觉了。 吴凌会意，跟着我一起往门外跑。 可，我刚跑出去两步，居然腿上一软，整个人向下坠落，连累跟我一起的吴凌也被扯得歪倒在地。 我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刚才我把周庭柯拖进客厅，已经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这会儿我着急逃跑，体力根本支撑不了我跑出去几步。 身后，周庭柯突然反应过来，迅速冲上来，紧紧抱住了我的腰：“老婆，你答应我不走的！你说过不走的！” 与此同时，刚才还大敞着呼呼往屋子里灌寒气的客厅大门，此时突然自动关闭。 第497章 我歪倒在地上的时候，吴凌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搀扶我，我却被周庭柯抱住了腰，走不了了。 吴凌正在急躁，周家客厅的大门又在此时突然关闭，她整个人都炸了，朝追过来的曾智就是一脚：“王八蛋！你别欺人太甚！” 周庭柯客厅大门是自动门，但是平时他的门都不关，我刚才拖他进来之前，客厅的门就是敞开着的。 门是不可能自动上锁的，周庭柯现在这个状态，也没可能动手给门上锁，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曾智锁了门。 吴凌这一脚踢的很重，她脚上穿的还是一只尖头高跟鞋，脚尖正好踢在曾智的腿上，曾智痛得弯了腰，捂住了膝盖，却又急着解释：“宝宝，不是我关的门。” “不是你难道还能是周庭柯？他现在脑子都是傻的，能知道锁门？”吴凌又是一脚踢过去，怒吼着，“还不赶紧开门！” 她又低头扯周庭柯的手臂，却根本就扯不动他，急得又骂曾智：“楞着干啥！把你这傻老板拽开啊！” “我，我开不了门……”曾智扶着周庭柯，却吞吞吐吐地，“这门是自己关的，周哥最近的病越来越严重，发作越来越频繁，他又是自己一个人住，没人照顾，担心自己发病的时候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所以就设置了这个，一到晚上十一点就自动锁门，他也没告诉我密码，所以我也打不开。” 我被周庭柯紧紧抱着，一直在努力挣扎，可听到曾智的这些话时，我的手突然变得无力，没有力气跟周庭柯掰扯了。 他最近病得越来越重，发作越来越频繁了？ 他当初是为什么病的，最近又是因为什么频繁发作的？ 我转头看向身后的周庭柯，在我放弃了挣扎以后，他更用力地把我抱紧，我被他裹在怀中，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我的脖窝。 “你什么意思？”吴凌听完曾智的话又炸了。 曾智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了，低着头，声音低了下去：“意思就是，除非周哥现在能立马清醒，并且愿意输入密码打开门，否则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六点钟门自己开。” 吴凌彻底炸毛，松了我的手冲上去揪曾智的耳朵：“你放屁，我不信你不知道密码，你可是他的总助，你俩就差睡一个被窝了，他能有什么事情不告诉你？你少耍这点心眼！快点给老娘开门！” “宝宝，我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周哥他是刚设的密码，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呢，你就算是打死我，我现在也打不开这个门啊。”曾智疼得哀叫，却始终坚称自己打不开门。 吴凌对他拳打脚踢也不奏效。 她转身去找东西：“好，门打不开那就砸开！我就不信了，我们姐儿俩今天就必须被困在这里？” “宝宝，这个玻璃是特质的，防火防盗还防子弹，你砸不破的……”曾智生怕她受伤，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伤，瘸着一条腿追着她劝。 吴凌怒极：“那我就放火烧！这安保系统这么先进，我就不信着了火它还不开门！” 曾智着急了：“别啊宝宝，你别冲动，咱们……” “姐姐，不折腾了。”我轻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吴凌讶然看向我，我静静看她，语气平静低柔：“我今晚不走了。” 在我肩头，周庭柯的头深深埋在我脖窝，而我领口处，湿热一片。 是他的眼泪。 周庭柯抱着我哭了，这一次他没说任何话，没有急切没有哀求，可我却突然决定留下来。 我又看向曾智：“曾助理，周总一直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我没在他身上找到药，你之前说客厅里有药，可以找出来先给他喝吗？” 曾智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立刻点头：“好，我去找药！” 他对周庭柯的房子果然很熟悉，很快就找到药拿了水过来。 或许因为听到我说不会走了，或许周庭柯感觉到我对他没有那么激烈的抗拒，他接过水喝了药。 可他的一只手始终紧紧攥着我的，还是害怕我离开。 喝完药以后，曾智就哄他：“周哥，该休息了，咱们上楼去吧？” “洛洛，不要走，跟我一起。”周庭柯抓紧我的手，转头看我，脸上都是担忧和期盼。 我点头：“好，跟你一起。” “洛洛。”吴凌听到这里，叫了我一声，她不放心周庭柯。 我却对她轻轻摇头，轻声道：“没事的。” 吴凌看了我一会儿，眼神从担忧变成了平静，她默默地让开了位置，再也没有阻拦，也没有继续斥责曾智。 周庭柯就笑了，脸上的担忧变成了放松，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欣喜，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他拉着我走上楼梯，一步一步走向二楼，曾智要去搀扶他，却被他推开：“你别管我，别打扰我和洛洛。” “曾助理，我把他送进卧室吧，你不用跟着一起去了。”我担心周庭柯再受刺激，便主动开口。 “好啊，不过嫂子，你待会儿……”曾智停下脚步，欲言又止，眼底有些复杂。 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曾智和吴凌站在一起，目送着我和周庭柯慢慢走上二楼，走进周庭柯位于最东头的卧室里。 周庭柯这栋半山别墅我一共来过三次，第一次给他做止咳的萝卜汤，第二次是和吴凌一起来礼节性看望，前两次我都只是在厨房和一楼走动，这一次还是第一次来到二楼。 也是第一次进入周庭柯的卧室。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在这一瞬间，我也明白曾智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他这套半山别墅是京港顶尖的豪宅，装修风格虽然简单，但大气又美观，一应设备都是最顶尖的。 可他的卧室装修，却让我一时恍惚。 恍惚回到了大学时光，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公寓房，回到了我和周庭柯同居的那些日子。 他这间卧室，简直还原了那套小小的公寓房。 最简单的双人床，窄小的衣柜，挤在床边的小书桌，就连摆在书桌上的架子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而摆在书桌上的，还有一样让我觉得特别熟悉的东西。 一盆小小的三角梅。 第498章 时隔两年，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盆三角梅了。 上次我和吴凌一起来看望周庭柯，周庭柯怀里就抱着这盆三角梅，后来周庭柯突然昏厥倒地，我们一行人送他去医院，临走的时候曾智匆匆抱出了一盆三角梅。 当时我一心想着早点把周庭柯送进医院，只是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并没有细看。 而此时，这盆三角梅就在书桌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我曾经养过的那一盆。 没想到，周庭柯还留着它，并且摆放在卧室里。 就跟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放在靠窗边的书桌上。 我久久凝视着这房间里的设置，许是看得时间太久，眼睛胀胀的涩涩的，喉头也涩得厉害，胸口有什么在翻动，在汹涌。 周庭柯，你这是做什么啊？ 当初不是你决定狠心把我抛弃的吗？既然决定要走了，那就应该决绝又坚定地把过往和回忆抛掉，也应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就像你遇到了新的人，跟她开启一场全新的恋爱一样，你该坚定向前，不应该回头看。 更不应该像眼前这样，还抱着回忆，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走得稳走得好呢？ “洛洛，咱们回家了。”耳边，周庭柯的声音一如刚刚一样欢喜，他拉着我的手走进去，语气自然得就像是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累一天了，你得好好洗个澡，我去给你放水。” “不，不用了，我不洗澡。”我赶紧拉住他。 洗什么澡？我答应跟周庭柯一起来卧室，是因为他是病人，我是想要照顾他。 我来照顾人家，结果自己去人家浴室洗起澡了，那算怎么回事？ 周庭柯先是有些疑惑，随后就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洛洛是想跟我一起洗澡，好啊，那老公去放水，待会儿咱们一起洗。” 他还要跟我一起洗澡？ 没来由的，我突然就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昨晚周庭柯在我的家里，在我的浴室，他把我抱进浴室，在淋浴头的水柱之下，他与我纠缠在一起。 我心头警铃大响，赶紧摆手：“不行，不能一起洗！” 我是因为周庭柯的哀求和眼泪心软了，也被他卧室的情形惊到，我承认，此刻我的心绪波动很不稳定。 但我还很清楚，我不能做出那种事情。 周庭柯他病了，他糊涂了，他把现在当成了过去，还和我在一起的过去。 可我没有，我必须清醒，我不能与他纠缠，也不能失控。 我赶紧岔开话题，温柔地劝他：“你不是困吗？今晚就不洗澡了，先休息好不好？” “确实好困。”果然，我一提到困，周庭柯就打了一个哈欠，看来，药物的副作用起来了。 他揉着眼睛，顺着我的动作一头扎在了床上，可他眼皮都撑不开了，却还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明白他的意思，安抚他：“放心吧，我不走，我就在旁边守着你，你安心睡吧。” “好，洛洛不走就好。”他躺在枕头上，朝我展开一个满足的笑，笑容刚刚绽开，鼾声已经起来了。 周庭柯睡得香甜极了，唇角还挂着那抹满足的笑意，可他的手，还紧紧抓着我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我不忍再看他沉睡的脸，我怕再想起从前，特别是在这样一个还原的场景里，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怕我心软，我怕我重蹈覆辙。 可我不能重蹈覆辙。 我低头，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替周庭柯拉好了被角，然后伸手去摸自己的兜，想要翻出手机给曾智发消息让他上来替换我。 我已经安全把周庭柯送进卧室并且让他顺利入睡了，我已经完成任务并且算得上仁至义尽了，该把周庭柯交给曾智了，我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守周庭柯一晚上。 然而，我从兜里摸出手机时却觉得不太对，这手机不像是我的。 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手机是吴凌的，她先前把外套脱给我，兜里装着的可不就是她的手机。 而我的手机，也在我的外套里，可我的外套落在别墅的院子里，现在还不知道具体位置呢。 这可好了，吴凌的手机我不知道解锁密码，也没法用来打电话，没法通知曾智现在上来。 而且我这会儿也没法松手，周庭柯虽然睡着了，但他是刚刚睡着，估计还没有进入深眠模式，我怕我这个时候抽走手他会突然惊醒，反而再次刺激到他。 百无聊赖之际，我转了转头，想要给自己找点东西打发时间，然而我才刚刚转了一下身，就有什么东西被我碰掉在地上。 我低头看去，是一本册子，表皮看起来平平无奇。 我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我是单手捡那本册子的，手不稳，抖了一下，竟然哗啦一声散落了一地的照片。 我看着地上的照片，再次愣住。 所有的照片都只有一个主角，乍一眼看上去我还有点认不出来，因为，那是我的照片。 照片里面的人是我，可这些照片，却没有一张是我自己拍的。 不是自拍。 是他拍的视角。 有我坐在办公室里低头工作的照片，也有我从地铁口走出来的照片，还有我一个人在面馆里吃饭的照片，甚至，有我坐在元天野的副驾驶说笑的照片。 像素算不得高，很多都是抓拍，显得有些模糊，可我的一颦一笑甚至是发愁生气都被记录其中，一时间我看得眉头紧皱，头皮发麻。 周庭柯，你这个变态，你居然派人跟踪我，偷拍我，还把我的照片都集中在这里，你到底要做什么？ “嫂子，你，你别害怕，周哥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太想你了，又不敢频繁出现去见你，所以才这样……”就在此时，曾智的声音低声响起。 我抬头看去，他和吴凌一起出现在卧室门口。 他急着赶过来，一边紧张地担忧地看着我，一边急切地轻声解释。 而跟在他身后的吴凌，则惊讶地看着卧室里的一切，眼底神情复杂。 第499章 我的心底此刻如同翻起了剧烈的浪潮，讲不出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 震惊，错愕，慌乱。 似乎有洪水冲破了江堤，我的防御和抵抗，溃不成军。 可我还必须按住自己的情绪，逼着自己冷静。 我低头，沉默不语，又转头去看周庭柯的脸，睡梦之中，他的脸平静安稳，细密的睫毛平铺在脸上，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是满足和愉悦的。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他松开了我的手指，翻了个身，抱住被子，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又笑了一声。 我蹲下身，慢慢整理着地上散落的照片，把所有的照片都捡了起来，并且塞回那只册子里面，又把那本册子放回原位，这才站起身来，放轻了脚步朝外面走去：“别打扰他休息，出来说。” 曾智果然停了下来，跟我一起走出卧室时还不忘记细心地关上卧室的门。 这些房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曾智关上门的一瞬，吴凌便握住我的手，急声问道：“洛洛，周庭柯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刚才是我不小心碰掉了那本册子，才会掉出那堆照片。”我摇头，安抚她。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睛却继续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此时正在想别的事情，对于她的目光，并没有十分在意，也没有注意到她眼神里的深意。 曾智有话跟我说，又担心离周庭柯的卧室太远会疏忽了要紧的事情，于是他选在离卧室不远处的客房。 一进门，我就开口：“周庭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病的？他病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周哥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病的，因为周哥一开始是瞒着所有人的，当我第一次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吃药了，最早，应该是一年半之前，我发现周哥跟家里的锅吵架，还让我帮忙吵，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病了。”曾智的态度很好，一切都如实答。 一年半之前就已经在吃药了，那周庭柯病的时间远比一年半还要久。 他的病情应该很严重。 确实严重，发作的时候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面目全非的一个人。 胸口闷痛，我握拳抵在心口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才能慢慢又问出一个问题：“病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严重？” “没条件。”曾智的回答很干脆也很清晰，“这类疾病费用是最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好的环境和心态，这两样周哥都没有。” 我默然，曾智说得很对。 因为我，也是算得上是周庭柯的病友，而当初我之所以能够慢慢恢复，是因为有姑姑姑父囡囡这些亲人在身边陪伴安抚呵护，还有尤赫，他在关键时候找到我，激起了我的斗志，并且给了我足够的鼓励，把我从自溺的深渊里扯了出来。 我是不幸的，却又是万分幸运的，因为在我身边，多的是给我温暖和力量的人，我有目标一致的同行者，还有坚实的永远不会舍弃我的后盾。 可这些，周庭柯是不可能拥有的。 周家的水那么深，他还是以私生子的身份进入的周家，他周围群狼环伺，不仅要顶着上面的威压，还要提防同类竞争，他得保持十二分的警觉时刻提防，别说是有人安抚他了，他只怕是睡觉都得跟猫头鹰一样睁只眼睛吧。 就算是有沈华兰这个母亲，可就沈华兰的性格，她只会引得周庭柯操心更多，恐怕不能给周庭柯带来什么宽慰。 这对于周庭柯的病情来说，只有加重的作用，他怎么可能会减轻？ “外界都说周哥是天之骄子，投行黑马，可是嫂子你知道的，越是天之骄子越是压力大，外面多光鲜里面就多艰难，周哥用两年时间做出了这么多的成果，他本人承担了多大的压力？”曾智的语气里染着心疼，“周哥他还很着急，总想快点，所以他必须更加努力更加拼命，结果就把自己拼成了这个样子。” “他着急啥呢？”就在此时，在进入房间以后一直没说话的吴凌突然插了一句，“他比周聘之有实力多了，周家二房所有人的脑袋加起来也比不过他那一颗，周家老太太迟早会把大权交给他，他也迟早是周家的接班人，用得着这么着急这么拼命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到时候就算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己住进精神病院了，这样值得吗？” “周哥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想要钱和接班人的身份，他是必须要拿到那个，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他怕自己耗费的时间太长了，中途有变，所以他着急。”曾智很认真地回答。 “那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吴凌挑起眉梢，继续追问。 一直有问必答，而且老老实实回答的曾智在此时却突然顿住了，他看向我，眼神里有冲动也有犹豫，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 我心猛然一跳，然后迅速岔开话题，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周庭柯最近病情发作得越发频繁，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周家内部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嫂子。”曾智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深深看着我，反问我，“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啊，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是最清楚的，周哥的情绪波动，你也是最清楚的。” 我清楚吗？ 我是清楚的。 可我不愿意承认我清楚，我跟周庭柯早就已经陌路，如今我们是最简单的投资人和项目负责人关系，正经来讲，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怎么会清楚他的情绪波动？ 他的情绪波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接不住曾智的目光，他的目光灼灼，太逼人了，我别开脸去，再次岔开话题：“我不知道，现在我也不想知道了，我突然好困，我想休息了。” 我真的困了，我真的想睡觉了。 可身后，曾智还在说话：“嫂子，周哥上一次发病，是你和元总监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晚，那一晚他光着脚在院子里走，掉进了前面才挖的鱼塘里，差点就出事了，所以第二天他才设置了这个强制锁门时间。” 第500章 我不应该问曾智那么多问题的。 如果我不问，我就不用知道那么多细节，也就不用让自己的心，越来越乱，越来越慌。 “曾助理，你会不会是有点过度解读了，周总上次发病会不会是有别的原因，比如他的竞争对手有了新的动向，比如他和林经理吵架了，比如他跟家里人之间出了问题呢？”我打断了曾智的话。 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周庭柯绝对不是因为我才发病的，他哪有那么在意我？ 我恋不恋爱，跟谁恋爱，跟他没关系的，他不可能是因为我才情绪波动的。 我努力想要找出借口来，可这借口越找便越苍白无力，我的心底明晃晃写着答案，无法忽视，无法躲避。 理性与冲动在疯狂打架，我在煎熬，在挣扎，进退维谷。 “嫂子，你是在躲避事实吗？”曾智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快步追到我身边，那双晶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我，“你明明知道的，可能会有人会让周哥痛苦，却没人能让他伤心难过，除了你，我相信你可以感受到周哥的心的。” 感受得到吗？ 这么多东西摆在眼前，我不是傻子，当然可以感受得到。 可…… “曾助理，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作为周总的助理你讲话可要严谨啊，周总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他跟自己的女朋友感情很好，你现在跟我说这种话，置林经理于何地？你说这种话，难道是希望自家老板的感情关系破裂？”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抬眸对上曾智那双晶亮的眸，不疾不徐地开口。 理性终于占了上风，我的脑子清醒了。 周庭柯现在的女朋友是林杳杳，这对小情侣的日常我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人俩的感情是没问题的，相当的甜蜜恩爱。 周庭柯如果真的很在意我的感受，又怎么会跟林杳杳在一起？在我和小野假扮情侣之前，我是单身身份，他分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开口。 可他没有，他只说让我等他，只说让我跟小野分手，却唯独不说，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都是成年人了，并且是成熟的成年人，感情里不再存在有爱不说那一套，不说，就是不爱，或者不够爱。 我不要这样稀里糊涂暧昧不清的关系，我要清楚，踏实，安稳。 “就是啊，你总说你家周哥是为我家洛洛病的，可他要是真的在乎洛洛，为啥不直接说出来做出来，他又不是没嘴！他一边跟林杳杳各种甜蜜秀恩爱一边纠缠着我家洛洛不放，这是渣男行径，就算是病死，也是他自己活该，跟我们洛洛没关系！你少替他委屈。”吴凌也在此时冷声开口。 曾智的脸色变得怪异，他皱着眉头，似乎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却又抿住唇瓣硬是憋住了，一张脸微微涨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周哥他是有苦衷的，嫂子，你信我，周哥心里真的只有你。” “有没有我，都不重要了，我们已经过去了，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了。”我再次打断曾智。 苦衷？什么苦衷？ 我猜不出来有什么苦衷，也看不出来周庭柯有苦衷，我看到的只有一个男人旺盛的占有欲。 或许他是在意我的，但他并非只在意我，那这份感情，我就不会要。 “嫂子……”曾智还要说什么。 却被吴凌一把堵了回去：“行了别说了，我家洛洛已经表态了，这事没啥好说的了，今天你家周哥把洛洛折腾成啥样了，你就别再烦她了，让她歇歇吧。” 我确实觉得累了。 曾智终于闭上了嘴巴，我就被安置在这间客房里休息。 吴凌原本要留下来陪我，却被我拒绝了：“姐姐，不用了，我这会儿就想一个人待着，有什么话咱们明天睡醒了再说，好吗？” “好，那洛洛你先休息，我们明天再说。”吴凌原本是有些不放心我的，但她见我坚持，还是尊重了我的意愿。 而就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就听到了屋外两个人的争吵。 “曾智，你看你办得好事！我跟你说，你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跟你没完！”吴凌对曾智可没有对我的温柔和耐心，活像是架了火药，突突向外输出。 曾智的语气明显慌乱：“宝宝，你别生气，气大了伤身。” “现在说伤身有个屁用，你早干啥去了？”吴凌更加生气，“你要是不做出这些事情，我可能生气吗？你现在真是出息了，把我都算计进去利用，好本事啊你。” 曾智哄着她：“是，都是我的错，宝宝咱们进屋子里慢慢聊，这外面还是有点冷，你还没穿外套，我怕你着凉。” 吴凌似乎被曾智劝动了，两个人的声音和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不担心他俩，我相信曾智能够哄好吴凌，因为他确实是一心一意对吴凌，他们之间并无别人，小情侣也就是吵一顿就好了。 我真的羡慕他们这样的状态，两个人互相喜欢，又简单纯粹，曾智的心意直白又清晰。 不像我…… 罢了，不想了。 客卧里面什么都有，我进浴室洗了个澡，终于觉得舒适了一点，疲倦席卷而来，我很快就睡着了。 许是太累的缘故，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醒了好几次。 梦里面，都是我与周庭柯的过往。 那些甜蜜的，辛酸的，痛苦的，最后变成了周庭柯满是哀求的脸，含着泪光低声求我别走…… 最后我猛然睁开眼睛，眼前却还是周庭柯的脸。 难道是梦没醒？我心里这样想着，手就直接伸了过去，捏住了那张脸。 触手温热有质感，这张脸居然是真的。 这不是梦境！ 周庭柯居然真的在我眼前，他在我床边坐着，正低头瞧我，突然被我捏住了脸，他有些错愕。 我立刻收手，忙不迭地道歉：“抱歉周总，我刚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唐突了。” “你梦到我了？”周庭柯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第501章 我刚才只顾着道歉，没有发现自己居然说漏了话，没想到周庭柯就抓住了我这一个漏洞，反过来问我是不是梦到了他。 确实梦到他了，可我不想承认。 昨晚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的思绪也渐渐清晰，我立刻反应过来。 我为什么要跟周庭柯道歉？明明是他冒犯了我。 “周总，你怎么进来了？还坐在我床边？”我轻咳一声，调整了语气，正色道。 我躺着他坐着，他低头看我，我还刚捏了人家的脸，这个姿势和气氛，有点暧昧了。 我不想跟周庭柯再有一丁点的暧昧，必须严肃起来把这些暧昧的感觉冲散。 气氛冷了一瞬，周庭柯漆黑眸底的灼热渐渐冷却，他的声音很低：“洛洛……” “周总，我们的关系你不便这样称呼我，还是叫我白经理吧。”我朝旁边挪了挪，然后坐起身来，拉远了和他的距离，继续冷声道。 既然决定了要拉远距离，那就坚决执行，就从第一步开始，比如我们之间的称呼。 洛洛这个称呼，不适合他。 周庭柯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失落，他抿了抿唇瓣，果然改了称呼：“我是来跟白经理道谢的，昨晚多亏你了，不然我就出大事了。” 昨晚……昨晚我可真是谢谢他了！ 我想到昨晚的事情，就觉得心里一阵郁闷，却还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那周总可以等我起床以后再感谢我吗？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方便。” 为了感谢我，就未经我的允许闯入我的房间，我人还没睡醒，他就在我床边坐下看着我，多冒昧的感谢方式啊。 “我来不只是为了感谢你，还想跟你谈一些事情。”周庭柯并没有立刻走开。 我却蹙起眉头，露出了不满：“周总，我刚才说了不方便……” 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在这里谈，而且在此刻谈？他有这么赶时间吗？还是说，他就是故意的，拿着谈事情当借口，与我继续暧昧，保持隐秘的地下关系？ “是昨晚没有谈完的事情，外面有曾智和吴凌在才是真正的不方便，洛洛，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周庭柯的语气有些急切，上前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我心头警铃大作，周庭柯果然跟我猜的一样，就是故意与我攀扯。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我也知道他想跟我聊什么，无非就是那几件事，觉得我不应该撤案，要让我跟元天野分手，要我等等他，还有，让我以后不要跟周聘之和江茵多接触，让我不要再进入周家老宅。 这些事情，我都不想跟他聊。 “周总，请你自重！并且请你马上出去！”我果断甩开周庭柯的手，并且迅速推开他。 “周总，你这是要对洛洛做什么？”或许是我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吴凌，她匆匆从外面赶进来，急声喝止，并且果断挡在了我和周庭柯之间。 “这就是周总所谓的深爱吗？周总如果真的爱洛洛，那就应该考虑她的感受，真正地站在为她好的角度，而不是一边恋恋不舍，一边又让她委屈，这是耽误她！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对她不清不白，恕我直言，你这就构成骚扰了！”吴凌一脸正气，义正言辞。 她也快要升级成我的嘴替了。 这正是我想说的话，我不想被周庭柯骚扰了。 周庭柯被吴凌的话震住，脸上流出一抹错愕，然后沉寂下去，须臾，他终于转身离开了房间。 只是他高大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什么落寞也不关我的事，周庭柯走后，我就立刻起身动作飞快地穿衣收拾，我不想跟周庭柯有什么瓜葛，首要做的就是快点离开他的家，他既然已经清醒了，那门禁应该也解了，我可以离开了。 “洛洛，你别着急，慢慢来。”吴凌在旁边安抚我，“你的外套我已经找回来了，掉在了院子里，我放洗衣机洗了，正在烘干还要等一会儿，刚好曾智做了早饭，咱们吃一口吧，吃完的时候衣服就差不多干了，刚好能穿。” “不了，我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你快去吃吧姐姐。”我确实没什么胃口。 我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地。 “好，我下去帮你拿外套。”吴凌立刻下楼去了。 我洗漱完走到客厅的时候，吴凌刚好拿着我的外套过来，围着围裙的曾智赶过来，殷勤的：“嫂子，早餐已经做好了，你要不要……” “我不吃了。”我立刻拒绝，并且再次重申，“还有，曾助理，嫂子这个称呼不适合我，你还是叫我白经理，希望下次你不要再搞错谁才是你的嫂子。” 我是认真的，也是严肃的。 或许，我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过，曾智直接噤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餐桌的方向，唯唯诺诺地点头。 我眼角余光扫过去，只见周庭柯正坐在餐桌边，似乎在等着大家一起上桌吃饭，他也听到了我的话，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我迅速收回自己的眼神，穿上吴凌递过来的外套，然后拎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 才走出去几步，身后又传来曾智急切的叫声：“嫂……白经理，你的手机忘带了。” “奥对，洛洛你的手机，我给你洗外套的时候把手机取出来放在桌子上了，差点就忘了拿了。”吴凌赶着帮我拿过手机。 我随手塞进兜里，然后朝曾智点点头，示意告别。 吴凌与我一起朝外面走去，身后的曾智却又追了上来：“宝宝，你怎么也要走了，你早饭还没……” “别叫我宝宝，我不是你的宝宝，还有，我不会吃你做的任何饭了！”吴凌比我还要果决，沉声打断了曾智，然后挽着我的手臂走得更加坚定。 吴凌的反应让我意外，这小两口昨晚不是已经吵过了吗，怎么曾智还没有把吴凌哄好？而且看这个情况，比之前更严重了，吴凌的气不仅没有消反而更大了，搞得都跟要分手了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啊？ 第502章 我不知道吴凌和曾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才惹得吴凌气性这么大，但我可以确定，曾智的心意一如既往地清晰。 因为就算吴凌对曾智疏离冷漠，但曾智依旧追着她的脚步，叮嘱着：“宝宝你不想吃我做的饭也行，但也要记得一会儿弄点早饭吃啊，你的胃不好，不能这样饮食不规律。” 吴凌不想理她，继续向前走。 曾智就跟在后面继续说：“宝宝你打我骂我都行，不理我也没关系，但是你自己不要一直生气，生气伤肝，你这个身体本来就需要调养，要是再伤到了，那就……” “气死了也不用你管，你闭嘴，离我远点！”吴凌听不下去了，还扭头威胁曾智，“不许跟着我，否则我就报警告你骚扰！” 曾智果然被她镇住了，站在原地不敢跟了，但是嘴里还在小声说着：“好好，我不惹宝宝了，但是宝宝你别急，情绪冲动还伤肺。” 他自己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脸面都没了，却丝毫不在意，最关心的还是吴凌的身体状况。 是不是爱，已经很明了了吧？ 吴凌却拉着我快步走了，一个字都没给曾智留，等到坐上了车，我忍不住开口：“姐姐，你对曾助理是不是有点太狠了？人家对你那么好，你还对人家那么凶。” “对我好吗？对我好还利用我来讨好他的老板？我明明刚骂过他不久，他就又把我当成工具人一样利用，害得你昨晚受了那么大的罪不说，我追问他周庭柯到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却死活都不肯说，还说是机密。”吴凌愤然吐槽，“利用我的时候他可一点没客气，到我利用他的时候，他跟我来严防死守那一套？这叫对我好？好个屁！” 她在气头上，动作也很大，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轰得一声窜了出去。 我的心此刻却跟发动机一样热了起来，原来吴凌是因为我的事情才跟曾智闹翻的，她居然为了我去曾智那里挖机密。 但是，真的没这个必要的，我并不想知道周庭柯到底有什么苦衷，因为周庭柯不可能有什么苦衷，他对我，就是单纯的占有欲。 我也不愿意看到吴凌因为我跟曾智闹翻，她几经波折才得到如今的幸福，这段时间我看到她的状态简直是质的变化，人都变得娇媚了很多，那是被幸福滋养的感觉，我不想让她再回到从前那种状态。 我想让她一直幸福。 “吴凌，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跟曾助理生气，曾助理他这是迫于上司的淫威没有办法，但你们私人的感情不要被公事影响。”我认真看着吴凌，轻声开口，“我看得出来，曾助理他是真的很爱你，心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们是我看到的最真切幸福的具体模样，不要轻易分开，好吗？” 我曾经相信过爱情，无比的坚定，可最后的结果是我被心上人无情丢弃狠狠伤害。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相信爱情，直到我看到了曾智对吴凌的爱，那样的纯粹热烈，他们这一对重燃了我对爱情的信任，可以说重新让我开始相信世界上有美好的爱情存在，我想看他们甜蜜圆满。 就算是圆自己当初那个梦，我不想让那个梦破灭。 “……洛洛，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我觉得你心里明明装的是周庭柯，我也能感觉到周庭柯确实对你有情，但是你们之间总是隔着误会猜疑以及曾智所说的苦衷，我心疼你，这才想要帮你把周庭柯的苦衷挖出来，想把你们之间的误会和猜疑都打掉。”吴凌转头看我，眼神里都是心疼。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又燃起郁闷和愤怒：“可是曾智这个嘴，就像是钢铁铸的，怎么撬都撬不开，他不去当个卧底都可惜了！” 我先是被她的话波动了心弦，然后又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笑：“姐姐，你都知道他嘴巴是钢铁铸的，就不要折腾了啊。” 说完，我收敛笑容，认真道：“而且你感觉出错了，我对周庭柯真的没有感觉了，我现在只想往前看，不想回头，你也不要费心帮我挖他的苦衷了，好不好？” “可是洛洛……”吴凌还想要说什么，可说了一半她就停下了，她低低叹了一口气，“好吧，如果你真的认为这样是对的，并且坚持要这样选择，那我就尊重你的决定，免得给你帮倒忙。”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我立刻回答。 是的，我选择了向前走，就会一直坚定的走下去，不会回头，也不会反悔。 吴凌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摸出她的手机放在充电台上充电，嘴里还咕哝了一句：“昨晚跟曾智吵得太晚了，手机都没顾上充电，都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消息。” “反正你人都在曾助理身边，别人的事情也都没那么重要，今天再处理也是一样的。”我笑着逗了她一句，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脸僵了一下，心中咯噔一声。 手机。 我的手机昨晚离开了我一晚上，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听到手机响，以至于我疏忽了，以为没人给我发消息。 吴凌此时也是脸色一变，显然，她也想到了那件事：“哎呀，小野！” 昨晚小野安排吴凌送我回家，还特意叮嘱我到家以后记得跟他报平安，可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我们都把这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还不知道小野会急成什么样子。 我立刻摸出自己的手机查看，点了点屏幕发现屏幕根本不亮，我的手机也关机了！ 难怪我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听到手机响！ 我的心渐渐着急起来，甚至因为急躁，我都开始冒汗了。 而就在此时，吴凌的手机已经冲进去了一部分电所以自动开机了，手机刚刚开机，一个电话就闪了进来。 清脆的电话铃声在车厢里欢快地回响：“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可我和吴凌一起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都很沉默。 是小野的电话。 第503章 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吴凌都没有选择接通，我猜她是不敢去接。 毕竟她答应了小野的事情没有做到，无法面对小野是其一，其二是小野很有可能会冲动，比如说真的辞职不干了，比如说跟吴凌闹翻。 可这个电话一直不接通也不是办法，我伸手拿起吴凌的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吴姐姐，总算等到你开机了，你怎么不接电话呢？昨晚你把我女朋友送到家了吗？为什么我联系不上她了？你到底把她送到哪儿去了？”电话刚一接通，元天野急切的声音就在电话那头响起。 声音着急，干哑，还透着一股深深的疲倦。 等不到这边的回答，元天野就又是一阵炮轰：“你说话啊，你到底把我女朋友送哪儿去了？我已经十二个小时失去她的消息了，要是再找不到她，我就报警立案了！” 小野性子急，他说报警是真的会报警，而且我怀疑，其实他已经报过警了，只是因为失踪时间还没到二十四小时，所以还没立案。 “小野，是我，我没事，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才没接到你的电话。”我轻声开口，并且解释了一句。 “姐姐！怎么是你？”电话那头元天野的语气从着急变成了惊喜，又急不可耐地追问，“你昨晚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还联系不上你……对了你现在在哪儿呢，我马上去找你。” “抱歉小野，我一时疏忽让你忧心了。”小野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中，我赶紧道歉，同时安抚他的情绪，“不过你别担心，我和吴凌姐在一起呢，而且马上就到公司了。” 其实我们现在刚出了周庭柯这套半山别墅的门，车子还没下山，而且我们也没想好这会儿要不要去公司。 但是我必须这样说，不然元天野肯定不放心会找过来，要是让他知道我昨晚住在周庭柯的半山别墅里，他肯定要闹事。 不只是闹周庭柯的事，还要闹吴凌的事。 “好，那我去公司等着你们，姐姐，你们要注意行车安全，不要着急。”电话那头，元天野的情绪好了很多，语气都平缓了。 “好，一会儿见。”我也松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老天鹅啊，我怎么把这个小祖宗给忘了，还好洛洛你帮我解围，不然这小祖宗一定会把我的天都给捅破了！”一边的吴凌跟着松了一大口气，立刻跟我道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姐姐，咱们去公司吧，小野在那里等着我们。”我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充电台，心底就开始盘算着待会儿怎么跟小野解释昨晚的事情。 可吴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我以为小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手一抖，差点把吴凌的手机弄掉。 下一刻，我低头看去，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居然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章四夫人？稀客啊，她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我还是刚刚跟她有联系方式的呢。”吴凌也关心是谁打来的电话，看了一眼，很是疑惑然后接通电话，直接按下了免提键。 “吴小姐吗，我是章四太太，我们前天晚上在洛洛和小野的恋爱喜宴上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章四夫人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客气礼貌。 “夫人花容月貌，让人见之难忘，我当然记得夫人，夫人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吴凌一改刚才的紧张，对章四夫人说话很是嘴甜。 章四夫人的语气里就含了一点笑，却有些微微的急促：“是这样的，吴小姐，你知道洛洛她现在在哪儿吗？我有点急事找她，却联系不上她了。” 章四夫人给吴凌打电话也是为了找我？ 我听到这里不由一愣，心中冒出一个猜想：小野昨晚都去哪儿找我了，惊动了多少人啊，他不会是连章四夫人都惊动了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章四夫人最重保养，她也说过，美容觉很重要，她要是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了睡眠，那我真是歉疚极了。 “夫人您别急，她就在我身边呢，我让她接电话。”吴凌立刻把手机递给我。 我心中歉疚，很小心地开口：“夫人，真的很抱歉，你昨晚没睡好吧？我昨晚手机忘了充电了，耽误了很多事……” “洛洛是因为手机没电才关机的？”电话那头，章四夫人的声音变得温柔极了，她含着笑，“没事，人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洛洛是不想理我所以才不接电话的呢。” 她总是那样温柔宽和，让我觉得放松又自在。 我立刻又道：“怎么会，夫人对我那么好，我可能不接别人的电话，都不可能不接夫人的电话。” “我就知道洛洛不会，故意逗洛洛玩的呢。”章四夫人笑了起来，却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情，而是话锋一转，“其实我找洛洛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她找我居然真的有事，我立刻痛快答应：“夫人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 “是这样的，我家老太太大寿快到了，但我到现在还是没能选好她的生日礼物，还是想请洛洛帮我掌掌眼，因为我最信洛洛你的眼光，但是我又知道洛洛忙，担心耽误洛洛的正事……”章四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就这点小事，她居然搞得这么紧张，我想也不想就答应：“没问题，周末我陪你去选。” “太好了，洛洛你答应了啊，那就好，到时候我去接你，我们早上先去吃个饭再去逛街，下午再做个美容，晚上咱们再去听个曲子，洛洛你喜欢听戏还是看电影？你们年轻人是不是更喜欢去蹦迪？”章四夫人语气惊喜，甚至已经开始策划当天的行程了。 “我不爱蹦迪，听戏和看电影都随夫人的喜好，我都可以的。”我也跟着笑。 章四夫人就更加开心了：“好，那我们就定下时间，到时候我们再商量行程。” “好。”我又应了一声好。 等到章四夫人挂断电话，我才恋恋不舍放下吴凌的手机。 吴凌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突然冒出来一句：“洛洛，章四夫人对你很不一般啊。” 第504章 吴凌这话属实，章四夫人对我确实不一般。 “我和她确实很有缘分，一见如故，相处非常融洽。”我点点头，然后举起手腕上的镯子给吴凌看，“她对我也非常好，上次在我和小野的恋爱喜宴上，她还特意送了我这只镯子。” “呀，这只镯子居然是她送你的？那她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好啊。”吴凌惊讶极了。 正值红灯时候，她抓过我的手腕细看那只镯子，一边端详一边啧啧有声。 “是啊，她待我极好，我不懂翡翠，但也觉得这镯子十分贵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礼了。”我有点发愁这件事情。 章四夫人送了我不少好东西，在她的美容院送了我几十万的卡，又送了我衣服和簪子，后来又送了我这只镯子，可以说是待我极为宽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礼。 “礼物的价值高是一回事，重要的是章四夫人对你的态度。”绿灯亮起，吴凌松开了我的手腕，却低低感慨一声，“洛洛啊，你知道的，我也曾经做过章家的媳妇啊，我是在家庭聚会上见过章四夫人的，但是她当时别说是跟我说话了，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她根本就不记得我，还是在你和小野的恋爱喜宴上她才看我一眼，主动跟我说话的。” 章四夫人居然完全不记得吴凌，这个真的让我意外，难怪刚才电话里她对吴凌表现得那么陌生和客套，还称呼吴凌为吴小姐。 不过这确实也符合她本身的性格，先前我就听说过的，章四夫人性格清冷高傲，鲜少与人交际。 但她对我从一开始就非常和善友好甚至算得上很亲密。 一个原本清冷高傲的人，独独对你亲密，这种独宠的感觉，更加的让人心动。 难怪吴凌会觉得章四夫人对我不一般，我在章四夫人那里，确实算得上例外了。 “还有啊，你猜章四夫人是因为什么才主动跟我认识并且互留电话的？”吴凌继续说道，“都是因为你啊洛洛，她说我是你的好朋友，所以她也想跟我交个朋友，我这辈子第一次被她正眼瞧，还看得到她的笑，真是觉得世界都不真实了，我怀疑她跟我交朋友是假，主要目的还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你的消息，她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关注。” “不会吧，姐姐你也很招人喜欢，或许章四夫人她就是单纯地想跟你交个朋友呢？”我心中又是狠狠一动。 如果真的是吴凌猜测的这样，那章四夫人对我，可真是有些过度关注了。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性别和性取向都是正常的，我都有些别的猜想了。 “跟我交朋友？洛洛你觉得像吗？难道你刚才没有听出来区别吗？她跟我说话就是客气又礼貌，到你跟前就变成了亲切又宠溺，一口一个洛洛，不要太亲。”吴凌瞥了我一眼，哼了一声。 我就忍不住笑，嘴里却还说着：“哪有那么夸张，姐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只是因为我们相识早一点，相对而言熟悉一点罢了，回头章四夫人对你也是一样的亲切宠溺。” “我可不敢那么想，你以为她是那种老好人的性格吗，对谁都亲切宠溺？”吴凌又哼了一声，换了话头，“不过我挺乐意看到你们这样要好的，我看得出来，不只是她宠溺你，你也很宠溺她的，什么都随她高兴，一听到她的电话，那脸上的笑都憋不住。” “有吗？”我现在的笑才是憋不住。 “当然有啊，笑得春风拂面，知道的说你们是好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母女，聊电话都聊得那么开心。”吴凌重重点头，然后突然又冒出来一句，“不过洛洛啊，章四夫人对你这么好，是不是相中你了，想要跟你做婆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野身边可就又多了一个挖墙脚的了，小野怪可怜的还。” “哪有，姐姐你可不要乱说，我可没有那个想法。”我心头一惊，忙不迭地否认，“而且章四夫人也并没有这个意思，姐姐你就算是不考虑我们的家世背景，也考虑考虑年龄差，小远今年才成年，我们差那么多岁，怎么可能凑一对呢？” “家世背景又如何？小野也是豪门之后，他和他的家里人不也热烘烘地盼着你早点进门？他章家还不如元家呢，这有什么好挑剔的？不过你要说到cp感，我倒是觉得章庭远那小子跟你不相配，他一看就是你的弟弟。”吴凌想了想，又冒出一个问题，“不过洛洛，章四夫人如果不是这个意图，那她怎么还对你这么热络？你俩真的没有别的关系了？” “不是，我们还能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话题都有点歪了，紧张了起来。 吴凌却皱着眉头：“比如说认个干亲，当个干妈啥的，毕竟你俩这感觉，真的太像是母女了，长得也像，不认个干亲太可惜了。” 又有一个人说我和章四夫人长得像。 “我们做姐妹不是更好吗，姐妹也可以长得像啊。”我挑起眉梢，故意说道。 主要是母女这种身份很容易让人想歪，我不想再产生更多的误会和麻烦了，也不想给章四夫人以及章庭远带去不必要的困扰。 吴凌点点头：“嗯，那倒也是，章四夫人保养极好，根本看不出来实际岁数，跟你站在一起也像是姐妹。” 此时，我们的车子已经到了公司楼下。 我刚从吴凌的车上下来，就有一道身影朝我疾冲过来，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全面包裹，裹得严严实实。 元天野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姐姐，可算是见到你了，快把我吓死了。” 他的怀抱宽大温暖，我被裹在其中，还被勒得紧紧的，我都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给嵌进胸腔里去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没事，不慌啊。”我努力将自己的手臂伸出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然后艰难地抬头，却被他给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回事？” 第505章 章庭远的样子吓了我一跳。 他本是清爽干净的少年郎，还长了一张俊美的美人脸，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美不胜收，而他本人又是走在潮流前锋的人，很注重自己的外形，装扮总是又潮又帅，十分养眼，是集才华和美貌于一身的少年。 可此时我抬头看去，只见他整个人都蔫巴巴的，那头标志性的银灰色头发此时软软地趴在脑袋上，整张脸都灰扑扑的，那双桃花眼里红血色遍布，就连眼睛下面也挂上了两只黑黑的眼圈。 美貌被打了折扣，透着深深的疲倦。 “你昨晚不会是一晚上没睡吧？”看元天野这样，我就忍不住心疼，伸手去揉他的脸。 “嗯，找不到姐姐，我心里很担心，根本就睡不着。”元天野声音很低，鼻音有点重，有点委屈的感觉。 我就更加歉疚和不安：“怪我不好，昨晚跟吴凌吃饭吃得太开心了，就开了一瓶酒喝，喝开心了就忘记跟你打招呼的事情了，也忘了给手机充电，没有及时接到你的电话，让你担心了那么久。” 借口是假的，但歉疚和悔意是真的。 早知道昨晚我就不应该上周庭柯的车，也不应该一时疏忽把外套忘在了院子里，这样小野就不会因为担心我而一夜不能入眠了。 “你和吴姐姐昨晚喝酒了？那昨晚宿在了哪里？安全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元天野立刻关切地看着我。 “是啊，吴凌昨晚喝得有点多了，我就打车先把她送回家，但是我当时也多了走不动路了，就干脆在她家住了一晚。”我轻咳一声回答，可我撒谎了，所以根本无法与元天野对视，转移了目光去问一边的吴凌，“是吧姐姐？” 吴凌此时刚从车厢里钻出来，她看元天野的眼神里也透着一点心虚，她点点头，随着我的话语附和：“对，洛洛昨晚跟我住在一起，俩人都喝糊涂了，所以手机都忘了充电，自动关机了，抱歉啊小野，害你担心女朋友了。” “……好，你没事就好。”元天野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他的唇角微微向上扯起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容有些勉强。 我心里不安，还想说些什么，元天野却又搂着我的肩膀笑着转移了话题：“姐姐，你这会儿匆匆赶过来，肯定还没吃饭吧？咱们一起去吃吧。” 昨晚害他担心了那么久，我很歉疚也很心疼，所以尽管我并没有胃口，还是陪着元天野去吃了早饭。 随后我就半劝告半强迫他回去休息，小野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听话地回去了。 把元天野送走之后，我长舒了一口气，回到了公司，只是，我刚进入办公室，吴凌就急急忙忙找到了我：“洛洛，糟了。” “怎么了？”我还以为是工作上出的问题，立刻追问。 吴凌却把手机打开，放在了我面前，一张脸泛白：“我们的谎言破皮了，小野今天早上去我家了，你看这个，他八点半都还在我家门口守着呢。” 我立刻低头看去，那是一张照片，拍的是吴凌的家门口，上面显示的实时时间是八点半。 八点半，那不是我接通小野电话的时间点吗？ 我的指尖触碰了一下屏幕，那张照片呈现出缩小模式，露出了一个聊天页面，是元天野的微信页面，上面是一连串的消息。 “吴姐姐，我女朋友跟你在一起吗？我去她家找过她了，她根本就不在家。” “我来你家了，我敲门了啊。” “你为什么没反应，吴姐姐你昨晚不会也没有回家吧？你到底把我女朋友带哪儿去了？” 看完这些，我心底一沉，这谎言可真是破皮了，小野在吴凌家门口守着的时候，我对小野说我跟吴凌刚从家里出来上班了。 刚才在面对小野的时候，我还一脸肯定地说我昨晚就跟吴凌一起住在她家里。 难怪刚才小野的表情会那么的不自然，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看破我的谎言了吧？ “洛洛，刚才元天野有没有质问你，有没有生气？”吴凌担心小野为难我。 我摇头：“没有，他再也没有提起过。” 小野明明知道我撒谎了，但他没有拆穿我，也没有追问。 一时间，我心头五味杂陈，小野那么聪明的人，当时一定猜到了真相。 他选择把真相压下，藏在了心里，配合我的谎言。 “没提起就说明这事翻篇了，没事了。”吴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洛洛，你也不要多想了，就算这些是谎言也是善意的谎言，你昨晚也没做对不起元天野的事情。” 实际上，我怎么能不多想，我还是觉得歉疚，深深的歉疚。 虽然我和小野只是假扮情侣关系，可小野对我的关心和在意都是真切的，我却撒谎骗了他，谎言或许是善意，但谎言就是谎言，感受到被骗的人一定会难过。 我把手机连接了充电线，就急着开机，想要给小野发条消息。 我原本以为手机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开机，然而，我刚摁下开机键，它就打开了，看到右上角的电量显示时，我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右上角电量显示，我的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五十九。 我才刚刚充上电，一分钟都不到，电量没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充到百分之五十九，只有一种可能性。 我抬头看向吴凌：“你早上帮我洗外套的时候，我手机就是关机状态吗？” “是啊，一般手机如果是待机状态，手指戳碰到屏幕会亮的，我当时看了一眼，手机是关机的。”吴凌立刻转头来看我的手机，也意外了一把，“咦你手机有电啊，那怎么关机了？” 我的手机一开始就有电，它不是没电自动关机了，而是被人手动关机了。 那么，是谁故意关了我的手机？ 我的手机又是什么时候被关机的？ 吴凌与我目光对视，脸色很快就变了，然后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又是曾智这个狗东西！” 其实在她说出来之前，我也猜到了，悄悄关掉我手机的，应该就是曾智。 可他是什么时候关掉我手机的？ 第506章 吴凌气得脸都涨红了：“早上还是他先出去把你的外套找了回来，说是落在院子里了，我接过衣服就帮你洗了，洗之前把你兜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那个时候手机确实是关机的。” “但那之前，他肯定已经动过你手机了，肯定就是他把你手机给关机的！”吴凌越说越生气，忍不住开始骂，“这个狗东西心眼真多，老是帮他的老板干这种坏事！洛洛你等着，我去找他算账，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哎，姐姐，你别……”我想叫住吴凌。 我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交代，因为我已经确定确实是曾智关掉了我的手机。 我也能猜到曾智的用意，他是想让促使我和周庭柯相处，不想让我被元天野的电话叫走。 而且这事已经发生了，就算是求证得到了结果，除了骂曾智一顿，别的也做不了，我总不能揪着曾智去跟元天野道歉吧？ 但吴凌折身就走，压根没给我相劝的机会。 我也只能先查看手机，手机刚开机就来了一堆消息，微信，短信，以及来电提醒。 我查看了最早的来电提醒，发现最早一条提示显示我在昨晚十一点有未接来电，看来，昨晚十一点钟的时候曾智就已经拿到了我的手机，并且给我的手机关了机。 难怪元天野昨晚一直找不到我，我的手机如果一直开着机，是可以通过定位查到我的具体位置的，但是关机就查不到了。 难以想象昨晚元天野联系不上又找不到我时得多慌张，难怪他今天的脸色会那样疲倦，我对小野的歉疚更深了。 我打开微信页面，看着小野发给我的一堆消息，心头沉甸甸的，我原本想跟小野道个歉，可言语的力量实在是微薄，我想了想还是作罢了，等他休息好了我再好好补偿他吧。 昨晚不只是小野给我发了微信，尤赫也给我发了消息。 他说自己把新疗养院的登记名字改了，用了一个朋友的身份，所以就算是周庭柯也很难查到姑姑和囡囡现在所在的位置。 我看完这条消息，心里很是宽慰，尤赫做事总是周到细致，那天我提出了这件事情的漏洞，他就着急把这个漏洞给补上了。 这样也好，我终于不用担心了。 我给他回了消息以后就退出了微信页面，却意外地发现，今天早上有一条来电提醒是一个看起来挺陌生的号码。 仔细查看，我才发现，那个号码是我前不久才存下的老周的号码。 老周是姑姑和囡囡之前在的那家疗养院的保安，我们搬走的时候，老周还挺舍不得囡囡的，我当时单独求了他一件事，他今天打电话过来，应该是那件事有动向了。 我立刻把电话拨了回去：“周叔，真抱歉，早上我手机关机了，没有接到您的电话，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那你猜的可真对，就是有事。”电话那头的老周笑得爽朗，随后就传来关窗户关门的声音，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跟你讲啊，早上有人来打听你姑姑和囡囡的去向了。” 果然是这样。 临走的时候，我拜托老周的事情就是这个，我总觉得有人私下监视姑姑和囡囡，她俩的行踪已经不保密了，但是我不知道究竟都是哪些人在关注她们。 不过我想，姑姑和囡囡搬了新的地方，这些人肯定会着急，会去之前那个疗养院打听消息，所以我拜托老周帮我留意都是什么样的人去打听我姑姑和囡囡的去处。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 “周叔，那人长什么样子？他有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心中紧张，呼吸都有些急促，急声追问。 “是个女人，长得还挺好看的，个子很高，讲着一口京港话，但是她没报自己的名字，只是问了问人不在这里住了以后就走开了。”老周耐心解答。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奥对，她还问了你们到底搬哪儿去了，我就按照你说的，说你们回老家去了，但是这女的似乎不相信，还抓着我盘问半天，最后我实在是有点烦，把她轰走了，什么样的美人也休想从我嘴里挖出半点消息！” 居然是个女人？ 老周告诉我的消息让我很是意外。 难道是林杳杳，或者赵红梅？ 这个猜想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决了，不可能是她们，老周说了那个女人个子很高，但是赵红梅和林杳杳都是小低个儿，对不上号。 那究竟是谁去查问姑姑和囡囡的下落呢？ 莫非是我不认识的人？那么这个人究竟是周庭柯的人，还是周聘之的人？亦或者……是周家那位派去调查的人？ 如果是周庭柯的人，这事也不严重，可如果是周聘之或者周家那位派去的人，情况可就严重了。 我心里有点慌，却又努力让自己冷静，把这些猜想压下去，笑着对电话那头的老周道：“周叔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很靠谱很仗义，我就知道把这事拜托给周叔是最合适的，辛苦周叔了，以后再有人问这个也麻烦周叔再告诉我一声好不？我在网上给周叔下单了一些水果，这两天就到了，周叔你记得查收一下。” “哎呀白小姐你也太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哪里用得着这样，我跟你姑姑和姑父都是朋友了？”老周连声推辞，话语里全是笑意，还再次保证，“那你放心好了，这事包在周叔身上，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这话我是信的，老周本来就是个憨厚仗义的人，再加上我不会让他白白辛苦，他肯定会格外留心的。 我又补充了一个请求：“对了周叔，下次如果再有人找你打听这些，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不能拍个照片，这样我也好知道到底是谁找我姑姑。” 对方不愿意留名字，是怕暴露，老周描述对方外貌也很笼统，抓不到对方相貌的重点，但是偷偷拍张照片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就算我确实不认识这些人，但拿着照片也好查。 “行！”老周痛快地答应了。 第507章 我很快就挂断了与老周的通话，心中却始终难安。 不过，这繁忙的工作很快就把我的思绪打没了，我的脑子无暇思考别的事情，只顾着忙工作。 只是，工作的时候我发现，释东并不在公司。 “释教授说有事，然后请了一周的假，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小雅跟我汇报，又压低了声音，有些八卦的，“音洛姐，你说释教授会不会是因为你和元总监在一起了，他大为受伤，所以需要时间治疗情伤？” “瞎说，什么情伤不情伤的，释教授跟冯小姐好好的，怎么可能受情伤，他就算是受情伤也是因为冯文婷，不可能因为我。”我立刻打断了小雅。 而且很严肃地提醒她：“小雅，这些话以后都不许说了，不然影响了项目进展，我拿你是问。” 就冯文婷那个小心眼，要是听到这些话，肯定又要来找我吵翻天，我个人倒是不怕她找我麻烦，毕竟我与释东早已讲得清楚明白，我与他并无半点暧昧，身正不怕影子歪，冯文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事实证据摆在眼前，她应该不至于继续针对我。 我真正担心的是影响到项目的进展。 冯文婷在感情上有点糊涂，但在工作上却是半点都不掺水，勤勤恳恳并且才气惊人，我很欣赏她，并且因为她的缘故，项目进展也一直顺利，我担心她会因为感情的事情耽误了工作，那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损失。 许是我太严肃了，小雅被我吓得抿紧了唇瓣，一个劲儿地点头：“嗯嗯，音洛姐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乱说，也会提醒别的同事们不要乱说。” “那就好，顺便帮我给大家订个下午茶吧，算在我的费用里面。”打一巴掌也要给颗糖安抚，我又安排她了一个任务。 小雅的脸上果然重新恢复了笑容：“好的音洛姐，我这就去办，告诉大家音洛姐请大家吃下午茶。” 我笑了笑，摆摆手，小雅便欢欢喜喜地去了。 这一天又在繁忙中度过，但是因为连着两天都没有休息好，我刚到下班时间就觉得浑身疲倦，撑不住了。 今晚吴凌没有送我回家，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吴凌已经不在自己的办公室了。 小雅刚好在收拾东西，听到我询问吴凌的动向，她就笑：“吴凌姐下午就出去了，没说要去哪儿，但是我感觉她应该去找曾助理约会去了，她在电话里跟曾助理吵得特别凶，吵到后面她就坐不住了，嚷嚷着必须见面说清楚。” “还真是得见面了才能说清楚。”我也跟着笑。 我倒是挺乐意看到这一幕的，吴凌在电话里跟曾智吵得再凶，只要一见面，我相信曾智能把她哄好的，他们两个的感情和关系，我可以不用担心了。 我继续往公司外面走，小雅却追上来：“音洛姐，你是不是也要去跟元总监约会？元总监是不是已经在公司楼下等你了？” “没有，我今天没有约会。”我矢口否认。 我和小野今天没有约。 实际上，下午时候，我约莫小野睡醒了，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可小野到现在都没有回信，应该是睡醒没有注意到我的消息。 我想到这里，又给元天野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小野，睡醒了吗，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好吃的？” 可这条消息，一直到我回到自己家，都没有得到回应。 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 让人纳罕。 这个时间点了，小野就算是再能睡也该醒了，而且他从来不会不回我消息。 我立刻把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响铃了十几声，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我更纳闷了，这小子怎么不接电话呢？ 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小野这两天都在他的工作室忙活，昨天更是忙得都顾不上送我回家，还专门安排了吴凌送我，而且昨天傍晚通视频的时候我还看到他的背景是在工作室，看来工作室的事情很繁忙。 但他昨晚因为担心我，一晚上都在到处找我，工作室的事情肯定是耽搁了，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去工作室忙碌去了。 我就不打扰他了。 但是这一晚上我长了记性，手机一直处于开机状态，为的就是防止小野回头找不到我会着急。 可，直到第二天早上我醒来，都没有元天野的消息。 他没有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看来，工作室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他实在没顾上。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小野才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姐姐，我实在是太忙了，暂时没机会跟你一起吃饭了，这几天你乖乖的哦，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远离周庭柯和释东那俩狗东西奥！等过几天我忙完了就回去陪你。” 小野果然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才没顾上给我回信的，我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直接打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可不知为何，电话接通的时候变成了语音通话，看不到小野的脸了。 “怎么啦女朋友，是不是想男朋友了？”好在我还是能听到小野的声音。 只是他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我忍不住问他：“怎么声音听起来不对劲了，你是生病了吗？” “我这么强壮的体格子，可能会生病吗？我是昨晚熬夜了，有点上火，没事的。”小野的音调一下子就高了，然后又笑着来了一句，“不过，女朋友你这么关心我，男朋友觉得心里很甜哦。” “调皮，但是上火也不是小事，你记得多喝水，不行的话我明天炖点清火的粥给你送过去。”我想对小野好一点。 小野却拒绝了：“快别麻烦了，我这边距离远，你别往这边跑了，而且你工作也那么忙，哪有时间炖粥，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别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过几天我就又回公司了，你先好好的，等我回去检查。” 这小子之前明明连我给周庭柯炖过的一个萝卜水都那么在意，非要我再给他煮一锅，现在我主动要给他炖粥，他却不肯，真是让人意外。 但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也只能作罢，我们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剩下的几天时间里，我的心思全部扑在了工作上，小野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问候，周庭柯那边倒是消停了，没有继续骚扰我。 可是吴凌这边却出问题了。 第508章 这天傍晚时分，我刚下班，下了楼，在公司门口遇到了一个熟人。 曾智手里捧着一束黄玫瑰拦住了我的去路，脸上都是难为情：“白经理。” “曾助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隔了这么多天，他来找我，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却还是要问清楚。 “我想先跟白经理郑重道歉，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是我促成了白经理和周总的见面，但是惹得白经理不快，是曾智的错。”曾智跟我道歉，语气听起来很是诚恳，然后把那束黄玫瑰往我手里塞，“这是我的歉意，请白经理收下。” 我看着那束黄玫瑰，眉头皱起，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不肯去接。 只有情侣之间道歉才会用黄玫瑰，我和曾智只是校友加朋友的关系，他不该送我这个。 况且他经常给吴凌送花，不应该不懂黄玫瑰的花语，怎么还会送错？ 我后退了一步，勾起唇角，笑得客气又平淡：“没事，我没怪过曾助理，曾助理也是为了工作，情理之中，我不在意，歉意我收下，花就算了，你收回去吧。” 曾智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那束黄玫瑰，似乎刚刚意识到这束花送得不妥，便立刻将那花放到了一边，却把另外一只手里的一只礼品袋子递过来，诚恳的：“这花送得不合适，但是礼物请白经理务必收下，不然曾智今晚又要睡不着觉了。” 他睡不睡得着觉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那个义务必须帮他心安。 我本来不想接他的礼物，但是我被他堵在公司楼下，旁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被人看着不好，而且这事要是传到小野的耳朵里怕又要麻烦。 他这个礼品袋子很常见又普通的黑色袋子，我想这一定是个小礼物，收了也无妨，就只能先接了过来：“好，礼物我收下了，曾助理可以放我走了吗？” “好，嫂子……白经理你肯收下就好。”曾智似乎很高兴我收了礼物，高兴到嘴巴又瓢了，又叫错了对我的称呼。 我默默看了他一眼，抬腿就走，却被他再次拦住：“白经理，我，我还可以有个小小的请求吗？” 刚道了歉送了礼物，这会儿就又求我帮忙了。 但我能猜到他求我的事情跟吴凌有关，便站住了脚步：“是让我帮你劝吴凌？” 我原本以为吴凌只要跟曾智见了面就能被曾智哄好，可看现在曾智的样子，吴凌这次气性很大，竟然这么久了还没哄好。 我猜他是想让我从中说和，劝劝吴凌。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让白经理帮我劝她，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也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原谅我，更不想勉强她原谅我，这件事情顺其自然。”不料，曾智却连连摇头，然后话锋一转，低声道，“但是我实在担心她的身体，她一生气就容易不好好吃饭，还容易喝酒熬夜，我现在又不便出面，所以想请白经理去帮我看看她陪陪她，只要她是安全的，健康的，我就能放心了。” 他所求的不是要让曾智原谅他跟他和好，而是担心吴凌因为赌气而损伤她自己的身体。 这事让我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曾智是真的爱吴凌，他的爱重点不在于如何从爱中索取，而是以吴凌为中心，希望吴凌安好。 这才是真正的爱，无私，奉献，成全。 不像周庭柯对我…… 不，周庭柯对我从来都不是爱，之前是感动，现在是占有欲。 我从未得到过他的爱，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吧…… “好，我知道了。”我迅速收敛心神，点头答应了。 “谢谢嫂子！”曾智激动地道谢，他又高兴糊涂了，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纠正，“不对，谢谢白经理！” “你不用谢我，吴凌也是我的好朋友，在我危难之际为我两肋插刀，现在她心情不好，我照顾她是应该的，跟曾助理半点关系也没有。”我扫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平淡。 说完这些，我绕过他，终于走开了。 今天周五，我原本是想要好好回家休息一下的，但曾智找过我以后我就改了主意。 我给吴凌发了一个消息，却只字未提曾智，只是问她：“姐姐，今天周五，去哪儿潇洒？” “潇洒什么啊，哪儿也不想去，只想睡觉。”吴凌发过来的语音声音蔫巴巴的，听着就疲倦无力。 这一听就是心情不好。 “大好周末即将开启，睡觉可不是我吴姐姐的风格，咱们得嗨起来啊！”我扫了一眼从我身后追上来，竖着耳朵听我说话的曾智，眼珠子一转，然后故意抬高了音量，“你也好久没去金帝斯了，也是时候去看看了，那边的弟弟们肯定都想你了，走啊，咱们这就出发？” 果然，我话音刚落，曾智的神情就紧张起来，无声地看着我。 哼，他不是说顺其自然不强求吗，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会不会着急。 不料，吴凌的语音很快就发了过来：“不去了，没心情去看弟弟。” 我愣住了，吴凌是真的变了，弟弟都勾不起她的兴趣了，看来这事有点严重。 我二话不说，收起手机，上了车子，马不停蹄地朝着吴凌家赶去。 到了吴凌家，我差点没找到吴凌，好容易才从凌乱的被子里把她给扒出来，可她整个人却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是病了吗？”我伸手摸她的额头，也不发烧啊。 “没病，就是犯懒，不想动。”吴凌软绵绵地倒在那里，果然是一动不动。 没病，那就是失恋把人挫伤了。 我放下东西，转身就往厨房去：“气血不足人就懒得动，你这几天肯定没好好吃饭吧，你等着，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就好了。” 吴凌的卧室挺乱的，可厨房却一如之前整洁，冰箱里的食材一应俱全。 我选了几样，做了几道清淡适口的小菜，还煮了一锅好消化的鸡蛋糊糊，硬是把吴凌从床上薅起来：“失恋了也得好好吃饭啊，来吧，吃饭！” “失恋，那也是姐姐甩的他！姐姐才不难过！”吴凌气哼哼的。 这俩人还真分手了？ 第509章 吴凌和曾智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 本来我觉得吴凌就是在跟曾智闹别扭赌气，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分手了。 难怪吴凌会这样。 “那是，我姐姐这样的人，当然都是甩别人，哪有别人甩她的份？失去姐姐，是曾智他的损失，让他哭死算了！”我立刻顺着吴凌的话往下说，又哄她，“那咱们先起来吃饭，我庆祝姐姐恢复高贵的单身。” “好！庆祝我恢复单身，以后再也不用跟那个小混蛋生气了！”吴凌果然被我哄住了，从床上起来洗了脸刷了牙，坐在了餐桌前。 我立刻给她盛粥，又给她夹菜。 吴凌吃得很愤然，却也没少吃，只是吃着吃着，她突然抬头问我：“洛洛，是那个小混蛋叫你来的吗？” “嗯？”她问得太突然，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是我……好吧，确实是曾助理找到我，拜托我来照顾你的。” “你怎么还愿意理他？他明明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吴凌又震惊又不解。 “因为人家找到我，诚恳道歉，并且送礼物了啊。”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但是为了哄吴凌开心我故意这样说。 吴凌果然被我刺激到了，瞪圆了一双眼睛，再也没有刚才病恹恹蔫巴巴的样子，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只好斗的公鸡：“他道个歉送个礼物你就原谅他了？洛洛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不是那小混蛋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她又立刻去看我放在椅子上的那只小的礼品盒：“我倒要看看，他给你送了什么稀罕东西，你居然被他给收买了。” “咱们之间的情谊，我怎么可能会被他给收买了？我只是听他说才知道你心情不好，这才赶紧跑过来看你，纯粹是关心你，跟礼物……”我想说跟礼物没关系。 而且这个礼物我纯粹是不得已才收的，我甚至都没有打开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吴凌已经将东西从那个礼品袋里取了出来，倒抽了一口气：“百达翡丽？” 我低头看去，也愣住了。 那只盒子上面的牌子确实是百达翡丽。 吴凌很快就打开了盒子，盒子内部，静静躺着一只白色的手表。 优雅，精致……昂贵。 这个牌子的手表没有便宜的。 “百达翡丽5268，公价……四十多万。”吴凌已经报出了这只手表的价位。 我的心中又是咚的一声响，眉头皱得更紧。 吴凌继续说道：“这个礼物才像点样子，这小混蛋终于做了一件靠谱的事。” “或许。”我却在此时轻声开口，打断了吴凌的话，“这份礼物并不是曾助理给我的。” “他不是直接找到你，当面给你的礼物吗？怎么你又说礼物不是他送的？”吴凌不解，话说了一半，她却又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周庭柯？” 吴凌猜得没错，确实是曾智找到我道歉并且送了歉礼，但是真正送歉礼的人不是曾智。 曾智就算是对我再歉意，也不会出手就是四十多万的手表。 还有，当初他捧给我的那束花，是恋人间表达歉意的黄玫瑰。 是有人通过他的手给我送了歉礼。 周庭柯。 “我把礼物还回去。”我合上手表盒子，当即做出决断。 “还回去做什么啊！这么好的东西，这手表贵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不好买，得配货，还挺配洛洛你的气质，洛洛你要是不喜欢，就卖了换钱，这手表二手价比原价还高呢！”吴凌一把把盒子抢了回去，又道，“再说了，周庭柯他也折腾你一晚上，给你带来那么大的麻烦，他也该出点血补偿你，这手表是你应得的，该拿！” 什么折腾我一晚上，吴凌说话可真糙，我脸上一阵灼热。 我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勉强稳住心神，指尖在手机上下单跑腿：“可这是歉礼，我要是收了就代表原谅他了，我不想原谅他。” 不想原谅周庭柯。 也不能原谅他。 更不想跟他有新的纠缠，礼物还给他，我们之间干净利索，再无半点瓜葛。 吴凌这才松了手，眼神里还有些恋恋不舍：“这可是百达翡丽的手表啊……算了，等咱们的新项目上市赚了钱，这样的手表我送洛洛十个！周狗送的，不稀罕！” 我就忍不住笑：“好，我等着收姐姐送的表，他送的我不稀罕！” 跑腿很快就来了，因为是周末，我估计周庭柯不在公司，直接填了周庭柯半山别墅的地址。 经过这么一折腾，刚才还蔫巴巴跟晒伤了的小菜苗一样的吴凌一下子支棱起来了，这是我觉得这只手表带来的唯一好处。 晚上我还是不放心吴凌，干脆跟她住在一起。 晚上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说起闺中话，我问起她真的不想跟曾智和好了吗，她哼了一声：“本来就是玩玩而已，我早就知道不能长久，现在趁机分了也好，免得我最后还得对人家负责。” “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吗？”我又问她。 她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刚好他也不年轻了，换下一批新鲜的！” 我立刻反问她：“是吗，那我傍晚喊你去金帝斯看弟弟，你怎么说没兴趣了？还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搞得跟被抽了精气神一样？” “我这……这周末了，我累了一周了，歇歇怎么了？养足了精神，我明天就去金帝斯快活，有问题吗？”吴凌强行解释了一波，又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脸，“睡觉，我要补觉！” 口是心非，她分明就是放不下曾智，我赌她以后都不会去金帝斯了，而且用不了多久，她还是要跟曾智复合。 翌日，我跟章四夫人约好了逛街，早早就起了床，给吴凌做了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驾车去了章家。 车子刚刚在门口停下，就有佣人赶过来接我，笑得礼貌可亲：“白小姐，我们家夫人还在整理头发，可能还需要你稍等一会儿。” 看来我来得有点早了。 第510章 但我愿意为章四夫人多等一会儿，于是我朝那位佣人点头道：“好，那我在这里等她，让夫人慢慢来不用着急。” “车里冷，白小姐，进家里等吧，我给你倒杯热奶茶暖暖身子。”佣人却不肯走，一定要带我进里面去。 其实我是不愿意进门的，章四夫人很疼我对我很好，可是章老爷不喜欢我，从一开始见我就不喜欢我，后来在路上偶遇章四夫人她安抚我的那一次，我甚至从章老爷的眼睛里看到了敌意。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戒备和敌意那么重，但我既然知道人家不欢迎我，我就不要主动去人跟前招嫌了。 “没事，我不冷，不麻烦了。”我笑着推辞。 “那怎么能行呢，夫人特意叮嘱了要照顾好白小姐，白小姐你在这里不行的，还是跟我进屋去吧，不然夫人会怪罪的。”佣人的脸上带了点愁。 我明白，她是怕被章四夫人追责，就宽慰她：“放心吧，我会跟夫人解释的，不会让你为难。” “可是……”佣人的脸更加愁苦。 就在此时，一个壮壮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带着惊喜的：“白姐姐，你来啦？怎么在门口不进去呢？快快，跟我进去玩。” 是章庭远，他直接上手拉开我的车门，挽着我的胳膊把我带进了章家，还一路带进了上次那个暖阁：“这里暖和，还有好吃好喝的，白姐姐快里面坐。” 我能拒绝佣人，却拒绝不了热情的章庭远，就这样，我坐在了章家的暖阁里，面前放了一碗刚刚炖好的奶茶，以及满脸憨笑的章庭远，一时有些恍惚。 如果说小野是我的小太阳，总是给我力量，那小远就像是一片宽厚的土地，让我觉得平和又安全感满满，可以很放松很舒适。 就像章四夫人给我的感觉一样。 “白姐姐你别只顾着看我，快尝尝这正宗的牛奶茶。”章庭远又憨憨一笑，提示我快点喝奶茶。 “好。”我低头，尝了一口热腾腾的奶茶，只觉得入口醇香。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远，家里是来客人了吗？”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却让我的心瞬间提起，原本的担心果然发生了：我还是撞上章老爷了。 “是啊，是白姐姐来接妈去逛街呢。”章庭远丝毫未察觉我的脸色变化，朝走进来的章老爷笑道，“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个白姐姐。” 我也赶紧站起身来，礼貌地叫了一声：“章老爷。” 原本我以为章老爷看到我会很厌恶，不会愿意在这里多待，顶多打个招呼就走了。 可我没想到，他看到我，居然走了过来，并且在我面前的位置坐下，一双眸子落在我脸上：“我当然记得白小姐，坐吧。” 我刚刚在椅子上坐定，又听到他开口问了一句：“白小姐不是京港人吧？老家是哪里的？” 他不仅坐下了，还开口盘问我的信息，这让我更加意外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呢？ 查我户口吗？ 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对，我不是京港人，老家是蚌城的。” 这些基础信息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或许，我并不介意被章老爷查户口。 章老爷点点头，嗯了一声，佣人送上来一碗热奶茶，他低头去喝。 我见他不再问了，就也闭上了嘴巴，章庭远就又开始催我：“白姐姐，你别只顾着说话，快点尝尝奶茶呀，凉了就没有那么香了。” “好。”我也低头喝奶茶。 这奶茶是煮出来的，奶香四溢，醇厚咸香，我品尝了一口，就朝着满脸期待的章庭远由衷地竖了个大拇指：“好喝。” “是吧，我就说这个是正宗的。”章庭远笑得得意，那双丹凤眼微微弯起。 就在此时，章老爷又突然开口了：“白小姐之前没在京港生活过吧？”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突然也有点奇怪，我赶紧放下汤匙回答：“有过的。” “哦？你之前在京港生活过？是几岁的时候，你现在还有记忆吗？”我的答案似乎超乎了章老爷的预测，他露出了一点诧异，追问了好几句。 这个追问也很奇怪。 我在京港生活是大学时期，那个时候二十岁左右，距离现在也没有几年时间，我也没得失忆症，怎么可能会没有记忆呢？ “是的，我大学是在京港上的，在京港有四年时间。”虽然心中不解，我依旧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原来你大学也在京港。”章老爷脸上的诧异减淡，然后又问，“那大学之前呢？你有没有在京港生活过的记忆？比如，小的时候，三四岁的时候。” 一般人根本就记不得三四岁时候的事情，除非是发生过什么深刻的记忆。 我也不例外，三四岁时候的记忆早就很模糊了，唯独记得奶奶带着我到处捡瓶子捡垃圾，记得那只咬我的狗，也记得那些嘲笑我是收破烂的小孩儿。 可这些，也都是在蚌城的回忆，我幼时从未来过京港，更没有在这里生活过的记忆。 我摇摇头。 章老爷似乎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追问了。 “爸，你怎么一直问白姐姐这些事？谁能记得自己三四岁时候的事情啊，我就记得那个时候我的牙坏了还要偷吃糖，结果被你揍了一顿，超级疼！”章庭远一直在听我和章老爷说话，忍不住插了一句。 “揍你还不是为你好？每天晚上嗷嗷着牙疼的人是你，不疼了就头糖吃的人还是你！一点记性不长，你爸还是揍轻了。”章老爷还没说话，门口就传来一道温柔的嗔怪。 我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来了精神，立刻抬头看去。 只见穿着一身月白色旗袍，披着一件紫色披肩的章四夫人正站在那里，她唇角含笑，目光朝我看过来，温柔又亲切：“洛洛，你来啦。” 她真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我一看到她，就觉得心里甜得冒泡泡，情不自禁站起身，快步去迎她：“是啊，来了有一会儿了。” 可我分明觉察到有一道带着寒意和戒备的目光黏在我后背。 是章老爷的。 第511章 章老爷对我果然还是老态度，是警觉的戒备的带着敌意的。 章四夫人一把拉住我的手，眉头就蹙了起来：“怎么手这么凉，冻到了是不是？” “没有冻到，我的手到冬天就是这个样子，有点凉。”我摇头解释时，眼角余光又注意到了一边的章老爷脸色越发凝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和章四夫人握在一起的手，眼神越发不满。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这样。 我与他不管在工作上还是私下都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我也仔细想过，在别的地方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更没可能得罪他。 那么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章庭远。 可能章老爷担心我跟章庭远走得太近，再加上章四夫人对我这么好，他是担心我对章庭远生出贪心，妄图借着章庭远攀上章家这个豪门的高枝。 这一点，从刚才他问我的问题就能看出来了。 他方才问我老家是哪里的，之前有没有在京港生活过，其实就是在点醒我，我的出身寒微，甚至连正儿八经的京港人都不算，我根本就配不上京港豪门章家，让我不要心生贪念。 他不只是在点我，也是在点章庭远，只是章庭远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这里面的玄机。 但，章老爷实在是多虑了。 作为当事人的我，心里很清楚，章庭远只是嘴上跟元天野闹腾着争我，其实都是开玩笑的，他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章四夫人对我很好，但我们之间也只是好朋友，她也没有那个想法，至于我自己就更没有这种想法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攀高枝往豪门里面挤，更没有想过要进章家的门。 章四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章老爷的脸色，还心疼地把我两只手都握在她手掌心：“洛洛太瘦了。” “我没事的，夫人别担心。”我被章老爷越发冰寒的目光笼罩，整个人更加不自在，把自己的手从章四夫人手中轻轻抽回，然后笑着夸赞她，“夫人今天真是美极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吗？” 虽然我们都没有那样的心思，但是我和章四夫人举止亲密，章老爷多想也是难免的，那就尽量注意一些，以免不必要的误会吧。 “好啊，咱们这就走。”章四夫人被我抽回手，却一点也不介意，转而挽住了我的手臂，笑眯眯的。 “白姐姐你先别急着走，等我一下。”就在此时，章庭远突然起身出去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双巴宝莉男式手套，不由分说就往我手上套，“小野这个当男朋友的一点也不细心，怎么就不知道给白姐姐保护好？白姐姐，你先戴我的这双手套。” “不用了小远，我手不冷，而且我的车厢里放着手套的。”我赶紧推辞，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朝着章老爷的方向看去。 小远刚才无意间已经透露出元天野是我男朋友的消息，而且我也表现得有分寸，章老爷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果然，章老爷立刻问了一句：“白小姐和小野在一起了？” “是的。”我为了让他放心，赶紧点头承认。 可章老爷的反应并不是我预设的放松，那双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这是为什么呢？ 我和元天野在一起了，就说明我跟章庭远是绝对不会在一起的，我也绝对不会来攀扯章家这根高枝，章老爷为什么更不开心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远，你那手套又肥又丑，就别往洛洛手上套了，你自己戴着玩吧。”好在章四夫人及时开口，一把把章庭远的手套推了回去，拉着我就往外走，“咱们走吧洛洛。” 她这一拉，把我拉出了章老爷的视野范围，我终于摆脱了那束警觉敌意的目光，也终于放松下来。 可我的心里却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这一天的行程很满， 我先是陪着章四夫人去了预约好的一家旗袍店，取了事先定给章老太太的一套绣花旗袍，她又拉着我去珠宝城逛。 一个店员引着我们在贵宾区坐下，珠宝城经理端出两只盒子过来，一脸热情地打开：“四夫人，这是您上次看过的那两套首饰，一套是祖母绿，一套是鸽血红，这次确定好要哪套了吗？” “我有选择困难症，还真是选不出来，但是我家洛洛眼光好，让她帮我选吧。”章四夫人先是蹙起眉头为难，然后就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我。 她素颜就很美，美得让人一眼惊艳，今天她又精心装扮过，那张脸越发的精致美艳，气质高冷，让人不敢直视。 可她紧贴在我身边，头就歪在我肩头，朝我笑得娇憨灿烂，语气里分明透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我的心便软化成了一汪水，此刻别说是帮她挑挑珠宝了，就算是她让我帮她拿下这两套首饰我都愿意：“没问题。” 我仔细看了看这两套首饰，就算我并不懂行，也能看出来，这两套的品级成色都极好，而且都很适合成熟女人的气质，难怪章四夫人选不出来，我也觉得难以取舍。 但我很快就想到了先前取的那件旗袍，便笑着提议：“夫人，你刚才取的旗袍是给老太太的吧？不如用这套首饰搭配一下，看看哪个更合适？” “哎，这个法子不错。”章四夫人眼睛一亮。 她果然取出旗袍挂上，用两套首饰分别搭配，然后很快就得到了结果：“这套鸽血红更搭配，洛洛你真是聪明。” 我笑得开心，每一次她夸我，我都觉得好开心。 一边的珠宝城经理便跟着笑：“四夫人，这位白小姐是您未来的儿媳吧？真是才貌双绝，性格也好，跟夫人您长得都有点像，你们关系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就是亲母女呢。” “不是，你误会了……”我一听这话就收敛起笑容，赶紧否认，想要解释。 “是吧？”章四夫人却笑得一双丹凤眼都弯了起来，“我也觉得我们像是母女。” 我怔住，转头看她，她笑得自然极了：“洛洛，你看这么多人说我们长得像，说不定我们真是失散多年的母女呢？” 第512章 章四夫人这话太惊人了，惊得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章四夫人开这个玩笑之前，我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莫名的亲切，而且我也觉得我们有些相像，我也忍不住幻想过，章四夫人或许就是我的母亲，不然我怎么总觉得与她有种莫名的羁绊感？ 但她不可能是我的母亲。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我的父亲确实是林有德，他这辈子都没干成过一件人事，从到头尾都是个混蛋，这样的人，就只配赵红梅那样的泼妇，像章四夫人这样美好的人，就算是闭着眼睛找，也不可能找他。 我的母亲不可能是她。 而且，我听释东说过，章四夫人虽然是二婚嫁给章老爷的，但她先前那段婚姻也是在京港，而且同样是京港豪门陈家。 我跟她八竿子也打不着，怎么可能跟她是失散多年的女儿。 “我也觉得跟夫人缘分匪浅，可能我们上辈子确实是母女，缘分延伸到这辈子了吧。”我笑着接住章四夫人的话。 母女关系，这辈子不可能了。 章四夫人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黯淡了下去，唇角的笑意也有点干。 “反正不管怎么说，四夫人和白小姐之间就是很有缘分，人与人之间，不论关系如何，缘分就是最重要的。”一边的珠宝城经理笑着，“四夫人，那咱们就选定这套鸽血红了，我让人帮您护理一下包起来，您有别的首饰需要护理清洗吗，可以一起的。” 章四夫人就把自己手上戴的钻戒和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让她们帮忙清洗护理。 我也站起身来，借了一个洗手间。 我在洗手台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挂着水珠的脸，心底不由开始回味刚才那经理的话。 是啊，人与人之间，不管原本是什么关系，缘分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林有德和我，明明是父女关系，却没有父女缘分，他在我的小的时候就丢下我，杳无音讯，多年后相见，他不仅没有半点真切，反而目的和企图明确，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步都是利用和操控，以至于我再也不想见到他，对他避之不及，甚至想切断父女关系。 我和他之间空有父女关系，却并没有父女的缘分。 比如章四夫人，我与她并没有关系，最多也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可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莫名熟悉亲切，再后来每一次交往都加深着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不是亲人，却很有亲人的缘分。 我会好好珍惜这份缘分。 我抽了一张面巾，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水珠，整理好自己，重新带上笑容走了出去。 我刚回到贵宾区门口，就看到章四夫人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正跟她热络地攀谈：“原来夫人与小妹已经认识了，那就好了，我小妹一直都仰慕夫人，原本我还想厚着脸皮跟夫人引荐一下小妹跟你学习一下保养秘方的。” “是啊，上次在洛洛安排的聚会上，我和冯小姐已经见过了。”章四夫人很和气。 冯小姐？ 我走过去，果然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冯文灼和冯文婷。 这对兄妹居然出现在这里，我挺意外的。 就在此时，这两人也注意到了我的出现，冯文婷主动跟我打招呼，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淑女又礼貌：“白经理，这么巧，你也在。” “是很巧，冯小姐，冯总。”我也礼貌地回应。 因为冯文婷的态度很友善，更因为章四夫人对这俩人的态度和善，要知道章四夫人平时是很高冷不理人的，她能和气地跟这俩人说话，说明她对这俩人印象不错，她觉得印象不错的人，我就也愿意和气一点。 事实上，只要不涉及到释东，冯文婷这个人都是很正常的，对我的态度友善礼貌。 冯文灼也朝我笑：“白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洛洛是跟我一起来的。”章四夫人也跟着笑，伸手把我拉到她身边，让我挨着她坐下，还紧紧握着我的手跟他们解释，“我是来给我家老太太选生日礼物的，洛洛来帮我掌眼的。” 冯文灼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 而冯文婷惊讶的目光在我和章四夫人脸上来回巡视，还朝我身后看了看：“只有夫人和白经理两个人吗？”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这俩人的意思，他们这是误会了，误以为章四夫人把我当成未来儿媳妇看待了。 毕竟他们不清楚我和章四夫人的私交深厚，章四夫人又是出了名的高冷不爱理人，现在却单独约我出来，还是帮章老太太选寿礼，这也难免会被人家多想，章四夫人这个举动俨然是把我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可事实上情况不是这样的。 我也不想让冯文灼和冯文婷误会。 “对啊，只有我们两个。”章四夫人却丝毫未察觉他们的神情变化，继续拉着我的手，乐滋滋地说道，“洛洛眼光很好，已经帮我挑好了，我很喜欢。” “是夫人的眼光好，我只是帮夫人做了选择。”我赶紧说道，又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回头等夫人给儿媳妇选珠宝的时候，我也来帮夫人选。” “好啊。”章四夫人也笑着答应了。 我把话说得这么明显，冯文灼和冯文婷兄妹应该都能明白了吧。 果然，冯文灼的眉梢放了下来，但冯文婷却还疑惑地盯着我的脸。 就在此时，珠宝城经理捧着托盘走了过来，章四夫人先前选的那套收拾已经装了起来，她刚才戴的首饰也已经清洗完了，我帮她戴好。 而此时，有另外一个店员也捧着一只托盘送到冯文灼兄妹面前，恭敬道：“冯总，冯小姐，这里几对对戒都是适合订婚用的戒指，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我刚好帮章四夫人戴好了脖子上的海蓝宝项链，听到店员的声音，忍不住转头朝冯文灼和冯文婷的方向看去。 对戒，订婚用的。 冯文婷和释东的进展挺快的，已经要订婚了吗？ 第513章 我一开始挺意外的，可转念一想，就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释东和冯文婷从一开始的关系就挺和谐的，释东和冯文灼更是朋友，两个人原本就有了解基础和感情基础，在一起以后进展自然很快，而且冯家和释家都是京港颇有分量的人家，算得上门当户对，谈到订婚自然顺利。 况且，释东和冯文婷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个时候订婚也不稀奇。 我该为他们高兴。 也为自己松了一口气，释东和冯文婷的感情现在已经进入了正轨，我先前也已经跟释东明确了态度，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纠缠我了，我也终于可以安心，不用担心惹恼了冯文婷。 我就是有点担心，他们订婚之后不会还要度假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会不会影响项目进度？ 我心里还在想这些事情，章四夫人已经握住了我的手：“洛洛，我好了，咱们走吧？” “好。”我立刻收敛心神。 章四夫人便转头跟冯文灼打了个招呼：“那我们就先行一步。” “好，那四夫人和白经理慢走，改天我请夫人和白经理喝茶。”冯文灼起身笑道，和冯文婷一起目送我和章四夫人离开。 我们走出去以后，我隐约听到贵宾区传来这兄妹俩的议论声。 “哥，我觉得这对白钻就不错，简洁大方，寓意又好，就选这对吧？”冯文婷在外人面前是落落大方的千金大小姐，但在自己的哥哥跟前就多了几分娇萌。 冯文灼却似乎对那对白钻不满意：“要什么简洁大方啊？订婚不是小事，选就选贵的！这对粉钻的合适，拿这对！” “粉钻是不是有点太贵了哥？只是订婚而已，没必要的啊，再说了，你看这粉钻还这么大颗，多费钱啊。”冯文婷语气激动起来。 我和章四夫人越走越远，冯文灼兄妹俩后面的对话我就听不到了。 兄妹俩这个对话真是让我意外，冯文婷那么喜欢释东，之前对我那样戒备和敌意都是因为释东，现在如愿跟释东订婚了，肯定是希望两个人的订婚仪式越隆重越好，戒指越华贵越好，怎么会嫌弃粉钻费钱？ 不过，冯文灼这个霸道宠妹的哥哥形象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坚挺。 冯文婷虽然也没有父母在身边，但她有这样一个疼她的哥哥，又马上要跟自己心上人订婚，事业上进展和突破那么大，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我由衷地为她高兴，并且真诚地祝福她，同时在心中再次祈祷，希望她不会因为订婚影响了项目进程，她和释东可都是我这个项目组的重要组成部分啊。 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章四夫人带着我直接去了她的绮丽美容院。 到了美容院，之前那个为我按摩过的美容师小苏就迎了上来，热情地笑着：“夫人，都已经准备好了，白小姐，这边来吧。” “难怪那么多人求着让你动手，你的按摩技术真是一流，上次被你按了一次，我的脖子就好了。”我夸小苏的技术好。 “白小姐喜欢就好，以后白小姐来我都为您全程服务，您可是我们夫人最看重的客人了。”小苏不只是技术好，情商也高，很会说话。 章四夫人就笑，不说话。 我被小苏引着，跟章四夫人一起穿过好几道走廊，最后到达的却不是上次那个包间，打开房门，一股温热的带着中药味的湿气扑面而来，里面竟然放着两只巨大的浴桶，旁边的位置上，则放着两个白色的养生舱。 “这是？”我看到浴桶就愣住了，转头看向章四夫人。 章四夫人直接把我的包从肩膀上摘了下来，一边帮我去脖子上的围巾，一边笑着说道：“洛洛都陪我跑了半天了，泡个澡，蒸一蒸，厨房里的饭已经做着了，待会儿咱们舒舒坦坦吃饭。” 我每天晚上都洗澡，大中午洗澡还是头一回，而且是跟章四夫人在同一个房间里泡澡，怪不好意思的。 可章四夫人动作非常自然，已经把我的大衣给脱下来了，还要动手帮我脱里面的衣服，我赶紧止住：“夫人，我自己来就行。” “洛洛还害羞了。”章四夫人捏了捏我的脸，笑得宠溺，“好，你自己来，快进来吧。” 帮我脱衣服，捏我的脸，逗我，这样亲昵的小动作，我居然一点也不排斥，反而觉得她的指尖温热，带着一股独属于她的冷香，让人有点上瘾，还想再闻一闻那香，也想让她多捏一捏我的脸。 刚才冒出来的那点羞涩荡然无存，我甚至后悔自己刚刚拒绝了她的帮忙。 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我一把掐断：在乱想什么呢白音洛，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居然还想让人家帮你脱衣服，你又不是小孩子。 我脸上有些发烫，好在我这屋子里热气蒸腾，我很快就把自己泡进了浴桶之中，章四夫人应该也察觉不到我的脸红。 面前，章四夫人也已经脱掉了衣服，慢慢泡在浴桶之中。 屋子里虽然热气蒸腾，看人有些模糊，我却依然能看到章四夫人优美曼妙的身形。 她真是很美，说是上天创造的一个艺术品也不为过，不只是相貌美得惊人，就连身材都比例匀称，堪称极品，水雾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凝住，就像是莹白的珍珠，又像是顶级的羊脂白玉。 她慢慢地陷入水中，水面淹没她的腿，腰身……我却一下子皱起眉头。 “那是什么？”我心中又疼又急切，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声追问。 她下水的动作顿住了，诧异的目光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在她腰身的位置，有一片十五公分长，五公分宽的疤痕，在这具绝美的身躯上，突兀又狰狞，却让我呼吸停滞，心脏隐隐作痛。 “你说这个啊，是我以前被烫伤留下的伤疤。”章四夫人却不在意地笑了笑。 伤疤那样狰狞，面积还那么大，当时一定很疼。 我立刻又问：“什么时候烫伤的？多久了？” 问完这一句，我却觉得指腹之下有些异样，低头看去，我又愣住了。 第514章 刚才我震惊又紧张，抓住的其实是章四夫人的手腕。 抓住以后我才觉察到，她手腕的皮肤并不平整，此时我低头看去，面对着她的手腕，不由心口一凉，又是一阵疼。 章四夫人皮肤白皙细嫩如白瓷，可被我握住的手腕上，却横着几根错乱的突出的红色疤痕，让人触目惊心。 我与她也经常有身体接触，亲密性的举动，挽着胳膊走路，拉着手说话，可天气冷大家都穿得厚，我竟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这么多疤痕。 这种疤痕我太熟悉，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夫人……”我的心更疼了。 这是割腕留下的疤痕，她割了不止一刀，也不止一次，因为这疤痕不仅错乱，而且颜色深浅不一。 她生得这么美，又有这样好的性格，待人简单真诚，她这样的人就应该被疼着爱着护着，苦难都不应该沾她的边，她怎么会受过这么多这么重的伤？ 到底是什么事情才把她逼到了割腕几次这样的地步？ 我心疼，手上却不敢用力，只是深深看她，等她开口。 小苏把我们引入这间包间以后就出去了，此时房间里只有我和章四夫人两个人在，湿气氤氲，光线也被染得朦胧模糊，我却紧紧盯着章四夫人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化。 “吓到洛洛了是不是？你别害怕，这些伤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章四夫人的脸上有些慌乱，她立刻翻转了自己的手腕，挡住那些疤痕，又露出了笑容温柔地安抚我，“之前一直没在意，回头我把这些疤痕都消了去。”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因为什么事才这样的？”我却有些执拗地将她的手腕翻过来，继续追问。 不是害怕，我只是心疼。 割腕很痛，但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心里太痛苦，人是不会选择割腕来结束生命的。 她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 “你这孩子，还真是打破沙钢问到底。”章四夫人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无奈的样子，却反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年前，她应该跟我现在的年纪差不多。 我的心头一动，突然想到了上一次我与她在这美容院里的交谈，那个时候，她无意间说了一句，说她在我这个年纪，人不人鬼不鬼，过得很惨。 当时我就觉得她应该遭遇了一些打击，可能是婚姻上的，毕竟她是二婚嫁给的章老爷，也算是一场波折。 可我没想到，她遭遇的打击和波折这么大。 能痛苦到几次割腕，绝对不是寻常事，此刻我开始不忍心，不想再追问具体的事情了。 痛苦的事情适合忘记，不要再轻易提起，伤就是伤，即便是已经结了疤，可只要提起来，还是会痛苦。 我不想让她痛苦。 恰在此时，小苏抱着一堆东西推门而入，我和章四夫人就不再谈论刚才的问题。 “这是中药材？”我看着小苏怀里的东西，问了一句，“是什么功效？” “是的白小姐，这里面有红花丹参女贞子和干姜，是增气血的，白小姐以后可以多来泡泡，最好再配上食补，气血养好了以后，手脚就不会总是那么凉了。”小苏一边往我的浴桶里加料包，一边笑着解释。 我听得心中一动，不由转头看向章四夫人。 早上在章家，她握着我的手说我的手凉，还说我太瘦了，当时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我就是这样，容易手脚冰凉，没想到她就记在了心上，专门带我来这里泡澡增气血。 她可真细心，还总是悄无声息地把我的事情安排好，像奶奶。 “洛洛太瘦了，气血虚，就得多补补，除了要用这些中药材泡澡，还是要多食补。”章四夫人笑得随意又轻松，“刚好我也喜欢做菜，洛洛，不如以后你常来这边坐坐，我做菜给你吃好不好？” 她让人给我安排这些就算了，还要亲自给我食补，我心中更暖。 她对我何止是朋友，简直就是家人，这样细心体贴，温柔呵护，我真是幸运。 这辈子我们没有母女的缘分，一定是上辈子的缘分延续到这辈子了。 “夫人，谢谢你，你对我真好，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心头又暖又感动。 她却还是那个轻松自然的笑：“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喜欢洛洛，想对洛洛好啊，洛洛只要能乖乖听话，多过来吃饭泡澡就好了。” 对我好，不求回报，好得过分。 我点头应下了。 小苏又往章四夫人的浴桶里放了去湿气的药材，弄好以后，她就又离开了包间。 包间里又剩下我和章四夫人两个人了，我整个人都浸泡在浴桶里，鼻端是药材的清香味，居然有些昏昏欲睡。 “二十年前，我弄丢了自己三岁半的女儿。”就在此时，安静的房间里，幽幽响起了章四夫人的声音。 我的睡意瞬间消散，猛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只见章四夫人头靠在浴桶的边缘，湿漉漉的睫毛低垂，脸色平静得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怎么找都找不到，天一下子就翻了，我的生活也塌了，婚姻，家庭，乃至事业都突发剧变，腰上的伤痕和手腕上的伤痕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原来章四夫人之前有过一个女儿？这件事情我此前一无所知。 她弄丢了自己的女儿，引发了一系列的变动，所以才会那样痛苦，留下那样可怕的伤疤。 “那你后来找到她了吗？”我脱口而出，却又很快后悔。 我真是糊涂了，如果已经找到了，那章四夫人肯定早就为我引荐了，可现在章四夫人只有一个儿子，她没有提过自己的女儿，别人也没有跟我讲过她有女儿，那就说明她的女儿还没有找到。 或者。 是找到了，但是已经…… 我心中更加后悔，说话怎么就不知道过过脑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