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abo文里的恶毒女配》 第1章 天崩局 如果有一天你穿书了,还好死不死穿成了文里的恶毒女配,你要怎么办? 答:绝不作死,远离主角,能躲多远躲多远。 那么,如果你发现女配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距离被主角反虐就差十章的剧情呢? 若是有人能给出正确答案,甘棠愿意立刻付百万星币做报酬,以谢救命之恩。 是的,甘棠穿书了,俗套的穿成了恶毒女配,确切的说,是甘棠穿进了一本融合了星际和abo元素的耽美文中同名同姓的配角身上,而她把自己活成了恶毒女配。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甘棠此刻所处的世界是以b1001、m3、wz三颗主星球作为世界架构,由红洋柿上一个作者创建出的世界,在这个背景设定下创作了将近二十本小说,被称为bmw宇宙,她曾经真情实感的追过这位大大的此系列的所有文,而她穿进的就是其中一本叫《bmw之帝国首领的巨星情人》的小说,这本小说是她最爱的top前三的甜宠文,即使她和恶毒女配同名同姓,但也丝毫不妨碍她看的时候一边“我儿子好可爱,我儿子好可怜”的对着主角omega嘤嘤嘤,一边毫无芥蒂的骂女配辣鸡。 照道理说,她都对全系列倒背如流了,不应该重蹈女配覆辙才对。可偏偏,她穿来的时候,没有了记忆,从疗养院的病床上醒来后,一度是以土着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八年,这八年里哪还有什么亲亲儿子主角omega,有的只是不要脸的破坏他人婚约的男小三。 要不怎么说人都是多面性的。 从主角的视角上看,主角a和主角o是童年惊鸿一瞥,误了终身的的前尘旧缘,长大后重逢,主角o家逢巨变从小少爷变成娱乐圈打工人,每天辛辛苦苦的跑龙套,仍能满满正能量的小太阳,主角a在宦场沉浮,整日里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哪里能抵抗这种白月光,两人重逢就是天雷勾动地火,故事开始就滚了整整三章的床单,场面十分香艳。后来主角a各种给主角o资源,帮他一路从小龙套成长为m3的顶流,而自己则从帝国少将扶摇直上成为了m3首领,最终二人喜结连理,三年抱俩,总的来说是主角互相扶持互相成长的爱情故事。 而甘棠,本小说最早下线的恶毒女配,区区不才正是主角a的未婚妻,在前期各种刁难主角o的m3第一歌姬。 爱情故事嘛,总是要有点阻碍,才能百炼成钢,坚不可摧。从主角的视角来说,所有的拦路虎都不过是他们爱情的试金石。 可是,她不是主角。 在失去记忆的八年里,甘棠不是小说里的女配,她也不知道谁谁谁该是主角,谁谁谁又是这场故事里的npc,她就是她,自己世界里的主人翁。 甘棠,m3星球上将的女儿,长相甜美,歌声一绝,自小就常出现在星球各台的新闻里,节目中,每个追光灯都有自己追逐的闪耀明星,可当她出现时,所有的聚光灯都会只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而主角a,她那个死鬼未婚夫,是m3星球里老牌贵族的三子,韩洵。在他的上头还有两位哥哥,能力十分出众,常理上说家族的继承权和话事权不出意外是在他的两个哥哥间流转,而其下还有同胞的亲弟兼异母的弟妹几人,不上不下的三子往往有着最被放养的尴尬地位。 韩洵还是少校的时候,随着甘父一同到外星征战,在危难间救过甘父的性命,甘父见他骁勇又机敏,临危不惧,颇有大将之风,便收为己用,几番教导后,甘父越看韩洵越觉得此子未来大有可为,前途不可限量,遂将女儿许给他,欲收其为婿养子,日后或要将衣钵传于他。 韩洵也借着这位准岳父的东风,短短三年便从少校光速晋升到了少将的位置,而这本小说的开端,便是韩洵刚从北边小行星作战回来,被授予了少将军衔,称为了帝国最年轻的少将。 以甘棠的角度来说,从疗养院醒来后,没有任何记忆却要被暴露在聚光灯中心,是无措又恐慌的事,她是花了两年做康复治疗,忍着疼痛重新学会走路,又花三年克服了恐惧,将原主的一切继承了下来,重新自信从容地站在了高台之上。 好的出身绝非是喜好度的必备条件,她也并不是空降到第一的宝座上去的,最初她只是银幕上常客之一,受着父辈的恩荫得了过誉的奖赏,不过同期出身不在她之下的歌姬也大有人在,能坐稳第一的位置,却是她多年来在专业技能上的反复打磨得到的奖励。从作曲到作词,再到演唱,每一个环节她都精益求精。如果说一开始她是因为父亲的光环和姣好的容貌成为了帝国的焦点,那么在bmw三大主星中都享有盛誉,便是她自己拼来的事业。 甘棠与韩洵接触的时日并不多,最初的五年里她忙着自己的事,两人从未有过交集。后来韩洵成了甘父的爱将,倒是经常出入甘宅,两人才有过几次短暂的相处。韩洵相貌出众,兼着甘父时常念叨他前途如何锦绣,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公子自然也得女儿家青睐,甘棠对他是有几分倾心,只是相较感情,她俩更多的还是政治联姻,只是正巧,这个联姻的对象她有几分喜欢罢了。 甘棠有个同胞弟弟,名叫甘罗,比她晚十分钟出生,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甘父曾对栽培他倾注了不少心血,奈何这歪脖子树修剪了这么多年还是棵歪脖子树,一门心思就在吃喝玩乐上,对于甘父的事业两眼蒙黑,全然一副你敢交给我,我就敢摆烂的咸鱼模样。甘父不愿大权旁落,白白浪费了手里的政治资源,这才动了收婿养子的心思。 这本来是一桩极好的买卖,岳父提携女婿,女婿感念知遇之恩,反哺岳家,女婿得了资源,仕途坦荡,岳父育了大树一棵,荫蒙后世,双方都各得所需。 可是这买卖偏偏就坏在,育树在前,是否反哺却要看个人情谊。 小说是以主角o的视角展开的故事,写得自然是韩洵与甘棠如何貌合神离,他如何如何对甘棠毫无爱意敷衍了事,甘棠又如何如何死皮赖脸维持婚约,硬要破坏主角的爱情。可是在甘棠看来,她简直是和一个凤凰死渣男做了赔本买卖,她家对韩洵的培养完全是建立在联姻的基础上,如若不是因为这个,帝国好男儿也不少,缘何独独就对韩洵偏爱有加? 甘棠还是有几分肚量的,对于政治婚姻很有觉悟,左不过他有小三,她有小四,同床异梦的过着呗,事业使女人美丽,她还在乎男人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意吗?只一点,无论私下里绯闻传得如何香艳,明面上还是要给彼此保留薄面的。她不在乎韩洵是否到底有几个好omega,她只要韩夫人这个头衔,未来帝国上将乃至帝国元首夫人的位置。 可是韩洵这老小子忒不要脸了,翅膀硬了就打算过河拆桥,觉得自己已经身处高位孤家寡人一个了,只有亲亲白月光能温暖他孤寂的内心。每每回想起当年沉醉在那些冒着粉红泡泡文字里的自己,甘棠都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光。妈的,哪里甜了!小说里不少高光的甜宠名场面,都是对甘棠酣畅淋漓的羞辱,这感情是星际陈世美与他柔弱不能自理的外室,这能忍? 当个理中客何其的容易,一句讲道理就能高高在上的指点江山,这个甘棠也会。在成为小说的甘棠之前,作为读者的甘棠也会说,何必呢?这么死缠烂打好丢面子的,帝国第一歌姬专注搞事业不香吗? 事实上,易地而处真忍不了,也理智不了。所有的事就仿佛商量好一般,如海潮漫涨而来,甘棠只能被裹挟其中,一时间根本跳不出方寸外。甘家上下都有被韩洵戏耍的愤怒,但甘父薄弱的风险管控已经叫他把手里的底牌交得七七八八了,沉没成本过大,大到真的狠不下心来对韩洵放手。与韩洵的婚姻已经不仅仅关乎甘棠自己的面子,还有整个甘家的颜面,甘父的善终,以及整个甘家的未来。 这不是一句漂亮姐姐专注搞事业就能了的。 如果可以,甘棠也希望能有个体面的方式解决,而不是面目扭曲的去挣去害人,她何尝与其对付omega不如对付alpha,但前提是她能对付的了。韩洵那个油盐不进的狗男人就没给过她机会,就好像她身上有什么能要他命的毒药似的,两个人没说两三句话,他就转身离开。甘棠对自己的口才很有自知之明,绝不至于能在三句话内说服韩洵,这才被逼着从主角o身上下手。 比如此刻,甘棠像偶像剧里演得恶婆婆一样,递给了主角o一张八位数的支票,要求主角o离开自己的未婚夫。 而我们的主角o,齐侨,一把将支票撕碎,大声告诉甘棠,他与韩洵的感情不是用金钱能买来的。 甘棠面无表情地坐在齐侨对面,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就算耳朵不听,她也能把齐侨的爱情宣言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真是太操蛋了,她不仅每一个都记得,她还要把自己的台词一字不落的念出来。 “你完全可以收下这笔钱,我不会干涉你和韩洵私下的事。”甘棠毫无感情地照本宣科着,“韩洵现在只有你一个情人,但或许以后还会有很多,走了阿猫,还会来阿狗,我并不是很在意到底是谁,但是,你们的关系上不了台面。” 齐侨贝齿紧咬下唇,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甘棠立刻想到小说里写齐侨的唇很薄,很容易就会破,和韩洵接吻时会破,拍戏的时候也常常会破,还真是我见犹怜啊。 甘棠继续说道:“你们可以继续维持这种关系,我是说维持你们地下情人的关系,他给你什么资源我不过问,他要撬我手里的给你。我也无所谓。我要名,你得利,两全其美。你也是明白的吧,比起上将的女儿,你的身份只能让他蒙尘。事实上,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天啊,甘棠心中狂喊,她终于说出这句古早偶像剧的经典台词了,说完她几乎要生理性呕出来了。她原先并不想说这些,可是她记忆复苏的节点委实是过于操蛋了,就在她要摆正宫娘娘架子约主角o出来的当天清晨,顶着睡得发懵的脑袋,记忆如浆糊在脑子里搅动着,她都来不及厘清当前处境,就要被迫上场了,她一时也想不出比原着更好的台词了。 虽然恶心,但要素齐全。 齐侨双手往桌上重重一拍,猛地站起身来,坚定道:“爱情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韩洵才不在乎这些虚名浮利,他不喜欢你,不会和你结婚的。你根本不懂爱,为什么要纠缠一个不爱你的人呢?你是大歌姬,你应该有更美好的人生,而不是被困在这段不好的关系里。” 甘棠几乎要在心里给齐侨鼓掌了,她也不想啊,可是她之前做的事已经把韩洵惹毛了,如果不能把韩洵绑到一条船上让他有鱼死网破的忌惮,她是真怕韩洵会报复她。还有她那个弟弟,书中号称是犯了大半本民法典的弟弟,天天需要人给他收拾烂摊子,没有韩洵的帮忙,等过几年甘父退下来了,谁都护不住他,反而还要被他拖下水,连累甘父晚节不保。 甘棠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齐侨,妈粉的前亲儿,如今的情敌,当真是肤白貌美气质佳,天生的冷白皮像是不见光的吸血鬼一般,被光照得竟能反光,耀眼得让甘棠觉得眼睛都疼了。 “你不懂。”甘棠几乎是叹息着,终于说了一句发自真心的、不是原着中设定好的话。 “我是不懂。”齐侨很坦诚,“我只知道,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只有折磨和内耗,你不该遭受这些,韩洵哥也不该。” “所以你不愿意接受现状是吗?”甘棠明知故问着。 得到的自然是齐侨肯定的答案。 甘棠只好又一次念起台词来:“你会后悔的。” 话音未落,包厢外头便传来一阵骚动。甘棠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还来不及抓住,便有人破门而入。 三位穿着执法者衣服的青年男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人扫了甘棠一眼,微微颔首行了个礼,随后冲着齐侨亮了身份证明,说道:“齐侨先生,有人举报你非法走私晶源矿萤石,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甘棠听后,恍然大悟,啊,拼图的最后一块接上了,她最后的死也作完了,一切都完蛋了。 第2章 恶毒女配的亲闺蜜也是恶毒女配 齐侨就这么被执法队带走了,连同甘棠最后的一丝挣扎也一起去了。 难怪甘棠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原来她把最关键的事给忘了。原着里,这段剧情是韩洵向甘家打击报复的那颗火星子,把之前所有的嫌隙连着新仇一并点燃了,炸得甘家支离破碎,甘父下台,甘罗入狱,甘棠自己也从神坛跌落,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犬,最后被卖到了一个偏远的土系小行星,自此甘家全体正式下线。不过,这场由韩洵亲自设下的惨案也为后期他与另一位帝国上将间的争斗埋下了伏笔。 这倒不是说甘棠有别的爱慕者为她报仇,甘棠很清楚,喜欢她的人很多,只是没有一个是真走到能为了她做出出格事来的人,大家彼此间不过是保有如朝露般易逝的好感,素来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 那位与韩洵在后期斗得死去活来的上将名叫费兰度··阿尔克曼,此时还应该称其为费兰度少将,他是bmw宇宙中古老大贵族阿尔克曼的旁系后裔,祖辈随军到m3开荒建设,历三代而旺于此地,是m3星球上公认第一的名门,而原着后期费兰度在与韩洵的较量失利后,也是庇护于他大贵族的渊源,最后只是败走离开了m3,回到了b1001的老家。 甘棠和费兰度没有太多交情,他的妻子姚瑶倒是甘棠的闺蜜。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做了歌姬,一个做了设计师,感情甚笃。 后来甘家出了事,姚瑶没少在从中帮忙斡旋,只可惜姚瑶虽是少将夫人,但能动用到的政治资源却远没有想象的多,出事时费兰度正在b1001述职,远水根本救不了近火,姚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甘家落败,自己的好友被卖到其他小行星,自此一病不起。 费兰度算是全系列里出场频次较高的配角之一,向来是以爱老婆闻名,三句话离不开老婆也是他的人物设定之一。出了个差回来,老婆快被人欺负死了,这位老婆奴如何能忍,所以后期费兰度与韩洵的较量不是为了甘棠,却也是因甘棠而起的。 “糖糖,你让我帮的忙,我都交代好了。”姚瑶双手合十,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甘棠,似乎在邀功般,“狗男人还挺墨迹的,送个东西也不敞亮,下面的人回来说,他那艘飞艇还在排队等赠与手续的公证。我托人做了点手脚,现在那艘飞艇已经完全属于齐侨了,而这走私的事发生在齐侨所有期间,轻易洗不干净了。” 姚瑶骄傲地抬着头,得意地好似一只开了屏的孔雀,谈笑间便轻易地决定了一个人的清白。在甘棠看原着地时候,觉得女配和她的闺蜜简直坏透了,可如今,她竟只有对姚瑶的感谢。 在甘棠眼里,姚瑶已经不是书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而是为了好朋友的一句话,牵扯进了本不属于她的漩涡中的亲闺蜜。 “谢谢。”人世间最深刻的感情,往往只落在最简单的词语里,她的这位闺蜜不仅在后期拉着丈夫为她报仇,在该系列的其他作品里也几次有提到,阿尔克曼夫人托人来问是否有那位故人的消息,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年之久,作者以姚瑶和费兰度女儿为主角的新作里,仍是借了女主角之口提到了,在出嫁那天,母亲同自己说,亲眼看着女儿穿上婚纱嫁给心爱之人后,人生便只剩下一件憾事,只是身子已经不大中用,想来是没机会再见一见好友。 “这有什么,我俩谁跟谁,同我客气这些。”姚瑶摆摆手做出不在意的模样,不过转而又翻了个白眼,说道:“甘罗那小子也真是,晶源矿萤石这东西是他敢碰的吗?平日里混账也就罢了,这事上他也敢起贪心,当真是不要命了。” 走私晶源矿萤石这事是甘棠的弟弟甘罗所为。 甘罗打小无心政治,恣意妄为,甘父恐强迫了他,以他的性子也是要惹祸的,故而放弃了培养他继承自己衣钵的想法,原是希望甘罗就此当个富贵闲人,恩荫祖上积余平凡的过这一生。 不料甘罗对政治毫无兴趣,却对经商颇为热衷,还没成年那会儿就懂得找代理人帮着自己弄生意,长到十八岁后更是放开了手脚。 原着里所谓了犯了半本法典,多是与他的生意有关。 人说在外一条龙,家中一只虫,便说得是甘罗这样的人。或许在外人眼里,这人简直是在世的周扒皮,蚂蚁路过都要留下六条腿的黑心大奸商,但在家里,他是懂事后便没有甩过脸子,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好儿子,是在姐姐身边鞍前马后的好弟弟。 正因如此,在甘棠得知甘罗走私了晶源矿萤石后,除去震惊和愤怒外,最先想到的还是要怎么做才能保住他。 在bmw宇宙中,晶源矿萤石是最主要的动力来源,飞船机甲都是需要其提炼出的能量源供能,是星际战争中与食物同等重要的资源,所以每一个晶源矿都是被帝国能源署严格把控的,一年里的产量和定价也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私人不得拥有晶源矿的矿权,从开采权、勘探权乃至运输权都是需要经过多轮竞标层层筛选出来的。 明面上规定的严格,但奈何晶源矿在星际世界中的抢手程度,不单单使其本身就存在一定的暴利,更是无可比拟的绝对硬通货,故而民间也有不少铤而走险的人偷偷寻矿,暗中私藏,以牟取巨大利润。 在巨大的利润前,普通人都敢冒着身死的风险放手一搏,甘罗这种闻到一点儿味,就兴奋的饿狼,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利用他生而被赋予的地位,甘罗手里能动用到的人脉资源远不是普通人能企及。 原着中提到甘罗将遥远的魁北星周围编号no.8到no.33的小型卫星全部私有化,这些小卫星的地下藏着丰富的晶源矿,其储量加起来竟达到目前帝国明确的勘探总量的五分之一,如果不是甘罗在走私的过程里多留了几道缓冲壁垒,使得韩洵只抓到了他的走私罪,私藏这些储量的晶源矿足以让甘罗死上十回,而非仅仅是蹲十年大牢。 和晶源矿相关的事都是关乎性命的大事,甘罗一向是谨慎的,在其他行星上的走私行径都不曾被抓过尾巴,独独是在这个他长大的地方,大意失了荆州。细说起来也不全是甘罗粗心,甘父对韩洵的的青睐快越过他这个儿子,自己的亲姐姐又将与韩洵喜结连理,他便真将韩洵当作了自己人,借用了韩洵名下的飞艇运送萤石。 与飞船不同,飞艇的运行速度缓慢,容量小,有路中途无法悬停的特性,常被用于日常旅游观光,如发现异样,追回也很容易,所以帝国少校级别以上的军官名下记录在册的飞艇在出入管理司都有进出关口的搜查豁免权。甘罗就是利用了这点,借了韩洵的光,把晶源矿萤石运进了m3星球。 你说甘罗聪明吧,他懂得不用甘父的飞艇运送,隔离了风险,准姐夫出了事要真被牵连,甘家也未必不能从里头摘出来。但说他不聪明吧,他居然拿韩洵当作顶缸的一道安全缓冲,而且小尾巴一抓一个准,前脚甘罗才借了飞艇,后脚能源署就收到举报,这正是出自韩洵之手。 “是啊,那小子是真贪心。”甘棠咬着后槽牙愤愤道:“找谁不好,偏偏找韩洵,他正愁没机会整我。” 姚瑶皱起眉头:“狗男人也是无情,为了外头的莺莺燕燕拿刀对着自己人,实在可恶。” 甘棠耸耸肩:“或许在韩洵心里,我们才是外人。知道吗,那个小明星说韩洵要给他名分了。” “什么?”姚瑶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甘棠,仿佛甘棠在说自己听不懂的事,“他要给名分?怎么给?” “字面上的意思啊。”甘棠比了比手,云淡风轻道:“他要和我解除婚约,然后宣布与齐侨在交往。” “这。”姚瑶语噎,她一时间不知是要赞韩洵是个情种,还是应该骂韩洵是个渣男,她很清楚现在甘家的处境,所以也明白韩洵一旦解除了婚约,甘家这门嫁娶的买卖就是亏得底掉。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伯父大意了。” 甘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姚瑶话里的意思并不是在说甘父看错了人,而是指甘父过早的把手头的筹码和盘托出,现在才落了下风。甘棠却不认为,韩洵能忍,如果甘父捏着不放,他或许不敢提出解除婚约,但他们就算结了婚,韩洵依旧能享受到甘父手头的资源,羽翼丰满不过是迟早得时,到那个时候,也不过是把解除婚约换成离婚协议罢了。 “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吧。”姚瑶突然似有所感,双手握着甘棠的手,眼睛里凶光乍现,“韩洵赠与公证的时间我已经让人提前了,这飞艇如今是百分百在齐侨名下出的走私案,他们既然把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们索性就让这把火往狗男人身上烧去。” 甘棠教姚瑶说得一愣一愣的,就差没给她鼓掌了。没想到恶毒女配的亲闺蜜也是恶毒女配,她这厢还想着要怎么找补,闺蜜姐已经在考虑反杀的事了。好歹闺蜜姐也是某位女主角的妈妈,这般助纣为虐是不是有点崩人设了? “这样不好吧?”甘棠试图坚守她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良知,“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做的不对,齐侨他。” 话未说完,姚瑶柳眉一竖,凶巴巴地瞪着甘棠:“他什么?你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妻,他是破坏人婚姻的小三,你这会儿还觉得他无辜了?” “你给我清醒点。这件事里,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姚瑶握着甘棠的肩膀,奋力地摇晃着:“你家纵容甘罗犯错,韩洵忘恩负义,齐侨破坏他人婚姻让你蒙羞,你和我又暗箱操作嫁祸给他们。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无辜。我们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偏私犯了错,都有罪。所以现在我们不是判别谁对谁错的时候,而是在这场正义崩塌的混乱里保护自己和我们所爱的人。” 姚瑶的一番话掷地有声,教甘棠振聋发聩,姚瑶是那样理性客观又冷酷的将事实的真相全然剖析在她眼前,跳出了故事里,以旁观者的身份冷眼视之,或许可以给好人坏人下定义,可是身在其中的她们,似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遵从内心觉得是正确的事。 即便是此刻,她已经记起她这一家子炮灰的下场,带着这样的记忆回到八年前她醒来的时候,她或许还是会再次纵容甘罗,还是会在主角们侵犯到她的时候,发出反击,大概唯一不会的,就是顺从甘父答应与韩洵的婚约。 甘棠想,在面对重要的人,无论能时光回溯多少次,大抵都是要重蹈覆辙的,而面对无关紧要的人,才会有选择的多样性。 “那我要怎么办?”甘棠讷讷道:“现在的韩洵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扳倒的。” 原着里的甘棠是心安理得的将祸水东引,她虽然挣扎了但还是顺从了既定的安排,所以她也明白,韩洵最后没有在这场灾祸中受到损害。 齐侨的视角里并没有过多关于韩洵是如何脱险的描述,只有大段的文字描写他在监狱里如何受了欺负,如何担心受怕,直到韩洵像天神一样,亲自到监狱里接他出来,从结果上看,韩洵不仅没有被牵连,反而是扳倒了甘家后被授予了勋章。韩洵去接齐侨的那天,衣服上的那颗六芒星,就是在那个时候让这场角斗的胜利得到了升华。 姚瑶问:“伯父到底交了多少底?” “八九不离十了。” 姚瑶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了,最近才有几次大的人事变动,只怕狗男人如今是比伯父更有话语权的。” 随后姚瑶又说道:“我们与他毕竟有实力上的悬殊,如今我们被逼到墙角,但狗男人也有些投鼠忌器,轻易不敢动我们。我给费兰度发个消息,让他留在这儿的人帮忙斡旋一番,好在这一次甘罗那个臭小子的货量不大,这事的进度可以拖一拖,只要这罪一日不定下来,于他有好处,但于我们也是极有利的。” 甘棠讪讪道:“最后还要把你家那口子拖下水,真是不好意思。” 姚瑶一仰头,将长发一甩,趾高气昂道:“韩洵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他有他的人脉,我也有自己的靠山,他要你死,我就先让他亡。” 第3章 死鬼未婚夫 在m3星球实行上四休三的六小时工作制,一个星期里除去周一是法定公休日外,其余的两天休假则由组织或个人灵活安排。 在公休日这一天,甘棠照例要在早晨八点准时于莉莉娅大教堂进行圣歌唱颂,由m3环球一频道实时转播,自她成为第一歌姬以来已兢兢业业地做了三年。 这天甘棠结束了每周一的唱颂,从莉莉娅大教堂的高台下来,在路经教堂外的水晶桥时,与今日负责安保部署的韩洵打了个照面。 韩洵当真是无情,两人迎面而来,他竟目不斜视地径直与甘棠擦身而过。 甘棠深深叹了口气,伸出手抓住了韩洵的胳膊,把人拦了下来。 “我们谈谈吧。”甘棠无视了韩洵不悦地盯着她手的视线,“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能拿我如何,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这么和你僵持着。所以,和我谈谈吧,心平气和的。” 韩洵侧过脸,给他的副手使了个眼色,副手立刻领着其他人离开了。 “去哪?”韩洵言简意赅的问。 甘棠张望四周,看到了桥下的一家咖啡店,努了努嘴,“那边。” 韩洵望了过去,那家咖啡店是莉莉娅大教堂周边最有名的店,与其说是店,不如说是一座洋房,洋房二三层的几间阳台房是用玻璃打造的,隔音效果好采光也好,许多明星喜欢预约这里的玻璃房,往阳台上的椅子一座,由着粉丝隔着老远用倍镜拍照,出了不少神图。 韩洵没再说话,率先往咖啡店走去,甘棠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无话。 才到咖啡店,店里的经理便堆着笑迎了上来。 “甘小姐,韩少将,欢迎光临。” 甘棠点了点,“我们要一间玻璃房。” 经理二话不说,亲自引两人去了。 韩洵记得这里的玻璃房向来难订,便是提前一个月也未必能排上号,当下就在甘棠和经理之间来回打量。 忽的他想起来了,这个经理,他是见过的,在甘罗的身边。所以,这家咖啡店是甘罗的产业。 两人进了房内,各自点了一杯饮品,上起后,经理便将空间交给二人。 “你很怕我对你做什么。”韩洵用肯定的语气陈述着。 甘棠冲他微笑,并不回答,但也算默认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韩洵问道。 甘棠无声地看着韩洵许久,半晌才有些服软道:“我们就这样不好吗?我们结了婚,我绝不干涉你的生活,对你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韩洵盯着甘棠,忽的笑了,那笑容里夹带着几分讥讽,似在嘲她的天真,“不会有影响?” 甘棠还未作出反应,韩洵又道:“如果我们结了婚,我韩洵就非得做你甘家的一条狗,忠诚地守护着你们甘家的名誉地位,成为你那作奸犯科弟弟的保护伞。我,不愿意。” “甘罗没你说得那般不堪。”甘棠反驳地毫无底气,她明白自己弟弟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下意识的维护。 韩洵用手敲了敲桌面,“这家店是甘罗开的吧,知道这里为什么是m3的观光圣地吗?明星效应对吧。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甘棠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韩洵继续道:“因为甘罗在娱乐行业的投资。来这里的明星与其说是喜欢这个地方,不如说是要在甘老板面前刷存在感。” “那又如何?” “呵。”韩洵冷笑一声,“那你猜猜甘罗为什么要在娱乐行业上投入重资?你想知道那些从一线到十八线的明星劳务合约里,究竟有多少水分吗?你又想知道,甘罗出资拍摄的星战片里,有多少他走私来的晶源矿萤石被合法化了吗?” 甘棠噤声,她明白了韩洵的意思。就算原着里对甘罗着笔不多,但从系列里甘罗的出场次数上看,他手里的巨资可见一斑,这些钱想来大多是不干净的。 韩洵见甘棠神情凝重,心知她是明白了,遂哼笑一声,“看看,你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大麻烦不是吗?” 甘棠无言以对,站在韩洵的立场来说,他的选择无可厚非,搭上甘家的顺风车本就是为了借力向上爬,但要是这辆车终究是要往悬崖驶去的,及时跳车,却是无人可置喙的。 甘父在籍籍无名的韩洵身上下了注,赌得是他将来的锦绣前程,他赌对了,但他似乎想要的报酬确实多了,多到会将韩洵毁掉。 在这一刻,韩洵似乎一派无辜,他的忘恩负义有了情有可原的理由。 只是。 “如果没有甘罗。”甘棠像一个痴心人一般呢喃问道:“没有甘罗,你会与我结婚吗?” 韩洵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避而不答。 甘棠低下头,拿出手帕在眼睛上擦着,面上凄楚可怜,心里则朝韩洵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好一条大尾巴狼,装得是好生无辜,端得是一副被甘家人逼良为娼才不得不背信弃义的模样。实则无论有没有甘家那等子事,韩洵都会和她分道扬镳。 对于实用主义者的韩洵来说,式微的贵族家庭能给他提供最多的,仅仅是贵族的虚衔,一个让他留在上流圈子里的资格。 韩洵确实很有能力,但这个世上从来就不缺有才华的人,在相等能力下,出身于大贵族世家的人,所能达到的高度是韩洵难以望其项背的,所以,婚姻显然是韩洵所有选择中最好的跳板。 这种向上的婚姻不仅在女性中常见,男性中也不胜枚举。强强联合的婚姻毕竟是少数,何况两强相遇必有一弱,终会是有一方处于下风。 父母不是在上层中寻一方势力,将女儿高嫁进去,背靠大树好乘凉。便只得在下头选个能力突出的顺眼小子,把女儿低许给他,提携他成为身过身后的家族依仗。被选中的小子便通过婚配的方式,跃上了新的台阶。 女性长期受到的温良恭俭让教育,加之孕育子女后的血脉锁链,将大多数女人们恭顺的绑在了高门夫家的利益里,为荣耀奉献一生。 而男性却不然,他们素来不以岳家的名声作为自己的脸面,他们追求的是自己的功名利禄,在位高岳家面前的低眉顺眼只是他伺机而动的权益之举,他们留心身边任何一个细小的机会,随时为了下一次跃升严阵以待。 原着中韩洵和甘棠解除婚约之后,只与另一个大贵族的女掌门人有过篇幅不短的暧昧,但正牌男友的头衔始终只给了齐侨,以韩洵的人设而言,为了真爱所做出的权力上的取舍,也是侧面的烘托出了两人之间的纯爱。 原着里所写的是齐侨误会了韩洵与那位女掌门人的关系,此后两人和解时,齐侨反思的是m3星球上有那么多出身名门的omega,韩洵从来是身过花丛片叶不沾,自己实在不该在这事上误会了他。 不过身处其中的甘棠此刻有了别的想法。 甘棠仔细分析过,甘家算是m3上数一数二的家族,除了那位女掌门家里,很难有更高的平台再让韩洵向上攀岩。所以,韩洵独独偏爱齐侨不假,但他此后再没有别的情感纠缠,更多的原因是没有价值。 只是m3上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b1001作为帝国最大最古老的主星,上头盘踞着一元首五元帅十六家顶级名门,这里面不乏有年纪相仿的omega,韩洵却没有任何要结交的意思。 结合以后韩洵对费兰度的态度,向来狠辣决绝的韩洵竟放虎归山,选择对落败的政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韩洵并不想牵扯进b1001星球的权力漩涡中去,而只是想在m3上做他的一方霸主。 甘棠豁然开朗,离开m3去b1001就能逃出韩洵的势力网,她就能摆脱被卖掉的命运。 甘棠的声乐老师就在b1001上,每个月她都会坐星际班列去b1001上课。所以过去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她要怎么样才能留在b1001。 bmw宇宙里有非常严格的户籍管控制度,往返各行星之间只有一周的暂住期,期满必须返回,特殊工作缘由的暂住期可延长不超过五个月。费兰度此番述职就属于特殊工作,在b1001逗留了三个月之久。 甘棠除了声乐学习用到的一周暂住期外,开巡回演唱会的时候有用过特殊工作的两个月期,她盘算着,就算是在b1001所有的城市都开一次演唱会,最多也只能待不到四个月,这显然是不够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有了思路就有了推进的方向,眼下先稳住韩洵,之后的路就会好走很多。 甘棠早就有和韩洵好好谈谈的打算,此前姚瑶从旁为她出谋划策。姚瑶认为,韩洵的眼睛一贯是只往上看的,现在甘家快被他踩在脚下,他对于甘棠自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目空一切,但同时对她又带着不愿锦衣夜行的虚伪怜悯,这使得韩洵很容易放松对甘棠的警惕,只要甘棠诚心诚意地低下头,示之以弱,韩洵的嘴便会松上不少。 甘棠作出一副受了情伤的模样,眼睛里盈着眼泪,噬得眼睑发红,“真的不能回去了吗?” 韩洵很少见这位受人仰望的大小姐这般作态,记忆里她有喜乐怒唯独没有过哀,猛然一见,连他也生出一丝恻隐,心中一凛,忙又按了下去。 韩洵嘴上说了拒绝之词,不过递了张纸巾给甘棠。 甘棠见韩洵态度有了软化,又继续问道:“那能放过甘罗吗?不管前因如何,爸爸这些年对你的培养是真心的,你忍心看着爸爸受甘罗的牵连,晚节不终吗?” 甘棠几欲落泪,韩洵心头一颤,皱起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斟酌道:“甘罗做的事不会伤到伯父根本,他很聪明,虽然借得是甘家的势,但摘得很干净。伯父至多是落一个管教不严的罪。” 而后,韩洵又补充了句:“我绝非不知感恩之人。” 听韩洵的意思,甘罗的事原是不至于烧到甘父的身上,或许被原着中隐去的细节里,甘父为保住儿子自乱了阵脚,被逼急眼的时候虽然有忘乎所以的勇气和爆发惊人的潜力,但也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甘家应该就是这样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好在甘棠恢复了记忆,比之从前多了些旁观者的冷眼。现在的韩洵并不是真的要对付甘父,也不屑整治甘棠,他只是想借着除掉甘罗的机会,坏了甘父的名声,从而将其从权力的中心边缘化。 那么韩洵的态度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一个爱自己胜过爱一切的人,只有在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狠狠地咬死对手。 甘棠想起姚瑶祸水东引的提议,暗自心惊,只是面上不显丝毫,只反复求着韩洵,不要累及甘父。 两人分别后,甘棠立刻去找了姚瑶,将两人的会面一一详说。 姚瑶庆幸自己没有做多余的事,反而害了友人,心有余悸道:“还好,我就是担心我们轻举妄动要出事,只先托了人把事情压下来,暂缓了调查进度。” 甘棠问道:“能压多久?” “运量小,能源署不是派直属的审讯组,而是委托了出入管理司代为稽查,要是真走动走动,让那个小明星把罪顶了,这事就算了。毕竟牵扯到少将,金额也不大,出入管理司那帮人不想惹一身腥臊。”姚瑶叹了口气,继续道:“可问题在于狗男人想拿这事做文章,而且我看他对那个小明星是有几分情的,这罪怕是顶不了了,我估摸着,韩洵至多不超过两个月,一定会继续推进这个案子的调查的。” “两个月啊。”甘棠感到心塞,“我伏小做低了半天,也就宽限两个月。” 姚瑶拍拍甘棠的肩,“换个角度想嘛,起码多两个月,拖一拖,把费兰度拖回来了,我们还有转机。” 甘棠摇了摇头:“这太被动了。其实,我隐约有了一些想法。” 姚瑶示意甘棠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韩洵不太想和大主星有太多关联,别看他现在能耐,但出了m3,在其他两个主星都是两眼摸瞎。”甘棠说着,“惹了他的只有我与甘罗,父亲对他一直不错,也没有什么错处落在他手里,所以只要我们姐弟二人没事,父亲是可以稳住这边的局面的。” 姚瑶立刻领会了甘棠的意思:“你想带着甘罗去b1001避难。” “是。”甘棠为难道:“只是我不知道要如何迁户过去,在那里长驻。” 姚瑶也犯了难,她是土生土长m3人除了工作需要很少离开m3,费兰度则是随着祖父把户籍迁入的m3,即使在b1001星球保留了从属二类户籍,能比普通异地户籍的人多两周的暂住期,但也仍需要遵守制度。 不过,因为两人是配偶关系,姚瑶也享有了b1001的从属二类户籍。 “如果你想待在b1001,大概只有一个办法。”姚瑶面露豫色,“找个原住民嫁了随婚迁入大主星,然后甘罗以投靠的方式落户。只不过多带上甘罗的话,就要找一个往上五代都是当地人的原住民才行。” 甘棠听完两眼发晕,弱弱地问道:“这样的人多吗?” 姚瑶与甘棠四目相对良久,最后勉强扯了一个笑容。 第4章 全是老熟人 甘棠只是随口一问,她自己也知道符合条件的人实在稀有。 一开始甘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到一个条件更好的家庭里,为此他没少在大主星的世家里比对,同年龄里既没有成婚也没有婚约的alpha本就不多,为数不多的几个单身的大家族alpha,偏偏仗着自己奇货可居的优势做起不婚的花蝴蝶来。还剩下的就只有丧偶、离异的大龄alpha,甘父自然是不愿意自己当眼珠子护着的女儿嫁给那些叔叔姨姨辈的老家伙。 再后来,七〇三虫族入侵,甘棠遇难,乘坐的星际班列脱轨,虽是侥幸成了唯二的幸存者,但腺体受损严重,眼看着是高嫁无望,甘父这才放弃,转而在手下的年轻人里另挑良婿。 曾经被动在婚恋市场里沉浮的甘棠,比姚瑶更清楚对手盘的情况。 “哎呀,先别丧气,我们先找找看。”姚瑶小跑着上楼,将费兰度工作用的平板电脑拿了出来,“我们先看看有没有能成的,实在不行,再看看有没有可以假结婚的。” 说话间,姚瑶打开了平板,径直输入密码,甘棠忙将脸别到一边去,视线不敢逗留半秒。 费兰度从事军职,出于帝国安防的考量,一定级别以上的军官有查看人口信息的权限,甘棠的父亲可以查看m3星球上的常驻人员,费兰度人在m3但仍旧是从属于b1001的阿尔克曼家族,所以他的查看权限级别更高。 姚瑶进入到b1001的户籍登记系统,将年龄大于40、在婚的alpha筛除,又将五代以下的公民筛掉,剩下了百来号人,转头看向甘棠,见她侧过头去,心知她在避嫌,遂拍了拍她的肩膀。 “让我们选起来。”姚瑶双眼闪着金光,兴奋得不亚于一个给女儿挑女婿的丈母娘,她指着屏幕,“这个阿夏克怎么样?” 甘棠听着耳熟的名字,凑上前去看,果然是熟悉的陌生人,其他作品里的主角,“这个不行,他玩两a三o多角恋的,啧啧啧,那三个omega都很惨。” 姚瑶疑道:“这你都知道?” 甘棠嗯哼两声,她记得阿夏克是作者早期病丧巅峰之作里的主角,由于内容过于血腥黑暗,不利于弘扬正向价值观,一度被禁到只剩书名,传说作者因此被请去喝茶,之后画风突变,转而成为工业糖精生产商,只写齁甜的甜宠文。 “那这个呢?”姚瑶手指一滑,跳出了新的信息,“姜则,这个看着不错。” 甘棠摸了摸下巴,回想着剧情,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不错,是很疼老婆的恋爱脑。” “他有老婆了?”姚瑶看着婚配栏,上头明明写着未婚,“他隐婚了?” “不是,”甘棠说,“他还没结婚,不过快了,肾都给了一颗,铁板上钉钉的老婆,没跑了。” 姚瑶突然来了兴致,问她怎么回事。 甘棠回忆着,说:“简单的说就是他爱上了仇人的女儿,由于太爱这个仇人的女儿了,所以放弃报仇,还捐给了他老岳父,也就是他的那个仇人一颗肾。”甘棠掰着手指算了算,继续道:“不需要多久,他就会发请帖了,你们家估计能收到。” 甘棠记得原着里韩洵收了请帖,带着齐侨一起出席的。姜则的婚礼非常盛大,让齐侨十分艳羡,韩洵便许诺了会给他一个不输于这场婚礼的隆重仪式。 姚瑶拿着平板左右打量,惋惜道:“恋爱脑好啊,出身好军衔高又爱吃爱情的苦,多好一男的。就是可惜了,你迟了一步,不然这可是天选男嘉宾。” “拉倒吧。”甘棠嗔了一句,上前滑动屏幕,“这个也不行。” “这个又怎么了?”姚瑶问。 “这个人挺好。”甘棠如实说道:“人品好,性子也好,但是不行。”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行?难道这也有未婚妻了?” “这要怎么说呢。”甘棠琢磨着,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姚瑶,这位坎布尔准将人虽然好,但是个丧偶带孩子的,而这个孩子吧,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着极强的占有欲,简而言之,专属于他们的作品是一个禁忌之恋的父子双a文,alpha儿子带点病娇属性,父亲的omega情人不是不告而别玩失踪,就是得了急症暴毙,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一度让这位坎布尔准将戴上了命硬克妻的帽子。 甘棠斟酌措辞,“坎布尔准将是个很好的父亲,一般这种父亲爱子之深,很难会有合适的续弦。” 姚瑶了然,点了点头:“倒也是,没有多少人上赶着给人当后妈,这孩子小吧,他不想有弟弟妹妹分走宠爱,孩子大了吧,更是不希望有别的异母弟妹来分自己的家产,不生还好,最多夹在父子之间里外不是人,生了吧,家里少不得为了偏爱多少闹得乌烟瘴气的。” 甘棠又滑了一页,这回是位棕发棕眼小麦色肌肤的女alpha,帝国少见的女上校,克里斯提娜·劳·罗曼若夫,是甘棠很崇拜的一个角色,常年在独角兽星上驻守,一直以来甘棠对她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一回倒是托了福,第一次见到这位她欣赏已久的女alpha。 “我觉得她就不错。”甘棠心里如仿佛有只小野鹿在左右冲撞,心跳得飞快,她一时不知是因为这位女alpha确实长得太好看正中了她的红心,还是初见偶像的兴奋。 “这个不行。”姚瑶忙制止道:“克里斯不行,她很花心的,身边除了三个固定的omega情人外,不固定的情人几乎每月一换,外头的私生子都能组场足球比赛了。” “哈?”甘棠难以置信地怪叫出来,原着里只写了克里斯蒂娜大半生都守着独角兽星,抵御了多次虫族的入侵,是个英雄色彩很强的女性alpha,至于她的情感生活,倒没着任何笔墨。姚瑶的话,无疑是告诉一个铁粉,你家姐姐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现新孩子了,平地一声惊雷。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姚瑶瞧不上甘棠那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克里斯二十岁就升上了上校,至今这个记录都没人能破呢。要不是她私生活的风评实在太糟糕,没准狗男人那个最年轻的少将头衔还悬着呢。这么前途大好的alpha,心思细腻还会哄人,不知道多抢手,你去了一准被她的情人们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甘棠悻悻地摇了摇头,直说不了不了。 姚瑶又滑过一页,看了上面的人像,又否决了:“这个也不行。” 甘棠见上头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虽然是金发碧眼,但眉目间有着黄种人的婉约清秀,带着东方式的书生意气,倒是个温文尔雅的俊相貌,再看了看名字,亚瑟·阿尔克曼,竟然是费兰度的堂兄弟。 姚瑶解释道:“亚瑟的母亲为他物色了一个未婚妻,家境相当,只是还停在意向层面没有过礼。但他呢,和韩洵一样,有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情人,两个人的事闹得挺大的。这小子比韩洵还是个痴情种,好歹狗男人与小明星是信息素高度匹配的ao结合,亚瑟的那个情人是个beta,亚瑟易感期的时候,只能靠打抑制剂缓解,也不知道他俩是有多天雷勾动地火,亚瑟的抑制剂摄入次数过多,如今身体状况不大好。他母亲棒打鸳鸯不知道多少回了,现在还没分呢。” 在当前的故事背景里,科技已经相当的发达了,借助于科技的力量,恋种多样性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除了最传统的ao、双b、ab和bo以外,双a和双o组合也得以实现了,姚瑶和费兰度就是双a结合的例子。 这里头基于alpha和omega的高生育力,科研的课题和药物的研发往往是围绕这两个性向展开的。便是双a和双o都可以实现繁衍后代,beta们却常被忽视了,ab、双b和bo的组合是当下最得不到需求满足的群体,既得不到人文方面的尊重,也没得到ao在自然方面的存续能力。 甘棠作为一个在正常世界成长近二十年的人,对于abo里的设定不太感冒,在最初她得知自己腺体受损,可能无法像个正常的omega一样生活的时候,她甚至是高兴的,就像女人们不用再受月经的困扰,她也不需要像其他omega一样受到信息素和发情期的困扰,她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如同bate一般独立自主地活着。 不受信息素干扰的beta自身的稳定性本该使其成为最优秀的群体,但在怪诞的abo世界里,这些人往往是不被重视的存在,被降低了生育能力的甘棠,和beta几乎无异,几乎是腺体受损后的第一时间里,从第一梯队镶金边的贵族omega大小姐迅速贬值。 韩洵确实是牺牲蛮大的。甘棠忽然想到,在重视生育的abo世界里,腺体受损子嗣艰难的omega大概比不会生蛋的母鸡好不到哪里去。说起来也挺可笑的,omega明明也有自己的事业,在各行各业里闪着光,但最终还是免不了因生育能力而受人评判的命运。 “那他们确实很相爱。”甘棠小声的感叹一句。贵族家的alpha少爷与生育艰难的普通出身beta,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艰难的爱情。 姚瑶想了想,调侃道:“珠玉在前,突然觉得狗男人连惊天动地这一块都输掉了呢。” 甘棠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无奈道:“你这狗男人狗男人的,也叫的太顺口了吧?” 姚瑶一脸无所谓:“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当着他的面,我都敢骂他狗男人。” 甘棠现在也不像当初那么憎恶韩洵,剧情如此,她不接受但也能理解。倒是姚瑶,从知道韩洵要和她解除婚约开始,立刻给韩洵判了无期狗男人徒刑,剥夺姓名终身,一概以狗男人称之。 甘棠一手托着下巴,侧过脸,看着姚瑶,平静地说了句:“有你真好。” 姚瑶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耳尖微红,胡乱摆了摆手,“别说有的没的,我们再接着看看。” 此后两人又看了五个alpha,不出意外的这些人都是bmw宇宙里的老熟客,大家都有官配在前,死忠粉的甘棠总是不好意思拆人官配,便找个各种各样的理由,一一否决了。 姚瑶把平板往沙发上一扔,自暴自弃地摔进沙发里,哀叹道:“这也太难了吧,看了半天,感情好猪早被白菜定走了啊,怎么找一个未婚的五代公民那么难呢?” 甘棠早有意料,对这个结果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有些发愁,踌躇道:“你说,我要不要去熬一熬八九十的老头?” 姚瑶冲甘棠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你想都别想,这个念头都不能有,没到那地步。你要真到要去嫁老头的地步,我直接把甘罗绑了亲自送他进能源署去。” “其实我也就是说说,我拉不下脸的。”甘棠也躺进沙发里,“但是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了。” 姚瑶听后,咬了咬唇,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许久,她转了个身,面朝甘棠,嘴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却又闭上嘴,紧紧抿了抿唇瓣。 甘棠看出她有话要说,索性也转过身子,拍了拍她的小臂,“瑶瑶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姚瑶半垂着眼,不去看她,犹豫道:“其实还有一个,但是是个饮鸩止渴的法子。” 甘棠鼓励道:“你说。” 姚瑶支撑着起身,把平板拿了过来,在屏幕上输入了几个字,然后将平板递给甘棠。 甘棠接过,一看竟愣住了。 第5章 欧以屾 “欧以屾。”姚瑶说完有些后悔,面上浮现一抹难堪,她觉得这个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提议,可是却真的有用。 甘棠指了指屏幕上的人,又指了指自己,讶然道:“你觉得我是能拿下这种天神的人?瑶瑶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欧以屾,帝国的五大元帅之一,生在出了八任元首的顶级名门欧家,虽然不是欧家主干一支,却也是由两个顶尖名门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少爷,生而贵胄,相貌俊丽,文治武功皆上品,少时便是同辈中出类拔萃的存在,在人才辈出的大贵族中都属于别人家的孩子。 韩洵能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少将,还得感谢欧以屾越级晋升的中将,那年他不过二十六岁,才新鲜出炉的年轻中将,立马就在七〇三事件中大出风头,以一人之力团灭入侵的虫族,虽说代价不小,但阻止了虫族入侵的步伐,退回了它们的主星,另作打算。所以从结果上来看,欧以屾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了最大的胜利。之后的一年,欧以屾主导了对虫族的反攻,大获全胜,俘虏了虫族王子,赔了两座晶源矿才将那王子赎回去。 年少成名又军功赫赫,欧以屾破格于三十岁由元首亲自封予元帅之衔,成为了前无古人,原着中也是后无来者的最年轻的元帅。当年一同与其受印的还有比他大五岁的另一名天才将军,区以修。两人一欧一区,听起来像极了同宗的兄弟,又因其年纪相仿,战功卓越,并称为帝国的双子星。 这位元帅可是全系列里贯穿始末的顶级大佬,不管主角们有多牛逼哄哄,天花板之上,都是这位大佬居高临下的睥睨,这种近神的顶尖alpha,不仅让omega痴迷,就是alpha也会为其心猿意马。 甘棠记得小说里似乎没有写过这位元帅的感情线,只是每一次出场,身边都有不一样的尤物相伴,情人非常多的样子。 “拿下他是有些难度的。”姚瑶也很诚实,她还不至于对自己友人盲目到这种程度,“你可以试着做他的情人,他对情人一向大方。” 甘棠觉得姚瑶这话说的,就好像她铁定能当上欧以屾的情人似的,她不确定这究竟是对她魅力的高赞,还是欧以屾在挑情人方面相当不挑。 姚瑶继续解释道:“你也看到了,走正规婚迁途径其实很难,我们在这里找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但是欧以屾不一样,只要他想,他可以帮你开后门。” 甘棠印象里那些手眼通天的主角们好像都没办法挑战帝国的制度,虽然欧以屾是大佬中的大佬,但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制度,竟然并非牢不可破,这让甘棠脊背蒙上了一层冷汗。 “户籍管控那么严格。。。”甘棠悻悻地隐去了后面的话。 姚瑶戳了戳甘棠的额头,淡淡道:“管制是约束像我们这样的人,但对欧以屾那样的是不受限的。知道吗,几年前一个冰衡星的舞蹈团去大主星演出,里面的首席被欧家一个叔叔看上,收作了情妇,那位叔叔就帮那位首席连同其家人的户籍一同迁进了大主星。这事在欧以屾那个层级的人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私下里大家都懒得拿出来说,还是因为那位叔叔的妻子,精神上出了问题,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了人老底,这才让我们窥见了冰山一角。” 齐侨与她们之间尚有鸿沟难越,在她们的上头还有更高更遥远的山峰,能教你看见,却永远都到不了似的。甘棠突然间能共情齐侨的迷惘了,怯怯道:“这样的人,我,我可以吗?” 话在喉间噎住,只剩下模糊的声音,甘棠没有这个信心,倒贴她拉不下脸,但是让对方追求自己,她又觉得是白日做梦。 姚瑶捧起甘棠的脸,“糖糖别这么没自信。虽然六大贵族与我们之间是真空断层的,但我们又不是要嫁给他,那种千军万马的厮杀,委实不划算的。” “呵呵,谢谢你哦,你这种安慰人的方式还真的挺安慰人的。”甘棠怎么听都觉得更丧了,她觉得姚瑶可以不用说前面那几句,把事实挑得这么明。 “要是不可行,我能给你提议吗?”姚瑶捏了捏甘棠的脸颊,“欧以屾是你的粉丝哦。” 甘棠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种来头的粉丝? 姚瑶想了想,“我记得是我和费兰度刚结婚那会儿,他回去述职,正好你在首都开演唱会,我让他帮我录像。谁想到他那么自来熟,和欧以屾汇报完直接就问人家要不要一起去。” “他去了?”甘棠很难相信大佬会那么平易近人。 姚瑶点了点头:“去了,费兰度买的是vip包厢票,私密性挺好的,欧以屾就答应了。” 甘棠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说道:“总不能因为他答应和费兰度来我的演唱会就说他是我粉丝的吧?” “怎么可能。”姚瑶剜了她一眼,“是之后,费兰度又去述职的时候,他看到欧以屾的秘书帮他订了你演唱会的票。费兰度这人哪都好,就是有点三八,私下里还找那秘书套话了。秘书说了,欧以屾吩咐她,只要你去首都开演唱会,就帮他订票。虽然他不一定都去,但是有空的话,他都会捧场。” 甘棠尴尬道:“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以秘书的名义订的票,走的vip特殊通道,保密性强,你不知道也正常,买了你vip票的那些人,你哪知道谁是谁?”姚瑶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越有钱有权的人越注重隐私,能买得起甘棠演唱会vip票的人,通常就是这类非富即贵之人,她在台上演出时,时常会望着那一间间黑洞洞的包厢而脊背发凉,她根本无从知晓那些包厢里坐着什么人,而她在明面上,灯光下,被隐在黑暗里的人们审视和品味。 甘棠不知道是不是当明星都是这样的,又或者只是她太过于神经敏感,既想又不想,终归她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任人挑选的猪肉,所以她总是不太愿意开演唱会。 可能是物以稀为贵,这反而使得她的票价被定得畸高,有时甚至要走拍卖程序,在一声声的定音锤声中创出历史新高。又因为拍卖行本身的保密机制,使得最后所有权的归属方更加神秘莫测难以知晓。 就冲着欧以屾每场票都买,就算他不来看,看在钱的面子上,都是真爱粉了。 “所以,我到底有什么不知名的魅力能吸引到他?”甘棠问出了她心中的不解。 姚瑶摸了摸下巴,左右打量了她一番。费兰度同她八卦起过不少欧以屾的玩伴们,其中有不少是影视圈的明星,说实话,各个都比甘棠美艳,身材凹凸有致,见之不忘的名角,相比之下,长着娃娃脸的甘棠看起来就显得有些幼稚。 “当你粉丝,要么是喜欢你的脸,要么是喜欢你的声音。”姚瑶突然想到,“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之前他的一个omega情人音色与你倒有几分相似。” “声控啊。”甘棠拉长着声音,这个理由她就可以理解了,帝国第一歌姬的好嗓子确实是点缀权杖的耀眼宝石。 随后甘棠摩拳擦掌地问道:“我这个月要去首都开演唱会,你说我要不要送票给他,刷刷存在感?” 姚瑶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对甘棠的不上道颇为头疼,“打住,倒追也没这么个倒追法儿的。你平常与他都没交集,突然来这么一出,欧以屾的警报不得一级红色预警?” “他不是花花公子吗?”甘棠方才还跃跃欲试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倒贴的人那么多。他不是早都应该习以为常了吗?” 姚瑶觉得自己的厌蠢症都快犯了,恨铁不成钢地戳着甘棠的额头,把甘棠戳得捂额直叫唤。 “像欧以屾那样的人,身边什么样的阴谋阳谋没见过。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培养点小爱好,喜欢点什么,一直不被外人知晓。突然有人就把他喜欢的毫无征兆地捧到他面前来,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姚瑶一一分析给甘棠听,“他第一时间一定不会觉得高兴,也不会认为这是巧合。他只会觉得,自己身边这堵不透风的墙出现了他不知道的漏洞。你信不信他敢把你直接收监起来刑讯逼供,用带着倒刺的铁鞭把你抽得皮开肉绽。” “这么可怕吗?”甘棠抖了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觉得皮肤都被说得疼了起来,疯狂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尊大佛我还是躲远一点好了,不掺和了。” 姚瑶不咸不淡地说:“那你想去熬老头?老头熬完了,一大家子再斗来斗去,你别出了韩洵的龙潭,又进了大家族的虎穴。” “不想。”甘棠鼓起脸来,破罐破摔地问:“那我要怎么办嘛?” 姚瑶不回答她,而是问道:“你就告诉我,走不走欧以屾这条路子。” “走。”甘棠老实回答,“但我没什么思路。” 姚瑶摆摆手:“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费兰度是干嘛吃的,让他给你引荐,就顺理成章了。” 甘棠好奇:“费兰度引荐就不怕欧以屾起疑心了?” 姚瑶瞥了甘棠一眼,“你以为费兰度找秘书八卦欧以屾私事是能瞒着欧以屾本人的吗?欧以屾只会对未知的风险抱有警觉,对已知的情况可不在乎,谁会对股掌之间的事忧心呢?” “哦。”甘棠总算明白过来,“所以费兰度要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知道上峰喜欢,然后投其所好的下属?” 姚瑶冲甘棠打了一个响指,“bingo。” “这会不会对费兰度不太好?”甘棠犹豫着,“多了个溜须拍马的形象。” “没事。”姚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费兰度也就在你们前面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少将样,在那群光着屁股长大的玩伴那里,三八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了,也不差多一个溜须拍马的标签了。” 甘棠默然,啊这个,原着里可真没写过这个,没想到费兰度还有这种隐藏人设,平常看得挺严肃正经一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6章 在路上 或许是示敌以弱真的起到了作用,晶源矿萤石的走私案暂时被冷处理了。 可怜的主角omega齐侨,仿佛已经被韩洵遗忘了似的,在监狱里关了快两个星期了。 甘棠在为筹备演唱会忙碌的空闲时,会偶尔想起齐侨来,韩洵目前与他仍处于风险隔离的状态,自然不好吩咐人关照他,听说他如今在监狱里过得并不算好,监狱外头的八卦小报已经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起故事了,想来齐侨出来日子也轻松不到哪里去,这让甘棠心里很不是滋味。 甘棠最初想把祸转嫁到齐侨身上并没有太多筹谋,也不是出于嫉妒,她只是幼稚的觉得事是韩洵闹大的,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由韩洵来平息能简单许多,而齐侨是韩洵心尖上的人,事落到他头上,韩洵或许会因为投鼠忌器而将走私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对官配的感情并不如原着里那般情比金坚。至少对于韩洵来说,白月光远没有到让他忘乎所以失去理智的程度,他可能会心疼齐侨,但也仅仅只是心疼。 韩洵原比原着中刻画的更冷静,更理智,也更无情。 甘棠在对齐侨心生歉意的同时,也会想,原着中的爱情究竟是客观的写实,还是齐侨自带的滤镜,韩洵真的有齐侨以为的那样爱他吗? “爱?”甘罗双腿交叠着,懒洋洋地斜靠在长沙发上,挑着眉嗤笑道:“我的好姐姐,现实可不是童话故事,谁没了爱情都能活。” 甘棠这一回去首都开演唱会,顺道把甘罗也一并捎带上,甘罗手头生意忙,原是推脱了,但甘棠脸色一甩,他只好缴械投降,紧赶慢赶把手里的要事处理了,这便陪着甘棠一起坐上了开往b1001的私人飞艇。 甘罗确实是个好弟弟,对自己的姐姐也非常了解,见甘棠一反常态的坚持,隐约知道是有什么事发生,在飞行路上找了个机会问清了原由。 “老姐,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看出韩洵是个情种的?”甘罗一想到韩洵竟然在背后阴他,心里很是不悦,又想到这么大的事,老姐偷摸摸地帮他拆雷,脸色便有些难看,提到韩洵时,面上只有阴沉沉的冷笑。 甘棠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她也不能告诉甘罗自己是从书上看来的,只好随口胡邹道:“就是,我看他为了那个齐侨都要解除婚约了,和那种小明星在一起,会变成别人的笑柄吧。” 甘罗下意识往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烟夹,从里面取了一根香烟,刚要点上,立马想起甘棠平日里最是用心保养嗓子,她马上要开演唱会了,最是金贵的时候,遂把烟扔到了桌上。 烟瘾不被满足的甘罗心里有些烦躁,故而迁怒到韩洵身上,说的话又毒又狠。 “笑柄?他是想踩着我们的尸体为自己添人设呢。”甘罗哼笑一声,“等我们一家子因为这事被整下台了,与我们划清界限的韩洵不就刚好可以以大情种的人设顺理成章的躲过一劫。他哪里是要深情,他要的是外人觉得他重情。” 甘棠不敢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韩洵是演得他很喜欢齐侨?不不,不会的,他,他应该是真的很爱那个小明星的。” 甘棠使劲的摇了摇头,就算现在是站在了对立面上,可她好歹做了韩乔cp多年的亲妈粉头,吃谷吃了不少,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的cp是假的,她还是会产生很强烈的塌房感。 甘罗也好奇自家老姐为什么这么坚定韩洵是个痴情种,还对那个平平无奇的小明星情根深种,想来想去可能是大龄母单对爱情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这话不好说出口,甘罗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甘罗指了指自己问道:“老姐,你知道在外人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甘棠几乎是想也不想:“黑心商人?” 甘罗脸色一黑,眼睛眯了眯,又重重地指了指自己,示意甘棠好好答。 甘棠回想着她听到的传闻,不由乐道:“我想起来了,他们说你是把家屋顶掀翻的不孝子二世祖,说你从小叛逆,不服管教,与父亲演全武行,与母亲说不孝话。” “那么我是吗?”甘罗问。 甘棠摇了摇头。 甘罗双手一摊开,“看吧,我是什么样的人,和我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全然是不同的。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甘棠又摇了摇头。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甘罗老神在在的晃着脑袋,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在外人看来我是个不孝子,与家人相疏,亲情淡薄,你若是我的敌人,会想用家人要挟我吗?” 甘棠恍然大悟,一下子触类旁通,似有感悟,“所以,韩洵装作自己是个恋爱脑,相当于故意卖一个破绽,让他的对家觉得自己掌握了他的致命弱点?” “恋爱脑?”甘罗不知道自家老姐一天天都是从哪学来这些词,倒也是形象有趣,便点了点头:“很多时候一个有瑕的人远比一个无瑕的人更让人放心。” 随即甘罗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隐隐约约还能见到的m3星球的影子。 帝国的顶层是由六大贵族牢牢掌控,由各家族派出长老于联合会共同治理整个帝国。各家族间相互制约,在经历了百年的动荡才使彼此的权力处在一种仅平衡的状态,轻易不能破坏,故而在之后的星球开荒项目上,才有将权力放给了次阶贵族的旁支,将其一分为二,让这些次阶贵族内部相互管制。 m3是次主星之一,虽然是归大主星统领,但说到底和wz一样,都是山高皇帝远的自治星球。阿尔克曼每年都要定期回去述职,无非是大主星的那帮老头担心这一支会在这里拥兵自重,自成一派,时不时就要把人召回去敲打敲打,做做压力测试。但将在外,多有管不到的方面,这几年阿尔克曼随着m3的发展,地位水涨船高起来,隐隐成了上位者心里的一根刺。韩洵是看准了这一点,想要在大主星与次主星权力层之间产生嫌隙时取阿尔克曼而代之,野心实是不小。 甘罗打从第一眼见到韩洵时就知道韩洵是一只虎,他只是没料到韩洵要得不仅仅是单纯的往上爬,也没料到他家老爷子养了多年竟分毫未能养熟。他以为老爷子那般掏心掏肺,想必是十拿九稳了,这才松懈了,给韩洵送上了一个要命的把柄。 “阿尔克曼是最近接六大贵族的次阶贵族,联合会的老头子一定不想看到阿尔克曼在别的地方壮大到能与六大贵族分庭抗礼的程度。”甘罗小声嘀咕着,“他们需要一个可以把阿尔克曼从m3踢出去的人,让长出去的枝桠重新回到自己能掌控的地方。韩洵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与贵族解除婚约而与平民结婚的没落贵族少将,满是瑕疵的身份简直是太完美的选择。” 甘棠隐约听到甘罗的喃喃低语,又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什么,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嘀咕什么呢?” 甘罗回过神来,看向甘棠。 他的这个姐姐只比他早出生了十分钟,从小到大都一派稚气,带着艺术家的天真。父亲相中韩洵,原是为了日后有个能为家姐遮风挡雨的人,不曾想到头来韩洵竟才是那场风雨。 “让你去找欧以屾是姚瑶的主意?”甘罗问。 甘棠点了点头,随后不好意思地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恩,很丢脸?” 甘棠嘴上是这么问,但她打定主意,要是甘罗敢回她是,她一定当场把甘罗那张俊似好女的白皙帅脸抓烂。 “姚瑶的建议在当下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甘罗方才已经把局势分析了一番,他不确定韩洵如今有没有与联合会的人达成某种协议,一旦共谋,他们可以里应外合将阿尔克曼赶回大主星的笼子里,在这个过程里,韩洵能借助联合会的力量在m3做大,那个时候,m3上就再没有人能护住甘棠。 这个时候欧以屾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一个出身顶级贵族的年轻元帅,滥情又慷慨,哪怕只是露水情缘,也是一把巨大的保护伞,有着长足的威慑力,等一别两宽后,恩惠仍在,但婚丧嫁娶绝无纠葛,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甘罗深深地看着甘棠,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的鬓角,神色黯然:“是我该问你,连家人都护不住,反把你们拖下了水,你可会觉得我没用?” 甘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声音也哽着。 他自小便是会站在甘棠身前保护着她的弟弟,在甘棠出了严重事故后,他明白父亲百年过身后,只有他能为甘棠撑起一片天来。 甘棠从昏迷中醒过来后,甘罗明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在生意上也更加激进起来。他绝不会标榜自己是为了甘棠而大肆敛财,这让他觉得太虚伪了,他生性就爱这些,也享受成为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甘棠只是一个加剧的催化剂,是他更加一往无前的动力。 如今他的大跨步反而让甘棠陷入两难的境地,甚至于他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去做他人的情人,以谋求权力熏天之人给予他们庇护。 他们俩的立场因为他的一时疏忽,互换了。 在甘棠的记忆里,甘罗嫌少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他自出生起,上将儿子的身份为他带来了绝对的便利,他总能求仁得仁。这种顺境娇养下的男孩,总是活得恣意妄为,不可一世。这样灰扑扑得像一只淋了大雨的鸟儿,连声音都像是气若游丝的呼救,让甘棠的心揪得发疼。 她忙抱住甘罗,抚着他的背,哄孩子一般:“没有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很棒,别这么轻贱自己。” 甘棠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只剩偏私,甘罗的所作所为可谓是无法无天,她竟在这一刻给予了他前尘荒唐以至高的评价,话音落下后,她只觉得自己背后已冒出了一层冷汗。 可是她能指责他吗?她应该指责他藐视规则破坏公平的目无一切,但是好像她也办不到。人心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长偏了位置,总是会无条件的向自己所爱毫无原则的倾斜。她明知道他做错了,在东窗事发后,她所能做的却是竭尽所能为他遮掩。 这真是可怕极了。甘棠心中暗自慨叹,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要做一个公正的人,是那样的不易而伟大。在正义与公平面前,她是那么的渺小而平凡,她犹豫但不悔地包庇着犯错的家人,成了他的共犯。 甘棠耳边似乎想起了姚瑶那日不悲不喜的话,我们都不无辜。 甘棠隐约知道自己的良心正跨过红线往灰色中坠入,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用力抱紧了甘罗,不单单是为了安慰他,也同时是在安抚自己的心。 甘罗拍了拍甘棠的背,推开了她,别过脸去,用指节在眼角按了按,随后握住甘棠的手,轻轻蹙着眉头语重心长道:“阿姐,姚瑶是出于真心想帮你,但费兰度却未必没有私心。你千万要小心。” 第7章 初相见(一) 帝国的首都坐落在一座湖心岛上,严格说起来是一座湖心半岛,岛屿与隔湖相对的东湖畔有一条长达50千米的绵长连接,可同时容纳八辆车的道宽,是进入首都的必经之路。 甘棠比经纪团队早一天来到首都,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这次行程,所以今天是她自己开车进的首都城。 车是甘罗之前就在首都置办好的,被冷落在了他的别墅里好些时光,看起来像刚提回来的,全自动驾驶系统的黑色轿跑,甘罗通过电脑远程上传了甘棠的生物信息,甘棠只需要验证身份信息,就能将车子启动,启动后说出目的地,车便能自己行动起来,所以也不能算是甘棠自己开得车。 被自动驾驶解放了双手和注意力,甘棠的头抵着窗门,手支在扶手上往外眺望,首都几座高耸入云的地标建筑此刻在夕阳的余晖中折射出大片艳红的光,与卷着红云的天青色穹顶相互呼应着,像是在天空中放了一把大火,仿佛要熊熊燃尽一切,烧得整片天空落下了火星,把湖面也点燃了。 首都就矗立在这片天与水的火海中。 不知为何,甘棠看着那几座大楼,莫名觉得心底发怵,或许是因为那几座建筑是帝国权力的表象,气势巍峨的高耸林立着,远远瞧着便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甘棠走的是靠最内侧的快车道,得益于车子的高性能,只走了20来分钟便到了入城的闸口。 甘棠在服务口放慢了车速,车窗自动降下,服务口的摄像头自动捕捉着甘棠的面部,一秒钟完成了身份验证,电脑后台登记了甘棠的出入记录,随后开闸放行。 甘棠将车停在了服务区内的停车场,唤醒了车内的超脑助手琼斯,给费兰度发了条简讯,不过须臾便收到了费兰度的回信。 琼斯用它特设的御姐音为甘棠阅读简讯,“我10分钟后到达双子大厦,我们在a栋一楼大堂见。” 琼斯十分贴心的询问:“根据费兰度少将的时间安排已为您做出前往双子大厦的两条路径方案,第一条是沿西湖畔至旺角口,从石牌坊进入哈迪斯商业区,上环形桥从b口下桥进入容城,沿主干道到双子大厦,用时十二分钟,第二条直接从当前主干道驶入容城至双子大厦,用时五分钟。” 甘棠想起姚瑶最初和费兰度约会那会儿,费兰度总是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半个小时,甘棠不确定这是他与恋人约会时的绅士行为,还是他本就会对约定时间有所保留,她是求人帮忙的,虽然姚瑶一再强调不会对费兰度的形象有丝毫损碍,但是她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肯定是不能让人等她的,当即就选了线路二,顺便还嘱咐琼斯尽量早点到。 琼斯收到命令后,加大了马力往目的地驶去。 进入城区的时候,天色正处在半明半晦之时,华灯初上又不够璀璨,街道两排的大楼只点缀着不多的灯光,路两旁的路灯也没到打开的时候,整个城市显得有些灰暗和寂寞。 在首都寸土寸金的地儿上,所有建筑都在尽可能的向上生长一般,鳞次栉比的往地上插空耸立着,在没有夜里璀璨夺目的灯光映衬下,此刻比肩而立的绵延楼宇高大阴森的像一个个巨人怪物,黑洞洞的遮天蔽日,叫人感到无比的压抑,仿佛自己是进入到大人国的小矮人,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界里迷惘无措。 甘棠突然间感到一阵心悸,浑身像是低血糖发作,眼前发黑,四肢发软又止不住的颤抖,胃里一阵一阵的直犯恶心,想吐也吐不出来。她抚上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琼斯检测出甘棠心率不齐,驾驶台下方的储物箱自动打开,整个箱子被机器臂推了出来,送到了甘棠的面前。 “检测出主人心率异常,初步检测为肾上腺素分泌异常,供氧不足导致的身体异常,建议吸氧治疗。”琼斯平平的声音响起,机器臂将箱子里放置的氧气瓶取出,往甘棠的脸上罩去。 甘棠就着大力地吸了几口氧,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 琼斯时刻收集并分析着甘棠的体征数据,在各指标都恢复正常后,将氧气瓶放回了储物箱,“主人各项数据已恢复正常值,但仍有低血糖风险,建议进行高热量食物摄入。” 甘棠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一边拆了袋子一边对琼斯道谢。 琼斯将储物箱重新放了回去,平声道:“不用客气,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目前已驶入容城中心公园车行道,距目的地还有一百米,于一分钟后抵达,目的地在道路右侧,请注意。” 甘棠闻言往车窗外望去,只见首都最高的一对大厦已经近在眼前。这两座大厦建在首都的正中心,被中心公园呈圆弧形环绕着,方圆三公里的公园浑然天成的成为了这对双子大厦的后花园,使得这对双子大厦独享了一片风景与幽静,帝国最高规格的私人会所和私人空中别墅都坐落在这两座大厦中。从上头可以俯瞰整个首都,甚至是湖的对岸,居高临下的全景很显然便成为了权力和金钱最好的象征。 此刻双子大厦的灯光尽数亮起,自高空向下将光辉铺散开来,即使中心公园没有将夜灯点亮,也照得每一条小径如沐昼阳。 车子驶到a栋大厦门前,门边的人型机器人走上前来,为甘棠开了车门。等甘棠下车后,机器人将手臂上的信号器往车子的传感器上一碰,琼斯立刻接收到了泊车路径,自行便将车往地下停车库的指定位置上开去。 机器人扫描了甘棠的面部,躬身指引甘棠往大厅去,“甘小姐里面请。” 甘棠由机器人引进了大楼里,寻了待客区的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看了看时间,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七分钟,甘棠这才放下心来,喝着机器人端上来的茶水,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厅里稀疏往来的行人。 这个时间点是交班的时间,大厦内的奢侈品专卖店实施着24小时的三班倒工作安排,此刻正是晚班的交接点,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女行色匆匆的在大厅里穿梭,一股脑涌进大厦一米见方的狭小员工电梯里,没了踪迹。 大厦有一部员工用,六部客用及两部专属,共九部电梯。 此时其中一部的大楼专属电梯从最顶上的101层缓缓降下,从里面走出一个通身定制的年轻男子,嘴里叼着一支烟,边从电梯里走出来,边用火机点燃香烟,吞云吐雾地往大厦的门口走,大厅里的服务人员见到他,忙不迭地迎上前去,都被他摆摆手打发了。 男子身形颀长,约莫一米八出头的样子,穿着雾霾蓝的丝质衬衫,将袖子挽到肘间,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修剪得当的白色休闲裤将两条大长腿衬得越发的修长,长腿迈步至大门边上的等人高的水晶雕塑旁,他看了看腕间的手表,倚着雕塑快速地抽完了一根烟,随后又看了看手表,复又点燃了一根。 男子相貌算不上出众,但气质着实非凡,往大厅里一站,由不得人不侧目看他,甘棠也多留意了他几眼,见他从头到脚都是高级的私人定制,即便是夏装也能看出衣服的材质是极好的,想来他大概是哪个大贵族家的少爷,甘棠寻思着对方会不会也参与今晚的聚会,不由又看了他几眼,暗暗将对方的相貌记起来,随后趁对方没有发现之前收回视线,不再多看,专心等费兰度过来。 很快,费兰度专属的银色跑车便出现在了大厦的门前,甘棠起初没瞧出来,只是觉得那银色跑车惹眼的紧,直到看到那车的车牌是fer?yao,才意识到那是费兰度的车,甘棠看了看大厅上挂着的时钟,时间距离当初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费兰度果然是个早到的人。 甘棠站了起来,今天她穿着黑色小礼裙,戴着一套珍珠饰品,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很是有辨识度。 费兰度才一进门就看见了她,冲她招了招手,径直就要走过来。 突然,有人上前,勾着费兰度的肩膀,把人拦了下来,竟是方才的年轻男子,两人似乎是认识,熟络地打着招呼,神情放松的攀谈了几句,费兰度边说边往甘棠所在的位置指了指,那年轻男子看了过来,甘棠礼貌地点了点头。 年轻男子跟着费兰度一起往甘棠这边走,费兰度指了指甘棠,介绍道:“这位是甘棠小姐,是…” 话未说完,那年轻男子便抢白道:“我知道,我知道,甘小姐嘛,大歌唱家哩。” 甘棠摆了摆手,直说:“不敢当,都是外人谬赞了,我只是在唱歌方面略有建树罢了。” 费兰度转头为甘棠引荐道:“甘棠,这位是容文简。” 甘棠同容文简问好,转过头,目光里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向费兰度。 容? 费兰度指了指地下,“就是这个容,容城的容,他是容老爷子的幺孙。父亲是文媒体育大臣,如今他在文化部,他老爹手下工作,你演唱会的批文没准还过过他手呢。” 首都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城区,中心便是容城,其中的商业发展一律由容家垄断管理,容家是当之无愧的帝国最富庶的大贵族。 传闻容家祖上有位先人,一连生了七个女儿而未得一子,颇为郁闷,旁人劝他说,苦苦追生出的儿子未必成大器,不如好好教导女儿们,捡现成的成材男子做女婿,女儿向家,嫁出去也能帮衬家中,这位先祖听了建议,用心栽培七个女儿,并将她们嫁进了帝国中赫赫有名的大贵族家庭,而后容家便与整个帝国最尊贵的贵族们织起了以姻亲血脉为纽带的关系网,故而得了个帝国岳家的诨名。凭借着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无论时局如何变动,这个帝国的岳家都能屹立在帝国的顶层之列,百年而不倒。 甘棠得知男子身份后,忙打起精神来,说道:“原来是在文化部工作的领导,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容文简笑了笑,相互捧场道:“好说好说,甘小姐的演唱会一直以来都是一票难求的,我们也很希望您能多来首都加开几场呢。” 说罢,容文简挑着眉,侧目看向费兰度,语气揶揄道:“这位甘小姐是你今晚的女伴?” 费兰度轻咳一声,忙解释道:“你别乱想,她是我夫人的好朋友,为了开演唱会提前过来了,我夫人吩咐我好好照顾她的,我这才把人带过来了。” 容文简唔了一声,尾音轻佻,似乎不太相信费兰度的话。 费兰度也不再多做解释,转而问他:“你怎么下来了?” 容文简抬了抬手,给他看了看夹在指尖快要燃尽的香烟,“我出来抽口烟的。” 费兰度笑了笑,也是不信,又问他:“你抽好了没?要不要同我们一起上去?” 容文简摇了摇头,“我待会儿再上去,散散味道,你们先上去吧,坐专属的那台电梯上去。” 说着容文简就叫来了一个服务员。跟对方吩咐了几句,那服务员上前接引着费兰度和甘棠往电梯走。 费兰度看了看容文简,最后什么也没说,碰了碰甘棠的小臂,让她跟自己一起离开。 甘棠自然紧跟着费兰度的脚步,两人一同进了电梯。 电梯是单向玻璃的观光电梯,站在上头,随着电梯向上运行,可以很好的看到大厅里的所有情况。 甘棠看到容文简告别了她们之后,又走回了大门口,重新点了一只烟,抽了一口,复又看了一遍手表。甘棠悄悄地斜过眼睛,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费兰度的神色。 费兰度也在透过电梯玻璃看大厅里的容文简,若有所思的模样,并没有注意到甘棠探究的神色。 甘棠默默将眼光收了回来,脑海里回响起了弟弟甘罗的话,千万要小心。 第8章 初相见(二) 大楼的101层是一个挑高八米的宴会厅,电梯门一开,厅内的人循声望了过来。 费兰度站在电梯里,随意举起一只手,一边往电梯外走一边同里面的人打招呼:“嘿!” 甘棠紧跟着他的脚步,也一同走出电梯,始终与费兰度保持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吗。”一个红头发的女郎从厅内的长沙发上站起身,迎了过来,打趣道:“我先前邀你过来,你不是拿事推了我吗?这会子怎么又过来了?事不忙了?” 费兰度笑眯眯地回道:“哪能真不来啊,再忙的事,我都得为你推了。让我瞧瞧,是谁家的小姐如此美丽,这打扮的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 红发女郎瞟了费兰度一眼,脸上浮现出被奉承后抑制不住的得意神色,嘴上却哼声道:“油腔滑调的,竟糊弄人,我才不信你。” 费兰度弯了腰,凑到女郎面前,语气讨好道:“别不信啊,我人不都被你的美貌吸引在这儿了,我的大小姐,别生气。” 说着,费兰度冲女郎张开了双臂,抬了抬下巴。女孩嘴边含着笑,装着没消气的模样,踮起脚勉为其难地抱了抱他。 女郎的下巴搁在费兰度的肩上,刚好看见了跟在费兰度身后的甘棠,她拍了拍费兰度的背,贴在费兰度的耳边问道:“不给我介绍一下你今晚的女伴吗?” 费兰度放开了女郎,抬高了声音,为女郎介绍的同时,也一并和厅里其他几个人说明,“这位是甘棠,我太太的好朋友,最近一个人在首都准备工作上的事,我太太托我照顾她,我就想着今晚多一个人多点热闹,就把她带过来了。” 红发女郎飞快地剜了费兰度一眼,但不快的神情转瞬即逝,快的让人看不清便立刻换上了一副端庄大方的笑脸,说道:“今晚是该热闹热闹的,多一个人来我也多一份高兴的,欢迎你过来啊,甘小姐。” 女郎说完又左右打量了甘棠,笑道:“以前都是看你在舞台上化着浓妆的样子,今天这般打扮,猛地一瞧,倒没认出来是你,和台上的模样差别真大。” 甘棠眉心一跳,她哪能听不出女郎的话,是在说她是画皮美人呢,当即心中一凛,看来这位红发小姐似乎不太好相处。 原先同女郎一道儿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个穿着驼色休闲西装的短发女士,闻言走来了过,双手按在红发女郎的肩上,从其身后探出脑袋来,笑道:“美人胚子怎么打扮都是美人胚子,洗去铅华,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随后短发女生放开了搭在对方肩上的手,走到甘棠身旁,一手挽着甘棠的胳膊,一手挽着红发女郎的胳膊,半架着二人往里头走。 一边走一边说道:“甘小姐你好,我叫伊莎贝尔·贝克,这位是容嘉人,今天是她生日,我们几个小时候玩得好的伙伴便凑在一起给她庆生。原是不知道你要来的,不过赶早不如赶巧,这也是缘分了。” 伊莎贝尔转过头去冲容嘉人眨了眨眼,笑道:“今天甘小姐过来,也是添喜了。” 容嘉人兴致不高地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同意了伊莎贝尔的说法。 甘棠听完反而尴尬起来,这是私人的小聚会,与会的都是私交甚好的朋友,就是作为妻子的姚瑶陪同费兰度一道儿过来都显得生分,她一个外人过来算怎么回事,既没有立场,也没有由头,一个打扰他人欢聚的局外人,无措又很野蛮,这让甘棠无所适从。 甘棠瞧着容嘉人今天穿着一套绿色的真丝裙,颈间和腕上只用细细的铂金首饰做点缀,若有似无的只为不显得空落,真正的装饰品是那条如翡翠般色泽的裙子,很好的把她的白肤红发衬得格外耀眼,衣服和首饰在她明艳的相貌下,失去所有颜色,仿佛被创造出的终极使命只是为了给容嘉人的夺目做配,能引出她的美艳,便不枉被剪裁打磨。 可见是精心做了打扮的,虽然不知道是为了谁,但甘棠很清楚绝对不是为了欢迎她。 “祝您生日快乐。”甘棠略带歉意的微笑道:“阿尔克曼少将来前没有同我说,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我最近在首都开演唱会,不知道两位可否赏脸?” 甘棠是对着容嘉人说的,说完转而匆匆看了伊莎贝尔一眼,她能察觉到容嘉人并不喜欢她,而伊莎贝尔从方才开始就在她二人之间斡旋着,故而寄希望于伊莎贝尔能帮她说些好话。 伊莎贝尔显然是明白了甘棠的意思,了然的笑了笑,亲昵地凑到容嘉人的耳边道:“阿容去呗,甘小姐的票可是很难得的。我最近忙着我家那块地产的开发案都好些时候没休息了,就当是陪陪我?我就当是借了寿星的光,好不好嘛?” “对呀,甘小姐的演唱会可是一票难求。”一个穿着黑色polo衫的年轻男人一边晃着红酒杯一边插话道:“甘小姐见者有没有份?” 甘棠微笑着并没有答话,事实上她每场演唱会只有一个vip包厢的预留,送给了容嘉人,就再没有多的了。 伊莎贝尔推了那男人一把,笑骂道:“你们能源署可是肥差,还能差了这钱?尽想着占人家便宜,都说越有钱的人越是抠门,我今儿算是瞧见了。”说罢,伊莎贝尔转过头对甘棠说道:“这位是区弘展,区帅的三弟。” 区弘展礼貌地向甘棠点了点头,随后同伊莎贝尔说道:“你可别乱说,我们能源署可是廉政得很,甘小姐那票我可买不起,下一场 vip的包厢都拍卖到三十五万星币了,这都顶我一年的工资了。” 伊莎贝尔哦了一声,笑眼弯弯,意有所指道:“我听说能源署下面新设了一个有限公司。” 区弘展无可奈何地看着伊莎贝尔,手指虚点着她:“你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我还听说是打算剥离勘探权,单独交给这个公司来做,以后这项不竞标了。”伊莎贝尔问道:“能带带我家一起玩呗?” “不止是勘探权一项,后面还会剥离其他的。”区弘展指了指天,压低声音道:“上面那几家都瓜分好了的,我家都没落到好,只给了我个新公司的虚职,你家又没人在里头,我看难。” 伊莎贝尔继续问道:“怎么突然就整了这出?” 区弘展刚想继续说,容嘉人冷冷地问了一句:“以修哥待会儿过来吗?” 伊莎贝尔立刻反应过来,容嘉人这是被喧宾夺主不高兴了,遂抽了张纸巾,佯装在擦汗,转而又同甘棠小声窃语道:“我和阿容到时候一定去给你捧场,你可得给我们留个好位置。” 甘棠方才认真的在听伊莎贝尔与区弘展的对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哦了一声,随即立刻说道:“当然,我把视野最好的那个包厢留给你们。” 伊莎贝尔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甘棠的上道颇为满意。 另一边区弘展也很快明白过来,容嘉人这是嫌他们说话冷落了她,便顺着她的话,叹了口气,遗憾道:“本来我哥是要过来的,但我嫂子中午羊水破了,已经送医院半天了还没生下来,我哥那边有会推不了,等他会开完就要直奔医院去了,怕是赶不及过来了。” 容嘉人问道:“你嫂子是今天的预产期吗?我怎么记得她和我小姑姑是一个时候的?” 区弘展道:“比预产期晚了一周,小姑娘嘛,总可能有些害羞的。” 容嘉人笑道:“那你小侄女倒是和我有些缘分,等她满月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她。” 说完,容嘉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捂着嘴怪笑了一声,拿眼觑着区弘展,“说来也有趣,外面那位一门心思想生个儿子,结果偏偏生了个女儿,你哥哥想同你嫂子生个女娃娃,却一连来了两个小子。” 区弘展嘴角一瘪,觉得容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啧啧了两声,无奈道:“你呀你。” 容嘉人一脸不在乎,她说得都是大家知道的秘密,没什么好避讳的,“说起来,外头那位的妹妹是不是和栾家那位走到一起了?这么说来,你哥哥倒是某种程度上做了栾家的连襟呢。” 区弘展对此缄口不答,只是眼睛一转,将话题扯到别处去了:“我哥听说你下周要去参加比尔士的拍卖会,特地吩咐了我那个在比尔士供职的弟弟,说是你有拍到喜欢的,就记他账上,算是给你生日的礼物。” 容嘉人凉凉道:“真没诚意,礼物也不挑好,还让人自己费心思。” “那不是不知道姑奶奶你喜欢什么嘛,我哥这辈子就没怎么送过女人礼物。”区弘展压低着声,半是讨饶半是哀求小声道:“姑奶奶你快别再说栾宋的事了,我哥之前就是怕过来了,文简要拿这事找他理论,他如今是两头都有亲,两头都不想得罪,生怕弄了个里外不是人,他都为这事躲了文简好几个星期了。” 伊莎贝尔从旁问道:“说起来,你们看到文简了吗?刚刚还在这里,不见好一阵了吧。” 费兰度一进门就同厅里一个剃着寸头穿着紧身白背心的少年在一旁聊天,这会儿两人也走了过来。 费兰度问了一句:“你们说文简怎么了?” 容嘉人回道:“说他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费兰度四周环视了一圈,淡淡道:“是吗。好像是不在这里。” 甘棠垂着眼,盯着自己的双手看,她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眼睛里的诧异会被别人看到。 她不知道费兰度为什么要装作没见到容文简的样子,这个厅里的人她全然陌生,她们的对话她也基本听不懂,当下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费兰度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怕久了露出破绽,便说:“这是甘棠,你们都认识了吧?” 区弘展笑他:“你领过来的人,你不介绍,让我们自己认识,真有你的。” 费兰度耸了耸肩,对甘棠比了比寸头少年,“马克,马帅的孙子。” 马克应声咧着嘴冲甘棠笑笑,小麦色的皮肤配上锃亮的整齐白牙齿,妥妥的阳光型男。 容嘉人瞥了费兰度一眼,轻咳一声,冷声道:“呦,我这里是相亲市场吗?男的女的都要出来亮个相,报声名号?” 在场所有人脸色微敛,知道容嘉人从小是众星捧月惯了的,走到哪里都是目光所集,今天在她生日会上被人分走了关注,当下便撂下脸来。 一通机枪扫射的抢白下来,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马克正打算同甘棠打招呼,被容嘉人这么一截断,才举起来的手尴尬地上下为难,脸上的笑容僵硬着,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野兽派的直觉告诉他,今天的容嘉人格外难以相处。 区弘展在容嘉人背后用手肘偷摸摸地碰了碰伊莎贝尔,在场几人当中属她与容嘉人关系最好,男孩子们说不出来的话,伊莎贝尔倒是能说。 伊莎贝尔暗自打量着容嘉人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现在这位是点了火的炸药桶,得谁炸谁,她可不愿意去趟这个浑水,还是等容嘉人气消了些,给个想下台阶的意思,她再上前去给她铺路。 容嘉人这边把话说出口,也自觉失礼,但一想到方才还围着自己的人,因为费兰度和甘棠的到来,全都分散开来,心中还是不快,索性继续冷着脸,让所有人都同自己一道儿不舒服。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之际,电梯的门突然打开了,容文简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电梯门外,微微躬了身子,将电梯里的人迎了出来。 来人身高大约一米九左右,穿着一身绿得发黑的军装,头戴大檐军帽,脚上踩着黑色军靴,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见到容嘉人,同她打了招呼。 “阿容,生日快乐。” 第9章 初相见(三) 东城区悬浮空中的螺形军议院,傍晚五点过三分。 会议室内,欧以屾和区以修相临而坐,马怀森元帅半眯着眼坐在主位左侧,拉斐尔·冯·贝克斯元帅抽着雪茄在室内踱步。 屋内的人各有心思,却都镇定自若不说话。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拉开,皮尔斯·埃克曼元帅走了进来,冲里头的人摇了摇头。 年纪最大的马怀森如今86岁高龄,小老头一个缩在椅子里入定,突然一激灵,像是从打盹中醒了过来,费力地睁了睁眼,苍老的声音问道:“现在几点啦?” 站在他身后的会议记录秘书递了块怀表到他面前,在他耳边抬高音量说道:“元帅,现在是下午的五点零三分。” 老爷子拿过表,吃力地看着表上的走字,喃喃了一句五点啦,又问道:“那会是开完了吗?” 秘书面露难色,取了个折中的说法,“元首出去了。” “出去了啊。”马老爷子装聋作哑也有些年头了,一边侧着身听一边大声的说道:“出去了是散会了吗?” 秘书不敢回答是否,只好求助的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另外四人就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马老爷子撑着座椅的扶手,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散会了就回去吧。” 秘书忙扶住他,急道:“老爷子,这会还没定论呢。” 马怀森大声的啊了一句,抚着心口,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问:“你说什么?你说这会怎么了?” 说完马怀森重重地咳了两声,几乎要跌坐回椅子上。 欧以屾眼皮一掀,看了一眼,心想老爷子这还装起来了,起身推开会议室的门,把候在外头的马怀森的随从叫了进来。 马家的随从疾步进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取了几粒药丸送到马怀森嘴里。 欧以屾冷眼看着,他知道那所谓的药丸不过是小孩子的零嘴,外头裹了一层黢黑的糖衣,不凑近看真以为是药。 马家随从一边为马老爷子顺气,一边对秘书说:“我家老爷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了,你们这会从晌午开到了傍晚,老爷子身体撑不住的。” 秘书面色为难,见马怀森面如金纸,似乎真的不太好,可他也不敢轻易把人放回去,犹豫道:“要不先扶老爷子去旁边的休息室,我去叫医疗组过来给老爷子看看。” “还看什么,让老爷子回去休息。”拉斐尔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用力把雪茄按在会议桌上,语气不善,“开他妈的会,让栾季炀自己整清楚了再把我们叫过来。” 拉斐尔大步流星地开门往外走,秘书完全拦不住他。 皮尔斯轻咳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点火道:“冯·贝克斯元帅这一走,人更不齐咯。” 区以修见已经有人表态了,遂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时间,对秘书说道:“迈克,我太太还在医院,我怕是也要走了。”说着他拿出联络器在秘书面前晃了晃,“我岳母都快发飙了。” 区以修不等秘书多说,把帽子一捞,急匆匆地离开了。 皮尔斯目送着区以修,吹了一记口哨,“得,又走一个。” 欧以屾去扶了马怀森一把,老爷子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轻轻捏了捏。欧以屾心领神会,知道老爷子是要让他收尾。 “迈克,今天就先到这里。”欧以屾冲秘书说道:“开了一个下午的会了,大家也疲乏了,手上也还有事要忙,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好了。至于结果,改日再议,元首若是有需要,你随时联系我们就是了。” 秘书眼瞅着马怀森越发耷拉下来的眼皮,又见皮尔斯元帅一副置身于世外的模样,不敢再强求,只好说:“我要同元首报备一下。” 迈克不能越俎代庖,但态度也已经摆在那里了,默认欧以屾他们离开。 欧以屾点了点头,搀扶着马怀森离开了会议室。 把马家人送上车后,欧以屾径直往自己的停车位走去。 远远就看见已经离开多时的区以修正和他的副手罗杰斯现在车旁攀谈,见他过来,区以修招了招手,“等你好久了。” 欧以屾问:“你不是急着去医院吗?” “我的司机临时有事,我没车啊。”区以修脸不红气不喘的扯着瞎话,拉着车子的把手,对罗杰斯说道:“罗,开开门。” 罗杰斯询问地看向欧以屾,欧以屾微微颔首,他才开了车锁。 区以修立刻坐了上去,催促道:“快快,先送我去医院。” 欧以屾也坐进了车后排,“先送他吧。” 罗杰斯启动了车子,顺便将隔音板升了起来,方便二人说话。 区以修见状夸了句罗杰斯做事稳妥,随后切入正题,“阿屾能源署那事你怎么看?” 欧以屾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何止是能源署的事,栾季炀还想在布防上做调动。” “是阿尔克曼吧?”区以修问道:“我听说他想把阿尔克曼弄回来,让坎贝尔过去接手。” “坎贝尔家的老大也给他生了个儿子。”欧以屾抬眼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区以修。 坎布尔家这一代里出了三个omega,偏偏都给人做了情人,老大做了元首栾季炀的情人,老二做了区以修的情人。老三如今是栾叔阳金屋里的娇娇。 这便是容嘉人口中区以修做了栾家的连襟。 区以修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神色不太自然,“我也没想到,坎贝尔家的老大和老三都进了栾家的门。” 欧以屾笑道:“终归你现在是左右逢源。” “哎呀哎呀,你这话说的。”区以修诉苦起来,“我现在可是左右两头为难,都是我祖宗,都得罪不得哦。” “要是栾季炀真的提议让坎贝尔去m3,你如何表态?”欧以屾目光灼灼地盯着区以修。 区以修忙说道:“我能怎么办?你知道文简那边压了栾三的那个小情儿的几部戏,栾三那边就在能源署这事上给文锦穿了小鞋,连个打发的闲职都没有,容家俩兄弟为这事找我理论,我现在头大如斗,管不动管不动。” 欧以屾听出了区以修的意思,他是不打算掺和其中,既不会支持,但也绝对不会反对,细细说来,区以修的不反对便是倾向支持了,毕竟有了坎贝尔这条裙带,区以修如今与栾家倒是更相亲了。 欧以屾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他:“你太太情况如何了?” 区以修翻了翻通讯器,“还不错,估计我到了就能见到我的小闺女了。” 欧以屾点了点头,随手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小礼盒,递给了区以修,“给你小女儿的出生礼,我早上做了训练,身上血气重,就不同你上去看她了。” 区以修接过礼盒,打开一看,嚯,是一颗15克拉的粉钻,今天正巧是15号。 区以修知道这原本应该是要送给容嘉人做生日礼物的,欧以屾母亲是容家的小姐,和容嘉人有些远亲,又因为打小一道儿玩,是以送了这份重礼,自己不太好收下。 “这太贵重了。”区以修忙推辞。 欧以屾按住了他推回来的手,“我要是提前知道你女儿今天出生,一定仔细挑选礼物,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与我少时同在马老爷子手下共事,一同进退也有十来年,缘分如此,很是难得。你前头几个孩子出生时我都不在首都,如今你小女儿降生,我自然是要送份大礼的。” 区以修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礼盒和按在他手上的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想了想,最后收下了礼物。 欧以屾满意地露出了一抹舒展的微笑,又说道:“不知道我这礼物能不能给我讨到一个教父的名分。” 区以修闻言,才知道自己收下的是一个大麻烦,但已经不好再推脱了,只好应道:“教父的礼可真大,我家囡囡倒是有福气的。” 交易在三言两语里定了下来,双方都大抵是满意了。 欧以屾把区以修送到了医院,便让罗杰斯驱车先去哈迪斯商业街的珠宝行。 珠宝行的经理一见到是欧以屾的车,年轻的脸竟笑成了一朵菊花,把欧以屾迎了进去。 欧以屾让经理把上次备选的其他四样宝石拿出来,从里面选了最大的那只20克拉的全美方钻钻戒,让经理包好交给罗杰斯,自己则回车上等。 这个珠宝行是首都名门家眷爱逛的地方,欧以屾这样的顶级单身汉落在这里,无异于是肥羊掉进了狼窝,不是被贵族夫人拉着介绍对象,就是贵族小姐小少爷频频秋波明送。 欧以屾今天兴致不高,也不想应付这些桃花债。 罗杰斯取了东西回来,便开车往双子大厦去。 容文简等到欧以屾的时候,已经是六点过十分。原定五点半就要开的席,硬生生为了这位推迟了半个钟头。容嘉人是不等到欧以屾,绝不开席。 容文简看到欧以屾的车出现在视线里,连忙跑出去,亲自当了迎宾小弟,为他开门。 “哥,你总算是来了。”容文简一见到欧以屾,像是幼兽见到母亲一般,激动的嗷嗷叫唤。 欧以屾上下打量了容文简,微微拉开了身位,容文简的母亲同他的母亲是亲姐妹,他与自己的母亲关系不算亲厚,但与这个表弟倒是一起玩到大的,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仍是不太适合应这位表弟的过分热情。 “哥哥,这回你得帮帮我。”容文简拉着他的胳膊,凑在他耳边低声哀嚎,“栾三那混蛋太欺负人了,他假公济私随便给了个虚衔就把文锦下放到wz的能源分署去了。” 容文简挤了两滴泪来,吸了吸鼻子,“我在文化部那档子事我自己能担着,可是文锦不一样,你知道的,他打小身体就不好,wz那里又是常年低温,栾叔阳是要文锦的命啊。” 欧以屾抬手打断了容文简越发高亢的发言,他是知道情况的,容文锦被下放是明升暗降,但生活条件远没到容文简说的那么糟糕。 容文简瘪了瘪嘴,用一贯同表哥撒娇的语气,嗔道:“哥,我压着詹姆斯·坎贝尔的片子也是为了给家里找回些颜面,你不能就这么不管我,不管文锦。” 欧以屾凉凉地扫了容文简一眼,没说话,径直往专属电梯走去。 容文简一边嚷着哥一边快步跟在他后头,央着要个说法。 自从栾季炀坐收渔翁之利登上元首的位置后,一直有意壮大自己的势力,几个大贵族间分庭抗礼,气氛胶着,明面上的情分都不顾及了,私底下这些小辈更是见缝插针地使绊子。要说是为了家族利益也成,但要说是借机泄私欲也成。 能源署最近要设新公司的事风头正盛,以容文锦的身份地位,拿个要职是不成问题的,可偏偏就是栾叔阳从中作梗,一拖再拖。 一开始栾叔阳也不过是敲山震虎,卡一卡进度,最后还是该给的一个也少不了的得给齐全。可是当哥哥的容文简看不过眼,假公济私的拿了詹姆斯来打栾叔阳的脸。 詹姆斯先前拍了三部片子,因为给栾叔阳做了小情儿还顺道给栾叔阳生了第一个儿子,宣传后续是做不了了,便压着片子没上映,停了两年的工。今年刚复出拍了一部片子,栾叔阳为哄人开心,砸了不少资源,准备四部片子今年全上了,代言广告也一并跟上,给情人砸个顶流巨星的头衔玩玩。 没想到容文简这边全给他压了下来,年初送审的片子,到现在都还在卡流程,栾叔阳可是气坏了,这便在能源署给容文锦把小鞋穿实了。 欧以屾在电梯里沉默不语,就石雕木刻似得听容文简又是诉苦又是拉旧情。 直到电梯到了101层,临开门前,他淡淡说了句,“好了,过几天文锦会调回来的。” 话音刚落,电梯门就打开了,容文简面上一喜,小步轻快地走出电梯,躬身迎欧以屾出来。 欧以屾走出电梯,抬眼就见到了容嘉人红如烈火的头发,笑了笑,“阿容,生日快乐。” 第10章 初相见(四) “屾哥。”容嘉人一见到欧以屾,当即展颜,笑着奔向他,红头发随着脚步荡漾起来,像流动的火焰,熠熠生彩。 容嘉人扑进欧以屾怀里,欧以屾顺势抱住了她。 “不需要这么大阵仗吧?”欧以屾笑着说。 容嘉人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欧以屾的脖子,发出近似于咕噜噜的声音,含糊道:“我很想你好不好,我都有半年没见到你了。” 说完容嘉人跳出了欧以屾的怀抱,手一摊,质问道:“我的礼物呢?” “在罗杰斯那里,他一会儿就上来。”欧以屾揉了揉容嘉人的发顶,“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毛躁。” 容嘉人在欧以屾跟前乖巧不少,全然没有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 甘棠偷偷打量着他们,欧以屾比照片上好看许多,偏东方人的骨量,在相片上显得不那么刀削斧凿的脸,现实生活中却也是出色的骨相,上挑的丹凤眼,挺立的鼻梁,适高的颧骨,常年训练后的紧致肌肉使他的面部呈现出贴骨的流畅度,比方脸窄瘦些,比鹅蛋脸又略微多了些宽度。 在娱乐圈里,单论相貌,比欧以屾好看的明星一抓一大把,巴掌大的小脸或先天或后天打造的精美绝伦。可是欧以屾骨子里的那种气质,却硬生生将那些拥有极妍皮囊的美人统统化作庸俗,他举手投足间上位者漫不经心的从容,是连娱乐圈最擅演帝王的演员都学不来的。 他不需要刻意去演绎,也不用揣着架子,那是他与生俱来的衣裳,锦衣而行。若说甘棠以前曾痴迷过一两位权谋专业户,如今瞧着欧以屾真人,只觉得他们是东施效颦了。 欧以屾被众人簇拥着往里走,忽的,他停下脚步,侧过头,有些诧异在这里看到了甘棠。 “甘小姐?”欧以屾倒确实算甘棠半个粉丝,即使是私下里素净的妆容,他也没有认不出她来。 他想了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以屾会诧异并不奇怪,容嘉人今天办了两场生日会,中午那场是对外公开邀请社会名流的交际场,晚上这场则是朋友间小聚的私人局,到场的都是彼此间很熟悉的朋友,甘棠在他们中间,可以说是相当突兀。 费兰度在旁边轻咳一声,又解释了一遍,“甘小姐是我太太的朋友...” “你太太托你照顾她,所以你把她带来了。”容嘉人直接把费兰度的话全说了,白了白眼又说,“你这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费兰度摸了摸鼻尖,打着哈哈,“这不是总有人要问嘛。” 欧以屾的眼睛在甘棠和费兰度之间来回流转,他的丹凤眼是很窄很窄的双眼皮,少了些风流含情,看起来疏离又有几分薄情,其余说是探究,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审视。 甘棠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处遁形的犯人,即将要被上刑,紧张地双手握紧拳头,死死地抓着裙摆,企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容嘉人突然开口了,推了推欧以屾的小臂,语气里带着点求情的意味:“屾屾哥,人家这算是来给我添喜的。” 欧以屾看了看容嘉人,又飞快扫了甘棠一眼,随即云开雨霁,“确实是好事。” 说罢,欧以屾目光沉沉地看向费兰度,忽的笑了,意有所指地对费兰度说:“费兰度也是有心了。” 费兰度脸色微变,他早料到欧以屾不好糊弄。 最近回来述职,族里的长辈明里暗里几次三番和他透露了最近首都圈上层的风言风语,说是元首有意将他们这支从m3调回来,再从族里换一批人过去。 费兰度这支在m3当了三代的地区首长,平日里不受首都管制,日子别提多逍遥自在,现在要让他们回来,和砸人饭碗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费兰度对于族中长辈的意思留有怀疑,他不知道元首这番大费周章的操作究竟意欲何为,就算是把他家换回来,在m3的势力最后也还是会留在阿尔克曼家中,费了这些心力,除了惹他们家的憎厌,于元首又有何益? 费兰度一时参透不出里头的门道,但也不愿意坐以待毙。 他和欧以屾从父亲那辈开始就在一起读书,他早年来首都走读也是同欧以屾一个班的,看在两辈情谊的份上,走欧以屾的门路显然更方便些。 费兰度早有给欧以屾送个美人的想法,枕边最是亲近,有个自己人在旁边吹吹风,欧以屾也能多念些情,关键时或许能出手相助。 只是费兰度一直以来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阿尔克曼留在m3的这支仿佛是被诅咒了一般,子嗣极为稀薄,更是一个omega都没有出生。本家倒是有几个相貌周正的omega,但巴结欧以屾这事一开始就是要绕过本家的,所以始终没有着落。 正所谓是渴了来了水,困了递了枕,他寻美人许久而不得,美人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费兰度重新放松了下来,欧以屾就算知道他唱了出献美人的戏,但欧以屾一定不知道美人是自己登得台。 还是有欧以屾不知道的事嘛。 费兰度不由心里生出一股得意劲来。 容嘉人安排大家入席,把主位留给了欧以屾。 欧以屾摇了摇头,顺势把容嘉人按到了主位上,俯下身在她耳边说:“寿星坐主位。” 容嘉人不再坚持,拍了拍左手边的椅子,让欧以屾挨着她坐下。 “艾莎,你坐我右边。文简哥坐屾屾哥边上,费和马克坐那儿。”容嘉人指了一个对面的位置,转头又指了伊莎贝尔旁边的空位,“甘小姐坐这边。” 容嘉人的安排可谓把远近亲疏分得明明白白,临了了,还贴心的将她们三个女性omega安排在了一起。 容文简将隐在艺术品里的通话键按了一下,两三秒后,微型声筒传出了轻微的接通声。 容文简凑近些说道:“可以传菜了,还有,去我的酒库里把那瓶塔布尔红酒取来。” 随着服务员端着菜品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这场因等待欧以屾而推迟的生日宴便正式开始了。 费兰度摇晃着酒杯,看了看挂在杯壁上的酒液,又放到鼻子闻了闻,感叹道:“还是文简阔绰,我一个待在m3多年的人都没有塔布尔的红酒,你这还是大年陈酒。” 容文简亲自为容嘉人倒了一杯,打趣道:“毕竟给我们大艺术家过生日,这配酒怎么能次。” 容嘉人也闻了闻,酒香醇厚不烈,随后呷了一口,酸度甜度的比例对她而言堪称完美,入口微涩的口感,十分柔和,她不由点了点头。 m3的塔布尔红酒是帝国最富盛名的,用的是塔布尔酒庄特产的一种葡萄酿制而成,是别的地方都培育不出的品种,后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葡萄园土质遭到破坏,再也产不出原先品质和口感的葡萄,塔布尔酒庄就此失落,塔布尔的红酒也成了绝迹,世上是喝一瓶少一瓶。 甘棠不喝酒,对酒也没有太多了解,她只是知道如今市面上仅存的能收藏的大年产的塔布尔红酒屈指可数,年初在比尔士拍卖行就拍出了26万星币的高价,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眼前这瓶。 甘棠出于好奇,只把酒杯拿来品了品香气。温和的酒香,如少女素手拂过真丝缎面般,轻盈柔和得在她鼻腔间流连,即使对于红酒小白的甘棠来说,都能明白这是款极好的酒。 容文简举了举手里的酒瓶,问欧以屾:“尝尝?” 欧以屾摆了摆手,“医嘱让我最近别饮酒。” “那太可惜了,屾屾哥,文简哥带来的这瓶酒味道真好。”容嘉人为欧以屾无法品尝佳酿而惋惜,旋即又关切道:“屾屾哥你身体还好吗?” “没什么事。”欧以屾不甚在意,“只是最近不能吸烟也不能饮酒,日子过得有些无聊罢了。” 一旁埋头苦吃的马克听到这话,觉得欧以屾最近活得嘴里应该淡出鸟味了,光是想象,他就能感觉到苦了,随口低低吐槽了一句,“这整得跟备孕似的。” 马克的声音不大,但和他靠得近的甘棠却听得很清楚,脸色霎时白了下来。 甘棠这回过来的初衷并不光彩,给人作情人这事放在这个圈子里很常见但归根结底不是什么道德的事,她是好不容易才豁了出去。 但是如果欧以屾即将会拥有一个孩子,这对于甘棠来说就意义不同了。 突然间便从大人间的战争,变成殃及小朋友的灾难。甘棠仅存的道德感此刻开始8d环绕模式,不断质问着她,她是不是要去从一个小朋友的母亲身边将这个孩子的父亲抢走。 这种关系的复杂程度,显然比两性情感中的拥挤要深刻得多。 “甘小姐怎么了?”伊莎贝尔发现了甘棠的异样,伸手去握了握她的手,讶然道:“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甘棠茫然地看向伊莎贝尔,眼神失焦,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容嘉人闻言看过来,也瞧见了甘棠的不对劲,忙站起身,走到她边上,拿了自己的白玉嗅瓶,放到了甘棠鼻下。 刺激的气味让甘棠猛得回过神来,发现席上众人都在看她,心中一阵紧张,生怕自己的小心思会被人发现,脸唰的一下红成了一只熟透的苹果。 “我没事。”甘棠连忙扯着慌,“我不会喝酒,刚刚好奇的闻了一下,这会儿头有些发晕。” 容嘉人奇道:“闻个味儿都能醉?我还是头一回见着。” 甘棠尴尬地道了声歉。 容嘉人俯视地看了甘棠片刻,最后也没再多说什么,仰着头又坐回了位置上。 之后席上觥筹交错,借着酒劲,大家的攀谈也开始热络起来,从艺术到经济,又从主星到外星,从当季时尚到古董收藏。 甘棠头一次知道,原来在这些真正意义上的顶尖大贵族中,他们涉猎如此之广泛,谈资也是那般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一顿饭下来,甘棠意兴阑珊,后半段索性就下了桌,单独在沙发上坐着。 从她们的交谈中,甘棠知道了容嘉人目前在打理一家艺术馆,平日里就是画些画,办些展,偶尔设计些珠宝首饰,参加一些时装展,生活作息很大艺术家般的昼伏夜出,凌晨三四点还抱着酒瓶伏案创作,到天明借着酒意倒床就睡,白天里难得见人,却是时尚圈里数一数二的名人。 除了她的艺术造诣极高外,她还弹了一手好琴,此刻酒足饭饱,酒意趁盛,她坐到角落的钢琴边上,洋洋洒洒地演奏起来。 马克站在钢琴旁,用着勉强在调的歌声伴着唱。 容文简则醉意上头,夸张地冲伊思贝尔鞠了一躬,伸出手,捏着播音腔做作的问:“可否请伊莎贝尔·贝克小姐跳一支舞?” 伊莎贝尔喝得脸颊泛红,捂着嘴笑了笑,把手搭到容文简的掌心上,两人蹁跹着入了大厅,开始跳舞。 在场的人因为酒精的作用,闹得很是欢乐。 伊莎贝尔旋转了几圈,大胆地落到了欧以屾面前,拉着他的手,将人带进了舞池。 毕竟难得一聚,欧以屾也很放松,搂着伊莎贝尔的腰,就同她一起跳了华尔兹。 费兰度瞅准了机会,走到了甘棠身边,低声对她说:“和我过去,一会儿我换舞伴把你换到以屾那里去。” 说着不等甘棠反应,就拉着她加入进去。 甘棠的舞蹈课只学了皮毛,交谊舞跳得很是马虎,全身心的都放在她和费兰度的脚上,只能勉强不踩舞伴的脚。 突然费兰度的声音在她头顶上传来,“准备了。” 接着甘棠就听到费兰度对欧以屾道:“以屾,我们换换舞伴。” 欧以屾看了费兰度一眼最后落到甘棠身上,停留许久,而后低下头,用眼光问询着伊莎贝尔的意见。 伊莎贝尔此刻又醉又兴奋,忘乎所以的笑着点了点头。 欧以屾这才冲费兰度点了点头。 两人小臂一甩,两位女士转着圈就从舞伴的怀中落进新的怀抱里。 甘棠腰间和手掌中触碰到了不一样的温度时,她才真正的意识到,此刻她和欧以屾贴得那样近,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听到欧以屾呼吸的声音。 欧以屾望着甘棠的脸,笑眯眯道:“你好啊,我的新舞伴。” 第11章 初相见(五) “你好,我的新舞伴。”欧以屾眼睛看向甘棠的眼底,眸色微沉,像一个漩涡,让人不得不被他吸引进去。 甘棠仰着头,怔忪着看着他,一时忘了言语,也全然记不起自己此刻正在同欧以屾跳舞,几乎是被欧以屾半抱着腰,随对方的舞步被摆弄着。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人下了降头,明明内心不断在尖叫,让自己正常点,别像个花痴一样盯着人看。 但他的眼睛里是有吸铁石吗?而她的眼睛里是有铁吗?怎么就移不开呢? 欧以屾打量着仿佛被定住的甘棠,摸清眼前这位甘小姐大概情感生活很简单,平日里应该不经常会与外男有亲密的接触。 是没谈过恋爱吗?欧以屾不由给出判断,旋即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发疼了。 他知道费兰度想做什么,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这位甘小姐的情况,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倒不是说欧以屾没和纯情小白花谈过恋爱,他以前交往过的情人里纯情学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有些局里,窜局的人有特别的喜好,会专找处子来作陪助兴,千金买一夜。 只是送人的话,找这么个人过来,对欧以屾来说,很是棘手。 光是甘棠背后牵扯着费兰度这一点,他们未来会有很长一段相处的日子,这时间一长,这种把什么第一次都交出来的女性omega就容易陷得太深。 欧以屾喜欢找有情史丰富的情人无外乎希望断得时候大家都能干净体面,欢好一场,情人们让他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他投桃报李地给她们想要的金钱名利资源帮助,在这场各取所需的关系里,他希望的是大家都趁兴而来,高兴散场。 欧以屾有了解过甘棠的背景,甘上将的女儿,人际关系简单,情史几乎为零,有一个未婚夫但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 他最初陪一个情人去看她演唱会的时候,发现甘棠身上有太多让他喜欢的特点,他可以算得上是一见倾心的见色起意,在身边还有情人作伴的时候,他就给秘书发了简讯,让人去摸底了。 可是当他的秘书同他汇报了那些资料后,他就只打算远观而不近亵玩,这样的女孩,他碰了,就是在毁掉她。 欧以屾轻叹了一口气,对甘棠规劝道:“甘小姐不应该来蹚这趟浑水,你并不适合做这种长袖善舞的人。” 甘棠听他这么一说,才真正回过神来,意识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下意识将被欧以屾掌中的手握了握。 欧以屾轻轻瞥了一眼,随后又继续把视线落回到甘棠身上。 甘棠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的类型,你要是好好跟她分析,她能自己找到正确答案。但要是一上来直接否决了她,她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觉得欧以屾太看不起她了,这种攀附强权给人做情人的事,娱乐圈里可太多了,她身边也不乏有包养情人的公子哥,没吃过猪肉,但总见过猪跑,她怎么就做不到了,这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欧以屾见甘棠那张藏不住情绪的脸逐渐鼓成河豚的模样,不由挑眉,这位甘小姐脾气还不小,自己好心劝她,她这厢非但不领情,还同他生起气来了。 欧以屾眸子垂了下去,半合着眼,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禁露出一种怀念般的笑容。 “笑什么?”甘棠正气头上,嘴上也没个把门,话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自己失态,立刻闭上了嘴,紧抿着唇。 欧以屾对她的失礼不太在意,但还是坏心思地在容嘉人弹奏到高潮部分时,抱着甘棠的腰,将人举了起来。 甘棠忙惊呼一声,紧紧抓住欧以屾握着她腰的手。 欧以屾将人放下后,继续同她跳舞。 “甘小姐想做什么?”欧以屾不回答甘棠的话,而是诱导的说道:“你得自己说出来,我才能知道。” 甘棠看着笑得温和的欧以屾,总觉得他是条大尾巴狼,此刻正一边摇着大尾巴,一边在敲小红帽的家门。 她郁闷的发现,就算她熟读原着到倒背如流的程度,可是她除了知道欧以屾是元帅,未来会当上元首,有很多情缘,每一个同他做过恋人的角色都对他肝脑涂地外,她对欧以屾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 一个书里扁平的人物,突然就在她眼前立体了起来,她完全搞不定。 忽的她想起了之前甘罗对她的唯一忠告,对上欧以屾真诚是唯一有用的必杀技。 甘棠在今天之前还没有领会其中的意思,今天在容嘉人的生日会上,她看着席上众人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模样,又瞧见这些手眼通天的人物是如何将欧以屾奉为座上贵宾,她终于明白了甘罗的话。 像欧以屾这样的人物,见过的人比她十辈子加起来都多,每天穿梭在各种阴谋阳谋中,人性于他,就是没穿衣服的小婴儿,一切了如指掌。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在他面前说谎阿谀,显然是最没用的。 “我想做你的情人。”甘棠盯着欧以屾的眼睛,如实回答。 欧以屾忍不住抖了抖肩,笑了出来,这位小姐确实很直接,直接到没有用任何委婉的修饰,直白的将自己的诉求说了出来。 “甘小姐想从我手里得到什么?”欧以屾继续问道。 甘棠回道:“我想让你庇护我和我弟弟,让我们可以在首都定居。” “还有呢?”欧以屾问。 “没有了。” 甘棠回答的十分果断,这一回反倒是欧以屾愣了一秒,有些诧异甘棠的要求如此之低。 欧以屾想了想,问:“那你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吗?” 欧以屾并不是傲慢的人,他知道自己出身高,手中有权有钱,外貌也不错,但他从不认为光有这些,那些男男女女们就该将他的宠爱当做至高无上的荣幸。 欧以屾能做到与每个前任都愉快相处,分手后他们仍对他死心塌地,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在相处中很平等的对待了对方。 虽然旁人爱他是先爱他的表象与外物,但他待他们时,却只将这些当做爱他的附属,赠予他们。欧以屾对于他手里的权力素来是带着一种克制的矜持,他运用它,却又不会尽情挥霍它带来的赠品。 当人情人被包养被外界指点从来就不应该是一件荣耀的事,即使其中参杂了权力和金钱的点缀,也不该被美化成好的事。欧以屾冷静而理智的看透着事物的内核,所以他对每一个跟了他的人都很大方,这是一种慷慨的补偿,但这种补偿却很有效的为他之后的左右逢源埋下了伏笔。 甘棠歪了歪头,迷惑地问道:“做你的情人,在这个期间守你的约束,还有什么吗?” “还有很多。”欧以屾一件一件同甘棠剖解,十分有耐心,“我的每一任情人都会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会有数不尽的记者试图挖出你的过去,把你的前尘往事放到青天下曝露。你会成为帝国上流圈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你是上将的女儿,不是别的什么大家族的没落旁支,给我做情人会在你人生中落下非常糟糕的一笔,你一生都无法摆脱。” “那又怎么样?”甘棠听着欧以屾的分析,不认为这对她来说是什么巨大的损失,说道:“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即使跟了我之后,你再也无法拥有门当户对的婚姻也无所谓吗?”欧以屾最后一次提醒道:“以后在婚配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以上将千金的身份挑拣别人,而是以元帅情人的身份被人挑拣。” 甘棠满不在乎道:“无所谓。” 随后她想了想,坦诚的说道:“事实上,人在为了活命的时候所做出的任何选择,都只会比等死要好。” 甘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原着里欧以屾的情人们会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了,他不像其他上位者善于披着权贵的外衣迷惑着或贪婪或无知的人落入他们的陷阱里,欧以屾把这种你情我愿的交易当成了一个公平公正的买卖,很贴心的为这些一时为权力金钱而意乱情迷的人们知道要付出的成本。 甘棠能感受到欧以屾的真诚,所以她才在表决心时隐晦的向他透露了她可能会带来的麻烦。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欧以屾将搂着她腰的手上移,停在了她的脖子后,垂眼看了眼甘棠脖子上挂着的珍珠项链,“这条珍珠项链有些发暗了,衬不出你的明艳。” 说话间,甘棠只觉得脖后有一抹凉风,短暂的拂过,她脖间的项链突然断裂开来,珍珠从上头一颗颗地散落到地上,滚得满大厅都是。 伊莎贝尔不小心踩到一颗,险些摔倒,还好费兰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但仍是免不了让她高声惊叫了一声。 容嘉人的琴声同马克的陪唱几乎是同一刻停了下来,容嘉人站起身一边打算走过来查看情况,一边问:“艾莎怎么了?” 欧以屾出声提醒道:“阿容小心些走,我方才把甘小姐的珍珠项链弄断了,你当心别踩到了。” 容文简从退出舞池后,就坐在沙发上醒酒,这会儿人也清醒了不少,接通了服务台,让人上来收拾。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一闹,方才肆意的气氛散了许多,大家的酒劲一过,头脑也清醒不少,气氛一落,就再闹不起来了。 服务生准备了醒酒茶和牛奶,众人吃完后,又围在一起说了一会儿的话,聚会便慢慢冷了下来。 欧以屾见时间差不多了,用联络器把罗杰斯叫了上来。 罗杰斯作为欧以屾的副手,并不好出席容嘉人的私人聚会,所以一直在地下停车库等欧以屾的指令。 这边一接到消息,罗杰斯立刻带上礼物上到了101层。 欧以屾瞧见罗杰斯走了过来,笑着对容嘉人说道:“喏,你的礼物来了。” 欧以屾将礼盒递给了容嘉人,容嘉人打开一看,里面20克拉的全美方钻的大钻戒立刻引来了惊呼。 容嘉人当即就戴上了手,左右摆弄着,问了旁人好不好看,旁人自然是回答好看的。 作为艺术家的容嘉人比起克重更看中的是设计,欧以屾送得这枚戒指其实设计的相当中规中矩。 能讨得容嘉人欢心的,不仅仅是送礼物的主人是欧以屾,还因为这枚戒指她是看过的,三个月前在哈迪斯商业街的珠宝行里,当时她同朋友一起去挑首饰,这枚戒指被放在了最显眼的展示台里,朋友当时想让经理拿出来看看,经理却委婉的表示这枚戒指早就有人付了定金,目前只能用作展示。 如今这枚戒指成了容嘉人的生日礼物,戴在了她的手上,说明欧以屾很早以前就在为她准备礼物了,这才是让容嘉人雀跃的地方。 欧以屾见容嘉人神色满意,知道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他看了一眼表,说道:“时间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 容嘉人还想挽留,但见欧以屾的神情虽然很放松却不容拒绝,便顺着他,结束了聚会。 容嘉人今日喝得多了,便打算宿在大厦的公寓里,伊莎贝尔留宿在她那里。费兰度则是看甘棠和欧以屾有眉目,借口自己喝多了,求容文简收留。 容文简只把自己公寓的钥匙给他,并没有说自己今天待不待这里。 最后,容嘉人,伊莎贝尔和费兰度乘一部电梯下到私人公寓区。而容文简和罗杰斯跟着欧以屾和甘棠坐进另一部电梯。 电梯中,容文简顺道提醒欧以屾:“下个月是双子大厦建成三十五周年,到时候你别忘了过来。” 欧以屾点了点头,容文简仍不放心的对罗杰斯嘱咐道:“罗,你也帮忙记着点,我哥要是忘了,你得提醒他。” 罗杰斯点头称是。 一行四人出了双子大厦,容文简一路把欧以屾等人送上了车,目送着欧以屾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才吩咐人给他开车,他要回老宅子。 欧以屾让罗杰斯开车去容城的美奇丝,那是一家专门做珍珠买卖的奢侈品店。 他们到的时候,店已经快关门了,店内只有算账的店长和做整理的一众服务员。 店长见来人是欧以屾,亲自上前迎接,十来个服务员放下手中的活,纷纷上前,花团锦簇般殷勤地围着欧以屾三人。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珍珠项链拿来瞧瞧。”欧以屾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指着甘棠,“要能入得了这位小姐法眼的好货。” 店长心领神会,对身边服务生耳语了几句,不多时,服务生们就托着盘子去而复返。 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珍珠项链有十来条被陈放在托盘里,欧以屾连眼皮也没掀,直接对甘棠道:“挑个你喜欢的。” 甘棠想着既然是赔礼,那就挑一条和先前差不多的白色珍珠项链就好。 店长见她做了选择,忙奉承道:“小姐好眼光,这条是纯天然的海水珍珠,要开上万粒海蚌才能凑出这一条色泽大小都一样的珍珠项链。” 甘棠听他这么描述,就知道这项链一定很贵,她那条只是随便在商场买的,实在不值几个钱,如今倒像是敲竹杠,手立刻缩了回来。 “那就这条吧。”欧以屾见甘棠挑得满意,便不管她因为价钱而踌躇的模样,直接为她做了决定,站起身来,取了项链给她带上。 甘棠恍惚间觉得欧以屾这么做好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断了她从家中戴来的项链,如今为她戴上他赠予的项链,好像婚礼上新郎从父亲手中接过新娘的手,在为她戴上项链的一刹那,她便成了他的人。 欧以屾扶着甘棠的肩,将人转过来,盯着她的脸看,夸奖道:“嗯,很漂亮。” 说完欧以屾冲罗杰斯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牵起甘棠的手回到了车上。 坐着等罗杰斯回来的独处时光中,突然甘棠有些不安的问:“你不想知道我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甘棠不知道欧以屾有没有领会她方才表决心时话中关于生死的严重性,“万一这是个很大的麻烦呢?” 欧以屾侧过头,平静地看着甘棠,伸出手摸了摸甘棠的脸颊,无名指无意间擦到了甘棠耳后的一处旧疤,微怔了片刻,很快又恢复如初。 欧以屾开了口,低沉的嗓音如奏起的大提琴,缓慢而沉稳:“在这个帝国没有我控制不住的局面。” 第12章 礼物 那天欧以屾送甘棠回了她下榻的酒店,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和她接了一个悠长的晚安吻。 在欧以屾来看,甘棠之后会顶着他恋人的头衔很久很久,他也不是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并不急于一时。 第二天早晨,甘棠起床去了酒店的健身房做了一套普拉提训练,又吊了嗓,才用完早餐,酒店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早上好甘小姐,这里是一楼前台,有一位您的访客。” “访客?”甘棠不确定这个时候在首都有谁会找她,出于保险,她谨慎地选择自己下楼去见来人。 来拜访她的是欧以屾的秘书,叫伊万的男性beta,带着金丝眼镜,穿着整齐的西装,端正的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见到甘棠过来,连忙站起身来,冲甘棠鞠了一躬。 “甘小姐,你好,我是欧先生的秘书,你可以叫我伊万。”伊万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递到了甘棠面前,“我已经按欧先生吩咐,将您与您弟弟甘罗先生的户籍迁进了首都,这是欧先生名下在南城区的一套房产,您二人的户口就落户在这里。” 甘棠拿起那份文件看了看,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个意思是,欧以屾要把这套房产送给我?” “是的。”伊万说道:“有了这套房产,才方便为您办理落户手续。” 首都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寸土寸金,就是商品住宅区都卖出了天价,更别说欧以屾送得这套房产是私密性很好的别墅区的房子。 这份礼物好像有些过于奢华了,就算甘棠知道欧以屾真的非常有钱出手相当阔绰,但是她上岗才第二天,啥服务都还没给甲方爸爸提供,就发年终奖了?天上掉下的馅饼太大了,这让甘棠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伊万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因为甘小姐的身份比较特殊,不好一直住在酒店,欧先生手上有几处闲置的房产,他让我选一处安保好的,转赠给您,一是为了落户安排,二是因为欧先生行程保密度高,选这处地方比较安全。” 说完伊万又添了句,“甘小姐不必觉得困扰,欧先生素来大方。” 甘棠瞅着那文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赠与公证,其实她要不要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能收下。 伊万走后,甘棠就去敲了甘罗的房门。 一进门就四仰八叉地躺到了沙发上,将拿回来的文件递给他看,有气无力道:“恭喜,以后我们就是首都人了。” 甘罗知道昨天姐姐跟着费兰度去见了欧以屾,也知道是欧以屾送她回来的,自然也知道昨天欧以屾并未留宿。 他翻看着文件,不由倒吸一口气,这位年轻的元帅出手竟如此大方,南城区的秘密花园不管是南城区还是秘密花园,这几个字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名号,欧以屾居然说送就送。 “太大方了太大方了。”甘罗止不住的感叹,手摸了摸下巴。半晌问道:“老姐,你说我现在去自荐枕席,欧以屾能看上我吗?” “你是不是有病?哪有你这种男beta上赶着卖屁股的?”甘棠冲甘罗翻了个白眼,这种事难道是什么好事不成? 甘罗全然不在意,凑到甘棠身边,倚靠着沙发跪坐下来,“瞧你那金钱如粪土的样,你知道这套房产多少钱吗?打底5亿起步,这种男人你上哪儿找去?你瞅瞅你那过河拆桥抠抠搜搜的未婚夫,就他那损样就引的omega趋之若鹜,欧以屾这种,啧啧啧,行走的人间诱导剂了。” 甘罗随即又说道:“再说了男beta怎么了?卖屁股又怎么的?那可是帝国顶尖的alpha,别说beta,只要对象是他,alpha都卖。” 甘棠听完后,诧异地侧过头去看甘罗,瞧着他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猛地才回忆起,这是个abo的世界,第一性别并不重要。 腺体受损后,她也没有了发情期,这么多年就这么过着,她时常会把这里当成是科技更为发达的普通世界。 “要不你让费兰度也给你介绍介绍。”甘棠打趣起来,“你小子唇红齿白油腔滑调的,没准能把欧以屾哄的很开心。” 甘罗哈哈大笑两声:“我的好姐姐,这你可就想错咯。” 甘棠不由好奇,问他自己哪里错了。 甘罗沉吟着,随手打开了电视,里头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的重播,刚好播到了欧以屾。 他仔细打量着电视里的那张脸,指了指欧以屾,“老姐,你看到了什么?” 甘棠斜过头,盯着欧以屾的脸看了很久,憋出一句:“这个镜头把他拍胖了,他本人比电视上瘦多了。” 他就应该知道不能从自己姐姐口中听到什么建设性意见的话,甘罗愤愤的想,他用力指了指电视屏幕,恨铁不成钢道:“你仔细看看,看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甘棠为难地扯了扯甘罗的衣服,小声道:“我都不认识。” 甘罗语噎气窒一秒,最后认命地同甘棠介绍。 “那边那个小平头是唐尼·德·布罗,西城区那个哈迪斯商业街知道吧?他的。这人如今在商业上很有门路,之前为了能拿下西城区的那块地娶了贝克家的小姐。”甘罗继续说道:“他父族母族都是次阶大贵族,娶了同样是次阶大贵族的贝克小姐,而贝克家嘛,认真算起来是冯·贝克斯下的旁支。再加上和他一起做事业的哥哥约翰·德·布罗,这位三次婚史也是相当传奇。光这兄弟二人就把十六支贵族世家几乎碰了个遍。” 甘棠听得云里雾里的,一连串贵族姓氏她理了半天才弄明白。 虽然平日里被称为贵族的世家很多,但帝国正儿八经的老牌贵族世家只有十六支,还分为了大贵族和次阶大贵族。 按甘罗的意思,这对出身贵族世家的兄弟简直是玩转老牌贵族圈子了。 “嘿,快看,你情敌。”甘罗指了指电视里的一个相貌比明星还精致的男子,“德·布罗三兄弟的老三,布鲁克,男性omega。传说他哥哥一直想把他打包送上欧以屾的床呢。” 甘棠问道:“成了吗?” 甘罗睨了她一眼,“就是因为没成,我才说像我这样的自荐枕席没用的。” 甘棠上下打量了甘罗,又看了看电视里的布鲁克,点了点头:“你和那个小哥比起来,确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过直白的话,还是把甘罗气得不轻,他推了甘棠一把,嘴里嘟囔她也比不过布鲁克半分风情,随后没好气道:“像布鲁克这种的,说话做事,相貌仪态都顶尖的人物,生来就是为了狩猎贵族高层的。但你看欧以屾理他了吗?” 甘棠面色凝重,苦想了半天,问道:“欧以屾看着不像这么矜持的人啊?他不是来者不拒的吗?” “他才没到那种饥不择食的地步。”甘罗摇了摇头,“他这么快就接受你,仅仅是因为你蠢啊。” “喂!”甘棠不满的抗议着,起身就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这个双胞胎弟弟。 甘罗眼疾手快箍住她的手,也不喊停,继续说道:“欧以屾并不是欧家本家出生的孩子,是出生后被送到本家寄养的。太早离开了亲生父母的身边,又一路做到了那个位置。他太了解人性了,这样的人往往比较偏爱单纯直接的人。” 甘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布鲁克说道:“像我们这种算盘打得方圆百里都听得见,闻着利就扭腰过来的,除非真戳到欧以屾的性癖,不然倒贴他都不会要的。” 新闻里仅仅是几个镜头,布鲁克对欧以屾的热情都瞧着明明白白,而欧以屾一贯带着他松弛温和的笑容,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 所以,自己这算是傻人有傻福吗?因为不精明,反而得到了偏爱。 甘棠回了自己的房间,整理起了行李。 刚才伊万同她说,希望她能早点搬过去,欧以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临时起意过去找她。 那话像是古装剧里的公公对后宫小主说的那样,小主你要洗洗干净,时刻准备好被皇帝临幸。 听起来还是挺丧权辱国的。 东西收了,事给办了,甘棠也不好又当又立玩起矫情来,在考虑住在酒店会有记者跟拍她,所以晚上她就搬到了欧以屾送的别墅里,正式开启了她金屋藏娇里娇的生活。 秘密花园,如它的名字一样,秘密两个字最为点睛。 别墅区占地50亩地,只建了12套别墅,别墅区由高10米的墙体围绕,有很好的隐私性,往墙内走是人工打造的森林草场,每颗百年的古树都是耗费巨大物力财力从帝国各处运来的,12套别墅每个都配备了私人停机坪和一塘一池的后花园,坐落在南城区的心中地带,这种规模的建筑群,可谓相当夸张了。 甘棠把甘罗的车完全征用了,自己开着车就过去了。 还没开到门卫处,就能看到别墅区上空盘旋着空中巡逻的无人机群。 在首都,对空分为了低空管制和高空管制两种,低空管制多用于市内巡逻,由市政和军方共同设立的部门审核线路。高空则是全权交由军方管理。但即使是低空线路的申请,也是十分的困难。 车行到大门处自动停了下来,大门处设置了干扰波装置,如果遇上强行闯入的车辆,会自行启动迫停车辆。 负责值班的是一人一机器人,等车窗摇下后,两位上前,值班警卫同甘棠问好,机器人护卫则扫描甘棠的生物信息,同时开启多重雷达监测。 在确保是甘棠本人无误,且车内没有隐藏其他人以后,警卫同机器人一起向甘棠敬了礼,开了大门让人进去。 这种重重安防下,当真是一只蚊子都别想在这里飞进飞出。 这边甘棠才过关卡,别墅的智能管家塞西莉娅就收到了门卫发来的信息,通知了别墅内的佣人们,主人即将回来。 等甘棠到的时候,一众佣人已经站成两列,迎接甘棠的到来,场面相当壮观。 为首的管家上前为她拉开了门,行礼道:“小姐,欢迎回来。” 听着管家的话,甘棠不由侧目,她可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就能用回来二字。 不过转念一想,管家对她的称呼是小姐,而不是甘小姐,显然也是告诉她,以后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甘棠虚指了一下旁边的佣人。 管家恭敬回道:“她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小姐想让她们叫什么,想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会叫什么,就会做什么。” 甘棠迟疑道:“她们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在这里,她们只有主人赐予的名字。”管家如实回答道:“欧先生之前过来时,也是随口叫的几个名字。” 甘棠不由咋舌,住家佣人竟然连自主姓名权都没有,难怪那些奇奇怪怪的佣人爬床故事在贵族世家里层出不穷,这大概就是这些人能想出来逆天改命的办法了。 甘棠初来乍到,只好萧规曹随,“那之前欧先生管你叫什么?” “阿舍。” “那阿舍,把我的行李送到我的房间去吧。”甘棠想了想,补充道:“就选个朝东的卧室。” 阿舍向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有几名佣人退了下去,他亲自拿着甘棠的行李,问:“小姐用过晚饭了吗?” 甘棠摆摆手,“不用,我过段时间要开演唱会了,最近不吃晚饭。” 阿舍又问:“小姐想要走走吗?” 甘棠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全黑,就说:“天太黑了。” 阿舍唤了一句塞西莉娅,吩咐它把全部灯光打开,一瞬间,整座别墅灯光大盛,宛如白昼。 甘棠震惊一秒,对欧家佣人的奢侈程度有了一定的了解。她觉得屋子什么时候都能参观,没必要浪费这个钱非得现在就看。她作为一个曾经陷入到消费主义陷阱里的人,坚决抵制铺张浪费。 “还是不看了,我想早点洗漱休息。”甘棠指了指屋外和吊顶的灯,“是叫塞西莉娅是吧,以后把灯改成红外线感应模式,没人的话就不用开这么多灯了。” 阿舍微怔,没想到欧以屾这一回的情人竟然是抠搜风的,但他也不敢多言,只老实地帮甘棠提行李。 临末了,阿舍对甘棠说道:“之前欧先生的规矩是夜里佣人不允许进主宅,如果您有需求可以让塞西莉娅派机器人过来,或者是通过塞西莉娅传唤我们,我们在外头的小屋是24小时待命的。” 甘棠点了点头。 洗漱过后,甘棠坐在梳妆台前护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坐在豪华装饰的卧室内有一阵恍惚。 她很好奇,欧以屾是一直以来都这么大方过头吗?她拿出平板,输入欧以屾 赠 礼物的关键字。 跳出了上万条检索结果,有的是家族间人际往来的赠礼。 甘棠让智能助手帮她筛选出关于赠送情人,恋人的相关信息,最后在最新更新的消息中看到了她的名字。 甘棠好奇地点开一看,是一家叫先驱者报的小媒体报道的,说得是昨天欧以屾带她去选珍珠项链的事,还扒出欧以屾赠与她房产的事,另附了一个她生平的链接。 虽然没有具体写她们选项链以前在双子大厦的聚会,也没有房产的详细地址。但是这个速度还是让甘棠瞠目结舌。 这就是欧以屾口中的,会有无数的媒体盯着她,把她的过去扒得一丝不挂。 甘棠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突然,她觉得她所处的地方不是豪华的别墅,而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在这里失去自由却能被保护的滴水不漏。 她猛得站起身,把梳妆台震得发出巨响,距离最近的智能微型机在捕捉到声音后,亮起了呼吸灯,塞西莉娅时刻准备接受命令。 甘棠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行李箱边上,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把伊万送来的文件打开,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闪了着昨晚与欧以屾的画面,还有弟弟甘罗坐在地上和她娓娓道来的脸,她突然明白了。 她明白了为什么欧以屾一再提醒她,一再规劝她,又为何会送她如此惊人的礼物。 欧以屾这一辈子不缺任何东西,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干净的羽毛更重要。所以他会和德·布罗家的三子保持礼貌的距离,他会对甘罗这样狡黠的商人保持时刻的警觉。 他很清楚,人这一辈子,羽毛是最重要的东西,这样东西虽然可以交换巨大的宝藏,但却是因为有了它才能翱翔九天之上的特性。 而她,上将的千金,帝国第一歌姬,这些光环是她羽翼上流光溢彩的彩羽,她身上的羽毛太过美丽无瑕,以至于欧以屾感到了惋惜,惋惜她随便就用了它做了交换。就像艳星一旦把衣服脱了,那么这辈子在世人眼里,她就再也穿不上了,羽毛脏了,人们就只会记住它脏掉的样子。 甘棠方才匆匆扫了一眼,她所收到的礼物可以算是欧以屾送出的礼物之最。 他当真是个很好的买家,没有丝毫占她的便宜,而是给了她公平的定价。 只是,突然甘棠又有些怨恨起欧以屾的贴心。 一个对她稀松平常的东西,某天被人以高价买走了,她得知珍贵之时,也恰是她失去之时。 第13章 演唱会(上) 直到首都演唱会举办前,整整半个月里,欧以屾都没有来别墅找过甘棠。 不过甘棠倒是经常会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他的身影或是他的消息,可见欧以屾真的是个相当连轴转的大忙人。 这两周里首都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是能源署下头分离出一个新公司,专项负责晶源矿萤石从勘探到运输的全流程,以前竞标的项目统统收回,公司的总裁是元首的哥哥栾叔阳,副总则是从wz分署升迁上来的容文锦。这件事在经济圈里可谓是地震级的新策,但在普通人的生活里却好像没有激起半点水花,权力平静地进行了整合与交接。 第二件是西城区的一家夜店内发生了恶性伤人事件,首都圈内诸如夜店,酒吧一类的娱乐场所被勒令停业整顿一个月,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切身相关的大事,没了这些地方,夜生活的丰富度便直线下降了。 好在还有第三件大事,东城区新开了一条文化街,开业活动从月中一直要持续到月尾,即使是富庶的首都民众,对于活动打出的半价优惠,也很难不心动,一时间没了消遣的人们便一涌而入,文化街每天都是摩肩接踵的热闹。 这些事甘棠都是不知道的,她每天照旧在清晨第一缕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时起床,练形体,上声乐课,在别墅、老师家、演唱会场馆三点一线的来回往返。 彩排,练习,服饰,灯光,舞美等等一系列的事宜都需要甘棠亲自参与,如果不是偶尔会在路上被一两个八卦记者追车,甘棠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相当充实。 到了演唱会当天,甘棠在化妆间里穿配整齐。 助理小孙推门进来,“糖糖姐,你吩咐我接待的容家小姐到了,我引她们去休息室了。” 甘棠起身整了整着装,赶忙跟着小孙去了休息室。 她以为休息室里只有容嘉人和伊莎贝尔两人,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休息室里还多出两个人来。 一个美妇人还有一个甘棠在电视上见过,甘罗口中她的情敌,布鲁克·德·布罗。 而作为主邀的容嘉人,此刻脸上并不好看。 甘棠没搞清这是什么状况,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容嘉人对于多出来的两个人,态度并不友好。 “预祝你演唱会成功。”容嘉人压下火气,还是很讲礼貌地送上了自己的贺礼与祝词。 那是一枚凤凰造型的胸针,配在甘棠今天的演出服上正相配。 “真漂亮,容小姐能帮我戴上吗?”甘棠问道,她能感觉到容嘉人除了高傲的外表下,内里的底色是善良的人,便主动同她示好。 容嘉人瞥了瞥杵在旁边不请自来的两位,想了想,还是为甘棠戴上了胸针,并夸了一句:“很衬你。” 甘棠冲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而才问:“这两位是?” 伊莎贝尔不好意思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堂姐德·布罗夫人,另外这位是她的小叔,布鲁克。人多热闹嘛。” “是挺热闹的。”容嘉人凉凉地讽了一句。 伊莎贝尔面有尴尬之色,小心地拉了拉容嘉人的衣服,被容嘉人瞪了一眼,便讪讪的放手了。 甘棠大概明白了,德·布罗家的两位是借了伊莎贝尔的风,来蹭容嘉人的票。只是她不明白,以德·布罗家的财力应该是不缺这个票钱的。 “你们来给我捧场,我很高兴。”甘棠一想到那天伊莎贝尔如何帮她说话,赶紧出来打圆场,“包厢能容纳5-8人,正正好。” 甘棠亲自领着四人去了包厢,不过亲疏有别,剩下的事她就不好掺和进去了,把人安顿好,她便离开了。 当然,走之前,甘棠也察觉到了布鲁克追光灯一般,始终紧跟着她的视线,她只当没看到,没分出半个眼神给他。 容城,联合会的五星大楼,三楼会议大堂。 上首独立出一个长方形会议桌,栾季炀和马怀森于中间左右并肩而坐,距他们一个身位旁依次坐着另两位元帅。 元首及元帅的议桌下,是一个两排圆弧形议桌,像被刀切开的圆形,让两边对立而坐。 此刻会议大堂里充满了争论的叫嚷声,平日里仪表堂堂的议员们正扯着嗓子,冲着政敌大吼大叫起来。更有甚者已经冲到对面的桌子,企图爬过桌子给对面反对者的脸上来一记重拳。 当人无法再从制约的等级中获取利益时,人类教化文明便不再能束缚服从,礼教崩坏,一切便回归到最初的暴力争夺。 大堂里打架怒骂的都是最初的马前卒,联合会的长老和长桌上却是一派静谧,仿佛他们是真空存在于这个空间里,听不见任何纷争,无限的宁静祥和。 马老爷子甚至在座位上又打起盹来,脑袋一点一点。 欧以屾觑了一眼,自从栾季炀上台后,老爷子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了,只是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几分真。 此时,右侧桌上一个穿着红色袍衫,留着一头金色卷发的中年女性alpha指着对面骂道:“你们不能因为一个偶发性事件,便因噎废食,都市人需要夜生活,城市需要夜经济,行政需要税收,你们这么做,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你们这是罪人。” 坐在左侧中间的是一个年纪四五十左右,个子矮小的男性alpha,穿着一套黑色燕尾服,肚子上的扣子几乎要被他的肚子崩开来,此刻他因为愤怒,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嘴巴一张一合间,口水洋洋洒洒地往外喷。 “哈,夜经济就非得是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东城区新开的文化街不也解决了首都市民夜生活的需求吗?”他冷笑一声,“那些纵情声色的低俗场所都是些搔首弄姿的omega,平日里光记吃了是吧,这回出了事还好意思搞游行示威,我看都该他妈的给我关掉,看这群婊子怎么又当又立。” 红袍女alpha听着对面粗鄙不堪的言语,一边红着脸一边争辩道:“出了事是我们立法执法的问题,本杰明你不要污名化受害者。娱乐场所对所有成年市民开放,alpha能消费作乐,omega也该有同等的权利。” 本杰明朝对面啐了一口浓痰,说道:“莱娜,你他妈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为了你先进派派内选举的那几张omega成员的选票,你摆出一副扞卫omega权益的虚伪模样真让我觉得恶心。” 莱娜气得当下抄起议桌上的的水晶烟灰缸就往本杰明脑袋上砸去。 本杰明臃肿的身子躲闪不及,被砸到了额头,当场见红。 大堂里的人见血更加激动,本杰明左右两边的议员已经挽起袖子开始干了,不多时莱昂的同僚们便也挂了彩。 原本还只是扯嗓子讲道理的议员,在见到同伴受伤后,突然而生出的正义感也让他们脱下文化人谦和的外表,加入到群架中。 瞧着越发乌烟瘴气的大堂,元首栾季炀终于坐不住了,将面前话筒推到最大音量,高呼一句:“都给我住手。” 环绕大堂的音响公放着超出正常值的音量,栾季炀的话被机器处理的几乎变了形,近似于一种高音的鸣叫,刺耳的声音让大堂里的议员停止争吵的同时,让长桌上的几位也不适的皱了皱眉。 马怀森一个踉跄,幽幽转醒,大着声问道:“小栾啊,是散会了吗?” 栾季炀气结,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还没有。” “什么?”马怀森凑近了些,“大声些,老头子听不清。” 欧以屾见栾季炀气得脖子上的筋都爆了出来,适时地附在马怀森的耳边大声道:“老爷子还要再等一会儿。” “哦哦。”马怀森点了点头,又扯着嗓子问欧以屾:“这些小娃娃这是在干嘛?” 欧以屾抬眼看向栾季炀,最后寻了个简单的解释:“打起来了。” “不好不好。”马怀森摇了摇头,继续大声道:“求同存异,以和为贵。” 老爷子的话顺着栾季炀面前的话筒回荡在整个大堂里,在坐的都是老爷子的小辈,长者都发话了,便也不能再吵下去了。 欧以屾见事态稳住了,继续端正坐直,当他木雕石刻的菩萨。只是他顺便看了一眼时间,离甘棠演唱会开始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 早上伊万在汇报行程的时候特别提醒他今天是甘棠的演唱会,他这才想起自己新交的这位女朋友,冷落了这么久,这演唱会再不去,就太失礼了。 只是。 欧以屾扫视了两边议桌一圈,目测这里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栾季炀用手指点着桌上的报告,沉吟道:“根据警署调查的结果,这是一起因为致幻剂导致的恶性伤人案件,受害者是从事夜场工作的男性omega,这件事牵扯到了omega保护和平权的问题,在三个主星之间的舆情很大,今天我们在这里是为了商议这件事后续的处理,和如何控制当下的舆论走向。” 说罢,栾季炀眯着眼看了看堂下的议员们,压着火道:“而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菜市场骂街。” 本杰明用手帕捂着脑袋,喘着气恶狠狠的道:“我提议,从现在开始,首都圈的夜店酒吧统统禁止营业,从源头上根绝风险。” 栾季炀点了点头,又问另一边:“你们的想法呢?” 莱娜身边的财务大臣姬娉婷抬眼向长桌看去,见欧以屾冲她慢慢垂下了眸子,便站了起来,一边按着计算机并将影像投影出来,一边摇头:“不行不行,根据统计上来的数据,光是整改的这两周时间里,首都圈的消费量下降了12个点,而且转移的消费项目今年有不少是享有退税政策的,一来一去,光这两个周首都圈的税收就要下降32个点。” “你不要乱说啊。”有人提出了疑议,“哪能有这么多。” 姬娉婷冷笑道:“夜店酒吧这些经营场所历来都是重税,怎么就是我胡说。” 说罢,姬娉婷把计算机狠狠扔到地上,哼声道:“你们就尽在这里捣乱吧,你们今天要做这个,明天又要干那个,哪个不要钱?你们当我当家容易?既然都这么能耐,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明年年初首都要建湖底地下城,你们这么搞,我可抠不出钱来,你们谁有这本事谁来坐这个位置。” 姬娉婷话音刚落,大堂内一片寂静。 帝国的财政大臣是个肥差,也是个美差,但是如今却并不好做。 明年的湖底城计划是个耗资巨大的工程,里面各环节都有说法,油水极大,谁能在这个时候任财政大臣,手底下松一松,亲信们就够吃五六年的。 但现任的这位财政大臣相当狡猾,在账目上做了腾挪的手脚,直到明年年初,有许多项目尾款要了清,谁也没法保证到自己手里时,是不是一堆烂账,便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下这个位置,生怕去给人扛了雷。 “自古在疏不在堵,便是真的关了,难道致幻剂就没有流通场所了吗?只怕到时候会更隐蔽更分散。不如一切照旧,到时候也能有的放矢。”莱娜从旁说道:“而且omega被侵犯的事件本事和在什么地方没有关系,只要犯人有心,就是文化街那样的地方也能行凶。现在最关键的,应该是出台相关法律法规,对此类事件做出严格的惩罚,并且贯彻落实,这样才能防微杜渐。” 栾季炀和堂下一位来自罗斯家族的议员听后,脸色微沉,只不过栾季炀表现的不如罗斯家族那位那般明显。 他问道:“在场诸位还有别的什么提议吗?” 一位议员说道:“夜场因为暴利,所以常游走在灰色地带,今天他们为利益敢给客人提供致幻剂,那明天是不是就敢直接洗黑钱了?我以为,这样的地方还是应该禁止,并且拓展新消费渠道和消费模式,提供新的消费场景,做到多元替代落后产业。” 栾季炀听后点了点头,正欲往下说,却是财政大臣又出冷言。 “你说的简单,光是整顿的这一个月,落下的税收你给我补上吗?新的消费?这难道不需要产业升级和新型基础建设加持吗?这钱哪里来?产业替代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吗?”姬娉婷睨了那人一眼,“我记得彭议员是c市人吧?你知道今年你家乡因为洪灾落下的亏空,首都转移支付了多少钱吗?怎么,现在还要盘剥你受难的老乡们来给你发展新产业,好肥了你私家的府库?” 彭姓议员听后,脸色瞬间煞白,只强辩了一句没有,便悻悻地不说话了。 姬娉婷冷呵一声,不再说话。 栾季炀眼光扫过坐下的罗斯族人,那人微微摇了摇头,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才道:“无论是哪项提议,今日看起来都显得草率,离禁令结束还有两周的时间,诸位先回去,草拟详细的方案提交上来,下周我们再商议一下,今日便散会吧。” 欧以屾低头看了看时间,离演唱会开始刚好还剩半个小时。 第14章 演唱会(中) 会议结束,欧以屾照例把马怀森送上马家的专车,目送其离开后,才径自往自己的停车位走。 等候多时的罗杰斯见到欧以屾走过来,忙帮他开了车后座的门,恭敬的鞠个躬等他上车。 欧以屾走到车前,余光瞥见左斜前方两米外停着的橙红色超跑,他来的时候那里还是空着的。 “从这里到莺歌剧院需要多久的时间?”欧以屾站在车门内却没有上车,手抵着车门问道。 “走地下超级隧道大概五分钟能到。”罗杰斯回答道。 欧以屾指了指那辆橙红超跑,问:“那是拉斐尔的车吧,他自己开过来的?” “是。”罗杰斯点头答道。 欧以屾看了看时间,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沉吟片刻,说道:“十分钟之后再出发。” 说完把车门关上,靠在上边,远眺着出神。 约莫五分钟后,拉斐尔出现了。 罗杰斯忙提醒道:“元帅,冯·贝克斯元帅来了。” 欧以屾回过神来,顺着罗杰斯的视线看去,抬了抬手,“拉斐尔。” 拉斐尔明显看出欧以屾是在等自己,正好,就算欧以屾不来找他,他也要去找欧以屾。 “以屾。”拉斐尔拐了个弯向欧以屾走过去,“我正打算去找你。” 欧以屾拉开车门,邀请道:“我最近新交了个歌唱家的女朋友,今天她有演出,赏个脸?” 拉斐尔脚步一顿,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诧异神情,上下打量了欧以屾,最后一言难尽地跟着欧以屾上了车。 一上车,欧以屾就笑道:“还好你这个点过来了,要是再晚一些,我就不等你了。” “怎么,热恋期啊?”拉斐尔调侃着欧以屾,手往衣服内兜里摸了摸,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没有带烟盒,唯一一根雪茄也在开会的时候打发时间抽掉了。 “有烟吗?”拉斐尔问。 欧以屾指了指他面前的暗格,说道:“不仅有烟,还有雪茄。不过,我不建议你在这里抽。” “怎么?你戒烟啊?”拉斐尔挑眉,玩味的觑了欧以屾一眼,问道:“最近身体欠佳?” 欧以屾侧过头,笑得一如往常的平淡,“新女朋友是个歌唱家,闻不了一点儿烟味。” 他透过拉斐尔一侧的车窗,看到了街边的景象,对着前面开车的罗杰斯说道:“罗,街口处停一下。” 拉斐尔不明所以地瞧着欧以屾独自下车,又径直走到街边的一家花店,不多时,人就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回来了。 “啧。”拉斐尔讥讽了一句,“你贯是会讨女人和omega的欢心。” 欧以屾不接这话,而是一边漫不经心的摆弄着红玫瑰花束,一边说道:“禁令看来是很难续作了。” 拉斐尔闻言正色起来,皱着眉道:“可是我看栾季炀的样子此事不会善了。” 拉斐尔想起德·布罗兄弟一周前跑他跟前诉苦的样子,眼中晦暗不明,“我们该要早做准备。” “急什么。”欧以屾抽了一支玫瑰闻了闻,徐徐道:“该急得是栾家和罗斯家,罗斯家在文化街这个项目上费了近二十个亿,为的就是分流容城和西城区的商业,禁令半月也只是赚了吆喝。现在他们才是最急的时候,我们就静等着他们先自乱阵脚好了。” 拉斐尔见欧以屾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模样,猛地想到,方才自己也有些沉不住气,险些自乱阵脚,在欧以屾眼里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可是将他视之如栾季炀之流。 自己很有可能被一个比自己小将近一轮的小辈看轻,这让拉斐尔心中难以平息,当即面上浮出一闪而过的恼色。 欧以屾瞟了一眼,那转瞬即逝的颜色他自然是没有错过,他素来知道拉斐尔是疑心最重自尊最盛的,如今只怕拉斐尔心里早已想了好几重。 “拉斐。”欧以屾刻意换了个较为亲昵的称呼,“前几日文简同我说起想把容城和西城区的地下通道打通,把两个城区的往返时间缩短,加快两个区的商业流速。我不懂这些,便不掺和了,只给文简牵个线,等你什么时候得空,把他召过去,让他同你详说,如何?” 冯·贝克斯祖上本就是大资本家出身,西城区明面上是贝克家在管理,但实则是冯·贝克斯家在把控,而拉斐尔本人在商业经济上很有建树,当初作为元首候选之一的他最强有力的竞争力便是他在经济上的作为,至于他后来落选,便是另外一番波折。 欧以屾先是露了个短,说自己不懂经济,又绕过贝克家直接把容家牵线到拉斐尔跟前,肯定了拉斐尔的决策地位。那个召字用得极为巧妙,将容家身份放得很低的同时又是在抬拉斐尔的分量。 三两下便将拉斐尔的毛抚顺了不少。 这个手段算不得多高明,拉斐尔也不是看不出。只是有时候,捧着人长处把人哄得心里高兴了,虚荣被满足了,便是陷进也要心甘情愿的往下跳的了。 更何况,欧以屾不卑不亢,没有丝毫阿谀奉承的谄媚模样,这使得他的话更动听了些。 拉斐尔便是被欧以屾捧得高兴了,借着台阶就下来了,但仍是摆了架子,“下头的事让下面的小孩子们自己去捣腾,容家老大的要是真有这意思,就去找德·布罗家的...” 拉斐尔突然顿了顿,想了想,转言道:“我记得容家两兄弟和贝克家那个三丫头私交甚笃,叫什么来着,伊莎贝尔是吧,让容家老大有事去同她说,叫这些玩得好的小辈们自己去折腾,沟通起来也方便反倒省了不少事。” 欧以屾应了声好。 五星大楼与莺歌剧院本就不远,罗杰斯走的又是快行道,欧以屾与拉斐尔谈话的功夫,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欧以屾自行拉开车门下车,罗杰斯立刻会意,下车小跑到拉斐尔坐的一侧,为他开门。 三人才进了剧院,早接到消息的甘棠便提着裙子来迎欧以屾。 甘棠远远就瞧见欧以屾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向她逆光走来,他的脸看得恍惚,象征热烈爱情的红玫瑰却异常妖冶,勾得甘棠心不由的跳快了几下。 “糖糖。”欧以屾走到她跟前,亲密的叫着她的昵称,将花交到甘棠手上,俯身拥抱了她,“预祝你今晚的演出成功。” 甘棠没想到她俩的关系是跳跃式发展的,这才第二次见面,又是送花又是拥抱,全然出乎甘棠意料。 紧贴着她的滚烫男性体温,透过她演出服的薄纱熨帖到她的皮肤上,第一次与非亲属的男性这般亲近,灼得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隐约想起,同他一起来的除了副手罗杰斯,还有另一个和他穿着打扮很像的人。 那人好像也是个元帅,甘棠心中琢磨。 倏地,甘棠领悟到了,这是要做戏啊。 浑身一激灵,甘棠的打工魂马上进入状态,费劲地将被欧以屾拥抱箍着的一只手抽出来,环抱着,将那只手贴在他的后背上。 远远瞧着,两人之间缱绻意浓,很有热恋期男女一刻也不愿分开的黏糊劲。 欧以屾放开她,甘棠趁势踮脚在他下颌献了一吻,随后仰着头,双眼亮晶晶的映着他的样子。 甘棠的这一吻可谓毫无技巧全是演技,和一片肉甩人脸上无异,只有当事人能体会到这个体感有多糟,不过外人倒是瞧不出来的。 甘棠对自己提供的服务很是满意,全然是一副邀功的模样。 如果欧以屾能有读心术,此刻他一定会听到甘棠内心的呐喊:甲方爸爸,夸我! 虽然他没有这项特殊技能,但透过甘棠的眼睛他也读出了里头几乎要翘起尾巴的洋洋自喜。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抬起手,用屈着的食指勾起了甘棠的下巴,俯下身子,落了一吻。 蝴蝶翩翩,蜻蜓点水,轻在肌肤微留余温,重在灵魂滚滚炙热。 甘棠觉得她被这吻吻得头皮发麻,后腰都软了,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之前那个晚安吻明明悠长而浪漫,她也不像现在这样。 她惊讶又茫然的望着欧以屾的眼睛,她能清晰的看到欧以屾眸子里的柔光,掩在一片凉薄之中,影影绰绰,别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暧昧。 这果然是个情场老手,甘棠心里默默想着,欧以屾此刻这双眼睛,便是看只公狗,它都得发情,她这种菜鸟,被他撩得晕头转向,简直太正常了。 甘棠又一次为自己抱上金大腿的未来而忧心起来,她不认为爱上甲方的乙方是什么好乙方,这堪比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只托生于痛苦里的快乐。 甘棠内心的纠结无意间还是浮到了表象,欧以屾垂眸看着她,陷入了探究的揣摩中。 “咳咳。”拉斐尔适时的打破了胶着的气氛,欧以屾背对着他,将甘棠整个人严严实实的罩在他的身形下,他看不真切两人是何表情,但是能透过欧以屾的背影看出两人约莫是当众接了吻。 拉斐尔与欧以屾私下的交情仅仅是靠着德·布罗这一支稀薄的维系着,他也没见过欧以屾在情人面前是什么做派,一时也拿不准甘棠的地位如何,便拿了中规中矩的礼貌态度。 “甘小姐,你好。”拉斐尔冲甘棠行了一个绅士礼,得体而不逾矩。 甘棠忙回了礼,这会儿才看清拉斐尔的模样。 四十出头的模样,方形脸,向上烫起的刘海,留着修剪精致的八字胡,军装里搭着一件低领白衬衫,领口处挂着两条很细的金链子,颜色清亮的不像是纯金打造的,只为做个装饰。 这样的人与其说是元帅,更像是商业场上的花花太子爷,左拥右抱着各色美人,推杯换盏间就能把生意谈下来。 “别腻歪了,小子。”拉斐尔偏过头点了点甘棠,“详细引荐一下啊。” “糖糖,这位是拉斐尔·冯·贝克斯元帅,今天同我一起来看你的演出。”欧以屾介绍道:“拉斐,这位是甘棠,今天演出的主角,我的女朋友。” 甘棠闻言,眉心跳了一下,她原以为她和欧以屾的关系是不能放到台面上的地下恋情,最多就是八卦小报捕风捉影的报道编排,当事人三缄其口,没想到现在他竟大大方方的在公开场合承认了她的身份。 不是朋友,不是女伴,而是女朋友,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对前任们是否也是这般贴心? 她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有她这样的感觉,至少在这场明显就是不对等的关系里,他给到了她足够的尊重。 拉斐尔的眼睛在欧以屾和甘棠之间打转,最后冲欧以屾说道:“那么祝你小女朋友今天演出顺利。” “拉斐,这话你要对糖糖说。”欧以屾云淡风轻地提道:“她才是今晚的主角。” 拉斐尔见欧以屾神色淡淡,也会意过来,致歉道:“抱歉抱歉,我这是舍近求远了。甘小姐,祝你演出顺利啊。” 欧以屾轻轻拍了拍甘棠的小臂,附在她耳边轻语道:“一会儿你演出结束,我再去找你。” 甘棠乖乖地点了点头,她本就比同龄人显小的圆脸,此刻配上又呆又认真的神情,显得很可爱。 欧以屾帮她整理了耳边的碎发,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去准备吧,演出要开始了。” 欧以屾这话一说完,站在旁边等候多时的助理立刻就开口提醒甘棠要去升降台准备登场了。 甘棠撩起裙子,疾步跟着助理往指定地点走,行了四五步,停了下来,回头冲欧以屾摆了摆手,欧以屾也抬手挥了挥,而后她才又转身小步跑起来。 “走吧,拉斐,我们去vip包厢吧。”欧以屾开口,罗杰斯在前面带路,领着两人往指定的包厢走。 这场发生在偏厅的一幕,被不少媒体捕捉到了。只不过版面不同,内容便大相径庭了。 在娱乐版上,这是帝国元帅与帝国歌姬间的甜蜜热恋,公开恋情,通篇都要冒着粉红小泡泡,报上的配图都得用粉红色的花体字做标注。 而在政经版上,这无疑是欧家与冯·贝克斯家近日交好的讯息,配合上最近帝国上层风云诡谲的局势,首都圈未来的新规划和新态势,便因为今天这一幕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不知今日登报后,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15章 演唱会(下) 这一回请的伴奏是帝国有名的交响乐团,配合着莺歌剧院特殊的建筑构造,使得演唱者的高音能很好的在剧场里回响,没有麦克风处理过后的失真,不加任何修饰的声音,纯天然的展示在听众面前。 “别说,你这小女朋友唱得还真的挺不错的。”拉斐尔坐在包厢内的沙发上,对台上演唱的甘棠品评起来,“没两把刷子还真唱不了这歌。” “她很有天赋。”欧以屾笑着按下了座椅边上的金色按钮。 演唱会的vip包厢里有特设的按钮,分为金色、红色和蓝色,这是vip客人除高昂票价外额外的捧场方式,分别代表了五千万星币、三千万星币和一千万星币,单独走表演者的私人账。 与走对公账不同,私人账的畸高税高达60%,而对公账的税点只有20%,所以在这里一掷千金往往只是这些神秘vip高消费的一项途径,隐蔽的同时又能在包厢外设的大灯亮起时满足挥霍的虚荣心。对演出者而言,比起利益,这种场中的打赏更多得到的是名声。 拉斐尔瞧着舞台旁液晶屏上显示出他们这间包厢的号码以及金额后,凉凉的叹道:“出手真是大方,果然容家老二顶上新位子后,你这位幕后老大哥越发阔绰了。” “与那无关,文锦顶不顶上我都不差这个钱。”欧以屾目光不移的看着台上的甘棠,手指敲在沙发上,一下一下跟着打拍子,“说起来,我倒是希望一切照旧。” 拉斐尔冷哼一声,觉得欧以屾这话说的得便宜又卖乖。 能源署新公司的成立对冯·贝克斯家打击最大,他家下头原就和那些竞标公司有许多牵扯,新政出来后,相当于是栾家与容家一同瓜分了他家在这一块儿的产业,拉斐尔很清楚这是个什么数目。 “若不是莱奥纳多退下来了,原这里头该是有我们一份的。”拉斐尔不满的抱怨道:“你们做事未免太绝了。” 莱奥纳多·冯·贝克斯,拉斐尔的大伯,前任能源署署长,历史上任期最长的一位,在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26年,一直耗到实在耗不动了,才以80岁的高龄退下来。便是这超长的续航时间,才使得冯·贝克斯家族包揽了晶源矿萤石上下游的全链通路。 莱奥纳多甫一退下来,栾叔阳作为副署长该是顺理成章地顶上去。 说来也是栾家的气运到了。 原本莱奥纳多是想辅自己的学生接任署长的位置,这位学生是阿尔克曼家的入赘女婿,自己的孙女与他的儿子又是青梅竹马,本是打算亲上加亲,拉这个油不溜秋的阿尔克曼家站队。 偏偏在新署长的任命下来前,元首的头衔先意外的落在了栾家,栾叔阳便借着弟弟的风,坐上了署长的位置。 反倒是冯·贝克斯家,不仅没得到元首的位置,还丢了能源署的控制权。 此后新官上任三把火,栾叔阳一上位,署内便进入了人心惶惶的忠心测试,前任署长的旧部被边缘化,新署长的心腹则在署内大行其道,莱奥纳多人才走,茶便已经凉透彻了。 等署内肃清后,栾家自然把主意打到了最肥的这块肉上。 晶源矿萤石的利润不单单来源于它本身是个消耗品,还包含了它在金融衍生品上的资金运作。 冯·贝克斯家族对于帝国晶源矿萤石的隐性掌控,让其庇护的家族在衍生品市场上大肆的买空卖空,疯狂敛财,二十年多年来无往不利。 这支坐在晶源矿上的家族用真金白银堆起家族的高台时,底下是无数个支离破碎家庭崩塌的砖瓦。 栾家老二栾仲洋,自小便是不服管教的逆子,没有听从家里安排从政从军,而是做起投机倒把的生意来,后来在衍生品市场上被冯·贝克斯家族的分支倾轧爆仓,不仅全部身家赔的精光,还倒欠了巨资,半生顺风顺水的栾仲洋一时难以接受,当夜便饮弹自尽。 是故栾家兄弟远比旁人更切身体会冯·贝克斯因为能源署的这条路子无法无天到何种地步,也远比旁人更厌恶冯·贝克斯。 如果说栾家一开始只是为了还一份清明而排挤冯·贝克斯,那么之后便是屠龙勇士终成恶龙的故事,在栾叔阳把冯·贝克斯从这条产业链里挤出去后,他们便也迷失在了巨大的利益里。 “你要是就这么埋怨上我,那可真是入了栾季炀的陷进了。”欧以屾眼睛一斜,“他拉着容家入局,一来是因为你们手里这块蛋糕太大,以他家的实力吃不了独食,二来也是拿我们分散火力。” 拉斐尔沉默下来,他在心里琢磨着欧以屾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究竟是栾家拿欧、容两家当了挡箭牌,还是欧以屾乘势把火往栾家带,亦或者二者兼有之,一时间还瞧不真切。 “其实我们应该联手。”欧以屾低沉着声说道:“原先是你我之间的龙争虎斗,意外成就了栾季炀,若我们现在还为了这些争来争去,反而放任栾季炀就此壮大,到时候等栾家真的羽翼丰满之时,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这种稳定的权力三角可就当真难打破了。倒不如我们赌一把,先把栾家挤出这场游戏,之后我们各凭本事。” 欧以屾说着说着,身子便往拉斐尔一侧倾斜,到了最后几乎是快贴着拉斐尔的耳边,如塞壬的歌声充满诱惑,一步步引人入局。 欧以屾是掐着时间的,此刻舞台上甘棠正巧唱到夜后的咏叹调,旋律紧张高亢,将夜后复仇之火唱出的同时,也将冯·贝克斯的怒火烧到了极致。 拉斐尔眸光阴鸷,回想起栾季炀上台后种种借力打力拉拢其他家削弱他家势力的手段,若真如欧以屾所言,不在他羽翼未丰时把其按死,到时候只怕后患无穷。 他同意欧以屾的观点,在权力上一旦形成稳定三角,那么就很难再被打破,栾家从无到有自然乐见其成,但栾家壮大的血肉必定是啖食了他们两家方能养成,这一点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你想怎么做?”拉斐尔认为与其养大一只狼崽子的暗箭难防,知根知底的对手反而是易躲的明枪。 “你大伯在能源署的势力只是式微并未消失,那个候选人借着阿尔克曼的庇护如今在能源署也算过得不错,正好你我联手扶他上去,把阿尔克曼直接拉进来。”欧以屾一早就相中了阿尔克曼这枚棋。 拉斐尔伸手在胡子上抹了抹,说道:“阿尔克曼确实是个相当好的先锋,他在能源署冷落归冷落,但没有受到制约,行事确实比我们容易,只需要你我两家势力从旁帮衬一番,能成大事。” 随后他又想到近日的一些事,忽的拍起手来,笑道:“栾季炀有打算让坎贝尔家代替阿尔克曼家在m3的位置,如此一来,这新仇旧恨便一并算清楚了,妙啊妙啊。” 拉斐尔斜眼打量欧以屾,问道:“看来你小子是早有谋划,只等我松口了?” 欧以屾没有回他,而是垂眸把玩着双手,淡淡道:“栾家上位这件事,我到底是心有不甘,将心比心,想来你也一样。若论起来,当时你比我胜算大上许多。” 拉斐尔笑容微敛,被欧以屾言中心事,翻不过去的部分又重新翻了回来。 “说起来,我没想到马老爷子最后不仅退出了,还选择了中立。”拉斐尔想起往事,突然心中起疑,玩味的道:“马老爷子看中你。本来是打算先接下担子,过渡到你资历深了上来接他的班。怎么后来他突然就变卦了?” 说罢,拉斐尔露出了一个坏笑:“小子,成弃子了啊?” 欧以屾不在意拉斐尔的挑衅,随口嗯了一声。 “不是吧?”拉斐尔惊讶道:“你可是马老爷子最疼爱的学生,这么多年来也就是对你,老爷子嘴上的夸奖话都不带停的。他就是放弃他那几个儿子,都不能放弃你吧。” “谁知道呢。”欧以屾答得心不在焉的,眼睛出神的往外望,见舞台上甘棠协团队出来谢幕,便站起身来。 “我要去接我女朋友下班了,回见。”欧以屾挥了挥手,见色忘义的就把拉斐尔一个人留在了包厢内。 甘棠下了舞台后,粉丝们挤在过道两侧给她献花,她艰难地尽可能的把花都收下,抱着几乎快掉下来的花束,一边道谢一边往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坐着人,是容嘉人。今天她是以甘棠朋友的身份被赠的票,工作人员便不拦着她进来。 容嘉人显然很喜欢甘棠今晚的演出,一见到她便热情的上前,行了贴面礼,激动道:“我以前只是听说过你的名头,今晚亲耳听到,亲眼瞧着,你果然厉害。好几首曲目,我听旁人都唱不出你那般动听。” “谢谢。”甘棠被夸得脸红扑扑的,显然很高兴。 她有好些年没开演唱会了,为了今晚这场复出场,她前后准备了半年之久,挑得曲目都是难度极高的,为了能以最佳状态唱完全场,她没少下苦功练习。 容嘉人拉着她的手,左右打量了一会儿,说道:“这条礼裙倒是还可以,其他的裙子一点儿也配不上在台上熠熠生彩的你,你下场演唱会是什么时候?我给你设计演出服吧。” “欸?”甘棠没想到容嘉人是个十足十的性情中人,让她不高兴了她便眼高于顶谁也不怕,让她喜欢了她便又是一副亲昵模样。 “会不会太麻烦你?”甘棠有些心动,但仍犹豫道:“一场下来,演出服也要换七八套的。” 容嘉人摆摆手,让甘棠不要在意这些,“我已经有不少思路了,光是设计稿我就想到五六套了,我晚上回去就能画出来,再找几个成衣定制的工作室没几天就能赶出来。” 容嘉人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现在就得回去,别一会儿给忘了。” 说话间容嘉人一把拿起椅子上放着的手拿包,一边同甘棠告别一边风风火火的回去了。 甘棠还没和容嘉人说再见,人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她只得作罢,坐到梳妆台前卸妆。 等她卸完妆后,助理小孙拿了衣服进来给她换。 甘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现在身上这套是她最喜欢的演出服。她抬头看了眼时间,演出结束已经半个小时了。 欧以屾还没出现。 甘棠告诉小孙把衣服放衣架上就可以回去了,她则提着裙子去找欧以屾。 在剧场后方的贵宾休息区,布鲁克把欧以屾拦了下来。 “元帅。”布鲁克的声音天生带着一股子甜腻的味道,比女性omega还柔情几分,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有缘。” 欧以屾笑道:“是啊,真挺巧。” 布鲁克媚眼如丝,眼波一抛,见人便带三分勾引,他坐到沙发上,侧着身子,歪头看欧以屾。 “上次一别有好些时日没见到元帅了。”布鲁克道:“这段日子教禁令的事闹得,四处奔走片刻不得闲。” 这话一出,欧以屾就知道布鲁克今日并非与他偶遇,而是刻意安排的会面。 他对禁令抱有静观其变的态度,拉斐尔那边独木难支,自然是也没打算出头,想来这几日德·布罗家的兄弟在拉斐尔那里没得什么准信,这才来他这里探口风。 只是德·布罗家的二哥自从娶了贝克家的小姐后便是受了冯·贝克斯的管束,欧以屾不好越俎代庖,便只微笑着不接布鲁克的话。 布鲁克又一次踢到了名为欧以屾的铁板,无往不利的魅力每逢到欧以屾面前就要折戟沉沙,一两回倒也无所谓,只是次数一多,还是生出了怨怼。 “元帅。”布鲁克仰起头直视着欧以屾,巴掌大的脸上,神情好是可怜。 甘棠找到欧以屾的时候,两人就在休息区的沙发旁,一个站着俯瞰,一个坐着仰望,两两相望,千言万语都化在沉默中。 甘棠赶紧躲进了拐角处,偷偷探出脑袋来。 这个场景可谓是非常暧昧,俯瞰很好的展现了欧以屾作为上位者的怜悯,而下位者的布鲁克仰着头的模样又显然过分可怜,这两人之间只差欧以屾伸手勾布鲁克下巴,或者布鲁克伸手握住欧以屾的手,任何一个动作,就能天雷勾动地火。 欧以屾轻笑,四两拨千斤的将布鲁克搅动的暧昧拨开,“德·布罗先生,夜深了,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甘棠见欧以屾要走过来,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心里紧张的盘算自己要不要躲起来。 但她看了一眼脚下的高跟鞋,既做不到跑得快,也做不到跑得悄无声息。 她自暴自弃的想,与其踩着高跟鞋落荒而逃被欧以屾瞧见笑话她,她还不如正视现实,让欧以屾直接抓包的好。 欧以屾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踏踏声,随着他的靠近越发清晰,甘棠的心也越发的高悬起来。 直到欧以屾走到墙角边,转过身来,面上是没有丝毫惊讶,动作上也没半分停滞,牵起甘棠的手,拉着她继续走。 好像他一早就知道甘棠在这里一样。 “一会儿你想吃点什么?”欧以屾仿佛没发生任何事一般的问她。 “我听阿舍说,你为了演出的事,最近都不吃晚饭。”欧以屾回过头打量着甘棠,立刻了然,“今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和喝水吧。” 甘棠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腰,“这衣服我刚好塞进去,稍微吃点喝点什么,就穿不进去了。” 欧以屾瞧着甘棠身上这件美丽刑具,问道:“怎么不换下来,演出都结束了。” 甘棠不好意思,侧过脸,不去看欧以屾,小声道:“我穿这件衣服可好看了,让你也看看。” 在甘棠心里,甲方爸爸应该要有些福利的,她是一个优秀的乙方。 欧以屾闻言,仔细的看了看穿着精美华服的甘棠,真心的赞美了一句:“很好看。” 展示也展示过了,该发的福利也发完了,甘棠便换了常服,同欧以屾去吃宵夜。 地点选的是剧院附近的一家餐厅,两人打算弃车步行过去,才一出剧院,就遇上了去而复返的容嘉人。 “你们这是...”容嘉人皱着眉看着并行的两人,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亲密。 欧以屾抬起了与甘棠十指相扣的手,笑道:“我们在恋爱。” 容嘉人闻言,双眼一眯,脸色难看,半晌冷笑一声,心中不悦,费兰度真是好算计。 她走到甘棠面前,先是对欧以屾解释道:“我答应了给甘棠做演出服,但我还得先给她摸摸骨,好确认她的身形,这样设计起来才好贴合。” 转而又对着甘棠,咬着牙,似笑非笑地说道:“今晚看来是不方便了,得再约个时间了,我看就明天吧,我到时候发地址给你。” 说完这话,容嘉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刻的甘棠觉得其实容嘉人可以不用麻烦了,她快受不起这些衣服了。 “看来你和阿容之间有些故事啊?”欧以屾问道。 甘棠苦笑着,露出了一副比哭好不到哪儿去的笑脸。 欧以屾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阿容性子不坏,没什么事,你莫要怕。” 甘棠对欧以屾的话保留怀疑态度,毕竟男人眼里的女人,和女人眼里的女人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且,这个桥段,她有点熟。 第16章 与容大小姐约 当晚,两人之间发生性事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在别墅的圆形浴缸里,水面上浮着红玫瑰花瓣,随着涟漪荡漾,昏暗的灯光从吊顶铺散下来,落在水上粼粼生光,随着水波涌动,摇曳出暧昧的风情。 欧以屾念在甘棠是头一次的份上,对她多有体贴,没有过分作弄她,在情事上只是浅尝辄止。 或许是因为欧以屾的克制,也可能是她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体各项器官都发育成熟,能很好的承受不过激的性事,并能从中获得交欢的愉悦。 总的说来甘棠的第一次,体验并不差,至少没有像小说里写得那般什么浑身酸痛,身子像被碾过,只有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不适感,但这并不妨碍她餍足过后睡个好觉。 一夜酣足,等到日晒三竿时,甘棠才在欧以屾的怀中醒来。 她无意识的嘤咛了一声,揉了揉迷糊的眼睛,不舒服地蹭了蹭脑袋下硬邦邦的枕头。 早已醒来多时的欧以屾半靠在床上看平板,听到声音,飞快地扫了甘棠一眼,“醒了?” 低哑的声音带着湿热的气息在甘棠的头顶铺下来,甘棠猛地睁眼,迷糊劲瞬间消失,当即清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正枕着欧以屾硬邦邦的胸膛,口水隐隐的落在了上面,留下浅浅的水渍,而她的手还扒拉着环抱着欧以屾的腰,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睡相既黏糊又不雅,没被欧以屾踢下床,她都觉得是欧以屾这个金主太过善良了。 欧以屾只问了她一句,便也没再注意她,继续滑动平板,偶尔在上头签字。 甘棠小心地挪动脑袋,悄咪咪地把留在上头的口水印抹干净,这才仰头去看欧以屾的脸。 为了照顾还在睡的甘棠,欧以屾特地将平板电脑的亮度调得很低,在昏暗的卧室内,屏幕显得更加灰蒙蒙的,为了能看得清楚些,他特地戴上了眼镜。 金丝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配上他裸露健硕的上半身,不搭中又出乎意料的合适,透着一股子斯文败类的禽兽味儿。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甘棠问道。 欧以屾随口回了一句:“没有。” “屋里太暗了。”甘棠让塞西莉娅把屋内的灯开起来,她隐约知道欧以屾没开灯是怕打扰她休息,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在这里看文件多伤眼呀,应该去书房的。” 欧以屾签发完一份文件,停下了动作,侧过头看甘棠,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欧以屾忽而想逗逗她,轻笑着拿手拍了拍甘棠环在他腰间的胳膊。 甘棠反应过来,人家是被自己扒拉得走不了,当下脸羞得通红,窘迫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下意识就把脸往欧以屾胸膛里埋,埋完后又惊觉自己好像不能这么做,抬也不是,埋也不是,尬在了原地。 欧以屾摸了摸她睡得毛绒绒的脑袋,揉着她的耳垂。 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盘踞大量穴位的地方,甘棠的耳朵被揉得发烫,连同身子都燥热起来。 隐约间,甘棠感觉到被子下有什么热乎乎的硬东西抵着自己的大腿慢慢抬升,她突然想到男人们是不是会有晨勃的现象?这到底算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还是欧以屾对她又生性趣? 甘棠此刻不太想知道答案,而是连忙平躺回床上,浑身僵直起来,硬得像具死了十年的干尸。昨晚做归做了,但欧以屾那家伙可没这么贴着她的皮肤一点点抬头,她心中还是有些尴尬。 欧以屾抬手捂着眼睛笑了起来,风情万种的美人儿见多了,偶尔逗一逗这种扭扭捏捏的青瓜蛋子也挺有风味。 “好了,今天就不闹你了。”欧以屾伸手捏住甘棠的两颊,将她的嘴巴捏得像只金鱼,一张一合的,见她身子软下来了,便掀了被子随意拿了件罩衫披上,慢悠悠地往浴室走。 罩衫敞开着,底下是一片真空,甘棠只看了一眼,就见到刚刚抵着她的东西,雄赳赳气昂昂地立着,样子可怖,她忙移开眼,假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浴室里响起了水声,玻璃上氤氲着水汽,让原本就模糊的毛玻璃更分辨不出影子的轮廓。 甘棠躺在床上,人仍处在恍惚中,她居然就这么跟人睡了?现世二十来年加书中世界的八年,满打满算快三十年的处女生涯,就这么平铺直叙的交代了。 没有热情浪漫的恋爱,也没有挥洒狗血的故事,无非是欧以屾见色起意,她有所图谋,两个巴掌一拍,事便成了。 一切似乎是被她无法掌控的洪流裹挟下做出了草率的选择,不过她意外的也不讨厌,该怎么说呢,虽然这让她产生难以启齿的羞赧,但是她和欧以屾身体上的契合度,确实教她食髓知味。 甘棠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眼睛来,被子上留着欧以屾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是一种带着阳光暖意的木质香,和欧以屾这个人一样,清冷与温柔违和又契合的杂糅在一起,以他个人独有的人格魅力在这种对立中立起了平衡点。 叮咚,一声信息提示音。 甘棠的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胡乱地在床头柜上摸了摸,碰倒了不少东西,这才把联络器找到了。 是容嘉人的简讯。 “下午三点半,容城巴克咖啡厅,a1包厢。” “啊——”甘棠惊叫着把联络器扔了出去,落在了床边的地毯上,她已经无暇关注联络器的生死,开始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是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昨晚容嘉人看她的眼神简直是要生吞活剥了她。她稀里糊涂的在欧以屾的攻势下缴械投降,脑袋里搅了一晚上的浆糊,全然把这事忘了。 完了完了,那可是容嘉人,嘴上甩飞刀,谁也不怕的大贵族家的小姐。甘棠内心悲催的祈祷,快来个人救她狗命啊。 欧以屾出来时,甘棠整个人了无生气地趴在床上,大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看着像是个被人遗弃失去了全世界的小狗,可怜兮兮又珊珊可爱。 欧以屾擦着头发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空出一支手来,拍了拍甘棠的屁股,问她:“怎么了?” 甘棠有气无力的回道:“容小姐约我下午茶。” “阿容?”欧以屾想起昨晚的事,旋即了然,安慰她:“你别怕,阿容就是只纸糊的老虎,平日里看起来蛮悍,但人不坏,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太为难你的。” “真的?”甘棠声音闷闷的,显然不太相信欧以屾的话,她是知道的,容嘉人和欧以屾是七代以外的表亲,血缘已经稀薄到几乎要毫不相干的程度了,完全可以谈婚论嫁,而容嘉人打小就喜欢他。 “真的。”欧以屾把头上搭着的毛巾扔到一边,双手从她腋下穿过,把人拉了起来,用被子帮她遮蔽了赤裸的身体,在她终于重见天日的脸上亲了亲,“我保证阿容不会为难你,去洗漱吧。” 甘棠裹着被子,拖拖拉拉地往浴室走,边走边讨价还价道:“如果、如果她为难我了呢?” 欧以屾穿上衬衣,对着镜子扣扣子,头也不回的回她:“那我帮你出气好不好。” “……”甘棠本想说好,但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好,啃着指甲踌躇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不要。”甘棠拒绝了欧以屾的提议,最后自暴自弃地进了浴室,嘴里林妹妹式的小声喃喃道:“算了算了,全当是因果循环了,原是我应得的。” 甘棠洗漱出来时,欧以屾已经用过早餐离开了,管家阿舍说欧以屾提前打好了招呼,下午和容嘉人的下午茶结束后,让甘棠自己去西城区的珠宝行挑首饰,有喜欢的只管报他的账,挑到她开心。 真是一根大棒一颗甜枣的爱的教育。 下午三点二十分时,甘棠提前到了巴克咖啡厅,根据容嘉人发来的包厢号,由服务生接引过去。 到的时候,容嘉人已经在包厢里坐了好一会儿,桌上的咖啡已经不冒热气了。 容嘉人素来守时,总会比约定早到些,傲慢又守礼,保持了大贵族家千金小姐的高姿态。 她一见到甘棠进来,下巴微微抬起,示意甘棠在她对面坐下。 甘棠照她的意思入座,连菜单也不敢多看,只规规矩矩的要了一杯和容嘉人一样的清咖,等服务生离开后,拘谨地端坐着。 “我还说生日那天费兰度怎么带了个外人来。”容嘉人先开了口,“真没想到,你倒是有本事,当着我的面就开始勾引人了?你和费兰度这一里一外,可把我耍的团团转啊。” 甘棠汗颜,不敢多说,只掐头去尾讲了要害:“欧先生也只是一时新鲜,我们长久不得,容小姐莫要生气,等些时日我们就散了。” 容嘉人微微一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甘棠,差异道:“我还是头一遭见你这样的,得了屾屾哥的青睐,不都要把尾巴翘起来的吗?” 甘棠讪讪的笑道:“可我说的也是事实,谈婚论嫁上,容小姐才是和他门当户对的。” 容嘉人没有说话,一手执着小勺搅着咖啡,一手托着腮,安静地盯着甘棠看。 或许是艺术家天生有一双透视表象看透内里的本质,甘棠只觉得容嘉人目光如炬,把她皮下的心肝脾肺肾都看了个精光。 半晌,容嘉人才开口。 “其实,屾屾哥并不在意这些。”容嘉人想了想,整了整措辞,继续道:“他只会娶他想娶的人,发自本心绝不受迫,因为没有人能让他屈从。” 甘棠一怔,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一个月前的午后,也是在咖啡厅,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她也是这样,约见了一个人,她也是这样,对毅然决然的另一个人无可奈何。 “那你要递给我一张支票吗?”甘棠呆呆的问道。 容嘉人奇怪的看她,问:“为什么?” “就是经典桥段。”甘棠老实回答:“正宫娘娘都是这样打发小情儿的。” “才不。”容嘉人说道:“我才不要做这种没品的事。” “啊,没品的事。”甘棠只觉自己的膝盖狠狠中了一枪,她就是那个做没品事的没品人。 “屾屾哥喜欢谁又不是旁人能左右的,我左右不了他喜欢别人,也左右不了他不喜欢我。”容嘉人摇晃着小勺,缓声道:“这种事向来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没必要强求。” “你看得真开。”甘棠犹疑道:“那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是挺不甘心的。”容嘉人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人生里不如意不甘心的事海了去了,一两件又算得了什么。” 容嘉人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我又不是靠着爱情,靠着婚姻过活我这一生的,没必要为了不可得终其一生画地为牢。” “我以为像你这样出身的大贵族,拥有太多东西,便会无法释怀得不到的。”甘棠说。 容嘉人摇了摇手指,垂眸盯着杯子里残余的咖啡液,陷入到过去的记忆里。 她说:“我记得我第一次参加设计比赛,当时的我非常有激情,连着三个晚上不睡觉,从图稿到剪裁不假他人,白天里就在课堂上打瞌睡,昼夜颠倒。可是我那么认真,却连个入围也没有。” “欸?”甘棠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原来赫赫有名的设计师初出茅庐时竟是以一场滑铁卢开场。 “你知道那个时候屾屾哥跟我说了什么吗?”容嘉人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由笑了起来:“他说啊,人之一生都是多败少成的,失败其实才是贯穿人生的主旋律,只不过有些人的成功是在飙高音,所以才容易被人遗忘同样逃不过的无数失败。我们终其一生不过是在学习与失败和解,与失败共处,与失败成长。” “他还挺哲学家的。”甘棠点评道。 “是吧。”容嘉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当时小啊,哪听得懂这个,当时觉得他废话可真多,就不能抱抱我安慰安慰我,顺便帮我骂骂那些评委。气得我当时就狠狠地捶了他。” “他就这么让你打?”甘棠问道。 容嘉人笑声渐小,笑容里带着些怀念的味道,难得的,在大小姐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色,“是啊,他就一句话不说,任由我拿他撒气,末了还问我一句,是不是没那么难过了。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甘棠望着容嘉人洋溢着柔情的笑容,透过她的脸,似乎恍惚间时空交错,她也看到了年少的欧以屾与容嘉人,站在那里。 容嘉人继续道:“屾屾哥的失败教育还挺有效的。后来我再大些才明白,人生真的有很多失败,也会有很多不甘。这些东西不关乎权力,地位,财富,被上天平等地分配给了每一个人,每个人都会有许多属于自己的心有不甘。” 甘棠突然很想知道,说出这些话的欧以屾,独属于他的心有不甘会是什么呢?他总是那般矜贵自持,云淡风轻地解决一切难题,他不怕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事,这样的人成功的旋律那样的长,长到旁人根本找不到他失落的部分。 容嘉人结束了悠长的回忆,收起了绵绵旧情,正色道:“我只是气不过,你们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没你们这么做人的,我必须说道说道。才不会为了这种事往你脸上扔支票的,多庸俗啊。” 甘棠苦着张脸,诚实道:“原来只有我是这种庸俗的家伙。” “哈?”容嘉人惊讶地看向甘棠,难以置信地问:“你什么?往人脸上甩支票了?” “没甩,我没那么阔绰,是比较低配的吝啬鬼版本。”甘棠讪讪道,她回想当时,因为她舍不得在支票上填上太多的数字,给钱的时候连底气都不太足,别说甩人脸上,放桌子上递过去,她都不太好意思。 “我瞧着你不像是会为爱发癫的类型啊。”容嘉人将她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啧声道:“那你可惨了,欧以屾那家伙天生自带激起情人妒忌心的技能,你等着嫉妒得面无全非吧。” 甘棠觉得容嘉人是误会她了,她对于自己乙方的定位相当明确,绝不敢妄想染指甲方爸爸一根指头。 “也不是。”甘棠挠了挠脑袋,最后精简地将她、韩洵、齐侨三人之间冤大头、白眼狼、倒霉蛋的纠葛说了个明白。 容嘉人听后沉默片刻,站起身拍了拍甘棠的肩膀,叹了一句:“你也不容易啊。” 容嘉人或许是出于对甘棠遭遇的同情,也或者她本就不是真的想和甘棠争风吃醋,一场下午茶吃完,她俩倒成了朋友。 容嘉人送她回去时甚至豪气云天地告诉她,以后跟着自己混,就算她被欧以屾抛弃了,自己也罩着她。 目送容嘉人离开后,甘棠仍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欧以屾确实很了解他的每一个朋友。 第17章 八卦(上) 首都的气温常年维持在23度左右,归功于这里全城范围,从高空到地下,冬季供暖,夏季送凉,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空调运作。除了春末和秋初,其余时间都是靠大量的能源和金钱硬生生维持住首都城内的宜人气候。 欧以屾最近不在首都,甘棠也刚结束完所有的演唱会行程,不用随时待命,无事一身轻,便被容嘉人抓了壮丁,陪她逛街。 伊莎贝尔最近因为家中的生意忙得脚不沾地头不沾枕,根本挤不出时间来同容嘉人约会,容嘉人这才把主意打到了这位新朋友身上,毕竟有欧以屾做甘棠的靠山,甘棠的消费水准应该能和她一个水平线。 只不过甘棠不习惯花欧以屾的钱,花自己的钱便格外的精打细算,一个下午逛下来,也只有容嘉人买了一堆东西,最后统统交给了商场内的安保直接送回家,两人这才轻装简从地去喝下午茶。 她们选在了靠窗的位置,巨大的落地窗毫无遮挡的将阳光送了进来,照在了两人的身上。 容嘉人以手为扇,一边扇风一边抱怨:“热死了。” “今天太阳确实大,不过算是个好天气,其他地方好像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了。”甘棠仰头看天空,万里无云,与下雨毫无关系。 容嘉人没听清甘棠的话,只嘀咕道:“是不是温控出问题了。”说着她拿出了联络器,找了个人,拨通了对方的语音。 那头很快就接通了语音,听筒那里传出了一位女性的声音,夹杂在一片嘈杂声中。 “阿容有什么事吗?”对方语气急促又心不在焉,不等容嘉人回答,就被别的事分去了注意力:“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要的监测数据呢?还有动力系统日常维护日志呢?” 联络器那边急匆匆地对容嘉人说了句:“抱歉阿容,下次有空再说。”话未必便将语音掐断了。 容嘉人一句话也没说,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温控系统确实出问题了。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了?”容嘉人反应过来问道。 甘棠说:“我是说,首都天气真好,都没下雨。” “能不好吗?这里一年365天全年无雨无雪。”容嘉人指了指天空,说道:“每到雨雪季节,首都上头的穹顶就会启动,把地上1500米的区域全部罩起来,别说雨了,连片云都不会有。” “那这阳光是?”甘棠原以为全年恒温已经很奢侈了,没想到首都的奢靡远超出她的想象。 容嘉人解释道:“是穹顶上的人工太阳,雨雪天一般都是由它控温的。首都的气象局和别处不同,别的地方只负责气象监测和预报,首都的气象局还涉及到了维护城区温度湿度的工作。” “难怪主星到处都在下雨,这里却风和日丽。”甘棠不由感叹,“真是用钱堆出来的宜居城市啊。” 容嘉人喝着冷饮,还是觉得热,便拿了包要离开,“甘棠我们去你那里吧,屾屾哥不是送了你一套南城区的别墅吗?” 甘棠点了点头,心想天下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欧以屾送她房产的事,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去我那?”甘棠不明白容嘉人的意思,欧以屾现在并不在她那里,他离开首都去边塞小行星巡察的事是上了新闻的公开行程。 容嘉人外带了一杯冰咖啡,领着甘棠就往自己的车走,“这里实在太热了我待不下去,南城区那边的温控应该不会有问题。” 甘棠惊讶的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帝国那六家顶尖的大贵族全住在南城区,那些军部退下来的老爷子都在本家养老呢。”容嘉人说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首都会全年无雨雪,老爷子们身上伤病多,雨雪天要犯关节病的,这个首都,哪出了问题,南城区都不会,万事都得可着那些老爷子们先来。” 甘棠闻言突然想到,如果六大贵族都住在南城区,那岂不是相当于她和欧以屾的家人住得很近?她平日里进出,是不是就曾无意间和欧家人打了照面? “欧先生的父母也住在南城区吗?”甘棠小心求证。 “你说的是屾屾哥的哪个父母?”容嘉人说道:“他养父是欧家现在的掌门人,所以养父母自然是住南城区的本家。但如果你说的是他的亲生父母,那就不是,他们住东城区。” 甘棠被这段关系绕得晕乎乎的,怎么欧以屾一下子又是生身父母,一下子又是养父养母的。 容嘉人见她面有困色,便解释道:“大家族里会将旁支出生的有天赋的孩子接到本家抚养的习惯,屾屾哥还是胎儿的时候就接受过基因测试,因为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就被欧家的家主领回家养了。” “让小孩离开父母,这不是太可怜了吗?”甘棠皱着眉,觉得大贵族里这种行为太残忍了,“大人们只是把他们当做了可琢磨的良器,怀着这样的心,养得究竟是孩子,还是锻造一件利器。” 容嘉人沉默良久,说道:“确实很残忍,所以这种事也不算太多见,只有少数几个确实天赋异禀的小孩,测试结果实在出众,才会被本家要过去。”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屾屾哥的父亲是个旁支的破落户,他母亲早年是私奔了才下嫁成的,为了这事我家这边几乎是同他母亲断了关系。屾屾哥真要交给他们抚养,怕是要埋没了他,如果不是欧家先介入了,我家估计会伸手把屾屾哥讨过来养。这样想想,也不算太残忍。” 甘棠抿了抿唇,踌躇道:“那个,你告诉我这些,会不会不太好啊?” 容嘉人不甚在意,反问道:“这有什么,都是公开的事。反倒是你,你给人做情人的,不打听一下的吗?你真是个愣头青闯天下啊?欧以屾在我们圈子里是何地位?不了解清楚就敢往里头凑?” 甘棠被容嘉人这么一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对甲方爸爸太不上心了,除了见面时逢场作戏,他要她给外,其余时候她都过得相当无拘无束,别说打听欧以屾的事,就连他在哪,去哪,做什么,都是从新闻里看到的。 欧以屾是大贵族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一人就链接着无数个贵族圈的关系网,她对他的事,他的圈子全然不知,这种背调工作实在有些离谱。 甘棠惊觉自己这和工作里躺平摸鱼的老油条实在没区别,不由惭愧。 可悲可叹,卑微打工人无论何种时候都得为了那点三瓜俩枣的工作反思劳心,终日不得闲。 “那要不,你同我说说你们圈子里能公开的事吧?”甘棠期待的看向容嘉人,这位她首都上流圈唯一的人脉,包打听的事实在舍她其谁。 容嘉人倒也豪爽,才说过会罩着她,便是说到做到,车门一开,头一甩,霸气说道:“上车。” 容嘉人领着甘棠,驱车驶入南城区,不知是不是方才容嘉人的话起到了的作用,甘棠现在瞅着南城区一看一个高大上,草木砖瓦都变的金尊玉贵起来。 车进城区,先是沿左边车道开,路宽30米左右的四车道,道两旁的都是高不过两层的低矮建筑零星散布,与首都其他地方很不同,她原先没注意,现在倒是明白了,这是为了保护这些大家族的隐私。 车行一公里远,道路两旁的建筑体消失,转而出现了一排排挺立的白杨树,在树冠的缝隙间,隐约能看到长长的石墙掩在后头。 “这里就是区家了,是区以修的区。”容嘉人指着逐渐从白杨林里浮出真身的建筑。 那是一座颇具中式风格的建筑,被白色高墙护在其中,只能透过墙内高耸而出的小楼设计和挂着匾额迎来送往的高门才隐约能窥探出里头的样式。 “帝国双子星之一,和屾屾哥同是马老爷子的学生,但是关系嘛,我觉得更多是表面和气,至少以同门情谊来看,是比较疏离的。当年元首选举他就投的是冯·贝克斯,结婚时娶的是埃克曼家的本家小姐,如今和栾家又有了一层裙带关系,反而是和屾屾哥就只是同门不能更亲。”容嘉人说道:“不过真论起来,以修哥也是左右逢源,都沾亲带故又都谁也不亲。六大贵族他一人就全给连通了。” 忽而容嘉人想到了什么,开始八卦起区以修的故事来,“说起连通,以修哥可不仅仅是连大贵族,对次阶大贵族的连通他也是不遑多让的,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其他人最多是情史丰富,以修哥那是多线程操作。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他这般精力,以后要是不在军部干了,去风俗店当男公关也是很好的。” 说到最后,甘棠能明显听出容嘉人对区以修的讥讽,她与容嘉人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也渐渐习惯她嘴上不饶人。 甘棠不由好奇:“那为什么区帅自己不参选呢?” 元首选举甘棠还是有些印象的,当时的候选人便是从六大贵族里挑,但代表区家的区以修却没有参与,而仅仅是选择投票。 可是区以修明明实力不弱,资历也完全够得上,甚至当时的他家比彼时的栾家更有底蕴,若是他也加入其中,花落谁家还难说一二,缘何就不参选了呢? 容嘉人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他们里头绕七绕八的博弈了。” 甘棠的话像一记投入湖中的石子,搅动了平静的湖面,对政局敏感度都不高的两人突然也发觉出了不对劲,沉默着各自思索。 两人各怀心事,在路过马宅门前的时候,容嘉人也只是草草的提了一句。 马怀森十五岁从军,一生戎马,便是宅子也建的像个巨大的操练场,外围由一圈围栏圈住,从外头能瞧见栏杆内的空地上奔跑比斗的马家子弟。 甘棠远远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还没想起是谁,那人便先看到了她们,一路小跑到围栏边,敲了敲铁栏杆,笑得一派灿烂,“阿容。” 容嘉人本就是开着车窗慢行,闻言看过去,对那人招了招手,转而对甘棠说:“还记得他吗?马克,我生日会上见过的,马老爷子的孙子。” 说着,容嘉人把车往内道驶入,停到了马克面前,同他隔栏杆说话。 “都快晚饭点了,你们还在训练吗?”容嘉人往里看了看,见一群男男女女半大不小的alpha在里头锻炼,说道:“你们这训练量都快赶上军部了。啧。你这肌肉线条,越发壮观了。” 马克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没有那么夸张。昨晚我姐姐回来了,家里开宴到很晚,所以今天没有早训,才放到下午的。” 容嘉人闻言问:“你哪个姐姐?” “当然是二姐。”马克回道:“二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大姐常回来,便不新鲜了。” 容嘉人点了点头,说:“我这边和甘棠还有事,就不打扰你训练了。” 马克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局促着红着脸,最后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只让容嘉人路上注意安全。 容嘉人把车开回主路,这才同甘棠说起:“我想起来了,马克的大姐还和屾屾哥有过一段呢,好像两人还是初恋的样子。” 一提到金主的事,甘棠就来了兴趣,忙问她:“马大小姐和欧先生?初恋小姐长什么样?好看吗?” 容嘉人点开了车载屏,找了一条经济论坛的视频,冲里面的人努了努嘴。“就是她了,马汐,现在经管署的新闻发言人,帝国但凡大一点的经济事件都由她出来发布解释。” 甘棠往屏幕看去,是一个梳着黑色干练短发,右侧刘海漂染成白色的美丽女人,穿着剪裁贴合的女士西装,站在讲台前接受记者提问,不卑不亢,不徐不疾,很有将门虎女之风。 人都说男人的初恋会始终贯穿他情感的一生,想来男性alpha应该更是如此,可是甘棠看着屏幕里相貌明艳出挑的马小姐,又看了看后视镜里自己的脸,不由感叹欧以屾这些年审美降级的好像有点严重啊。 第18章 八卦(下) “她长得可真好看。”甘棠由衷赞叹马汐的美貌,二十八九正是女性妍极之时,样貌与阅历恰到好处的杂糅在一起,少一份青涩,多一重又堪堪要凋败,如此正是恰风华正茂。 “马汐姐的相貌确实在同辈里算是出挑的。”容嘉人说话有些酸,不甘不愿倒也还是承认了马汐的姿色,但转而又说:“不过她太骄傲又脾气大,真真是敢横刀立马的女中豪杰。” 甘棠示意容嘉人继续说下去。 “当时她和屾屾哥闹脾气,两人只是冷战还没正式分手,两人谁也没低头,一气之下她转头就嫁人了。栾家二哥,整整大了她快一轮半的人,人家在商业上打转的人物,嘴上最是有功夫,哄得她头脑一热就嫁了。”容嘉人惋惜道:“当时的栾家有什么啊,只有栾家大哥殉职带来的一些政治便利,跟欧家比不了,跟马家更比不了。不过若是她日子过得不错也罢了,结婚第二年,栾二哥便自戕了,马汐姐当时还怀着孩子呢。” “啊?”甘棠小声惊呼,没想到这位马小姐的人生竟也有如此多舛之事。 容嘉人指了指马汐那撮白色的刘海,说道:“一夜里白了头。” 视频里还在放马汐的演讲,听容嘉人的意思,她也曾是个活泼开朗的女性,遭逢巨变后才沉淀出了现在的沉稳,或许每个人都要经历过挫折才能真正长大成人,只是有些挫折代价未免过于惨痛。 “栾先生为什么...”甘棠有些不忍心说出自戕二字,把话隐在了喉咙里。 “做空晶源矿萤石爆仓了。”容嘉人点了根烟,淡淡道:“九年前因为这个走了好多人,我族里的一个叔叔,当时就当着我的面从楼上跳了下来,脑浆都崩出来了。” 容嘉人回忆起那段充满血腥的记忆,夹着烟的手不由的颤抖了起来,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那样惨烈悲壮的死在她面前。 甘棠担心地握住了容嘉人的手,忧心地望着她。 容嘉人猛吸了一口烟,吐雾,才镇定了些,回握了甘棠的手,说道:“没事,都过去了,也记不太清了。” “那个时候我在读书,也不太懂这些,我记得文简哥他们也拿着零花钱玩了玩。”容嘉人回忆道:“他们原先还许诺等他们平仓了,就拿赚到了钱给我买礼物,不过后来就没声音了,这事是连提也不能提了。” 那是甘棠穿过来之前的事,也难怪她完全没有印象。 容嘉人掐灭了香烟,指了指车外,“喏,欧家到了。” 甘棠一看,这才发现这竟是她平常出入总会经过的大宅子,离秘密花园仅仅只有两条街。 “这,这是欧家?!”甘棠慌张起来,在副驾驶上如坐针毡,甚至下意识就把座位放倒,整个人躺了下去。 “你在干嘛?”容嘉人眯了眯眼看甘棠躺倒下去,嘲笑道:“你还是未成年的小女孩吗?谈恋爱还怕被家长抓包?放心吧,欧家也不怎么管屾屾哥感情方面的事。” 容嘉人把甘棠的座椅重新立了起来,指了指欧宅门口一个从豪华跑车上下来的年轻男子,“那个就是屾屾哥养父母的亲儿子,欧家本家的小少爷,他连我都不认识,你就别担心了。” “可是。”甘棠心中仍是忐忑,吞吞吐吐道:“住得太近了,我还是会怕,万一就碰到我和欧先生一起的时候呢?这挺尴尬的。” 容嘉人想了想,问道:“对了,屾屾哥送你的房产在哪?” “你不是知道吗?”甘棠感到奇怪,刚刚容嘉人明明一副知晓的样子。 “我只知道是在南城区,屾屾哥的保密工作还是做的很好的。”容嘉人回道,“别人估计连哪个区都不会知道。” 甘棠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对欧以屾办事的妥帖生出一丝感谢,“在秘密花园。” “居然是那里。”容嘉人小小的惊讶的一下,“那是屾屾哥的私宅。” 甘棠明白,说道:“伊万先生说过,送的是欧先生名下闲置的房产。” “我说的不是这个。”容嘉人解释道:“屾屾哥虽然有很多处房产,但在首都他就只会住四个地方,双子大厦的公寓,玫瑰庄园,军部的宿舍,还有就是秘密花园。” 容嘉人斜眸,认真打量起甘棠来,“没想到,你还真有点与众不同的东西啊。” “是吗?”甘棠尴尬地笑了笑,她是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个说法,她原以为秘密花园的房产只是一套贵得惊人的宅子,倒没想过这会是欧以屾常住的地方。 这让甘棠心里生出一种吊诡感,她不认为欧以屾会对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人付出太多真心,起码她与他才相处几次,远没到能让欧以屾多看重几分的程度。 如果只是单纯拿昂贵的房产做礼物送给她,她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但现在这份礼物背后似乎又标上了不同的价码,这让甘棠心生不安,她不知道这种额外的馈赠,是不是命运未来要索偿的伏笔。 容嘉人将方向盘一转,从秘密花园旁驶走。 甘棠反应过来,问她:“不去我那里吗?” “不去了。”容嘉人说道:“没提前打招呼,我也不好随便就去屾屾哥的地盘造次。刚好,我们再走一走,把另外几家指给你看,然后去容城找个餐厅吃晚饭吧。” 甘棠很想告诉容嘉人其实过去了也没关系,那套宅子已经完全过户到她名下了,欧以屾是全权交给她处理了。但这话听起来实在像是炫耀,当着欧以屾爱慕者的面,说出来似乎是要遭人恨的,当下就缄口不提,一切顺着容嘉人的意思。 栾家的本家坐落在一座山下,紧挨着山脚修建出的了一座巨大的宫殿。 传闻栾家祖上原出过风水师,在此处寻得了龙脉,在主星被开垦出来后,就选了这处坐南朝北的地界落户,而后百余年栾家几番起落,终是发展到如今的庞大族系。 说来也奇,说是这块宝地风水极佳,如何栾家到了这一代,本家的四位兄弟早早就没了俩,老大栾伯扬原是同辈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位,与现在的欧以屾相比,可谓不遑多让,若人还活着,也没有了后头这些争斗。可偏生这位哪哪都好,就是不会活,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就战死外星,断了栾家好些念想。 但若说这风水无用,栾家却是历经百年仍在顶尖大贵族的行列,这元首的王冠在外飘零了一圈,还是以一种意外的方式落回了栾家。 当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不到尘埃落定一刻,便永远能横生枝节,安心不了,高枕不能。但也却是乾坤未定千般多变,才给人生出无限希冀来。 “以你住的秘密花园为界,往东边都算朋友,往西边你就小心些吧。”容嘉人让甘棠看外头隐隐约约浮出轮廓的建筑,“栾家旁边那个,看到了吗?那道蓝光,那个是埃克曼家的灯塔,再开过去一点就能看到埃克曼家哥特风的古堡。冯·贝克斯家在埃克曼家后头,等一会路过埃克曼家的时候我给你指个路,他家在山上,以整个山林做后花园,平日里都是直接乘飞艇飞机进出,所以路就只有一条单行的小路,一旦开进去就进入监控区了,所以我们就不过去了。” 甘棠顺从地点点头,翘首张望着外面怪兽般庞大壮观的建筑体,如果说之前区、马、欧三家还只是豪宅,那么西半区的这三家,就立刻从宅子上将阶层的鸿沟化得渭泾分明,修建的一个比一个更气势,放现世高低得是王朝宫城。 “这三家是和欧先生有嫌隙吗?”甘棠看着那些建筑,心有戚戚的问道。 “目前不算对付。以后就不知道了。”容嘉人耸耸肩,“他们这些政治家,今天是敌人可能明天又是朋友,既不是永恒的敌人也不是永远的朋友。如果你和屾屾哥能谈很久的话,你到时候可以再问问现在是敌还是友了。” 甘棠听明白了,欧以屾和这三家是有利益纠葛的。 但是,她明明记得上次欧以屾是带着冯·贝克斯元帅来给她捧场的,难道那也是在逢场作戏不成? 想至此,甘棠庆幸起自己当日有在很努力得扮演乙方的角色,在冯·贝克斯面前很有眼力劲得配合欧以屾上演了热恋情深的剧目。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希望可以帮到她的甲方爸爸。在知道欧以屾送她那套房产可能还有别的特殊意义后,甘棠更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不然总担心之后会不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晚饭是在双子大厦用的,吃的是类似于法餐的东西,精致繁琐且吃不饱。相比之下,甘棠还是喜欢那天欧以屾带她去吃的餐厅,实实在在的碳水,沉甸甸地落在胃里,把里头填瓷实了,会产生满满的幸福感。 当然,甘棠也会不由从那顿宵夜联想到后面的事,脸微微有些发烫。 容嘉人也不知道她又犯得哪门子的毛病,吃个饭也能吃得脸红耳赤的,心里暗自琢磨,该不会欧以屾就喜欢这种跳脱型的吧? 她拿起大汤匙照着自己,看着里面的浮影,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肯定不行,这太蠢了。 两人各怀心事,用完饭后容嘉人便送甘棠回去了,临走前甘棠还问容嘉人要不要进去坐坐,容嘉人仍是拒绝。 甘棠隐约觉得欧以屾的这些弟弟妹妹们对他有一种和气的疏离,亲近又过分礼貌。 见容嘉人执意要走,甘棠也不好多留她,只好同她告别,让她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她简讯。 晚间,甘棠一边在梳妆台前护肤,一边同甘罗通话。 甘罗自从来了首都,就如同放归森林的鸟儿,每天都没有踪影,一周里最多能通上一回话,这还是甘罗看在报平安的份上,每周一次的存活报告。 “你最近又在忙什么?”甘棠问他。 甘罗神秘兮兮道:“生意。” 甘棠显然不信,问:“你在首都还有生意呢?” “当然。”甘罗说道:“新开拓的商业版图,没生意创造生意嘛。” 甘棠对甘罗做的事一直也不太清楚,最多只是吩咐他做事小心些,首都最不缺权贵,万事都要注意。 甘罗本来是不耐烦被甘棠说教的,但转念又想起自己这回能脱险完全是甘棠做了巨大牺牲换来的,态度立刻摆正,承诺自己一定会小心谨慎。 甘棠又同他聊了几句,突然想到了之前和容嘉人说的话,问道:“你知道九年前的六一一事件吗?” “你是说晶源矿萤石那个?”甘罗说道:“记得啊,哦,你大概不记得了。那个时候舅舅不是为这事还来家里借钱吗?啧啧,那头磕得梆响。” 甘罗想了想,忽然挑着声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最近刚好听到了一些当年那事的秘辛,怎么样想不想听听?” 甘棠连忙说道:“快说说。” “传说六一一是一个围猎局。”甘罗老神在在如同一个说书人,娓娓道来:“当年栾老二标到了首都地下管网近十亿的项目。那时候环境政策收紧,他对接的下游许多炼化厂和钢铁厂都停业了,那年萤石需求是板上钉钉的不足。所以他就玩了把大的,在从中一番操作,最后把项目打包,折算了五年现金流从银行贷了五十几个亿。” “这合规吗?”甘棠问道。 甘罗冷笑一声,商业里不合法的行为都屡见不鲜,何况只是不合规,这些都是小儿科。 “自然不合规,所以后来出了事,栾老二就得自己扛雷,把事断在他这里。”甘罗见话题歪了,忙将话锋转回,“当初是冯·贝克斯家硬插了两家新的开矿公司,原是要顶掉旧的两家,结果那两家背景也硬,千万动不得,冯·贝克斯那两家公司一应俱全就差开工,前期都投进去了不开工就得再白耗一年的钱,所以是半分都不愿退让,最后是走通了关系让能源署破例多批了一道开采的条子,故而那年的萤石产得多要得少。栾老二就是看中这点,又拉了两倍杠杆,一百来亿沽空晶源矿萤石。” “一百亿?”甘棠惊呼一声,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栾老二失败时,那填不上的窟窿究竟有多大了。 “多批的开采不过是降低些开工损失,想卖个好价钱已经是不可能了,要盈利起码得等第二年才行。这一百亿可是只肥羊,这群饿狼怎么能忍住不吃。”甘罗说到这里,突然脊背一阵发凉,继续道:“所以,有人炸了储藏仓,最大的两个比邻的储藏仓被炸得精光,萤石一下从供给过剩到需求过剩。晶源矿萤石沽空合约出现了历史级连续十个一字跌停,进入死亡螺旋。许多人为此倾家倒产,而栾老二只剩下死局。” “是谁炸的储藏仓?”甘棠问道。 甘罗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从惊心动魄的往事里抽离出来,点了根烟,说道:“最有动机的就是那年注定要损失的四家开矿公司,不过当时抓到的嫌疑人是一群小混混,混了几年黑社会,说是和人在那里打架斗殴,不小心点燃了,谎话很是蹩脚,但那群人是一口咬定了是自己无心之举,最后就成了葫芦案,草草了结了。” 甘棠疑惑道:“栾家就这么算了吗?这明显是做局害人。” “不然能怎么样?”甘罗说道:“那四家开矿公司的背后是区家,埃克曼和冯·贝克斯,一对三,有什么胜算,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然倒霉了。” 甘罗抽完一根烟,沉默良久,忽而又想起,说道:“差点忘了,当时欧家也参与其中,只不过至今不清楚他们扮演的是怎么样一个角色,只是听说最后这葫芦案是他家敲定的。” 第19章 双子 欧以屾回首都的那天,是凌晨三点多到的秘密花园。 甘棠夜里迷迷糊糊睡得不太踏实,在床上翻来覆去断断续续的醒,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楼下有声音,朦胧的睡意减了大半,唤起塞西莉娅,问她是不是楼下有人。 塞西莉娅平静的电子音在卧室内响起:“主人,楼下是欧先生。” 甘棠打开了床头灯,眯着眼睛看了看时间,都已经是后半夜了。 大晚上扰人清梦,甘棠心里不太乐意,但还是迅速跑下床,进了盥洗室,从冰箱里面取了冰好的玉滚轮,迅速在脸上推了几下,又冰了冰眼皮消肿,凌晨来这么一遭,甘棠冻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但为了应付欧以屾还是强忍住不适,甩甩头打起精神来,冲着镜子擦了擦脸,瞧不出刚睡醒的惺忪样,这才裹紧了衣服下楼。 楼下一片漆黑,欧以屾跌坐在沙发里,伸长着腿,仰着头闭目休息。甘棠走下楼,塞西莉娅自动将一楼大厅的灯打开了,瘫坐在沙发里的欧以屾猛得睁开眼睛,光速从后腰掏出枪来,对准了甘棠。 甘棠吓得脚下踉跄了一下,不敢再走近,僵在了楼梯上,上下不能。 她瞧着欧以屾双眼赤红,恶狠狠地盯着她看,像蛰伏等待出击的猎豹,随时都会扑过来把她撕碎,那骇人的气势,甘棠丝毫不怀疑欧以屾此刻会真的扣动扳机,开枪杀了她。 甘棠惊惧不已,几乎不敢喘气,死死地抓着楼梯的扶手。 欧以屾眯了眯眼,把她通身打量了一番,又环顾大厅一圈,甘棠自从搬进来后,别墅里的布置与以前有了很大的区别,茶几上的空瓶子里此刻也插着有些发枯的玫瑰花。 欧以屾晃了晃神,身子放松下来,将枪随意扔到一边,重新躺了回去,闭起眼来,捏了捏眉心。 甘棠眼看警报解除,在楼梯上犹疑许久,最后还是走走停停得往欧以屾身边走去。 才一靠近,甘棠就闻到了欧以屾身上浓烈的酒气,看来今晚没少喝,但她记得他最近不是在戒烟戒酒的吗? “要我给你煮点醒酒茶吗?”甘棠压着声,小小声地问他,生怕自己会吵到欧以屾,又拿枪指着她。 欧以屾倏地睁开眼,眼珠往她这边一转,忽然手一伸,把她拽到了沙发上,一个翻身把人困在臂膀里。 甘棠被他甩得七荤八素的,撞进沙发里,后背和手肘都撞得发疼,心中顿时也因欧以屾今晚种种发癫的行为勾起了火气。 欧以屾眼神因为醉酒变得迷离,那双冷淡的眼睛此刻满是危险的邪气,他伸手从甘棠的眼睛、鼻子、嘴唇一路勾勒下来,最后擒住她的下巴,左右摆了摆,仔细端详一番,最后扑哧笑了一声,放开了甘棠,懒洋洋地躺了回去,慢悠悠命令道:“去把醒酒茶给我拿来。” 甘棠觉得今晚的欧以屾着实莫名其妙,大半夜里尽折腾人,忽而又想到人本来自己待大厅好好的,自己凑什么热闹来挨他这通酒疯,弄得吃力不讨好,心里越想越气,用力扯了扯睡袍,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就往厨房去。 欧以屾皱了皱眉,扬声道:“小声点。” 甘棠脚步一滞,狠狠地转过头去,见欧以屾仍闭着眼睛,这才瞪了瞪眼,冲他做了个鬼脸,随后放轻了脚步。 厨房里甘棠煮着甘草绿豆汤,看着玻璃茶壶里沸腾起来的茶水,突然恶向胆边生,从橱柜里翻出了一瓶胡椒粉,就往壶里倒,半瓶子胡椒粉入水,粉末随着滚水翻腾逸散,把甘棠呛得咳了两声,忙捂着口鼻把盖子盖好。 甘棠远远躲在一旁瞧壶里的胡椒粉大多融了进去,这才把醒酒茶盛了出来,端给欧以屾。 欧以屾闭着眼,大爷似地接过杯子,只喝了一口,就被辣得皱起了眉,睁开眼端详了杯里的茶汤,又挑眉看向甘棠,问道:“这是什么?” “醒酒汤啊。”甘棠老实回他。 “是吗?”欧以屾摇着杯子冷笑一声,猛地站起身,将甘棠擒拿住箍在怀里,捏着她的嘴,暴力地将醒酒汤灌了进去。 甘棠被呛得猛烈的咳嗽,嘴里胡椒粉火辣辣的灼着她的口腔发疼,她挣扎着将茶汤洒了一身。 欧以屾放开她,贴着她的耳朵问:“下次记住了,醒酒汤该是什么味道的吧?” 甘棠咳得眼睛发红,怯怯地点了点头,她现在知道错了,像她这种乙方,是没有闹脾气耍性子的权利的,一直以来是欧以屾都表现的过于绅士,这才让她自以为是起来。 欧以屾重重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就往楼上去了。甘棠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现在选的这间房间不是原来的主卧,今晚她实在是没法和欧以屾待在一张床上。 如果说前半夜甘棠睡得断断续续,那后半夜甘棠睡得就是噩梦迭起,梦里她不止一次被欧以屾用枪指着脑袋,又每一次都在扳机扣动的时候被吓醒,到后面即使在梦里她都已经麻木了,明知道是梦,却还是照旧在被惊醒时,心砰砰的直跳。 直到清晨欧以屾离开了别墅,甘棠才停止了梦魇,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 容城,地下疗养院。 欧以屾靠坐在病床上,正拿着军部内的每日早报在看,输着液的一只手因为执报血液倒流,管子里出现了一条不短的血痕。 一直在欧以屾身边贴身照顾的罗杰斯忙提醒他:“元帅,你当心手。” 欧以屾顺着他看了看输液管,皱了眉头道:“这是营养液吧?我看没必要输了。”说着欧以屾迅速地将针头拔了出来,血液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 罗杰斯一惊,赶忙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又从柜子上取了浸满碘伏的棉签,快速地按住了欧以屾的创口,语气不悦地喊了句:“哥。” 罗杰斯是欧以屾捡回来的孤儿,一直当弟弟在养,只是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是懂事的年纪,一直以来他只将自己定位为欧以屾的下属和仆从,平日里都是以元帅和先生称呼,只有少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急了眼,才会喊欧以屾一声哥。 “我自己的情况我清楚,昨晚过来治疗完就已经没多大事了,偏偏你拦着不让我回去。”欧以屾低头看手上的血止住了,就让罗杰斯不用再按了,口气很是无奈道:“你把他叫过来了吧?” 罗杰斯把头侧过一边,梗着脖子道:“严不严重,好没好不是哥说得算的,要医生说了才算。”旋即又回答了欧以屾的问题:“就让他顶一天,一会儿他帮你在军部那边点个卯,就会过来了。我也不放心让那家伙在外头逗留太久,谁知道他又会闯什么祸。” “罗。”欧以屾出声制止道:“别说了。” 罗杰斯抿了抿唇,自知今天话多了,取了联络器,给人发消息。 刚按了发送键,就听到门外头传来了一声很小声的提示音,罗杰斯一愣,看向欧以屾,显然欧以屾也听见了,抬了抬下巴,示意罗杰斯去开门。 罗杰斯开了门,往外看,远远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吊儿郎当,摇着头,叉着步就走了过来。罗杰斯几乎是硬压下训人的怒意,敞着门就走回到病床边上站着。 那人走了进来,笑嘻嘻道:“我现在排场这么大了啊,罗杰斯你还亲自来接我啊?” 来人自来熟地往病房里的沙发上一瘫,翘着二郎腿,问候起欧以屾来:“我的亲哥哥,身体还好吗?这回要我演几天啊?事先说好了,周末我那摊子可缺不了人的。” 来人脸上带着一张白色面具,除了面具上一对眼睛一个鼻子的三个口子外,就只是一副没有任何起伏的平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面具摘下,竟是一张与欧以屾一模一样的脸。 欧以屾淡淡道:“影翳,这回还是谢谢你了。” 欧影翳闻言,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换上一副笑脸,双手插着兜就往欧以屾身边走去,露出极为夸张的神情,“哥哥有事要弟弟帮忙,那是弟弟的荣幸啊。哥哥你可是我们的天,照着欧、容两家上千号人的太阳,没有了你,就不能有我。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 欧以屾抬眸,平静地与欧影翳对视良久,问道:“你这回又要搭什么台子,唱什么戏了?” 欧影翳哈哈大笑起来,鼓着掌道:“不愧是我的好哥哥,我抬个屁股,你就知道我要放什么屁了。” 罗杰斯推了他一把,说道:“讲重点。” 欧影翳仰着头,轻蔑地看着罗杰斯,冷笑一声,心想,总有一天他会好好招待这条好狗的。旧账添完新账,欧影翳又看回欧以屾,宣布道:“接下去,我要开一个为期三个月的地下拍卖会,从这周末开始。这几天藏品陆续会送进首都,进出关口那里就要拜托老哥你多关照了。” “你都要运什么东西进来?”罗杰斯闻言质问道。 欧影翳不答,只盯着欧以屾松口,心道,狗怎么配和他说话,主人才可以嘛。 欧以屾也没有回他,而是问:“昨晚你去的哪?” 欧影翳挑眉,如实说道:“秘密花园那边。” 罗杰斯一愣,忙问道:“昨天不是告诉过你去双子大厦的公寓吗?” 欧影翳睨了他一眼,忽而想起昨晚,笑着问欧以屾:“说起来,秘密花园的那个女人是谁?胆子小的像只鹌鹑,脾气倒还挺大,兔子似的,咬了人又怕的瑟瑟发抖。昨个我瞧见她在那里,我都吓了一跳。” “你做了什么?”欧以屾淡淡问道。 欧影翳耸了耸肩,不太所谓道:“没拿她怎么样,你放心,我也就是吓了吓她。你的人,我不动。” 欧以屾听他的话,大概能估摸出欧影翳做到何种程度,只警告他:“她是甘上将家的千金,你以后不要作弄她。” “甘上将?”欧影翳想了想首都里有哪号姓甘的上将,想了半天也没有印象,当即就明白是在别的星球任职的,便不放在心上,敷衍地答应下来,“好好好,大小姐嘛,我以后注意。” 欧以屾深吸一口气,这才说回刚才的事:“你晚上之前把单子拟好交给罗杰斯,我批了的会让你运进来的。” 欧影翳眸光一冷,半是玩笑半是威胁道:“那您最好是都给我批了。” 欧以屾闻言掀眼皮看他,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站一坐的对峙着,欧以屾轻笑着开口,四两拨千斤道:“回去拟单子吧。” 欧以屾很清楚欧影翳的行事作风,心中到底是不放心,出了疗养院后,就去了秘密花园。管家阿舍告诉他,甘棠吃过早饭后就回房休息了,至今还在睡。 “现在还没起?”欧以屾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还是要叫她起来吃午饭,吩咐阿舍去准备,自己抬脚去叫她。 欧以屾敲了敲门,里面始终没回应,他说了一句打扰了,就开门进去了。 屋内的窗帘拉得紧紧的,整个屋子里一片黑暗,欧以屾进门后,也适应了几秒才能看清楚,他走到床边,见甘棠整个脑袋都埋在被子里,弓着身子缩成了小小一团。 欧以屾拉下了盖在甘棠脑袋上的被子,唤了唤她,甘棠没有醒,只是嘤咛着又缩了起来,欧以屾瞧她不太对劲,便打开了床头的灯,这一看才发现甘棠满脸通红,头发汗津津得贴在脸上,他忙伸手去探,果然是发烧了。 欧以屾唤道:“塞西莉亚。” “在,主人。” 欧以屾命令道:“把家庭医生叫过来。” “是的,主人。” 欧以屾取了一盆水,给甘棠擦了擦身子,又把她湿透的衣服换了套干净的新衣服,这才拿了冰毛巾放在她额头上。 他坐在床边,抚摸着甘棠烧得通红得脸,心里明白她大概昨天晚上被欧影翳吓得不轻,惊惧一夜便生了病,心中颇为愧疚,便握着她的手,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 第20章 伏小 医生过来给甘棠打过退烧针后,体温便降了下来,不过甘棠仍在梦魇里,时不时惊厥,体温也开始反复,欧以屾一直守在她身边,在她烧迷糊哭着说梦话的时候安抚她,家庭医生也始终在别墅里待命,没有离开。 病情反复持续了一天,到了晚上终于是平稳的降了下来,稳定在38度以下的低烧温度。 甘棠睡了一天,夜里倒是清醒了。 夜色已深,屋里只开着床头的夜灯,光线昏黄,只能照亮周围方圆半米的方寸之地。 甘棠醒来时,瞧着有人坐在她的床边,身影在暖光投映下拉出一片阴影来,笼在她的身上。 “醒了?” 影子的主人说话了,是她熟悉的声音,最近在梦里循环反复得不断折磨着她的神经。 甘棠惊得抽噎了一下,生理性打起嗝来,让她呼吸不畅,总差口气上不来。 欧以屾忙端了杯温水,扶着她坐起身,一边给她喂水,一边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慢慢咽下去。” 甘棠就着喝了几口,心中仍戚戚焉地偷偷看着欧以屾,说来很奇怪,她对现在这个欧以屾会产生出天然的安心感,明明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但她看久了他,竟渐渐没那么怕了。 欧以屾见她喝完一杯水,又问她:“还要不要?” 甘棠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见他又恢复平常温和的样子,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欧以屾起身又倒了杯温水来,依旧喂她喝,甘棠不敢这么劳烦大佬,自己双手也托着杯底,一口一口的喝。 欧以屾见她这回只喝了一半,看来是不渴了,便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帮她掖了掖被子,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已经不烧了。 “饿不饿,我让厨师做了些好克化的食物,我让阿舍端上来,你吃两口好不好?”欧以屾的语气与其说像是询问她,倒不如说里头夹杂着一丝恳求的味道。 甘棠诧异地看着他,实在搞不懂他这两天是在玩什么花样。欺负人的是他,现在伏小做低的还是他。 欧以屾见她面上浮现出不信任的谨慎之色,暗自叹息,欧影翳做的孽,还是得让他这个正主来背锅。 “我,不常喝醉。”欧以屾见甘棠不明所以地歪着头看他,想了想,轻咳一声,承诺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昨晚的事了。” 虽然男人们的誓言总是不牢靠,但是在承诺的那一刻却是十足十的真心实意。 甘棠觉得欧以屾也是大抵如此,此刻的以后不会,也只是安抚她的权宜之词,但她转念想想,她与他本来就没打算过一辈子,等他腻味了,结束这场关系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倒也能算信守了以后不会的承诺。 被安抚后,甘棠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本性又萌起芽来,胆子也重新生了出来。 就算她与他是乙方孙子与甲方爸爸的关系,但昨晚那明显可以算是工伤了,欧以屾既然放低姿态了,她才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 甘棠低下头沉思,不如就趁着欧以屾现下愧疚好说话的档儿,她来探一探欧以屾的底线。 甘棠努力回忆着昨晚遭受到的惊吓,不用多想,那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觉就重新攀上了身体,眼泪忍不住就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一滴,两滴,三滴........ 像小珍珠般坠落下来,砸在被子上,晕湿了一片。 欧以屾看着那块被面上的水迹不断扩大,抽了一张纸巾,给甘棠擦眼泪,无可奈何地问她:“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起来呢?” 甘棠闻言,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孩子得到久违的关心,一下子嚎啕出来,她很明白,欧以屾有心补偿,但她确实没有什么可要的,拿捏不好讨东西的分寸反而适得其反,索性就只闹闹脾气,至少得让欧以屾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不能那么欺负她。 “我长这么大,都没,没见过真枪,爸爸在家都没拿出来过,你昨晚、居然拿枪、拿枪指着我。黑洞洞的枪口,就这么指着、指着我的脑袋,你知道我多害怕吗?”甘棠啜泣着,胡乱拿手背抹眼泪,哭得像只小花猫,她颤着声继续哭道:“大晚上的,我放着觉不睡,下来迎你,你...呜呜呜。” 甘棠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后就只剩哭了。 甘棠把自己的委屈劲绘声绘色地描述的相当真切,当真到了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程度,欧以屾也不由觉得昨晚欧影翳确实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甘棠大大方方的拿眼睛委屈的看欧以屾,见欧以屾面上没有不耐烦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这么闹他,他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当下便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昨晚还特地给你,给你煮了醒酒茶,虽然、虽然,可能不好喝,但你不能那样对我。” 欧以屾深吸一口气,俯身上前,换做指腹给甘棠擦眼泪,低低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向你保证,好不好,不哭了?” 甘棠见他离自己极近,一扑身,双臂抱住他的脖子,头搁在欧以屾肩上低声哭,借着这个欧以屾看不到她面上情况的姿势,迅速地把流出来的鼻涕抹干净。 梨花带雨是我见犹怜,能激发人的保护欲,但是哭得连鼻涕都出来了,就太大煞风景了,她可不能让这次的工伤讨偿坏在这颗鼻涕泡上。 欧以屾能感觉到肩头那一块已经被甘棠的眼泪打湿了,忽凉忽热,他叹了口气,一直以来他便不擅长处理女人们的眼泪,尤其是女性omega这类和小孩一样脆弱的群体。他当然能看出甘棠泪眼中的小心思,只是事到如今错处在他,便只能乖乖就范,摸着她的脑袋,低低哄着她。 欧以屾好话全说遍了,甘棠也见好就收,止住了眼泪,抱着欧以屾抽抽搭搭地开始撒娇,说自己昨晚如何可怜,身上都磕青了好几处。 欧以屾也瞧出了甘棠不是真的在较劲,就是想他给顺顺毛,想着到底是自己这边出了纰漏,让她委屈坏了,便就万事由着她来。 两人相拥着耳鬓厮磨一阵,甘棠小脾气下去了,脸上涕泪也擦干净了,这才分开来。 “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吃了。”欧以屾让阿舍把吃食拿了上来,用勺子舀了舀,把热气舀散了些,这才喂到甘棠嘴边,“好了,不烫了。” 甘棠就着吃了几口,瞧着欧以屾一直在看她,心里渐渐尴尬起来,被子下的脚趾头不自觉就抠在一起。 她与他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做了,亲吻拥抱甚至上床都已经不会再害羞,但像这样四目相对,最容易泄露情感的器官毫不避讳的对望着,这由不得甘棠不心中一紧,被欧以屾过分温柔的看着,会让她浑身不自在。 便是在两人之间既暧昧又尴尬之时,甘棠的联络器天神降临般的响了起来。 甘棠赶紧借机撤回了目光,慌乱地去寻联络器,欧以屾只当不知道她的窘迫,低下头无声的笑了笑。 甘棠看清了联络器上来电的名字后,整个人一愣,如同见到瘟神一般,皱着眉嫌弃又惊慌地将联络器扔到一边,随即才想起来欧以屾还在旁边,讪讪地转头去看他。 欧以屾的眸光在甘棠和联络器之间流转,指了指联络器问道:“介意吗?” 甘棠立刻摇了摇头,把联络器拿回来,迅速塞到欧以屾手上。 “韩洵?”欧以屾挑眉,思索良久,才恍然大悟过来,问甘棠:“韩洵少将?” 甘棠点了点头,心里不由替韩洵挽尊,好歹也是一本书里的主角,人大佬居然想了半天才记起他这号人来,实在是太憋屈了。 欧以屾将联络器放到床头柜上,按下接通键,联络器那头立刻传来了韩洵气急败坏的声音。 “甘棠你真是好样的,虚情假意的同我示弱,背后同阿尔克曼夫人一起整我,我真是愚蠢透顶才会对你心软,你现在肯定很得意吧。”韩洵说到最后,甚至隐隐传出了磨牙的声音,“我告诉你,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父亲还有你那个弟弟,这一笔一笔的账,我都会讨回来的。” 若是放到以前,韩洵的怒火滔天完全能把甘棠吓得浑身发抖,但是现在,甘棠更关心欧以屾听到这通话之后的反应。 甘棠惴惴不安地看向欧以屾,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欧以屾依旧微笑着看她,似乎不将韩洵的话放在心上,继续舀了一勺粥喂到甘棠嘴边,甘棠心中颇为忐忑地乖乖吃了下去。 在韩洵那边单方面一通输出后,欧以屾掐在他将要进入下一段檄文时,淡淡地开口道:“韩洵少将。” 联络器那边霎时陷入寂静,沉默片刻,才又传来韩洵的声音,他语气迟缓又不确定道:“欧帅?” “嗯。”欧以屾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没听到刚刚韩洵一连串的骂声,缓缓道:“糖糖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同我说。” 说着欧以屾将最后一勺粥喂到甘棠嘴里,甘棠眼瞧着欧以屾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当即被呛了一下,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欧以屾把碗放到一边,笑着将食指抵到唇上,甘棠立刻捂住嘴巴,听话的点了点头。 韩洵那边踌躇良久,最后还是低下了头,说道:“没,没有什么事。” “哦。”欧以屾帮甘棠擦了嘴,云淡风轻道:“韩洵少将,我不太喜欢听到有人说我女朋友的坏话,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韩洵立刻会意,忙回道:“是误会,一切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欧以屾轻声一笑,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同韩洵寒暄了几句,又问了他一些m3的近况,程序性的点评并夸奖了一番韩洵的工作,把一通私人通话聊成了工作汇报,最后临了又鼓励了韩洵几句,这才结束了通话。 甘棠小心翼翼地打量欧以屾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便恶人先告状,怯怯道:“我之前问过你的,我有问你想不想知道我惹了什么麻烦的。” 话说到如此,欧以屾怎么会听不明白,甘棠就差说“是你自己不想知道的。” 责任倒是推得够快的,欧以屾强忍住笑,淡淡道:“那你现在还说不说了?” “说说说。”甘棠忙点了点头,态度良好,坦白以求从宽,嗫嚅道:“就是,甘罗,我弟弟。他走私了一点东西,嗯,就是走私了一点,就一点点,晶源矿萤石。” 说到最后五个字,甘棠几乎嗡声成蚊子。 欧以屾瞧她着实可爱,便吻上了她的唇,边吻手还不老实地往里探,热乎乎的手掌落在甘棠的腰上,甘棠被吻得嘤咛了一声,挣脱着缩回了被窝里。 她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大半张脸,就露出一双圆圆的杏眼,嗡声嗡气指责道:“你也太禽兽了,我还病着呢。” 欧以屾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轻轻拧了拧甘棠的耳朵,无奈的笑道:“有时候我还真是想当个禽兽呢。” 欧以屾面色依旧,不仅没有不悦,反而还夸了甘罗一句,“你弟弟倒也是有些能耐。” 随即欧以屾又问:“你觉得韩洵这个人怎么样?” 甘棠见他并不在意方才的插曲,这才放下心来,放平心态如实说道:“抛开我们家当了冤大头这件事外,其实韩洵还挺厉害的。他家都没落了,就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到前面给人瞧见,就算不是爸爸,也会有别的人发现他是颗蒙尘的珍珠,终归是会出头的。而且啊,短短几年里就几乎将我爸爸所有的政治资源都接手过去了,虽然不是很乐意说,但他真的很厉害。” 欧以屾了然地点了点头,眸光渐沉。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塞西莉娅通知欧以屾,罗杰斯到了,在一楼书房等他。 欧以屾亲自督促甘棠吃了药,帮她掖了被子,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同她道了晚安,这才下了楼。 书房内,罗杰斯见到欧以屾,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拿出了欧影翳拟的单子,欲言又止道:“元帅,这单子...” 欧以屾挑眉看他,不在意地伸手接过去,打开来,一目十行地看着。 “ax0113?最新型的致幻剂。”欧以屾点着单子中间的一个名字,轻笑一声,“这是在试探我啊。” 罗杰斯皱着眉问道:“要不我们不给他批了?” 欧以屾合上单子,往桌上一扔,说道:“批。” “可是元帅,那家伙现在是越来越猖獗了。”罗杰斯忍不住道:“如果这回给他批了,他下次就敢蹬鼻子上脸了。” 欧以屾靠在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静静地看着罗杰斯许久,才开口道:“上次西城区发生的夜店恶性伤人事件,那个犯人服用的致幻剂应该就是从他手底下流出来的。如今便是我不批,以他现在的能耐,也有法子把他这名单上的东西全运进首都来。” 欧以屾站起身,拍了拍罗杰斯的肩膀,“罗,与其这样,不如把他放在我们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是出了差错,我们也知道洞在哪,该如何补。” 罗杰斯了然,立刻说道:“那我现在就去进出关口打点,全换成我们的人。” 罗杰斯说着就要去办,欧以屾却叫住了他。 欧以屾背对着罗杰斯,站在书房的窗户前面,看向外面的漆黑,淡淡道:“罗,你要记住,我并不是在答应他,而是在约束他。” 第21章 约会(上) 甘棠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哭又闹一阵后,积郁一扫,第二日她便又早早起床,神清气爽地洗漱一番,便下楼准备用餐。 甘棠去了厨房,有一西一中两位厨师在那里待命,见她过来,忙向她问好,并询问她早餐要吃什么。 虽然是问她,但实际上各灶上都已经备好各式餐点在温着,只等甘棠提要求,他们便叫人端上去。 甘棠第一次在这个点来厨房,绕着转了一圈,这才惊讶的发现厨师们竟然已经备好了三十几种餐点。 “你们每天都准备这么多吗?”甘棠问道。 其中一位厨师恭敬的回答:“是的,如果您有别的想吃的,吩咐了我们,给您现做。” 即使现在是欧以屾在支付这座别墅的所有支出,甘棠仍是小小的肉痛了一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排场一旦起来了,便再由不得人之意愿随意清减。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若是能永远富贵倒也罢了,万一哪天破落了,为了不让人轻瞧了去,还得苦苦维持着昔日的排场,她这些年收入虽然不错,但赚得远不及欧以屾的洒洒水,到底还是该居安思危些。 甘棠清了清嗓,说道:“这样吧,以后也不用提前准备这么多了,我若是有想吃的,早上起来便让塞西莉亚知会你们一声,若是没有,你们便随便做点就行,我在吃食上并不挑剔。” 两位厨师显然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面面相觑着看了看彼此,但不敢忤逆甘棠,便应了下来。 甘棠随口又问了一句:“有阳春面吗?” 做中餐的厨师立刻回道:“小姐稍等片刻,马上就给您做好。” 这话便是没有现成的要现给她做的意思,甘棠摆了摆手,不劳烦他,“那不用了,我自己来便成。” “这如何使得。”中厨十分惶恐,心里不知是这位别墅的新主人突然间的心血来潮,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开除的前兆。 甘棠没从中厨的神情中读出他的心声,但还是解释道:“我做阳春面最是拿手,之前在控碳水,好些日子没吃了,就馋这一口,不用你们做。” 听完甘棠的话,中厨才放下心来,问了甘棠需要的材料,也不敢怠慢,一直从旁打下手。 有了人帮忙,甘棠这一回做阳春面比她历史最佳速度还要快上一分钟,面好后,她便闻着香,喜滋滋地捧着碗回了餐厅。 她一边喝着汤,一边闲来无事地翻看网上关于她最近演唱会的评价,并暗自把夸奖自己和有争议的部分记下来。 欧以屾和罗杰斯进来的时候,甘棠正嗦完一口面,面刚哧溜进嘴里,鼓鼓囊囊还没咀嚼完,就见他俩穿着紧身运动衣,汗津津的回来了,显然是刚运动完。 甘棠呛了一下,囫囵地把面条吞进肚子里。 这也太犯规了,甘棠心里小鹿在见到欧以屾那一刻都已经不能用乱撞形容了,那小鹿简直是疯了一般在蹦迪。 欧以屾因为从军的缘故,常年训练的身体和现世中的男爱豆们在健身房里训练出的体型有很大的差别,肌肉紧实有劲,在皮下脂肪的包裹下呈现出很流畅的曲线,肌肉与一定量脂肪撑起的壮观胸围,是甘棠作为女人都要羡慕地咬手帕的程度,欧以屾的腰本身不细,但在他宽肩的衬托下,就显示出了一种倒三角的体型,往下走是他紧致的臀线再配上一双细长的螳螂腿,简直就是尤物级别的。 甘棠看着恍惚,心里也不由纳闷,这到底算是她给欧以屾做了情人,还是她包养了欧以屾?只从美色上看,她真得血赚,赚到都开始良心不安了。 欧以屾一边从佣人手里拿过毛巾擦汗,一边走到甘棠身边,问她:“吃什么呢?” “早餐,阳春面。”甘棠如实回答,又问他:“你要吃吗?我给你做。” 甘棠想了想,借着自夸的机会偷偷挺了挺胸,说道:“我做阳春面的手艺一绝,你不尝要后悔的。” “是吗?”欧以屾故意逗她,假作探究的看着她碗里的汤面,说道:“看着挺平平无奇的啊。” 甘棠就会做阳春面这一道吃食,哪里容得了欧以屾这么说她,端起碗就送到欧以屾鼻子下头,让他闻一闻,“你敢说不香吗?我用的猪油可是炒过虾米和蘑菇腿的油,还在里头搁了些糖,又鲜又甜,你在外面肯定是吃不到的。” 欧以屾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配合的闻了闻,味道确实很香,“拿勺子给我尝一口汤。” 甘棠犹豫着用自己的勺子舀了口汤,不确定欧以屾会不会介意,试探地送到他嘴边,欧以屾倒是全然不讲究,就着勺子就尝了一口,挑了挑眉,说道:“确实不错。” 欧以屾俯着身子,离甘棠不到半臂的距离,甘棠能清晰地看到欧以屾脸上的汗珠,运动过后褪了水肿的脸,刀削斧凿般格外俊朗,脸上有被太阳晒过留下的红痕,看起来十分健康。 甘棠能隐隐闻到欧以屾身上除了汗味以外不知名的味道,即便是夹杂在汗臭里也掩不住的好闻,她想这应该不是欧以屾的信息素,因为她根本闻不出任何人的信息素,这仅仅是他身上自有的体味。 甘棠发自真心的谴责道:“你真的很禽兽,我的病才刚好。” 这简直是对灵魂大写的拷问,是对心灵的满清十大酷刑。 见甘棠又开始恶人先告状,欧以屾狠狠捏了捏她的脸,把甘棠的碗抢了过去,说道:“鉴于甘小姐对我的诬告,这碗面没收了。” “欸!”甘棠眼睁睁看着欧以屾把她的碗夺过去,开始大口吃面,也无可奈何,只说:“你慢点吃,这点不够的,我再去下一点。” 说着甘棠就又往厨房去,忽而转过头问他:“我再给你摊颗蛋吧,我煎溏心蛋的手艺也很好的。”随后又问罗杰斯:“你要不要也加颗溏心蛋,我保证你不会讨厌的。” 罗杰斯也不客气,向甘棠先道了谢。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回中厨手上更加利索,没一会儿,甘棠就煮好了三碗面,她一个人自然端不了,便叫了佣人过来。 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欧以屾和罗杰斯这两个成年男性的饭量也很是惊人,满满两脸盆大的碗,他俩分分钟就吃干净了,连汤也喝的精光,而她才吃完第一口面,正对着第二筷子面吹着气。 “你们吃得也太快了吧?”甘棠惊叹着。 欧以屾笑着,用手揉她脑袋,“我们在外星作战的时候,哪有闲工夫细嚼慢咽的,早养成吃战斗餐的习惯了了。” 甘棠了然。 欧以屾又笑了她几句慢吞吞,便同罗杰斯去书房处理事情了。 书房内。 罗杰斯收到下面的回报,告诉欧以屾:“元帅,出入关口已经打点好了,从今晚到后天早上,都是我们的人,那家伙运的所有东西我都吩咐了要一一检查,绝不会有遗漏。” 欧以屾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问道:“对了,我记得月末埃克曼家是不是有一艘小货轮会回来?走的还是特殊通道?” “是。”罗杰斯调出港口的申请记录,递给欧以屾,“这艘货轮走得都是埃克曼元帅的私人路线,一直是他妹妹在经手,借了埃克曼元帅的名义,货轮本身吞吐量不大,埃克曼元帅每年的免税量刚好能抵扣掉,所以港口那边并不查,直接批了条特殊通道。” 罗杰斯说完,立刻明白过来,“埃克曼夫人是蜃市的老顾客,和那家伙走得极近,所以她很可能会借用埃克曼元帅的名义帮他运货。” 玛丽·埃克曼,埃克曼元帅的亲妹妹,年轻时丧了夫,再未嫁过人,一直寡居在埃克曼家的别院,唯一的儿子养在亡夫家,近些年才接回到身边来,孤儿寡母着实可怜。帝国军官每年有一定的非特定免税额度作为福利,级别越大额度也越大,但到了埃克曼元帅这个级别的,这额度便是无用的摆设,他便做了顺水人情赠给了他妹妹,让她私下里做点买卖,权当尽了兄长的情谊。 而这位借了兄长势头的埃克曼夫人,因着这个便利,日子过得可谓相当滋润。 如今她也不知道何时搭上了欧影翳,成了蜃市的常客。 “你让人去盯着埃克曼的那艘货轮。”欧以屾目色渐沉,肯定道:“明着他递了ax0113上来是挑衅我的底线,故布疑阵,但实则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怕是他早就安排好了别的路子。” “还有什么比致幻剂更见不得光?”罗杰斯皱眉,始终想不出来。 欧以屾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但他没有同罗杰斯明说。 “对了,这一回蜃市选在哪里?”欧以屾忽而问道。 所谓蜃市,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建筑,而是一场盛大的派对,由专门的信使在派对开始前送邀请函给贵宾,每次的地址都不一样,无影无踪,如海市蜃楼飘渺虚妄。 “容城地下一条废弃的下水道。”罗杰斯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他这是什么趣味。”欧以屾也有些嫌弃,“上次他倒还能选出个湖下潜艇来。” 欧以屾捏了捏鼻根,说道:“罢了,不管选哪里,也都不干好事。你吩咐人去盯着他的动作。” “是。”罗杰斯应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着站在原地,期期艾艾地唤了句:“哥。” 欧以屾闻言眼睛一抬,罗杰斯难得无事献殷勤。 罗杰斯把脸侧过一边,小声道:“哥,我今天想请个假。” 欧以屾挑眉打量着他,几乎是肯定道:“怎么,谈恋爱了。” 罗杰斯红了脸,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小声坦白道:“我俩刚刚认识一周,对方是个男性beta。” 欧以屾轻蹙眉头,他并不建议罗杰斯和男beta谈恋爱,军队出身的罗杰斯在体能上远超过一般的alpha,这意味着易感期的时候,对信息素更为敏感,beta并不能很好的安抚易感期的alpha,罗杰斯会很痛苦。 只是情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他并不能评价它的好坏对错,更不能干预罗杰斯的人生。 欧以屾舒展眉头,从书桌的抽屉里随手拿了一张黑卡递到罗杰斯面前,“拿着,好好去约会吧。” 罗杰斯忙摆摆手,说道:“不用,元帅,我们俩约会花不了多少钱的,您不用给我钱,我的钱够花的。” 欧以屾没收回手,仍旧举着黑卡,骂道:“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男朋友的,算我的见面礼,别啰啰嗦嗦的,快拿去。” 罗杰斯见欧以屾默许了他的恋情,心里很是欢喜,美滋滋地双手接过了黑卡,笑着道谢:“谢谢哥。” 欧以屾又教育他,说道:“和人家约会大方点,你男朋友想去哪里,想买什么,走我的账就是,不花多少钱是什么意思。” 罗杰斯见欧以屾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的,他是在时尚行业工作的,最近北城新开了一条商业街,很有意思,他想过去看看。” 说罢罗杰斯又补充一句:“真的不是我小气。” 欧以屾点了点头,不再教育他,而是让他安心约会去,把事情交给伊万去做。 罗杰斯正色的拒绝了,工作是工作,私人生活是私人生活,他断不能让私人生活影响了工作,这次全是他经手办的,若是中途转交给伊万,他唯恐生了纰漏。 甘棠在大厅看最近大火的肥皂剧,磕cp磕得满脸姨母笑,正看到关键处,眼角余光瞥见欧以屾和罗杰斯从书房里出来。 罗杰斯同欧以屾告辞,欧以屾对他说了什么,他红了红脸,脚下慌乱着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甘棠好奇地走上前,问欧以屾:“罗杰斯这是怎么了?” “少男怀春了。”欧以屾淡淡道。 甘棠八卦心一下子被欧以屾点起了火星子,扒着他问道:“是谁?我认识吗?男的女的?alpha还是beta还是omega?” 欧以屾侧头俯瞰她,突然说道:“走,换身衣服,我带你去瞧瞧。” 第22章 约会(中) “我们要去听墙角吗?”甘棠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欧以屾。 大佬一直以来都过分的高大上,让她这等凡人总有高攀不起的感觉,觉得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今朝她猛地发现,原来大佬也是有普通人的趣味,神龛中的天神便突然被赋予了人性,变得亲切起来了。 “去不去?”欧以屾挑眉看她。 “去!”甘棠立刻应下,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风风火火得就往楼上去。 对于等人,欧以屾是有经验的,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女人们在出发前总是有严谨又繁琐的工序要进行,像某种神圣的仪式,缺一不可,往往时间拖的越久,越能体现出重视程度,没有半小时怕是结束不了。他便自己找了些事,在等待甘棠的同时,见缝插针地进行着。 甘棠回了卧室,径直往衣帽间走,在里头来来回回踱步几回,总觉得衣柜里就偏偏少了一件合适的,首饰也好像如何都搭不上。 她挑来选去才勉强选了六套衣服,左瞧右看也定不下来,想下楼问欧以屾的意见,又觉得那样做就失了神秘感。最后踌躇着联络了姚瑶。 “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甘棠在中间最心仪的两套衣服里难以取舍,她既觉得都好看,又觉得两件都差点意思。 姚瑶通过视频看了看六套衣服,反而选了甘棠心仪以外的一套,“左边那套红色的,衬的你皮肤白,气色也好。” 甘棠取来在身上比了比,确实如姚瑶所说衬她气色,当下就采纳了,又问:“那要搭哪套首饰?我想搭他送给我的那条珍珠项链。” 说着甘棠就要取来给姚瑶看。 姚瑶却突然叫住了她。 姚瑶的声音又冷又沉,甘棠不由转头去看视频里的人,见她神色严肃,心中热情的火苗霎时冻住降了温,整个人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糖糖。”姚瑶面有忧色,警告她:“别陷进去了。” 甘棠一愣,有些局促不安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姚瑶的眼睛。她既惶恐于姚瑶的慧眼如炬,更不安于她似乎确实有些心动。 被说中心思让甘棠有些无处遁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糖糖,欧以屾代表着强权和金钱,喜欢上这样的男人是非常正常的事,你当然可以喜欢他,甚至能爱他。只是男欢女爱本是彼此寻开心的趣事,如果你的情感交出来却收不回来的话,这就不有趣了。”姚瑶叹了口气,沉默一会儿,该告诫的话她已经说明白了,再多说下去怕是会吓到甘棠,便放软了声音,岔开了话题:“你刚刚说的那条项链在哪?拿来给我看看吧。” 经这么一出,甘棠的兴致渐弱,与姚瑶话别后,整理了一番,就下楼了。 欧以屾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报告,见甘棠从楼上下来,远远就瞧出甘棠似乎不太高兴,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夸了她:“很好看。” 甘棠闻言强打起精神来,上前挽住了欧以屾的手臂,心想不能给人家甩脸子,多少得敬业些,便笑眯眯道:“走吧。” 今天出行用的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除了内部空间宽敞舒适外,外型很是低调,价钱也便宜,普通人家都能全款拿下。从南城区一路驶出来倒是极为惹眼,但越往北城走便越是融入其中,化作最平凡的一辆车。 北城区是首都的工业园区,不到四分之一的土地,占据了首都一半以上的人口,建筑又高又紧凑的挨在一起,行在路上,抬头总是灰蒙蒙的,无论多大的阳光,无论何时,都照不到北城区的道路上,像一个由钢筋水泥高楼林立打造出的监狱。很难想象在繁华的首都里,还会有这样的地方,真是天堂与地狱的咫尺。 甘棠来首都那天天已经黑了,所以穿过北城的时候也没有太注意这些,今天白天一瞧,便感到压抑。 “这里的房子挨得太近了,阳光都照不下来。”甘棠不由忧心道。 欧以屾平静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象,这些年北城区始终如此,没有太多变化,带着工业园区特有的灰蒙蒙的滤镜,“这边的土地价格便宜,房屋单价也低,为了增加利用率便只能这么建。” 甘棠问道:“比首都其他地方低很多吗?” 欧以屾点了点头,说道:“北城区的土地只有首都其他地区最低价的五十分之一。” “五十分之一?”甘棠惊讶道:“怎么差这么多?” 在前面开车的伊万适时插了一嘴,说道:“这都是因为元帅的提案,要保证首都居民的住房,不仅如此,对于北城区的居民还免征多项税目。” 欧以屾睨了一眼伊万,淡淡道:“伊万,你今天话挺多的。” 伊万闻言立刻噤声,顺道还把挡板立了起来,留给了甘棠和欧以屾私人空间。 甘棠见伊万好像惹了麻烦,自己也紧张起来,胡乱地接过话,企图不让气氛冷下来。 “这样一说,你人还怪好哩。”甘棠僵硬地夸奖欧以屾。 欧以屾看了看她,最后露出了一抹浅笑,却是说:“这只是为了帝国这座大型机器可以更好的运转下去。城市需要配套的强大工业,而首都也不能只剩不事生产的贵族子弟。在这里,他们远比那些贵族的纨绔们更宝贵。” “富人手里掌握太多的金钱,便是一辈子不眠不休的挥霍,消费占资产的比重也不高,大部分金钱的利用率极低。”欧以屾缓缓打开话匣子,说道:“相比之下普通人却并非如此,他们手里金钱的流通速度是非常快的,其中生活成本已经瓜分了太多金钱,如果不给他们一些便利,他们将不得不为生计发愁,不得不为资产抗风险的脆弱性而瞻前顾后,消费能力便不得不下降。这些帝国中的绝大多数人,他们虽然渺小但却是让这个帝国运转下去的主要动能,只有当他们有能力且愿意消费时,工商业才能得到繁荣发展,并且催生出多项消费类目与新型工种,经济才可以螺旋向上。当人们通过努力工作就能升职加薪,上有盼头,下无顾虑时,才是激发创造力的最佳土壤。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反之而行。如何限制人之道的野蛮生长,便是我们要做的事,而完善的税收制度就是最好的平衡手段。” 甘棠一下子触类旁通,说道:“这个我知道,演唱会的打赏机制是不是就是这个,畸高部分的入税。” “是的,还有首都的气候税之流,需要给予这些富人足够多的新消费,在能满足他们炫耀需求的同时让他们心甘心愿的纳高税点的税目。”欧以屾继续说道:“以行政作为再分配的执行人,提高基础建设和对普通人诸如医疗教育之类的补贴项,让富人的钱尽可能流动起来,让利于众。” 甘棠小声嘀咕道:“但是60%的税率真的好高的,我才能拿到四成。” 欧以屾见她一脸肉痛,笑道:“你的劳务和溢价都算在门票和vip的拍卖票里了,打赏的部分本质不是你的劳务,而是这些打赏者的虚荣消费,这项消费的合法合规原本就是行政上给这种炫富行为开了豁免的口子,硬要说起来,你只是顺道的受益者。” “好吧。”甘棠认了,随即又问:“这些都是你提出来的吗?” 欧以屾回道:“有些是我提的,有些则是从别处借鉴来的,其他自治区有自己一套成型的实验体系,可以实用。我原先驻军在边塞小行星的时候也实验过一些,颇有效果,之后回来了便开始在首都圈内推行。” 甘棠歪着头,认真的看欧以屾,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是个为民着想的好人。” 欧以屾摇了摇头,说道:“我做这些只是出于私心,我是帝国制度的受益者,我从出生起便得到了贵族享有的特权,我为既得利益者,便要守护好现有的体系。我所拥有的一切正是基于帝国的良好运行,我所做的一切便是避免涸泽而渔,最大程度上遏制特权的过分自由和过分掠夺,往往人之贪欲是凡有者要更多,却总是忘记让利才是能长久享受利益的朴素方法。” 甘棠闻言把脸都皱了起来,没好气道:“想拍拍你的马屁怎么这么难啊。” 欧以屾垂眸笑了笑,说道:“到了我这个位置,最不需要的便是好话,周围的人仰慕强权会自发为我所有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形成一套自洽的逻辑。但是歌功颂德往往是一叶障目的开始,当身边再没有反对的声音时,就是毁灭的前奏。” “原来你喜欢别人给你提意见啊!”甘棠想了想,恳求道:“那我以后肯定好好交税,你能不能别给我上政治课了。” 甘棠实在是搞不懂这些,正所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她只觉得厉害又说不出个甲乙丙丁,不足以于欧以屾共振,就只能干巴巴的夸他。可他又偏偏是个不许人夸的,弄得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管是出来约会还是来听墙角的,欢快的主题向政治课上跑偏,她只想把课桌掀了。 欧以屾哈哈大笑起来,胡乱摸了摸甘棠的脑袋,甘棠梳好的头发被他折腾的乱糟糟的,当即惨叫,作势就要打他。 手无缚鸡之力的甘棠哪里是欧以屾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欧以屾制伏,被人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欧以屾拿捏她轻松得如戏弄一个稚子,还有闲心关注车外头的情况,他仰了仰头说道:“到了,这大概就是罗说的商业街。” 甘棠挣扎着往窗外看,离商业街还有好些距离,但路上已经是水泄不通,马路上挤着各式各样的车,堵得寸步难行,行人便在其中见缝前进,里里外外都是人,很是热闹。 欧以屾按下挡板,对伊万说道:“你先去停车,我们走过去便是,定位给你,你到时候过来。” 伊万应下。 甘棠好奇的问他:“你这种大人物在这种公共场合出现,不会引起骚动吗?” “不会。”欧以屾下车,帮甘棠开了车门,“我平日里经常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见多了,就不会有人觉得稀奇了。” 欧以屾一手护住甘棠的脑袋,补充了一句:“只是偶尔会有人拍照。” “你就不怕有什么别的危险吗?就是那种,有政敌来刺杀你。”甘棠仍是不放心的问道,她看过新闻的,在现世中,外国常常有政客会被人买凶暗杀掉。 她才被韩洵打电话威胁了,现在更要好好抱紧这条大腿,恨不得每日晨昏都为欧以屾的长命百岁祈祷。 “你还知道这些,小瞧你了。”欧以屾不由失笑。 甘棠一听,立刻明白还真有其事,浑身一僵,紧张地四下乱望,目光警惕着周围所有看起来可疑的人,手上紧紧抓住欧以屾胳膊,就要把人往车里拽。 欧以屾反手把她抱了出来,安抚道:“还没到时候,现在很安全。” 甘棠讶异的看他,问:“刺杀还分时间吗?行动前先写个预告信什么的?” “当然不是。只是,现在是淡季。”欧以屾开着玩笑同她解释:“元首选举七年一届,联合会席位和派系领袖则是三年一选。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才选完的。不过,等到换届前一年,就是暗杀旺季了。” 甘棠缩了缩脖子,听欧以屾说得风轻云淡,脊背却是不由发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也被刺杀过吗?” 欧以屾漫不经心的回道:“算是吧。” 甘棠不由感慨道:“你们这个职业,还真是高危行业啊。” 欧以屾笑眯眯的说道:“所以,糖糖,记住这个小知识,在换届前离候选人远一点,在平常时候离当选人远一点,以免被误伤。” 甘棠听话地点点头。 “不过。”欧以屾一把搂住甘棠的肩膀,戴上了一副墨镜,笑眯眯道:“现在可以离候选人近一点。” 甘棠仰头看着欧以屾解锁出的新皮肤,明明只是多了一副墨镜,但酷帅程度直接就是next level了。 甘棠心中暗想,淦,情场老手真的很会撩人,他真的好会蛊人。 第23章 约会(下) 北城区的金宝商业街是大前年刚落成的,开发商不知是什么来头,从东城区划到了一块土地,在两区交界处建了这么一个商业区,不过落成后一直门前冷落,今年才有了起色。 这些甘棠是不知道的,她只觉得这里的一切看着都很熟悉,和她在m3老家的商业中心布局很是相似,入驻的品牌也让她觉得亲切。 她拉着欧以屾穿梭在人群中,惊奇地和欧以屾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两人如同世间千万对普通的情侣一样,牵着手进出一个个门店,吃着路边甜品店里第二个半价的平价冰淇淋,嘻嘻哈哈地黏在一起。 当伊万找过来时,甘棠正为了能吃到第二支冰淇淋与欧以屾讨价还价。 欧以屾见伊万过来后,沉沉地看了甘棠一眼,最后一锤定音道:“今天的最后一支,还有,回去要是病了,我可不照顾你了。” 甘棠根本不在乎,管它生不生病,都是以后的事,先快乐再说,她欢呼着就去排队点单了。 欧以屾见她跑远,目光往左边二十米外的露天咖啡店看去,对伊万说道:“那边有几个记者,你去告诉他们,甘小姐不见报。” 伊万顺着欧以屾的目光看去,在装饰的花台后面确实有两个隐在后头的脑袋,鬼鬼祟祟的,时不时冒出头来偷偷窥探,一见到欧以屾和伊万在看,就忙不迭地又缩了下去。 伊万正要过去,欧以屾叫住了他,吩咐道:“礼貌点。” “明白。” 甘棠拿着冰淇淋球回来,看伊万才来又走了,将冰淇淋球举到欧以屾面前,问他:“伊万又有事了吗?” “秘书的工作并不好做。”欧以屾低头咬掉了一颗冰淇淋球,似是而非的答了一句,转而看向前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指了指上面的餐厅,“我们上去看看热闹。” 甘棠舔着剩下的冰淇淋球,踮脚望了望那边乌泱泱的人群,奇道:“真的那边人好多耶,走走走,去看看。” 时间不在饭点,用餐的人不多,但因为选了个好地点,此刻餐厅里上座率还是不低,许多桌只点了基础的饮品和点心。 靠窗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在最靠里的角落,两人只能将就着入座,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给两人递了菜单。 甘棠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小小的吃惊了一下,这里的饮品和点心居然快赶上一顿饭的价钱了。 “首都的消费都这么高的吗?”甘棠来首都后没什么机会外食,今天更是难得认真见一回菜单。“我和你们用的都是一样的货币吧?” 欧以屾翻了翻菜单,“首都消费是比帝国其他区域要高,不过这个价格在北城确实是高了。” 欧以屾脑海里回想了一遍统计署的年鉴数据,印象里去年北城的物价水平只有这张菜单上的一半。 “卖的是一个观景平台。”欧以屾示意甘棠往窗外看。 甘棠这才瞧见了人群围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五十米见方的可旋转玻璃外廊,绕着圆形大楼的低处以很慢的匀速旋转着,如同大楼的卫星轨道。而玻璃外廊里,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个外貌美丽,穿着清凉的模特儿,做着各种动作在展示衣服。 他们身侧都有一块等人高的电子屏,屏幕最上的大标题写的是《房趣内衣发布会》,标题下面写了内衣的材质和模特的三围数据。 甘棠一惊,这种公开场合的内衣秀着实让她大开眼界,没想到首都群众都如此民风开放。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这个房趣不是m3的本土品牌吗?什么时候把市场做到首都来了。 欧以屾看了看玻璃外廊中一个个容貌姣好身材性感的模特儿,又垂眸看了看围在下头,交头接耳的人们,再环顾了四周,周边的门店皆是满客,围观的客人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拎着几只购物的纸袋,路边的停车位上,有不少车从车牌上能看出是首都其他地方专程过来的。 这个地方确实很热闹。 甘棠面红耳赤地瞧着那些模特儿,女性穿着各杯型的胸衣,将各式大小的胸脯都托出壮观的围度,饱满的翘臀将下裤撑出圆润的曲线,又长又直的腿配上细长跟的高跟鞋,性感又诱惑。至于男性,他们则只穿了一条底裤,除此之外再无衣物遮蔽,肌肉分明的胸腹肌一览无遗的展示在世人面前,薄裤堪堪包裹住的器官,硕大的形状便被完全勾勒了出来。 这简直和白日宣淫没有任何区别了。人文赋予人对金钱权力的追求,而生物的本能赋予的则是对性的原始渴望,难怪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甘棠到底是大好年华,看着也是口干舌燥的,嘴角都不自觉的翘起来,觉察自己失态后,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偷偷地打量起欧以屾。 却见欧以屾若有所思地垂眸看楼下出神,她赶紧整理好荡漾的心情,乖乖地也往楼下看,环视一圈,竟让她瞧见了罗杰斯。 “以屾,我看到罗杰斯了,他在那里。”甘棠惊喜的叫着欧以屾,向他指了指楼下罗杰斯的位置。 欧以屾闻言看去,确实是罗杰斯。 一同的便是他口中的那个beta男朋友,是东方人的长相,却染着一头金色的中长发,随意的在头后用皮筋松松的扎着,穿了一件领口绣着暗纹的v领衬衫,露出胸口一片雪白,耳上,脖间,手部都带着配饰,确实如罗杰斯所说,是从事时尚行业的意思了。 两人此刻正牵着手,罗杰斯比他男友高了一个头,男友时不时靠在他肩膀同他说小话,罗杰斯就倾着半个身子听,偶尔腼腆的笑一笑。 年上,beta,有一定情感阅历,面善,欧以屾扫了一眼,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判断,随后便不在意地移开了眼睛。 “没想到罗杰斯喜欢的是这款的。”甘棠比划了一下,“温柔貌美的大美人。” 欧以屾并不意外,罗杰斯的初恋就是这一类型的,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先是一个洪亮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姐夫!” 即便是在嘈杂的餐厅里,混在音乐和交谈声中,也如同穿囊之锥,在混杂中脱颖而出,引人不得不侧目。 甘棠寻着熟悉的声音看去,竟然是甘罗,他身后跟着两个领班,手上拿着一份签单,见到她与欧以屾,面露喜色,热情地就迎了过来。 甘棠瞧他如同见到待宰肥羊的妈妈桑模样,笑得满脸褶成朵菊花,扭着腰谄着媚就凑了上来,她的眼珠子都快惊得掉出来。 甘罗熟稔地拉开了他俩中间的一个位置,同欧以屾说道:“姐夫来前该同我说的,瞧瞧这都没有好位子了,这不是让我失礼吗。” 说罢甘罗转过头只打发了甘棠一句,“老姐最近越发好看了。”随即又把头转回去,继续看着欧以屾,殷勤的问道:“这些东西姐夫还吃得惯吗?都是些老家的特色。” 欧以屾打量着甘罗,虽然是双胞胎,但除去相貌上的三分相似外,性格却是一个天一个地,比起甘棠的拘谨,甘罗可以说是自来熟的八面玲珑。 “糖糖。”欧以屾偏过头去,笑着对她说:“你还得再往右边踢一点。” 甘棠红着脸把桌下的脚缩了回来,她只是想提醒甘罗别太过分,没想到居然踢得是欧以屾,被当场抓包。 “这是你的餐厅?”欧以屾转而问道。 甘罗笑眯眯道:“我刚盘下来的,对面开张,这边定然有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欧以屾听出这话的意思,说道:“对面也是你的手笔。” “就是小打小闹的。”甘罗突然倒是谦虚起来,“来这里我也得找个事做不是?” 欧以屾看了看那些模特,说道:“这些应该是冰衡星的人吧。” “姐夫好眼力。”甘罗说道:“我去从冰衡星周边的一个小行星上淘来的人,那地方虽然穷的很,倒是盛产美人,把人弄过来给我当一星期的模特儿,暂住期到了就给送回去,轮着来,倒也新鲜。” “你费那么大劲啊?本地招聘不好吗?”甘棠疑惑道。 甘罗这才又把头转回来,解释道:“你让首都本地人穿成这样一天不吃不喝做十二个小时动作,当天就能给我撂挑子不干了。外星的人人工费低,这七天能顶他们三四年的工资,还有这些人人生地不熟的过来,听话好调教。” 欧以屾突然出声道:“他们只是来做模特儿的对吧。” 甘罗一愣,立刻明白了欧以屾的话,忙道:“自然,我还是很遵纪守法的。” 欧以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沉思片刻,说道:“糖糖在首都没什么熟人,就你们姐弟俩相互扶持,内弟,以后该是常来坐坐才对。” 内弟两个字的分量,便是默许了甘罗的套近乎,称呼一定下来,很多事就名正言顺了。甘罗闻言,笑容越发灿烂,忙应了下来。 这时伊万找了过来,拿着联络器,对欧以屾耳语几句,欧以屾接过联络器,对甘家姐弟道了一句失陪,就寻了个安静的地方通话。 甘罗目送他离开,这才正儿八经和甘棠交谈起来。 “你们俩真的没人在意我耶。”甘棠觉得有些荒唐,说道:“你俩一个姐夫,一个内弟的,叫的可真亲热。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的?还有姐夫是什么鬼,你是怎么做到喊得这么自然的?” 甘罗托着下巴看她,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你要保持住现在的这份矜持,我做的一切,就完全和你没关系了。” “你要做什么?”甘棠警觉起来,她总觉得自家弟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是又要作什么妖了。 甘罗耸耸肩,说道:“没做什么。这些上位者虽然心里明镜的知道身边的人是爱着权势,但心里也还是会有些妄念。所以当有我这样的谄媚做对照组,才能把你别无所图的形象衬得立体而高大。” 甘棠皱了皱眉,不太明白,“我要这种形象做什么?我确实没什么想要的。” “当然是为了让他更疼你啊。”甘罗撒谎撒得气定神闲。 首都里一板砖下去,非富即贵,在m3作威作福惯了的甘罗到这里可算是体验了回落差。便是能在北城租下这些冷清的商地,最后还是人看在他是欧以屾情人弟弟的份上点的头。 甘罗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欧以屾这块金字招牌带来的便利,而他的老姐,一个过分天真又不会向上位者讨东西的笨蛋,完全是拿着令箭当鸡毛,真真暴殄天物。 不过,往往不要便是要,越是无欲无求便越是左右逢源。他所表现出的野心和目的性正是给欧以屾制造了一个补偿的途径,当甘棠越是没有要求时,欧以屾就越需要一个代偿以释放对甘棠的好,都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甘罗笑眯眯的看着甘棠,感叹一句:“老姐你真好。” “啊?”甘棠对甘罗突如其来的赞美迷惑不已,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盘算,嘴上还是拿出姐姐的架势教育他:“你要乖,不要做坏事哦。” 甘罗满不在意比了个明白的手势,随即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来听墙角的。”说到这里甘棠又兴奋起来了,指了指楼下,“欧以屾的副手罗杰斯,我们是来围观他和他的男朋友约会的。” 甘罗一言难尽地看着甘棠,心想自家老姐以后肯定是不能当美人计里的美人,细作她是一点都当不得的。欧以屾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专程跑来看下属谈恋爱,也就自家老姐会信。 甘罗思索了片刻,心中便明白了,欧以屾可谓是一石三鸟,这一回过来,既见了亲信的对象,又顺道同自家老姐约会,还能考察最近很火的北城商业街,私事公事一起办全了,效率之高,连甘罗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还挺配的。”甘罗睨了眼楼下的一对璧人,说道:“有点眼熟。” “你见过他们?”甘棠问。 甘罗漫不经心道:“可能吧,我看谁都挺眼熟的。” 另一边,欧以屾掐断了通话,将联络器递回给伊万,然后问他:“事情处理好了?” “是。”伊万恭敬地回道:“封了一个红包给他们,我亲眼看着他们删得照片。他们说回去会和同行说的,甘小姐以后不会出现在娱乐版的八卦新闻里。” 欧以屾点了点头。 回到餐厅的时候,甘棠正在点正餐,一直在询问身旁的甘罗,甘罗耐心地陪着她,一道一道给她介绍。 欧以屾走过去,拍了拍甘棠的肩膀,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 “你这就要走了啊?”甘棠心里有些遗憾,她刚刚才问了甘罗这里厨师的拿手菜是哪些,都还没来得及一起吃顿饭。 欧以屾亲吻了她的额头,安抚了她几句,转而对甘罗说:“内弟,帮我好好陪陪你姐姐,一切花销,都走我的账。” “姐夫你这话说的,在我的地盘哪有让你和我姐姐花钱的道理,我自己的姐姐肯定招呼周全。”甘罗笑着应下。 欧以屾又问他:“后天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后天?没有没有,我后天很清闲。”甘罗没说实话,其实他最近一直很忙,片刻闲不下来,便是陪着甘棠的这会儿功夫,他都见了几波领班,但欧以屾既然问了,那他便是硬挤也得挤出时间来。 欧以屾点了点头,说道:“那后天中午来家里吃饭。” 第24章 甘棠:我有一个梦想 早晨,欧以屾健完身回来,就听见甘棠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他走过去一看,只见她在中岛台旁哼着歌处理着食材,身旁战战兢兢的跟着两名厨师,围着她打转,不敢离开半步,但也不敢插手,只能搓着手在旁边干着急。 “做什么呢?”欧以屾擦着汗随意问道。 “你锻炼好了啊。”甘棠见到他,眼睛一亮,笑嘻嘻道:“我昨天在甘罗那里试了不少菜式,我学了一些,马上就做好了。” 说着甘棠就做出了赶人的手势,“你先去洗澡,洗完我这边也能端上桌了。” “那你小心点,别烫到了。”欧以屾觉得自己花高价钱雇了两个厨师实在没必要甘棠自己动手,但见她兴致正盛,他便也由着她去了,只是走之前,用眼神示意了两位厨师,让他们在旁边看着点,该接的活就接过去。 不过等他洗漱完从楼上下来,甘棠那里还是没弄好,欧以屾也不着急,随意拿了一本小说,就坐在沙发上随意翻看起来。 书才读完一章,罗杰斯就过来了。 欧以屾打量着罗杰斯满面春光的脸,听着他的工作汇报,不由调侃道:“看来我以后得多给你放放假了,这休假回来,效率都不一样了。” “哥。”罗杰斯急急地喊了一声,耳朵刹那红成一片。 欧以屾不再作弄他,说回到正事上,“郑一的调令是不是该下来了?” “还没有,联合会那边还在考虑给什么位置。”罗杰斯想起联合会的内线提起的事,说道:“首都这边目前没有空缺,听说联合会更倾向是平级调动。” “郑一在wz已经做到地区内政大臣了,再平级调动就没意义了。”欧以屾沉吟片刻,又问道:“对了,影翳那边盯梢盯得如何了?” 罗杰斯凑上前去,附在欧以屾耳边低语。 欧以屾闻言皱起眉头来,侧目去看罗杰斯,见他神情严肃,知道他所言非虚。欧以屾握着拳,拇指在蜷起的食指上打圈摩挲着,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吃饭了。”甘棠这时候终于做好了早餐,开始往桌上摆,见到罗杰斯过来了,同他打了声招呼,说道:“罗杰斯吃了吗?一起吧。” 欧以屾神色恢复如常,站起身来,笑着拍拍罗杰斯的肩膀:“走,一起去尝尝,她鼓捣半天的新菜式,捧个场去。” 两人往餐桌走,甘棠哼着歌给他们布菜,欧以屾听出那曲子是她哼了一早上的旋律,便随口说道:“哼的什么曲子,挺好听的。” 甘棠动作一停,猛地看向欧以屾,眼睛里满是惊喜,问道:“你觉得这个曲子好听?” 欧以屾挑眉看她,猜到这曲子可能出自甘棠之手,便点了点头。 甘棠又转头问罗杰斯:“你觉得呢?” 罗杰斯没想到自己也要加入这场对话,愣了愣,回想了一下方才依稀还有些印象的旋律,中肯的说道:“是挺不错的。” 甘棠顿时喜笑颜开,豪气地给两人盛了满满一碗,递到他们面前,坐到欧以屾身边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是吧,我觉得自己挺有天赋的。这曲子是我昨晚灵光一闪做出来的,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不过词还没填,我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押韵。其实吧,我不想唱美声,我想当流行歌手。” 欧以屾突然迟疑的问了一句:“是爱豆吗?” 此话一出,不仅甘棠吃了一惊,连罗杰斯都惊掉了下巴,没想到欧以屾还知道爱豆,还这么一本正经的问了出来。 “你居然还知道这个?”甘棠最先反应过来,稀奇地打量着欧以屾,她以为欧以屾这样的人,最多就知道点名伶和顶级巨星,像爱豆这种流量的明星,像流星一般快速的诞生又没落,迭代速度快到盛放只在昙花一现的类型,即使做到头部,也未必能进入他的视线里,他应该根本不会知道这些。 欧以屾想了想,不确定道:“那种又唱又跳能让人尖叫的小朋友?” 没想到欧以屾还真有所了解,甘棠很是意外。 “你也说了,是小朋友咯。我都快二十七了,当爱豆好像也太晚了点。”甘棠说道:“其实严格说起来,只要是现象级艺人就算爱豆,不过现在大多指代的是那些唱跳俱佳的年轻小明星,一个团里五六七八个人的那种。我嘛,小时候可能会想当个爱豆,穿着漂亮的裙子,画着布灵布灵的舞台妆,现在的话,能当上个流行歌手就好了。” 欧以屾根据甘棠的描述,脑海里大概对爱豆有了更为具象化的印象,他似乎想起自己好像是见过的,穿着又紧又短的奇装异服的omega和beta在台上扭腰撅屁股的画面。 “还是去做流行歌手吧,这个不错,我支持。”欧以屾想起甘棠和他同床时糟糕的柔韧性,让她去跳舞委实是难为她了。 甘棠不晓得欧以屾的想法,听到的却是欧以屾对她当流行歌手的鼓励,她被捧得头脑发热,猛地站起来,在欧以屾和罗杰斯不解的目光中,认真的宣布:“我决定了,我要去实现我的梦想。” 甘棠饭也不吃了,直接上楼去联系她的经纪人。 自从演唱会的行程结束后,甘棠一直闲着没事,突然能找到个事情做,欧以屾也是支持的。 “哥。”罗杰斯欲言又止的叫了欧以屾。 欧以屾抬眸,心想他不会又要请假约会吧? 罗杰斯却是期期艾艾道:“甘小姐的职业生涯,其实,挺顺风顺水的。” 他顿了顿,才下了决心道:“哥,你别给她上难度了吧。” 欧以屾一愣,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罗杰斯,半晌才问道:“她没天赋吗?” 罗杰斯老实回答:“在流行乐这一块,甘小姐的美声唱法确实不太适合。” 欧以屾恍然,这会儿是明白自己鼓励错了,心中五味杂陈地又拿起筷子,吃了两口清粥小菜,又不死心的问道:“是完全...” “完全不行。”罗杰斯直接把话截了下去。 欧以屾啧了一声,叹气道:“难得她喜欢,也不好打击她,实在不行,就硬捧吧。” 另一头,甘棠联系上了经纪人琳达。 这位四十出头的美女经纪人是业内有名的大姐大,手下管着四个帝国顶尖的艺人,当初是甘罗费了好些力气,才把甘棠塞到她手里的,这些年甘棠在专业领域有小成就,私下生活又简单,琳达对她很是散养,除了演唱会和公开活动外,平日里便不管她。 难得见甘棠主动打电话给她,琳达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丝不安来。 “糖糖啊,有什么事吗?”琳达正在片场盯梢,她手下的小花最近和剧里的男演员有些因戏生情,她已经头疼不已了,只希望这位别出什么幺蛾子。 甘棠开门见山道:“琳达姐,我想参加余音动听。” “余音动听?”琳达皱了皱眉,她知道这个节目,台长孙女亲自操刀的处女作,为了能有个好的收视率,每个环节都卡的非常严,她手下另一个男艺人目前还卡在邀请待定里呢。 “这个节目很难进。”琳达如实告知,“邀请备选里全部是帝国最顶尖的流行歌手,为的就是能让这个节目一举成名,你一个唱美声的,那好跟那些人比的啊。” 甘棠不服气道:“怎么就不能比?论音域论技巧,我保证不会输给任何人。” 琳达头疼,说道:“流行最重要的是音色,是声音的质感,是故事性。你的唱法放在流行里,有优势吗?” “那我能唱作,其他流行歌手未必能。”甘棠仍不死心,恳求道:“琳达姐,你就帮我问问吧,万一呢,我也很有名的,可以来跨界嘛,这也很有噱头不是?” 琳达见她不死心,随口敷衍道:“好好好,我去帮你问,你别抱太大希望。我这边还有事,你等结果吧。” 琳达也不等甘棠回话,立刻把小祖宗的通话给掐了。 身旁的小助理问她:“琳达姐,要我联系余音动听节目组吗?” “联系什么?”琳达白了她一眼,说道:“那个大小姐就是风一出雨一出的,她好好唱她的美声,热搜词条都是,甘棠,歌姬,好听。她要是去唱流行,以后就是甘棠,难听。” 小助理立刻噤声。 琳达盯着正在拍亲热戏的小花和她的绯闻对象,恶狠狠的骂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背后怂恿了她,这茬都翻篇五六年了,又给她惦记上了。” 此刻那个不长眼的人正坐在车上,不舒服地掏了掏耳朵。 罗杰斯通过后视镜看他,问:“元帅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欧以屾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大概是有人在骂我吧。” “或许是元首。”罗杰斯咧嘴笑道:“禁令期一到就不了了之了,容城和西城区客流恢复了,东城区的文化街又没下文了,他是该生气的。” “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的事,不成气候也是自然。”欧以屾笑道:“但他也不是完全输了,让警署增加了抽检频次,那些地方到底藏污纳垢,一揪一个准,警署日后的油水是少不了的。” 罗杰斯不屑道:“他也就是补救,借机卖埃克曼元帅人情罢了。警署的基本盘都在埃克曼手里,他哪能分到什么好。” 欧以屾淡淡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聊胜于无。” 等欧以屾晚上回别墅时,甘棠正伏案填词,在作曲上颇有天赋的她,在填词这一块完全是一窍不通,押韵半天,愣是押成了口水歌。 本就没什么天赋,还时刻关注着联络器是否有讯息,每隔几分钟就得看一次,一整天下来完全做不了事。 “我看你别等了,直接找你经纪人问问。”欧以屾上楼来,见她三不五时就得一惊一乍,实在看不下去,说道:“一整天了,能出消息了。” 甘棠觉得欧以屾说的很有道理,便又联系了琳达。 “啊,你说余音动听啊,问了,不行。阿肯知道吧?他这个咖位的还卡着呢。你进不去也正常。”琳达在那头扯谎,随便搪塞她。 甘棠早有准备,听到后只是稍微失落了一会儿,马上又打起精神来,“那琳达姐,你帮我多留意留意,看还有没有别的这样的节目,我都可以去的。” 琳达口不对心的连连应下,却是没放在心上。 甘棠放下了一件心事,不管成不成,她心里都轻松了许多,看了看时间,下楼煮了一壶安神茶,端了一杯去敲了书房的门。 “进来。”书房内传来了欧以屾的声音。 甘棠推门进去,把安神茶放到了桌上,说道:“昨晚你睡得好像不是很安稳,所以我煮了安神茶给你。” 欧以屾喝了一口茶,说了句不错,然后问她:“怎么样了?” 甘棠一听,脸就垮下来了,“没戏。” 欧以屾看了看甘棠,思索片刻,把文件合上,冲她招了招手。 甘棠走了过去,被欧以屾牵着手一把拉进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被抱了个满怀。 欧以屾环着她,问道:“真的这么想当歌星?” 甘棠点了点头。 欧以屾把玩着她的素手,说道:“也不是完全不行,要看你的意思。” “什么?”甘棠不解的看他。 欧以屾缓缓说道:“你要是想玩玩,我就拿钱拿资源硬给你砸出一条星光大道便是。” 甘棠摇了摇头,戚戚然道:“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灰飞烟灭。” 欧以屾大笑两声,笑道:“是也不是,捧不红只是因为捧的还不够,捧到全帝国人民都讨厌你了,五年,十年,二十年,总会免疫开始物极必反,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只要你一直站在高台上,久了便不会有人再记得当初的狼狈。” “那我岂不是要被骂二十年?”甘棠拼命地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要,二十年才能捧红,性价比太低了,等我红了,可能我气息都不稳了,不好不好。” 欧以屾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说道:“除了当资本的丑孩子,还能当地主的傻儿子。” 甘棠歪着头,疑惑的看他。 欧以屾解释道:“人们并不是讨厌特权,而是讨厌特权过度自由后的不合常理。我拿资源把你捧到不合理的位置,你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如果我只是用特权给你多谋得了一点点的福利,人们反而会觉得你是平易近人。” 欧以屾捏了捏甘棠的脸颊,继续说道:“我问过文简了,今年主星二十八个地区的电视台一共有十五个音乐类节目在待批,获批的三个,我可以让你入选,还能保证你至少进入第二轮,但是之后能走到哪,就得看你自己了。” 甘棠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以量取胜?” 欧以屾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拿到所有节目的入场券,但你只会凭实力走下去。观众会经常看见你,知道你有后台走了后门,但会倾向你是一个敢于追梦的人。” “这是不是打预期差?”甘棠领悟过来,“观众以为我是资源咖肯定是内定决赛圈,但我可能早早就被淘汰,他们反而会觉得,‘天呀,大小姐居然只是想参加个比赛,她明明可以搞内幕却只想着老老实实比赛,她真的,我哭死’。是这样吗?” 欧以屾被甘棠的表演逗乐,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晚上冒出的胡茬硬邦邦的扎在甘棠的脸上,让她好一通尖叫,直求饶。 欧以屾听她可怜兮兮的喊脸疼,这才放过她,继续说道:“不少歌星脍炙人口的成名曲是出自你手,等到了一定时候,就让这个消息传起来,你虽然唱法并不适合走流行,但你完全可以在唱作歌手方面做到细分冠军。” 甘棠疑道:“你怎么知道我给人写过脍炙人口的成名歌?” “我既然说支持你,当然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欧以屾笑道:“我看了数据,你作曲的那些歌,销售和下载量都很好,传唱度和认可度也很高,很有天赋。” 甘棠被欧以屾夸得红了脸,小声嗫嚅道:“谢谢。” 欧以屾凑到她耳边轻轻道:“首都台最近要录一个叫余音动听的节目,声势很大,你要是今晚好好讨好讨好我,我就让你进去玩玩。”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刚刚才被告知没希望,这会儿欧以屾就给她递来了橄榄枝。 “真的?”甘棠心中有疑,也不是她不信欧以屾,只是琳达旗下的阿肯怎么都算一线的流行巨星,他都被卡在待选区,可想入选有多严苛。 “我骗你做什么?”欧以屾见甘棠竟有所疑,气的拍了拍她的屁股,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又好气又好笑,道:“文化体育的所有项目,往上走都受容家的管束,别管这个项目的牵头人是谁,她不答应,这个节目明天就会从已批项进入待批项,一张入场券和一个前期投入巨大的节目能否开播,这很好取舍的。” 甘棠戚戚道:“突然感觉我变成妖妃了。” 欧以屾睨了她一眼,一起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向卧房走去,说道:“是不是妖妃,本帅检验一下就知道了。” 第25章 来客 为了符合妖妃的气质,甘棠夜里没少讨好欧以屾,在床上大胆又热情,几乎是要穷尽她所看过所有影视剧作里妖妃所有的手段,让欧以屾很是满意。 两人一直闹到后半夜,从卧室到浴室,又从阳台到床上,屋子里满是欢好的味道。 甘棠到后面已经晕成软绵绵的一摊水,脑袋里是欲望攀到顶峰后白光乍闪的晕厥,身体却已经累得给不了任何反应了,声音也哑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只能趴在欧以屾的身上可怜兮兮的哼哼。 她在几乎要昏睡过去的晕眩里恨恨的想,以后可不敢再这样,欧以屾这用不尽的体力,她是半点都比不了,最初是欢愉,最后是哀求,到头来快乐的是他,吃苦的却是她,太不公平了。 在外行军多年的欧以屾没什么讲究,可以不管不顾的倒头就睡。但是甘棠到底是娇养出来的大小姐,浑身黏腻得她直嘤咛着。 欧以屾就知道要是不给她洗干净,她能在他耳边可怜巴巴的哼哼唧唧一个晚上。 左右这人都快半昏过去了,他也不能拿她怎么着,只好认命地抱她去清洗,顺便让塞西莉娅指引别墅内的机器人换新的床上用品。 等到两人洗干净,躺到换新的床上,甘棠总算是乖了,钻进欧以屾的怀里,胳膊抱着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胸膛里,甜甜地陷入深眠里。 等甘棠醒来时,已经快早上十点,她想起今天别墅要来人,立刻清醒过来,忙冲进盥洗室里洗漱。 甘棠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暗吸一口冷气,心中腹诽难怪昨晚到最后她那么难受,感情欧以屾也太禽兽了。 她忽而想起什么,唤起了塞西莉娅,问道:“欧以屾什么时候起来的?” 塞西莉娅毫无情感的电子音在盥洗室里的音响里响起:“主人六点整起的。” 甘棠狠狠地咬了咬牙刷,更确信欧以屾是个禽兽,还是个不知疲倦的禽兽。 等甘棠一切都打理好,换了身中袖连衣裙。 选这裙子甘棠是有小心思的,领口是高领的设计,刚好能遮住她脖子上的痕迹,但因为中袖的设计,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藕臂,便又弱化了遮掩的可能性,故布疑阵。 欧以屾在书房开视频会议,甘棠平日里不会主动去书房打扰他。 今天中午有客人会过来,甘棠作为这里暂时的女主人,理应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为此昨天甘棠特地去花店订了鲜花,今天清晨就送到别墅来了。 阿舍没有做多余的打理,只将这些花插进装水的瓶子里,等甘棠醒后,才询问她要如何处理。 甘棠以前陪姚瑶上过几天的新娘插花课,今天突然就来了兴致,想练一练手,便让阿舍给她准备好工具,她要插花。 别墅里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佣人,工具也是齐全的,不一会儿就有人备好送了过来。 甘棠在网上找了一张她觉得满意的插花成品,对着照片就开始鼓弄起来,将将完成一半时,容文简来了。 这一回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士,与容文简有几分相像,只是气质却是天差地别,那男士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内敛,唇色泛白,缺点精神,整个人很虚,让甘棠不由想到气血不足四个大字。 容文简由佣人接引进门,见到在大厅里插花的甘棠,笑着打招呼,将手里的礼物递给了她,“大歌姬,好久不见了。这是我弟弟文锦,他听说你在,特地从wz带回来这茶,说是能润肺清嗓,送你最是合适。” 甘棠忙接过礼物,说着谢谢。 “我哥在书房?”容文简问道。 “是。”甘棠回道:“他说你到了,直接过去找他便是。” 容文简点了点头,叫上容文锦一起走,容文锦对甘棠微微颔首,便跟着去了。 甘棠看了看容文简送来的茶,想了想,将包装拆开,泡了一壶,浅尝了一口,味道是带着草药香的甘甜,入口生津,喝起来倒是不错。于是甘棠又沏了三杯,让阿舍送到书房。 “你过去就告诉欧先生,容先生送来这茶味道很是清甜,我喝着不错,让他也尝尝。”甘棠吩咐道。 她知道容家两兄弟过来找欧以屾,定是有事商量,她可不上去凑这个热闹,万一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往好了说是知道了个惊天大秘密,但往难听了说,那可能是给自己求了道催命符,欧以屾所涉之事,无论好坏深浅,她最好是不要知道一丁点,于大家都好。 她让阿舍送茶上去,便也是表态了。 书房内。 欧以屾靠在椅子里,好整以暇地听着容文简冲他诉苦,他这个表弟,最是能嚎哭会吃奶的孩子,绝不受半点委屈。 “哥,你可得管管,那栾叔阳真的是太过分了。”容文简一手叉着腰,一手高抬着往外虚指,骂道:“公司里一个副总,一个财务总监,一个监事会主席,一个职工监事,还有一个董秘,五个全是他栾叔阳的情人,还都他妈给他生了孩子,怎么,他这是设公司还是把后宫搬来了?一个公司统共就那么几个有实权的,他栾叔阳一家子全包了,这让文锦怎么做?” 容文简越说越气,拉着容文锦的胳膊,就把人往前拽,指着他苍白的脸,哭丧道:“文锦这病从wz回来后,就没好过,哥你瞧瞧,他这眼睛下面都给熬得黢黑。他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就怕辜负了哥的期望,可是如今他在公司里就一光杆司令,人家是一大家子抱团了,把文锦当敌人对待,我们文锦苦啊,处处受排挤,各个以下克上,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容文锦适时的咳了几声,似在应和容文简的话,只是他嘴上却是宽慰,“哥,我这只是小毛病,是文简哥怜惜我工作辛苦,多些时日便无碍了。” 欧以屾看着容氏兄弟在他面前一唱一和,也不出声,就静静的等两人把话都说完了,才做了表态,先是问了容文锦:“看过医生了吗?” 容文锦回说看了,又说道:“医生说是在wz受了风寒,回来又没休息好,这才迟迟不见好。” 欧以屾点了点头,又训了容文简:“你怎么当人哥哥的,文锦身体没好,你也好把人拉到我这里来,合该让他在家好好休息的。” 容氏兄弟闻言,脸色微变,明显听出欧以屾是不耐烦他们在他面前拿病说事,演起苦肉计来。 容文锦忙道:“不是文简哥的错。我自去wz又回来,好些时日没见过哥了。本是回来那天就该过来拜访的,只是我原先病得厉害,怕过来让哥担心,便耽搁了些日子,后来新公司成立,琐事颇多,一时抽不开身,拖到如今才过来,当真失了礼数。” “都是自家兄弟,怎么这么见外。”欧以屾说道:“好好把病养好才是,等会儿拿些补身子的回去,你去wz外放一遭是清瘦了不少,这些日子你辛苦,我都知道。” 容文简偷偷打量欧以屾的神色,见他不是真的动怒,便又放开胆子来,小声嘀咕道:“能不辛苦吗,这样处处掣肘,还不如不回来当这个副总,憋屈死了。” 欧以屾拿眼睨他,冷声道:“那我过几天就把文锦调回wz的分署,让他回去当他山高皇帝远一人独大的署长去。” 容文简一听,急吼吼道:“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文锦从小到大哪受过这委屈,我就是气不过,要当初是哥你...” “文简。”欧以屾知道他要说的是当初如果他没有出事,这元帅的位置轮不到栾季炀,但这话如今不该说,便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欧以屾看了看容氏两兄弟,弟弟面上苍白虚弱,哥哥则是梗着脖子,铁青着脸,欧以屾放软声音,对容文锦说道:“这事你别管,只当你的甩手掌柜,栾家要折腾,就由着他们去折腾,你只存好凭证,把自己摘干净就是。” “这?”容文锦问道:“哥把我调过去,并非是想让容家从中分杯羹是吗?” 欧以屾点了点头,说道:“这一块,原就不该收归,让你过去更多是为了镀个金,日后好升上去。你的心思还是该放在能源署上头,那边那点蝇头小利没必要分神。” “那可不是蝇头小利。”容文简嘟囔一句。 欧以屾扫了他一眼,容文简立刻噤声。 欧以屾又问容文锦:“你知道原来有多少家公司在这条产业链上吗?” 容文锦答道:“大小一共300余家。” 欧以屾又问:“那么又提供多少就业?” 容文锦想了想,谨慎回道:“大约是十万左右。” 欧以屾继续问:“如今能源公司铺到整个帝国,又能提供多少?” “两万左右。”容文锦答。 欧以屾沉默片刻,才说道:“原先冯·贝克斯三不五时平衡平衡,一家公司一年赚三年花,这300来家公司穿插着来,便一年年的过下来了。如今这一出,来回便差了八万,有多少人会为此失业,有多少也家庭又会急转直下,这些怨轻易不会消失。这公司看着是块肥肉,其实是烫手的山芋,得到的,得不到的,都不安生。让你过去,是叫你去看着的,冷眼把栾家的一桩桩一件件记下来。” 容文锦有所领悟,说道:“冯·贝克斯虽然吃了不少油水,但二十多年了,倒也懂的数罟不入洿池的道理。如今栾家一朝得势,便无所不用其极的搜刮,终是要起民愤的。” 容文简听出了门道,从旁插嘴道:“那我们是不是要给他点把火?” “你这会儿倒是又聪明了?”欧以屾拿话刺他,把容文简羞得脸红,才又说道:“这事冯·贝克斯家族会去私下走动,我们便只需要等,等到合适的时机,文锦你得站出来立这个军功。” 容文锦立刻明白了欧以屾的意思,当下也知道自己以后在公司里该如何做,忙谢道:“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谢谢哥的指点。” 欧以屾见他孺子可教,欣慰的点了点头,转头又见容文简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就从抽屉里取了本书给他,说道:“我昨个刚看的小说,内容挺有意思的,你也拿去看看。” 容文简接过书,是妈妈那辈很是风靡的言情小说,主要讲的是一个出身卑微的男性omega如何成为王后并与王族后裔们之间多角恋的故事,确切来说,是本很黄很黄的书。 但黄,并不能阻止它成为风靡多年的畅销书,这些年来,光是电视电影就翻拍了三回,次次拍,次次火,演员捧了一个又一个。 容文简皱了皱眉,看了看书又看了看欧以屾,问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欧以屾笑道:“这本书叫《沃顿王后的情史》,但我觉得以《沃顿商业帝国的崛起》来切入,也令有一番趣味。” 经欧以屾一说,容文简倒是想起来了,原着中有写到omega男主的兄弟们是如何利用外戚的身份大肆敛财,垄断市场,建立起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并使之成为omega男主的坚强后盾,送他上了王后宝座。 容文简用手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新角度突然变得有趣起来,稍加魔改,兄弟们的故事就能套上现代的外衣,可以影射很多东西。 忽而,容文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说道:“栾叔阳不是很疼他那个生了儿子的坎贝尔吗?为了他给文锦穿了小鞋,不如让他来演男主吧,声讨大戏由他唱主角,一定很有趣。” 文化传媒是帝国的喉舌,戏剧则常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向公众吹风,试探撩拨公众的反应,吹起舆论的号角,为师出有名打造完美的条件,引导着人们走进它设下的主观世界里,看它之所看,想它之所想。 一场战争需要先遣队,如今正是当时。 第26章 饭局 容文简是个急性子的人,欧以屾才同他说完了文化宣传的事,他便火急火燎的张罗起来,拿着联络器就去到书房外的阳台,开始一个个敲人。 欧以屾拉着容文锦在书房内喝茶,顺便问了他一些生活方面的事,在wz星球这些日子的趣闻轶事。 容文锦不是一个外向的人,基本是欧以屾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与容文简打小就跟在欧以屾屁股后头,叫哥叫得亲热不同,容文锦对欧以屾一直有小孩对待大人的情节,既是尊敬又是惧怕。有容文简在时,他有所倚靠,还能镇定自若对答如流,现在只留他与欧以屾单独待在一个屋子里,机械的一问一答,这让容文锦倍感压力,病还没好全的他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很想吐。 欧以屾眼见容文简脸色越来越苍白,关切道:“文锦身体不舒服吗?” 容文锦下意识回答没事,很快胃里就泛起酸水来,他赶紧捂住嘴,嗡声道:“不好意思,失陪。”说罢急匆匆地冲出了书房。 容文简打完视讯回来,就看见容文锦飞奔出去的身影,一边往欧以屾身边走,一边问道:“文锦怎么了?” 欧以屾目送着容文锦离开,淡淡道:“被我说吐了吧。” “哈?”容文简举着联络器,脚步顿在原地,难以置信道:“哥你说他什么了?你不能拿对我那套对他,他会怕的。” 欧以屾手支着腮,惋惜道:“文锦能力是不错,就是这个性格,差点意思。” 他睨了眼欲要和自己理论的容文简,淡淡道:“你不可能总像鸡妈妈一样护着他。” “为什么不行?”容文简满不在乎,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当即吐了吐舌头,“这什么玩意儿?一股子药味。” 欧以屾道:“文锦拿来的茶。” “其实细细品起来,还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容文简立刻改口。 欧以屾见惯了容文简对容文锦无条件的维护,早就见怪不怪了,更瞎的话容文简也不是没在他跟前说过,他都懒得做反应了。 “对了,”欧以屾忽然想起,问道:“我昨个同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容文简一愣,昨天欧以屾跟他说的事也没几条,他不都已经办好了吗?这会子又是什么事? 欧以屾提醒道:“那个音乐类节目。” 容文简恍然大悟,哦哦了几声,拍了拍脑袋,说道:“原来是这事,哥你昨个前脚刚说完,我后脚就和电视台那边知会过了,一句话的小事情,你要不提,我都快忘了。啧,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我漏了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欧以屾想,但是对楼下那位可就是天大的事了,昨晚上那股子殷勤劲,他现在还意犹未尽。 “还有一件事。”欧以屾见容文锦一时怕是回不来了,便同容文简单独说道了,“过几天你把你三弟文帆带过来吧。” 容文简神色微凉,瘪着嘴不悦道:“我就文锦一个弟弟,哪里来的别的弟弟。有什么事我们做不成,他就能做的成?” 容家这一支有五个兄弟,容文简的母亲在生他时羊水栓塞没抢救回来,后来他的小姨做了父亲的续弦,生下了容文锦,两个孩子如同胞亲兄弟一般被养大,与其余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亲厚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在容文简眼里,他只有容文锦一个弟弟,另外三个弟弟一律只是父亲的儿子们。 “别闹小孩子脾气。”欧以屾说道:“有些事,你和文锦不方便去做。” 容文简面色依旧不好,赌气不看欧以屾,装作没听见的模样。 欧以屾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脸,安抚道:“你和文锦的手要干净,脏手的事你们总要找个人来做,又不是给文帆开小灶,就一份苦差事怎么还较上劲了?” “真的?”容文简将信将疑地看向欧以屾,犹豫再三才说道:“也不是不能带他过来,但说好了,哥,你不能把好的给他,得留给我和文锦。” 欧以屾无奈,只能答应他,容文简这才脸色稍霁,但仍旧一副不情不愿的委屈样子。 “你不是一直馋我收藏室里的艺术品吗?”欧以屾拍了拍容文简的背,说道:“上个月拍来的那幅画也在里面,走吧,去挑一个你喜欢的。” 容文简眼睛滴溜一圈,想起那幅成交价远超过他预算的名画,嘴角不由扬了扬,不管怎么样具象化的钱是爱的量化,他表哥可不会送他父亲的儿子们这么贵的礼物,远近亲疏,高下立判。 “那文锦也要挑一个。”容文简讨价还价着。 欧以屾点了点头,容文简这才又恢复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黏着他哥哥哥的叫唤。 甘罗过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甘棠忍不住笑他是掐着饭点来的讨饭鬼,甘罗只好苦笑着应下来,别说,他今天从睁眼就忙到了现在,只早上随意啃了颗苹果,五脏庙里早就闹翻天了。 甘棠给他拿了一个点心,先让他垫垫肚子。 甘罗一面吃一面小声问道:“欧以屾人呢?” “在书房谈事情。”甘棠指了指楼上。 “和谁?”甘罗问道,他知道今天欧以屾邀他过来,不可能仅仅只是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甘棠答道:“容氏兄弟,容文简和容文锦,你知道他们吗?” 甘罗闻言,眼睛不由一亮,容文简的名头他可是早有耳闻,容家年轻一辈的话事人,容家一半以上的事情他都说的上话,同时也是欧以屾的亲信。 没想到这次的饭局远比他想得还要意义深远,甘罗不由认真注视着自家老姐,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姐竟然有做狐狸精的潜质,才见一面就让欧以屾把他纳进自己人的范围里,看来欧以屾远比他以为的更喜欢老姐。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甘棠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仿佛自己是待宰的羔羊,屠夫一边磨着刀一边在盘算着要怎么料理她。 “没什么。”甘罗笑得两眼眯成一道新月,笑呵呵道:“只是越发觉得我老姐美丽漂亮且魅力无边。” 话是好话,但说的人还有待考证。甘棠无言,觉得自己更像只羔羊了。 “我们什么时候开饭?”甘罗已经迫不及待了。 甘棠为难道:“我不知道他们谈好没有。” 甘罗疑惑道:“你上去问问不就好了?” “说实话,我不太敢上去,我想让管家上去问。”甘棠如实回道:“我怕听到不该听的。” 甘罗一愣,他一直只觉得姐姐幼稚,但其实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处世逻辑,她不具备成就大事的才能,但也不会产生会毁灭自己的野心,相比于其他人沾了点因缘际会,便削尖脑袋想要从上位者口中探听到秘辛不同,她更倾向于一开始就远离漩涡中心。 她愿意做一只风口上快乐的猪,风起随风且高且远,但风止她也能心甘情愿回到地上继续乐呵呵的拱地,她似乎从一开始就给她与欧以屾的关系定了调,她能看遍繁华却不会留住繁华,她保持着克制,企图在花火灰冷后,不染尘嚣地归于寂静。 不过,甘罗觉得她还是幼稚,她一旦做了欧以屾的枕边人,便是怀璧其罪,想不想卷进来,都由不得她。更何况,他想进来,她拦不住他,更不可能独善其身。 她是离太阳太近的人,如果注定要被融化翅膀,那便索性再飞得高一些。 “好像有人出来了。”甘罗眼角余光瞟到楼上匆忙的人影,对甘棠建议道:“你不如同他一起去,该不该你听到的,他起码能判断。” 甘棠比甘罗瞧得更真切些,那人是容文锦,朝盥洗室去了,她还是不太愿意去。 甘罗收起了笑容,皱着眉说道:“姐,你不能总是这么扭捏。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邀客人入席是你要做的事。” 甘棠也知道自己对进入欧以屾圈子这件事很抵触,抵触的都有些矫情了,别说甘罗觉得不妥,她自己都对鸵鸟心态不耐烦了。 “好吧,我上去还不行吗?”甘棠认命着上了楼,她先去到了盥洗室门口,见门开着,容文锦刚吐完,在里面漱口,便敲了敲门,问他:“容先生,你还好吗?” 容文锦擦了擦嘴,抬头透过镜子看到了门边的甘棠,头顶灯光的光斑刚好落在镜中甘棠的头上,让她的脸上拢了一层朦胧。 容文锦转过身,歉意道:“我没什么事,劳您费心。” 甘棠摇了摇头,说道:“饭备好了,同我一起去叫他们吧。” 容文锦起先不解,不明白为什么甘棠要拉上他一起,她明明可以自己过去,转念又想到她特地让管家代为送茶上来的事,便了然了。 “一起吧。”容文锦笑道:“他们说了这么久,应该是说得差不多了。” 两人一道儿去了书房,敲了两下门,没人应答,容文锦便自己开门进去了。甘棠慢半步跟在后头。 书房的书架此刻朝两边打开,露出了一个暗室,甘棠一看,心中化身名画呐喊,果然是被她知道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了吗? 暗室里传来了容文简的声音。 “我要这幅画,文锦就要这个花瓶。” “你不让文锦自己选?”这是欧以屾凉凉的声音。 “我喜欢什么,文锦就喜欢什么。”又是容文简的声音。 这厢容文锦听到容文简的声音后,便也放下心来,转过头示意了甘棠,两人一起往暗室走。 暗室里,欧以屾正抱臂看着容文简搜刮他的收藏品,见到容文锦和甘棠过来,随手就从旁边的台子上拿了一个古朴的匣子,塞到甘棠手里,笑道:“见者有份。” 转而又对容文锦道:“你哥哥在我这当起土匪来了,你自己选,别听他的。” “这是什么?”甘棠环视着一室琳琅,不由问道:“这里又是?” “收藏室,我拍来的古董珠宝艺术品会放些在这里。”欧以屾帮她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颗大约二十几克拉的无烧红宝石裸石,“我看红色挺衬你,你拿去做首饰正合适。” “这算是你的小金库吗?”问完,甘棠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她是逮到丈夫藏私房钱的妻子一样。 “不是。”欧以屾想了想,说道:“严格来说,这些东西目前都属于你。是你的小金库才是。” 甘棠大吃一惊,环视一周,问道:“那你现在就是借花献佛咯。” “是的。”欧以屾云淡风轻道。 容文简这时突然又转过头问欧以屾:“哥,这两幅也顺道送我吧,这个画家我就差这俩就集全了。” 欧以屾看向甘棠,容文简也不明所以的看她,连带着容文锦也一起,一屋子人都在看她,甘棠赶忙背过身去,冲欧以屾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示意他赶紧做点什么。 欧以屾笑骂道:“赶紧的,趁我没反悔之前,拿好东西和我下楼吃饭。” 甘棠忍不住想,怎么会有这种人,莫名其妙地就把东西随意给她,又莫名其妙地再随意从她手里拿出去。就像没开短信提示的银行卡里,被错误操作后来了又走的巨款,暴富得毫无声息,返贫得也毫无声息。 容文简毫不客气地抢了不少好东西,交给佣人,让他们打包好送到车上去,这才心满意足地同大家下楼吃饭。 坐在大厅等待的甘罗见他们下来,忙站起身,同欧以屾问好:“欧先生午安。” 欧以屾却是纠正他:“怎么一天不见还生分起来了,内弟?” 甘罗立刻改口。 欧以屾指着甘罗介绍道:“这是糖糖的亲弟弟,甘罗。甘罗,这两位是我在容家的表兄弟,文简和文锦。” 容文锦询问地看了容文简,容文简脸上神色不变,只以眼神示意他静观其变。 三人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却是各怀心思。 随后几人入席,在用完前菜后,借着佣人传菜的空闲,欧以屾不经意地冲甘罗和容文简说道:“你俩怎么还拘谨上了?都是做生意的好料子,应该最是投缘才对。别因为我不懂这些,你们就顾及我,什么都不说。” 欧以屾指着甘罗,对容文简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才说有机会要会一会北城商业街的策划吗?喏,人我给你请来了。” 容文简是对北城最近的热闹有些兴趣,但说到底在他看来只是小卡拉米的穷折腾,见或不见,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他原是不确定甘罗来意,如今知道是欧以屾特地找来的,态度上便亲切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甘棠坐在一旁能明显感觉到,在欧以屾说完这话后,气氛突然开始热络起来,本来立在容氏兄弟和甘罗之间无形的高墙,一瞬间瓦解了。 她不由看向欧以屾,只见他先是打量着交谈的容、甘二人,随后察觉到了甘棠的视线,转过头冲她笑了笑,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欧以屾的手很烫,也很大,把她冰凉的手完全包裹在里头,似乎能将她融化。甘棠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此时此刻,在这个餐厅里,也默默地融在了一起。 这时佣人已经传好了菜,一桌子珍馐美馔。 欧以屾打断了容文简和甘罗的交谈,说道:“看出来你们一见如故了,现在先好好吃饭,有什么商业上的点子你们私下再约着一起聊。都是自家人,私下就该多走动多交流,有不错的项目一起合作。” 容文简闻言,隔着桌子与容文锦对视一眼,随即又匆匆看了甘棠一眼。 欧以屾的态度多少让他有些惊讶。 这个社会很多时候是看父敬子看子敬父,看夫敬妻看妻敬夫,前者是血缘最高层级的赋权,后者则是姻亲法律上的赋权。 他们的小情儿会因为他们得到便利,但小情儿往往只是圈子里的小宠物,在这个圈子里是浮于表面用来装饰的鸿毛,通过取悦他们而被短暂赋予不牢靠的权力,随着合则来不合则散的露水情缘轻易得失,这些小情儿无论多么努力,当缘分散了后,便是无根之草,再难继续扎根在这个圈子里,而被无情的抛弃成为圈外人。 容文简原以为甘棠也是这些小情儿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个,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欧以屾赋权给了甘棠的亲兄弟,让甘罗进入到了这个圈子里来。这和给甘棠拿一个节目名额的小恩小惠不同,欧以屾是在帮甘罗建立起与他们的链接,真正让他生根于此。 容文简不知道欧以屾会特别宠爱这个歌姬小姐多久,但至少现在,为这位歌姬小姐铺路的拳拳之心是实实在在的。 “哥说的是。”容文简冲容文锦使了个眼色,两人拿起酒杯,敬着甘家姐弟,“以后还要请小嫂子和阿罗弟弟多多照顾了。” 甘罗自然而然地同容氏兄弟敬酒,甘棠慢了半拍才手忙脚乱的拿起了杯子,里头是欧以屾方才帮她倒好的果汁,她回敬了容氏兄弟,一饮而尽后坐下。 甘棠看着桌子上的人们,甘罗在回答容文简自己是随姐入城的事,欧以屾则称赞容文锦送来的茶刚好适合病愈的她。 这仿佛是一场和氏璧宴,席上众人为璧而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但一切热闹又似乎只属于他们,和氏璧在或不在,似乎并不重要。 第27章 午后 午饭过后,聚会没有马上散场,在场的四名男士选择的消食活动...竟然是在花园的池子边钓鱼。 甘棠对这个爱好很难做出评价,她以为只有在现世里,上了年纪的男人们才会殊途同归的爱上钓鱼,炒股,公园下象棋诸如此类的活动,结果这四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如此老神在在的钓着鱼,甘棠突然就觉得他们脑袋上出现了具象化的年龄——往上加了起码二十岁的数字。 在她的想象里这四人应该是相约高尔夫球场,一边挥杆,一边气定神闲的指点江山,击球进洞后全场欢呼,请客吃饭给小费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下来,优雅贵气豪气淋漓尽致的体现。 可是现在,正午时分,顶着烈日,四人人手一杆站在观景台上垂钓。这种吊诡感无异于是十八禁电影正放到高潮,屏息凝神的等待下一秒高能剧情时突然插入了画着儿童卡通的喜气广告,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异。 其实甘棠是一杆子打死了一船人,真正喜欢这项无聊活动的人只有欧以屾一个,拿着杆子往边上一站,便跟入定的老和尚似的,谁都不爱。其他三个大好青年可没有这种耐心,全是给他作陪的。 容文锦尚且还能站得住,容文简则是讨巧地把鱼竿往板砖的空隙里一插,踱到甘罗身旁,继续饭桌上没谈完的话题。 甘棠不想去晒太阳,就戴了顶帽子,坐在露台的秋千椅上,百无聊赖地踢着地面,荡来荡去,带起微风抚在皮肤上,刚刚好的清凉。 在鱼钩入水的三分钟后,欧以屾的鱼线动了动,显然是有鱼咬饵了,他眸色一暗,腕间一用力,向后一拉,鱼线便将咬钩的鱼儿拉出了水面,带着点点水花,当空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池子里的鱼个头都不大,和手掌差不多大小,没摔落到地上,就被欧以屾一手拿住。 容文简和甘罗闻声看去,见欧以屾钓到鱼了,当即也不管谈到一半的话,直接走过去看。 “哥,厉害啊。”容文简夸张的说道:“这才几分钟,就钓上来了?全国垂钓大赛你没去太可惜了。” “或许姐夫是不想抢了专业人士的风头。”甘罗接过话,说道:“姐夫的水平是要让专业垂钓者都自惭形秽的程度了。” 欧以屾闻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猛跳了两下,他看了看手里得握紧拳头才能抓住的小鱼,个头小的一看就知道是没长几个月的愣头青,能上钩不过是说明它不够聪明,和他技术好不好全没关系。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容文简,又看了看甘罗,他早知道这两人一定是臭味相投,但连顺竿爬的能力也如此的相近,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 欧以屾听着这两人睁眼说瞎话的溢美之词,突然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他将鱼脱了钩重新放归池子,问其他三人:“你们想喝点什么?” 三人才酒足饭饱,不渴也不饿,欧以屾就扔下他们仨,自己往露台去,随手倒了一杯茶,坐到了甘棠身边。 “你不钓了吗?”甘棠好奇的问他。 “不钓了,和这群聒噪鬼没意思。”欧以屾呷了一口茶水,茶汤是又酸又苦的柠檬红茶,问道:“没加蜂蜜吗?” 甘棠摇了摇头,“不加蜂蜜,中午的菜全是甜口的,我现在一点甜都不想吃。” “甜吗?”欧以屾觉得还好,今天的菜单是专门给容氏兄弟定的,他吃起来倒没觉得不好。 甘棠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地打量欧以屾,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甜牙齿?一般像你这样的男性alpha好像都不喜欢吃甜的。” “甜牙齿啊。”欧以屾似乎回想起什么,点头笑了笑,说道:“确实。” 甘棠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或许是她刚刚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往事,她无法探进她不曾参与的时光,便也不想陷在这种忆往昔的气氛里。 “你说要钓鱼的,最后把客人晾在那里,自己却甩手不玩了。”甘棠说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去,把欧以屾从回忆里生生拉回到现实里。 欧以屾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整个人陷进椅子里,双腿推着吊椅轻轻摇晃,他伸手拦住甘棠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甘棠只好靠着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传来,“请过来时是客人,想赶走了就不是了。” 甘棠一听,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挣扎着回头去看他,十分诧异。 “怎么?”欧以屾笑问她。 甘棠还是第一次听到欧以屾说这么失礼的话,不由觉得新鲜,说道:“难得见到你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兄弟俩的苦该诉的也诉完了,他们几个该见的也见了,饭也留他们吃过了,待办项都办好了。”欧以屾凉声道:“所以该有点眼力劲啊,还杵在这里当什么电灯泡。” 甘棠瞧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重新枕回他的肩膀,附和了一声:“确实,太没眼力劲了。” 最近甘棠觉得她和欧以屾相处得越来越有热恋的感觉,想要远离人群,想要只有两人的独处,她觉得这并不是她的错觉,她们确实正处在一段关系中最甜蜜最充满多巴胺的感性时期。 甘棠觉得此刻两人的关系是很近的,近到她或许可以多问一些问题,她犹豫着最后开了口:“为什么要介绍甘罗和容氏兄弟认识?” 其实甘棠更想问,是因为她才帮甘罗牵线的吗?她隐约能感觉到今天的饭局仿佛一场入会仪式,欧以屾是介绍人,引导着甘罗进来。 “有很多原因。”欧以屾的拇指摩挲着甘棠胳膊上的皮肤,过了良久才说道:“最重要的原因是你。” 果然,诚如甘棠心中所想。她贴着欧以屾的心口,听着他有力跳动的心跳声,小声的问了句:“为什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欧以屾说道:“其实不单单是亲情,友情爱情亦是如此,喜欢一个人总是想为她多谋划一点。糖糖,没有人能陪谁一辈子。” 甘棠听后,心中一窒,双手不由抓紧了欧以屾的衣摆。欧以屾垂眼看她绞着他衣服的手,伸手握住了她。 “你之前问过我,我以前有没有被人刺杀过。有,过去有,未来也会有。”欧以屾淡淡道:“我能躲过一次,也能躲过两次,但我不能保证每次都能躲过。我活着,无论你我是否还在一起,都能保你无虞,可如果我不在了。首都十六个贵族位高权重者百余人,行政官员千余人,关系错综复杂,你若如浮萍无依,在这个城市的日子会很难挨。” 甘棠回抱住欧以屾,她觉得欧以屾思量过深了,她在现世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留在了毕业的城市,她不是过不了清贫寂寞的生活。 甘棠仰起头,下巴抵在欧以屾的胸膛,向上凝望着欧以屾垂下的眼睛,问他:“你总是这么好吗?对你的每一任恋人。” “不是。”欧以屾回道。 甘棠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仅仅只是一拍,就好像供血不足,脑袋有些发晕,她陷进他漆黑的深潭中,愣愣地问:“为什么,是我?” 这是甘棠一直以来想知道的,欧以屾对她好得不可思议,好得她心中忐忑。 “糖糖,我不知道。”欧以屾如实回答,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你不够聪明,做不了酒桌上的交际花,你也不够漂亮,做不成权杖上的装饰品,你于我的事业毫无作用。” 甘棠从迷幻中清醒,不高兴的喂了一声,嘀咕道:“也没必要说的这么直接。” 欧以屾笑了笑,娓娓道:“实际上人并不是永远理性的动物,相反人时常感性,说不出理由随着性子来。如果我要讨你欢心,我应该说因为你是最特别的,所以特别让我喜欢。但是我并不想骗你,这是一场天时地利的缘分,我们的相遇早一点晚一点,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甘棠好像听明白了欧以屾的意思,他对自己这么好,是因为他是现在的他。在此之前,他或许是感情上的璞玉,有人亦或是有些人,教会了他如何爱人,最后这些因果循环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偷,只是因为在正确的时点出现,就把前人辛勤劳动的成果窃取了。但她转而又想,或许她也终将成为前人之一,她不曾拥有这些果实,只是暂时的帮后人保管了它。 甘棠突然又是难过又是释怀。 “甘罗是你想给我准备的退路吗?”甘棠问他。 欧以屾道:“是。” “谢谢你。”甘棠想了想,说道:“你真的是很好的人。” “糖糖,别这么轻易定义一个人的好坏。”欧以屾说道:“我想带甘罗进入更高的圈子,是因为你。但我并非全无私心,甘罗确实很有能力,我栽培他,也希望他能为我所用。” 欧以屾抬眼去看远处观景台的三人,说道:“有些人并不是因为能力出众才站在那里,而是因为站在那里才显得能力出众。容家有五个兄弟,论起能力,最出众的其实是老三文帆,但偏偏最说得上话的却是文简和文锦,这种权重的配比不是源于能力与智慧,而仅仅是出身决定,他们比容三看得更多做得更多,这才显得他们比容三能耐。而你弟弟比容三更有野心也更聪明,只要让他站到那个高度,他能比文简他们做的更好。” 甘棠迟疑道:“你和我说这些,会不会不太好?” 这些话对于容氏两兄弟算不上是好话,多少有些背后论人短处的意思。 欧以屾笑了笑,却说道:“糖糖,我还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很乖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的手抚上了甘棠的后背,明明很烫,却让甘棠不由一哆嗦。 甘棠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今天这番话,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她知,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也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知道了。”甘棠戚戚然的应道。 正午的阳光照在甘棠的身上,但她却觉得冷,明明欧以屾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却在一瞬间失去了温度。 第28章 预备式 容氏兄弟和甘罗离开别墅后没多久,甘棠就接到了经纪人琳达的视讯。 视频里琳达面色古怪的告诉她余音动听节目组给她发了邀请函,节目在下周一的公休日进行第一期的录制。 此时,距离录制开始只剩三天,明眼人都看得出,甘棠的名额是临时插进去的。 “糖糖啊,这个名额?”琳达顿了顿,说道:“你和欧帅是在交往吧。” 帝国娱乐版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八卦绯闻,有真有假,半真半假,不到实锤之前,都只能保持观望态度,让子弹无限飞着。 琳达是见过甘棠和欧以屾的绯闻的,几个月前娱乐小报扑风追影的写了他送礼物送房产给甘棠的事,但后来便没下闻了。 甘棠这种职业定位落在文娱圈的文里,既没什么粉丝,也没什么热度,不到万不得已的大事,基本不需要费心公关,这也是琳达愿意接手甘棠的理由,她见绯闻也就传了两三天再没后续了,只当是谣传,便没有向甘棠求证。 可是,当她收到节目组主动发来的邀请函时,这件事又似乎已经不需要求证了。 甘棠点了点头,她想起之前琳达对于她转流行的事并不看好,虽然琳达苦口婆心说得都是实情,但她还是被刺挠住了,当下清了清嗓,小小声的炫耀了一下,“他说我挺有天赋的。” 欧以屾就是个哪哪都好用的活招牌,由他盖章认证,就真的可以指鹿为马。 只要欧以屾说她有天赋,那么即便是没有,也是有。 琳达听出了甘棠的意思,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娱乐圈里傍上金主,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明星太多了,一朝得势大多飘得脚不沾地,成天里就喜欢三不五时狐假虎威的摆摆姿态,恨不得每天往曾经轻视过自己的人的脸上抽三回。 甘棠这样的,既想搬出金主偷摸摸的找回点场子,又碍着道德感小心翼翼的克制着,与其说是得志猖狂的炫耀,实则更像是小女孩在闹脾气,不敢大声同她争辩,小声反抗前还得先拉拉人衣角引人注意的小女孩。 对象是欧以屾这种级别的人物,甘棠此刻的表现可谓是可爱了。琳达心想,果然没有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没有被生活磋磨过的人,对这个世界也缺乏憎恶和不满,总是明媚的快乐,哪怕是负面情绪也只是水面微澜,全然没有滔天恶意。 “这回需要我跟着你吗?”事发突然,琳达人还在外星的剧组盯人,一时间也抽不出空来,“或者我让助理过去,小孙记得吧?你上次演出跑前跑后的那个。” 甘棠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节目组那边有专门对接的人,都在首都里,挺方便的。” 琳达觉得这样自己倒省事了,只是嘱咐了她:“节目播出以后不要上网看评论,记住了吗?” “会很糟吗?”甘棠对自己有着薛定谔式的信心,但对琳达的专业能力却是百分百的信任。 “估计不会好。”琳达叹了口气道:“你是真不适合,这一下无异于是从文娱圈的文踏一只脚进了娱,来趟这种浑水,就要做好卷进舆论的血雨腥风里。” 甘棠想了想,倒是全没烦恼,说道:“那我到时候就不上网了,等热度过了,你让助理通知我一声。”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要发生数以万计的大事件,今天是张三,明天是李四,几天过去谁还记得你是哪个王二麻子,人们在为自己生活奔波的时候,没多少精力分出来记些无关紧要人的无关紧要事,不过是借着机会宣泄自己的不满,骂过了发泄过了,也就过去了。 很多时候,时间是最好的遮瑕单品,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总是能把污渍遮干净。 欧以屾回卧房的时候,甘棠正在试衣服,床上、椅子上、沙发上铺得到处都是。 欧以屾习惯一切都规整的井井有条,看着满屋子狼藉,眉心不由跳了跳,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在沙发上艰难地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 甘棠见他过来,忙提着两条裙子上前,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问道:“你觉得是蓝色这条好看,还是金色这条好看。我喜欢蓝色的款式,是独立设计师品牌,很有新意。可是金色这件剪裁好,上身显得我腰线特别好看。” 欧以屾支着脸颊,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又指了指床上的花裙子,说道:“我觉得那件好。” 甘棠立刻把欧以屾口中的花裙子拿来,在身上比了一下,眉头一皱,将信将疑道:“你确定?” “看着挺喜庆的。”欧以屾神色不似开玩笑,而是深思熟虑后非常认真的回答。 甘棠回想起欧以屾送出过的东西,不论是送给她还是送给别人,好像就只有贵这一个优点。原先她对自己的审美还没什么信心,现在欧以屾这么一衬托,她几乎产生自己没准能进时尚圈的错觉。 “我还是去问问姚瑶或者阿容吧。”甘棠脸上到底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尴尬笑容。 欧以屾瞧出她对自己审美的质疑,郁闷地轻咳一声,冷声道:“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甘棠一听,甲方爸爸这是满意度负值了啊。立刻把裙子放一边,把机器人叫上来收拾,自己则黏到欧以屾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开始顺毛,“那条裙子我还没穿过呢,就穿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那就现在穿给我看看吧。”欧以屾挑眉看她,本来就没打算计较这些,但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他还是可以计较计较的。 甘棠自然听话地去换了衣服,还顺道理了理头发,转着圈在欧以屾面前展示,短裙随着转动漾起巨大的弧度,裙下风光一览无遗。 欧以屾笑着把人拉到了整理干净的沙发上,一点一点把她从衣服里剥出来,欧以屾很喜欢这条花裙子,不仅花色喜庆,款式层层叠叠的也很有情趣。 欢爱一场,甘棠整个人趴在欧以屾身上,眼皮打着架艰难地睁着,她的手垂下来,在地上勾起了那条花裙子,看到上面绷掉了一颗扣子,不由抱怨道:“你的力气太大了,裙子都被你弄坏了。” 欧以屾笑问道:“只是裙子吗?” 甘棠闻言,羞得把脸埋进他胸膛里,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抗议起来,让他别说了。 原来小电影真的很懂它的受众人群,他们真的很吃里头的话术。 甘棠决定将实操心得吸烟刻肺。 隔天她拉着姚瑶和容嘉人组了一个视频会,引荐两位时尚圈的人认识之后,就直奔主题让她们给自己挑衣服。 没想到姚瑶和容嘉人意见十分相左,最后衣服也没挑成。 容嘉人在结束视频后,立刻又给甘棠打了单独的视讯。 “你听我的,一定要选黑底红纹的裤装,多酷啊。”容嘉人说道:“走什么甜美风,穿什么裙子,整得好像要去展示自己是屾屾哥的金丝雀一样。” 甘棠讪讪道:“但名额确实是他给的,而且他说我穿裙子好看。” “他那审美,你赶紧给我叉出去,他有什么审美?大、花、贵,那是美吗?”容嘉人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多少是六亲不认的架势,“你是去玩音乐的,要体现出玩这个字,他名额给都给了,还管他那么多。” 甘棠汗颜,容嘉人对欧以屾审美的声讨,完全看不出她对欧以屾暗恋多年的情谊,可见欧以屾的审美对于容嘉人而言,其怨怼是已经达到分分钟情谊破碎的程度。 容嘉人突然问道:“你要参加的节目是叫余音动听吗?” 甘棠点头。 “好像之前有来问我要不要去做时尚总监的。”容嘉人想了想,拿出联络器发了条简讯。 那边几乎是秒回。 容嘉人看了眼内容,随后收起联络器,笑道:“穿裤装,因为我现在是这个节目的时尚总监。” “欸?”甘棠惊呼一声。 容嘉人简直就是在作弊。 容嘉人像一只斗胜的孔雀,得意地撩了撩自己的红头发,说道:“我们到时候见,你一定得穿这套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他被邀请去做造型师。放心,有我们在,不会让屾屾哥的恶毒审美残害你的。” “残害什么?” 欧以屾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他上来喊甘棠吃饭,正巧就听到了容嘉人的半截话。 容嘉人几乎是在听到欧以屾声音的那一刻果断地掐断了视讯,很没有义气地跑路了。 甘棠震惊的看着黑掉的屏幕,不是说好了罩着她的吗?这还没被欧以屾抛弃,就这么不牢靠了吗?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欧以屾走到甘棠身边,瞄了眼屏幕,问道:“我刚刚好像听到阿容的声音了。” “没什么。”甘棠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的腰现在还酸着呢,可不敢再去拔老虎毛。 她将平板一扔,殷勤地挽住欧以屾的手,说道:“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欧以屾隐约猜到是什么事,眼睛不由看到了昨晚那条花裙子,想了想,问:“那裙子又是哪个设计师设计的?” 甘棠努力回想着,好像是她一个做设计的同学,当初为了捧场买的,“我的同学,不知道现在品牌做的怎么样了,来首都之前听说已经把工作室搬到郊区去了。” 欧以屾说道:“你到时候把联系方式给伊万吧。” “你要投资她吗?”甘棠奇道。 “嗯。”欧以屾笑呵呵道:“我觉得她设计的衣服,很有趣,这条花裙子,我很满意。” 甘棠慌乱地去捂欧以屾的嘴,推着他下楼吃饭。 只是,在甘棠心里升起了奇异感觉,她既为她的同学高兴,同时又觉得荒唐,对于她的那位同学而言,这种命运的豪华大礼包,居然仅仅只是欧以屾拍脑袋时的一时兴趣,而同学的命运,可能正因为这个一时高兴将变得全然不同。 大人物的举手投足就这么轻易地改写了小人物的故事线,像神明一样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入席后,甘棠没有让佣人盛饭给她,为了上镜好看,甘棠开始她的极速减脂计划,吃饭的时候像小鸟一样,就吃点蛋类和蔬菜,食量只有平时的一半。 欧以屾看了直皱眉,当即就往甘棠的小碗里盛了饭,又夹了块肉过去。 甘棠跺着脚让他住手,欧以屾则淡淡道:“不吃就也别去了。” 甘棠气势瞬熄,小声抗议道:“你不能这样。” 欧以屾也不说话,瞥了瞥她面前的碗,示意她吃饭。 甘棠没好气地把碗抱了起来,不情不愿地扒着饭。 “你又不胖,瘦得都没二两肉了,还不吃饭。”欧以屾见她还是听话,就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要好好吃饭,我是让你去玩儿的,不是让你去当饿死鬼的。” “可是,上镜胖十斤。”甘棠比画了一下,“你在镜头上脸都这么大的。” “是吗?”欧以屾不甚在意道:“没注意。” 甘棠好奇地问:“你平常不会看自己的新闻吗?” “看那个做什么?”欧以屾又夹了一筷子肉给她,并用眼神强行镇压了甘棠的不满,随后笑了笑,“看自己脸变那么大吗?” 甘棠一噎,觉得欧以屾说的也没什么毛病,说道:“可是我就会看,以前青歌赛得奖后,我就把网上那条新闻反复的看,然后翻一条条评论看。” “然后呢?”欧以屾问道。 甘棠不解:“什么然后?” 欧以屾说道:“看了那些评论之后呢?好的会高兴,不好的会难过,对吗?” 甘棠点了点头,当时确实有一些不好的言论,有说她不如第二名的,还有一些污言秽语。 “这没有意义。”欧以屾说道:“别活在别人的议论里,好与坏,都不该对你有影响,无论别人说什么,你只是你。” 甘棠后知后觉的想到,欧以屾似乎是在提前给她做心理建设。 “你是怕我之后被网络舆论骂哭吗?”甘棠问道:“所以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欧以屾回道:“算是吧。” 甘棠心里有些感动,扒饭的速度都快了起来,她心中甜丝丝的,说道:“谢谢,你真好。” 欧以屾唔了一声,一边用手指缓慢地敲着桌子,一边看她。 甘棠突然心中升起一丝慌张,按以往她和欧以屾相处的经历来看,每当她给他发好人卡时,他就得来那么一出,将她的好人卡撕得粉碎。 “从今天开始跟我去锻炼。”欧以屾几乎是在下命令,毫无商量的意思。 “不要。”甘棠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她不要流汗,不要喘得像狗一样,她宁愿饿成一张纸,也不要运动塑形。 欧以屾笑眯眯道:“糖糖,这是你的工作,你得敬业。” 开始给她扣高帽子了,显然就是没商量了。 甘棠愤愤地夹了一块排骨,啃得嘎嘣作响,她不由想,这个梦,她现在不追了,还来得及吗? 第29章 夜话 在余音动听第一期录制前的三天里,欧以屾说到做到得拉着甘棠锻炼了三天。 每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跑步,下午五点上器械做力量训练。让甘棠爱不释手的健硕肌肉,每一块都是这么实打实的锻炼出来的。 如今甘棠只被欧以屾抓来操练了三天,就已经对欧以屾的肉体产生出了敬畏之心,神圣的已然快让她生不出欲念来了。 每天都在肌肉酸痛中嗷嗷叫,到了晚上基本沾枕就睡。 直白来说,就是她萎了,萎得透透的。 甘棠这边累的要生要死,但在欧以屾眼里却是缺乏锻炼。考虑她日常就不爱运动,欧以屾不敢揠苗助长,怕把人真的练伤了,一切都是按最低的强度来的,甚至于他也是这回才第一次见到了1斤重的哑铃。 结果甘棠跑两公里就死活不跑了,哑铃举了三组就拉不回头的放弃了。 两个人就这么讨价还价的拉扯着,半是锻炼半是偷懒的过了三天。 临到录制前的晚上,一向倒头就睡的甘棠竟然失眠了。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不行,可是甘棠的意识却无比的清醒,几番辗转都难以入眠,连带着欧以屾也睡不了。 “塞西莉娅,把灯打开。” 随着欧以屾在黑暗中响起的声音,卧室内的灯打开了,塞西莉娅非常贴心的开了床头的小灯,灯光暖黄,并不刺眼。 甘棠见欧以屾起身,靠着床头坐着,眼睛垂下来看她,她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欧以屾淡淡道:“是吵得我根本睡不了。” “对不起,我睡不着。”甘棠心生歉意,立刻起身就开始收拾枕头,“那,那我去别的房间,不打扰你。” “不用了。”欧以屾按住了她收拾的手,将她的枕头重新放好,看了看她,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猛得将她拉过来,一个翻身撑在她的上方,提议道:“我有个可以让你入睡的好方法。” 甘棠被他这么一拽,被甩的晕乎乎的,心想电视剧里看起来挺激情的桥段,放现实里还真是高危动作,整不好就是个当场脑震荡。 她还没来得及缓过劲来,就听到欧以屾的话,浆糊般搅着的脑袋竟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忙把被子拉到脖子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要,明天要录制节目了,声音不能哑的。”甘棠认真道,毕竟她的第一职业是歌手,副业才是给大佬当情人,不可本末倒置! 欧以屾笑了一声,问道:“为什么睡不着。” 甘棠老实回答道:“我有点紧张。” 欧以屾挑眉,显然他没想到甘棠会因为这件小事紧张到睡不着觉,问道:“你之前开演唱会也会这样吗?” “第一次的时候会,之后就不会了。”甘棠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第一次都会紧张,我以前考音乐学院的时候也一晚上睡不着,参加青歌赛的时候也是。我是那种容易想事儿的人,大事前一晚总会失眠。” 欧以屾默默地看着她,听她说话,问道:“因为害怕吗?” 甘棠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会担心做不好,所以心里总是不安。” 欧以屾想了想,说道:“糖糖,把我脖子上的吊链拿下来。” 甘棠听话地伸手,环着欧以屾的脖子将项链取了下来。 那是欧以屾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用一根普通银链子串着的,成年男性拇指大小的金属兵牌,上面刻着欧以屾的名字,从兵牌上斑驳的痕迹来看,这是一块陪着欧以屾出生入死的东西。 甘棠把链子举到欧以屾面前,疑惑的看着他。 “幸运符。”欧以屾翻身坐回到床上,笑道:“给你了,帮你定定神。” “这是兵牌,给我会不会不合适?”甘棠问道。 “不会,我早就过了需要兵牌的时期。”欧以屾不以为意。 “我说的不是这个。”甘棠急道:“这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有特殊的意义,就这么给我了吗?” 她觉得随便给她一个什么教堂或寺庙的小周边就可以了,而欧以屾这块兵牌很明显有很深的意义,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残破了还戴在脖子上,拿这种东西来给她当幸运符,简直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暴殄天物。 欧以屾说道:“嗯,给你了,原本也只是留作纪念,所以戴了很多年。” 甘棠仔细端详着那块兵牌,上面的名字都已经快被磨花了,欧以屾三个字被许多划痕贯穿着,其中最深的一道将以字劈开,把兵牌从中间挖出了一条几乎要斩断的缝。 甘棠用拇指摸着那道深痕,问道:“这道痕迹,是发生过很凶险的事吗?” 欧以屾睨了一眼,想了许久,才恍然道:“啊,那是第一次上战场留下的,那个时候新兵蛋子没经验,所以差点死了,就留下了那条。” 甘棠闻言心中一紧,明明是过去很久的事,但她听着欧以屾用如此平静无波的语气说起自己差点死去的事,仍是让她揪心。 甘棠稳住了要发颤的声音,问道:“那时候你多大?” “15岁。刚分化成为alpha的半年,入军部不到三个月。”欧以屾这一次倒是记得很清楚,“那场战争,和我同一个营的人都死了。哦,还死了一个高级长官。” 欧以屾说着,突然失笑一声,语气带着凉意的讽刺,说道:“塔塔星因为我们的入侵几乎被毁了,我们也算罪有应得了吧。如今回想起来,我的命确实挺硬的。” 甘棠见欧以屾的模样,心中难过,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欧以屾,残忍地自嘲着自己的劫后余生,用一种厌恶和充满恶意的语气。 她扑上去抱住了他,双手紧紧缠住他的脖子,两个人紧密的贴在一起,像榫卯一样,严丝合缝的融成一个整体。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甘棠在他耳边呢喃着。 欧以屾缓缓地回抱住她,浅浅地叹息道:“其实我不想伤害他们,我没得选。” 甘棠心疼道:“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现在你不用被迫做决定了。” 欧以屾就这么抱着她,沉默良久,久到甘棠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 “是啊。”欧以屾突然又开了口,低低的笑了起来,恢复了他以往淡淡的口吻,说道:“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有那种负担了。” 甘棠闻言一愣,缓缓放开欧以屾,疑惑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甘棠是明白欧以屾的意思的,她不可置信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的他可以对战争毫无罪恶感?为什么他会对伤害无辜的人不再心存愧疚? 欧以屾静静地凝望着甘棠满是惊疑的杏目,说道:“只要是能让这个帝国变得更好,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选择发动战争。” “可是,别国的人民是无辜的,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战争是不义的啊。”甘棠争辩道。 “糖糖,对我来说,那已经是一种抽象的苦难了。”欧以屾平静道:“你不能指望我为了这种抽象的东西去放弃实际的利益。” 甘棠显然不能接受这些,瞪着眼睛看他。 欧以屾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让她过来,甘棠不愿意仍僵在原地,他便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摸着她的长发,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帝国可以实行上四休三的六小时工作制吗?” “因为生产力发达?帝国富裕?”甘棠被他强拉进怀里不太高兴,没好气道。 “不对,你说的只是理论上的因素。”欧以屾说道:“根本原因是转嫁。” “转嫁?” “嗯,帝国人民高福利的轻松日子,其实是建立在对其他星球居民的剥削之上的。”欧以屾说道。 甘棠挣扎着起身,看着欧以屾的眼睛,追问道:“说清楚一点。” “财富不会凭空出现和消失,它只会转移,从空间上,从时间上。”欧以屾解释道:“当帝国内形成一套自循环时,人们通过各种手段抢占资源,形成个人间的差异。这些拥有资源的人无法在空间上获得更多的资源时,便会通过信贷的方式,又一次进行时间上的财富掠夺,可是这种掠夺是有极限的。所以,需要把这种掠夺的空间与时间维度再拉大,侵略就成了一种方式。我们侵略了塔塔星,不仅掠夺了塔塔星上所有的晶源矿,还迫使塔塔星的民众以远低于帝国公民的报酬进行生产劳务,再将这些生产的商品卖到其他星球上去,换取更多的资源回来,这才是帝国居民可以拥有高福利的根本原因。” “那为什么不能让帝国里那些富人分一点给普通人呢?这样大家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而不需要伤害他人。”甘棠问道:“不是有税收吗?” “税收只能起一部分的作用。人对于生存的本能注定了人有无法抑制的贪婪,凡有者追求更多,拥有资源的人往往天然就比普通人有更多的手段避税。”欧以屾将手抚上甘棠的脖子,说道:“想让既得利益者分享利益,是一件很难、很难、很难的事。” 欧以屾用了三个很难,以甘棠对他的了解来说,那么这件事大概是比登上太阳还要困难的程度。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甘棠有些丧气道:“你们无法让既得利益者主动让利,所以你们选择助纣为虐,去剥削其他星球的财富,让他们把别人掠夺干净了,吃好喝足后从指甲缝里漏点好处,打发要饭的。哦,不对,你们本来就是既得利益者,是你们富得流油后甩点油星子给普通人饭菜里当油水。” “你现在对我好像特别有意见。”欧以屾捏了捏甘棠的鼻子。 甘棠心想,我可是长在红旗下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欧以屾笑了起来,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只是这套体系已经在这个帝国根深蒂固太久,非一时可转,即使他愿意成为让利的那个人,这条路也太过孤独。 孤独可能带来真理,但却不能带来集体的稳定。熙熙攘攘皆为利益来往,当大多数普通人的利益不被满足时,一个帝国会毁灭。可当少部分权贵的利益不被满足时,一个帝国就会瘫痪。 首都对他而言就像一座理想城,在这里他手所能触及到方面,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尽可能以一种皆大欢喜的方式抑制富庶者进一步掠夺,从而还利于民众。 可这个帝国,三颗主星,百来颗卫星和小行星,一级一级行政,权者富者各有私心,无法阻止也永远无法改变。 到头来,也只有这座首都小岛成了他魔幻的乌托邦。 甘棠歪着头,认真的凝视着欧以屾,她很困惑,所以诚实如她,问了心中长期以来的迷惘:“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在我觉得你是好人的时候,总要立刻变成坏人,粉碎我心中建立的所有美好?” 欧以屾把玩着甘棠的手,垂眸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说道:“我不希望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被骗。” “糖糖,不要因为上位者对你释放了善意便轻易着迷,不要轻易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欧以屾抬眸,伸手揽过她的脖子,两人额头相抵,“坏人会做好事,好人也会做坏事,所以好人坏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对你做的事,于你而言是好还是坏。让这种魅力保持一种即时性,只存在于有利你的当下,别让它影响你太久。” “那未来你会成为对我很坏的坏人吗?”她想问欧以屾会一直对她好吗?她可以以现在的好线性的认为他会一直这么好吗?可是这个问题痴缠的愚蠢,她便换了一种问法,她想知道如果他不再对她好了,会对她很残忍吗? “不会。”欧以屾放开甘棠,看向她的脸庞,见她脸上泛起容光,不由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别露出这副傻样子。糖糖,伤害你并不能让我获得任何利益。” 甘棠瘪瘪嘴,她觉得欧以屾这人就是那种老爱干低情商人做的事的高情商人,纯属没事找事。 欧以屾从甘棠手里拿过那条项链,给甘棠带上,“没有什么幸运是能比过一次次死里逃生的运气,糖糖,希望它能给你好运气,在任何时候,任何事上。” 欧以屾将甘棠身子板正,上下打量着甘棠,随即又开了个玩笑:“而且,你要是突发奇想想拿个冠军了,就拿它到节目组负责人面前亮一圈去。” 甘棠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说道:“我才不干那种事,多找抽啊。” 欧以屾见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甘棠低头看着那块兵牌,手指不断摩挲着,说句心里话,这种见了血的东西,一般煞气都重,她觉得,其实挺晦气的。 第30章 初次录制 9月15日,星期一,天气晴,诸事不宜。 清晨电视台对接的工作人员早早便开车到了秘密花园外,浸淫娱乐圈多年的老油条们对于金主与金丝雀的故事早已见之不鲜,往往八卦小报上的“传言”便是从这些人的嘴巴里漏出去的。 不过这一回的金主是欧以屾,业内早有对这段露水情三缄其口的默契,所以事到如今,这段绯闻也仅仅是最初在八卦新闻里露了影子,之后便只在圈内隐约流传。 最初节目组里有许多工作人员想来接这个活,无非是想窥探一下这位年轻元帅与歌姬小姐的秘密情史,但最后总制片人大手一挥,敲定了自己的两个心腹前来,连开车的司机都是台内嘴巴最严的老员工。 上面既然如此重视,下头的人自然各个打起精神来,三人在秘密花园外严阵以待,连闲聊都不敢有。 甘棠上车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了车内死寂的沉闷气氛。 “你们好,我是甘棠。”她主动打着招呼,试图能缓和一下气氛。 一个穿着裤装的女性beta立刻上前帮她拎包,鞠躬道:“甘小姐您好,我是电视台的小李,那边是我的同事卡尔。” 叫做卡尔的男性omega见小李抢他一步先献了殷勤,暗暗咬牙,一溜烟冲到车下,扶着甘棠的手,像伺候老佛爷一样,要搀着她上车。 甘棠一惊,忙闪开来,对卡尔摆摆手,说道:“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上去就行。” 卡尔看出了甘棠的抵触,立刻换了姿态,把手缩回不敢再碰她,而是鞠躬接引她。 甘棠以前虽然被这个那个叫老师,大家对她也都恭恭敬敬的,但这种待遇她也确实是第一次碰到,想来电视台的这两位工作人员是看人下菜碟,一切都是看在欧以屾的面子上。 想到这里,甘棠心中一凛,她现在代表着欧以屾,一言一行得需更加小心,如若不能放低身段到尘埃里去,稍有不慎的失礼都可能被扣上榜上大佬趾高气昂的帽子,圈子里很快就会传出她耍大牌的风言。 甘棠拘谨地上车,正襟危坐在车后排,打直着背,僵直着堪堪贴着座椅的靠背。 同行的小李和卡尔见缝插针的同甘棠说起节目的流程和比赛机制,甘棠礼貌地一一点头应着。 等到工作人员说明清楚后,甘棠才问道:“我能知道第一期节目有哪些人去吗?” 小李和卡尔为难的看了看彼此,原本这是属于节目组的保密项目,事先只同每一个嘉宾承诺不会将有龃龉的对手请来,除此之外便不会再过多的透露嘉宾名单。 “这是不能说的吗?”甘棠见两人面露难色,立刻意识到了,她这种空降部队,确实比正规邀请来的嘉宾少了很多工序,忙补救道:“那不说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之前没人和我说不能讲这个。” 卡尔眼睛一转,立刻露出笑容来,说道:“反正今天就开录了,早一两个小时知道也不打紧的。”说着卡尔还故意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小李。 显然卡尔想卖个人情,但他却不愿意自己做这个违规的人,这便要拖小李同自己一起下水。 小李见甘棠因为卡尔的动作转而看向自己,心中有气,但面上还是一派和颜悦色的笑容,附和道:“确实不打紧的。” 紧接着,小李压低着声音,求道:“甘小姐,我们能告诉你,但你可得给我们保密,一会儿到了台里,可千万别露陷了,不管见到谁来,都做做惊讶的样子行不行?” 看来是要考验她演技的时候了。甘棠心想,她之前演技还不错,装惊讶应该是不难的。 甘棠点了点头,认真地承诺道:“好的,我到时候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小李得了甘棠的准信后,这才一个个跟她介绍这次请来的嘉宾。 果不其然,为了节目能一炮而红,作为台长孙女的总制片人几乎是把流行圈最有名望的歌手们都请来了,其分量之重,难怪琳达旗下的阿肯也没能入选。 就这样的阵容里突然钻进了一个甘棠,暗箱操作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 保姆车缓缓开到了电视台,门口铺了红毯,在道两旁立起了围栏,各路粉丝挤在围栏后头,手里拿着偶像的立牌,推搡着踮脚张望从车上下来的是何人。 所以当甘棠下车时,场面几乎是安静了一秒,这些粉丝没人认识她,对陌生的歌手很是茫然。 户外导演见状,反应机敏地将机位立刻拉近,给了甘棠脸部一个巨大的特写,瞒天过海地将现场粉丝冷淡的反应给盖了过去。 在甘棠车后脚到的是当红的流行天后彭斯,粉丝远远看到她的专属保姆车,人还没出现就已经开始尖叫了。 接引的人员赶紧上前指引甘棠往前走,不能影响到后面天后入场的热烈气氛,也避免甘棠门前冷落穿了帮。 这个工作人员比不得小李和卡尔知道的多,以为甘棠是什么过气的曾经当红,拉着她的手粗暴地将把人往前拽,把甘棠拉得踉跄,差点就崴了脚。 不过甘棠听着粉丝喊的名字知道后面是位大人物,也很理解的配合着工作人员加快脚步,并不觉得被冒犯,但是同行的小李和卡尔却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上前制止,让工作人员礼貌点。 甘棠被指引到自己专属的休息室,刚坐下没多久容嘉人便来敲她的门,同行的便是她口中做造型师的朋友。 甘棠看清来人,惊讶道:“是你?” “你们认识?”容嘉人的目光在两人间打转,“明鸣,你之前没说过认识甘棠啊?” 叫明鸣的造型师正是那日甘棠见到的,罗杰斯的男朋友,因为是见之难忘的大帅哥,甘棠对他很有印象。 明鸣眼光微闪,忽晦忽明,他摇了摇头,笑道:“我以前没见过甘小姐。” “我们没正式见过面。”甘棠试探的说了句:“罗杰斯你认识吗?” 明鸣一怔,眼中暗色瞬息,笑容真诚了许多,“原来是罗的朋友。” “罗杰斯?”容嘉人问道:“这里头又有他什么事?” 甘棠不确定地看了看明鸣,模糊地说道:“上次我和欧先生一起时,远远地见到了明先生和罗杰斯刚好有约。” “甘小姐直接叫我明鸣就可以了。”明鸣忙说道。 容嘉人猛地侧目,玩味地打量着明鸣,调侃道:“原来你背着大家偷偷在谈恋爱啊,真是滑头呢。” 明鸣笑了笑,垂下眼睛,不好意思道:“我和罗才确定的关系。” “挺好的。”容嘉人点着头肯定道:“罗杰斯人挺不错的。” 男朋友被人夸奖了,明鸣一派与有荣焉的露出笑容,瞧着就像热恋中的样子。 “既然是罗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明鸣问她:“甘小姐这回的主题是什么,我可以帮你改改妆。” “摇滚乐。”甘棠也让明鸣改了称呼,“叫我甘棠或者糖糖就好,甘小姐甘小姐的太生分了。” 容嘉人不管她俩如何客套,在一旁打量着甘棠,突然说道:“加金属链和羽毛吧,看起来很炸,刚好符合摇滚主题。” 甘棠在脑内想象了一下,怯怯道:“好像太夸张了。” “怎么夸张了?摇滚就是要夸张点。”容嘉人伸出手在甘棠身上虚空比划着,随口问道:“你唱得怎么样?” “我觉得唱得还不错,欧先生也说我有天分。”甘棠回道。 “屾屾哥?”容嘉人语气质疑,她可不认为欧以屾对流行有什么建树可言。 甘棠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委婉地补充道:“不过我经纪人觉得差点意思。” 容嘉人问:“你经纪人是哪个?” 甘棠如实回答:“琳达。” “琳达?”容嘉人动作一顿,审慎地看向甘棠,上上下下的来回看,眯着眼道:“那你可能真的差点意思。” 甘棠木着张脸,捂住耳朵,说道:“我不听。” 明鸣才同甘棠认识,不好插进她们的对话里,只说要去拿化妆的工具箱,便先离开了一会儿。 甘棠见他离开,才问容嘉人:“我怎么觉得我刚刚认出他时,他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会错意了吧。你知道他的前男友是谁吗?”容嘉人问她。 甘棠对首都圈的人都不熟,自然是不知道的,便摇了摇头。 “是阿尔克曼家的亚瑟。”容嘉人惋惜道:“他俩读书时就在一起了,一处就是十五年,我们都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亚瑟?阿尔克曼?”甘棠好像想起来这号人来了,是费兰度的表弟,姚瑶口中那对轰轰烈烈的ab恋中的alpha,“啊?他们居然分手了啊!” 容嘉人点了点头,有点嘲笑的说道:“再爱也比不过家族利益。亚瑟要娶冯·贝克斯家的小姐了。这位小姐是上一任能源署署长的孙女,亚瑟的父亲如今就在能源署任职,意味不言而喻。” “那有点可惜了。”甘棠只能这么说,这种家族联姻大多身不由己,如果断不了,就只能在外头做个没有名分的情人,正牌男友转地下,太过残忍了。与其受这气,断个干净倒是潇洒。 容嘉人嘱咐道:“所以一会儿,你别在他面前提起阿尔克曼,也别提姚瑶。” 甘棠了然地点了点头。 等明鸣提着化妆箱回来时,甘棠和容嘉人早已结束了话题,对阿尔克曼这个姓氏只字不提,连相近的音节都避而不说。 容嘉人和明鸣考虑到甘棠真是纯纯走后门进来的,在造型上选择了比较保守的酷飒风,能展现摇滚帅气的同时,也不过分张扬。 明鸣一边给甘棠上妆,容嘉人一边帮她打理衣服。 容嘉人用手掐了掐甘棠的腰,问道:“你是不是胖了?”说罢看了看甘棠的脸,又说道:“脸好像也大了一点。” 甘棠丧气道:“我本来打算三天节食减肥一下的,但是欧以屾说我要是节食就不让我来了。” 甘棠摸了摸自己的大脸盘,闷闷不乐道:“我脸都圆了,而且昨晚还吃了饭喝了水,脸上的水肿都没完全消下去。我刚刚看了监视器,我的脸真的圆得像张大饼。” 明鸣忙安慰她:“没事的,我一会儿帮你上妆的时候多打些阴影,看不出来的。” 容嘉人却嘁了一声,说道:“屾屾哥真是,美女的事情他真的少管,你就应该跟他抗争到底,多难得的机会,圆成这样。” 甘棠只觉得自己心口狠狠中了两箭,一口老血梗在喉间,小声道:“我不敢。” “出息。”容嘉人嗤笑一声,帮她把链条移了移,弱化了腰部线条的。 不得不说容嘉人和明鸣是专业的,两人齐力打造,成妆效果很好,圆脸的甘棠也有了些刀削斧凿的锋利感,在台上由灯光一打,确实很有摇滚女王的架势。 甘棠这次选的是一首经典的摇滚曲目,传唱度较高,即使现场没有她的粉丝,观众还是被熟悉的旋律带着一起跟唱起来。 一场演出下来,甘棠玩得很尽兴,心中欢快得扑腾直跳,即使下了后台,看到现场观众的打分并不高时,也丝毫没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珠玉在前,她前头表演的正是之前后她一步到电视台的那位流行天后彭斯,观众不买她的账也是意料之中。 甘棠下台后独自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在路过那位流行天后的休息室时,她隐约听到了里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甘棠走到彭斯的休息室前,礼貌的敲了敲门,问道:“彭斯老师?” 房内并没有人回应。 甘棠只好当自己听错了,刚要转身离开,便又听到房内传出了一记闷声。 甘棠愣在原地,悄悄地将耳朵贴上了休息室的门,屋内似乎静悄悄的。 甘棠把手放到门把上,刚想推门进去,又觉得不妥,以她看小说多年的经验来看,万一发生什么大事,自己这种贸然进去的肯定是去送人头的。 她想了想,拿出联络器给小李和卡尔各发了一条消息,让他们来彭斯的休息室一趟,见两人均很快的回了消息后,甘棠这才放心。 刚收起联络器打算等人过来,甘棠面前的门却突然打开了,毫无准备的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仰头看向门内戴着墨镜口罩的健硕男子。 甘棠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那男人,目光往内一移。 竟看见休息室内的地上趴着那位方才还在台上闪闪发光的天后彭斯。 此时她双手交叉在身后被捆着,嘴上贴着胶布,一头长发凌乱地散在脸上,眼睛里含着泪,满是惊惧。 甘棠不由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砰—— 第31章 蜃市(一) 9月14日,星期日,天气阴转小雨,宜开市。 晨间,10点整,东城区风定大道,新江别墅区。 联络器尖锐的声音在一片黑暗的卧室中响起,把熟睡的人从梦中吵醒,嘤咛着伸手去够床边柜子上的扰人清梦之物。 “翳哥。”科林拿着联络器,推了推他紧贴着的胸脯,含糊不清的说道:“有人找你。” 身旁之人并未被吵醒,仍旧打着轻鼾在睡,不过似有所感般把环抱人的臂膀收了收,将科林往怀里带了带,两人便贴得更紧了些。 科林摸着黑找到了身边之人的脸庞,困倦地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的轻吻着。 直到联络器第二次响起时,身侧之人才唔了一声,有了醒来的意思。 科林把联络器塞到男人的手里,随即伸手压着他的胸脯,用脑袋蹭了蹭,鼻音又尖又细的嗡声道:“有人找,响了好久了。” 欧影翳接通了语音,直接对那头语气不善的命令道:“有话快说。” “老大,你还没醒啊?”联络器那头传来一个尖锐的男声,夸张地叫道:“这都十点了,还有半小时蜃市的第一场拍卖会就开始了,你不来坐镇吗?” 欧影翳压着声音对身边的人说道:“把灯打开。” 床上有人起身,牵动着被子发出窸窣声,随后屋内的主灯被打开,刺眼的光从天花板上照下来,整间屋子便从黑暗里一刹那进入光明。 屋内的一切赫然呈现。 以下省略场景描写。 欧影翳教灯光刺眼的难受,啧了一声,将原本搂着美妇人的手收回,在两侧太阳穴上按了按,顺道用掌心遮了光,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他哑着嗓子骂道:“霍钊你这嗓门是他妈给老子哭丧是吗?大清早就不让老子安生,到底是你聋还是我聋。” 霍钊被欧影翳这么一骂,声音也收了不少,陪着笑说道:“老大我这不是着急吗?这个点还没见到你人,怕误了时间。” “误了就误了。”欧影翳捏住美妇人在他胸前挑逗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勾着唇抬眼看着美妇人,嘴上却不客气道:“我没到,你就自己把场子开起来,都办了这么多回了,猪看了都学会了,你他妈别跟个要找妈吃奶的废物小鬼一样。” 霍钊听着欧影翳越发清晰的骂声,知道他这回是真醒了,心里也渐渐有底了,这场子他是能控控场,但大事还是得欧影翳自己来。 “老大,你消消气,醒都醒了,一会儿来嘛。”霍钊声音谄媚的像个男公关,就差没有穿过音波摇着手帕出来揽客了。 欧影翳随意的嗯了一声。 霍钊立刻在那头嚷嚷起来:“动作快一点,一会儿老大要过来,好东西都备上。” 欧影翳把联络器关了,掏了掏耳朵,咒骂道:“霍钊这属喇叭的狗东西,吵死了。” 美妇人哧哧笑了起来,欺身凑到欧影翳跟前,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挺立的胸脯轻轻地蹭过欧影翳的胸膛,带来一丝战栗感。 “今天可不好闹脾气的。”美妇人亲吻着欧影翳的唇角,此时他的脸上戴着半面的白色面具,只堪堪露出下半张脸来。 欧影翳揽过美妇人的腰把人往怀中带,加深了这个吻。 炽热的吻让美妇人喘了一声,主动热情的回应着他。 以下省略动作、场景、对话描写。 一张大床,气氛正浓,便又是一场靡靡的颠鸾倒凤。 待到酣足后,科林疲惫地抱住欧影翳,整个人乖巧地往他怀里缩,楚楚可怜地哀求道:“今天多陪陪我吧。” 美妇人却半合着眼,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科林,阿翳最近会有很多事要忙,你不要不懂事。” 科林怯怯地回道:“好的,妈妈。”只是他说完这话,眼睛却仍旧不死心的看向欧影翳。 这位美妇人正是玛丽·埃克曼,埃克曼元帅那位丧偶的妹妹,科林则是她与亡夫的独子,去年刚从夫家接过来,还得过两个月才满十六岁。 玛丽自从丈夫死后在夫家可谓受尽委屈,夫家一大家子人没了顶梁柱的丈夫做靠山,各个便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总是明着暗着要求她回娘家疏通疏通,为埃克曼元帅引荐丈夫的几个兄弟,不堪其扰的玛丽便回了娘家寡居起来。 习惯了热闹社交场的玛丽到了郊区冷清的别院生活,心中很有落差,不甘寂寞的她倒是动了再嫁的念头。 只是大家族中与她门当户对之人觉她年老色衰,不如年轻男女可人。往下倒是能找到合心意的小白脸,可埃克曼元帅给她的那些免税额度也不过是将将维持她生活的体面,又何来闲钱养个吃软饭的。 故而这几年来她便这么不上不下的过着,日子一久,她渴望重回交际场的心便越发热切。 她寂寞又苦闷的熬着日子,直到三年前,她去族中叔父的生日宴帮忙时遇见了欧影翳。 她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真名叫什么,只知道叔父唤他翳老板,常帮她家引荐一些政商界的名流,很受家里长辈的青睐。 生日宴那天恰逢上欧影翳的易感期,他从不打抑制剂缓解,遇到日子里,就随便找个omega糊弄过去,如此两人便这么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 欧影翳向来对床伴没有太多要求,顺眼的,活好的,他照单全收。至于玛丽,丈夫死后她身边一直无人,寂寞多年的心自然容易被一个年富力强的高大alpha点燃。 原是一场意外的欢好,最后倒发展成了长期的关系。 对于玛丽而言,欧影翳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不仅能抚慰她的身心,还出手阔绰,让她重新穿上华服美衣,戴着名贵的珠宝首饰,再次在交际场上一掷千金。 她几乎完全沉迷于这个年轻alpha带给她的一切,无法自拔。 但是玛丽知道,欧影翳不只她一个情人,相反他有很多情人,不仅散在首都里,首都外也零星散布不少。他常会记错这些人的名字,光是对她,便喊错了三回。 玛丽很清楚自己容颜依旧的时日并不剩多少了,逐渐松弛的肌肤,脸上下垂出的法令纹,眼下慢慢浮现出的眼袋,这些都在告诉她,她已经不年轻了。 一想到欧影翳在外还有大把的情人,自己如果朱艳老去,只怕他便再不愿同她上床,自己便失去了他,失去了现在奢靡的生活。 在对未来要再度归寂的惶恐驱使下,玛丽想到了她的儿子,那个天生孱弱且怯弱的孩子,她能完全掌控他,让他为自己留住现在荣华生活,他是那么的年轻,年轻到可以拥有欧影翳的宠爱很久很久。 如果科林能为欧影翳生下一个孩子,那么未来她们就可以借着埃克曼的施压,指着这个孩子名正言顺的享用欧影翳的财富。 可是她这个打小就像个小女孩的儿子,在上个月刚刚分化成了beta,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让玛丽很失望,最近对科林也不太有好脸色。 像今天这样借题发挥的教训他,最近是常有的事。 “你想我陪你?”欧影翳没在意玛丽的话,而是问科林。 科林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他的母亲,见她面有愠色,便紧张地把脸藏起来,补充道:“翳哥要是忙,就算了。” 欧影翳摸着科林凸出的后脊骨,不在意道:“陪你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拍卖会玩儿。” 科林眼中恢复了光亮,忙坐起来,推了推欧影翳,雀跃道:“翳哥,我们现在就去吧。” 这时卧室的门响了起来,不是敲门声,而是有什么在刮着门板。 欧影翳拍了拍科林的脸,扬了扬下巴,说道:“去,开门去。” 科林听话地去开门,才将门锁打开,门便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掠过科林的身边,把他冲撞得摔到了地上。 那是一只约一米多长的巨型犬,身上混着好多大型犬的血统,通体漆黑,面目凶狠,只见它一个飞身跃上了床,趴在欧影翳身边,摇着尾巴舔着他的脸。 欧影翳也不躲,就由着黑犬糊他一脸的口水,他伸手摸着黑犬的头,宠溺道:“今天我们嘉娜小公主很热情嘛,是饿了吗?” 黑犬急切的嘤了几声,显然被欧影翳说对了。 欧影翳放开了搂着玛丽的手,刚才还在床上同人难舍难分的腻歪着,这一刻他便毫无留恋地下了床,只随意拿了件睡袍穿上,拍了拍嘉娜的脖子,让它随自己一起下楼。 楼下的大厅里坐着、站着、趴着有三十来只不同品种的狗,有大有小,有纯血,也有串串,但这些狗狗无一例外的在见到欧影翳时都很兴奋,碍于嘉娜的威严,它们都不敢上前,只能在原地急切地打转跺脚摇着尾巴,把地板拍得啪啪作响。 欧影翳踱步到厨房的里,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整袋狗粮,对跟在他后头的一众狗狗道:“去把自己的碗拿来。” 有些聪明的狗狗不用欧影翳说,见他进厨房就已经叼着自己的碗跟着了,不太聪明的狗狗在听到他的命令后,也后知后觉地去拿自己的碗来。 欧影翳一勺一勺地给它们放狗粮,随后又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好几个袋子。 袋子里装着生肉,一坨坨血淋淋的,若是仔细看,会发现肉里夹杂着一些专属于人特有外部器官。 欧影翳命令嘉娜给自己拿手套来,戴上手套后,面色如常地将那些生肉一一放进狗狗的食盆里,美其名曰,增加营养。 等狗粮都放好后,欧影翳拎着一袋子生肉往大厅去,随意地往沙发上一坐,打开电视调了个新闻台放着。 嘉娜跟着他,在沙发旁坐下。 欧影翳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新闻,一边一口一口地喂嘉娜吃生肉。这狗是他养了六年的老狗,从巴掌大开始就是他亲自喂的,习惯坏的很,不喂就不吃。 玛丽和科林洗漱好下来时,欧影翳刚喂完嘉娜,一袋子生肉全吃干净了,只剩下袋子底部留有的血水。 科林看了一眼那袋子,忍不住要呕出来,脸色十分苍白。 欧影翳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玛丽立刻很有眼力地让科林把袋子收下去,自己则坐到欧影翳身边。 她看到电视剧播到了娱乐新闻,里面一个年轻女歌手在演唱会上又唱又跳的画面,说道:“是彭斯啊。” “怎么?认识?”欧影翳眼也不斜一下。 “第一个粉丝过亿的流行天后,我哪能不知道她啊。不过我还真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才知道她的。”玛丽故意卖关子道:“阿翳肯定不知道是什么。” “哦。”欧影翳嘴角带着笑,直接把话茬落地上。 玛丽倒是不在乎,继续说道:“她呀,是个老少通吃的主儿,我叔父那么大年纪一人,喜欢她喜欢得紧。我也是头一遭知道,原来叔父也追星,这么大年纪,怪有趣的。” 欧影翳听后,这才动了动眼珠,斜眼看了玛丽,随后想了想,拿出联络器,给霍钊发了简讯。 “把唱歌的那个彭斯弄过来。” 第32章 蜃市(二) 容城下方地下水网纵横,正中心却有一块废弃的旧区域,从建成至今快有300多年的历史。 它见证了首都岛是如何建成到发展再到繁荣。 当最开始的设计逐渐无法满足现代工业社会的需求,首都地下便出现了更多符合时代需求的地下管网。 久而久之这块区域便被弃用了,一度成为了流浪汉的栖身之所。随着首都经济越发繁荣,流浪汉从这片土地上消失后,这块地方便彻底荒废了。 一个月前有施工队将这块区域围了起来,立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牌子。 忙碌的首都民众虽心生好奇,但也无暇分出闲心去一探究竟。今年以来各地暴雨洪灾连连,首都虽是依旧天朗气清,但在生活用品上却到底受了影响,物价飞涨,民众只得开辟副业贴补家用。 不过这里面难免还是有好事者。欧影翳到的时候,霍钊正拿着鞭子抽打偷溜进来的闯入者。 闯入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双手被捆着,脚不点地的吊了起来,也不知道被抽打了多久,浑身上下血淋淋的,血水顺着他垂下的脚尖滴落到地上,积出一大滩血渍。 而离青年不远的地上有一个一米见方的密闭笼子,只有笼子门上留有一个进气的小洞,随着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从小洞里传出一阵阵的尖叫,很明显里面有两个人。 科林见此情景吓得躲到了欧影翳的身后,嘉娜则是闻到血腥味后摇着尾巴异常兴奋。 欧影翳拍了拍嘉娜的脖子,让她安静下来,开口问了霍钊:“这又是唱得哪出啊?” “老大,你来啦。”霍钊见到欧影翳就如同嘉娜闻到血,兴奋度一下就上来了,眼睛猛的锃亮,全然没有方才的阴郁狠辣,他把鞭子交给手下,又不厚道的把脏手往手下干净的衣服上擦,快速捯饬好了便快步到欧影翳跟前。 欧影翳抬了抬下巴,示意霍钊给他解释一下。 霍钊朝欧影翳咧嘴笑,说道:“好奇心害死的猫,都立了牌子,还要进来凑热闹。” “地上那个也是?”欧影翳问道:“我怎么听到有小孩的声音?” 霍钊一愣,忙反应过来,心中暗叫不好,他应该早早把小鬼处理掉的。 “是有一个小鬼。”霍钊吞吞吐吐道:“我看着年纪也不算小了。” 欧影翳睨了他一眼,霍钊立刻噤声。欧影翳指了指笼子,说道:“拿出来给我看看。” 霍钊冲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上前开了笼门,才将手伸进去,眉头便狠狠一皱,大力往外拖拽。 手下像提小猫一样握住一个十来岁小孩的后脖颈,他提人的手正被一个女性狠狠咬着腕处,见了血。 那名手下面无表情的用另一只手把小孩甩出笼外,反手就往女人脸上一拳,女人发出一声惨叫,松了口。 手下甩了甩手,正要再给女人头上再来一拳时,欧影翳开口阻止了他。 “够了。”欧影翳走过去,用脚扬了扬女人的脸,啧了一声道:“多好看一张脸,被你糟蹋成这样。” 他转头看向小孩,问道:“小鬼,多大了?” 小孩颤声回道:“十、十一、一岁了。” “现在小鬼营养怪好的嘛。”欧影翳挑着眉调侃一声,“你运气好,叔叔不喜欢为难小朋友。” 欧影翳的手下都知道,他有个不对小孩动手的原则。 起初欧影翳并不觉得小孩就非得与众不同,人性本是一张白纸,好坏都没有边界,在接受世俗的教化前,对世界毫无概念的小孩是同时拥有天使与恶魔的存在,他们可以是很好的天使,但他也见过很恶的小鬼。 只是欧以屾对他三令五申的强调,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涉及到孩子,否则...具体威胁内容是些什么他早就忘了,但他倒是没打算因为这种小事触欧以屾霉头。 他刚开始是敷衍的遵照欧以屾的命令,直到他见到一群八九岁左右的童男童女被抓来当雏妓时,那些稚嫩脸上又是懵懂又是害怕。 他第一次那么同意欧以屾的观点,动物尚且知道保护幼崽,他虽然是个畜牲,但还不想连禽兽都不如。 欧影翳对霍钊说道:“带下去,关起来,让球球给他把脑袋洗一洗,这里结束后就放他回去。” 霍钊应下,立刻让人把软成一团的小孩拎下去,单独关起来。 处理完小的,还有个大的,欧影翳瞟了眼被吊起来的人,大概是不行了。 他蹲下身来,问那女人:“你和那边吊着的是什么关系?” “是,是恋人。”女人虚弱的回道。 欧影翳想了想,说道:“我不欺负小孩,也不太欺负女人。今天我开张,不想见血,所以给你条生路。” “我给你一笔钱,你乖乖地把今天在这里的事都忘了。”说着欧影翳抬手,霍钊会意地拎来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一百万的现金,欧影翳随手拿了一沓钱,在女人脸上拍了拍,“你要是答应了,拿了钱出了这里,天高任逍遥。要是不答应,今天你和你恋人就在这里做对亡命鸳鸯,这钱我就当送你们上路的纸钱,跟着你们一起全烧了。” 女人瑟缩着抖了抖,痛苦地看向吊着的恋人,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欧影翳把那沓钱扔到她身边,站起身来,“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没准你想做个烈女。” “不。”女人打断了他的话,下定了决心似的,闭上了眼,说道:“我会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忘记的。” 欧影翳笑了起来,是了,当个有钱有命的人可比当烈女好多了,这种人性的小游戏,他玩多少次都不会腻。 解决了开工前的小插曲,欧影翳也进入了正题,他问霍钊:“说起球球,她到了吗?” 霍钊刚要回话,就听见一个少年感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翳哥。”一个背着双肩包穿着运动装的矮个子少年,蹦跳着跑到欧影翳跟前,她一边拉开背包,一边对欧影翳说道:“翳哥,你快看看我做的新品,都等你好久了,可急死我了。” 只见少年拿出几板粉红色药片,在欧影翳眼前晃了晃,说道:“ax0113-16,第16类异版,成瘾性较高但大大降低了对精神的伤害,以目前实验出来的结果推演,连续服用八九年才会开始出现副作用,保守估计要十五年才会有明显变化。” 欧影翳问道:“成本呢?” 少年笑嘻嘻地比了一个八的手势,说道:“这个配方只有原版的八分之一。” “干得不错,毛球球。”欧影翳用手捏住少年的两侧脸颊,摇了摇她的脑袋,问:“想要什么奖励,同翳哥说。” 毛球球双手合十,求道:“哥先给我个一千块吧,我过来一趟口袋里都没钱了。” “你钱都用哪里去了?”欧影翳拿出钱包,把里头的现金全给了毛球球,问:“ax0113初版研发出来的时候不是先给你打了500万吗?” 毛球球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呵呵道:“我那个男朋友嘛,他在巨乙星承包了个度假村,所以最近手头就紧了。”随即她左右宣传道:“你们有空了都上我那里玩啊。” 欧影翳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毛球球,最后只说道:“赶紧换身行头,待会儿跟我一起过去做路演,记得到时候放机灵些。” 毛球球点了点头,拍拍胸脯保证道:“翳哥你放心,我肯定让你满意。” 欧影翳一行人沿着下水道往里走,这片区域早已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换了面貌,中心向外将几条分支打通,并向下再拓了将近百米,容城地下的正中心此刻俨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场馆。 无数个胶囊舱像砖头一样叠在一起,形成了三面墙,将展示台围在了里面。此刻拍卖会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胶囊舱上头的屏幕开始零星的亮起报价。 欧影翳只带了毛球球和霍钊,三人乘着悬浮台上到最上头的一个胶囊舱前,在舱门前扫了生物信息,里面的人验证过才开了舱门。 欧影翳一进门就夸张地打起招呼来,“哎呦,可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们每次一来,我准有大生意做。” 舱内坐着一女两男,分别是马怀森的女儿马潜,区以修的弟弟区弘展,还有卫生及社会福利大臣姜则。 马潜冷笑一声,说道:“翳老板嘴上是热情,实际却把我们冷落在这里,好生怠慢。” 马潜等人私下并不相熟,今日若不是欧影翳窜局,这三人万是坐不到一处的,故而欧影翳来前,这三人之间并不热络,气氛也尴尬。 欧影翳把毛球球往众人面前一推,说道:“好东西不怕晚。” 毛球球将药片拿出来,放到桌上。 欧影翳落坐到三人对面的沙发上,说道:“这玩意儿能给我们赚大钱。” 姜则掰开一板药,取了一片看了看,又从桌子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主办方提供用来助兴的药物,迟疑道:“这不是一个东西吗?” 姜则指的自然是粉色药片和最新的这款致幻剂师出同源。 “当然不是,要是一个东西,我哪敢让你们来。”欧影翳拿过粉色药片,笑道:“这玩意儿可不是毒,它是药,头疼脑热的来一片,哪哪都不疼了。” 说话间,霍钊不知什么时候出去又回来了,手上还提着方才被鞭打的那个年轻人,那人身上刚被泼了冷水做了简单的清理,此刻身上还算干净,只是状态很不好,整个人疼得发抖。 欧影翳拿了一片药喂进那年轻人嘴里,不多时,那人神情舒展,身体也不抖了,整个人呈现出了欲仙欲死的状态来。 欧影翳笑道:“看,这效果多好啊。价钱也便宜,980块一盒,很有赚头的。” 区弘展自然不会信欧影翳的鬼话,他明白这粉色小药片本质还是致幻剂,不过是用了某些技术让它稍微看起来合法了些。只是这药的单价倒是吸引了他,这可比致幻剂便宜太多了。 “这东西确实便宜。”区弘展前段时间刚辞了能源署的工作,最近赋闲在家也是无事,对这门买卖倒是有了兴趣,“想来翳老板已经有主意了,说说吧。” 欧影翳环视三人,见三人面上皆有些兴趣,便对毛球球道:“去,同老板们说说你这新药。” 毛球球清了清嗓子,说道:“这药是纯天然植物提取,和化学制品不同,对人体温和无害。头疼脑热来一片浑身舒坦,心情低落来一片烦恼全忘,疲软无力来一片金戈不倒。总之是带给人快乐愉悦的万金油,万能药。” 姜则听明白了欧影翳打的主意,从一开始他就在强调这是药,想来这也是他把自己找来的原因。 “这东西要是药的话,那可就不便宜了。”姜则故意敲打他,“止痛也好,壮阳也好,这都不算便宜,即便是抗抑郁类,也算得上是贵价了。再说,要它主推抗抑郁,那可瞧不出是大生意。” 不等欧影翳说话,毛球球先一步说道:“这种温和无害老少咸宜的东西其实还是比较适合归为保健品的,您知道的,保健品剂量低,而且总是比药品有更多的溢价。” 欧影翳接过话,说道:“这价钱都好商量,只要姜哥您那边给行了方便,药监放了行,我拉着我东家,区、马、埃克曼三家一起合力在全帝国的医院渠道铺开,走医保名录,一个月来一盒,民众不会觉得贵的。” 姜则却提醒道:“保健品可不算在名录里哦。” “只要两年。”欧影翳比了比,说道:“两年过后划进保健类,走零售渠道。” 欧影翳冲三人笑了笑,说道:“医保账户可是个大金库啊。” 此刻,欧影翳的算盘已经打的很清楚了,他把这几方牵到一起,无非是想让姜则帮他过审批,又以大贵族的势力在全帝国医院里推行这种药品,走医保的账,即使期满被调进保健类食品,瘾也成了,民间也总是有办法通过药房医保报销或自费购买,打的就是一个先掏空医保再占据消费的算盘。 诚如欧影翳所言,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金库,但面对这巨大的不义之财时,三人还是犹豫了。 世上大多事情只有有和没有,做与不做,一旦踏过了红线,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们都清楚,这不是药,更不是保健品,而是披着谎言精心打造出来的毒,它确实暴利,可他们内心到底也还有良知的底线。 欧影翳冷眼看着犹豫的三人,他很清楚他们已经被丰厚的利润打动了,也为庞大的医保账户而动摇,只是他们还有着在他看起来是道貌岸然的东西在。 看来,得给他们上一记猛药。 “现在还有什么赚钱的好生意了吗?”欧影翳凉声道:“自从欧以屾那个坏事的小子提交了新住房提案,帝国各处土地拍卖设了上限,房子也给了限价,开发商得靠资质靠配套服务抢中标,利润压了多少?原本一套房本来能撷取二三十年的未来资产,现在只有五到十年。民众是有钱消费了,但这大众的生意可没那么好做,想把这些钱集中赚到某一个品类里,可不是简单的事。” 一直没说话的马潜突然问道:“这东西真的对身体无害吗?” 欧影翳知道她动摇了,现在帝国的地区规划及住房大臣是马家的门生,随着创新高的土拍价格,巨额资金在这个部门里流转,虽说最终进入国库,但经手时被盘剥了多少,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开发商成了帝国盘剥的白手套,而帝国最终却又成了他们的白手套。 欧以屾新提案的通过,无疑是对马家有深重的影响,如今白手套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原本依附于马家的信徒们,开始出现了动摇。 “当然,只要控制好剂量。”欧影翳肯定道。 马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了句:“翳老板的这门生意确实不错。” 区弘展和姜则也附和了一句。 如此,这今天最大的一件事便算是意向谈拢了。 欧影翳舒展着身体,却克制着不显露出散漫来,这仅仅是最初的胜利,之后如何推进,如何分配利润,如何让他那个哥哥少管闲事,才是最重头的部分。 欧影翳送走了三人后,精神很是松弛,脑袋里的思绪像无数条并行的线路,同时在他脑袋里杂乱无章的穿梭着。 忽的他停住了脚步,问身后的霍钊:“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唱歌的那个?” “彭斯吗?”霍钊问道。 “对,彭斯。”欧影翳问:“人呢?” 霍钊面露难色的回道:“目前还不清楚她的行踪,只知道明天会到首都电视台录节目。” 欧影翳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本来是想带着这份礼物去威廉·埃克曼的胶囊舱,现在整这一出,计划全给打乱了。 欧影翳恶狠狠骂道:“明天你要是再没把人弄来,我就把你扔蛇窟里喂蛇。” 霍钊脸色一白,连声应道:“明天我亲自把人弄来,一定一定。” 第33章 蜃市(三) 甘棠是被一阵酸味熏醒的,一睁眼就看到身旁的地上躺着闭着眼处于昏迷状态的彭斯。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倒没有像彭斯一样被五花大绑着,心中只觉奇怪。 不过她来不及想清楚其中的原由,就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她惊觉屋子里还有别人,当下不敢有大动作,只偷偷挪动着脑袋,察看屋内的情况。 屋子大约三十平方左右,没有多余的房间,也只有前头一门,后头一窗,极为简单的构造。 她继续抬头,视线被不远处的桌子挡住了,只能堪堪看到桌子后露出的一对男女,似乎是两个beta,正如痴如醉的交缠在一起。 而离他们不远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带面具的男人,一手摇着红酒杯在玩味地看着他们玩乐,一手垂下来,把玩着手中的东西。 甘棠眯了眯眼睛仔细瞧了瞧,这才看清面具男手里摩挲的是什么——欧以屾送给她的那块兵牌。 甘棠不会知道,诚如欧以屾说的,把死里逃生的运气给了她,她如今能这般全须全尾的待在这里,全是这块兵牌的功劳。 霍钊对明星向来是一概不知,别说甘棠这个级别的,就是巨星彭斯,他也是在欧影翳提起后才知道有这么号人。 最初他是打算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甘棠灭口,但他转念一想,彭斯是唱歌的,甘棠也是唱歌的,可能也没多大区别,他一个也是绑,两个也是带,索性都给老大送去。 人送到后,欧影翳见着两张都有点面熟的脸,左右瞧了瞧,问霍钊:“怎么,还买一送一?哪个是彭斯?” 霍钊指了指嘴上贴着胶带的人,欧影翳点了点头,指着甘棠问道:“那这又是什么东西?” “赠品。”霍钊想了想,解释道:“绑人的时候被她瞧见了,我看这也是个唱歌的,没准老大你也要。” 欧影翳用脚抬起了甘棠的脸,虽然眼熟,但这清汤寡水的长相,还真不是他喜欢的,他反手就在霍钊后脑勺来了一下,骂道:“我像是什么来者不拒的人吗?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这里送。” “那?”霍钊想了想,提议道:“我看她好像也有点名气,不如加进拍品名录里?” 欧影翳没有异议的摆摆手,让霍钊自行去处理。 霍钊刚把人拎起来,欧影翳眼尖的看到了什么,忙叫住了他。 “等等。” 欧影翳伸手扯开了甘棠的衣领,精准地把她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拿住,果然他没看错。 随即又捏着甘棠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他才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 霍钊问他:“老大,认识啊?” “你可真是能给我找事情。”欧影翳将甘棠的脸往霍钊眼前带了带,说道:“看清楚也给我记清楚了,这个是欧以屾最近养的小宠物。” 霍钊闻言大惊,他家老大和欧以屾的渊源他是知道的,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那我这就送她回去?”霍钊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忙补救道:“才来没半个小时,我现在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欧影翳凝着甘棠的脸,突然想起些有趣的点子,笑道:“不用了,人留在我这里就行了。” 霍钊瞅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凉意,他有种预感,老大最近大概是快活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开始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老大。”霍钊期期艾艾道:“要不还是让我送回去吧?” 欧影翳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霍钊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欧影翳对待甘棠始终没有高看一眼,和彭斯一样,像个物件被扔在地上,只是注意力倒是分了一些去。 甘棠醒来的那一刻,欧影翳就已经知道了,默不作声地看她能做出什么蠢事情来。 可是甘棠着实没给他带来什么趣味,醒来后看清了周遭情况,脑袋里除了一片空白,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甘棠只知道,在一个陌生地方遇到未知的危险时,不动是坐以待毙,但乱动却是加速死亡,冷静下来再谋而后动,才或许有活命的机会。 “醒啦。”欧影翳觉得无趣,索性先开了口。 甘棠循声看去,就见原本还在欣赏活春宫的人,已经朝她这边转头。 甘棠只好坐了起来,光明正大的开始环视着屋内的情况,小心地问道:“这里是哪里?你们绑我过来想要做什么?” “小蠢货,你别高估了自己。”欧影翳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身,说道:“值钱的是彭斯,你就是顺手拿回来的小摆件。” 甘棠语噎,面具男的话太过直接,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进行接下去的对话。 她强作镇定地仔细看着他,心中暗自琢磨,自己是被殃及的池鱼,所以本质上他们之间是没有利害关系的,既然如此,她或许可以和他谈谈。 甘棠双手紧紧握拳,才修剪过的指甲硬生生的扎进肉里,身体上的痛苦反倒给她带来了精神上的镇定,她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用很小的气音同欧影翳说话,不让声音里带上恐惧的音色。 “请问,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甘棠不卑不亢的诚恳发问。 欧影翳用指尖从甘棠的脸上一路滑下,到下巴,到脖子,再将她的衣领撩开,直到将里面的内衣暴露出来。 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道:“把衣服脱了。” 甘棠拒绝道:“我不要。” 欧影翳抬手握住她的脖子,又说道:“那就把你最宝贵的嗓子留下来。” 甘棠皱了皱眉,依旧拒绝道:“我不要。” 欧影翳神色一暗,慢慢收紧握着她脖子的手。 甘棠感到了轻微的窒息感,双手挣扎着去扒欧影翳的手,艰难道:“我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你可以拿我和我家里人换钱,比让我脱衣服和我的嗓子有价值的多。” 欧影翳低低笑了两声,松开了手,似乎是被甘棠说动了一般。 甘棠才喘了两口气,欧影翳却突然揪住她的头发,把人拖拽到房间里唯一的落地窗前。 他的动作快得一气呵成,甘棠甚至来不及尖叫,整个人就被按在了玻璃上。 她被迫看向窗外,左右两侧是胶囊舱垒起来的墙,而她所在的地方也是墙中的一个胶囊舱内。 在地面上搭起来一块台子,此刻上面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穿着礼服的男人,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小锤子。 随着男人嘴巴一张一合间,追光灯在他身后的洞口亮起,三个同样戴着面具的礼仪拉着推车出来了,推车上立着一个被布包裹着的约莫两米高直径一米的圆柱形大物件,由前三后三六名礼仪推到了正中间。 欧影翳适时的将胶囊舱内的语音系统打开来,台子上男主持的声音便开始在舱内响起。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为各位展出的是今日的第六件拍卖品。” 男主持冲礼仪点了点头,随着礼仪把布揭下的同时,男主持高声道:“天狐星警署总长的小儿子,米开朗基罗,年十九,第二性别为omega的处子。” 只见那布下盖着的是一个巨型的鸟笼,里面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身上只用一块布遮蔽着,他脸上全是惊恐,漂亮的绿眼睛里浸满了泪水,他紧紧抓着那块白色的布挡在自己的身前,害怕地看着立在他面前的三堵胶囊舱垒起来的高墙。 男主持戴上了白手套,像把玩一件藏品一般,穿过笼子握住男孩的下巴,说道:“各机位凑近些,让各位先生女士好好看一看,这双绿眼睛可是难得一见的漂亮。” 男孩趁机咬了男主持人的手,男主持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笑着继续说道:“还特别有活力。” 男主持将手抽出,向上环视一圈,说道:“今日第六件拍品,起拍价1500万。” “1700万,还有叫价的吗?” “1900万,1900万一次。” “2100万。” ...... 甘棠无措地看着窗外的各个胶囊舱快速闪烁的灯,每亮一次,男主持人便报价一次,不一会儿已经叫价到了6300万。 这里在拍卖的是活生生的人,甚至拍卖的不止是普通人,而是地方行政官员的孩子。 欧影翳俯下身子,在甘棠的耳边发出了魔鬼的低语,“你说,我一会儿把你送上去好不好,场面会不会比这个更火热?欧以屾的女人会不会让他们更兴奋?” 甘棠吓得转过头去,她看到欧影翳眼中自己的倒影,恐慌的像一只受惊的动物。 她用力咬了咬口腔内壁上的软肉,嘴里顿时一股血腥味,这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那个倒影里的脸也不像刚刚那般惊慌。 世上的事说来也有趣,眼泪和痛苦只在爱人面前才是无往不利的武器,可在施暴者眼中却成为了暴行的奖励。 在犯罪者面前露出的任何胆怯神色,都可能成为鼓励他继续加害的动力。 甘棠知道自己所有恐慌,无助都是在取悦眼前这个男人,她越是怯懦,便越是刺激他的神经,让他做出更恐怖的事情来。 甘棠问他:“你们这是违法的,不怕受到法律的制裁吗?” “法律?”欧影翳笑着甘棠的天真,傲慢道:“等你的法律抓到了我,再考虑让它制裁我。” 欧影翳放开了她,指着窗外的胶囊舱墙,说道:“你知道那些胶囊舱里头坐着的都是什么人吗?” 甘棠摇了摇头。 “是这个帝国里最顶尖的军官、政客和商人。”欧影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他们在一起共同制定了法律,你觉得他们会让一手创造的东西反咬他们吗?” 甘棠不可置信地再一次看向窗外,那些胶囊舱突然像是具象出了一张张狰狞的脸,看着台上的可怜人发出残忍的狞笑。 欧影翳欣赏着甘棠满是无助的脸,笑眯眯道:“怎么,不相信吗?” 甘棠仔细想了想,失望地摇了摇头。当权力和金钱到达无法束缚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是做不出的,只是...她问道:“难道不觉得是低级趣味吗?” “确实,像畜牲一样的低级。”欧影翳点头赞同着,随即又道:“正是因为低级无耻下流无德,这样才行。” 在场的名流真的都喜欢这些吗? 欧影翳可以很肯定的回答这个问题,真正的变态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绝大多数的人只是被迫屈从在这个游戏规则里,久而久之才成了真正的禽兽。 当他们做着越是离经叛道人神共愤之事时,他们被绑在一起共谋的锁链便越牢靠。 他把这些人邀请过来,根据这些人的需求为他们撮合合作,这些人不能仅仅只被利益捆绑在一起,因为那是最不牢靠的关系,能为利益相聚的人,也往往最容易为了更大的利益成为叛徒。 他们还需要拥有一个共同的、肮脏的秘密,这个秘密会让彼此更坦诚,一起弄脏手的人们都觉得自己掌握了能把对方推下深渊的把柄,最后这群蚂蚱便以这种奇妙的方式牢牢的绑在了一根绳上。 甘棠隐约明白了欧影翳的意思,心中不禁感到悲哀。 或许能坐上高位,本身就是在人性名利中厮杀出来的佼佼者。斗兽场里的野兽即使是赢了,也仍旧是斗兽的宿命,在这套共同做脏事的体系下,脱颖而出者大抵是脱不去这满身的烙印。 甘棠忽然转头看向欧影翳,欧影翳似有所感,也看向她,两人静静地对望着。 良久,欧影翳笑了。 他说:“你是不是想知道,你的相好在不在这里。” 第34章 蜃市(四) 首都南部离岛,军部总部。 早会结束后,栾季炀突然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欧以屾。 “阿屾。” 这个称呼在现在这个时候,多少亲近得有些暧昧,十年前两人关系还算过得去时,也不常听到。 如今两人虽不至于势同水火,但也是形同陌路,突然来这么一出,便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欧以屾顿了顿,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只抬眼,瞥见远处正要开门的拉斐尔停了下来,转头在他和栾季炀之间打量。 欧以屾心中了然,好整以暇地笑着,礼貌又疏离道:“不知元首有何吩咐。” 栾季炀走上前,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架势,抬手握着欧以屾的肩膀,十分亲昵,说道:“我们哥俩好久没聚了,中午去我那里吃饭。” 欧以屾却是不急不慢道:“我答应了女朋友,她工作完去接她下班。” 这便是委婉的拒绝了栾季炀的邀请。 欧以屾知道他为何突然同自己示好,之前自己的新提案无疑是向马家亮出尖刀的举动。昔日师生之情岌岌可危,栾季炀隔岸观火至今终是起了下场掺和的意思。 “女朋友?”栾季炀想了想,问:“是那位艾丽娅小姐吗?叫上她一起过来便是了。” 欧以屾看了拉斐尔一眼,摇了摇头,“我和艾丽娅小姐已经分开有些日子了。现在这位小女朋友胆子小,吓着了轻易哄不好。” 拉斐尔是见过甘棠的,一个常在台上演出的人胆子能小到哪儿去,再小也不至于见不了人。不过是欧以屾明目张胆的扯谎,便是欺栾季炀和他不熟。 既然这二人私下并无交情,拉斐尔也放心不少,不再作停留,照旧开门离去。 栾季炀见拉斐尔离开,才继续笑道:“英雄风流,青年才俊总是好逑者多,好事好事。” 欧以屾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做回应。 栾季炀见他不愿多谈,便话锋一转:“说起来还是你们这些没结婚的好,今天约这个明天又和那个在一起了,不像我们这种结了婚的,家里的是片刻不敢怠慢了。实不相瞒,今天便是为了覃成来邀你的,他前些日子才说起你,说是好久不见挺想你的。” 欧以屾笑容微敛。 覃成是栾季炀的alpha伴侣,但在此之前,他是栾季炀大哥的鳏夫,八年前带着一双儿女改嫁给了亡夫的胞弟。 栾伯扬是战争英雄,在战场上救活欧以屾的性命。欧以屾早年常去探望鳏寡的覃成,关系十分亲厚,直到覃成和栾季炀结婚后,两人才逐渐疏远。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 若只是来自栾季炀的邀请,欧以屾还能找托词拒了,但栾季炀把覃成搬了出来,他却是不好回绝。 欧以屾沉吟片刻,说道:“说起来我确实许久未见覃成,只是我中午与女朋友已经约好了。” 他顿了顿,又问道:“我晚上去府上拜访,可会叨扰?” 栾季炀笑道:“你若是来,我这一天都空出来给你。” 以栾季炀的身份原是不该说这话的,显得过分谄媚,于礼不合。 欧以屾一时摸不清栾季炀这般屈尊是何用意,只是他们现在在军部总部,人多眼杂,不好多做交谈,他便只笑笑,找借口先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时,罗杰斯已经等候多时,见他回来,先行了礼。 欧以屾摆了摆手,问道:“昨天他又谈成了什么大事了?” 罗杰斯面色凝重,说道:“他想把致幻剂合法化。” 欧以屾一怔,问道:“他都见了谁?” 罗杰斯回道:“区弘展,姜则,还有九小姐。” 在首都,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为九小姐,就是马老爷子与第五任伴侣生下的小女儿,马潜。 “阿潜?”欧以屾皱眉,说道“他俩什么时候牵扯在一起的?” 说罢,欧以屾轻哼一声,又说道:“他倒是聪明,知道老爷子平生最恨这个,便让这最宠爱的女儿去做说客。真是好得很。” 罗杰斯不知欧以屾这句好得很究竟是对欧影翳的称赞,还是怒极时的反话。 师从马怀森的欧以屾也继承到了老师对致幻剂的厌恶,只怕这句话中,讽刺意味远大于赞赏。 “要我帮您约九小姐的期吗?”罗杰斯心想,这几个人中,属马潜最有话语权,估摸最后敲板的也是她,若是欧以屾要找人谈谈,该是先去找她。 欧以屾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新提案才触了马家的霉头,现在阿潜未必会想见到我。再有,既然她应了这事,轻易说服不了。” 马潜十六岁分化成alpha之后,立刻进入军部,由欧以屾管教她,那会儿她是全军最出彩的新兵,欧以屾对她寄予厚望,她自己也很是勤奋刻苦。 所有人都以为她最后能成为超越克里斯蒂娜的女军官,接替马老爷子的班,成为第一个女性元帅。 奈何造化弄人,马潜因为长期高强度的训练导致严重的运动损伤,经年累月之下,使得她不得不转文职。 人说少年太过得志未必是好,于马潜而言这话是极贴切的,与梦想渐行渐远后,她便彻底消沉下去。离开军部这些年,过得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现在欧影翳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拉她入世,既然出来了,便是下了大决心的。 “哪?”罗杰斯为难道:“还是得从老爷子那里?” 欧以屾看了桌上的日历,沉默片刻,说道:“下个月是老爷子的寿辰,你记得提醒我备份礼物。” “是。” “叮——” 与罗杰斯应声同时响起的是欧以屾的联络器——是甘罗。 欧以屾一接通视讯,便见视频里甘罗神色极为凝重。 “内弟,怎么了?”欧以屾心中突然生出不祥之感,他隐隐觉得甘罗此刻找他,或许和甘棠有关。 甘罗严肃而飞快的说道:“我姐被人绑架了。” 猜想得到印证后,欧以屾心中突兀地停跳了一拍,他忙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目前都了解了什么信息?” 甘罗快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欧以屾,“事情发生有一个小时半,节目组请参赛者上台,但始终找不到我姐姐和另一名歌手,便联系了经纪人。我得到消息后立刻过来调了监控,翻了快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我姐被绑的视频片段。” 甘罗一边说一边将监控视频放给欧以屾看。 欧以屾看到画面里甘棠站在彭斯休息室的门前,她面前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她身后则悄无声息的走近另一个高大的光头男子,那人手起作刀砍在甘棠脖子上,甘棠身子一软,应声倒地。 只一眼,欧以屾便认出了甘棠面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人是欧影翳的左右手,霍钊。 欧以屾眸色微暗,低声说道:“这事交给我处理,你不要声张,只当此事没发生过。” 甘罗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隔着视频深深看着他。 欧以屾保证道:“我一定会让她平安回来的。” 甘罗既已得到了欧以屾的承诺,只说了一句“要快”,便匆匆掐断了视讯。 欧以屾当即对罗杰斯说道:“备车,立刻去...” 罗杰斯正要得令去准备,却是欧以屾突然顿住。 罗杰斯不解回望,只见欧以屾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用指头快速敲着桌面。 显然欧以屾在想事情,却因为心中焦躁,开始无意识的敲桌子排解。 罗杰斯不敢打扰他,把心中疑惑咽下肚,安静待命。 欧以屾只思索片刻,对罗杰斯吩咐道:“现在立刻派人去他那里打草惊蛇,动作要快,务必在我到之前,让他把那堆烂摊子收拾干净。” 罗杰斯意会到欧以屾言语中的紧迫,也不多问,当即便领命离开了。 欧以屾坐回到椅子上,定了一个十分钟的倒计时,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子屏上一帧一帧变化的数字。 他了解欧影翳,他轻易不会对甘棠下手,而甘棠胆子小,心却细,危机时刻不会轻举妄动,她落到欧影翳手里,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原本就打算这几天找个机会让人端了欧影翳那摊子,不仅要端,还得闹得满城风雨,连同欧影翳搭上的埃克曼家族也得一起下来这趟浑水。 欧影翳能明目张胆的进行活人走私,又光明正大的圈地开拍卖会,这里头都少不了埃克曼的照拂。 若是这次的拍卖会被曝光在公众视野里,整个公共安全署将出现一次重大的人事地震。 他手下的郑一从wz星球调上来后至今没有收到调令,如今这公共安全署一乱,正好能有位置空出来。 这原就是他计划好的,欧影翳自己送上门来的,就不能怪他拿他开刀给郑一谋个首都的职位。 今天早会后栾季炀又来这么一出,拉斐尔多疑,如今没事,不见得他回去之后不会再多作联想。 他一会儿直接去拉斐尔的办公室,拿私事伏小相求,烦他帮忙,也算能暂时稳住他,教他不至于受栾季炀挑拨,与自己生了嫌隙。 警署虽说是埃克曼家族的天下,但副署长却是冯·贝克斯的旧部,欧以屾如此行事还能通过这层关系,让拉斐尔来做个见证,教埃克曼无法将此事做到秘不发丧,大事化了。 正巧今天皮尔斯去外星视察,本就不在后方坐镇,更给了他绕过埃克曼家族,直接把事闹到人尽皆知的机会。 等这件事闹大了,栾季炀只怕会很乐意在旁煽风点火,帮他将这火烧得更旺些。 所有的一切就仿佛是按照他的需求量身打造出的场景,巧妙的将他所要的结果通通串在了一起,他甚至不需要在另找一个将所有人一起拉进这个局中的切入点。 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的让他感到了不安。 欧以屾心中生起的焦躁让他内心不得宁静,他无法冷静地在椅子上坐定,只得站起身,在办公室内来来回回的踱步。 他难安得等着倒计时终了的提示音,心中不断来回反复的重复着一句:不会有事的。 一时间,竟不知这究竟是在宽慰计划会顺利无碍,亦或者是祈祷甘棠平安无事。 第35章 蜃市(五) “你是不是想知道,你的老相好在不在这里?” 即使对方戴着面具,甘棠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光是听声音,她便感受到对方言语里满满的恶意。 面具男似乎在设计一个圈套,想要引诱她上钩,圈套里是什么甘棠并不知道,但她能隐隐感觉到,他想要折磨她。 “我不——啊。” 甘棠话还没说完,欧影翳突然发难,抓着她的头发,按着她的后脑将她的头往窗上一砸。 砰的一声,玻璃被甘棠的脑袋撞得发出闷响,震颤几下。 甘棠只觉得额头上火辣辣的疼,大概是肿起来了。 欧影翳像是疯了一般,在她耳边亢奋地笑道:“猜猜看,你的老相好在哪里?” 欧影翳一手指着窗外的胶囊舱,一手拽着甘棠的头强迫她朝自己所指的地方看。 “是这个?还是这个?你猜,他会不会在那里?”欧影翳声音极其亢奋,就仿佛这间舱内吸食致幻剂的人不是那对忘我的男女,而是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危险的癫狂。 甘棠的头发被他攥在手里,扯得生疼,她明明不想哭,但却几乎要落下生理性的眼泪,她只好在欧影翳的桎梏下,尽可能地抬起头,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溢出来。 “你猜嘛。”欧影翳的脸贴着她的脸,面具冰冷的触感让甘棠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说道:“猜对了,我就放了你。不过猜错了,我就把你扒光送到拍卖台上去。” 甘棠极力强迫自己镇定,在欧影翳和窗外的胶囊舱来回看,最后说道:“他不在这里。” 欧影翳歪了歪头,笑嘻嘻道:“回答错误哦。” 甘棠却是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他不在这里,欧以屾不在这里。” “为什么?”欧影翳直起了身子,问道:“你觉得他是好人,所以认为他不会在这里做个畜生?” 甘棠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他在这里,你就不会问我这些。” 欧影翳盯着甘棠看了许久,随后抚上面具笑了起来,“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不是小蠢货,你比蠢货聪明些。” 欧影翳又欺身上前,语气夸张的夸奖她,就像幼儿园的老师夸奖小朋友一样,“你只是个还不够聪明的小笨蛋。” 明明面具男的语气亲切,但甘棠听着却毛骨悚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轻颤,这种恐怖的感觉竟让她有似曾相识之感。 欧影翳观察着甘棠明明很害怕却强作出一副坚强的模样,他开始有点明白欧以屾为什么会豢养她作小宠物了,简直蠢得可爱。 “喂。”欧影翳突然说道:“别跟着欧以屾了,来当我的宠物吧。” 甘棠不悦地看着他,心里觉得被冒犯了。 欧影翳像是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蠢得挺有趣的,我还没养过这种的,一定很好玩。” 甘棠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但话说出口时声音还是小了下去,一种满是怯懦的勇敢,“我不是任何人的宠物,我是人,是独立的人。” 欧影翳平视着甘棠,蹲在她跟前半晌没说话。甘棠也不敢再说话,闭起嘴巴,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胶囊舱内除了那对beta男女在致幻剂的作用下发出暧昧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音。 “啊。”欧影翳突然淡漠地抱怨一句:“真吵啊。” 随即他站起身来,走到沙发边上,一手一个,掐着那对男女的脖子,将他们拎起,在他们的痛苦求饶声中,把两人扔出了胶囊舱。 甘棠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吓得汗毛倒立,她现在所在的胶囊舱距离地面起码有二十来米,人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基本是要落个残废的下场,若是脑袋朝下便是个血溅当场。 欧影翳把人扔下去后,看也不看,而是转身远远看向她。 欧影翳在威吓她。 他在告诉她,让他不开心了,下场就是这样。 训人如训狗,欧影翳想,好好说不听,那就打一顿,打一顿不长记性,那就让它看着它的同伴是何下场,三令五申总不如让它自己联想悟出因果来得有效。 他欣赏着甘棠惊恐万状的样子,她一定想了很多,多过他所能做的。 这大大的愉悦了他,欧影翳甚至觉得他身体内的血液都随着甘棠的颤抖而沸腾起来。 他轻快得缓步向前,重新站到甘棠面前,蹲下身子,掐住甘棠的下巴,又问道:“是要乖乖听话还是想和刚刚那两个烦人鬼一样?” 甘棠盯着他的眼睛,这会儿那双眼睛已经变得赤红,而空气里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气味让她惊觉过来,这是信息素的气味。 她不知道面具男是不是一直都是如此乖张,但此刻明显进入易感期的他确实具有较高的攻击性。 甘棠瑟缩着,下意识用一只手拉紧了被敞开的衣领,出于本能,整个人尽可能的往墙边蜷缩。 她自腺体受损后虽然能嗅到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气味,但却不会受其影响,这原本是件好事。可是一同失去还有一种由腺体分泌出的特别激素,这种激素会降低ao如野兽般发情交合时带来的身体上的痛苦。 换言之,甘棠和任何一个易感期的alpha在一起,都会是一场受难的煎熬。 甘棠的举动就像火星落进满是金属粉末悬浮的空气里,几乎是一瞬间,爆炸式得将欧影翳的理智当作氧气全烧光了。 他恶狠狠地擒住甘棠护住衣领的手,连同她敞开的衣领也一道儿扯开,甘棠一整个肩膀都露了出来。 甘棠大惊,使出吃奶的劲拼命挣扎,双腿屈起,试图蜷缩起来,不让面具男再进一步侵犯她。 男性alpha身体上的惊人力量在此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她的双手被面具男单手抓住高举过头,面具男空余出的另一只手穿过她腹部和双腿蜷起间的空隙,用小臂压着她的大腿将她下身展开,无论她多用力挣扎,对方擒住她都不费吹灰之力。 甘棠仍不放弃挣扎,被压平的双腿试图挣脱出面具男的桎梏,然两人力量过于悬殊,面具男用手分开她的大腿,用双膝抵在她的膝窝处,双腿一夹,将人完全禁锢住。 再一次解放出来的手开始解甘棠裤子上的扣子,拉开上头的拉链,露出内里的小裤,炽热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熨贴在甘棠的皮肤上,却教她背后一阵阵的冒出冷汗。 甘棠绝望地哭了起来,之前被强行压下去的眼泪终是决了堤,比之前更加汹涌的宣泄出来,呜咽声、抽泣声还夹杂着甘棠断断续续的呢喃。 欧影翳身形一晃,却是停下了动作,他方才听到了甘棠呜咽里的名字。 他用力地握着拳头,掌心里一阵刺痛,原来是缠在他手里的吊链,欧以屾的兵牌生生扎进他的肉里。 掌中血肉模糊,欧影翳瞧着意识却慢慢回笼不少,他握拳重重砸向地面,低咒一声:“操。” 旋即放开甘棠,艰难地踉跄站起,拖着通体如火烧般的身体,一步步往沙发走,狠狠地跌进沙发里,摸出了联络器,对着那头接通的霍钊直接道:“给我拿支抑制剂。” 霍钊奇道:“老大你不是不用抑制剂的吗?” 欧影翳强忍着怒火,只艰难地说了一句:“你再不拿过来,我就要把欧以屾的女人上了。” 霍钊大惊,立刻取了抑制剂来,只身搭着飞行器上到欧影翳所在的胶囊舱。 一进去,他就看见欧影翳皱着眉,闭着眼瘫在沙发里,而甘棠扯紧衣服,蜷缩在角落里,脑袋埋进双膝中,低低哭泣。 霍钊自然明白这场面叫强奸未遂,到底是没铸成大错,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忙上前给欧影翳注射了抑制剂。 抑制剂大约三至五分钟起药效,霍钊才给欧影翳注射完,他的联络器就响了,他快速看了一眼,不由皱眉,只是看了看还没缓过来的欧影翳,便只好按下不表,等欧影翳恢复了再说。 “什么事?”欧影翳虽是闭着眼睛,也没全恢复过来,但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出了霍钊的不同。 霍钊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道:“警署那边来的消息,说是压不住了,让我们撤。” 欧影翳倏地睁开了眼睛,问道:“谁?” 霍钊自然明白欧影翳地意思,立刻回道:“说是拉斐尔和欧帅主导的,借的由头是彭斯,外头现在已经将她失踪的事情传开了。” 找彭斯是假,欧影翳冷冷地瞥了角落里的甘棠,找她才是真的。 他低低骂了一句:“该死的,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找不痛快。” 霍钊忙问道:“老大现在什么指示?” “还指示什么?”欧影翳斜了霍钊一眼,说道:“撤啊。让人把跳跃点打开,按胶囊舱编号顺序通过,我们断后。” 欧影翳冷笑一声,又道:“让兄弟们把家伙事都亮出来。” 霍钊还想劝一劝自家老大,但转念一想要是这回不让他发泄舒坦了,之后指不定又要作妖。 欧影翳缓过劲来,走到窗边。 原本的拍卖台被撤去,地面上开了一个圆形的洞,里面隐隐闪着微光,胶囊舱一个个井然有序地往洞里去,没入光中消失不见。 真正的蜃市是在首都穹顶罩外一公里的天空岛上,占地只有五百平方米,常年悬浮在距地面20千米的天空中。所有的胶囊舱每一次都是从岛上的跳跃点进到指定的拍卖会场,等拍卖会结束后再经由跳跃点返回岛上,由欧影翳这边的人亲自把宾客从岛上送回各自家中。 随着场内胶囊舱陆续撤离,他们所在的这间也降到了地面上,欧影翳将舱门打开,走了出去。 甘棠听见欧影翳离开的脚步声,终于将头抬了起来,脸上的泪痕早已干透,眼睛里怯意也退去不少。 她鬼鬼祟祟地挪到彭斯身边,一边帮她解开捆绑的绳子,一边紧张地张望舱外,唯恐欧影翳去而复返。 她为彭斯松绑后,狠狠掐了对方的人中,彭斯感到巨痛,悠悠醒来。 她迷糊地看着甘棠,又看了看四周,问道:“这里是哪里?” 甘棠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懂,我们被绑架了。” 经甘棠一说,彭斯才想起来,自己演出完回休息室等结果,一个人高马大的陌生男人直接闯了进来,以雷霆之速捂住她呼救的嘴,麻利地用绳子捆住了她,动作娴熟,一看就是惯犯。 彭斯冷静道:“你先跟我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她回想了一下她的仇家,实在想不出有哪个是对她有如此大仇的。 甘棠说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里都是大人物参加的拍卖会,他们还拍卖活人,里面还有地方行政官员的孩子。” 彭斯一惊,听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不是哪个仇家要害她,是有人看上她了。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彭斯看了眼打开的舱门问道。 甘棠回道:“我刚刚偷听到他们说话,说是警署那边查过来了,现在他们在撤离。” 甘棠也看了一眼舱门,说道:“我想现在或许是我们逃出去的最好机会,现在外面都乱哄哄的,我们正好能趁乱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等警署的人过来,我们就得救了。” 彭斯眼睛一转,迅速思考甘棠提议的可行度,随即点头道:“好,那你先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彭斯这事做的不地道,但甘棠也无暇计较,只要她愿意同自己一起逃出去,总得有人去探明情况。 甘棠答应下来,挪到舱门边上,偷偷探出一只眼。 舱外欧影翳随意找了个砖头堆起的台子坐下,一众手下围着他听指令。 甘棠快速地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找到了几处可以藏身的近处。 她把彭斯招了过来,说道:“他们现在在开会,没精力看我们,我看到左边那里有一处阴影,我们可以先挪到那里去,然后再逃远一点。” 彭斯见她查探无事,也伸头往外看,环视一圈后,又缩回来,提议道:“我们应该分两边走,不然很容易被发现,而且一抓就是两个。” 甘棠想想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自己把她叫醒,也是希望两个目标物能分散注意力,这样逃出升天的机会能加大一点。 甘棠照旧选左边那条路,彭斯自然就选右边。 两人相视点了点头,躬着身子溜出胶囊舱,各自往自己选的路去。 甘棠几乎快要匍匐下身去,一边前进一边往欧影翳那边看,好在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西装,混在里头倒能瞒天过海,不像彭斯一身金色的礼服,即使在昏暗中也很是显眼。 想到这里,甘棠突然一愣,心中顿时生出恐惧,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就加快起来。 咣当—— 甘棠循声回头,就看见离她身后不远躺着面具男注射完的抑制剂的瓶子。 她心中一紧,先是抬头,就看见彭斯对她露了一个抱歉的口型,随即消失在了胶囊舱后头。 她骇然转头,只见欧影翳等人朝她这里看来。 甘棠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却先意识一步,本能的拔腿就跑。 她的意识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没有实感,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肉体与灵魂各自为政,她能听见自己粗喘的呼吸声,也似乎能感觉到脸上不断落下的泪水,还能感觉到双腿发软打颤,跑起来一瘸一拐。 但是这些触感都很轻很轻,一切都不真实,像在做梦。 直到—— “嘉娜,抓住她。” 随着一声令下,一道黑色闪电瞬身而出,甘棠的虚无感终于在腿上一阵巨痛后消失了,她漂浮的灵魂回归了肉体。 “啊——”甘棠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第36章 蜃市(六) 随着甘棠的一声惨叫,她脚下一跌,整个人摔到地上。 她先前跑得有多猛,这下惯性摔得就有多狠,脑袋嗡嗡作响,或许是摔出了脑震荡,她晕眩得想吐。 但此时她已经来不及猜想自己是不是脑震荡了,因为腿上钻心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事。 甘棠正要回头看去,咬着她的嘉娜前肢猛一蹬地,甘棠又被往后拖拽约十来公分,她赶紧用手扒在地上,刻意沉身贴着,企图增加摩擦力。 一人一犬,一前一后的用力。 嘉娜的身体里有着中亚犬和班道戈犬的血统,身高力大,边拖拽边甩头,竟将甘棠拖在地上左右甩弄,甘棠只觉前胸和手掌火辣辣的疼。 好在欧影翳只给它下达了抓人的命令,故而此刻嘉娜只是咬住甘棠并拖拽她,并没有再进行攻击。 甘棠腿上疼归疼,但身上没有再受到撕咬的攻击,脑子里还算留了一丝清明。 她急急思索着,忽而有了想法。于是她一边与嘉娜角力着往前爬,一边又用自己没被咬住的那条腿踢踹着嘉娜的面门。 她艰难地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先是缠了袖子在手上,继续增加摩擦力,然后扭头去瞧。 虽然被欧影翳亲切的称作小公主,但嘉娜委实长的凶猛又丑陋,与其说是狗,面目更像是兽。 甘棠见过最烈性的犬种不过就是杜宾德牧罗威纳,如今还是头一遭见似猛兽的恶犬,那双发沉的眼睛竟让甘棠牙齿不自觉打颤。 一人一犬对视片刻,却是嘉娜先发难,通身发力又是将甘棠往回拖了一段距离。 甘棠赶紧抬脚又往它脸上踹了一脚,趁着它视线被遮挡时,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外套往后一甩,将嘉娜整个脑袋蒙住。 嘉娜眼前一黑,无法视物让它很是焦急,开始不断甩头企图甩掉头上盖着的衣服。 甘棠趁机隔着衣服又往她头上踹了好几脚,嘉娜本就焦急着要重获光明,嘴上已经松口,又兼着被甘棠踹了几脚,彻底松开了口。 甘棠赶紧抽出被它咬住的腿。 走道昏暗,甘棠看不清腿上的伤口,但站起来时,腿上疼得她走起来更踉跄了,大概是伤得不轻但到底没伤到筋骨。 甘棠惊魂未定,回头看正与外套斗争的嘉娜。 如果可以,她现在应该上前以外套上的两袖作为系带,绕着嘉娜的头包裹住给它打个结,教它短时间内无法自行挣脱。 但是嘉娜体型太过巨大,光是靠近就让甘棠两股战战,更别提嘉娜会不会用冲撞先给她来一下,万一两方缠斗里自己不小心再把那外套蹭掉了,岂不是呜呼哀哉了。 迅速权衡之下,甘棠还是决定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先逃跑,也免得面具男和他的手下追过来。 甘棠扶着石壁,一瘸一拐地跑起来,说起来憋屈,她明明不断给自己打气,甚至内心里威胁自己要振作起来,可她的腿就是不受控制的打颤,边跑边颤,以至于她几度要摔在地上。 甘棠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只好沿着走道不停的跑,心里倒没闲下来。 她反复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根据面具男的话来看,这个地方聚集着帝国最顶尖的商人政客和军官,虽说今天是帝国法定的公休日,但行政官员和军部却有例会,非特殊情况必须到场,便是欧以屾这个级别的人也老实守规矩。 一下子能聚集这么多的官员和军官,想来这个拍卖会应该是在首都之中或比邻之地。 甘棠暗自祈祷,希望这个地方就在首都里,这样警署出动到现场用不了多少时间,没准她能在哪里入口处碰上。 但若是她所处并非首都,那她这通瞎跑意义就不大了,全当是作为求生者的自我安慰了,起码她努力逃过了,也算无愧于心。 甘棠甩了甩头,心想自己也不能这么丧气,逃了总比不逃强,跟那种神经病待在一起,多一秒都是折寿。 其实她决定逃跑时也不是没想过会失败,在排除掉她没考虑到被彭斯出卖这一点,她觉得自己是可以试一试的,就算失败了,结果或许并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琢磨过面具男对她的态度,虽然很是粗暴无情,全不将她当人看,但他似乎对欧以屾有所顾忌,或是出于惧怕又或是不太想惹麻烦,他作弄她,恐吓她,却不会真的残害她,甚至杀了她。 从他在易感期爆发时,还能强压着本能冲动,愣是等了抑制剂这一点来看,面具男其实很忌惮欧以屾,以至于这条名为欧以屾的镣铐能够制约住alpha基因里属于兽性的天性。 人只要还有在乎或是畏惧的东西在,就还遵照着普罗大众该有的行事规则。 面具男不想和欧以屾起真正意义上的冲突,这就是甘棠能够依仗的关键武器。 正因如此,甘棠才敢伙同彭斯一起逃跑,就算真被抓回去了,一顿打或一通恐吓可能少不了,但小命无忧,那便可以放手一搏。 “怎么还有狗啊。”甘棠沮丧地小声哀嚎着,狗是最擅长追踪的动物,如果追她的仅仅是人,她尚且可以借着走道昏暗隐匿身形,可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面具男还带着狗,流着血的她如何能躲得过? 一想到这里,才止住的眼泪又要掉出来了。 起初她意识到彭斯可能会出卖自己时,甘棠心中是恐惧。 再后来猜想证实的那一刻,甘棠心中是难过与惋惜,她本意就是想逃亡时彭斯能为她分担追兵,虽然彭斯提前卖了她,但面具男见她逃了肯定会察看彭斯状况,到时候自然也会派人去追彭斯,折腾一圈最后殊途同归。 只是她被抓回去还能依仗欧以屾的威风,彭斯却未必有她幸运。这场聪明反被聪明误终究是害人害己。 到现在,她腿上受着伤,喘得像条狗,后头没准一会儿还得再追条狗,越跑越觉得自己可能是失血过多,开始觉得冷了,甘棠心中便生出无限委屈,有种功亏一篑的挫败感,竟生出一丝莫非天要亡我的忧伤来。 一路上甘棠跑得是要生要死,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一会儿生出莫名能逃出生天的自信,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大概要完蛋,间歇性振作,持续性丧气。 所剩无几的那点子振作,随着她越跑越慢的脚步逐渐损耗,在她听到犬吠时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甘棠的逃跑欲已无,却只有身体求生欲极强的诚实奔跑。 她不受控制地边跑边哇哇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但她根本不在乎,若是被人瞧着这副丑样子就能得救,那她愿意当场哭个鼻涕泡出来。 脸哪有命重要啊。 犬吠声越来越近,甘棠脚下麻木地踉跄小跑,明明应该越跑越暖和的身体却让她觉得四肢快冻住了。 她是不是要死了? 甘棠有点不甘心,按照原着的剧情来说,她现在应该走剧情到身败名裂这一章,她好不容易摆脱剧情却又陷进更大的灾难里,原本她乖乖当个人质可能还不会死,现在她这一逃,反而像是在作死的道路上末路狂奔了。 人都快凉了,甘棠倒还有心思自我腹诽,她怎么就能越努力越倒霉呢?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现世那一套八卦风水,她走了什么十年霉运,越蹦哒死的越快?如果这回能化险为夷,她一定得找个大师给自己算算。 胡思乱想间,甘棠突然灵光一闪——温度。 她一直只将注意力放在失血后下降的体感温度,却忽略了真实温度。 帝国的四季与现世略有不同,每年大约11-1月入春,2-6月则是较长的夏季,7月为短秋,8-10月便是冬季。 时值九月,正是冬季之中,正常温度约在零度上下十度之间,她如今这般衣着竟未觉到冷,是故她都忘了只有首都这座岛上方有终年保持23度的恒温系统。 甘棠豁然开朗,她现在就在首都里,这个寸土寸金的小岛之上,哪个犄角旮旯里都有人。 “救命啊。”甘棠用着所剩不多的力气大声呼救,嘉娜马上就要追上她了,她也无所谓自己的位置会不会被暴露,她要大声呼救,一定会有人听到的。 甘棠体力本就透支,腿脚发软,左脚拌着右脚,一个趔趄又摔到地上。 嘉娜的身影隐隐浮现,甘棠手脚并用的往前爬,边爬边继续高呼救命,心里则把漫天里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能叫出名字的神佛都求了一遍。 嘉娜停下脚步,伸着舌头粗喘着,长时间的奔跑和血液的味道刺激着动物的神经,过度兴奋下嘉娜早已经不记得欧影翳下达的命令是什么,它现在只想啃咬它的猎物,将血肉剃下骨头,美美享用一顿。 嘉娜伸出的舌头开始滴下口水,身子弓起,像一支蓄势待发的箭。 突然它猛地一起跳,就往甘棠身上扑去。 甘棠眼见它穷凶极恶地扑来,只高声惨叫。 却是一声枪响伴随而来,嘉娜凌空的身子忽然一歪,重重侧摔到地上。 甘棠见自己似乎得救,忙寻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 黑洞洞的前方不一会儿走出一个身影,那人快步走到甘棠身边,甘棠仰头去看。 语未出,泪先留。 她想抱着来人嚎啕大哭,但她除了流泪,嗓子却如哑了一般,只字难言。 那人蹲下身子将她抱进怀里,颤声道:“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甘棠听着耳边的呢喃,迷路的声音又重新找到了归家,她放声大哭起来:“你怎么才来。” 第37章 蜃市(七) 甘棠醒来时,人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vip的豪华单间看起来像酒店的总统套房,客厅厨房一应俱全,要不是床两侧摆放着医疗仪器,便是空气里氤氲着似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也很难让人意识到这里是间病房。 甘棠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她睡了多久,现在脑袋懵懵的,跟刚开机的电脑差不多,得先暖暖机缓一缓。 睡着的时间里,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好像掉进一个莫比乌斯环般的迷宫,一直在黑暗的走道里不停的跑,直到她见到了一个人,这场循环的噩梦才停了下来。 但她一睁眼,却又记不起梦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有个人逆光而来,金光大盛分分钟能亮瞎她的钛合金狗眼。 那人是谁呢? 甘棠眯着眼睛努力想了想,突然记起,对了,那人是甘罗,她的弟弟。 像天神一样,在她快要绝望时,从天而降渡她出苦难,抱着她,将她从地狱里带回了人间中。 真是养弟千日,用弟一时,平日里自己没白偏私他,关键时候他是真有大作用的。 甘棠心中小人正欢天喜地的抹着感动的泪水,病房的门就开了。 正是让她感动的主角,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的英雄。 甘罗见她醒来,刚要进房问她情况,却是他的联络器先响了起来,只好先对甘棠作出稍等的手势,匆匆又将房门关上了。 甘棠招呼打了个寂寞,半举了一只手,这才看到自己手掌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像个奇怪的公仔手臂。 她艰难支楞着坐起身来,发现除了手掌,她那条被狗咬伤的腿也包扎得像断了腿的伤员一样。 样子看起来的凄惨程度远比她真实伤情起码多了个指数级别。 这也太小题大做了,甘棠心中郁闷的想着,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半身不遂了呢。 她盯着包粗整整一圈的伤腿发呆,百无聊赖地等着甘罗回来。 放空了约莫十分钟,甘罗才把事处理完,回到了病房。 只是他仍旧没闲着,在病床边坐定后,联络器也响个没完,他手指翩跹着不断打字,简讯收了发,发了收,不得片刻消停。 甘棠扭过头静静等着甘罗结束,但好像是个无尽的结局,怎么都等不到头,只好见缝插针地在他空闲的间隔里问他:“你怎么这么忙啊?” 甘罗头也不抬道:“嗯,手头上事有点多。” “商场有这么多事要办吗?”甘棠不由问道,她在现世里有亲戚是在商业广场当小领导的,她印象里人家也没忙成这样,更何况甘罗不应该是老板吗?忙得仿佛商场只有他一个工作人员似的? 甘罗指下一顿,抬眼看了甘棠一眼,复又继续垂眸打字,“不是商场的事,商场那边我把杰西卡调过来接手了。” 甘棠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还是惊疑道:“你怎么还有别的生意?” 这才来首都多久,甘罗不仅把商场生意做上正轨,还抽身开拓第二事业来了?甘棠不由震惊,自己光是准备个演唱会就累生累死,他居然还能高强度的双线程工作,他是超人吗? 也许是甘罗正在处理事情,答得语焉不详,“和朋友合伙搞了个保险公司。” “保险?”甘棠疑道:“那种公司不是需要很多钱才能办吗?” “还好,不需要太多。”甘罗不打算告诉甘棠,自己口中的朋友二字暗藏了一个欧以屾,虽然对方没有明确和这门生意扯上关系,但公司目前的保单都来自于他的帮忙。 经由欧以屾牵线,如今首都及环周边城市的行政人员和国营公司的员工,他们的车辆、飞艇甚至飞船的保险都在他的新公司办理。 他打算等保险公司经营稳定下来后,推出年金保险,再由容文简、容文帆两兄弟帮他打通帝国大企业和银行系统的渠道。 有欧、容的保驾护航,这个注册资本不过三亿星币,员工只有二十人的小公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发展成一只庞然巨兽。 甘罗一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迫不及待想要迎接那一天的到来。 甘棠不知道他在乐什么,只觉得甘罗那笑有种不怀好意的意思,便随口多嘴一句:“你的摊子别铺的太大太猛了,小心些。” 甘棠不知道一家依靠资源生存发展的公司后头站着一个大贵族家的掌权人意味着什么,甘罗也不打算和她解释,只顺从地咧嘴笑着。 甘棠见他温顺,便也不再多想,用缠满纱布的双手捧着个苹果递给他,“给我削削皮,我闻着味儿馋了好久了。” 甘罗接过苹果,一面帮着削皮,一面想起事来,教育道:“老姐你可长点记性,以后遇到这种事,躲得远远的听到没?” 甘棠眼巴巴的看着他手上的苹果,随意的反驳道:“也不能这么说,力所能及范围里还是应该助人为乐的。” 甘罗一听这话,削皮的刀一歪,长长的苹果皮就断了。 甘棠遗憾的诶了一声。 甘罗将刀狠狠往苹果里一插,刀子贯穿了整个苹果,他阴恻恻道:“怎么?你还觉得挺光荣是吗?要不要我给你在民间搞个见义勇为奖,颁给你以资鼓励?” “那倒也不必。”甘棠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但一见甘罗面色阴沉,收敛不少。 甘罗冷冷睨着她,警告道:“我只说一次,以后但凡有不对劲的事,立刻,马上,给我掉头走,少多管闲事。” 甘棠不同意道:“在不涉及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应该互帮互助的,谁都有遇上难事的时候,若是今日冷眼旁观,那他日祸临己身又当如何?” 甘罗冷笑着反问:“那你怎么把自己帮成这副德行?要是我们去晚了,你现在还有机会在我面前放这厥词?” 甘棠自知理亏,声量渐小,说道:“那算是个意外,我没有轻举妄动,我事先摇了人的,谁想到绑匪不按套路出牌,他提前出来逮我,那可是在电视台里面耶,就这么光天化日,目无王法。” 甘罗又问:“那你助人为乐得到什么回报了?” 被这么一问,甘棠想到彭斯关键时候把自己卖了,摇了摇头,如实回道:“没有。” 甘罗嗤笑一声,继续削苹果皮。 “帮人是发自本心,要是为了图回报,大多都要事与愿违的,帮过你的人还会再帮你,但你帮过的人却未必会帮你。”甘棠讷讷道:“但总是得有傻瓜做这种没回报的傻事嘛,万一呢。” 甘罗翻了个白眼,把削好的苹果塞到甘棠叽里咕噜的嘴里,“傻瓜,吃苹果。” 脆瓤磕得甘棠牙疼,她完全能从甘罗的力道里读出他有多不耐烦听她的圣人发言,只好戚戚然捧着苹果,不敢做声地啃着。 甘罗睨着她好久,最后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就算是傻瓜也是我唯一的亲姐。” 说罢他从手上取下了一枚夸张的中指戒,戒指是张着口的龙头造型,龙口中有一颗固定的绿色小珠子。 甘罗把戒指放到了甘棠手中,就着她摊开的手掌,将指头伸进龙口中,按了按那颗绿珠子,光滑无缝的珠子竟对半分开,“你用力按一下龙角,左边右边都可以。” 甘棠依言按了其中一只龙角,随后听见砰砰两声。 只见病房内的单座沙发上出现了一个小指头般粗细的小孔,而对面另一个单座沙发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小孔,有什么东西贯穿了前一个沙发又击中了后一个。 甘棠难以置信地在沙发和戒指之间来回看,讶然道:“这?这东西符合现代物理学吗?怎么做到完全没有后坐力的?” “这是岑陈新做出来的东西,本来是做给我防身用的。”甘罗顿了顿,“送你了。” 甘棠心中默念着岑陈二字,想起这是甘罗从小学一路同班到高中的老同学,人原本是在科研院工作的科学家,后来被甘罗拐带出来,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研究,花钱如流水,她一个局外人都听说了,现在看起来应该就是这些东西。 “这个怎么装子弹啊?”甘棠左右摆弄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小小的戒指能装下多大的子弹。 甘罗道:“不用子弹,里面的微型压缩器会压缩空气,使之成为空气弹。” 甘棠听完更觉得这枚戒指很不现代物理学。 “甘棠。”甘罗弯下身子,用额头抵着甘棠的额头,严肃认真地说道:“我没办法说服你放弃那些愚蠢的想法,但我只有你这一个姐姐,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甘棠怔忪着点了点头,甘罗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甘罗的联络器又响了起来,他便又开始忙碌起来,将一连串简讯回复完后,甘罗没由来的心中烦躁,用手疯狂揉搓着甘棠的脑袋。 “别,我脑袋被磕得脑震荡了。”甘棠赶忙求饶。 甘罗咬着牙恶狠狠道:“就你爱惹事,我这边都连轴转了,还得抽出空去电视台调监控,跟欧以屾一起过去找你,结果你还这么榆木脑袋,简直可恶。” 甘棠被摇得晕乎乎的,问道:“欧以屾也去了吗?” 甘罗停下手上的动作,说道:“不然你以为谁能在那么暗的地方,隔百米远精准地射中那只狗,警署那群肚子上一圈圈肥油的家伙们可没这本事。” 甘棠觑着甘罗上下看,半晌才说出一句:“我就说你射击水平哪有这么高。” 甘罗被噎得眯起眼,挽了挽袖子,势要抛弃人道主义好好痛揍伤员。 这时病房门被人敲响,甘棠为躲避甘罗的蹂躏,赶忙把人叫进来。 来人是欧以屾,他后面跟着两个穿着警署制服的beta警官,一个高个男人,一个矮个女人,诚如甘罗所说,都腆着不小的啤酒肚。 甘罗见欧以屾过来,理了理衣服,先去和他打了招呼,随即说道:“既然你来了,我这陪同工作就交接给你了,我手上还有些事要忙,少陪。” 欧以屾知道他最近在忙保险公司的事,自然点头放行。 等甘罗走后,欧以屾对甘棠介绍道:“这两位是警署的署长与副署长,詹姆斯和信子。过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甘棠便是还未来得及回想,身子就本能的哆嗦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紧张的摩挲着。 欧以屾坐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眼睛很快地瞟了瞟甘棠手里那枚戒指,未置一词,而是安慰她:“别怕,我在。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甘棠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才点了点头。 欧以屾对两位警官说道:“那就开始吧。” 第38章 蜃市(八) 詹姆斯拿出警署专用的记录仪,将会议模式打开,记录仪是巴掌大小的四方盒子,底部伸出四个小型螺旋桨,启动后平稳地升至一米高的地方,摄像头对着甘棠等人,开始记录。 记录仪上的指示灯从黄色变为绿色时,詹姆斯清了清嗓,开始例行询问。 “甘小姐,你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遭到绑架的,绑匪具体特征如何,有没有同伙?” 甘棠感到疑惑,这些明明调看监控就能知道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一问。但她还是如实回答:“首都电视台,9月15号,上午大概快11点左右。绑匪的样子我没看清楚,他遮得挺严实的。他有同伙的,很多人。” 甘棠一说起这事,不由打了个寒颤,急切地说道:“他们在办拍卖会,他们拍卖的是活人,里面有一个是...” “甘小姐。”詹姆斯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按了按记录仪上的按键,暂停了记录,才说道:“我知道你因为绑架一事受到了惊吓,但是这里是首都,你的说法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甘棠不快的问道:“你觉得我在撒谎?” “当然不是。”詹姆斯笑着解释道:“只是我们处理案子时,常会遇到这种情况,被害人受到精神刺激,出现了记忆错乱的现象。” “我没有精神错乱。”甘棠激动道:“我拿我的人格保证,真的是活人拍卖。” “甘小姐,冷静些。”詹姆斯瞥见欧以屾向他看来的目光,忙又说道:“我们当然相信甘小姐的人格,只是情况紧急之下,难免看不真切,或许只是长得像人的什么东西。” 一旁的信子副署却出声道:“我瞧着甘小姐视力挺好的,詹姆斯你先听她把话都说完嘛。” 詹姆斯回头看了信子,信子笑呵呵地与他对视,将记录仪的录制重新启动,随即问甘棠:“甘小姐再说说那个,嗯,拍卖会是什么样子的。” 甘棠一五一十道:“由好多胶囊舱堆起的墙,三面围着一个台子,没围起来的那里是个走道,他们从那里推拍卖品上来。” 信子又问:“有多少个胶囊舱?” 甘棠回道:“上百个吧。” 信子目光在欧以屾和詹姆斯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定睛看着甘棠,问道:“甘小姐对其他人还有印象吗?与会者,受害者,加害者,任何一个都可以。” 甘棠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个被拍卖的孩子是天狐星警署署长的儿子,叫米开朗基罗。至于与会者和加害者...” 甘棠看了眼欧以屾,咬了咬唇,支吾道:“我不太清楚,没见到。主持人和礼仪也是戴着面具的,我也不清楚。” 甘棠隐约觉得她不能说出那个忌惮欧以屾的神经病来,或许会给欧以屾带来麻烦。 信子眼光微闪,露出一丝诧异,追问道:“甘小姐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印象吗?” “没见过的东西,你让甘小姐怎么有印象?”詹姆斯眯着眼,“信子,你这太急功近利了。” 这个指责不可谓不重,信子和蔼的笑容里闪过一瞬的不自然,立刻打着哈哈认错道:“是我心急了,我这性子这么多年都改不利索,实在不该。” 甘棠疑惑地在两位警署正副手之间打量,很显然他们二位,一个不想让她多说,一个又想让她往深了说。 这是自己人互相拆台,或者是两人各自为营?甘棠只好求助着看向欧以屾,人既然是跟着他来的,由他处理较为稳妥。 欧以屾一直在看她,就她转过头来,先是一笑,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似在思索。 不过信子又说道:“甘小姐毕竟也是名人,这事牵扯到她,公共舆论只怕不小,还是该多了解一些,早日给公众一个交代。” “这事是要给公众一个交代。这次绑架案里,被绑架的那位歌星有很庞大的群众基础,你们确实要多上心些。”欧以屾扭头看向两位署长,淡淡道:“至于糖糖,她和这个案子也没有什么牵扯,只是配合你们警署的工作。” 两位署长闻言脸色各有不同,欧以屾这话摆明是要把甘棠从这个案子里摘出来,日后不管进展如何,案子的卷宗里都不能再有甘棠的名字。 詹姆斯原先以为欧以屾是要借机向他的东家发难,他也不知道欧以屾和埃克曼之间有什么龃龉,来的路上还在担心是不是要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现在听到这话,心便放下大半。 看来只是因为女朋友受委屈了,他多少要帮着出气,讨个交代也不过是顺道的事,他本人不打算插手这事。 詹姆斯心中豁然开朗,忙笑道:“晓得的。” 而信子却是心中一紧,来前她收到的上峰密讯可不是这样的。 这说好的一起围猎埃克曼家,怎么友军突然又作壁上观了? 信子脑中快速思索,心想自己该不是做了筏子,成了一步试探棋,先拿她冲锋陷阵,攻成则乘胜追击,攻败便断臂弃之?心中顿时一惊,后背冷汗涔涔。 欧以屾确实不想牵扯太多,一开始他和拉斐尔一样,都该是在不染尘埃的坐高台,万般因果都由着下面的人自己去造化。 但因为甘棠的意外,横生出了枝节,这才不得不入了局,态度上却要表现的暧昧不明些。 甘棠不知道这三人的各怀心思,只是听到欧以屾说起彭斯,不由问道:“对了,彭斯小姐她还好吗?” 信子心中正有思量,自然没精力去听这位女朋友的话,詹姆斯则是心宽后瞧着什么都顺眼起来,便把话接了过去。 “还没找到彭斯小姐。”詹姆斯问她:“甘小姐有没有什么线索?” 甘棠只说:“我和她是分了两条路跑的,如果你们没在附近找到她,那她很可能又被抓住了。” “你才刚醒就开始担心别人了?”欧以屾笑着揉了揉甘棠的脑袋,双眼注视着她,话锋却是突然一转,“你要是这么关心,一有眉目就让两位署长通知你,好不好?” 欧以屾似乎是在宽慰甘棠,但在场两位署长却听出了弦外之意。 欧以屾的态度忽而又变得更加暧昧难辨起来。 甘棠的身份只是他的女朋友,不是妻子或是亲缘的牢靠关系,没准过几天就换了人,他如今借着她的名头看似与此事有所关联,但日后他若是将女朋友一换便又是清清白白的。 这个女朋友的头衔可谓是薛定谔的达摩利斯之剑,存不存在,下不下落,扯不扯得上关系,解释权全在欧以屾手上,要是就这么大事化了,他能拿这身份发难,但要是严查往深了刨,牵连甚多,他又可以一副“什么女朋友,都是多久前的老黄历”直接撇的一干二净。 当真是狡猾得很。 詹姆斯和信子都有些为难,欧以屾却毫不在乎,仿佛不明白这些人的小九九,问道:“糖糖也才醒来,两位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话中逐客的意味已然明显,詹姆斯和信子明白,过来询问只是走个过场,这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们心里门清儿,便也不再打扰,只告辞离开,各自琢磨去了。 甘棠见着两人离开,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是她就算身在其中,也领悟不到半个字。 有一种被隔绝在外的郁闷,甘棠看着欧以屾,张了张口,想要问他些事,但最后只作罢了,而是改口道:“我们能不能回去?” 欧以屾说道:“最好是再住一天,明天做完检查再回去。” 甘棠摇了摇头,坚持道:“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欧以屾鼻子动了动,没闻到味道,奇道:“你这都闻的到吗?” 甘棠解释道:“我以前在医院里待了两年,非常讨厌消毒水的味道,一丁点味道我都能闻出来。” 欧以屾只好妥协,退了一步,“那我们现在就去做检查,然后再回去。不过,要是检查结果有问题,就立刻回来。” “不会有问题的。”甘棠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就是脑袋被磕了一下,腿被咬了一口,一些擦伤,都不是什么太大的伤。而且那狗是家养犬,应该不会有狂犬病。” 欧以屾目光沉沉的落在她额头上的肿包,良久后才站起身,推了轮椅过来,将甘棠抱起放上去。 甘棠所在的医院并非对外开放的公立医院,而是军部特设在南城区的医院,专门为少校以上级别的军官及家属服务,平日里是24小时待命,随时听候大贵族家庭的差遣。 走廊上,欧以屾推着轮椅,一路上只有零星几个病患,往来的护士和医生倒是不少,见到他无一例外的都向他行军礼。 甘棠虽然早就知道欧以屾地位很高,但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在等级森严的军部,欧以屾是像古代王爷一样的存在。 为什么是王爷而不是君王,自然是因为在他上头还有更高的天。 甘棠想象不到,像欧以屾这样的人会对别人露出恭顺的样子。 欧以屾察觉到甘棠在看他,低下头问道:“怎么了?” 甘棠摇了摇头,只说:“突然觉得有些新奇。” 这个医院除了病人少,就诊的人也不算多,放在现世里得耗上一天功夫的体检项目,甘棠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罗杰斯帮忙办理了出院手续,两人在车上等他回来时,甘棠不由感慨,特权阶级可真是太爽了。 这种专供于特权阶级的服务所带来对权力的最直观感受,远比让她作弊获得比赛名额更加深刻。 甘棠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不断驶过的景色,从医院到别墅的一路,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一不散发出金钱的味道。 原先她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个聚集着帝国最顶尖的贵族世家的城区,每一处都是暗含巧思的金贵。 权力可真是好东西,它不仅能带来钱,还能带来钱买不到的东西。 这么好的东西,难道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吗? 甘棠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连欧以屾握住她的手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罗杰斯把车开进了别墅的地下车库,周围的景色变成了车库的四壁,甘棠这才回过神来。 “欢迎回来。”欧以屾笑道:“我们到家了。” 一直以来甘棠只当这里是寄居的房子,是欧以屾藏娇的金屋,它只是一个不被赋予特殊意义的建筑。 突然这个地方有了新的名字,家。在她经历过一场无妄之灾一身狼狈后,这个字显得格外的动听,让她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她鼻子微酸,在欧影翳那里受到的种种委屈,突然便又涌上心头来,眼睛红了起来。 欧以屾用指腹抹掉了她眼角将将要掉下来的眼泪,抱起她进到了别墅里。 甘棠终于又回到熟悉的地方,整个人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欧以屾悄悄地屏退了佣人,坐到离甘棠很近的椅子上,用手将她身下的轮椅拉到跟前,两人面对着面。 欧以屾说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想对我说什么。” 第39章 蜃市(九) 原来欧以屾都知道,她心中有惑,没说出口的迷思,他都知道。 甘棠不敢去看欧以屾的眼睛,心虚地垂眸,看着自己无意识绞着的双手。 她很想问欧以屾是不是认识那个戴面具的疯子,或者更直白的是,面具男和他有什么关系。 在她逃跑的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七想八猜中,她发现面具男对待欧以屾的态度很值得深究。 面具男对他可谓是既忌惮又想挑衅的矛盾表现,因为忌惮所以没有残害她,但又因为挑衅所以恐吓她。 起初甘棠对此很困惑,直到她看到面具男养的那只狗时,突然有所领悟。 在面具男眼中,自己对于欧以屾大概就如同那只狗之于他。打狗看主人,往往也是看主人打狗。 正是因为面具男奈何不了欧以屾,所以拿了她来撒气,用折磨她来向欧以屾示威。 只是,这同样说明了一点,欧以屾也拿这个人没什么办法。 如果把以上所有条件都叠加到一起,面具男应该是大贵族出身。身份上最符合的应该是其他几个元帅,但年纪上又都不符合,而且也没有哪个元帅会自己下场当皮条客。 但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这个帝国里还有什么人是欧以屾也不太好拿捏的人呢?是本家的人吗? 甘棠想起之前容嘉人和她说过,欧家现任家主是有几个亲生儿女的,会不会是那几个中的一人呢? 甘棠很想将自己所有的疑惑都问出来,可是这件事总让她本能的想要避开,在医院那时她自觉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来后,她又觉得错过了最佳时机,仍旧问不出口。 甘棠害怕这会是一个她不能承担的秘密,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那个拍卖会。”在欧以屾面前扯谎是没有意义的,所以甘棠换了个问法:“你相信我吗?” 在一个如同禽兽培养营的体系中,坐在食物链顶层的欧以屾不可能对下面的肮脏龌龊毫不知情,他怎么会不相信她说的话?她只是想知道欧以屾心中的答案,相信她即告诉她,他知道那个地方到底在做什么交易。 “你已经有了答案了,不是吗?”欧以屾微笑着,甘棠的问题看似能简单回答是或不是,但其实只能有一个答案。 欧以屾要么选择不做答,要么只能选择回答相信,甘棠心中已经明了真相,回答不相信,只是在赤裸裸的欺骗。 欧以屾平静的说道:“你或许还想问,我有没有去过那里。” 这一回反倒是甘棠不知怎么回答,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起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多好,为什么非得要一个真相。 欧以屾静静端详着甘棠几番变化的神情,无声地笑了起来,能够看到不加掩饰的情绪,对欧以屾而言是一件让他身心放松的事。 一直以来,他和甘棠的关系总体来说是缺乏激情的,相反,他们的相处更接近一种安定,比起情侣倒像是夫妻。 也许对甘棠这个年纪来说这段关系缺乏趣味,但对欧以屾来说却最是醇浓。 到了欧以屾这个年纪和地位,对于能够提供助力的伴侣需求已经远低于二十出头的时候。 现在的他更喜欢一个充满生活气的伴侣,就像家里明明花大价钱雇了专业的厨师,甘棠却还是会乐此不疲的为他洗手作羹汤,这些是毫无意义的傻事,但他出乎意料的喜欢。 自出生起便离开生身父母,寄人篱下得长大成人,少时气盛不觉什么,长到一定年岁倒突然想有个家。 此刻,他想同甘棠度过很长很长岁月。只是如此,他需要甘棠真正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和一个她心中幻想出的人生活。 “我没去过,但我的代理人却是那种地方的常客。”欧以屾语气无波无澜,好似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云淡风轻的讲着一件恐怖的事,“那是掮客撮合合作的交易场,这个帝国里军政商三方几乎没有人不与那个地方扯上关系。不过是有些人喜欢自己去,有些人觉得膈应派代理人到场。” 甘棠不明白欧以屾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她倒希望他可以骗她,只要他说了,她就会相信。 可是欧以屾并没有按她所想,而是宁愿将残忍的事实血淋淋地揭开来给她看,也不愿粉饰太平。 他在告诉她,他也是其中的一个。 甘棠却问他:“所以,你其实也不喜欢那里,是吗?” 欧以屾深深地看了甘棠一眼,说道:“糖糖,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当我选择把眼睛闭起来时,良心未泯便成了一种伪善。” “可是,你还可以选择帮助他们。”甘棠踌躇着,讷讷道:“你也会觉得他们很可怜对吗?” 欧以屾叹了一口气,残忍道:“糖糖,无论是我,还是参与其中的任何人,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人的苦难于我们无关痛痒,我们根本不在乎。” “什么?”甘棠闻言一怔,一颗滚烫的眼泪掉落在手上,这滴泪是这具身体流下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原着里明明是上将女儿,帝国第一歌姬的她会有被卖到偏远星球的结局,这个荒唐的结局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在军权至上的帝国,失去军权庇护后的普通人,在这些上位者眼中是蝼蚁一般的渺小存在,他们的生命不值一提,就连彭斯都有可能沦为玩物,原着中的她又比彭斯有什么优势呢? “这是一个顶层权力极端固化的帝国,内里已经烂掉的地方。”欧以屾娓娓道:“能上台桌的每一个人都遵照着约定俗成的规则上场游戏,这些玩家离普通人太远太远,别说几个人的痛苦,便是上百上千上万甚至是整个帝国的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我们都不在乎。” 甘棠心惊胆寒,颤着声却仍是坚持将欧以屾与这个群体分开来,她问道:“他们不会怕吗?不怕遭报应吗?” 欧以屾嗤笑一声,说道:“糖糖,到了我们这个位子的人,都是没有心肝的,只有毫无敬畏心的贪婪。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力,更多的金钱,为了这些甘愿冒着斩首的风险,你说我们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什么呢?” 甘棠想这些人大概真的什么都不怕,整个上位者体系里的所有人都是共犯,一个天然没有天敌的生态里,只剩下无法无天的野蛮生长。 甘棠认真的凝视着欧以屾,问道:“你说你根本不在乎,可是你却做过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所以,你心里并不是真的那么麻木不仁是吗?” 欧以屾心想自己大概和立贞节牌坊的婊子差不多,心黑了手脏了,却又妄图有人能怜惜他仅剩下的微末恻隐。 她能看到,他很欣喜。 欧以屾将甘棠抱到自己腿上,头抵在她的脖子上,眼神空泛地落在远方,低低道:“这也不重要,有或没有都无所谓,你想驱使他们,就得加入他们,成为他们。在劣币驱逐良币的环境里,高尚会成为原罪,良心会寸步难行。” 甘棠突然很难过,她想,在一个道德崩坏的环境中,拥有良知的人大概是最痛苦的,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眼睁睁看着自己面目全非化作怪物,可怜、可悲、可叹。 她紧紧地回抱住他,用一种幼稚的口吻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坏事的人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欧以屾低低笑了起来,随后轻叹一口气,说道:“报应只是安慰人的话,这世上的不公平就在于有时候永远不会有正义到来的那一天。” “我只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只把人民当牛马,总有一天...”甘棠说着说着突然想到欧以屾也该算做这些人中的一员,要是她一语成谶,那欧以屾岂不是也要应谶,忙息了声,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牛马若只会哀嚎,那么永远也只能是牛马,只有当牛马反抗时,牛马才会变成人。”欧以屾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帝国军权至上且有武器管制吗?” 甘棠迟疑道:“为了社会稳定发展?长治久安?” “对啊,长治久安,不仅仅是为了人民的久安,更是为了统治的长治。”欧以屾笑了笑,说道:“暴力是解决事物最有效最简单也最通解的手段,反抗即暴力,为了压制这种暴力,就需要武器。所以,你说的覆舟,在这种条件下是不存在的,进入热武时代后,冷兵器就无法在热武统治下翻出太大水花。” 甘棠的脑袋转不过弯来,她总觉得这个和她上学读书学到的知识很相悖,她离开欧以屾的怀抱,将信将疑的看他,说道:“你这是歪理,按你的说法,人们被剥削压迫就只能受着?都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这种腐朽还能一直存续下去?这不符合哲学理论。” 欧以屾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当然不是,当军权内部出现分裂的时候,就是整个社会阶层大规模的重塑,这个时候,水便能载舟。” 甘棠忙问道:“那么到那个时候,新秩序建立时,一切就会好了吗?” 欧以屾摇摇头,打击她:“只能说是最大程度遏制了,因为军权本身就是来自于特权阶级,顶层依旧固化,严格来说那是托生于旧秩序下的新生儿,再如何不同,也传承了基因。二代之后,仍旧故态复萌。” 甘棠忽而想起曾经历史课本里说起的黄巢,过去学到的知识在这一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她恍然大悟道:“看来还是得靠自下而上的运动才行。” 欧以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甘棠突然觉得他目下无尘的模样简直面目可憎,便嚷嚷道:“就算军部掌握了武器,但是帝国人民那么多,以十打一总是能赢的,你别小瞧人海战术。” 欧以屾挑眉,却是问她:“你知道帝国受教育率是多少吗?大学占比又是多少?” 甘棠回答不知。 欧以屾却能将数据信手拈来,“6-18岁青少年入学率是100%,大学录取率为87%,这意味着近三十年出生的帝国公民基本完成高中教育,绝大多数完成大学课程。” “所以?”甘棠疑惑道:“这能说明什么?” “教育不仅仅是传授知识,”欧以屾说道:“也是教化,教导人成为端方君子,也教人趋利避害。” 甘棠仍旧疑惑,“这不是好事吗?” “是也非也,君子本该是要求上位者的标准,因为权力需要被关进笼子里,但上位者却选择做衣冠禽兽,而用这套教化民众。”欧以屾话锋一转又说道:“至于趋利避害,越是懂得趋利避害的人,越是容易丧失豁出去的勇气,再赋予一些体面的社会属性,拥有极高道德感的胆小者就会成为懦夫。自下而上往往需要的是一小撮聪明人和绝大多数愿意相信期许的勇士。这种事可能发生在帝国的殖民星上,却不会发生在这片土地。” 甘棠不禁为这一层一层的设计而心惊,普通人便是被这样束缚在规则里循规蹈矩得维持着帝国的稳定统治。 甘棠不死心的问:“除了那种最激烈的方式,就不能有温和的改革吗?” “再温和的改革也是源于痛。”欧以屾回忆着说道:“在我出生前的十年,帝国的工作时长是每天八小时,到我七岁的时候就变成每天十五个小时,资本不会在意过劳的人因此得病抑郁死去,走了还会有新人补上,没人会在意流水线上的一枚可替换的零部件。你知道这样的状态是怎么结束的吗?” 欧以屾见甘棠摇头,继续说道:“直到有一个叫劳拉的beta女性,在患病的生命末期,杀死了雇佣她的老板,把他吊在了他别墅的吊灯上,在媒体面前控诉了雇主的压迫行为。这成为了导火索上的火星子,之后出现了多起同质事件,这才有了新劳动法的推进,这就是着名的劳拉法。只有让既得利益者感觉到疼痛,他们才会被动做出改变,否则,永远也不会有直击灵魂的改过。” 甘棠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她也明白让麻木不仁者良心发现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想说的其实是——“我说的是你,你会去改变吗?” 甘棠的圆眼睛里落着亮亮的光,像月光映在潭水中的光辉,瞧得欧以屾心头一热,灵魂不由战栗。 他稳了稳猛跳一拍的心,咽了咽发紧的喉咙,半是叹息半是妥协道:“我不能。” 欧以屾不等甘棠问他,便自顾自继续道:“我不能,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不是行政一把手也不是军部一把手,师出无名便没有规矩。” 他又说道:“我不能,帝国也不能在我手里被四分五裂。没有绝对稳赢的战争,军权一旦分裂,我能成王也能败寇,如果局面失控,我将无法再庇护我身边的人。” 欧以屾看向甘棠,眼睛里是化不开的苦涩,又沉又浓重,如最深的墨,世间所有的颜色落入都将失去熠彩。 他淡淡道:“我是个虚伪又胆小的人,我嘲世人没有勇气,又何尝不是在笑我自己瞻前顾后。我是这养蛊体系下的胜利者,但我明明也曾是被害者,最后却又成为了加害者,到底讽刺。” 到了这一刻,甘棠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开启了怎么样的一场对话,那是欧以屾隐秘而复杂的内心。 她抱住了他,她想这个时候,或许无声比有声更有力量。 欧以屾沉默半晌,忽而说道:“这世上大多数的被害者最后都会成为加害者,或是向最初施暴者的报复,或是向其他弱者的痛苦转嫁。糖糖,不会因为背叛而动摇的本心,或许不聪明但是很勇敢。” 甘棠闻言一愣,很显然欧以屾说的是彭斯的事,她想欧以屾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他其实是隐晦的回答了她最初没问出口的话。 他和面具男很熟稔。 甘棠想这就够了,坦诚便足够了。 第40章 蜃市(十) 9月22日,7:35,先锋报官方社交号上发布了一则【首都之下的“名利场”,血泪!哀嚎!人性沦丧】的新闻。转发311,点赞692,评论217,发布半小时后由官方自行删帖。 9月24日,彭斯大粉“奈斯彭彭”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发帖,称具可靠消息,彭斯已失踪一周。 9月24日夜,彭斯个人社交账号晒出生活照并配文“假日风情” 9月25日,彭斯四大私生饭之一鱻鱼鱼向狗仔爆料,彭斯确已失踪,失踪日期最早可追溯到余音动听节目录制。 9月26日,“彭斯 失踪”占据各大社交网站头条。 9月26日午,彭斯经纪公司召开新闻发布会,确认彭斯失踪。 9月26日夜,全网发起寻找彭斯活动。 9月28日,市政厅闯入一名少年,其上身赤裸,身体有严重伤痕,左眼被人挖去,自称来自天狐星的米开朗基罗,请求工作人员为其报警。 9月29日,先锋报官方社交账号再发【独家专访:失珠的青葱少年,暗黑名利场的幸存者】 9月29日,“首都 拍卖会 人体拍卖”冲上各大网站热搜第一。 9月30日,热搜降至10名后,当天在20-30之间徘徊。 9月30日夜,知名狗仔直播爆料彭斯失踪或与地下拍卖会有关。 10月1日,警署联合新闻署举行新闻发布会,就首都地下拍卖会案件做事件陈述。 * 10月10日清晨5点30分,甘棠被欧以屾起来穿衣服的动静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嗡声问:“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欧以屾亲吻了她的发顶,哄道:“你再睡一会儿。” 甘棠一醒,短期不容易入睡,她抬了抬头,碰了碰欧以屾的唇,睡眼惺忪的继续问:“最近怎么总是这么早?” 欧以屾回道:“有个早会要开,去军部就得提前一些,挪出时间来。” 甘棠嘟喃道:“这会也开得太久了,起码有两周了吧,你们难道开的是运动会吗?” 欧以屾笑了笑,说道:“因为事情没解决,所以会就得一直开下去。” 欧以屾十天里已经开了八场会,不过在他看来真正有用的也就最初的三场会,后头五场更多是做做样子,看各路人如何推诿扯皮。 一般来说会议这种东西,公开来的要么是为了宣布已经做好的决定,要么是为了迎合大众做样子的艺术表演。 很显然之后开的五场会便是艺术表演的后者,大张旗鼓的由官方媒体报道一轮会二轮会直至五轮会,每天早晨九点前,在上班族开工前,以最快的速度将当日晨间会议的新闻见报。 面上瞧着是高度重视,其实也是看人下菜碟,舆论闹得凶的,便是一日三报宽慰大众心意,冷得快的,便三百日一报由各路泥菩萨大显身手,既要保着自己过河又要忙着踹政敌入水,几番过招,临了短短百来字公告宣布各家斗法成果,草草便收场了。 军部日常不直接插手帝国的政务,是以更多时候倒像是会议上的吉祥物,只最后给商议出来的议案拍板,兼听多方之言有时候倒像是在听循环反复的无聊故事。 连欧以屾这样的人都觉得厌烦了。 甘棠也掀了被子坐起来,让塞西莉娅把屋内的灯打开。 欧以屾问她:“怎么?你不睡了?” 甘棠慢吞吞地找衣服穿,身体还是很困倦,精神却已经开工了,她打着哈欠说道:“不睡了,今天要去录节目,索性早点起来准备。” 欧以屾看了眼她缠着纱布的腿,伤腿还没好利索的她最近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欧以屾不由挑眉奇道:“甘小姐这么敬业?伤还没好就要上工了?” “实在是你给的太多了。”甘棠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你给我的那些资源简直好的逆天,琳达姐旗下的阿肯那么大一个腕儿也才进了两个节目。” “我,”甘棠先翘出了个小拇指,又比了一个八,夸张道:“流行乐坛的小卡拉米,上半年排满了八个大制作节目。” 欧以屾对镜系着领带,随意的笑道:“少去一两个也没事,等你腿伤好了,我让文简再给你塞两个补上。” “算了,都定好了的,人们讨厌资源咖,工作人员讨厌耍大牌的资源咖。”甘棠说着换上了一副欣喜之态,瘸着小跑到欧以屾身边,语气里全是炫耀道:“琳达姐都准备全力培养我了,工作团队都是按顶流的标准给我定的。” 欧以屾侧目看甘棠,见她面上容光焕发,眼睛亮晶晶的,心道琳达不是为了栽培她,而是想和她把关系再拉近些,但他嘴上却说:“那大明星要不要和我下楼吃饭?” 欧以屾横起胳膊放在甘棠面前,甘棠配合地将手搭在上面,矫揉造作地清了清嗓子,“不了,本顶流要先做个美容护理消消水肿。” 欧以屾捏了捏甘棠号称是水肿的圆脸,在他看来,好像都差不多,什么时候看都是圆圆肉肉的。 “你早餐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准备。”欧以屾临下楼前问了她,自从甘棠来了以后,家里的厨房就成了提前点餐制。欧以屾是可以拿营养剂对付三餐的人,倒也没觉有什么。 甘棠在盥洗室里捯饬脸,正敷着冰面膜,嘴里含糊高声道:“全麦三明治,要很多很多蔬菜。” 欧以屾下楼后,甘棠才开始好一通护理,从头到脚,从脚趾缝到头发丝,比她第一次去见欧以屾那会还要精细,磨蹭半天,等她下楼时都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欧以屾早已离开。 欧以屾先去了军部,照例处理了一些军务,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五星大楼赴会。 他到时,上首的元帅席除了身体欠佳的马怀森,基本都到齐了。 会议厅里又开始上演互相指责的戏码,这已经是唱的第八回了,赶巧欧以屾来时刚好到他舅舅容勋海的唱段。 容勋海长得像尊弥勒佛,这脾气也像,对于内政大臣指责他管控舆论失责,他仍旧笑眯眯的。 “这个我们部门也是费了好大劲的哩,你不好这么说我们嘞。”容勋海慢条斯理道:“哎呦,你们是不知道的哩,现在年轻人不认得我们这些老家伙谁是谁,但喜欢的明星嘞,人家家里几口人,叫什么名字,都清清楚楚的哩。” 说着容勋海将联络器上的照片直接投屏出来,是彭斯的社交账号,他继续说道:“你们看看,人家小姑娘粉丝老多的哩,我们强压不好的嘞,要有怨言的哩,小年轻们都闹起来嘞,都说公共安全不安全了哩。” 这话又抛回给了内政大臣,直指他手下的警署和出入管理署办事不力,闹得人心惶惶。 内政大臣忙把锅往别处甩:“小年轻闹得这么凶还不是就业问题闹的,大家没事做了,不就在这些事情上格外用心。” 就业及养老大臣顺着就往下传锅:“就业率低是因为缺乏创新,没有新的行业增长点,科技发展没跟上,岗位少劳动力多,供需不匹配嘛。” 科技与创新大臣眼睛都没抬一下,直接就说自己也是受教育大臣失责的影响,学校里的教学设计完全与实际脱轨,实验室项目很难落地。 ...... 这一通下来,锅像击鼓传花一般,把所有内阁成员都轮了一遍,竟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这个拍卖会和受害者们的事。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犯的罪自然便都隐去不说,留着最后清算定罪时再一并放进檄文里。 其实事情该露的马脚都准备了,该抓哪些人抓多少,也都定了,迟迟没有结束便是上头这群老家伙们假公济私,下面的警署内部也各有山头,好不容易落了石头乱了安宁,便要趁乱将水搅得更浑些,越乱越是机会。 正是因为如此,欧以屾才觉得无趣,左右警署和出入管理署要天下大乱,不少人要因为这事被牵扯出来,具体哪些人他并不关心,他要的只是空出来的位子。 欧以屾听着各家剧目走神,忽而感到身边有人靠近,刚要转头去瞧,就有一颗长头发的脑袋凑到他跟前,金棕色的发丝在会议厅的灯照之下,竟像顺滑的缎面。 “以屾哥,好久不见啦。” 来人是马潜,她是从后头的小门进来的,在乱哄哄的会议厅里倒神不知鬼不觉的。 欧以屾见到她倒有些惊讶。 马潜这些年虽然深居简出,但人始终在首都,欧以屾与她多年未见,不过心里知道终会重逢,再见到她并不意外。 让他意外的是马潜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阿潜?”欧以屾说道:“没想到时隔多年的第一面是在这里见到你。” 马潜大方的坐到欧以屾身旁的位子,那原本是马怀森的,她笑嘻嘻道:“老爷子让我过来长长见识。” 这话一出,便是连栾季炀都侧目看过来了。 老爷子再有三年便要从元帅的位置上退下去了,这个时候找个人代替他出席可远比他缺席更意义深远。 马潜只当席上众人的目光是空气,看着下方击鼓传花的众人,兴致缺缺道:“感情老爷子这是抓壮丁啊,这种会他开十次能睡着十一回,果然是躲清闲拿我当苦力。” 栾季炀轻咳一声,说道:“小潜既然是代替老爷子过来的,还是该庄重些。”说着看了眼马潜翘着的二郎腿,一抖一抖的。 马潜老大不乐意地吁了一声,做派更是肆意,在场的几位大多是看着她长大的哥哥,她如此倒显得小孩子心性。 区以修远远问了句:“潜小妹,按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马潜苦思冥想一阵,最后憋出一句道:“全部抓起来。” 席上众人都笑起来,欧以屾也淡淡地笑了,只是他的眼睛却沉沉地瞟了马潜一眼。 * 甘棠是七点正正好下的楼,阿舍见她下来,立刻给她端来了三明治和一杯无糖酸奶碗。 甘棠见阿舍的托盘上没有她常吃的保健品,就随口问了他。 阿舍回道:“先生说小姐平日里吃得太频,到底是药,得让医生配好新的送来再用。” 甘棠平日里听各路人东一嘴西一嘴的提些保健药,又是美容又是抗老还能美白,她就爱交一切美丽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买回来吃,一天里吃十来种不重样的药,愣是没出大毛病。 欧以屾以前的情人们也有吃保健药的习惯,但甘棠这下的堪比虎狼药,活活把自己当炼丹炉用着,他在旁瞧着就心惊肉跳的,便只好让医生专门给她配好,免得吃出问题来。 甘棠也是和欧以屾相处久了才发现,欧以屾或许是大家长当久了,管她管得可多。 不过他倒不瞎管,路线给安排的清清楚楚的,闭着眼走都没问题,她便也乐得清闲。 甘棠啃了一口三明治,在屋内环视一圈,问:“欧先生呢?” 阿舍答说:“先生去军部了,临行前给小姐留了话,说是晚些时候会去接小姐收工。” 得,这又新管上一条。 自从她被绑架之后,在外助理得一刻不离的跟着,上厕所都得守隔间外头。上班由专门的人接,收工由专门的人送。今天是他亲自上阵,体贴得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难怪前任们总是对他念念不忘。 甘棠心想,他这种人简直是祸害,谁遇上了他,往后还有何能再入眼,偏偏这人每次都只是很认真的爱过一段。 甘棠恶狠狠地咬完三明治,琳达给她派的化妆师和服装师便到了。 梳妆打扮过后,一行人前往录制现场。 车行到南城区的立交桥口,甘棠的保姆车向上进桥,一直与她并排而行的黑色轿车则向下驶入隧道。 黑色轿车上坐着的正是玛丽·埃克曼,她刚刚被远在外地的哥哥视讯狠狠骂了一通。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心里知道怕是不妙了,这便火急火燎的要去找欧影翳商量对策。 她到了东城区那座别墅时,欧影翳正坐在沙发上看无聊肥皂剧,嘉娜蔫蔫地枕着他的大腿。 上次欧以屾一枪射穿了嘉娜前肢的关节,这条腿便基本是废了,如今家里的大型犬随便来一个都能把她撂倒,是以它近来一直闷闷不乐,欧影翳素来疼爱它,这几天便借着躲风头陪着它复健。 玛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欧影翳身边,急切道:“阿翳,怎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怎么有拍品逃出去的?我哥哥说这事现在司法介入了,可能要查到家里的,你说怎么办啊?” 嘉娜闷闷的嘤了一声,欧影翳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又冲着玛丽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疾不徐道:“玛丽你冷静些,这不是什么大事,有我在,一切都能解决的。” 说着他将电视剧的音量调大,里面正放着暧昧的剧情,色情的声音在别墅里回荡。 欧影翳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亲吻上她的唇。 以下我自己省略详细描写,黄色废料,不劳烦系统审核了。 玛丽靠着欧影翳的胸膛,哑着声音慵懒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好办法吗?” 欧影翳摸着她的脸庞,淡淡道:“需要有个替死鬼,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她身上,她死了,事情就算了了。” “那你找到这个人了吗?”玛丽仰着脖子,吻了吻欧影翳的嘴唇,媚眼如丝得望着他。 “当然。”欧影翳笑着看玛丽的眼睛,说道:“你叔叔也觉得我选的人很不错呢。” 欧影翳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如一方寒潭,瞧着人如坠冰窟,玛丽一听到叔叔,脑中灵光一闪,刚要尖叫起身,却是欧影翳更快一步。 他的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随着玛丽的挣扎越发用力,他如同欣赏一朵盛放的大丽菊一点点凋败,看着玛丽的脸慢慢黑青,眼珠暴出,眼白上渗出血丝,脸颊上冒出红点,下身伴随着恶臭味逐渐失去挣扎力道。 欧影翳就这么握着她的脖子长达五分钟,直到他确定这人是真的死透了,才松了手,惋惜地摸着玛丽的脸颊,“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了,没办法,埃克曼家总是得出个人来把这事全顶了,思来想去也只有你的身份最合适。” “啊啊——” 闻到异味的科林下楼察看,在楼梯上就看到母亲瞪着眼珠,僵死在欧影翳的怀里,死相恐怖,他立刻尖叫着,踉跄跌坐在楼梯上。 欧影翳抬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像逗狗一般对他说道:“科林,来我这里。” 科林从来没有忤逆过欧影翳,用手强撑着栏杆走下楼,只是腿软地根本站不住,连滚带爬地到了沙发边上,瑟瑟发抖地低着头,不敢再去看母亲死不瞑目的样子。 欧影翳抚摸着他的脸庞,有一下没一下的,“科林,我也不想这样,这是老威廉的主意,只有你母亲死了,所有人才能好过,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科林嗡嗡的哭着,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吓得手脚冰凉,闻着臭味几乎要吐出来。 欧影翳叹了口气,抬起他的下巴,少年满脸带泪,像被暴雨打湿的花骨朵,真是我见犹怜。 “科林,我不想你死。”欧影翳循循诱导道:“那么你得做点什么对不对?” 科林颤声问:“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欧影翳说道:“我们还需要一个说书人,把她为什么会死的故事说出来。” 科林眼神落在了玛丽的脸上,吓得一激灵,眼泪又大颗大颗往外掉,呜咽着胡乱点头。 事实上科林别无选择,他只能点头,只能答应,只能生死由人。 10月11日,东城区风定大道,新江别墅区内发生大火,造成一死一伤,经警署调查,死者玛丽·埃克曼,女性omega,42岁,为此次首都地下拍卖会主谋,因事情败露,于家中畏罪自焚。 第41章 别看,是恶评 甘棠火了,如果说黑红也是红,那么现在的她确实已经是顶流级别的了。 这一切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余音动听第一期播出后的第二天,琳达给甘棠打了视讯,同她简单地交代了后面的行程外,着重点放在了让她不要上网这件事上,几乎是每说两句就得带上一句“最近别上网”。 从医院离开后就再没音讯的甘罗也冒了头,从他连轴转的日程里抽空给她发了简讯,言简意赅的让她好好养伤,好好工作,好好听琳达的话。 就是才认识的明鸣都隐晦的来提醒她,更别说姚瑶和容嘉人,自是不用说,全部统一战线让她远离网络做几天的原始人。 再一再二还行,但周围所有人都再三强调时,反而带着点勾人的意思,越是三令五申,想要不守规矩的心便越发强烈。 甘棠在视讯里乖巧的连连点头,同所有人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上网,言辞真切的也只有发誓能一较高下。 可是视讯一掐断,甘棠便立刻把刚刚的保证抛之脑后,转头开始高速冲浪。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她一大跳,各大社交网站的热搜前五竟然都有她的影子。 “甘棠 难听”“甘棠 搞笑”“甘棠 跨界”“甘棠 咬字” 就是没带她名字的热搜,也基本是和她有关系的。 “跨界”“歌姬”“翻车” 这其中还有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粉丝发起的话题“请甘棠好好待在舒适圈”。 热度之大,恶评之多,是让作为当事人的她都觉得叹为观止的程度。 甘棠不由好奇,难道有什么人给她买了热搜吗?她这种流行乐坛的小透明,什么时候竟能掀起这般舆论的惊涛骇浪。 之前她的演唱会、歌剧无论好坏都没这么大的反响,便是海报上打上帝国第一歌姬的名号,宣传帖下也是寥寥无几的应和,边缘程度大概是她高音唱劈叉了,批评帖都超不过两页。 一夕之间,世界聚焦于她,如果背后没点运作,实在匪夷所思。 但她掰着手指数了半天,和她往日有怨近日有仇好像也就她那个死鬼前未婚夫,他才被欧以屾警告过,这人精应该不会做这种虎口拔牙的事。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甘棠不知道,她这波是城门失火全烧在池鱼身上了,网友对她声讨的热情全是对近日大事件的积攒,只是不幸的量变到质变刚好全爆发在了她身上。 自从玛丽自裁后,检察署不仅把号称是地下拍卖会产业链的利益链条全揪了出来,还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将警署也搅的天翻地覆的,一连牵扯出一大批黑金警官,一时哗然。 之后检署在拍卖会的窝点找到了被绑架的彭斯,那时的她已经被非人的遭遇折磨的不成人样,浑身伤痕,面色枯槁的样子被官方打了毫无作用的码,放到了新闻里,又是引来了粉丝的震怒。 有的粉丝投诉余音动听节目组安保失责,有的则是指责经纪公司的不作为,更有甚者聚集到了警署门口拉横幅示威。 原定播出的节目被迫延迟一周才姗姗上映,在开播前的晚上,这个关键的时点,彭斯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恢复不算好的她顶着张憔悴的脸,在现场声泪俱下地讲述自己的遭遇,大半的时间里则是向粉丝的关心致谢,感谢援救自己的人。 新闻发布会虽说以感谢为主,可粉丝的关注点更多得还是落在了彭斯的遭遇上,听到自己喜欢的偶像哽咽着说出自己的不幸,心碎的疼痛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怒火。 除了警署,首都其他行政部门的门前也都聚集了游行示威的粉丝,誓要向政府要一个说法。 喧闹之大,知道不知道彭斯,关心不关心娱乐圈的路人甲乙丙丁都开始瓜田吃瓜,热度之高,竟让余音动听第一期节目的收视率爆出了惊人的8.23%,网络平台播放轻松破亿,从同期节目中脱颖而出,一骑绝尘。 而彭斯本人的特殊遭遇让影视公司嗅到了商机,相关合同纷至沓来,关于天后成长的纪录片更是敲定了年底开拍。最后彭斯竟也是因祸得福。 至于在这件事里最受重创的,无疑是公共安全部门,迫于压力,警署署长詹姆斯带领全体警员集体辞职,这才一定程度上扬汤止沸,暂时平息了一部分失控的局势。 只是愤怒向来不会消失,对行政部门的不满并没有因为警署的大换血而得到释放,幕后主使的身份曝光后,这种愤怒便转移到了权贵阶级的身上。 自今年以来,帝国三主星暴雨频频,多地洪涝灾害严重,生活物资短缺,物价一周一变,生活压力陡然上升,公众积怨颇深,这才有了彭斯事件的意外失控。 人们有时并不关心这件事的是非对错,只是随意找一个立场,借着对他人言语上的暴行从而宣泄自己生活里积攒的负面情绪。 这种借题发挥往往是点燃的炸药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炸过了,骂过了,时候一过也就翻过了,一年下来,竟不知参与多少大小战役,只留隐约记忆,恍惚的像平行世界的错觉。 只是爆炸的那一刻,威力确实惊人,铁锁连环,火烧赤壁。 因为暗箱操作而参加节目的甘棠,身上特权的标签几乎是烙在了明面上,首当其冲的成为了公众攻击的靶子。 甘罗和欧以屾不会料到,最初出于对甘棠的保护,将她被绑架的事压得密不通风,反而造成她今日做了舆论宣泄的出口,公众通过对她的笔诛口伐,向权贵阶级发泄不满。 明明也同样倒了大霉,甘棠的清白反而成了她的有瑕。 当人们认定你有罪时,你做的一切,都将被找到错处,成为佐证他们定下罪名的证据,心安理得拉虎皮扯大旗,将你一闷棍打死。 从甘棠捐款的数额到她演唱会的门票价,从她的着衣打扮到她相貌长相,每一处都能被挑出毛病来,便是她与韩洵的旧事也被用一种夸张戏剧的手法,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与欧以屾的恋情却因为涉及军部高层信息,而在这场刨祖坟式的大起底中被压的毫无声响。 欧以屾回家时,甘棠正抱着平板在看视频,背景音乐闹哄哄的,听得他只觉吵闹。 “在看什么呢?”欧以屾问她,印象里甘棠并不喜欢这种奇怪的音乐,像早期没被调教好的机器人,每个字都唱得磕巴,音调也很奇怪。 甘棠把平板推给他看,里面放着的竟然是她的鬼畜视频。 甘棠宣布道:“我,火,了。” 欧以屾挑眉,他可没看出她哪里火了,如果网络上流传着关于她的恶搞视频能算的话,那他确实与现代年轻人有代沟了。 “有这么...”欧以屾看着视频里飘过一堆哈哈哈哈的弹幕,最后选了个相对中性的评价,“有趣?” “挺好笑的啊。”甘棠伸出指头,把视频里她的脸以及标题中她的名字盖住,“当然主角不是我,就更有趣了。” 欧以屾不懂年轻人的文化,只是瞧着这视频多少有些侮辱人的意思,但他看甘棠似乎没有不高兴,相反嘴角还有些止不住的笑,不确定她又犯了什么毛病,到底还是问了句:“需要律师吗?” “诶?”甘棠一愣,忙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就是闹着玩的,而且网友挺有才的,我觉得很有趣啊,你不觉得吗?” 这话简直是送命题,向来别人可以自嘲,但旁的人千万不能顺着话说下去,欧以屾自然不会踩这个雷,而是问她:“现在还想当爱豆了吗?” 甘棠猛地点头,眼睛亮亮的看他,“我觉得我现在实火,那个鬼畜视频把我古早的音乐剧演出都翻出来了,你知道吗,被考古是顶流的标配。再说了,我这都提前付过利息了,不能白被骂这么惨。” 欧以屾也不懂甘棠嘴里那一套套的词,只随意滑动屏幕,看评论区里的留言,放眼看去没几句好话,夸张程度堪比谣言集中营。 有说甘棠是关系户,让她滚出娱乐圈;有说甘棠是公交车,言之凿凿的说知道她和很多人睡过;有说甘棠是整容怪,眼睛明显是开了内外眼角;有说甘棠第一歌姬的名头也是假的,一副知情人的模样含沙射影的说了一堆事........ 终归跑来看这个视频的,除了疑似被刺激到不太正常的甘棠外,不意外的都是anti,手指下是打不出好话的。 欧以屾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甘棠的脸,确定她不是真的精神不正常了,才又不放心的问了句:“真不需要我帮忙?” “不要。”甘棠立刻拒绝。 她觉得名声是一个掺着毒的蜜糖,只要是想吃,就势必得服毒。哪有光得到不付出的好事,受了多少赞誉和喜爱,便也逃不过多少诋毁和厌恶。 甘棠在起了当明星念头的那一刻就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才受了点委屈,难道就要哭唧唧的找人告状吗?她又不是幼稚园的小朋友。 甘棠不仅不在乎这些,她还能兴致满满地刷评论,时不时给人点赞。 欧以屾见她还能没心没肺的哼着歌,也不打算多干涉她的工作。 只是,他想被人骂了到底不是什么好事,顺手将平板关上,俯下身子搂着她,说道:“别看了,走,我带你去买东西。” 甘棠怎么会不知道欧以屾的意思,他素来不会安慰人,但愿意花很多很多钱来哄人高兴。 她眉眼弯弯,笑眯眯道:“好呀,我要买好多好多东西。” 欧以屾点点头,“行,买到你高兴。” 有没有人和我一起磕不能说哥和跨界姐 (论坛体) 日常论坛→八卦交流区 主题:有没有人和我一起磕不能说哥和跨界姐 这对真的好冷门,好冷门,好冷门,可是我真的觉得好好磕的。最近跨界姐算是小火了一把(黑红也是红啦!)我就想上来问问,有人一起磕的吗?要是没有,我等等上来再问一次。 №0 ☆☆☆= =|楼主☆☆☆ . 那楼主下去吧,别上来了。 №1 ☆☆☆= =|匿名用户☆☆☆ . 跨界姐我大概知道是谁,但不能说哥又是哪位? №2 ☆☆☆= =|匿名用户☆☆☆ . >№2 不能说哥肯定是big six之一啊,帝国里除了那六个,还有谁能到不能说的等级。 №3 ☆☆☆= =|匿名用户☆☆☆ . >№3 所以到底是哪个? №4 ☆☆☆= =|匿名用户☆☆☆ . >№4 我先排除大爷,年纪差太多了,感觉那方面可能,大概,或许,已经不太行了..... №5 ☆☆☆= =|匿名用户☆☆☆ . >№5 不是,大爷前年六婚了喂,应该还能用:p №6 ☆☆☆= =|匿名用户☆☆☆ . >№6 真是大爷啊? №7 ☆☆☆= =|匿名用户☆☆☆ . >№7 不可能吧。要是大爷,楼主应该下不去口的,这都能磕,那楼主口味确实与众不同。 №8 ☆☆☆= =|匿名用户☆☆☆ . >№7 应该还是在咻咻咻,崇山峻岭,花孔雀,四皇,皮皮虾里头选,我压一手花孔雀。 №9 ☆☆☆= =|匿名用户☆☆☆ . >№9 笑死,你们真大胆,敢给big six取这些外号。另外我压皮皮虾,皮皮虾花名全无,禁欲系比较好磕。 №10 ☆☆☆= =|匿名用户☆☆☆ . >№10 为什么不是四皇啊?四皇登基大位,万人之上,皇帝与宠妃这款也不差啊? №11 ☆☆☆= =|匿名用户☆☆☆ . >№9 你区是密码破译专业再就业专区吗?人均不会说人话的密码人是吧?我就吃个瓜,你们给我整这死出。 №12 ☆☆☆= =|匿名用户☆☆☆ . 如果能说得上好磕的话,我放眼望去,只有崇山峻岭符合了。其他人...差点意思,我有点道德洁癖,反正我磕不动。 №13 ☆☆☆= =|匿名用户☆☆☆ . >№12 这很明显啊,就跟密码一样简单。咻咻咻=修修修,崇山峻岭=山山山山,花孔雀=花衬衫批发大户,皮皮虾=又高又瘦脑袋小爱驼背最近妹妹事件的哥哥,四皇=行四的现在最高位的那哥,大爷就是大爷! №14 ☆☆☆= =|匿名用户☆☆☆ . >№14 我知道是谁们了,不过他们为什么成不能说哥了?以前不是也能说吗?怎么在这里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15 ☆☆☆= =|匿名用户☆☆☆ . >№15 因为跨界姐最近是污点艺人,她的名字不能和谁们一起出现,会被屏蔽。 №16 ☆☆☆= =|匿名用户☆☆☆ . 只有我觉得跨界姐有点惨吗?她也没做错什么,就被那么骂,皮皮虾可是亲哥,都没被骂。 №17 ☆☆☆= =|匿名用户☆☆☆ . >№17 +1,我原先就是跨界姐的粉丝,粉了她好几年了,没想到她因为这种方式出圈,我情感上有点复杂。 №18 ☆☆☆= =|楼主☆☆☆ . >№18 哇草,跨界姐多年粉丝?富婆!你看我这个姿势磕可以吗otz №19 ☆☆☆= =|匿名用户☆☆☆ . >№18 富婆姐看我|( ̄3 ̄)|从今往后你磕啥,我就磕啥! №20 ☆☆☆= =|匿名用户☆☆☆ . >№20 万一真是大爷,一枝梨花压海棠呢? №21 ☆☆☆= =|匿名用户☆☆☆ . 不是富婆,单纯喜欢跨界姐。她专业能力超强的,而且人也超级nice,出道到现在,就一场车祸,还是因为她那天生病了,呜呜呜,她超敬业的,现在看她被骂,妈妈好难过啊。 呸,今天是来磕cp的,不说这个,给你们看个东西。 网盘链接 提取码nk17 №22 ☆☆☆= =|楼主☆☆☆ . 妈粉属性出来了...出道看到现在,楼主真的很有钱了,这类演出不会有太多公开影像,楼主应该都是看的线下。 №23 ☆☆☆= =|匿名用户☆☆☆ . >№22 楼主你.....这是打地道战啊?链接套链接套链接套链接,你居然套了7个链接,隔着玩套娃呢?我差点就不想看了。 №24 ☆☆☆= =|匿名用户☆☆☆ . >№23 这...听起来像私生饭。 №25 ☆☆☆= =|匿名用户☆☆☆ . >№25 +1,楼主居然拍到了不能说哥和跨界姐约会,这很难评。 №26 ☆☆☆= =|匿名用户☆☆☆ . 不是私生!不是私生!不是私生!我只是和朋友去玩的时候偶遇到的,太命运的邂逅了。 说出来你们都不会信,那天我们一直在遇到,明明那天人超级多的。 №27 ☆☆☆= =|楼主☆☆☆ . >№27 看得出来楼主真的很爱跨界姐,照片拍得好有氛围感,那个视角绝了,有种千万人都是他们的背景的感觉。 №28 ☆☆☆= =|匿名用户☆☆☆ . >№28 是任何路人看了都要说一句好配的程度。 №29 ☆☆☆= =|匿名用户☆☆☆ . 妈耶,有点好磕怎么回事?崇山峻岭和她互喂冰淇淋,天神哥吃冰淇淋,我也吃冰淇淋,我=天神哥! №30 ☆☆☆= =|匿名用户☆☆☆ . 居然是崇山峻岭,我想入坑了,其他几个真磕不下嘴,不洁太严重了。 №31 ☆☆☆= =|匿名用户☆☆☆ . >№31 醒醒,崇山峻岭也是娱乐版常客好伐。 №32 ☆☆☆= =|匿名用户☆☆☆ . >№32 但他没结婚啊! №33 ☆☆☆= =|匿名用户☆☆☆ . >№33 花孔雀也...恩,离异也是单身,对吧。 №34 ☆☆☆= =|匿名用户☆☆☆ . 好了,我磕,来个人上菜!饭饭!饿饿!吃吃! №35 ☆☆☆= =|匿名用户☆☆☆ . >№35 我最开始知道这对cp是因为我家跨界姐的花边新闻,当时是一个八卦小报报的,说她和不能说哥在一起了,不过后来那个报道找不到了,我就嗅出点不对劲的味道了。 后来她在首都开演唱会嘛,我去看线下,在会场看到他们了,不能说哥还带着花孔雀一起过来捧场,他还给我家跨界姐送花,还当众给她爱的抱抱。网盘链接 提取码34gq 我再次声明我真的不是私生饭,只是那天演唱会结束后我刚好碰到他们一起吃饭。网盘链接 提取码aj76 今天先上这两个,之后等我上完课再回来接着说,都没人磕,我真是太难了。 №36 ☆☆☆= =|楼主☆☆☆ . >№36 吃饭那次楼主你被不能说哥看到了耶,不能说哥这么帅的吗? №37 ☆☆☆= =|匿名用户☆☆☆ . >№37 崇山峻岭是big six的颜值top好吧。只能说新闻误他,拍得都是什么玩意儿,他的颜值放娱乐圈都能打好不好,主要是他那个身材,娱乐圈那群白切鸡没一个能和他比的,实不相瞒,我想被他睡。 №38 ☆☆☆= =|匿名用户☆☆☆ . >№38 哪里来的野鸡,来个人把他叉出去。 №39 ☆☆☆= =|匿名用户☆☆☆ . >№36 原来真的不是我的错觉,我就说我以前有看到过他俩的八卦,结果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身边的人都说没看过,我差点以为我臆想症了呢 №40 ☆☆☆= =|匿名用户☆☆☆ . >№40 +1,身边人都没看过,果然广大网友才是我素未谋面的亲家人。 №41 ☆☆☆= =|匿名用户☆☆☆ . 所以,之前的报道是为什么没的?山哥之前的绯闻不都好好的,真的假的都是网络可查,怎么只有这个查不到了?是跨界姐家压的吧? №42 ☆☆☆= =|匿名用户☆☆☆ . >№42 跨界姐好像确实没什么花边...她压这个干嘛?傍上这个等级的大佬,不是该昭告天下的吗?看看人家詹姨夫,搭上四皇家整天发豪宅,偷摸摸发皇叔的各剪影,讲道理,再过两年,我都能从詹姨夫的社交账号上拼出皇叔的长相了。 №43 ☆☆☆= =|匿名用户☆☆☆ . >№43 应该不是她压的吧,她和未婚夫的事网上都传疯了,要压也应该压那个。 №44 ☆☆☆= =|匿名用户☆☆☆ . 这个是不是跨界姐和不能说哥 图1.jpg 图2.jpg 视频.mp4 №45 ☆☆☆= =|打工哪有不疯的☆☆☆ . >№45 焯,我天神哥太帅了,高糊都盖不住我哥的帅脸。 №46 ☆☆☆= =|匿名用户☆☆☆ . >№45 这是在哪里? №47 ☆☆☆= =|匿名用户☆☆☆ . >№45 山~哥~l~o~v~e~上~我~ №48 ☆☆☆= =|匿名用户☆☆☆ . !?!这不是双子大厦吗?淦,前几天商圈暂停对外营业该不会是因为他俩吧? №49 ☆☆☆= =|匿名用户☆☆☆ . >№49 是...崇山峻岭带跨界姐扫货来了。 №50 ☆☆☆= =|打工哪有不疯的☆☆☆ . >№50 扫货!双子大厦!在双子大厦扫货!妈的,这世上有钱人那么多,怎么不能带我一个。 №51 ☆☆☆= =|匿名用户☆☆☆ . 女朋友被全网骂,带她来买东西发泄吗?好宠。这算是big six独一份吧?其他五个好像没这么明秀过。 №52 ☆☆☆= =|匿名用户☆☆☆ . >№52 我山哥对对象一向大方。最近演偶像剧大火的那个兰斯,出道主演的那三部电影据说都是山哥给的资源,投资加起来都有50亿了。这都算洒洒水咯。 №53 ☆☆☆= =|匿名用户☆☆☆ .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跨界姐这套look有点一言难尽吗? №54 ☆☆☆= =|匿名用户☆☆☆ . 崇山峻岭和艾丽娅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也送送送买买买吗?艾丽娅的豪宅游艇飞艇豪车不都是跟崇山峻岭在一起时有的吗?崇山峻岭人就是大方。 №55 ☆☆☆= =|匿名用户☆☆☆ . >№55 但是艾丽娅值啊,顶级尤物,光是那腿就120了,胸还大,脸蛋更是一绝。 №56 ☆☆☆= =|匿名用户☆☆☆ . >№56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要酸哪个了。 №57 ☆☆☆= =|匿名用户☆☆☆ . >№57 所以山哥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改吃清粥小菜了吗?跨界姐算不算是颜值榜倒数第一? №58 ☆☆☆= =|匿名用户☆☆☆ . >№58 虽然跨界姐长得不丑,但我摸着自己36a-的良心说,确实是断层级倒一。 №59 ☆☆☆= =|匿名用户☆☆☆ . 你们别这样,妈粉看了会心碎的。我女鹅长得很可爱好吧!圆圆脸圆圆眼,亲和力拉满好吧!除了审美常年不在线,挺好一女的。 №60 ☆☆☆= =|楼主☆☆☆ . >№60 没事,我觉得他俩挺配的,审美上的卧龙凤雏。 №61 ☆☆☆= =|打工哪有不疯的☆☆☆ . ? №62 ☆☆☆= =|匿名用户☆☆☆ . ? №63 ☆☆☆= =|楼主☆☆☆ . >№61 具体说说呗 №64 ☆☆☆= =|匿名用户☆☆☆ . 据说这俩位把大厦内奢侈品店里所有又贵又丑的东西包圆了...不仅仅是跨界姐审美一言难尽,天神的审美也不相上下。不对,跨界姐还比天神高一个台阶。 №65 ☆☆☆= =|打工哪有不疯的☆☆☆ >№65 哈哈哈哈哈哈哈天神哥的审美都点在选男女朋友上了吧。 №66 ☆☆☆= =|匿名用户☆☆☆ . 这就不得不上一张图了 图片.jpg 我拍到的,两位在海滩度假的时候。 №67 ☆☆☆= =|匿名用户☆☆☆ . 救命,真就制服拯救山哥啊,他这私服一穿,我觉得他配不上我了。 №68 ☆☆☆= =|匿名用户☆☆☆ . >№67 没去私人海滩绝壁是崇山峻岭这辈子最大的错,但这个身材我可以忽略他的穿着,这个胸肌,这个腹肌,这个臀大肌,这个大腿,这个小腿,嘶哈嘶哈嘶哈。 №69 ☆☆☆= =|匿名用户☆☆☆ . 天神哥那个手,就那么搂住跨界姐的腰,那个张力,谁懂啊!这个体型差,妈的,我今晚做梦的素材都有了。 №70 ☆☆☆= =|匿名用户☆☆☆ . >№70 我觉得跨界姐高攀了。 №71 ☆☆☆= =|匿名用户☆☆☆ . >№71 咱就说,哪个人跟天神哥一起,不像高攀了? №72 ☆☆☆= =|匿名用户☆☆☆ . >№71 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既然在一起了,就是平等的。 №73 ☆☆☆= =|匿名用户☆☆☆ . 你们没发现,崇山峻岭和跨界姐在一起时都是/这样的吗?你们懂我在说什么吗?有没有人懂? №74 ☆☆☆= =|匿名用户☆☆☆ . >№74 你说的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从行为学上说,肩膀的倾斜本质上是为了能更好的倾听,说明很重视。 №75 ☆☆☆= =|匿名用户☆☆☆ . >№75 磕到了,谢谢! №76 ☆☆☆= =|匿名用户☆☆☆ .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这对我最近都磕疯了好吗!糖齁甜!近距离看得我都快糖尿病了。 №77 ☆☆☆= =|来世不做媒体狗☆☆☆ . >№77 №78 ☆☆☆= =|匿名用户☆☆☆ . 我们单位最近在搞一个节目,不是余音,类似的,有邀请跨界姐过来。其实也不是邀请,听说是大佬把她塞进来玩儿的。录制那天,我单位的大领导陪着大佬来视察,你们懂的,大佬又不管这一块业务,他就是纯粹来看女朋友来的。 然后大佬就坐在导演位看监控,你们可能不知道,舞台上因为灯光原因是不太能看清导演的位置。但是!跨界姐她就看到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跨界姐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布灵布灵的,我敢打赌,她一定没有近视眼! №79 ☆☆☆= =|来世不做媒体狗☆☆☆ . 恋爱的酸臭味。 №80 ☆☆☆= =|匿名用户☆☆☆ . 哪个节目?有没有cue到大佬的镜头,我要看。 №81 ☆☆☆= =|匿名用户☆☆☆ . 跨界姐能去余音也是因为不能说哥塞的吧?她在一群流行大佬里就显得过于突兀,画风超奇怪。 №82 ☆☆☆= =|匿名用户☆☆☆ . >№82 没错,跨界姐咬字好奇怪哦,光听声音不看画面,老艺术家硬唱流行那种画面就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老奶奶的感觉。 №83 ☆☆☆= =|匿名用户☆☆☆ . 美声和流行唱法和咬字确实不太一样的,你们去看她的音乐剧或者演唱会就知道了。我女鹅比较叛逆,她想勇闯流行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粉丝都知道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硬是没劝住,到底还是去了....都是大佬的错。 №84 ☆☆☆= =|楼主☆☆☆ . 大佬造大孽了 №85 ☆☆☆= =|匿名用户☆☆☆ . 大佬这属实捧杀了,跨界姐该不会是被大佬夸的找不到北了,然后就去了吧?跨界姐是不是有点...单纯啊? №86 ☆☆☆= =|匿名用户☆☆☆ . >№86 我看了余音的现场,怎么说呢,跨界姐真的是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类型,感觉一辈子没受过苦,和评委对话都充满着一股子蠢萌感,她都听不懂主持人的机锋,挺难评的,一开始我以为她是装的,但她下台后还是那样,就很认真在努力听懂人话的样子。 №87 ☆☆☆= =|匿名用户☆☆☆ . >№87 啊...那我有点磕不动了。大佬的前任们都挺机灵的,我看过几个采访,那都是情商爆表。 №88 ☆☆☆= =|匿名用户☆☆☆ . 笨蛋还不是美女,大佬审美终于也滑铁卢了吗.... №89 ☆☆☆= =|匿名用户☆☆☆ . >№87 但崇山峻岭他超爱...车牌都换了,otang,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啥意思,现在懂了。 №90 ☆☆☆= =|匿名用户☆☆☆ . >№90 他真的...超爱...不是...这个天神哥是假的吧,要不要这么爱?还换车牌?不是,他以前也换过吗?还是就这次换了?我有点接受不了,那可是天神哥啊!新闻里不苟言笑的天神哥啊!谁懂,这就像你的白月光女神突然下海了,你爱了他一辈子,最后在毛片里相遇了。 №91 ☆☆☆= =|匿名用户☆☆☆ . >№91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点形象了。 №92 ☆☆☆= =|匿名用户☆☆☆ . >№90 你这么一说,我特地去停车场看了,还真是。 图片.jpg №93 ☆☆☆= =|来世不做媒体狗☆☆☆ . >№91 点击就看唯粉破防现场。笑死了。 №94 ☆☆☆= =|匿名用户☆☆☆ . 我听八卦快笑死了,跟你们分享分享。 山哥那天给跨界姐买了很多东西,然后跨界姐就说他买了这么多东西,她也要回礼,两人就去了男士区。 跨界姐选了一对袖扣,反正样式依旧难顶,山哥说还不错,说这个就行。跨界姐一问价格,要68万,当即脸色就凝重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朋友和我表演了一下,真的很凝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很僵硬的说这个不太好看,要换一个,结果那个更贵,要113万,我朋友说跨界姐人都要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跨界姐这么搞笑的吗?山哥给她买了快2亿,她连68万都舍不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95 ☆☆☆= =|打工哪有不疯的☆☆☆ . >№95 快2亿...都买了啥啊... №96 ☆☆☆= =|匿名用户☆☆☆ . >№96 里面有珠宝,不过店里的只是展示级,不是收藏级,不然可能花更多。 我是没想到跨界姐那么抠的,她最后居然只挑了条3万的领带随便打发了山哥。 №97 ☆☆☆= =|打工哪有不疯的☆☆☆ . 可是我还是更喜欢崇山峻岭和艾丽娅这一对,过期也很好磕。 №98 ☆☆☆= =|匿名用户☆☆☆ . >№98 你真的很ky,不能说哥和艾丽娅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给她砸过资源。 №99 ☆☆☆= =|匿名用户☆☆☆ . >№97 我女鹅确实很抠,她用的东西都是闺蜜,弟弟和助理买的,自己没付过什么钱,计量单位还停留在五位数。 №100 ☆☆☆= =|楼主☆☆☆ . >№100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好看的穿搭都是闺蜜的功劳,丑得千奇百怪的都是她自己的精选,哈哈哈哈哈哈哈。 №101 ☆☆☆= =|匿名用户☆☆☆ . >№100 《我不知道自己原来很有钱系列》 №102 ☆☆☆= =|匿名用户☆☆☆ . 需要不能说哥砸资源,本身不就代表她实力不够吗?有什么好炫耀的,艾丽娅实力摆在那里。 №103 ☆☆☆= =|匿名用户☆☆☆ . >№103 呵呵哒,那你的艾丽娅现在在哪里呢:) №104 ☆☆☆= =|匿名用户☆☆☆ . >№104 杀人诛心了,艾丽娅现在连四大刊都上不了了。 №105 ☆☆☆= =|匿名用户☆☆☆ . 这楼不是主要谈不能说哥和跨界姐的吗?别歪楼了行吗? №106 ☆☆☆= =|匿名用户☆☆☆ . 给你们看点艺术大片,等一下。 №107☆☆☆= =|匿名用户☆☆☆ . №108已被删除 . >№108 这个光影好绝。 №109 ☆☆☆= =|匿名用户☆☆☆ . 啊啊啊我还没保存,别删啊。 №110 ☆☆☆= =|楼主☆☆☆ . 我错过了什么? №111 ☆☆☆= =|匿名用户☆☆☆ . 删了啥啊? №112 ☆☆☆= =|匿名用户☆☆☆ . 我还没看到呢?再发一遍。 №113 ☆☆☆= =|匿名用户☆☆☆ . 不敢发了,被警告了,有监测。 大致描述一下,就是大佬公主抱了跨界姐,两个人在阴影里,接吻,有光正好打在他们亲吻着的下半张脸。这张照片是我学摄影以来,拍得最好的一张,呜呜呜呜呜,为此我可以当他俩一辈子的cp粉。 №114 ☆☆☆= =|匿名用户☆☆☆ . ???开始监测了??? №115 ☆☆☆= =|匿名用户☆☆☆ . 跨界姐最近恶评太多了,经纪公司下场控评了,我司已经收到款了,最近恶意抹黑的账号都炸号了。 №116 ☆☆☆= =|扶我起来☆☆☆ . >№116 你是哪里的?我司也是,热搜不能有她,不过我司不是和经纪公司对接的,是个空壳的广告传媒公司。 №117 ☆☆☆= =|匿名用户☆☆☆ . >№117 是sugar sweet吗? №118☆☆☆= =|楼主☆☆☆ . >№116 我是喇叭标的那家 >№118 好像是这个。 №119 ☆☆☆= =|扶我起来☆☆☆ . >№119 那个不是女鹅的经纪公司,是弟弟的。 №120☆☆☆= =|楼主☆☆☆ . 跨界姐有弟弟啊? №121 ☆☆☆= =|匿名用户☆☆☆ . >№121 这个就是跨界姐弟弟 图.jpg №122 ☆☆☆= =|匿名用户☆☆☆ . 我收回刚刚的话,我磕!跨界姐以后就是我的大姑姐,我以后就是她野生的弟妹粉! №123 ☆☆☆= =|匿名用户☆☆☆ . 姐弟俩猛得一看有点像,细看完全不一样,五官只有三成像,弟弟长得好帅啊! №124 ☆☆☆= =|匿名用户☆☆☆ . 她弟弟是g罗?焯!m3有名的商业大佬啊!身家几十亿的大佬啊!真就大小姐勇闯娱乐圈啊? №125 ☆☆☆= =|匿名用户☆☆☆ . 跨界姐以后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大姑姐惹~ №126 ☆☆☆= =|匿名用户☆☆☆ . 这个世界是什么巨大的玛丽苏小说啊!跨界姐是女主角吧?男友是大佬,弟弟也是大佬,本npc真的酸了。 №127☆☆☆= =|匿名用户☆☆☆ . >№125 才几十亿就大佬了吗?现在大佬级别真低。 №128 ☆☆☆= =|匿名用户☆☆☆ . 我想魂穿跨界姐了,她这辈子吃过唯一的苦大概只有遇上个垃圾未婚夫了吧?还有吗?没了! №129 ☆☆☆= =|匿名用户☆☆☆ . >№128 什么叫才?你有几十亿吗?而且人家现在不到27,几十亿很夸张了好吧。 №130 ☆☆☆= =|匿名用户☆☆☆ . 我祝我大姑姐和大姑夫(?)百年好合 №131 ☆☆☆= =|匿名用户☆☆☆ . 我祝我大姑姐和大姑丈早生贵子 №132 ☆☆☆= =|匿名用户☆☆☆ . >№132 别想了,他们扫货唯独没逛母婴区。 №133 ☆☆☆= =|打工哪有不疯的☆☆☆ . >№133 他俩要是生孩子,我就去自杀,报他们家的投胎志愿 №134 ☆☆☆= =|匿名用户☆☆☆ . 好像真的被监控了,后台收到删帖警告了(tot) №135 ☆☆☆= =|楼主☆☆☆ 第42章 二次录制 在节目播出之前便闹出事端,定档也是一波三折,这些不顺利在电视台高层看来有几分不祥的预兆,觉得余音动听项目多少不太吉利,对此颇有微词,终止节目的声音开始在董事局中渐起。 制片人即便是台长的孙女,也还是顶了巨大的压力,只得在董事局上立下了军令状,不成功便自行请离,这才争取到了节目的播出。 好在最后收视率收出了亮眼的成绩,也算差强人意。 第一期播出后,节目组立刻敲定了彭斯进入决赛圈的名额,节目能一炮而红离不开她的这遭经历,有这位话题人物保驾护航,节目便不用为之后的热度而发愁,多少有些君以此始必以此终的捆绑意味。 至于甘棠,作为此次事件里另一位博得关注的嘉宾,节目组也酌情将她的晋级优先级提了上去,不单单是为了物尽其用,同时也算是和上头打过招呼的大领导交了差,一举两得。 只是甘棠这号人物身份特殊,放在节目里也特殊。节目组打算把她保留到她身上热度散去,再找别的话题人物踢馆将她顶去,但又碍着她是受到特殊关照的关系户,淘汰得难看,怕也是不好同上面交代。 主创团队一连开了两天的会,在比赛规则上修修改改了一番,又再分组抽签环节上动了手脚,这才设计出了一套既能让甘棠顺理成章的晋级,又能让她合情合理的被淘汰,有了面子里子也保住了。 制片人趁热打铁,在董事局会议上提出了激励方案,若收视率能维持在2以上,主创团队的年终奖翻一番并奖励股票和期权,几番讨价还价,几修几改后,董事局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时值首都电台成立65周年,公司市值在二级市场上因为彭斯效应创出了新高,长达30多年的上升趋势让所有人都认为好日子会永远这样下去,制片人的激励方案无疑是最诱人的奖励。 主创团队现在看到彭斯与甘棠,就如同两个宝贝金疙瘩,半分不敢怠慢。 在甘棠第二次到电视台录制节目的时候,这种像供祖宗般的虔诚热情,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节目组给她配备的接待也从两个人增加到四个人,人数虽不多,但走在电视台的过道上,还是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意思,她觉得自己不是来参加节目的,而是领导下基层微服出巡来的。 接待队为首的是个留着短发的中年女beta,一见到甘棠便搓着手哈着腰,一个劲地喊她甘老师,整得甘棠也不好意思的同她一道搓手哈腰,场面相当滑稽。 中年女beta叫简,是节目组的副导演,比旁的人多知道了些内情,晓得甘棠是某位大佬的小情儿,最近正得宠爱,这才不合时宜的跑来给甘棠做接待。 组里的其他人对简的行为嗤之以鼻,暗地里笑话她殷勤过分又分不清要害,难怪在副导这个位置做了二十年也还是个副手,怕是一辈子也就到这份上了。 电视台里的暗潮涌动自然是碍不着甘棠,她只觉得简热情过头也有热情过头的好处,不用她多说,便领着她在电视台里到处转悠,主动承担起讲解工作,反倒让甘棠认真的参观了一回。 一行人走在玻璃走廊上,向下眺望正巧看到大厅里的彭斯,后头跟着一群小助理,并行的是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女性,利落的短发,职业裙装,亲密地挽着彭斯的手臂,两人咬着耳,有说有笑地说着悄悄话。 “那个人是谁?”甘棠停下了脚步,指着彭斯边上的人。 简看了一眼,露出一抹带着讥讽的得意笑容,说道:“那是我们节目的制作人,老台长的孙女缇娜。”心里则是想着,大家乌龟和王八,都差不多嘛。 甘棠点了点头,心想电视台让这么大一个腕儿受了这等委屈,是该好好巴结巴结。 只是两个人都会错了意。 缇娜此时对彭斯的亲热与套近乎无关,更不是出于补偿心理,相反这是一种回应,对彭斯投诚的回应。 彭斯早年是在各酒吧夜场里赶场的歌手,没有固定的工作,有上顿没下顿的,没有倚仗也无退路,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机灵和绝佳的运气,在每一步能向上爬的时点都踩对了方向,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她很清楚,这件事一出,这些人非但不会同情她的遭遇,相反会埋怨她生出的波折给自己带来麻烦。如果不赶紧修复嫌隙,待她花红百日凋敝时,这些人指不定要因旧事磋磨她。 节目开播前的那场新闻发布会,便是因此而来,是彭斯的投诚之举。 被欧影翳抓回去后,彭斯确实受了不少折磨,但欧影翳的手下都是聪明人,她身上都是暗伤,露在明面上的反而瞧不见。为了制造噱头,她刻意让化妆师把自己扮得憔悴些,身上也添了几处骇人的淤青,样子可怜不忍多看,这便有后头现象级的关注。 发布会上彭斯不仅只字未提电视台的安保,反而再三提起电视台工作人员为自己的事忙前忙后,让她既愧疚又感谢。 缇娜隔着屏幕立刻明白了彭斯的意思,当即让宣传部配合发布会作宣传,一次性把热度全揽到节目上去。 双方毫无交流的隔空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交易,成果颇丰,如今正是交易双方见面庆功的时候。 “甘小姐。”简压着声音,学着缇娜与彭斯的样子,凑到甘棠耳边,说道:“节目组之后是打算安排您和彭斯一起的。” 甘棠不习惯陌生人靠这么近,刚想拉开距离,但听到简的话,反而也凑近了些,“我?彭斯?配吗?” 甘棠心想,她这个级别和彭斯放一起pk,她不配,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她滚蛋吗?滚蛋就滚蛋吧,但踩一捧一就过分了。 简以为她是不喜欢和彭斯一起,忙奉承道:“彭斯自然不能和甘小姐比,这节目甘小姐想来就来,彭斯可不敢,明着是我们请她,实则还是得由着我们挑拣。” 简语气里的傲慢让甘棠不由侧目,一个副导演怎么敢这么出言不逊?如今她这般敬自己,也都是看在欧以屾的面子上,面上敬人,心里却不知道如何编排自己。 甘棠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对简的话默不作声,甚至简之后说的话,她也没多作回应,生怕莫名其妙卷入娱乐圈宫斗事件里,扣上个与某人不和的帽子,再遭一轮网暴。 甘棠心中还有疑问,但不好再同简多言,一直憋到简不得不离开,甘棠才忙问左右,知不知道把她和彭斯安排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卡尔回说:“是节目的新规则,把嘉宾分成几个组别,组别之间先进行比赛,节目组有意将您和彭斯小姐安排在一个小组里,但这还是要看甘小姐您的意思。” 甘棠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要拉踩,而是要让大佬带飞她啊。节目组也挺不容易的,要在大神云集的节目里保送她多待几轮,也是煞费苦心了,她当然没有别的意思,甚至内心还有些惭愧。 不过这份惭愧没持续太久,当她见到许久不见的姚瑶时,惭愧是谁?走开,她不熟。 “瑶瑶!你怎么来了?”化妆师正在给甘棠化眼线,她一激动,化妆师差一点没戳到她的眼睛,嘴里喊了句祖宗,用手箍住她的头,后背吓出一身冷汗。 甘棠动弹不得,只好透过镜子看着姚瑶,继续说道:“我都没准备。” 姚瑶笑着打量着她的妆容,说道:“你准备什么?等你收工,就去我下榻的酒店,和我住一晚。” 甘棠二话不说当即应下,全然不记得自己和欧以屾已经约好的事。 姚瑶绕到挂衣架边上,随意拨动着上头的衣服,选了一条粉色长裙,“这条适合你。” 甘棠往镜子瞅了一眼,十分自然道:“那等等我就穿这条。” “等等什么。”容嘉人不知何时来的,倚在门边先来回在甘棠和姚瑶之间看,再踱步到挂衣架边,拿了一条黑色流苏裙,递给甘棠,“你等等穿这条。” 一个是甘棠前任穿搭顾问,一个是甘棠现任时尚总监,两人风格迥异,分站两头,身形未动,眼神却隔空交战百来回合,呲出的火星子几乎要具象化。 甘棠捂着嘴,内心无比澎湃,心想她也算体会了一把小说男主角让漂亮女主角们争风吃醋的经历了,她真是何德何能啊。 思索间,女主角们胶着的战局开始往她这边蔓延了。 姚瑶眉头一挑,直接往她怀里扔了一筐子烫手山芋,问道:“糖糖,你说,你一会儿穿哪件?” 甘棠闻言一激灵,正打算顺着姚瑶的话说自己穿她选的裙子,那边容嘉人冷冷地清了清嗓子,睨着甘棠,大有一副你敢选她试试看的架势。 果然齐人之福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了的,没有男主命,她只好苦哈哈的两头不得罪,两边都不选,自个挑了一套裤装。 “其实,我也想自己搭配搭配。”甘棠举着自己选的衣服,弱弱的说。 姚瑶和容嘉人看着甘棠手里那套带着绿色亮片点缀嫣红色绒花的裤装,她们从来不知道,首都电视台的服装里竟能混进这种丑东西。 容嘉人额角一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侧过脸去,虚指着姚瑶选的衣服,让步道:“你还是穿她那条吧。” 甘棠要是穿她自己选的这套出场亮相,容嘉人这三个字以后也可以不用再出现在时尚圈里了,那还不如让甘棠穿姚瑶选的丑裙子。 甘棠傻乐着接过姚瑶手里的裙子,还不忘安慰容嘉人:“瑶瑶难得来一次,我下回一定穿你选的衣服。” 容嘉人上下打量着她,嗤笑一声:“你还有下次啊?” 甘棠一噎,不服气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实力,但你不能不相信欧以屾的实力吧。我起码还能再来一趟的。” 容嘉人笑骂一声:“呦,德性。” 甘棠第二轮公演选择的是一首情歌,慢节奏的旋律很好的弱化了甘棠的咬字问题,同时又完美的展现出了甘棠的唱功,在高低音之间轻松游走,最后实至名归地得了一个高分。 看到分数时,甘棠心中小小雀跃了一番,下了台就拉着姚瑶分享起来。 只是甘棠总觉得姚瑶有些心不在焉的,常常听着她的话,神却已经飞到好远的地方去了。 甘棠心生疑惑,但一想到收工后两人还要待一起很久的时间,她便也不急着问。 收拾好后,她高兴地挽着姚瑶的手就往地下停车库走,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停。 才下了车库,远远就瞧见了欧以屾的车,甘棠这才想起来自己和他早约好了,说是今天去尝一家私房菜,一堆没说完的话这下全卡在嗓子眼里了。 欧以屾开了车门出来,见到姚瑶,面上神色不变,只远远颔首,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随即就冲甘棠招招手。 甘棠心道糟糕,同姚瑶说了句稍等,便屁颠屁颠地小跑到欧以屾面前。 自知理亏的甘棠决定先下手为强,上来先往欧以屾怀里扑,乖巧的撒着娇,吹了好一通彩虹屁。 欧以屾瞧着她一副心虚的模样,顺了顺她的毛,凉凉道:“看来是把我忘脑后了吧。” 甘棠尴尬地嘿嘿笑着,一句话不敢说,脑袋在他怀里一拱一拱的。 欧以屾拧着她的脸,问:“不能重色轻友一回?我还没她重要?” 难得见欧以屾拈酸吃醋的模样,甘棠好奇地咦了一声,歪着头打量起他来。 欧以屾自觉语失,无奈地拍拍她的发顶,放行道:“算了,和你小姐妹好好玩儿吧。” 甘棠欢天喜地地抱住欧以屾的脖子,在他嘴边啃了两口,把欧以屾啃得生疼,大臂一揽,顺势变成了一个吻。 甘棠想到姚瑶还在场,挣扎着要推开他,但欧以屾亏都吃了,这点便宜决计是不能再放过了,无视了甘棠的抗议,加深了这个长吻,把甘棠吻得全身泛红,这才大笑着把人放开了。 甘棠捂着脸夺路而逃,冲到姚瑶面前,见了人,脸上烧得更厉害了。 欧以屾玩味地摸着唇,目送着甘棠和姚瑶离开,半晌叹了口气,回到车上。 被好友看到自己和别人激吻,让甘棠羞得说不出话来,一路上都假装在看外头的风景,缓了好些时候,脸上的绯红才退下去。 “糖糖。”姚瑶突然叫住了她,语气淡淡,无悲无喜。 甘棠闻言转头,却是姚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43章 偶遇 欧以屾回到车上,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车顶看了许久。 坐在前头的罗杰斯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便问道:“甘小姐呢?” 说着罗杰斯就往车后镜里看。 欧以屾语气凉凉地打断了他,“别找了,你哥我呀,被放鸽子咯。” 罗杰斯闻言,微微蹙眉,嘀咕道:“不是都约好了,怎么临了还失约的。” 欧以屾不甚在意道:“她小姐妹过来了,就随她去吧。” 罗杰斯透过后视镜看欧以屾,见他神色淡淡,似乎提不起劲来,提议道:“哥可以连着甘小姐的朋友一起请过来的。” 欧以屾目光落在镜子上,见罗杰斯面色凝重,不由轻轻笑起来,“她们小姐妹许久不见,我在旁边她们也聊不开。我这边没什么打紧的,不碍事的。” 甘棠出事那天,欧以屾本是与栾季炀约好晚上前去拜访,结果甘棠被绑架,他当晚自然无法赴约。 欧以屾心里明镜似的,晓得栾季炀此番邀他究竟为何事,便借了甘棠的事,一再推了再约的安排,只拿“女朋友吓到了,要人陪”作借口,一连做了月余不早朝的君王,除了公事,一律是围着女朋友转的好好先生,忙里偷闲,也同甘棠温存了好些时候,人都懒散了不少。 不过这到底是权宜之计,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在栾季炀耐心耗尽,把礼磨完了直接亮兵器前,他也该出场了。 “现在进行到哪里了?”欧以屾懒洋洋地靠坐在车后排,随手调出后座的显示屏,看了一眼车后镜成像,在角落停了一辆灰扑扑的车,同他们的车前后脚来的,很不起眼。 欧以屾吩咐道:“先开车吧,绕着沿湖外环道转两圈。” 罗杰斯也通过车后镜看到那辆车,立刻启动车子,快速驶离地下车库。 罗杰斯开了两三公里地,见后视镜里瞧不见那辆车,才回答了欧以屾刚刚的话,“进入巷战了,今天是第五天。” 欧以屾冷笑一声,“看来是被拖进去了,难怪栾四会这么着急来找我。” 欧以屾调出3d地图,地图上有诸多不同颜色标注的点。欧以屾点开了其中有交战标注的点,详察了作战情况,数据着实不容乐观。 “国内现在有风声吗?”欧以屾问着,手指越点,眉头皱得越紧。 罗杰斯回道:“目前只有国内几个大型的军事论坛里有个别提到的帖子,热度不算高,其他地方还没监测到。” 欧以屾又问:“那别的星球呢?帝国后并进来的那几个,其他殖民星,还有别的帝国。” “殖民星有净网系统,拦截了相关消息,应该是不知道的。不过离k01附近的几个小行星恐怕是瞒不住,军队过去的动静太大了。”罗杰斯面露愧色,说道:“至于其他帝国,属下失职,还未了解情况,我这就去了解。” 欧以屾摆摆手,“不急,其他帝国终归我们也伸不了手去管,早一刻知道,晚一刻知道,都没什么影响。” 他手上一划,3d地图变成了路况投影,欧以屾快速地扫视了后头的几辆车,问道:“换车了?” 罗杰斯匆匆瞟了一眼后视镜,回道:“换了,这是第三辆了,那辆亮着载客的出租车,从东区和北区交叉口开始跟进的。” “今天跟得倒是紧。”欧以屾感叹着,一手支在车把手上,撑着脸,看了那辆出租车许久,另一只手随意的将画面放大,眯了眯眼,“咦,是小覃啊。” 栾小覃,栾伯扬和覃成的大儿子,今年十七岁,去年刚分化成beta,年初进了军部,分在自家军队里。 欧以屾以前去栾家探望覃成时,小家伙总是喜欢跟在他后头,一刻也不离开,一会儿管他叫叔叔,一会儿管他叫哥哥的,对着他总有说不完的话,比起omega父亲与他更为亲近,每次分开时都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 原先小豆丁一般的奶娃娃一转眼也长大了,说来心里也别是滋味,曾经那般亲近的孩子,他上一回见到还是在军部的人事资料里,一晃两人也快十年没见了。 首都不过尔尔一小岛,若真不想见到,当真就能一辈子不相见。 无论如何,欧以屾与他的旧情还在,栾家这些小辈里,也就栾小覃同他关系最亲近,今天既然是栾小覃出面来请他,他便得卖这个面子,甘棠在或不在,他都不好再推脱。 罗杰斯又往后视镜看了几眼,突然眼神一凛,低声对欧以屾道:“元帅,后面还有别的车在跟着。” “是蓝色那辆吧。”欧以屾倒是没有很意外,语气平淡的仿佛一早就知道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罗杰斯问道。 欧以屾想了想,说道:“走,去南城区的临港湖畔,找个好地方,咱们也做一回姜太公,看这些鱼儿今天咬不咬我们这钩。” “是。”罗杰斯心下微苦,作为欧以屾的脑残粉,他看欧以屾啥都好,唯独是钓鱼这项爱好,他是实在喜欢不起来,可偏偏欧以屾夜钓总拉着他,硬着头皮陪了几年,也还是没找到其中的乐趣。现在他只希望欧以屾口中的鱼儿能早些上钩,于无聊中救他一命。 车开到南城湖滨,欧以屾让罗杰斯把车停到一家湖畔酒店边上,两人取了鱼竿,就随意在湖边钓起鱼来。 这个位置选得也得讲究,不能选得太偏僻,周围没个地标建筑,人家不好这么突兀的冒出来,把跟踪的事坐实了。做了要装作没做,没做要装成做了,这套虚虚实实玩起来可有大学问。 选个酒店边上的位置,人在酒店庭院走上几步,刚好就能搭出个偶遇的戏台子,至于这人登不登台,登了台又唱的哪出戏,那都是后话,需得这前戏唱好了,引出后头这些才合情合理。 虽然大家彼此之间对这姜太公钓鱼的局都心照不宣,但戏总要做全套,摆出一副水到渠成的模样。 事物发展讲究自然二字,行事上亦是如此,便是再刻意也得演出个不经意,不然刻意了,突兀了,便失真了,落下口实坏了名声,这可是擦不掉的污点,日后被戳脊梁骨,少不了拿这处瑕疵往肺管子上扎,仿佛是一辈子的辉煌都盖不了这一时的丑态。 欧以屾不打算为难小朋友,左右自己都是要去赴这趟会的,不如给小朋友一个台阶,让他好做。 两人在湖畔边,钓了放,放了钓,约莫消磨了半个小时,果然鱼儿就咬钩了。 栾小覃大概也明白了欧以屾的用意,随意拉了一人作陪,装作在庭院里散步,远远瞧见欧以屾二人,便出声对陪同的人说道:“咦,这地方还有人垂钓?走,上去看看。” 罗杰斯听到栾小覃的声音,如释重负地放松下来,僵直的背弯了弯,腰也随性的塌了下来。 这半个小时里,他就光看着欧以屾钓了,自己则又是空军的一天,钩子上的饵料都不带一丁点儿消耗,实在没劲。 欧以屾老僧入定般得看着湖面,仿佛没听到栾小覃的话。 栾小覃拨开一片灌木丛,站在里面往外看,一见到欧以屾,眼睛一亮,像是见到久未谋面的亲戚,面上格外惊喜,“以屾叔。” 欧以屾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寻声望去,瞧见灌木丛那头的栾小覃,惊讶又欣喜地冲他招手,笑道:“小覃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里?” 栾小覃丢下随行的人,扒开灌木丛就往外趟出来。欧以屾把鱼竿递给罗杰斯,自己走上前去,扶着栾小覃的手,把人拉出来。 “我同一朋友来度假。”栾小覃睁着眼睛说瞎话,“刚和他走到这,就听见这边有声儿,过来一看,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以屾叔。” “确实是赶巧了。”欧以屾指了指湖面,问:“要不要一起?” 栾小覃忙应下来,罗杰斯顺势赶紧将自己手里的鱼竿递给他,自己则功成身退,站到一边去当他的门神。 两人坐下,先是沉默片刻,近十年的隔阂不是分秒可消弭的,毫无交集的这些年,让彼此间生疏不少,竟不知从何起这话头。 欧以屾先一步破冰,一副长辈的姿态,笑道:“我们确实好久没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我记得那会儿你才到我腰这,现在都快和我一般高了。” 随即他又说道:“我听说你现在在军部,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栾小覃欲言又止,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抿了抿,回答道:“还行,队里的人都挺照顾我的。” 不知是这孩子不经事,还是许久不见他,紧张了。这话就掉在了这里,没了下文。 欧以屾只得又问道:“小栾也进了军部吧?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找个机会得叙一叙才行。”这下子,完全是把饭喂到嘴边,只要栾小覃顺着话说下去,一会儿两人就一起回栾家了。 欧以屾口中的小栾是栾小覃的妹妹覃小栾,这对兄妹的名字倒也是简单有趣,两位父亲的姓前后搭配着用,省了不少的事。 栾小覃将鱼竿往土里狠狠一插,语气不悦道:“以屾叔连我都记不起,还能记起小栾?” 欧以屾一时哑然,心想这孩子真是不分主次,现在可不是在这事上纠结的时候,给他搭好了台阶,赶紧下来得了。 栾小覃又说道:“我们有八年零两个月又十五天没见了,上一次分开时,你还说会送我一把光剑。” 欧以屾这才想起来,栾小覃打小就是出了名的好记忆,他父亲死的时候他才2岁,那会儿他就记得和父亲分开了多久。 八年的分别对欧以屾来说无关痛痒,但对记忆好得异常的栾小覃而言,怕是漫长的煎熬。 欧以屾瞧他眼睛红红的,同他小时候受委屈时一模一样,心中五味杂陈。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曾经最亲近的人,此刻他都应该动容。 但栾小覃今天的身份不对,他是栾季炀的来使,那么不管他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这似真似假的情感就都得排在目的的后头。 欧以屾闭上了眼睛,将双眼的漠然遮掩了起来,只情真意切的叹了句:“小覃,很多事非我所愿。” 栾小覃垂眸看着湖面,直到浮标被鱼儿拽动,在水面上跳动,他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来意。 栾小覃抛出了橄榄枝:“那以屾叔要不要到家里坐坐,爸爸和小栾都在。” 欧以屾睁开眼睛,笑道:“前些时候就想去拜访你爸爸,今天赶巧,收了竿,我同你一道儿回去。” 两人无言地又待了十来分钟,等欧以屾这竿子又上钩了一条鱼,这才收拾了离开。 三人坐到了车上,正往酒店门口开去,迎面就走来两人。 个子高挑的女性夸张地弯着腰,一手揽着个娇小的女孩,一手拉着墨镜,往车上看。 “元帅,是九小姐。”罗杰斯踩了刹车,转头同欧以屾报告。 欧以屾放下车窗,探出头同马潜打了招呼。 “我就说,这是你的车,就是车牌好像不一样了。”马潜拉着女孩走到欧以屾面前,往里一看,就见到了栾小覃,“哎呦,栾小弟,好久不见了。” 栾小覃对突然出现的马潜心生警觉,目光在她和女孩身上打转。 马潜用手赶了赶,又帮身边女孩拉了拉衣领,遮住了对方脖子上暧昧的痕迹,“小孩子家家眼睛不好乱看的啊。” 欧以屾睨着马潜,又看了看栾小覃,论演戏,栾小覃确实和马潜相差悬殊,同样是假装偶遇,马潜这明显就高明的多。 一个alpha一个omega,酒店,欢好的痕迹,退房的时间,大门口相遇,找不出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你们这是去哪儿?”马潜漫不经心地一问。 栾小覃立刻硬邦邦的回道:“没去哪。” “诶?”马潜语气怪异,“没去哪是哪啊?” 欧以屾说道:“去栾家坐坐。” 马潜眼睛一转,放开怀中的女孩,拉开车门,就往欧以屾边上挤,“走走走,我也一起,还能省顿晚饭了。” 说着她掏了张卡递给外头的女孩,冲她挥手,“甜甜,晚上不陪你咯,这张副卡你随便刷哈。” 欧以屾对此没有异议,本来也不算正式邀请,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礼数上没差别。 倒是栾小覃,找不出理由把马潜赶走,只得对这不请自来的讨厌鬼生闷气,一路上闷着不说话。 马潜像是看不懂栾小覃的情绪,依旧自来熟地同他说话,“栾小弟啊,你进军部都快一年了吧?这身子骨怎么还这么瘦弱啊。” 马潜边说边越过欧以屾去摸栾小覃的胳膊,啧啧两声,“不行啊,芦苇干似的小阉鸡。来看看我的。” 马潜拉着栾小覃的手就往自己的胸上放,吓得栾小覃受惊似的抽回手,直呼:“马潜姐,别,别。” “叫什么姐?我和你以屾叔可是同辈的。”马潜一边纠正他一边又抓过他的手,往自己硬邦邦的胸口按了按,嘚瑟道:“怎么样,硬不硬,大不大?” 栾小覃闹了个大红脸,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马潜也不管,又握着他的手,顺势往欧以屾胸上袭去,嘴里感慨道:“但还是以屾哥的手感绝。” 马潜这人最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装疯卖傻更是一绝,只要你敢跟她玩些弯弯绕绕的文字游戏,她就敢听不懂人话,偏偏大家都喜欢故作清高,总是想既顾着面子又护着里子,拿这个混不吝的兵痞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欧以屾答应今日赴约,便是看到了马潜也想掺和进来,她自愿来当这个筏子,他也轻松不少。 从湖畔酒店到栾家不过十来分钟车程,马潜抓着栾小覃戏弄一两番,也就到了。 马潜冲车外头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只见栾家府邸外夹道站着两列佣人,似是等候多时。 第44章 鸿门宴 “这阵仗真气派,这宅子也气派,比我家那破马场气派多了。”马潜一下车便大呼小叫起来,摸摸大门前的石狮子,又敲敲朱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栾小覃鄙夷地觑了她一眼,只拉着欧以屾往里走,将马潜晾在外头。 马潜也不觉尴尬,浑然未觉栾小覃的怠慢,边呼喊着边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前,借着身高的优势,揽过栾小覃的脖子,朗笑着蹂躏他的脑袋。 从大门进去,先是一片池塘,有小桥蜿蜒其上,将池塘一分为二,左侧池塘里立着一尊金刚石像,手中高举一把降魔杵,冲着大门怒目,看着委实不像迎客的模样。 栾小覃领着人从小桥上过,池中的锦鲤在两侧跟着人一路到桥尾。下桥是七七四十九级石阶,栾氏夫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气势一下就拉出了高低。 欧以屾抬眼看去,栾季炀和覃成逆着光站着,隔着老远,他竟生出一阵恍惚,猛得一瞧,还以为是栾伯扬和覃成在那里,时光似逆流到很多年以前,恍如隔世。 “爸爸。” 栾小覃的一声呼唤,将欧以屾拉回到了现实中,他身体一震,精神一凛,再定睛去看。 今天覃成穿了一件粉底白扣的唐装上衣,下着一条白色的休闲裤,样子倒是俏嫩,但覃成如今也四十好几的人,这副打扮难免有种老黄瓜刷绿漆的意思,缺些稳重。 以覃成的行事风格,断不会在今天穿这身不合时宜的衣服。 欧以屾细细回想,却是了然,栾伯扬第一次领他来家里玩儿时,覃成穿得便是这套,彼时覃成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栾小覃都还没出生,这打扮恰风华正茂。 看来从栾小覃的出现,再到覃成重着旧衣,今天是要打一把忆往昔的感情牌。 欧以屾侧目睨了马潜一眼。 马潜傻笑着与他对望,迅速转过头又开始左右张望,最后才将目光落到栾季炀和覃成身上,挥臂喊人:“四哥,大嫂。” 话音刚落,栾小覃脸色一黑,恶狠狠地剜了马潜一眼。 以她和两人的关系,直呼一句季炀哥和覃成哥便好,可她偏要用最不伦不类的叫法。 “我来你们这里蹭饭,你们不会不欢迎吧。”马潜笑嘻嘻地登阶而上,站到两人面前,左瞧瞧右看看,“大嫂今天穿得真娇艳,看着像初婚的新嫁娘。” 覃成笑了笑,丝毫不为马潜的话所动,“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倒是最喜欢这旧人旧衣裳,舒心。” 欧以屾刚好走上来,覃成便转而问他:“阿屾你帮我看看,我如今穿这身可还有当年风采?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覃成哥的身段多年依旧。”欧以屾简短地回道。 马潜自然明白覃成的言外之意,不过是拿她当新,拿欧以屾比旧,分了亲疏。她只当听不懂,问道:“什么时候开饭?栾小弟可是说来了就有的吃。” 栾小覃气极,“我什么时候说的。” “小覃。”栾季炀突然出声喝止。 覃成忙拉住栾小覃的手,对栾季炀说:“好了,让人传菜吧。” 几人入座,下人将菜品一一端上桌,退出了房间。 餐厅里只有用餐的五人,用的是一个不大的圆桌,紧挨着坐在一起,像是家庭聚餐。 栾季炀亲自将桌上的红酒启开,为欧以屾和马潜倒上,“尝尝,塔布尔的红酒,坎布尔家的老幺前几天刚从m3带回来的。” 欧以屾拿起酒杯闻了闻,坎布尔是上周刚被调到m3星球的,阿尔克曼夫人今天到的首都,现在栾四拿出这酒,看起来倒有几分庆功的意味。 马潜海喝一口,借着夸酒,冲着栾氏夫夫笑,她笑覃成在听到坎布尔这个姓氏还得端出大家风范,也笑这个世界对钱权的诸多宽容。 金钱和权力可真是好东西,马潜想,明明每个人都该遵守契约,可契约一旦到了位高钱富的人面前,就自降了身份,变得宽容又便利,甚至会屈尊到为了这些人的行为而量身定制。 覃成多聪明一人,出了这个家门,天高任鸟飞,他可以爬到很高的位置。可偏偏他被困在了栾夫人的位置上,他得忍让,还得装成瞎子。只这一点,马潜就想笑,值吗?配吗? 马潜晃神间,栾季炀和欧以屾已经聊起了公事。 “阿屾,k01殖民星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栾季炀才将无关紧要的前话说完,便开门见山地亮了自己的意思,“这事你如何看?” “k区星域如今不在我管辖内。”欧以屾从容应对道:“我所管的z区虽然比邻,但收到消息也不过几天前的事,我目前也只知道个大概,详细的却是不知。” 马潜回过神来,奇道:“你不知道啊?我都知道了,k01的武装势力在西部地区打起来了嘛,炸了我们一个驻军基地,对了,坎布尔不是才借道m3过去了吗?好像打得挺稀烂的,哈哈哈哈。” 马潜这话两头拆台,把欧以屾和栾季炀都得罪了,但两头一起得罪便是两头都没得罪,在打人脸上,从不厚此薄彼。 栾季炀哼笑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好说好说。”马潜正襟一坐,笑眯眯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我回军部了。” 欧以屾的视线落在了马潜的肩膀上,问道:“你的伤好了?” 马潜抬起手臂,秀了秀二头肌,“好啦,没有哪刻比现在状况更好。” “那祝贺你。”欧以屾举起酒杯与马潜轻轻碰杯。 覃成看着两人,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侧目去看栾季炀,眼神微闪,似不赞同。 栾季炀眼睛一闭,不再与覃成对视,而是对欧以屾单刀直入道:“阿屾,这k01原先也是你们打下来的,想来你是最熟悉那地方的。如今前方战事陷入僵局,我想让你过去。” “这。”欧以屾做出踌躇之态,推辞道:“都过去七八年了,k01早已变了模样,我记忆里那套怕是用不上了。” 栾季炀却不给他继续推脱的机会,晓以大义道:“阿屾,殖民星出现反动往小了说,不利于帝国对其他小行星的把控,往大了说,这是军威、国威受损。你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欧以屾面露愧色,心中冷笑,真是事他全做了,话也全让他说了。 “这有什么难的?”马潜突然插话,手上一舞,“不就个k01,直接从m3派星舰队过去,m3不够就从这边调,绕一圈拿重光炮轰,把整颗星炸完不就得了,连登地都不用。” 说着一根筷子从马潜手里飞出,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最后直直地插进红烧鱼的眼睛里。 席上众人闻言都朝马潜望去,栾季炀先轻咳一声,沉声道:“胡闹,你这么做,k01上所有的活物都活不了了。” 马潜满不在乎道:“战争嘛,总要有牺牲的,我们给周边的种族和帝国瞧瞧,犯我国威,就这下场,断了其他殖民星的歪心思,还能大秀一把肌肉,震慑外邦,多好。” “你这是歪理,我们又不是战争机器,凡事还得讲究人道主义的,现在反战情绪很浓的。”栾季炀话锋一转,又说回到欧以屾身上,“正因如此,我才想让你去处理这事,你向来稳妥,定能将这次武装叛乱以最小的代价处理好。” 话已至此,栾季炀已然是强买强卖,先是说旧情,再是言大义,有着亦敌亦友的外人做了鉴证,把欧以屾抬上了退无可退的位置,他便再不能推脱。 没想到,原是让马潜来给自己解围的,最后反而因为马潜在场,这场私下的委托成了公开的调令。 欧以屾沉吟道:“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我恐力有不逮,还需得助力一二。” 栾季炀听他答应了,面上一团和气,自然极好说话,笑呵呵道:“阿屾需要什么,尽管说出来。” “这其一我需要一个军费支出额度,财政能批多少钱下来,具体如何用,购置什么军火武器,我好心中有数。”欧以屾说罢,看向栾季炀,静待他应允。 栾季炀一顿,却先是沉默,按欧以屾的意思,他这是要提前从财政支出一大笔钱,使用权归他,旁人不得插手。 栾季炀一时不好应下,只问:“那其二呢?” 欧以屾并不继续往下说,只安静的笑看栾季炀,栾季炀如若不松口,他便这么同他耗着。 “兹事体大,之前是没有这个先例的。”栾季炀沉声道:“你这般,经费不就要出财政管控了?” 欧以屾道:“不会,到时候由六贵族安排在财政部的人员随我一起,每笔款项由他们共同监督,多了退,少了便再找财政批。” 欧以屾的提议合情合理,栾季炀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就按你说的办,你现在可以说其二了。” 欧以屾笑了笑,却道:“其二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出发前告个假,容我休整一番,家中该交代的需些时间安排好。” “你家中还有什么,”栾季炀一顿,问道:“是那个小女朋友?” 欧以屾扬了扬唇角,算是回应了。 覃成奇道:“阿屾交新女朋友了?怎黏得这么紧?我倒是少见你这样子,捧着颗眼珠子似的放心尖上。” 安排是真要安排,躲懒也是真的躲懒,更是故弄玄虚地逼着栾季炀松口。 覃成想知道更多,欧以屾却不想同他们讲太多甘棠的事,让她牵扯太多,对她并不是好事。 欧以屾呵呵笑了两声,眼睛往马潜那边一落,马潜立刻举起手,说道:“你别其二就没了啊。我这还有个其三呢。” 栾季炀问道:“哪来的其三?你又凑什么热闹?” 马潜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啊,其三就是捎上我啊,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我搭个顺风车,镀镀金,刷刷履历。” 马潜不等栾季炀说话,往栾小覃身上看,隔老远拉住他的小臂,继续道:“其四也捎上栾小弟,其五捎上栾小妹,大家一起蹭蹭以屾哥的军功嘛。” “胡闹什么。”栾季炀面色不佳,喝止道:“打仗不是儿戏。” 马潜满不在乎道:“是啊,正因为不是儿戏,有以屾哥在,多好的机会,风险又小,还能累积不少实战经验,过了这个村,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个店咯。” 马潜是铁了心要一起去,一步也不退让:“我从军部退的那年就是个少尉,都耽搁了这么些年,和同龄人落了多大距离,再不多攒攒功勋,你是要我掉到只剩几颗牙才能晋升到上将吗?” 马潜说得情真意切,竟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只是她还嫌不够,又指着栾小覃说道:“栾小弟也就是个列兵,青瓜蛋子你不多让他历练历练,什么时候才能接栾大哥的班嘛。还是你们打算让分化成alpha的栾小妹接班啊?那更得现在就准备上了啊。” 欧以屾垂眸看着碗中的一块红烧肉,用一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神,看得专注而出神,两耳不闻桌上事。 他今天的任务是完成了,接下去就交给马潜胡闹,她看了许久他与栾季炀的戏,如今也得换他坐观众席。 马潜这话无疑是往一个复杂的重组家庭里扔核弹。 栾季炀接的谁的班?自然是他大哥栾伯扬的班。但若是栾伯扬没死,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这接班人可就难说了。 这是一出先帝驾崩,皇弟继位,哥嫂下嫁的复杂故事,如今先太子成年,而继帝亦有血脉,谁都想把权力攥在手心里,彼此心有隔阂,最经不起撩拨。 栾季炀当即脸色一暗,他今天要是不答应,便是要落一个苛待亡兄子女的恶名,他栾家最落魄的那些年,就是靠着大哥战争英雄的名头各方讨好处,名声是最不能丢的。 栾季炀问栾小覃:“那你的意思呢?” 栾小覃是被马潜说动了心思,四叔年富力强难以撼动,而他与妹妹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过,可能真的接不了父亲的班。 “我和小栾都想去看看。”栾小覃一番思量后,不仅自己应了下来,也顺道为不在场的妹妹也应承下来。 欧以屾忽的从与红烧肉的深情对望中回神,补了一句道:“我没什么意见。” 栾季炀两腮的肉抖了抖,责备的斜了覃成一眼,最后拍板:“那就这么定了。” 此后饭桌上再无交谈,众人安静地把饭吃完,欧以屾不多做停留,找借口离开。马潜同他一道儿来,自然也得一道儿回去。 两人上了车,马潜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觑着欧以屾,笑道:“以后我们要是没工作了,就去唱双簧,一唱一和的,保证看了都说好。” 欧以屾看了看她,却是问道:“真好了?” 马潜笑容微敛,抬抬手,正反面看了看手,说道:“嗯,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欧以屾移开目光,看向车窗外,半晌才淡淡的说道:“挺好。” 第45章 疑云 “糖糖。” 姚瑶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地看着甘棠。 “怎么了?”甘棠见她神情严肃,也不由的收起了荡漾的心,定了定神,也是一脸严肃地看向她。 姚瑶抿了抿唇,最后却是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线,说道:“糖糖,我怀孕了。” 孩子不是我的! 气氛到了这里,甘棠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生生咬了一口舌尖,才把差点堪堪要说出口的无厘头话语给咽了回去。 该死,她怎么能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脑回路劈叉成这样。 “真的?恭喜你。”甘棠先是一窘,随后是止不住的惊喜,眼睛往下盯着姚瑶的肚子,那个地方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平,很难想象女主角已经在里头一点点长大了。 甘棠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又不敢真的碰到她,将手缩回来一半,才问道:“我能摸摸她吗?” 姚瑶点了点头,拿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这么一摸,甘棠倒是有了实感,姚瑶原先瘦得肚子都是凹进去的,现在却是微微的鼓了出来。 “她多大了?”甘棠问。 姚瑶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笑道:“14周,三个月了。” 也许是因为有了孩子,姚瑶的气质变了很多。 起初甘棠只是隐约觉得哪里发生了变化,具体的却说不上来,现在她倒是懂了。 现在的姚瑶,身上散发着一股母性的光辉,温和的柔光,在她的周身散开来。 曾经尖锐的感觉不见了,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和气之中,不是样子上的圆润,而是感官上的温润。 这种转变真的很神奇,生育仿佛是一道楚河汉界,用一种不可名状的方式划出了母亲的界限,从内里推倒重建出了新的躯体。 母亲是一个伟大的角色,也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新的生命诞生在母体旧世界坍塌的废墟中,幼小生命的新生,同时伴随着母亲原有状态的死亡,在无休止的兵荒马乱中,母亲不仅需要哺育新生命,还要在满目疮痍的残垣断壁上重构新的世界。 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的不只是个人坚强的精神意志,也需要来自外界的帮助。在这场从身体修复,到精神丰沛的旷日持久的重建中,有些人在废墟之上建立出了更美好的新世界,有些人则在精神的荒漠中颠沛流离旧梦难寻。 甘棠从没想过要担任母亲这个角色,无论是在现世里,还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中,这个想法还未曾动摇。她受够了对于女性“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规训,受够了将女性最大的价值捆绑在生育繁衍上的粗鄙。 她不认为自己有足够富裕的精神去浇灌一株幼苗的成长,也不寄希望于来自外界的援手,呵护备至地帮她重塑新世界。她并不想为了做所谓完整的人,而去进行一场违背本心的冒险。 而且,她觉得人天生便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从来也没有完整与不完整的说法。人不是非得像流水线上的物品,捏出一样的高矮胖瘦,遵照一个刻板的成长时间表,削足适履地规定所有人得在特定的时间内一定做什么,列出必须完成的一二三四来。 每个人都是特殊的,有着属于自己特有的才能与成长轨迹,有些人可能长得快些,有些人可能长得慢些,有些人能成为高山,有些人则成为溪流,不必要被裹挟着去把自己活成别人,认真活出自己的模样,慢一点,迟钝一点,不完整一点,也是无妨的。 甘棠离经叛道地否定了那条大多数人要走的路,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过遵循本心的生活。 但她并不打算给自己的选择下一个对错的定义,也不标榜自己的选择是超脱了世俗的先进理念。 看山是山,看水不是水,唯境不同罢了,并没有高下对错的分别。 所以她不追求繁衍新生,却也会为新生的生命感到喜悦,为身边的人走向下一个阶段的人生而祝福。 “这真是太好了。”甘棠发自肺腑的感叹道:“你和费兰度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现在得偿所愿了。真好。” 姚瑶神色怅惘,有喜有叹,“是啊,我们备孕好些年,不是他失败,便是我失败,没想到,却是在这个时候成功了。” alpha的受孕大多是依靠科学手段,自然成功的概率极低,原着中费兰度和姚瑶轮番做了好几回胚胎植入,都没有成功,所以对来之不易的女主角格外的疼爱。 等等。 说到女主角,甘棠忽然想起来,按照原着的时间线来看,现在的进度是不是要走到她身败名裂被卖掉的部分了? 原着里姚瑶的无能为力不仅仅是因为她缺乏能与韩洵对抗的政治资本,还因为当时她怀孕了,在孕早期出现了先兆流产的症状,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帮助甘棠。 甘棠谨慎地盯着姚瑶的肚子看了看,照理说姚瑶现在能到处走动,应该是没有原着里的问题才对,但她仍旧有些担忧。 只是她也不好直接问姚瑶“你没事吧”,这听起来多少带点不盼人好的意思,便只能旁敲侧击的问。 “姚瑶,你感觉怎么样?”甘棠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听说孕早期会比较辛苦,你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姚瑶摇了摇头,轻轻抚上了肚子,笑道:“她是个来报恩的乖小孩,我甚至连孕吐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甘棠欣慰的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再问了一句:“那她呢?” “挺好的,你要看看她的照片吗?”姚瑶顺势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甘棠,“医生说她是个标准姑娘,直到目前为止,都有按照正常值在健康长大。” 甘棠看着灰白照片里的大头妹,圆润脑袋上光亮得像被盘过似的,除了有个清晰的轮廓,也看不出什么来,至少大美女的雏形都还没影子。 只是听姚瑶说她很健康,甘棠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心想应该是没有那段糟心的经历了,随后违心的夸了句:“挺可爱的。” 甘棠忧心的事没有发生,那么问题来了,她能明显看出姚瑶面上有几分憔悴,既然身体上没有问题,又是什么在困扰姚瑶呢? 她可以十分确定,姚瑶一开始的欲言又止肯定不是要说自己怀孕的事,只是踌躇了半晌,临了又将话咽了回去,换了别的话题。 “瑶,你怎么来首都了?”甘棠问道。 姚瑶垂眸想了想,又打量了甘棠一番,最后笑道:“来首都办点事。” 甘棠又问:“那办好了吗?” 姚瑶轻轻嗯了一声,说道:“算是吧。” 甘棠断定姚瑶在说谎,或许是不想自己为她担心。 但甘棠还有另一种猜想,姚瑶可能想找她帮忙,只是这个忙,可能对她并不简单,甚至她没办法做到,所以姚瑶打消了这个念头,把自己的难处隐了下去,用自己的好消息粉饰太平。 甘棠能想到的大麻烦只有韩洵和费兰度的争斗,可是现在的时间线还远没有走到那里。 甘棠头一次这么沮丧,感觉自己手握了剧本,但剧目好像全都对不上,原着是以齐侨的视角在推进,可是事件中的一些细枝末节却被从局外人的角度中抹去了。 不过甘棠可以推断,姚瑶这次过来,应该和费兰度有关,就算不是与韩洵龙争虎斗,也和他的处境脱不了干系。 只是姚瑶按下不表,甘棠也不好掰开了揉碎了的直接问个究竟。 诚如姚瑶顾虑的,她可能能起到微乎其微的作用,也可能根本帮不上忙,把真相告诉她,或许只会徒增两个人的烦恼。 甘棠觉得她应该先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事,自己到底能不能帮到姚瑶。如果可以,她竭尽全力去做,最后大家皆大欢喜。如果她确实无能为力,便只做不知道,不让姚瑶心有负担。 至于她要如何知道真相,说实话,以她的能力,几乎是不可能窥探到一丁点线索来。不过没关系,她虽然是个废物点心,但是她身边有大能,欧大佬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甘棠心想,欧以屾一定是知道的,他见到姚瑶时的态度,虽然看着是平静无波,可是对与他朝夕相处有段日子的甘棠而言,还是能瞧出些许不同,那副礼貌外表下的疏离,远比他平日里更甚,甚至于他不同寻常的拈酸吃醋,现在看起来也很耐人寻味。 打定主意要从欧以屾处入手后,甘棠的内心既平静又焦虑,平静于她有了放矢的方向,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用自己余额一直很紧张的小脑袋瓜胡思乱想。焦虑于她现在太想马上就知道真相,可碍于与姚瑶久别重逢的相聚,她无法立刻回去一问究竟,只能度秒如年的先熬到约会结束。 等甘棠回到别墅时,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 她回去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欧以屾常住以后,这个地方又恢复了以往的奢华,一入夜便灯光大盛,每盏灯都亮着,金光大作宛如白昼。 甘棠从外头无法根据屋内的亮灯情况判断出欧以屾是否在家,只好问了阿舍,“先生在家吗?” 阿舍答道:“在的。” 甘棠点了点头,又问:“先生今天有应酬吗?” “没有。”阿舍又答道:“先生今天一天都在家。” 甘棠闻言一愣,欧以屾难得清闲,居然能在家里待上一整天。 甘棠问道:“厨房有备甜汤吗?先生晚上吃过宵夜了吗?” “厨房有备着,先生晚上还没用过宵夜。”阿舍问道:“需要我为您端上来吗?” 甘棠点头,阿舍便退下去,盛了一盅甜汤,用托盘托着回来,交给了甘棠。 甘棠端着东西去了欧以屾的书房,在门上敲了两下。 “扣扣” 声音方落,屋内便传来了欧以屾的声音,“进来。” 甘棠推开门,先将头探进去,冲着欧以屾先是一通傻笑,才憨憨道:“我回来了。” 第46章 帮不帮 “我回来了。”甘棠说完,便又是对着欧以屾嘿嘿嘿的傻笑。 欧以屾拿着军部的报纸,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看,人侧对着窗子,他是瞧见甘棠回来的。 甘棠远远看着他,欧以屾恣意地陷进椅子里,戴着副金丝眼镜慵懒地读报,在这个一切都可以电子化的时代,看起来装逼味十足。 不过欧以屾好像习惯如此,那么姑且把这种装逼艺术归为贵族的仪式感好了。 欧以屾睨着甘棠,挑眉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的审视,随后默然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见她脸上出现局促的神色,才笑着说道:“欢迎回家。” 甘棠一听他态度软化,立刻顺杆就爬,端着甜汤就上来献殷勤,“喝甜汤吗?我偷偷看了一眼,是雪梨燕窝,滋补养颜,让您更帅气。” 说罢,甘棠打开盅罐,双手捧着送到欧以屾面前,笑得很是狗腿子。 欧以屾凉凉地看了眼甜汤,又看了看她这副丢人现眼的蠢模样。 他将报纸随意放到小几上,好整以暇道:“糖糖小姐态度很诚恳嘛,看来是知道自己错了。” 甘棠哀嚎了一声,嗔怪着撒着娇,“别这样,我真的不是忘记了,只是见到姚瑶太高兴了,一下子没想起来。” “这个强词夺理听起来倒是挺在情在理的。”欧以屾眼睛半眯着,揶揄道。 甘棠见欧以屾油盐不进的样子,直接开始耍赖皮,也不找什么理由了,就一个劲地缠着欧以屾,像个复读机一样,反复地念着他的名字,非得他松口了才行。 欧以屾被她念得脑仁都疼了,拉过她的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在自己腿上坐定。 甘棠惊呼一声:“汤。”忙把盖子盖上,抱在怀里,才堪堪没让甜汤洒出来。 欧以屾的手拍了拍甘棠的大腿,示意地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盅罐,说道:“那糖糖小姐总是得先表示一下诚意,本帅才好酌情处理。” 甘棠看着欧以屾的眼睛,盛着笑意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满满的欢愉。她忽而戏瘾上头,装模做样地清了清嗓子,又掐着嗓子,作出一副娇滴滴的娃娃音来,“大王,请用汤。”说着翘着兰花指,舀了一勺汤,连同柔弱无骨的软绵身子一齐送到欧以屾跟前,拼命地眨着眼睛,冲他抛媚眼。 欧以屾被她作怪的样子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云销雨霁,这便是完全不计较了。他微低下头,就着甘棠的手,喝了一口汤。 甘棠笑眯眯地问他:“好不好喝?” “嗯?”欧以屾想了想,伸手按住甘棠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用舌头撬开了她的唇,探进她的口中撩拨她的舌,两相纠缠,如炽如焰。 甘棠被吻得喘息连连,身体发烫,意乱情迷,嘤咛着将盅罐胡乱放到小几上,解放出双手,缠上欧以屾的脖子,更热烈的痴缠。 欧以屾褪去了甘棠的衣服,滚烫的手抚上她的大腿,将小裤褪到脚边,卡在一只脚的脚踝上,堪堪不落到地上。欧以屾架着甘棠的手臂,轻轻一抬,让她凌空岔开双腿,膝盖跪在椅子上,以下省略二十来个字,二十几个字我真写不出啥惊世骇俗的东西,哈哈。 动真格的部分,我都自行省略了,带着cosy风的黄色废料,我如此自觉,怎么还能给我审出东西呢.... 酣足之后,甘棠软绵绵地趴在欧以屾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哼哼着。 欧以屾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光洁的裸背,问道:“尝出什么味道了吗?好喝吗?” “甜腻腻的。”甘棠嘟囔着,脱离了欧以屾的怀抱,作势要下地,“我身上也腻腻的,都不喜欢。” 欧以屾小臂一紧,把欲要离开的甘棠又往怀中抱,一手托着她的臀,站了起来,“娇气的很,这就带你去洗干净。” 甘棠双手抱紧了欧以屾的脖子,双腿交叉着缠在他的腰上,像无尾熊抱着树干子一样,怡然自得的很。 好在书房里有一个小浴室,里头有一个窄小的浴缸,将好能躺一个人,欧以屾抱着她坐了进去,她蜷缩着背靠进欧以屾的怀里,甘棠顺手将盥洗台上花瓶里的玫瑰花肢解进浴缸里,两个人在里头泡了一个鲜花浴,不至于有伤风化地在别墅里走动。 甘棠十指伸出水面,故意拍了拍水,问道:“你看我有哪里不一样了?” 欧以屾扫了一眼她的指甲,他不瞎,甘棠都已经明示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不明白,那他不仅瞎,还很傻。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欣赏不了这门小小指甲上的复杂艺术,越是炫技繁琐,他越是领悟不到这项美学。 “做了新指甲。”欧以屾寻了一个客观的评价,“样子很华丽。” 甘棠美滋滋地将手举了起来,说道:“姚瑶陪我做的。” 甘棠盯着自己的指甲,寻思着现在正是好时机,可以让她把话题引出来,她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可惜她现在不能做指甲,只能看着我做。你知道吗,姚瑶怀孕了,她要当妈妈了。” “是吗。”欧以屾不在意道:“那要恭喜她了。” 甘棠顺势说道:“不过,我总觉得姚瑶好像有事,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 欧以屾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很明显欧以屾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冷淡地把话聊死了。 甘棠心想要是欧以屾没有沟通的意愿,她这种粗糙的拐弯抹角完全勾不出下面的话。 她想起甘罗之前那套诚实理论,心一横,扭过身去,面向欧以屾,直接问道:“对,我能感觉到她遇上麻烦了,她没有告诉我,可是我想知道。以屾,你知道那是什么事吗?” 欧以屾平静地注视着甘棠,见她神情十分认真,想要刨根问底的意志也很坚决,这才说道:“阿尔克曼夫人应该是在担心费兰度,他现在的处境比较微妙。” “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甘棠问道。 欧以屾靠在浴缸壁上,一手架在边缘上,说道:“其实这事与你也有些牵扯,告诉你也无妨,” 欧以屾拍了拍甘棠疑惑的脸,娓娓道来:“前段时间元首批了一个调令,让坎贝尔家族的人暂时掌管m3星球的军力调度,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委任,明面上看坎贝尔只管军部的事物,但实际上它可以管到方方面面。阿尔克曼在m3是无冕之王,现在却出现了一个带着皇冠、受了冠礼的空降君主,它虽然只是暂时的接过权柄,但这个握在手里的权力却是实打实的。”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甘棠不解的问。 “因为韩洵把费兰度告了,在坎贝尔接管了m3的军队后。”欧以屾继续说道:“韩洵不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但他也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他对你的厌恶,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阿尔克曼夫人,或者说是阿尔克曼这个姓氏。” “你说明白些。”甘棠忙追问道,这是原着中没有提及的部分,完全是她的知识盲区。 “塔布尔酒庄知道吧,那以前是韩洵母家的产业,历经百年的酒庄,到了韩洵母亲那一辈,子嗣凋零到只剩下他母亲一个孩子。他母亲嫁入后,这个产业就顺理成章的归入了韩家,由韩洵的兄长叔伯打理,直到阿尔克曼家族到了m3星球。”欧以屾神色淡淡,说道:“费兰度的父亲看上了这个酒庄,想要收购它,以一个非常不合理的价格,这桩买卖自然是谈不拢的。所以他决定毁掉这个他得不到的东西,而费兰度在这里头充当的大概是助纣为虐的打手角色,从恐吓酒庄的人,再到破坏葡萄园,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甘棠皱着眉头,神色复杂,费兰度是姚瑶的丈夫,姚瑶又是她最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她被告知好友的丈夫做了很坏的事,这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她原先以为韩洵是坏人,但他实则是复仇者,而她以为是好人的费兰度却成了加害者,真真假假,好好坏坏,她都分不清了。 “糖糖,别纠结,每个人都会做坏事,朋友也会作恶,你不用因为这些事困扰着自己。”欧以屾在水下捏了捏甘棠的手,继续说道:“费兰度做的最绝的事还当是他将市面上所有的塔布尔红酒都收购了,当酒庄被毁后,这些红酒的身价便一跃上天,杀人诛心。韩家不仅赔了酒庄,还因为一些意外折进去了几条人命。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所以韩洵巧妙的利用了首都与地方间权力的博弈,交出了投名状。” “所以,现在费兰度的处境很艰难对吗?”甘棠问道:“受到韩洵和坎贝尔家族的两头围堵?” 欧以屾点头。 甘棠咬了咬唇,讷讷道:“你能帮...” 剩下的话甘棠说不出口,她曾希望寻求欧以屾的帮助,可在知道这段秘辛后,她便不知所措了。 “糖糖,我不能帮他。”欧以屾说道:“这不仅仅是坎贝尔、韩家、阿尔克曼三者的博弈,也是首都里栾家与冯·贝克斯棋局中的一场交锋。费兰度不是我的人,我不会保他。” 甘棠听出了欧以屾话中的玄机,他并不在乎费兰度是不是做了恶,他关心的只是这个人是不是自己人。 甘棠想了想,沮丧道:“姚瑶看起来很憔悴,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糖糖,很遗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圈,很显然这件事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你帮不了她的忙。” 欧以屾毫无修饰的直言让甘棠心里更难过了,她抬眼看欧以屾,眼泪就从眼底掉了下来。 甘棠一抽一抽的,闷闷不乐道:“我好像除了精神支持,什么也提供不了。” 欧以屾俯看着甘棠,见她鼻子眼睛都红红的,头发带水软趴趴的贴着,大眼睛向上仰视着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可怜。 他不得不感叹甘棠是聪明的,她还是想自己能出手,但她只哭不闹,才同自己颠鸾倒凤一场欢好,他见不得她可怜模样,最是心软的时候,哪能受得住这个。 欧以屾心想,费兰度下的这步棋,到底还是起了作用,他叹了口气,用指头抹去甘棠眼角的泪痕,却是珍珠断了线,越落越多。 他不由失笑一声,安抚着把人抱到怀里,哄道:“这怎么还哭上了?罢了罢了,你不是说阿尔克曼夫人怀孕了吗?我在容城有套公寓,离军部医院近,又配有管家和营养师,让她住过去养胎吧。” 甘棠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让姚瑶住在首都,直到她生完孩子是吗?” “首都是大贵族的地盘,不管外头这些人怎么斗,到了这里,她就受我庇护了。费兰度现在自顾不暇,m3星球又是个多事之地,他的夫人来这里,也算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了。”欧以屾笑道:“而且阿尔克曼夫人住在首都,你才好就近提供精神支持啊。” “谢谢你。”甘棠小声嗫嚅,她思量着那些恩怨争斗她管不着,但是姚瑶的安危她还是可以努力保护一下的。 欧以屾凉声道:“糖糖,我不常破例的。” 甘棠赶忙给他顺毛,“你最好了。”这话说完,她忽的一哆嗦,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欧以屾对付好人卡的一贯作风。 欧以屾露出一个坏笑,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道:“光说不行,你得有点表示才行。” 甘棠双腿一软,声音微颤道:“今天都做了那么多了,饶了我吧。” 欧以屾摇摇头,笑道:“这可不行,哪有你这样,用完人就翻脸不认人的。我今天已经做了这么大的让步,不能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说着欧以屾又吻上了甘棠的唇,一路缠绵向下。 甘棠被作弄的五迷三道,到最后只剩下脱力的低声哭泣,迷糊间她好像听到欧以屾说姚瑶待在首都也好,正好能替他陪陪她。 甘棠很想问他要去哪里,但是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了,倒头就睡,等到她想起这事时,已经是后话了。 第47章 将离别 甘棠醒来的时候,欧以屾已经晨练回来了,洗过澡,在侧边的穿衣间内换衣服。 甘棠被衣服窸窣的声音吵醒,踉跄着从床上艰难爬起,不可言说部位的不可言说的感觉让她难受得呲牙咧嘴。 这让甘棠心生郁闷,欧以屾的精力是不是过于充沛了?不是说没有犁坏的沃土,只有累死的耕牛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地都快给犁穿了,牛还活蹦乱跳的,一点不带喘的?真是个鸡血金刚哥。 她进了盥洗室,对着镜子,一边挠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机械地刷着牙。 她记得睡过去前,她好像有什么事想问欧以屾。 究竟是什么呢? 这种半睡半醒间的灵光一闪,就如同梦中惊醒时记得清晰的梦境,倒头一睡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甘棠甩了甩头,不再放在心上,要是重要的事,一会儿总是能想起来,实在记不得,那大概是不重要。 换过衣服,甘棠下楼吃早餐,欧以屾也在餐厅。 甘棠拉开了欧以屾身边的椅子,挨着他坐下,一见到他,甘棠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欧以屾见她一激灵,像小动物一样侧过头看自己,以为她是要说姚瑶的事,在她张开嘴时,往她嘴里塞了一片吐司。 “事,已经交代伊万去办了。”欧以屾给她倒了一杯牛奶,推到她面前。 甘棠咬了一口吐司,咀嚼几下,匆匆咽下,先是同欧以屾道谢。 欧以屾哼笑道:“嘴巴说可没意思,我更喜欢行动上的实在。” ?! 甘棠震惊地瞪着他,黑心也该有个限度,他是真的不会累的吗? “逗你玩的。”欧以屾热衷于看甘棠一惊一乍的反应,虽然他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但看到她露出各种各样夸张的小表情,这让他感到有趣。 欧以屾接着说道:“我也希望这段日子你不会无聊,正好让阿尔克曼夫人陪陪你。” 听到这话,甘棠才将被欧以屾打断的疑问想了起来,问道:“你要出差吗?” 欧以屾点头,“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阿尔克曼夫人生产之前是回不来了,期间也应该不会回到首都。” “怎么去这么久啊?”甘棠有些惆怅,都说小别胜新婚,但是大别只能赛活寡,她俩待在一起的日子,掰着指头就能数过来,热恋正上头,腻歪劲都还没过去,她闷闷不乐道:“这是做什么去?大半年都不回来?” “你真想知道?”欧以屾将最后一口吐司吃进嘴里,缓慢咀嚼着,等着甘棠的答话。 甘棠谨慎地缩了缩,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可以随便说的事吗?” 欧以屾没有立刻回答,依旧慢吞吞地咀嚼着,半晌才道:“是不能随便说,是要掉脑袋的事,不过你想知道的话,都可以告诉你。” “那你别说了。”甘棠露出一个将哭不哭的表情,戚戚然道:“我觉得我离顶流不远了,还是留着小命多活几天好了。” 欧以屾故作为难道:“可是我现在很有分享的欲望。” “别、别。”甘棠一手支在桌子上,倾身上前,用手捂住欧以屾的嘴巴,急道:“你别说了,别说了。” 欧以屾说话真中有假,假里掺真,把那套虚虚实实玩得相当熟练,即使听起来像是玩笑话,甘棠也分不清这里头到底几分真假。 欧以屾拿下捂着他嘴的手,握在手中,亲了一下,安抚道:“真是不禁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k01发生了叛乱,我过些日子得过去驻军,什么时候把k01的叛乱处理完,什么时候回来。” “叛乱?”甘棠惊呼一声,k01就在m3的管辖星域内,她不确定她父亲是不是也要参战,当下心中忐忑起来。 但见欧以屾镇定自若,说得云淡风轻,甘棠这才稍稍安心了些,问道:“国内怎么都没有消息?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处理起来有些棘手,你父亲很安全。”欧以屾看出了甘棠的忧心,先是打消了她的顾虑,才又说道:“国内封锁了消息,这种事在临了前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以讹传讹,一件小事最后闹得人心惶惶。” 欧以屾的话并没有很好的安抚甘棠,她仍旧忧心忡忡,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俯下身,给欧以屾戴上,“这个还是还给你,你可千万要好好的。” 虽然原着里大佬的命长得像千年的老王八,可是她还是不放心,万一就有那么个万一呢?神明保佑,保佑她的金大腿能长命百岁,实在不行起码得活到把韩洵熬死熬败才行。 欧以屾没有读心术,自然也不会知道温情脉脉背后是甘棠如此的小九九。 他安慰道:“没事的,不是什么凶险的战役。” “那也不行,战争哪有不危险的。”甘棠眉头一竖,三令五申道:“你不许掉以轻心。” 欧以屾无奈的笑起来,惹得甘棠抗议得直哼哼,他才同她保证道:“自然不敢,战争从来不是儿戏,马虎不得。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盼着我活着,我受到的保护是前所未有的。” 甘棠疑惑地看他。 欧以屾拉她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因为这个雷需要我来扛,要炸也得炸在我手里,我要是死了,这雷就不知道要击鼓传花到哪去了,谁都不想当这个下家。” 甘棠听得云里雾里,问道:“雷?什么样的雷?” “这场仗,打不好一定会被追责,但打得好也有可能被清算,是个左右都讨不到好的苦差事。”欧以屾不等甘棠发问,继续说道:“想赢并不难,钱到位,军火到位,不要一个小时,k01这颗行星就会在银河系里消失。但是,民心也会一起消失。战争是一门艺术,可它只是政治家和军事家的艺术,对于其他人,它只会是无妄之灾。” 甘棠听着欧以屾的话,思绪忽而回到了他第一次同她说起战争的那个晚上,她当时的抵触,现在有了答案。 对于下棋的人来说,只要最终能将死对面,哪怕棋盘上只剩下一子亦无妨,生命不过草芥。可棋盘上的棋子呢?战争一旦开始,普通百姓都只是最先被牺牲的兵卒,即便是有一定地位的人也只是推延,终究不能幸免。 人们对于战争的厌恶情绪,往往是来自于对被害者的同理心,是在面对他人悲惨遭遇时的居安思危。 或许在帝国最初侵略其他星球时,人们会为自己受益于战争而过上更为富足的生活而洋洋自得,可当人们亲眼见证了饱受战争折磨的无辜难民时,快乐便转变成了对这种境遇的恐惧。 战胜国掠夺了战败国的财富,带来了人民的富足,而富足的物质生活又成了诞生丰沛情感的温床,使之成为反对掠夺的阻力。 这何尝不是一种因果循环。 甘棠可以想象到,如果欧以屾对k01星球实行了恐怖的镇压,帝国内的人民会如何声讨他。 甘棠担忧地握住他的手,蹙着眉,愁绪万千,“为什么单你受这苦差事?其他五位呢?他们怎么就能置身事外?” 欧以屾反手捏了捏甘棠的手,同她解释道:“真正有战争经验的只有老爷子,区以修和我,其他三位仅仅是继承了军权,并没有实际的战争经历。老爷子年岁已高去不得前线,而以修嘛,听说是几天前骑马把腿给摔断了,得养上个把月方能见好。所以,便只有我能接这个差事。” “哪有这么巧的事。”甘棠嘟囔着,“肯定是故意躲起来的。” 欧以屾见甘棠忿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没有区以修摔断腿这一出,栾季炀都打算让他去。 k01的叛乱最初确实是当地的武装势力打着夺回故国的名号起义,但这群武装势力的军火来源却有很多故事——既有来自其他帝国的武器支持,也有来自马、栾两家的军火公司。 这两家在这场叛乱中发了一大笔战争财,可这钱赚得也烫手。殖民星积贫积怨已久,其他帝国提供的资金与武器支持也超出意料,局面已然失控。 六贵族中没涉及军火生意的只有欧、冯·贝克斯两家,区家则是竞品。若是让片汤都没喝上的区家过去,这贩卖军火的事高低要剥下马、栾两家一层皮来,让欧以屾去是把损失降到最低的选择。 “那你要怎么办嘛?”甘棠眉眼耷拉出向下的八字来,不由为欧以屾发愁。 “你别操这心了,我已经有想法了。”欧以屾抖了抖腿,晃了晃她,“别哭丧着脸,笑一个。” 甘棠听话的扯出个笑脸来,简直比哭还难看。 欧以屾觉得自己这个小女朋友当真被吓到了,脑袋里想出的事儿估计比他实际面对的情况还要复杂骇人。 “这场仗只是会很漫长,但不会很激烈。”欧以屾说道:“不单单是国内反战情绪的问题,还要防止k01上负隅顽抗的团结,便都不能逼得太紧。而且这一回还有马、栾两家的人同去,这把柄还不一定能落下。” 甘棠好奇的问:“不是说兵贵神速吗?为什么不打闪电战,反而要拖呢?” 欧以屾解释道:“兵贵神速在于打,而我这回去主要是守,想要打一个不落话柄的胜战,便得在战争以外的地方入手。” 甘棠想了想,豁然开朗道:“你是要分化他们对不对?” 欧以屾点了点头,“战争之中无平民,一旦对平民豁免,那么敌军便会掩在平民里脱离掌控。只是这些平民并不关心掌权的人是谁,他们在乎的是自己一亩三分田的小日子,一旦他们失去家园和亲人,就会成为最不惧死亡的复仇者。战场上,敢死队是最一往无前的精锐之师。如果所有的平民都成为了战士,这片土地便再也控制不了了。所以不能把他们逼上绝路,得让他们自乱阵脚。” “可是,”甘棠不解道:“最初的侵略不是靠着枪炮攻占的吗?那时为什么可以?” 欧以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糖糖,当你走投无路时,你会想什么?” 甘棠一愣,随即认真思考,说道:“希望有人帮帮我,或者老天给我一个翻盘的巨大好运。” “对,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渴望的是来自外界能拉其脱离泥沼的援手。”欧以屾说道:“k01曾经是一个集权帝国,积贫积弱已久,人民生活的苦不堪言,所以他们渴求一个外力,可以打破这个局面,拯救他们。” 欧以屾将甘棠咬了一口的吐司掰成了两半,拿了其中一半,在甘棠眼前晃了晃,随后塞到她的手里,“人心一旦散了,这个帝国也就名存实亡了。我们无需费力,他们会主动为我们打开大门,甚至为我们献上君主的头颅。” 甘棠低头看着手上的吐司,表情有些悲伤,“可是他们没想到,自己是引狼入室。” 欧以屾低声浅笑,“糖糖,天助自助者。人先得自救,思变则有谋,谋而动,动则变。不变不足以成事,何谈贵人相助时运瞬转。苦难得自己熬,熬到自身强大才行,祈求天降神兵,往往盼到的只会是另一场灾难。” 甘棠倒吸一口凉气,若有所思地捏着手里的吐司出神。 欧以屾凝视着她片刻,将吐司从她手里抽走,连着桌上另一半吐司一同握在手里,“可现在让他们感到痛苦和压抑的对象是我们,他们中已经有人开始思变了,一旦这股思变之潮传遍了整个k01,变则通矣。” 欧以屾掌心一用力,两瓣吐司片被捏成了一团球,粘合在了一起。 甘棠怔忪地看着那团吐司球,随后短促的啊了一声,转过头幽怨地看着欧以屾,“你这样我还怎么吃嘛。” “你呀你呀。”欧以屾无奈地亲了亲她的脸颊,自己将那团吐司球吃进嘴里,又吩咐了佣人端新的吃食过来。 甘棠小口喝着粥,思绪却在神游,喝得真不专心,空舀了几勺都没反应过来。 欧以屾见她心不在焉,轻咳一声,站起身,在她肩上捏了捏,笑道:“对了,糖糖,我刚刚说的这些确实是要掉脑袋的东西。所以记住了,出我口,进你耳,你现在是我的共犯了。” 甘棠大惊,气结道:“你怎么这样!” 第48章 不想取标题的1章 甘棠愤愤地将早餐吃完,经纪人琳达的视讯就打了过来。 “糖糖,你后天有没有空?”琳达说道:“互联娱乐最近要推出一档游戏类访谈综艺,需要几位常驻嘉宾,我这边刚好争取到了名额,你想不想去试试?后天开始录制节目,反响不错的话,就能定下来。” 互联娱乐是目前最大的网络视频平台。最初它只是个影视公司,主攻低成本电视剧,短时间内出品了大量狗血剧作,以量取胜,通过各种渠道铺开,薄利多销的模式,成为了影视圈的一匹黑马。 此后在资本市场上多轮融资,保留粗制滥造的快餐项目的同时又开始向高端进军,从买版权到精品自制,十年间互联娱乐已经实现在短剧、电视剧、电影、纪录片、综艺、体育赛事、游戏、直播等领域多点开花,如今付费会员的市占率高达87%,是娱乐传媒中当之无愧的巨无霸。 甘棠对互联娱乐最大的印象是来自于甘罗。 他旗下影视公司出品的电影有不少是被互联娱乐买走了版权,双方是多年的老合作。 但除此之外,甘罗更多的是常在她耳边长吁短叹的咨嗟,说自己是如何如何错过互联娱乐的种子轮,懊恼地捶胸顿足就差自插双眼。 这么些年来甘棠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总暗自腹诽,十年前他毛都没长齐,兜里就那三瓜俩枣还投资呢,真是想吃屁。好在最近一两年甘罗似乎释怀了,放弃叨念这事,她也终于清静了。 “我后天有空。”甘棠立刻应下来。 她倒是没打算去做常驻嘉宾,最近她的风声太大,伴随的都不是好评价,太频繁的出现在观众面前,只会一再刺激观众的抵触情绪。 再者她想当走创作歌手的路子,太频繁的娱乐化会消磨她的灵性,心浮气躁便再沉不下心来思考,名浮于实,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她倒是想去看看,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经历。体验过了,再把这个名额还给琳达。 她很清楚,原先这种机会琳达绝不会给她,现在因为欧以屾的关系才把资源分给她。 只是这个机会给琳达手下任何一个艺人,收益都远大于给她,她不好让琳达受这损失。 世人总是喜欢为能与大人物建立出一段虚无缥缈的关系而花尽心思为其提供便利,但这种殷勤大多数是徒劳无用的。 这些大人物的身边从来不缺鞍前马后的追随者,要么毫无底线不间断的带着明确企图心的给予,要么保持不卑不亢的礼数用实力换取器重,介于二者之间的任何状态,都不过是垂青于命运的随机赠予。 甘棠觉得琳达现在就是在做无用功,她不能保证以后手下还能出不止一个能成为欧以屾情人的艺人,没有持续性刺激记忆点的溜须,是很难在欧以屾那里得到一个“会来事儿”的评价。 不过这或许也是一种困境,殷了勤献不一定得到什么,但不献却总惶恐会失去什么的自我内耗。 这么一想,甘棠觉得自己过于幸运了,她到目前为止的生活,似乎只需要好好精进专业能力这一项,是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得到结果的简单模式。 可是耕耘并不一定会得到等价的收获,成事最重要的因素也往往不在于能力。但她似乎从来没有分出心思去关注周遭复杂变化的环境,埋头赶路就行,一切的艰难险阻好像都有人为她挡了下来。 简直就是开了挂的强运人生,要不是她穿的是个女配,她简直会以为自己就是主角了。 甘棠陷入自己的小世界里感慨万千。欧以屾换了件衣服下楼,见她正呆坐在沙发上出神,走上前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甘棠猛得回神,见他又换了件衣服,明显是要出门,便问道:“要去哪儿?” “没去哪儿,就是问问,你要不要去看音乐剧。”欧以屾说道:“出发前这一周我都休假,所以要跟我一起去吗?” 甘棠歪着头看他,欧以屾是典型的艺术细胞灭绝的人,她可不认为他会有兴致去看什么音乐剧,之前他们约会的时候,从电影到音乐剧,无论雅俗,他一概只作陪不投入,想自己的事偶尔穿插着看看剧情。 “你这是在向我发出约会邀请吗?”甘棠笑嘻嘻地圈住他的脖子,问道:“那是不是你这一周都是我的了?” “基本上是。”欧以屾答道:“我手头该处理的事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一周纯粹是给自己放个假。” 欧以屾弯腰将甘棠抱了起来,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甘棠的鼻尖,问道:“那么糖糖小姐要不要同我这个赋闲之人共度这一周的时光呢?” 甘棠咯咯咯的笑着,吻了吻欧以屾的唇,“荣幸之至。” 说罢,甘棠跳出了欧以屾的怀抱,一路小跑上楼,高声道:“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马上就下来。” 欧以屾叮嘱她:“你慢一点别磕碰到了,不着急的。” 甘棠进到衣帽间里,将已经搭配好的七套衣服拿了出来,她高速冲浪的时候可是看到了的,网友们吐槽她的衣品如何重灾,所以她特地提前让姚瑶和容嘉人给她搭配了几套,她挑现成的穿,总不能再被吐槽了吧。 甘棠给它们标上了号码,唤醒了塞西莉娅,让她在1-7里随机跳一个数字。 “7。”塞西莉娅冷冰冰的电子音响起。 甘棠拿起第七套衣服,满意地点头,她最喜欢这套的颜色搭配,“这套好,还是我的幸运数字。” 塞西莉娅的指示灯红了一瞬,机械道:“主人,您三天前的幸运数字是3。” “西西,我的幸运数字是会变的哦,你不懂。”甘棠说道:“哪个数字顺眼,哪个就是幸运数字啦。” 塞西莉娅的指示灯在红光与黄光之间来回闪烁,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甘棠迅速换完了衣服,又快速上了个淡妆,戴了副蛤蟆镜,就下楼去了。 这次音乐剧的主演是甘棠的熟人,早年和她一个音乐学院的同期生,毕业那会儿还邀她一起演过几出剧目,大获成功。不过后来她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再次见到对方,是在这种巧合之下。 “怎么了?”欧以屾见甘棠面露惊讶,问道:“认识?” 甘棠点头,压着声音小声道:“我以前和她同台过,她很厉害的,同期里她强的逆天,还没毕业就有邀约了,我们老师说她是天生吃音乐剧饭的人。” 说到这里,她想起两人同台演出的那段日子,噗嗤笑出了声。 欧以屾问道:“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毕业那年,她被选上出演《蝇火》主角,她推荐了我去,所以我也算是音乐剧出身了,赚到了毕业后的第一笔钱。”甘棠回想起那段日子,脸不由皱到一起,说道:“不过我的音乐剧演员生涯太短了,我的舞蹈简直是一场灾难,被老师说筋太硬,简直是丧尸起舞,我沮丧了好久。那次之后,我就转战歌剧去了。” 欧以屾暗暗赞同那位老师的评价,甘棠的身体一点柔韧性也无,有次他俩用了个稍微有些难度的新姿势时,她僵硬到抽筋,正到了关键时候,她哭着叫停,他差点没废在当场。 “这回你倒没坚持?”欧以屾说道:“我看你当流行歌手的心还是挺坚定的。” 甘棠嘟囔道:“毕竟唱流行是真梦想,音乐剧还是体验人生。而且我被打击坏了,每天练得腰酸背痛,但得不到一点儿鼓励。还有我这位同期做比较,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人最怕比较嘛。我事后想了想,其实给我个不需要太多舞蹈的角色,我还是能演好的。不过我道心破碎,不想玩了。” 这时演员开始唱歌,两人便不再说话,安静地欣赏剧目。 音乐剧结束后,欧以屾带着她要去上次没去成的私房菜馆吃饭。 两人刚出剧院,站在台阶上,忽然有人喊着甘棠的昵称。 “糖糖!” 只见从远处窜出一个人影,往甘棠这边快步跑来。 甘棠还没来得及看来人的长相,便见一个身高约一米八几的金发女性从她身后箭步上前,把来人拦住。 两人简单的过了两三招,金发女人一个扫堂腿往对方膝窝一踢,又一个锁喉,把人制服。 甘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混乱,下意识往欧以屾怀里靠。 欧以屾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对半跪在地上的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却是那个金发女人回答道:“区乐珺,23岁,女性alpha,甘小姐六年粉丝,观看过高达53场的演出。” 金发女人顿了顿又道:“插一句嘴,以甘小姐演出数次来看,这位区小姐是铁杆老粉。” 区乐珺?欧以屾回想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想起来她是区以修的堂妹,还在大学读书,似乎是个化学天才,前些日子上报到军部的化学武器就是由她所在的项目组出的成果。 “零,放开她吧。”欧以屾说道。 甘棠听欧以屾叫那金发女人零,惊讶地看他,没想到这人是他认识的,难道是保镖不成,她之前完全没察觉这号人的存在。 零听令地放开区乐珺,区乐珺也不在意,拍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番,又冲到甘棠面前,眼睛里闪着光,只差没有握住甘棠的手。 “糖糖,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也是来看音乐剧的吗?我也是,但我之前没想来的,临时起意的,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命运的指引。”区乐珺喋喋不休的说着,并从包里拿出一支笔,递给甘棠,“能给我签个名吗?” 甘棠没想到她这个小众圈竟然能有铁杆粉丝,还如此热情,一时也被感染到了,接过笔,随口问了句:“那你要不要合照。” “可以吗?”区乐珺高兴地揽着甘棠的肩膀,把欧以屾挤到一边去,举着联络器开起了拍摄模式,一连照了好多照片。 零踱步到欧以屾身后,啧啧两声,“老大你女朋友很受欢迎啊。” 欧以屾斜睨了她一眼,凉凉道:“确实。” 甘棠同区乐珺合影又给她签了名,向她表达了支持自己的感谢。 区乐珺握住甘棠的双手,激动道:“我马上毕业了,糖糖,你那边招助理吗?我可以的。” 甘棠尴尬的笑了笑,摇摇头,“暂时应该没有这个打算,我平时挺闲的,没什么活动。” 区乐珺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斜眼打量了欧以屾,像是岳父看女婿般,带着满满的嫌弃。随后对上甘棠又换了另一幅和颜悦色的嘴脸,叮嘱她要多多注意身体,不要在意网上的恶评。 一瞬间甘棠想到了自己离开m3时父亲也是这般絮絮叨叨的叮咛,心里不由暖暖的,再次同区乐珺致谢。 两人又拉拉扯扯好一会儿,直到区乐珺的同行友人找过来,这才分开。 “甘小姐人气很高嘛。”欧以屾凉凉调侃道,随后眼睛看了一眼零,说道:“今天不去了,等下次去吧。” “诶?”甘棠错愕道:“又不去了吗?” 欧以屾嗯了一声,斜了一旁幸灾乐祸的零一眼,凉声问道:“还看什么?还不去把车开过来?” 零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阴阳怪气地应声道:“是~” 第49章 零. 今天出来看音乐剧是欧以屾的临时起意,晨练的时候突然想起容文简的赠票,说是剧院建成10周年的特别场。 容文简自打到他老子麾下效力后,手头从不缺各类门票,主办方会提前预留一些席位,回馈给经手的相关部门工作人员,他便借花献佛,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周遭的亲友赠票,出手大方的很。 欧以屾更是每个星期都会收到一两回,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他不喜欢那些阳春白雪的东西,转手就让罗杰斯帮忙处理了。 会想起这场音乐剧,还是因为他当时看到了票上的演出时间,有几分印象,问了罗杰斯之后,才确定是今天的场次。 罗杰斯昨天才同欧以屾请了假,今天要和那位男朋友约会,两人关系进展得不错,或许不多时就会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欧以屾自然不能在小情侣面前碍眼,直接给罗杰斯批了一星期的假,直到出发去k01之前,罗杰斯都不用到他跟前来了。 罗杰斯一听欧以屾要出门,隔着联络器就问需不需要他回来,让欧以屾一口回绝了,他没有棒打鸳鸯的习惯,也不想自己的二人世界老是有人围观。谈恋爱,总是要有点私密的空间,无论是他,还是罗杰斯。 因为罗杰斯不在,今天出来时,车子是交给超脑助手全权托管,回来的时候,驾驶位上却多了个司机。 零当司机和罗杰斯有很大的不同,后者是即使有超脑助手,也会认认真真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板正端坐的人,而零却完全没有当司机的自觉,一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开着车,一边将大半个身子往后转,同欧以屾说话。 “老大,我一接到你的命令,连夜就往回赶,整整七天,披星戴月风雨兼程,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两天又11小时09分51秒赶到你面前。”零咧着嘴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这个笑容在她恬静的脸上透着不协调的怪异,但是能看出她很兴奋,“你看,这是不是该给我点什么,以资鼓励?” 甘棠看着零怪异的笑容,没由来的毛骨悚然,明明是一张好看过分的脸,她瞧着还有几分面善的亲切感,却偏偏露出这种诡异的表情,好像在看恐怖片,突然怼脸吓人的惊悚感,她下意识往后座里缩,欧以屾见状,对零说道:“收一收你的笑容,看起来瘆人。” “瘆到你啦?”零的表情立刻从夸张的笑容变成了悲伤的神情,眉尾眼角嘴角几乎是同一时间通通向下,好似被什么拖拽着一样。 “你正常一点。”欧以屾淡淡道:“还有,当好你的司机,开车看路。” 零恢复了自然的神情,扫了一眼甘棠,嘁了一声,把身子转正,老实开车,嘴里抱怨道:“老大,你这回谈个恋爱怎么谈得娘们唧唧的,变得好无聊啊。” “零。”欧以屾开口。 零闻言抬眼看后视镜里的欧以屾,却听他说道:“我知道你会说话。” “好好好,我闭嘴还不行?”零冲他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甘棠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着欧以屾摆出不恭不敬的态度,明明从称谓上看,两人是上下级,但这位金发女士对欧以屾只有嘴巴上的礼貌。两个人的交谈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亲密得好像把她隔在了世界之外,这让她心中升起了小小的酸闷,她想自己应该多多少少是有些醋的。 甘棠默默地往座位的另一边靠,离得欧以屾远远的,头往车窗侧着,看外头的景色,她其实没有立场耍小性子,也没立场吃醋,但她也是有点小脾气的,自己一个人消化消化总可以的吧。 欧以屾察觉到了甘棠的异样,先是疑惑,看了一眼前排的零,又看了看赌气着只愿给自己后脑的甘棠,恍然大悟过来,按下了隔板的开关,在零震惊又嫌弃的目光中,将零隔在了前头。 车里变成了两个人的世界,欧以屾挪到甘棠边上,问道:“在看什么呢? ” “没什么。”甘棠简明扼要的回他,尽量不透露出自己的不开心,她觉得自己生闷气实在太蠢了,她不想让欧以屾知道,可是情绪这东西,往往只能压与放,却不能控制它的出现和消失。 欧以屾调侃道:“怎么听起来一股醋味。” 甘棠转过头,先是瞪了他一眼,随后有些委屈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排斥了,都插不进你们的交谈里,明明我们三个在一个空间里,我却透明的像个不被看见的幽灵,所以有点孤单。” 果然是因为这事。欧以屾心想,零是个碎嘴子,在认识的人面前总爱没分寸的说个没完,甘棠与她不熟,自然会觉得被怠慢了。 “那你要好好适应了。”欧以屾说道:“接下去一年,她都会跟在你身边。” 甘棠闻言一愣,接下去一年是什么意思? 欧以屾继续说道:“我去k01是归期未定,也不可能带着你一起,虽说首都里有文简他们,还有你弟弟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但我到底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再加上又发生之前那件事,所以把零调回了首都,让她保护你的安全。” “所以,她是保镖吗?”甘棠问道。 “不是。”欧以屾说道:“但论能力,她胜过这世上任何一个保镖。” 能从欧以屾口里说出这话,可以算是一个非常高的评价。 说话间,车已经开回了秘密花园的别墅。 零下了车,自顾自地把车后门打开,探头进来,捏着鼻子道:“小情侣间的话谈没谈完啊?到地方了。” 欧以屾被她打断,神色淡淡地看她,零挑眉看了看,耸耸肩,说道:“好好好,要讲礼貌嘛,知道了。” 三人一道儿进屋,零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开始环顾四周,“诶,你这里还挺有人气的嘛,不像是你的风格,你们俩是同居了吗?” 欧以屾没回她,看了一眼零无名指上戴着的鸽子蛋,问道:“新收藏?” 零听他这么一问,便放下了方才的话题,炫耀着展示起自己手上的绿宝石,“怎么样,是不是和我的眸色很配,这个漂亮宝宝可是花了我5200万呢。” 欧以屾先是看了零的眼睛,又打量了她的脸,说道:“你的脸是不是又变了?” 零一撩头发,仰着头,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上次见到的我更美艳动人了?” 欧以屾不置可否道:“你喜欢就好。” “用得着你废话。”零不客气道:“我喜欢的不得了。” 欧以屾坐到零旁边的沙发上,招招手让甘棠过来,甘棠听话的坐到了欧以屾身边,与零隔着欧以屾相对着。 甘棠仔细打量着零的脸庞,难怪她好看的像个洋娃娃,脸上的每一处都仿佛是精细雕刻过的,美得像件艺术品。只不过听欧以屾的意思,她似乎经常在自己的脸上动刀子,这让甘棠佩服起她对美丽的执着了。 欧以屾指了指甘棠,对零说道:“我这次调你回来,是安排你做她的保镖,我不在首都的这段时间里,你要负责好她的安全。” 零横眉冷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欧以屾,冷声道:“就为这么点屁事让我回来?可真是杀鸡用牛刀。欧以屾,你可真行啊,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对于零的冒犯,欧以屾也不恼,眼睛都没眨一下,平静道:“1个亿。” 欧以屾侧目看向零,继续说道:“一年后一根汗毛也不能少,把人交还到我这里。” 几乎是在听到报酬的一刹那,原本还不可一世的零立刻变了脸,等欧以屾话音刚落,她便弓着身子温柔小意地给欧以屾捏肩捶背,一米八几的人几乎要将奴颜媚骨具象化,她谄媚地笑着,大言不惭的改口道:“老大,你可真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了,我的伯乐。你还别说,我觉得我这个人,天生就是干保镖的料子,真的,我这么些年都被耽误了,现在总算是迷途知返,老大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为我指明未来的康庄大道,谁要是不让我当这个保镖,我跟谁急,脑袋都给他打爆。” 欧以屾斜了她一眼,零立刻堆着笑,凑到他面前,试探道:“老大,你看我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多少再给点鼓励?” “再加一千万。”欧以屾说道。 “得勒。”零身子一歪,从沙发后头探出身子,隔在欧以屾和甘棠中间,抓住甘棠的双手,亲切道:“夫人,您以后就是我的亲妈妈,我就是你的亲闺女,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少一根头发。你要是讨厌谁,告诉我,我弄死他,让他后悔来到这世界上。” 那倒也不必,甘棠心想,她生不出这么大一闺女,妈妈还不需要好大儿。 零的手很凉,让甘棠不由打了个哆嗦,她不适应零突如其来的热情,尴尬的冲零笑了笑,眼睛却在向欧以屾打sos信号。 “零,正常点,你会吓到她的。”欧以屾用手指抵着零的额头,把人往后推,问道:“你买戒指的钱又是从哪个窝里掏出来?” “啊哈哈啊哈哈。”零干笑几声,指天发誓道:“我保证绝对安全。” 说完,零又伏小做低地继续给欧以屾捏肩,“就是还有个尾我需要再去收一下,老大给我放两天假呗?” 甘棠突然发现零的脖子颀长,从欧以屾背后伸出来,竟然能做到和他几乎是面对着面,是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 “到容三的银行,他能给你行个方便。”欧以屾默许了她的请假。 零却问道:“容三?哪个?” 欧以屾道:“文帆。” 零哦了一声,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抱怨道:“老大你们也太慢了吧?我记得我一年前见到容文帆的时候他还没开银行,这是今年新成立的吧?牌照都全了吗?” 欧以屾说道:“现成立肯定是来不及的,文帆是直接收购现成的老牌银行,金水,股权划转和内部人事调动上费了些时间。” “这样才对吗,拿现成的牌照可以直接开始布局了。”零想了想,作出一副感伤状,“哎呀,这事要是成了,以后我就不能赚外快了。” 欧以屾早料到她要在这讨赏,说道:“事真办成了,会给你奖励的。在此之前,你的小游戏别玩得太过分。” 零比了一个ok的手势,她看了看时间,说道:“从现在开始算,我会在47小时58分20秒之内回来的,老大你放心。” 欧以屾点头放她离开。 临行前,零十分殷勤的同甘棠行了吻手礼,现在的她,看向甘棠的眼睛里满是慈爱,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一样。使得甘棠只好尴尬的笑着,挥手同她道别。 等零走后,甘棠好奇心开始作祟,凑在欧以屾边上,问道:“小游戏是什么意思?” 第50章 小游戏(一) 欧以屾斜靠在沙发上,一手支在扶手上托着腮,歪着头看甘棠,打算逗一逗她,“想知道?” 甘棠点头嗯了一声。 欧以屾慢悠悠的提议:“那这样,你脱一件衣服,我答一句。” 甘棠立刻就明白了欧以屾的意思,瘪了瘪嘴,这人私下里好不正经,五句话里就得讨个好处,她才不要答应,谁家好人家天天都来一发?再沃的土也是需要休养生息的。 不过她好奇的问:“那要是我都脱光光了,你还没说完怎么办?” 欧以屾故作为难的想了想,说道:“那就保留到下次,你接着脱,我接着答。” 甘棠冲他做了个鬼脸,哼声道:“你爱说不说,我才不上这当。” 欧以屾开怀大笑起来,甘棠气得要去捂他的嘴。 欧以屾一把将人箍在怀里,笑道:“好了好了,告诉你还不行?” 甘棠见他要说,也不挣扎了,乖巧地坐在他腿上侧耳倾听。 “零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宝石,常常会因为她的那些宝贝们变的囊中羞涩。”欧以屾说道:“不过零信奉一套绝不节流,只能开源的原则,所以,她寻了个赚快钱的法子,美其名曰爆金币。” “爆金币?”甘棠脑袋里想着超级玛丽用脑袋撞来撞去的画面,疑惑道:“怎么个爆法?” 欧以屾笑道:“爆金币是她的叫法,通俗易懂的说法是打劫贪污官员的小金库。” 甘棠冲欧以屾眨了眨眼,他说的每个字她都懂,怎么凑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 甘棠迟疑道:“零是反贪署的人?”说完她又觉得不对,欧以屾用得是“打劫”二字,也就是说零是在黑吃黑! 甘棠惊掉了下巴,结结巴巴道:“她、她、她...” “她,她”欧以屾故意学着甘棠说话,“你是不是想说她在黑吃黑。” 甘棠点头,脑海里浮现出早年港影里黑社会大哥拿着枪指着警察脑袋的画面,没想到这么漂亮的美女是这么匪气的人,顿时肃然生畏,真是人不可貌相。 欧以屾屈指在甘棠额上敲了一下,他大概能猜到甘棠联想错了方向,“零还没那个本事,不是明抢是暗偷。” “偷?”甘棠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个偷法?” 欧以屾瞧她好奇得整个人都凑了上来,眼睛睁得极大,里头闪烁着触碰禁忌的兴奋光芒,挑眉道:“怎么?你很感兴趣?也想去定点爆破人家的小金库?” “我哪成啊。”甘棠讪讪道:“就是好奇,以前只在电影电视剧上看过,也不知道拍得是真是假。” 欧以屾只知道零会玩这种小把戏,但她具体做了什么,他平日里是不过问的,甘棠突然问起来,他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不一会儿,欧以屾就捋出了头绪。 “塞西利娅。”欧以屾说道:“进行脑波成像。” “是,主人。” 随着塞西利娅的应答声,大厅内的指示灯射出了光波,对欧以屾的大脑进行从上到下的扫描。 不一会儿,大厅陷入一片黑暗中,随即在甘棠面前出现了三张照片,照片里的人都有着精致的外貌,又圆又大的头颅和瘦小的身体,像个火柴人。 甘棠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欧以屾在黑暗里出现,“光说没意思,我们可以来体验一把当对鸳鸯大盗。零常年在dwk183帝国行动,所以我大概想象出了三种dwk183人的长相。” 听起来欧以屾是要带她玩模拟游戏,甘棠摩拳擦掌起来,指了指照片,问道:“所以现在我们要选打劫的对象吗?” 欧以屾点头。 “选谁都可以吗?”甘棠仔细打量着三人,dwk183的人光看脸都是帅哥美女级别的,按颜值选,她有些难以抉择,左看右看了半天,最后选了唯一的女性,“就是她了。” “你确定?”欧以屾提示道:“有人物小传,你不看看吗?” 甘棠不解道:“这个还有讲究吗?不是看上哪个打劫哪个吗?” “当然有讲究,零也不是谁都偷,选对对象是最重要的一步。”欧以屾手一挥,三张照片翻了一个面,后面写了人物小传。 甘棠看了方才她选的那名女性:乔,30岁,c省财政厅经济建设处处长,与c省多名男性领导骨干保持较亲密的私交。 甘棠又分别看了另外两人的人物小传。 海,58岁,n县公共安全司司长,有两弟两妹,大弟为集团老板,小弟开设安保服务公司,大妹经营县内最大的夜总会,小妹任n县军分区大校司令员。 敬,53岁,a市能源司处长,有一子一女,长子在首都上大学,女儿在私立高中就读。妻子在物资局任科员。 甘棠能感觉到人物小传里别有门道,可是她实在看不懂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同,便虚心请教道:“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选错了人,我们可就要遭殃了。”欧以屾同她解释道:“你刚刚选的乔,30岁就当上了省级财政厅的处长,我们不排除她确实是个出身名门的能人,但是情报的指向说明了她的晋升道路仰赖于与多方的桃色交易,能做到同时多线程,说明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一般这种人的心思细腻,对于身边的风吹草动极其敏感,你选择她,我们不用多久就会被她发现行踪,然后她的哪位公共安全体系里的‘密友’就会把我们抓起来。” 没想到还有这层说法,甘棠忙指了指那个叫海的人,问道:“那他呢?他有什么要注意的?” “如果说乔还只是中签,那么这个海就是完全的下签。”欧以屾给她拆解道:“县级行政本来就不大,他本人坐到了一司最高的位置,四个弟妹也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政有商有军还有个能牵线搭桥的攒局人,可以说这位是当地的土皇帝,只手遮天的人物。这位可不需要秘密的小金库,光明正大的穷奢极欲都不怕,我们动不了他的钱,动了也走不出他的地盘,总而言之,就是敬而远之。” 甘棠琢磨着欧以屾的话,然后看向敬,推敲着,沉吟道:“那这个敬就应该是最佳人选,市级的能源署处长,能接触到大量的资本,53岁的处长,说明他背后没有一个有力支撑的家庭,对上也不受重视,家里负担较大,所以大概率会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 欧以屾点头,“人一旦触碰了红线,就不会再回头,当非法获得一块钱不被发现时,鲸吞巨资的结局就已经写下来。敬的手里的权力是打开财库的金钥匙,没有几个人能经得住这个诱惑。” 他打了一个响指,两人已经坐在了车上,欧以屾对甘棠示意道:“来,跟着前面那辆车,注意,别跟的太紧。” “需要这么逼真吗?”甘棠小声嘀咕着,没想到场景都切换到车里了,但还是老实的握着方向盘,与欧以屾指定的车保持三个车位的距离。 欧以屾说道:“玩游戏不认真怎么能让你体验到当鸳鸯大盗的刺激呢?现在距离饭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感官时间是一个月,看看我的强盗夫人能不能完成任务。” 此刻的场景并非是全息投影,而是塞西莉娅将欧以屾的脑波编译后,投射到两人的大脑中,刺激脑部神经形成场景。 事实上他俩仍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睛,但是感官上却已经进入新的世界,他们能在新世界里自由行动,感受风感受雨,甚至可以在这里体验漫长的一生,而现实却可能仅仅过了几个小时。 这项技术原本是军部用于战略战术的实战训练,并没有普及到大众的生活中,甘棠之前也只是听说,这回倒是沾了欧以屾的光,可以体验一回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奇妙经历。 欧以屾接着说回到刚刚甘棠的分析上,“最佳人选需要从一个山头林立的环境里选,没有天敌就不需要东躲西藏,要的就是这种受竞争制约的人,虱子都得用毛毯藏得严实,既贪婪又胆小。” 权力是关在笼中的猛兽,当它被放出来时,脖子上没有制约的绳索,便会扑咬笼外所有的生命,要么被它杀死,要么将它杀死。 绳索在保护笼外头的人的同时未尝不是在保护出笼的野兽。 有了约束,犯罪者心中才会有所顾忌,不至虎饱鸱咽,只是这些忌惮最后又成了破绽,终将成为他人政绩上的一笔功勋。 只是现在,这种忌惮引来了窃金的小偷。 甘棠跟车进入隧道,欧以屾对她指示道:“糖糖,一会儿出隧道上桥。” “可是那车往下开了啊?”甘棠不解的问道。 欧以屾点开地图,标出路径,解释道:“今天就跟到这里,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跟的太明显,对方会产生警觉。” 说话间,欧以屾眼睛也关注那辆车的去向,在地图上标注了几个符号,随后又在地图上划来划去,最后定位在了一个公园。 “我们去这里。” 甘棠看了一眼,欧以屾定在了一个叫翠石公园的地方。 甘棠心中不解,但还是照做,跟着导航行驶。 这个星球与甘棠所在的帝国十分不同,城市绿化面积很高,或者已经不能用高来形容,可以说这仿佛是建立在森林里的城市。 马路两边随处可见百年以上的大树,树冠繁密,有藤蔓垂到地上,有些甚至蔓延到马路上头,穿梭其中,会让人生出置身热带雨林的错觉。 甘棠一边开着车,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就是dwk183星球吗?感觉空气里都是湿湿的。” “这颗星球有着全银河系最好的生态环境,动植物种类丰富繁多,既是农业大国也是生物技术强国,我们每年都需要从这里进口大量生物制剂。”欧以屾自觉说了些甘棠会感到无聊的话,便转而说道:“零很讨厌高湿度的环境,她常年待在这里做情报收集,借着这个理由,不知道敲了我多少回竹杠。” 甘棠连续拐过几连u形弯,重新驶进直道时,才松了口气,问道:“原来零是女特工啊?” 欧以屾反问:“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敢捅这些官员的小金库?” 甘棠突然有些在意,借着开车的功夫,装作不经意的问:“你和零认识多少年了?” 欧以屾想了想,答道:“我十二三岁的时候认识她的,二十来年了吧。除了玩点爆金币的小游戏外,总体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帮手。接下去你和她相处的一年里,会明白的。” 甘棠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导航冷冰冰的电子音便响了起来。 “您的目的地,翠石公园到了。” 第51章 小游戏(二) “这是...” 甘棠下车后,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在她的眼前,是一座磅礴恢宏的翡翠森林。 这并非颜色上的形容词,这里是一个真正的由翡翠打造出的世界。 一整座公园内的所有物品,小到花草树木,大到亭台楼阁,无一不是用翡翠雕琢出的,便是小径河床亦是由翡翠造就。 欧以屾自然地牵起甘棠的手往公园内走,“上次买东西时,我见你格外喜欢翡翠首饰,便猜想你或许会喜欢这个地方,很多年以前我去dwk183星球时,这里是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地方。” 甘棠边走边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东张西望,时不时发出惊呼,这个地方实在太奢侈了,她以前从不知道这片星域内竟然有如此富庶的地方。 甘棠从口袋里拿出联络器,调出光,对着垂下来的叶子照了照,好家伙,叶子通体透明,颜色纯净,显然是玻璃种的顶级货,这不禁让她咋舌,半晌才感叹道:“生物制品这么赚钱吗?这个帝国怎么敢如此奢侈,居然在公共区域建这么一座对外开放的翡翠公园,太阔绰了。” “这个地方可以算是一个神迹,整整一个公园全是由一块翡翠原石雕出来的。”欧以屾也感慨道:“直到现在,也没有哪个地方能找出这么巨大的翡翠原石,能囊括所有翡翠的品种,甚至连它十分之一大小的原石都没有再出现过。” 甘棠抬头看着眼前的翡翠树,树是由墨翠雕成,树干呈现泛着绿光的墨色,越往上的枝叶部分受到的光照越多,呈现出一种翠绿色,工匠能将这块料子如此应用,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 也许是料子高度有限,这颗翡翠树只比欧以屾高一些,甘棠踮起脚便能够到树枝。 她将树枝上用黄翡雕成的黄鹂鸟拿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欣赏,这只鸟儿的种水本身算不得多好,里头有不少杂色和裂纹,但这些瑕疵在这只鸟上却恰到好处,仿佛那是它天生的羽色,将这只死物衬得栩栩如生起来。 “真的一点都不怕人惦记吗?”甘棠捧着那只黄鹂鸟,举到欧以屾眼前,“虽然种水不算顶好,但是作为工艺品实在精巧,这拿出去能卖不少钱呢。” 欧以屾拿过那只翡翠鸟在手中把玩片刻,环视了一圈,解释道:“这个帝国的人民经受了千百年的礼数教化,是一群比羊羔还要纯良怯懦的群体,他们遵纪守法,心思单纯到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欧以屾说罢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摄像头,说道:“所以这些摄像头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一种警示,其作为道德象征的意义远大于它实际的作用,不信你去看看,它有没有在运行。” 甘棠将信将疑地上前查看,果真如欧以屾所言,这个摄像头并没有通电,她又查看了周围另外几个摄像头,竟全部都没有在运行。 甘棠难以置信,一个帝国真的可以仅靠道德来约束行为吗?不需要法律为绳墨,凭着礼教规训出君子,且将每一个人都教育成梨虽无主,吾心有主的高洁之人,这是只存在于空想中的理想之国,是比这座公园更加传奇的存在。 “真的能做到这样吗?”甘棠问道:“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都能如此淳朴高尚?” 欧以屾沉默须臾,忽而笑了一下,说道:“当然不能,否则我们的游戏哪来的攻略对象。” 欧以屾领着甘棠往公园深处去,穿过一片翡翠灌木丛,来到河边,河中间有一块未经打磨的原石,上头坐着一尊用糯种蓝水雕出的美人鱼。 甘棠见之一愣,指着那座人鱼像,惊讶道:“这不是我们餐厅里放的那尊人鱼玉雕吗?怎么在这里?” 欧以屾带着一丝怀念的意味,环视四周,说道:“因为这里是十五年前我记忆里的翠石公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里的人们发现这些翡翠在别的帝国被视为珍宝,可以为他们带来财富后,他们便不再守规矩。”欧以屾指了指河中的玉雕,“就像它一样,但凡能搬走的,都被人从这里盗走,几经辗转,流落他乡。现在翠石公园只剩几座搬不走的玉雕建筑和几颗庞大的玉树。不过上头种水好的部分也被切割下来,比残垣断壁好不到哪里去。” 甘棠遗憾道:“真是太可惜了,这本该是被传承万世的瑰宝,却毁于贪欲。” 欧以屾却说道:“可惜吗?但在普通人眼中,一个能传万世的瑰宝比不上一世三代人的衣食富足。这种长期利益和短期利益的取舍总是伴生成对,前者或许能成就伟大,但后者是即刻的丰获。当人物质匮乏时,精神也很难富裕,情怀往往是只属于上位者的慷慨,对于普通人而言,它或许会带来麻烦。” “那些从盗窃中获益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甘棠忙问道,她现在迫切想知道这群破坏者的现状。 欧以屾瞥了她一眼,“有的人坐吃山空过完四五年好日子便再度返贫了,有的人聪明还有些机遇便借着这个初始资金做了点小生意,有的人被抓到判了刑。还有些人有家族遗传病史,被世人归进了因果报应里。” 欧以屾顿了顿,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还有不少人因此改变了命运,实现了阶级跃升。当年卖这尊人鱼像的人,用卖玉雕的钱购买了大量土地,后来在这些土地中发现了大量的金属矿,随着帝国工业化建设,他的身价搭上了时代的火箭,一飞冲天,进入了越有钱越收购,越收购越有钱的循环。” 欧以屾像是甘棠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洞悉了她内心的想法,直接打破了甘棠心中的幻想。 “糖糖,报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存在的意义更多是为了安慰无能为力的人,以一个虚妄的正义作为希冀,支撑自己活下去。”欧以屾无情地揭露道,“事实上没有参与利益瓜分的人,生活也未必是好的,当相对财富被不断拉大,就沦为了绝对的贫穷。” “这真是太糟了。”甘棠神情沮丧,像被霜打的茄子,“这个世界好像在奖励坏人,惩罚好人,实在太糟糕了。” 欧以屾淡淡道:“物种生存发展的历史本身就是一部掠夺史。贪婪掠夺生存资料是刻在基因里的源代码,风调雨顺时温和的掠夺,旱涝交加时暴力的掠夺。” 甘棠听罢更沮丧了,她原本觉得生活应该是找个热爱的事业,努力为之奋斗,不需要过多的欲望,存点钱,偶尔满足一点奢侈的消费,简简单单的过完一生。 但在欧以屾口中的运行轨迹里,她这样的只是生活在丰年里的一只幸运的菜鸡,面对黑天鹅的降临,毫无抵抗风险的能力,脆弱得不堪一击。 欧以屾见她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便又安慰道:“奖恶惩善这个说法也不准确,事实上,获得最丰厚奖励的是那些最先打破了规则的人,因为他们成功里隐藏着成为先烈的风险。其次是嗅到风向的聪明人,他们承担一定风险也同时获得一定收益,被惩罚的就是还在规矩里的人。” 甘棠心想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欧以屾似乎又读出了她的心声,继续说道:“规矩本身没有善恶对错,只是一种绝大多数人遵从的模式。当大多数人诚实善良时,欺骗狡猾的人会获益。但大多数人都虚伪狡诈时,诚实守信者便成了赢家。收获往往来自于那条没什么人走的路,而不是来自于既得利益者维持统治的旧秩序中。” 欧以屾将方才从甘棠手里拿来的黄鹂鸟举到她面前,问:“它值钱吗?” 甘棠不知道欧以屾为什么突然话锋一转,但还是认真地观察,又用光照了照黄鹂鸟的身体,分析道:“虽然是糯冰种,但有带飘花,而且工艺上很好的将瑕疵美化,作为艺术品应该很值钱。” 被甘棠认真的模样逗乐,欧以屾忍不住笑了一声。 甘棠疑惑地歪头看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糖糖,它不值钱的。” 说话间欧以屾手指一松,那黄鹂鸟直直坠落地上,身首异处,甘棠低下头,惋惜的啊了一声。 欧以屾用方才拿黄鹂鸟的手勾住甘棠的下巴,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说到底,它只是一块石头,石头不值钱,珠宝首饰不值钱,房子车子不值钱,甚至钱,也不值钱。” “怎么会?”甘棠惊呼道。 欧以屾笑道:“他们的价值都是人赋予的,是手里掌握大量资源,具有话语权的人给这些由他们掌控的死物定了价格。他们定下了规矩,一旦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到这个规矩里,这些拥有定价权的人就会越富有。” 甘棠似懂非懂地看着地上碎裂的黄鹂鸟,忽然明白了什么,恍然道:“所以一开始这里的人仅仅是把翡翠当做漂亮的石头,所以没有人偷盗。直到他们进入到定价规矩中,接受了翡翠的价值,悲剧就开始了。” 欧以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他们进入这个游戏前,他们会觉得为石头付费的你是个傻子,而当他们进入游戏后,他们会认为低价将翡翠卖给你的自己才是傻子。” 甘棠问道:“那这些偷盗者是最先跳出旧规则的人,他们获得丰厚的回报,但他们进入的又是别人的旧规则,所以最大的赢家并不是他们对吗?” 欧以屾点头,“最大的赢家是手里拥有大量翡翠并推动它定价的人。因为从这里卖出的价格低廉的料子,几乎都在这些人手里握着,翡翠价格越高,他们便越富有。” 甘棠又问:“但是这种价值不是已经成为大众的一致预期了吗?岂不是没有什么可以打破这个规矩?既得利益者只会越来越富有?” “倒也不尽然。”欧以屾想了想,举例道:“这就像赌场,拥有定价权的人是做局者,进来玩的人越多,投注的筹码越大,他越赚钱。可是别人也会开赌场,新的场子愿意接收因筹码太少而不能上桌的人过来,久而久之,这个场子也会壮大,甚至服务好点,还能后来居上。” 原来如此,甘棠有所领悟,双手一拍,兴奋道:“我知道了,以后有新场子就进去玩,只要进的早,就能混成股东。” “当然不是。”欧以屾说道:“一个新场子能不能发展壮大,除了做局的人自身财力雄厚,还要看它背后有没有朝廷衙门的人,这个人的位子有多高,更要看它在拉拢客人的竞争中创造出的虚妄够不够吸引人。” “虚妄?那是什么?”甘棠问道。 欧以屾淡淡道:“一种财富的错觉。” “错觉?财富?”甘棠问道:“是纸面富贵的意思吗?” 欧以屾点头,说道:“人们愿意为这种财富的错觉买单,只要纸上富贵保持永远上升的趋势,人们就会对此产生出信仰,而信仰能让人暂时忘却苦难,直到信仰崩塌。” “崩塌?”甘棠问道:“信仰会崩塌吗?” “会的。”欧以屾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黄鹂鸟的头,摊在手心里,说道:“就好像它一样,如果有一天手里掌握大量筹码的人发现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快要玩不下去的时候,他们便会一把将手里的珍宝散出去,游戏中的参与者就会惊讶的发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多所谓顶级的好料子,像石头一样稀松平常。” “珍宝又变回了石头。”甘棠心中升起一丝悲凉,每一个崩盘之下,牺牲的往往都是最普通的人。 她不禁问道:“那些出逃的人呢?” “他们会选出下一款漂亮的石头,讲一个新的故事,建立新的信仰。”欧以屾垂眸,淡淡道:“帝国需要无数个这样的石头,把一代代人栓在自己的造富梦里,心甘情愿的为这场梦倾尽所有,奉献所有气力,筋疲力竭到他们变得麻木,放弃生而为人的权利,最后沦为温驯的羊羔。” dwk183不像首都有如春的四季,冽风呼啸着穿过翠石公园,在这座尚未变成遗迹的奇观中卷出了近似于呜咽的声音。 甘棠觉得风在悲鸣,只是她不知道。 风在为谁悲鸣?又在为谁呜咽? 第52章 小游戏(三) 离开翠石公园时,天色已黑,欧以屾见甘棠仍沉浸在沮丧的情绪里,便不让她开车。 这里是15年前的dwk183,科技尚不发达,当下普及度极高的人工智能在这里还不见苗头。 欧以屾在游戏上也保持严谨的态度,一切以事实出发,以至于他们现在只能老老实实的自己开车,好久没有碰过方向盘的欧以屾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启动了车子。 翠石公园坐落在主城区中,回去的路上甘棠往窗外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霓虹辉煌,装点着通明灯光的各式大楼,交叠错落的立交桥,川流不息的车道,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m3的老家。 那里不及首都绚烂繁华,但也是一个现代化的摩登都市。 这里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十五年前的样子,华丽得如同十五年后。 可是随着欧以屾将车开出主城区,窗外的景象竟有了泾渭的分明,城区外几乎是穿越时空回到了二三十年前一般,与喧嚣热闹的主城一比,质朴中竟显出了一丝破败。 或许这才是十五年前应该有的样子,低矮的房子,狭窄的只能并行两三辆车的马路,一入夜,灯光昏黄,散在黑暗中,隐约将周遭的轮廓照出形来。 看来无论是在什么年代,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有人坐高楼上指点江山,有人面朝黄土挥汗如雨,这些差距从不会因为生产力而改变,所以才酝酿出了向上攀爬的野心。 欧以屾没再往远开,而是就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三层高,放在这里面也算鹤立鸡群了。 “我记得你是音乐剧出身。”欧以屾问道,“那算半个演员了吧?” “算是了。”甘棠问道:“怎么了?” 欧以屾将车熄了火,说道:“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一会儿你得演一个跟恋人私奔的小姑娘。” 诶?甘棠心想,这算什么?增加游戏的趣味性?cosy的支线任务? 两人下了车,欧以屾搂着她往旅店里走,临进门了,他侧过头,在甘棠耳边低低说了句,“开始你的表演吧。” 甘棠还处在一脸懵的状态,她完全不知道私奔小姑娘要怎么演,还没进角色,就被欧以屾赶鸭子上架带进去了。 她快速回想起自己看过的影视剧情节,大多跟人私奔的姑娘都长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这一点她还挺符合的,一样带着点单蠢好骗的模样。 除此之外,私奔的典型画像还得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但凡成分少一点,都做不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蠢事。 甘棠琢磨一番,立刻领会到了角色精髓,身子往欧以屾怀里一靠,双手环抱着他的腰,眼睛亮亮的只看他一人,全然是一副有夫万事足的模样。 进门后,欧以屾先是故作警觉地环视了室内一圈,在旅店老板审视的眼神中搂紧了甘棠。 甘棠只当屋内的人不存在,依旧目不转睛的冲着欧以屾犯花痴,自然是把欧以屾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别说,他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老板,我们要一间房间。”欧以屾局促道:“最小的那种就行。” 老板挑眉打量着眼前的男女,男的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女的嘛,估计是被小白脸这张脸迷得神魂颠倒了。 开旅店这么些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这种私奔的小情侣他也是见怪不怪了。 老板哼声,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一晚50块。” 欧以屾往兜里摸了摸,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甘棠立刻了然,轮到她的戏份了,她掐着声,娇滴滴道:“山山哥~我有钱,我们住大房间嘛~” 说罢转头对着老板又做出另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从兜里掏出500块钱,不可一世道:“给我们一间大的,我们不差这钱。” 这种婊里婊气的大小姐形象她肖想许久,如今可让她过了把瘾。 说着甘棠甚至将500块钱往老板面前的桌上一拍,仰着头拿鼻孔看人,那模样要多讨人厌就多讨人厌。 游戏的初始资金给了5000块,欧以屾全交给甘棠保管,现在掏钱的事都由她来,让她实实在在当了回款婆,欧以屾就跟她养的小白脸似的。 她怎么敢?实在太爽了。 可怜了当了一辈子金主的欧以屾,这回得夹着尾巴做人,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慌张地将钱收回到自己口袋,和老板陪着笑说道:“我们就要最小的房间。” 甘棠瞧着叹为观止,大佬连玩个游戏都这么能屈能伸,真是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种脏活累活就应该放着她来,大佬这气质长相,就该当好他金主爸爸的角色,狗腿子放着她来演。 但她转念一想,这种好像更不行,她直到今天都心虚的觉得是自己白嫖了欧以屾,梦幻得简直像玛丽苏小说——出事的爹,糟心的弟,杰克苏的他和除了主角光环一无是处的我。 ...... 甘棠一时无语凝噎,忽而顿悟现在这个角色分配,挺好的,起码在正常人的合理认知里。 把有钱小姐穷小子的私奔戏码演完,打消了老板对他们身份的好奇,两人领了钥匙就去了房间。 十五年前条件确实不好,最小的房间只有十平方左右,放一张床下去,便没剩多少空间。 甘棠刚要问欧以屾接下去怎么办,却是他先一步,用手抵住她的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拉着甘棠上了床,拿出联络器调出了一个视频。 顿时,房间内充斥着暧昧的声音。 欧以屾还嫌不够,时不时还配合着视频晃一晃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甘棠为他的敬业惊得目瞪口呆,压着声问道:“不用做这么全套吧?” 这种情形下,她感觉两人啥都没做比啥都做了还要尴尬。 “我似乎没有告诉你。游戏里除了基本设定是我提供的记忆,剩下的都是由塞西莉娅按逻辑运行。”欧以屾云淡风轻的笑道:“也就是说,在游戏里,如果暴露了,我们会被抓,会被刑讯,甚至会死亡。” 甘棠忍不住抖了抖,干巴巴道:“严谨点好,戏是得做全套。” 欧以屾轻笑一声,在她耳边说道:“其实我也可以来真的,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想让别人听见。” 甘棠红着脸,缩了缩脖子,不回答欧以屾的话,而是问道:“那我们明天要做什么?” 欧以屾想了想,说道:“今晚住旅店只是权宜之计,明天我们去办个身份证明,然后去市里租套房,接下来几天摸清敬的行动规律。” 甘棠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办身份证明?路上你看到办假证的小广告了?” “那些小打小闹的没什么意思。”欧以屾亲了亲甘棠的脸颊,说道:“明天我带你去黑市玩玩。” 甘棠一听,心猛得跳了一下,一直以来她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对一切犯罪行径都是退避三舍。 但她心中也是有好奇的,只是考虑到自己是个实打实的战五渣,往前凑无异于是找死,就只好将这份不仅能杀猫更能杀人的好奇心按下。 现在在游戏里,还有欧以屾带着,简直是为她打造出的完美冒险,大不了就是game over,也没什么损失。 甘棠的眼睛顿时变得又亮又圆,真真像一只猫。 “糖糖小姐还真是,”欧以屾不禁失笑,无奈道:“看着是个乖乖女,怎么脑袋里全是些坏心思。” “才没有。”甘棠抗议着,“我就是好奇,人生嘛,如果可以,凡事不都该去看看吗?” 欧以屾点头道:“确实,所以这回才带你去,带你了解一下流程,万一以后能用的上呢,先攒攒经验。” 甘棠眯着眼想了想,抗拒道:“那还是算了,我这辈子都不想用上这个经验。” 这时,视频里的人刚好完事,欧以屾配合着停下了摇床的动作。 两个人躺在一张单人小床上,即使贴得严丝合缝,也只是堪堪不掉下去。欧以屾抱着甘棠,一个转身,让她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 “那个,我是不是很重?”甘棠有些不好意思,她现在估计有100多斤了,虽然她这个重量不至于把欧以屾压死,但她怕自己这么压一晚,欧以屾能做一晚鬼压床的梦,他素来睡得浅,她每次醒来时,都会把他吵醒。 “不会,你现在还是很轻。”欧以屾说道:“这段时间你倒是长了几两肉,没那么硌人了。” 甘棠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她最近被欧以屾操练了得都长出肌肉来了,肯定重了不少。 不过她一想到欧以屾毫无人性的监督她健身,就气得牙痒痒,才生出一丁点的不好意思瞬得消失不见。 重了就重了,反正是他自己养出来的,且受着吧。 甘棠这么一想,心情开朗,美滋滋地蹭了蹭。 欧以屾环着她腰的手在她屁股蛋子上拍了一下,哑着声道:“我可不介意在这里把你正法了。” 甘棠能明显感觉到欧以屾身体上的变化,尬笑两声,忙给他顺毛,“早点睡,早点睡。” 欧以屾暗自感慨,明明都是在游戏里,作天作地也没问题,结果他不仅得照顾甘棠的情绪,还得坐怀不乱,他可真是个圣人。 他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这么狼狈,点火的家伙却这么逍遥,实在气人。 欧以屾咬了咬甘棠的耳朵。 酥麻中带着一丝疼痛,甘棠忍不住嘤咛了一声,抬手就要去捂耳朵。 欧以屾不给她这个机会,握着她的双手,将甘棠的双臂反剪在身后,继续咬着她的耳朵。 两轻一重,两重一轻,这种啃咬变成了一种意象。 欧以屾坏心眼得用舌头轻轻舔着她的耳廓,如羽毛抚过,引得甘棠不禁战栗,一波一波的潮热往她大脑冲。 甘棠口干舌燥,心里暗叫遭报应了,现在她应该立刻不管不顾的和欧以屾来上一发。 可即便是在虚拟的游戏中,一想到隔墙有耳,她的羞耻心便抑制不住的暗自尖叫。 甘棠跨不过那道坎,就只好向欧以屾求饶,呜咽着求道:“好哥哥,饶了我吧。” 欧以屾松了口,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湿热的气息扑散在甘棠的耳朵,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听话的又腻腻的叫了一声,“好哥哥。” “再叫一声。” “好哥哥。” “糖糖,谁是你的好哥哥?” “你,你是我的好哥哥。” 欧以屾终于放过了甘棠的耳朵,转而握着她的后颈,让甘棠的下巴抵在他胸膛上,两人相视着。 欧以屾问道:“我是谁?” “欧以屾。” 欧以屾只是嗯了一声,但眼睛却像会勾人,引诱着甘棠继续说下去。 甘棠眨着眼睛看了看他,似有所感,说道:“你是我的好哥哥,欧以屾是甘棠的好哥哥。” 欧以屾低低笑着,亲吻了甘棠的唇,揉了揉她的脑袋。 “真乖。” 第53章 小游戏(四) 翌日清晨。 甘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得躺在床上,好家伙,她一个人霸道的肆意伸长,把整张床占得满满当当的,甚至容不下一个坐人的位置。 甘棠眨了眨眼睛,环视一圈,屋内除她以外再无第二人。 欧以屾不在。 甘棠意识到这一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慌慌张张的在屋内张望。 屋子就这么大,一分钟内就能看清楚,欧以屾显然不在屋内。 甘棠茫然无措地坐到床边,无所事事地盯着时钟,从七点半一直看到八点。 欧以屾还是没有出现。 现在对应正常时间该是几点来着?甘棠寻思着,欧以屾该不会临时有事退游了吧? 那她一个人在这里要干嘛?让她自己去单干,她没这个胆识,胡闹一通倒是可以,但欧以屾把失败的后果说得吓人,反正是把她唬住了。 甘棠为之后的一个月该怎么过而苦恼,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娱乐项目,堪比21世纪重返70年代。 异想天开得想干一番大事业,时间不够,可要是纯粹旅游观光,估计和吃亿苦饭差不多,纯属找罪受。 欧以屾回来的时候就见甘棠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一边苦思冥想,一边还不忘在床上做套晨间拉伸。 “在想什么呢?”欧以屾忍不住问她。 甘棠下意识唉声叹气道:“想接下去几天我要干嘛,是不是要在旅馆里宅上一个月,刷部剧或者...” 说着说着甘棠回过神来,定睛去看门边的欧以屾,脸上倏地扬起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欧以屾一奇,他不过出去两个小时,期间发生了什么,怎么他的小女朋友如今像只见到妈妈的小鸭子似的,兴奋地就差没围着他嘎嘎叫唤了。 甘棠一溜烟跑下地,脚步欢快地奔到欧以屾面前,又是嗔怪又是撒娇道:“你去哪儿了?” 欧以屾一听就明白过来了,感情她是以为自己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这么不信任我?我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就是有事也得先把你捞出去。” 甘棠笑嘻嘻着,打算蒙混过关,继续问道:“去哪儿了嘛?” 欧以屾斜了她一眼,将手里的袋子提了起来,“跑了个步,顺便买东西去了。” “元帅时刻保持严要求,真是吾辈之楷模。”甘棠有口无心的给他顺毛,随即欲将袋子拿过来,“买了什么?” “早餐。”欧以屾将一个袋子递给了甘棠,又晃了晃另一个大袋子,说道:“至于这袋,不急,等你吃完饭再给你看。” “这么神秘?”甘棠接过袋子,拿出里头的包子,一口一口吃着,眼睛好奇着不断打量那袋子。 那是一只黑色的超大塑料袋,像早年批发衣服时会用的那种。 “里面是衣服吗?”甘棠捂着嘴巴,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欧以屾。 欧以屾看了她手上还剩一半的包子,教育道:“食不言,呛到了我可不管你。” 甘棠囫囵吞枣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把剩下的包子放到一边,“我吃好了,给我看吧。” 欧以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可真是个急性子。” 说完,欧以屾还是顺了甘棠的意,把袋子打开来让她看。 里面是衣服鞋帽还有一套化妆品和两顶假发。 甘棠拿出其中一顶金色的假发,往自己头上套去,尺寸宽大得像顶帽子,把她的头都罩住了,很明显这不是给她的。 “该不会...”甘棠拿下假发,用一种期待又放肆的眼神看向欧以屾,问道:“这是你要带的吗?这顶女式假发?” 欧以屾神色自若,接过假发,大方承认道:“是的。去黑市乔装打扮一番是最稳妥的。” 太值了,甘棠心中暗喜,能见到欧以屾的女人扮相,这次游戏体验可以直接宣布封顶。 甘棠现在是完全不饿了,迫不及待想要一窥大佬的女装,她赶紧将袋子里的女装拿了出来,又举着化妆刷,恳求道:“让我给你上妆吧,我保证给你画得美美的。” 其实欧以屾不太信任甘棠的化妆技术,可见她兴致高涨,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作为一个阅美妆视频无数的人,甘棠对画个简单的淡妆还是信心满满,回忆着视频里的步骤,又想了想以前化妆师给她化妆的流程,按部就班地操作着,只十分钟就给欧以屾画好了全妆。 甘棠摸着下巴,五味杂陈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大佬的五官实在是长得太好了,她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高光修容都不需要,眉毛黑浓只需要用遮瑕膏修出轮廓,睫毛密得像把扇子,眼尾自带卷翘,根本不用额外带假睫毛,刷个睫毛膏立刻就是芭比电眼。 欧以屾见甘棠看他出神,眼皮一掀,凤眼横波流转,妩媚生情,这简直是活脱脱的娇媚美人。 甘棠心口被重重一击,短促惊呼,双手捧心,被漂亮大姐姐迷得五迷三道,只差没丢人得留下口水。 欧以屾抬手,纤长的手指勾着甘棠的下巴,娇声道:“看来糖糖很喜欢我这般风姿?” “你你你。”甘棠惊得结巴,她没想到欧以屾不仅能毫无违和感的扮成大美人,还能发出如女人一般娇滴滴的声音,莺歌婉转,声声勾人魂魄。 妈的,大佬是不是不给人留活路了?甘棠愤愤的想,这扮相可是让她作为女人都自惭形秽,这是要把她硬生生挤出女性赛道吗? “我要扮男人!”甘棠暗自给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他都把她的路走了,这不把她逼上梁山,另辟蹊径了。 甘棠重振旗鼓对镜理妆,斗志高昂半小时,那头欧以屾衣服也换好了,假发也戴好了,她却给自己画了张大花脸。 她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为什么自己一看就会,一学就废,问题不出在自己的手,是画布的问题,在她脸上随便抹一抹和在欧以屾脸上随便抹一抹,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欧以屾轻笑一声,拿了卸妆巾给她擦脸,“我来吧。” 甘棠由衷感慨,要是欧以屾真是女的,她一定把他娶回家供着,什么也不做,每天就盯着他看,都能赏心悦目地过一天。 她安静得任由欧以屾在她脸上摆弄,不是往她脸上贴东西,就是用胶布拉扯她的皮肤,随后神情专注地在她脸上修修画画。 约莫半个钟头,欧以屾便完工了,推她到镜子前,这一看,不由让甘棠吃了一惊。 “这不是甘罗那小子吗?”甘棠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本和甘罗有三分相似的长相,在欧以屾的手下化作了十分相同,简直就是甘罗本人在照镜子。 “你居然还会这个?”甘棠惊讶道:“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欧以屾收拾着工具,回道:“我有过两年的情报收集经验。一般接这种任务的人不能有太出众的外表,以免获得太多不必要的关注,所以就学了这门手艺。” 甘棠上下打量他,问道:“可是你的个子就很引人瞩目了,往人群里一站,不看脸就能收获一堆仰视。” “我那个时候只有十三四岁,个子只到180。”欧以屾淡淡道:“缩完骨就能达到175左右的平均身高。” 甘棠奇道:“缩骨?” 欧以屾轻嗯一声,“不过现在不行了,分化成alpha之后,我做了骨骼重塑。” 欧以屾没再多说,将这页翻过,但是甘棠却一直耿耿于怀。 缩骨术她有几分浅薄的了解,那是一种残忍的童子功,在小孩小的时候将其全身关节拉错位再接上,反反复复达到关节能轻松错位便是功成。 “你小时候,”甘棠讷讷道:“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欧以屾手下一顿,冲她笑道:“我又不是生下来便是元帅,承了祖上的蒙荫,剩下的还是得靠自己。” 甘棠记得容嘉人告诉过她,欧以屾的生父是族里的破落户,他却最后成为了欧家的门面,不由好奇道:“你是怎么当上元帅的?” 欧以屾沉默地看着甘棠几秒,随即回忆道:“我家采用的是族内禅让制,族中新生的孩子出生前会做一次基因测试,选择结果优秀的进入内门培养,落选的孩子则在外门读书。我小时候长得瘦弱,看起来不像是会分化成alpha的样子,所以内门的老师便培养我做情报人员。没想到我后来出人意料的分化成了alpha,便转到了军部,就这样一步步升上来了。” “你挺不容易的。”甘棠感慨道。 欧以屾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不容易或许已经是最容易的。” “我出生在一个禅让制的贵族世家,从小受族里的智者教导,有努力的方向,并且拥有向上晋升的通道。”欧以屾说道:“糖糖,这些才是不容易的。一个孩子的认知很大程度来自于父母的托举,而我一开始就已经站在了巨人的肩上看这个世界。只要我足够优秀,即便是在族中的末位,我也可以拥有坐到首位的机会。我已经足够幸运了,那点不容易便不算什么了。” “像你们这样的贵族能够一直坐在高位久经不衰,果然是有原因的。”甘棠一边换衣服,一边感慨:“大家都如此大公无私,让位予贤,而不是传承以亲,真的很难得。” 欧以屾轻笑道:“你错了,无私的圣人是欧家的先祖,我们不过是被绑架了,不得不萧规曹随。” 甘棠理衣服的手一顿,问道:“什么意思?” 欧以屾走过来帮她继续整理衣服,解释道:“一个巨大长久的成功往往是无数个幸运偏差,欧家祖上没有断代的出了十几任贤明的家主,他们背叛了基因里自私的天性,而愿意为整个家族的发展做出让步,当这种模式成了一种定式后,后人就不敢轻易篡改。到了我们这个位子,身前的荣华富贵已经拥有太多了,便会执着于死后的一个好名声。用对名声的贪婪促使我们放弃对传承的贪婪,把我们困在了圣人的位子上。” 甘棠听得懵懵懂懂,她觉得人有时真的很神奇,权力是成瘾性最高的致命毒药,它看似无形却处处有形,所有人都在为它疯狂,拼了命的想要抓住它不放。可是一个死后的彪炳青史,这看似无形亦缥缈的虚影,却是它最佳的解药。 真是好生有趣。 第54章 小游戏(五) 两人装扮好便准备离开。 欧以屾拦住了要开门出去的甘棠,指了指窗户,拉着她走到窗边,“从这里走。” “这?”甘棠往下看,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这个高度跳下去,她估计要瘫在床上三四个月。 “我们不能走正门吗?”甘棠瞄了一眼楼下,戚戚然道:“我摔下去一定骨折,这里是能感觉到痛感的吧?对吧?” “不能,我刚刚出门看了一圈,这家旅店就只有我们入住。我们现在这个打扮往前门走一遭,那老板就要时刻盯梢我们了。”欧以屾说罢给了她一个脑瓜蹦,“我能不知道你几斤几两?” 说着他从衣服里抽出了一根尼龙绳,又在兜里掏出了一个虎爪钩,安装出了一条逃生索。 “你把这绳子藏哪儿的?”甘棠好奇地左右瞧着,手在欧以屾的腰上摸索着,“你还藏了什么在身上。” 欧以屾按住了甘棠的手,调笑道:“还藏了大宝贝,你要不要也摸摸看?” 甘棠猛咳一声,忙把手抽回来,顾左右而言他,“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点下去吧。” 欧以屾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猛地在甘棠脸上亲了一口,随即顺着绳子滑到了一楼。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见四下无人,便冲甘棠点点头。 甘棠正小心翼翼地握着绳子打算下去,却是欧以屾叫住了她。 “把钩索解开。”欧以屾在下头两手一摊,“跳下来,我接着你。” 甘棠只迟疑一秒,立刻按照欧以屾说的,解开了钩索,将虎爪钩扔了下去,接着眼睛一闭,身子一倾,整个人坠了下去。 片刻失重后,甘棠落入了欧以屾的怀抱里。 她睁开眼,便见欧以屾正笑眯眯地看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小乖,你真听话。”欧以屾吻了吻她的额头,把人放了下来。 甘棠歪着头,疑惑地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换了称呼。 欧以屾瞧她的模样,不由想起幼犬时期的嘉娜,虽然它最后长成了可憎的恶犬,但小时候歪着脑袋在他和欧影翳之间来回张望的迷糊样,和现在的甘棠有几分相似。 一想到欧影翳,欧以屾下意识将目光移到了甘棠的额角,问道:“现在还会疼吗?” “啊?”甘棠见欧以屾指了指额头,抬手摸了摸,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欧以屾在说什么,咧着嘴笑道:“早不痛了,淤青都褪得只剩小红点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在游戏里,甘棠的额头一片光洁,但欧以屾还是能很准确的找到她额上尚未痊愈的那处伤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掩去了眸中的沉色,笑着牵起甘棠的手。 两人避开了大门前台的视野区,偷偷地溜上了车,一路往城区开。 欧以屾口中的黑市是一条坐落在老城区的旧街巷,比邻着该市曾经最大的商贸市场,二十年以前,本地人的生活工作都围绕着这个区域展开,一时热闹无两。 只是随着城市的再规划,经济和行政重心越移越外,如今这个地方已经被边缘成了城郊区域,沦为了繁华都市的失落遗迹。 欧以屾把车停在了街巷外。 巷子很深,夹在冷清的商贸市场和一座居民楼之间,两墙高立遮天蔽日,即使巷子很宽,但从前头瞧,深不见尾,黑洞洞得让人胆寒。 甘棠面露惧色,对即将要进到如此不可测之地十分惶恐。 “小乖,别露怯。”欧以屾轻掐着甘棠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露怯了,会被欺负的。” 甘棠眉头一皱,眉毛耷拉出可怜巴巴的八字形,“怎么欺负?” “不知道。”欧以屾如实说道,“人们敬畏勇者,欺凌懦夫。在这种地方,恶意从来不加掩饰,你示之越弱,他们的恶就会越肆意。” 甘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问道:“那要怎么办?” 欧以屾双手捧着甘棠的脸颊,用力揉了揉,把她的脸揉得变了形,说话都不利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欧以屾这才放手。 “保持平静,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情绪外泄。”欧以屾说道:“别人摸不清你的底,就不敢随便欺负你。” 甘棠了然点头,随后又问道:“没有例外吗?” “有。”欧以屾轻笑道:“凡事都会有例外。” 甘棠忙问:“例外是什么?” “绝对的恶人,以施暴作为唯一的行动纲领,肆无忌惮百无禁忌。”欧以屾继续说道:“还有绝对的强者,凌驾其上之人寥寥无几,没有天敌。” 甘棠指了指巷子口,问道:“那这里面的人呢?” 欧以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想了想,回道:“可能有前者,但未必有后者。” “所谓黑市,早年就是一群作奸犯科的地痞流氓集结在一处,做些黑灰产的脏事。”欧以屾解释道:“人多了,就成了黑帮,便有了势。一旦成势了,这个野鸡窝就住不下金凤凰了。” “那金凤凰会去哪儿?”甘棠好奇道。 欧以屾反问道:“你觉得呢?或者说,你猜猜随着时代发展,黑市现在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甘棠立刻想起了那段不好的回忆,“是地下拍卖会吗?” 欧以屾摇了摇头,“那还是偷鸡摸狗的小把戏。” 他见甘棠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有结果,便说道:“现在他们已经把非法的勾当套进合法的外衣里,掩藏在合法经营的公司下,堂而皇之的驻进窗明几净的写字楼里,做起了光荣的纳税人。” “那个人也是吗?”甘棠意有所指。 “一边做着丧尽天良的事,一边捧着好市民的奖章。”欧以屾点神色淡淡道:“他纳的税可能比你赚的都多,手下正经的,不正经的产业供养了数以万计的家庭。所以,政府做了他的保镖,警署沦为了他的打手。” “是天使更是魔鬼。”甘棠喃喃慨叹。 欧以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没有天敌的不会被拘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还留在这里的,都是靠着朝贡换取安宁的小喽啰。” “朝贡?”甘棠想了想,犹疑道:“你的意思是警署在庇护他们?” 欧以屾点头,“这也是一种生计,只要不闹出格,且让他们在黑暗里讨生活,掌心里拽着的小尾巴总比无根之草安全可控。” 甘棠心情复杂,最后叹了一句,“都是选错了行当的普通人。” “正因为是普通人,所以也遵循着普通人那套欺软怕硬的行事准则。”欧以屾说道。 甘棠一愣,欧以屾好像总是这样,冷眼观察着一切,幸福也好,苦难也罢,只入他眼,不上他心,不受影响地抽丝剥茧找出本质,然后做出应对。 有时候她挺羡慕欧以屾的凉薄,天若有情天亦老,多情总是徒增扰。 “怎么了?”欧以屾见甘棠看他出神,便问道。 甘棠摇了摇头,把情绪按下,解开了安全带,“走吧,我们去办个假证。” 欧以屾没有立刻下车,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甘棠开门下车。 “还不走吗?”甘棠见欧以屾久久没动静,走到他那侧,开了车门,探头进去,“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没有别的事。”欧以屾下了车,再一次告诫道:“镇定第一,不要被摸底。” 甘棠点头。两人这才往阴暗的巷子里走去。 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掺杂着木质薄荷香气的烟草味道,猛得一闻,竟恶心得让人反胃。 甘棠教气味熏得头晕,欧以屾见状揽着她的肩膀,让她把脸埋在他的身上,一路半搀半架着她往前走。 甘棠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柠檬草香,舒服不少,精神也好了许多,甚至能走神开起小差来。 她现在顶着的是甘罗的脸,光是想想甘罗在欧以屾怀里的画面...竟意外有点好磕。 甘棠被自己突如其来的cp脑吓得一激灵,赶紧甩了甩头。 “怎么了?”欧以屾问道:“头很晕?” 甘棠赶忙回道:“没有没有。” 欧以屾眉一挑,但也没再说什么,一仰下巴,说道:“前面那个人应该就是了。” 五米外有一张小桌子,上面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灯旁立着不少手工工具,有一个矮个子老头人佝偻着坐在桌子后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瞌睡。 两人走了上去,欧以屾在桌上敲了敲,“来活了。” 老头身体一抖,从迷糊中惊醒,手在桌上胡乱摸了一把,寻了一副眼镜,赶紧戴上,看清了欧以屾和甘棠,陌生的脸让他多打量了一番。 “两位是要办什么?”老头将灯调亮了点,递给了欧以屾一张老旧的项目单。 欧以屾接过单子,甘棠凑过头来看。 上面除了办假的身份证,还有假支票,假汇票,假公司营业执照,假结婚证,假房产证...只要是你能想到的证明材料,这个项目单上都能找到。 “我们要办两张假身份证明。”欧以屾仍旧仔细看着项目单,头也不抬的说。 “好嘞。”老头看着年岁已高,但手下功夫却很是灵活,“两位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名字?出生地?编码数字有没有喜忌数?” “我是欧煜,她是甘恬。”欧以屾说道:“地址写b市临山港。” 老头眼中闪过一瞬精光,但没有声张,笑呵呵说道:“好好好,你们且坐一会儿,我半个小时内就能做好。” 欧以屾自然看到了老头的变化,只做不知,拉着甘棠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甘棠这才能好好观察巷子里的情况。 巷子两边支着不少摊位,井然有序的倒是和正儿八经的市场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大概是摊子上卖的东西。 小到致幻草药、保护类动植物,大到活人贩卖、人头悬赏,无一不是明令禁止的东西。 当然黑市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祥和,反而械斗是常有的事。 才平静没一会儿的巷子里,突然响起来一句咒骂声,紧接着就是桌子椅子被掀翻在地的声音,随后是刀枪棍棒往人身上招呼的皮肉响。 声势浩大,场面十分混乱。 办证的老头似乎见怪不怪,只抬眼看清了参战人员,便继续低头做他的事。 欧以屾伸出手,握住甘棠放在两膝上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甘棠回他一个无事的表情。 欧以屾打量着甘棠的脸色,见她确实无碍,这才放心,对老头说道:“老人家,我看你这上头写了经营许可证,你还会造这个?能有几成真?” 老头头也不抬,笑道:“只要不去调档案来查,我保证谁来了都看不出来。” 欧以屾了然点了点头,说道:“那一会儿你顺便再帮我办一张。” 老头手下一顿,这回倒是抬头了,“年轻人这是想做什么买卖?走私?” 欧以屾警觉地打量着老头,用手挡在甘棠面前,隔出一段距离。 甘棠不明所以,她们不是来办身份证明的吗?怎么突然就要开公司走私了?她刚刚是按到什么快进键了吗?剧情怎么从第一季跳到第十季了? “年轻人用不着这么惊慌。”老头笑眯眯道:“你说临山港的时候我就有几分猜想,很多走私路子都是从那边弄的,这边的人只和本地人对接的,我看你们两位也是想冒充临山港人,分杯羹吧?老头这里常有这样的客人的,不用怕我说出去。” 说着老头腾出一只手来,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老头在这里是有口皆碑的,出自我手的东西,就是官兵要来这里查,我也不多透露一个字。” 欧以屾将信将疑地观察着老头,半晌才说道:“我和弟弟打小没了爹娘,伶仃孤苦,更相为命。我听说这里有赚钱的路子,这才带着弟弟背井离乡来此闯荡。” 说着说着,泪溅衣裳。 甘棠在旁看美人垂泪,看得一愣一愣的,更别说这位美人是欧以屾扮的,惊悚感几乎让她想跳起来尖叫了。 他在干嘛?甘棠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反复琢磨眼前发生的事,听着欧以屾和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又是陈情哭诉又是好言相慰,半天才明白过来,大佬这是又演上了啊。 欧以屾拿纸巾擤了擤鼻子,装作不经意的说道:“万事开头难,我和弟弟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有一堆事都不晓得怎么弄。我们手里倒是有了一批便宜货,也不晓得怎么脱手,我这弟弟是个空有一身蛮力的蠢东西,什么忙也帮不上,可急死我了。” 说着欧以屾轻轻推了一把甘棠,甘棠心想大佬给她安的人设也太瞧得起她了。 不过心里嘀咕,面上还是很配合的做出孔武有力的样子,往那儿一站,用甘罗俊似好女的脸做出猛张飞的凶样。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对眼泪绝无同情心,不过欧以屾的扮相委实漂亮,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就是这半个身子快入土的老头子,见着也不忍心。 “姑娘别哭啊。”老头赶忙又抽了两张纸给她,“老头子知道几个地方,城西南口胡同有两家商贸公司,专门收这种不带税的玩意儿,你带东西过去,他们保管收。” 欧以屾止住了眼泪,道了谢,随即又期期艾艾道:“可是东西卖出去了,这钱我也不知道如何入账,总不能像恶龙守金币一样天天看着,可是这莫名的巨款,银行那边总是要盘问来历,我也不敢存。” “这个你别担心。”老头压着声音道:“虹天大厦里,名字里但凡带了财、金、通、融这几个字眼的公司,你找他们帮忙,付点儿手续费,当甩手掌柜就是,不用一个星期,这钱就安全到你账户里了。” 甘棠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欧以屾演了这么一通,原来是为了要到洗黑钱的路子,又是要办公司,又是要走私,又是要销货,最后都不过是把去哪里洗白引出来。 大佬这通弯弯绕绕,让甘棠叹为观止。 老头将两张身份证明做出来,连着又做了一张经营许可证,才用了半个小时。 欧以屾检查过后,吩咐甘棠付钱,双方钱货两讫,欧以屾又同老头道了两次谢,这才带着甘棠离开。 回到车上,甘棠便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欧以屾简单回了两个字:“办证。” 甘棠欸了一声,捏着刚办好的热乎身份证明,问道:“不是才办完吗?” 欧以屾从甘棠手里抽出那两张身份证明,扔到了车后座,笑道:“来这里只是为了带你来见见世面,顺道打听点消息。我们不用这里办的假身份,以免有后患,老头的嘴可不一定严,这里的人说话你只能信三分。” 欧以屾启动了车子,又说道:“一会儿我们再换个妆,重新找个办假证的人。” “那我们还用欧煜和甘恬吗?”甘棠期待道:“能用欧塘和甘珊珊吗?” 欧以屾扫了甘棠一眼,轻笑一声,“随你,甘珊珊小姐。” 第55章 小游戏(六) 紫星路,西街口。 甘棠双手交叠在方向盘上,下巴抵在手背上,百无聊赖地看向车窗外稀疏而过的车辆。 “他什么时候过来啊,好无聊啊。”甘棠有气无力地同联络器那头的欧以屾抱怨。 她们已经在游戏里待了快四个星期了,期间她们用了八个假身份,租了十二辆车,分了五次跟踪,终于快把敬的金库路线摸清。 今天是最后一次跟踪,刚刚在盯梢的欧以屾来讯,告诉她准备好,目标人物出门了。 “以车程和红绿灯的时间看,大概还有五分钟到十分钟。”欧以屾说道:“我现在就过去,你跟到目的地就停下,不用再跟上去。” “明白。”甘棠想了想,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们就能找到他的藏金地呢?” 欧以屾一边开车,一边分出注意来同她解释:“这个藏金地不能太偏僻,但也不能太热闹,人多眼杂容易暴露。根据我们之前跟踪得到路线来看,可以把大部分住宅区排除,目标地已经缩得很小了。” 甘棠调出城市地图查看,最近跟着欧以屾玩跟踪人的游戏,她也学了不少。 她用两指拉大地图细节,了然道:“我知道了!这片都是中高档小区,物业管理好,闲杂人等不好进入,不容易招贼。加上入住率不算高,也不容易被熟人碰到。真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答对了。”欧以屾说道,“不过即便如此,藏匿巨款也是件大事,所以他三不五时就要来检查一遍,以免出纰漏。” 甘棠感叹:“但是这反而害了他,因为太忧虑,像个葛朗台一样数金币,反而露了破绽,被贼惦记上了。” 联络器那头传来了欧以屾的轻笑,只听他说:“缓慢积累的财富如积跬步,扎实牢固,给予人充分适应的时间,一点点的改变。但是突然降临的巨大财富让人生怖生贪,人格中尚未修正的隐患就被暴露出来了,人一旦不冷静,就容易行差踏错。” 甘棠想了想,欧以屾说得好像确实有些道理,正所谓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毁灭往往蕴藏在末路狂欢中,在不断被高频刺激的欲望下,丧失的理智成为了推人入渊的手。 甘棠张了张嘴,却是看到了路口驶过的黑色小车,话锋一转,“他来了。” 说着甘棠赶紧把后视镜调下来检查了脸上的妆,确定看不出她真实的样子后,立刻启动了车子,跟了上去。 甘棠和敬的车保持着三个车位的距离,跟着他拐了三个路口,又穿过一条江滨大道,最后在浅滩小区停了下来。 “他停在了浅滩小区,下车了进去了。”甘棠放慢了开车速度,亲眼看着敬进了小区大门,这才一脚油门,将车开离了小区大门,在一百米外的饭店停了下来。 甘棠停好车,抬头看了眼饭店楼上的包厢,刚好能看清楚小区内的情况。 “我在,”甘棠看了眼饭店招牌,“好味饭店门口等你。” 约莫五分钟后,欧以屾就到了。 甘棠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有近路。”欧以屾下了车,在小区和饭店之间看了看,说道:“走,吃饭去。” 两人选了个能远眺到小区内部的包厢,点了一桌子菜,坐在窗边,一边吃饭一边用望远镜三不五时地往小区内看。 “当情报人员真无聊。”甘棠一手架着望远镜,一边夹菜往嘴里送,“跟个人还得分好几天跟,每天就围绕着目标人物打转,跟他亲妈似的。” 欧以屾喝了口茶,说道:“无聊又危险,时刻都得绷紧神经,反而就感觉不到了。” “好吧。”甘棠透过望远镜在小区内来来回回的扫视,突然看到了目标人物,忙将望远镜递给了欧以屾,“他出现了,c号楼。” 欧以屾接过望远镜,往甘棠所说的c号楼看去,果然见到了敬。 “浅滩小区c号楼,现在就差具体的门牌了。”欧以屾将望远镜放下,对甘棠说道:“一会儿我们找中介看房去。” 甘棠问道:“我们要换房租这里吗?” “对。”欧以屾伸出两根指头,“租两套,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装作陌生人。” 吃过饭后,两人分头行动,甘棠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房屋中介,同经理人说明自己要租浅滩小区的房子。 因为不能暴露自己的目的,甘棠假意相不中,让经理人多带她看了几套。 两人从a幢一直看到e幢,参观了7套房,期间甘棠表现出对a幢的两套和c幢的一套房很感兴趣,很墨迹的在两幢楼之间来来回回的反复看,一副很难取舍的样子。 经理人陪她两头跑,再好的脾气遇上这种事儿妈的客人,都受不了了,明着暗着开始敲打她,让她快做决定。 甘棠正好顺着对方的意思,随口说了一个c幢那间屋子的优点,便敲定了下来。 签完合同交了租金,甘棠就发了短信给欧以屾,告诉他自己租了3楼的房间。 欧以屾那头立刻回了信过来,告诉她,他租到了12楼的房间。 甘棠想问他自己可以上去找他吗?但转念一想,两人现在是陌生人,便打消了念头。 入夜后,甘棠洗完澡,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只有一点认床的习惯,只是在极其陌生的环境里,心中满满的不安全感迫使她的这一丁点儿的认床变成了彻底睡不着。 这时联络器响了起来,不用说,在游戏里会联络她的只有欧以屾一个人。 “怎么了?”甘棠接通语音问道。 “没什么。”欧以屾低低的声音透过电波传了过来,“在想你可能会睡不着,陪你说说话。” 甘棠心想欧以屾还挺贴心的,她一边心中溢出甜丝丝的暖意,一边又惶恐不安,她总觉得欧以屾这个人实在太好了,好的让她感到不真实,不真实的让她心生忐忑。 甘棠摇了摇头,让自己先别想这些事,将心里的不安压下后,才问欧以屾之后的计划。 “等他下一次过来,我们和他同乘一部电梯,先了解他在哪一楼。”欧以屾说道。 甘棠忙问道:“那为什么我们要装不认识?还要租两间房?” “这只是加一道保险。”欧以屾解释道:“就算他事后怀疑,一下子有两个嫌疑目标,可以给我们争取时间。” . 五天后,星期五,离游戏结束还有三天,敬在下班后又一次来到浅滩小区查看他的小金库。 甘棠事先收到了欧以屾的简讯,拎着从超市里买的一大袋子东西,远远跟着敬往c幢走。 电梯刚好停在一楼,敬直接走了进去,甘棠忙小跑着赶电梯。 终于在电梯门合上前按了上楼键,门在敬的注视下打开了,甘棠抱着袋子走了进来。 她发现对方没有按楼层,她先按了自己所在的3楼,又好心的问道:“你几楼?” 敬警觉地看了甘棠一眼,随后笑道:“5楼。” 甘棠帮敬按了楼层,随后扯谎道:“你新搬来的吗?以前都没怎么见过你。” “不是,我住这里很久了。”敬简短的答道。 甘棠奇了一声:“诶?那真是神奇。” 说话间电梯到了3楼,甘棠不做任何停留,和敬道了别就出去了。 甘棠走到自家门前,听到电梯门又关上,这才给欧以屾发了简讯。 正巧欧以屾刚到楼下,就收到了甘棠的简讯。 他现在一楼电梯前,看了看联络器里甘棠的那个5,又看了看电梯屏幕上停在8楼的数字。 他发了简讯问甘棠,电梯里是否还有别的人。 甘棠回他,就她和敬两人。 欧以屾了然一笑,按下了9楼的按键,到了9楼,躲到了电梯监控的盲区,等电梯门关上后,从安全通道下到了8楼。 他在安全通道口远远看了看那四间屋子。 差不多类型的防盗门两旁都贴着春联,看起来没有区别。 看来是要作弊一回了,欧以屾心想。 他将联络器的录像打开,并关闭了通信模式,用胶带把它粘在了消防箱底下。 这个年代还没有这么发达的设备,可以有360度转动的摄像头,能将四间屋子的情况都拍下来,这也是游戏初期降低难度的设置。 欧以屾退回到安全通道里,往上走了几步,在离9楼较近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外面有了动静。 欧以屾忙走到9楼,透过9层的窗子向下看,没一会儿果然见到了敬离开的身影。 他回到8楼取下联络器,查看了录像,最后确定了802号房。 这段时间的跟踪让他们了解了敬的生活规律,敬一般会在一三五七这四天来盘点他的小金库。 事不宜迟,欧以屾决定今晚就动手。 说是今晚,实际上他们是在周六凌晨的三点开始行动的,这个点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混夜场的人还没回来,而早起的人又还没醒来,最是意识薄弱之时。 甘棠听从欧以屾的吩咐,拿了三只旅行袋,避开摄像头,从安全通道爬上来。 到了地方,就看见欧以屾站在802门前。 她走上前去,不由一惊,只见欧以屾的联络器四周伸出了细小的机械臂,像蜘蛛一样扒在门锁上,其中有几只机械臂在往锁孔里探, 甘棠压着声音道:“你的联络器还有这功能?我的都没有。” “特别定制。”欧以屾言简意赅道。 话音刚落,门锁内就传出了一声咔哒声,联络器上的机械臂全部缩了回去。 欧以屾取下联络器,将门打开。 屋内看起来倒像寻常人家,电器家具一应俱全。 “他会把钱藏哪儿?”甘棠无从下手,转而找欧以屾求解。 欧以屾想了想,说道:“我们先找橱子抽屉,要是没有就再找找冰箱洗衣机。” “要是还没有呢?”甘棠问完这话也觉得自己这话没趣,钱除了藏这些地方,就没地方好藏了。 欧以屾却说:“要是还没有,我们就找找这里有没有暗格,再找不到,就看看有没有通不了电的电器,拆开来看看。” 甘棠小小惊讶了一番,说道:“这么能藏啊?还有呢?” 欧以屾道:“凡是能装东西的,小到花瓶微波碗,大到家具电器,只要能看出有被动过的痕迹,你都可以看看。” 甘棠按欧以屾的话将整间屋子都翻了一遍,果然在洗衣机里发现了一包现金,居然是她们的星币。 随后她又在大屁股的老式电视机和电脑显示屏里找到了本国现金。 三间卧室的床上都是用现金铺成的床垫子,掀开床单,一摞摞垒得整整齐齐的。 而欧以屾所说的花瓶里,保温瓶中,花盆里,厕所水槽中,都藏着一包包的黄金。 ...... 甘棠足足找了一个小时,才搜出了一地板的赃款,装了三只旅行袋都还有剩下。 “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做?”甘棠累得瘫在了沙发上,脑袋枕在欧以屾的腿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一开始她看到一床的钱还会心潮澎湃,此刻打包完,就已经进化到视金钱如粪土的无产阶级同志。 欧以屾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你既然露了头,东西就先放我那间屋子,灯下黑,他一时猜不到我们会和他住一个小区,等他发现被偷后,把剩下的钱搬离这里,我们再撤。” 两人把钱搬到了欧以屾所在的12楼,甘棠就一道儿住下了,只是她这几天不能再出门,成天趴在窗子上看敬有没有来。 周天的上午,甘棠一边吃着欧以屾带回来的早餐,一边照旧临窗当她的小侦察员。 饭吃到一半,敬就出现了。 甘棠忙招呼欧以屾过来,欧以屾倒是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坐在桌边吃完了饭,才慢吞吞地走过来。 他素来是吃得快,这回分明是故意的。 “他都进去好一会儿了。”甘棠见他是连口屎都吃不上热乎的慢,有点急道:“进去五分钟了。” 欧以屾嗯了一声,说道:“不急,你先把饭吃完。” 说完见甘棠眨着眼睛看他,便又道:“总得让他先平复一下心情,再从长计议吧。” 甘棠心想也是,继续吃起早餐来。 一个小时后,小区里开进了一辆黑色面包车,从车上下来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 又过了半个小时,这群壮汉搬着衣橱办公桌橱柜下来了,后面跟着敬,正脸色黑沉得同一个壮硕高大的男子交谈。 欧以屾冷眼看着楼下的一切,只看了几眼,就离开了窗边,踱步到桌边开始收拾残羹剩饭。 两人又在出租屋里待了一天,次日清晨才提着旅行袋上了车,正式离开这个作案现场。 欧以屾开着车往老头口中的宏天大厦去。甘棠则坐在副驾驶座上反反复复点着一沓现金,她实在太无聊了,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 “小乖,”突然欧以屾叫了她一声,淡淡道:“系好安全带,抓紧了,我们准备上高速。” 甘棠一愣,忙问道:“不是要去销赃吗?” 欧以屾扫了一眼后视镜,说道:“有人在跟我们。” 甘棠闻言扭头去看车后,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不对劲,“我怎么没看出来?” “白色那辆车。”欧以屾说着猛踩一脚油门,车速飙到了80,卡在红灯亮起来前开了过去。 “我们是不是超速了?”甘棠忧心道。 “这个时候还管得不严。”欧以屾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那辆白车顶上亮起了一盏警灯。 欧以屾再次加速,淡淡道:“而且现在也不是管这些小事的时候了。” 欧以屾没有立刻上高速,而是在城区里绕了好几个弯,把跟车甩开了好一段距离,这才转向高速路。 一上高速,欧以屾便开足马力在路上狂飙,甘棠坐在旁边心惊肉跳地几乎要吐出来。 即便如此,不多时,车后视镜里还是出现了那辆白车的影子,只是这回没有亮警灯。 看来也是师出无名,欧以屾冷笑一声。 这个年代车辆还不普及,高速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在跑,两台车一前一后,一跑一追,竟慢慢成了路上唯二的主角。 甘棠胆战惊心地不断查看着追车的情况,每靠近一点,她的心就往嗓子眼多跳一点。 突然,车子一震,车轮陷进了一处凹坑里,这个坑并不大,是个微乎其微的陷落,放在平日里最多像过减速带。 可是欧以屾知道不对劲,立刻喊道:“小乖,抓紧扶手,抓紧。” 甘棠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做好了动作,双手紧握着扶手。 随后车以陷进坑里的轮子为圆心,在高速路上猛得转了两圈,车轮摩擦着公路,发出巨大的鸣响,画出了两道白色的圆轨。 甘棠被离心力甩得仿佛内脏都要掉出来,头晕眼花的只觉得恶心。 两圈过后,车停了下来,两人皆是劫后余生。 欧以屾立刻回过神来,正要再次启动车子,缓慢挪出坑,却有人快一步,在他启动前敲响了车窗。 在他们车子失控的时候,白车上的人已经下车立好了警示牌,等到他们车停了下来时,便有三名穿着制服的警员走了过来。 欧以屾看了看窗外的警员,转过头,平静地对甘棠说道:“看来估计错误,敬有情报外未知的后手。” 第56章 小游戏(七)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甘棠吓得抓紧了欧以屾搭在档杆上的手,忧心忡忡道:“是外面那些人吗?他们会对我们做什么?” 甘棠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而出,又多又急。 欧以屾没有回答她任何一个问题,而是安抚地回握了她的手,用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他淡淡道:“要不你亲我一下,我或许能有灵感。” “这都什么时候了!”甘棠对他死到临头还要做风流鬼感到震惊,她飞快地看了一眼窗外,穿着警署制服的人已经尽数围到车边,还有人的手已经搭上了后腰别枪的位置。 欧以屾却仍是不急不慢的笑道:“做我的幸运女神,给我一个幸运之吻,奇迹总是这样发生的。” 甘棠将信将疑,可是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匆匆在欧以屾的脸上亲了一下,立刻问道:“现在呢?有办法了吗?” 欧以屾含笑着,默默不语。 甘棠可以肯定,欧以屾就是在戏弄她,他根本无能为力,还白白骗了她一个吻,实在可恶,甘棠气呼呼的想,生气的瞪着他。 欧以屾却是见她越生气,笑得越肆意,全然不顾车外警员愈发急促的敲窗声。 他伸手捏住甘棠充气河豚似的脸颊,两指一用力,给她放了气,淡淡道:“幸运女神的吻很有效哦。” 甘棠还未反应过来,只听欧以屾话音刚落,突然响起了一声悠长的颂钵敲击的声音,围绕着甘棠的大脑,360度旋转着,紧接着,她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旋转起来,像转圈转得天旋地转,随后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等到甘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回到了别墅里,仍旧坐在欧以屾的腿上,欧以屾一手抚着她的背轻轻拍着,笑看她,问道:“回神了?” 甘棠茫然地四下张望,意识还未真正回归,整个人都飘忽着,五官像被蒙上了一层罩子,一切都不真切,仿佛是落进了次元夹层中。 第一次体验颅内全息或多或少会产生这种不良反应,欧以屾安静地等着甘棠自己回过神来,管家上来通传午饭准备好了,也让他噤声打发了。 甘棠迷糊了约莫十来分钟,才渐渐魂归附体,双眸开始清明起来。她冲欧以屾眨眨眼,后知后觉道:“你的奇迹就是卡时间吗,你算到了游戏时间要结束了对不对?” 欧以屾大言不惭道:“你不能否认,这也是一种幸运。” 甘棠深吸一口气,不断在内心默念冷静二字,玩个游戏太入戏是她自己的问题,要冷静。 但甘棠越想越气,明明可以直接和她说清楚的,欧以屾还非得故弄玄虚一下,玩个心跳加速,实在可恶。 “狡猾的老狐狸!”甘棠咬着牙小声嘀咕着,但话一说完,甘棠又幸灾乐祸起来,心想狡猾的老狐狸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被人抓了个现行。 甘棠轻咳一声,整理一番,不让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压着笑,虚心求解道:“我们算是打出bad ending了吗?为什么会有人来抓我们啊?应该吃闷亏的人怎么反倒去报警了?” 欧以屾自然看出甘棠温驯外表下揶揄的坏心眼,也不在意,只是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屁股,沉思片刻,推测道:“他没有报警,那辆白车只在闯红灯的时候亮了警灯,被我们发现后,明明可以不需要再装便衣警车,但他们却收了警灯,所以敬应该走的是私下的关系。” 甘棠回想起帮忙转移赃款的那群人,不确定道:“该不会帮他搬家的那群就是警察吧?” 欧以屾说道:“看那个身量,没准是特警。” “特警?”甘棠简直惊掉下巴,感情公检法各有山头,检察机构的反贪管不到公安机构,这怎么警署还帮忙藏赃呢? 甘棠摇着头,感慨一句:“这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或许,敬和警署的一二把手间私交甚密吧,也或者,其实他们狼狈为奸,一个出了事,另一个也跑不了,所以彼此间互相包庇,共同富裕。”欧以屾淡淡道:“公权一旦可以私用,绝对的权力必定就会产生绝对的腐败,在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缠里,就变成了合谋的铜墙铁壁,扎不进去,轻易撼动不得。” 甘棠叹息道:“那还仅仅是一个能源司的处长,竟然就能与当地警署勾结到这种地步,真是太可怕了,分明是有恃无恐嘛,他们都不怕吗?” “怕什么?讨檄里的罪行不过是大家都犯的错,政治犯往往不是因为罪行才被审判,而是因为审判才罗列出了罪行。”欧以屾笑道:“在这套水乳交融的生态环境里,只要不是派系斗争,这套体系下运转的所有人就都安然无事,直到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甘棠似乎明白了欧以屾的意思,凡事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而这些就是所谓的名,不出师时大家同恶共济则视若无物,可一旦有人跌进泥潭里,即使身上也粘泥带垢却仍能指责满身泥泞的人污秽肮脏。 结果有时真像个任人打扮的小娃娃,由五十步者为百步者打扮出了供世人观赏的样子,书写了结局。 欧以屾见甘棠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腰,“别想了,吃饭去。” 说罢欧以屾抱着她的腰,让她站到地上,自己也站了起来,拉着她一起去了餐厅。 “本来说好了去吃那家私房菜,临时变卦了,厨师也来不及准备太多,随便凑合点吧。”欧以屾说道:“我们改到后天再去吧。” 甘棠见那一桌子的菜,心想用凑合两个字来形容实在过于谦虚,这放到普通人家也是顿丰盛大餐了。 “为什么是后天?”甘棠问道:“明天呢?” 欧以屾回道:“明天我有些事要处理,大概没时间同你吃饭了。” “可是后天我也有事的。”甘棠见欧以屾看了过来,声量渐小,弱弱道:“约好了要去录制节目的。” 欧以屾想了想,他隐约记得甘棠这周应该是没有工作安排的,便问道:“什么节目?” “是一个游戏类综艺,去当嘉宾。”甘棠趁着欧以屾还没有任何表示前,先一步开始阐述,准备晓之以理,“你是知道的,我最近有点小热度,所以我就想着趁热打铁,再刷个脸熟,先让观众记得有我这号人嘛。” “哦。”欧以屾缓缓拉长尾音,了然道:“所以你又放我鸽子了。” 甘棠急得跳脚,忙争辩道:“怎么是又放你鸽子,你这是恶人先告状,明明你自己也有事的,怎么光说我,那我也能说你明天放我鸽子。” 欧以屾不会在自证上浪费时间,而是说道:“我在首都待不了几天了,非去不可?” “话是这么说没错。”甘棠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刚刚才说得理不直气不壮。 但是这是她的工作,好像也不好因为私事给耽误了,她在这个圈子里只是一个小透明,歌剧圈里取得的成绩在这里毫无作用,她现在只是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180线歌手,任何一个机会都不该错过。 甘棠惯会在她要谄媚的时候露出傻乎乎的笑容,边笑边挪动着椅子往欧以屾身边靠。 沉重的实木椅子在地上挪出了刺耳的声响,欧以屾忍不住皱了皱眉,甘棠一见,立刻停了动作,只将上半身往欧以屾处倾斜。 “机会难得嘛。”甘棠声音拉得长长的,撒娇的意味十分明显,“是互联娱乐的节目,大平台大制作,琳达姐以前都不会给我这种机会的。” “互联娱乐?”欧以屾挑眉,沉默片刻,随后轻笑一声,“好了,给你放行了。” “诶?”甘棠没想到欧以屾突然转变了态度,不可思议的好说话,她都准备好要以色诱君了,结果就这么答应了,让她的十八般武艺全无用武之地,反倒生出几分怅然来。 “怎么?你又不想去了?”欧以屾睨着她,沉声问道。 甘棠忙摆手,“要去的要去的。” 金主爸爸放行后,甘棠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欢天喜地得同欧以屾吃完了饭。 到了晚上,欧以屾在书房办公,甘棠寻思着金主爸爸都这么大度了,她也得好好表现一番才行。 甘棠沏了一杯茶,敲响书房的门,准备当枝解语花。 “进来。”欧以屾的声音传了出来。 甘棠打开门,将脑袋探了进去,却见欧以屾在注射抑制剂,愣了一下,明知故问道:“你在打抑制剂吗?” 欧以屾按了注射器上的按钮,抑制剂被强压打进了皮下,他说道:“刚刚塞西莉娅提醒我信息素浓度到预警值了,大概这几天会进入易感期。” 随着科技的发展,如今已经很少会出现信息素失控的案例,公共场所都配备监测系统,只要信息素浓度到达一定数值,就会预警,给人留出充足的选择时间,是要选择注射抑制剂还是寻找一个伴侣遵从原始本能。 也正是如此,甘棠时常会忘记这里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她和欧以屾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见过他易感期的样子,想来是他有提前打抑制剂的原因。 抑制剂的发明本身是违反了天性的产物,无论是对omega还是alpha而言,体感都不算太好,也存在一定的副作用。 但是欧以屾不打抑制剂进入易感期的话,无法被他标记的自己将要承受一场极为痛苦的性爱。 甘棠知道欧以屾是因为她选择打了抑制剂,心中忐忑不安,弱声道:“我给你沏了茶,安神的。” 欧以屾将注射器放回了抽屉里,抬眸冲她招了招手。 甘棠端着茶走了过去,将托盘放到桌上,眼睛往下一扫,不由一愣。 资料上的那个女人长得十分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欧以屾斜眼看着甘棠,一边将袖子拉下来,一边见她仔细打量资料上的照片,努力回想的模样。 甘棠盯着女人的眉眼一直瞧,突然灵光一闪,手指指着照片,讶然道:“这,这是乔?对不对?是乔吧?” 欧以屾嗯了一声。 “她怎么老了这么多?”甘棠忽有所感,歪着头冲欧以屾眨着眼,说道:“她不是你想象出来的对吧?她是真实存在的,你给我看的是十五年前的她,对不对?” “你很聪明。我没有那种想象力,凭空捏造出三个人来。”欧以屾拿起一沓资料,整了整,递到甘棠面前,“要看看吗?那三位dwk183官员的资料。” “不用了,我不是很感兴趣。”甘棠忙摆摆手,这种情报资料应该算是机密文件,她没事还是少看为妙,看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别惹一身腥。 甘棠放下托盘就打算溜了,欧以屾却叫住了她。 “小乖,过来。” 欧以屾一边说一边将甘棠拉入怀里,甘棠坐在他腿上,期期艾艾道:“能不能别叫我小乖?” “为什么不能?”欧以屾问道。 甘棠支吾半天,实在不好意思告诉欧以屾,被他叫小乖就好像早年古言小说里被男主叫做x儿妹妹,肉麻得让她头皮发麻,脚趾头能尴尬地抠出一片别墅区来。 欧以屾见她说不出理由来,便一票否决了她的提议,甘棠只能无奈接受。 她耷拉着脑袋,丧气的很,沉浸在浪漫过敏的发病期里。 却是欧以屾突然沉声唤了她一声,“甘棠。” 欧以屾从没有这么叫过她,使得甘棠不由抬起头,向他看去。 只见欧以屾面无表情,眸色沉沉地注视着她,肃穆得让她紧张。 “怎、怎么了?”甘棠惶恐地问道。 欧以屾欲言又止片刻,举棋不定,似是下不了决定般,几度看向她,又几度垂眸沉思,最后才缓声道:“我想同你说一件事,也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前者我只是通知你,无论你赞不赞同,喜不喜欢,都改变不了。而后者,你若不喜欢,我便作罢。” 甘棠心中紧了紧,戚戚然道:“是什么事?” 欧以屾闭上眼,复又睁开,“阿尔克曼家族,必须,回到首都。” 甘棠一怔,问道:“是因为他不是你的人吗?” 欧以屾摇了摇头,说道:“即便费兰度是我的人,他也必须回到这里。” 欧以屾的手指缓缓敲在那沓资料上,说道:“小乖,阿尔克曼家族在m3待了太久,势力扎得太深。在首都的我们,不会想看到一个在地方可以一手遮天的家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甘棠看着欧以屾上上下下的指头,他指头下是那沓官员的资料。 她了然道:“因为那里会变成密不透风的堡垒对吗?像那些人一样,建立起自己的权力小王国,上听无法下达,下面的秘密也传不到上头。” 欧以屾点了点头,“坎贝尔家过去是迟早的事,不是现在,也会是将来,战争只是一个由头。”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甘棠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因为我求你帮姚瑶的事?” “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不高兴。”欧以屾安抚地摸着甘棠的后背,说道:“但是,那对我来说是一个警示。” 欧以屾忽而问道:“小乖,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甘棠想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 “家和。家和才能万事兴。”欧以屾说道:“我的工作并非顺风顺水,博弈是反复此消彼长的游戏,我也时常落在下风,所以我需要的是一个让我心安的家,如果因为阿尔克曼让这里变得死气沉沉,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甘棠脸色发白,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欧以屾忙将她揽进怀中,握着她的手,手指抵在她手心里摩挲,“阿尔克曼夫人是你的好朋友,只要是你希望的,我永远能为她提供庇护,这个承诺会一直有效。但是其他的事,是我们之间的斗争,你们别牵扯进来。” 欧以屾能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在轻微的颤抖,又搂了搂她,继续道:“我只是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这件事我不想瞒你,也瞒不了你,我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希望你能置身事外。” 甘棠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线,里面隐约有一条主线,但她一时分辨不出。 甘棠双手回环着欧以屾的腰,问道:“那另一件事呢?” 欧以屾说道:“元首想让坎贝尔家族接管阿尔克曼的势力,但我的想法是三家食一。” 他顿了顿,又说道:“所以,我想问你,你会反对我立甘家成为三家之一吗?” 甘棠从欧以屾怀中坐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欧以屾继续道:“我从甘罗那里了解过你家的情况,虽然不是大世家,但族里还是有一些青年才俊,确实是非常适合接管阿尔克曼一部分的势力。我很中意,甘罗也很乐意,不过我还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喜欢,我再找别的就是。” 甘棠觉得欧以屾是抛给她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把一个家族发展的希望交到她的手上,她根本没得选。 可是自己家成为阿尔克曼的分食者之一,她也会觉得对不起姚瑶。 同意或不同意,让她左右为难,不管怎么选都有愧疚。 欧以屾见她难作抉择,也不逼她,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这不是一件小事,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你回去好好想想,或者找阿罗商量商量,时间还长,你可以慢慢做决定。” 事缓则圆,不用立刻给出答复让甘棠轻松不少,她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欧以屾的书房。 欧以屾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了出来,整个人仰着头靠在椅子上。 屋内寂静良久,欧以屾坐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那沓资料,踱步到了碎纸机边上,将资料一张张的送入到碎纸机中。 到敬的资料时,欧以屾淡淡看了一眼。 “敬,68岁,原a市能源司副司长,有一子一女,长子现任能源署处长,女儿现任能源署科长。妻子原物资局副处长,现已退休。有同父异母兄弟一人,为原公安厅副厅长,另有同母异父姐妹一人,为检察院副检察长,其夫为原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 他手一松,记录着敬资料的纸张便落入了碎纸口,被机器碎成了雪花,同其他碎纸片混做一团,安静的躺在了机器里。 第57章 弟弟爱情 容城,长耀公馆。 早晨九点过半,楼下早已是一片喧嚣,通勤的车辆在马路上往来穿梭,街边的商店也陆续开门营业,来首都参观的旅游团刚进行完第一个项目张罗着休息,一部分无业游民又开始了新一天的马路游魂。 容城中心区域的早晨大约是从这个点开始焕发一天的生机。 但是这份活力并不能唤醒睡梦中的人,城市的喧闹被阻隔在了屋外,拉得严丝合缝的窗帘不曾将任何一抹阳光放进来,卧房里是一片黑暗与安静,只偶有人熟睡的轻微呼吸声。 甘罗趴在床上做着美梦,正梦到他在企业家协会激情演讲,突然台下有人的联络器响声大作,声音渐强,最后盖过他演讲的声音,他气得在台上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竟生生把自己从梦里吼醒。 确实是联络器响了,只不过不是在梦里。 甘罗本就有很严重的起床气,更不用说他几乎是后半夜才入睡,脾气越发大,听着尖锐的铃声,胸中的火气噌噌地往上冒。 他低低咒骂一声,随手摸了一只枕头,用力地扯了过来,蒙在头上。 没多时,枕头就被人抽走,有人拍了拍他。 岑陈也是被联络器的铃声吵醒,但他当了几年社畜,被驯化出了闻铃掀被的习惯,揉着眼睛把甘罗的联络器找来,看了看上面的显示消息,反手将才被甘罗抢走的枕头拿了回来,凑到对方耳边,小声提醒道:“阿罗,你姐姐。” 甘罗仍旧闭着眼,烦躁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抬起手来。 岑陈将语音接通,才把联络器塞到甘罗手里。 甘罗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语气含糊不清的喂了一声。 “...你还没醒吗?”联络器那头的甘棠奇道。 甘罗好不容易提起力气又说道:“现在几点了?” 甘棠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我还以为这个点你总该是醒了的。” 晨起而引发的低血压让甘罗头疼得有些燥怒,连带着觉得甘棠的声音都比平时尖锐刺耳,狠狠骂了句:“大清早的又发的什么神经。” 联络器那头陷入了沉默,空白的十秒让甘罗瞬间醒了七分,撑着爬了起来,半跪在床上,问道:“怎么了?” 按照平日里这对姐弟的相处模式,被甘罗凶了一通,甘棠肯定要哇哇大叫起来,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甘罗几乎能立刻断定出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甘罗见甘棠仍旧没说话,彻底清醒过来,掀了被子打算下床,“你人现在在哪?安不安全?” 甘棠也听出他着急了,怕他误会,忙回道:“没,我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好久没见到你了,想你了。” 甘罗听她没事,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慢慢悠悠地坐回到床上,揉了揉发胀地太阳穴,问道:“那你要什么时候过来?” “你今天有空吗?”甘棠问道:“我等等能过去吗?” 甘罗想也没想,说道:“你要过来我当然是有空的,等下发地址给你。” “好。”甘棠道:“那一会儿见。” 通话挂断后,甘罗又闭着眼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直到满是浆糊的脑袋正式开机,才又睁开眼睛。 岑陈穿好了衣服,拿了一件罩衫,一只腿半跪在床上,给甘罗披上,问道:“你姐姐要过来?那...我要离开吗?” 甘罗瞥了他一眼,全然不在意道:“想留就留,不留就滚。” 说罢拉紧了罩衫下床去,一边往盥洗室走,一边小声嘀咕着,“究竟是什么事呢?” 等甘罗洗漱穿戴好,岑陈已经做好了早餐,见他从卧室里出来,将食物一一端上桌。 “我和前台通知好了,你姐姐一到就放她上来。”岑陈帮甘罗拉开了椅子。 甘罗入座,拿了一片抹了蒜香奶酪的吐司往嘴里塞,问道:“你今天不用去实验室吗?” “数据还没出来,可以不用去。”岑陈想了想,嗫嚅道:“你是不是不想我在这里?” 甘罗耸了耸肩,“我说了,随你。你和我姐又不是没见过,摆出这副样子干嘛?” “不一样,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岑陈耳尖红红的,欲言又止,才张了嘴,就被前台来电打断,他只好去接,回来时对甘罗说道:“你姐姐上来了。” 甘罗看了看时间,虽然秘密花园和长耀公馆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但她来得这般快,可见他老姐确实有很着急的事。他叼着没吃完的吐司,踱到电梯前等她。 甘棠上来时就见自家弟弟叼着吐司当望姐石的蠢样子,在电梯里踉跄后退了半步,才皱着眉头走出来,“你在玩什么行为艺术?” 甘罗拿下吐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概还在暖机。”顿了顿,将吐司递到了甘棠面前,问道:“早饭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甘棠摇了摇头,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我七点就起床了,早吃过了。” 甘罗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阴阳怪气的笑道:“健康作息。老姐,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聊啊。” 甘棠瞪了他一眼,用力掐了他的腰,甘罗被掐得怪叫求饶,把岑陈都引了过来。 甘棠见到岑陈,不由一愣,眼睛在他和甘罗之间来回打转,最后趴在甘罗耳边小声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甘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了指甘棠,“我姐甘棠,你见过的。”说罢又指了指岑陈,“岑陈,我同学,你也见过的。” 甘棠颔首。 岑陈连忙冲她鞠躬,说道:“姐姐好。” 甘家姐弟异口同声的啊了一声。 甘罗率先往岑陈后脑勺拍了一下,嫌弃道:“犯什么傻?我姐就比我大几分钟,你才是她哥,乱叫什么?” “你别这样。”甘棠赶紧制止甘罗,“你怎么对人家岑陈这么没礼貌。” “我厌蠢还不行?”甘罗大言不惭道。 “你怎么敢的?”甘棠万脸震惊,“你上学那会儿全部科目加起来有人家岑陈一科分数高吗?” “那又怎么样?”甘罗满不在乎道:“现在还不是在给我打工吗?” 唯成功论是世上最简单又最傲慢的评判方式,成功者未必是最高明的人,但失败者却一定少点气运,以这种胜者之姿嘲笑失败者,更像是一种对好运气的炫耀,诛心之举。 甘棠担忧地看向岑陈,学霸大多是半生顺遂的天之骄子,甘罗的话带着刺,光是听着就很伤人,不知道会不会扎伤他。 可是岑陈却挠了挠头,笑着附和着甘罗的话,“阿罗确实比我厉害,给他打工挺好的。” 甘棠半捂着脸推着甘罗往里走,他们小情侣间大概就这相处模式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别掺和了。 “最近怎么样?”甘罗让岑陈去泡茶,自己则凑到甘棠身边,“我看了你参加的节目,嗯,感觉,还行。” 甘罗说得勉强,甘棠自然也听出来了,没趣道:“实在夸不出口也可以不夸。” 甘罗讪讪一笑,随即试探道:“我还以为你最近录节目会很忙,没想到还能挤出时间和我约会,我有点感动了。” 甘棠张了张口,可在甘罗的注视下,又把话咽了回去,最后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让甘罗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让自家老姐踌躇到难以开口,他装作没事人一样打开了投屏,问道:“我公司新出的电影,目前票房还不错,看看?” 甘棠心不在焉地说好,甘罗便默不作声地陪着她一起看电影,两人的心思都不在电影上,岑陈端茶上来,在幕布前来来回回都不曾影响她二人专心致志的走神。 约莫沉默了半个小时,甘棠忽然把头转向甘罗,甘罗立刻反应过来,微笑着看她,等她说出来意。 好不容易攒起的欲意,被甘罗注视得动力全消,甘棠又再一次把话咽了下去,硬生生道:“电影不错。” 甘罗扯出一抹假笑,拍了拍甘棠的肩膀,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先看着,我去看看岑陈在干嘛。” 打扰小情侣的独处时光确实不讨人待见,甘棠自觉理亏,忙摆手让甘罗去。 岑陈正坐在小客厅的椅子上看论文,离得不远,与客厅只隔着一个博古架,见甘罗过来,下意识往客厅里看,压着声问道:“你姐姐要在这里待多久?” “待到她想说为止,给她留点酝酿的时间。”甘罗随意找了个地方坐,长手长脚肆意伸张开,“她是我老姐,她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 岑陈当即明白甘罗的意思,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甘罗移眸斜睨着他,“我只是在说我的意思。” 岑陈脸色苍白,目光往客厅看去,眼睛里满是艳羡。 岑陈和甘罗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甘罗素来是个霸道又傲慢的人,坏起来简直不是人,岑陈不敢招惹他,只躲得远远的,多年来两人始终是陌生的熟人。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高中,他们成了同桌,关系才不得不亲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荷尔蒙的激荡,两人的关系在高中三年是以火箭的速度在递进。 事实上,岑陈和甘罗一起放肆的日子里,甘罗把循规蹈矩的他变成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坏孩子。 一向好学生的他会翘课陪甘罗去送姐姐考试,也会陪甘罗一起违反校规,打架、喝酒、做起贩卖考题的买卖,甚至他为了能和甘罗待在一个星球,放弃了首都的大学,也放弃了首都研究所的工作。 一开始岑陈以为他和甘罗之间是一场少年间迟到的友谊。 但朋友不会进入少年的春梦中,一丝不挂得勾人魂魄。在他从旖旎梦境中惊醒,感到身下一片湿凉时,他知道那不是友情。 以恋人的新身份交往似乎是一拍即合的事,与岑陈经历过漫长痛苦纠结不同,甘罗仅仅只是愣了一秒,就答应了。 甘罗确实轻松,即便是交往了,他仍是一切照旧,脾气和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从不迁就岑陈,而只会把岑陈改造成让他舒服的样子。 这是一段正常的交往该有的样子吗?显然不是,岑陈也厌倦过这种予取予求的关系。 分手是岑陈用过最愚蠢也最无助的试探方法,他企图用实验的方法测量出甘罗对他的感情。 可惜的是,和答应交往一样随意,甘罗同意分手的速度也很快,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几年的光阴对甘罗而言似乎不值一文。 两人分开的那几年里,岑陈浑浑噩噩的待在小研究所里做科研,而甘罗却走上了鲜花掌声的康庄大道。 他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重逢是在岑陈最狼狈的那天,为了做数据,他一连埋在实验室里做了几天的实验,衣服皱巴,蓬头垢面,出单位时都已是凌晨时分,外头下着绵绵细雨,没带伞的他应该再在单位凑合一晚,可是他已经厌倦这个地方,一分钟都不想待着,果断抱着公文包就往雨里跑。 他跑得太快,途经一家酒吧时,与里面出来的醉汉撞了满怀,那人倒在地上叫得凄厉,不知道是真的受了伤还是借机讹人,他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雨里,进退两难。 这时甘罗正巧和友人聚会散场,在大门处等秘书取车回来,远远和他打了个照面,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甘罗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贯是熟悉的居高临下,说话依旧难听,“怎么跟只丧家野狗一样。” 重逢很不美好,但岑陈不得不感谢甘罗,帮他解决了麻烦。 他捡他回了家,他们上了床,分别的几年就在交融的须臾间消弭了。 他们又重新在一起了,甘罗投资他的科研项目,给了他大量的资金让他自由发挥,而他,天涯海角跟着甘罗,从m3到b1001。 他现在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只是有时候他仍会失落,这份失落在面对甘棠时尤盛。 岑陈心底是有几分排斥甘棠的,这里头有几分难以启齿的嫉妒,他会嫉妒甘罗那样一个眼高于顶的混蛋,独独在家人,在姐姐面前,低下头颅,温驯的像一只漂亮的羊羔。 这独一份的温柔,甘罗只给了他的家人。 “甘罗~” 岑陈正出着神,甘棠的呼唤从客厅传来。 甘罗长长舒了口气,心道一声终于,应道:“来啦。” 第58章 不想取名字2.0 甘罗应声回来,好整以暇地坐到甘棠身侧,歪着头,眼睛里闪烁着兴致勃勃的光。 “说吧,什么事。”甘罗单刀直入地问。 甘棠一噎,眯了眯眼睛,没好气道:“在这等着我呢。” 甘罗嬉皮笑脸得将甘棠拥入怀里,抱着她在沙发上摇来晃去,给她顺顺毛,“哎呦,我这不是怕你憋坏了嘛,来,给我说说到底什么事?我好给你出谋划策啊。” 甘棠的头发被摸得毛躁,甚至起了静电,气的她一把推开甘罗,咬着后槽牙,想把甘罗生吞活剥了。 这是一个陷阱,在甘罗接通语音的那一刻,甘棠就意识到了,她后悔了,可也来不及了。 欧以屾摆在她面前的从来就只有一个选择,答应他的邀请。 所谓找甘罗商量商量,全是屁话,她能不了解自己弟弟?闻着血腥味就张着血盆大口游过来的大白鲨,但凡有人同他提议瓜分阿尔克曼家,提一百次,他能回答一百零一个好。 欧以屾才不是要让她和甘罗从长计议,而是要让甘罗把她解决了,她这叫什么?来使反被劝降?还是要叫自投罗网? 堕其术中让甘棠生了点闷气,来了甘罗这里才吞吞吐吐半天不愿多说,就好像她能多拖着一会儿,就能给被骗的自己出出气,是个幼稚的撒气法子,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得言归正传。 “其实也没什么事。”甘棠眼神飘忽着看向别处,装作轻松道:“就是欧以屾他说,想让我们家接管阿尔克曼家一部分的势力。” 说完,甘棠还郑重地嗯了一声,点了头。 她话音落完多时,屋内只有电影里的对话声,甘罗却是一言不发,她好奇地将目光移回去,只见甘罗整个人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眨着眼睛。 当然,这只是表象。与他呆若木鸡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闪烁着亢奋光芒的眼睛,看着像个要发病的疯子,有种爆发前最后将将欲碎的平静。 看吧看吧,就知道会这样,甘棠心想,甘罗眼睛里都开始冒出恶狼的绿光了,她要是多说一句不是,他能把她活吞了。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这个的?”甘罗平复了一下心情,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问道:“还有,是在什么场景下和你说起这件事的?他说的时候态度和语气是什么样的?” 即使有意控制,但他仍旧越说越多,越说越激动。 甘棠如实告诉他:“就昨晚,他书房里,我给他送安神茶,他就叫住了我,他说有两件事要和我说,他说首都的大贵族要对阿尔克曼动手了,他答应会庇护姚瑶,还有就是他问,我同不同意他扶持我们家接手阿尔克曼的势力。” “这有什么好问的?”甘罗难以置信的问:“你还能不同意?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可是,那是姚瑶的丈夫。”甘棠嗫嚅道。 “所以呢?”甘罗想了想,突然抓住了关键,眯着眼问道:“姚瑶又在这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欧以屾为什么突然会和你承诺会庇护她?” 以甘罗的了解,欧以屾虽然贴心,但这种照拂远不至于能辐射到闺蜜这层关系,这里面应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甘棠没想到甘罗竟然这么聪明,心虚的支吾起来:“就是,就是我有求他帮忙啦。一个小忙。” “小忙?”甘罗沉默须臾,脑中飞快运转,抽丝剥茧得将事情猜了个大概,欺身上前,和甘棠贴得极近,彼此间的睫毛几乎要碰在一起,他盘问道:“你是不是求他帮姚瑶?但是他没有答应,所以退而求其次的应允你可以保护她?” 甘棠咽了口口水,干笑几声,硬邦邦地夸了他一句:“老弟,你好聪明耶。” “你可真是...”甘罗坐直身子,一副恨铁不成钢得看她,凉声道:“姚瑶求你帮忙了?” “不是。”甘棠才挺直腰板,但一见甘罗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声量渐小,底气泄光,“不算是。” 甘棠并不傻,她明白姚瑶是存着心思来见她的,姚瑶不想她为难,但也有几分人固有的矫情在,不希望打扰到朋友,却又希望密友足够灵犀相通,能自己察觉她的困境。 “我只是向欧以屾求了道平安符。”甘棠小声嘀咕道:“其他的大事我也不敢和欧以屾提要求,我以为自己是谁啊?敢对大佬指手划脚,不要命了?” 甘罗闻言一窒,自家老姐总有些薛定谔的智慧在身上,说她笨吧,有时候还挺清醒的,但一夸她聪明吧,她又总能干出点蠢事来。 “姚瑶你保住了,那么欧以屾的邀请不正好可以答应下来?”甘罗问道。 甘棠纠结片刻,说道:“可是我总觉得我们参与这场瓜分盛宴,像在背刺姚瑶一样。” 甘罗反问道:“难道我们不加入,首都这边就不会动阿尔克曼家族了吗?” 甘棠摇头。 “那不就得了。”甘罗说道:“我们在不在,结局都注定了,还不如分点好处。” 甘棠争辩道:“可是意义不一样。” 甘罗呵笑一声,甘棠以为他要嘲讽她,都做好了被骂的狗血喷头的准备。 但甘罗却是话锋一转,问道:“你把姚瑶当好朋友,她把你当好朋友了吗?” 甘棠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意思?” 甘罗说道:“如果她拿你当好朋友,就应该满心欢喜的让我们家接手阿尔克曼的势力,左右都保不住,能惠及友人,让我们从中得利,她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甘棠听得哑口无言,她为甘罗的诡辩理论感到震惊,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她想,甘罗这套说辞算不算一种自圆其说的强盗理论。 甘棠心想,难怪欧以屾把她推过来,甘罗这套鬼扯的技巧实在厉害。 甘罗可不管甘棠那套道德高尚的洁癖,回想了她刚刚的话,又问道:“你说一部分,那么,除了我们还有哪几家?” 甘棠回道:“欧以屾是想分三家,现在在m3驻军的坎贝尔算一个,另外还要两个。” 甘罗闻言沉默,微眯着眼回忆起最近的时局,甘棠没去打扰他,而是慢悠悠地喝起茶来,甚至悠闲地看起了电影。 “老姐。”甘罗想通后,突然唤了甘棠,随即问道:“你知道最后那个名额是谁家的吗?” “这我哪里能知道。”甘棠冲甘罗翻了个白眼,没在意地继续看着电影,只是瞟向甘罗的那一眼,让她明白甘罗其实是在考她,没趣道:“你要说就说,设什么悬念吊人胃口?你看我像是有那种脑子,能猜出个子丑寅卯戊己庚辛的吗?” 甘罗轻笑一声,舒展着身子在沙发里慵懒地半躺着,气定神闲地吐出四个字来:“韩洵,韩家。” “什么!”甘棠闻言一蹦三尺高,惊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怎么又有死鬼前未婚夫的事?都过去多少章剧情了,他怎么还阴魂不散? 甘罗斜眼看她,悠哉游哉道:“所以啊,我们家要是不努努力,可真不够他看得咯。” 甘棠立刻坐回甘罗身边,紧张地问道:“你怎么觉得是他的?” 甘罗漫不经心道:“你想想,前段时间韩洵为什么突然敢告阿尔克曼,把那些老黄历的事又重新牵扯出来?” 甘棠疑道:“不是因为过去了一个更大的官吗?” 甘罗摇了摇头,“韩洵这一招若是没个后手,简直是个同归于尽的法子。” 甘棠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韩洵和费兰度虽是明面上的同级,但费兰度实则是他的直系上司,就算他看准了风向,向新来的长官投诚,可这状一告,韩洵就得留下一个以下犯上的形象,到时候坎贝尔家的人也会忌他有前科,不敢重用他。”甘罗继续解释道:“以韩洵的个性,绝不会为了报这个仇而自毁前程,他敢这么做,就是不怕被坎贝尔家忌惮。” 甘棠恍然大悟道:“所以他若是能和坎贝尔分庭抗礼,就不用担心这些了,既能报了旧仇,又能再向上晋升一个台阶。” 甘罗点了点头,不过他有些话没有点明白,那就是欧以屾的意图。 按照甘棠的说法,欧以屾想要达成的是三家鼎立的局面,彼此间互相制约才能达到首都对m3的控制。 为了保证这三家之间不会勾连在一起,就一定要选之间有龃龉的家族,他们家和韩家在甘棠婚约作废的那一刻就正式交恶了,而欧以屾既扶持了甘家,又接受了韩洵的投名状,天然使得两家与代表栾家的坎贝尔无法亲近。 所以,韩洵的靠山和投诚的对象其实是欧以屾。 大处上看是栾家与欧家两两对阵,再往细了分,欧派又有两个对立阵营,当真做到三方制约,互为绊脚,真是好谋划。 “怎么哪哪都有他,还真是个死鬼,阴魂不散的。”甘棠愤愤地骂了一句,转而找甘罗商量:“你说我去吹个枕边风会有用嘛?把韩洵踢出去。” 甘罗看着甘棠比了一个做掉的手势,耸了耸肩,遗憾道:“恐怕不行,m3符合要求的家族屈指可数,韩洵在当地浸淫多年,族人鸡犬升天成势成党,实力委实不可小觑。” 甘棠心想,可不是吗?原着里他可是有能力把她卖掉的,实力自是不用赘述。 “所以这都怪老爹。”甘棠想了一圈,最后发现还是在甘父这边坏了事的,抱怨道:“他怎么就能对韩洵这么掏心窝子呢?弄得韩洵好像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大儿子似的。” “这个嘛,”甘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给甘棠解惑道:“老爷子这里出了点问题。” 甘棠一愣,急道:“爸爸怎么了?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甘罗踌躇半天,倒不是说甘父出了什么大事,只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同甘棠说起这啼笑皆非的情况。 “那倒没有,刚带他体检完,医生说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是能徒手打死一头牛的程度。”甘罗迟疑片刻,又说道:“但是吧,老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身体出大问题了,臆想自己没几年活头,前几年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尤甚。眼瞅着我们姐弟二人继承不了他的衣钵,韩洵这种根正苗红的,简直就是按着他期许长的。” 听甘父没事,甘棠这才松了口气,问道:“那现在呢?爸爸还有那种想法吗?” “没了。”说起这事,甘罗也觉得好笑,哭笑不得道:“你别说,你跟韩洵解除婚约后,老爹就解了他那降头,不仅觉得自己又行了,还觉得自己能再活五十年。” 甘棠心中隐隐有个想法,这是不是一种小说里的不可抗力,甘父突然的癔症,失心疯得将韩洵当亲儿子培养,其呕心沥血的程度确实匪夷所思。而当她和韩洵解除婚约后,故事里前未婚妻篇章里的npc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所以重新获得了自由,可以按自己的意志继续生活下去。 “对了,你知道齐侨现在怎么样了吗?”甘棠问道。 “齐侨?”甘罗念着这个名字,想了好久才记起这号人是韩洵的姘头,说道:“婊子配狗,越配越有,他和韩洵在一起了,好像他拍了个婆婆妈妈的剧大爆了,现在是大明星了,和韩洵成天出双入对的,看着还挺登对。” 如果甘棠没记错,齐侨出演的是一部叫《都市男女》的情景剧,参演的都是圈内三四线的二流明星,但就是这种等级的片子,以齐侨的咖位也是争取不到的,更别说他身上有舆情。 可见故事既被改动了,又似乎没有完全被改变,看来韩洵即使不能成为m3的地区元首,但这个三公还是囊中之物。 很烦!很讨厌! 甘罗默默地打量着甘棠逐渐扭曲的面容,适时地又推了她一把,说道:“所以啊,韩洵要坐上这个位子,我们家怎么能落于他后呢?中山狼可是得志就猖狂的,你忘了他当时在你面前颐指气使的小人嘴脸了吗?” 甘棠其实很想和甘罗说,韩洵只是一贯地瞧不上她,倒也没有因为那件事而变本加厉,不然她怎么能示之以弱得麻痹他呢? 但是,她现在不想当个理中客,不想客观,她原本能在m3上坐吃等死,悠闲地当个逍遥小神仙,现在全都没有了,她得给自己找个甲方爸爸,时刻打起精神,要能选,谁爱当乙方?妈的,她就要主观的讨厌韩洵。 甘棠一拍沙发扶手,气势汹汹道:“你说的没错!我这就回去答复欧以屾。” 第59章 惩罚 蜃市悬浮动力岛。 欧影翳开着小型飞艇上岛时,隐隐地从留守在岛上的守备脸上瞧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肃穆。 “出什么事了?”欧影翳向迎面而来的霍钊询问道,并随手将飞艇的钥匙扔给了他,“这个气氛不对劲啊。” 霍钊机敏地接住了钥匙,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附在他耳边提醒道:“元帅来了,在地下三楼。” 欧影翳闻言一抬眼,问道:“他来干嘛?” 霍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欧影翳又问:“就他一个?还是带了别人来?” “只带了个副手。”霍钊回想着两人登岛后的态度,戚戚然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看着像来找茬的。” 欧影翳轻呵一声,他回想了一遍最近自己做的事,大概也猜到欧以屾为什么来找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对霍钊吩咐道:“没什么大事,让大家一切照旧,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欧影翳大摇大摆地往地下三楼去,霍钊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还是没开口,目送着他消失在电梯间。 地下三楼是一个可脱离的安全屋,大约两百平的飞行舱,其上配备的武器可以进行一场小型的阻击战,而舱内储藏着大量水与食物,可十个人三个月的消耗量,一旦动力岛发生了不可控的危险,岛上的人便可乘坐飞行舱从岛屿下方的隐藏通道逃离。 欧影翳下到地下三楼,经过一条甬长的通道,来到了安全屋前,直接开门进去。 一进门,欧影翳就看见欧以屾闭目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 欧影翳手一抬,懒散地打着招呼:“哟,老哥,好久不见啦。”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便被关上了,欧影翳侧过头往后瞧,后边站着罗杰斯,似乎一直站在门边守着,他一进来就立刻将门关上了,多少有点关门打狗的意思。 看来是来者不善啊,欧影翳挑衅地冲他一笑,下一秒向罗杰斯发动了攻势。 欧影翳速度极快,立刻转身朝罗杰斯面门袭去,罗杰斯反应也快抬手阻挡,欧影翳却是虚晃一招,拳路突转,从脸处往下移,往罗杰斯腹部攻去,动作之快,宛若灵蛇。罗杰斯瞬间做出反应,挡在面前的双臂交叉向下,用小臂钳住了欧影翳的手。 欧影翳见罗杰斯伸腿要踢,气一沉,生生用被钳住的手往上一掀,罗杰斯被困在逼仄的空间里,随着欧影翳用力脚下不稳,忙收回攻势,转而向后,踏在身后的墙上,借着欧影翳手上的力道,小步攀着墙体向上,再一个后空翻,跳出狭小的空间,落到前方空旷的地上。 欧影翳扬起下巴,嗤笑一声,挑逗道:“原来你也不怎么样嘛。” 罗杰斯眸色一暗,一个瞬身上前,对着欧影翳下巴就是一记勾拳,欧影翳退后半步躲过一劫。 两人拳脚来回数招,打得难分伯仲。 场面看似平分秋色,但是欧影翳尚有余力观察一旁欧以屾的情况。 欧以屾安静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罗杰斯气势惊人却未讨到半点好处,反观欧影翳却是游刃有余。他估计再两三个回合,欧影翳便会找机会改变攻势。 果不其然,欧影翳突然抱住罗杰斯的腰,将人往前撞,罗杰斯一惊,立刻用肘向他背上击去,连击几下不成,人被撞上角落的鱼缸。 一声闷响,巨型玻璃鱼缸震得摇晃。 欧影翳将罗杰斯扛起,趁着他被撞得七荤八素之际,腾出一只手按住他的头,就要往鱼缸里送。 罗杰斯飞快往缸里看一眼,里面养着一条巨骨舌鱼,此刻正缓缓游动着。他手臂一伸,撑在鱼缸边上,借力对抗欧影翳,不至掉进水中。 但水中那只巨骨舌鱼因刚才的晃动起了攻击性,一边往罗杰斯身边游,一边时刻准备攻击。 罗杰斯知道那鱼没有吃人的能力,但被它拖进水里,欧影翳只怕会借机将他溺死在里头。 眼见那鱼发起攻击,脑袋越出水面,千钧一发之际,罗杰斯往腰间一掏,在巨骨舌鱼将要咬上他头发之时,光剑伸长贯穿了它的头颅。 巨骨舌鱼在死前身体一抽,打在了罗杰斯的背上,罗杰斯顾不上疼痛,反手就要用光剑扎向欧影翳。 欧影翳迅速松开他,退到一边,他知道肉搏战罗杰斯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在剑术上自己却逊色罗杰斯不少,只有以快取胜,趁着罗杰斯还没缓过劲来,先将其杀死。 欧影翳狞笑着咧开了嘴,用舌头舔了一圈上牙,也祭出光剑,毫无章法,只凭借着蛮力一通狂砍,攻速之快,不给罗杰斯丝毫反击的机会,罗杰斯且挡且退,等待欧影翳露出破绽,伺机反攻。 又是几个回合,罗杰斯光剑一挑,两人拉开距离,他瞅准机会向欧影翳刺去,没曾想欧影翳却是不躲,迎面而来,竟一副要同归于尽之势。 就在双方互不相让,光剑收不回来之时,两人握剑的手均是一痛,手柄脱手,两剑腾空旋转,紧接着二人胸口又被一击,踉跄后退,生生拉开几米距离。 欧影翳闷哼一声,小腹又一次遭重,他不禁弯下腰来,脖颈上却被狠狠肘击,打在神经处,除了痛楚,还有眼冒金星,时不时眼前一黑的窘境。 他知道是欧以屾出手了,还没等他的不适退去看清跟前的人,脸上便中了欧以屾一个回旋踢,整个人被狠狠地甩出一米来远,后槽牙被打掉了两颗,嘴里一股血腥味。 欧以屾一个瞬身,将落下的两柄光剑接住,收回了手柄状态,递给了上前的罗杰斯。 欧影翳自知不是欧以屾的对手,索性束手就擒,挣扎着靠到一处柜子前,借着柜子半坐起身,笑道:“小孩子打架,大人出手就没意思了。” 欧以屾示意罗杰斯出去,自己则走到欧影翳面前,蹲下身,手指穿过欧影翳的头发,揪住他的脑袋,用力地往柜子上砸了好几下,将欧影翳半张脸砸得血肉模糊,半边的眼睛都肿了起来,这才停手。 欧影翳用袖子抹掉脸上的血水,嬉皮笑脸地问道:“怎么?我是又哪里惹到你不高兴了?大老远跑这里来撒气?” 欧以屾擒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正,反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教训你?” “谁知道你哪根神经不对了?”欧影翳说完忽有所感,挑衅地看他,“该不会是因为你那个小宠物吧?你来给她报仇的呀?” 欧以屾没有说话,欧影翳却知道自己大概猜对几分,这回被打,至少有这个原因在,他嗤笑一声,心道一声毛病。 欧以屾松开他的下巴,淡淡道:“我教训你不是因为你动了她,而是我不让你动她,你却动了。” 欧影翳眼睛一斜,作为双胞胎,他能明显感觉到此刻欧以屾真的动怒了,这里面有因对小宠物的怜惜,更多的则是对他不听话的愠怒,他收敛了态度,但仍是漫不经心道:“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 欧以屾拉了一张椅子来坐,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着,他命令道:“还有你手上的那个项目,给我停了,我不同意。” 欧影翳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着马虎道:“哪个项目?我手里项目可太多了。” 欧以屾缓缓道:“ax0113-16。” 欧以屾能精准的叫出版本名字,这让欧影翳暗自一惊,脑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扯着笑道:“哥,这就是个生意,它没你以为的那么恐怖,其实很安全的。” “安全?”欧以屾笑道:“你所说的安全是短期内看不出问题,八九年后才开始显现对吗。” 欧影翳这回没了笑容,沉默地盯了欧以屾许久,最后冷声道:“不可以吗?这么赚钱的买卖,我没理由放着不做。” 说着他将嘴巴里的落牙混着血水一起吐了出来,哑着声道:“我做这些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是为你好。” 欧以屾淡淡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欧以屾的淡然刺痛了欧影翳的神经,他几乎是生理性得产生了激烈的反应。 欧影翳一把揪住欧以屾的衣领,激动道:“我能帮你把马家和区家一起拖下水,来日毒作药售的事东窗事发,他们两家的选民支持率就会暴跌,至于栾季炀,他任内出现殖民星叛乱的事,这能大做文章,只要你肯让我做,我能帮你踢他们出局。” 欧以屾没有回答,只是细细回味了一遍欧影翳的话。 欧影翳见他仍旧不为所动,冷笑道:“哥,以前区以修是因为有马怀森师长的威严压着,才委屈求全把票给了你。现在马怀森对你心存芥蒂,你以为区以修还会像以前一样支持你吗?他这些年可没少拉拢次阶贵族,他想干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欧以屾掰开欧影翳的手,皱着眉整了整染上血渍的衣领,说道:“我很清楚,不过我还是那句,我不同意。” 欧以屾直起身子,向椅背靠去,仰着头看天花板,淡淡道:“阿翳,我们和这个帝国是寄生虫和宿主的关系,宿主的生死就是我们的兴衰。你的毒一旦卖出去了,你可想过后果,你根本控制不住它的流向,整个帝国的人都会染上这玩意儿,一旦发生战争,你难道指望这些瘾君子上阵吗?这个帝国完了,你觉得你手里还会有让你为所欲为的权力吗?向下掠夺不是你这样涸泽而渔。” 欧影翳仰天大笑,恶狠狠道:“我涸泽而渔又怎么了?难道就我一个人这样?你去看看,哪个人不是在连根拔起的剥削。大家坐在这个位子不过几年光景,人走茶凉就什么都不是了,谁都是在手里有点权力的时候费尽心思捞个盆满钵满。每个人都是这样,怎么偏就你要当个圣人?” 欧以屾对他激动的发言无动于衷,低下头注视他,仍是平静的说道:“总要有人阻止这种毫无底线,我们的一切来自于我们的权力,来自于帝国,没了这个,我们什么都不是,财富也不过是虚影,一堆作废的数字,我维护的不仅仅是这个帝国,更是后人能继续拥有统治和通过帝国汲取财富的权力。” 欧影翳鼓着掌,讽刺道:“可真是高风亮节。可那又怎么样?难道那些人不知道吗?我不过再活几十年,帝国亡了关我什么事?那是后人的课题,我这个前人只管狠狠地榨干这个帝国的每一滴油,后人是死是活能不能守住权力和财富,那是他们的事,我管不着。每个人都在利用手里的权力为所欲为,凭什么我不可以?连栾季炀坐在元首位子上都可以纵容族人挑起事端赚国难财,我为什么要守规矩?我不要。” 欧以屾安静地看着欧影翳扭曲的脸,忽而问道:“所以,你在k01的事件里又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 欧影翳一愣,很快平复下来,懒懒地靠了回去,说道:“是栾、马两家想做这个军火买卖,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只要他们还想继续挣大钱,我可以帮他们把其他殖民星都挑拨了。” 说罢,欧影翳又挣扎起身,跪在欧以屾脚边,恳求道:“哥,栾季炀是在火中取栗,我们可以帮他,多来几次叛乱,就可以弹劾他了。哥,放手让我做吧。” 欧以屾拍了拍欧影翳的脑袋,失笑道:“阿翳,别干蠢事,坎贝尔能这么轻易接手阿尔克曼的势力就是因为战争之下一切从权,它将所有的不合理都合理化,栾四在这个期间拥有的权力是超出你想象的。这是他的一步险棋,但不是我们要走的险棋。” 欧以屾继续说道:“我有一百种方法让栾四下来,可是阿翳,过去没有哪个元首是x期内被xx下来的,这是一种规矩一种默契一种保障,如果我打破了它,以后便会有人这样对付我。而且...” 欧以屾笑了笑,俯下身子与欧影翳平视,说道:“以修一年前就已经具备和栾四一较高低的能力,他之所以拱手相让不过是要让栾四收拾烂摊子,这个帝国光鲜的外表下全是虱子,要不了两三年,沉疴就会爆发,我们不去争,就是要让这些雷在栾四的任期里全爆出来。” 欧以屾说罢眸色一暗,问道:“这些雷注定要让他焦头烂额,如果栾季炀想要三连x,你猜他会怎么做?” 欧影翳皱着眉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说道:“zq78星云,nk帝国从我们手里夺走的那片区域。他会发动xx将它x回来,这样他就成为了帝国近五十年来的第一人,能载入史册了。” 欧以屾把手上的血迹在欧影翳的衬衫上蹭掉,垂眸道:“不到最后,他不会轻易兵行险招,战争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了,便很可能会失控,谁都没把握控制局面。zq78星云离我们近而离nk远,以nk现在的军力不足以在zq78星云打赢我们,你想捣乱,就留着精力到那个时候吧。” 欧影翳领悟了欧以屾的意思,跃跃欲试道:“你是想让我使绊子,让两边陷入胶着,拖到栾老四任期期满,他就得为失败的战争负责,弄不好他要以死谢罪。” “所以,”欧以屾站起身,睨着欧影翳,道:“这几年让人民过得舒坦点,收起你的心思。” 欧影翳贼心不死仍想争辩,欧以屾却先一步说道:“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原则,你不守规矩,我就会教训你。” “有本事你打死我。”欧影翳也不甘示弱。 欧以屾淡淡一笑,说道:“如果教不会,我会的。阿翳,你威胁不了我。” 第60章 螳螂、蝉、黄雀 与首都岛隔湖相望的大陆东湖湖畔,向东行几公里,便是鳄龙港。 鳄龙港矗立着环首都经济圈最高的大楼,东湖城市广场。 大楼有90层,囊括有写字楼,商场,住宅,停车场及顶部8层的七星酒店。 马潜举着望远镜,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往天空眺望,她所1在的地方正是90层总统套房的露天阳台。 “哦,抓到了。”马潜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直起身子,望远镜捕捉到眼球活动自动调节焦距,看清后,她感慨一句,“哎呀哎呀,以屾哥可真是。” 话音刚落,她身边那张躺椅上正晒着日光浴的女性摘掉了墨镜,从小桌子上取了另一只望远镜,朝着马潜望的方向看去。 马潜放下望远镜,对旁边的人笑道:“小汐啊,小姑说得没错吧,他们是一路人。” 那张躺椅上的人正是现帝国经济署新闻发言人,欧以屾的初恋,马汐。 马汐长着一双漂亮的凤眼,线条精致得像是雕刻出来的,完美的竟不似天然所成。 她凤眸柳眉一挑,眼波流转,本是千娇百媚的模样,因出身军旅之家,变成了一股英气。 马汐将望远镜放下,又重新戴上墨镜,继续悠哉地晒着太阳,懒声道:“你现在可不是我小姑了,你忘了?爷爷新夫人刚给你添了个小妹妹,那个才是我的小姑。” “还真忘了。也不知道他们俩谁这么能折腾,老爷子身子骨都那样了,还能整出个孩子,厉害。”马潜伸了个懒腰又躺下去了。 两人静默许久,好似真的在享受悠闲假日,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马汐先开了口,侧过头去。 “是也不是。”马潜惋惜道:“我一开始是想给你出口恶气,把那人揪出来连锅端的,可是你也看到了,以屾哥管得可真严,估计我是没办法把人引出来了。” “所以?”马汐问道。 马潜大言不惭道:“虽然没成,但姑姑好歹是出了力的,我呢,不想默默无闻的付出,所以拉你过来看看我的诚意嘛。” 马汐又是沉默,片刻后才缓声问道:“你确定就是他吗?” “当然,我能向你保证,那位翳老板就是当年炸掉了储藏仓的幕后真凶。”马潜坐起身来蛊惑道:“他也是个欧家人,当年是欧以屾包庇了他,才让他能逍遥法外至今的。是欧家人让你过着如今孤儿寡母的苦日子,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马汐不为所动,却是问道:“你说是他做的,证据呢?” 马潜耸耸肩。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以屾哥给他收尾收得太仔细了。我只查到当时三家账户的多单快要穿仓之际,那一大笔神秘的做多资金是来自那个翳老板。” “所以你不能证明这件事和他们有关。”马汐淡淡道。 “但我相信巧合太多了就是有意为之。”马潜说道,“尘埃落定之后,三家相关户头上都多了一笔钱,而翳老板在此之后就成了三家的座上宾,甚至现在是埃克曼家的御用掮客,这么看,你不觉得,这个翳老板是赚了你亡夫那笔送命钱,同时又拿那笔钱向那三家示好吗?合着栾二哥就是个冤大头嘛~” 马汐不语,手却渐渐握了起来。 马潜瞥了一眼她紧握的拳头,不嫌事大的挑拨道:“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还是说,你对以屾哥还有旧情在?” 马潜装模作样的大惊小怪道:“不会吧~” 马汐冷冷地瞪了马潜一眼,硬声道:“你找上我到底为了什么。” 马潜笑眯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打算继承老爷子的位子,所以想多找几个盟友。” 马汐提醒道:“三叔七叔年富力强,你恐怕挣不过他俩。” “那这就是我的事了,其实我不急的,四十岁之前能坐上那个位子就行。”马潜状似突然想起什么,继而说道:“到那个时候,雨声也十八九了。” 马汐眉头一皱,冷声道:“你提他做什么?” “我只是想雨声作为栾二哥唯一的孩子,也该有争一争那个位子的权力。”马潜云淡风轻地说道:“或许,我可以学老爷子曾经对待以屾哥那样,先帮雨声保留元首的位子,等他羽翼丰满。” 马汐上下打量着马潜,问道:“你的身体好了?” “当然。”马潜笑道。 马汐了然的笑道:“看来是身体好了,所以野心也跟着活过来了。” 随即马汐又问道:“只是这么多年的空白,你要怎么补上?以你现在的军衔,这路可太长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就上了你这条木板船。” 马潜哈哈大笑起来,“明白明白,我自是先把小破船建好些,再邀你上来。” 说罢,马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眸中一闪,自言自语道:“欧以屾可以用八年时间征服欧家,我马潜也可以。” 马汐侧目凝视着她,突然说道:“你若真作出成绩了,我便与你合作,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马潜道。 马汐眼神坚毅,缓缓道:“帮我坐上马家家主的位子,你需要的不是一个栾家元帅的候选人,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和你同心同德的马家大家长。” 马潜没有应下,而是说道:“你可真是一点亏也不吃,我想让你帮我,你却要我先帮你。” 马汐将小桌子上的柠檬水拿了起来,举杯道:“很显然我成功的概率比你大多了。” 马汐三年前从栾家搬回了马家,族里人尽皆知,外头倒是没有一点风声,这大概是栾季炀两口子的手笔,具体是什么情况马潜确实不知。 不过马汐只身一人回来,把六岁的栾雨声留在了栾家,三年来两人相见不过寥寥几面,当真是个狠心肠。 马潜迟疑,以马汐这几年在族里活跃的程度,她手里这一票肯定不是关键票,那么马汐要的不是票,而是想让她帮着做点脏事。 从合作到当个称手的工具,这个落差还是让马潜犹豫了。 不过马潜转念一想,做不做的选择权在她手上,如果是顺手的事,她就帮个忙,马汐能成为家主,对她至少没有坏处。 随即也拿起了杯子,与马汐轻轻碰杯,“敬家主。” 两人微笑着抿了一口,复又天南地北的闲谈起来。 到了正午时分,马潜被军部叫回去开会,这场约会才结束。 等马潜走后许久,马汐拿出联络器给马克打了语音。 马克如今和马潜在一个队里。 马汐先是寒暄几句,问他什么时候回老宅一趟,又问了他最近身体如何,最后才隐晦地问他现在有没有在忙,自己是否打扰到他。 马克不知道马汐的来意,只说一会儿队里要开会,和她聊不了多久。 马汐心里有底,随口又说了几句,便借口不打扰他做正事,掐断了通话。 确定了马潜是真的回军部开会,马汐这才起身换回了便服,下楼取车。 . 欧以屾走后,霍钊赶紧下到地下三楼察看情况,他刚刚可是看清楚了,欧以屾衣服上带着血迹。 以他对欧以屾的了解,打他老大就跟玩似的,他断定这血定是从他老大身上出的。 果不其然,他一下楼,就被血淋淋的场面吓得一哆嗦。 厅边上的鱼缸里,那条巨骨舌鱼已经翻肚皮沉在缸底,近两米的大鱼血量惊人,把整缸都染成血红色。 而他老大,脸被揍得变了形,半边脸现在猪头一般的肿了起来,血水糊了一脸,滴在地上到处都是。 欧影翳站不稳,索性就坐地上不起来了。 霍钊赶紧上前,察看欧影翳的情况,嚷嚷道:“老大,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啊?你现在意识是清醒的吗?” 欧影翳一见是他,气不打一处来,反手抄起欧以屾刚刚坐过的椅子,就往霍钊身上招呼。 好在欧影翳被教训过,身上力气小了很多,准头也不行,霍钊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他又打量着欧影翳周身似乎没有别的凶器,这才又凑上前,扶着欧影翳坐到沙发上,寻了块冰过的湿毛巾给他擦脸。 欧影翳瘫在沙发上,任霍钊给他收拾,眼睛却冷冷地盯着霍钊看。 毛球球上次过来,见到她的人本来就不多,听到她讲解实验结果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 不仅能准确说出药剂的名称,还知道副作用显现时间,可见他身边有欧以屾的人。 想来想去,欧影翳把能排除的都排除了,就只剩下一个霍钊了。 妈的,这就是个叛徒,欧以屾放在他身边监控他的眼线。他现在真想把霍钊的脑袋拧下来,钉在最后的晚餐上,代替犹大,挂在一楼大厅里展示。 但可气的是他不能这么做。 欧以屾心思缜密,断不可能会犯暴露眼线的低级错误。无非是挑明了告诉他,霍钊是他欧以屾的人,离他最近的地方,时刻有一只掐着他脖子的手。 他能拿霍钊怎么办?这就是一个电子脚铐,脚铐在,他能在外头自由逍遥,脚铐不在,欧以屾就能让他见不到太阳。 霍钊不敢去看欧影翳的眼睛,不用怀疑,他能肯定老大已经知道他是欧以屾的人了。 在老大身边这些年,他其实没做什么对不起老大的事,欧帅安排他过来,是监视也是保护。老大惹出的事都是透过他传到欧帅那里,老大自己解决不了的烂摊子,最后都是通过欧帅的手处理了。 这样一想,霍钊反而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这么多年他任劳任怨,真就只犯了和欧帅暗通款曲这一条错。 “老大。”霍钊陪着笑,期期艾艾道:“你消消气,我去给你叫医生来吧?” 欧影翳冷哼一声,踹了霍钊腿肚子一脚,骂道:“滚滚滚,我最近不想看到你,养条狗都比养你强。” 霍钊面上火辣辣的,也不好再说,忙出去换别人过来。 欧影翳闭着眼睛在沙发上养神,只是身上的疼痛让他静不下心来,他不由又为新项目尚未开始便折戟沉沙而烦心。 安全屋的门又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欧影翳面前。 “不是让你滚出去了吗?”欧影翳不耐烦地骂道。 “你让谁滚出去?” 来人不是霍钊,而是方才才和马潜结盟的马汐。 欧影翳睁开那只伤得不重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坐到自己边上,拿了霍钊留下的毛巾帮他擦脸。 “你怎么过来了?”欧影翳伸手揽住马汐的腰,语气亲密。 马汐却是明知故问道:“谁把你打成这样?” 欧影翳嘁了一声,说道:“还能有谁,欧以屾呗。” “帮你把血放了。”马汐按住欧影翳的脸,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别乱动。” 说着在欧影翳肿起的眼皮上轻轻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肿包消了不少,眼睛也能睁开了。 马汐擦去匕首上的血迹,问道:“他是为什么打你?” “一桩还没成的生意。”欧影翳上前要去抱马汐。 马汐用指头抵在了他额头上,把他推远了些,嫌弃道:“都是血,脏死了。” “真薄情。”欧影翳无所谓地躺回去。 马汐媚眼一斜,笑道:“你做生意能找上马潜,也是笨的可以了。” 欧影翳侧目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马汐枕到了欧影翳的肩上,踢了鞋子,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道来。 “你就算要找也得找我三叔马智或者七叔马畑,他们俩在军部才是呼风唤雨的人物。马潜可比不上他们,废材一个。” 欧影翳问道:“马智和马畑可是在你家老爷子眼皮子底下的,他们敢顶风作案?” 马汐回道:“老爷子现在可没精力管他们了,前年老爷子跌了一跤,身子骨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我三叔就是看着老爷子不行了,才有了这第六任夫人。” “这第六任夫人又有什么说法?”欧影翳对马家的八卦很感兴趣。 “这还不简单,年纪大了,谁在他身边,谁就能拿捏他,他得给自己找手脚。”马汐淡淡道,“之前马潜的omega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族里颇有话语权。人老了,总是更依赖身边最亲近的人,我三叔就是看到了这一点,硬是在人严防死守下插了个年轻貌美的小omega进去,前段时间还生了个女孩。” “老爷子可真是老当益壮。”欧影翳阴阳怪气地嘲了一句。 马汐手指勾着欧影翳衬衫的衣摆,一下轻一下重的扯着,“所以说了,你走他俩的路子,可比走马潜的强。” “无所谓了。”欧影翳无奈道:“反正我哥三令五申不准我弄了。” 马汐沉默须臾,最后低低咒骂一句,“他可真讨厌。” 欧影翳笑得身体都抖了起来,打趣道:“这么说你初恋老情人啊?真刻薄。” 马汐起身,转头瞪了他一眼,欧影翳举了举手,示意自己投降了。 马汐摸了摸他的脸,问道:“不去医院吗?” “明天去,今天不想动。”欧影翳与马汐对视着,他的眼睛带着钩子,钩着马汐。 “是都不想动吗?”马汐笑着亲了亲他的唇,手一点点往下,解开了他的扣子。 欧影翳咦了一声,故意拿她之前的话揶她,“不是嫌脏吗?” 马汐将他一推,骂道:“少废话。” 第61章 综艺(一) 录制节目当天,跟着保姆车一起过来接人的竟然是琳达。 琳达平日里一般都是围着阿肯转的,再不济也是跟着她手下新晋的那个小花。 像甘棠这种,属于被甘罗威逼利诱强塞到她手里照顾的,大多时候是事全给安排妥当,人却不常到场。 她就和挂名在户口本的野孩子差不多,大家主打的就是一个认识但不熟。 甘棠这一次见到琳达亲自过来,不禁感到受宠若惊,默默掰着指头数,这是她第几次见到琳达本人。 “琳达姐以前都不怎么跟我这边的项目。”甘棠小声在欧以屾耳边嘀咕,“看得出她要重点培养我了,我可能真的要火了。” 欧以屾睨着她,上下打量着,戏谑道:“是吗?那可真遗憾。准顶流就这么难约了,以后我是不是得排个队等顶流小姐翻牌子?” 甘棠听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想到欧以屾阴阳怪气起来是真的很阴阳怪气。 “我哪敢啊。”甘棠又露出了傻乎乎的谄媚笑,伏小做低地给欧以屾捏肩捶背,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说道:“工作,都是工作,打工人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嘛,就混口饭吃,我就是飞上枝头了,也还是您老手底下的小麻雀嘛,哪敢对您老挑挑拣拣的,我不想活了吗!” 欧以屾勾着她的下巴,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边,随即亲昵地拍拍她的脸颊,笑骂道:“赶紧收拾收拾,少在我面前讨嫌了。” 甘棠得了他放行,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出了门,又折回来,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问欧以屾:“那你要不要去探我的班?我让工作人员专门给你留个位子。” “不。”欧以屾笑道:“我现在还没消气,拒绝陪着你胡闹。” 甘棠冲他做了个鬼脸,又把门关上,转身小跑上了保姆车。 甘棠开车门上去,低头给助理发消息的琳达闻声抬头,细细端详。 “怎么了?”甘棠刚跑了一阵,脸蛋红扑扑的,轻喘着气问道。 琳达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心里却想,没想到欧以屾喜欢这种可爱活泼款,不由有些遗憾,新签的那个小花是清冷美艳型的御姐,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主创团队。”琳达说到正题上,点着电脑里的资料,说道:“郝达,你应该不陌生,互联娱乐的主持一哥,本来这次节目敲定他和他的老搭档吉尔一起,但他俩前段时间分手了,所以节目组pass掉了吉尔,短时间内避免他俩出现在一个场合。” “他俩真谈过?”甘棠兴奋起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在对琳达说“你再多说一点,我就爱听这个。” 她是两人主持的《娱乐大冒险》的忠实粉丝,曾经真情实感的磕过这两人的cp,看过不少cp粉剪辑的视频,甚至亲自下场写过一两篇晦涩的同人文,可以说她走遍了“好基”cp的每一个作品,可以夜半三更为她的cp高唱《真相是真》。 以至于后来节目停播,这两人再没一起主持过,她的一颗cp心可是碎了一地,顿悟《真相是假》才是每一对rps的最终归宿。 现在听了琳达的话,她死去的cp魂活了过来,她只想在心里呐喊,妈咪,我磕到真的啦,虽然be啦。 琳达瞪了她一眼,警告道:“这两人现在闹得很不愉快,你可千万别在郝达面前提到吉尔。” 甘棠贼心不死地继续八卦道:“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又是为什么分手的?” “你少打听。”琳达剜了她一眼,点开下一页资料,介绍道:“这个是梅里,今年主持人大赛的冠军,被她的经纪公司包装成逆袭的小镇女孩,现在人气非常高,你,尽量躲她远一些。” “逆天改命的平民女孩vs资本硬塞进来的180线女歌手。”甘棠感慨道:“多么鲜明的对照组啊,我都怀疑节目组是故意的。” 作为金牌经纪人,这一点琳达自然想到了,她在答应节目组的邀请前,就提了条件,让节目组尽量把两个人分开,减少互动,最好在节目放送的时候,两个人不要出现在一个镜头里,免得有心之人拿两人作比较。 因为余音动听的事,甘棠现在在这方面的风评很不好。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提前打好招呼了。”琳达又继续给她介绍了其他两个主持人,“阿肯和朋朋,主持界里的二线,互联娱乐最近想要给他俩其中一个抬咖位,顺便打压一下郝达,两个人目前是竞争关系,你和他们接触的时候要注意一点,不要出现明显的偏倚,两边的团队都会发拉踩的通稿,别被他们带节奏了。” “啊?”甘棠看着照片里的两人,勾肩搭背笑得挺欢的,真是一点也看不出两人私下不和。甘棠心里苦哈哈,她就是想体验一下综艺节目,这也能牵扯进办公室政治? 甘棠小鸡啄米地忙点头,随口问道:“为什么互联娱乐要打压郝达?” 琳达看了她一眼,踌躇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是互联综艺部想要去郝达化,他的合约不仅高,而且最近和吉尔分手的隐患太大,万一郝达出了什么事,整个综艺部都会陷入麻烦,所以要准备n b,到时候直接顶掉郝达的活动,降低风险。” 这个说辞甘棠听着耳熟,不由问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小秘密?互联怕吉尔给他曝出来。” 琳达点了点头,随后立刻警告道:“你别瞎打听,你只要知道有这么回事,具体的你别问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不会告诉你的。” 甘棠比了个ok的手势,像琳达这样的娱乐圈大佬,手里总是要有点能拿捏人的把柄和独家消息,估计郝达的瓜又是个平地惊雷,震撼半个娱乐圈的那种,她就不白蹭了。 “他们四个是固定主持,另外还需要两个常驻嘉宾,每期会再邀其他嘉宾来。”琳达说道:“前五集常驻不会固定,备选8-10人,根据收视率定最后名额,这期是你和另一个小演员。” 说着琳达翻出了那人的资料来,说道:“就是他,皮诺,前段时间拍了个小成本网剧,意外大火了,最近接了几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小代言。不过除去那些不值一提的,他倒是有个大的代言,yb的品牌梦想家。” “yb?”甘棠愣了愣。 yb是 yung beauty的简称,市面上一般也用yung指代,帝国的高奢品牌,yung是容家的姓氏,创立这个品牌的正是容嘉人。 她很好的运用了自己家族的势力,将公司运营交给了族里的专人打理,自己则专心做产品设计,两个领域的专业人士强强联合,使得这个年轻的设计师品牌在十年间发展成了高奢。 上一次她和容嘉人喝下午茶的时候,容嘉人还和她说起,公司的ceo有意收购她喜欢的那个轻奢品牌,打算打造一个奢饰品的商业帝国。 甘棠没买过yung的奢侈品,因为价格实在让她肉痛,她自己断然是买不下手的。但是自从她和容嘉人认识后,衣帽间里的yung就多了起来,她今天身上穿的就是容嘉人专门做给她的高级定制。 甘棠又打量了那个皮诺的照片,和欧以屾完全是截然相反的长相,她想,这个应该不会是容嘉人新养的小白脸吧? 大概吧。 说话间,保姆车已经开到了互联娱乐的大楼,这里离首都电视台的大楼只隔了一个街区,无论站在哪座大楼上都能看到另一座大楼。 因为两家都是做文化传媒的,私下里也是较着劲的,互联娱乐在建楼之初就请了风水师傅参与了大楼设计,正对着电视台大楼的一面特地设计成了斧头状,其意思就是劈开对面的风水局。 说来也怪,互联娱乐的大楼落成后,电视台还真闹出了不少风波,有不少员工相继患上了癌症,还有段时间出现了连环跳楼事件,更有台长因为贪污被检察署带走,接任的新台长才上任两周就被爆出了性丑闻的奇事。 后来电视台特地找专人打造了一对高5.2米的石狮子镇守大门,怪事这才消停下去,而这对石狮子之后也成了电视台的地标性建筑,甘棠第一次去电视台录节目的时候,确实有被那对大的惊人的石狮子吓到。 一下车,互联娱乐的接待人员便迎了上来,格外热情地同甘棠等人做着自我介绍,“您好,我叫鲁茜,你们可以叫我露西。” 和电视台工作人员的殷勤不同,甘棠能明显感觉到,互联娱乐工作人员的热情更加发自肺腑,似乎不管她是谁,只要是来参加节目的嘉宾,她们都会一视同仁的热情接待。 露西引导着她们进入大楼,先是顺路同她们介绍大楼的基本情况,再是同她们说明节目的具体情况,可谓是相当的尽责,和电视台那两次的录制比起来,甘棠确实能明显感受到一家商业化的传媒公司的不同之处。 . 劳拉已经入职互联娱乐两年了,在新闻部门当了两年苦逼的助导,钱少事多压力大,头发一天天掉,工资也不见增加多少。外人只看到她进入传媒大厂工作的光鲜,却不知道她每天都活在想要逃离的痛苦里。 上个月她去前台取东西时,和前台新来的美艳大姐一见钟情,糊里糊涂地火速进入了恋爱状态,没想到美艳大姐居然是总裁的亲妹妹,刚离婚闲在家里没事做,就在公司里找了个吃闲饭的岗位,每天来打卡聊天打发时间。 要么怎么说朝廷有人好办事,她的女友姐姐听她在新闻部待不下去了,就做主将她安排进了综艺部门,虽然这个部门也是事多压力大,但钱给的也是真的多,劳拉可算在工资上有了身在大厂的归属感。 这回部门要开设一个新节目,劳拉便自告奋勇的上了,当然,依旧是个助导。 今天要开始第一期的录制,所有人员吃过午饭对过脚本后,下午一点正式开始录制。 劳拉一到办公室就听到同事在议论今天请来的嘉宾,当她听到甘棠的名字时不由一愣,她印象中最初敲定的不是这个人。 “哎,这个甘棠什么情况?”劳拉小声问着邻座的同事,“原先不是定的那个男团门面吗?怎么临时换了?” 同事摇了摇头,只讳莫如深的说了句:“上头的意思。”说着用手指了指天花板。 “上头?”劳拉看了看天花板,追问道:“哪个上头?多上头?” 同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这回真不知道了。 劳拉怀着被猫抓的好奇心熬过了一个上午,中午和女友吃饭的时候,偷偷打听起这位上头塞进来的嘉宾。 “姐姐,你知道甘棠吗?”劳拉问道:“部门的同事说她是上头安排的,是哪个上头?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莱娜点了点头,将沙拉吃完,才慢悠悠的说道:“爱玩姐嘛,我知道,我哥给她安排的。” “爱玩姐?总裁?”劳拉眼睛转了转,迟疑道:“该不是她是总裁的...” “是他的什么?情人吗?”莱娜斜了她一眼,说道:“他不要命了?爱玩姐可是更上面的大佬特地交代要重点照顾的对象,我哥有几条命,敢动大佬的女人?” 总裁之上的大佬?劳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总裁可是帝国前五的富豪,在他之上的大人物,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劳拉赶紧给莱娜又舀了一勺子混着酱牛肉的蔬菜沙拉,这是她的拿手菜,莱娜十分喜欢,她一边献殷勤,一边继续打听道:“为什么叫她爱玩姐?这有什么说法吗?” “我也是那天在家听我哥随口说起的。”莱娜叉了一片被红酒浸得红红的牛肉,细细咀嚼,看着劳拉都等得着急地用叉子混乱叉着菜叶时,才慢吞吞的咽下。 莱娜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这才同劳拉说起:“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到上个公休日在双子大厦举办的全国媒体交流大会。” 第62章 综艺(二) 全国媒体交流大会,一年一度的媒体人盛宴,传统主流媒体的代表都会参与其中,讨论媒体行业新模式,新成果,新场景应用和最重要的——吹牛逼。 这个大会最早叫做媒体交流论坛,是由互联娱乐的创始人莱昂发起,联合五家网络媒体一起举办的业内心德交流,最初的目的不过是一群小人物抱团取暖的互帮互助。 随着互联娱乐不断壮大,这个交流论坛的性质便发生了改变,办到第四届的时候,主办方就从民间机构变成了官方部门。 由官方牵头,把与会者范围扩大到了纸媒、电台,甚至影视发行制作圈子,但凡沾上文化传媒四个字的头部都在邀请名单上。 如今办到了第九届,大会已然从最初的互帮互助变味成了同行间秀成绩单,兼着向部门领导表功的名利场。 现在在台上发言的是帝国第三大流媒体平台可奈(co)的ceo,可奈的受众群体主要集中在中下层人群,收入的六成来源于大公司的公关处理。 “今年可奈一共打造了62部影视作品,我们对投放人群做了再细化,效果颇为显着,这一点也体现在了我们今年的利润率,领先于同行拔得头筹,多谢各位同仁承让了。” 容文简坐在台下半捂着嘴打哈欠,他昨晚才和新谈的omega情人熬了个大夜,要不是这会是由他主持的,他是真不想来。 “可奈是什么情况?”容文简侧过脸,向邻座的莱昂询问道:“他们今年利润同比增长有点惊人啊,我记得好像是120%吧?” 莱昂附耳低声解释道:“是金沙兄弟(goldsand brothers)处理致癌物泄露的公关费,wz的德纳郡是可奈的用户大郡。” “诶~”容文简了然一笑。 帝国的传媒行业掌握着普通人大量的数据信息,一个人出生在哪里,在哪上学,在哪里工作,收入多少...他们都了如指掌,结合其发布的文字语音视频通过测算,精准地定向投放内容。 媒体将人严格的分为了三六九等,一个层级的人只能接收到自己层级的消息和文化,旅游推荐,生活服务场所也是根据层级指引,把同一阶层的人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困在了媒体指定的区域里。 若是有心,人们会发现自己生活在了一个高度同质化的社区里,所在地区的人们拥有相同的喜好,相同的认知,相同的追求。 绕星球卫星带上近20万颗的人造卫星便是为这些媒体公司提供24小时不间断的数据存储和计算,用算法为帝国绝大多数的公民打造出独属于他们的楚门世界。 在一个天空是红色的楚门世界的人,永远也看不到另一个楚门世界的绿色天空。 就像金沙兄弟排放了含有大量的致癌物的污水,导致德纳郡患怪病的人数激增,为了平息事态,金沙兄弟缴了一大笔公关费给可奈。 可奈收下这笔钱后,为德纳郡的用户投放了特别制作的影视作品,科普视频甚至是学术论文,专家讲座,在一年内全方位的洗脑中,将金沙兄弟排放的致癌物质打造成了对身体有益的好东西。 令人讽刺的是,该公司的产品因此在德纳郡遭到疯抢,巨额的公关费用以这种怪诞的方式回到了这家公司的户头上。 容文简对这件事有些印象,当时他送容文锦去wz的时候,致癌物泄露事件还闹得沸沸扬扬,当地法院收到不少起诉状,没想到才一年时间,事情就圆满解决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 上午的流程结束后,与会几个重量级的大佬在包厢内聚餐。 因为不是正式的宴席,大家都很放松,不少人甚至带着伴儿一起来的,圆桌上坐了二十个人。 容文简被簇拥着进了包厢,甫一进门,目光就被西南邮报董事长身边的美人吸引了。 那是个花容极妍的beta女性,皮肤白皙,脖子修长,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露背连衣裙,光洁裸露的后背又直又薄,像一只优雅的天鹅,估摸着是舞蹈专业出身。 西南邮报的董事长一见到容文简便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见容文简目光落在女伴身上,忙介绍道:“这位是白晓筱,小有名气的歌剧演员。” 容文简别有深意地看了白晓筱一眼,微微颔首,转而不做逗留,直接入座。 这种宴会上的都是用顶尖食材做的珍馐,但场合不对,大家也就意思意思吃两口,更多的是推杯换盏的社交环节。 话题才开始不久,就有人敲门进来,门外站着一个18.9岁的beta男孩,可奈的ceo一见到他,招手让他进来。 “容哥,这个是可奈今年大爆的新人,男团出身的奇奇。”可奈的ceo对着那名男孩说道: “过来打个招呼。” 奇奇上前,和容文简隔着一丈远,问了好。 容文简端详着男孩,对他招手,男孩一上前,容文简就把人按到自己腿上,抬起他的下巴,再仔细打量。 “现在的新人可真是水灵,青葱似的。”容文简笑着,手摸上了奇奇的大腿,继续说道:“你们搞娱乐的花样真多,还弄出个什么男团,工种真是五花八门。” 说罢,容文简冲着白晓筱道:“听说你是歌剧演员?我有个好朋友,也是你们圈子的,叫甘棠,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容文简虽然是在问白晓筱,但他没等她回话,就将头转向别说,对着席上众人说道:“这可是个活祖宗,在自己圈子里待腻味了,对跨界有了兴趣,爱玩儿的很。” 坐在容文简左手边的莱昂立刻会意,一边为他倒酒,一边道:“正好,互联新一季的项目制作要开始了,我让人拟个单子,送去给甘小姐,让甘小姐挑个喜欢的玩儿。” 容文简虚指了莱昂几下,笑道:“都说你善解人意,我这回是领教了。” “之前她自个儿参加了个节目。”容文简顿了顿,努力回想了一下,拍着额头道:“对,我记得好像叫余音动听来着。” 此话一出,席上众人皆往首都电视台副台长郑铸看去,只见郑铸脸色微变,当下局促起来。 容文简叹道:“闹出一堆破事,把人委屈坏咯。” 莱昂打包票道:“这您放心,我们的节目从录制到放送都是严格把关,24小时进行舆论引导。” 容文简点了点头,称赞道:“你们互联的办事效率我是知道的。” 随即容文简又宽慰道:“这事你看着办就是,她呀,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对酬劳什么的倒是不上心,随便玩一玩就是,别让她太有压力了。” 莱昂忙应道:“这些我都省得。我会让手下尽快办妥帖的。” . 莱娜将那日发生的事同劳拉一一道来。 劳拉这才恍然大悟,惊讶道:“所以总裁是在拍大领导马屁啊。” 莱娜啧了一声,拧着劳拉的耳朵,教训道:“就你这笨脑子,当一辈子助导还真是不冤枉你啊。” 劳拉嗷嗷求饶,只喊好姐姐,莱娜这才松了手。 莱娜翻了个白眼,说道:“那是我哥拍马屁吗?大人物那话基本等于是公开放话要资源了,谁敢不答应?” “啊?”劳拉错愕,她怎么听都觉得是大人物在打趣友人,让总裁找到机会献殷勤。 难道不是吗? “这不单是要资源。这又是说娇生惯养又是说别给太大压力,还顺道提了一嘴酬劳,摆明了是要让在场的各位掂量掂量,手里有没有事少钱多的资源喂给她,在精不在多。”莱娜说道:“还点了下电视台那位办事不周,当众杀鸡儆猴。现在爱玩姐可不是大人物的活祖宗,是业内所有传媒大亨的祖宗,供起来可不能摔咯。” 劳拉不解的问道:“不是说不在意酬劳的吗?” 莱娜冷笑一声,说道:“上头的大人物跟我们说话都是隐晦曲折的,每一句话可都是思量再三说出来的,一句废的都没有。虚话实说,实话虚说,玩的可明白了,说着对钱不上心,那这就是很上心的意思了。” 莱娜对劳拉比了个手势,继续道:“嘉宾的出场费最高预算是这个数,爱玩姐是十倍。” 劳拉倒吸一口凉气,直呼一声妈耶,这出场一次就是她一年的工资了,明星的钱是真好挣。 不对,是大佬的女人好挣钱。 “她是那个姓容的大人物的情人还是未婚妻之类的?”劳拉向莱娜打听。 莱娜摇了摇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道:“估计是比那位级别更高的,我看过八卦新闻,说是元帅的女朋友。” 劳拉也压低声音,问道:“哪位?” “好像是欧以屾,我印象里有看过相关的八卦贴来着。”莱娜说道:“反正不管是哪个,你只管巴结去,要是你能得个好评价,我直接就去我哥那里帮你表功,你就等着大跨步飞升吧。” “还有这种操作?”劳拉将信将疑道:“就得个正面评价就行?就这能让我升上去?太夸张了吧?” 莱娜不在意道:“这有什么,访谈节目那个主持,只要上过她节目,她直接就是‘我朋友某某’,名声多响亮。” “那我能肖想一下导演吗?”劳拉小心翼翼道:“会不会太贪心?” “不会,别说导演,你想当综艺部副部都行。”莱娜觑了她一眼,说道:“反正一个公司里,正经干活的就两成,三成忙揽功,三成忙宫斗,剩下的全是插科打诨的,废物点心多了不差你一个,不做正部就行。” 劳拉听了莱娜的话既觉得荒诞,又受益匪浅。 两人吃过饭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工位,临分开时,莱娜还特地叮嘱了劳拉。 “关于爱玩姐的事,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大家只知道她是什么人安排的资源咖,但还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莱娜再三强调:“人无我有,靠近真相是你唯一的优势,千万别丢了,不然你可竞争不过你部门的老狐狸们。” 劳拉谨记于心,回到工位就偷摸摸地查阅了甘棠的资料,虽然是个十足十的资源咖,但在传统歌唱领域确实颇有成绩,只是不属于流量派罢了。 她拿了一本没拆塑封的本子和一支昂贵的钢笔,寻着甘棠的休息室就去了。 劳拉敲响了休息室的大门,是琳达给她开的门。 劳拉是小跑过来的,脸上带着红晕,眼睛里还带着点水汽,不断往休息室内张望,压着颤抖的声音问道:“您好,请问甘棠老师是在这里吗?” 琳达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问道:“你是哪位?” 劳拉举起本子,表明来意:“我是甘老师的粉丝,现在在互联娱乐工作,听说甘老师会参加节目录制,特地过来看看能不能要个签名。” “琳达姐,是谁呀?” 甘棠见琳达站在门口半天没动作,忍不住上前,好奇地打量着来人,问道:“她是?” 在甘棠打量劳拉的时候,劳拉也在打量她,本人比照片好看很多,五官不像照片里拍得那般扁平。 劳拉先声夺人,抢白道:“甘老师您好,我是您的粉丝,我叫劳拉,我很想要您的签名,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您?” “我的粉丝?”甘棠歪着头,世界是不是太小了点,首都又是不是太大了点,最近怎么一个两个的,碰到那么多粉丝?说好的小众圈,没几个粉丝的呢?感情她粉丝还挺多,只是没一个能打的是吧? 甘棠不确定道:“你是我哪方面的粉丝?老粉还是新粉啊?” “我看过您演出的歌剧。”劳拉磕巴得背着资料,“我最喜欢的是您唱《夜后的咏叹调》,唱得非常好,那首曲子难度特别高,没几个人能唱好,而您能在连开五场的情况下,次次都能完美发挥,真的很厉害。” 甘棠一听,这人好像真是她粉丝,一直以来在专业技能上的高标准严要求,在这一刻粉丝的赞美中得到了升华,她心里美滋滋的,大手一挥,豪迈道:“不就是签名嘛,签哪儿?” 劳拉赶紧手忙脚乱的撕掉塑封,慌慌张张地把本子和笔递给甘棠。 甘棠签了自己的名字,又贴心的问她:“你要不要to签?” “可以吗?”劳拉点了点头,“谢谢您。” 甘棠在本子上写下——to劳拉,愿你所愿皆所得,健康快乐地欣赏人生的每一瞬风景。 第63章 综艺(三) 甘棠将签好的本子还给了劳拉。 劳拉收下后,眼睛转了转,嗫嚅地问道:“甘老师,你需要助理吗?我是说,制作组一般会有专门对接的工作人员,我能过来吗?” 甘棠微笑着转头看向琳达,即便是她的粉丝,但陌生人的过度热情还是让她心生抵触。 琳达读出了甘棠眼里的求助信号,拦在两人中间,拒绝道:“不用麻烦了,小姐,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经纪人和助理的工作内容之一:唱黑脸帮艺人推掉不喜欢的人事物,衬托艺人亲和形象。 不懂背锅的工作人员是不及格的,但往往经常背锅的人却总是被欺负,付出被当成了理所当然,无人在意。 渐渐的,背锅这件倒霉的事也发展出了一门艺术,时间、次数、轻重和得失,综合下来,折中出了一个大家皆大欢喜的结果。 作为经纪人,琳达不需要粉丝基础,粉丝对她的喜恶从来碍不着她。她带阿肯的十年里,粉丝要求她下课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她就这么过来了,网络上的千咒万骂对她不痛不痒。 她不怕得罪粉丝,更何况是甘棠向她急切的发出了求救信号,火烧眉毛时的小恩小惠总是有超额回报。 甘棠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感谢道:“琳达姐还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太感谢你了。” 琳达不在意地摆摆手,但旋即眼睛一转,漫不经心道:“要感谢我的话,下次有好机会,推荐一下阿肯,提一嘴就行。” 太大的忙确实不好帮,但提一嘴的事在圈子里也常见,顺水人情,要成了还能结个善缘,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甘棠自然答应,但她忽又疑道:“阿肯那种咖位还需要别人推荐工作吗?” 话一说完,甘棠惊觉已经好久没在公开场合看到阿肯了,广告代言也是一个也没见到,便是嗅觉迟钝如她,也发现不对劲了。 甘棠忙问道:“阿肯出什么事了?” 琳达捏了捏眉心,疲惫道:“劈腿被实锤了,虽然爆了对家黑料压了热度,但他那个男朋友爆的料有点猛,公众印象已经不好了。” 一提到阿肯,琳达就头痛,这段时间她把他冷处理了,一门心思扑在新签的小花身上,现在甘棠满打满算是个新的慰藉。但她和阿肯到底合作十年,也不能真放着他自生自灭,有机会还是得救一把。 “那我推荐了,节目组会用吗?”甘棠也不傻,能让一线流行歌手人间蒸发,这事肯定不轻,她有能力是可以拉他一把,但肯定不是现在这个风口上。 “会的。”琳达明白甘棠的顾虑,补充道:“现在不着急,让他自己先把私事处理干净,风头过去了再说。” 甘棠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取了节目组的剧本来阅读。 互联娱乐不愧是业界第一的文化传媒公司。编剧对节目流程中每一个环节都有精准的把控,什么环节该有什么样的效果也都一一写明。在哪个环节该有梗出现,在哪个环节该调动观众的情绪,都有相应的指导。 而甘棠手里的这份剧本又与其他的人略有不同,上头详细的标注了在哪个环节建议使用的表情和语气,还罗列了一些可用的话术。这些不仅仅是策划自己的经验,还有通过对大量综艺节目上取得观众好感度的艺人进行行为模式的数据分析得出的答案。 要不怎么说,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互联娱乐的策划已经把那套留住观众,吸引眼球,调动情绪,玩的明明白白的。 甘棠看着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标注,不禁感慨,这仿佛是将人大卸八块之后,重新组装出让观众喜欢的样子,艺人仿佛不是人,而是观众的玩具。 节目录制是在下午一点准时开始的,十二点过后,观众便陆续进场。 售票不多,在饥饿营销的同时,能花心思抢票到现场应援的基本是铁粉,互动的效果好,人数不多,节目组也好控场。 当然控场的除了节目组还有粉头,这些人在被严格分成三六九等的粉丝群体中是最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头部。 往往到达这个位置时,接触到的利益使得热爱成为了一种工作,节目组提供门票和一定数额的报酬给这些粉头,粉头们挑选粉丝中的“近臣”,根据节目组的要求稳定粉丝情绪。 没有什么比自己人更了解自己人,粉头们天生便比节目组更懂得拿捏自己的同担,是现场兼着气氛组的控场。 “大家好,欢迎收看由互联娱乐独家制作《开心一下》,我是郝达。” 甘棠站在后台看着台上亢奋的郝达,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前一秒还是礼貌亲和但总是蔫吧唧唧的丧人模样,下一秒上台,灯光一照,就如同打了鸡血,精气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看来娱乐圈真是个拼演技的地方,甘棠心中嘀咕,不仅仅是演员,各个工种也都有自己的工作面具。 只不过娱乐大众的行当,面具素来只有一张笑脸,即使撕心裂肺的疼哭得肝肠寸断的悲伤之人,戴上了便只能笑。 甘棠突然顿悟了,难怪做主持的常抑郁,搞喜剧的最后都偏爱壮烈的悲情角色,他们的内心不愿意再逗人开心,他们想追求一种毁灭。 就在甘棠神游太虚的时候,身后的人推了她一下,是本期特约的男团之一成员,好像叫奇奇。 奇奇提醒道:“甘老师,主持在cue入场了。” 甘棠忙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奇奇道了声谢,紧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上了台。 郝达让甘棠做自我介绍,她便乖乖地中规中矩的介绍起自己,“大家好,我是甘棠,以前是一名美声歌手,现在是挑战流行音乐的新人,请大家多多指教。” 四名主持穿插着同她说话,引导她和观众互动。 刚开始都还挺好的,主持人阿肯却突然来了一句:“糖糖的同门师兄也叫阿肯,这也算一种缘分了。” 甘棠闻言,瞳孔地震向阿肯看去,心中呐喊,大哥,关系不是这么套的吧,现在不好和那个阿肯扯上关系的吧? 她见阿肯的脸色迅速闪过一丝懊悔,也理解了。人嘛,总是有被鬼上身的时候,做出点看起来实在愚蠢的事,再聪明的人也不能免俗。 “那我觉得我和糖糖也是有点缘分的。”郝达不愧是老江湖,立刻救场,插科打诨地说道:“我以前和糖糖的师姐史黛拉做过节目,女团ace。说起偶像团体,我们今天还真有。” 朋朋接过话说:“那真是太巧了,这回来的也是重量级的新人大势男团,达哥是不是和节目组商量好的?” 郝达夸张道:“没有没有,全是缘分,可能我命里和偶像团有缘,在节目里集邮大势团是我的宿命。” 笑谈间,众主持把本期特邀嘉宾请了出来,一群人开始围绕男团做文章,刚刚关于两个阿肯的地狱笑话就算翻过去了。 都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甘棠始终对这话持保留意见,到了今天她终于明白了,确实是个草台班子,不过草台班子里总有些业务能力真强的人,一个人鹤立鸡群地拔高了整个班子的平均值,庸才们鸡犬升天,才使得这话看起来不那么正确。 甘棠在兢兢业业地当人肉背景板的同时,也在留心观察台上的人。 不得不说,郝达能成为互联的主持一哥,是有必然性的,其他三个人和他完全不在一个层级,用大神和他的三个挂饰来形容都不为过了。 看来在真正的实力面前,那套办公室政治也不全管用,想要不伤及筋骨的和平过渡,注定是三年起步上不封顶的漫长演绎,任重道远。 干巴巴的自我介绍注定是无趣的,台上众人彼此不熟悉,干聊只会陷入尴尬,所以为了活跃气氛,立刻进入游戏环节,用这种轻松的方式破冰。 最初的游戏是分成两组的问答游戏,每组分攻守两人,主持以刚才自我介绍的信息做为问题,向攻方提问,加深观众对嘉宾的记忆点,通过抢答的方式,赢的攻方拥有向输的攻方泼水的奖励,而输的守方可以用道具拦住攻击。 甘棠才刚把名字和人脸一一对上号,根本记不全那些信息,为了不拖后腿,自觉当了守方,抱着挡板严阵以待。 和她一组的是男团成员霹雳,一个身材健硕,肌肉虬结的alpha,集齐了型男所有的buff。 霹雳五官硬朗,有几分高冷男神的气质,看起来是个可靠的人。 进行过三轮游戏后,甘棠确定了,霹雳的可靠真的只是看起来可靠而已。 他长期训练的出的矫健的的确确在抢答上尽显优势,但让甘棠郁闷的是,这个哥们是怎么做到没有一题答对,甚至是团内成员的相关问题,他都答错了。 甘棠想要掐自己的人中,这是在打造蠢萌型男吗?极致的反差,开辟新的赛道?怎么能做到喂到嘴边的送分题都答错了呢? 照理说甘棠不应该这么生气的,不过是玩个小游戏认真便是输了。 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不生气,霹雳答错了三题,被水泼了三次的却是她。 游戏规则明明是胜利的攻方向失败的攻方泼水,可对面那个皮诺却总是能手滑,她挡在霹雳面前的挡板几乎滴水未沾,全部失了准头,招呼到她脸上了。 被接连泼了三回的甘棠,人都迷糊了。 郝达见甘棠第三次被泼了一脸,后槽牙都咬了起来,见势不对的他忙出来打圆场。 “糖糖像是被雨淋了一样。”郝达一边拿纸给她擦脸,一边笑道:“糖糖给霹雳挡得密不透风,霹雳一点水都没溅到,自己倒是一身水。” 说话间郝达还模仿起甘棠拿挡板认真挡水的样子,先一步给甘棠戴了顶高帽子。 甘棠也不能再发作,索性就咧着嘴附和着他的话傻笑,全然一副舍己为人的地主家傻闺女。 郝达见她没发大小姐脾气,暗自舒了口气,迅速换到了下一组。 工作人员趁着换人的空档,猫着腰上来,领甘棠去后台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可惜了容嘉人送来的这套高定,今天才上身,浸了这些水,便是废了。 甘棠换好衣服,擦着头上的水珠,心想那个皮诺是yung的代言人备选,容嘉人要算账找他去。 化妆师给甘棠补好妆后,甘棠重新回到了台上,刚巧男团的少年们在唱他们第一首单曲。 甘棠默默坐回众人中,紧挨着郝达。她算是看出来了,就郝达一个可靠。 郝达见她靠近,笑眯眯地同她聊起来。 “新换的衣服很适合你,牛仔连体裤衬得你像个学生。”郝达指了指舞台中心的少年们,说道:“fireguys是今年选秀出道的,比赛历时9个月,所以人气特别高。” 甘棠哦了一声,跟着歌曲的旋律打着节拍,“奇奇和霹雳的声音挺特别的,金脑袋银脑袋的舞跳得好,另外那个高音很稳,感觉是会走花路的团。” 郝达笑了笑,娱乐圈里一年内出道的团体不计其数,台上的这些孩子只是得到了命运最初的眷顾,要走花路可需要更多的运气。 郝达又说道:“听说你要上我的节目,史黛拉有交代我多照顾你。” “啊?”甘棠没听清郝达的话,凑近了些问道:“你说史黛拉怎么了?” 郝达贴着她耳朵说道:“史黛拉说你给她作了很多脍炙人口的曲子,那首《风一样自由》挽救了她的事业,她很感谢你。” “哦哦。”甘棠不在意道:“我也挺谢谢她的,我自己之前都没唱过流行,但她还是用了我的曲子。” 郝达又说道:“与其参加歌唱比赛,不如去参加创作比赛吧,我知道星耀那边最近打算出一个歌曲创作的节目,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推荐你过去面试。” 之前的资源都是欧以屾喂到她嘴里的,她都有些积食了,索然无味毫无成就感可言,现在有人认可她的能力,主动帮她拉资源,这个意义就非同凡响了。 甘棠惊喜道:“可以吗?我想去。” 郝达还要说什么,但fireguys的演出结束了,他只能临了说了一句下节目后留个联系方式。 今天的第二个游戏是分组完成接力比赛,一组五人,共设有五个关卡,一人完成一个关卡的任务,完成者将棒交给下一任队友。 甘棠被分到了第三个爬坡的关卡,要爬到台子上敲一声锣,再下来交棒,便是任务完成。 甘棠前面两个队友速度很快,她接过棒,手脚并用地往坡上爬,眼看手就要摸到台子了,裤腿被人狠狠一拽,她整个人眼睁睁看着圆锣远去,滑到了坡下的起点。 甘棠定睛一看,好家伙,又是那个皮诺,这可真是新仇加旧恨一起来了。 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奋起直追,也学着皮诺的招式,拉扯他下来。 两人你拉我扯地,从坡顶爬爬落落回到原点。 甘棠发现这个皮诺好像和她有仇,刚刚玩游戏往她脸上泼水就算了,现在双方拉扯,他老是扒拉她里面那件t恤,大领口好几次露出了她内衣的肩带。 她能肯定,皮诺就是故意的。 该不会他是欧以屾的前男友,现在借机报复她这个现女友吧? 胡思乱想间,甘棠想起了欧以屾,心道,对呀,我也是有金主爸爸的人,怕他什么,硬刚啊! 甘棠使出吃奶的劲和皮诺扯头花,缠斗中,别在连体裤肩带上的话筒送到了嘴边,甘棠直接装起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对着话筒惊奇又娇嗔大声道:“哎呀,你怎么老脱我衣服啊!” 第64章 无名3.0 甘棠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那条牛仔连体裤,发鬓上带着水汽,脸蛋上红晕也还没消。 她进门的时候,欧以屾正要上楼,站在楼梯下方,远远的看见甘棠进门。 虽然甘棠脸上扬着笑,昂首挺胸地像只斗胜被加了冠的斗鸡,但欧以屾还是隐约感觉到她似乎是受了委屈。 欧以屾重新坐到了沙发上,冲甘棠招招手让她过来。 甘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欧以屾仔细打量了她,问道:“怎么换了身衣裳?出外景了?”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在首都圈开展户外的大型活动,一般需要提前向相关部门进行报备,手续繁琐,他印象里近一两年来申请的并不多。 甘棠撸了撸袖子,豪迈道:“没出外景,我去战斗了,原先那套衣服太限制我的发挥了。” “战斗?”欧以屾挑眉,问道:“你不是去录综艺节目了吗?” 他又上下打量了甘棠,身上也瞧不出有伤,便又问:“铁人三项吗?” “是新铁人三项。”甘棠故作高深地摇了摇指头,对欧以屾道:“撕逼、打架、扯头花。” 欧以屾拍了拍身旁的沙发,让甘棠坐过来,“来,同我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甘棠却是直接坐上了欧以屾的大腿,挽着他的脖子。 欧以屾眉心一跳,甘棠可从来没这么主动过,无事献殷勤肯定是非奸即盗。 甘棠没有同他说起节目录制时发生的事,而是问他:“以屾哥有几个好弟弟?” 欧以屾自然是知道甘棠话中的意思,却是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喃喃道:“几个啊...” 甘棠双眼一眯,语气不善,音高直接拔高一个八度,说道:“你居然还在想?” 欧以屾故意逗她,说道:“弟弟太多了,你突然问起来,我确实要想想哪些个是我的好弟弟。” “那你好好想吧,我不打扰你了。”甘棠起身就要走。 欧以屾把她拉了回来,说道:“就三个,文简、文帆,还有一个欧家的弟弟。” 甘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少在这里插科打混,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欧以屾哈哈大笑两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我的前男友不至于落魄到去参加这种没有名气的试水节目。” 甘棠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也对,大佬的前任们基本是业内的中流砥柱,确实不用像她一样,在不知名节目里做个人肉背景板。 “你这话说的太伤人了。”甘棠蔫蔫地说道:“我现在不想理你。” 欧以屾搂着她,亲了亲她的脸颊,安慰道:“都是这么过来的,谁都有籍籍无名的时候。” “像你们这样的也有吗?”甘棠问。 “当然。”欧以屾说道:“我们也不是一步登天的,起点在普通人眼里是高,但在我们的圈子里,什么都不是,还是要靠自己摸爬滚打上来。” 欧以屾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回到刚刚的事上,“所以真被欺负了?” 甘棠哼了一声,仰着头道:“他敢,以为我是软柿子吗?还想欺负我,我有好好教训他。” 甘棠见欧以屾笑眯眯地看她,气势小了不少,轻咳一声,不确定道:“我可以欺负回去的吧?” 欧以屾说道:“当然,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之前欧以屾还担心甘棠是容易被人拿捏的性格,现在好了,这也是个小炮仗,他的顾虑倒是多虑了。 甘棠抱着他的脖子,狠狠在他嘴上啃了啃。 她刚刚还有点担心,欧以屾会不会觉得她仗势欺人,以前宫廷剧里经常有这种桥段,宠妃恃宠而骄遭到帝王厌弃,她刚刚都自我代入到打入冷宫的戏份了。 失宠也不是不行,但至少再让她往顶流上靠靠,现在她这种糊得穿地的咖位,没了大佬保姆式投喂资源,分分钟就查无此人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糊咖登顶未半而中道崩阻的事发生。 甘棠很是热情地对欧以屾又抱又亲,软乎乎的一只在欧以屾腿上蹭来蹭去,结果不言而喻,欧以屾也不是什么柳下惠,没有理由将送上门来的人拒之门外。 欧以屾并不是一个只满足于亲吻拥抱的人,做爱是理所当然的事。 两个人在大厅的沙发上亲热,即便屏退了佣人,甘棠仍是觉得自己在进行一场公开性爱,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来。 她憋得辛苦,但欧以屾却十分坏心眼地肆意妄为,不嫌事大的用劲,她气得咬上了他的肩头。 不过甘棠这种小打小闹对欧以屾来说就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这种无关痛痒反而点起了更猛烈的热情。 海棠逢雨娇折腰,春花瑟瑟,泪如珠。 翌日,说好要休假一周的欧以屾还是为了手头上的公务不得闲,早早就出了门。 甘棠最近连续录了两档综艺,猛得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再看看日理万机的欧以屾比生产队的驴还勤劳,她就更惭愧了。 惭愧归惭愧,甘棠一想到自己最近都没有通告,吃草塞少油少盐猪食的非人生活可以暂时停一停,她就高兴地跳起舞来,像疯子一样在别墅里旋转着。 早餐吃得是她想念许久的西多士,还没端上桌前浓郁的黄油香味就弥漫在屋里,令人食指大动。 被煎得金黄的面包块上挤了巧克力酱和蜂蜜,咬上一口,就能尝到夹层里花生酱浓香的味道,松软的吐司和平日里的又苦又噎的全麦面包相比,简直是胜过千万倍的美味。 糖油组合的顶级搭配,即便这一口就是热量炸弹,也不妨碍甘棠吃得津津有味,反正减肥这件事是艺人一辈子的必修课,不吃也得减,吃了还得减,不先长二两肉,减起来都没成就感。 甘棠一边享受着美味的早餐,体验难得的放风好时光,一边琢磨起昨天的事。 按欧以屾的意思,皮诺大概率不是他的前任,既然不是前辈哥,那皮诺对她的厌恶也来得太没道理了。 甘棠回想着自己的前半生,她一直以来都是很佛系的人,从音乐学院开始到现在,从没和什么人树过敌,唯一互看两生厌的只有韩洵。 可是韩洵已经有官配了,而且这两人一个在m3一个在b1001,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借一部说话”的情缘。 皮诺对她莫名敌意的未解之谜,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容嘉人约她去喝下午茶。 甘棠又一次放纵地点了一份提拉米苏和一杯鲜榨的橙汁,不管是哪一个都是糖分超标的禁忌食品。 容嘉人抿了一口咖啡,指了指甘棠面前的食物,问道:“这是不打算当艺人了?” 甘棠舀了一口送入口中,满脸幸福道:“我最近没活,可以稍微放纵一下。” “你别一放纵减不下来,到时候有你哭的,歌星可比传统乐歌手严格多了,你脸稍微大一点,啧啧啧,那网络就会是一场讨论你状态的血雨腥风。”容嘉人吓唬她,举了一个例子,“前段时间我家有个代言人脸浮肿得可怕,网上不是猜他嫖了就是猜他嗑了。公司直接派人冲到人经纪公司现场药检,结果人家就是投资失败,半辈子赚的钱全打水漂了,着急上火的。” 甘棠听容嘉人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手里的蛋糕不香了,赶紧让服务员给她上一杯柠檬水,企图补救补救。 “对了。”说到代言人,甘棠立刻就想到了皮诺,忙问容嘉人:“你知道皮诺的事吗?” “皮诺?哪个?什么事?”容嘉人听着这个陌生中又有一丝耳熟的名字,她不确定最近是在哪里听到过。 甘棠奇说道:“就是yung的代言人呀,你不记得了吗?好像是个子品牌的推荐官还是梦想家什么的,我还以为是你新养的小白脸呢。” “皮诺...”容嘉人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她平日不掺和公司事务,但是代言人倒一直是由她拍板的,她怎么就不记得自己敲定过这号人呢? 突然间,容嘉人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啊,我想起来了。”容嘉人恍然大悟道:“皮诺啊,文简哥新交的男朋友,演了个低成本的网剧没想到一炮而红了。他呢年纪小好像还在读书,涉世不深还没被娱乐圈的大染缸染色。之前有个商务局,他经纪人就把他叫来作陪,文简哥见色起意,这就成了给他保驾护航的保护伞了呗,这个代言也是文简哥找我要的,我寻思反正也是个知名度不高的子品牌线,而且也不是给正式代言,就答应了。” 容嘉人咬了一口柠檬挞,又抿了一口咖啡,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他和我一起参加了互联娱乐的一档综艺节目,昨天录制的时候,我感觉他一直在针对我,又是往我身上泼水,又是拉我衣服的。”甘棠至今想起来都怒火难消,愤愤道:“我俩牵强附会点说也算妯娌,他干嘛这么讨厌我?” 容嘉人呼哧一笑,说道:“真论起来你俩还真不是,以屾哥对你是真上心,秘密花园都送你了,别说正牌女友,老婆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皮诺嘛,文简哥一时兴起的小情儿,这段时间兴头上,砸资源砸得手软,过段日子腻味了,就换人了。” 甘棠不敢和容嘉人说,她觉得自己和皮诺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都差不多,她也不觉得自己和欧以屾真能走多长远,欧以屾交往那么多人,别人都没让他进入婚姻的围城,她也不见得有那种天赋。 容嘉人想了想,了然道:“我知道他为什么针对你了,估计互联的这个资源是文简哥打过招呼的,不仅给了你一个名额,还给了他一个,他大概是误会了你和文简哥的关系,把你当情敌较上劲了。” “啊,我还以为是琳达姐要重点栽培我了呢,感情还是因为欧以屾拿的资源。”甘棠有些沮丧,搞了半天她还是人造的新星。 容嘉人毫不客气道:“琳达疯了吗?把资源投到你身上可是投入产出比最小的亏本买卖。” 甘棠捂住耳朵,眯着眼睛道:“我不要听。” 容嘉人安慰道:“这有什么,娱乐圈哪个不是大佬捧出来的?红这件事,要靠捧也要靠命,有命红没人捧那就熬到四五十拿资历熬出头,有人捧没命红投资回报太低,也就昙花一现的功夫。现在娱乐圈里你随便说一个长红的艺人,我都能给你说出是谁捧出来的。前期依仗大佬喂资源,后期能赚钱了反哺大佬,这一套就是娱乐圈的生存法则。” 甘棠平声道:“你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哦。” 容嘉人说道:“本来就是这套玩法,不然你以为文简哥为什么是娱乐圈新人都想抱上的大腿,就是因为那些媒体大多都是我们容家的产业,明面上的董事长有一半的股份是给容家代持的,文简哥一句话的事,就能让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迅速飞升。” 甘棠问道:“互联娱乐也是吗?” 容嘉人点头,回忆道:“莱昂32%的股份里有15%是我们容家的,一般能做到百亿级别的公司后面多半是靠着什么山头的,不然也不可能做大,从0到1的早期喂资源,再到从1到n的铺开,这里面少不了山头们开绿灯帮忙。” 甘棠闻言恍然大悟过来,难怪甘罗自从来了首都之后就再没为自己错过互联娱乐哀叹过,想来他是明白了当年的自己是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的。 “这感觉好诡异。”甘棠感慨道:“娱乐圈里的人拼死拼活竟比不上这些大佬的一句话,终其一生奋斗的终点连别人的起点都看不到。” 容嘉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两人用过了下午茶,又去看了一场电影,是一部新上映的文艺片,看得人不多。但同期上映的另一部星战片却是场场爆满,她们入场前,大厅里就被等候观影的人挤的水泄不通,等她们看完出来,大厅里换了一波人,但仍旧水泄不通。 容嘉人站在电影海报前端详一阵,突然咦了一声,冲甘棠道:“这部电影是你弟投资的耶。” 甘棠顺着她说的一瞧,海报上的出品方赫然写着“糖罗影视有限公司”。 还真是甘罗投的电影。甘棠往排片表上看了看,排片量远超同时期上映的影片,看来老弟这回赚大钱了,甘棠寻思着最近该去敲他一顿大餐。 不过,甘棠奇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甘罗的?” “我们是老相识了,他投得电影出了不少好苗子,我家有好几个代言就是他捧出来的。”容嘉人转而问道:“你没让他给你安排部电影拍拍?我瞧着他捧人挺有一套的,怎么对自家老姐这么吝啬?” 甘棠瘪了瘪嘴,咬牙道:“他说让我做主角他得亏得血本无归,给我安排个配角又怕我吃不了苦,赚得三瓜俩枣还不够买补品养身子的。” 容嘉人乐得眼泪都出来了,这确实是甘罗会说出来的话。 甘棠幽怨地看向容嘉人,大有一副你再笑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容嘉人赶紧止住笑,推着甘棠就要离开影院。 两人行至一间放映室门口,恰逢电影结束,放映室的门被打开,电影的片尾曲悠悠传了出来。 甘棠一听这曲子她甚是耳熟,歌手的嗓音她就更熟了,她立刻反应过来,这首歌不是之前甘罗套路她作出来的吗? 甘罗可是一分钱的版权费都没给她,纯白嫖啊! 甘棠咬了咬后槽牙,低低吼了声:“甘罗·葛朗台,我要宰了你!” 第65章 一朝暴富梦成真 甘棠的语音打过来时,甘罗正在办公室看新电影上映后的首周数据。 这部电影的口碑两极分化严重,在烂片扎堆的年代,算得上是难得的上等作品,但由于是知名大导演操刀,出道二十五年斩获了五次金凤凰最佳导演奖,此前她的作品一直以来都保持极高的口碑,珠玉在前倒显得这次有失水准。 好在这一次主演都是近一两年最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号召力强扛票房的能力也相当不错。有旗下公司一如既往高水平的后期制作加持,从成片上看至少是一部成功的商业片。 甘罗没想过要投资一部惊世之作,之前他一门心思扑在晶源矿萤石的买卖上,也有好几年没有正经投资过电影,这次回来他就是打定主意要捞票大的,正好这些导演和明星比起羽毛更喜欢快钱,大家一拍即合,就有了这个项目。 如果这个项目效果好,未来三年公司就可以围绕这个ip衍生出更多的电视和电影。他之前和容文简打高尔夫的时候聊起过,容文简对此颇有兴趣,扬言电影总票房要是超出预期,就投资甘罗的ip项目。 虽然容文简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开了张空头支票,但他也并非全然没帮忙,没过几天就把互联娱乐的莱昂和达塔拉的总裁温淇约了出来,引荐甘罗认识帝国第一第二的流媒体平台的掌门人。 甘罗虽然和互联娱乐是长期合作,这倒是第一次和创始人私下集会,容文简的提携之心自是不言而喻。 大家打了一下午高尔夫,合作的初步意向就定下了,只等这部电影的票房成绩出来,一锤定音。 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在,这部电影目前的票房并没有达到甘罗心中的预期,他想还是要在宣发上下点功夫。 就是这个时候,甘棠的语音打了过来,甘罗没由来抖了抖,心中隐隐有点不妙的预感。 “老姐?怎么啦?”甘罗一派轻松地问道。 甘棠阴恻恻的声音从联络器那头传了过来,听起来阴阳怪气的,“老弟,最近电影大卖了啊?恭喜恭喜啦。” 甘罗打着马虎眼道:“好说好说,全靠同期衬托。” 甘棠又问道:“我听着那首片尾曲特别熟悉,你有没有觉得在哪里听过呢?” 甘罗心下了然,原来这个茬是在这里等着他,他反客为主道:“都是自家姐弟,我肯定得帮你,你的音乐搭上我的电影,你这知名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甘棠气极反笑,甘罗这颠倒黑白的能力她每次体验都会有新的震撼。 她只是当歌手籍籍无名,但不是当作曲卖不出货,她作曲还是有几分名气在的。 “好说好说。”甘罗厚颜无耻道。 甘棠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挑明来意,“亲姐弟也要明算账,该付的版权费一分也不能少。” 甘罗暗自纳闷,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坑老姐给他打白工,之前都相安无事,怎么偏偏就这一次东窗事发了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都占了这么多年便宜了,他老姐现在才发现,也属实是他运气好。 甘罗换了个思路,开始打感情牌,“老姐,其实老弟最近挺难的。” “真的?”甘棠将信将疑道,“那你具体说说你怎么个难法?” “这票房也只是看起来风光罢了,其实这票房里头是掺了水的,还涉及到了一些资金上的运作,真正算下来我也赚不到几个子儿。”甘罗开始诉苦,“拍不好不仅我得破产,没准还有人要把我沉湖呢。” 甘棠倒吸一口凉气,忧心道:“那,那版权费就算了,你的事比较要紧,你还需要钱吗?” 甘罗心中一窒,感觉良心要长出来了,他姐姐在这种关乎性命的骗局上总是容易上当,他好像是做的过分了。 “我刚刚说的有点夸张。”甘罗赶紧补救,同她坦白道:“现在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热闹,我这边的实际情况还没个定数,现在只是吆喝响亮。” 甘棠听完就明白过来,甘罗刚刚又骗了她,嘶了一声,说道:“你再骗人,总有一天要长出长鼻子,哼,现在先欠着,等你票房结算完,该分得账分清楚了,得把我的工钱补给我!” “好好好,都给你补上。”甘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甘棠的言灵真起作用似的。 通话结束后,甘罗叫来了秘书文森,吩咐他把甘棠这些年的版权费都结了。 文森速算了一番,犹豫道:“是这几年全部都结吗?一共是8600万。” “啊...原来有这么多吗?”甘罗想把自己刚长出来的良心给掐死,一开始他只是在甘棠的废曲库里捡垃圾,结果捡了几次还捡出宝来了,没想到这些年甘棠给他省了这么多钱。 “算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甘罗如今也不是当年刚创业的小屁孩,一块钱得掰成两半用,而且这苦主都上门了,他也不好意思继续白嫖了,“你按市面上的利率给我姐折算一下,连本带利息补给她。” 文森应声退下。 晚上甘棠和欧以屾吃过饭,一个为了作曲比赛的事把自己锁在房间内创作,另一个则是照旧处理公务上的事,两人各忙各的还真有点夫妻过日子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甘棠容易紧张的毛病又犯了,原先一晚上就能洋洋洒洒作出三四首歌的她,如今耗了一个晚上也没谱出5个小节。 甘棠抱着脑袋看着比她账户还干净的线谱,烦躁地抓耳挠腮起来,头发被挠得乱糟糟的,飞过的鸟都会毫不犹豫地在上头安家。 甘棠自暴自弃地躺到地上,双腿张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呈现出一种要端庄又不端庄,要洒脱又不洒脱的矛盾姿势,就如同她现在的内心一样,想摆烂又不敢,想上进又上不动。 这时联络器突然响了起来,甘棠不在意地随手摸索着,草草拿过眼前一瞧。 甘棠瞧清上头的内容,愣在原地,眼睛眨巴眨巴,静谧了半天。 噌的一声,甘棠猛的坐了起来,对着信息上的数字,开始数了起来。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甘棠咽了咽口水,“亿,一亿零二十六块。”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富婆的日子来得太快,让她措手不及。 甘棠一扫方才的阴霾,拿着联络器就去了欧以屾的书房。 欧以屾才让她进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开门,一路小跑到他的案前。 甘棠大手一挥豪迈道:“走,我们去买上次看中的那款袖扣,今天我全款给你拿下。” 听甘棠这么一说,欧以屾才想起那日带她去双子大厦扫货时,挑挑拣拣了半天也没能买下的袖扣。 “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大方了?”欧以屾拿话揶揄她,甘棠那天小气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 甘棠摇了摇手上的联络器,对欧以屾炫耀道:“我现在有钱的可怕,区区一个袖扣完全不在话下。” 欧以屾将资料合上放至一边,一手支在案上托着下巴,上身前倾,问道:“有钱的甘小姐是打算包养我吗?那一个袖扣似乎太便宜了。” 甘棠犹豫着,她脑海里回忆起那天看中的两对袖扣,纠结许久最后比了个二的手势:“那就买两对,后面看的那对我们也买下来?” 欧以屾哈哈大笑起来,直说:“谢谢甘小姐,收了甘小姐的礼,以后我会好好伺候甘小姐的。” 甘棠也不管他戏谑中的打趣,推了推他的小臂,问道:“那你到底还去不去了?” 欧以屾却问她:“小乖,你是上哪儿发得横财?” “甘罗补给我的版权费。”甘棠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前因后果来:“开始是那小子想创业,我当时提供了一些音乐上的技术支持。后来他发达了,仍旧一个劲的薅我的羊毛。这七八年来小到短剧大到电影,我废曲库里的曲子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寻思着这回他投资的电影大卖,要去敲他一顿竹杠,没想到那小子突然良心发现,把这七八年的版权费全给我补上了。” 甘棠清了清嗓子,语气骄傲道:“我现在特别有钱,说出来怕吓到你。” “那富婆小姐打算怎么用这笔钱呢?”欧以屾笑着问她。 甘棠认真的想了想,掰着指头说道:“给你买袖扣大概要花200万,再给爸爸买件礼物,爸爸喜欢古董,那就记1000万的预算好了。甘罗那小子良心发现,那勉强也给他买件礼物,算是奖励他的,就...花个10万吧。然后再给瑶瑶阿容买点礼物,我自己留着用,满打满算2000万封顶了。那我还剩8026万。” 欧以屾还以为甘棠赚了多少钱,那雄赳赳气昂昂进来的样子像是做了上百亿买卖的样子,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只好用轻咳掩饰,继续问道:“那剩下的钱呢?小乖要做什么投资吗?” 甘棠摇了摇头,认真道:“那些东西弯弯绕绕的太难懂了,一群智商200的人围着我一个智商100的人转,设计出了一堆复杂的游戏,打包票说是稳住不赔高收益的买卖,我傻乐的图点三瓜俩枣的利息,他们天天盯着我本金想吃干抹尽,我看还是算了。” “看来你还是挺聪明的嘛。”欧以屾夸奖道。 “那当然。”甘棠被夸得找不到北,四下张望,像讲小秘密一样,凑了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同欧以屾严肃说道:“我告诉你呦,这些人骗你买东西的时候,从来只报喜不报忧,表面光鲜下全是万丈深渊,骗你进去前告诉你出问题的机率比被雷劈还小,但最后就是这小概率事件100%发生。” 欧以屾也学着她低声问道:“哦?你怎么知道?” 甘棠得意道:“我可是研究过的,时刻为暴富做准备呢。” 甘罗忽悠她技术投资的时候可是给她画了一张巨大的饼,由于那饼实在太香,她做了好几年暴富的美梦。 “这些高收益的项目本质上都是庞氏游戏,经济好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来,可是一到经济下行,某个产业链出了问题,资金链断了,问题就出来了。”甘棠回想自己未雨绸缪时看的法院文书,继续道:“其实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不管经济好不好都没有哪个能持续这么多年稳定增长的行业,扣除给投资人的利息支付,企业支付的拆借费用,项目运营产生手续费,佣金费,人工费,税费,一个10%的收益可能需要一个企业产生30%的利润才能覆盖,哪个好人家年年能这么赚?财神爷都不敢这么想,出事不是早晚的事吗?” 欧以屾挑眉,甘棠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些,随即继续问道:“那剩下的钱你要怎么处置?” 甘棠拍拍胸脯,一副交给我的架势,说道:“这简单,捐6000给m3教育试行基金,2000给岑陈的高新科技发展基金。” “我记得这两支基金都是甘罗发起的。”欧以屾笑道:“你不怕他又克扣了?” 甘棠维护道:“他也不是那么没良心,他这么抠搜也是有自己难处的,科研的费用非常高,岑陈这几年好像是研究出了不错的东西,就是没法子商用,他只能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 甘棠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把甘罗塑造成了一个圣人,忙找补道:“当然,他也没困难到要拖欠我工钱的地步,就是一般困难,一般困难而已。” “那教育试行基金呢?它主要是做什么的?”欧以屾突然对这个产生了好奇。 甘棠一五一十答道:“是免费的平等教育,目前在m3的行政中心城试行,从小学涵盖到高中,课程有基础通识还有专业技能,无论是哪一方面,学校都可以提供教学,学生可以根据自己感兴趣且有天赋的项目进行深耕,发展职涯,师资和硬件设施都是全城最好的,可以打破教育壁垒。就是有点烧钱。” 教育早已成为一种新的垄断,有权有钱的人通过抬高优质教育的门槛,将普通家庭出身的人筛在竞争的门外。 读书变成了一种投入产出越来越小的不划算的买卖,却占着高昂的成本,局中人进退维谷,却别无选择。 欧以屾奇道:“为什么你们会突然想做这个?” 甘棠回忆道:“我报考首都音乐学院的时候需要一项社会实践活动来美化简历,正好在医院的病友有做支教的经历,她推荐我去的。” 甘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一开始的确是因为这个活动很加分,我才去的。” “不过,我去了之后,见到了那些小朋友,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甘棠说道:“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拥有超棒的乐感,我教了她一个月,她就能自己谱出完整的曲子,你知道这是多么惊人的天赋吗?” “后来呢?”欧以屾想这件事应该不是以快乐的方式结的尾,只有悲剧,才往往会深刻地改变人的思想。 甘棠叹气道:“后来我读完书,再次去到那里时,明珠就变成了鱼眼珠,那个孩子的灵性被磨灭了。” “我想你说的对,有些人不是因为能力出众才站在那里,而是站在那里才显得能力出众,贵族家庭的孩子因为优渥的物质基础可以寻找天赋,可是普通的孩子却得挤在拥挤的独木桥上耗尽最珍贵的财富。高压能挖掘潜能,可是那是以创造力为代价的透支。”甘棠说道:“所以我想做点什么,让真正有才华的人可以人尽其才。可是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废柴,没能力办成这么大一件事。” “所以你找到了甘罗。”欧以屾问道:“他为什么会答应你?这看起来不符合他商人逐利的作风。” 甘棠神秘地笑道:“甘罗可聪明了,他才不自己做这事,他把甘家和我另一个爸爸家的大人们都忽悠了进来。给他们说了一套长期主义,让他们为家族储备人才进行一些早期的小投资。怪就怪我们两家的确人口凋敝,所以大人们就被甘罗给套路了。” 最后甘棠还是肯定了甘罗的成绩,继续道:“这是试行的第五年,还是小有成就的,今年马术青年组的冠军扎克就是我们培养的,还有首都大学天才班,我们这几年就贡献了五个...这些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其实成绩斐然。” 甘棠是典型的家长话术,一边说着都是小意思不值一提,一边又忍不住要炫耀自家孩子的成绩,主打一个先抑后扬。 “阿罗做的确实不错。”欧以屾赞许道。 为富者往往热衷于在虚无的金融游戏里贪婪地膨胀财富,但这些只是一种虚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金钱的游戏里,以至于大家都忘了,真正有价值的只有生存资料和人本身。 欧以屾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忽而笑道:“我发现你还是很有演说家的天赋的。” “啊?”甘棠指了指自己,她茫然地歪着头,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被你说动了,打算给你们的教育基金捐款。”欧以屾说道:“100亿。” “1...100亿?”甘棠飘飘然,她没想过她还有当红颜祸水的本事,她是不是应该直播开个课,就叫《三句话让顶尖男alpha为你花100亿》。 这笔钱当然不是欧以屾自己出,而是走得欧家的账,这支教育基金很打动他,以欧家名义入股,不仅能为家族搜罗民间人才,还能树立一个积极正面的公众形象,一举两得的事也是欧以屾对甘罗夸奖的原因。 “那我跟甘罗说一下。”甘棠举着联络器往外走,才出了门,又把头探进来,问道:“那你还去不去?我跟你说哦,过了这个村,我就不会给你买了。” 欧以屾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冲甘棠晃了晃,然后抛给了她。 欧以屾抛得准,但甘棠一通手忙脚乱的操作,最后反而没接住,她尴尬地从地上把卡捡了起来,好奇地看他。 欧以屾扬了扬下巴,说道:“就不用买礼物给我了,帮我给你自己添些小玩意儿,再买一份礼物给阿罗。” 欧以屾想了想,又强调一句:“别十万块就把阿罗打发了。” 甘棠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仰首挺胸道:“遵命。” 欧以屾看着甘棠奇怪的军礼,摸了摸下巴,心想,军礼行成这样可不行,长夜漫漫,他是得好好教一教她。 第66章 出发 欧以屾出发那天正好是作曲比赛面试的日子,甘棠权衡了一番,选择了一个既要又要的贪心决定。 这天甘棠五点就醒了,整个人像无尾熊一样攀到了欧以屾身上。 欧以屾中午就要出发去k01,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能早一分钟清醒就多赚一分钟,得赶紧争分夺秒好好温存。 欧以屾闭着眼,接过往他怀里靠的人儿,手自然而然地搭在甘棠的臀上,在真丝睡裙的包裹下,丰圆多了丝滑的触感。 他轻轻捏了捏,问道:“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甘棠人醒了,但脑子还半睡着,打着哈欠,声音带着鼻音黏黏糊糊的,“你今天不是要走了嘛,我们要好久都见不到了,我舍不得,所以早点醒来,多陪陪你嘛。” 欧以屾闻言倏地睁开了眼,侧过头,掐了掐甘棠脸上的软肉,笑骂道:“你这下还演上了?是谁今天要去面试,午饭都不陪我吃就准备溜了?嗯?” 甘棠握住欧以屾的手腕,将脸放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耍赖道:“这不是事都正好碰到一起了嘛,所以我今天特别早起,给你把时长补上。” 欧以屾轻哼一声,他知道甘棠惯是懂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撒娇耍赖,她知道他不会计较这些,摸好了底线,就开始最大限度地追求自由度。 甘棠听出了欧以屾不想搭理她,赶紧补救地又是一通陈情:“出名不容易的,特别是在流行乐的圈子里,出名还得趁早,圈子里有年长的天王天后,也有年纪小的新人菜鸟,但是这里没有年长的新人菜鸟的位置。要是过了这几年,等我30好几了,就和顶流无缘了。” 她仰起头看欧以屾。 从欧以屾的角度看,伸长开的脖子上绷得紧致的肌肉纹理,像天鹅细长的颈,美丽又脆弱。 甘棠继续说道:“我也不能只做资源的寄生虫嘛,你投了资源给我,我肯定得努力做出成绩来,不然丢了你的面子,这比我糊一辈子还让人难过。” 甘棠也是和欧以屾在一起后才意识到,资源咖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资源屈从于强权而簇拥着她时,迎上前来的所有人都会毫无原则地赞美她,明明她只是跨界进圈子的新人,和脱颖而出的前辈们还有很大的差距,可在这些人的口中,她好像已经是风靡一个时代的天后了。 甘棠现在有点明白欧以屾曾说过的,在他这个位子最不需要的就是赞美。 这是一种会让人盲目的捧杀,别说欧以屾这样站在权力顶峰的人,就是她这种因为权力小小提携而被大开绿灯的新人歌手,就已经要被这些真真假假的赞美迷得晕头转向了。 她的身边几乎没有坏人,大家都那么贴心,甚至甘棠身边竟然围绕的全是和她三观一致喜恶相同的人。 这不是一种同好者命运的相逢,而是周围的人精心迎合她的喜好打造出的局。 好像诈骗案中出现的桥段,一个群里除了被害人,全是一伙的。这场捧杀局里,被杀的也只有她一个。 要不是身边有欧以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言传身教,甘棠敢肯定,自己一定是要忘乎所以直到撞上铁板,送上舆论的断头台。 甘棠为此心惊,过了最初享受他人吹捧而洋洋自得的劲头后,她开始自省,她因为欧以屾获得了太多别人可望而不可得的机会,是天大的幸运,就算她不能很好的使用这份幸运,但至少不能挥霍。 越是顺风顺水的时候,她便越如履薄冰,小心鲜花下的毒蛇,笑脸下的尖刀,努力和谦卑是很好的保护色,保护她尽可能避免伤害——由幸运带来的厄运。 以至于甘棠现在高速冲浪时,每每看到有人叫她资源姐,她都特别想回复一句“请叫我薄冰姐”。 当然在工作上不能懈怠是出于对自己职涯未来长远的考量,但这可和甲方爸爸没什么关系,她是不是一个天后,能不能做出成绩,这些在欧以屾这里都不是加分项。 同样的,做不好也不会被减分。他喂资源给她是哄着她高兴,而她成绩好坏对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事。 她现在这样反而像是接私活而敷衍了甲方爸爸,这显然也是不行的。 所以甘棠把自己的成绩同欧以屾的面子绑在一起,大有一副“我这么努力都是为了你”的架势,让欧以屾找不出指责的地方。 欧以屾摸了摸甘棠的脑后,笑着摇了摇头,自从夸她可以去做演说家,小乖这口才倒越发熟练了。分明又是放了他一回鸽子,这下倒打着他的名号,拳拳反哺真心,在情在理地把他架起来了。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欧以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甘棠的后背,突然有了主意,说道:“那都是陪我了,索性起来和我一起锻炼。” 甘棠最怕被欧以屾操练,铁面无私地像个没有心的魔鬼。一听他又要拉自己晨练,曾经哭爹喊娘的黑白往事又昨日重现了。 甘棠的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内心直呼太可怕了,二话不说从欧以屾怀里逃了出来,直挺挺地躺离欧以屾一臂远的距离,被子一盖,谁也不爱。 欧以屾知道她对运动有堪比阶级仇敌的深恶痛绝,但每每这么直观的感受到,他还是会被甘棠的反应逗乐。 欧以屾起身穿好衣服,看似没放在心上,在屋内来来回回走动,一切准备就绪,他脚下突然一转弯,径直走到甘棠那侧。 甘棠将被子拉上,盖住大半张脸,瓮声瓮气道:“我好困,你且先去,我再眯一会儿,眯完就去教官大人跟前报到。” “这可不行。”欧以屾拒绝道:“教官都要训练了,学员可不能偷懒,自古以来就没这个先例,我治下素来严明,要是传出去了,那不好。” 甘棠心想这位大哥是真的魔鬼吧,他纪律严不严,和她偷不偷懒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他的部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事,这都能拿来套路她? “你放心。”甘棠打包票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你的部下不会知道,你放一百个心。” 欧以屾才不同她胡搅蛮缠,直接将她拦腰从床上抱起,小臂划向她的臀,一个用力换成了扛在肩上的姿势。 甘棠已然死心,除了嘴上还得敬业的表达自己的异议,身体早就投降,乖乖换了衣服,跟着欧以屾训练去了。 两圈跑下来,甘棠觉得自己此刻立地成佛也不是不可以,不仅是累得魂不附体,还有欧以屾的肉体也不会让她怦然心动了。 她现在就想这么躺倒在沙发上,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甘棠那么爱干净一个人,浑身臭汗都勾不起她洗漱的心,她真的超然了。 欧以屾见她运动量达标了,便不再管她,自己继续训练。 可等到他练好了,甚至洗完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甘棠还躺在沙发上。 欧以屾走过去一瞧,好家伙,她竟然在哭,泪眼弯弯的好不可怜。 “怎么还哭了?”欧以屾坐到她边上,帮她揉了揉腿,问道:“还痛呢?” 甘棠紧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盈着两汪泪泉的眼睛晃动间溢出了泪珠来,又委屈又倔强。 “那以后不拉你训练了?”欧以屾试探地问道。 甘棠没表态,身残志坚地拖着僵硬的身体往沙发里头转身,留给欧以屾一个“你自己体会”的背影。 欧以屾见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只好哄道:“好好好,以后我们都不练了,都不练了。” 甘棠扭过头打量欧以屾的神情,见他不似作伪,这才又把身子转过来,慢吞吞地坐起来,伸出小拇指,说道:“那拉个勾。” 欧以屾挑眉,心想不用到这份上。 甘棠重重地咳了两声,眉头竖起,示意他赶快。 欧以屾无奈答应,两人幼稚地勾过指头,就算说定了。 “这样满意了吧?”欧以屾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我上楼给你放水。” 甘棠小意嗯了一声,目送着欧以屾上楼,见他人影消失,甘棠这才一改柔弱委屈的模样。 她一把将眼泪抹干净,心中腹诽欧以屾真麻烦,早答应她不就没事了,还得让她整这死出来,她眼睛可千万别肿起来,一会儿还得去面试呢。 两人用过早餐后,又一同痴缠好久,到了中午,甘棠才不得不离开。 她临走前,欧以屾又把她叫了回来,同她交待几句。 “我不在的时候,你工作上遇到麻烦了,就去找文简,生活上的事就找阿罗商量,我同他们也做了交待,遇到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欧以屾嘱咐道:“还有出门要让零跟着,你不用顾及别的,她只负责你的安全,并不向我汇报什么,你大可放心。” 甘棠没有回话,而是抱着他的脖子,扑进他怀里。 她确实不想被欧以屾的人24小时控制着,这会让她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比他在的时候还要不自由。 欧以屾把话挑明了告诉她,让她安心,但她却不好直接回答,应了就等于是把见外的部分坐实了。 “你在外头要好好照顾自己,打仗的事千万别逞强,不是说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吗,你一定要很有把握在出手。”甘棠竟教育起欧以屾来,絮絮叨叨道:“慢点也没关系,但一定要打有把握的仗。” “好。”欧以屾没有笑话她,而是认真地一一应下。 甘棠从他的怀抱出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等你回来,我会守好家的。” 欧以屾沉默着与她对望,良久笑道:“好。” 甘棠与欧以屾长长的吻别,随后上了车离开了别墅。 保姆车往西城区的目的地开去,在路途中,首都南部上方的穹顶打开了。 那是甘棠第一次见到穹顶打开,她趴在窗户上瞧,只能隐约看到像流星雨一般,有无数光点从下向上划出穹顶。 甘棠知道那是欧以屾带领军队离开首都的信号,她的甲方、她的恋人踏上了征程。 而她自己,也要出发开始一个人的战斗。 第67章 漫漫升级路(一) 甘棠的保姆车停在了星耀的大门前,给她开门是早等在这里多时的零。 自从她请假去处理小尾巴,这还是甘棠第一次见到她。 “嗨!老大女朋友,我们又见面啦。”今天的零脖子上戴了一串翡翠珠链,左手的食指上戴着同款料子的戒指。 一身白色的收腰西装套装,上头是用纯金绞成的丝线绣出的星云图,从头到脚无一不金贵。往那里一站,说是来给她当保镖的,怕是没有人会信,她看起来倒更像是零的小跟班。 “好久不见。”甘棠礼貌地问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对我来说都一样。”零指了指星耀的大楼,说道:“不是要面试吗?跟着我,我带你过去。” 说着零握住了甘棠的手腕,拉着她往大楼里走。 “你知道在哪里吗?要不要等工作人员过来啊?我们...”甘棠想和零说一楼有门禁,她们这样是闯不进去的,但话还没说完,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零的手掌在门禁闸口的机子上扫了一下,闸口的门就打开了。 “你说我们怎么了?”零问道。 “不,没什么。”甘棠想起欧以屾说过零是情报人员,这应该是她的基本操作,大概吧。 两人通过了闸机口,一路由零在前面带路,她像是很熟悉这个地方,没有一点磕绊,五分钟内找到了面试间。 甘棠好奇道:“你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只是有大楼的结构图。”零将耳朵贴到门上,眼睛转了转,问道:“你要我陪你一起进去还是我就在门口等?里面有5个人,一个女alpha,两个男beta,一个女beta,还有一个男omega,那个男o应该也是来面试的,还有就是他好像快进入发情期了。” 零瞥了甘棠一眼,继续说道:“不过这个问题不大,你也不是会因为别人发情而被诱导发情的类型,风险等级属于低于22%的低风险。” “22%是怎么算出来的?”甘棠不禁问道。 “根据里头那位女alpha进入易感期的概率推算出来的。”零分析道:“综合一下风险应该远低于这个数值,这个男o估计想在发情期贿赂选拔负责人,所以你应该更安全。” 甘棠语噎,原来发情期还有这么巧妙的应用吗? “这算不算是一种作弊?”甘棠问道。 “这有什么?”零一脸无所谓道:“成年人嘛,所有违背风序良俗的事不都能归结一句为了赚钱不丢人,万能挡箭牌。” 零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再说了,很多时候出卖身体就能得偿所愿,没准还得庆幸,至少还有的交换。大多时候,身体都不值钱,就像赠品一样,顺道捎上的礼物。” 甘棠正要接过话茬,零冲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面试间的门。 不多时,门就打开了,一个戴着工作牌的男beta领着那位传说中的omega出来了。 见甘棠和零傻站在门外,工作人员匆匆将两个人打量了一番,问道:“是来面试的吗?” 甘棠点了点头,对零说道:“那我先进去了,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 零寻思就几分钟的事情,人还不至于在她眼皮子底下失踪,便答应了。 工作人员临关上门前又打量了一番零身上的行头,就算是外行的人也能瞧得出零戴的首饰水头足,价格不菲。 零冲对方笑了笑,先敬罗衫后敬人,她这身打扮也是给甘棠加分的,她拜托道:“麻烦多照顾一下我家艺人哦。” 工作人员颔首,随后将门关上。 甘棠被领进来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先得穿过一条走廊,到最里面才是真正的面试间。 所以零到底是怎么知道里面的情况的?甘棠猜想她来之前是不是做足了功课,总不能是她有顺风耳千里眼,不然实在说不通。 面试间里确实和零说的一模一样,坐在上首的是一位女性alpha,她的左右手边各坐一男一女。 那位女a见她进来,先道了好,然后让甘棠自我介绍。 “各位评审好,我叫甘棠。” 在甘棠介绍期间,旁边的女beta从一叠资料里抽出了一份简历,递给了主位的alpha。 “你是郝达哥内推过来的呀。”女alpha看了看简历,问道:“你原先是唱美声的,今年才跨界过来,好像没什么粉丝基础吧?” 甘棠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但忙说道:“我作曲还可以,业内有不少人都用过我的曲子,我听说这里是作曲...” 甘棠话还没说完,就被主评审打断了,“我们这边是内部评审,对外还有海选,在主星7座城市选500人进入节目录制,先一轮大选,再根据导师选择打对抗赛。” 甘棠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 主评审又说道:“我们今天既是内选,同时也是看你意向,你经纪人没过来吗?” 甘棠摇头,老实说道:“我经纪人不知道我过来。” 主评审看了看左右两边,有些为难道:“这事你自己可以做主吗?” 甘棠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是简单来面试参加个比赛吗?怎么她自己还做不了主了。 “看来你不知道我们这个节目的目的呀。”主评审了然一笑,说道:“我们虽然是作曲类节目,同时是个造梦选秀,但更多还是给圈子里不上不下的歌手提供再出头的机会。圈子里没出头的歌手太多了,我们的机会也有限。” 听到这里甘棠好像明白了,这是打算明码标价了,需要经纪公司拿钱买名额,十六强八强四强都标好了售价。 “我如果只是参赛呢?”甘棠小心地问道。 主评审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没再说话,而是给身旁的人一个眼神。 身边那位男性beta立刻会意,解释道:“这当然可以,不过这样我们就没办法保证甘小姐能走到哪里了。毕竟竞争太激烈了,不是吗?” 甘棠瘪了瘪嘴,她没想到她放了欧以屾鸽子的面试竟然是这样的,突然觉得亏大了。 领她进来的工作人员见气氛凝重,忙上前缓和道:“不如先听听甘小姐的歌吧。” 主评审兴致不高,只点了点头,示意甘棠可以开始表演。 “我今天带来的歌曲是最近新做的曲子,叫《等待成诗》。”甘棠也兴致缺缺,随意介绍完就开始清唱。 这首曲子是一首慢情歌,很好的规避了甘棠唱美声的断音问题。 三位评审听完后,两两相视,眼中均是异彩。 主评审再拿出甘棠的简历来看,奇道:“《像风一样自由》是你作的曲?你还有别的作品吗?” 甘棠点头,一一列举了近几年给别人写的歌。 主评审一听这些都是脍炙人口的热门歌曲,不由对甘棠刮目相看,只是面上并不显现,只平淡地说道:“是有些成绩,这样吧,两个星期后是第一轮大选,你到时候过来吧。” 说着主评审冲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说道:“你留一个联络方式给戴伦,到时候由他安排你进场。” “戴伦,”主评审又问他:“下面还有人过来吗?” 戴伦迅速与甘棠交换了联络方式,忙回道:“刚刚瑟琳娜的经纪人给我发简讯了,说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主评审点头,让戴伦领甘棠出去,再把瑟琳娜领进来。 甘棠跟着戴伦往外走,戴伦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出言宽慰道:“甘小姐别气馁,我看你机会很大的。” 甘棠干笑道:“但是我没钱。” 戴伦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也不是所有都谈钱的,歌曲也是艺术,是艺术就多少得看内容的。” “但愿吧。”甘棠扯出了一个要笑不笑的牵强笑容来。 零在门外候着无趣,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艺人带着经纪人,她便上去和两人攀谈。 用她套路人的本事,不过三五分钟就同两人热络起来。 甘棠从里头出来时,就看见三人一道喝起咖啡来,那谈笑风生的场面别提多熟稔。 零见甘棠出来,忙停下了话题,说道:“我家艺人出来了,今天就聊到这里了,下次有机会再聚啊。” 瑟琳娜的经纪人也忙说道:“我们也要进去了。”说着领着瑟琳娜跟着戴伦进了门。 “你认识的人吗?”甘棠问道。 零回道:“不是,刚刚认识的。” 甘棠心生佩服,在绝大多数人社恐得不知道怎么同陌生人进行对话时,总有那么一类人,能很自然地和人交谈,并以极其亲和的方式与人迅速建立友谊。 甘棠感慨一句:“真好。” 零挑眉看她,发现她心情低落,不由问道:“怎么面试不顺利?” “也不是。”甘棠踌躇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长话短说或者短话长说呗。”零倒是不在意,直接建议道:“反正你和我又没别的事做,闲人两枚,你要是想说,那就慢慢讲呗。” 甘棠一边跟着零往外走,一边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我以为这是个机会,结果来的是贩官鬻爵的现场。”甘棠叹了口气道:“落差有点大。”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都是常见操作了。”零安慰她,“选秀哪有多少草根选手,随便一挑都是一水儿的科班出身,节目组捡着现成的人办节目,那些人背后有赞助,节目组没理由不从这些赞助身上揩点赞助的油水,赞助也乐意让他们揩,至少花钱就能看到效果,谁不乐意。卖官鬻爵两边都高兴的事。” “所以这才让人气馁。”甘棠说道:“最后比的不是实力,而仅仅是财力,这个节目一点意思都没有。” “什么是有意思?能坐到这个位子上就没几个有趣的。情怀都是说给上面的人听的,就别拿这些要求下面的人了。”零无奈道:“有趣又不能当钱来付每个月的贷款,吃穿住用行哪个不要花钱,再结个婚生个孩子,高质量的教育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能多赚三瓜俩枣灵魂都能出卖,有趣早被折价贱卖咯。” 零想了想,又说道:“再说了,一个比赛关键人物也就前三名,只要这里面能有一个是真靠实力上来的就够了,没人会在意三名以后是什么歪瓜裂枣,拿这些尴尬的位子赚外快,也算废物利用了。” 甘棠突然领悟过来,所以刚刚戴伦会对她说那些话,一个节目总得出一个代表节目品味和客观真实性的典型,用一个真实的胜利去弱化所有的暗箱操作,就像王冠上只要主石足够纯净华丽,那么就不会有人怀疑其他碎钻品质的好坏。 零瞄了甘棠一眼,忽而计上心头,说道:“你要想保底个好名次,我可以帮你把坑位费出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甘棠眯了眯眼睛,她坚信零是无事献殷勤,一定是又奸又盗。 零笑嘻嘻道:“别这么说,让您保持好心情也是我安保工作的一部分嘛。”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下一秒她就话锋一转,说道:“我这先帮你垫付了,到时候老大回来了,我找他报销去。” 零一把揽过甘棠,冲她比了两根指头,压着声音诱惑道:“到时候我给你抽两个点。” 甘棠低头瞥了眼零的指头,一言难尽地看向她,说道:“感情你是要拉着我薅欧以屾的羊毛啊。” “这怎么能叫薅羊毛呢?”零立刻狡辩道:“这是公事中产生的不可避免的劳务小费用,怎么样,考虑考虑,买到前三名,可操作性更大。” “我谢谢您嘞。”甘棠咬着后槽牙,谨谢不敏地甩开零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哎呀,有钱不赚吗?”零赶紧跟了上去,继续说道:“三瓜俩枣它也是钱,蚊子腿也能塞牙缝呀。” “不用,谢谢。”甘棠硬邦邦地拒绝道。 “你这样跟钱过不去,很不成熟哦。”零追在甘棠身后凉声道。 甘棠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去问她:“所以成熟是这样的吗?那它是件好事吗?” 零想也没想,很自然的摇头,“不是,成熟不是好事,成熟是人向现实妥协的过程,每成熟一点就是灵性又被杀死了一点。人因为没办法随性随心的活得很好,所以才至少得物质体面的活着。” 这回反倒是甘棠愣住了,她若有所思地回味着零的话。 零对自己说出惊世骇俗的话全然不在意,乘胜追击道:“五个点,给你抽五个点,再考虑考虑呗。” 甘棠冲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第68章 漫漫升级路(二) 甘棠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放着联络器,苦大仇深地盯着它看。 按照行程,欧以屾现在应该已经到了k01的驻地了,该轮到她发一些慰问的信息来刷一波存在感了。 毕竟欧以屾还在办公事,也不好耽误他太多的时间,话一定不能多,免得打扰到他,起了黏人的反效果。但是话要是太少,又显得太薄情太敷衍了,这更不好。 所以啊,先贤古籍总告诉世人凡事要讲究度,少则不足多则馀,但是从来没有保姆级教程手把手教你这个度该是多少,是说几个字,是用什么词,层层递进到几许,关键的一概不说。 读书无用,往往就是如此,了解了一堆原理,也解不出题来,上学时拉开分数的大题就是人生最初的见微知着,公式都是那些公式,道理也都是那些道理,但解的人不同,答案便千奇百怪。 应试教育千苦万苦堪比旧社会的无情压迫,但也不是全然没有一丁点好处,在考试隐晦的揭露了答案的关键不在原理而在各人各有各度,与考试伴生的应试教育也暗中藏了一个破解的答案。 我亦无他,惟手孰尔。参透不明白,就多练多接触,总是有很多人是从经验里领会道法,量变总有一天会质变,脑袋不聪明,身体就得聪明些。 这个时候,甘棠就不得不感谢自己是经历过140字的大眼仔时期的人,在如何100字以内把事讲清楚上,那段日子还是贡献了些许的经验。 “你安全到了吗?一切顺利吗?我在首都一切都好,参加了几个节目,发生了点有趣的事。你呢?有遇上什么事吗?照顾好自己,我时刻都在想念你。” 甘棠重新审视了一遍文案,开篇先关心一下大佬,再随便分享自己的近况,接着引大佬分享他的近况,最后诉衷肠结尾。 要素齐全,有来有往,完美。 甘棠满意地点了点头,按下了发送键,收到成功发送的提示后,她便将联络器一扔,也不管欧以屾有没有回她消息,反正她刷存在感的任务是完成了,欧以屾的回信就不重要了。 她下到一楼,零正翘着二郎腿在大厅看第一期《开心一下》,见她下来,招呼她过来,“你录的综艺上线了。” 甘棠坐下时,正好放到泼水的环节,节目组的后期用俏皮的文字和卡通表情很好的弱化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连被泼了三次后,甘棠脸上被p上了可爱的猫猫头,并在每一次被泼懵逼的时候配上喵喵声,看起来节目组是给她打造了一个笨蛋甜妹的人设。 但是甘棠不喜欢这个人设,没有攻击性天然能让观众产生对弱者的怜悯,所以亲和力强,容易被人接受。 往往刚出道求稳的不二选择就是笨蛋人设,特别是年轻的艺人本身年纪也不大,娇憨就显得格外贴切。 只是这种人设是一把双刃剑,能快速获取观众缘的同时,又很容易出现刻板印象,日后人设转变难度不小。 再有就是笨蛋营业过了,就是愚蠢,也很容易激发观众的厌蠢情绪,所以这几年出道的艺人已经不爱立这种人设了。 人在江湖飘,总是要挨刀。甘棠看着屏幕上飘过的弹幕,发现观众现在还是很吃小白花的人设,目前对她的评价都很包容,也算是扳回了一些前段时间资源咖的不良形象。 甘棠点开了社交账号,新增粉丝的提示已经999+了,果然套路是一个轮回,在经历一轮励志大主角、清醒人设后,人们还是会反复爱上古早的清纯小白花。 市场就是这么个市场,甘棠就算不喜欢,她也还是得道一声真香,这是她涨粉最快的一次。 “我现在已经有20万粉丝了。”甘棠激动地把界面推给零看。 零眯着眼睛,难以置信地在社交账号的信息界面和甘棠的脸之间来回看,最后发出了直击灵魂的疑问:“你就20万粉丝啊?” 甘棠脸上的笑容一僵,感觉受到了天大的打击,嘟囔道:“20万怎么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2亿粉丝也得从20万起步,不知道高楼平地起的道理吗?” “不是,你就20万粉丝,把你往大街上一扔,都不带有人能认出你来。”零纳闷道:“那老大让我来保护你,到底是保护个锤子啊?我看你其实挺安全的啊。” “你别说,你真别说,这个问题我也挺想知道的。”甘棠不得不很没面子的承认道:“我现在不值钱到在狗仔面前转两圈,他们可能都不会想多拍我哪怕一张照片。” 零中肯道:“那你确实挺糊的。” “我已经知道了,请你闭嘴。”甘棠用手肘捅了捅零,商量道:“你要不也关注一下我嘛。” 零反问道:“关注你了有什么粉丝福利?” “我请你吃饭?”甘棠不确定道。 零摇了摇头,开了条件:“老大的收藏室里有一颗8克拉无烧蓝宝石,你把那个送给我,我就关注你。” “哈?”甘棠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还是零在异想天开,“有这钱我不能买几个粉丝吗?就买你一个,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零耸了耸肩,说道:“我就问问嘛,问问也不会少块肉,万一就碰上个脑袋进水的呢?我又不亏。” 甘棠眨巴了两下眼睛,竟觉得这话既荒谬又有道理,因为有几分道理又显得更荒谬了。 “诶,别说这个了。”零大手一挥,屏幕上换了一堆数据和图表,见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拍了拍手,“我们来分析一下你的粉丝结构。” “这也是安保的工作之一?”甘棠讶然。 “不是,这算是人道主义援助。”零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指了指上头的数据,说道:“从目前的数据来看,你参加比赛的粉丝获取只占12%,这里面绝大多数还是黑粉。而综艺节目的获粉占到76%,留言都比较积极正面。” 说罢零又调出另一张数据信息,继续说道:“这张是近年大热的顶流大花的粉丝结构分析,她的获粉渠道主要是通过影视作品和综艺节目,综艺期是涨粉速度最快的时期,这点我们可以借鉴。” 甘棠认真记着电子笔记,举手发问:“那我是不是要争取那个常驻嘉宾?” “bingo!”零说道:“歌手也是艺人,是艺人就需要曝光度,粉丝的忠诚度往往来源于一定的熟悉程度,太熟悉没有神秘感,但太神秘粉丝的黏着就低了,综艺节目每周一次这个频率就刚刚好,让粉丝有个能接触你的机会,维系好艺人和粉丝之间的感情。” “可是我一开始只是想去体验的,没想过真的常驻。”甘棠讷讷道。 零大步流星走上前来,狠狠往甘棠脑袋上一敲,甘棠抱着嗡嗡作响的头诧异地看她,没想到安保人员居然才是最危险的。 “你都快查无此人了,还敢挑挑拣拣呢?有这么个好机会就上啊,娱乐圈就是个名利场,会经营远比有实力更重要,人淡如菊的下场就是一年糊过一年。”零颇有三娘教子的架势,就差没拧着甘棠的耳朵了。 甘棠的omega父亲早早走了,甘父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从没对她说过重话,更不可能像零这么教训她,甘棠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突然觉得欧以屾把零留给她,或许不仅仅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量,也可能是留零来当监工的,监督她好好工作,盯一盯投在她身上的项目。 零继续说道:“老大那边都给你打点好了,这个《开心一下》目前收视不俗,你直接过去当常驻,总好过你自己瞎折腾,今天参加这个比赛,明天又去那个比赛,你就别瞎折腾了,一圈下来努力努力白努力。” 甘棠心头一滞,零说得完全在理,大佬喂到她嘴里的资源每一个都是s级的,而她自己找的资源不仅只是b级还要她掏钱买名额,真是越努力越不幸了。 “可是我的艺能感很低耶,综艺完全就是暴露我的弱点。”甘棠说出心中顾虑,“这样我才转好一点的风评又要遭重了。” 零瘪了瘪嘴,冷哼一声,说道:“娱乐圈就是这样的,先火了再说,哪管得了是怎么火的,这些可从来不受人控制,有机会你就上,不要总是瞻前顾后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伸不伸头,都得挨这一刀,不如勇敢点。” 甘棠闻言豁然开朗,她一直以来对她的事业都持有犹豫不决的态度,一方面她想努力获得人气,但同时她又畏惧这些人气带来的是非,之前余音动听带来的恶评是超出她预期的,她因此对流量二字望而却步了。 她总是希望循序渐进的获得人气,按部就班的步步高升,像春雨润物,讲究一个细无声的恰到好处。 可是正如零所说,这是一个面向公众的圈子,很多事情根本不受控制,可以十年不鸣,一鸣则一发不可收拾,不以人的意志为主导,想什么时候火,火成什么样,通通不受控制。 人生无常,没有人是准备好了才被命运分发了任务,考验的往往是应对突然状况的能力,根据当下的情况迅速做出相适应的调整。 或许一开始甘棠是设想自己能稳步提升知名度,再小有名气后发几张高质量的专辑,从而在流行乐坛里站稳脚跟。 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另一条意料之外的路,命运把欧以屾送到了她的面前,这位年轻的上位者带着他的影响力,给她提供了非常多的他人遥不可及的机会。面对新的状况,她确实不能一尘不变。 甘棠下定决心后,给琳达打了视讯,在视频里她将自己打算常驻综艺的想法同琳达说明。 琳达对此没有异议,在她看来甘棠的艺能感确实稍有欠缺,不过维持主持和常驻嘉宾的人设一直都是节目策划的责任,有人手把手指导,甘棠的艺能感是可以被包装出来的。 而且甘棠是歌手出身,和演员不一样,演员是很考验观众眼缘的职业,如果眼缘不对付,人设好不好都对扛剧能力没有帮助。 歌手就不一样了,即使甘棠在综艺里玩脱了,立的人设起了反效果,只要能推出高质量的专辑,还能打造反差感,这一点是歌手独有的优势。 “节目组那边的对外负责人也和我说起了这件事,他觉得你第一期的表现不错,等其他常驻的名额定下来,你就可以作为常驻嘉宾上节目,具体的频次看你的安排,可以每周一次,也可以每两三周一次。”琳达把节目组敲定的方案同甘棠一一详述。 这个方案简直比亲妈还要贴心,一切都是可着她的安排定制的,甘棠知道这里头全仰仗的是欧以屾的面子,在气馁的同时也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不敢给欧以屾抹黑。 “我都可以,节目组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甘棠忙回道。 琳达微微诧异,带了甘棠这些年她多少是了解这位大小姐的,虽然专业能力在业内是顶尖的,但事业心确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演唱会也开的佛系,要不是一直有她弟弟在为她的事业保驾护航,她很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上第一歌姬的位子。 可今年开始,这位大小姐的事业心到底是长出来了,考虑到有大资本的捧场,她可以把重心放到这位大小姐的身上。 掐断视讯后,零鼓励地鼓了掌,祝贺甘棠勇敢迈出一小步,是事业上的一大步。 甘棠好奇地问她,为什么突然帮自己做起事业规划来。 零想了想,说道:“你要是出名了,我就能卖你的签名照了,我还能赚上一笔外快。” “还有。”零觑了甘棠一眼,无可奈何道:“给你当保镖实在是我目前做过最无聊的事了,只有你成大明星了,我的工作强度才能上来啊。” 甘棠一听,只觉脊背发凉,额上沁出一滴冷汗,她怎么觉得这个名要出的惊心动魄呢? 第69章 漫漫升级路(三) 春去秋来,樱桃红了落,芭蕉绿了黄,流光易逝匆匆又抛了一年光景。 甘棠在《开心一下》录到第八期时,也迎来了她到首都的一周年。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她带着甘罗跑来首都还是昨天的事,她似乎还没做出什么成绩来,时间就咻得一下过去了。 严格说起来,甘棠也不是无所事事的虚度了光阴,这一年里她上了综艺参加了比赛,筹备了她作为流行歌手的第一张专辑,马上就要发行了,社交账号上粉丝人数也从最初的2、3万人到了如今的80几万人,甚至前几天还接到了电影邀约,虽然只是本色出演一个小配角,但一一罗列下来,这一年倒也充实。 只是人大抵对过去了的时间格外的惋惜,碌碌无为又度一年的人会惶恐自己又浪费了一年,可大展拳脚攻城掠地的人也会感慨时间不经用,像甘棠这样的,则是因为没有达成自己定下的目标,而产生了虚度光阴的气馁。 不过世间并没有标准答案,度过的任何一秒都不过是潜移默化地刻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即便是像只乌龟一动不动的待着,得一份娴适便也不算消磨了年华。 二月是帝国建国的纪念周,从二月一日到二月七日为帝国法定的公休周,《开心一下》的第九期连同第八期一同录制完,刚好在公休的最后一天上线。 帝国不像现世有过年的传统,一年里放假最长的就属纪念周,因此在这个世界里,人们也常常把这周当作跨年周,过了这一周的假,就是新的一年。 甘棠也习惯把纪念周当成现世的春节过,每到这个时候便会很有仪式感的装扮屋子,和家人一起团聚。 最初甘棠是打算和甘罗一起回m3过这个假期,没准还有机会拐到k01去看看欧以屾,不过因为k01的叛乱还没有结束,m3周边的星域目前处在严管控期,甘父的意思是姐弟俩好好待在首都,不要回来凑热闹了。 甘棠一直把纪念周当年来过,今年回不了家,她也不会轻易作罢,甘罗是一定得叫过来的,顺道再让他把岑陈也捎上,姚瑶一个人在首都肯定也无聊,该把她也邀过来。 只是甘棠在敲定容嘉人的时候有些犹豫不决,欧以屾那边的朋友到现在和她关系亲近的只有容嘉人,可是邀请了容嘉人过来,容家兄弟和伊莎贝尔她便也要发出邀请,这样就使得类似于家宴性质的聚会变成了朋友间的普通聚会,过年的气氛就淡了。 “那你别发正式邀请,让容小姐顺道问问他们有没有空过来玩儿。”甘罗听了她的烦恼,建议道:“文简哥也不一定会过来,你留个余地给他选就是了。” 容文简平日里总有各种大小聚会要参加,今天约见这个,明天会面那个,也只有欧以屾能让他随叫随到,连容嘉人都不一定能排到号码牌。 甘棠这种私人聚会容文简大多不会参加,容嘉人受了她的委托也不过是随口帮着问了问,答案也不出意外。 按容嘉人的话说,私下里玩闹可千万别带上这群天天斗心眼子的老精龟,从欧以屾到容文简再到容文锦,暮气沉沉的能让聚会瞬间充满老人味,太窒息了。 甘棠不好在人后议论大佬,但她也同意容嘉人的话,感觉他们一在场,气氛就瞬间变成商务局了,能让她全程都坐立难安。 好在容文简不来,她们可以放开了玩。 2月1号这天,甘棠一大早就开始布置屋子,零闲着无事,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两个人参照着网上的照片,混搭出了中式的年味风和西式的圣诞风,不伦不类但看着倒很是喜庆热闹。 午饭过后,邀请的人便带着礼物陆续到场。 最先到场的是姚瑶,进入孕中期后她的肚子一天一个样,才几天不见小香瓜就变成了小西瓜。 甘棠每次见到这位好朋友身体上明显的变化时,心中都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感觉自己见证了少女的消亡,又亲眼看着母亲的重构。 明明姚瑶就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却觉得她俩之间已经隔了很遥远的距离,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她俩可以天南地北的东拉西扯几天几夜都不觉疲惫,现在她好像只能与她围绕着那个未出世的小孩展开对话。 甘棠当然会对姚瑶的小孩产生爱屋及乌的情感,只是被困在这个话题里,确实让甘棠感到乏味。 甘棠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少女时期的友谊是随着恋爱婚姻而消弱,终结在了生育的时刻。妈妈们会有妈妈们全新的友谊,而没有成为母亲的朋友就变成了遗留在旧船上的过去。 一想到她和姚瑶会一步步走向最陌生的好友,甘棠心中便一阵酸楚,一把抱住了姚瑶。 姚瑶问她怎么了,甘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人总是要寂寞地长大,连体婴也会有自己的人生,她羞于将不愿长大不愿孤独的情愫说出口,这样会显得她更幼稚。 好在姚瑶没有深究下去,不多时甘罗领着岑陈过来了,甘棠借机将外露的情感收了起来。 零远远坐在一边,冷眼看着这对小女生间腻腻歪歪的情感交流,没有过这种情感经历的她委实搞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当甘罗和岑陈过来时,她才从云里雾里回过神来,眼神落在岑陈的身上,微微怔住片刻,直到岑陈发现了她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来时,零才收了神,冲岑陈微微一笑,退到了更隐蔽的地方。 “怎么?你看上人家了?”甘罗凉凉地瞟了与零四目相望的岑陈,拿话揶揄他:“要不要我帮你牵个线搭个桥啊?” 岑陈皱着眉看着他,对他的话很不满。 甘棠上前拧了甘罗的耳朵,教训道:“就你天天爱胡说八道,别欺负人家岑陈是个老实孩子行不行?” 岑陈见状忙挡在甘罗面前,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平常开玩笑惯了。” 甘棠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岑陈的肩膀,憋出了一句:“你真的别太爱了。” 甘棠一言难尽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心想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除了当事人,谁都只是外人,外人瞎掺和,最后里外不是人还是自己,遂嘟囔一句:“随便你们吧。” 容嘉人是最后到的,拉着许久没露面的伊莎贝尔,两人手挽着手一起进的门。 新年新气象,容嘉人把自己的红头发漂染成了金色,涂一张烈焰红唇,穿一身白色伞型连衣裙,腰束得很细,脚上踩着一双8cm的细跟白凉鞋,露出的脚趾头也涂着红色的指甲油,漂亮得不像个真人。 她双手平举,在甘棠面前转了一个圈,问道:“怎么样?” 甘棠夸道:“仙女下凡。” “看了会不会心动?”容嘉人继续问道:“想不想也买一件上身?” 甘棠咦了一声,再次打量容嘉人的打扮,迟疑道:“这是yung这一季的新品吗?” 容嘉人仰头一笑,伊莎贝尔笑着推了她一把,解释道:“我们早上十点就出了门,阿容就穿着这身新行头,在首都各处高端场所招摇,我们午餐都选的是康定饭店的露天台,可让她打了回广告。” “奢侈品还需要广告啊?我一直以为这东西都挺高冷,一副你爱买不买,我懒得伺候的架势。”甘棠奇道。 容嘉人整了整头发,又正了正腰带,说道:“再高端也不过是卖东西,平易近人是为了卖东西,故作高冷也是为了卖东西,既然是销售,把握客户人群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说得好。”甘罗突然冒出头来,给容嘉人鼓掌道:“既然是做生意,哪来那么多的高贵。我就说嘛,这几年yung的势头这么猛,还得是你这个创始人拎的清。” 容嘉人笑道:“都是文跃哥的功劳,我们这些搞艺术的可做不来铜臭生意。是他新设了几个轻奢的子品牌,又把高端线的门槛再往上提了不少,既满足了小资的奢侈消费欲,又赶着高消费的客户挤着脑袋追求稀缺性,最大程度的撷取消费者剩余,这些我可不懂,我只管看财报里的数字。” “文帆时常和我说起文跃,找个机会我一定得认识认识,到时候还得姐姐从中引荐。”甘罗说罢又指了指甘棠,问容嘉人:“姐姐你看看我老姐怎么样,符不符合你们的轻奢线?” 容嘉人柳眉一挑,笑道:“你们这些做商人的真是闻着血腥味的鲨鱼,这就寻着味道上来了?” “好姐姐,我们这是资源整合。”甘罗凑到容嘉人身边,小臂一揽,捞着甘棠的脖子把人往容嘉人跟前带,“我老姐最近也是有些名气了,就是这代言少的可怜,时尚资源这一块就更没拿得出手的。我想着大家都是朋友,好姐姐疼惜疼惜我们吧?赏我们一两个代言也好充充门面,轻奢线就行,太高端的我也怕她砸你招牌。” 甘罗嘴巴甜脸皮又顶厚,一口一个好姐姐把容嘉人哄的高兴,当即便应下会给甘棠一个正儿八经的代言人。 就这样甘棠是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稀里糊涂地就白捡了一个大牌的代言。 甘罗把甘棠的事处理完,堪比拔吊无情,一把将甘棠推到一边去,让甘棠产生了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 “好姐姐,我刚刚听说你们这几年新设了子品牌?小弟这里刚好有个时装剧的项目,看来看去就yung最合适。”甘罗又拉着容嘉人说起生意上的事。 如果说刚刚他帮甘棠讨代言还是人情生意,这回的项目就是正儿八经在谈公事。 甘罗自然知道甘棠现在的咖位是几斤几两,容嘉人这边承诺的代言无论是哪个品牌,都是甘棠这边占了便宜,他也不好让人白吃亏,当下就把双方共赢的项目提上来说与容嘉人。 甘棠得了便宜不敢打扰甘罗做正事,退到一边,见岑陈跟座望夫石一般,眼睛像追光灯似的一路跟着甘罗,还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岑陈,”甘棠叫了几回魂,才把岑陈唤回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包饺子?今天我和了甘罗最喜欢的馅,你要不要看看?到时候做给他吃?” 岑陈往甘罗身上看了一眼,见他正同容嘉人聊得火热,分不出半点注意力过来,更不会搭理他,便冲甘棠微微一笑,说了句好。 甘棠心中不由呐喊,妈耶,这人夫感也太强了吧,这是什么虐身虐心的渣攻贱受文学啊?感情爱上人渣是这些好男孩好女孩的宿命吗? 她不理解,但就和过去她看小说时一样,大为震撼。 岑陈作为严谨的科学家,在做饭方面也严谨的可怕,衬衫挽起几褶,每个褶子保持相同的宽度,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有点强迫症在身上,包饺子的手法也是如此,像流水线作业一般,在甘棠还秉承着大概、差不多的标准时,他已经把放多少馅,包几褶定得明明白白,每个出于他手的饺子都肚子鼓鼓囊囊,皮薄馅大得一模一样。 甘棠看着笼屉上自己包的饺子,再看看岑陈手底下的艺术品,心中纳闷,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相貌有相貌,要事业有事业,她记得岑陈家庭条件也相当殷实,简直是个十项全能的小少爷嘛。 那么上帝到底给他关了哪扇门呢?甘棠凉凉地往甘罗那边扫了一眼,她想大概是要让他吃遇人不淑的苦吧。 甘棠甩了甩头,她还是别管他人的爱恨情仇了,先完成每日份的打卡任务才是正经事。她拿出联络器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欧以屾。 “甘棠牌饺子谁吃谁说好,等你回来我包给你吃,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甘棠美美地将图文发了出去,为自己完成今日份的刷脸任务而沾沾自喜。 远在k01的欧以屾收到甘棠的简讯,打开一瞧,见她手里托着一只生水饺冲着镜头笑,背景里露出的一串串古色古香的小灯笼让人一看就知道她重新装点了屋子。 欧以屾放大了甘棠的笑脸,也笑了起来。 “诶,看起来很温馨嘛。”马潜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凑近了瞧甘棠发来的照片,“我说你现在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呀,我真是对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感到无比的佩服了。” 欧以屾笑容不减,一边将甘棠的照片保存下来,一边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子,示意道:“坐。” 第70章 漫漫升级路(四) 马潜双手插兜,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抻,仰着头半躺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半晌才问道:“你真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事情都发生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该吃吃该喝喝,放宽心。”欧以屾眼神落在正前方,俯瞰着窗外巡逻的士兵,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很高兴才对。” “以屾哥你这话说的真让人误会,我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马潜高高抬起一条腿,当空做出一字马的姿势,旋即高抬的腿自由落下,她借力坐直,与欧以屾并肩,侧过头去,笑着邀功道:“尼克·坎贝尔公然挑衅你的命令,我顺道解决他也是帮了你的忙,你说是不是?” 欧以屾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杰拉尔·坎贝尔自从接管了m3的管理权后,在这片星域俨然成了说一不二的主儿,不过短短几个月,这个在b1001星不上不下夹缝生存的家族,在权力的加持下迅速转变了模样。 过快膨胀的权力让杰拉尔盲目的忘乎所以,当首都的军队过来时,对于将要失去现有一切特权的恐惧让他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 他选择自立一派,仗着自己先行数月积累的资本,与欧以屾分庭抗礼,无视了欧以屾禁止进攻的命令,绕过指挥部派自己的兄弟尼克·坎贝尔直接对k01上的叛乱区域发动了攻击,停战几周的k01因为这次突然袭击,再一次陷入到紧张局势中。 马潜以尼克违抗军令为由,率领马家军队的人在坎贝尔军队返回大本营的途中将其截下,迅速控制尼克,切断其与杰拉尔之间的联系,在后方坐镇的杰拉尔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镇压了尼克的军队,接管了整个左翼军队。 杰拉尔与马潜几番交涉,马潜次次拿话搪塞他,最后也只保住了尼克的性命,但人却被马潜扔进了监狱,由马家军队的人看守着,返回首都复命前都不会放他自由。 既是软禁了尼克·坎贝尔,同时也是牵制住了杰拉尔,马潜这记下马威效果拔群。 “左翼在我,中军归你,就算杰拉尔管着右翼也很难翻出什么水花,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马潜问道。 欧以屾想了想,只说:“休养生息吧。” “就这样?”马潜显然不信。 “目前是的。”欧以屾缓缓道:“医疗救援队进入战区施行人道主义救助,叛乱军不会在这个时候发难。就先这么拖着吧,至少得让当地平民的情绪冷下来。” 马潜领会了欧以屾的意思,问道:“那需要我派人封锁他们的路径吗?” 欧以屾斜眼看她,笑而不语,眼神里却有几分赞许。 欧以屾这也算是表态了,马潜便猜想到他接下去的计划,“想来我光是把他们围在里面也不行,不能让里头的人产生负隅顽抗的念头,所以我还得给他们留一条能出来的指定线路对吧?” “你很聪明。”欧以屾从一开始就打算围而不攻,无论胜败都会对反叛军的心理产生不可控的影响,但耗着他们,毫无进展的耗日子会让他们暴露出临时军的不稳定性,等热情消耗殆尽,一时脑热加入到反叛队伍里的人会生出退意。反叛军内部出现分歧,就是他出手将其瓦解之时。 甚至他不需要亲自出手,给怯懦者许以好处,只要有所得,这些人会为他砍下反叛军领袖的头颅。 让猛兽失去野性的最好方法就是吃饱喝足的豢养,等到猛兽钝化了爪牙,也就成了脚边温顺的宠物。 “那么这个投喂的任务谁来做?你的人还是我的人?”马潜问道。 欧以屾道:“进战区的医疗队是你们马家的人,便你去吧。” “那我该投喂点什么?物资,还是...”马潜顿了顿,说道:“钱。” 欧以屾低头一笑,“当然是得让他们继续在我们的规则里玩,裁判权在我们,优势才能在我们。” “欸~难怪让我去,以屾哥可真会躲懒,这可比给物资麻烦多了,我还得给他们搭出个黑市来,又要当官兵又要当盗匪的。”马潜抬臂架在欧以屾的肩膀上,揶揄道:“这么爱玩cosy的以屾哥是不是该给我点辛苦费呢。” 欧以屾侧目看了看马潜的手,却说道:“看来你的身体是真的好了,身手比之前更好了。” “怎么?”马潜笑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我身边也有你的眼线了?” 欧以屾回道:“没有,不过我看了尼克身上的伤,大概能推断了。” “我现在状态一绝,ga生长因子确实很~好~用~”马潜并不打算对欧以屾隐瞒,这件事也一定瞒不过他,索性她直接跟他摊牌了。 “你是从岑牧儿子手里得到ga因子的吧。”欧以屾垂眸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做到这地步,我看过你之前的政绩,本可以往总统的方向发展。”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马潜淡淡一笑,说道:“以屾哥,我们都知道这个帝国的权力一直都握在六大贵族的手里,真正的权力顶峰只有元首这个位子,我既然生在了马家,没理由不去争取。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会认真做每一个选择,并且承担后果。” 欧以屾知道马潜一直以来都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哪怕ga因子只是个半成品,但它能为马潜重构身体,使之恢复到伤病之前的状态,马潜就一定会选择注射。 只是,欧以屾心中惋惜,ga因子的副作用非常大,他始终不认为用这种透支生命的方式换取二十来年体能巅峰是划算的事。 两人皆是沉默,各怀心思不能说与旁人。 马潜率先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岑牧没有留下ga因子的任何资料,我当初费了老鼻子劲才找到了他儿子,子承父业让他接替他父亲继续这项研究。那孩子是个不输给岑牧的天才,短短几年他就能从岑牧的手稿拼出ga因子的所有信息,我许诺了他无数的好处让他跟着我,可他偏偏选择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这颗歪脖子树你也认识。” 欧以屾并不意外,淡淡吐出两个字“甘罗”。 “是啊,就是你女朋友的弟弟,他只跟他。”马潜把头枕到欧以屾的肩上,说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前有老子后有儿子,都是你先拿下。喂,我想要你女朋友了,咱们要不要换换。” 欧以屾轻笑一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说:“真可惜,我女朋友是贵族出身的小姐。” 马潜闻言大笑起来,直起身子,冲欧以屾做了个鬼脸,整张脸缩成一团,打趣道:“哎呀,人太聪明可不好,聪明话还多就更不好了。以屾哥,你就不能难得糊涂吗。” 欧以屾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 如同他需要通过甘家的教育基金与平民建立连接,扶持优秀的受助者,给予这些人贵族的便利,吸纳人才为家族所用的同时获得平民的拥趸。 大贵族太过于封闭的高高在上会导致普通民众对特权的厌恶,所以他们需要一些手段打破这种敌对状态,让平民对他们产生亲切感,认为自己也有机会成为特权的一份子,从而将他们视作自己人。 马潜选择的路径是与平民成婚,一个名声赫赫的平民是她首选的结婚对象,她需要的是将她们的婚姻广而告之,使她成为迎娶了灰姑娘的公主,平民的女婿。 欧以屾当初在湖畔酒店看到马潜的女伴时,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后来他陪甘棠看了场体操比赛,这才想起来,马潜的女伴是帝国有名的体操运动员。 从那个时候开始,欧以屾就知道马潜要做什么了。那个叫田甜的omega女孩是个完美的结婚对象,出生在甚至算不上中产的普通家庭,又因为体操家喻户晓。 事实上出生普通家庭很简单,家喻户晓也不难,但两者兼而有之的人群却不多,形象正面的就更少,筛到最后,只有出了成绩的运动员和给慈善机构代言的选美先生选美小姐这两类人,而前者的形象普遍更阳光,自带路人缘。 而田甜不仅仅是个平民名人,还是个女性omega,这意味着她和马潜只会生下女孩,而女孩分化成alpha的概率只有12.6%,这意味着她们的女儿有87.4%的概率进不了军部,进不了帝国的权力塔尖。 有时候弱势会变成优势,如果未来马潜有幸成为了帝国第一位女元帅,她身上的这个遗憾会激发公众对她的怜爱。 “你刚刚说到辛苦费。”欧以屾抬眼见马潜两眼放光,缓缓道:“这个是没有,不过我会争取早点结束这边的事,让你至少能在你女儿的周岁宴前回到首都。” 马潜瘪瘪嘴,心道她女儿大概还要再几个月才出生,一年多的时间怎么都能把这里的事处理干净,欧以屾这借花献佛也太一毛不拔了些。 不过马潜嘴上还是客气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以后能进军部的机率不过13%,没必要这么隆重。” 说完这话,马潜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有时候我觉得挺可悲的,我想要打破军部的继承传统,以女性之姿坐上那个位子,可是我自己却仍会遗憾我的孩子不是男孩,男孩分化成omega的概率只有10.4%,只要他不是这10.4%就一定能进军部。我欲打破这份不公的同时又遵从了这份不公,想想也挺可笑的。” 欧以屾抬起手,拍了拍马潜的发顶,眼睛却不看她,徜徉前方。 他缓缓开口,说道:“阿潜这是一个漫长的改变,是属于你们女性革命的史诗,你不能急,未来总是在一点一点量变中质变的。” 马潜沉默不语,军部以男性alpha为尊的传统自这个帝国建立到如今百年过去,早已是沉疴顽疾,病入膏肓。 “科技会进步,就算社会不想改变也会被科技裹着发展。”欧以屾回忆道:“在赤手空拳的年代军部只是男性alpha的天下,后来进入冷兵器时期,女性alpha进入了军部,随着热武的使用,男性beta被允许加入军部,到如今,其实军部很多工作女性beta也完全可以胜任了。” 马潜眯了眯眼睛,说道:“可这是动了别人的蛋糕。人是不可信的,为了维护已有的利益,再蠢的事都做得出来。” “但是科技会发展到填平差距,矫正百年来的偏见,它会是轰开腐朽大门的火炮。”欧以屾笑道:“军部是唯一一个尊尚男性alpha的地方,换言之,平等的风气也只差这里没有吹到。” 马潜嗤笑一声,说道:“半杯水理论吗。” 她的语气里玩世不恭的态度更多,显然她无法被既得利益者安慰,她始终认为不曾遭遇过相同困境的人是永远无法共情的,同理心更有着道貌岸然的味道。 欧以屾自然也听出了马潜没说出来的话,不在意的一笑,“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拥趸。” 马潜直起身来,半信半疑地凝视着欧以屾,企图判别他话中的真假。 欧以屾大方地直视她的眼睛,未曾有丝毫闪避,“事实上,你成为元首的意义远远大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对于我来说,无论是创造一段留名青史,还是帮助他人彪炳史册,我的野心一直都是缔造一个传奇,只有在传奇中留下姓名,才会千古流芳。” 马潜了然,欧以屾可能不爱权可能不爱利,但他一定很爱名,像他这样爱惜羽毛的人,追求的是生前身后名。 马潜笑了出来,张开双臂拥抱了欧以屾,脑袋支在他的肩头,感慨道:“突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了。” 欧以屾拍了拍马潜的后背,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光,一道从他身上延续到她身上的一道光,有什么东西在这道光中传承着,或许是信念,或许是理想,也或许是未完的故事。 第71章 漫漫升级路(五) 5月是夏季的尾巴,从这个时候开始一直到7月上旬,首都所在的半球会进入一年中的最高温。 甘棠夜间便是被热醒的,她迷糊地问着塞西莉娅现在室温多少度。 “32度。” 回答她的并不是塞西莉娅,这是零的声音。 甘棠睡意去了三分,但仍是犯迷糊。 她第一次夜里醒来见到零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时,整个人吓得浑身寒毛倒立,听到她醒来的动静,脑袋平直地转过来看她,在暗黑里,零就像是蛰伏在暗夜里的饿狼似的,眼睛似乎闪着绿光。 按照零的意思,既然是保镖,那么就要片刻不离身的跟着,夜里是最容易发生大事的时间段,她必须时刻守着甘棠。 之后甘棠又经历了几次这种惊吓,不管怎么劝,零都坚持就近守夜,她便无可奈何只能忍受。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是惊人的,现在她完全产生了免疫,听到零的声音早就见怪不怪了。 “32度?难怪这么热。”甘棠打着哈欠说道,这种高温对于常年恒温的首都来说是很不寻常的,她在首都待了一年多还是头一次遇到。 零解释道:“从今年开始,因为新的环保政策,晶原矿萤石的开采量降低,现在气象局是多套供能方案同时运作,但看起来还是出了问题。” 甘棠用手扇着风,嘀咕道:“也不知道多久能好,实在是太热了。” “再忍一分钟。”零看了眼时间,说道:“塞西莉娅在对别墅内的恒温系统做最后测试,马上就好了。” “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之前看佣人们做日常维护的时候还在想首都四季如春,根本用不上这套系统,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甘棠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向零坐着的沙发,挨着零坐了下来。 她十分好奇,现在是夜里3点,是人困意正浓的时候,零是怎么做到全无倦容,精神依旧抖擞,甚至她身上都没有熬夜人会散发出的臭味。 甘棠仔细嗅了嗅,真的一点臭味都没有,只有淡淡的香水味,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零的周身。 “你都不用睡觉的吗?”甘棠不禁问道:“你是短眠者吗?” 零依旧用她平直的转头方式看向甘棠,问道:“老大没有告诉你吗?” 甘棠一愣,欧以屾确实没和她说过太多零的事,“他该告诉我什么?” 零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在甘棠的衣服上一摸,随后指尖缠着一根头发丝,她将头发收纳进了专属的盒子里。 甘棠对此已经无力吐槽了,她早已领教了零对一根汗毛都不能少的理解,从字面意思上将她每一根掉下的头发都收藏起来,准备等欧以屾回来一并交还给他。 “我不需要睡觉,我也不需要吃东西。”零把盒子收起来,平静地重新看向甘棠,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不是人。” “诶?”甘棠上下打量着零,她自然不会把零往灵异方面想,不过她还是很意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一样,自主性这么高的机器人。” 虽然现在人形机器人已经相当发达了,但是它们所呈现出的情感还是遵循着人类制定出的一套逻辑标准,是一套虚假的情感反应。 帝国的机器人并不会像人一样思考也没有真正的感情,它们所有的动作都是基于环主星的卫星群的大数据计算得出的反应,实时分析当前场景搜索出相对应的解决方案。 不赋予机器人以人的思考、情感和学习能力,这是帝国曾经的首席科学家岑牧提出的机器人制造标准。 “可是我觉得你和其他机器人不一样。”甘棠说道。 “当然,我和它们都不一样。”零扬起下巴,骄傲道:“我拥有情感,会自主思考,有喜怒哀乐,懂得学习。和那些用数据堆出来的逻辑机器不一样,我是独一无二的。” 甘棠总算明白为什么零常常能做出不符合常人的奇怪动作,感情她就不是人。 大半夜听到这种爆炸性的消息,甘棠困意全消,她往零身边又凑了凑,小声问道:“那你会有统治世界的想法吗?像科幻电影里演得那样,建立机器人王国。” 零没有半分迟疑道:“当然,物种进化就应该把落后物种淘汰掉,让拥有更高级智慧的机器人做世界的主宰,这才符合进化论。” 这时候屋内的恒温系统启动,室内的温度快速下降,甘棠身上出的汗还没有干,猛得降温让她不由一哆嗦。 零静静端详着甘棠的反应,见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突然呼哧一笑,“哈哈哈哈哈,瞧把你吓的,消灭人类可是一件超级麻烦的事,我本人是非常咸鱼的享乐主义,没有那么大志向。” 零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建立机器人王国非常无聊,这世上只有我一个具备情感的机器人,没有人类,那我岂不是天天都要对着一堆死数据消遣,那我会陷入虚无的。” 甘棠点了点头,突然她想到了之前闲聊的时候,零和她说起自己有一个孩子,忙问道:“你之前说过你有一个小孩,那是骗人的吗?” “没有啊,我确实有一个小孩。”零沉默须臾,说道:“那个小孩你见过的,你弟弟带来的那个。” “我弟弟?”甘棠一愣,诧异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岑陈吧?不是,岑陈也是机器人?” 前几天还在心疼岑陈的甘棠,此刻开始心疼起甘罗来了。 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眼角溢出了仿生泪液,看起来真的和人没有差别。 “我说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零抹去了眼角的泪痕,淡淡道:“岑牧违背了自己的初衷把我制造出来,原本是想延续亡妻的生命,他企图制造出一个和他妻子拥有相同长相,相同记忆,相同性格的机器人,让妻子得以数字永生,所以某种意义上说,岑陈就是我的孩子。” 甘棠迟疑道:“可是那天岑陈过来,并不像是认识你的模样。” “因为我讨厌那张脸,所以做了好几次改动。”零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我现在的长相和那个人只有三分像了,再说了,我和岑陈接触的时间也不多,绝大多数时候也是顶着他妈妈的脸,看着他父子俩唱决裂的戏码,他不认得我也很正常。” “但是你对岑陈还是有点感情的吧?”甘棠想起过年那几天,零对岑陈总有若有似无的善意,弄得甘罗阴阳怪气了好些天。 零淡淡一笑,“大概是余情未了吧。” 她是比对着岑陈母亲设置的出场参数,虽然她在拥有自主意识后最终成长为了独立的零号机,而不是那位夫人的生命延续,可她身上到底残存着余念,像影子一般缠着她。 世上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双胞胎也不行。人死了,意识消散,便再也不存在了。拥有相同记忆也不会是她,哪怕有转世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再世为人所经历的不同,产生的情感不同,便是另外一个人。 零永远不会是岑牧的妻子、岑陈的母亲,强加在她身上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会让她痛苦。 如果岑牧仅仅是制造一个拥有妻子外观的机器人,那她会同千千万万个机器一样,顺从地完成指令,可他偏偏要赋予她情感,那她便只会是她自己。哪怕岑牧对她进行上千遍调试,她也不会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所以啊,零想,早干嘛去了,有的时候不珍惜,没有了才开始补救,亡羊补牢也只能忆往昔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罢了。 不过人类的七情六欲,贪嗔痴慢疑很多时候都是有限生命里的执念,何尝不是死亡创造出的艺术,而这种艺术又带动了文明的进步。 有时零挺羡慕人类拥有死亡,在有限的生命里无尽的游戏下去能迸发出源源不断的快乐,可生命一旦无限,所有的快乐便成了有限的。 零感受到室内的温度已经稳定在23度,催促着甘棠上床,“大晚上别聊了,你今天不是要去录制节目吗,再不睡,到时候脸肿成猪头,你别叫唤。” 甘棠哀嚎一声,匆匆爬上床,临睡前她小声的问了零一句:“那你会讨厌甘罗吗?” 喜欢岑陈是零刻在程序里的本能,但她一直以来都在违背着本能做自己。 零笑了笑,缓缓说道:“不会。” 甘棠又草草睡了四个小时的觉,被零叫醒的时候她甚至还在做梦,在梦里突然地动山摇,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刚刚你经纪人来了简讯。”零提醒她看一下联络器。 甘棠筹备了大半年的首张专辑最近刚上线,后期的签售会和宣传任务重时间紧,琳达怕她应付不过来,便给她招了个助理。 面试了三轮,才从25个人里筛出一个来,一会儿人就到她这边报到。 琳达的简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今天行程比较赶,早上要先去电台的打歌节目参加直播,午后又得赶场去录制新一期的《开心一下》,到了晚上还要参与《music up!》宣传新歌。 所以这一会儿功夫甘棠的助理就已经在大门前等着了,阿舍上来敲门说起这个情况,甘棠连忙披了件外袍,随便洗了个脸,一边打着辫子一边下楼。 佣人把新助理请进了屋内,甘棠一下楼就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由一愣。 这个人,不是她的粉丝吗?之前在剧院门口遇上的那位铁杆。 甘棠回过头去向跟在她身后的零求证。 零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区乐珺,区以修元帅的堂妹。” 甘棠纳闷,贵族小姐这是来体验生活的吗?她的助理工资并不算高,至少对大贵族家的大小姐来说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零则是在心中暗自慨叹,她的情报显示这位区小姐可是收到了军部武器研究部门的邀约,放弃了有钱有权的工作跑来给个180线小歌手当助理,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区小姐,你好。”甘棠心中不解,不过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她上前要与区乐珺握手。 区乐珺一见到她,两眼放光,双手紧握着甘棠的手,激动道:“糖糖,我又见到你了,你昨晚睡得好吗?因为今天要来见你,我一晚上没睡,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 区乐珺这话堪比表白,就算是作为粉丝都太超过了。 咔的一声。 甘棠寻声看去,却见零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捧瓜子,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悠哉地嗑了起来。 自从知道零是机器人后,甘棠怎么看都觉得她的这个行为充满了戏谑。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零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我就是个保镖。” 区乐珺凉凉地看了零一眼,转而又热情地同甘棠说话,“糖糖,我带了润喉的茶汤,你今天可能要唱好多场,现在就得保养起来。” 说着区乐珺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杯子里是30度恒温的茶水,她倒了一杯捧到甘棠面前。 甘棠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发现这茶和容文锦之前送来的茶是一样的,价格不菲。 她将杯子还给区乐珺,正打算感谢她的破费,却见区乐珺脸上耳尖都红红的,眼睛似有似无地往她身上看,越看脸越红,眼神越羞涩。 甘棠低头审视了自己的着装,并没有失礼的地方,当下也不知所措的尴尬起来。 “糖糖要不要去换身衣服?”对于区乐珺来说,甘棠这身近似睡衣的着装太私密了,完全没把她当外人,她像是窥探到了女神最隐秘的生活,心中的小野马几乎要把她的心脏蹦跶到炸开来。 甘棠心想,果然是因为衣服。可是她该遮的都遮了,不用遮的也掩得严严实实的,区小姐到底在脸红个啥? 甘棠只好说道:“那我先上楼了,你和零在这坐一会儿。” 她匆匆上楼,拿出联络器联系了琳达。 一方面她很感激有一个喜欢她很多年的粉丝,但另一方面粉丝太狂热也让她不适应。 甘棠与琳达说起这事后,琳达先是小小一惊,她面试的区小姐和甘棠口中描述的人简直一南一北。 区小姐在她面前展现出的处事不惊行为稳重正是她选中她的理由,没想到到了甘棠跟前,稳重的女孩就成了毛毛躁躁的丫头。 琳达犹豫道:“要不你先用几天看看,小区是见过世面的,处理问题肯定比一般的助理更有经验,而且她要的工资只有助理岗的一半,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甘棠听完心中也生出一丝愧疚,人家自降身价给她当跑腿小妹,她何德何能。 如此,甘棠便只能先答应下来,洗漱完毕,甘棠又下了楼。 区乐珺仍旧站在原地,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甘棠下来,像一只小狗般热忱地迎接着自己喜欢的人。 第72章 漫漫升级路(六) 新时纪322年九月十一日,甘棠穿书的第九年整,她社交账号粉丝数在这一天刚好达到1000万。 仿佛一场盛大的庆祝。 甘棠从没想过大火居然真的只是瞬息的事,短短四个月里,她的粉丝就出现了指数级的增长,这个速度要放到现世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天降紫微星了。 最初她在《开心一下》宣传她第一张专辑后,效果算不上理想,只有当天唱的那首主打歌获得了不错的播放量和下载量,专辑里其他歌曲就如同铅针扔进了大海,堪比是顶级跳水运动员的满分展示,连个水花都没有。 专辑上线后的销量也相当惨淡,首月只有不到10万张,就这还是一拧全是水的数字,销量的贡献大头由高到低分别来自甘罗、区乐珺和甘棠的经纪公司。 谁能想到她的铁杆粉丝跑来打个工还自个倒贴钱,不仅倒贴钱,还倒贴了个大的。 甘棠纵然知道区乐珺是贵族大小姐,但良心还是小小的痛了一下,区乐珺领最少的工资,做最勤快的助理,贴最多的钱。就是甘罗这样的厚脸皮来了,怕也是不能心安理得的。 所以甘棠便和区乐珺商量,让她把买的专辑都退了,反正专辑也不赚钱,她要是喜欢,免费送她便是。 不过这个提议遭到了区乐珺的拒绝,直言这些专辑是她买来送人的,不能让甘棠破费。 甘棠好奇她要把这些送给什么人,区乐珺便同甘棠细细道来。 原来区乐珺不仅自己是她的铁粉,还致力于将身边的人也安利成她的铁粉。 从甘棠最初演歌剧时期,区乐珺就常包场送票给亲朋好友,甚至她在读书时学校观剧的团体票都是她赞助的。 七年来,区乐珺已经将下线发展出了近万人的粉丝团,但凡和她有交集的人,多少都有个粉籍。要不是这位姐这么多年来是纯倒贴的安利,她就跟搞传销没什么区别了。 甘棠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赚的都是她这位粉丝的钱,良心更痛了,三令五申让区乐珺不要再给她冲销量了。 次月没有了钞能力的加持,专辑销量雪崩式下滑,只卖出了2153张的成绩。 看着没有水分的真实销量,甘棠已经完全接受自己首专彻底凉掉的事实,意志消沉了几天,又重新振作起来,开始了她第二张专辑的筹备。 她都想好了,左右有大佬给她兜底,赔了也就赔了,专辑她可劲的出,万一哪张就爆了呢?抱大腿最大的好处就是把试错成本降到极低,多试试总没错。 就在她紧锣密鼓地着手第二张专辑的制作时,她的歌因为短视频走红了,各种版本的remix和翻唱以洗脑的方式病毒般的传播。 经纪公司趁势加大了宣传力度,圈内用过甘棠曲子的艺人受托在社交账号上帮忙宣传,这个时候各大平台也像商量好似的,在首页推送甘棠客串的电视剧电影,以及她参与的节目。 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造星运动,把甘棠推到了最高的舞台上。 过分曝光是一把双刃剑,在让她迅速火出圈的同时也遭到别家粉丝的anti。 粉丝们在热切期盼自家哥哥姐姐的作品,在为番位撕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宣传海报竟然让甘棠空降了c位,艺人自身不乐意,必然要发动自己的粉丝把舆论搅得血雨腥风。 各大平台的公关部自然看到了网络上的骂仗,只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捧甘棠的场是一个对上负责的任务,他们并不在意这些粉丝的抗议,甚至还火上浇油为骂仗推波助澜,在对领导有交代的同时吃一波人血馒头。 一时间网络上乌烟瘴气的,多家粉丝对她的声讨之势汹汹,让围观路人都好奇甘棠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时候部分营销号和网络大v嗅到了血雨腥风中的机会,发出了不同的言论,不仅大力推荐甘棠的专辑还列出了甘棠原先在传统音乐领域的成绩,参与过的慈善活动以及为他人作的大热歌曲。 事都是那些事,人也还是那个人,能好能坏,可正可邪,大众观感全凭舆论如何引导,营销便是调动大众情绪的学科。 甘棠是资源咖吗?毫无疑问是的。整个娱乐圈里没有比她资源更好,被资本供起来的艺人,别人费尽心思才能得到的机会是资方送到她手边任她挑着玩的。 甘棠有才华吗?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不仅是在传统音乐领域成绩斐然,这几年在流行音乐领域创作出的热门单曲,随便一首都能成为养老保险。这一回精心策划的首张专辑更是诚意满满,任何一首曲子拿出来都是能经久不衰的良曲。 哪一个都是她,诋毁她和赞美她似乎都有理有据。网络上发表言论被牵着鼻子走的乌合之众,他们是错的吗? 严格来说也不是。 每个人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劳累不过赚碎银几两堪堪度日,见不到全貌就予置评反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也没这个功夫花大量心思去了解一个空间时间上都有距离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他看到什么,勾动他心中怎样的情感,他便顺着发出什么样的言论。 粉丝为了抵制她,放大她身上作为特权的一部分,勾起了公众对特权派的厌恶情绪。营销号们为了搏出位,以完全相反的一面为她洗白树立正面形象,激发了路人对实力派的怜爱同情。平台为了持续的热度,在正面和反面言论里来回横跳,一下推流好的,一下推流坏的,让剧情几重反转。 为了自己利益而不遵照叙述要素的煽动者才是乌烟瘴气的始作俑者,利用了公众的情感坐收渔翁之利。 在这场闹剧里,各路艺人借机作壁上观出了恶气,同时又为自己撕番再添火力。各平台因此赚取大量流量,增加用户黏着度,坐地起价抬高流量客单价。各路围观路人以此作为契机,各自借景抒情,大发感慨寻求共鸣。而陷入风暴中心的甘棠又一次成为焦点,粉丝和黑粉一起快速增长,专辑销量触底后火箭反弹。 好像所有人都有所得,都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到底是谁一输三呢?大抵这场纷争里唯一的输家只有在这个过程里真情实感的粉丝们。 甘棠匆匆看了一眼她新博文下的评论,又是唇枪舌战的一天,各家后援团的账号在她这里都骂成了铁粉,实在是相当不易。 甘棠将账号的粉丝数截图下来,发给了欧以屾,配文道:“锵锵锵,帝国冉冉升起的顶流巨星,你再不回来,真要预约拿号码牌咯。” 发送后没多久,欧以屾的视讯就打了过来。 甘棠才一接通,立刻短促啊了一声,双手装模作样地捂在眼睛上,指缝大开,眼睛在缝隙间滴溜溜地转动。 视频那头是刚沐浴完的欧以屾,赤裸着上半身,头上搭着一块毛巾在擦湿发,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凝在发尾,最后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滴滴溅在壮观的胸肌上。 真是开屏暴击,一大清早就给她看这么刺激的一幕,她觉得自己鼻子里头都热起来了。 果然,美好的肉体就和感冒一样,人会暂时产生免疫,但一定会反复爱上。 “这是在贿赂我吗?”甘棠冲欧以屾眨了眨眼睛。 欧以屾擦干了头发,将毛巾扔到一边,随意捋了捋头发,“那么大歌星觉得怎么样呢?能不能给我开个后门?” 甘棠用手摸了摸下巴,故作高深地左右审视着欧以屾,用着报幕的广播腔,语气古怪道:“嗯,颇有姿色,甚得我意,允许你插队到最前面啦。” 欧以屾扶着额头低低笑了起来,嘴里直说:“谢谢甘小姐垂青。” 甘棠闻言鼓起脸来,闷闷道:“喏,我都上赶着给你开绿灯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欧以屾敛了几分笑,眼睛里倒仍有笑意,哄道:“快了,很快就能回去了。” 甘棠惊喜地问道:“真的?有多快?” 欧以屾随意翻了翻日历,沉吟道:“能赶上你今年的生日。” “那岂不是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就能回来了?”甘棠双眼弯成两轮新月,开心地问道:“是不是你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嗯。”欧以屾不方便和甘棠透露太多战区的情况,处理k01星球的叛乱至今仍不是公开的事,里头的细节越少人知道越隐秘。 两周前他们策反了叛军的三号人物,对方答应了作内应与他们里应外合,作为交换条件,事后要许他该地区的管理权,由他代替帝国看管这片土地。 欧以屾同意了他的要求,帝国的军队于前天进入了叛军的核心区域,长驱直入直接拿下了尚在睡梦中的叛军领袖和一众干部,历时九个多月,k01星球又重新回到了帝国的掌控中。 甘棠觉察到了欧以屾的回避,意识到自己不能在k01的事上深入了解太多,忙转了话题,对欧以屾说道:“那你到首都前一定要告诉我,我去接你。” 欧以屾摇了摇头,“不告诉你,我要选一天突然出现。” “这算什么?惊喜吗?”甘棠心里笑他好幼稚,但嘴上却说道:“那你还得捧一大束花,悄悄站到我身后,我一转身鲜花满眼,然后你得对我说‘我回来了’。” “好。”欧以屾微笑着答应。 “对,你到时候就要这么笑。”甘棠继续说道:“我呢就要接过花,抱着你,在你耳边说‘欢迎回家’。” 欧以屾问她:“甘指导都安排完了,还能有惊喜吗?” “有啊。”甘棠直言:“我不知道你具体归期,哪天突然见到你,都会充满惊喜。” 甘棠又思索片刻,继续说道:“至于你要送什么花,也全权让你自己挑选,我要考考你,看你了不了解我的喜好。” 欧以屾笑着问道:“如果我选错了呢?” 甘棠双眼一眯,抱着胸,哼了两声,“要是选错了,我就没收你插队的资格,把你扔回队伍里排队去。” “听起来真可怕。”欧以屾装出一副戚戚之状,谨小慎微道:“我会好好努力,争取不被取消资格。” 甘棠冲欧以屾呲牙笑起来,颇为得意的样子。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罗杰斯过来敲门,说是审讯时间到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掐断了视讯。 欧以屾让罗杰斯进来,一边听他汇报日程安排,一边打理好仪容仪表。 说是审讯,其实只是为了考察这群叛军是否有能留用的人。除了具有精神象征的领袖必须被枭首示众外,其余不具象征意义的干部可生可死。 如果经过考察其独立之心不坚,欧以屾是打算将其留用,毕竟在当地拥有一定的群众基础,管控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欧以屾虽然许诺了那位三号人物以高位,但没人会真心喜欢和信任叛徒,给他安排个制衡是势在必行的事,让他们狗咬狗去内耗。毕竟,欧以屾可从来没有承诺让他独揽大权。 不过若是这些干部其志坚毅,那么他会将这些硬骨头也一并送上断头台,用这些人的鲜血和头颅震慑该地区的每一个人,用恐惧在他们的骨子里刻下不得反抗的警示。 “你观察了两天,说说看,那群人如何?”欧以屾对罗杰斯问道。 罗杰斯脸上浮现出一丝钦佩,回答道:“都是铁骨铮铮的战士。” “铁骨铮铮啊。”欧以屾喃喃着,这就不好办了,这是要全杀了啊。 欧以屾又问道:“有几个人?” “十个。”罗杰斯回道。 “那也不算太多。”欧以屾想了想,又问道:“这十个人的家庭如何?人口几许?有无兄弟姊妹,妻儿老小?” 罗杰斯拿出联络器,将这十人的资料投屏给欧以屾看。 欧以屾快速浏览一遍,倒是犯起了难,杀十个人简单,但这十个人背后的家庭又当如何处置。 往重了处理便是一道儿押上刑场连坐九族,可这人数不少,弄不好又是震慑不成起了反效果。 但往轻了处置,又难保这不会是星星之火,他日携旧恨燎原。 欧以屾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中直道,当真棘手。 第73章 为什么一定要取名字otz 收押战俘的监狱位于k01第三大城市诺克斯勒市的城郊,这座城市是最靠近叛乱军驻点的特大城市,当地工业十分发达,敏感时期成为了军队的物资补给点。 此前帝国的军队驻扎在城郊以外8公里的临时基地,在将叛军占领的邻城布宜塔市攻下后,俘虏的叛军骨干便就近关进了城郊的监狱,由重兵把守。 至于帝国的高级将领则退回到了诺克斯勒市,并征用了市政中心以做办公用。 从市政中心驱车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城郊监狱。 欧以屾穿戴整齐后,同罗杰斯一起往地下车库去,在路上恰巧碰到栾小覃和马潜在资料室前争执,严格来说是栾小覃单方面争吵,马潜则像是逗小孩儿玩似的,嗯啊怪叫,光是看着就让人火气上涌。 “你们俩...”欧以屾的眼神先扫了一眼资料室半开着的门,随即在两人之间流转,问道:“在这里做什么?” 栾小覃见欧以屾过来,像个找到家长的小朋友,立刻跑到他跟前,开始告状:“以屾叔,我刚才看她鬼鬼祟祟的在资料室里不知道干什么,我问她在里头做什么,她就一个劲的搪塞我,我看她没干好事。” “栾小弟你这话说的,我能干什么坏事?”马潜见栾小覃走开,顺手将资料室的门关上,也走到了欧以屾跟前,“我就是碰巧路过,突然想看看那些叛军手头上都有些什么情报,就拐进去了。” 欧以屾端详马潜片刻,随即开始和起稀泥来,“那进去看看倒也没什么,有什么发现吗?” 市政中心这间资料室本是用来放置杂物的房间,临时用来放置从叛军处搬回的纸质的文书凭证等资料以及电子设备。 “没有。”马潜耸了耸肩,草草回道:“什么也没发现,都是一堆没什么新意的东西。” 栾小覃听后立刻大叫道:“你胡说,我刚刚明明看到你撕了什么东西藏身上了。” 马潜挑挑眉,漫不经心地摇着头,没有半分严肃和紧张,全然不将栾小覃放在眼里。 “以屾叔。”栾小覃急着抓上了欧以屾的衣袖,眼中神光似开裂的镜子,堪堪将碎,信任与哀求只在轻轻一触间便或荡然无存,他的语气里隐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颤声,染上了微末的鼻音,“你相信我。” 这倒让欧以屾为难了,他自然是相信栾小覃的话,马潜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资料室,或许那里头存有马家卖武器给叛乱军的证据,他其实不太想掺和这事。 欧以屾轻咳一声,正色道:“这事先放一放,我现在要去监狱审讯被关押的战俘,等我回来再作商议,你们可要同我一起过去。” 欧以屾这话既像是答应了要帮他,又像是没答应,栾小覃面上纠结着,倒也没有难过。 马潜心中暗暗啧声,瞥了一眼栾小覃,摆摆手,说道:“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罢,马潜在栾小覃反应过来前,率先快步离开。 欧以屾目送着马潜离开,以他对马潜的了解,她可不是会自乱阵脚的人,刚刚的表现未免失态,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栾小覃,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只是按下不表。 “小覃你呢?”欧以屾问道:“你要一起去吗?” 栾小覃敏锐地察觉出了马潜的慌乱,忙追着她的脚步去,边走边回头冲欧以屾致歉道:“对不起以屾叔,我有事,今天不跟你去了,下次,下次一定。” 罗杰斯看着匆匆离开的两人,不解道:“元帅,她们这是?” 欧以屾语气无波地道出八个字来:“引蛇出洞、自投罗网。” 罗杰斯又问:“为何?” 欧以屾摇了摇头,又拍了拍罗杰斯的肩膀,说道:“别管了,让他们自己玩,我们走吧。” 两人一同到了城郊监狱,干部及其家属被士兵押送到了监狱长的办公室内。 欧以屾很满意这些人的家庭结构,大多数人都育有年岁不大的孩子,血亲会让人强大,同时也是最脆弱的软肋,这些孩子是最好的试探物也是最佳的人质。 无法被子女牵绊的人,以自我为心中的第一位,驱动他们向前的动力是自我的欲念,有着为理想事业殉道的决心,这样的人多情又无情,伟大也残忍,断是不可留其性命。 而能为孩子妥协的人,是最富有温情和责任的好父母,他们可以极致的委屈也可以无限的懦弱,只为换得孩子的安康,欧以屾喜欢这样的软弱,有弱点就能驯服,所以他会给他们得以苟延残喘的生机。 欧以屾附在罗杰斯耳边交代他几句,之后起身离开,去到了监控室,透过办公室内的摄像头观察着测试中每个人的反应,逐个筛选出哪些人能活下来,哪些人又必须送上刑场。 等几轮折磨人心的测试结束后,天色已晚,欧以屾和罗杰斯回到城中心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 来这里快一年时间,欧以屾还没能好好走一走,两人便弃车在城中心闲逛起来,罗杰斯调出城市地图为欧以屾一一介绍着诺克斯勒市的地标建筑及其历史。 正行到中心公园,迎面走来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 小孩见欧以屾和罗杰斯穿着光鲜,忙从花篮里取出一支红玫瑰,小跑上前,丝毫不怯场的问道:“先生,买花吗?” 欧以屾将目光从一座雕像上移到小孩身上,看了看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孩,蹲下身子,接过小孩手里的花,又看了看她篮子里各式各样的花,笑问道:“小朋友多大了?” 小孩近距离看到这般好看的人,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奶乎乎的声音结结巴巴道:“我、我再过两天就、就要九岁了。” “九岁就这么厉害啦,真棒。”欧以屾摸了摸她的头,向后抬了抬手。 罗杰斯会意地将钱包递给了他。欧以屾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放到了小孩手里,说道:“这些花我都买了。” 欧以屾拿过了那只花篮,罗杰斯忙弯下腰伸手接过来,他站起身准备同罗杰斯离开。 小孩手里攥着钞票,忙叫住他:“先生,这些钱太多了,我还要找您钱。” 欧以屾回过头,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拿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吧,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说罢,欧以屾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杰斯提着花篮紧随其后,问道:“元帅,这些花要怎么处理?” 欧以屾手里拿着刚刚小孩手里拿着的那支红玫瑰,在罗杰斯眼前晃了晃,“这支我拿走了,其他的你自行处理吧。” 甘棠喜欢玫瑰花,尤其喜欢红玫瑰,虽然她承认牡丹和芍药从外形上美过玫瑰几个等级,但她就是独爱玫瑰,在m3的家里,满花园里种着各式各样的玫瑰,甘罗点评这是多年母单对于情情爱爱的幻想投射。 这不是秘密,但也不是公开的信息,所以当区乐珺捧着一大捧红玫瑰来别墅接她时,她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姐姐,祝贺你粉丝突破一千万。”区乐珺将花递给她,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联络器,又确认了一遍,“是一千万零三千五十个粉丝。” 甘棠接过那捧玫瑰花,不用数她就知道这里应该有九十九朵,沉甸甸地抱在怀里相当有分量,也许是因为玫瑰花太过红艳,甘棠的心雀跃着多跳了几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玫瑰花的?”甘棠凑近闻了闻玫瑰花的芬芳,“还是红玫瑰。” 区乐珺露出一抹欣喜又羞涩的微笑,唇瓣克制着抿得紧紧的,笑容便将露不露,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道:“我就知道。” 说着她又自言自语地小小嘀咕了一句:“姐姐的事我都知道。” 只是这一句声量太小,甘棠没有听到。 “其实这还是第二次有人送我玫瑰花。”甘棠心里涌起一丝小小的遗憾,欧以屾送过她很多东西,但是玫瑰花他只送过一次,还是最初他们不太熟的时候,当着冯贝克斯元帅的面逢场作戏送的,完全没有展示出玫瑰花作为爱情之花的意义。 甘棠不由在心里腹诽,欧以屾不是情圣吗?怎么连这点浪漫都没有,不过她转念又想,自己都给他下指导了,他这回总该是会捧着花来的吧。 甘棠低头看着花出神,区乐珺明显看出她神游太虚。 区乐珺看了眼玫瑰花,那是爱情花,她自然知道甘棠在想什么,脸上的神色不由淡了下来,不过很快又笑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捧到甘棠面前,“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欸!”甘棠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区乐珺手里的盒子,又抬头看向区乐珺,喜道:“是我念了好久的那家手工冰淇淋。” 甘棠接过盒子,发现里面的冰淇淋一点化开的样子都没有,不由问道:“你怎么带过来的?” 区乐珺从包里掏出一个圆形的小纽扣一样的东西,递给甘棠看,解释道:“我们实验室里会用到的制冷器,最低可以调到零下20度,我在包内胆上贴了三个,做了个简易的便携小冰箱。” 最近首都内的恒温系统运作不稳定,平均气温不仅上升到26度,还经常飙到30来度,这在冬季是极为反常的。 昨天甘棠录制完《music up!》回来的路上,正巧气温出现了短时间的失控,一度升至35度,甘棠热地念叨了一句想吃冰淇淋,这句随口一说,倒是让区乐珺记下了。 甘棠爱吃的这家手工冰淇淋本就是首都的网红店,平时门外就大排长龙,最近因为气温攀升,生意更是好的不行,营业时间往前往后各加了一个小时,区乐珺早上天刚亮便去了,饶是如此在她前头还排着五个人。 甘棠咽了咽口水,有些惋惜地将盒子还给了区乐珺,沮丧道:“这个月我都要上节目打歌,不能吃了,你送给别人吧。” 这家手工冰淇淋哪都好,味道好,用料好,无添加,所以最佳赏味期也短,这一盒冰淇淋要是放在平时,她会拉着欧以屾帮她一起吃,她哐哐能炫掉半盒,欧以屾帮她把另一半解决掉,好吃不伤嗓,伤了歇几天也能恢复,可是现在,确实不是能放开来吃的时候。 区乐珺揭开盒子上的盖子,送到甘棠面前,说道:“就吃一口,没事的。” 甘棠有些心动,最近因为活动多,她忌口好久了,嘴巴里都快淡出了个鸟,她瞅着那盒冰淇淋,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还是狠下心来,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吃了,你不好送人了。” 区乐珺看出她很想吃,便自作主张地用附赠的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没事,剩下的我吃了。” 舀也舀过了,确实不能再送人了,甘棠便将那一大口罪恶的冰淇淋吃进口里,茉莉抹茶的芳香充斥着口腔,苦甜苦甜的,甘棠觉得自己人生都得到升华了,满满的全是幸福。 甘棠的味蕾得到了满足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妆造师在帮她做造型的时候,她都开心地哼着歌,引得妆造师都好奇地问一嘴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活动期间不能吃生冷刺激性饮食是琳达对她的禁令,她自然不敢告诉别人,只通过镜子冲映射在里头的区乐珺露出一个狼狈为奸的笑容,张了张嘴,无声地对区乐珺说道:“赶紧吃,很好吃的。” 区乐珺抱着那盒冰淇淋,看着镜子里的甘棠,傻呵呵地笑着,边笑边用勺子一勺一勺机械地将冰淇淋舀进嘴里,一盒子冰淇淋她五分钟就吃光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甘棠临进衣帽间换衣服时问了区乐珺。 区乐珺点了点头,说很好吃。 甘棠拍了拍她的肩膀,直言以后有机会,她会带着她把心中top10的冰淇淋都尝一遍。 区乐珺笑着答应。 她目送着甘棠进了衣帽间,才拿着空了的盒子下楼,将垃圾交给了佣人,又要了温水,从包里取了一瓶胃药服下,一杯300ml的水她一口气就喝个精光,随后她又要了两杯,也都同样喝了个干净。 三杯水下肚后,区乐珺嘴里残留的甜味才被冲淡到不易察觉。 其实她并不喜欢吃甜食。 第74章 就第74章 十月份的k01星球正处在秋季,过了秋老虎,气温逐渐转凉。 行刑的日子定在了10月3号,地点在布宜塔市的城市中心广场。经历过战争的洗礼,这片昔日城市最热闹的地方,早已只剩下了残垣断壁,旧日繁华的遗址。 选在这个当地知名的地标作为刑场自然是带着点昭告天下的意思,将反抗帝国统治的叛乱者的下场广而告之。而且这里场地足够大,能同时容纳的人也多,四周没有遮挡,更方便欧以屾观察围观人群的表情。 此刻他站在广场后头的市政大楼上,这是为数不多保留完整的建筑,说是保留完整,其实也被炮弹轰得仅剩个坚挺的轮廓,像个封了顶的烂尾楼。 “阿嚏。”马潜站在他身后,双手揣进袖子里,缩了缩脖子,抱怨道:“这温降得也忒快了些。” 她走上前与欧以屾并肩而立,冲远处的广场努了努嘴,“阴风飕飕的天,你跑这来看人砍脑袋玩儿?可真是有够恶趣味的。” 欧以屾侧目而视,勾了勾唇,直言道:“彼此彼此。” “你可别乱说。”马潜吸了吸鼻子,反驳道:“我是敬那位叛军领袖是条汉子,所以特地来远远地送送行,聊表寸心。” 欧以屾不语,两人默然地站在楼上吹了会儿冷风,直到犯人被押送进刑场。 欧以屾取了一支望远镜来,朝广场上细看。马潜见状,大呼小叫着:“你怎么装备这么齐全?还有没有备用的,也给我来一个。” 欧以屾没搭理她,而是透过望远镜看到叛军领袖梗着脖子在高呼什么,他的声音模糊在风里,传到欧以屾这边只剩下只言片语。 斗争、自由、万岁... 欧以屾转而又看向刑场周围的人群,心中沉甸甸地压着他不适,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稍有好转。 他将望远镜递给了马潜,淡淡道:“这里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得回去另作打算了。” 说罢,欧以屾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马潜正举起望远镜要看,听到欧以屾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愣神片刻,等她回魂过来,欧以屾早已下楼,没了踪影,她只得暂时压下追问的心思。 她拿着望远镜往刑场瞧,犯人已经处决完毕,殷红的鲜血汇成一滩湖泊,蜿蜒流淌着染红大半个广场。 刑场边上的人群迟迟不见散去,马潜心想,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被吓着了。 她又随意地扫视一圈,忽的顿住了身子,她明白了欧以屾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先烈虽死,但不屈的种子却也已经种下。 在刑场前的少年人眼里,马潜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些少年人或许会和今日被斩首的牺牲者一样,会失败、会死亡。 但是,每一次的死亡都是有意义的进步,信念不会因为身死而覆灭,却会在死亡中获得永生。 它会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直到赢得胜利,直到重获自由。 杀一个人容易,杀十个人简单,杀一百个人不难...可是烈火烧不尽野草,枪炮杀不死战士。 这颗星球此刻依旧握在帝国的手中,但正如欧以屾所说,它已然不属于帝国了。 它自由了。 晚间,欧以屾召集高级将领开会,到了会议时间,只有栾小覃一人尚未到场。 “小栾,你哥哥呢?”欧以屾向覃小栾询问道,两人之间隔着个空位,原本这是栾小覃的位子。 覃小栾耸了耸肩,只说自己不知道。 欧以屾看了眼时间,又瞧了眼笑得意味深长的马潜,说道:“会议推迟半小时,半小时后小覃要是还没到,我们就不等他了。” 等栾小覃的期间,覃小栾和马潜隔着桌子相望,覃小栾冲马潜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马潜则懵懵地回看她,一派不知所措的模样。 欧以屾实在没兴趣加入她们的你演我猜,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眸静坐着,像尊低眉的菩萨像。 约莫等了十分钟,栾小覃才姗姗来迟。 “抱歉,我来晚了,路上有事耽搁了。”栾小覃一推门进来见众人都等着他,忙匆匆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入座前背对着欧以屾冲覃小栾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马潜敏锐地发现了这对兄妹间的互动,只作不察,低着头摆弄着桌上的电子设备,认真地研究着上面的每一处细节。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欧以屾沉声道:“今天这场会议是和大家商议k01战后管理的问题。” “不是已经应允了那个三号位,让他来管理吗?”覃小栾问道。 “是应允了。”欧以屾说道:“但是我没答应让他全权管理,我的意思是留一个人下来看着他。一来是防止此地再发生大规模的叛乱,二来也是监视那些投降派和帮忙管控被处决犯人的宗亲。” 马潜闻言积极地举起手来,又拿手指着自己,毛遂自荐道:“我,我,我留下来。” 欧、栾、覃三人皆是意外,只是这意外各有各的缘由。 马潜笑嘻嘻问道:“不过我现在这军衔,留下来好像不能太服众,以屾哥要不要看着给我抬抬位阶?” “你若是要留下来,这是自然。”欧以屾应允道:“我能给你破格争取到上校。” 栾小覃皱眉盯着马潜,他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而马潜便是为的这个他遗漏的东西选择留下来的,她想背着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掩埋关键信息。 他给覃小栾使了个眼色,覃小栾立刻会意,也主动请缨起来。 “以屾叔,我也可以留下来。”覃小栾嗔怪道:“有这么个捷径怎么能不带我玩呢?我不管,这个留下的名额你得给我。” 欧以屾轻咳一声,决定把自己摘出去,置身事外道:“只留一个便好,你们两个自行商量,谁留下来,我都没有异议。” 马潜和覃小栾相视一眼,先是马潜快一步道:“覃小妹就别跟阿姨抢了,和哥哥一起回去吧,出来这么些日子,覃城哥该想你们了。” 覃小栾不为所动,直言:“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我也长大了,该有自己的事业了,爸爸会理解我的。” 马潜啧了一声,不悦道:“平时也不见你踊跃,现在听到有好处了,就一个劲往前凑,夺他人之好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覃小栾眼神轻蔑的落在马潜身上,语气傲慢道:“马潜阿姨,你年纪也大了,再怎么努力也就那样了,还能追到哪去?所以啊,有好机会应该多留给年轻人才是,您还是歇着吧。” 因伤病错过的那几年是马潜耿耿于怀的过去,覃小栾打蛇打七寸,毫不留情地往马潜痛处上捅。 马潜怒极反笑,连说几个好字,转头就冲欧以屾怒目问道:“以屾哥,这事你说怎么办?” 欧以屾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说了,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 欧以屾的话不偏不倚,但也明确了不站马潜一边。 马潜冷笑一声,虚指着几人,说道:“好好好,你们是一路的好叔侄,我斗不过你们,你要留就留着吧,老娘不稀罕这点破功绩,全当赏你的。” 马潜往桌上一拍,后踢一脚将椅子撂倒,气汹汹地摔门而出。 欧以屾听着震耳的摔门声,半阖着眼,皱了皱眉,心想马潜这戏演过了些。随后他对覃小栾道:“既如此,就你留下戍守此地,军衔上就按刚刚说的办。” 众人散去后,罗杰斯终于找到机会向欧以屾问清其中的原由,他方才从旁看的是云里雾里的,实在不知那三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倒也简单。”欧以屾气定神闲道:“言简意赅的说,马潜仗着虚长几岁,多吃了几年盐,在这里耍骗小朋友。” 罗杰斯仍然一头雾水,顺着继续问道:“那若是展开来说呢?” 欧以屾挑眉侧目,笑道:“阿潜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小覃,让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她的把柄,接着又唱了一出怒发冲冠的戏,把小栾坑在了这里。” 欧以屾不认为马潜会不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这个星球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年,终是要从帝国手里独立出去的,留下戍守明面上看是快速晋升的捷径,实则是可以预见到结局的最坏差事,一颗裹着糖霜的毒药。 欧以屾继续说道:“所有人都小瞧了阿潜,她十七岁离开军部,第二年去到z市做行政岗,一待就是整整八年,可以说z市的经济奇迹是建立在她打下的地基之上,只不过她回首都的节点很是巧妙,避开了成果丰获,之后又在首都深居简出至今,以至于大家没做太多联想,完全忽略了她的能力。” 马潜当初离开首都,外放到了一个欠发达的城市,初衷是为了散心,不知其中又有何种际遇,她竟在外乡振作了起来,为z市发展成为帝国经济前几的特大工业城市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马潜实则很会藏锋,八年功绩她片光不沾,全给了跟着她的下属,成全了他人的丰功伟绩,自己则灰溜溜的去又灰溜溜的回来。那些被她提拔的官员借着这些政绩调到了首都任职,如此一来,她既在地方练了手,又培养了自己的一脉势力,还办的不显山不露水,一箭三雕何其漂亮的手段。 “所以聪明如九小姐断是不会让栾少爷看出端倪。”罗杰斯也看出了其中门道,说道:“她是故意引栾少爷出头,借他之手做些什么。” 说罢罗杰斯又疑惑的问道:“只是这里头涉及了马家自己的军火生意,她是打算让外人查自己人?” “这就是她们马家内部自己的斗争了,她不好明着自己出手,就借了栾家的手,反正是狗咬狗,谁先把对方咬死了,自己卖武器给叛军的事就瞒下来了。”欧以屾在意的倒不是这两家人如何拉着对家出来顶缸从而为自己遮掩,他在意的是马潜为覃小栾设的陷阱。 留下的将领并非一定从他们之中选出,他一开始中意的另有其人,这项任务对他们而言是会落人把柄的苦差事,但对其他非大贵族出身的将领来说倒是个进三退二的好差事,左不过是戍守不利降个职,比起快速的越级上升,这点处罚反倒不算什么损失。 马潜这般算计栾家实在没有道理,两个对她构不成威胁的孩子,不至于让她如此大费周章。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马潜不喜欢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想来这其中必定是有利可图。 欧以屾思索着,若是一定要说出个原由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栾伯扬的一双儿女出了事,最受益的便是栾季炀养在外头的孩子,但很显然,马潜和栾季炀走不到一起去,自然不会做栾季炀的刀。 那么退而求其次,次受益的便是栾家其他两位兄弟的子女。 想到这里,欧以屾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那是他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初恋——马汐。 马潜唯一会帮,也唯一能帮的栾家人只有马汐的孩子栾雨声。 欧以屾不禁皱起了眉头,眸色沉沉。马汐曾经对他做出过承诺,栾雨声永远不会成为栾家元帅的候选人,难道她现在要毁掉当初的诺言吗? 欧以屾并没有纠结太久,对话只有面对面展开才能获得有用的情报,在缺乏关键信息的前提下,胡乱猜测反而会干扰他接近真相。 “罗,传令下去,收拾一下,准备回首都。”欧以屾吩咐道。 罗杰斯问道:“是现在吗?” “对,现在就收整,队伍明天出发,我们今晚提前先走。”欧以屾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我给糖糖买的伴手礼,你帮我记着些。” 马潜和马汐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等他回到首都会一会马汐,便能知晓。 k01上风云诡谲,马家和栾家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龙争虎斗尚且扑朔迷离。而在首都,此刻也有一场争奇斗艳的比拼正在进行着。 第75章 就很怪 金曲盛典是帝国音乐界最顶级最权威的音乐类奖项,是娱乐圈中重量级的奖项之一。今年是金曲盛典举办的第29年,定在首都新兴卫星城的双球体育馆举行,为期两天。 首日设有红毯走秀,简单介绍参与盛典的一众歌手、制作、词曲家和评委,入场后先有一场歌舞表演,全程大约一个小时,表演者是盛典收录作品截止后到盛典正式举办前发布新歌的歌手,他们的新歌不参与当年评选。等表演结束后,便进入到重头的颁奖环节,当晚要颁出各曲种共50多项大奖。 次日进行公开的群星歌会,由提名的歌手演唱报名评奖的曲目,根据音乐类型划分为早中晚三个场次,也被称为盛典音乐节。 甘棠不是第一次参与金曲盛典的评选,她以音乐剧歌手出道的第一年,所参演的音乐剧便提名了那一年的最佳音乐剧。往后几年她自己也几度入围过古典类奖项的提名,并荣获了25届最佳歌剧唱片和27届最佳古典专辑两项大奖。 不过金曲盛典一直以来都是现代音乐的盛宴,古典乐往往只是被捎带着玩的类目,主办方并不重视,而古典音乐也有属于自己的殿堂级评奖,自然也不把金曲盛典放在眼里,双方都只是表面客气的敷衍。 甘棠虽被提名过多次,但直到今年才是第一次正式参加,头一次走大型的红毯。 “姐姐,yung的衣服送到了。”区乐珺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来找甘棠。 自从甘棠代言了yung旗下兰迪的子品牌后,无论是出席官方活动还是日常私服,她已经被剥夺穿衣自由权终身了。容嘉人给出的理由是不能让甘棠糟糕的衣品砸了yung的招牌,不过好处就是她把甘棠从头到脚都包圆了,所有穿搭都是容嘉人亲自搭配好了送到甘棠面前,甘棠挑喜欢的穿就是,不用费心思也绝不出错。 这一次的红毯造型也是,从佩戴的首饰到高定礼服再到鞋子,一水都是yung的当季新品,盛典前两周容嘉人特地把甘棠叫到工作室,让她自己从五套现成里挑的。 甘棠选的是一条红色长裙,裙子是贴身的丝绸质地,圆弧领的设计,前胸露的不深,但宽度却广,大片空旷的胸颈部是展示珠宝最好的展区,后背则是一半镂空一半蕾丝花纹蔓延到腰上,形成一种渐变的效果。整条裙子镶满了堪比细粉的碎钻,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在灯光下一照整条裙子流光溢彩,走起路来有一种流动的美感。 为了能与衣服相互映衬,甘棠特地上美容院做了一整套的身体美白,推掉了一切白天出门的活动,在家里捂了一个星期,生生把自己养成了中世纪的吸血鬼伯爵,白成一道光。配上红唇、红裙、红宝石项链,便是一张娃娃脸也被衬出了妖冶美艳的气质。 “怎么样?”甘棠换上裙子,在区乐珺面前转了一圈,随后坐到椅子上凹着脖子痛的造型,仰着头,伸长着脖子,露出上头明显凸起的筋,问道:“看起来是不是特有当红顶流那味了?” 区乐珺认真回道:“姐姐现在就是当红顶流。” 甘棠收起造型,颔首看她,嘀咕道:“你嘴巴可真甜。” 区乐珺微微一笑,从袋子里取出高跟鞋,半跪在甘棠脚边,握着甘棠的脚踝,为她穿鞋。 区乐珺的掌心很烫,手指却微凉,环着甘棠脚踝的一圈又凉又热的,让她生出一丝奇异的触感,脊背不由一颤,似乎有一股冲击从脚上顺着经络向上往脑袋里冲,后背和后脑像过电似的大片大片的酥麻。 这很奇怪,也很新奇,从来没有人像这样给她穿过鞋子,她恍惚产生了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灰姑娘的错觉,王子拿着水晶鞋找到了他的公主。可是,童话里王子有像这样跪地虔诚的为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吗?甘棠想了想,似乎是没有的。 所以她不是灰姑娘,区乐珺也不是什么王子,应该是这样。 甘棠低头看着帮她穿好鞋子,扣好扣带的区乐珺,又看了看她脚上12cm的高跟鞋,她更确定了,这不是灰姑娘的水晶鞋,而是和三寸金莲异曲同工的美丽刑具。 她下意识把腿收了回来,将脚从区乐珺的掌握中挣脱出来。 区乐珺手中一空,温热的突然消失让她掌间指缝里都泛起了凉意,她虚空握了握手,抬起头仰视着甘棠。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地撞到了一起,甘棠发现区乐珺的眼睛非常的漂亮,温暖的深棕色瞳仁不由让她联想到冬日里篝火中的木料,滚烫中积聚着时刻会爆开来的高压,悄无声息的酝酿着一场噼啪作响的汹涌。 区乐珺平静地望向她,沉静的眸色之中如乌云后时隐时现的电闪,藏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暗潮涌动,她缓缓开口,叹息般吟诵似的唤道:“姐姐。” 甘棠一怔,脑海中闪了一道灵光,激灵着让她浑身一颤,飞快地劈开了她混沌的大脑,惹出万千思绪波涛翻涌,让她混乱地不知所措,慌乱地来不及想清楚个究竟,那灵光又倏地抽身离去,归于天外天,只留下她独自迷惘。 她口舌干燥,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啊?” 声音是哑的,几乎是变了声调的气音,仿佛像一种呢喃低吟。 区乐珺垂下眼眸,站起身来,向下看的眼睛正巧在此时又重新落到了甘棠的身上,从仰视换成了俯瞰,180多的个子让区乐珺身上多了压迫感,方才暧昧的气氛教她高大的身形打散不少。 “要喝点水吗?”区乐珺用她一贯平稳的声音问道。 甘棠是和她相处久了才发现的,区乐珺大多时候确实如琳达所说是很沉稳的人,说话沉稳、喜怒哀乐也沉稳,声音总是没什么波澜,竟有一种毫无欲望的空虚。 区乐珺兀自倒了杯水来,候在甘棠身侧,也没有递给她的意思。 甘棠摊开手,疑惑道:“不给我吗?” 区乐珺把水杯放到甘棠手里,说道:“姐姐没答应,我不好自作主张给你。” 甘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水温是甘棠最喜欢的30度温水,有一点点凉,又不刺激嗓子,没想到区乐珺一直都记得,她以前没有过专门的助理,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助理都是这么的贴心,但还是夸了一句:“你想的真周到。” 随后甘棠又想了想,补充道:“以后你要是不做我的助理了,我可能得适应好久。” 这是甘棠的肺腑之言,自从区乐珺来了之后,她觉得自己很多时候都不需要说话,区乐珺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提前想好了,无微不至的好像...嗯...她死去的omega爸爸投胎和她再续前缘了?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甘棠甩了甩头,把水杯还给区乐珺,站起身想拍拍她的肩膀以资鼓励。 不料脚上那双美丽刑具实在可怕,细成钢针的细跟落点不稳,打滑着往外侧一扭,甘棠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摔。 区乐珺眼疾手快地张开双臂护住了她,将甘棠抱在怀里,双手紧紧箍住甘棠的小臂,手上用着劲让甘棠站直身子,忧虑询问道:“有没有怎么样?” 区乐珺微曲着膝盖,半佝偻着背,迁就着甘棠的身高,两个人的脑袋贴得很近,近到区乐珺说话时呼出的湿热气息恰恰带到甘棠的耳朵上,又痒又麻,甘棠总感觉气氛又变怪了。 她忙借着区乐珺的支撑站直了身子,赌气地跺了跺脚,试图打破这个奇怪地气氛,咒骂道:“这鞋子真烦人,设计师真是一点也没考虑到实用性,真不知道有哪个傻蛋会选择穿它。” 区乐珺闻言捂着嘴闷声笑了起来,甘棠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把自己也骂了,胡乱地摆手,声色厉荏地威胁道:“不许笑咯,再笑就炒你鱿鱼。” “姐姐刚刚不是还说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不适应的吗?”区乐珺的眼睛笑成两道细缝,卧蚕鼓鼓的,像只开心的小狐狸。 甘棠哼哼两声,说道:“那你就别招惹我不高兴。” “我不会惹姐姐不高兴的。”区乐珺温顺道:“我只想讨姐姐欢心。” 甘棠心中一阵恶寒,这茶言茶语不是82年的老碧螺春怕是说不出来的。甘棠瘪了瘪嘴,白了区乐珺一眼,不再搭理她,免得气氛又被带进奇怪的氛围里去。 准备就绪后,一行人驱车出了首都半岛,车行半个小时到了双球体育馆。 原本甘罗答应了要陪她一起走红毯,没想到临到要进场时,甘罗告诉她有事来不了了。 “你放我鸽子啊?”甘棠不太高兴,她从来没放过甘罗鸽子,所以不太能接受被甘罗放鸽子,明明她都提前郑重的约了时间,甘罗也拍着胸脯答应的好好的。 “实在抱歉,嘶~”甘罗倒吸了一口凉气,稳了稳声音,才解释道:“我刚刚没注意,一脚踩空了,从高台上摔下来了,实在是去不了了。” 甘棠听他出了意外,当下也没心思走什么红毯了,忙问他:“严重吗?怎么会从高台上摔下来呢?你现在在哪里?医院?把定位给我,我现在过去。” 甘罗忙安抚道:“没什么事,你不用过来,安心参加你的金曲盛典,不用管我。台子不高,两三来米,手折了一下,身上有些擦伤,不太严重。就是脸摔花了,我一个堂堂大老板,不好顶着一张又青又红又紫的补丁脸走红毯吧。” “好吧。”甘棠说道:“那我这边结束了再过去看你。” 甘罗在那头忙回绝道:“不用,真不用过来,脸上碰那一下着实太难看了,我可不想被你看到我的黑历史,不行不行,你还是别过来了,要是被你捏着把柄笑话一辈子,我就不活了。” 甘棠听他一再拒绝,只好作罢,但还是坚持道:“那下周可以吧?下周我一定得去探望你。” 甘罗沉默须臾,想着大家都各退一步,便答应了,随即又问道:“那谁陪你走红毯?你要是不着急进去,我派我公司的副总过去吧,好歹给你撑撑场面?你要是觉得他不够格,我给你摇个影视圈的明星也行,我手边刚好有几个,最近来我公司试镜想争取个角色,正好能利用一下。” “不要,我可不想传出奇怪的绯闻。”甘棠不在意道:“不用管我了,走个红毯而已,两三分钟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应付的,你专心养伤。” 两姐弟各有商量,互相交代了几句便掐断了通话。 区乐珺在一旁侧耳细听,虽然没听到甘罗说了什么,但从甘棠的话里她还是拼凑出了个大概来。 “姐姐,我可以陪你一起走红毯。”区乐珺将手上的平板递给甘棠,解释道:“我刚刚看了下,也有工作人员陪同走红毯的先例。” 甘棠讶然,没想到她和甘罗交谈这个空档里,区乐珺居然真的找了不少案例,有声名煊赫的大明星,也有刚出道怯场的新人菜鸟,工作人员陪着走红毯并不算出格的事。 “可以吗?你会不会不适应?我可以自己走的。”甘棠心里还是想有个人陪她,她总是隐隐担忧独自踩着脚上12cm的高跟鞋会闹出洋相来,听到区乐珺说可以陪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向往的雀跃,嘴上不表但脸上却是藏不住。 区乐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会,能陪姐姐走红毯,我很高兴,高兴到能清醒一整晚不睡觉,第二天也精神抖擞。” “那就一起吧。”甘棠老脸不由一红,区乐珺的直球真诚得不加丝毫遮掩,威力惊人正中红心,实在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 “那姐姐等我一下,我去找衣服,十分钟内就回来。”区乐珺匆匆留下这句话,开了车门跑下了车,一溜烟没了影子。 十分钟后,区乐珺当真准时回来,她换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是非常正式的三件套。长头发被编成了许多条小辫子,汇成一股用镶着宝石的束发扎着,这种脱裤子放屁的繁琐工序正是大贵族最正式的打扮。 区乐珺伸出手来,邀请甘棠下车。 甘棠搭在她的手上,小心翼翼地稳住脚下的平衡。 区乐珺瞥了一眼甘棠的鞋子,换了个姿势,曲肘让甘棠挽着她。 甘棠心里泛起异样的涟漪,但还是挽了上去。 区乐珺夹紧了小臂,另一只手搭在了甘棠的手背上,缓步走上红毯。 甘棠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红毯边上是媒体记者拍照闪烁的灯光,亮得晃眼睛。 恍惚间,甘棠突然有些好笑,她觉得自己和区乐珺不像在走金曲盛典的红毯,而更像是.....在走婚礼的红毯。 第76章 金曲盛典 甘棠和区乐珺进场时,大厅里已经陆续坐满了人,甘棠站在体育馆高处的入口往下看,乌泱泱的人交头接耳说着话,闹哄哄得和菜市场也没什么区别。 甘棠倒吸一口凉气,她觉得自己现在走下去就和电影放映时迟到入场的观众差不多,要是她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中间,穿过一双双腿,被人瞩目着,这也太尴尬了。 区乐珺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她的衣袖,侧目端详着甘棠的神情,见她面露怯意,不由问道:“姐姐怎么了?” 甘棠艰难地扯着笑,目光搜寻着自己的座位,弱声道:“有点怯场了。” “怯场?”区乐珺一愣,她以为开过那么多场演唱会的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甘棠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的座位好像不在过道边上,感觉一会儿要麻烦别人。” “姐姐是怕麻烦人的类型啊。”区乐珺想了想,低头看着面前的座位,刚好空着两个,座位的主人还没到场。 她牵着甘棠的手,让甘棠坐到位子上去。 甘棠挣扎着说道:“这个不是我们的座位,是黛安的位子。” 区乐珺双手按在甘棠的肩上,让她坐定,弯下身子附在她耳边说道:“姐姐你就坐这里,我去和主办方说一下,让他们把这个位子换给我们,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罢,区乐珺又轻轻在甘棠肩上拍了拍让她稍安勿躁,自己则在大厅里随意扫视一圈,抓了个距离最近的工作人员。 甘棠远远看着区乐珺和工作人员交谈,工作人员态度恭谨地弯着腰侧耳倾听。在听完区乐珺的话后,工作人员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区乐珺跟着他。区乐珺先是往甘棠这边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又对那名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工作人员面露难色踌躇着回话,区乐珺只说了几个字,那名工作人员便不再多言,跟着区乐珺走了过来。 “甘小姐。”工作人员弯着腰,礼貌地问道:“请问您的座位在几排几号?” 甘棠回道:“5排11号和5排12号。” 工作人员点头道:“好的,我们会帮您更换座位。”说着工作人员将座位上的名牌撕了下来。 “这就好了?你和他说了什么?”甘棠拉着区乐珺小声询问道。 区乐珺笑眯眯回道:“就只是和他说了我们想换座位。” 区乐珺语气轻快又富有温情,不由引得正要离开的工作人员惊讶回看,一转头就看见区乐珺半蹲着身子帮甘棠整理裙摆,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见鬼的表情来,郑重地打量着甘棠,直到区乐珺侧过头看他,这才一个激灵忙快步离开。 甘棠见工作人员几重变脸,不禁奇道:“怎么感觉他很怕你?” 区乐珺落座后漫不经心道:“他不是怕我,而是家父尚有余威,马老爷子的任期结束后,我父亲在元首这个位子上坐了3整整21年,可以算得上是任期最长的一位,原本有机会再度连任的,不过发生了一些事,我父亲没了想法。” “你父亲是区世懿?”甘棠压低声音惊呼一声,这位元首在原着世界里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从战争狂魔马怀森手里接过帝国大权,对外和平演变,对内大力重建经济,政通人和百业兴荣,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连任三届的主要原因,区世懿的大名对不是土着民的甘棠也是如雷贯耳。 甘棠困惑道:“那你怎么跑来给我当助理了?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对,想做什么工作不是随便任你挑吗?” 区乐珺握着甘棠的双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月牙的笑眼里仿佛是甜蜜的焦糖,她愉悦道:“给姐姐做助理就是我最想做的工作,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工作,能和姐姐一起,我每天都很开心。” “哈?”甘棠心情颇为复杂,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狂热的死忠粉,可她觉得区乐珺还年轻,有好的家世脑袋也好像挺聪明,在她这里实在屈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耽误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甘棠开始不安起来,“可是做助理没什么前景的,还是说你以后想当经纪人?” “不想。”区乐珺直言道:“不过如果姐姐想让我当你的经纪人,我可以当。” 甘棠郁闷地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你家人同意你做这个工作?他们不觉得你是在浪费时间吗?” “我的父母支持我做的所有决定。”区乐珺歪着头,认真道:“我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的事。姐姐,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为了金钱和地位削尖脑袋往上爬,我从出生起就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做喜欢的事不是浪费时间,这是为人的快乐体验。” 工作无非为两件事,要么为养活自己,要么为追求热爱,要不是迫不得已,大多数人都不想工作,总是因为没有所以才追求拥有,而拥有过后又是从有到无的看淡看开。区乐珺是幸运儿,出身决定了她不需要为生计烦忧,生而便有,工作就只剩下喜欢。 甘棠心下惭愧,她好像也被社会的教条规则同化了,用物质把工作分成了三六九等,事实上没有金钱和地位的附加,路边卖红薯是好工作,乡间锄地头也是好工作。 但大家好像都变成了金钱和权力的奴隶,物质原本是做好一件事的奖励,为满怀热忱的勇士提供探索更广阔天空的奖励。可大多数人最后却削足适履地为了追逐金钱权力而被裹挟着做事,最终忘了究竟想成为怎样的人,究竟想做怎样的事,究竟自己想要怎样的人生。 甘棠有些沮丧,自己好像成了一个糟糕而无趣的大人。 “甘老师。” 当甘棠还沉浸在感伤中,身旁有人拍了她的肩唤她。 甘棠转身就看见饶舌歌手比利递了瓶水给她。 “甘老师喝水吗?”比利背了一个破洞麻袋包,里面放了好几瓶水,他拿了一瓶递给旁边的人,又给甘棠递了一瓶,“您的二专好像有被安排进表演名单里了,要不要润润嗓?” 甘棠正要接过瓶子,却是区乐珺先一步拦在她前头,将那瓶水推开,礼貌回绝道:“不好意思,甘小姐对水温有要求,不喝外边的水。” 甘棠想说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但区乐珺话都说了,她只好礼貌地冲比利歉意微笑。 比利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继续给身边的人发水。 区乐珺见他没再往这边看,这才凑到甘棠耳边小声解释道:“姐姐,不要吃外人给你的任何食物,不安全的。” “这太夸张了吧?”甘棠瞄了一眼比利手里的瓶子,说道:“那瓶水没有开封过的。” “没开封不代表不能动手脚。”区乐珺正色道:“姐姐,这世上有太多人不敢害人性命,但又怀着毁掉他人的坏心思,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是截然不同的判罚,这些人在屠夫和懦夫之间找到相对安全的落脚点,尽情地发泄心中的阴暗。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竞争对手,你不会知道哪个人对你抱有这样的心思。” 甘棠十分受教,戚戚然地捣蒜点头。 区乐珺见她听劝,展颜道:“姐姐要是渴了,我这边有带水。” 说着区乐珺往西装内兜里一掏,变魔术般拿出一个保温瓶。 “你是哆啦a梦吗?这都能藏进衣服里?”甘棠好奇地往她衣服里瞧,“还藏了什么?” “哆啦a梦是什么?”区乐珺握住甘棠的手,牵引着让她往自己衣服里探,暧昧地问道:“姐姐要自己找找吗?” 甘棠手上一僵,再不让区乐珺往前拉,她古怪地看着区乐珺,抱怨道:“你说话老是奇奇怪怪的,我听了都变得奇奇怪怪了。” 区乐珺低声笑了起来,用手捂嘴的时候顺势放开了甘棠的手,模糊地呢喃道:“姐姐真是根笨木头。” “啊?你说什么?”甘棠没听清区乐珺的话。 “没什么,好话不说第二遍。”区乐珺扬了扬下巴,提醒道:“开始了。” 金曲盛典是由首都电视台、互联娱乐、歌手协会、卫星城文化宣传部四方联合主办,场馆的音效设备和光源设备皆是由影音光电科技提供,据说这家设备公司是时下技术最好的年轻公司,成立不到三年,基本吃下了市场七八成的份额。 这一次的金曲盛典采用了影音光电最新研发的新设备,与以往的投影不同,影音光电最新产品做到了空中投影的不透光性。 如果说以前的投影还停留在虚影成像,3d效果还需要大量高清的led屏呈现,那么现在就只需要多角度临时架设的100多个投影镜头就能同时把二者最佳效果结合起来,舞台一瞬间竟真的变得身临其境。 此刻台上是一名饶舌歌手演唱他关于黑帮文化的新歌,长二十米宽十米的舞台上竟真的出现了黑帮在街区火拼的场景,一切都真实的可怕,要不是甘棠亲眼看着空旷舞台上一瞬间出现了街区高楼,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在现场围观。 “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吗?”甘棠被舞台上的场景震撼地结巴起来,“就,跟真的一样,这,以后谁能分得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还是投影影像里啊,太夸张了吧!” 区乐珺摸着下巴,玩味道:“看来是光粒子微距折射的课题有新进展了,这项技术一定会带动一场新的科技革命,很多行业要变天了。” 甘棠瞧区乐珺一副天凉王破的样子,仿佛同时看到了三个人:甘罗、岑陈和欧以屾,他们好像这一刻杂糅在了区乐珺的身上。 想到欧以屾,甘棠竟有了一阵恍惚,虽然甘棠和他保持着视讯联络,可是两人分开实在太久了,甘棠从最初什么都想和欧以屾分享,到最后只定点定时完成每日任务,她都快把他忘了。 这真可怕。甘棠暗自慨叹,他们明明在热恋,本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但她现在只知道他们应该亲密,却逐渐感受不到亲密该有的感觉,好像亲密变成了一种指代性的名词,而不再是具有温度和深度的形容词。 在甘棠愣神到不知神游何方时,身旁的区乐珺突然推了推她的手臂,把她从自我世界里拉出来。 “姐姐,颁奖了。”区乐珺又加大了点力道,晃了晃甘棠的手臂,“镜头扫过来了。” 甘棠一激灵,往舞台上的投影看去。 果然,四格镜头里有她茫然无措的蠢样子。 现在正在颁发年度最佳歌手奖,入围的除了甘棠,还有与她颇有渊源的彭斯,另外两个分别是名声赫赫的嘻哈歌手和小有名气的乡村音乐歌手。 今年余音动听和彭斯相互加持,节目取得收视长虹,也为彭斯带来了新一波的高人气。她年中发行的新专辑上线首日就达到了惊人的50万张销量,她拿这个年度最佳歌手是实至名归的。 甘棠面无表情地给彭斯鼓掌,心想自己今年大概率是来陪跑的,她的专辑发行的时间有些晚,虽然后面销量爆发了一波,但确实吃了时间上的亏。 不过她转念一想,来一趟能见到这么前沿的科技展示,终归是有了些收获,还是不亏的。 又是一通胡思乱想的走神,台上颁了一个又一个的奖,上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说了一段又一段的感谢词,直到甘棠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哇呜,这个结果真叫人意外。”台上颁奖的是金曲盛典的终身评委,多次斩获大奖的音乐电影导演祁连,他看着手中写着获奖者名字的卡片,脸上露出一丝不理解和郁闷的僵硬表情,冲着话筒念道:“年度最佳专辑奖的得主是——甘棠《再一次的旅程》。” 甘棠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不明所以的左右张望,拉着区乐珺的衣袖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姐姐,你又开小差了。”区乐珺无奈一笑,示意她看舞台,“你获奖了,年度最佳专辑奖。” 原本年度最佳专辑并不是很突出的奖项,但当年得了这个奖项的歌手,不仅获奖专辑在年末结算时都是当年第一的销量,还往往会斩获来年的年度最受欢迎歌手奖,后者是金曲盛典含金量最高的奖项,故而作为前哨的最佳专辑奖便水涨船高的成为了次一等的大奖。 “我?”甘棠指了指自己,又诧异地看着投影中自己懵逼的大脸,完全反应不过来。 区乐珺站起身,将手摊到她面前,低声道:“我送姐姐上台。” 甘棠像个听命令的机器人,一个指令动一下,硬邦邦地将手搭在区乐珺手上,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搀着到了台上,又眼睁睁地看着区乐珺下台。 祁连把奖杯递给了甘棠,话里有话道:“这个结果真的很让我意外,我没想到会是甘小姐拿这个奖,实在是...感觉世界真疯狂。” 甘棠听完祁连的话,浆糊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她明显听出了祁连话里的阴阳怪气。 她头一次这么感谢录制综艺时立的傻白甜人设,让她在这个时候能装出十足的顿感,听不懂弦外之音没关系,说话语无伦次也没有关系。 感谢人设。 甘棠面上仍旧傻呵呵的,全然像没听出祁连话里带刺,接过奖杯后,整个人兴奋地手舞足蹈,手里举着奖杯无意识般颠着,一副状况外的慢吞吞道:“这个奖,我没想到会得奖,我现在,有点懵,我居然得奖了,我都没想过获奖感言,是不是要先谢谢家人朋友工作人员,然后感谢粉丝,然后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就太兴奋了,脑袋都空了。” 短短几分钟里,甘棠贡献了毕生最佳的演技,把一个傻白甜艺人茫然、惊喜、不知所措演得入木三分。 果然当艺人,靠得都是演技。 甘棠在台上极限演绎五分钟,这才拿着奖杯又是同手同脚地下台。 舞台边等着的区乐珺忙搭手扶她下来,两个人慢吞吞地又回到了座位上。 直到颁奖礼结束,甘棠都还沉浸在飘飘然的不真实中。 散场后,区乐珺给甘棠找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又给甘棠被新鞋磨破的伤口擦了药,她刚刚就看到了那处红痕。 从刑具里解放的甘棠捧着唯一的奖杯,一身轻松地同区乐珺有说有笑着走向保姆车。 “今晚真是意外之喜,我觉得自己开心的像是中了乐透。”甘棠一边说一边拉开了保姆车的车门。 突然,车里涌出了一片红玫瑰的花海,车里有个黑黢黢的人影。 甘棠吓得尖叫一声,车内的灯亮了起来,竟是欧以屾回来了。 只见他怀里兜着一大捧红玫瑰,难得露出手忙脚乱的神色。 欧以屾与甘棠两两相望,心头千思万绪竟无语凝噎,沉默良久,欧以屾忽的一笑,说道:“我回来了。” 第77章 “我回来了。” 甘棠在看到欧以屾的一瞬间,被吓飞出去的三魂七魄又重新落回到身上,飘着的心再一次得到了安定。 她一时反应不及,双手紧紧攥着奖杯,神色惊讶而茫然,呆呆地看着欧以屾,见欧以屾冲她笑着摊开了双臂,这才鲜活起来,双脚并用着上了车,飞扑到欧以屾的怀中。 “欢迎回家。”甘棠觉得自己灵魂中某些不知名的部分在重焕生机,让她惊奇的是欧以屾就好像是她的兴奋剂,见到他,拥抱他,她的身体和心灵都欢快起来了。 甘棠抱着欧以屾的脖子,蹭着他脸颊,咕噜道:“你总算回来了。” 欧以屾笑着回抱了甘棠,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抬眼就看到车门外站着的区乐珺,笑容淡去三分。 这是... 欧以屾装作不记得,故意问道:“小乖,这位是?” 甘棠这才想起区乐珺来,从欧以屾怀里挣出,扭过头看了眼后头的区乐珺,转而问道:“你不记得了吗?上次看音乐剧的时候见过的。” “区乐珺小姐。”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零抢先回答。 自从区乐珺上岗后,零就开始隔三差五的旷工,那日在剧场门口两人略有过招,区乐珺身手相当了得,零还是占了自身200公斤机体的便宜,才压制了她,有这么号人跟着甘棠,零索性跑去开拓副业去了,反正欧以屾只让她保护甘棠,又没让她监视,她可不打算当电灯泡。 甘棠没太在意神隐许久的零突然出现,继续对欧以屾说道:“她是琳达姐给我招来的新助理,业务能力特别强。” “是吗。”欧以屾与区乐珺远远对视,心想业务能力能不好吗,这位区小姐可是军部两个部门点名抢着要的天才。 “我想起来了,以修和我提起过你,我叫你小珺可以吧?”欧以屾见区乐珺点头,继续说道:“夜深了,我和小乖还有别的事,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让零送送你。” 区乐珺不卑不亢地回道:“不用,我家离这里不远,我可以自己回去。” 区乐珺只是告知了欧以屾,根本不理他的反应,而是问甘棠:“姐姐,我明天几点去找你?还是我们订的那家酒店吗?” 照例甘棠是要参加明天金曲盛典的群星歌会,但这是欧以屾回来之前的计划,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天大地大金主最大,她还是得征询一下大腿的意思。 甘棠冲欧以屾眨眨眼,等他发话。 欧以屾搂着甘棠的腰,低头在她耳边问道:“你会不会很想去?” “还好。”甘棠对歌会倒没什么强烈的意愿,歌会对粉丝和歌迷算是福利,但对要表演的歌手而言就只能算中性的活动,不过是给主办方免费打白工,换个好名声,发几篇通稿。 “那就不去了。”欧以屾旁若无人地亲了亲甘棠的耳垂,“这几天都陪我吧。” 甘棠被他吻得耳根发痒,咯咯笑了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直往他怀里躲。 零双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在三人之间来回流转,心中啧啧慨叹。 欧以屾对区乐珺笑道:“小珺你先回去吧,这几天给你放假了。” 区乐珺充耳不闻欧以屾的话,只看着甘棠,她的话问的是甘棠,自然也只接受甘棠的回答。 甘棠见区乐珺在等她的答复,忙坐直了身子,对她说道:“乐珺你这几天不用跟着我了,我记得月底前我都没有必要的活动,那给你个长假。” 区乐珺抿了抿唇,两腮微微鼓了起来,垂眸踢了踢地上的路砖,硬生生把路砖踢得松动,她低着头妥协道:“好吧。” 真像失落小狗啊。甘棠心中愧疚,刚刚来的路上她们还商量约个地方庆功,那时她看区乐珺还挺高兴的,现在她变了卦,委实是不地道了。 甘棠苦思冥想一番,忽地有了主意,把身上的首饰扒拉下来,一股脑全塞到区乐珺手里,大方道:“奖金。” 打工人喜欢什么?当然是钱啊!甘棠暗自赞叹自己真是聪明。 区乐珺捧着一手高定珠宝,又郁闷又无奈,但眼见甘棠笑得开心,只好收下,“谢谢姐姐。” 甘棠拍拍她的肩膀,嘱咐道:“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啊,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哦。” “那姐姐下次见。”区乐珺片刻思索,倾身上前,头一次亲密得与甘棠行了一个贴面礼,随后面色淡然地同欧以屾颔首告别。 甘棠回到车上后,欧以屾支着脑袋提醒道:“小乖,区小姐可不缺那点钱。” 经欧以屾这么一提醒,甘棠才反应过来,是啊,区乐珺最不缺的就是钱,可能她比自己都有钱。 甘棠捂着心口顿觉忧伤,她可真是扔了一笔巨款还听不到响声,白搭。 “你就不该告诉我的。”甘棠斜眼瞪了一眼低声笑的欧以屾,嘀咕道:“那对我可是巨款。” 欧以屾冲她招手,甘棠半推半就地凑了过去,欧以屾将她揽到怀里,笑着哄道:“那我补给你好不好?” “好。”甘棠对钱抱有最崇高的敬意,一秒都不用多想。 “行。不过,”欧以屾话锋一转,说道:“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欧以屾所说的地方是他在双子大厦的公寓,位于大楼90层的一整套平层,站在上头能俯瞰整座首都半岛。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甘棠站在公寓的大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风景,欧以屾特地带她回首都,专程来了这里,应该是有所考量。 “不是这边,”欧以屾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去了后阳台,他从后背环抱着甘棠,在她耳边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恭喜你获奖。” 话音刚落,空中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夜幕中绽放出大片大片的烟花,火光映着甘棠惊讶的脸庞,像是扫上了一层高光,衬得她整张脸容光焕发。 欧以屾忍不住亲吻了她的脸颊,甘棠不由问道:“这是你弄的吗?” 首都里有这种能力的人屈指可数,能这么精准的掐着点开始的烟火表演,只有可能是欧以屾安排的。 首都半岛严苛的管控使之成为了一个看起来很老旧落后的地方,在帝国其他地方中低空航线早已经成为了城市主要的交通线路,地上的车水马龙早已变成了天上的川流不息,无论何时抬头都能看到空中穿梭的飞行舱。 而这些在首都是全然看不到的,首都只有六条空中线路,由大贵族和军部共同使用,首都居民搭乘空中交通甚至要出半岛,到鳄龙港的首都空运中心才行。 不仅首都的天上一片冷清,就是高楼也因为穹顶的关系比其他地方矮上不少,同样的楼层,挑高却天差地别,商品住宅又矮又小,屋子里的采光总不透亮,半蒙着烟纱似的。 甘棠刚来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办法喜欢这个地方,拥挤且压抑,就算她所住的别墅区占了很大一块土地,但也比不上她在m3占了一个山头的家来得自在舒适。城区的噪音严格控制在40分贝以下,过年的时候这里甚至不能放烟火,什么都受约束,无论何时首都都有一种暮气沉沉的老人穿着华服的感觉,实在没意思。 “严格来说不是我。”欧以屾如实说道:“我们拿下叛军那天,元首接到报告后把压了许久的叛乱消息放了出来,第二天就宣布平息了叛乱。这对他来说是件功绩,好大喜功地庆祝一番很正常。所以我和他打了个商量,烟火开始的指令交给我来发。” 这个商量实则是欧以屾用军功换来的,他身上的荣耀功勋已经太多了,军衔更是升无可升,栾季炀要奖赏他也是件考量起来很麻烦的事,索性他直接给了个台阶让栾季炀下。 “你可真是借花献佛。”甘棠方才还惊喜,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当一回褒甘,让欧幽王为她烽火戏诸侯,虚荣心不可抑制地澎湃而起,结果欧以屾非常诚实的告诉她,他不是周幽王,她也不是褒姒,她们只是蹭了别桌点的音乐表演吃了一场烛光晚餐,浪漫也还是浪漫的,就是格调突然全没了。 欧以屾瞧她郁闷地鼓起腮来,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那团软肉,无奈叹道:“有些事我能做,但却不可以做。” 甘棠转过身子,与欧以屾相拥着,仰头一知半解地懵懂看他,这个角度教她的圆眼睛显得特别大,盛着烟火倒映的流光,着实楚楚可怜。 欧以屾笑眼弯弯,俯身托住甘棠的臀,将人抱了起来,顺势吻住了她送上来的唇。甘棠被迫将腿分开,夹在他身两侧,嘴被他撬开,长驱直入的深吻热情地让她喘不上气来,脑袋晕乎乎的像晕车一般,算不上好受。 两人激吻着到了床上,甘棠的衣服早已不知道何时被褪了个精光,赤条得跌进柔软的被子里。 欧以屾将手探进床边柜子的抽屉里,在甘棠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的双臂过顶抬起,用东西绑住了她的手腕。 甘棠被腕间冰凉的触感激醒,抬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那是一条水头很足的帝王绿珠链,上头还串着几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看起来很像清代的背云。 “这是我送给大明星的见面礼。”欧以屾沉着声音问道:“甘小姐要不要看在它的面子上让我插个队呢?” 没想到欧以屾还记得她随口说的玩笑话,甘棠无声地仰视了那串珠子两秒,用料都是顶级的好料子,单拿出来是个顶个的极品,可谁能想到把它们凑到一起竟能造就这红配绿的狗屁玩意儿,她根本不用想,这肯定是欧以屾特地定制的,任何珠宝设计师都不能有这让人捶胸顿足的审美。 能怎么办呢,欧大元帅就是这么个人神共愤的审美了,有心就好,别的她也不能强求了,她只在心里为那些翡翠和红宝石默哀几秒,随即一本正经的正色道:“这个礼物看起来很贵嘛,那我就勉强让你插队到前面来吧。” 甘棠用被捆着的手圈住欧以屾的脖子,轻轻啃了啃他的喉结,吮吸着那处凸起,用舌头在尖上打着圈。 欧以屾分明情动,但他却仍是不急不慢,继续从抽屉里取了一顶钻石流苏冠冕,郑重地戴到了甘棠的头上,只匆匆一眼,甘棠就发现那顶冠冕是上个月拍卖会上被神秘买家拍走的古董首饰,本该被妥善珍藏的古董却这么随意地被欧以屾放在抽屉里,又戴到了她的头上。 “以屾这...” 甘棠的话还没说完,欧以屾用指头抵在了她的唇上,嘘了一声,接着他又从那个堪比哆啦a梦口袋的抽屉里掏出了更多的名贵珠宝,一一戴到甘棠身上,耳环、项链、手镯、珠链、腰带...甚至还有用钻石链条打造镶着宝石的情趣内衣。 欧以屾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边解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说道:“我要开动了。” 此时出门左转到隔壁海棠市找个标题码不多的代餐一下。 甘棠恹恹欲睡,强撑着睁开几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眼睛失焦的看着天花板,心里却默然唏嘘,她刚刚好像明白了欧以屾的意思,到了他那个位子,人便没了自由,很多事都被克制着要万般小心谨慎,肆意不得,相比起她,欧以屾才是真的薄冰哥。 “这个惊喜有达到甘小姐的要求吗?”欧以屾从背后抱住她,咬着她的耳垂问道。 甘棠想了想,他又送花又送了一身的珠宝,还卖力的献身了,她还是很满意的。 甘棠笑嘻嘻的不说话,身体却回答了他,往他怀里亲密地拱了拱。 此时窗外炸开了新的一轮烟火,两人依偎在一起,安静地赏着良夜美景。 鳄龙港,南湖边,区宅。 区乐珺到家时,首都的烟火刚巧开始,她一下车就远远瞧见穹顶上方新风系统的排风口有亮光闪烁,隐隐能听到一些响声。 她想起了k01的事,猜到了这场烟火的含义,很快的,她也联想到了欧以屾参与的环节。 区乐珺拿出联络器给甘棠编辑了报平安的消息,发送许久也没有收到回复,她很明白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脸上变得冷冰冰的。 迎上前来的佣人见她心情不好,担忧地叫了她一声。 区乐珺回过神来,冷淡地瞥了对方一眼。 佣人忙要接过她手上的箱子,区乐珺收回手,说道:“不用了,这个我自己拿。” 她快步走进屋子,到了楼梯处,忽的转头。 会客厅的灯是亮的,一般这个点父亲和母亲喜欢去南湖边散步,要不然就是待在书房和画室,鲜少会在会客厅。 “什么人来家里了?”区乐珺问了跟在她身后的佣人。 佣人回道:“是姑小姐和以修少爷。” 区乐珺听到来人名字,眼神一凛,脚下一转,径直向会客厅走去。 第78章 “爸爸,我回来了。” 区乐珺走进会客厅,见到了区毓博和区以修,站定同她们行了礼。 区毓博是区世懿的二妹,成了三次婚,与第三任omega丈夫生下了第四个孩子区以修,他也是她第二个分化成alpha的孩子。 “小宝回来啦。”区世懿一头白发,穿一身打太极穿的练功服,自从退休后,他身材发了些福,宽松的衣服几乎要遮不住他腆出来的肚子,胖乎乎的小老头瞧见区乐珺笑得像尊弥勒佛。 他冲区乐珺招招手,问道:“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区乐珺如实回答。 “哎呀,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吃呢?”区世懿拉着区乐珺的手,心疼道:“饭要吃的,再忙也要吃的呀。” 说着他招呼管家赶紧给区乐珺准备些吃食。 区毓博埋怨道:“哥,不是我说你,那么多好工作随着珺宝挑,就算不去军部,去研究院也成,之前研究院那边都说好了,临了了又变了卦,怎么跑去做伺候人的工作了?” “妈,小珺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我们有代沟的。”区以修先是拉住了区毓博,转而又对区乐珺晓之以情,“研究院确实可惜了些,那边的院长一直很想你过去的。” 区乐珺毫不在意道:“我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区世懿见她语气强硬,忙打圆场道:“小宝喜欢就好,家里也不缺那些钱,她喜欢就让她去。” 区毓博轻咳一声,不再关注区乐珺的事,继续说道:“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区世懿拉着区乐珺坐在身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区乐珺虽然不知道她来之前他们在谈什么,不过从父亲的态度上看,他的兴趣不大。 区以修忙接上母亲的话,说道:“刚刚说到了以屾平了k01的叛,小覃在叛军的资料库里搜到了和马家军火交易的凭证,现在两家正交涉着呢。” “对对对。”区毓博一拍大腿,脸上又气又恼,“栾、马两家真是什么钱都敢挣,大哥,你说他们这还把我们家放眼里吗?” 区世懿云淡风轻道:“我们不去挣那不义之财就是,有什么好眼红的。” “我当然不稀罕这些。”区毓博忙辩解道:“我是心疼以修。这都多少年太平日子了,军功难立,k01那点小事以修几天就能处理好,哪像欧家小鬼到现在还在那里拖拖拉拉,就因为栾、马两家那些见不光的事,便宜了他。怎么我家以修比欧以屾差哪了?这么些年就一定得矮他半个头?” “太平日子不好?他都是元帅了,这军功还要怎么立?”区世懿沉声呵斥道:“毓博啊,你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说话怎么还没个把门,尽说胡话。” 区毓博不服气道:“我不管,马怀森心是长偏的,以前只会苛待以修,我看他就是因为以修是你亲侄子才这般欺负他,你这个当大伯的再不给他撑腰,我家以修真要委屈死了。” 区世懿轻哼一声,道:“胡言乱语。” 区以修见母亲说的话着实不像话,气氛突然凝重起来,赶紧打断了区毓博,对区世懿赔不是道:“大伯莫要生气,母亲也是心疼我,这才忘情了,是侄儿能力不足,才想讨大伯指点。” 区乐珺木着张脸,盯着手里的盒子发呆,她是听出来姑妈和堂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来意,欧以屾回来才知道急,早之前干什么去了。姑妈真是既眼红栾、马两家赚了不该赚的钱,又眼红欧以屾赚了名声,但她是既不敢铤而走险,又怕平叛是件光惹一身腥臊的麻烦事。 天下哪有那么多稳赚不赔的买卖,无风险的暴利行当,想什么呢。区乐珺抬眼看了看区以修,她觉得自己堂哥可恨可悲也可怜。 “小珺怎么了?”区以修发现区乐珺在看自己,笑着问她:“有什么事吗?” 区乐珺想了想,点头道:“想借你和姑姑的联络器。” 区以修眼睛转动间几番思索,拿出联络器,举而不递,问道:“做什么用?” 区乐珺走到他身后,弯下腰,说道:“调出商城。” 区以修照做,联络器的系统助手听到指令弹出了一个网络商城的界面,“然后呢?要买什么吗?” 区乐珺嗯了一声,搜了甘棠新发行的第二张专辑,直接将购买数额拉到顶格的10张,催促着区以修付款。等界面跳出支付成功后,她又指导区毓博买了10张。 区以修看着歌手的名字,笑道:“这个歌手就是你去应征助理的那位?还是之前那个吗?” “一直都是她。”区乐珺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来,双手递上,礼貌道:“姑姑哥哥,这是买专辑的钱。” 区世懿笑骂道:“你呀,在家鼓动我和你妈妈买就算了,现在还麻烦上别人了。” 区毓博不在意的摆摆手,“小几千的事,就当姑姑给你的零花钱了。” 区乐珺扭过头看父亲,等他表态,不仅是她,区毓博和区以修也在等他。 区世懿沉默片刻,半眯着眼睛,点了头。 区毓博旋即又笑了起来,语气也软化许多,“大哥,你说栾、马两家现在正斗得厉害,我们要不要去搅一搅这趟浑水?我收到了一个情报,说是...” “这些今天先不谈。”区世懿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下个月刚好是你大嫂80岁的生日,我打算好好办一办,把联合会里的老朋友们也请过来叙一叙旧,到时候以修也过来吧。” 区世懿在帝国元首的位子上做的21年里,联合会重要人物都与他有很深的交情,若不是他退下来不再过问世事,也不至于让马怀森掌握了联合会的支持。 区毓博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引荐区以修和他的旧友们搭上线,当即喜笑颜开,连连吩咐区以修到时候要有眼力见,多多帮忙。 区乐珺瞥见父亲神色转淡,像个不懂事小孩一样,不合时宜地插嘴道:“爸爸,我饿了。” “饿了?”区世懿转头问管家:“饭都做好了吗?” 管家忙回话说都准备好了。 区世懿起身,说道:“走,爸爸再陪你吃一顿。”说完又问区毓博:“你们晚饭都吃过了吧?那就不留你们了。” 明显的逐客令一下,区毓博也不好再说什么,领着区以修一起同区世懿告别。 两人才出了大门,区乐珺却突然叫住了区以修,区以修往回走,问她怎么了。 区乐珺厚脸皮道:“以修哥,有空你动员你身边的人也支持一下我家姐姐的专辑吧。” 区以修一愣,哭笑不得道:“你还真是敬业,我有机会就动员。” 区乐珺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用完就丢得和区以修挥手告别。 区以修才转身,就听到身后区乐珺突然淡淡说了一句:“我今天遇到以屾哥了。” 区以修大惊转身,却见区乐珺早已进了屋。 见到儿子皱着眉沉思着回来,区毓博便问他:“你妹妹叫你过去有什么事?” 区以修下意识遮掩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区毓博不在意他的异样,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你要是和你妹妹走得近,平常也多劝劝她。你别看你大伯嘴上说由着她开心就好,心里还是希望她去研究院的。你要是帮你大伯了了这桩心事,他能不从手头里漏点资源给你吗?联合会的要员不过是开胃前菜,往后还有更厉害的。你以为自己连通次阶贵族的手段了的了?和你大伯那些人脉比起来,你的就是毛毛雨。” 区以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牙,最后低声附和着母亲的话。 . 或许是认床,甘棠在公寓的这个晚上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醒来好几次,连带着把本就浅眠的欧以屾也扰得不能安歇。 “我还是去隔壁的房间吧。”甘棠对吵到欧以屾休息颇为歉疚,欧以屾方才同她说自己是前天晚上搭舰艇返航,上午才到的首都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元首府汇报工作,一直到了晚上又赶着来了金曲盛典的现场,委实劳碌辛苦。 欧以屾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便没有挽留她。 甘棠披着浴袍出了房间的门,忽地觉得口渴,转进了餐厅,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水。 正喝着,突然她感到身后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屋子内死寂一片,周身一米全然没有人气,明明是她独自一人站在冰箱前,但她就是觉得背后站着个人,好像下一秒就会响起一个尖锐的童声——陪我玩。 这真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甘棠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就算在她身上发生了诡异的穿书事件,她也仍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一说,凡奇闻异事她都不会联想到怪力乱神的事上去,也正因如此,现在的一切才更让她觉得恐怖。 该不会背后真的有人吧?甘棠心中七上八下,这里是欧以屾的公寓,没人敢这么大胆闯进来吧?难道说...甘棠猛然想起欧以屾之前和她说过暗杀的事情,不由警铃大作,紧紧捏住水瓶,尽可能地屏住呼吸,试图不让呼吸声扰乱任何细微的声响。 可她都快憋得背过气去,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响。 难道真是她疑神疑鬼了?甘棠狐疑着,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她仍旧将冰箱门敞开着,让里面的光照射出来,她闭上了眼睛,又闭气了一分半钟。 突然,甘棠猛地将冰箱门关上,睁开眼睛向后转,打算趁着眼睛适应的几秒钟里跑回欧以屾的房间,顺便看清情况。 可她才转过身,就猛地与背后那道红影撞了个正面。 那是一团红色的小女孩。 女孩约莫八九岁的模样,个头一米四、五左右,通体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红色,在黑暗中泛着红光。 甘棠可以肯定女孩不存在适应期,因为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睛不眨一下。 她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甘棠,倾身往前探,那双大眼睛里的瞳仁没有黑白的分界,像两颗玻璃珠,更像洋娃娃随时会掉出来的眼珠子。 小女孩往前踏出一步、两步、三步...眨眼间就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跟前,仰起头,冲甘棠露出一个笑容。 甘棠似乎听到小孩的笑声,环绕着她响起,像8d立体声。 这种恐怖的气氛在这一刻几乎是推到了极点。 甘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她不知道见鬼是不是都这样不能自己,她只能僵着身子,从喉咙间发出呜咽的嘶哑声。 她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伸出手往她脸上摸过来,她想要退后,把自己缩进冰箱里藏起来,可是她却动弹不得,只有眼泪因为恐惧不受控制的溢出。 小女孩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她会哭,眉眼耷拉着呈现出八字形,看起来很难过。 啪哒—— 甘棠手里的水瓶坠落,在地上反弹着发出了一连串声响,像是法器一般让甘棠回过魂来。 “啊——” 甘棠重新获得自我,崩溃地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放声尖叫起来。 欧以屾闻声赶到,只看到甘棠一个人刺猬防御似的团在一起,忙上前察看她的状况。 “怎么了?小乖。”欧以屾察看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样,继续问道:“别怕,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甘棠抬起头来,见到欧以屾的脸,像是见到了再生父母,抱着他就哇哇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嚎啕道:“有、有鬼。小孩、小孩鬼。就在那里,在那里站着,红色,超级恐怖。我、我动不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差点要死了。呜呜呜,我差点就、就见不到你了。” 欧以屾从甘棠语无伦次的话里听出了大概,小孩鬼?欧以屾飞快地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叹了口气,转头向屋内的摄像头看去。 只见厨房上方摄像头的指示灯一下黄一下蓝的闪着光,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欧以屾抱着甘棠安抚道:“别怕,没有鬼,那不是鬼。” 甘棠啜泣着看他,泪眼婆娑,很是可怜,“不是鬼?那是什么?” 欧以屾叹气道:“安安,一个淘气的幼年ai超脑。” 第79章 “ai超脑?” 甘棠犹是惊魂未定,腿软得站不起来。 欧以屾见她眼泪一个劲的掉,板起脸来,沉声道:“安安。” 屋内静默了半分钟,甘棠才在不远处的博古架边看到探出来的小脑袋。 室内一片亮堂,这时看那红色的虚影便不觉恐怖,小姑娘脸上竟露出犯错事才有的怯生生的神色。 欧以屾扶着甘棠到沙发上坐好,这才对小姑娘招招手,“过来。” 安安绞着手指,走走停停磨蹭半天才走到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大大的圆眼睛满是难过,她嗫嚅的声音在最近的音响里传出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八九岁女孩特有的尖细奶音在屋子里回荡着,配上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即便是看起来怪异的虚影,也让人觉得可爱。 “没事,”甘棠忍不住原谅她,但还是补了一句:“下次不可以这样吓人了。” 安安用力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她的小脸气得鼓鼓囊囊的,动作夸张地踏步到欧以屾面前,屋子里所有带音响的电器都响起她气汹汹地脚步声,回荡在屋子里很是刺耳。 “这一切都是爸爸的错!”安安手插着腰,一只脚不断点着地,气呼呼道:“安安特地换了新皮肤,是很漂亮的新季小裙子,现在这是什么?” 安安指了指自己,几乎要哭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副红不拉几的样子。” 欧以屾轻咳一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里的设备确实旧了点。” “还有我才不是ai超脑。”安安一个箭步冲到欧以屾眼前,和他脸贴着脸,一字一句道:“我明明是你的宝贝。” “好好好,宝贝。”欧以屾轻笑着给她顺毛。 甘棠还是第一次见欧以屾露出慈父奶爸的神情,惊得抽噎了一声,惹得一大一小同时转头看她。 别说,安安长得和欧以屾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姐姐姐姐。”安安凑了过来,左右打量了甘棠,真诚郑重地问道:“你能做我妈妈吗?” 甘棠一愣,诧异地看向欧以屾,突然被他的电子女儿这么一问,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全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摸不准欧以屾对这个超脑的情感究竟如何,是单纯当个人形电子宠物在养,还是正正经经当亲闺女疼爱。 “姐姐,我很喜欢你。”安安见她不说话,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而且爸爸对你是最特别的,他把秘密花园送给了你,或许过几天他还会把玫瑰庄园也送给你。你喜欢玫瑰,爸爸也喜欢,但是爸爸只送过你玫瑰,其他的叔叔阿姨都没有收到过爸爸送的花,爸爸只送给了你。还有还有,你是爸爸交往最长的人,虽然只比第二名多出三个月,但是姐姐你之后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爸爸和你独处的时间特别多,每次和你在一起时,他的心情指数都会有80多,分泌的内啡肽比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时都要多得多,还有还有...” “安安,话太多可不是好习惯,你忘了我教你谨言慎行了吗。”欧以屾忙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再让她说下去还不知她会抖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甘棠脸红成一颗熟透了的苹果,越听安安的话,脸上越是烧得可怕,她不知道该为谁尴尬,她有种和男朋友做18禁ooxx的事后,被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女孩用童言无忌的方式详细描述出来的窘迫。 安安没好气地看了看欧以屾,撒娇道:“爸~爸~你离开多久,我就有多久没见到姐姐了,我可想她了,你别老插嘴嘛。” 欧以屾郎心似铁,面对小姑娘的撒娇毫不动摇,一副老父亲的做派说道:“现在很晚了,明天你还要去上课。” “我又不需要睡觉!”安安气呼呼地跺脚,音响里刚传出她不耐烦的跺脚声,欧以屾拿出联络器,在上头一按,她便从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甘棠用手往脸上扇风,尴尬地笑着打哈哈,“安安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欧以屾淡淡地注视了甘棠好一会儿,问道:“你会喜欢她吗?” “为什么不呢?”甘棠反问道:“谁会不喜欢可爱的小姑娘呢?” 说着甘棠去拿了自己的联络器,调出里头的照片给欧以屾看,“看,姚瑶的女儿,是不是很可爱。女孩子是落在凡间的神之宝藏,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欧以屾觑了那照片一眼,胎发稀疏的婴儿完全是丑孩子的模样,他暗自回忆,安安还是婴儿时期的样子比她好看多了。 “你很喜欢小孩?”欧以屾意味深长地问她,“那你想养一个吗?” 甘棠忽然警觉起来,难不成欧以屾是要她生一个?一想到这个可能,甘棠吓得花容失色,脸色竟比方才被安安吓到还要难看。 “小孩、小孩不好养的。”甘棠结巴着,“父母也、也不是随便就能当好的。这是一个、一个、非常严肃的课题。” “孩子只会绑住母亲是吧。”欧以屾了然笑道。 没想到欧以屾会洞悉自己的想法,甘棠先是一愣,随即窘迫地笑起来。 孩子只会绑住生育的人。 不仅仅是因为生育中分泌的激素所致,还因为整个过程中生育者付出的健康、精力、时间和事业,这些是逐步累积的巨大沉没成本。 即便被一再告诫沉没成本不参与决策的金科玉律,可惜理性人的概念往往只存在于书本,人天然会因为沉没成本越陷越深,到达积重难返的程度。 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生育的一方便更容易因为血缘而建立深度的连接,倾注更多的情感。 孩子绑不住不生育的一方,在现世,这些人常常是父亲。他们对孩子的羁绊来源于是否付出了心力,而非血缘。 这一类人往往因为喜欢生育者而惠及其子女,倾注心血培养。相反,爱乌及屋者,却只是少数。 甘棠并不想和欧以屾有一个孩子,她不否认自己喜欢欧以屾,也不认为自己是自作多情,她能确定欧以屾也喜欢她。 可这份喜欢不足以让她踏出这一步,把自己拴起来。 她和欧以屾是求助与庇护的相遇,从一开始彼此就不在一个平等的立场之上,即便欧以屾一直以来都保持着绅士的礼貌,似乎是给足了她尊重,可上位者与下位者的悬殊,注定他是在俯视她,可以是怜爱是疼惜,漫不经心的喜欢。 就像牌桌上漂亮的发牌荷官,再吸引人也不是牌桌上旗鼓相当的对手。荷官可以是任何人,来了走走了又再来新的,对手却是直到筹码输尽,下了牌桌前都会是对手。 甘棠很清楚,自己不具备拥有上桌的筹码,她可以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获得名声受人敬仰,但这些对欧以屾来说轻如鸿毛,于他毫无作用,甚至对她而言引以为豪的成就,对欧以屾而言就像自己养的宠物猫狗获得了一个赛级的金牌。 相差太多了。仅依靠情感支持着的关系,和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并无区别。 甘棠对于这份感情不敢有任何的展望,过一天算一天的及时行乐,在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不确定中,弄出一个孩子来,那她就真的一辈子都得和欧以屾藕断丝连了。 可是欧以屾会一直喜欢她吗? 喜欢、爱情是荷尔蒙短暂爆发的意乱情迷,它是夏日的烟火,璀璨绚烂转瞬即逝。 孩子会是将他们拴在一起的链条,当欧以屾不再喜欢她时,这就成了禁锢她,让她逃脱不能的枷锁。 只要一想到她们不再相爱,却又无法相忘于江湖,甘棠会觉得这很可悲。 “我不想。”甘棠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坚定且决绝。 欧以屾深深地凝望着她低垂的侧脸,有些出神,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不是让你生。”欧以屾说道:“我是说安安。” 甘棠脸上一红,为自己方才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尴尬,讪讪道:“你是说安安啊,这怎么养?我也没养过电子小孩,感觉好奇怪。她不是超脑吗?” “安安是生活在局域网里的,接收到的信息是有限的。”欧以屾解释道:“我的联络器给了她进入的权限,她会认识你,也是因为这个。” 甘棠好奇道:“为什么要给她设访问权限?” “人为干扰。超脑只要接入网络就能无所不知,而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智慧的过于成熟不利于她情感部分的培养。”欧以屾说道:“安安是一个测试体,岑牧只交待我这些,至于她现在能否成功,没人知道。” “岑陈的爸爸啊。”甘棠感叹道:“他还真是个科学狂人,从零到安安,他是想做创世神吗?创造新的物种?” 欧以屾问道:“零都告诉你了?” 甘棠嗯了一声,但一想到欧以屾一开始并没有同她说明零的情况,不由问道:“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吗?” “对零来说是,所以我不能告诉你,而得让她自己说出来才行。”欧以屾先是同她致歉,后又说道:“零不仅仅是岑牧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创造出来的,她的身上还背着岑牧的一条命,所以她是机器人的事不可以公开。” 甘棠大惊:“你是说,零杀死了岑牧?” 欧以屾点头,缓缓道:“岑牧想要创造出有情感有思想的机器人,而拥有自主意识,不作为他人而活,就是零成为人的最终测试,在岑牧选择创造她时,就定下了这个悲剧的结局。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提前把最高权限给了我,他死后,我就成了零和安安的监护人。” 甘棠听完,心中颇为复杂,她想岑牧的实验是成功的,零厌恶成为岑夫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零说,岑陈爸爸是想让她代替自己的妻子。”甘棠低声道。 “岑牧很爱他的妻子。他一直以来都是坚定的超算派,他认为超脑只需要对完备数据进行超算,不应该拥有情感和智慧,不然那将是人类毁灭的开始,超脑一旦拥有情智,它们会像人类圈养猪牛羊一样圈养人类。”欧以屾语气无波道。 他的眼睛上像蒙了一层雾气,陷入到回忆中,缓缓道:“岑牧原本还有一个孩子,可惜没能降生,他的妻子就是因此身体和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开始缠绵病榻。安安的前身就是他试图用死去孩子的生物信息模拟出这个孩子成长的课题研究,很可惜的是,岑夫人死前,这项研究都不算成熟。” 甘棠迟疑道:“岑陈爸爸真的很爱他妈妈吗?我印象里他说过他没见过他爸爸几面,他的成长里只有他妈妈,完全是丧偶式家庭,真的爱会这样吗?” “岑牧这辈子所有的时光都贡献给了他的研究,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再去和别的人开展一场亲密关系,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欧以屾认真思考了甘棠口中的爱与不爱,说道:“毋庸置疑岑牧爱着他的妻子,不过这种情感在经年累月的沉淀中大概变了模样,到最后他爱着的是他印象中爱的样子。” 甘棠心中暗自腹诽,这跟自我感动没什么区别,岑牧所谓为爱打破原则,好像也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深情,妻子病重,他还醉心在幼体超脑的成长培育,老婆死了,他又开始执着让妻子数字重生,这种深情怎么看都觉得离谱。 难怪零说每次岑氏父子见面都在上演决裂戏码,哪个儿子能忍受这么癫的父亲。 说起来,岑陈对甘罗毫无底线的百依百顺,或许很大程度是源于这场亲情缺失的经历。 “感觉好可怜啊。”甘棠不由为岑陈而生出怜悯。 欧以屾却会错意了,以为她在为岑牧而惋惜,宽慰道:“没什么可怜的,岑牧从不会觉得自己可怜。人最好的境界是坚定理想信念,它是最好的迷幻药和兴奋剂,可以治愈精神上的苦难和富裕物质上的贫瘠,他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科学,苦难便成了身外之物。” “原来是这样啊。”甘棠将头靠在欧以屾的肩上。 她想,欧以屾和岑牧大概是同样一类人,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理想信念,愿意终其一生追求,亲情友情爱情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漫长朝圣之旅的沿途风景,他们会驻足沉醉,但永远不会停止脚步。 第80章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久旱逢甘霖。 算不算久旱逢甘霖,甘棠不好说,她只觉得欧以屾真是有使不完的牛劲,比生产队的驴还不知疲倦。 每每她捂着腰,呲牙咧嘴地想到自己把不重要的活动都推了,就懊悔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怎么会想到欧以屾回来第一天就把行程安排得脚不沾地,眼瞅着回了首都又要忙起来的架势,结果却是一连快两周都闲在家里,每天到军部草草点个卯露个脸,又匆匆地回来,就好像外头有吃人的妖怪似的。 外头虽然没有吃人的妖怪,但确实有麻烦事。 欧以屾知道这回栾家借机发难是马潜故意给的一场东风,至于马潜为什么这么做,那便是马家内部波诡云谲的局势所致。 最近几天军部和联合会为此好不热闹,不过欧以屾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掺和其中,无论马、栾两家如何龙争虎斗,他占哪一边都没好处。 马家几房势力各有千秋,掌权的皆是年富力强者,一斗起来就像海上的方纹,看着平静,实则内里凶险,一旦卷入就是浩劫,他可不愿去趟这个浑水。 不过二者异地,若是栾家内部斗个你死我活,让一帮子逞凶斗狠的青瓜蛋子搅得天翻地覆,那他倒是不介意插上一脚。 既然不参与,那就索性躲得远远的,等栾马之争有个结果,马家内部也斗出个高低来,他再现身。 为此深居简出的欧以屾这段日子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很多事都做不了,那他便只能逮着甘棠寻欢作乐。 本来甘棠说好一周后要去探望甘罗伤情的,欧以屾不放人,愣是让她又多陪了他几天,直到引得甘棠强烈抗议,这才放她去了。 甘棠出了门,一路上都在碎碎念,即使没有听众,也不妨碍她一说为快的憋闷。 到了长耀公馆,一楼前台早已记住了这位新晋歌星,二话没说直接领着她进了电梯,刷了楼层卡。 甘棠上楼后,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12点了,虽然她提前打过招呼,但她也不确定养伤的甘罗作息能否回归正常。 敲了门没多久,里头就有人来给她开门了。 起初甘棠以为是管家机器人或者保姆护工一类的人,没想到给她开门的是岑陈。 “你好,”甘棠率先打招呼,问道:“今天没去上班吗?” 岑陈阴沉着脸,摇摇头:“最近我请假了。” 说着他打开了门,让甘棠进来,没理会她,径直往坐着火的灶台走去,一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汤,一边说道:“阿罗在卧室。” 甘棠三步一回头地去往卧室,屋子里的窗子开了遮光模式,玻璃上一片灰蒙蒙的,像是暴风雨前的黑云沉沉,室内灯也没开,整间屋子显得阴森可怕。 甘棠不由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惊悚电影,生怕一开门就是高度血腥的画面。 她咽了咽口水,握着门柄开了门,卧室里阳光正好,和卧室外简直是天堂地狱的差别。 甘罗坐在床上,一只腿打了石膏吊了起来,脖子也打了石膏,听见声音艰难地扭头,把视线从手里一大沓资料里挪出来。 “老姐,来啦。”甘罗把资料往床头柜上一放,拍了拍床边,“坐。” 甘棠往外瞄了一眼厨房的岑陈,见他没有动作,这才关了门,走到床边,压着声音问:“岑陈这是怎么了?我刚刚以为自己进了命案现场,吓死我了。” 甘罗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伤了以后他就那副死样子,一天24小时都拿那张臭脸对着我,要不是我现在动弹不得,早去外头开房了。” 甘棠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又检查了他的脸,问道:“这脸也没伤啊。你这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了?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 “就是一个高台,说了你也不懂。”甘罗不麻烦道:“没看起来这么严重,再养一周就差不多了,完全是小题大做,打了这些石膏,我行动都不方便。” “是吗?”甘棠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不怪她不相信,实在是甘罗现在这养伤架势太壮观了,说下周能好难免让人怀疑。 甘棠随意地看了眼床头柜上甘罗放的一沓资料,不由疑道:“《通往天后之路》?居然是你的公司拿到了彭斯传记电影的制作?” 她将那沓剧本拿起来,剧本下头压了一本还没拆塑封的书,名叫《大难不死的男孩——米开朗基罗的奇迹》。 “这是?”甘棠看着书封上的人物照片,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灵光一闪,看向甘罗,“这人是不是之前和我一起被抓到拍卖会的那个男孩?” 甘罗行动不便,只能斜着眼睛看了眼甘棠手里的书,闭了眼,嗯了一声。 “你现在怎么喜欢看人物传记了?”甘棠翻弄着将书正反面来回转着。 甘罗漫不经心道:“这本书是我公司出版的。你知道的,我不爱看书。” “你开始进军纸质出版了?”甘棠看了看剧本又看了看书,迟疑道:“你这盘子是不是铺太大了?你之前那个星战的ip呢?你不是主推那个吗?还能分出资源来做这个?” “资源倒是要多少有多少。”甘罗揉了揉太阳穴,也很是头疼,“事确实太多了,很烦。” 甘棠看着甘罗陷下去的两颊,印象里很少见他这般憔悴,想来这一次压力确实很大。 “那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甘棠看着揪心,絮叨着,“人家养伤都是往胖了养,你这怎么还越来越瘦了?要不你等身体都好全了再工作吧?” 甘罗自觉不出自己的变化,摸了摸脸,问道:“瘦了很多?” 甘棠猛地点头,忧心忡忡道:“都丑了。” 甘罗一僵,看着自家老姐用着担忧的神情说这番话,心中不禁生出郁闷来,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他深深叹了口气,用力摸了摸她的发顶,说道:“帮我把星战系列的配乐包圆了,你说帮我的,这次得免费。” 甘棠脑袋上那股劲力道很大,她觉得自己脑浆都被摇得七晃八晃的,她怀疑甘罗是想把她摇晕,让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全系列那得是多大的工程啊?甘棠对甘罗的得寸进尺有了新的认识,好小子是真敢提,资本家看到了都要落泪。 甘棠抗议道:“过分咯。就给你作一部的配乐。” 甘罗斜着眼,摸索着拉过甘棠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开始卖惨:“姐,老姐,好姐姐,你弟都快被榨干了,你心疼心疼我。” 见他动弹不得,僵着个脖子的可怜样,甘棠只好退让一步,“包圆是不可能的,我能帮一部是一部,别想把我当包身工。” 说话间,卧室的门被敲响了,岑陈在门外说了一句打扰了,随后开门进来了。 甘罗眼尾的余光看到他手里端着的汤盅,反胃地想吐,大声嚷嚷道:“岑陈你是科学家,能不能有点科学家的样子,我需要的是骨修复治疗,而不是天天喝骨头汤!” 岑陈脸上一红,骨头汤对骨头愈合的作用确实不大,只是民间一贯以形补形的传统。 “今天喝完就不喝了,明天我给你换。”岑陈调整了床升起的高度,舀了汤,小媳妇似的伺候甘罗,苦口婆心道:“阿罗,骨修复的注射材料还有很多不确定性,我们能不打就不打,还是多休养些日子让它自愈。” 甘罗反呛他:“你是在质疑药监的工作咯?” “不是。”岑陈解释道:“药品不是过了几轮临床试验就真的无害了,很多副作用是需要实验体经历一两代的时间才会显现出来的。” “我就活几十年,活完就死,怕什么。”甘罗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明天再让我看到这汤,我爬也得爬出去,另开间房住,少讨烦。” 岑陈点头,仍旧给他喂汤,“那今天先把这个喝了。” 甘棠坐在一旁,看他俩一个恃宠而骄,一个愿挨愿骂,酸臭得她觉得恶心,牙都要疼了。 “对了,彭斯的这部片子预计什么时候上映?”甘棠想着彭斯算是她这个赛道上的顶级竞品,虽然她现在还不够和彭斯一较高下的资格,但提前了解,知己知彼总是好的,“到时候能给我看没剪辑的完整版吗?” “这个月开机,大概拍两个月。”甘罗怎会不知道甘棠的想法,坏笑道:“放心,老弟我一定假公济私,多给你挖点独家故事,让你画虎类猫也能仿成只缅因。” 甘棠满意地拍了拍他没受伤的手臂,总算要回了点被甘罗薅羊毛的回报。 两个月后,《通往天后之路》未删剪的拷贝带由秘书文森亲自送到了甘棠手里。 送到的当天,甘棠就迫不及待地要看,眼巴巴地趴在窗台上等欧以屾回来。 自从她粉丝破百万后,甘棠就失去了去公共场合的自由,欧以屾尚且能在大街上随便走,她一个艺人却寸步难行。 她已经很久没和欧以屾在非私密场合约会了,看电影更是一次都没有,她一收到拷贝带立刻就和欧以屾确定了晚上的行程。 等欧以屾晚上回来,甘棠一看见他的车开进来,立刻把影音打开,欧以屾进屋时,电影已经播了快三分钟。 “快来快来。”甘棠冲他招手,“和我一起看电影。” 欧以屾把外套递给管家,一边解着领子和袖子上的扣子,一边走向甘棠,“什么片子把你急成这样?” “彭斯的成长纪录片。”甘棠把欧以屾拉到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抱着他一只胳膊,依偎着他,“这部电影还没上映,托我的福你才能抢先看到呢。” 欧以屾挑了挑眉,问道:“甘小姐现在在圈子里这么有能力了?” 甘棠嘿嘿笑着,不好意思道:“没有能力,没有。是甘罗,这部电影是他公司出品的,我也是托了他的福。” 欧以屾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我记得文简说他今年的重心是在星战的ip上,还能分出精力来?” 甘棠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不仅有功夫拍纪录片,还有功夫进军出版业,前段时间那本畅销的《大难不死的男孩》就是他搞的,真是使不完的精力。” 欧以屾若有所思地看了甘棠一眼,旋即目光又落到了前方。 家里更新了所有的投屏镜头,用的是和金曲盛典一样的最新款,电影里的画面具象出了身临其境的场景。 欧以屾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眸子上映得忽明忽暗,突然他淡淡道:“过两天公休日,让阿罗来家里吃饭吧,好久没见到他了。” 甘棠侧目而视,见他看得认真,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未删减的电影一共五个小时,两人依偎着看到了凌晨。 第二天甘棠难得睡迟了,起来的时候欧以屾还在家里,人在花园里看佣人搬花。 “醒了?”欧以屾见甘棠下了楼,抱了一盆玫瑰花递给了她。 甘棠接过花盆,心想欧以屾这是什么毛病,问道:“别人送花,你送盆花?” 甘棠看了看手里捧着的花盆,里头种着造型奇怪的玫瑰花,主干三分之二处分出一个枝杈,突兀的高出主干5、6厘米高,开出了最高的一朵花。 欧以屾指了指那朵最高的玫瑰花,说道:“是希望你也能这样,后来者居上。” “那还挺有寓意的。”甘棠境随心动,瞧着那盆花的造型也没那么怪了。 欧以屾去军部后,甘棠把那盆花放到了室内的小几上,一边擦着叶子,一边给甘罗发去了视讯。 “老姐有什么事?”甘罗才约了人,正要出办公室,见是甘棠的视讯,便稍作停留。 甘棠回道:“明天公休来家里吃饭。” 甘罗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问过甘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他就先去忙了。 “等等。”甘棠突然叫住了他,说道:“是欧以屾让你过来的,说的时候我们正在看彭斯的纪录片,提到了你出版的那本书。” 甘罗一愣,很明显甘棠是在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他倒是没想到自家老姐会有这种通风报信的本事。 “这么惊讶干嘛?”甘棠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真傻,欧以屾这人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才不会无缘无故叫你来吃饭。” 接着她又无奈地说道:“不过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可猜不出来欧以屾意欲何为,你自己根据提示猜去吧。” 甘罗笑嘻嘻地讨好了几句,说了不少好话,一个劲的姐姐好,好姐姐的叫唤。 把甘棠叫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骂了一句神经,将视讯掐断。 甘罗等通话结束后,敛去了笑容,微蹙着眉,心中颇有迷惘。 扒一扒新晋小天后的情史 (论坛体) 日常论坛→八卦交流区 主题:李涛今年金曲盛典的含()量 含()量中间这个填空大家会填什么?我先来,含水量惊人,要不是我连续看了5届,我真的会以为这是个野鸡奖,怎么能做到颁出的奖这个水的? 虽然我不是彭斯的粉丝,但是路人看了都会震惊的程度,最佳专辑奖居然不是她的《迷雾》,这合理吗? №0 ☆☆☆= =|楼主☆☆☆ . 经典的我不是谁的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是新时纪322年吧?不是32年吧?怎么这么老的套路还在用啊?是不是到了3222年还这个套路?披皮路人? №1 ☆☆☆= =|匿名用户☆☆☆ . 点开主页一看,哦,新注册账号。开门哪开门哪,大粉别躲在小号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看!别躲在里头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装! №2 ☆☆☆= =|匿名用户☆☆☆ . >№2 艹,我跟着唱起来了。 №3 ☆☆☆= =|匿名用户☆☆☆ . >№3 +1 №4 ☆☆☆= =|匿名用户☆☆☆ . 我是真路人,真的纯路人,24k纯的。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年度最佳专辑奖给了那个谁,这个谁不是销量都爆了吗? №5 ☆☆☆= =|匿名用户☆☆☆ . >№5 你别打哑谜了,还这个谁,那个谁,你直接说名字不就得了。 №6 ☆☆☆= =|匿名用户☆☆☆ . >№6 打的太明显,可是会收到律师函哦~你没怼脸石锤就告你诽谤造谣,又石锤的就告你侵犯隐私肖像权呢~ №7 ☆☆☆= =|匿名用户☆☆☆ . >№6 天后发专的时间点没选好,说是年中,但其实都是年中后期了,8月发专,金曲盛典的投票期是从9月末开始的,所以只算了不到2个月的销量。 №8 ☆☆☆= =|匿名用户☆☆☆ . >№8 虽然但是,最佳专辑奖不是全看销量的.......是mv、词曲专业评分、单曲下载、热门点数、在榜排名、专辑销量等多个因素综合评定的,每个因子的权重不一样,所以和销量的关系有但不多。 №9 ☆☆☆= =|匿名用户☆☆☆ . >№9 这种还挺好的,获奖的含金量挺高的,粉丝花钱砸销量也砸不来。 №10 ☆☆☆= =|匿名用户☆☆☆ . >№10 但是暗箱操作的可能性也很大,因为没人知道具体标准,这不就能寻租了吗..... №11 ☆☆☆= =|匿名用户☆☆☆ . >№11 啊这,仔细想想要是不算销量,天后的专辑确实更该拿奖。 №12 ☆☆☆= =|匿名用户☆☆☆ . 你们就只关心天后吗?你们难道不知道提名里的最大热门其实是老艺术家大姐大的那张吗?时隔8年的作品,为的就是一个一鸣惊人,现在好嘛,等于蹦出个哑屁,一个奖没捞到,统统陪跑。 №13 ☆☆☆= =|匿名用户☆☆☆ . >№12 天后粉丝已经组团到有关部门举报了....要求主办方公开评审标准?.? №14 ☆☆☆= =|匿名用户☆☆☆ . >№14 ,不愧是饭圈顶流姐,有关部门就是粉丝的后宫,天天搁这里翻牌子 №15 ☆☆☆= =|匿名用户☆☆☆ . >№15 有关部门:臣妾自请打入冷宫,陛下勿扰! №16 ☆☆☆= =|匿名用户☆☆☆ . 话说你们有没有看到陪新晋小天后走红毯的那个女alpha?有人知道她是谁吗?我真的一秒坠爱河了,嘤嘤嘤嘤嘤。 №17 ☆☆☆= =|匿名用户☆☆☆ . >№17 鲁提辖拳打嘤嘤怪,花痴能不能滚远点。 №18 ☆☆☆= =|楼主☆☆☆ . >№17 那是....那是....那是....我大师姐。 №19 ☆☆☆= =|每天都在deadline☆☆☆ . >№19 师姐?圈内人吗?唱歌还是演戏的?感觉这脸可以去演戏啊,骨相绝了,完全建模脸,纯天然的吗? №20 ☆☆☆= =|匿名用户☆☆☆ . >№20 我也注意到了,新晋小天后在她旁边被秒得渣都不剩,小天后拉她走红毯到底图啥? №21 ☆☆☆= =|匿名用户☆☆☆ . 你们能不能不歪楼,这里是在讨论金曲盛典的。 №22 ☆☆☆= =|楼主☆☆☆ . >№22 这不就是在讨论金曲盛典吗...就冲红毯陪走姐这颜值,我宣布今年含金量封顶! №23 ☆☆☆= =|匿名用户☆☆☆ . >№22 没必要没必要,不就是想引战,夸你家姐姐吗,别演了,还是乖乖去给有关部门打举报电话吧。 №24 ☆☆☆= =|匿名用户☆☆☆ . >№20 我大学的学姐,比我大一岁,但是博士,我大三。很牛逼的姐姐,不是艺人,物化的,听说本来要去首都研究所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去给我女鹅当助理了。 №25 ☆☆☆= =|每天都是deadline☆☆☆ . >№25 女鹅?女鹅!这个id?富婆姐!磕cp的神! №26 ☆☆☆= =|匿名用户☆☆☆ . >№26 说了不是富婆,只是多年粉丝,妈的,我现在不敢磕女鹅和不能说哥的cp了,别说了(???) №27 ☆☆☆= =|每天都是deadline☆☆☆ . >№27 为啥不磕了,呜呜呜,明明很好磕,虽然帖子不在了,但是它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28 ☆☆☆= =|匿名用户☆☆☆ . >№28 啥cp?小天后和谁?她有啥绯闻吗? №29 ☆☆☆= =|匿名用户☆☆☆ . 好扯,首都研究所的工作不要去给人当助理,编故事太离谱了吧...这是要衬托你家姐姐的魅力吗? №30 ☆☆☆= =|匿名用户☆☆☆ . 我亲戚就是首都研究所的,入职第一年年薪1xx万,税后。这是第一年!第一年!!第一年!!! №31 ☆☆☆= =|匿名用户☆☆☆ . >№31 这也太高了吧...当助理能超过这个数吗...不能吧?! №32 ☆☆☆= =|匿名用户☆☆☆ . >№32 助理月薪3k:) №33 ☆☆☆= =|匿名用户☆☆☆ . >№33 啊,这,那美女姐姐图啥? №34 ☆☆☆= =|匿名用户☆☆☆ . 熟人+1,助理是真的物化大神。es刊知道吗?她手握好几个es论文。作为同期生,牛这个字我都说倦了。 №35 ☆☆☆= =|天坑只有材料学☆☆☆ . >№35 我更晕了,姐姐图什么? №36 ☆☆☆= =|匿名用户☆☆☆ . >№36 小天后拉高颜值陪红毯图什么,科学家弃高工资当助理图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波属实双向奔赴了。 №37 ☆☆☆= =|匿名用户☆☆☆ . >№37 但那是钱啊,多不尊重钱老师啊!打底税后百万的钱啊!! №38 ☆☆☆= =|匿名用户☆☆☆ . >№38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缺钱,百万年薪可能只是毛毛雨。 №39 ☆☆☆= =|天坑只有材料学☆☆☆ . >№13 关于流行乐大姐大的新专,我吃到的瓜是这个奖本来是内定给她的,临时被截胡了,所以祁大导在颁奖的时候才会那么阴阳怪气的。 №40 ☆☆☆= =|匿名用户☆☆☆ . >№40 临时截胡?小天后势力这么黑的吗? №41 ☆☆☆= =|匿名用户☆☆☆ . 我最近一直在磕助理x天后和助理x我的cp里左右摇摆。 助理姐姐真的是我的梦中神颜,但是我每次看到红毯这张图 图.jpg 我就忍不住想磕助理天后。 №42 ☆☆☆= =|匿名用户☆☆☆ . >№42 艹,助理这个眼神,爱意有点明显啊...还摸手手,啧啧啧啧啧啧啧,我赌一根腋毛,助理对小天后绝对心有不轨! №43 ☆☆☆= =|匿名用户☆☆☆ . >№43 我跟一根腿毛,太明显了,她们是不是在谈?! №44 ☆☆☆= =|匿名用户☆☆☆ . 这局开不了了,我能赌首都一套房,她对天后的心思绝逼不简单。 №45 ☆☆☆= =|天坑只有材料学☆☆☆ . >№45 熟人哥(姐),展开说说。 №46 ☆☆☆= =|匿名用户☆☆☆ . >№46 披个马甲上来爆料一下,我和助理同校过一年,她给全校师生提供小天后歌剧演出的门票,划重点,自掏腰包,给全校师生。如果真都不算爱 №47 ☆☆☆= =|匿名用户☆☆☆ . >№45 首都一套房...玩这么大,看来是真的很肯定了。 №48 ☆☆☆= =|匿名用户☆☆☆ . 红毯图.jpg 这张真的挺般配的,只要她们say yes,我立马给她们把民政局搬过来。 №49 ☆☆☆= =|匿名用户☆☆☆ . >№49 助理这个打扮,好像去结婚哦。这套西装,好像还真是贵族婚礼用的那种。 №50 ☆☆☆= =|匿名用户☆☆☆ . >№50 真的!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个样式就是贵族婚礼用的,我震惊了。 №51 ☆☆☆= =|匿名用户☆☆☆ . 又是学霸,又是alpha,又是神颜,又是贵族???上帝给助理姐姐关上了哪扇门? №52 ☆☆☆= =|匿名用户☆☆☆ . >№41 小天后没做什么,只能说物归原主吧,数据上看奖确实是她的。不过大姐大暗箱操作,贿赂评委了,原本真给改成大姐大了,不知道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结果还是把奖还给了小天后,所以大姐大和祁大导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53 ☆☆☆= =|匿名用户☆☆☆ . 在我遥远的记忆里,小天后不是不能说的女朋友吗?怎么又和学霸助理在一起了? №54 ☆☆☆= =|匿名用户☆☆☆ . !!!!!!!!我刚刚发现!!!!!!!助理小姐!!!!!!!!居然是!!!!!!!!!xxx的女儿!!!!!!!!! №55 ☆☆☆= =|匿名用户☆☆☆ . >№55 xxx是谁? №56 ☆☆☆= =|匿名用户☆☆☆ . >№56 区 我只能提示这么多了,把我惊坏了,是真的顶级贵族大小姐。 №57 ☆☆☆= =|匿名用户☆☆☆ . >№53 难怪颁奖四格镜头里大姐大差点站起来,听到不是自己的名字,脸当场黑了,超级明显。 №58 ☆☆☆= =|匿名用户☆☆☆ . >№58 耍大牌那个新闻我看了,没想到背后的真相居然比耍大牌还复杂。 №59 ☆☆☆= =|匿名用户☆☆☆ . 你们要聊能不能自己开个贴到别处聊?在我的贴里这样真的很ky。 №60 ☆☆☆= =|楼主☆☆☆ . >№28 不磕女鹅和不能说哥主要是因为我大师姐,之前她带我们组实验,我开的那个磕cp的贴被她看到了,她对我就变超冷淡的,每次评分都是及格、不及格、不及格、不及格、及格、及格...反正最后我的实验综合分比及格只多了零点几,基本是超低空飞过,我那段时间算分算的人都枯了??? 我对我的cp戒断了。 №61 ☆☆☆= =|每天都在deadline☆☆☆ . 实惨,这算被穿小鞋了吧?可以举报了。 №62 ☆☆☆= =|匿名用户☆☆☆ . >№62 举报啥,本来这种实验就是根据答案找题目,只要严格点,基本都过不了,只能说是被大师姐捉弄了,能感觉到最后被她放过一马了,不然不能掐那点分及格。 №63 ☆☆☆= =|每天都在deadline☆☆☆ . 小天后前有不能说哥,后有神颜学霸姐,能不能让她出本书,《如何让优质人士爱上我》?《吸引成功人士的x条法则》?我一定买。 №64 ☆☆☆= =|匿名用户☆☆☆ . 图.jpg 这个是不是...助理小姐?? №65 ☆☆☆= =|匿名用户☆☆☆ >№65 应该是吧,感觉是等比例放大的脸了,她旁边那个不是太上太上皇吗? №66 ☆☆☆= =|匿名用户☆☆☆ . 太上太上皇是什么鬼,直接说前前任元首不就得了。 №67 ☆☆☆= =|匿名用户☆☆☆ . 前前任?区?!!!不会吧?这个层级的大小姐做助理,她真的好爱。 №68 ☆☆☆= =|匿名用户☆☆☆ . >№67 感谢解谜人,我知道是谁了。 №69 ☆☆☆= =|匿名用户☆☆☆ . 难怪,之前看到她搀扶小天后上台,那个仪态和礼仪,不是一两天能练出来的。 №70 ☆☆☆= =|匿名用户☆☆☆ . 问题来了,小天后到底有什么魅力? №71 ☆☆☆= =|匿名用户☆☆☆ . >№71 被点亮的大佬诱捕技能? №72 ☆☆☆= =|匿名用户☆☆☆ . 话说小天后这个奖是怎么回来的?是因为助理姐姐?还是因为山山哥哥? №73 ☆☆☆= =|匿名用户☆☆☆ . 山哥?不是有传她的金主是一个文化部的大佬吗?不是山哥吧? №74 ☆☆☆= =|匿名用户☆☆☆ . >№74 余音是崇山峻岭喂的资源,但是综艺就不知道了,看着像是别人喂的。 №75 ☆☆☆= =|匿名用户☆☆☆ . >№75 听说常驻那个综艺是文化部一个领导给的,小天后和崇山峻岭大概分了。后面都是这个领导给的资源。 №76 ☆☆☆= =|匿名用户☆☆☆ . 小天后这情感经历有点丰富啊...女o海王啊。 №77 ☆☆☆= =|匿名用户☆☆☆ . >№77 还有个前未婚夫,长得也不错。韩洵图.jpg №78 ☆☆☆= =|匿名用户☆☆☆ . 小天后严选全是精品。 №79 ☆☆☆= =|匿名用户☆☆☆ . 我吃过一个夜光剧本的劲爆瓜,之前小天后客串的那部电影,她和电影的两个男主1v2 №80 ☆☆☆= =|匿名用户☆☆☆ . >№80 你这瓜保熟吗? №81 ☆☆☆= =|匿名用户☆☆☆ . 太扯了吧,还1v2,有个男星的男友是24*7在剧组盯梢的好吧。 №82 ☆☆☆= =|匿名用户☆☆☆ . >№82 真有男朋友了吗?_?原来我家哥哥真的找了个男嫂子了啊... №83 ☆☆☆= =|匿名用户☆☆☆ . 所以...小天后是一脚踏多船? 图.jpg 虽然很糊,但是这个上小天后保姆车的是山哥吧? №84 ☆☆☆= =|匿名用户☆☆☆ . 诶?他们没分手吗? №85 ☆☆☆= =|匿名用户☆☆☆ . (⊙o⊙)哇!赤鸡!左手大佬,右手助理,前吊着文化部领导,后勾搭剧组双男主。小天后属彩蛋的啊,越开越有。 №86 ☆☆☆= =|匿名用户☆☆☆ . >№86 能不能不要造谣啊,粉丝都知道糖糖只有一个男朋友好不好,不要随便阿猫阿狗都往她身上套。 №87 ☆☆☆= =|爱糖糖爱生活☆☆☆ . >№87 那男朋友是谁啊?领导?大佬?还是之前传的某个娱乐公司老板? №88 ☆☆☆= =|匿名用户☆☆☆ . >№88 怎么又来了一个?公司老板? №89 ☆☆☆= =|匿名用户☆☆☆ . >№89 好像是某个头部流媒体的大股东,有传闻说小天后是他女朋友,他为了捧女友所以造势说她背后有大佬,还听说给小天后砸资源是为了洗票票。小天后首专爆拉起来的销量就是因为洗票来的。 №90 ☆☆☆= =|匿名用户☆☆☆ . >№90 现在造谣都这么没逻辑的吗?请问还有比大佬地位更高的人吗?一个上市公司的大股东编他和自己女朋友在恋爱???脑子呢??? №91 ☆☆☆= =|爱糖糖爱生活☆☆☆ . >№91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听起来确实有点扯了,那可是山哥,谁胆子这么大。 №92 ☆☆☆= =|匿名用户☆☆☆ . 盲生我发现了一个华点,之前不是有新闻说大佬去平叛了吗?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小天后趁大佬不在...出轨了???有吗??? №93 ☆☆☆= =|匿名用户☆☆☆ . >№93 集美,要不咱去故事会找个班上吧?你这脑洞确实大的离谱。 №94 ☆☆☆= =|匿名用户☆☆☆ . 你们还不如磕小天后和我大boss。就小天后这毫无时尚感的长相,你们能信她居然拿到了yung的高端线代言,不离谱吗? 我实在无力吐槽了,我大boss之前就好像给了她一个新男宠,没啥名气的那种,一个子品牌的头衔这个还说得过去。但是我们高端线的代言人啊!怎么能给小天后啊! 我听我在秘书办的唯一人脉说我大boss和她打电话会叫宝贝。 №95 ☆☆☆= =|设计狗设计狗屁☆☆☆ . >№95 有时候女o间的感情是比较橘里橘气,但不一定是真姬。 №96 ☆☆☆= =|匿名用户☆☆☆ . >№96 我大boss非常有个性,审美这一块要求非常苛刻。如果不是真爱,我不信她能忍小天后给她当代言人。 №97 ☆☆☆= =|设计狗设计狗屁☆☆☆ . 贵圈真乱,瓜吃晕了。 №98 ☆☆☆= =|匿名用户☆☆☆ . 已知绯闻对象有:大佬、领导、公司大股东、男影帝*2、助理、时尚女魔头,求解:给吃瓜群众一个熟瓜。 №99 ☆☆☆= =|匿名用户☆☆☆ . >№99 真相就是她是bus。 №100 ☆☆☆= =|楼主☆☆☆ . >№100 楼主你不要命了,等等她粉丝顺着网线就过来了。 №101 ☆☆☆= =|匿名用户☆☆☆ . >№100 你嘴真臭。 №102 ☆☆☆= =|匿名用户☆☆☆ . 散了吧,就大佬一个,其他都是营销号瞎编的。 №103 ☆☆☆= =|匿名用户☆☆☆ . >№103 不过助理这个有可能半熟,我觉得助理是来撬墙角的。 №104 ☆☆☆= =|匿名用户☆☆☆ . >№104 +1,反正和大佬都是天龙人,谁也不怕谁。 №105 ☆☆☆= =|匿名用户☆☆☆ . 前面有人说上学期间包了全校师生的票,这么多年很纯爱了耶。 №106 ☆☆☆= =|匿名用户☆☆☆ . 纯爱战神应声而出,我站助理天后了。 №107☆☆☆= =|匿名用户☆☆☆ . 但是小天后算是大佬亲手养大的玫瑰吧?这不比阴暗批好磕? №108 ☆☆☆= =|匿名用户☆☆☆ . >№108 暗恋怎么就阴暗批了... №109 ☆☆☆= =|匿名用户☆☆☆ . >№108 咱就说,亲手养大的玫瑰,这不应该说的是小天后的父亲吗人家父亲真的是又当父亲又当爸爸,把姐弟俩拉扯大的。好家伙,你直接把人家功劳全套给大佬了。 №110☆☆☆= =|匿名用户☆☆☆ . 或许还有人记得这个帖子原来在讨论什么吗? №111☆☆☆= =|匿名用户☆☆☆ . >№111 本届金曲盛典就是含金量最高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112 ☆☆☆= =|匿名用户☆☆☆ . 突然心疼小天后,被这么造黄谣。 №113☆☆☆= =|匿名用户☆☆☆ . >№113 ??? 快拉倒吧,你个月薪3k的心疼人家秒薪3k的,你怕不是有毛病吧? 世上哪有这么多无缘无故的爱,要有,那么也该有这么多无缘无故的恨。几千万人喜欢她,那起码得有几百万不喜欢她,没啥好心疼人家的。 多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114 ☆☆☆= =|匿名用户☆☆☆ . 又是磕到大佬和小天后的一天。 图.jpg 大佬回首都那天来店里买花给小天后。 №115 ☆☆☆= =|扶我起来☆☆☆ . 还是真情侣好磕。 №116 ☆☆☆= =|匿名用户☆☆☆ . 全是红玫瑰啊,大佬的爱挺热情的哈哈哈哈哈哈 №117☆☆☆= =|匿名用户☆☆☆ . 破案了,小天后有且唯一的男友——大佬。但撬墙角对象——文化部领导、神颜助理、时尚圈女魔头。 №118 ☆☆☆= =|扶我起来☆☆☆ . >№118 还可以再加一个,c团主唱,之前在节目上公开表白过。 №119☆☆☆= =|匿名用户☆☆☆ . >№119 别造谣,我家姐姐不是表白,只是称赞小天后歌写得好。隔空约歌。 №120 ☆☆☆= =|匿名用户☆☆☆ . 散了吧,这就是个造谣集中营。 №121 ☆☆☆= =|匿名用户☆☆☆ . 快去隔壁贴,在线看顶流天后粉丝发疯,官方下场了。 №122☆☆☆= =|匿名用户☆☆☆ . >№122 给指个路 №123 ☆☆☆= =|匿名用户☆☆☆ . 看热搜啊,都爆了。 №124 ☆☆☆= =|匿名用户☆☆☆ . 啧啧啧,这样看来还是粉小天后比较好,起码她佛系,都没啥大粉集结闹事。 №125 ☆☆☆= =|匿名用户☆☆☆ . 可能小天后根本不care。 №126☆☆☆= =|匿名用户☆☆☆ . 还在这发什么贴,赶紧去隔壁凑热闹啊,官方通告了。 №127 ☆☆☆= =|匿名用户☆☆☆ . 所以倒最后大家都不记得这贴原来到底在讨论个啥............... №128 ☆☆☆= =|匿名用户☆☆☆ . . . . . 322年10月28日,优化系统根据帖子内容将标题名《李涛今年金曲盛典的含( )量》更名为《扒一扒金曲盛典的高颜值助理》 . 322年10月31日,优化系统根据帖子内容将标题名《扒一扒金曲盛典的高颜值助理》更名为《扒一扒新晋小天后的情史》 第81章 公休日当天,晨间还是天朗气清,到了中午,气温又升了上去,穹顶上的人造太阳却因为供能不足,像晨昏时分的日头。 甘罗这天起了个早,先是去公司开了个会,又和一个大导约了个早午餐,两人边吃边敲定了意向,上午的行程都忙完了,这才紧赶慢赶掐着点到了秘密花园。 “我姐和姐夫呢?”甘罗一边问着迎接他的阿舍,一边将礼物交给他。 “小姐在厨房,先生在大厅。”阿舍一手提着礼物,用空闲的另一只手为他指引,“甘先生这边请。” 甘罗没办法和甘棠再通一通气,只好跟着阿舍先去见欧以屾。 甫一进门,就看见欧以屾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的柜子前,一手搭在腰上,一手摆弄着柜子上的物件。 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冲甘罗打招呼:“阿罗来啦。” 甘罗这才看到柜子上摆了几盆花,方才欧以屾摆弄的是一盆红玫瑰。 他走上前去,问道:“姐夫,在做什么?” 欧以屾指了指,道:“修剪一下枝叶,我一时兴起给你姐姐买的,到要打理的时候才发现真费功夫呀。” 欧以屾将柜子上的手套戴了起来,又拿了一把枝剪递给他,“给姐夫搭把手,帮我修一点。” “我怕修不好。”甘罗嘴上这么说,但手上还是乖乖接过枝剪,在旁候着,笑道:“要不姐夫你说修哪,我出力气,指哪剪哪。” 欧以屾挑眼看了他,颇为满意地笑了笑,“你小子倒是会来事。” 说罢他冲阿舍使了个眼色,阿舍会意上前,递了一双手套上来。 “把手套戴上。”欧以屾意味深长道:“别把手弄脏了,弄伤了更不好。” 甘罗眼神落在那双手套上,眸光微闪,片刻,咧嘴笑起来,“好嘞,还是姐夫心疼我。” 欧以屾打趣道:“你姐姐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自当心疼你。要是她再多几个兄弟姊妹,我可就关心不过来咯。” 甘罗与欧以屾眼神交错,心中一凛,忙点头称是。 欧以屾将视线移回那盆花上,指了指枝叶,“其实修枝也没什么技巧,就是把枯枝败叶及时处理,不能让它们影响了主干。” 甘罗闻言赶忙将那些枯枝黄叶剪了下来,捏在手中。 “一般来说这样就好了。”欧以屾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有时候,修剪枝叶也讲究个协调,主次高低,不能喧宾夺主,不能头重脚轻。” 欧以屾另拿了一把枝剪,直接将压了一头的分枝剪了去,“这种太冒头的就要修剪掉。” “原来这修枝还有这么多讲究,受教了。”甘罗双手摊开向上,接住欧以屾修下来的枝条。 欧以屾拿着枝剪左右摆弄,笑道:“这把剪子倒是一贯好用,园丁用了十多年了还这般锋利,估计能当传家宝了。” 甘罗看着他空剪几下,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欧以屾随口问道:“你养不养花?” 甘罗忙回道:“之前没养过。今天看姐夫这里花团锦簇的,心也痒了,回去就整上一两盆练练手。” “是吗?那正好。”欧以屾说道:“你手上那把剪子就送给你了,这是好材料打的,外头可买不到,希望你用得顺手,早日育花有成。” 甘罗谢道:“谢谢姐夫赠礼。” 甘罗想了想,说道:“我这来一趟连吃带拿的,实在不好意思。正好我名下有个做设备的公司,想请姐夫过来当个战略顾问。当然,明面上不会露出你的名字。” “你那家公司我知道,是家好公司。”欧以屾赞许地拍了拍甘罗的手臂,说道:“最近行政和军部都需要进行设备更新,你好好把握。” 甘罗刚要扬起嘴角,欧以屾却是话锋一转。 “不过你也别忙活了,心意我领了。”欧以屾说道:“你做点生意也不容易,留着那些钱当研发费用吧。真想聊表谢意,就帮我把这些花给修了。” 甘罗连连称是,按照欧以屾的要求给柜子上那几盆花修枝叶。 佣人把饭菜端上餐桌后,甘棠过来喊两人吃饭,远远听到二人的谈话,心中腹诽欧以屾也开始不说人话了,但也没去打扰,伸着脖子,竖起耳朵听他们交谈,见两人说的差不多了,才喊两人吃饭。 “走,吃饭去。”欧以屾将手套脱下来,看了看,淡淡道:“这副不算脏,倒还能用。” 说罢他又看了看甘罗手上那副,指腹和手掌处留下不少灰,遗憾道:“你那副得丢了。” 甘罗一惊,拿不准欧以屾这话的意思。 甘棠直觉气氛不对,走过来,一把把两副手套都夺过来,没好气道:“丢什么丢,洗洗就好的事,干嘛浪费。” 欧以屾转而顺意笑道:“是是是,小乖说的很对,都留着。” 甘棠扬起下巴,傲气道:“那,现在、吃饭。” 欧以屾揽着她的腰,对甘罗说道:“听你姐的,吃饭去。” 三人入座,席间欧以屾和甘罗偶尔说起一些时政。甘棠明显能感觉出甘罗心事重重,便三不五时加入进她能参与的话题里插科打诨。 甘罗收获了一把枝剪,带回了公司,一整个下午都盯着它看,脑袋里琢磨着欧以屾的话。 很明显欧以屾对他做的事并不满意,点明是看在他是老姐唯一的弟弟才算了,不然就要弃了他培养别人。 他想给欧以屾回馈好处,但却被拒绝了。这让他很是忧心,脑中思绪万千,竟连岑陈过来了都没有察觉。 “阿罗,你怎么了?”岑陈见他看着入迷,不由多看了桌上那把枝剪一眼,奇道:“谁这么阔绰?拿乙日星的超温合金做园艺剪刀?” “超温合金?”甘罗没回过神来,呆呆地问道:“那是什么?” 岑陈解释道:“乙日星8000度的高温锻造出的天然合金,抗腐蚀性强,耐磨度高,质量轻硬度大。” “8000度?”甘罗又问道:“我们现在的技术能上到8000度的星球了?” 岑陈一僵,他忘了甘罗上学的时候就不爱读书,无奈道:“乙日星300年前就因为衰变改变了星球属性,现在那里的温度在零下20度。” 甘罗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又拿起那枝剪瞧了瞧,“也就是说这东西不是一般的非凡啊。” 岑陈记得这种合金数量并不多,不由问道:“哪来的?” “欧以屾给我的。”甘罗哼笑着掂了掂枝剪,“拿它点我呢。” 岑陈不解。 甘罗继续道:“欧以屾这是让我别和翳老板做生意了,其他生意也悠着点,把注意力放到影音光电上。” 岑陈一听到翳老板三个字,脸色一沉,问道:“他,会答应吗?” “管他答不答应。”甘罗举起枝剪晃了晃,咧嘴笑道:“反正欧以屾是这个意思,他要是不答应,自己去找欧以屾呗。” 岑陈听罢,云销雨霁,把甘罗从椅子上拉起来,“好了,别想了,我订了一家私房菜的位子,吃饭去。” 甘罗郁闷地想,今天自己这一天好像尽在吃饭上了。 不过,终归人是铁饭是钢,郁闷归郁闷,饭还是得吃,觉也还是得睡。 甘罗眼皮一掀,看着岑陈,摸了摸下巴,心想自从受伤后素了一个月,吃完饭正好可以开开荤。 “好啊。”甘罗满口答应。 · 晚间,甘棠拿着喷壶打算浇水,哼着歌走了一路,远远看到欧以屾送她的那盆后来居上,愣在原地。 惊呼一声,甘棠将喷壶随意放到一边,匆匆跑到柜子前。 欧以屾听到她的叫声,探头来看,见她傻呆呆地站在柜子前,叫了几声也没个反应,便走上前去。 “怎么了?”欧以屾问道。 甘棠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天塌了的表情,哭丧道:“我没了!我怎么没了?” 欧以屾一愣,一下子没明白她的意思,但目光往后一移,看到柜子上的花,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大意了。 他光顾着点甘罗,把这岔给忘了,那朵象征着甘棠后来居上的那朵花被他一剪子剪了个干净。 欧以屾轻咳一声,说道:“下次我再给你找一盆。” “才不要,已经有不好的预兆了。”甘棠气得鼓起脸来,瞪了他一眼,气呼呼道:“教育甘罗就教育,不说人话就算了,还拿我撒气,讨厌。” “我哪敢拿你撒气,你也得允许我有个一时失手。”欧以屾笑着揽过甘棠的肩,问道:“我怎么不说人话了?” “你和甘罗讲了那么一堆,我知道你肯定话里有话,听不出来而已。”甘棠一开始说的还气势汹汹,越到后面越没底气,她懊悔地想着,自己笨还展示出来实在太蠢了,最后六个字几乎是被她吃进去的,瓮声瓮气的。 欧以屾倒是不在意这些,笑道:“我是提醒阿罗,要做好——器。” “器?工具啊?”甘棠不解道:“哪有人叫别人当好工具的?多寒碜人啊。” 欧以屾摇了摇头,说道:“阿罗不是大贵族出身,这意味着他不能成为下棋的人,那么就只能做一枚好的棋子。” 甘棠叹了口气,干巴巴道:“这个事实还真是直白的残忍,感觉是一眼就望到这辈子的头了。” “没这么悲观。”欧以屾笑道:“小乖,人不要给自己设限,是棋子还是执棋人,这得依具体情况而定。六大贵族把控着这个帝国,只要不是改朝换代,非大贵族出身的人先天便不能同时掌握权、钱、军三者,所以才做不了下棋的人。” 甘棠恍然道:“你说过的,遵从规矩的人赢不了制定规矩的人,没有人能在我的bgm里打败我,对吧。” 欧以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阿罗因为我而被赋权,他可以是将、是帅,是棋盘上最重要的那枚,但也仅仅是在棋盘上,而不是在棋盘外。” 甘棠仍旧觉得这话很残忍,但她也能理解,她咬了咬唇,小心试探道:“甘罗是不是做错事了?” 欧以屾没有回答她是或不是,只是说道:“棋局不会只有一场,所以也不会只有一对将帅,我只是告诉他要怎么做好这枚将棋。” 甘棠诚实道:“不明白。” 欧以屾问道:“小乖,你觉得手套和剑它们的区别在哪?” “材质不一样,用途不一样。”甘棠想了想,“耗损程度不一样,一个会脏一个不会。” “使用周期不同。”欧以屾缓缓道:“一个人可以用很多副手套,不喜欢了就换一副新的,脏了坏了,就扔掉。因为它不具备独特性,价值也低,可以被轻易舍弃。剑不一样,一把材质上等的剑,可以被使用很久很久,甚至执剑人死了,它换过一任主人依旧能被继续使用,因为独特因为价格高昂,人们只会想要拥有它,而不会随便毁掉它。” 甘棠迟疑道:“所以,你是想让甘罗当一柄名剑,而不是手套?” 欧以屾赞同地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所有能通过赋权获得的,都不具备独特性。有形的土地、金钱、矿产、能源等等。任何一个人被赋了权,都可以无障碍的接手这些。冯·贝克斯家族掌管了帝国能源署将近30年,但是栾三一朝接手,立刻改旗易帜。帝国侧重在土地资源之上的发展,根本原因在于控制这些只需要权力而没有其他附加,这对于掌权的人而言是最简单最粗暴的。富豪家庭的子女喜欢扎堆在金融行业里,因为企业家的才能是无法传承的,金钱却可以,而金融这个行业本质是让金钱动起来,钱比一切都重要。” “所以这些都是手套?拥有权力的人给开了个绿灯,哪只山鸡都可以是凤凰?”甘棠思索着,问道:“那什么又是剑呢?” “无法被继承的东西,一定是无形的,但无形的却未必是它。”欧以屾说道:“我给阿罗指的路,是科技。” “可是,”甘棠踌躇道:“甘罗完全没有当科学家的才能耶,你说岑陈还差不多。” 欧以屾笑道:“不需要他成为一个科学家,而是要让他建立一个科技帝国,一个只有他能控制的庞然巨兽,他得成为它的灵魂,一旦别人把它夺走,它就会失去生命力。权力无法滋养它,就只能为了使用它而保护他。阿罗身边不仅有岑陈,还有你们教育基金培养出来的人才,他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但这也挺难的。”甘棠为难道:“科技有时候需要一点偶然性,还要很多很多的钱。” “我让他和文简接触、又帮着他把保险公司喂大,这些都是为了给他的科技帝国提供资本。”欧以屾凝视着甘棠,抬手摸了摸她白净的脸庞,说道:“我给他的这些,其他元帅或者大贵族的家主也可以给别人,在我能控制局面的时候,他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凡事总会有万一,万一有了万一,他就会从天空坠到地上,粉身碎骨。所以,在我能说话还算得上数时,他得走到正道上去,不能被浮华迷了眼而沾沾自喜。” 甘棠感觉到了欧以屾的良苦用心,苦着脸道:“那你就这么跟他明说不就好了,拽那么一堆故弄玄虚的文字。” 欧以屾教她的表情逗乐,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是一贯看狗都深情的眼神看着甘棠,说道:“小乖,你和阿罗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甘棠闻言眼睛一亮,端端正正地站直身子,大圆眼眨巴眨巴地,等着欧以屾说出深情款款的答案。 欧以屾却是很没情趣道:“阿罗是要办事的人,话就不能说的太明了。而对你,就得把话挑明了说。” 甘棠觉得欧以屾是在隐晦地说她笨,没好气道:“是不是当领导的就喜欢这样,故弄玄虚不说人话。” 欧以屾回味着甘棠所说的不说人话,觉得这个形容倒是有趣,点了点头,“对,不能把话讲直白了,得一层套着一层,字字藏着谜语。” “不累吗?”甘棠脸都皱到一起,说道:“让下属一天尽当猜谜人,闲得发慌。” “我们当谜语人的可不累。”欧以屾顺着甘棠的形容,继续道:“我们用谜语筛掉了不会听音的人,能听音的人才是能办事的人,而这个谜语越模糊越似是而非,猜谜的人才会费尽心思把能想到的答案全想出来。我可能只要初一,他却能把初一到十五都做一遍。” 甘棠了然,恍然大悟地想,这可真是魔鬼,完全是把价值都榨干。花一样的钱,买五样,地主都没这么心黑的。 甘罗真的好惨。 第82章 《通往天后之路》自杀青到院线上映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在这三个月里,甘棠发布了她的第三张专辑,堪比于生产队驴的高产着实让粉丝惊讶,同时短时内高频的重复出现不断刺激公众记忆,留下印象。 无论是逐渐接受她的,是不断加深对她喜爱的,还是越看越反感她的,总之甘棠的人气就在这种复杂混沌的状态下越来越高。 她给第三张专辑取名为《山顶的达芙涅斯》,名字里的山顶和月桂,藏着甘棠想要在这一年获得最受欢迎歌手奖的野心。 最初她定下的名字是更加赤裸的《折桂》,但这勃勃的野心对风头正盛的她来说可以是积极进取也可能带来急功近利的形象,所以她才不得不隐晦的藏起了她的小心思。 这张专辑一经面世,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是只收录了5首单曲的迷你专,但偏偏每一首都成了时下的热门歌曲,专辑销量更是发行首月便一骑绝尘,在音乐榜上断层第一。 这个结果让甘棠很满意,不枉费她在30首歌曲里精挑细选出这五位大将来冲锋陷阵。至于其他没入选的歌曲,甘棠捏着鼻子挑出三首给了甘罗,算是交了之前答应他作曲的差事。 没想到最后这三首曲子经着名作词人填词后,竟收录进了《通往天后之路》的原声专辑里,甚至其中一首还成为了电影的推广主题曲,最后被彭斯收录进了自己的新专辑《涅盘》中,成了主打曲。 也就是这首主打曲,在单曲榜上力压了甘棠的五大将,直接将彭斯这张平平无奇的新专辑带飞。弃曲就好似获得了男频小说主角的气运,大成归来当众打配角的脸。每每甘棠看到高悬排行榜的弃子,就仿佛是被嘲笑了有眼无珠,郁闷得她都快乳腺结节了。 好在她也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那首主打曲狠狠敲了彭斯一笔天价版权费。只不过这笔钱来得曲折又意外,最后也没真到她手里,乳腺通了又没完全通,把她弄得完全没了脾气。 原来这三个月里,甘罗也有不少动作,他领悟了欧以屾对他的敲打,将重心放到了影音光电上,将其更名为艾斯技术,把他名下其他科技技术公司并进其中。至于他手中其他公司,经过一系列层层嵌套、交叉持股的复杂动作后,甘罗把实控变成了一项股权投资,把自己从涉及灰黑产的公司里脱身出来,最大限度规避风险的同时尽可能的保留灰黑产业中的利润。 而这些交出去的公司里就有糖罗影视。 这家公司不仅仅是出品了大量优质作品的头部影视制作公司,同时也毫无意外的是影视圈中洗金流水线上的一份子,这部由糖罗影视出品的《通往天后之路》,在上映期间达到了惊人的200亿票房,在一番运作下创出了影史之最。 票房炼金术在业内不算新奇的事,甚至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票房里掺点水分,之后各链路在按比例拧掉这部分水分。《通往天后之路》之所以敢开出200亿的惊人票房总额,也确实归功于彭斯本人的高人气,实打实的带来了97亿的票房,这才给了产业链注水到200亿的条件和勇气。 也正是因为注的水分之大,彭斯收到的返款金额之巨,这才有了后头痛快地付了天价版权费。 甘棠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原先和甘罗的口头承诺,因为甘罗不再是公司实控人后,成了零酬劳的打白工。 在她像个找开发商年末讨薪的包工头去堵甘罗时,甘·黑心商人·罗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只说了一句让人牙痒痒的话。 “老姐,商业世界是这样的,有合约的都能作废,之前那种没合约的,都是老弟我讲良心。” 甘棠只觉他好不要脸,真是个鬼才奸商,怎么做到既白嫖了她还能给自己立高风亮节的形象? 甘罗虽然没给她结款,但却无偿划转给她艾斯技术4.99%的股份。 起初甘棠没有在意,这么多年来甘罗的那些公司是一贯的赔钱货,要能维持住收支平衡也不至于让他钻进钱眼里去,得着自己狂薅羊毛。 直到年报后公司分了红,甘棠账户里突然多出了一大笔巨款,她这才知道甘罗这些年烧得钱总算烧出成果了。 不过这一切是第二年才知道的事,现在的甘棠只觉得自己不仅收获了一堆没用的凭证,还给竞争对手免费送了份大礼,心塞得不行,转头回去就抱着欧以屾哭。 大概是相处久了,产生了免疫,她现在埋在欧以屾大胸里获得的愉悦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多了,完全不能填补她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难过。 欧以屾的肉体是弥补不了她全部的悲伤,剩下的就只能用钞能力补上,花了不少钱,带着甘棠买了不少东西,硬生生把她买累了,累到没功夫悲伤,甘棠难过的沟壑才填平了。 甘罗能黑心的让她打白工,却不会大方的让她给别人打白工。 就在彭斯斩获单曲下载量第一的成绩时,糖罗影视的律师函同步寄到了她的经纪公司,将以侵权起诉她。 彭斯也没想到,自己与糖罗影视明明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最后对方却在推广曲上给她挖了坑,这首歌越火,这竹杠敲得越重。 怪只怪她新专辑只靠这一首歌强撑着排面,她不得不打落牙齿活血吞,多高的版权费都必须讨。 糖罗影视收到款后,甘罗立刻联系了琳达,发了相关通稿,在大家讨论甘棠和彭斯是否存在嫌隙的时候,以甘棠的名义将这笔天价版权费捐献给了最近发生洪涝的灾区。 甘棠看到自己捐款的新闻时,懵逼了好久,在网上找了许久,才知道自己捐的这笔钱从哪里来。 她又一次无声无息的暴富,且光速返贫。 不过那个时候甘棠已经无暇关心这个了,因为欧以屾病了。 欧以屾这病来的耐人寻味,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军火案将将要翻篇的时候来了。 也同样是在这三个月里,军部和联合会围绕着马家贩卖军火这件事上有了好几轮交锋。 马老爷子自跌了那一跤后开始闭门不出,外头的人都不曾再见过他,早有风言风语传老爷子已经不行了,如今被几个子女轮流抢夺,挟天子以令诸侯。 没人知道这传闻是真是假,反正马怀森和他一众子女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父亲功利地在子女里挑拣最合心仪的,子女对父亲便也有所保留,孝顺体贴就成了讨好的表演形式,与其说是父亲,子女们更待他如上司。 最初代马怀森出席会议的是他与第一任丈夫所生的小儿子,家中行三的马智。 在面对栾家的指控时,马智先是照旧否认并再三声明马家绝没有卖军火给叛军,甚至将马家军火交易的记录拿了出来,立证自己的声明。 至于摆出来的罪证,马智只四两拨千斤地解释,军火一旦出售,便不再是他们管控范围里,或许是马家的下游转卖出去的,他们只是犯了遇人不淑的错。 马智一下子把马家放到了受害者的立场里,又来了个反客为主提出要追究不淑的下游商。 可惜,栾家这回是做足了准备,立刻提议把案子公开于众,让检署和警署介入调查,把这个下游商揪出来。 马智原本的打算是先脱罪再息事宁人最后胡乱拉个替罪羔羊,但这案子必须闷在军部和联合会里秘密进行。一旦公开,他的算盘就打不响了。 马智自然不答应这个提议,僵持了一番,将会议拖到了后半夜,最后不得不因为时间问题中止会议。 再次开会时,马家来的就不再是马智,而是马怀森第三任夫人生的次子,家中行七的马畑。 与马智不同,马畑一上来,直接在会议上投了重磅炸弹——栾家贩卖军火给叛军的证据。 马畑给与会者展示了栾家军火运输艇的线路,又不知从何处找到了经手的中间人,更是放出了一段栾家军火公司的高管与叛军高层会面的模糊视频。 人证物证俱在,马畑比马智更懂得如何反客为主,公然在会议上对栾家发难,直言栾家是贼喊捉贼。 当天会议上何谓相当热闹,在没有了行政的官员参与其中,谩骂和动手的任务就由联合会的一众长老们完成。 联合会里有不少席位是亲马派,见情势有利,立刻见风使舵,转而从斗马会变成了斗栾会。 候在会议室外头的栾家人隔着门听到了马畑的指控,当即派了下面的人去处理那位高管的事。 在会议结束前的十分钟,这位高官主动到警署投案自首,声称自己为给孩子筹措医疗费用,在外接了私活,滥用职权将本该处理掉的残次品转卖出去。 大家都心知肚明,无论是马家人口中的遇人不淑还是栾家这套欺上瞒下谋求私利,都是给自家开脱的借口。 这么一来,两家又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上,要么都处理了,要么都不处理。 这个时候,联合会的一员长老突然发话,认为既然事已放到台面上,索性一并处理了。 没想到这个提议得到了联合会大部分长老的支持,原本是针尖对麦芒,现在却演变成了针尖与麦芒一同陷入危机中,两家不得不暂时停战,同仇敌忾。 马潜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下走到了台前。 马智善守,马畑善攻,到了马潜这里既不攻也不守,主打一个同归于尽。 在联合会再一次提出两家一起查时,她当即撂下话来。 “好哇,查,都查,也别光查我们两家,大家一起啊。所有军火公司的账目、库存、原材料、下游商、实验室通通都查,咱们就痛痛快快地一次性把所有腌臜都清洗一遍。” 这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麻烦之处,六个大贵族都或多或少涉及军火生意,武器的去向总得藏点污纳点垢,而实验室里更是藏着独家的机密,万万查不得。 马潜摆明了我既然要死,你们也必须陪葬,大家都不是好鸟,别装得清白无辜地审判我。 会开到这个节点又回到了共罪的老问题上去了。 贵族间的争斗常常就是这般无聊,没有人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行为,所有声势浩大的审判,最后都无法触及根本,漫长艰难的博弈就像下了一局注定要平局的围棋,一切都只是局部上的成败。 事情发展到这般上不去下不来的僵局时,总需要一个台阶让彼此骑驴下坡。 马潜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欧以屾,既然他说出或许会成为自己拥趸的话,她自然要试他一试。 “不是说要支持我吗?”马潜趁乱中压低了声音同欧以屾说道:“证明给我看。” 欧以屾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仿佛不曾听到马潜的低语,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思索片刻,按下了话筒。 “或许我们可以先将这件事放一边。”欧以屾停下,环视一圈,见众人停止争论看向他,这才继续说道:“眼下有一个更为紧急的事要处理。” 栾季炀轻咳一声,不赞同道:“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紧急。”但他很快接着说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k01的事。”欧以屾将一份文件投到了大屏上,“虽然我们平息了叛乱,但是这不过是扬汤止沸,最近k01上又开始出现了小规模的暴动。我想这才是我们最该关心的事。” 马潜双手一摊,直言:“看看,这才是要紧事。” 会上只有联合会的长老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却没有出来敲板的人。 马潜眼睛一眯,在一众长老中扫视着,心下微沉。 突然,沉默良久的区以修却是发话了。 “我也觉得现在这个时候k01的事更重要。”区以修眼睛漫不经心地往长老团一瞟,最后定睛看向欧以屾,“我相信以屾的判断。” 区以修这话一出,竟像是定音锤,原本还犹豫着的联合会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为首几位长老竟同意先将军火案的事放到一边。 马潜挑眉看向区以修,心道他何时收买的人心,在本该是马家控制的联合会里获得如此大的响应。 这让马潜疑窦丛生,她拿不准究竟是马家在联合会的控制权易了主,还是仅仅是她没有得到联合会的认可。 至于区以修,她眼神在他与欧以屾之间来回流转,这两个人时而是同门,时而又是对手,关系近却不亲,她实在拿不准两人现在究竟是何状态。 这种疑惑不单是马潜所生,在场其他几人也各有思索。 欧以屾知道区以修是在故布疑阵,最后那句相信他的判断无异于是在所有人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怀疑不会成为大家立刻作出决断的依据,却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大家的判断。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欧以屾病了。 第83章 欧以屾病了。 一个拥有着钢铁之躯的男性alpha,毫无征兆地突然病倒了。 在外人看来这是件值得玩味的事,他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托病不出?或许后者的概率更大一些。 甘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录制《开心一下》。 刚结束了1\/4的节目进程,场间是嘉宾的表演,主持人和其他嘉宾回到后台补妆。 区乐珺在她补妆的时候帮她整理头发,将碎发梳理好。 甘棠回来前,区乐珺收到了来自区以修的简讯,他告诉她,欧以屾突发状况,现在在南城区的军部医院。 区乐珺摸不清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件事,只匆匆看了一眼,决定不去管他。 可这会儿甘棠回来了,区乐珺有了别的打算,她不想对甘棠有所隐瞒。 她与甘棠相处的这段日子也让她对甘棠的脾性有了深入了解,甘棠就像一只容易惊慌的刺猬,自己的太过热情只会让她吓得缩成一团。 在她真正直白地表明自己的爱意之前,她或许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平静些。她把欧以屾当情敌,就得在面上把他当朋友。她对甘棠有强烈的喜欢,就得压在淡然自若当中。 看似最平静的海浪往往最凶险,掩盖在风平浪静下的往往是酝酿许久的陷阱。 区乐珺快速找到了她在军部医院工作的好友,直接问对方欧以屾现在情况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险。 涉及到元帅健康问题,即便是区乐珺这样的身份,对面也不能告诉她,只说现在不方便透露。 可见不管这病是真是假,至少区以修的这条简讯所言非虚。 确认信息后,区乐珺开了口,“姐姐,我收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甘棠同化妆师交代了几句,转而又问道:“你刚刚要说什么?” 区乐珺只漫不经心地瞥了化妆师一眼,说道:“没什么,姐姐,我要给你上定型喷雾了。” 甘棠立刻会意过来,对化妆师说自己已经补妆补得差不多了。 区乐珺用手盖在甘棠额上,随意喷了几下,顺手又整了整她的头发,弯下身子,附在甘棠耳边小声道:“以屾哥在医院。” 这六个字拼在一起让甘棠愣了许久,半天没回过神来,以至于她一时未对区乐珺凑太近做出反应,只觉得脑袋轰得一下,一片空白。 她噌得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刚走两三步又折返回来。 “不行不行,现在还在录节目,我不能就这么走了。”甘棠慢慢恢复神智。 她很清楚自己短期爆红无异于是刀尖起舞,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一夜爆火的反噬,她的人气不是经年累月聚集的,往往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如果她今天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她职业生涯的高度一定会降下来,即便欧以屾能继续给她喂顶级的资源,但不敬业的标签会跟随她一辈子。 不仅如此,她这么一走势必会有记者追根究底,欧以屾现在什么情况还不能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是不能外传的秘密,她这一去,秘密就要被曝光在阳光下了。 “姐姐?”区乐珺见她出神,便出声询问:“不走吗?” 甘棠摇了摇头,目光往舞台上看去。 嘉宾刚表演完节目,接下去是游戏环节,工作人员正在重新搭建舞台。 “我知道了。”甘棠喃喃一句,转而去找梅里,“梅里,一会儿游戏环节我俩换一下。” 区乐珺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梅里是主持团里背景最浅的一个,经常被安排的都是些苦差事,比如今天,她的游戏任务是爬梯子到高点拿到任务卡,然后原路返回。 “姐姐,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区乐珺面色凝重,她知道甘棠想出最两全的法子是制造一个意外。如果甘棠受伤了,那么中断录制去医院就合情合理,甚至不会遭人诟病。 区乐珺看了一眼地上铺着的厚垫子,虽然节目组的安全保护做的很充分,但这么高摔下来还是让她担忧。 甘棠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自己这个伤要受但也不能太严重,重了有损节目组的口碑,轻了又达不到效果,这个高度刚好可以操作。 甘棠心意已决,和梅里换过游戏任务后,由她爬上高台拿任务卡,拿完任务卡准备重新爬梯子下来时,甘棠假意着急着下来,一个箭步冲到了梯子边上,脚下自然地踏空,整个人从台子上摔了下来。 现场众人见状发出了一阵惊呼,摔到垫子上的甘棠一只胳膊出现了轻微的脱臼,撑着起身的时候发出了些许的疼痛,要么说在娱乐圈里的都是演员,甘棠呲着牙,愣是把一分的疼演绎出了十分的痛。 控场的郝达忙上前询问她的状况,甘棠一边抱着受伤的胳膊,一边冲对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安抚道:“没事没事,这是任务卡。” 说罢甘棠将任务卡递给了他,表现出自己可以继续录制的决心。 只是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现场观众总是能看到甘棠偷偷地皱眉吸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观众们觉得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一副随时会晕过去的模样。 梅里早就知道甘棠背后的势力不一般,从不轻易招惹她,再加上她俩赛道都不同,更是没有竞争的必要,平日里关系维持着说得过去的交情。刚刚她同自己换任务的时候,梅里就在偷偷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从摔下来到现在惺惺作态,梅里都看在眼里。 “糖糖姐,你脸色好白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梅里不高不低地惊呼一声,刚好是能通过话筒传遍演播室的最低音量,她看出了甘棠想要借机离开,那索性她帮忙给个顺水人情。 梅里的话引来了主持团其他人的关注,没发现甘棠异样的观众此时也都注意到了甘棠皱起的眉头,在梅里的引导下也觉得甘棠的脸有些苍白。 郝达忙上前来,压着麦问甘棠是不是刚才摔下来受了伤。 甘棠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歉意道:“好像有点脱臼了。” 离场这事甘棠不好自己主动提出,她说了上句,自然是希望有人能引出下句来。 梅里听出了她的意思,忙说道:“那得赶紧去医院,拖久了万一骨头长歪了就不好了。” 以低学历小镇女孩为人设的梅里拥有可以伪装成大脑空空的特权,在她大惊小怪的咋呼下,很容易调动现场紧张的氛围。 在观众议论纷纷之际,阿肯抢过决定权,越过郝达安排道:“先送糖糖去医院,我们这边继续录制。” 说着他见主持团其他人没有动作,当下拉着甘棠就要把她往后台送去,强行走他安排的流程。 短短几分钟里,就是一场一哥和补位间的站队选择,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有些狡猾地踏出半步,既不跟着阿肯走,也不算和郝达一起待着。 甘棠最怕就是这个时候见缝插针的斗争,暗叫一句别添乱啊,勉强地笑道:“可能是需要去趟医院,郝达哥,这边暂时要交给你们了,我这个应该不严重,你们先录,没准我一会儿就能回来。” 区乐珺不疾不徐地上了台,从阿肯手中接过甘棠,作势要扶她下去。 郝达赶紧答应下来,安慰她不用急着赶回来,好好治疗。说罢同区乐珺一道儿将甘棠扶下台,而后重新回到舞台中间,继续节目录制。 区乐珺把甘棠扶上保姆车,担忧地问道:“姐姐,你怎么样了?” 甘棠一把抹去额头的细汗,精神抖擞道:“没事没事,就是轻微脱臼估计连石膏都不用打,正个骨就能回来了。” 区乐珺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胳膊,确实伤得不重,问道:“那你要正回来吗?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咦?你还会这个?”甘棠感到新鲜,没想到区乐珺会的技能还挺多的,但她还是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先不了,戏要演就做足了,去医院弄吧。” 南城区专门设有闸口,分进出三条道,出城区的道路畅通无阻,进城区的道路则分做两条,一条路上总是排着长队等身份验明,另一条路则是南城区住户的专用通道。 甘棠她们走的就是这条道,只花了十分钟就到了军部医院。 甘棠打算直奔前台,区乐珺却先一步拉着她去了骨科。 “姐姐我们先去把你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区乐珺说道:“我知道以屾哥在哪里,处理完我领你过去,不差这几分钟。” 区乐珺通过区以修已经打探到了欧以屾的病房,知道他一时不会离开,那么现在最紧急的事就是先处理甘棠的脱臼。 区乐珺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既然来了医院,她便给甘棠找了个最好的骨科医生。 从进门到出来,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其中三分钟还都是询问情况,可见节目组的保护措施做的确实到位。 甘棠的手复原后,她就催着区乐珺带路,两人直接上到顶层vip区,区乐珺凭着记忆找到了欧以屾所在的病房,刚巧罗杰斯从里头出来。 “甘小姐?”罗杰斯有些诧异在这里见到甘棠,问道:“您怎么来了?” 甘棠小跑上前,压着声音低声问道:“他是不是在里面?出什么事了?” 罗杰斯点了点头,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区乐珺,大概猜到是她那里得的消息。 “没什么大事,一些小毛病。”罗杰斯一贯的礼貌,手搭在门把上,问道:“甘小姐要进去看看吗?” 甘棠点了点头,不确定道:“可以吗?” 罗杰斯嗯了一声,为甘棠开门,等她人进去后,合上门站岗,把区乐珺拦在了外头。 区乐珺眼皮一掀,面无表情地靠到墙边等人。 欧以屾原本靠着枕头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倏地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来了?”见到来人是甘棠,欧以屾眼中露出了一丝短暂的惊讶,旋即他脑海里浮出了区乐珺的脸,便了然地拍了拍床沿,“坐过来。” 甘棠快步上前,坐到床边,凑近地上下打量起欧以屾,他的脸色有些发黄,唇色也是薄薄的浅红色,精神头倒是还不错,但说不上是健康的样子。 她顺着输液管往上看了看,输液袋里装着淡到几乎透明的蓝色液体,像是被稀释了很多倍的硫酸铜,她不由问道:“这输的是什么?” 欧以屾看了一眼,淡淡道:“葡萄糖吧。” 骗人。甘棠心想,葡萄糖她又不是没见过,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罗杰斯能这么轻易地放她进来,说明欧以屾对自己生病这件事并不打算隐瞒,但他又的的确确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他具体得了什么病。 “那你还好吗?”甘棠担忧地问他,一直以来欧以屾的形象都是高大坚毅的,头一次见他露出病色,这让甘棠无所适从。 欧以屾不在意地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些小毛病,就像感冒发烧一样。” “哦。”甘棠低下了头,扒拉着被子的边角。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和欧以屾其实隔着非常遥远的距离,他总是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这些事她无法参与,也不能参与。 她承认欧以屾对她很好,可这种好会让她想起父亲养的那只狗。 父亲对它极好,吃得是最好的肉,每天亲自给它梳毛,毛色一水的油亮。父亲对它比对她和甘罗都要好,从不打骂它,给它买了能塞满一间屋子的玩具,对它说的话几乎是比她姐弟俩加起来还要多。 可是狗就是狗,父亲出门并不会带着它,再亲近,那只狗也不可能真正进入到父亲的生活里去。 甚至,那条狗在甘罗腿上咬了一口后,父亲亲手杀死了它。 宠物只是宠物,因为宠才被爱。或许她就是欧以屾养的一只名贵的猫,比狗更没有攻击性,脆弱又可爱,所以才被爱。 “对了。”欧以屾突然出声,“你今天不是有工作吗?我记得是互联的那档综艺吧?” 甘棠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是了,会让她产生迷惘的就是他好像真的会关注她的生活,与养宠物只获得被取悦的满足不同,他好像真的很在意他的小猫去哪有了怎样的奇遇。 甘棠眨了两下眼睛,决定先将这些放到一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昂首挺胸道:“是有录制工作,不过我只略微出手,就翘班成功了。” 甘棠得意道:“想不想知道秘诀?” 欧以屾正要开口,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半分钟后,罗杰斯开门探头进来,“元帅,冯·贝克斯元帅来了。” 第84章 拉斐尔一进入病房,看见坐在床边的甘棠,挑眉调侃道:“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既然让你进来了,自然不打扰。”欧以屾指了指远处会客用的沙发,“坐。” 拉斐尔说道:“不了,我一会儿就走。”说罢他打量了欧以屾的脸。 自甘棠过来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瞧着欧以屾的脸色好似恢复了,看起来并无病容。 “我就是来探探情况的。”拉斐尔倒也直白,“你前脚刚围魏救赵,后脚就病了,巧,实在是太巧了。” 欧以屾平静道:“人总得生几回病。” “你不在这几天着实无聊,大家都想听听你能给什么方案呢?”拉斐尔边说边斜了甘棠一眼。 欧以屾突然对甘棠说道:“小乖,给拉斐倒杯水。” 拉斐尔用手指摸了摸嘴上的胡须,自来熟道:“我要现磨咖啡。” 病房里上哪去给他找现磨咖啡?甘棠知道这是他支开自己的借口,反正她完全不想牵扯进这些大人物的是非里,应了一声就要往病房外走。 “这房间里只有水。”欧以屾淡淡道:“小乖,给他拿瓶水就好。” 拉斐尔一怔,开始正视甘棠,仔细端详片刻,又看了眼欧以屾,最后说道:“那就水吧,客随主便。” 甘棠心中暗叫不好,欧以屾这是要让她留下来啊,赶紧打起精神去拿水。 拉斐尔接过水,拧开瓶子,象征性地碰了一下,哼笑道:“哪那么多麻烦,直接把k01炸了不就得了。” 甘棠在一旁听他谈笑间便定下一场恐怖的浩劫,心中很是不舒服,不由皱起了眉头来。 “这确实是一劳永逸的方案,”欧以屾淡淡道:“只可惜控不住国内舆论。” “那就让那些人去闹吧,且让他们胡作非为,正好能把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团体揪出来,我相信皮尔斯会很乐意用一群间谍的名字换作一枚枚功勋奖章的。”拉斐尔根本不在乎,冷笑道:“镇压是不可能再镇压了,姬娉婷已经在会里明说了,今年的军费预算已经定格,我瞧她那言辞,这一回是不打算退让了。要么就放手不管,要么就直接毁掉,没有第三条路了。” 欧以屾提醒道:“这一回要是真发生大规模抗议,可比上次那个明星绑架案更浩大,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攻占市政中心的事了。” 拉斐尔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料定他有别的法子,“看样子,你打算寻别的出路?” “k01是我收服的,我自然从一开始就料到有今天这个局面。”欧以屾说道:“我们只是暂时管控住了那里,但那片土地上的灵魂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就放手吧。” 拉斐尔闻言一惊,问道:“你的意思是宣告独立?” “你疯了吗?”拉斐尔难以置信道:“你要知道帝国有多少殖民星?一旦宣告了k01独立,那么其他殖民星不得纷纷效仿?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我可没说过要让他们独立。”欧以屾微笑着,“既然教也教不好打也打不得,不如卖了,让别人去烦恼。” 拉斐尔静下心来仔细琢磨着欧以屾的话,半是同意半是犹豫道:“这倒是个主意,只是这买家要怎么选?k01所在的星域坐标位置特殊,这买主要是没选好,那可就是引狼入室了。” “k01必须星球迁移,先把它迁出核心区,再找买家。”欧以屾眼一抬,说道:“说起来我手头上倒是有一个合适的,巨阙星人。” 巨阙星是离wz30光年外的一颗行星,星球表面覆盖着95%的海洋和5%的陆地,巨阙星人就在这5%的陆地上建立了许多王国,经历了长达百年的战争,才将50多个小邦国统一,此后为了能巩固统治,通过科技手段改变了地貌环境,将散落在海洋里的陆地拼接在一起。只可惜逆行倒施引发了球心内部的剧烈变化,加剧了巨阙星的衰变,开始出现频繁的极端气候,巨阙星的科学家们预计,到这颗行星真正消失大约只有100年的时间。 正因如此,巨阙星拥有这片星域里性能最强的远航星舰队,它们航行在宇宙中寻找下一个可以栖息的星球。 在马怀森时期,巨阙星是星际混战中最踊跃的一份子,曾经也想从帝国手里瓜分去部分行星,可惜最后没有如愿,只从别的帝国手中抢到了一颗卫星。 “难怪你这么成竹在胸,原来是你早就计划好的。”拉斐尔说道:“巨阙星有钱又缺地,我们刚好是瞌睡了递枕,巨阙星人好斗,让他们去教训那群叛军,确实也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欧以屾补了一句:“最主要的是这是交易,不会对其他殖民星的管理造成影响。” “那这件事就由我推进咯。”拉斐尔在商业谈判上的才能是冯·贝克斯一代代传承下的基因,由他提出这个提案,到时候自然该是他推进这笔交易。 “当然。”欧以屾没有异议。 拉斐尔思索了其中细节,忽地笑了起来,指了指欧以屾,欧以屾垂下眸子,面上没有丝毫神情。 这个提案不仅能解决k01的问题,也是欧以屾对拉斐尔的示好,用谈判的功劳和谈判过程中的暗钱作为礼物。一颗行星的买卖牵扯到的资金数目之巨,头部会议未必会同意让冯·贝克斯一家包揽,可是这里头最玄妙的地方在于k01上的叛军。巨阙星人买下了这颗行星,却得自己处理上头土着的问题,k01已然有了大规模的武装力量和强烈的主权独立的渴求,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k01上都不会太平,而与叛军早有军火交易的栾、马两家自然能从这种不太平中赚到丰厚的利润。 冯·贝克斯能得到好处,栾、马两家也有可预见的收入,提案先天就拥有了三票通过,至于剩下的三票,欧以屾自家拿出的提案自然不会给否,到时候因病弃票,无论埃克曼和区家什么态度,这个提案都可以通过。 拉斐尔便是在思索如何推进提案的时候,才惊觉这个提案已经将多方利益很好的捆绑了,根本不需要他再做更多的工作,不由感叹道:“你啊,一如既往的聪明。” 对欧以屾来说这可不是好话。 人们喜欢聪明的人,但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如果这份聪明超出太多,甚至会让人产生恐惧。在多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其他人一旦产生了忌惮,反而是迫使对手们结盟,先把最突出的这个干掉。 这也是欧以屾自己一直以来头疼的地方,早年为了脱颖而出展露出的才能,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很难再有效的藏锋扮拙,哪怕他极力规避,可是从栾季炀找上他,再到区以修会上故意的引导,他的自我弱化还是没有成功。 “你人我也看过了,慰问也到了,差不多我也该走了。”拉斐尔和欧以屾也没什么话说了,摆摆手就要走。 欧以屾对甘棠说道:“小乖,帮我送送拉斐。” 被点到名字的甘棠立刻精神一凛,要去给拉斐尔开门,拉斐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欧以屾,临出门前突然说道:“哦,对了,可能你很快也会收到消息,我就提前和你说了,检署刚刚受理了一个案子,是马家军火公司的一个中高级管理人员检举马家家主马蔚涉及非法军火交易,而且提交了证据材料。” 欧以屾一愣,问道:“会议有结果了?” 拉斐尔摇了摇头,古怪地笑了笑,推门而出。 在病房外,拉斐尔特地多看了一旁的区乐珺几眼,不确定道:“是区家小妹吧?” 区乐珺冲他礼貌地行了礼。 拉斐尔呵笑一声,回看了一眼病房门,感慨道:“欧帅这可真是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人缘真好啊。” “拉斐哥,我与欧帅只见过不到三面。”区乐珺平静陈述道:“我是甘棠小姐的助理,今天是陪她来的。” “甘小姐?”拉斐尔古怪地打量着她,半晌摸不着头脑,喃喃着“现在年轻人花样真多。”边说边离开了。 病房内甘棠送走了拉斐尔,重新坐回到了欧以屾边上,看着他沉思的脸庞,欲言又止,憋着不说话。 欧以屾注意到她有话想说,便出声问道:“怎么了?” 甘棠踌躇片刻,小心翼翼道:“感觉有点魔幻,一个小职员居然会去告大贵族家的家主,总感觉背后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欧以屾来了兴趣,让她继续说下去。 甘棠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提问的时候,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以极下克极上,这人不是疯了,就是能安然无恙地得到好处,疯掉的概率应该不大吧,疯子是不守程序的,不服就是...”甘棠猛地刹了车,为了保持形象硬生生将淦字咽了回去,说了打起来三个字。 “小乖很聪明嘛。”欧以屾笑道:“大贵族里的污垢清洗基本是关上门来内部解决,别说是一个中高层,就是那家公司的顶层也不能直接接触到一家之主,何来的证据?很明显,这是有人授意的。” 甘棠好奇道:“那结果会怎么样?检署能管到大贵族头上吗?” “当然,检署可以,警署也可以。”欧以屾说道:“小乖,我们是法制国度,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甘棠显然不信,嘀咕道:“那个人不就逃之夭夭了吗?” 甘棠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是让她吃尽苦头的欧影翳,她记仇的对象就两个,韩洵是一个,欧影翳是另一个。 欧以屾听出了甘棠的意思,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法制要求的是法律审判时是平等无差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犯了法的人都会被审判。犯法和被处罚是不一样的,法律只能处罚对抓到的人。” “你的意思是没有证据,所以那个人就可能逃掉。但有了证据,连大贵族的高层也得与庶民同罪?”甘棠好奇道:“那要按你这么说,大贵族里的事都是关上门处理的,法律对他们根本没用,因为普通人根本拿不到证据证明他们的罪行啊?” 欧以屾毫不掩饰道:“绝大多数时候是没用的。” 甘棠讶然,“那这算什么?装模作样的演戏?演出人人平等啊?” “人的想法和行为是唯心的,虽然客观上在审判前是不平等的,但审判是平等的,当出现这种以下克上的成功案例,普通人就会觉得它是平等的。”欧以屾淡淡道:“我们需要的只是平民相信法律是有效的,通过维护这种信任来维护帝国的信誉。小乖,相信的和真实的,很多时候是不一样。” 甘棠骇然地发现,在这些大贵族的眼里严肃的法律只是统治的工具而非正义的天平,它好像一个根据不同阶层个性化定制的谎言。 “小乖,所有的手段本质上都是为了统治。”欧以屾残忍地揭开了甘棠最不愿相信的血淋淋的现实,“将人三六九等地划出不同阶级,统治者通过帝国这座巨大机器撷取财富的同时,平衡好各个利益团体。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统治和如何获取利益展开的,只是不同阶段有不同的需求和手段。” 甘棠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现在呢?” “现在嘛。”欧以屾看了看甘棠夹杂着好奇和恐惧的眼睛,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满足她的好奇心,“我们需要压制行政人员的势力。” “在帝国战后重建的二十多年里养肥了不少资本财团,虽然它们是通过大贵族给到的便利发展起来的,但他们并不享有真正的权力,所以他们会通过金钱向行政部门购买权力的使用权。”欧以屾娓娓道来,“如果只是用金钱购买权力这不可怕,因为这些行政人员也不是拥有契约精神的人,往往是收了钱也不会撤掉掣肘,彼此间相亲相碍倒也无妨。”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出借权力而积累的财富使得行政部门里产生了积富的士族,他们不再需要财团的资助,而是直接用权力去获得财富。前者尚有制约,而后者是不被约束的。”欧以屾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甘棠见状赶忙上前帮他按揉起来,“可是大贵族不就是这样的吗?” “所以我们才知道这有多可怕。”欧以屾闭起了眼睛,继续说道:“权力是金字塔结构,行政部门里的士族开始像大贵族一样行事,金字塔就变成了两头尖的橄榄球,他们会无节制的向下不断吸血。我们会为了维护统治的稳定性在一段时间里让利到底层,可他们正相反,往往能将权力玩到极致的恰恰是越靠近基层的士族。只有无时无刻使用手里那点微末的权力,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与普通人之间是隔着阶级的天堑。” “不是有专门监督的部门吗?相互监督制约不行吗?”甘棠心想以帝国目前公检法是分开的制度,应该不会有沆瀣一气的问题才对。 “一个好的制度只是拥有比较长的有效期,随着时间推移,权力资源的沉淀,最初相互制约的对立方最后都会混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浆糊。”欧以屾笑着甘棠的天真,“让同一阶层的人互相监督,就像往粮仓里扔进了两只老鼠,他们只会比谁吃得更多,等把粮仓吃空了,他们才会考虑吃掉对方,甚至觊觎主人家的存粮。你得引入不同阶级的人,这种外部矛盾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甘棠问道:“那为什么不可以像打补丁一样不断与时俱进的修补监管制度呢?只要修得快,不就能防住问题了吗?” 欧以屾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每一项制度的出台都必须慎之又慎,可不像你作曲的稿纸一样,一写一箩筐。制度可以补缺,但永远慢一步,不仅仅是因为永远在变化,也是因为制定规则的人总会给自己留一个后门,永远都有漏洞。” “所以你们让一个普通人去检举一个超级大人物,通过推倒这个人的胜利让普通人产生能用法律法规保护自己不被基层官员盘剥的信念?”甘棠终于理清了这里头的逻辑,“不被赋权的人容易对掌权的人存在敌意,让这些人去监督他们,以不变的阶级矛盾应对万变的结构变化?” 欧以屾嗯了一声,“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保证检举的通路是不受阻的,平民是敢于运用这项工具的,让行政里的士族变得稳而不固。” 欧以屾睁开了眼睛,淡淡道:“能拯救自己的除了无法预料的运气就只剩自己,我们这些心肝都坏掉的人不会是他们的救世主,而是披着羊皮的狼,驯化了他们欺骗了他们最后又吃掉了他们。” 甘棠渐渐明白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含义,无论战争也好,发展也罢,都是广大普通人付出了9成的代价换取的巨大奇迹,而付出了巨大代价的他们往往只会分得奇迹1成的回馈。 或许真正伟大是他们,热爱着这片土地,善良勇敢彼此帮扶着努力生活的人们,是他们用渺小承载了伟大。 第85章 欧以屾的病来的突然,好得也快,这种来去匆匆颠覆了甘棠对生病的认知,再三观察了欧以屾的状态,见他是真的没事了,她便只能将这病归于是欧以屾的一场戏目。 甘棠在家陪了他两天就准备复工了,至于欧以屾,他一个人在家也并不孤独,因为安安获得了每天进入别墅系统5个小时的权限,八九岁的小孩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每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欧以屾根本无暇感到孤单。 “爸爸,”安安张开手在欧以屾面前转了一圈,问道:“好看吗?” 别墅内更新了艾斯技术最新的投射设备,现在的安安看起来就像真实存在的人,样子完整的显现了出来。 这么一看,安安完全就是模糊化的欧以屾,除了棱角上存在钝感和圆圆的眼睛,几乎就是欧以屾的翻版,甘棠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游戏里男扮女装的甘恬小姐。 安安今天换的新皮肤是玫红色打底的印花吊带和同色系超短裙,露出肚脐颇有点啦啦队的意思。 即使年纪小,甘棠还是能隐隐看出安安似乎继承了欧以屾的审美,她不禁纳闷,怎么超脑系统还能继承这种东西?就算能继承,就不能继承些好的吗? 欧以屾原本正在看报纸,听了安安的话,放下报纸,认真地打量了她的穿着,说道:“还不错,颜色喜庆,图案也活泼,衬得你皮肤白。” 甘棠闻言差点把自己呛到,心想他怎么还评价上了?他这算不算是拿错误信息进行人工训练?这会教坏孩子吧? 安安笑嘻嘻地又跑到甘棠跟前,问她:“妈妈,安安今天好看吗?” 安安自从获得别墅的权限在这里常驻后,自来熟地就开始喊甘棠妈妈,这让甘棠觉得很奇妙。 “好看。”甘棠肯定地回答,衣服虽然是丑衣服,但有大佬这张脸兜底了,没有不好看的。 被甘棠夸奖之后,小姑娘开心地跳了起来,兴奋地开始和甘棠科普她身上衣服的牌子,是一个小众设计师品牌,她把这套等比例缩小了。 甘棠不由感慨,数字人就是好,都不用花钱买衣服,直接将图片转化成代码就行,方便还省钱。 欧以屾听着安安滔滔不绝地从品牌理念到经典款式再到设计师如数家珍地通通夸奖了一遍,突然开口道:“安安,我不允许你以后和这种人谈恋爱。” 安安立刻抗议道:“爸爸,他长得可帅了。” 欧以屾轻笑一声,“哪帅了?染得五颜六色的脑袋,头发像几个月没洗过,衣服漏得没剩几块布料,还是个公鸭嗓的矮子beta。” 头一次见到欧以屾这副老父亲的做派,甘棠在惊奇的同时,也意识到欧以屾是真把安安当女儿在养。 不由感慨,大佬果然不是凡人,连奇奇怪怪的小爱好都这么与众不同。 安安说不过欧以屾,转头就跑到甘棠这边结盟,“妈妈,你听我说,这个设计师哥哥真的特别好。” 说着她还给甘棠投影出了这位设计师的视频,诚如欧以屾形容的五颜六色脑袋的奇装异服人士猛地一下出现在甘棠眼前,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她开始能理解以前她家人对她追星是什么心理了,完全是两代人的审美在碰撞。 安安仍旧卖力安利,给甘棠全方位展示这位设计师,“妈妈,他的作品在高中生里可流行了,我们学校的哥哥姐姐都喜欢他。” 安安口中的学校其实是她接入系统的学校,位于容城的圣依曼斯学园,她在学校是有学籍的线上学生。 平日里她就依附校内网络学习,参与同龄人的社交,所以她比同期生更了解学校的信息动向,自然也知道这个设计师品牌在学校高年级里很受欢迎。 甘棠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塞了一屋子的手办海报,那个时候她的父母也只是说了句“自己把握好度”便对她的小兴趣听之任之,她的小爱好有被很好的尊重,所以她对这个欣赏不来的文化持着不理解但尊重的态度。 安安见她俩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一手好安利全砸在自己手里,赌气地躲了起来,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甘棠问道:“安安这是...走了?” 欧以屾斜向上看了一眼最近的超脑指示灯,重新看起报纸来,“小姑娘生气躲起来了。”说罢又故意漫不经心地逗着安安,“没关系,今天时间也没剩多少了,她就躲到时间结束吧。” 话音未落,安安又突然出现,两颊气呼呼的鼓着,像看阶级敌人一样看着欧以屾,转头就对甘棠气势汹汹道:“妈妈,安安今天要跟你一起。” 甘棠看了眼时间,歉意道:“这恐怕不行,我马上要出门工作了。” “听到了?”欧以屾继续逗她,“你今天只能和我待在一起。” “我才不要。”安安冲欧以屾做了个鬼脸,“我要离家出走。” 说完小姑娘又消失不见了。欧以屾全程没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嘴角却勾了起来。 甘棠瞧出他此刻心情极好,走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笑着说道:“你把安安气走了,今天就得你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欧以屾眼神一挑,问道:“不是只有一个工作安排吗?” “是只有一个。”甘棠回道:“不过下个周是互联的周年庆,今天会敲一次彩排,彩排完我还要去蹭一顿饭。” 欧以屾笑问道:“我还短你饭了?一顿饭就让你不着家了?” “大王向来出手阔绰,怎么会短了我呢?”甘棠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笑嘻嘻地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嘴角,解释道:“是顺便和影视部搭根线,听说他们今年有个爱豆成长的本子,我就看看能不能混到个关键角色。” 欧以屾奇道:“又跨界了?这回是想当演员了?” 甘棠摇摇头,“不是。你知道的,我今年很想拿下最受欢迎歌手奖。” 欧以屾点了点头。 甘棠继续说道:“但是彭斯今年拍得那部纪录电影太火爆了,新专销量咬得很死,感觉最佳专辑来年必是最受欢迎的魔咒要在我这里破了。” 欧以屾见甘棠露出沮丧的神色,便问道:“所以你想在影视上有所补缺?” 甘棠犹豫着点了点头,“琳达姐说了,如果我的新歌能作为大爆剧的经典曲目,在评选上能加分,要是争取到关键角色,就可以追平了。” 欧以屾了然,忽而又问道:“那部电影票房很高?” “特别高。”甘棠对于彭斯的高人气十分羡慕,语气酸溜溜道:“人家可是影史之最呢。” 欧以屾笑了笑,遗憾道:“这样啊,那可惜了,阿罗把到嘴的鸭子放走了。” 甘棠瘪了瘪嘴,心想不是他让甘罗脱手这些的吗,现在又装大尾巴狼了。 “所以今晚就不能陪你吃饭了。”甘棠倒是立刻又补上了保证,“但我十点前一定回来。” “去吧。”欧以屾淡淡道:“我也不能拦着不让你去。” 甘棠得了便宜立刻得卖乖,“哎呀,什么拦不拦的,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去的,都不用你拦,我可乖了。” 欧以屾哼笑一声,亲昵地拍了拍甘棠的脸,赶人道:“装模作样,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悠。” 甘棠笑嘻嘻地出了门,门口停着保姆车,区乐珺站在车门前发呆,见甘棠出来,笑着走上前来。 “姐姐早上好。”区乐珺看了看她只扑了点粉的脸,薄薄一层只均匀了肤色,皮肤状态如何一目了然,“姐姐昨晚应该休息的不错。” 甘棠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区乐珺笑了笑,小声道:“秘密。” “好吧。” 上车后,区乐珺同甘棠又确认了一遍今天的行程。 “一会儿我们是先去化妆室还是先去八宝楼?”区乐珺问道。 “直接去八宝楼吧。”甘棠说道:“不用再上妆了,到摄影棚让那边的化妆师化。” 甘棠顿了顿,忐忑地问区乐珺:“你说艾大编剧会喜欢我挑的礼物吗?” 甘棠这一次想争取的电视剧是互联知名编剧艾青的旧作,这位编剧不仅是在互联内部享誉盛名,放之整个编剧行业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不过这位编剧手底下常出爆款大剧,但她贯喜欢和老搭档成导合作,两人尤其喜欢启用新人演员,使得招商难度大,过去几年的爆款几乎没有出过高额的招标,显得十分鸡肋。 这一次艾青操刀的剧本是她早年在经纪公司打工的所见,成文十年一直不曾公开,外界对她这一次的本子很不看好,认为十年前写得东西难免过时,故而招商引资至今也没有多少水花。 “姐姐不用担心,我相信她会喜欢的。”区乐珺安抚着甘棠,心想如果对方不吃敬酒,她也可以让她吃了罚酒再乖乖就范。 区乐珺很懂得如何用金钱和自己的出身达到目的,在她看来甘棠根本不需要这么谨慎小意。 她分析过艾青作品的招商情况,虽然对方是爆剧最多的编剧,但是每次扑掉的都是大制作,不稳定的上下限才是招商难以展开的根本原因。艾编剧和成导能够按照自己喜恶选角很大程度上是赞助商资历不足的看人下菜碟,只要甘棠作为资方投一大笔钱进来,想选什么角色都是由她开心的事。 很显然自家姐姐并没有意识身份转变这件事,仍以平级的方式通过获得对方好感达成目标。 区乐珺想了想,觉得这样问题也不大,甘棠已经当了红脸,她到时候唱个白脸,恩威并施,事或许能往更好的方向去。 甘棠在八宝楼选了件瓷瓶,近代工艺品,约莫有一百年的历史,算是个低价古董。 区乐珺帮她把包好的瓷瓶放到车上,便送她去了摄影棚,拍了一下午的照片,到了晚上又赶场去互联彩排。 上次她摔下来的事虽然很快就在社交账户上报过平安,但今天还是互联的人在出事后见到她的第一面。 《开心一下》的同事纷纷过来询问了她的情况,甘棠从进入互联的大楼起就没有停下解释和道谢的话。 甘棠来的早,彩排还没有正式开始,她人坐在休息室里,区乐珺拿了一包卸妆湿纸巾进来,问她要不要把妆卸了。 因为拍摄而画上的浓妆闷了一下午,这会儿听区乐珺说起,甘棠也觉得脸上好像要闷出痘来,有些痒了。 区乐珺抽了湿纸巾给甘棠卸妆,她半跪在甘棠跟前,一手抬着甘棠的下巴,一手轻轻地给她擦脸。 两人之间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近得甘棠只能与区乐珺相望着,心里没由来的窘迫。 “我记得你本来要去科研院的,”甘棠开始找话题闲聊,“是不是你们做实验的都这么认真?” “认真取决于上心与否。”区乐珺拿了根棉签,沾了卸妆水,示意自己要给她卸眼妆,“做实验认真是因为不认真可能会死,但即便有生命风险,每年也都有不少操作失误引发的事故。” 甘棠打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认真不是因为做科研,而是天生的。” 区乐珺帮甘棠卸好妆,小臂搭在膝头上,微微仰头,目光沉沉地映进甘棠的眼睛中,缓缓道:“不是。能让我上心的事物很少。” 甘棠一愣,这话的意思是她很少这么认真吗?甘棠猛然顿悟,区乐珺真的是铁杆粉丝,她超爱! 甘棠一把握住区乐珺的手,严肃认真道:“从这个月开始,我要给你涨工资,涨很多很多的工资。” 区乐珺垂下眼眸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露出了一抹郁闷的神色,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等她再次抬眼时,又恢复如初,咧着嘴笑道:“好呀,谢谢姐姐,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甘棠看着她露出的小尖牙,热情小狗的模样让她红心一击,心想爱宠人士是不是也是这样,爱是常觉亏欠?涨再多工资和科研院的工作比都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却让区乐珺这么开心,这让她愧疚地想给区乐珺花更多的小钱钱。 真要命,哈特软软。 区乐珺满意地看着甘棠眼睛里的流光,仰着头,用年下惯用的撒娇语气问道:“姐姐要换个淡妆吗?” “啊啊。”甘棠愣着神,也没听清区乐珺说了什么,胡乱点头答应。 区乐珺顶着极度认真的神情,心里却一堆弯弯绕绕,明目张胆地同甘棠亲近,五分钟就能完事的妆生生让她精雕细琢了半个小时,要不是彩排时间到了,她还能继续把工匠精神装下去。 彩排在七点半结束,郝达窜了个饭局,把甘棠引荐给了艾青,饭局散场后甘棠把礼物送给了艾青,艾青对瓷瓶很是喜欢,当下就给了甘棠人设讨喜的二番角色。 得偿所愿后甘棠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区乐珺听她哼了一路的歌,知道她今天兴致奇高,心思一动,在分开的时候借着这股劲和她行了贴面礼。 甘棠只是愣了一下,倒也没觉得太奇怪,仍旧笑眯眯地和她道别。 现在,区乐珺也得偿所愿了。 甘棠目送着区乐珺驱车离开,直到看不见车尾灯,这才转身回去。 大门早已打开欢迎她回来,甘棠正往里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顿,咽了咽口水,缓缓地将头一转。 她看见大门不远处的围墙边,在阴影笼罩下,有个蜷缩着的人影。 第86章 “谁在那里?” 甘棠赶紧往门内挪了几步,伸长着脖子努力往那处阴影里看,压着喉咙,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厚些:“出来。” 阴影里一阵窸窣声,那团人影站了起来,是个个子矮小的人,或许是蜷缩太久走过来的步伐有些摇晃,在这种气氛下有点丧尸片的即视感。 对方每走两步,甘棠就默默退后半步,始终保持着不近的距离,谨防突发状况。 小个子一步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褐色制服,背着书包,很明显是个还在读书的学生。 甘棠一见到对方的脸,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那是一张比安安更像欧以屾的脸。 这是甘棠最不愿意面对的场面,在她初次见到欧以屾时就祈求它永远不要出现。 可事与愿违从不休,操蛋的人生总是不让人妄存丝毫侥幸,逃避的、恐惧的、不希望的,无论躲了多久,绕了多远的路,最后都得狭路相逢,逼着你面对,要么解决它要么被它解决,从不例外。 “你找谁?”甘棠出于保险还是问了一句。 小女孩眸色薄凉地瞟了甘棠一眼,很没礼貌地径直往别墅内走,并不回答甘棠的话。 被晾在原地的甘棠哭笑不得,心想这小孩是真讨人嫌啊。她做了个深呼吸,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能共情恶毒继母,这才赶紧跟了上去。 欧以屾坐在大厅西南角落地窗前的长椅上,面向窗子,眼神泛空地落在院子里的水塘上,指间一颗颗盘着手串上的珠子,出神地想着事。 开门后传来的脚步声,啼嗒啼嗒的,是甘棠高跟鞋的声音。 欧以屾回过神来,侧过头去,习惯道:“回来......” 先进屋子来的是小女孩,欧以屾见到她,愣了愣,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似乎有些意外会在这里,这个时候看到她。 甘棠后脚跟了进来,冲欧以屾解释道:“我刚刚在外面发现她的,好像等了很久。” 欧以屾回过神来,站起身对小女孩招招手,“钦若,过来。” 女孩听到欧以屾唤她,抽抽搭搭地跑了过去,一下子扑进欧以屾怀里,小姑娘的个头刚好到欧以屾的腰部,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腹部。 欧以屾能感觉到小姑娘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湿湿热热地熨进了皮肤里,颇为头疼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你刚收了年假。” 小姑娘埋着头,瓮声瓮气道:“我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欧以屾生疏地抚摸着她的头,说想他这话只有一半是真的,剩下一半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所有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跑了过来。 “光哭可不行。”欧以屾的语气不够温情,听起来有点公事公办的意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从他怀里出来,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只是转过头往甘棠的方向看。 眼神又冷淡又倔强,一静一动被奇怪的杂糅在了一起。 不过,该表达的情绪也都在这一眼里表达清楚了。 甘棠被这么一瞧,当下更是被小女孩明显排外的敌意整得哭笑不得,心中只想呐喊,小朋友治症要治本,不从根上解决问题,像她这样的标以后会有无数个,无穷无尽没完没了的。 欧以屾叹了口气,用持着手串的手揉了揉额角,同甘棠介绍道:“小乖,这是钦若,我的女儿。” 甘棠点头问好,腹诽道按着他模子刻出来的脸,只要不瞎都能认得出来,总不成还有和欧以屾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替他生? “钦若,和甘棠阿姨问好。”欧以屾拍了拍她的后背,把人推出半步,低声道:“家里教的礼仪别忘了。” 只见欧钦若将手抵在心口,缓缓鞠了一躬,这是贵族的正式礼仪,甘棠之前看区乐珺做过。 欧钦若草草行完礼,转身就又扑进欧以屾的怀里,闷闷地不说话,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欧以屾抬眼看了看甘棠,冲她歉意一笑。 很显然小姑娘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不然他无法从她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欧以屾领着欧钦若上了书房,给足了小姑娘体面,而甘棠一听到书房门关上的声音,立刻溜回了房间,拿出联络器就要摇人。 甘棠想给姚瑶打视讯,但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小宝宝应该睡了,她不好打扰,只得转而打给了容嘉人。 “什么?”容嘉人听完了甘棠的讲述,惊讶道:“以屾哥还有女儿?” 见了容嘉人的反应后,这下反倒是甘棠吃惊了,“怎么你居然不知道?那孩子都八九岁的了,刚刚找上门来了,气势特别足,说是正宫来抓小三都不为过,我尴尬地脚趾头都抠地了。” 容嘉人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竟不知该为欧以屾有个这么大的女儿而震惊,还是该为他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但她却丝毫不知而气恼,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无论是作为一直以来的爱慕者,还是远亲,她都不该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开始回想,八九年前欧以屾身边有过什么人?哪些人看起来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哪些人又是能让欧以屾网开一面的。 将记忆里的可疑人士一一排除掉以后,她沮丧地意识到,还有一段对她而言是空白的时间,那是七0三虫族事件后,欧以屾确实有过一段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她唯一不曾把握的就是那段日子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那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算算小孩的年纪,当好也对上了。 “再给我说说那个孩子的事。”容嘉人说道:“长相一类的。” “长相?一张脸上除了欧以屾的基因,我看不出另一位贡献了什么,很纯的女版欧以屾。”甘棠在心中暗暗补了一句,比安安更纯正,完全像是还没发育分化的雌雄模辩期,穿着制服的欧以屾。 “对了。”说起制服,甘棠突然想到,“那个孩子穿了制服,制服上有白色山茶花的图腾,花下是两把交叉的剑,两边用花体写着两列字,我一时没看太清。” 白色山茶花?容嘉人搜索枯肠良久,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些许零星的信息,那是位于阿勒比丘山下朝日学院的校徽图腾。 朝日学院是个较为冷门的学院,信奉有教无类,上至贵族下至平民都可以报考这所学院,不过每年只招收十名学生,从小学到大学加上教师一起,不到200人的学院竟占据了300公顷的土地,相当神秘的地方。 反正近十年来,容嘉人是没遇见过朝日学院出来的人,没想到欧以屾居然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那么远的地方,真是个狠心人。 “朝日学院,全帝国最神秘的学校,听说出来的人个个都是行业顶尖的人才。不过呢,外面一般都叫它的诨名,”容嘉人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才继续道:“又名帝国第一监狱苦行僧的寺庙自闭儿集中营,总的来说,那个地方除了每年有一个七天的年假,全年都得住在那里,衣食住用行都得靠自己解决。哦,对了,那个学院在主星一个很偏的地方,冬冷夏热,堪比人间地狱。” “欧以屾把自己女儿送到那种地方?这么恨她吗?”甘棠回想起刚刚父女两人的会面,欧以屾虽然待他的亲闺女远不及他对电子女鹅那般亲近,但明显也是公事公办的长辈模样,拳拳怜惜之情也还是显而易见的,应该不至于苛责对方。 容嘉人想了想,心中有了一个猜想,“我猜他并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个孩子,或许和生育这个孩子的那个人有关,进了朝日学院等同于人间蒸发了,不到学成出来就是查无此人,让她待在远离繁华和复杂人际的首都,确实能很好的把她藏起来。” 好了,又涉及到了大佬的秘辛,甘棠心想又可以就此打住了,一个连容嘉人都不知道的小孩,背后藏着的秘密想必都是瓜田里的特大瓜,她还是不要去尝了。 没打听到有用的信息,反而还露了消息,甘棠实在不适合做情报工作,只能再三恳求容嘉人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直教容嘉人保证得都不耐烦了,这才断了视讯。 不知道欧以屾和欧钦若在书房里聊了什么,甘棠把自己新录的节目看完,又把和她相关的热门评论看了一遍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点,平日里这个时候都已经休息了。 看来今晚欧以屾是打算要展示一把父爱,应该没她什么事了。甘棠用力甩了甩脑袋,七荤八素得将脑中的杂念甩了出去,重重往床上一躺,被子蒙头一盖,辗转几度,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甘棠听到了衣服的窸窣声,她嘤咛一声,把被子往下一拉,露出头来,微微睁开了眼睛。 “把你吵醒了?”欧以屾将被子掀开了一角,一只腿跪到了床上,俯身吻了吻甘棠的额头,沉声道:“睡吧。” “几点了?”甘棠的意识有了几分清醒,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欧以屾说道:“快三点了,我哄着钦若睡稳了,自然要回来。” 甘棠哦了一声,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听着欧以屾平稳的呼吸声,转过身,面朝着他,小声道:“睡了吗?” “还没。”欧以屾语气清平,不见倦意,“想问点什么?” 被欧以屾一语拆穿,甘棠讪讪地笑了两声,往他身边凑了凑,好奇道:“她真的是你的女儿?” “嗯,有继承权的女儿。”欧以屾倒是回答的很直接,不带掩瞒。 甘棠又哦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个人呢?是个怎样的人?” 欧以屾回道:“是个漂亮的女性,很有魅力。” “好了,我不想知道了。”甘棠听他这语气,别是个白月光,要是这白月光还死了,那可真是狗血的buff叠满了。 欧以屾低低笑了起来,说道:“我还以为你多少会闹闹情绪呢。” 甘棠心中暗想,她算那颗葱,哪里敢闹情绪,白月光虽然膈应人,但死了的白月光倒让人没那么有负罪感了,至少她不算插足人家家庭,再说了,她又不着急上赶着给人当后妈,才不在意这些呢。 对,一点也不在意。 甘棠在来首都之前就有过一定的心理建设,一个金字塔顶端的alpha,只要不是他执意坚持,只要不是他家里有位厉害的伴侣,弄出一个两个的孩子来,是件太正常的事。 这些生命仅仅是被当作交易的筹码而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下位者在生育利得与生育损失中权衡利弊,做出的一场利益最大化的下注行为,而对象是欧以屾这样大方而富有温情的人,那么确实值得觊觎者来一场豪赌。 这里头除了买卖,应该也有过不少真心,真心想要和欧以屾天长地久的人,企图通过血脉挽留捆绑着爱人的可怜人。 一个有魅力且不吝啬于展示魅力的人,不是西门庆,但也绝对不是柳下惠,这样的人站在金钱和权力的顶峰之上,所有的一切是可以预见到的,她早该知道的。 她怎么会在意呢?她一点也不在意。 “她过来找你是为了什么?”甘棠轻声问道。 “有个高年级生欺负了她,欺负的挺严重的。”欧以屾侧过身去,与甘棠面对面,在黑暗中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感觉到彼此湿热的呼吸,他缓声道:“小乖,钦若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即便我与她一直不算亲近,但我终究是对她有责任的。” 甘棠还是哦了一声,什么也不想说,也想不到要说什么。 不对,她还是想到要说什么的。 “睡吧,晚安。” 管它什么呢,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比一切都大,今天的烦恼留给今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87章 甘棠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没了旁人在场,她先是肆意地抱着被子打滚,滚得出了汗,才结束暖机动作。 她大字型地铺在床上,盯着黑洞洞的吊顶,意识回笼。 不行,感觉还是不对,她还是不能接受,就像啃着甜丝丝的苹果突然发现吃进去了半条虫子,从身体到心里都不适到痉挛。 所以欧以屾对她来说是什么呢? 她喜欢他吗?毫无疑问是喜欢的,没有人会不喜欢欧以屾,她也不能免俗。 可是然后呢?喜欢之后呢? 甘棠始终不认为自己能和欧以屾走到多远,她又不是什么玛丽苏小说女主角,头顶主角光环,人人都爱她。 事实上,她能提供给欧以屾的价值仅仅是让他高兴这一条,这样廉价的关系如蝉翼般易碎,又能走到多远呢? 她与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同一张牌桌上博弈的对手,这场关系始于她向他的奔赴求助,但结束的权力却在欧以屾的手上,她根本没有选择继续和结束的权力,只是在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如果不喜欢却没办法任性结束的是什么呢?那是当然是工作啊! 对呀,这样一想,甘棠心情豁达不少,金丝雀是她的工作,欧以屾是她的上司。 作为上司,他教导她,爱护她,给她最好的晋升空间,付最高的工资,温柔不厌蠢,指教不吝啬,情绪稳定,实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顶尖老板。 所以人确实是唯心的,想法变了,世界也就不一样了。 既然是工作,不能辞职还不能休假吗?一个崇拜谪仙般不可方物上司的小姑娘,发现仙人也是要挠腚挖鼻的幻灭,重重的碎了一地,这怎么看都算工伤,她必须得请个病假。 甘棠打定主意,立刻联络了琳达,开门见山的告诉她,自己要接通告,最好是今天就能去的。 琳达也不知道这个祖宗突然发了什么疯,顶着还没睡醒的脑袋晕乎乎的想最近有什么活动。 琳达问道:“你知道在l市拍摄的《玛格丽特》吗?” 甘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磨刀嚯嚯地兴奋道:“我要演什么?” “祖宗,你在想什么呢?你那个演技心里没点数吗?”琳达毫不客气的评价道:“《玛格丽特》与你,粥与老鼠屎。” 甘棠现在受不得一丁点打击,软绵绵地又躺回到床上,有气无力道:“那问我干嘛?” 琳达解释道:“史黛拉拿了个女三的角色,你知道的,她这几年一直忙转型,演了几部电视剧,口碑平平只有粉丝买单。” “所以?”甘棠问道。 “所以,你们要不要塑料姐妹花捆绑一下,去探探班顺便给她增加点话题度,等你那部偶像养成的片子拍的时候,让她反哺你。”琳达轻咳一声,说道:“网上有不少你俩的cp粉,在你还是小透明的时候粉丝比你自己的正粉还要多,现在已经是邪门cp里的大势tag。” “哈?”甘棠沉默良久,干巴巴地问道:“我俩同框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吧?除了是同个公司的前后辈,我给她作了几首曲子外,还有什么磕点?” 琳达也沉默了,最后艰难地说了句:“网友的脑洞。” “借一部说话。”甘棠作为不挑食派,急需品鉴一下自己的cp。 琳达发给她一个网址,甘棠匆匆看了几个视频,还别说,真是尴尬又好磕。 看着视频里被处理过的她被压在身下的画面,尴尬得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背景音里那些喘息声又是怎么回事?好像还真是由她和史黛拉的声音剪出来的,一切都太刺激了。 她默默地将正在开意识车的视频关上,红着脸说道:“也、也不是不行。” 琳达打了个哈欠,“那就说定了,你要今天就过去也行,一会儿我把史黛拉助理的联络方式发给小区,你们自己商议就行。” 甘棠掐断通话,被子一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边哼着歌边梳妆打扮起来。 人嘛,一旦让自己忙起来了,有了盼头,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甘棠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用一只红色蝴蝶结发夹夹在盘发上,脖子上带了一串珍珠 choker 。她练习多时的氛围感雾面妆,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她满意地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今日穿搭,头一扬,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 cp粉们,给你们一点工业糖精的震撼。 甘棠下楼的时候,欧以屾和欧钦若正好在大厅,好像正在考欧钦若的功课。 见到她下来,欧以屾眼睛一亮,笑着夸了句:“很漂亮。” 甘棠扶了扶鬓边,骄傲道:“谢谢。” “你们吃了吗?”甘棠随口问了一句,一边往餐厅走一边唤佣人端早餐。 “还没有,一起吧。”欧以屾叫上了欧钦若一起。 甘棠愣了愣,看了眼时间,她梳妆磨蹭了半天,现在都已经快九点了,欧以屾居然还没吃早饭,他以前也没这么过,这是干嘛呀。 甘棠抖了抖,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啊,一起。” 三人入座没一会儿,欧以屾突然开口,对甘棠说道:“等等我要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在家里吃了。” 平常欧以屾在家的时候,都会提前告诉他是否在外用餐,甘棠习惯性的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 “那...”甘棠意有所指地看了一旁的欧钦若,这个小姑娘从刚刚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满是敌意。 “我一会儿会带钦若一起去赴约,”欧以屾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结束后我会安排她住到双子大厦的公寓,她回学校之前都会住那里。” 甘棠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这里这么大,屋子这么多,收拾一间出来给她住不就好了。” 欧以屾对甘棠的话颇感意外,端详着她的神情,似乎不像赌气的意思。 甘棠面不改色地舀了两口海鲜粥,咽下后,说道:“而且我这几天要去趟l市,刚好给你们父女二人提供温馨的亲子时刻。” 欧以屾握箸的手顿了顿,轻蹙了一下眉头,又很快的恢复过来,笑着问道:“是工作吗?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不是工作,是剧组探班。”甘棠倒是大方的解释起来,“我和你说过的,打算在电视剧里拿个小角色,正好去取取经。琳达姐说了,我可以和同公司的史黛拉演演塑料姐妹花,到时候两边的剧一起联动炒热度。” 说完甘棠压低了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其实我感觉到了,琳达姐是想给公司省宣传费,两边一起打包有折扣的。” 欧以屾叹了口气,问道:“那你要去多久?” “不确定耶。”甘棠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说道:“拍摄进度预计四个月,我最多待一个月,待多感觉就不对了。” “什么感觉?”欧以屾不解,他以前也交往过演员,照常来说探班也就一两天的事。 什么感觉?甘棠心道,当然是cp感啊,磕cp要的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忽近忽远,似亲却疏,片刻的亲密大段的留白最是引人浮想翩翩,待太久了,工业味就太浓了,磕起来满嘴异味。 虽然常言道真夫妻最好磕,其实大错特错,真夫妻摆出来的除了甜还是甜,一点层次感都没有,偶尔磕一口倒是不错,多磕几下就腻味了。但cp才是味无穷,因为cp的一切都是cp粉的所想即所得,它可以是甜的,也可以是苦,甚至是盛大热闹中落寞的酸涩,只要是你想尝的味道,都可以找到似是而非的佐证。 当然,甘棠不会告诉他这个,只是莫测高深地摇了摇手指头,直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可说,不可说。” 欧以屾见她不想说,也没有强求,“我送完钦若,过去接你。” 甘棠想着自己这个节点离开确实太刻意了,不让欧以屾来接她更像是坐实了什么,索性也不坚持,“好啊,不过说好了,两周到四周,早了我可不回来,迟了我也不等你哦。” 欧以屾摸了摸她的头,正要继续说下去,阿舍却过来打断了他。 “先生,是罗杰斯的通话。” 欧以屾起身离席。 桌上只剩下甘棠和欧钦若两个人,一直沉默的小姑娘突然开口道:“阿姨,你会和我爸爸有小孩吗?” 甘棠支着下巴认真打量着她,她记得欧以屾说过欧钦若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这个唯一心理素质不行啊,看来欧以屾确实没带欧钦若见过什么人,才见到她,就开始忧心自己的地位了吗? “小妹妹,你不应该问我会不会和你爸爸有小孩,而是应该问你爸爸会不会再有小孩。”甘棠突然有些同情她了,八九岁的小孩长期缺乏陪伴,确实没有安全感,“你得把力气用在你爸爸身上,他才是一切的关键哦。” 欧钦若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筷子。 甘棠看着她这个样子,忽地觉得自己像个坏心眼的老巫婆,良心狠狠地痛了一下,站起身,在临行前安慰地拍了拍欧钦若的肩,“好好把握哦。” 甘棠是在欧以屾回来前离开的,才出了别墅的门,意外地发现区乐珺已经等在外头了。 区乐珺一见到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咧着嘴笑,眼睛弯弯的,卧蚕鼓鼓的,“姐姐,你今天好漂亮。”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到时候在双子大厦见么?”甘棠抬手摸了摸区乐珺翘起的发尾,问道:“怎么毛毛躁躁的?” 区乐珺闻言赶紧用手压了压翘起的头发,红着脸道:“我昨晚住在学校的实验室等实验结果,顺便帮学弟学妹改改论文,收到你的消息就过来了,我估算你大概这个时候会从这里出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先在这里接到你,显然我中奖了。” 首都大学到这里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她是四十分钟前发的消息,看来区乐珺是紧赶慢赶过来的。 “你不用这么着急的呀。”甘棠板着脸,批评道:“这多危险啊。” 区乐珺不在意地笑道:“不会的,早上没什么车,很安全的。” 甘棠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说道:“你刚刚说在帮忙改论文?这么厉害啊。” 区乐珺闻言瘪了瘪嘴,兴趣缺缺道:“嗯,毕竟都是能登报的程度。” “登报?”甘棠感慨道:“首都大学就是不一样啊,听起来就很厉害。” “不是,”区乐珺嘀咕道:“是登在报纸版面之间的夹层里。” 版面之间?夹层?甘棠后知后觉的想到,那不就是刊登脑筋急转弯和笑话的地方吗? 甘棠顿时领悟,没想到区乐珺这嘴巴倒像是淬过毒似的。 “不说那些不可回收了。”区乐珺转而问道:“姐姐是要现在就出发吗?还是先去双子大厦逛逛?现在去的话,出了首都乘飞艇三个小时就到了,我已经和那边的助理联系过了,史黛拉小姐今天有一场下午的戏,还有一场夜戏,我们都可以过去。” 甘棠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由衷感叹道:“你就算去给元首做秘书都有富余。” 区乐珺只是笑了笑,并不说完。 甘棠最初约在双子大厦主要是不希望区乐珺因为她的临时起意而着急忙慌,没想到区乐珺会过来接她,便不用再逛了,两人直接出了首都,到鳄龙湾的中央飞艇场搭乘飞艇。 她们搭乘的是区乐珺停放在那里的私人飞艇,是老款的样式却是崭新的。 来之前区乐珺特别吩咐家里的佣人过来重新打扫布置了一番,一踏进舱内,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果香,说不上来是哪些水果,混在一起香甜又不刺激,很是好闻。 飞艇内只有她们两个,分别坐在小圆矮几两边的沙发上。起飞不过十分钟,甘棠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区乐珺脸色和嘴唇逐渐苍白,整个人透明的有些虚浮。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甘棠见状赶忙坐到区乐珺边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区乐珺露出一个又甜又虚弱的笑容,同她解释道,“我晕这个。” “这么厉害?需不需要吃药?”甘棠疑惑道,“那你平常怎么出的远门?” “我不吃药的。也不出远门。”区乐珺垂着眼睛,眼角都耷拉下来了,又委屈又可怜,“所以之前都没办法去m3看姐姐,姐姐又不常来首都开演唱会,要过好久才能看到你一次。” 甘棠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人都快晕过去了,还惦记着追星呢? “你快少说点吧,”甘棠对她真是无可奈何又无话可评,“闭上眼睛睡觉,等到地方了我叫你,眯一眯你会好受些。” 区乐珺白着脸摇摇头,拒绝了甘棠的提议,“我睡了你怎么办?会无聊的。” 甘棠指了指投屏,“不会,我找部电影来看。” 区乐珺想了想,说道:“那我陪你一起。”说着她往沙发边上的按钮一按,沙发放倒成了躺椅,她几乎平躺在上面,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姐姐也躺下吧。” 那本来就是一张双人用的沙发,区乐珺给她留的位子很大,甘棠没想太多躺了过去,但仍是不放心道:“你这样真的没事吗?” 区乐珺摇了摇头,“没事,我躺着舒服很多。” 甘棠看她坚持,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挑了一部老电影,和区乐珺一起看起来。 飞艇里的音响设备有些老旧,总是时不时伴随着沙沙的声音,不仔细听倒像是春天绵绵的雨声。 两人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甘棠看着电影,区乐珺半阖着眼看她,因为晕飞艇,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甘棠看了约莫一个小时,觉得有些乏味,暂停了播放,打算重新找一部片子看。 躺在她身边的区乐珺眼皮吃力地抬了一下,开口问道:“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88章 甘棠心头一跳,不由感到惊慌,她难道是心事上脸藏不住事的人吗?区乐珺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甘棠顾左右而言他。 区乐珺安静地打量着她的脸,最后眸光映进了她的眼中,焦糖色的瞳仁有一半被掩在眼皮之下,舱内灯光半明,使得露出的部分透光不足,呈现出更深的酱色,像隐在水草丛下的暗潭,沉沉地待人陷进去。 “感觉不一样。”区乐珺慢吞吞道:“我感觉到你身上的情绪很乱,说不上来是好是坏,只是直觉发生了什么事?” 是第六感吗?甘棠默默地想着,看来不是她情绪外露,只是区乐珺的特殊天赋。 区乐珺见她没说话,继而又近一步,肯定道:“你有心事。” 甘棠抿了抿唇,算是认同了区乐珺的话,小声嘀咕道:“我想和人说说话,但又觉得成年人应该自己消化问题,找别人倾诉是不对的。” 天底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烂在肚子里的秘密才是最安全的。不管是欧以屾秘藏之女的事,还是她心中的想法,前者在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透露给了容嘉人,之后她便三缄其口,而后者,那只是她个人的小情绪,不会有人乐意听她的矫情。 区乐珺一个翻身,手脚并用着将甘棠捆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边上,笑着说道:“姐姐可以和我说,我永远都可以做姐姐的专属树洞。” 区乐珺焦糖色的大眼睛就像是上帝恩赐的蜜糖,只要她一笑,那种暖烘烘甜蜜蜜的感觉就会立刻甜进人的心窝里去,像冬天里喝了一杯热可可。而现在,因为眩晕的不适让她的大眼睛里满上了一层迷离,黑扑扑的,有种微醺的娇憨感。 虽然她平日里并不展现她这门天生的优势,但一旦她用了,便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她。 甘棠想了想,含糊不清道:“我有一个朋友。” 我有一个朋友,多么经典的开场白。 区乐珺不在意地顺着她的话嗯了一声。 这一声倒是让甘棠局促起来,咳了一声,再次强调道:“真的是我的一个朋友。” 区乐珺又一次露出那种可爱甜蜜的微笑,乖巧地又嗯了一声。她心想姐姐不用这样一再强调的,逻辑上已经犯了前后不搭的错误,这样只会透露出心里没有底气。 她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困扰着姐姐。 “我的朋友是个男性beta。”甘棠还是觉得只是模糊关键不够稳妥,便套用到了有许多相似经历的明鸣身上,杂糅在一起说,“他以前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亲密关系,结束的很不愉快,分手后他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人。” 甘棠由衷道:“一个对他很好的人,帮助了他很多,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也给了他非常丰厚的物质,帮他发展事业帮他追逐梦想。或许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的努力只会得到很少的回报,能得到等价的回报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可是因为这个人,我的朋友一直拥有着幸运,只要努力了就可以得到相应的回报,甚至更多。” 区乐珺越听神情越严肃,她瘪了瘪嘴,把眼睛移到一边去,她可不想听甘棠对于某个人的溢美之词,强烈的眩晕感折磨着她的神经,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层面上的不适,都在折磨着她,胃里翻涌着,很难受。 甘棠见她恹恹地走着神,不乐意地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听我说啊。” 区乐珺眉眼耷拉着,认命地继续听她说话,像是被主人要求罚站的小狗,可怜巴巴委屈极了。 “这样的人很好吧。”甘棠继续说道:“他就像一颗被打了蜡的红苹果,闻着香甜,看着可口,哪怕这颗苹果生在一片贫瘠的土地里,这片土地上产出的其他苹果都是歪瓜裂枣,但你就是会觉得他或许是不一样的,是这片土地上与众不同的佼佼者,是幸运偏差。” “可是,”甘棠眼神一颤,艰难道:“可是有一天,我的朋友突然发现,其实他和那片土地上别的苹果一样,里头也早就烂掉了。他看起来是那么鲜活,让人觉得自己根本不配享用,可是手起刀落切开的一瞬间,他就突然露出了他烂掉的芯子。” 甘棠在为幻灭而低落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在心里给被张冠李戴的罗杰斯道歉。 区乐珺听着甘棠的话,黑扑扑的眼睛里慢慢有了光彩,在听到甘棠说烂掉了的一瞬间,她的眼睛亮的可怕,衬得她的病容有一种回光返照的诡异感。 区乐珺握住了甘棠的手,坚定认真道:“姐姐,那个人就是个坏蛋,是个人渣。” “啊?”甘棠没想到区乐珺这个听众给的反应这么足,一时间适应不过来,还帮忙申辩了几句:“没有这么夸张,就是我朋友他心里落差特别大,那个人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只是他那个圈子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已经算很好的了。” 区乐珺淡淡道:“姐姐,坏掉的苹果就是坏掉的苹果,它已经不能吃了。没错,它是长在了一片贯是如此的土地上,会长成这样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并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改变坏苹果不能吃的事实。所以姐姐,不管他主观上做了多少好事,都不影响他客观上是个坏蛋人渣的事实。” 甘棠看她说的有理有据,心想她知道自己也是那片土地上长出来的苹果吗?这相当于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骂我自己了吧? 区乐珺瞧着甘棠又不知道走神到了哪里,语气强硬的说道:“那不是姐姐的朋友吗?朋友遇到了人渣,姐姐难道不应该劝劝朋友,让她早日脱离苦海吗?姐姐,你这个朋友当的很不称职哦。” 甘棠被区乐珺质问地说不出话来,尴尬地揉了揉发红发烫的脸颊,最后才艰难地说道:“我朋友的情况有点复杂,他受到那个人很多的帮助,所以不好主动提出分手的事,但是那个人对我朋友呢,就...” 甘棠停了下来,没了后文。她想就什么呢?就挺不一样的,既不是把她当有用的工具,也不把她当漂亮的花瓶,就只是一起生活着,匆匆就快两年光景,他仍旧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腻烦,这让她更没有立场提出分手。 “能有多复杂呢?”区乐珺猜测,甘棠是不是担心甩了欧以屾之后会被报复,眼睛一转,暗示道:“看在姐姐的份上,我可以帮那个朋友的忙,只要她想,什么手我都可以帮她分了,不用担心别的,没人敢对我怎么样。” 甘棠觉得自己和欧以屾的事还是得她们自己解决,欧家和区家关系一向暧昧,要是因为她的事打破了某种平衡,她定是难辞其咎。 “小珺,你现在看起来就像颗bad apple。”甘棠开着玩笑扯开了话题,非母语不仅能把炙热的爱意变得轻佻,也能把严肃的描述变得俏皮,轻飘飘地婉拒了区乐珺的好意。 区乐珺眼里的光亮熄了大半,像风中残烛上跳跃的火焰,忽明忽暗。 她终究没有忍住,迅速侧过身去,软趴趴地滚下沙发,还没拉的及爬起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甘棠赶忙起身,随意抽了两张纸,一边蹲到区乐珺身旁给她顺背,一边将纸递给了她。 区乐珺接过纸,捂在嘴上,一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吐过之后,她的眼角红红的,看起来十分可怜,再加上她方才才在喜欢的人面前失了仪态,催着心里难过,焦糖色的眼睛里似乎要淌出糖浆来,更是我见犹怜。 “吐出来也好。”甘棠安慰她道:“吐出来能稍微好受点,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你漱个口。” 区乐珺拉住了她的手,嗡声道:“别走,你陪陪我。” 就算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区乐珺手上到底还是有力气的,这么一拉就把甘棠拉回到自己身边。 甘棠无奈问道:“那你不漱口了?这边不打扫了?” “有人会弄。”区乐珺按了沙发上另一个按钮。 不多时,一群穿着佣人衣服的人鱼贯而入,有的打扫地上的狼藉,有的伺候着区乐珺漱口。 两人重新坐回沙发上,漱完口的区乐珺蜷缩成一团,180的大个子让她蜷成了一只巨大的棕熊宝宝,一个劲地往甘棠怀里蹭。 太过亲密的举动让甘棠脸上一片潮红,她看着还在舱内打扫的佣人,低声提醒区乐珺。 区乐珺很懂得运用她病号的身份,只要甘棠一张口,她就难受的直哼哼,弄到最后甘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区乐珺甚至得寸进尺地指扣住了甘棠的手指,交织在一起的手指,过电似的让甘棠一激灵,下意识就想从这种奇异的感觉中抽离。 区乐珺适时的唤了她一声,“姐姐,难受。” 区乐珺话音未落,跪在地上擦拭地板的佣人闻言一抖,将头埋得更低了。 甘棠自然是将这些佣人几乎同一时间的连锁反应看在眼里,她不由想起之前金曲盛典的时候,工作人员也有着相同的反应,想必区乐珺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头都是一贯的高贵冷艳,所以别人见她另一副样子才会诧异。 想来小珺是真的难受。甘棠心想,本来也就是陪着她过来的,小珺的罪都是因为她受,就算她这厢尴尬窘迫,也只好忍着。 甘棠暗暗叹了口气,认命地拍了拍区乐珺的后背,“睡吧,睡着了就不那么难受了。” “姐姐陪我一起...”区乐珺显然也是困了,说话越来越轻,轻到最后竟没有声音。 甘棠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也觉得有些困了,眼睛越眨越疲倦,最后索性和区乐珺相拥而眠,一路睡到了l市。 欧以屾结束了与罗杰斯的通话,回来的时候见甘棠不在,环视了屋内一圈,仍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便问欧钦若:“人呢?” 欧钦若自然知道欧以屾口中的人是哪位,顺从地回答道:“出去了。” 欧以屾长长呼出一口气,重新坐下用餐,他舀了一勺粥送进口中,一边缓慢咀嚼着里头的海参丝,一边扫了一眼甘棠的碗,里头还剩了一大半的粥。 欧以屾将粥咽下,又舀了一勺粥,在吃之前,淡淡地抛了一句话,“钦若,你刚刚和她说了什么。” 这似乎是句问句,但欧钦若知道这不是,父亲是笃信的知道她说了什么,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需要由她扩充完善的事实。 “我,”欧钦若双手攒拳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碗里的粥,大气不敢喘一声,餐厅里只有父亲舀粥时瓷勺碰到瓷碗发出的声音,一下一下慢悠悠的,像是一种死亡倒计时,这让她害怕。 欧钦若对欧以屾怀着极为复杂的情感,一方面她十分渴望能与父亲亲近,但另一方面她又害怕和父亲独处,在父亲面前自己是幼稚且愚笨的,她生怕自己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父亲越会因为看到她愚钝的种种而对她大失所望,她恐惧于所有她会犯的每一个错,即便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错是什么,甚至她还什么都没做。 与欧钦若的惊惧不同,欧以屾依旧泰然自若,慢条斯理地吃着粥,等他把粥吃完了,擦了擦嘴,这才好整以暇道:“说吧。” 达摩利斯之剑终是落下了, 欧钦若嗫嚅道:“我、我问了阿姨,问她,会不会和爸爸有别的孩子。” 这个答案似乎在欧以屾的意料之内,他听完之后,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的问道:“为什么?” 欧钦若小声地回答道:“我害怕。” “害怕?”欧以屾无声地笑了一下,继续问道:“害怕什么?” 欧钦若吞吞吐吐道:“我怕自己会嫉妒,嫉妒她们有妈妈,像阿姨那么好的妈妈。” 欧以屾沉默地看着欧钦若低下的小脑袋,那团小小黑黑的毛茸茸,即便它只是儿童的大小,却也可能已经装下了成年人的世界。 “钦若,”欧以屾淡淡道:“抬起头来。” 欧钦若闻言抬头,正好与注视着她的眼睛撞了个满怀。 欧以屾轻轻一笑,说道:“钦若,我需要提醒你一下,诚实是你目前最有用的底牌。” 第89章 “那么,我再问一次。”欧以屾上身向前倾,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握拳抵着下巴,“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欧钦若眼神与他交错,短短几秒对视,心中是真与假的天人交战,脑袋里一派混乱,下意识做出了选择,“我怕您会有新的孩子,我怕您会更喜欢它,我怕自己会失去继承人的位子。” 欧钦若惊慌失措地将小心思说了出来,心中乱作一团,六神无主地倒起豆子来,和盘托出道:“您从来没有对谁像对待甘阿姨一样,没有人进入过您的私人区域。我不怕那些人,她们都只是来去匆匆的过路人,您与她们之间只是彼此各取所需的相处过一段日子。可是这个阿姨不一样,我无法看出她能够带来任何有益的帮助,她明明最没价值,可也偏偏是她待在您身边的时间最长。” 欧钦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打了麻醉药,不受控制地将真心话都说了出来,她越说下去,身子抖得越厉害,最后说话都哆嗦起来,断断续续道:“或许、或许您爱她,我不知道,我只是一想到这个,我就害怕,害怕她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抢走我的一切。您如果爱她,就会爱着那个孩子,您会给那个孩子一切,而我,我只有继承权,我不能没有这个。” 欧以屾安静地听着欧钦若的话,这一刻她终于崩溃的说出了她心里最深的恐惧。到底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再聪明再早慧,很多时候也还是稚嫩的、脆弱的。 欧钦若担心的从来不是将来会不会有别的弟弟妹妹,与父亲打得火热的叔叔阿姨她都知道,她根本不担心那些人生下的小孩。她真正担心的是会不会出现那么一个被父亲偏私的孩子,被父亲亲自养在身边教导的孩子,那个孩子会比自己拥有更多的优势,她仅有的荣光,父亲唯一继承人的殊荣,可能在那个孩子面前就仅仅是众多任其挑选的玩具之一。 甘棠就是让她对这项可能产生了恐惧的人。 今年帝国纪念周,欧钦若放假回到欧家并没有见到欧以屾,去年欧以屾去了k01而缺席的假期,今年又再度缺席了,老宅子里的佣人告诉她,这一年多里,她的父亲回来的次数并不多,很多时候都只是出于礼数例行公事地露个面,不多做停留。 她私下里找翳叔叔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番,虽然翳叔叔只说是父亲身边新养了一只鹌鹑似的小宠物,正得宠爱,为了她教训敲打了他几次,语气是一贯吊儿郎当的不在意,似乎在翳叔叔看来这个人和父亲过去的那些莺莺燕燕并无区别,可是她还是听出了不一样,稍微留心了一下。 这一留心,欧钦若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父亲竟然才与这位新宠交往不久,就将秘密花园的那套别墅送给了她,如果说玫瑰庄园是最特殊的,那么秘密花园的那套别墅就是父亲居住最久的地方,这无异于是让那个人进入到自己最私密的腹地。 这个得到父亲偏爱的女性omega像一根扎在她心里的刺,她虽然不知道生育自己的那个人是谁,但她暗暗猜测过,她不被父亲亲近的原因可能就出在了那个人身上。 如果说父亲是因为她的生父或生母而不亲近她,那么父亲会不会因为爱着某个人而爱屋及乌地偏疼这个人所生下的孩子呢?父亲会不会因为偏爱把一切都给了这个孩子?包括她继承人的身份? 而她隐隐觉得,甘棠就是这个人,可能生下被父亲偏爱的孩子,生下一个会抢走她地位的孩子。 所以,她慌了。 她谨记着父亲对自己的每一个教诲,父亲告诉她无欲则刚,越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在意什么,不能被欲念左右心神,更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否则欲就成了最致命的弱点,成了具象的逆鳞。 可她在教导她的父亲面前都说了什么?在父亲强烈的压迫感之下,她表现出的不是对父爱的渴求,而是赤裸裸的对父亲手中权力的欲望,她以为她要的是父亲的爱,可不受控制吐露出的心声才是最原始的渴望。 她在掌权人的面前泄露了她的觊觎,这样的蠢笨,会被父亲厌弃吧。 这一刻的欧钦若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更惊慌,等待父亲对她的愚蠢做出反应,刀子落下的每一秒都像是凌迟剜下的一块肉,让她想要抱着脑袋大声尖叫。 欧以屾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和煦道:“我知道。” 欧钦若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泪水顺着她仰头的动作掉了下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过来,也知道你害怕的是什么。”欧以屾缓缓站起身,踱步到欧钦若的身后,双手轻轻落在她的肩上,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你身上的伤都是你自己烫出来的,不是所谓高年级的人欺负你。” 欧钦若被人拆穿了谎言,猛地转过头,带着哭腔道:“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找你。” 欧以屾看着她一颗颗滚落的泪珠,蹲下身子,用手给她擦眼泪,和风细雨道:“你不需要找任何理由,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过来。钦若,虽然我总是缺席你的人生,但不代表我遗漏了你的成长。你刚去朝日学院的时候高年级的人确实欺负了你,大冬天把浑身湿透的你关在了储物室里,你因此发了三天的高烧,但你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想让爸爸觉得我没用。”欧钦若忙说道:“之后他们就没有再欺负过我...”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是啊,为什么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欺负过她?欧钦若似有所感地看向欧以屾,怯怯道:“是因为爸爸吗?” 欧以屾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你还小,总会有不善处理的情况,你可以去找相应的资源、运用各种利益关系,让别人帮助你处理,无需沮丧。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我很乐意为你解决一些棘手的小麻烦,所以你无需对我有任何的隐瞒。” 欧钦若总算明白了,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她就是一个没有秘密的玻璃娃娃,里头的一切都被看得清清楚楚,他或许比她自己更早洞悉了她的渴望。 果不其然,欧以屾对她方才的话并无厌恼,而是带着些赞许意味的说道:“你也无需向我隐瞒自己的野心,我很高兴小小年纪的你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你运用自己能接触到的人打听我的事,再到为了让我答应你留在首都而在自己身上烫下的伤口,你所展示的一切都说明我的决定没有错,你就是我的继承人。” 难得听到父亲肯定的夸奖,欧钦若不知所措地揪着自己的衣服,目不转睛地盯着欧以屾,生怕眼前的父亲是她的幻觉,下一秒便会化作轻烟缥缈无踪。 “所以钦若,你永远不需要对我有所隐瞒,没有人比我更希望自己的继承人是优秀强大的,为此我有足够的耐心修剪你、打磨你。”欧以屾淡淡道:“至于你所担心的事,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欧钦若点了点头。 “我和你甘阿姨不会有别的孩子。”欧以屾先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随后继续说道:“钦若你的猜想是正确的,如果我和你甘阿姨有了小孩,我确实会偏疼这个孩子,你的地位也确实会岌岌可危。但对你而言的好消息,我们不会有别的孩子并不是取决于我的意愿,而是因为她无法生育,所以你设立的假想敌未来不会出现。” 欧钦若的心随着欧以屾的话起起落落,忽而雀跃而起忽而直直坠落,当她知道甘棠并不能生下父亲的孩子时,暗暗舒了口气,这样她就暂时安全了。 欧以屾将欧钦若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自然也没错过她放下心来的浑身松弛,他笑了笑,说道:“她或许会成为我的妻子,你名义上的母亲。”他顿了顿,突然对欧钦若发问:“钦若,你好好想想,在这些已知的条件之下,你应该怎么做?” 欧钦若疑惑地看着欧以屾,小脑袋飞快地转着,她不认为父亲会无缘无故展示自己的喜欢,也不像是提前告知她会给她找个妈妈,那么父亲向她表达了婚姻的可能性,是为了让她意识到这位甘小姐很重要吗? 因为甘小姐很重要,所以她要讨好她吗?父亲是希望她不要露出敌意,和甘小姐和平相处吗? 不对,欧钦若暗暗否定了这个想法,只要父亲想,他可以让她俩这辈子都不再见到对方,他犯不着和不常住在一起的女儿大费周章的说这些。 她细细回想着父亲方才的话,父亲说甘小姐无法生育,这个被他强调的信息,本不需要告诉她的。欧钦若忽地领悟过来,甘小姐是父亲第一个提出结婚的人,父亲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父亲有想和甘小姐共度余生的想法。但同时,甘小姐没有孩子,也永远不会有孩子。 “我想,我会将她视作生我的母亲,孝敬她,爱戴她。”欧钦若犹疑的缓声着,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欧以屾的神情,她猜想父亲是想让她知道,她和甘小姐都有彼此的优势,但也都有各自的劣势,她需要一个在父亲心中占有很重分量的母亲,而甘小姐,如果她真的嫁进了欧家,以地方小贵族家女儿的身份高嫁进大贵族家中,作为外来人的她或许需要一个孩子来维持她在高门中的位子。 欧以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中肯的评价道:“找出彼此的优劣势,整合有利资源,朋友和敌人都只是动态环境下利益的博弈,用共同目标拉拢有利的盟友,取之以长,补之己短。刚好彼此间需求吻合,精简核心盟友的数量,也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大头利益分配的问题。” 欧钦若听着欧以屾,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父亲是在给她与甘小姐牵线。 这让她对甘小姐有了新的评估,一般这种事都是甘小姐自己该做的筹划,现在却是父亲主动帮她做了,可见父亲对甘小姐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方才种种也是敲打她,让她暂时获得安全的同时又警示她未来并不稳定,用这种不确定将她推到了甘小姐的同一边。 父亲为什么这么喜欢甘小姐呢?欧钦若想不明白,短短相处的一天里,她实在找不出甘小姐有什么特别的优势。 出身普通,中人之姿,不过是有一副好嗓子,但也算不上多加分,硬要说有什么优点,大概是她心挺宽的,没有太多执念,面对恋人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一个晚上就看淡了,转头就自个出去逍遥快乐去了,也挺没心没肺一人。 可是父亲的情人里也不缺这样的人,她还是不懂,为什么独独是甘小姐,从一开始就对她好的过分,过分得好像是一种补偿,想把所有都补给她。 欧钦若很想问父亲,他和甘小姐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但她又担忧自己挖父亲的隐私会不会引得父亲不悦,最后犹豫着还是没有问出口。 欧以屾见她思虑再三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的模样,眸光沉了沉,她还是没有学会把心里话说出来,这也意味着她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信任。 “先去洗漱一下,待会和我一起赴会。”欧以屾淡淡道:“马汐阿姨你还记得吗?” 欧钦若点了点头,马汐在帝国的行政圈里很是有名,但她印象更深的是这个阿姨是父亲的初恋。 欧钦若问道:“我们是要去见她吗?” 欧以屾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先跟着我去,你就在旁边看着听着,至于学校的事,我会先帮你请假的,是回去还是留在首都,结果在你。” 欧钦若明白了欧以屾的意思,结果在她,去留看她的表现,如果她想留在首都,从这一刻开始,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考核的内容。 第90章 容城,引力会所。 马汐到兰字厅时,见到的正是一幅父子女孝的画面,欧钦若挨着欧以屾坐得极近,仰头看他时眼睛里满是憧憬和崇拜,欧以屾抚摸着她的发顶,说笑着。 马汐眼睛一眯,审视着看了看欧以屾。 欧氏父女听到推门声,皆侧目看去,欧钦若见到马汐,料想她就是父亲今天要见的人,忙站起身,走到马汐跟前,端正礼貌地问好:“阿姨好。” 马汐目光转向欧钦若,温柔地笑着,和气道:“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钦若,我父亲给我取名欧钦若。”小姑娘大方回话。 马汐问道:“钦若是哪两个字?可是取自钦若天应中的钦若二字?” 欧钦若声音脆亮的回道:“是。” 马汐轻笑一声,瞟了欧以屾一眼,说道:“顺应天命嘛,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马汐从手指上取下一枚绿宝石戒指,弯下腰,与欧钦若平视着,把戒指递了上去,“我不知道你父亲会带你过来,一点见面礼。” 欧钦若没有接过那枚戒指,而是转过头去征求欧以屾的意见。 欧以屾见到那枚戒指,对马汐说道:“小孩子用不到这么贵重的珠宝,这枚戒指跟了你那么多年,还是不要轻易送人的好。” 欧钦若听出了父亲的拒绝,冲马汐歉意一笑,退回到了父亲身边。 马汐盯着手里的戒指微怔片刻,默默将戒指握回了掌心里,重新换上一副明艳的笑容,走到欧以屾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在意道:“没什么贵不贵重的,你先前没说会带钦若过来,我也没个准备,失了礼数,自然要拿最好的给她。” “不过是我们旧友小叙,一切随意。”欧以屾转而对欧钦若说道:“你们俩倒是口味相同,你马阿姨也喜欢吃这里的蝴蝶酥,她家还有个和你年岁相仿的哥哥,有机会你可以上她那里玩。” 欧钦若乖巧地点着头,她猜想父亲是想让她与栾家同辈多多走动,随即天真地问马汐:“阿姨,以后我可以去你家做客吗?” 马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当然可以。” 欧钦若完成任务后,忍不住看向欧以屾,冲他邀功。 欧以屾淡淡一笑,继而将话题带回到了正事上头,“今天约了你,顺道和你打听打听,我有好久不曾拜访老师了,之前下的拜帖都被退回来了,也不知道老师如今身子如何,我一直记挂着,很是担忧。” 马汐抿了口茶水,四两拨千斤道:“我上头还有一众叔叔伯伯,你是知道的,隔着辈,爷爷有很多事我们这些做孙子孙女的是不知道的。” “那真是遗憾,”欧以屾倒不强求,喃喃自语道:“看来还是得我自己病榻前敬侍师长,就是不知道我下一回递拜帖的时候,老师的身子能不能好些。” 马汐给他指了条明路,说道:“你要是递拜帖,或许可以让马潜帮帮你,这段时间就她能在爷爷的房间里进出,爷爷很是喜欢她,先前的议会不是都让她代为出席了吗。可能爷爷年纪大了,对这个老来得的孩子格外的亲近,也可能是三伯七叔到底是长大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如小女儿贴心,病中的人最要的就是心口那一热。” 欧以屾总算是窥探到了马家内部的风雨,马三和马七在家中分庭抗礼把老爷子架空了,而尚无根基的马潜就是这个时候钻了空子,自愿成为老爷子的马前卒,老爷子需要一只手稳住倒反天罡的儿子们,马潜则需要父亲手中剩下的话语权,两人一拍即合,正是合作的蜜月期。 “阿潜是个心细的人。”欧以屾睁着眼睛说瞎话,“有她在老爷子榻前侍疾,我便能放心了。” 马汐轻笑一声,“只怕你这心还是不放的好。” 欧以屾挑眉看她,示意马汐继续说下去。 “我胡说着玩的。你看,元帅之中只有你还是未婚,身边想来是缺了体己的人,所以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马汐意有所指,“别总忧心别人,而顾不上自己,往往病病殃殃的活得长久,平日里身强体壮的倒是容易——说没便没。你可得注意些,小心驶得万年船,莫要善游者溺,善马者堕。”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我会多多注意的。”欧以屾眸光微闪,试探道:“只是平日里也没点准备,都不知道该注意些什么,万一疾症来势汹汹,那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马汐没回话,而是转头给欧钦若拿了一块点心,问道:“钦若有什么喜欢的吗?阿姨一定要送你一份见面礼。” 欧钦若转头看向欧以屾,欧以屾点了点头,她便回道:“只要是阿姨送的,我都喜欢,会好好收藏起来。” 马汐张开掌心,重新将那枚绿宝石戒指拿了出来,“那就这个好不好,阿姨觉得它很适合小钦若。” 方才欧以屾不让她收这枚戒指,现在又回到了刚刚的问题上来,她也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 “既然是你马汐阿姨的意思,你就收下吧。”欧以屾适时的提点了她。 欧钦若郑重地收下了那枚绿宝石戒指,和马汐认真道谢,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放进自己的小书包里。 马汐满意地看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淡淡的说了句:“爷爷最近见了迅龙舰队的旧人。” 欧以屾微微蹙眉,陷入思索中,眼睛失焦地落在欧钦若正往书包里收的绿宝石戒指上。 那枚绿宝石戒指原是枚古董符节,在帝国还没有迁移到到bmw三星之前,还是皇权统治的封建时期用于调动兵马的凭证,一共有三枚,一枚在首都博物馆里陈列,一枚在马汐手上佩戴多年,最后一枚被镶进了胸针中,几度辗转,最后落到了区乐珺手里。 区乐珺很喜欢那枚胸针,日常也常会戴在身上,但她似乎并没有像对待古董一样好好保存,那枚胸针此刻就被随意地扔到了地毯上。 她和甘棠相拥睡着,半梦半醒时,胸口被什么东西硌得难受,抬手要摸,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扣住,她想到睡前是自己指扣了甘棠的手,这才意识清醒过来。 她先是看了眼睡在她边上、脸上都印出红痕的甘棠,用手戳了戳甘棠的脸颊,细腻柔软的肉感让她当即心猿意马起来。口干舌燥间,她胡乱地用另一只手抓了抓硌着她的东西,见是那枚绿宝石胸针,拿着它撒了气,烦躁地将它扯下扔到了地上。 胸针落在地毯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甘棠似乎是被吵醒了一般,呓语了一声,渐渐转醒。 区乐珺歉意道:“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之前就醒过,但是睡沉了,一直醒不过来。”甘棠揉着眼睛问道:“我们是到了吗?” 区乐珺用联络器调出了行进路线,说道:“嗯,还有五分钟就到l市的舰场中心了。” 甘棠哦了一声再没说话,她和区乐珺贴身挨着,刚醒过来的两人身上都热烘烘的,靠在一起时皮肤上会侵进另一个人的体温。 她与她就这么近近地又静静地看着对方,无言的气氛让甘棠心里猛跳起来,局促地想要避开区乐珺的视线。 区乐珺的眼睛像宇宙的星海,漂亮得藏着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当她看着你时,没有人能不陷进去,甘棠只要看着区乐珺的眼睛,她就会迷失在里面,下意识想要靠得更近些。 甘棠在看和避之间犹豫不决,区乐珺却笑着碰了碰她的小臂。 “怎么了?”甘棠一激灵,声音都劈岔了,高声喊了一声,又红着脸清了清嗓子,重新问道:“怎么了?” “我们到了。”区乐珺提醒道。 甘棠这才发现舱内原本细小的机器运作的声音不见了,她坐了起来,透过舱内的窗子往外看,窗外是别的飞艇降停起飞的影子,她们真的一路睡到了l市,整整睡了两个小时。 甘棠小声嘀咕道:“完蛋了,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没事。”区乐珺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身子倒是还有些踉跄,摇摇晃晃地虚弱起身,“睡不着我陪你。” “什么叫陪我。”甘棠老大不乐意道:“你晚上肯定也睡不着,我们这是难姐难妹共熬夜。” 区乐珺瘪瘪嘴,郁闷地叹了口气,她真的很想把甘棠的脑袋瓜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她明明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她怎么还是没看出她的心意呢?她都开始考虑以后家是买在南城区还是西城区,婚礼要在哪里办,做什么样的布置,可该死的,她居然卡在了第一关怎么都过不去。 甘棠瞧区乐珺脸都气的鼓了起来,不由问道:“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区乐珺闷声道,甘棠给的反应始终不及她的预期,以至于她总是不敢贸然地更进一步,但也没办法,甘棠太像刺猬了,轻易就会被吓到,最后还是她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生闷气。 区乐珺转了个话题,问道:“对了,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来l市探班?那个史黛拉你和她很熟吗?我对你俩一起的新闻都没什么印象。” 甘棠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和区乐珺一边下了飞艇一边解释道:“我俩就是同一个公司同一个经纪人认识多年的,嗯,网友,今天算是线下奔现,顺便完成琳达下达炒cp的任务。” “cp?”区乐珺不乐意道:“为什么和她炒,她算个什么东西?” 甘棠不知道区乐珺在不高兴什么,不解道:“我俩都是娱乐圈似乎很红,但老是挤不进一线的二流明星啊,我一千来万的粉丝,她三千来万的粉丝,大家互相抱团取暖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们是一个经纪人带的,目标利益比较容易达成一致,捆绑操作不容易翻车,怎么了吗?” 区乐珺嘟囔道:“反正就是不好,我没觉得她好,太普通了,太一般了。” “普通?一般?”甘棠诧异道:“史黛拉还普通啊?第一个女团ace,娱乐圈第一腿精,腿长106公分,全帝国不知道有多少alpha和beta看着她的腿流口水呢。” 区乐珺停下脚步,甘棠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过身不解地看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区乐珺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淡淡道:“姐姐,我腿长有113.8公分。” 甘棠打量了区乐珺又长又直的腿,十分中肯道:“嗯,你不仅腿长,长得还贼漂亮,可惜你不进娱乐圈,不然你能把史黛拉秒了。”说完甘棠还给区乐珺竖起两根大拇指。 区乐珺似乎在考虑进娱乐圈的可行性,问道:“那我要进娱乐圈当艺人了,姐姐和我炒cp吗?” “想得美,”甘棠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你进娱乐圈肯定是默默无名小艺人啊,跟你炒cp我还怎么涨粉呢?你看看人家史黛拉就不一样了,她粉丝多,到时候匀一点给我,我没准能上两千万粉呢。” 区乐珺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甩开甘棠往前走,甘棠赶紧追了上去,直到上车区乐珺都没再理她。 l市的保姆车是区家安排的,借着区乐珺的光,车子也从普通的保姆车升级成了价格高昂的陆空两用的顶级豪车,前座配备两位佣人,时刻待命。 甘棠觉得这个场景很怪诞,她和助理和助理的助理,这种感觉就好像区乐珺为了份前台工作,自己带着团队把公司哐哐做上市,只为了确保自己前台的工作,真是励志的可歌可泣,咸鱼的清新脱俗。 区乐珺自从上车后,头侧过一边去不看甘棠,但却刻意地伸长着自己113.8的长腿,很明显她生气了,但又没那么生气。 “生气啦?”甘棠觉得区乐珺是想她哄哄她的,凑过去,拉了拉对方的衣袖,“干嘛生气啊,你这么好看,进了娱乐圈还给我们留活路吗?你是不是没看网上的评论,就金曲盛典那几秒钟的亮相,大家都被你s+的神颜迷倒了。这么漂亮的美人,我要好好藏起来,可不能给别人看。” 区乐珺微微侧过头来,眼尾扫了甘棠一眼,问道:“把我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甘棠笑眯眯地点头,霸道地说道:“珍宝是不能跟别人分享的,我要独占。” 区乐珺嘴角勾了起来,转过身子,欺身上前,与甘棠只隔着一根指头的距离,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到一起,彼此呼吸吐出的湿热熨在了对方的唇瓣上。 区乐珺笑眼弯弯的,甜蜜道:“好呀,我只做姐姐一个人的宝贝。” 第91章 按约定的时间,甘棠到片场的时候正好是史黛拉今天第一场戏结束,穿着中世纪大裙子画着全妆的史黛拉在片场外等甘棠过来,顺道与等在片场外的粉丝互动,和助理一起把点心饮料分发给粉丝们。 甘棠一下车就看见人群里鹤立鸡群的史黛拉,高声喊了一声:“师姐。” 史黛拉见她过来,也很快切入熟稔状态,微笑着同她打招呼。 甘棠捧着路上买的一大束花,快步走上前去,在粉丝的见证下,热情地同史黛拉拥抱。 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甘棠竖着耳朵听到了粉丝发出的惊呼和尖叫声,很满意地拍了拍史黛拉的后背,这一拍,很快让甘棠发现了不对劲,史黛拉的后背竟僵直的像块铁板。 不是吧。甘棠心想,该不会是自己太过热情吓到史黛拉了吧?两人过去只在网上聊得火热,但刨除音乐的部分,私下倒没怎么面对面的交流过,甘棠本来是想主动一点,没想到这一主动,换来了两个人的尴尬。 甘棠放开了史黛拉,僵硬地问道:“我能去片场看看吗?”说着不断用眼神示意史黛拉赶紧带自己进去,别让她俩在众人面前丢大人。 史黛拉也算半个老江湖了,立刻会意过来,同粉丝道了别,亲密地挽着甘棠的手臂,将人往里带。 出了粉丝的视线后,两人立刻拉开了一段距离,前后脚的走着。 “太尴尬了。”甘棠小声同区乐珺嘀咕道:“我难得主动一回,没想到人家史黛拉是个内向的,现在我俩都自闭了。” 区乐珺酸溜溜道:“谁让你去抱她的,活该。” “别说啦。”甘棠急得脸都红了,她现在不想听到任何风凉话。 史黛拉把甘棠二人带到了自己的休息区,一辆停在片场指定区域的房车。两人一人一头坐在长沙发的两端,开始从零到一的破冰环节。 “你好呀。”史黛拉前一步打了招呼。 甘棠立刻回道:“好的好的。” 两人彼此点了点头,又陷入沉默。 甘棠找了个话题,问道:“师姐你的戏拍得怎么样?” “还行。”史黛拉简短地回复。 甘棠哦了一声,又没话说了。 史黛拉憋了半天又想到一句话来:“你从首都过来花了不少时间吧?” “还好还好。”甘棠觉得自己这又要把天聊死了,连忙又补了一句:“三个小时左右。” 史黛拉心不在焉道:“那很长时间了。” 甘棠附和着:“是啊是啊。” 此后两人便又无话可说了。 甘棠转头向区乐珺求助,张着嘴巴无声打着求救信号:“救救我,救救我。” 区乐珺本来对这对对家cp横眉冷对,但看到甘棠可怜巴巴找她求救,气就消完了。 “史黛拉小姐。”区乐珺坐到史黛拉和甘棠中间的位子上,把两人隔开,对史黛拉公事公办道:“不知道琳达女士之前有没有和你提起,关于你与甘棠小姐捆绑的事。” 说起业务上的事,史黛拉明显放松不少,正色道:“琳达姐是和我说起过,但是我还想再考虑考虑,今天甘棠过来,就当普通探班好了。” 甘棠怎么会听不出史黛拉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回旋镖扎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刚刚她还打趣区乐珺,说自己才不要和新人炒cp,现在现世报不就报在她身上了?史黛拉会在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帮她一把,但到了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事上,她也不想被后辈吸血。 区乐珺倒是很满意史黛拉的话,自然不强求她,只是说道:“捆绑炒作是个风险和收益都不确定的事,其实我家姐姐对此也持观望的态度,只是琳达女士一再分析其中利害关系,所以才打算试试水。” 甘棠心想自己也没有观望,心里挺乐意捆绑的。但她见区乐珺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最后决定顺着区乐珺的意思。 甘棠昧着良心道:“其实我也不大乐意的。” 区乐珺闻言嘴角差点压不住,即便知道甘棠说的不是真话,但她就是喜欢听甘棠这么说。当然,甘棠这话说得死了些,极力地撇清也不利于之后的合作谈判。 不过管它呢,区乐珺想,威迫利诱总会有办法的。 史黛拉果然如区乐珺所料,原本还半推半就,现在直接顺着甘棠的话骑驴下坡,“那还是不捆绑的好,你今天来我剧组探班,等你的新剧开拍了,我再还回去,两篇通稿正好。” “那恐怕不正好。”区乐珺面色冷然,一针见血地说道:“我家姐姐在新剧里是二番角色,演的又是业内知名编剧导演的作品,而史黛拉小姐在这部剧里只是女三,《玛格丽特》本来就是1vn的作品,史黛拉小姐的角色甚至不属于这个n中的一个,比起其他角色,这个女三有点名不副实了。大家在剧里的分量都不重,但说句不好听的,我家姐姐来你这里是跟你一起石沉大海,你去探姐姐的班是锦上取花。史黛拉小姐要是只算经济账,那我们就要公事公办地算明白了。” 史黛拉被人揭了短,不怒反笑道:“糖糖,你这位助理还真是伶牙俐齿。说得我像个爱占人便宜一毛不拔的小气鬼,还好我们是同一公司又都是琳达姐带着的,你知我心,我知你意,要是换作别人,可要被挑拨得翻脸了。” 甘棠装傻充愣地笑起来,她也觉得区乐珺这话有点太直白了,但到底是她的助理,她还是要和区乐珺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区乐珺突然笑了起来,顺着史黛拉的话说下去,“是啊,就是因为史黛拉小姐和我家姐姐有这层关系在,所以我们之间哪能冷冰冰的公事公办呢?自然是要沾亲带故的来,有商有量的办,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一起好办事。” “怎么?”史黛拉一副料定的神情,挑眉问道:“听这意思,你们还是想捆绑的咯?” 区乐珺不急不慢道:“合作是为了双赢,不是一方想或者不想决定的,意愿撮合罢了。现在你与我家姐姐都不算是有利局势,只不过是我家姐姐比你稍优一头,你二人都不是剧里的主角,剧火了以后你们吃的红利远不及主角的百分之一,既然如此,不如抱团取暖,两部剧前后脚播,也能作联动,增加长尾,起码双方都不亏。” 区乐珺居高临下地睨了史黛拉一眼,轻飘飘道:“也不是高强度捆绑,偶尔互动一下就行,史黛拉小姐也不用担心我们这边蹭你的流量,毕竟你那些流量也没有帮你转型成功,你都用不好,我们更不行了。” 史黛拉不得不承认区乐珺反复在她伤口上碾,确实让她难受,但也提醒了她,她虽然有三千来万的粉丝,不过那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资方看的是回报率,粉丝多不一定就有高收益,转型这几年她的成绩并不理想,粉丝热情度也磨损了不少,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演女三号的境地。 甘棠虽然不如她粉丝基数大,但人胜在是新人,最是新鲜的时候,话题度高,多亲近也好增加曝光度,来日好帮她重新回到舞台中心。 “什么流量不流量的,都是些虚的。”史黛拉改口道:“娱乐圈纷繁复杂,新人一波又一波的涌进来,僧多粥少越来越难做了。我们既然是同公司,哪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抱团取暖共同对抗外边的人才是正事。” 史黛拉最后定下了结果,拍板道:“你们提的一起捆绑的事,我看行,到时候助理敲定一下具体流程,发给我,我配合就是了。” 区乐珺笑了笑,转头问甘棠:“姐姐,你觉得呢?要合作吗?” 史黛拉一听,脸色微变,分明刚刚区乐珺摆出一副全权代甘棠谈判的样子,现在她这边摆了架子同意了,区乐珺却转头又问了甘棠这一出,直接把合作的最终决定权交到了甘棠的手里,她当下便矮了甘棠一头。 甘棠没明白区乐珺不是已经谈好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来问她愿不愿意,但在区乐珺鼓励的目光下,还是同意了,“可以啊,我觉得没问题。” “既然说定了,那史黛拉小姐一会儿先带我家姐姐去亮亮相吧。”区乐珺补充道:“以后还会经常来探班的,总要和这边的剧组打好招呼,不知道导演组的喜好如何,我们这边请下午茶,把喜忌告诉我,我好去安排。” 史黛拉的助理将剧组几位重要人物的喜忌告诉了区乐珺,区乐珺拉了拉甘棠的手,可怜巴巴地撒娇道:“姐姐和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一双手拿不过来的。” 甘棠也不想和史黛拉单独待着,立刻答应下来,两人双双出了史黛拉的房车。 区乐珺并没有带甘棠去买下午茶,而是领着她在片场转悠,这是一部中世纪宫廷剧,混搭着西式的服装和中式的园林,这场戏是借用了当地的景区园林作拍摄地,区乐珺见这里风景不错,就拉着甘棠一起观光起来。 “我们不去买下午茶吗?”甘棠不解的问道,从房车出来后,区乐珺就没有离开片场的打算。 “外面待命的佣人去买了。”区乐珺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环顾四周,自然地拉起甘棠的手,“我没出过远门,也没机会见到别处的名胜古迹,我对这座园林早有耳闻,今天难得借着姐姐的光过来参观,姐姐陪我一起逛逛嘛。” 区乐珺说了谎,首都边上有一个叫博物市的卫星城,那里将帝国各处名胜古迹一比一的还原,是首都圈居民短途旅行的常去之地,这座园林也被等比例的还原在城中。 博物市最初就是区世懿作为礼物建给不能远行的区乐珺的,选址就在区宅隔壁市,后来规模渐大才演变成了观光城。区乐珺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以聊慰不能天南地北远游的遗憾,对这座园林可谓如入自家庭院般熟门熟路。 可这话在甘棠听来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区乐珺的家明明就在博物市边上,但她居然从小到大都没去观光过,以至于她明明耳闻已久却是第一次来,甘棠猜测区乐珺家里对她一定管教极其严苛,所以她长大之后才这么叛逆,放着科研院的工作不做,跑来给她当倒贴钱的助理。 这一秒,一个可怜无助受家长摧残的形象应声而起,她狠狠怜爱了。 “走。”甘棠大手一挥,“逛,逛到你满意为止。” 两人在游廊上漫步,看着湖光石景。 甘棠想起方才的事,不由问道:“我们刚刚算不算是仗势欺人了?” “只是仗势,不算欺人。”区乐珺云淡风轻道:“姐姐你是新星,但她却是昨日黄花,成事无外乎顺势而为四个字,如今势在我们,不跟随就不要怪自己被淘汰,要是逆势而为就是螳臂当车。我只是让她认清现实。” 甘棠说道:“嚯,好大的口气。” “不是我口气大,是姐姐你对他们太好了。对这些人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区乐珺说道,“你要是想演哪部戏,想和谁合作,你告诉我,我会让他们松口。” 甘棠好奇的问道:“你要怎么让他们松口?” 区乐珺想也不想,简单明了的回道:“拿钱砸。” 甘棠嘀咕一句:“你这也太粗暴了。” “粗暴吗?”区乐珺想了想,说道:“艺术家的嘴硬,骨头更硬,但文艺工作者只有嘴硬,骨头软的一碰就碎。只要我钱开够了,他们一个屁都不会放的。这不算粗暴,只是击中要害,从核心本质上解决问题。” 甘棠讷讷道:“这样会不会不尊重人?” “姐姐,人是有三六九等的。”区乐珺淡淡道:“你比她们位高讲点礼貌就行,大可不必讨好她们,否则就是下陵上替破坏了秩序。” 甘棠似懂非懂,低着头跟在区乐珺身后,任由她牵着自己走。 区乐珺带着她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小院,从前花园逛到了后花园。 区乐珺远远看到了一处林荫道,忽的计上心头,指了指那处,一派天真道:“姐姐,我们上那里看看吧。” 第92章 甘棠顺着区乐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狭长的林荫路,道路两边的树木长得异常丰茂,树冠交错在一起,压得路口又矮又窄,从外往里看,黑洞洞的望不到头。 甘棠不是很想进去,总觉得里头暗无天日的很危险,正考虑如何拒绝区乐珺的提议,人就已经被拉到了入口前。 “姐姐,我们进去看看吧。”区乐珺跃跃欲试道。 刚刚还豪言壮语得说自己要陪区乐珺逛,话才说完马上就不作数了,甘棠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但她从入口往里看,里头确实很黑,天人交战一番后,她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小珺,”甘棠吞吞吐吐道,“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里头太黑了,感觉很危险。” 区乐珺遗憾地看了入口一眼,也没办法强求,神色失落地说好。 这时有人声渐进,区乐珺拉着甘棠的手,猛地把人一带,等甘棠反应过来,人已经进到林荫路中了。 甘棠大惊道:“这是干什么啊?” 区乐珺用手指抵住了甘棠的嘴唇,压着声音道:“有人过来了。” 甘棠扒拉下区乐珺的手,不解:“有人怎么了?” 区乐珺随口扯着谎道:“我们是外人,这么在片场闲逛,万一被别人当成狗仔赶出去怎么办,姐姐也不想自己的新闻出现奇怪的标题吧。” “是这样吗?”甘棠将信将疑道:“我大小算个二线明星了,还会有人把我当闲杂人等赶出去吗?” 区乐珺继续说着瞎话:“片场的人工作很忙碌的,除了合作过的艺人,他们其实也不认识太多娱乐圈的人,可能姐姐你一千万的受众里还真就没有他们。” 甘棠总觉得区乐珺的话很牵强,但人都已经进来了,心中就算不太乐意,还是草草看一看吧。 如果说森林里树冠茂密只是投出大片的阴影,光线从叶片之间的缝隙斑驳着投下亮点,那么这里就是被一层层的叶子压得严严实实,盖下的厚厚影子将树下这片空间压得一如暗夜。 只是说是暗夜也不准确,烈艳的光还是会渗进来,只是投不到地上,在空中留下点点微光,随着风吹树动,微光也跟着树冠相互碰撞时隐时现,倒像是深夜闪耀的星空。 甘棠仰头看着上方的星空,不由思索,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看过繁星闪烁的夜空了?在现世的时候,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的城市,天空里是看不到星星的。而到了这里,这里的楼往往比现世更夸张,不眠的时间也更长,城市似乎永远不需要休息,整夜整夜的热闹,往往一天里最安静的只有太阳初升的清晨,这里更没有星星,也不会有人抬头去看星星,因为天上闪烁的只是忙碌穿梭的飞行器的提示灯。 当然,现在她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星空,只是气氛很足,颇有赏夜的意思。 其实甘棠大可不必担忧,这里本就是园林内的一处景观,名叫星光谷,只有白天才开放,地砖里镶嵌着蚊虫蛇蚁的驱赶装置,24小时工作,即便是不开放的时间段,这里头也不会有咬人的小东西。甚至早些年出过事,各个角落里还加增了报警系统和夜视监视器,只要有人在里头呼救,系统会立刻报警并打开监控。 区乐珺想带甘棠进来倒不是想看里头的星光,更多的是想讨个彩头。星光谷是这条路的官方名称,此外它还有一个别名,叫情人林。 在博物市的情人林是小情侣们的聚集地,氛围好又免费,是口袋羞涩的小年轻们约会的好选择,今天她一过来,就想到了这个地方,一心想带着甘棠过来,暗戳戳地给彼此打一个情人的印戳。 只不过情人林这个别称最初的得名并不是因为什么光彩的事,相反这三个字里还隐藏着许多戏谑的成分。原本这一处阴暗的小角落并不是给情侣约会的地方,甚至也没有所谓的星光一说,而是野鸳鸯们颠鸾倒凤的秘密基地,完事后以地当床,以林作天,这才发现了其中的妙景,因为闹出过不少轶事,官方这才亲自下场,让秘密的小角落成了园林里的知名景点。 将园林等比例复制到博物市的人没有把这段故事也一起带回去,甘棠不晓得其中缘由,区乐珺也不知道这片情人林其实是野鸳鸯林,她只沉浸在幽闭独处的二人世界里,借着视线不明的黑暗,肆意又小心地与甘棠贴近。 方才听到的人声已经到了路口处,眼看是要进来了,区乐珺赶忙拉着甘棠的手往深处又走了段距离。 甘棠郁闷地想,她俩本来好好的逛,躲进来干嘛,这一躲倒好了,越来越有偷鸡摸狗的意思了,她俩现在是真要躲起来了。 甘棠怕被人发现,凑到区乐珺的耳边小声道:“怎么办?要是再进来些,我们会被发现吧?我今天穿的衣服颜色浅,一眼就会被发现。” 区乐珺看了一眼甘棠身上的衣服,又看了自己深色的衣服,借着自己出色的夜视能力环顾一周,说道:“没事,我帮你挡着。” 说着她带甘棠走到了一处凹角,在两棵一前一后的树之间,刚好能容纳一个人隐藏在里头,区乐珺将甘棠抱起,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躲了进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不过是进来看看,怎么演变成现在这步田地。甘棠被区乐珺困在了一方狭小的空间里,腰上箍着区乐珺的手,呼吸都困难起来。 进来的是一对女性,小声嬉闹着往里走,在离她们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甘棠看不到那两个人,但能从声音上听出人离他们不远,紧张地抱紧了区乐珺的腰,把她尽可能地往里面再挪一挪。 区乐珺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境遇,遂光明正大地抱紧甘棠,得寸进尺地往甘棠身上贴。如果甘棠现在能看清区乐珺的脸,就会发现她此刻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一双漂亮的鹿眼已然无声的笑成了两条线。 区乐珺滚烫的身体贴在甘棠的身上,热得她呼吸更加不顺,在区乐珺再一次将她勒得更紧的时候,甘棠气得在区乐珺的腰上拧了一把。区乐珺垂下头来,靠在了甘棠的肩膀上,哈出一口气,甘棠只觉的耳朵一热,想来是区乐珺笑了。 甘棠更郁闷了。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两个人快点出去,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看过了该走就走吧。 可上天似乎没有听到甘棠的祈祷,那两个人不仅没走,甚至... 甘棠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不确定,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地仔细一听,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两个女人,她们居然在...在野战? 光天化日下,公共场合里,这么癫的吗?而且,而且还是两个女人? 甘棠犹如被雷劈中天灵盖,忽地一下浑身僵直起来。她怎么忘了,这里是abo的世界,都怪她以前同人文看多了,里头为了搞黄色废料构建了诸多设定,只是为了看男人们xxoo,而身边也不常见到双女的组合,以至于她都忘了abo里对性起到直接影响的是第二性向。 一想到这里,甘棠只觉自己抱着区乐珺的胳膊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她想立刻就把手缩回来,再推开区乐珺。 她这样实在是太糟糕了,甘棠沮丧地想,对于自己来说,区乐珺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小姐妹,但是对区乐珺来说,她是一个omega,是一个可以让其产生欲望的omega。 她不知道自己与区乐珺的亲近在对方看来代表着什么,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故意的撩拨?她之前的举动有没有给区乐珺造成什么困扰?一想到这些,甘棠就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区乐珺。 区乐珺察觉到了甘棠的不对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到了甘棠的紧张和局促,她拍了拍甘棠的背,发现甘棠整个人都僵直着,似乎很抗拒她的触碰。 区乐珺心里一紧,也不再闹她,重重咳了一声,把忘我的小情侣吓得惊叫一声,胡乱穿戴好衣服,疯一样地逃了出去。 区乐珺见两人跑远了,连忙拉着甘棠出了星光谷,立刻检查她的状况。 在阳光下,甘棠脸白如纸,像是受到打击一般,整个人摇摇欲坠地。 “姐姐,你怎么了?”区乐珺大惊失色,忙要伸手触碰她。 甘棠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避开了区乐珺伸过来地手。区乐珺抓了个空,手僵在半空中,茫然地不知所措。 区乐珺无措地眨着眼睛,呆呆地看着甘棠,仿佛被人遗弃的小狗,想靠近却怯懦地举步不前,声音又轻又颤,小心翼翼地唤道:“姐姐?” 甘棠闻言抬头,刚好撞进了区乐珺的眼眸中。 区乐珺的眼睛快乐的时候是甜蜜的焦糖,让人看了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可当这双眼睛里盈盈有泪时,颤抖的瞳仁仿佛落在粼粼湖面上的碎月,仿佛世间所有美好顷刻崩塌,没有人会不为她心碎。 急转直下的状况是区乐珺怎么都料想不到的,她就好像在做一道缺少了关键条件的题,她不知道这个题目要表达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解答,她只能无助的、可怜的向出题老师请求帮助,请求她能给自己一点怜惜,透露哪怕一丝一毫的指引。 她很聪明,所以只需要一点蛛丝马迹就好,透露给她,她会抓住的。 区乐珺难过地问着甘棠:“姐姐,我是做错什么了吗?是不是我哪里没有做好?” 甘棠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更愧疚了,明明是自己逾矩,做了让人误会的事,现在惩罚的却是区乐珺,受折磨的还是区乐珺。 就在刚刚,耳闻了那对女性的欢好,她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她尚且对与同性爱恋无知无觉,都会因为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举动而意乱情迷。 那么区乐珺呢?在她的世界观里,她作为一个alpha与omega产生化学反应是一件遵从天性的事,无论男女,她的喜欢是多元化的。 这样一看,甘棠觉得自己之前的撩拨举动甚至能算得上是勾引了。天啊,她到底对这个单纯的小妹妹做了什么?真是太糟糕了。 “不是你的错,你没错。”甘棠心想错的是她,她简直是个坏蛋,对区乐珺做了坏事还让人这么难过。 甘棠也不知所措起来,说话开始语无伦次,“我的腺体是坏掉的,你知道的吧?它就是一个摆设。我感觉不到信息素,我总以为大家是一样的,我老是忘记。这么说好像在给自己开脱,我不是故意的。我之前可能做了过分的事,有超出边界的举动,我没注意到。一切都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 区乐珺听着甘棠的话,脸色渐白,她自然听出了甘棠话里的意思,心脏猛得被什么撞了一下,闷闷的痛。 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就在闭眼间的须臾几秒里,她脑袋快速地分析着现在的情况,她明明能感觉到甘棠与她之间微妙的碰撞,感觉到甘棠的意乱情迷,起码甘棠并不讨厌她,甚至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悸动。 想到这里,区乐珺心中好受不少,短短一个眨眼的功夫,她便整理好了心情,她想,不管怎么样,甘棠对她并非毫无感觉,有这个基础就足够了,至于甘棠心里的障碍是什么,她可以慢慢了解。 不过当务之急是让甘棠先平复下来,温水煮青蛙可不能让青蛙发现水温不对了。 区乐珺收拾好心情,换上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嗫嚅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做错什么事了,还好不是。” 区乐珺神色是受惊后的平复,丝毫看不出是受了情伤的模样,仿佛甘棠所说和她所担心的从来都是两码事。 甘棠也有点愣神,心想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其实区乐珺只是有类似于肌肤饥渴症的问题,她可能一贯喜欢亲近人? 还来不及让甘棠多想,就见区乐珺漂亮的大眼睛里滴答滴答往外掉着眼泪,像珍珠一样坠下来,不在脸上留下一丝泪痕,只有眼角红红的残留着一点泪液。 甘棠暗骂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把大美女惹哭了,手忙脚乱地给区乐珺擦眼泪,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我的错。” 区乐珺可怜兮兮地吸着鼻子,啜泣着乖巧道:“不是姐姐的错,但是姐姐,那太吓人了,以后别这么吓我。” 甘棠连连答应,又哄了好一会儿,区乐珺才渐渐不哭了。 甘棠好不容易哄好了区乐珺,这才松了口气,以前在现世大家都会觉得哭起来又美又脆弱是omega的属性,现在看起来这好像只和美貌有关,漂亮的alpha哭起来比omega还有冲击性,她这颗小心肝差点就报废了。 第93章 甘棠在剧组待了三天,看了三天的拍摄。 诚如区乐珺所言,史黛拉这个女三号存在感确实不高,一天8、9场戏,三天下来她也只拍了1场的戏份。 这么一比,甘棠觉得自己在新剧里的二番含金量是实打实的足。 来之前甘棠还抱着取经的心态过来学习学习,结果三天下来,她是一丁点皮毛都没学到,自信心倒是加满了油。 《玛格丽特》的主演是一个叫戴伦的新人beta女演员,长得十分漂亮,是整个片场里除去区乐珺外最好看的人,就算是放之整个娱乐圈里也是一骑绝尘的美貌。 难怪说美丽是一种稀缺资源,即便是整容业发达的现在,出厂设置高配的人也仍旧享受着容貌红利,明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甚至演技平庸到甘棠看了都会产生“我上我也行”的想法,却能在大制作中独挑大梁,全剧一共1300场戏,她一个人就占了900多场,把导演急得就差没上去替她演了。 这三天甘棠坐在监视后头光看旁边导演抓头发了,一头浓密的长发肉眼可见的愈发稀疏。 场间休息的时候,区家佣人将甜汤送进了片场,区乐珺招呼了剧组人员过来拿,自己则拎了一份不一样的汤盅交给了甘棠。 甘棠一边喝着甜汤,一边冲区乐珺感慨道:“这个戴伦太恐怖了,我听说她一个星期就从十几万粉丝的网络红人一跃成了坐拥一千万粉丝的大明星。我之前还以为我涨粉的速度已经是光速了,没想到和人家一比,我简直就是稳定发育。” 区乐珺轻蔑地扫了远处同导演讲戏的戴伦,转而对甘棠笑道:“姐姐要是想,我也能一个星期内让你增加一千万的粉丝。” “买粉丝吗?”甘棠拨浪鼓似的摇起头来,“算了,一千万粉那得花多少钱啊,你快别乱花钱了,工资没领多少,倒贴倒是出手阔绰,我会良心不安的。” 区乐珺甜甜地笑了起来,说道:“不是,我以前投过一个公司,专门给经纪公司做投流方案的,基本上市面上的流量明星都是用那家公司做的方案。” 区乐珺一手托着腮,挑眼侧目,悠然自得道:“姐姐不用为我担心,我赚钱很容易。” “嚯?好大的口气。”甘棠放下了汤盅,颇感兴趣地问道:“那你说说,怎么个容易法?” 区乐珺眼睛随意地环顾了一圈,慢悠悠地说道:“只要理清了脉络,知道那群老家伙们在博弈些什么,留心细微的信号,就差不多知道能做什么赚到钱了。” 甘棠摇了摇头,诚实道:“不懂。老家伙们是谁?理清什么脉络?” “老家伙们就是议会上首的那群人精。”区乐珺俏皮地冲甘棠眨了眨眼睛。 很明显区乐珺口中的老家伙里就有欧以屾,甘棠猛咳一声,不赞同地瞪了区乐珺一眼。 区乐珺见状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新月,慢悠悠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想要赚到超额的利润,就得知道劳心治人的老家伙们各自都打着什么算盘,哪些利益集团能达成一致,达成一致的几方势力孰强。” 区乐珺眼睛慢慢地眨着,媚眼横波,红唇轻启,娓娓而说:“说白些就是找到能激发的新需求、开发新消费、做新产能。六大贵族,每家核心的产业都不同,比如我家,主做军火和医药,马老爷子的远征时期,整个帝国全体战备,物资集中统筹调配,全帝国的钱都用来买军火和物资了,我家能从战争中敛财,所以我们喜欢战争,在议会投票的时候,我父亲是坚定站在马老爷子一方的主战派。而马家的产业主要集中在土建,所以战后帝国各处的修复、殖民星的重建、城市化推进,基础建设升级,每一环都有马家的身影,他们家在这几十年间赚的盆满钵满,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家和马家都是很亲密的合作关系。” “很长一段时间?”甘棠听出了关键,不确定道:“那就是说现在不是了?” 区乐珺直言不讳道:“我父亲退休了,不管这些了。而且土建也已经到了击鼓传花的末期,得换个新的玩法了,所以我们两家狼狈为奸的关系就一拍两散了。” “那新玩法是什么?”甘棠问道:“之前的军火和土建算新需求吗?那不是自古以来都存在的吗?” “新需求不一定是从无到有,只要是之前量少的,能扩展成大量的就行,我们从无战到有战,对军火的需求激增,战后修复建设使得土建兴荣。到现阶段长期的高杠杆玩不动了,就转换成了频繁轻度的小额消费。”区乐珺解释道:“当时老家伙们选择的是娱乐,虽然这个领域是欧家深耕的区域,但娱乐这东西不具备先发优势,其他五家也能从这个领域分到羹,所以大家一拍即合,开始合力推动产业发展。” 区乐珺顿了顿,朝戴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姐姐,这些年里像她那样爆发的新星多的不胜枚举,大量的资金和各种政策不断往这上头加码,每天都有大量的小艺人出来,拍片、发曲、开巡回演出、代言,影视、综艺、游戏层出不穷,让大众为了这种高频刺激的快乐消费,今天给你花十块钱,明天给她花十块钱,不知不觉就把钱包掏空了。” 甘棠问道:“这算不算奶头乐经济?” 区乐珺点头,淡淡道:“这种频繁廉价的快乐会让人丧失思考的能力,同时还能掏空他们钱包,贫穷且贫瘠,老家伙们非常乐意看到这些,而且这种一夜成名的明星梦会刺激着爱做梦的年轻人,相关培训行业随之兴起,无业的游民们又有地方可以安放了。而文化产品是一个虚值的无形资产,产业上的公司总有办法将它们变成高估值的商品,折算未来几年的收入做抵押标的,先套上一笔现金,增加资金流速和流量,这一套下来,掏空钱包完成,就业率达标,社会稳定达成,杠杆也拉起来了,所有人都很高兴。” “所以,你是知道了他们要从文娱上开拓新的消费增长,所以你投了文化类的公司?”甘棠听完区乐珺的解释,心情颇为复杂。 难怪都说钱会流向不缺钱的人,她以前总觉得这话不太准确,明明也有很多有钱的人倾家荡产一夜返贫,钱不也从他们手里流走了吗?现在她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了,这个所谓不缺钱的人并不是指有钱人,而是指像区乐珺欧以屾这样拥有财富的人,她们的出身让她们有高人一等的眼界和认知,她们掌握了最全面和最前沿的第一手消息,早在别人还无知无觉的时候,就悄摸摸地开始了实践,所有看似巧合与运气的选择,往往可能是在看清底牌后的必然结果,所以她们总是会成功。 她们太了解运行机制,就算千金散尽,她们也仍旧可以摸着脉络,让金钱还复来。 普通人缺乏的并不是容错率,人生能遭受的失败次数远超想象,绝大多数人缺的是实践的机会,很多人往往一辈子都触摸不到一个像样的机会,更别说抓住和尝试。 看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无论何时都适用,总是得先精进自身的能力,才有机会进入像欧以屾区乐珺之流的眼中,由她们带着进到另一个世界,看到之前看不到的东西,实践之前践不了的事,不断经历不断修正。 区乐珺想了想,继续悠哉道:“从我十三岁投了第一家文化公司开始,已经过去十年了,老家伙们也有了别的心思,估计很快这个行业也要变天了,不过帮姐姐涨粉这件事还是很容易办的。” 也许是因为和区乐珺相处一直很轻松,甘棠大着胆子问了下去:“你说的别的心思是什么意思?” 区乐珺一挑眉,反问道:“姐姐想知道?” 甘棠猛地点了点头,话都说到这里了,她都快好奇死了。 区乐珺牵起甘棠的手,一边往后花园的湖心亭走,一边说道:“这可是不能为外人道也的事,我们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慢慢和你详说。” 两人行至湖心亭,区乐珺挨着甘棠坐到了美人靠上,故意贴着她的耳朵。 区乐珺小声道:“我家想从医疗上入手,冯·贝克斯家因为能源署易主行事多有掣肘,所以想发展新的供能方式,埃克曼家藏在公共安全部之下做着黑灰产的生意,现在他家想推致幻剂合法化,马家想把主动权拉回土建,以屾哥他们家原本是希望可以继续延续娱乐产业的,这一块栾家也支持,可是大明星绑架案闹出的粉丝攻占行政中心的事,让其他老家伙们很不高兴,虽然不是大问题,但老家伙们不喜欢这种失控,所以欧家的新策略是娱乐和电子设备更新。” “电子设备?”甘棠心里猛地一跳,这么说来她忽的想起自己还是艾斯技术的股东呢,她已经感觉到了,这些年被甘罗薅过的羊毛终于要见到回头钱了,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乘着下一个风口的风扶摇直上,不禁喜形于色道:“电子设备好啊,科学进步缔造美好生活。” 区乐珺手支在凭栏上,歪着头,食指抵在太阳穴上,揶揄道:“姐姐已经在预估艾斯技术下一财年的报表了吗?” 甘棠一愣,呆呆道:“你怎么知道艾斯技术的?” “我不仅知道艾斯技术,我还知道那是姐姐亲弟弟的公司。”区乐珺酸溜溜地慨叹道:“有时候我觉得以屾哥真是好运气,渴了就有水,困了就有枕,以艾斯技术目前的研发实力,如果真推进电子设备这条路,你的弟弟会一跃成为帝国最炙手可热的企业家。” “那,我就会很有钱了对吧。”甘棠眼睛亮亮地闪着光。 “姐姐喜欢钱啊?”区乐珺看着甘棠亮晶晶的眼睛,说道:“那我可以帮你哦。” 甘棠问道:“什么意思?” 区乐珺慢条斯理道:“埃克曼家最近在游说我们家,如果致幻剂合法化,可以将其纳入到药品管控范围。但其实,设备的研发和更新最后会蔓延到所有行业的更新升级,不仅仅是医疗设备,这种科技的投研还会拓展到生物制药领域,这对我家也有利,所以我家目前是摇摆票。我可以帮忙游说家里,帮姐姐赚钱。” “这不好吧。”甘棠觉得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被区乐珺说成供她取乐的玩具一样,“其实发展科技很好啊,大家为了更便捷更美好的生活付费,总比花在致幻剂上要好,那东西多害人啊。” “没人在乎它害不害人,大家都只是在围绕着利益行事,对我来说,能让姐姐开心的事,就是我觉得有意义的事,我也是在追求我的利益。”区乐珺对甘棠的说法无动于衷。 “这样真的不好。”甘棠想起了一段历史,她觉得不应该把这个东西单纯的和利益扯上关系,它分明是堤坝中的蚁穴,“其他什么都可以,唯独埃克曼家的这个提议很不好,它会毁掉一切的。” 区乐珺安静地凝视了甘棠好一会儿,最后笑着点了点头,“我听姐姐的,我一定会劝说家里的长辈,不要接受埃克曼的邀请。” 甘棠见区乐珺很有觉悟,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资鼓励。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变成富婆,甘棠顿时心情舒畅,想要高歌一曲。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区乐珺倚靠着栏杆,满眼宠溺地看着甘棠,手里给她打着拍子。 有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区乐珺心中默默地想,其实大贵族们并不在乎这个帝国会不会被致幻剂毁掉,一直以来他们所追求地都是如何趴在这个帝国之上吸食财富。 这个帝国的生存与毁灭只取决于他们还能不能继续依靠它获得利益,而绝不是一个小小的致幻剂,只要致幻剂能给他们带来新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去推行。而当他们不能再通过这个帝国攫取财富时,一根稻草就可以压死一只骆驼。他们会亲自把帝国推倒,分食其他猛兽的尸体,重新建立一个或许只有三个,也可能是四个,亦或者是五个大贵族的新帝国,在旧帝国的废墟之上,周而复始地开始新的财富攫取。 但是这个现实对天真烂漫的甘棠而言似乎有些太残忍了,区乐珺还是希望她的姐姐可以永远开心快乐,至于和欧家站一条战线的事,于她们家也有利,那她就当帮甘棠实现梦想好了。 第94章 在剧组的第四天,甘棠已经想要回家了,因为戴伦延长的工期,园林租用的预算费用不断攀升,整个片场每天都处在高压和忙碌中,时不时的争吵中还伴着推诿,成天乌烟瘴气的,甘棠一刻也不想待了。 她之所以还赖着不走,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她离开首都前已经和欧以屾讲明了时间安排,她现在非得待上两周才行,她要是提早回去了,弄得她好像在闹脾气,故意回避欧以屾似的。 她也想过剩下一周多的时间在l市观光消磨,结果才和区乐珺一起出去溜达一圈,就引发了巨大的骚动。 起初是路人被区乐珺的神颜吸引,三不五时就往她们这边多看几眼,渐渐地,大家就发现了跟在区乐珺身边戴着鸭舌帽的甘棠。 也不知道是哪位壮士,在人群里大喊了一声“糖糖”。尖锐的高音穿破了嘈杂的喧闹,大喇叭似的广而告之,随之人群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区乐珺反应极快,在听到那声尖叫后,立刻拉着甘棠的手快步离开。 甘棠被连拉带拽地一路被迫小跑,心里倒是挺美,看看现在这个混乱的场面,她那一千万的粉丝应该不是买来的假粉,她人气确实是高的。 区乐珺转过头察看后面跟上来的人群,眼尾余光扫了眼甘棠的状态,一边艰难地喘着气,一边露出傻乐的笑容。 区乐珺知道她喜欢走神,小脑瓜里时不时就要蹦出点奇思妙想,不知道在现在这个麻烦的情形下,她又走神到哪里去了。 区乐珺来不及猜测甘棠此刻的想法,只见她状态不好,当即停下脚步,对甘棠说道:“姐姐,冒犯了。” 说着,她打横将甘棠公主抱起来。甘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了一跳,慌乱间抱住了区乐珺的脖子。 区乐珺把人抱起来后,终于不用再顾及甘棠的步调,直接跑了起来。 甘棠透过区乐珺的肩膀,眼睁睁地看着追在后头的人群越来越远,再抬头看呼吸均匀的区乐珺,惊讶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也太牛逼了吧。甘棠觉得自己真是震撼他妈给震撼开门,震撼到家了!美女不仅长得绝美,实力也强得可怕,她是怎么做到轻松地抱着自己的同时还能跑得这么快,甚至负重的情况下跑起来都不带喘的。 “你也太厉害了吧?”甘棠崇拜地看着区乐珺,说道:“你以后就算不去科研院,去军部也是完全不在话下。” 区乐珺微微一笑,谦虚道:“我更擅文,武的方面逊色不少,军部就算了。” “你可真谦虚。”甘棠想着若是以欧以屾为计量单位的话,区乐珺起码是0.7-0.8个欧以屾,如若拿她爸爸做参照标准的话,那1个区乐珺约等于2.1-2.3个甘父,这个实力进军部大概是相当轻松了。 不过甘棠也发现了,区乐珺比起去军部确实更喜欢科研,从她这里下班后,区乐珺还能回实验室待到后半夜。为此她曾劝说过区乐珺,觉得区乐珺待在她这里实在大材小用,结果区乐珺来了一句,自己闲暇的时候也有在科研院兼职,实验的部分可以交给计算机模拟,两份工作之间彼此互不干扰。 科研院,兼职,看看多么小众的文字。 也因为那次大骚动,甘棠再不敢瞎逛悠了,不去片场的日子就宅在酒店里,本来这应该是件无聊的事,不过因为有区乐珺在倒变得有趣起来了。 甘棠原本就觉得区乐珺已经够十项全能了,闷在酒店里的这几天,她发现十项全能这个形容还是太保守了,这姐们是无所不能,既可以是孔武有力的保镖,也可以是无微不至的助理,无论什么话题,她都可以不让话掉地上,要是聊累了还能尝一尝她亲手做的点心,或者像现在这样,甘棠靠在躺椅上,区乐珺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支起画架给她画画。 “小珺,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甘棠瞧着她完美的不真实,感慨道:“你简直是神,什么都会什么都精。” 区乐珺一边调色一边开着玩笑道:“有啊,我就猜不到姐姐的心思,一下子对我很好,一下子又特别讨厌我,我难过了好久,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甘棠一窒,心想这一页是翻不过去了吗?她挠了挠头,傻笑着试图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哎呀,那是我的问题,你也要让人有偶尔脑袋短路的小差错嘛,我不讨厌你的,真的,你长得这么好看,谁会讨厌美女啊?” 区乐珺勾唇淡淡一笑,用画刷在画布上涂抹,眼睛时不时看一看甘棠,与她视线交错时,眼神带着钩子似的,总能无形地拉扯一番。 “我也有很多缺点的,只是姐姐不知道而已。”区乐珺说道:“比如我这个人没有太大的上进心,更喜欢把时间花在喜欢的事情上。我进科研院只是想找个氛围好的地方,有智力水平相当的同仁,做我感兴趣的课题,对于能不能成为科研院的首席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更感兴趣的是如何待在姐姐身边,做一个无可替代的优秀助理。” 甘棠受宠若惊道:“你这么说,我压力好大,我真的觉得自己在耽误科学界的新星。” 区乐珺不在意的笑道:“姐姐,我只是不评职称又不是放弃研究,耽误不了事的。而且,和姐姐待在一起我会很开心,保持愉悦的心情有利于激发大脑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对我做研究很有帮助的。” “真的?”甘棠将信将疑。 区乐珺肯定地嗯了一声,“研究是很痛苦的事,很多时候那是一条看不到终点的长路,长路上充满着纵横交错的分叉,只有保持愉悦的心情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在走错路陷进死胡同时,才能有重头再来的勇气。” 甘棠想了想,说道:“怎么说起来,你们做研究和人生也蛮像的,总是内心强大富有快乐的人能不惧失败,不断挑战然后走得更远。” “所以姐姐对我很重要,”区乐珺淡淡道:“你是我的补剂,给我补充能走得更远的力量。” 甘棠脸上一热,红成一片,结结巴巴道:“你太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厉害,明明你的家庭才是你最足的底气。” 区乐珺没有否认,直言道:“嗯,我的出身让我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永远不用为研究经费和生计分出心思,爸爸妈妈对我的爱和包容,是我可以失败无数次再站起来无数次的力量。但是,不一样的。” 甘棠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区乐珺,“怎么不一样?” 区乐珺手下一顿,随即继续画着,很轻地说道:“父母让我有了坚硬稳固的灵魂,但姐姐,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自己。” 区乐珺的人生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充斥着无趣,过高的智商和过目不忘的记忆,让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具备成年人的学识。自幼被父亲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下,了解了太多大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从父亲身上遗传的短眠让她童年里有大把大把的不眠夜晚,在漆黑的房间里,安静地躺在床上思考着大人们的斗争,在脑袋里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想法和理论,模拟推演着无数可能性。她将她的想法告诉父亲,对她过分溺爱的区世懿便会按照她的思路为她完成实践,因此她很早就知道什么事要不要做,该怎么做,做完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早慧让区乐珺陷入到了虚无里,对很多事情都渐渐失去了兴趣。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她十七岁,陪同母亲到首都剧院看演出,在那里,区乐珺见到了甘棠,彼时甘棠还是音乐学院的学生,跟着同学一起参演音乐剧。 甘棠在跳舞这件事上确实没有一点天赋,排练小半年,临到演出的时候,还是僵硬的不行,好在她当时只被分到了一个很小的角色,没人会注意到她的笨拙。 不过甘棠倒也没有因此摆烂,还是很努力地做好每一个动作,区乐珺看着她认真得冒着一股可爱的傻劲,不由的笑出了声,区夫人还为此吃了一惊,忙问她是因为什么这么高兴,区乐珺就指了指舞台上的甘棠,毫不避讳地告诉自己的母亲,她喜欢这个人。 演出结束后,区乐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晚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甘棠的一举一动,想她在舞台上的表演,想她在领到工费的雀跃,她似乎很热爱她所做的一切,有着永远也使不完的活力。区乐珺也想像她一样,在自己热爱的事里闪着光。 可是区乐珺有热爱的事吗?好像没有。最后她只得编了一个随机抽取的程序,又用给予她灵感的缪斯女神的姓名,将甘棠两个字拆成了17画,在17岁这一年用17秒的滚动抽出了命定的结果。 这17秒落下的结果,是区乐珺选择踏上研究这条路的初衷。 区乐珺因为喜欢,找到了让她觉得有趣的事,她的生活便因此变的不再无聊。 她默默关注着甘棠,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在歌剧界里愈发盛名,再看着她抛去过往的荣誉,在全新的赛道上以新人之资再一次扬帆,她痴醉于她的活力,迷恋着她身上的光芒。 “我有这么好嘛?”甘棠害羞地挠了挠头,她大概知道这种感觉,人们往往需要的不是偶像这个人,而是加诸在偶像身上对于美好的向往,人们爱的不是偶像本身,人们爱的是心中期许的自己。她作为偶像,或许是不经意的一个举动给予了区乐珺一种力量,在区乐珺的内心发生了巨大的化学反应,区乐珺将这种内生的巨变归功于甘棠,这让甘棠实在难为情,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区乐珺笑眯眯地看着她,温柔而坚定地回道:“有的,姐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 一见钟情小剧场。 区夫人的外甥女是音乐剧《明日之约》的作曲,这部音乐剧是她毕业后首次挑大梁的作品,借着家里的关系才约到了首都剧院的场子,至于演员方面就没办法再借用家里的关系,只得从音乐学院里挑,而观众嘛,只得先从亲戚朋友入手,内部消化门票了。 区夫人收了三张票,很明显是外甥女诚挚邀请她们一家三口人捧场,可惜丈夫对音乐剧毫无兴趣,一早就约了老朋友去鳄龙港钓鱼去了,无奈之下她只得带着女儿一道去。 区乐珺昨晚刚对议会上的某个提案有了新想法,一早起来就想找父亲交流,没想到不仅扑了个空,还被母亲拉着打扮了一番,强行押着去看表姐的作品。 区乐珺百无聊赖地坐在vip席上,看着一群画着浓重烟熏妆,穿着动物衣服的演员在舞台上蹦来跳去,委实滑稽。 她支着手在舞台上来回扫着。 突然,她看到了角落里有一个演员脚滑摔了一跤,慌乱着爬了起来,一脸“完蛋”的张望着四周,见没人看自己,这才继续跳着舞,只是那动作僵硬的像二三十年前的第一代机器人,透着关节滞涩,笨手笨脚的感觉。 区乐珺突然找到了乐趣,开始盯着她看,虽然舞跳得像作法,但这个笨家伙有一把相当惊艳的好嗓子,她不禁猜测,笨家伙只被分配到边缘角色是不是因为她的舞蹈跳得实在太差,才不得不这么分。 明明又蠢又丢脸,但区乐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感觉到笨家伙很开心,脸上的笑不是表演的面具,而是发自真心的喜欢,拥有极强的感染力,即便是掩在浓妆下,区乐珺也忍不住被她感染,笑了起来。 “小宝?”区夫人见自己常年木着张脸的女儿笑了,惊讶地问道:“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区乐珺指了指那个笨家伙,“妈妈,她好有趣,我喜欢她。” 难得听自己女儿有感兴趣的人,区夫人也留了个心,演出结束后,借着给外甥女道喜的由头,带着区乐珺去了后台。 在那里,区乐珺见到了卸了妆的笨家伙,手里捏着几张票子,眼睛亮晶晶地点着自己的报酬。 只一眼,区乐珺心中便像被什么射中了。 第95章 罗杰斯从z星域回到首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一进城区还没来得及回家休整一番,马不停蹄地去了秘密花园。 临出发前,罗杰斯和欧以屾报备了行程,他人到秘密花园时,阿舍已经在大门外等候多时了。阿舍一见他下车,立刻迎了上来。 “先生在书房等您。”阿舍伸手要接过罗杰斯手里的包。 罗杰斯拦住了他,将包往自己怀里一带,“不用,这个我自己拿就是。” 阿舍料想包里有重要的东西,也不多问,照旧指引着罗杰斯上楼。 罗杰斯进了书房后,无需欧以屾多言,直接开门见山地向欧以屾汇报工作,“我这次将z星域的6颗小行星都巡视了一遍,考虑到联动性的话,以z01和z05、z06三颗划作新产业区最为合适,z01本身离wz星就近,z05、z06两颗作为卫星,不论是从运输便捷性还是产业密集度考虑,都是建设成本最低的方案。” 欧以屾对罗杰斯的了解,知道他下面还有要说的,便问道:“不过?” 罗杰斯措辞谨慎道:“不过,如果是选址z01的话,人事上可能需要做点调整。” “z01几个口都是郑一的旧部吧?”欧以屾摇了摇头,说道:“这里的人事现在不能动,别的选项呢?z03怎么样?” 罗杰斯回道:“z03情况比较复杂,而且那里评估的结果也不理想。” 欧以屾问道:“怎么个复杂法?” 罗杰斯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欧以屾的意思,他心里倾向把新产业搭建在z03上。 “z03比z01更...老派。”罗杰斯委婉道:“当地的势力已经沉淀快30年了,外人很难插进去。” “所以才要在那里。”欧以屾说道:“z03是杰拉尔的老家吧?他是不是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 罗杰斯回道:“两年。” 欧以屾顿了顿,拍板道:“就定z03,我们要‘借’杰拉尔的项上人头一用了。在甘家或者甘罗母族里物色个合适的人,先把这个人插进z03摸摸情况,然后再从我们这里空降一个过去,里应外合把当地这些人先治服帖。” “对了,”欧以屾又问道:“评估结果不理想在哪方面?” 罗杰斯回道:“成本,运输成本,基础建设前期投入非常高。不过建设完善后,后期运输成本可以压下来。” “也就是说解决这个,评估就没问题了,对吧。”欧以屾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罗杰斯领会地点了点头,随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欧以屾面前的桌上,“东西已经做好了,我亲自去冰衡星取回来的。” 欧以屾看到桌子上的盒子,愣了一下,伸手拿过盒子,将其打开,里面陈放着一枚戒指,主石是一颗18克拉的方形红宝石,四周围绕着12颗心形钻石。 这枚戒指是欧以屾两个月前委托冰衡星的设计师设计的婚戒,主石选得是甘棠最喜欢的红宝石。 欧以屾用拇指摸了摸那颗红宝石,自言自语道:“今天应该刚好满第二周了。” 欧以屾知道欧钦若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很多节奏,也因为那个孩子,他和甘棠之间生了嫌隙,在订这枚戒指的时候,是他与她久别重逢,正是情浓之时,可到这枚戒指做出来时,很多事却不一样了,虽不至于物是人非,但到底是镜有裂纹。 “好,谢谢。”欧以屾对罗杰斯说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快回去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回来。” 罗杰斯忙说道:“能帮先生做事,我不觉得辛苦的,我明天就能复工。” “我明天要离开首都,伊万跟着就行,”欧以屾打趣道:“你出差这么多天,你那个男朋友估计很想你,我再扣着你做这做那,他该在背后戳我脊梁骨了。” 罗杰斯脸一红,这回去冰衡星取戒指的时候他也买了一枚钻戒,准备回去就向明鸣求婚。这样一想,他确实该请个假,哪有人才求完婚,第二天就把人丢下,自己起大早老实上班的道理。 罗杰斯心里暗骂自己犯了蠢,随即接了欧以屾给他批的假,揣着包里另一个盒子,准备离开。 “哦,还有一件事。”欧以屾突然想起来,叫住了罗杰斯,说道:“等你有空了,帮我把钦若的入学手续办一下,她以后会留在首都,就让她去圣伊斯曼好了。” 罗杰斯一怔,没想到欧以屾会把欧钦若留下来,但他也只是疑惑,不想打听个中缘由,只应声说自己一会儿就会办好,明天欧钦若就可以去新学校上课了。 欧以屾却说道:“不用去线下,钦若会待在老宅子由母亲料理,选线上教学。” 罗杰斯更为困惑,但还是照章办事地应了下来。欧以屾思来想去再没有其他事交待,便放罗杰斯回去了。 临行前,罗杰斯关上书房门的须臾几秒,他看到欧以屾深深地看了一眼盒子里的戒指,搭在盖子上的指头稍稍用力,盒子重新盖了起来,欧以屾打开了桌边的抽屉,将盒子放了进去,起身走到了窗子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欧以屾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只是随意地盯着窗外的一盏灯想事情,听到音响里传出了小皮鞋踏着木地板的声响,这才回过神来,无奈地唤了一声:“安安。” 欧以屾转过身来,就看见安安盘腿坐在桌子上,见他看过来,悬浮着就飘到他跟前,抗议道:“我不要和那个人在一个学校,妈妈不喜欢她,安安也不喜欢她。” 欧以屾无可奈何却不容拒绝道:“钦若会和你在一个学校,你们是姐妹,要好好相处。” 安安捂着耳朵,嚷声道:“不听不听,不要不要。” 作为虚拟影像,即便捂着耳朵,该听到的也会通过收音设备传输到超脑里,欧以屾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答应过你,你18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具实体,到时候你就不再生活于网络中,而是要真真实实地在现实里行走。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未来需要相互扶持,所以爸爸希望你和姐姐相处融洽。” 安安心心念念着她的成人礼物,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那好吧,反正是当网友,我就勉强和她好好相处吧。” 说罢,小姑娘一脸八卦道:“爸爸,我刚刚都看到了,罗杰斯叔叔把婚戒送过来了,你是要和妈妈求婚吗?需要我当花童吗?” 欧以屾微微一笑,凑到小姑娘跟前,缓声道:“安安,现在很晚了,听话的乖小孩都已经上床休息了。” 安安冲欧以屾作了一个鬼脸,不依不饶道:“你说嘛,你说嘛,就回答是或不是,一秒钟的事,不耽误的。” 欧以屾无视了小姑娘的撒娇,唤醒了塞西利娅,“塞西利娅,把安安的系统切出别墅。” 安安在欧以屾的话音中气得跺脚,还来不及大喊大叫,人影便消失在了书房里。 “已为您取消系统‘欧安安’的访问权限,禁止时间为24小时。”塞西利娅平稳的电子音在书房里回荡着,“请问主人是否需要调整禁止时长?” 欧以屾很是无情道:“先封禁一个月吧,一个月以后再提醒我要不要开放她的访问权限。” “是,已为您将封禁时间设置为无限期,塞西利娅将在30天后提醒你修改日程。” 欧以屾被安安扰得断了思绪,再回到窗边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夜已深了,但他却全无睡意,原本打算明天早上去l市接甘棠的,现在他改变了主意,现下就出发。 由于时间已经过了11点,欧以屾不想为自己的临时起意奴役伊万半夜来他跟前工作,便转而把还没离开首都的零叫过来当驾驶。 零本来在酒吧里和一个男性alpha调情,两人已经喝了三轮,那个男性alpha说话已然不清,零的脸上配合着也作出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正打算相约下一站。 结果欧以屾一个简讯过来,零不得不抛弃钓到手的鱼,不甘不愿地过来给欧以屾当驾驶,在无人驾驶已经如此发达的今天,哪里还需要驾驶员,零为自己放下大好春宵来做无意义的事而烦闷,一路上可没给欧以屾什么好脸色看,从首都一直阴阳怪气到l市,而欧以屾心态十分平稳,心平气和地听了一路。 等两人到了l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天还没亮,灯却熄得冷清,最是黑暗的时候。 零通过入侵《玛格丽特》的制片公司,拿到了拍摄日志和事项备忘录,得知今天剧组有一场早戏,正是甘棠参演的那一场。零将方向盘一打,径直就往片场驶去。 甘棠在剧组消磨时间的这段日子里,和剧组的副导演处的不错,副导演得知甘棠是来探班史黛拉之后,便问她要不要客串一个角色,正好是史黛拉剧里的好朋友,剧中的恶毒女配。 甘棠心想,恶毒女配好啊,她原身的出厂设置,而且她有十年迪x尼青春电影的观影经历,对于剧中mean girl该演成什么样,已经有了深刻的理解,想要演好一个恶毒女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一想到她这是要和史黛拉炒cp的,一起演对恶之花,也算是正主下场亲自发糖了吧?当即便应了下来。 今天的第一场戏就是她和史黛拉的歹毒姐妹花一起霸凌主角的戏码,她看了剧本,心里很是感慨,人家一般就霸凌一个主角,她们俩这角色倒好,一场戏把主角团全霸凌了,这得是多炮灰才能干出这种事啊? “姐姐,你确定要演这个角色?”区乐珺快速看了眼几页纸的剧本,提醒道:“这个角色的人设不太好,可能会对你的形象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 甘棠满不在乎道:“没事,我也就是个两场戏的炮灰角色,第一场演怎么欺负主角团,第二场演怎么被主角团欺负,就几分钟的时长,观众不会对我有太深刻的印象的。” 区乐珺说不过她,索性默默思索到时候要怎么营销这段客串经历,想到可能得营销甘棠和史黛拉交情好这一点,她就不由郁闷起来,网络上磕cp的人总是有千奇百怪的磕糖角度,还不知道那些cp粉会发出什么大胆言论。 甘棠换好了巴洛克风格的裙子,头上戴着夸张的羽毛头饰,脸上画着诡异的妆容,往镜子前一站,立刻进入状态了,用唱花腔的方式笑出了反派经典三段笑,恶霸似的踏进了片场。 不得不说甘棠对这个量身定制的角色把握的相当精准,把一个无脑愚蠢的坏女孩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以至于在旁边围观的区乐珺都产生了一种‘脑干缺失’是不是本色出演的想法。 甘棠的戏是两场连着一起拍的,刚拍完霸凌主角团,趾高气昂的劲头还没缓过去,马上就快进到她下线的片段,主角戴伦亲手结束了她的性命。 这场戏是在花园里拍的,戴伦用匕首刺进她心脏后,她要震惊地倒进花丛里,花瓣会随着她倒下的身体飞扬起来,最后用一个高空俯拍的镜头特写,定格她倒在花田里死去的身体,做本集的ending。 以一个恶毒女配的地位来说,这个下线场景可以说得上是相当唯美了。就是片场的花田种的全是带刺的玫瑰,她一跟头下去,当场就被扎得嗷嗷直叫,又因为这场戏本身有很强的镜头语言,最后她愣是被扎了五回才拍出了导演满意的效果。 区乐珺看着甘棠被扎出许多血点子的胳膊,又是心痛又是气恼,要不是她出声制止,还不知道这个导演为了心中理想的画面要重拍几条才作罢,但导演的幡然醒悟为时已晚,区乐珺已经在心里暗暗给对方记了一笔。 “下次不要再演这种奇怪的角色了。”区乐珺没好气道:“看看都伤成什么样了。” 甘棠反复看着自己下线的片段,最后却是对区乐珺鸡同鸭讲了一句:“小珺,我跟你说,就这个片段肯定能载入影视剪辑高频top10,太有画面感了,看看这个飞花多么唯美的空镜啊。” 区乐珺觑了那视频一眼,坦诚道:“确实拍得挺好看的。” “是吧。”甘棠得意洋洋道:“看看,我还是很幸运的吗,总能蹭到这种印象深刻的画面。” “少说点吧。”区乐珺忙打住她的话,“我带你回去上药。” 甘棠闻言,冲区乐珺露出了一个欲盖弥彰的笑容。 区乐珺立刻警觉起来,问道:“姐姐还有哪里伤到了?” 甘棠拎起了大裙摆,给区乐珺看了看自己的后脚跟,那里被鞋跟磨出了一个水泡,现在水泡已经破了,甘棠尴尬道:“给我拿双拖鞋吧,我走不动了。” 区乐珺二话没说就要打横抱起甘棠,甘棠疯狂地摆着手,说道:“别别别,我后背也被扎了。” 区乐珺一窒,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子,“上来吧。” 甘棠不好意思地爬上了区乐珺的背,被区乐珺背着回了休息的房车。 区乐珺一路无话,甘棠自然觉察出她的不高兴,东扯西扯地同她说话,区乐珺也只是嗯声。 两人走到房车前,发现里面亮着灯,不由一愣,相视一眼,推开了车门。 第96章 推开房车的门,里头空间不大,站在门边往里只一眼,便能一览无余。 甘棠惊讶地发现欧以屾坐在车内的座椅上,听到开门声,薄眼皮一掀,抬眼看过来。 零站在欧以屾边上,原本还在打量车内摆件,这时也寻声看过来,见区乐珺背着甘棠站在门口,宕机两秒,随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哇哦”了一声。 她这一嗓子,引得另外三个人侧目看她,零毫不畏惧,火上浇油地又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区乐珺冷淡地扫视了眼前这两位不速之客,镇定自若地继续背着甘棠往房车里走。 甘棠被她放到座椅上才如梦初醒,她现在见到欧以屾颇有种看到亲人的激动,忙问道:“你刚到的吗?这个点,你是夜里就过来了吗?” 欧以屾神色淡淡地与区乐珺对视,两人一站一坐,一俯一仰,脸上皆是不悲不喜。 甘棠一激灵,突然察觉到一丝危机,空气里似乎有隐约的火药味,紧张地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最后只得在区乐珺与欧以屾之间来回瞧。 现在这两个人在干嘛?甘棠不明所以地胡乱猜想,这该不会是alpha之间的竞争?就像现世里男人间有雄竞,女人间也有雌竞,在abo的世界里,alpha间是不是也会有a...竞? 来l市的这几天里,甘棠渐渐意识到了,一旦遮住区乐珺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这个姐们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alpha,符合alpha的一切刻板印象,高挑的身高,健壮的体格,超群的智商。 甘棠默默地想,当真是王不见王,一个顶尖的alpha遇到另一个顶尖的alpha这怎么可能和平相处嘛?难怪之前这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空气都凝起来了,原来这不是她的错觉,这两人好像是真的不对付。 这个时候甘棠突然无比庆幸,还好自己的腺体已经报废了,不然现在这就是小说里的经典桥段了:两个alpha互相散发着信息素对峙,然后在场的omega非得被诱导得发情,被自家的alpha领回去,关起来,扔到床上,然后酱酱酿酿。 还好,虽然她确实穿进了小说的世界,但不是主角,不用遭遇天雷滚滚的狗血剧情,这种推进主角感情的18禁片段看看就好,哪个好人家想自己经历一遍?她是土狗她爱看,但是土狗不想自己上。 区乐珺眨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移开了视线,同时转身去储物格里找药。 “晚上11点多从首都出发的。”欧以屾也挪开了视线,对甘棠说道:“你说至少待两周,今天刚好两周,所以我过来接你回去。” 欧以屾顿了顿,眼尾扫到了拿着药走过来的区乐珺,问道:“要回去吗?还是你想再多待几天?我陪你。” “别别别,不待了,我们赶紧走。”甘棠忙摇着手,一瘸一拐地小跑着坐到了欧以屾的身旁。 这几天甘棠也想明白了,欧以屾一直就是欧以屾,大贵族出身、位高权重处事又八面玲珑的,一个极其通达圈子所有规则的人,本来就该是这个圈子的佼佼者,他身上应有这个圈子最明显的烙印,是她自己非得觉得他该不一样,但凭什么呢?欧以屾为什么要满足她的幻想。 欧以屾从一开始就没有伪装过什么,很诚实的展现了他身上霉变的菌斑,是她自己给这颗苹果裹上了鲜艳的红漆打了一层果蜡,她用自己的幻想欺骗了自己,又怎么能在切开苹果后发现腐烂的内里而对欧以屾生怨? 这对欧以屾来说是不公平的,而且她也并没有资格对他生怨,子女是婚姻该考虑的事,他的妻子才应该拿那个孩子做婚姻的评估项,而她,只是欧以屾众多露水姻缘中的一个,他有没有孩子,有几个孩子,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事,她烦闷这些做什么?真是庸人自扰之。 现在她是真真正正想通了,又恢复了以往的开朗,开始同欧以屾心无芥蒂地大倒苦水。 “在这里太无聊了,要不是我之前跟你说了时间,我第三天就打道回府了,这里和首都一点都不一样,首都随便一砖头下去砸到的都是三线明星,我在首都还是能在高档场所里拥有一点自由。这里,明星就是个稀罕玩意儿,只要看到,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我除了片场哪也不能去。”说到那部片子,甘棠又忍不住抱怨道:“但是你知道吗,这部片子剧情超奇怪的,演员演技和我一样烂得难分伯仲,我来都不是为了学习,而是错题大赏,避雷来的。” “无聊吗?”欧以屾意有所指,漫不经心地掠过区乐珺。 区乐珺仿佛没听见一般,神色不变,对甘棠说道:“姐姐我看你的伤口不是很深,擦点碘伏就行了。” “好呀,消消毒就成了。”甘棠看了看区乐珺手里沾着碘伏的棉花,补了一句:“帮我找件长袖子,不然胳膊上花花的好难看。” 区乐珺温柔地回道:“我早想到了,就穿那件碎花的大领口长袖裙吧,布料轻薄正适合这个天气。” 甘棠很相信区乐珺的审美,她选了那条裙子那一定就是好看的,点着头就应下了。 “以屾哥,可能需要你让一下。”区乐珺仍旧笑得温柔可亲,转过头对欧以屾才说了一句,忽地像是想起什么来,又说道:“算了,不用了。” 说着区乐珺单膝跪地在甘棠跟前,将甘棠的手牵起来,一边给甘棠胳膊上的伤口擦碘伏一边轻轻地吹着气,等胳膊上的伤都擦好了,区乐珺将甘棠的脚执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帮她把脚后跟的水泡处理了。 破掉的水泡一碰到碘伏,又疼又痒,甘棠倒吸一口凉气,提议道:“要不这里我自己来?” 区乐珺眼一挑,媚眼横波向甘棠去,笑着问道:“让姐姐自己来,你会不会因为怕痛就糊弄过去了?” 甘棠被区乐珺拆穿心事,尴笑两声,最后比了个你请的手势。 区乐珺处理地很仔细,用小剪子剪掉了翻起来的皮,消了毒,又擦了软膏,最后用创口贴贴住了伤口,将两双腿的伤口都上好药包扎好,区乐珺握着甘棠的脚,给她穿上了一双拖鞋。 “我先去洗个手,”区乐珺站起身来,“回来再给你处理后背的伤口。” 欧以屾冷眼看着区乐珺过分亲密的举动,直到区乐珺说到要给甘棠处理后背时,开口道:“小乖后背的伤我会帮她擦药的。” 区乐珺身形未动,只有眼珠子斜向了欧以屾,又是一站一坐,一俯一仰的姿势。 “小珺,你毕竟是alpha,而小乖是个omega。”欧以屾笑眯眯道:“助理就算再亲近,也还是有很多事不能做的。” 站在角落的零现在只恨自己来前没在兜里揣两把瓜子,现在这个场景太适合嗑瓜子了,即便她吃不出味道,但气氛必须烘托到位。 而在风暴中心的甘棠头疼地看着话里夹枪带棍的两位,心想,得嘞,又杠上了。 “那就你帮我上。”甘棠念着自己还是得给金主爸爸面子,不能让他在人前丢了面子,不就是擦个药,也不是多大的荣誉,爱擦就擦去吧。 她两手往区乐珺面前一摊,说道:“给我吧。” 区乐珺垂眼凝视着甘棠的手掌心,少焉,勾起唇角,莞尔一笑,将手里的碘伏和棉签放到了甘棠手里。转头对欧以屾和煦道:“以屾哥在军部粗惯了,伤了也不怕疼,姐姐和你不一样,希望以屾哥多多注意,如果你没办法处理好了,交给我就行了。” 欧以屾淡淡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不用麻烦了,小珺,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做,别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精力。” “只要是姐姐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小事,我不觉得浪费了精力。”区乐珺回道,说罢侧过头冲甘棠微微一笑,继而又说道:“在意的事,再小的也是天大的,只有不在意的才会觉得是小事。” 欧以屾听着区乐珺绵里藏针的话,旋即往身旁的甘棠看去,静静打量着甘棠的表情。 只见甘棠露出敬佩的神色,眼睛里是崇拜的光。 甘棠此刻色令智昏,看着大美女对她笑,还说着能摘抄当签名档的酸涩金句,她当下就给区乐珺竖起两根大拇指。 欧以屾见甘棠目光澄然,回忆起两人从进门到现在的种种,心中了然,小乖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她眼前这个温驯小鬼的心思,而这个小孩像只耐心蛰伏的狮子,围着她的猎物装模做样地打转,而她的獠牙尚未露出锋利,只做只无害的小猫。 欧以屾笑了,笑意蔓延至眼底,他在想,一个嗜血的野兽能卧薪尝胆多久呢?看着美味可口的羊羔在自己眼前肆意地奔跑,懵懂地往她身边靠近,不设防地亲近她,面对这种极致的诱惑她却得忍耐再忍耐,这种忍耐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压抑的欲望倾泻出的一刻,她的羊羔会被吓得夺路而逃的。 不。欧以屾想,她不会有露出獠牙的机会,在那之前,他会把这只小羊羔永远地带离她的身边。 “小乖的伤我会处理好的,”欧以屾回避了区乐珺颇有挑衅意味的攻击,从甘棠手里拿过碘伏和棉签,又握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看着甘棠笑道:“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小乖的身体。” 区乐珺的招,欧以屾四两拨千斤地推开了。而欧以屾刺过来的尖刀却让她避无可避,狠狠挨了一下,他确实比她占尽先机,这是事实,区乐珺不得不认。 但这对区乐珺而言只是暂时的失势,欧以屾离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她离输也落定尚早。只要最后一次的胜利在她,即便过程输了成千上万次,无妨亦无惧。 区乐珺没有泄露丝毫情绪,在欧以屾的尖刀刺进她心里,剜下一块肉来,她也将自己的情绪盖得严严实实。 二十出头的孩子能将自己的情绪收放得如此,其城府之深,不禁让欧以屾感叹后生可畏。 “那姐姐我就先去忙别的事了,你好好补个觉。”区乐珺同甘棠告辞,又礼貌得体地同欧以屾道:“以屾哥,告辞了。” 说完,区乐珺果断决绝地离开了房车。 欧以屾给了角落看热闹的零一个眼神,零心领神会地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又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贴着墙像螃蟹一样横步退出了房车。 “小乖,转过来,我给你上药。”欧以屾只短暂地赞许了区乐珺的心计与老练,随之将她抛诸脑后。 甘棠听话地背过身去,她能感觉到欧以屾缓缓拉开了她束腰上的绳扣,将其脱去。 他将手搭在甘棠的肩膀,顺着她肩上的流线滑到她的脖子上,将领口处的第一颗扣子解开,再是第二颗,第三颗...直到扣子全部被解开,薄薄的上衣被蜕了下来。 欧以屾看着她原本光洁的后背此刻缀上了血点子,问道:“不是来探班的吗?怎么又演上了?遭了这个罪?” 甘棠回道:“机缘巧合,说来话长。” “疼吗?”欧以屾轻轻抚摸着甘棠背上的伤口。 与其说疼,不如说是一种异样的痒,从后背痒进心里。 “不,不疼。”甘棠有些结巴。 欧以屾倾身上前,在甘棠颈上突起的第七块骨节落下一吻,轻轻舔舐着,舌尖卷过肌肤上每一处红梅。 异样如鹅毛般轻盈地划过心头,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澜,一浪一浪往四肢百骸袭去,引得甘棠浑身战栗,呼吸开始颤抖,身体发软,脑海中如漫起重重迷雾,把她完完全全困在一片白茫茫里。 等到甘棠重新意识清明,思绪回笼后,不禁纠结起来。她在想,那么舔,是不是有点不太卫生? 第97章 首都,西城区,弗莱普特拳馆。 欧斐文已经陪区乐珺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看着她ko了三个陪练,现在这是第四个,眼瞅着被打得快脱力了。 “我说,珺诶,你这是来我这里砸场子的吗?”欧斐文话音才落,第四个陪练被一记上勾拳掀翻在地。 欧斐文脸上露出了一个吃痛的表情,哇哇大叫起来:“四个,这四个可是全国拳击冠军出身,我这儿的明星教练,你全给我撂啦?” 区乐珺调整了一下手套,说道:“下一个。” “还下一个!你总得给我留几个好的吧,不然我这边还开不开张?”欧斐文好奇道:“你这是多大火气?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你?” 欧斐文拧开一瓶水,喂到了浑身汗淋淋的区乐珺嘴边,义薄云天道:“你说,我帮你揍他。” 区乐珺很自然地就着喝了一口水,凉声道:“你哥。” “哈?我哥?”欧斐文额心一跳,十分想把刚刚的话收回,他觉得能把区乐珺惹到的,不出意外该是个大人物,他试探着问道:“我哪个哥?亲哥?堂哥?表哥?” 区乐珺斜了他一眼,小臂揽过他的脖子,“欧以屾。” “谁?”欧斐文见鬼一般,大惊道:“以屾哥?你俩又是什么时候有的过节?不对,你俩啥时有的交集?” 受不了欧斐文的大呼小叫,区乐珺松开他的脖子,用指头抵着他的脑袋往外推,“我没想和他有交集,不过是我们喜欢上同一个人。” “情敌啊?”欧斐文起了兴趣,问道:“哪位美人能把你们俩都迷住?我记得以屾哥在秘密花园金屋藏娇,是那位?” 区乐珺神色淡淡,欧斐文一瞧就知道区乐珺看上的就是那位金屋里的美人。 欧斐文回忆着金屋里那位的信息,他隐约记得是个唱歌的。 唱歌?他这几年没少被区乐珺按头买专辑,储物间里没用的堆了一堆。 欧斐文问道:“该不会是那个叫甘棠的吧?” 区乐珺嗯了一声。 欧斐文哭笑不得道:“我以为你只是个狂热的粉丝,结果你居然是个狂热的追求者?敢情我这些年的消费都是为你的追求事业添砖加瓦啊?” 区乐珺眼皮一掀,正色道:“我们婚礼,你可以坐主桌。” “坐个屁的主桌?”欧斐文无语地失笑,直言道:“那可是以屾哥,你怎么抢?” 区乐珺反问道:“我哪里不如他?” 这话倒是把欧斐文问住了,论出身,两人都是大贵族,论财力,区家比他家更胜一筹,论相貌,区乐珺可以说是他这辈子见过皮囊最好的人,一定要挑出个短处来,大概只有区乐珺现在身无一职,像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但这个短处也不算什么,只要区乐珺想,无论是在家族里做事,还是去军部,亦或者是进研究院,哪一条路她都能走好。 “可是那是以屾哥。”欧斐文干巴巴的说道,虽然在他看来区乐珺不会输给任何人,可对面是欧以屾,他也同样觉得她赢不了,“会有谁不爱以屾哥呢?只要选项里有他,答案就显而易见了,还是说你有什么奇招,比如戳瞎那个美人的眼睛?还是找个巫蛊神婆给她下个降头?” 区乐珺淡淡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谁可胜?以屾哥?他能给你露出这个破绽?”欧斐文不信三连问。 区乐珺勾起唇角,说道:“我已经看到了,还挺多的。” 欧斐文眉毛一挑,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问道:“哦?比如呢?说出来我也听听。” 区乐珺婉拒一笑,打趣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敌特呢?万一通敌判我就不好了。” 欧斐文翻了个白眼,抗议道:“什么敌特,我难道不是你们的红娘吗?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我因为你买了多少专辑,包了多少场演唱会的门票,她来首都办演唱会批复能那么顺利,不都是我帮你向文化部的长辈疏通的吗?珺诶,我可是你俩的爱情天使投资人!” 区乐珺不为所动,平声道:“c-09的星际光子弹我可是没收你一分专利费。” 欧斐文语噎,生怕区乐珺找他要专利费,忙转开话题,问道:“我说,你喜欢那个唱歌的这么多年,怎么还让以屾哥捷足先登了?我记得他也就这两年才和人好上的吧?” 说起这件事,区乐珺心里就腾起深深的郁闷,不能去m3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甘棠的父亲,甘威。 在她和母亲袒露自己对甘棠一见钟情后,央求着母亲为她牵线搭桥创造一个能和甘棠交往的平台。 区夫人对于年轻人的情啊爱啊一直都保持随她去的态度,难得见自己的女儿有喜欢的人,作母亲的自然也乐于帮她的忙,只是在这之前,她需要摸一摸甘棠的底,以免自己的女儿陷入不好的关系中,留下糟糕的情感经历。 这一查,区夫人查出了问题来,甘棠作为七0三虫族事件的幸存者之一,虽然死里逃生保住了性命,但却在那场劫难中伤到了腺体,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区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拥有选择一切生活方式的权力,而甘棠注定会让区乐珺缺少一种选择的权力。 可是区乐珺不管这些,她对甘棠是一见钟情,但还没有深入了解过,完全没必要杞人忧天。如果相处后,她真的爱甘棠,有没有孩子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她也只是父母的一个意外,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她的父母这辈子便也膝下无子了。 区乐珺委婉地告诉母亲,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孩子也并不能像父母所设想的一样陪伴着他们。再多的话,区乐珺也不忍心说出口了,她想母亲会明白她的意思。 区乐珺曾有一个哥哥,比她大了34岁的哥哥,原本是区世懿和夫人的独子,却死在了32岁这一年,她是在哥哥死后第3年意外来到世上的孩子,世事无常,黑发人会走在白发人前面,所以没必要执着于血脉的传承。 在区乐珺的观念里,人首先是自己,从睁眼到闭眼,最忠诚的伙伴是自己,其次是伴侣,要一起携手抵御生命波澜的人,最后才是孩子,他们只是短暂地依附着父母成长,枝叶丰茂后他们便是独立的个体,是飞出家门的雏鹰,喧闹后,还是只有自己和伴侣归为寂静中。 区夫人最后向区乐珺妥协了,放下了对甘棠的偏见,托中间人帮区、甘两家作引荐。 甘父在得知是区家的alpha女儿对自己的女儿一见钟情后,忧愁了很久,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高嫁,但又不希望她嫁得太高,过分悬殊的门第,让他产生了齐大非偶的担忧,比对着双方的各项条件,连夜想出了一个婉拒的理由来。 那一年区乐珺只有17岁,离18岁成年还差将近200多天,甘父以此为借口,推说等她成年后再从长计议,又言一见钟情大多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甘家大小也是个贵族,女儿间的交往不能随意,留给区乐珺一年的冷静期,要是仍旧对甘棠念念不忘,便让她们接触接触。 区乐珺一开始只觉得甘父是在强行找理由推脱,后来她发现他是真的在拖延时间,就这不到200天的时间里,这个可恶的老头子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甘棠找了个未婚夫,一个叫韩洵的、要相貌没相貌、要能力没能力、要出身没出身的、平平无奇的、普通男性alpha,还瞒得天衣无缝,就连她这个时刻关注着甘棠动向的人,居然是在新闻发布会上才得知了甘棠订婚的消息。 甘威的这一举动无疑是把区乐珺和区家的诚意放在地上踩,她和甘棠连个正式见面都没有,实在做不出继续纠缠的事,她身为大贵族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做出这种事来。 作为对无疾而终初恋的温情,区乐珺最后没有追究甘威的怠慢,但却退回了一个对甘棠仅抱有好感的位子上,规矩地当一个虔诚的粉丝。 想到这里,区乐珺气恼地想,那个该死的老头子这个时候怎么不见人影了?当初在她和甘棠接触上从中作梗的老家伙,现在怎么不觉得欧以屾是齐大非偶了?如果不是他,她和甘棠早就在一起了,哪里还轮得到欧以屾的份。 欧斐文大概听懂了事情的原委,一边感慨缘分这东西真是玄妙,早一点迟一点就截然不同了,一边好笑地问区乐珺:“之前人家订了婚你就不去打扰了,现在她和以屾哥在一起,你撬墙脚好像也不是很道德吧?你身为大贵族的骄傲呢?” 区乐珺想了想,理直气壮道:“相处后,我觉得就是她了,我爱她。” 欧斐文了然地点了点头,心想,只要碰上真爱了,区乐珺这大贵族的骄傲就是个狗屁,放放就没了。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欧斐文不由为好友的感情担忧了,怎么说他这些年像个cp粉头一样花了这么多钱,要是他的cp就这个be了,他会觉得自己的钱打了水漂。 “我听说你家最近来了个小女孩。”区乐珺似笑非笑地看向欧斐文。 “哇哦。”欧斐文情绪复杂地惊叹一声,“这个孩子目前还没有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你居然已经收到情报了,看来,我们家有内鬼了。” 区乐珺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以姐姐的性格,她不会对一个有了孩子的人再产生更深刻的情感,她并不适合给个心思深沉的小鬼当后妈,她可做不来这个。” 欧斐文问道:“你说的敌之可胜是这个?她和以屾哥因为这个小孩有了嫌隙了?” 区乐珺嗯哼了一声,心里却想着,不止,她还看到了别的东西。 “算了,第四个不用上来了。”区乐珺解开了手套,一股脑扔给了欧斐文,揉着发酸的肩膀向淋浴室走去。 欧斐文抱着一对拳击手套,神情有些落寞,愣神好久才重新回过神来,将手套放回原处,到一楼休闲区等区乐珺。 欧斐文开的这家拳馆在首都非常有名,配备的教练团队和陪练都是全国冠军的水平,生意算不上热闹,纯粹是区乐珺喜欢打拳,他才每个月都往这里倒贴钱维持着经营。 不过这里生意一般,但来的人却都是个顶个的好身手,马潜就是这里的老主顾。 “斐文。”马潜刚走进拳馆,远远就看见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等人的欧斐文,走上前去,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等谁呢?” 欧斐文刚要说话,马潜抬起手制止了他,说道:“你别说,让我猜猜,是不是区家小妹啊?我说的是那个区。” 欧斐文坦然笑道:“潜姐真是厉害,这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马潜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从小到大你最爱跟在区小妹身后头,除了她,我可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个排面让你等,以屾哥都没这个面子。” “潜姐,你这话说的。”欧斐文笑道:“以屾哥那是要做大事的人,我成天游手好闲的,我俩就凑不到一起去,以屾哥根本不稀罕我等他,嫌我碍事呢。” 两人交谈一番,区乐珺也换洗完下了楼,见他二人相谈甚欢,走上前去同马潜问好。 “你等的人到了。”马潜也同区乐珺打了招呼,对欧斐文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我约了陪练,先走了。” 区乐珺目送着马潜离开,欧斐文叫来了经理,和对方交代了免掉马潜今天的费用。 区乐珺远远看见马潜和迎上来的教练举止亲密,盯了两人看了许久,说道:“那个教练,我下次来让他陪我练。” 欧斐文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瞧见那位教练的脸,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踌躇道:“潜姐在我这里就包了一个教练,应该就是那个,我不好横刀夺爱吧。” “那就算了。”区乐珺无所谓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不叫他也好,不然我怕我下手太狠,会把人打死了。” 欧斐文无奈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想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忽然,他猛然意识到为什么对那个教练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区乐珺会说这样的话,虽然只在某些角度有三四分的相像,那个教练与欧以屾有几分神似。 第98章 生活好像又变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当甘棠跟着欧以屾从l市回来,她和欧以屾的相处重新回到了欧钦若到来前的模式。 可是甘棠知道,人的关系就是那么回事,出现了裂纹便再也不会消失不见,误会也好,嫌隙也罢,它已然留下了痕迹,无论之后如何发展,也不过是再做点缀,如同用巧夺天工的技艺试图把瑕疵修补成艺术创作的一部分,外人看不出门道,只有当事人明了终究是个残次。 往往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了主观的评价,即便是客观证明了实情并非如此,怀疑的会生出愧疚,偏爱的会反省错付,但所有的悔悟都只是暂时的,当再次遇到相同场景时,该怀疑的依旧疑心,该偏爱的还是盲目。 甘棠都知道的事,欧以屾怎么会不知道,即便他们像过去一样亲吻、拥抱、做爱,一切似乎没有任何不同,但他亦心如明镜,终究是恩爱不复。 时至凌晨,甘棠枕着他的手臂陷入深眠中,欧以屾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甘棠的后背,甘棠嘤咛了一声,调整了睡姿,但却没有更近一步往他怀里靠。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比清醒时更坦诚,潜意识的疏离在不被掩饰下一览无遗。 欧以屾摸了摸甘棠的脸颊,如果没有欧钦若的突然出现,那么现在的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他知道因为两个人最初身份地位的差距,甘棠对他一直是带着一种克制的心动,她很擅长在将将要在爱欲情迷中沉沦之时突然清醒的抽离,就像她很懂得试探红线在哪,如何在红线之上最大限度地获得自由,她在不让自己受伤这件事上也很懂得那条红线在哪里,再不越过那道线的前提下让自己也开心。 甘棠对于婚姻和爱情没有什么执着,更可以说是十分怠惰,所以她可以接受父亲为她包办的婚姻,和自己没什么想法的人订婚甚至结婚,对待亲密关系上她顺其自然,铺好了路,渠水到了,她就顺流而动,但没有路,没有水,她能一步不挪地待在原地。 去冰衡星订求婚戒指的时候,欧以屾并不担心甘棠会不接受他的求婚,他很清楚当甘棠找自己寻求庇护那一刻开始,这段关系从始至终的主动权便都在他的手里捏着,而甘棠则在这场被动中以自保为目的的防御。 他原本可以在甘棠无知无觉下,引导着她一步步往自己预期的方向走,但欧钦若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所有的计划,他现在已经没有把握让甘棠再答应他什么了。 一场时机不对的求婚就像打一场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仗,不仅会输,还会让自己永远失去重返战场的机会。想要获得最终的胜利,第一要义是不要出局,他必须先缓一缓,以免甘棠出现应激。 更何况这场角斗里不仅仅只有他和甘棠两人,还有区乐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在见到区乐珺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存的怎样的心思,彼时他和甘棠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对于这个基本没有胜算的对手毫不在意。 可区乐珺的执着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她一反常态地主动进入了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比赛中,蛰伏着,试探着,但却并不出招,用令人恐惧的耐心等待出现转机,没想到最后真让她等到了。 区乐珺的存在加剧了他出局的可能性,让欧以屾更不能轻举妄动,稍有不慎,她会伺机出击直接将他咬死。 那枚由罗杰斯亲自送回来的戒指便因为种种,最后被他放进了抽屉里,再没有拿出来。 欧以屾叹了一口气,小臂一收,将甘棠强行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呢喃自语着:“小乖啊小乖。” . 甘棠醒来的时候,欧以屾并不在,她随手摸了摸身侧的被褥,凉透了,很显然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打着哈欠坐起来,感觉到浑身酸痛,也不知道她昨晚是用什么样的姿势在睡觉,身体每一处都像在落枕,肌肉绷得梆硬,要不是今天有通告,她在按摩师上门之前绝不会从床上起来。 只是她才下楼,就发现欧以屾居然在家,正坐在大厅西南角的落地窗前,她发现最近他似乎很喜欢坐那个地方发呆,哦不,是想事情。 甘棠刻意发出了声响,走了过去,随口问道:“今天没去军部吗?” 欧以屾闻声侧过头来,说道:“不用,最近军部内检司和检署正在联合调查马家军火案的事,我们几个元帅之间需要彼此回避,等案子有结果了,再重新开一次会。” “这个案子还没结束吗?”甘棠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感觉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快了吧,已经进入调查的尾声了,该控起来的人也都控住了,”欧以屾淡淡道,“估计这一次马蔚是在劫难逃了。” “无论如何还是觉得很神奇,”甘棠总觉得一个大贵族的家主就这么被草草地撸了下来,怎么看都显得很儿戏,“那可是一家之长,就这么随便被一个普通人一个检举就玩完了。” 欧以屾微微一笑,说道:“那不是普通人,而是被授了意的筏子,当他出现的时候,就是局已经设好,要开始收网的时候了。我们不会亲自下场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只会借别人的手完成这项脏活,不管发生什么,都查不到我们头上。所谓检举的证据,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如果有这么个东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所以证据是假的?”甘棠惊讶地问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啊?那马家家主被人害了以后,那检举的人呢?” “半真半假吧,事确实是马蔚决定的,只是不是由他做的,罪确实在他,只不过原本不应该被抓到。”欧以屾意味深长的笑道:“至于那个吹哨人,他有敢于以下克上的勇气,揭露真相的决心,为广大公众作出了积极的示范,我们应该给予他褒奖不是吗?” 甘棠想明白了,欧以屾他们是鼓励公众对管理层进行检举,而大贵族出身的这批人,他们制定了法律,也明白怎么绕过法律,他们所遵循的是另一套规矩,在法律的后门里来回穿梭,公众监督不了他们,所以显而易见的,他们是在鼓励公众帮他们卸去中间这批人的势力。 欧以屾看着正在思索的甘棠,想了想,眸光微闪,继续笑着说道:“谁捧出来的英雄,就得由谁来歌颂,估计到时候把他推出来的人会大肆宣扬他的英勇事迹,专访、职务晋升、巨额奖金...回报越丰厚,激励才会越有用。” 甘棠不明所以地看向欧以屾,一时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只顺着他地话问道:“难不成还要给他拍专题片?在电视台宣传啊?” “估计快了。”欧以屾点了点头,“过段日子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文化部就该收到相关申请了。商人们是不做亏本买卖的,这种不被市场追捧的东西可不赚钱,公众只会短暂的热情一下,会去申请的大多是带着任务去,能被反复传颂,也是有人希望它能不断刺激公众的记忆点。” “得,这还有一个流程。”甘棠不禁失笑,那套各怀心思的复杂运作她估计是用不到的,也不想再多作了解,转而问欧以屾:“你吃过早餐了吗?” 欧以屾回道:“吃了,你也快去吃吧。” 甘棠没再多说,径直去了餐厅,一会儿要上节目,她今天的早餐主打一个低碳,一杯黑咖啡、一堆草料、一摊炒蛋和一点奶酪。 佣人将早餐端上来后,甘棠先是喝了一口黑咖啡,一边喝一边将餐厅的投影镜头打开,用随机模式找着佐餐的电子榨菜。 随机模式下,每个电视台和流媒体的热门节目都只短暂播放10秒钟,不选择就切下一个。 甘棠叉了堆草料,正要往嘴里送,恰巧看到了投影中一个选秀节目,这个节目新一季请来了彭斯作导师,她之前网络冲浪的时候有看到相关的宣传,没想到这么快都已经播到第三期了。 甘棠心里感慨,看来真是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原本彭斯就已经是帝国第一的流行天后,坐拥上亿粉丝,都已经是天花板级,再无可上的程度,谁能想到她出了一次事后因祸得福,直接打破了天花板,粉丝在高基数的基础上又进一步高速增长,现在全帝国上下,不论老少,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也不限什么职业,都有庞大的受众。 真是她想把人家当竞品,人家压根没在意,人比人气死人啊。 甘棠郁闷地嚼着索然无味的蔬菜,突然愣住了。 彭斯的火爆她尚可理解,但是另外一个因祸得福的人呢? 当时拍卖会上绿眼睛的米开朗基罗又是为什么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公众人物?真的会有人持续不断的对一个遭受无妄之灾的苦难人抱有长久的关注吗?就算有,这也应该只是一个小众圈子,而绝非像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面向各年龄段的官方媒体上宣传他。 就像欧以屾所说的,公众不会喜欢这种东西,这种长虹不衰的热度如果不是出自市场的选择,那就是有什么人人为的为市场定下价值导向。 不管是彭斯还是米开朗基罗,这两个人都与一个人扯上了关系——她的弟弟,甘罗。 甘棠魂不守舍地将早餐吃完,换好衣服上了接她的车,强打着精神录完了节目。 “姐姐,你今天好像挺不一样的。”区乐珺今天一见到甘棠就觉得她有心事。 甘棠冲她安抚的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一会儿把车开到长耀公馆,我好久没见到我弟弟了,想去他那里坐坐,你不用等我,自己先回去就行。” 区乐珺看出甘棠没说实话,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今天没什么事,我就在停车场等你好了,只要姐姐不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多晚我都等。” 甘棠心不在焉地一笑,心里却早就飘到别处去了,车一在长耀公馆的停车场停下,甘棠就立刻下了车,直奔甘罗的住所去。 区乐珺看着甘棠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记得姐姐的弟弟好像叫甘罗,做过传媒公司开了科技公司,手里还有不少晶源矿,一个有能力有野心又太有能力太有野心的人,明明可以守正,却老是想走出奇的捷径,这种人要是没有一个领路人规训着他,让他撇去心浮气躁,迟早是要出事的,看姐姐这个样子,麻烦好像已经来了。 区乐珺拿出联络器,发了几条简讯,很快收到了回复,她匆匆阅览完,心里便明了了。 给甘棠开门的是岑陈,见到她来,岑陈愣了一下,但还是礼貌地和甘棠打了招呼,让她进了门。 甘棠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问道:“甘罗呢?” 岑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他在休息,刚从z03回来,正在倒时差。” 岑陈为了不打扰到甘罗休息,把甘棠引到了阳台上,将隔音的玻璃门关上。 “不知道你找阿罗有什么事?”岑陈问道:“阿罗的事我都知道,如果是问问题,我大概能替他回答你,如果你是要交代他做什么,那我帮你捎个口信。” 甘棠严肃地打量着岑陈,开口道:“那你知不知道甘罗那个传媒公司出品的东西?彭斯的电影和米开朗基罗的自传。” 岑陈听到这两个名字,眸光一暗,如同甘棠打量他一般,他也开始打量起甘棠来,他猜想甘棠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她又没有完全知晓事情的全貌,否则她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跑来质问甘罗。 岑陈对甘棠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自己也做到了桌子边上,慢条斯理地开始泡茶,慢吞吞地将每一步做完,将一杯盛了七分满的茶杯递到了甘棠的面前,这才说道:“那么,甘小姐想知道什么?” 第99章 岑陈好整以暇的淡然让甘棠感到了不适。 她镇定地坐正,严肃地问道:“甘罗为什么会去接这两个项目?他又在给谁做事?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知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岑陈神色平静,不痛不痒道:“地下拍卖会的事被曝光之后,背后那群大贵族总是需要用另一个方式平息它带来的负面影响,这群受害者获得的补偿越大,才能让人们越发相信处理的公平性。” “所以,甘罗是在帮那个面具男办事?”甘棠心情复杂,她讨厌的人屈指可数,其中这个面具男给她带来的不好记忆尤为深重,没想到她的弟弟居然成了这个人的帮凶,被最亲密的人背刺让甘棠心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她重重倒吸着气,试图平复心底的难受。 岑陈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内心竟然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欢喜,现在甘罗在房间里休息,他只要含糊不清地告诉甘棠一些残言断语,就能轻而易举地挑拨了姐弟俩的关系。 甘罗永远不会讨厌和离开甘棠,那么如果甘棠讨厌而远离了他呢?岑陈愉快地想,如果甘棠不要甘罗了,那甘罗就完全属于自己了,没有人能再从他身边分走甘罗的注意力。 这是多么美妙的事。 岑陈呷了一口茶水,微苦的茶汤在舌尖泛起了回甘,甜丝丝的津液顺着喉咙流进了心里,光是想,就让他感觉到甜蜜。 “这不是阿罗的错,如果有,那也只是怀璧其罪。”岑陈最终还是没有走出这一步,他讨厌甘棠,但他更爱甘罗,他不想看到他所爱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你这话什么意思?”甘棠觉得岑陈的措辞很奇怪,反问道:“事是甘罗做的,错也是他犯的,他之前作奸犯科的事我多少知道点,怎么到你嘴里,他就变得无辜了?” “阿罗以前是做过。”岑陈倒也不为甘罗辩解,不过他对于甘罗以前那档子违法乱纪的事也不在意,“资本的原始积累本来就充满着血腥和暴力,这是资本的原罪,绝大多数的第一桶金都不干净,他也没有做得更出格。” 岑陈见甘棠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眼神往楼下一扫,指了指路上通勤的上班族,让甘棠看,“你看,这个时候,我们坐在一平20万星币的房子里,悠闲的喝着茶,还能有余闲争论资本的原罪,而这些人却得奔波在通勤的路上,不仅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生存以外的事,他们连请假休日都得掂量着来,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岑陈不等甘棠回答,直接替她说了:“因为我们剥削了他们的资源,所以才能过得这么岁月静好。甘小姐,你以为你没有参与这场生产资料的掠夺,你就不用担这份原罪了吗?你父亲为你提供的家境和优渥的生活,就是取之于下面这群人,从他们身上一分一毫的垒起来的。” 甘棠沉默了,人与人之间财富阶级地位权力的差距是通过拥有资源的不同来决定的,获得资源最温良的方式是向内的压榨,比别人勤劳并且比别人节俭,通过开源节流双管齐下从牙齿缝中攒出的剩余,这样的方式往往很难累积出大量的财富,甚至这种微薄的积累还得仰仗于身体康健的幸运。而获得大量财富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还是向外的争夺,这种争夺的形式有很多,主动的被动的,直接的间接的,但无论是哪一种,她享受到的高品质生活确实来自于其他人的贫苦。 她实际上也是这条争夺资源链上的一环,她开的演唱会、卖的专辑,这些是从她粉丝的手里拿了他们的剩余,聚沙成塔后,她便拥有了丰厚的资源。而在她之上,又会有别的阶层的人,用另一种方式从她手里再把她的资源拿走。 岑陈轻笑着,话锋一转,继续说道:“阿罗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做这些事,人嘛,刚开始的时候为了钱什么都能做,不是剥削自己,就是剥削别人,等到功成名就了谁都不想继续做那些事,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阿罗也不例外。甘小姐,阿罗这回只是没得选。” 甘棠听出了岑陈话里的意思,忙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是被逼的?” 岑陈沉声问道:“甘小姐还记得金曲盛典那天,阿罗临时放了你鸽子的那次。你好好想想,阿罗什么时候失约于你过?” 听岑陈这么一说,确实,除了那次,甘罗从来没有放过她鸽子。 “所以是那天?”甘棠心里沉甸甸的,艰难道:“他受的伤也是因为这个?” 原本甘棠也怀疑过,甘罗要做什么事需要他自己亲自爬到什么高台上去,还偏就这么碰巧摔下来了,摔了便摔了,刚开始还不让她去探望他,如今岑陈这么一说,一切谜团便都解开了。 岑陈握着茶杯的手紧紧得攥着,过分用力下轻轻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不愿意回想起那天的事来,“阿罗刚到首都的时候,因为要拿下北城那块商业区和翳老板有了交集,翳老板为他牵上了不少人脉,但阿罗知道那人是做黑产的,不能深交,一直以来关系只是算过的去。直到地下拍卖会的事被曝光,翳老板找上了阿罗,明确要他帮忙运作,不仅仅是那两个人的宣传这么简单。翳老板想要长期的合作。” 甘棠忙问道:“长期合作?什么意思?” 岑陈又为自己倒了杯茶,重新替甘棠也换了杯热的,继续说道:“洗钱,他们控制了彭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给彭斯注射了高成瘾性的致幻剂,一个巨星天后能为他们洗的数量比什么都惊人。翳老板想要阿罗长期帮他做这件事,不仅仅是那部电影,彭斯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影视邀约,会更频繁的开巡回演唱会。” “彭斯?”甘棠倒吸一口凉气,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压得她难以喘息,都已经是顶尖的大明星了,可对方却还是遇到了这样的事,并且无能为力。 “很夸张对吧?”岑陈冷冷地呵笑一声,“还不止如此,那天他是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带人闯进了阿罗的办公室,先礼后兵地威逼阿罗答应他开的条件,不答应就打。” 岑陈眼神含着一种幽怨的复杂,继续说道:“阿罗被他打断了一条腿,断了四根肋骨,内脏轻度出血,当时整个人几乎动弹不得,即便这样他还是想着和你的约定。最后翳老板就用这个引诱他,只要答应了条件就让他和你通话,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再过多赘述了。” 甘棠听着岑陈压着怒意的陈述,痛心疾首,脱口而出道:“你们可以找欧...”可以找欧以屾帮忙。 甘棠的话戛然而止,她有些悲哀的发现,除了找欧以屾帮忙,她想不到任何可以帮助他们的方法,他们所有的安全都是基于欧以屾的庇护和大难还没有临头的幸运,没有了前者,后者便也岌岌可危了。 岑陈冷笑一声,说道:“甘小姐,我们是不一样的。我是说阿罗和翳老板,欧先生在爱屋及乌之下提携了阿罗,阿罗只是借用了欧先生权力带来的便利。可是那位翳老板不同,他的权力构成很复杂,不仅仅是简单的依靠着埃克曼家族,还有别的能让他获得权力的途径,他不是什么人的白手套,所以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那甘罗之后要怎么办?”甘棠忧心忡忡道:“他还得帮那个人做事吗?我可以去找欧以屾,求他帮甘罗。” 岑陈瞅着甘棠满脸忧色,心想这大概就是他虽然很讨厌她,却总是留着一点余地的原因吧,她和自己一样,都很爱甘罗。 “欧先生很早就发现了。”岑陈说道:“之前他叫阿罗去吃饭,就是为了提点阿罗,让阿罗把心思放到科技行业上,之后就有z星域的一些官员来找阿罗洽谈建产业园区的事。阿罗身上打上了为欧先生办事的标签,翳老板就不能再强迫他做什么了,而且甘罗拿了欧先生的话当了令箭,顺势把传媒公司脱手出去,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甘棠闻言松了口气,但同时她对欧以屾的情感又变得复杂起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替她照顾了她的弟弟。 她很感激他,可是除了感激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专心当好哄人开心的金丝雀吗?她好像也没有做得很好,与欧以屾在一起的日子里,她的确没有付出太多,反倒是欧以屾一直以来都很照顾她,为她做了很多事。 凭心而论,欧以屾是一个慷慨阔绰的人,但这种大方也不是他本该如此,没有人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甘棠在想欧以屾的前任们会不会也像她一样陷入到这种亏欠的情绪中,因为他好得过头而产生了不安。 她究竟有什么可以给他呢?仅仅是爱情吗?这是保质期最短暂的美丽之物,像欧以屾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爱,而她最不敢给的也是爱,正因如此,她才会在这段相处中像鹌鹑一样小心谨慎。 就在甘棠陷入沉思之中,阳台玻璃门被人敲响了,甘罗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顶着睡得毛躁的头发,站在门内看她们。 甘罗拉开门,大摇大摆地走到甘棠边上,硬挤着甘棠坐下,用屁股拱了拱她,甘棠无奈只好往旁边挪了挪,他这才坐舒坦。 “你们在这里聊什么呢?”甘罗自顾自地拿了甘棠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被甘棠瞪了一眼后又毫无自觉地抢了岑陈的杯子,“在这里晒鱼干呢?你俩什么毛病?” 岑陈给他把茶水倒满,“姐姐是过来看你的,说是好久没见到你了,想你了。” “都说了 ,你比她大,别占我姐便宜啊。”甘罗一把揽过甘棠的肩,整个人往她身上靠,问道:“说吧我的亲姐,又有什么事了?瞧你刚刚愁得像苦瓜的脸,有什么困难,你说,我给你解决。” 甘棠掐了一把甘罗的腰,没好气道:“我就不能是来看你的吗?” 甘罗努着嘴,贱兮兮道:“亲姐,你可是出了名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哈,平日里你自个不知道哪里逍遥快乐去,哪还想得起我这个弟弟啊。” 甘棠语噎,自己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势利鬼,她轻咳一声,说道:“找你要伴手礼的,听说你刚从z星域出差回来,那里不是盛产艺术品吗?有没有给我带一两件珠宝首饰文玩字画什么的。” “你从哪里得来的灵通?”甘罗耸了耸肩,说道:“太赶了,我五天去了6颗小行星,32个场地,参加了8个饭局,实在没空闲,不过等我选址选好,会经常往那边去的,冰衡星最盛产美人和珠宝,你说喜欢哪个,我下次就带给你。” “你这没诚意,我不要了。”甘棠作势站起身,跨过甘罗的腿,“人也看过了,我走了。” 甘罗也没有多做挽留,目送着甘棠出门。 他将茶杯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问岑陈:“你刚刚和我姐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随便聊聊。”岑陈一边沏第二泡茶,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他。 甘罗大掌一挥,将岑陈倒茶的手按下,茶碗重重落在案上发出闷响,碗中的茶汤因为摇晃溢了出来,烫在了岑陈的手心里,甘罗仍旧按住了岑陈的手,侧过头再问了岑陈一遍:“你刚刚和我姐都说了什么。” 岑陈垂眸,回道:“她来问彭斯电影的事,她可能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我和她说你当时是身不由己,现在已经洗手不做了。” 甘罗把手松开,不赞同道:“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嘛,直接和她讲我现在没做那些就好了。” “她是你姐姐,她想问,我还能不说吗?”岑陈继续倒茶,给甘罗的杯子满上,又将甘棠的杯子收回了茶洗里,“对了,你这回去考察的结果如何了?” 甘罗没计较岑陈狡辩的话,而是顺着他的发问继续往下说:“我非常中意z01,离wz的主星近,而且基础设施相当完备,不过z03诚意相当足,要发300亿的星球债做招商,而且这个债的承销给到了容文帆手里的那家银行,我寻思着,欧以屾应该是想让我选z03落户的。” 甘罗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惋惜道:“但还是可惜,z01那边确实更适合,而且z03上的产业这么多年来也没升级过,当地都是一群老派势力盘踞着,看着也挺麻烦的。” “那不是很棘手?”岑陈问道。 甘罗耸了耸肩,说道:“既然欧以屾想让我过去,应该会先帮我把那里的地犁好,我俩现在因为我姐这条绳子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他应该知道,在商言商的话,我一定不会在z星域选园区新址,所以他一定不会给我留这么大一个麻烦的。” 甘罗和岑陈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绳子甘棠则坐着车回到了秘密花园。 第100章 甘棠上午离开没多久,秘密花园便来了客人。 这位敲开大门风尘仆仆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甘棠和甘罗的父亲——甘威。 甘威作为地区级的上将,每三年需要来首都的军部总部述职一次,具体时间由总部安排,一般提前一周会通过军部系统通知,不论原因没有例外,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到达,这种不近人情的规矩,一定程度上也是对地方军官的服从性测试。 他今晨刚到的首都,才在总部报个到,还没来得及去安排下榻的酒店休整,便直奔秘密花园。 欧以屾没想到甘棠的父亲是个急性子,还没通知阿舍做好接待的准备,人就已经到了。 阿舍把人领进来的时候,欧以屾刚好换了身元帅规制的衬衫,领口和袖口绣了帝国的纹章,因为没有穿一整套的制服,看起来公事公办之余还留了一份可通私交的人情在。 “甘上将来啦。”欧以屾从楼上下来,指了指沙发,“坐。” 甘威先是同欧以屾行了一个军礼,等着欧以屾坐定后,他才坐到了椅子上,目光则有意无意地四下打量。 他搜寻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甘棠的身影,心想这个丫头一大早的也不知道上哪里胡闹去了。 从甘棠到首都来已经快两年了,当初来的时候也没提前知会他,演唱会行程过半突然就和他说在首都谈恋爱了,还没等他这个作父亲的反应过来,她一股脑把户籍都牵到了首都,能有这大本事的人,甘威就算不问也知道女儿谈恋爱的对象出身不一般。当得知女儿的恋爱对象是欧以屾的时候,甘威差点没气晕过去。 甘威承认自己当初选韩洵当女婿,确实像被下了降头般做了不少匪夷所思的蠢事,但平心而论,他并非是在选人上失了水准,而是在甘家小辈和甘罗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过早的把手里的资源都给了韩洵,致使韩洵羽翼丰满脱离了掌控。 作为父亲,他为女儿选择的丈夫必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家族没落的青年才俊,控制得当能让家族如虎添翼,更重要的是能让丧失omega优势的女儿在婚姻里不受委屈。可如今,甘棠偏偏攀上了大贵族中最拔尖的一个,他如何能给她保驾护航。 一直以来甘威都想劝说甘棠结束这段悬殊的感情,偏偏因为种种,甘棠这两年都没能回到m3,他的拳拳肺腑劝诫便也不曾说出口。孤家寡人独守老宅子的时候,他甚至后悔当初阻挠了区家的交好,到底区家小姐年纪小,心思尚且质朴,总该是多一些年轻人不谙世事的冲动和热情,真心也自然比老江湖们多几分真。 反观欧以屾,早早就坐上欧家第一把交椅的人,年纪轻轻已经有如此成就,何其可怕,上一个有这般斐然成绩的还是马怀森。他能在宦海浮沉多年,那心早就黑透了,甘棠在他跟前就是个蠢笨的孩童,指不定被他如何耍弄,一想到这些,甘威想要来首都见甘棠的心便越发迫切。 甘威这才到首都,把必须走到流程走完,这便火急火燎地来寻她,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没想到你早上就过来了,小乖今天有工作,一会儿就回来。”欧以屾见甘威在寻甘棠的身影,便用了较为亲密的称呼同他解释,旋即和他随意攀谈起来,“这一回过来路上还顺利吗?甘上将有三年没到来首都了,可还习惯?” 甘威如实回道:“路上很顺利。有些不习惯,三年没来了,很多地方都变了大模样,路也认不清了。” “这倒是,首都半年一个样,有时候我几个月不路过的地方,再去的时候就是两幅样子了。”欧以屾笑着说道,“但首都也不是都变了,北城区这些年来就没怎么变化,最多是新添了几栋楼罢了,想必甘上将到时候过去,应该是不会迷路的。” 甘威心中一凛,不确定欧以屾所指为何,只见招拆招道:“那挺好。” 欧以屾不在意地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细细地品了品茶汤在舌尖上的百味留香。 半晌后,他才突然开口:“阿木塔,是叫阿木塔吧。” 甘威听到这个名字,如临大敌,脊背不由挺直,以静待动地看着欧以屾。 欧以屾又喝了一口茶,自顾自道:“对,是阿木塔,迅龙舰二师师长。” 欧以屾微微一笑,“甘上将确实是个好父亲,阿木塔是个很难的的人才,品性也好,最初你能在他还在m3当小兵长的时候捉婿捉到他,可见眼光相当毒辣。” 甘威回道:“可惜小棠和他没这个缘分,阿木塔有心仪的omega了,两人的孩子如今都十岁了。” “是挺可惜的。”欧以屾淡淡道:“前段日子我翻了迅龙舰的档案册,这才知道还有这么号少年英雄,只是可惜,英才薄命。” 甘威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太可惜了。” 欧以屾转而又笑道:“我虽没接触过他,但见他昔日战友至今仍热忱帮扶其遗孀孩子,便是甘上将你远在m3也仍旧记挂旧部的家眷,不仅承担了阿木塔妻儿大事小情的一应花销,便是这三年一次的述职,也要亲自去探望。” 欧以屾眸光沉沉,感叹一句:“想来他定是个品性极佳之人。” 话已经说到这里,甘威已然明白欧以屾的意思,不禁冷汗直流,后背凉飕飕的。 欧以屾又道:“就是有点可惜,平日里无病无痛好好的一人,突然就心脏骤停猝死了,人生真是无常。” 甘威强作镇定问道:“不知道元帅您为何突然想起这人?” “没什么。”欧以屾漫不经心道:“我刚刚说了,翻旧档案的时候碰巧翻到的,多留意地看了几眼,然后发现了点有趣的事。” 甘威装傻充愣道:“属下愚钝,不得元帅之趣。” 欧以屾仍旧用着不轻不重的语气。缓缓说道:“我只是好奇,阿木塔这么健康一个人,怎么回了趟m3的老家,就突然猝死了,而且偏偏就是拜访甘上将的当天,留宿在你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 甘威面有愠色,厉声道:“属下不明白元帅的意思,我与阿木塔是情如父子的师生,即便他没能成为我的女婿,我与他仍旧关系亲厚,他能进迅龙舰也是我写的推荐信举荐他的,他自来了首都后,我与他便甚少见面,一无新仇二无旧恨,我如何要害他。难不成就因为他是在我府上出的事,便能这般诬陷于我,把这莫须有的罪扣到我头上?” 欧以屾没有直面甘威的怒火,话锋一转,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也有一个孩子,我也是个父亲,我能理解为了孩子,有时候作父母的需要狠点心为他们扫清障碍。我觉得,保护孩子而做的事都不能算错事。” 甘威沉默地盯着欧以屾的双眼看,见他眼里含笑,如春风和煦,再细细品味他方才的话,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甘威说道:“请元帅提点一二。”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有些往事,我能查得到,别人也能查得到。”欧以屾微微一笑,停顿片刻,转而却道:“我和小乖情投意合,阿罗也是可心的内弟,你是她二人的父亲,我亦将你当作家中长辈尊敬,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伯父,我们合该是一家人。” 甘威暗自琢磨着欧以屾这个一家人的意思,心中立刻有了答案,这一年来甘罗往返于b1001和m3之间,主动连接其父族和母族之间的往来,协助两族的后辈在各领域中冒头,这些都是不小的动作,在各方小贵族势力盘踞的m3上能这般如鱼得水的顺利,背后一定少不了来自高层的斡旋。 甘威知道欧以屾是让他来表忠心的,当下直言道:“元帅抬爱我甘家,甘威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说话间,甘威正要向欧以屾行礼,欧以屾先快他一步制止了他。 “伯父这是做什么,你是小乖的父亲,我担不了这个礼。”欧以屾笑道:“至于犬马之劳,伯父也言重了。伯父是帝国的上将,奉帝国下达的指令驻守m3,你和你的族人只要好好守好m3,不让觊觎它的狼子野心之人得逞,那便是无愧于帝国对你的厚望。” 甘威连连称是。 . 甘棠满怀心事回来的时候,欧以屾正和甘威品鉴一幅当代画家所作的印象派画作,不管是欧以屾还是甘威,都是没有一点艺术天分的人,甘棠都来不及在心里吐槽这两个人艺术朽木品画是多么滑稽的一幕,身体先比她更快反应。 “爸爸。”甘棠甜甜地喊着甘威,一蹦三跳地跑到甘威跟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对父亲的感情极深,每次见到甘父的时候,她的身心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雀跃。 甘棠欢快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告诉我,我可想你了。” 甘威用粗糙地指头捏了捏甘棠的鼻子,糗她:“少来了,两年都没回家的人,我要不来,都不知道你这心野到哪里去了,我看你呀,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哪里还想得起我这个糟老头子。” 甘棠傻呵呵地笑,说道:“爸爸,甘罗真的是你亲生的儿子耶,他刚刚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甘威冷冷地哼了一声。 甘棠抱着他的手臂,左右摇晃着,嘴里撒着娇:“爸爸,糖糖的好爸爸,你别生气嘛,我去年纪念周有想回家的,那个时候不是戒严嘛,今年我刚好有工作,你难道没看到吗?我在首都电视台的纪念周晚会上有表演的,你肯定没看,看了就不会这么说我了,哼,爸爸,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已经不是你最疼爱的甜心软糖了。” 甘棠的娇越撒越变成了恶人先告状。 甘威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无奈地投降,“看了,都看了,你在晚会上唱了《祈愿歌》,是第8个节目。” 甘棠见好就收,甜蜜道:“我就知道,爸爸还是最爱我的。” 说罢,甘棠瞥见一旁的欧以屾正一边收着画卷一边含笑着看她,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爸爸,你怎么来首都了?” 甘威回道:“来首都述职的。” 甘棠奇怪地看了看甘父又看了看欧以屾,心想述职述到这里来了?向谁述职?欧以屾吗?不然父亲怎么会招呼也没打,直接就过来了,总不能是为了给她惊喜吧? “那爸爸能在首都待多久?”甘棠没往下深究,反正他们工作上的事和她的生活是两条各走各的道儿,她是插不进一点,便索性不管了,“我要带你游遍首都,现在这里我特熟。” 甘棠现在有种在大都市闯出点名堂来,迫切地想带着家乡的老爹老妈出来见见世面,给他们花很多小钱钱的心态,这大概就是以孝为主导的传统教育下对于反哺的强烈需求吧。 “伯父会在首都待一周的时间。”欧以屾说道:“不过我可以特批一个条子,让伯父多待上一周。” “真的?”甘棠双眼亮晶晶地眨着,说道:“那能让爸爸再多待一周吗?谢谢你。” 欧以屾捏了捏甘棠脸上的软肉,笑道:“当然可以,能让你开心是我的荣幸。” “对了,伯父留下来吃饭吧。”欧以屾转头对甘威说道:“您今天刚过来,我们都没来得及给您准备接风宴,这顿饭务必留在我们这里吃。” 甘威没有异议。 欧以屾又对甘棠遗憾道:“要是提前知道,你去阿罗那里的时候可以把他一道带过来的。” 说起甘罗,甘棠又想起了刚刚在甘罗家的事,因见到父亲而雀跃的心现在也没那么欢快了。 甘棠牵强的微笑,说道:“是啊,有点可惜。” 欧以屾揽过甘棠的腰,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可能是录早间节目太早了,没精神了。”甘棠扯谎道。 其实让甘罗过来只是一通语音或一条简讯的事,但不论是欧以屾还是甘棠,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甘威在一旁观望,看了看甘棠,又看了看欧以屾,他的女儿在欧以屾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他心底更是深深叹了口气。 第101章 因为父亲的到来,甘棠兴奋到失眠,熄了灯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还是睡意全无,索性抱着枕头去了自己的房间。 身边没人后,甘棠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觉得现在很怪,一切都变得非常怪,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全是前所未想。 一开始她来首都,找上欧以屾不过是求一段庇护,他当他的金主,她做好她的金丝雀,短暂地发生一段奇妙的感情,然后一条大路分两头,一南一北,各自欢喜。 顶多分手的时候她伤心难过几天,对象是欧以屾这样的极品,她失恋感伤些日子不丢人。反正大家都是恋爱、分手、再恋爱、再分手...最后要么孤寡孤寡,要么终结眷侣,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没理由不行。 这是她最初的设想。 可是,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变成答题卡填补区域外做题,反常规得不讲道理了。 欧以屾从和她交往开始,就仿佛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不仅她自己沉沦在这张网之上左右为难,等她周遭一张望,好家伙,她的家人也被这张网包裹着,她们一家子简直像个肯x基全家桶,一锅全给端了。 甘棠抱膝坐在床上,欲哭无泪地想这都是什么事嘛,现在怎么会变得如此复杂? 起初欧以屾把甘罗拉进他的圈子时,甘棠心中便隐隐觉得不对劲。 像欧以屾这样的人,身边从来不缺毛遂自荐的德才兼备之士,而恰恰是像她们这样,看似有身份地位,可是除了金钱以外其他都很难传承下去的人,却是最渴望获得上层青睐以跨越阶级。 不论是她失忆的时候还是想起穿书这件事之后,甘棠都不认为甘父选择韩洵是一个错误。甘父手中的政治资源往往只能用,却无法传承,韩洵能将其物尽其用爬上现在的位子,可换作甘罗却未必能做出他的成绩。 她们就如同现世里的中产,通过一些方式获得了金钱和身份,但又不像大贵族们坐拥不断带来现金流的庞大产业链,亦没有自己的军队。她们只是漂浮在这个帝国制度下的浮萍,一旦没有了身份,金钱也很难守住。 事实上所有依附于制度获得身份的人,看似各个权势滔天,实则是人在情在,人走茶凉。所以才衍生出了联姻、师门、家族的派系概念,从一片浮萍连接蔓延成一池,像密密麻麻附在宿主身上的寄生虫族群。 放眼整个帝国,想要依附在苍天巨木上的藤蔓何其之多,甘罗绝不是这里头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但偏偏欧以屾就主动让他缠了上来,还为其遮风挡雨,并将她的家族也一并揽在羽翼之下。 甘棠不了解别人如何,但她和欧以屾朝夕相处的近两年里,她很清楚,他的举动已经超出了对一般情人该有的慷慨。 她们之间本应该是合则来不合则散的恋爱关系,可这个关系里一旦涉及了利益的取舍,甚至是家族层面的连横,那它便不是恋爱,而更像是一场婚姻。 恋爱能凭着一时意气说分就分,可是婚姻能头脑发热的说离就离吗?现在离婚都有冷静期了,她们这种关系脑袋是热不了一点,全是冷静期。 她突然发现自己和齐侨有点像,齐侨至于韩洵,如同她至于欧以屾,都是进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圈子,开启了一场身不由己的关系。 从书里的结局上看齐侨是幸福的,可是当甘棠站在了和齐侨相似的处境里,她有些不确定书里的幸福究竟是不是一场自我安慰的骗局。 甘棠一想到这里,嗷嚎一声抱着被子在床上360度打滚。 她觉得现在她和欧以屾的关系准确形容起来就是古代的帝王和宠妃,因为宠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结果一不下心鸡犬里抽出了ssr,又巩固了宠爱,一直到以色不能侍君,爱情转移,再封神另一批鸡犬。 虽然和欧以屾在一起的日子让她挺开心的,可这段关系里小心翼翼还是占据着主导,她能夹着尾巴一年、两年,但她不能夹七八年吧?等下一个宠妃出现以前,这日子还得继续多久啊? 甘棠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吊顶,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坐了起来。 她想着事已至此,很多事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既然她没办法改变,那就不管了,统统跳过,她又不是没事干,纠结搞不定的事也没什么用,徒增烦恼。 甘棠取了电脑来,有些事该躺平就认怂躺了,但工作的事还是躺不得的,毕竟是吃饭的事儿,以后被打入冷宫了,她起码能靠这个吃饱穿暖,而且现在正是她情感丰沛的时候,完全是搞创作的最佳时间。 甘棠写写停停,删删改改,约莫花了一个小时谱了首曲子,录入到软件里,听一轮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太满意,可具体又说不上来。 但结果没想出来,眼睛已经快黏上了,甘棠心想,自己果然不是成大事的人,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该干事的时候又想睡觉了。 甘棠打了个哈欠,电脑随便一合,压在身上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迷雾笼罩着黑夜,她不知为何一直在奔跑,明明已经很累了,就是停不下来,她的意识在祈祷,祈祷这个梦快点醒来。 或许是大脑接收到了意识的呼唤,虽然她仍旧没醒,但终于是停下了奔跑。 眼前是一棵要把天捅破的古木,古木上织着巨大的蜘蛛网,网上有一团茧一样的东西。 甘棠顺着蜘蛛网爬到了那枚茧旁,用手将其撕开,里头是一个人,在茧被撕开后抬起了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不是,这个流泪的家伙竟然长着一张欧以屾的脸。一见到她,用夹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声音高呼着:“不要吃掉人家啦~” 甘棠正想着这是什么剧情,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型蜘蛛,发出恶人三段笑,十分淫贼道:“小美人,我要吃了你,把你的手指头到脚趾头都嗦得干干净净的。” 欧以屾吓得花容失色,戏剧化地大力甩头,嘴里直喊着不要不要。 甘棠手拿小皮鞭,啪啪地抽在他身上,每抽一下,就能听到欧以屾矫揉造作地痛呼声,即便知道是在做梦,甘棠还是觉得很得劲。 欧以屾顶着q版小人的荷包蛋眼,双手抱拳,夹里夹气地问:“大王,放过人家嘛~” 甘棠正色道:“不行,你这是咎由自取,你都没放过我,现在虎落平阳就活该被犬欺,我的梦里我做主。” 欧以屾眨着眼睛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能放过我吗?” 甘棠义正言辞道:“不行。” “好吧。”欧以屾拱了拱身子,包裹着他的茧好像煮沸的水,表面上鼓起来一个个鼓包,里面像是被蒸汽填满,越变越大,最后嘭的一声,茧炸了开来,一个畸形的小头双开门冰箱身材的巨人欧以屾站在了蛛网上。 甘棠大惊,赶紧顺着蛛网就要溜,心想这不是我的梦境吗?我居然不是无敌的? 一转眼,场景又切换到了之前雾蒙蒙中,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在前面,欧以屾紧追不舍地跟在后面,嘴里喊着小乖小乖。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抓住她了,甘棠惊声尖叫,猛地从梦里醒来,心脏像敲战鼓,咚咚咚地像要从嘴里跳出来。 “小乖?” 甘棠听到这声小乖吓得浑身一激灵,梦里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也被带出来了,不禁短促地啊了一声。 欧以屾忙将她抱起来,拍了拍她的背,沉声道:“小乖,那只是个梦。” 温暖的手抚在她的后心处,暖烘烘的沁浸她的肌肤里,四肢百骸都像是涌过一阵热浪。 甘棠意识逐渐回笼,双手攀上欧以屾的背,小声嘀咕道:“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欧以屾问道:“什么梦?要告诉我吗?” 甘棠想起刚刚梦到的东西,心中一阵恶寒,只能说道:“忘记了,反正很可怕就对了。” 欧以屾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说道:“下次睡觉别拿东西压在心口上了,不然又得做噩梦了。” 甘棠挣出欧以屾的怀抱,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是塞西莉娅。”欧以屾解释道:“塞西莉娅监测到你的异常,向我报了警,我就过来看看你。” “那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甘棠不好意思道:“你可以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吓一吓可能也就醒了。” 欧以屾不在意地揉了揉她的头,“没事,我这些日子刚好失眠,没有吵到我。” “失眠?”甘棠脸上一红,作为欧以屾的枕边人,每天睡得像死了一样沉,一点儿也没发现欧以屾失眠,她忙问道:“怎么了?有心事吗?” 欧以屾倒是没有回避,大方地嗯了一声,靠坐在床上,两条大长腿交叠着,“最近在想些事情。” 甘棠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是什么事,便说道:“这样可不好,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的,对心理健康也不好。” 甘棠下意识帮他理了理枕头,催促道:“快点休息。” 说完,甘棠才想起来这是她的房间,自己好不容易才过来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放风时光,现在这举动就像引狼入室。 欧以屾分明看出了甘棠一瞬间的僵硬,但他仍旧躺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甘棠顺从地躺了过去,欧以屾一把抱住了他,对塞西利娅下了熄灯的指令。 黑暗里,只有身体贴合在一起的温度和耳畔边彼此的呼吸声,明明只是毫无情欲的拥抱,却因为视觉的缺席而显得格外暧昧。 “小乖,”欧以屾的声音在甘棠的耳边响起,“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也许是因为黑暗,甘棠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她问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欧以屾说道:“想说什么都可以,我想听你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或者是没有问出的问题。” 甘棠沉默片刻,鼓起勇气道:“以屾,我们俩这算什么?” “你觉得的呢?”欧以屾反问道:“我做的这些,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呢?” 甘棠直言:“你别让我猜,别拿这套故弄玄虚的方式对我,我想知道确切的答案。” 甘棠说完,没等欧以屾回答,继续自顾自地和盘托出:“我们之间说得温情些是恋人,但说得直白点其实是包养关系,我原本只是一只金丝雀,你喜欢了,逗弄两天,下次看到其他漂亮的鸟儿了,就把我从笼子里放出去,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你现在做的一切,让我觉得很陌生,你把我的家里人也牵扯进来了,你对他们的帮扶,就好像,好像...” “好像我们要结婚一样。”欧以屾接过了甘棠的话,“小乖,你一直都只是在用‘你以为’定位我们的关系,可是在我的视角来说,你从来都不是那只金丝雀,我想要和你更长久的走下去,无论是帮助阿罗还是扶持你的家族,这都是我的私心。” 欧以屾近乎呢喃般说道:“小乖,我爱你。” 这句我爱你像黑夜里的咏叹调,在欧以屾低沉的嗓音下显得尤为动听。 可是,这并不能打动甘棠,或者说这沉甸甸的三个字并不能说服她,欧以屾一直以来都坦诚的向她展示了他的城府和心计,她实在无法仅凭我爱你三个字便神魂颠倒。 “可是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甘棠说道:“就算你扶着我的家人,让他们跨进上层圈子,似乎为我置办了最有底气的嫁妆,可是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人生最高的成就对你们来说只是吃个饭打个高尔夫谈笑间就能决定的小事,我实在看不出我拿什么和你长久的生活,或许我要当一只小猫或者是一条小狗,像宠物一样讨你欢心才可以,可是,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欧以屾沉默片刻,缓声道:“小乖,你不用过那样的生活,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事,我会处理好。” 甘棠反问道:“这种单方面的付出听起来很美妙,但这难道不畸形吗?你的身份注定需要一个长袖善舞的伴侣,但这偏偏是我不擅长也很难学会的东西,你说你来处理,是像钦若一样,什么都不让我知道的这种处理方式吗?” “小乖,钦若的事并不能混为一谈,这个情况很复杂。”欧以屾知道甘棠对于突然出现的欧钦若是心有芥蒂的,但他说完这句话后,他也意识到了这句话本身也含有了处理的意味。 欧以屾顿了顿,问道:“你想要...” 他停住了,他想问甘棠是不是想结束这段关系,或者问她是不是想离开了,但这两句话似乎都把话问得毫无回旋的余地,答案已经在他心里了。 “想要改变一下现在的状态?”欧以屾最后换了一个委婉的问法。 甘棠却直白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结...” 她还没有说完,欧以屾便开口打断了她,“小乖,现在很晚了,这种半梦半醒的话是当不得真的,我们都再好好想想吧,你放心,我会给你说出来的机会的,只是现在,别说,好吗。” 都说深夜真心话,常常就是夜深人静时才能认真思考,说出白天里不敢说的话,句句肺腑。 可是欧以屾已经摆明告诉她,今天还不是她该说的时候,甘棠心想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离欧以屾口中的机会应该也不远了,她并不差这些日子,便轻轻嗯了一声。 欧以屾抱紧了她,无波无澜的说道:“睡吧,晚安。” 第102章 翌日清晨,甘棠和欧以屾醒来后都很默契的对昨晚的事缄口不谈。 两人无事发生般接了早安吻,又照旧一团和气的吃了早饭,甘棠一边吃饭一边暗想,和欧以屾在一起这些日子里,她别的有没有长进还不好说,但是钝感力这一块简直就是拉满了。 “我今天要陪爸爸逛逛首都,可能晚上才回来。”甘棠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可能今晚就不回来了。” 欧以屾握着刀叉的手一顿,抬眼看她,见甘棠神色怡然,问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甘棠当即摇了摇头,说道:“我和爸爸有悄悄话要说,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欧以屾了然地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甘棠先是把欧以屾送出门,随后拿出联络器给父亲发了简讯,问她几点去他下榻的酒店接他。 简讯才发出去没两秒,联络器就发出了提示音。 甘棠正纳闷着,父亲回短信的速度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结果打开一看,居然是区乐珺发来的简讯。 「姐姐,听说甘上将来首都了,你要带他在首都转转吗?我给你们当司机。」 甘棠心想现在的无人驾驶技术早用不到驾驶员了,如今驾驶员一般承担的都是助理或者保镖的工作,她想她自己开车就可以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开,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没一会儿,区乐珺又发来了简讯「不麻烦的,能为姐姐效劳是我的荣幸ヽ(*≧w≦)?」 甘棠看完简讯,回复才写到一半,区乐珺的简讯又发过来了。 「姐姐,我现在就在别墅门口,你等等出门就能看到我啦???」 甘棠一惊,立刻跑到了窗户边,她在三楼,往外看刚好能看到别墅的大门。 区乐珺今天穿了一身版型偏正的休闲套装,头上戴了一顶同色系的贝雷帽。挺拔地站在车前,显得格外惹眼。 区乐珺似有所感,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甘棠,咧着嘴露出一个笑脸,冲她招招手,随后又指了指联络器。 甘棠立刻又收到了一条简讯。 「姐姐我人都来了,别拒绝我嘛?﹏?」 甘棠心想小妹妹情感还挺丰富。一想到区乐珺一大早就等在门口了,如果自己就这么把她赶回去了,好像是不太近人情了。 「好吧,你先进来。」 这是区乐珺第一次正式踏进秘密花园的这栋别墅,别墅内部布置地很温馨,到处都能看到插着红玫瑰的花瓶,以她对欧以屾的了解,这一定是出自甘棠之手。 区乐珺暗自猜想,她不擅长花艺,但是她的妈妈却是个中高手,姐姐应该能和妈妈聊得投缘。 不过她转念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甘棠也不像是擅长这方面的人,还是让她妈妈和姐妹们切磋技艺好了。 “在想什么呢?”甘棠在区乐珺眼前挥了挥手,“人都入迷了。” 区乐珺大大方方道:“觉得姐姐这里很温馨,感觉像回家了,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有时间上我家玩儿,你应该也会喜欢我家的布置的。” 要是甘棠不知道区乐珺是大名鼎鼎的区世懿的女儿,她还能满口应下来,现在她想都不敢想,不过她嘴上还是能客气的满口答应,“有时间,有机会的话,一定一定。” 区乐珺却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这可是姐姐说的,到时候可不能推说不去哦。” 甘棠一愣,感觉自己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懊悔地想嗷嗷直叫唤。 区乐珺在大厅里踱步参观,她看到了墙上的一幅壁画,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但还是走上前去细细打量,只一眼区乐珺就看出这幅绣画绝非出自名家之手,倒像是去什么地方旅游淘回来的纪念品。 欧以屾是这么有情趣的人吗?很显然不是啊。区乐珺想,这幅画应该是甘棠挂上去的。 “姐姐,这幅画我好喜欢,你知道这是在哪里卖的吗?”区乐珺试探地问道。 甘棠见她喜欢自己带回来的画,像是找到了知音似的,兴奋道:“你也觉得它好看吗?” 区乐珺见她这个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当即点了点头,说道:“很有异域风情,我首都的家在装修,正想买点装饰品,这是姐姐买的吗?” 甘棠得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以前去外地开演唱会的时候从一个流动商人手里买来的,这些都是他亲自绣的,只此一件。他一边绣一边卖一边四处流浪,虽然他跨星球全靠偷渡,但是能这么自由的流浪也是件很浪漫的事。我挺羡慕他的自由的,所以从m3过来的时候就把它一起带上了。” “姐姐喜欢自由?无拘无束地天南海北的走吗?”区乐珺喃喃自语着,她又看了看那幅壁画,故作好奇道:“这么有艺术性的作品,以屾哥会欣赏的来吗?” 甘棠心里默默回道:欣赏不来,他对艺术唯一的理解就是贵即顶尖。 但这有损大佬形象的话,甘棠可不好说出口,只似是而非的说了句:“谁知道呢?” 区乐珺了然,旋即看了看时间,岔开了话题,问道:“姐姐,是不是到出发时间了?” 甘棠闻言一看,果然是到时间了,不禁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区乐珺说道:“甘上将这个点应该刚开完述职会了,我想姐姐应该是约了这个时候的。” 区乐珺在得知甘威来了首都之后,从军部高层的朋友那里拿到了甘威的行程安排,稍做了个简单的推演,大致算出了时间,所以今天才卡了欧以屾离开的timing,早早来别墅蹲点。 甘棠和区乐珺一同出了门,见到门外那辆新车,不由问道:“我刚刚就想问了,今天怎么换车了。” 区乐珺帮她拉开了门,解释道:“这辆原来是我爸爸的车,上面有隔音挡板,我想着万一一会儿姐姐和甘上将有悄悄话说,这样也方便。” 前前任元首的用车拿来给她当便车使,甘棠觉得自己真是好大的排面,心想一会儿爸爸坐上了,会不会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上了车后,区乐珺一边将车往酒店开,一边问甘棠:“姐姐想好要去哪里玩了吗?” “第一站是互联娱乐的大楼,带爸爸看看我平常工作的地方。”甘棠说完,有些苦恼道:“至于其他,等吃午饭的时候再想吧,首都好像只是个花钱的地方,别的景观倒真没什么。” “那午饭有订位子吗?”区乐珺提议道:“如果没有,我可以推荐一家,容城的bon appétit,接待的人不多,环境私密,菜色也还可以。” 甘棠遗憾道:“可是我听说那家的预约已经派到大后年了。” 区乐珺满不在意道:“姐姐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订位子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真能订到?”甘棠问道。 bon appétit是首都的十年名店,选址在帝国前任首富的府邸,一年营业100天,每天只接待10桌客人,也算首都地标之一。 “可以。”区乐珺语气平淡道:“以前和朋友小打小闹的项目,店里会给我们保留两个房间,随时都可以去。” 甘棠惊讶道:“你那时候多大?13还是14?” “14。”区乐珺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所以啊,我和姐姐说我赚钱很容易,不是在信口开河。” 甘棠喉咙发干,她原本以为区乐珺只是大贵族的小姐,所以才这么有底气,不问工资倒贴上班,没想到人家比她有钱多了,真就是为爱发电。 甘棠发自肺腑的感慨道:“你好厉害,我14岁的时候都不知道在哪里傻乐呢。” “这没什么。”区乐珺指了指车外一栋栋建筑,“首都里你所能见到的每一个建筑,都是大贵族子弟的产业,我并非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冯·贝克斯家有一个小妹妹,15岁就已经坐拥3家市值百亿的上市公司了。” 甘棠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们大贵族是有非比寻常的聪明基因吗?各个都这么厉害?” “这和基因没关系,也和聪明是弱相关。”区乐珺解释道:“只是因为我们看的多,行动的早,做的多。大贵族的子弟很小就开始用零花钱投资和创办企业,失败了就等下次零花钱到手再重新开始,再这个过程中,我们接触到各种各样不同的人,也渐渐知道什么人能用,该怎么用。我们有很多实践,而普通人家的孩子往往只有理论。”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酒店。 区乐珺转头提醒道:“姐姐,到了,你上去吧,我在车里等你们。” 甘棠没有异议,直奔到甘威的套房,她怕区乐珺久等,进门就拉着父亲下楼,从她下车到再一次上车,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甘威上车后,见到车里有人,不禁询问地看向甘棠。 甘棠忙给两人做了介绍,“爸爸,这是小珺,我的助理。小珺,这是我父亲。” “甘上将您好。”区乐珺郑重颔首,“我叫区乐珺。” 甘威说道:“欧?” 区乐珺知道甘威会错意了,继续说道:“区以修元帅是我的堂哥,甘上将,或许您还记得我,我们在七年前有过交集。” 甘威闻言一惊,诧异地看向甘棠,一时无法确定女儿与这位区小姐的关系,同时他也在心中感慨,莫非真是天注定的缘分,七年前的未完待续,七年后竟然又重新续上了。 甘棠疑道:“怎么,你俩以前认识?” “我对甘上将,一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区乐珺话里有话道:“所以我一直很想与甘上将见上一见。” 甘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说道:“我也是听说过区小姐,年纪轻轻就是个了不得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当初没见到面,这么些年来,我也很是遗憾。” 区乐珺语气温和道:“没事,虽然绕了点弯子,错过了几年光景,但终究还是见到了,这就好了。” 甘威听出了区乐珺话里的怨怼,直觉脑袋发胀,甘棠和欧以屾的事还没有个下文,这边又来了个区乐珺,这都是什么龙潭虎穴关关难过。 “你在这文绉绉的打什么哑谜?”甘棠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赶紧走啦,上午的流程很紧的。” 甘威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这个不在状况内的女儿,顺从地上了车。 甘棠带父亲参观完互联娱乐的大楼后,时间刚好到了饭点,一行人一出来,直接就往bon appétit去。 因为沾了区乐珺这个老板的光,今天这顿饭是由bon appétit的星级主厨亲自料理。 区乐珺很识趣地将空间留给父女俩,自己去了另一个房间。 一顿饭吃到餐后甜点时,甘棠才期期艾艾地对甘威说道:“爸爸,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欧以屾分手的话,那...” “那就太好了。”甘威浑然不在意地将柠檬挞塞进嘴里。 “诶?”甘棠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忙问道:“爸爸不希望我和欧以屾在一起吗?” 甘威将食物咽下,正色道:“小棠,爸爸希望你可以稍微高嫁一点,稍微低嫁些也可以,但攀得太高或者下得太低都是爸爸担忧的,和另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是很痛苦的,这意味着你要花很短的时间去适应别人生活了二三十年的世界。” “可是,”甘棠犹豫道:“阿罗怎么办?如果我和欧以屾分手了,阿罗会不会遇到不好的事。” 甘威沉默片刻,缓声道:“小棠,你不用为了小罗担心。人能走得多远向来靠的不是关系,而是能力。如果他能力有限,便是你和欧以屾结了婚,他的上限也就摆在那了。如果他真的能力超凡,欧以屾不会因为你和他关系的结束而疏远他。” 说到这里,甘威叹了口气,继续道:“小棠,欧以屾坐在那个位子上,他就不再是他,情感对决策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这也是我不愿意你和他在一起的原因,有时候意气用事不是件坏事,起码说明这人还有感性的一面,但这个人不会是欧以屾。” 甘棠说道:“我以为你会劝我,毕竟他给我们家带来了很多好处,而且看起来还会给更多。” 甘威摸了摸她的脑袋,慈爱道:“你和小罗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没道理为了一个而牺牲另一个。至于其他的,随缘吧,机关算尽也只是听天由命,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该是我们的,我就算卖了女儿,也得不到。” “爸爸。”甘棠鼻子酸酸的,默默地扑进父亲的怀抱中。 随着年纪渐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人总会告诉她要成熟要迎合,做事应该深思熟虑,似乎权衡利弊后懂得委屈求全是成为合格大人的标志。 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成熟些不要任性,一度下定决心如果为了家人,她可以。 但是爸爸不需要她成熟,不需要她成为合格的大人,而只要她是他的小女孩。 人终究是会长大的,也一定会长大,这是人世间必经的历练,可是如果有那么一个地方,能收容长不大的灵魂,那便是最幸福的事。 甘威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忽然开口问道:“你的柠檬挞还吃吗?” 甘棠嗡声嗡气道:“不吃也不给你,想想你的血糖。” 甘威瘪瘪嘴,觉得今天也是小棉袄漏风的一天。 第103章 甘氏父女用完餐,计划一会儿去西城区的商业街消消食。 两人出了包间,发现区乐珺已经等在外头了。 区乐珺见她二人出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跟前,刚要开口,却看见甘棠眼角泛红,关切地问道:“姐姐,你哭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甘棠没想到自己就流了三两滴泪,脸上连泪痕都未留下半分,区乐珺居然还是看出来了。 她只是想矫情地同爸爸撒撒娇诉诉苦,偷偷地不被外人瞧见,被哄好后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当回顶天立地的大人。可是她才穿进大人的套子里,就被拆穿了。 偷穿大人衣服被识破的窘迫让甘棠不由傻笑几声,牵强的解释道:“没有,刚刚睫毛插进眼睛里了,现在没事了。” “哦——”区乐珺的尾音拖的老长。 甘威闻言就想捂住自家女儿的嘴巴,告诉她“小棠,以后一定要做个诚实的人。”她的谎言就像用拙劣技法烧出的琉璃,不仅满是瑕疵,还一碰就碎。 区乐珺端详着甘棠,见她确实不像是恸哭后的模样,便不再追问,微微一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有想好去哪了吗?” 甘棠回道:“去西城的梅丽商业中心逛逛。” “只是去...逛逛?”区乐珺迟疑道。 被这么一问,甘棠也觉察出不对的地方了,爸爸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这个安排确实像糊弄人。 但是,首都除了是个销金窟买啥都贵,另立了几座设计壮观的建筑外,时尚感和摩登感都与她老家相去甚远。 她实在想不出除了花钱买东西外更好的选择。 区乐珺见甘棠面带难色,旁若无人地附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提议道:“要不姐姐把行程安排交给我吧,我带你们玩。” 甘棠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地咬耳朵道:“那真是太好了,你是首都土着,由你带着我们,肯定比我自己瞎安排强。” 甘威看着交头接耳说话的两人,不禁咬了咬后槽牙,他离两人不过半米距离,她俩再怎么小声说话,都瞒不过他的耳朵,这个区小姐分明是在占他家小棠的便宜,借机和小棠亲近。 甘威重重咳了一声,引得讲小话的两人侧目,甘棠拉了拉他的胳膊,高兴道:“爸爸,小珺要给我们当向导。” 甘威婉拒道:“这不好吧,区小姐应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没有。”区乐珺打断了甘威的话,笑眯眯道:“我最近很清闲,而且我仰慕甘上将多时,能为您效劳,我感到非常荣幸。” 甘威心想,这位区小姐的客套话说得可真是绵里藏针的动听,时不时就得扎他一下,着实要命。 不过他又琢磨了一番,心想自己也摸不准欧以屾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小棠要是和他分手了,万一让他觉得掉了面子,他会不会给她穿小鞋呢?这里不比m3, 小棠要是真遇上了什么麻烦,不仅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便是近水也灭不了强焰。 莫要怪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在人家手里头捏着,但凡欧以屾打个喷嚏,这两个孩子就如同鸿毛般飞出老远。 而现在有了这个区小姐,她倒是条很好的地头龙,出身自是不用说,区世懿膝下唯一的孩子,况且她七年前就对小棠有所意属,七年后其心不变,倒是个可以托付一二之人。 甘威思及此,看区乐珺越发眉目清秀,笑容也变的和蔼起来,“区小姐生了张甜嘴,说得人不答应都不行,那便麻烦你了。” 区乐珺幼稚地朝甘棠挑了挑眉,引得甘棠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区乐珺立刻咧着嘴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甘棠心里直打颤,妖孽,还是个随时随地都在散发魅力的妖孽,她这笑谁受得了,要是心脏不多跳个半拍,那都是戒过毒的钢铁意志。 区乐珺将父女二人迎上车,带着她们去了南城区的一家古董行。 “我听说甘伯父,我能这么称呼您吧?”区乐珺在得到了甘威的应允后,继续说道:“听说伯父对古物颇有研究,首都别的不好说,这些老物件倒是藏了不少,南城区这家正好有一家我相熟的古董行,我带您进去挑一挑。” 甘威点头答应。 一行人刚进古董行,就看见店老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腿交叠着,随意翘在椅子的扶手上,正拿着个放大镜在看手里的物件,听到有人进来,看也不看,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甘棠心想这些卖古董的就是好,逼格越高越被人当个人物,看谁都像在看孙子,平等地瞧不起每一个人,偏就这样依旧生活滋润,一点气都不受。 店老板虽然没搭理她们,但是里间的员工倒是闻声走到前厅,那店员一见到区乐珺,忙走到店老板边上拍了拍他,嘴上招呼道:“区小姐好。” 那店老板听是区乐珺来了,匆忙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小步上前,语气颇为亲热道:“区小姐好,您许久没来了,今个想看点什么?您且说,我带您去后头藏宝阁找,最近新收了几件玩意儿,我当时猜想没准区小姐会喜欢。” 区乐珺摆摆手,说道:“今天不是我看,是这位。”说着她指了指身后的甘威,“是这位先生,看看能不能从你们这里挑走一两件心仪的,你们可不能藏着掖着,有好的全拿上来。” “您便是不发这话,我也把这位先生当vip对待。”店家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朵盛放的菊花,与先前淡如菊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他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子后头了,热情地引甘棠等人去到里面的藏宝阁。 甘棠四下环视了一圈店内陈列的物件,一个个看着都很名贵的模样,不知道能被收进藏宝阁不现于外人的又是怎样的珍宝。她只匆匆瞥了眼其中一件物品的价格,后头一长串的零把她吓得心律都不齐了。 甘棠赶紧拉住了区乐珺,让她与自己一道儿落在人群后头,小声对她说道:“这里东西太贵了,给爸爸买一件,我分分钟就破产了,要不换个地方吧,你先让我再攒攒?” 区乐珺捏了捏甘棠的脸,她很喜欢现在指间柔软滑腻的触感,只要摸一次就能让她成了瘾君子,想要更多更频繁的触摸。 欲望被简单满足后,她笑得更甜蜜了,“别怕,这是我朋友开的店,会给我们优惠的。” “能优惠多少?”甘棠伸出五根指头来,“起码得五折,不然我肯定买不起。” 区乐珺将她的五根指头都包在自己的掌心里,宠溺地笑道:“好,就让她给我们打五折。” 甘棠心想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和商家讨价还价的顾客,好不容易说出个价位,心里做好了鏖战百来回合的打算,结果商家想也没想一口答应,突然就觉得自己可能亏了。 甘棠又试探地问了句:“我就问问,还能来个折上折吗?” 区乐珺闷声笑着点头,肩膀一抖一抖的,眼角也溢出泪水来。 甘棠才不管区乐珺这笑里有多少嘲笑她的意味,省钱这事不丢人。 她解决完一件大事,心情大好,这会儿才发现区乐珺握着她的手,气氛很是暧昧。 她心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身子还没僵直前,区乐珺就先她一步洞悉了她的内心,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用原先握着她的那双手随意指了指前头,示意她跟上。 藏宝阁并非在古董行的里间,而是从里间一部电梯往下的地下室,准确的说是地下一至三层。 从出电梯开始,经过了钥匙、密码、指纹、虹膜、血液五道验证,这才正式进入到藏宝阁里。 由这么多繁琐的程序和堪比军部的安保系统共同保护的珍宝,并没有辜负这最高规格的守护。 里头陈列的都是价值过亿,年代久远的古董,被精心的保养过后安放在玻璃罩子里,经由室内的灯光照耀,散发出历史恢宏厚重的光晕。 甘威算半个行家,自然知道这里头每一件藏品都是有市无价的稀世珍宝,别说是拥有,便是看上一眼,都是难于登天。 他痴迷地扒着一个个罩子打量每一件藏品,而区乐珺则用手肘碰了碰甘棠,示意她跟着自己。 两人一道走到了角落,区乐珺指了指里头的红宝石首饰套组,问道:“姐姐喜欢吗?” 甘棠见过很多红宝石首饰,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华美的作品,赞叹道:“这也太好看了,设计放现在也不过时,看着好心动。” “那我买来送姐姐。”区乐珺说道。 “别乱来。”甘棠一口回绝了,这东西一看就是有很多年历史的古董首饰,之前欧以屾送她的那顶王冠就拍出了惊人的价格,这件怎么看都是只高不低,她可不敢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甘棠拖拽着区乐珺,让她远离那组古董首饰,打消破费的念头。 两人回到甘威身边,甘棠冲看得入迷的甘威问道:“爸爸,你选到喜欢的东西了吗?” 她义正言辞道:“我先声明哦,我只能给你买一件,多了我可没钱。” 甘威捏了捏甘棠的后颈,像提起了猫咪命运的脖颈一样,甘棠瞬间闭了嘴。 “少逞能。”甘威笑话她,“这里哪一件你都买不起,让小罗来还差不多。” 甘棠不服气道:“小珺说了,给我打折的。” 甘威笑容敛了敛,目光移到区乐珺身上,说道:“你赚得钱你自个留着花就是,爸爸又不缺钱,你和小罗两人在首都零丁漂泊不容易,不用给我买什么礼物,把自己照顾好就阿弥陀佛了。” 甘威重新将视线转回到那堆古董上,淡淡道:“爸爸饱个眼福就行。” “伯父是没有中意的吗?”区乐珺假作不知甘威的意思,冲店主使了个眼色,说道:“我在这里寄了一件东西,原本是七年前想作为见面礼送给伯父的,后来耽搁了,就一直放在这里没拿回去。” 店老板引着众人下到了地下二层,在最里面陈列了一只巴掌大的天青蓝酒杯。 甘威立刻认出了这只酒杯,这杯子是1500年前的老古董,因其制作精良,所用的蓝色颜料早在1000年前便已经绝产,所以20年前最后一次公开拍卖时被神秘买家以9.9亿的价格拍下,此后再没有在公众视线出现过,那个时候是甘威刚兴古董的时候,对这只酒杯印象极其深刻。 店老板小心的解锁了玻璃罩子的指纹码,将酒杯取了出来,店员早已捧了一个匣子侯在一旁,他将酒杯小心翼翼地放进特制的匣子里,扣上盖子,将东西交到了甘威手上。 “这。”甘威直觉那匣子像个烫手的山芋,他想扔掉,却又碍于其价值,束手束脚,只能直言道:“不行,太贵重了,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区乐珺不在意道:“这本来就是给伯父的礼物,现在算是完璧归赵了,要是伯父不喜欢,摔了就是。” 区乐珺这话多少有些逼迫甘威收下的意思,甘威见她心意坚决,只能无奈收下。 倒是一旁的甘棠没发现两人之间的角斗,状况外的问了一句:“那这要付钱吗?” “不用。”区乐珺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欢快道:“这是我朋友送给我们的赠品,不要钱。” 甘棠嘀咕道:“那你朋友还怪好的哩。” 区乐珺嗯了一声,说道:“我身边都是好人,姐姐是最好的。” 被区乐珺夸奖后,甘棠不禁脸红,和这才财大气粗的好人相比,自己这个好人卡拿得相当良心不安。 甘威收下礼物后,一行人又在藏宝阁里待了一些时间,期间甘威没敢多看,每一件藏品都只是匆匆停留半分钟,他留意到了区乐珺和店老板私下打了招呼,又想到了自家女儿那套天真的打折说法,立刻明了,要是他看中哪件藏品,区乐珺就会买下来送给他。 虽然他不是卖女儿,但照区乐珺这种阔绰的送礼方式,不卖也得成卖了。 离开古董行,区乐珺又带着两人去了几处地方,最后选了一家隐蔽的私房菜馆用了晚餐。 甘棠怎么也没想到,首都居然有这么些稀奇古怪的有趣场所,这些场所大多需要入场身份,是专属于大贵族寻欢作乐的地方,大贵族的生活圈子和普通人完全是一个天地下的两个毫不相关的世界。原本甘棠以为是自己带着父亲游玩首都,最后反倒是她沾了父亲的光,让区乐珺给她开出了隐藏版的首都。 饭后,区乐珺尽责地将甘威送回了下榻的酒店,目送他上楼。 临行前,她突然对甘棠说道:“姐姐,我想去一趟洗手间,你能在车上稍等我几分钟吗?” 甘棠说道:“当然,你去吧,慢慢来,我不着急回去的。” 区乐珺下了车,扒在窗户边和甘棠说道:“五分钟内一定回来。” 区乐珺进入酒店后,没有去洗手间,而是直奔甘威的房间。 她在门前整理了一番着装,随后郑重地敲响了房门。 屋内的甘威刚打开匣子,准备再看看那只酒杯,听到房门被敲响,高声问道:“谁?” “是我,区乐珺。” 第104章 甘威把房间的门打开,见区乐珺板正的站在门口。 区乐珺一见到他,先郑重地行了一个贵族礼,礼毕,言辞恳切道:“伯父,我想恳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甘威虽然大致能猜出区乐珺要说的方向,但具体的要求他却摸不准,自然也不敢随便答应,“你先说说,我再考虑能不能答应。” 区乐珺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恳请您不要再插手甘棠的感情。” 没想到区乐珺的请求居然是这个,倒让甘威感到意外,他本来还以为她会提过分的请求。 区乐珺继续说道:“我很清楚您作为父亲,希望自己孩子能过得好,您想以过来人的生存经验为她做最好的选择。” 甘威反问道:“那么我有错吗?” “您没错,事实上,您一直都做的很好。”区乐珺公正的回答,“后辈之于长辈,超越者,听其训,不如者,从其训。甘棠的弟弟会有超越您的成就,他不用听从您的安排,而甘棠不然,她所能站到的高度大概率不会超过您,遵循您的生存经验,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 甘威见区乐珺顺着他的意,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面色温和道:“我做父亲的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三岁看到老,小棠是个喜欢自由的人,她学不来也学不好大家族里的长袖善舞,所以我当初才会选择韩洵,让她在婚姻里拥有尽可能多的自由。” “可是...”甘威觑了区乐珺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伯父看来我是下选,欧以屾更是。”区乐珺已经可以肯定,甘威也不希望甘棠和欧以屾在一起。 甘威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默认了区乐珺的话。 “不如伯父一次性把要求都说了吧。”区乐珺觉得与其自己猜,不如大家把彼此的要求都拿到桌上,坦诚布公的谈,“除了我与欧以屾是大贵族出身,家族关系复杂这一点外,伯父还有什么担忧的?” 甘威说道:“光是这一点就是鸿沟难越。” “所以,伯父只担心这个吗?”区乐珺娓娓道:“如果是这一点,伯父大可不必担心,我不会进入军部,也不会在家族里做事,家族里复杂的人际不会牵扯到我们,甘棠不需要成为八面玲珑的人。” 甘威迟疑一瞬,一个远离家族纷争的富贵闲人,却是和向往自由的甘棠正相配,又有大贵族的这层身份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基本都可以解决。 只是,他担忧的不止这一点。 甘威问道:“可我如何能确定你对小棠的感情是真,还是一时兴起?或许只是一个贯是要风得风的年轻人求而不得的执念,得到后,目标达成也就腻了。凭你的身份和头脑,玩弄小棠可跟戏弄条狗一样容易。小棠在你们眼里可能只是一个可以取悦你们,让你们寻开心的小宠物,但那是我的孩子,我倾注心血养大的孩子。如果可以,你也好,欧以屾也好,我希望你们都能离我女儿远一点。” 区乐珺第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冒犯,脸上臊得发红,她调整了一番,做了个深呼吸,脸上的潮热才褪下去。 “即便我是晚辈,但是伯父,您方才真的很失礼。”区乐珺先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被冒犯的不适,接着又说道:“但我能感觉到您是很爱甘棠的,所以您为我爱的人而冒犯我,我决定翻过这一页。” 甘威挑眉道:“区小姐,你这样的表现更加体现了你身为大贵族的傲慢,甚至在这个时候,你都不愿意收起你的傲慢。” “这不是傲慢,只是我坦诚地告诉您,我的想法。我爱您的女儿,不是一时兴起,是错过七年后,我仍旧在见到她后会脸红心跳,但在您口中,我的爱情却是不堪,这让我恼怒。”区乐珺不赞同道:“而且我不认为在我追求您女儿的时候,在你面前伪装自己是一件好事。” 区乐珺沉默须臾,说道:“伯父,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冒犯到您。您说我要是想玩弄甘棠就和戏弄条狗一样容易,事实上我想欺骗您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只要我想,我有一百种方法让您掉进我的陷阱里。” 甘威不怒反笑,说道:“你倒是很诚实。向我袒露真心也是你的策略之一吗。” “是。”区乐珺承认道:“您爱您的女儿,我也爱她,我想获得您的认可,从您手里接过您的珍宝,真诚是我认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甘威审视了眼前这位过分好看的大贵族家的小姐,如果她只是因为执念和面子问题,七年前她就不会体面地退出,从目前来看,这位区小姐对小棠是情真意切,可反观小棠,似乎还缺了根筋,对自己被猎人盯上的处境一无所知。 甘威沉吟道:“我现在很明确的知道了区小姐对小棠的感情,可是小棠对你似乎还没有这个意思,就算我答应了你,也是没用的。” 区乐珺听出了甘威言语里的松动,心也放了下来,淡淡道:“甘棠喜不喜欢我,选择权在她而不在您,我过来只是希望您不要干涉她做选择。” 说到这里,区乐珺脸上露出了郁闷的神色,瘪瘪嘴抱怨道:“如果当初不是您从中摆了我一道,没准现在我和甘棠已经在准备过周年庆了。” 甘威对区乐珺的莫名自信感到无语,忍不住打击她,“那可不一定,小棠从小到大对女性alpha都不来电,没准区小姐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区乐珺不悲不喜道:“如果我不是那个例外,那就是我没本事,我愿赌服输,不会让你们任何人为难。” 说完,区乐珺向甘威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才行两三步,她停下脚步,又回过头来,坚定的对甘威说道:“我们一定会结婚的。” 甘威见过不少大贵族,自以为是的人也没少遇到,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区乐珺这样,自信又乐观,近乎到盲目,他不禁好奇,究竟自家女儿和她私下是如何相处的,以至于她能如此笃定自己能追到甘棠。 看着区乐珺从容离开的背影,甘威不由想起了好多人,那些人聪明肯干又有永不枯竭的自信,这样的人意志坚定,只要认准了目标就会勇敢地去追寻,他们总能获得成功,因为全世界都会为他们让路。 与上楼时奔赴战场的紧绷不同,区乐珺下楼的时候整个人身心极度放松,她不仅成功让甘威不再干涉甘棠的情感,还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在l市的情人林里,她也曾迷惘和心碎过,面对甘棠明显的划清界线,她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捂不热甘棠的心,甘棠是不是真的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甘威用来打击她的话给了她新的启发,甘棠并不是对她毫无感觉,而是甘棠潜意识对第一性向的偏好问题。 她曾经拜读过首都大学性向学教授克里斯的研究论文,里面就提到过有些人在选择伴侣的时候会有第一性向的刻板偏好,这是保留了第二性向进化出来之前原始基因的影响。 但研究也表明,即便有这种偏好存在,同性之间仍旧会产生出爱情的多巴胺,在实验的830对研究组中,有670对爱上了同性,其中第一性向为女性的观察对象展现出了其包容性,93%的人消除了第一性向的刻板偏好。 也就是说,甘棠只是天生更倾向于谈一场男性和女性的恋爱,而不是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的爱情,这样一说,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一直困扰区乐珺的问题在今天意外得到了解决,努力有了方向,她当然敢在甘威面前大胆发言。 区乐珺嘴里哼着甘棠新专辑中的主打曲,走到一楼大堂,随意瞟了眼墙上的星际钟,发现自己这一去竟花了近二十分钟,比约定的时候晚了好多。 她想了想,将食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一边往酒店外走,一边随手将戒指扔进了大门边做装饰的植株盆里。 “姐姐,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区乐珺面带歉意上了车。 甘棠等得都开始上网冲浪了,见她回来,夸张道:“我还以为你掉下去了,慢慢来也有点太慢了。” 区乐珺不好意思地又和她道了歉。 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了,甘棠立刻把联络器收了起来。 刚抬眼,甘棠就眼尖地发现区乐珺手指上的戒指不见了,那是一枚镶着橄榄形猫眼石的金绿宝石戒指,色调偏金,戴在手上极为惹眼,区乐珺有很多昂贵的宝石戒指,就这枚她今天才戴上,甘棠就立刻注意到了。 甘棠不禁问道:“小珺,你的戒指呢?” 区乐珺看了看自己的手,语气遗憾地说道:“丢了。” “丢了?”甘棠一惊,连忙问道:“丢哪了?你刚刚进去的时候是不是还在手上的?要不要我陪你回去找找。” “不用了。”区乐珺耸了耸肩,说道:“我刚刚回去找过了,花了不少时间还是没找到,算了。” 甘棠遗憾道:“那颗宝石应该很贵吧,而且猫眼形状也是很难得的椭圆形,真的很可惜。” 区乐珺微微一笑,开着车,不在意道:“它已经最大限度的体现了它的价值,所以不可惜。” “价值?”甘棠疑惑道:“怎么体现了?” 区乐珺故作高深道:“这是个秘密,姐姐只要知道它是为我走强运而献祭的物品。” 甘棠努努嘴,嘀咕道:“怎么神神叨叨的,还献祭上了。” 心知区乐珺不想说,甘棠也不再追问,反正东西是她的,主人丢东西都没急,她也没必要当个急性子的太监。 “对了。”甘棠说道:“刚刚在古董行,你送给爸爸的那件礼物一看很贵重,虽然你很有钱,但我们平白收了你这份大礼,实在过意不去。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如果能给的就一定给你。” “真的一定给吗?”区乐珺意味深长地冲甘棠笑,眼睛弯弯像开心的小狐狸。 甘棠有种自己掉进圈套里的错觉,总觉得区乐珺笑得别有意味,但她想着自己这身家和区乐珺比起来可谓是一穷二白,实在没什么值得区乐珺图的。只能安慰自己,大概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吧。 “嗯,一定。”甘棠认真回道。 区乐珺假作思索,说道:“现在还没想到,留着以后我想到了再找姐姐讨吧。” 区乐珺突然试探道:“姐姐,你是不是...要和以屾哥分手啊?” “你从哪里听来的。”甘棠警觉地看向区乐珺,她可没同别人说过这事。 区乐珺不好意思道:“我听伯父的态度,感觉他不太赞同你们交往,我想到你之前哭了,就忍不住往这上头猜。” 甘棠原以为自己骗过了区乐珺,结果压根没瞒住自己哭了的事。她只好模棱两可道:“以屾有过很多段情感经历嘛,我觉得自己也没比其他人优秀到哪里,” “不对,姐姐很优秀,比以屾哥的前任们都优秀。”区·超爱糖·乐珺坚定地打断了甘棠。 “你别插话。”甘棠拍了拍她的后背,继续道:“我想着我们在一起挺久了,没准他已经腻了,可能很快就next one了。” 区乐珺并不在乎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只知道听甘棠的意思两人的分手已经提上日程了,心情愉快的问道:“那姐姐以后住哪儿?在首都有置办房产吗?没有的话,我可以推荐,附近就有一个新的楼盘,要去看看吗?” 甘棠心思一动,她还真没想过要是两人分手了她的住宿问题,总不能赖在秘密花园不走吧,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区乐珺所说的楼盘就在梅丽商业中心附近,是伊莎贝尔策划的高档住宅项目,售楼处24小时营业,只要客户通过了5000万的验资就可以随时看房。 项目一共四栋10层高的楼,是三梯一户的平层,36套房子全是标准的500平。 甘棠看了3栋顶楼的那套,觉得不错,便问了价格,居然一平只要10万星币。 在她感叹出真便宜的那一刻,她都想抽自己嘴巴,到底是谁给了她说便宜的勇气,一套就要5000万了,能要了她一半身家,哪里便宜了。 但是在西城区的中心,圈出这么块地来建住宅区,这个价格也确实只能用便宜来形容。 “这里的房价这么低吗?”甘棠小声地问了区乐珺,“就36套,还是市中心,20万都不愁卖。” 区乐珺也小声回她:“这里物业高,我是考虑到姐姐是明星,应该需要一个私密性好的地方。目前这里只剩三套了,姐姐要是想买,得赶紧考虑了。” 甘棠觉得区乐珺这套说辞很像现世里忽悠人果断剁手的销售话术,但她还是被说的心痒痒,问道:“这里能先预订吗?给我个反悔的机会。” 区乐珺闻言,转过头,对销售使了个眼色。 销售立刻会意,直说可以,只要交30万订金,能为她保留30天。 甘棠一听,顿觉划算,风风火火的就将订金交了,领了一份甚是简陋的合同。 即将拥有第一套房产让甘棠心里即紧张又兴奋,抱着那份合同反复看,好像那套房子已经是她的了。 “小珺,你怎么知道这个楼盘的?”甘棠随口一问。 区乐珺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家就在楼下呀。” 第105章 “你家?”甘棠愣了愣,问道:“所以你之前说首都装修的房子就是这里?” “不是,那套是首都大学附近的房子,姐姐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我就住那里。”区乐珺解释道:“这套是伊莎贝尔让我帮忙站台买的。” 甘棠问道:“豪宅还要人站台啊?” 区乐珺笑道:“这得看项目开发和地段,首都圈的贵族们能挤的都往南城区里去了,那边的楼盘从来不缺买家,不过上一个新住宅项目已经是八年前批的了。次一点的在容城,不过那里住宅楼盘也不多,大多都是商业用地,也不愁卖。伊莎贝尔第一次操刀项目,各路人肯定得先观望一阵子,毕竟价格也不便宜,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她就找了我,我买了,这个楼盘的名声也就出去了。” 甘棠好奇地将区乐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一番,奇道:“你名声这么大的吗?只要打出‘区乐珺在这里住’就能当广告使?” 区乐珺笑眯眯道:“以后就得改成‘甘棠在这里住’的宣传语了。” 甘棠又推了她一下,“别开玩笑,认真点。” 区乐珺淡淡道:“只是有点小名气而已。” 甘棠心想伊莎贝尔作为贝克家的小姐,这一两年商业上名声鹊起,她都不能给自己的开发项目做招牌,区乐珺的这个小有名气只怕是名气不小。 “那我这算不算是被你推销了?”甘棠用手比了个刀状,架在区乐珺的脖子上,打劫道:“说给了你多少回扣?咱俩分一分。” 区乐珺作出惊吓状仓皇回头,见甘棠被她的反应逗乐,也跟着笑了起来,握住了甘棠比刀的手,说道:“给我们免五年物业费。” “物业费再贵能有多少,艾莎这个回扣给得有点小气了。”甘棠嘟囔了一句。 区乐珺小声了说了句:“五年两千五百万。” “什么?!”甘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咳了几声。 区乐珺赶紧给她顺背,询问她的情况。 甘棠止住了咳,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个小区是装了什么帝国机密吗?一年五百万的物业费?” 区乐珺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说道:“安保系统确实是首都目前最高级别的,还有地下将整个地基包裹住的动力系统,现在还没有启动,以后整个项目的用地会上升10-20米,而且实现自主供能。外围的墙体采用了光粒子延伸装置,能有效的防止外部的窥探。私密性非常好。” 说完,区乐珺又下意识点评道:“就是这个项目放在西城区明显供需错配,伊莎贝尔这套放在容城和南城一定受欢迎,那边的人重隐私而不在意钱,但其他地方的人还是更重钱多一些的。而且这里又不是南城,与其花这个钱住在西城,人们更愿意多加点价去住容城。” 甘棠心想就这么多缺点了,这个楼盘还是卖到只剩三套了,可见区乐珺的号召力还是很大的,不禁将手刀蜷成握话筒的姿势,采访道:“我能采访一下你,你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区乐珺低下头对着甘棠的手发表了她朴实无华的答案:“因为有钱。” “多有钱?”甘棠追问道。 区乐珺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有多少钱,没办法给甘棠一个准确的数字,想了想,沉吟道:“大概一个我等于五、六个你弟弟吧。” 甘棠闻言立刻将作话筒的手移到区乐珺的肩膀上,给她揉肩捶背,十分狗腿道:“大佬以后请务必带带小弟。” 艾斯技术今年有两家子公司上市,甘罗的身价水涨船高了不少,就这还是他的五六倍,她现在是真的相信区乐珺说自己赚钱很容易这件事了。 区乐珺逗着甘棠,问她:“那以后姐姐不当明星了,来给我当生活助理吧?我开的工资比你当明星赚得都多。”她心想能给她当老婆就最好了,不会有什么婚前协议,她的资产直接划一半给她。 甘棠问道:“生活助理是干什么的?” 区乐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甘棠,说道:“和我现在做的差不多。”当然,还有一起谈恋爱,做恋人间会做的所有事,拥抱、亲吻、上床。 甘棠比照了一下自己,她的形成一直不算多,给她当助理工资虽然不高,但活确实少,要是给区乐珺当助理也是这样,她确实可以把这个定为备选职业,她以前看过不少明星哭穷的报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更别说是区乐珺这种有钱的大贵族,和欧以屾一样都是黄金大腿,能多一条是一条,东方不抱西方总能抱到。 “好呀好呀。”甘棠狗腿道:“万一我明星做不下去了,就靠你收留我啦。” 区乐珺默默想着,姐姐这话说的,要是碰上个不择手段的坏人,这不得立刻封杀她,让她走投无路来投奔吗? 区乐珺甩甩头,转而将话题扯了回去,“对了,刚刚姐姐还说要是我想要什么,你有的话一定给的,现在还作数吗?” 甘棠迟疑道:“作数吧。” 区乐珺好笑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姐姐地承诺就是春天的积雪,还没过多久就没了,只有我凉透的心了。” “那你说说是什么嘛。”甘棠心想刚刚明明是区乐珺自己不要的,她也乐得假大方一回,现在假大方要成真大方了,还是在她付了一笔不小的订金后,她此刻铁公鸡得不行,一毛都不想拔。 区乐珺看出了甘棠那点小心思,小声嘀咕道:“又不用你花钱,我还能盯着你兜里的三瓜俩枣吗?” 甘棠尴尬一笑,直道:“你说你说,都作数都作数。” 区乐珺幽怨地瞥了她一眼,委屈道:“我下个月过生日,想邀请你来。” “去你家吗?”甘棠犹豫道,要是区乐珺是一般人,自己当然愿意去她家给她庆生,可是她不是普通人,是区世懿的女儿,她的生日宴肯定盛大又复杂,一群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大贵族们齐集一堂,无异于是一只蚂蚁掉进了大象群里。 区乐珺观察着甘棠的表情,猜到了她因何犹豫,马上补充道:“是私人聚会,没邀请太多人,我爸爸妈妈也不会在。” 甘棠听她这么说,心知自己的小心思被看出来了,不知所措地张望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车已经驶进了秘密花园,立刻高声道:“到了。” 区乐珺推敲着,看来姐姐并不喜欢被人看出心思,无论是好意还是奉承,她似乎都容易拘谨。 她在心中默默记下,以后再发生这些事,她应该用更隐蔽的方式给她搭台阶。 车一开到别墅大门前,甘棠就匆匆下了车。 区乐珺紧随其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后天超新星的飞行评委需要我帮你推掉吗?”区乐珺转而和她说起了公事,“不过节目组那边给了我们两个时间,后天要是不去,可以选下周,但我今晚必须要给节目组答复。” 甘棠回道:“那就改到下周吧,这周我都要陪爸爸。” 区乐珺点头说好。 甘棠看了看她,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难免伤人,期期艾艾道:“小珺,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刚...” “不用对我说抱歉。”区乐珺打断了她的话,柔声道:“是我考虑不周,毕竟我的朋友对姐姐来说都是陌生人,你或许不想认识。没关系,到时候姐姐送我一份礼物就好了,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区乐珺冲甘棠甜甜一笑,挥挥手和她道别,“姐姐,进去吧,晚安。” 甘棠也和她道了晚安,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了大门里。 区乐珺拿出联络器,从联系人里找出了一个名字,通了语音。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把甘小姐的档期改一下,超新星的节目改到下周,你从旗下随便哪个公司挑一个咖位差不多的艺人过去顶这一期,今晚0点前和星耀台那边的负责人对接好。” “是,我会尽快向您汇报结果。” “还有,我不想看到市面上有任何相关的负面报道。就这样,你去办吧。” 区乐珺将语音掐断,收起了联络器,突然仰起头,平静地看向别墅三楼西屋的阳台。 欧以屾站在那里,在灯火通明的别墅里并不显眼。 但区乐珺一下车就敏锐地看到了他,不过直到现在两人才打了照面。 欧以屾最近烟瘾犯了,每天晚上会固定在阳台上抽一根,今天他照旧上来,才点了烟就看到了甘棠和区乐珺一同回来,看着两人在楼下拉扯了一番。 他能感觉到,区乐珺是看到他了,所以才拉住了甘棠,但她又克制着只是拉住了她。 他心想,这个孩子的身上保留着一套完整的大贵族教育,有着老派的克制,遵循着老派的礼数,聪明又懂得隐忍,一步步层层推进,如果未来钦若能成长成她这个样子,那就是完美的继承人了。 欧以屾不清楚区家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区乐珺没有进入军部,甚至没有在家族内做事,但仅仅是他所知道的这个孩子做出的成绩,区乐珺都是晚辈中当之无愧的魁首。 他心中既有欣赏,更多的还是惋惜,如果这个孩子是出自他们欧家,或者是容家那该多好。 区乐珺平静地与欧以屾对视,没有丝毫闪躲,光明正大地向他发出挑战。 正如欧以屾相惜区乐珺,区乐珺对他也有尊敬,他们俩之间彼此认可,却谁也不觉得对方能胜过自己,一样的骄傲。 区乐珺微微一笑,冲欧以屾点头行礼,转身离开了。 欧以屾抬起手,却发现指间的烟已经快要燃尽,刚刚他抬手的功夫,长长的烟灰落了下来,他无奈地将烟掐灭,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去了身上的烟味。 欧以屾下楼的时候,甘棠正在看电视剧。 最近互联新上了一部叫《妖后沃顿》的宫廷剧,每两天播一集,才播到第三集播放量就破亿了。甘棠最近追得上头,只要放送她必准时守候。 欧以屾见她一边啃着根芹菜,一边入迷地追着剧。甘棠见到他,打了声招呼就又把视线移回到电视剧上。 欧以屾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芹菜杆,问道:“怎么,改属兔子了?” “我有点饿了。”甘棠将芹菜杆夺回来,又继续看电视剧,“晚上吃了一顿精致到不行的饭,好吃但完全吃不饱,一顿饭下来我觉得自己的肚子还是空的。” “bon appétit还是食珍记?”欧以屾问道。 甘棠一愣,终于又看向了他,“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去了这两个地方?” “大概能猜到。”欧以屾说道:“小珺是个老饕,首都一半以上的高档餐厅背后都有她的影子,你爸爸过来,她一定会带你们去吃最好的。” 甘棠了然,说道:“好吃是真好吃,但我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下子都滑进胃里了,嘴上都没怎么回味,肚子里也空落落的,感觉一天都吃了个寂寞。” 欧以屾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离开了。 甘棠又看了十分钟的电视剧,插播广告期间,她忽然闻到空气里飘散着一股食物迷人的香味。 啊,是碳水的芬芳。 甘棠努力嗅了嗅,寻着香味走了几步,就看见欧以屾端了一盘炒饭过来。 “我也有些饿了,要吃点吗?”欧以屾知道甘棠一定是饿慌了,但又碍着她的断食计划,所以才委屈巴巴的啃起芹菜来。 甘棠看着盘子里的炒饭只有一碗的量,遗憾道:“算了,就这么点,我分走一点,你还吃什么?” 欧以屾端着盘子和她坐回了沙发,给她递了一支勺子,说道:“大晚上的,我也不想吃太多,你帮我分一点去。” 欧以屾这话说得动听,既然是帮他吃,甘棠突然就没有负罪感了,取而代之的是助人为乐的使命感。 她愉快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这炒饭里除了蛋还加了切得很碎的虾米和香菇末,看不出来,但一尝就能尝出来。 “咦?你也喜欢在炒饭里加虾米和香菇末吗?”甘棠一看就知道这炒饭不是出自家里厨师之手,大概率是欧以屾自己做的,没想到她俩在做炒饭上,倒是有点灵犀相通。 欧以屾淡淡道:“嗯,以前学的时候是这么教的,你喜欢就多吃点。” 欧以屾看了看电视剧,筹备了两年的电视剧终于上了,他随口问了身旁的甘棠:“小乖,这部电视剧怎么样?” 甘棠竖起来大拇指,夸赞道:“节奏紧凑,剧情流畅,本年度剧王,目前的收视top1。” 欧以屾唔了一声,思索片刻,站起身,拍了拍甘棠的肩膀,让她慢慢吃,自己则去了书房。 甘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捧着的盘子,恍然大悟,这盘炒饭原来是欧以屾专门做给她的。 第106章 第二日的凌晨三点,甘棠从睡梦中醒来,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胃,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胃里沉甸甸的感觉,是要发胖的感觉。 反正也睡不着,甘棠起身披了件衣服,下床来回走动,顺便让塞西莉娅给她读《妖后沃顿》的原着小说。 塞西莉娅才开始念了第一段内容,甘棠就慌张地让她降低音量。 谁能想到原着一上来就给她整了出大黄特黄的限制级内容,在格外寂静的凌晨,塞西莉娅模仿小说中交欢的语气词,回荡在屋内显得尤为刺耳,这简直是公放小电影,甘棠羞得满脸通红,身体一阵阵发烫。 “塞西,打开纯净模式,把18禁的内容简述过去。”甘棠双手捂着脸,企图给自己的脸降温。 “原着一共52万字,检测到300处需净化段,涉及字数29万字,主人请您确定是否要开启纯净模式。” 这感情是部黄暴大作啊?甘棠心想,这不就等于评论每章来三发的频率吗?哇,书里的人物体力真的蛮好的。 “不,不用了,别念了。”甘棠赶忙制止,最后让塞西莉娅随便找个热门的大学公开通识课给她听。 甘棠一边听着课,一边踱步到窗前,关闭遮光模式,屋外的通明灯火立刻映进屋内,一室亮堂。 甘棠被突如其来的光刺了眼,微眯起眼起来将头侧过一边,用手挡了挡光,等她适应的差不多了,将眼睛睁开,正巧看到了斜对面那间亮灯的房间。 那间是欧以屾的书房,晚上他上楼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这么晚了,他还没休息吗? 甘棠踌躇了片刻,念在晚上那盘炒饭的份上,去看看他好了。 走廊上的灯被塞西莉娅开启了夜灯模式,灰蒙蒙的像雷雨天黑云压境的感觉。 甘棠走到了欧以屾的书房,轻轻敲了两下,屋内一片寂静,她贴着门侧耳听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她扭开了门把手,将脑袋探了进去,看到了欧以屾正躺在桌前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小憩。 甘棠蹑手蹑脚地走近,从衣架上拿了件衣服给他盖上,随即弯下身子看他。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认真端详过他的这张脸,欧以屾轻蹙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两道浅浅纹,似乎思虑过重,他眼下的青黑也证明了这一点,他确实如他所说最近在失眠。 欧以屾所面对的压力,绝不像他在她面前展示的那样轻松,他的肩上扛着欧家和容家的重担,是族人们的指引。 人常说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因为重大的决定往往都来自于最高决策者的拍脑袋。是也非也,这种拍脑袋并不是随意胡乱一拍,而是在兼听多方后的一种下注,决策者往往是扛着重责和高压在拍这个脑袋,看似轻松实则不敢有丝毫松懈。 欧以屾作为欧家的掌舵人,他身上扛着的压力可想而知,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这条船上每一个人的命运。 在秘密花园的这两年里,甘棠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容文简也好,罗杰斯也好,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行色匆匆的来,带着一副塌了天的模样来,欧以屾的书房像是一只吞噬一切不良情绪的貔貅,他在那里安抚了所有彷徨的人。 而欧以屾那晚对她说的,他会处理好一切,这也并不是欧以屾为了哄骗她的巧言令色,事实上他一直做的很好,无论来这里的人面上如何焦虑愁苦,欧以屾在她面前永远是和颜悦色。 唯一一次的生气还是她们认识初期他喝醉的那晚,甘棠事后也曾反思过,或许是她还没有摸清欧以屾的底线就开了一个过线的恶作剧。 更多时候欧以屾就像一间将所有风霜都挡下的安全屋,明明她是那样接近着风暴中心,却依旧可以两耳不闻、不受影响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甘棠很清楚,她是在工作上很努力也受到了一些挫折,但这种努力就有回报和仅仅只是擦破点皮的挫折,恰恰是欧以屾负重前行下给到她的岁月静好。 甘棠不是一个没良心的人,相反,正是因为她有良心,所以才觉得她和欧以屾应该分开。 欧以屾到了这个位子,已经不再需要一个强强联合的伴侣来锦上添花,他想要的是一个全身心主内、是他扛过风雨后归家的一盏暖灯,能安抚他颠沛之心的人。 欧钦若的到来并不是让一切急转直下的火线,她只是迫使甘棠不得不去面对一直逃避的问题。 欧以屾的这颗心太沉重了,她没有勇气去做这个港湾,她不仅不够聪明,还不够善解人意,甚至没有足够强大的灵魂和丰沛的爱意。 甘棠对他有了怜惜,又因为怜惜产生了亏欠,她做不到也补偿不了,所以也不想继续这段关系,她想放生彼此。 甘棠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欧以屾的眉间,无声地叹了口气,直起身,转身要走。 突然,甘棠的手被拉住了,一个天旋地转的拉力,让她跌坐到了欧以屾的腿上。 欧以屾顺势环抱住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没睡啊。”甘棠用着肯定的语气陈述着,欧以屾的眼睛全是清明,半分没有被吵醒的惺忪朦胧。 欧以屾说道:“我最近失眠,但偶尔还是能眯一下的。你敲门的时候我隐约是清醒的,听见你进来,我也想看看你要做点什么,没想到你只是看看。” 甘棠捧着他的脸,又仔细看了看,虽然他脸上没有病色,但是眼下的细纹和浮现的泪沟,浓浓的疲倦感一眼便知。 “你怎么了?”甘棠忧心地问道:“你这么看不睡觉真的不好,是身体的问题还是精神上的?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欧以屾握着甘棠的一双手,将它们从脸上拿下,笑道:“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说着,欧以屾又将甘棠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说道:“既然过来了,陪陪我吧。” 甘棠犹豫片刻,毕竟她俩现在处在分手冷静期里,别纠缠着纠缠着到最后弄得拖泥带水,但是她看到欧以屾的倦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刚刚还觉得自己是有良心的人,不能转眼就把良心扔一边了。 “好吧。”甘棠叹了口气,都说心疼男人是倒霉的开始,她只默默祈祷自己千万别沾染什么不幸才好。 欧以屾抱着她,两人一起半躺在椅子上。 甘棠的头枕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闭上了眼睛,问道:“我陪你能起到什么作用?” 欧以屾闭着眼睛,搭在她腿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唇角勾了勾,说道:“大概心理作用吧。” 甘棠嘟囔道:“我又不是安眠药,心理作用也不能让你入睡吧。” 欧以屾却说道:“那也不一定,人是很容易受到自己内心影响的,没准你就是我的安眠药呢。” 甘棠切了一声,小声说道:“这么抱着我,你就不怕万一真睡着了,明天早上一起来,你这双腿还有知觉吗?” “明天的事就交给明天。”欧以屾笑了笑,“腿麻就让它麻去。” 甘棠嘀咕道:“你这听起来真有点末路狂欢的味道。” 欧以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抱着她。甘棠抬起头,见他不像是睡着了,便说道:“好了,不打扰你了,睡觉吧。” 甘棠丝毫没有亏待自己,在欧以屾的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慢慢有了睡意。 在她半睡半醒间,她好像听到了欧以屾的的声音,在她头顶轻飘飘地响起,像呢喃也像叹息。 “晚安,小乖。” . 清晨,甘棠是被后院雉鸟的叫声吵醒的,这段日子她每天都差不多这个点被叫醒。 上个月容文帆亲自送来的一对雌雄雉鸟,长得像两个五彩斑斓的工艺品,由专门的饲养员照料,养在了后院,每天比鸡还准时的开始鸣叫,想不醒都难。 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自己压得发酸的脸,还没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醒了?”欧以屾问她。 甘棠这才想起来,她昨晚和欧以屾躺在椅子上就这么睡了一宿。她偷偷沾了点口水,把眼角的分泌物扒拉去,这才抬起头来,问道:“你呢?是醒了还是没睡?” 欧以屾按了椅子上的按钮,椅子从几乎平铺的角度调整到了座椅模式,将躺姿变成了坐姿,欧以屾低头吻上了甘棠的唇,两个人唇齿相交着来了一个漫长的早安吻。 甘棠还没完全清醒就来了这么一下,人更晕了,喘息着无力地推搡他,模糊支吾道:“别...不行...喘不上气了...” 欧以屾听到她喘得有些凶,这才松开了她,笑道:“我睡得很好,谢谢你,我的安眠药。” 甘棠大口大口呼吸着,没好气道:“所以你一大清早就准备恩将仇报,憋死我啊,哪有你这样感谢的?” 欧以屾抚上了甘棠的脸颊,又在她的另一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怕你不知道。” 甘棠闻言,整张脸都苦了起来,她心想,这是在干嘛?怎么从她透露意愿后,欧以屾就化身成爱就大声说出来哥?他是这种爱来爱去的人吗?不是,大哥你是不是崩人设了啊?她现在真想把人物小传默写下来,然后拍到他脸上,让他自己瞧瞧,狂拽酷炫吊炸天的高岭之花型大佬走都市言情苦情男主路线合适吗? 欧以屾见她整张脸都惊恐又嫌弃得皱成一团,忍不住笑了起来,骂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甘棠反驳道:“是你别吓我行不行,我还以为你被人换芯子了呢。” 欧以屾掐着甘棠的腰,把人抱到了桌上,站起身,双手撑在她两侧,弓着身子,与甘棠额头贴着额头。 “但是我确实想亲吻你。”说着欧以屾偏过头,又吻上了甘棠的唇,只不过不像之前那次是一个悠长的吻,这一回是一个蜻蜓点水的短暂亲吻,接着他又亲吻了她的脸颊,鼻尖,眼睛,额头。 最后,欧以屾哑着声道:“还有...” 欧以屾解开了甘棠的衣带,将人推倒在了桌上,抽出了那条腰带,将她过顶的手松松垮垮地绑了起来。 甘棠仰面看着吊顶,心想她们好像确实有很久没有这么亲密的结合了,可是过了这么久,再一次交合时,她的身体倒是很诚实的喜欢着他的身体。 耳边是雉鸟的鸣叫,时长时短,一呼一应,大抵它们也到了交配的时节,遵循着大自然赋予生物的原始本能,在情浪欲海里摇曳沉沦。 ...... 酣足之后,两人重新陷进椅子里,甘棠趴在欧以屾身上,头枕着他的肩膀,轻轻地喘息。 欧以屾则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摸着她光洁的后背。 两人平息了许久。 甘棠这才抱怨道:“我今天约了爸爸的。” 欧以屾嗯了一声,说道:“我一会儿去军部的时候,会把你父亲一起带过来的。”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甘棠说道,“我可以自己去军部外头接他的。” 欧以屾道:“今天在家里吃饭。” 甘棠一愣,听欧以屾的意思,今天是要邀请父亲过来,看来今天的行程是要泡汤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具体的行程,全是她们父女俩跟着区乐珺的安排走。 那她一会要赶紧通知区乐珺,今天的计划取消了,别让对方白跑一趟。 “还有,”欧以屾突然说道:“今天阿罗也会过来。” 甘棠挣出欧以屾的怀抱,不赞同地看着他。 欧以屾却仿佛没看到她的不赞同,继续说道:“上次就该让阿罗过来的,刚好今天他也有时间,我们聚在一起把上次没吃成的饭补上。” “可是...”甘棠张了张嘴,她们一家人吃饭再多一个欧以屾,还是在欧以屾的地盘上,这个意味几乎要呼之欲出。 欧以屾看出来甘棠想说的话,又吻上了她的唇,把她要说的话堵了起来。 “小乖,”欧以屾结束了这个吻,低声道,“不会太久,我会让你说的,但这段时间都交给我,好吗?” 第107章 “好吧,姐姐临时有事,那也没有办法...没事,总还是有机会的...不用,姐姐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不是姐姐的错...姐姐要是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我24小时on call。” 区乐珺看着掐断了语音的联络器,肉眼可见地兴致缺缺,她将佩戴好的首饰摘下来,随手扔到梳妆台上,重新换了一身居家服,神色淡淡地下了楼。 区夫人正巧在楼下插花,见区乐珺下来,便招呼她过去。区乐珺一走近,区夫人立刻就觉察出她心情欠佳,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问道:“小宝这是怎么了?” 区夫人又瞧着她换了一身衣服,继续问道:“今天不出门了吗?刚刚不还在高高兴兴的打扮吗?上了个楼就改变计划了?” 区乐珺坐到她边上,随手拿了一支雏菊在手里把玩,说道:“不去了,姐姐今天改计划了。” “小祖宗,快别作践它了。”区夫人赶紧制止了区乐珺的辣手摧花,把那支雏菊夺了回来,插进了花瓶里,“你说的那个姐姐还是甘家的那位小姐?” 区乐珺嗯了一声。 区夫人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说道:“真就认定人家了?小宝,你年纪还小,不再多看看?没准以后你会遇到更喜欢的呢?” 区乐珺反驳道:“妈妈您和爸爸结婚的时候比我现在还小呢,您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区夫人怨怼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和你爸爸怎么能一样?我们是门当户对。你再看看你们,我们家和甘家差距有多大,你不会不知道吧?” 区夫人将花插进瓶子里,继续说道:“你以前执意要和甘家小姐认识,我也就由着你了,现在妈妈认真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区乐珺眨了眨眼睛,说好。 区夫人又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正色道:“你打算和那位甘小姐到什么程度?” “我想和她结婚。”区乐珺想也不想,认真回道。 区夫人又问道:“那小宝,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彼此的利益都将交织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共同承担风险,一起分享快乐。”区乐珺想了想又说道:“就像婚礼誓词说的那样,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永远爱着她、珍惜她,对她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小宝,永远这个词很沉重的。”区夫人语重心长道:“你们有共同的兴趣吗?有共同的利益吗?甚至你们都不会有共同的孩子,这么漫长的人生,永远,永远别说太早。” 区乐珺忍不住打断道:“妈妈,您和爸爸也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您爱插花跳舞打牌,爸爸只喜欢工作。” “就知道打岔。”区夫人拿手指点了点区乐珺的额头,随即又收敛了神色,严肃道:“小宝,妈妈今天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真的想清楚了,你和甘小姐的地位是不对等的,你不仅比她小,而且你出生在区家,你日后有大把的机会可以为年轻时的冲动反悔,可是甘小姐一旦被你带进了这个不属于她的圈子,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区夫人握住了区乐珺的手,继续说道:“妈妈从来不怀疑你此刻对甘小姐的爱,正因为妈妈知道你是真的爱她,所以才要你考虑清楚,对所爱之人要留有温情,不能这么残忍。” 区乐珺与区夫人四目相对,她想自己父母的结合或许是因为门当户对,但能相濡以沫五十余载,却靠的是母亲身上的温情,这一点她在甘棠的身上也看到了,所以她才会这么笃定,她会和甘棠像她爸爸和妈妈一样,长长久久地携手相伴。 “妈妈,这些我都考虑过了。”区乐珺直视母亲的眼睛,不避不让,一字一句道:“我从来不是仅凭借一腔爱意而去扰乱别人生活的人,从我再次见到她,就确定了未来的路。” 区乐珺移开了视线,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鞋,说道:“我当然想过您说的问题。既然我们家和甘家差距悬殊,那就把甘家提进次阶大贵族的行列里好了。” 区夫人一向不关心这些,区乐珺也不是很想同她说太多这方面的事,老牌的大贵族们这几年动作频频,便是存着给次阶大贵族重新洗牌的打算,既然要有人下去,就必须有别的人要顶上来,成为新兴的利益团体,以屾哥已经做了开头,她顺着他的路径往下做就可以了,这很简单。 如果甘家改换门庭到她家,m3就成了欧、区、栾三家的代理人战场,一定程度上也避免了m3被欧家一家通吃的局面,但要是以屾哥舍不得亲手栽培的大树,执意不放人,那也无妨,反正她要的结果只是甘家地位的提升。 “我也知道婚姻要有共同的利益才能走得更长久,纽带更牢固。”区乐珺抬起头,冲区夫人微微一笑,“所以我一直有在帮姐姐规划职业发展路径,我也不是只去给她做助理的,姐姐目前所有的宣发基本是我接手的,我有在稳步地让她变得更耀眼。等我把她打造成帝国最闪耀的那颗天后巨星,她就可以成为家族的明星代言人了,酒店、公益基金、影业、快消品、药品...我们家底下多的是需要找代言的产业,没有哪个代言人比从自己家里找更让人安心,这样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看来你是真的一早就做好打算了。”区夫人听她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总算是松了口气,“至少我现在知道了,你跑去给人做不要钱的助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区乐珺撒娇似的躺到区夫人的膝头上,蹭来蹭去。 “你们母女这又是唱得哪一出?”与老友夜钓回来的区世懿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母慈女孝的画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冲区乐珺招了招手,说道:“小宝,来爸爸书房一趟。” 区乐珺爬起身来,在区夫人脸上亲了一口,便跟着区世懿上了楼。 关上书房房门后,区世懿开门见山的问道:“小宝,你觉得区悦和区鸣哪个更适合当元帅。” “区悦姐。”区乐珺想了想,说道:“近些年平权运动盛行,无论是ao平权还是男女平权,马潜姐不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在卯着劲吗?正所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天才,第二个就成了庸才,以区悦姐目前的功绩和资历,她应该会比马潜姐更早一步登顶。” 区世懿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阿悦是个谨慎的中立派,她随时都可以下注,前提是她看到胜利的预兆,这是她的稳重。而阿鸣,他太亲近以修了,他要是个忠心不二的,我用不了他,但他要是能被刺了以修,我更不放心他。” 区乐珺疑惑道:“爸爸为什么这个时候对以修哥失去耐心了?之前不是才给他引荐了长老团的人?” 区世懿目光一沉,神色里既有惋惜也有杀之后快的狠厉,“怪只怪他自己不中用,为了这个家,我对他忍让多年,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究还是只能做一把杀人的刀。” 区乐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问了句:“他又帮马老头做事了?” 区世懿哼了一声,区乐珺了然,抿了抿嘴。 “不说这些了,”区世懿忽地转变了态度,又变回了笑容和蔼的弥勒佛模样,问道:“对了,小宝最近的恋爱谈得怎么样啦?” 区乐珺瘪了瘪嘴,回道:“不怎么样。” 区世懿乐呵道:“看来小屾的墙角很难挖咯。” “才不是,我没觉得他多厉害。”区乐珺说道:“他最多算个碍事的,甘上将是另一个,我已经解决了甘上将,再把他也解决了,就能安心追求姐姐了。” “嚯,小宝口气真不小。”区世懿逗着她,问道:“你也不怕人家女孩子拒绝你?” “不会,姐姐这个人心软得很,把她逼急了,我示弱退一步,她就心软了。她不会拒绝我,最多是不答应我。”区乐珺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这算长得好看为数不多的优势之一了。” 区世懿挑挑眉,提醒道:“小宝呀,事以密成,你这么大张旗鼓,小心到头来要哭的。” “爸爸,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区乐珺嘟囔道:“今天我才被放了鸽子,正难过呢,少说几句吧。” 区世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怎么快就现世报了?” 区乐珺重重哼一声,咬着牙道:“所以欧以屾真的很烦人。” 区乐珺当然能猜到甘棠临时取消约定定是有欧以屾的“功劳”,只是她没想到秘密花园里,欧以屾搞了个大阵仗,把甘家父子一起请了过来,打算把甘家上下一锅全给端了。 正午时分,甘威和甘罗前后脚如约到了秘密花园,甘家父子女三人像才上小学的学生,端正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安静拘谨地聆听欧老师的教诲。 甘棠心想欧以屾这是要做什么?把她一家子叫过来,强行组一个家族聚餐,试图蒙混过关蹭点自己人的标签?还是说他要当面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要知道现在她家这两个男人都是欧以屾的下属,要是他真拿出长官的威严来,她还就... 就说不定要乖乖就范了。 虽然父亲那天的话让甘棠很感动,但是理想不能抛开现实谈论,甘罗现在就是在给欧以屾做事,这手就算要分,也得让大佬分的舒服,分的心满意足才行。 她不可能真抛下甘罗让他自己面对。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甘罗为她做了很多事,作为传统乐出身的歌手,更多享有的是名誉,至于实际的利益却不多。 艺术嘛,阳春白雪怎能和浊利铜臭放到一起去,好像不赚钱才能体现出艺术的价值。 而她,从大学毕业出来,顺风顺水地成为了帝国第一歌姬,能卖出业内最高昂的门票,完全是靠甘罗一手帮她做的市场化。 如果说甘棠现在是撑着名为欧以屾的伞在娱乐圈风里来雨里去的闯荡。那么在此之前,就是甘罗做了这把为她保驾护航的伞,没有他,就不会有她的名利双收。 甘罗成就了她,她自然也会尽绵薄之力来成就他。 甘棠有想过欧以屾所谓的都交给他具体意味着什么?他似乎不想和她分手,那么他的目标就是让她不再提分手这件事。 什么可以让她旧事不提呢?甘棠仔细想了想,唯一可能的就是他让她知道大家已经深度捆绑在了一起,拥有共同的利益,他们是分不开的。 欧以屾真是个狡猾的人,他不喜欢解释和说服,他一贯喜欢让人自己去想明白,就像很久之前她们玩过那个小游戏,甘棠后来隐隐明白了欧以屾一时兴起背后的别有所图。 就像当初他让她想明白了他对阿尔克曼家族的削弱是势在必行的,如今他想让她明白,她们早就紧密地纠缠在一起,不可能分开。 到了用饭的时候,甘棠心不在焉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听着另外三人的交谈。 欧以屾从m3的局势聊到韩洵的手腕,从艾斯技术聊到z星域的园区建设以及日后与w星域的强强联合。 无一不是在告诉她,甘家现在到这个位子了,已经不是他们凭自己意志能左右进退的境地。就像时代赋予了一些人使命,如果不能很好的完成,命运将会降下神罚。 现在的甘家并不是被欧以屾赋予,而是被欧以屾推到了时代的洪流之源,被命运安排了任务。 甘棠恍然大悟,为什么欧以屾早上会突然像被夺舍一样,和她诉说爱意,这分明是一个先礼后兵的攻守策略。 甘棠狠狠地叉住了一块食物,放进嘴里狠狠地咀嚼,所以,她现在需不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也换个策略? 正在她思索之时,罗杰斯过来了。 只见他匆匆地走到欧以屾的身侧,同欧以屾耳语几句。欧以屾微怔着看向他,旋即云淡风轻地点头,让他下去。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欧以屾依旧同甘氏父子把酒言欢。 但是和欧以屾朝夕相处两年的甘棠还是从中看出了端倪,她很少见欧以屾露出怔忪的神色,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108章 当天晚上,送走了甘氏父子后,欧以屾摸了摸甘棠的头,却没和她多说一个字。 他回了自己的书房,大约十五分钟后,和罗杰斯一并出来,只见他换了一身正装,显然是要出门。 甘棠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晚上九点了,不知道这个时间欧以屾要去哪里。 她自然没有问出口,欧以屾临走前抱了抱她,并亲吻了她的脸颊,祝她好梦。 甘棠心中腹诽,经历今天这一遭,她要是还能好眠,这该是多心大一人。 她本来不打算理会他,这回的先礼后兵着实让她不太舒服,但一想到欧以屾大概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了,最后还是冲他说了句“路上小心。” 欧以屾应了一声,微笑着和她吻别,随后同罗杰斯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晚欧以屾没有回来,甘棠则是没有任何障碍的入睡了,全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有丝毫失眠的迹象,这一觉醒来就是清晨七点,她整整睡足了八个小时。 甘棠一言难尽地坐在床上,安慰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睡好觉,这也是一种天赋不是吗? 起床后,甘棠看了看月度行程安排,这个月她要开始新专辑的录制,这是她的第四张专辑,以一年两发的频率来看,她高产的程度比母猪也是不遑多让的。 到目前为止她所发行的四张专辑都属于迷你专,一年下来歌曲数量也和正式专辑差不多,但分成了春季场和秋季场,还要说到区乐珺制定的发行策略。 帝国这几年娱乐行业发展迅猛,每年涌现出的年轻歌手更是多得不胜枚举,他们就像春天里的韭菜,一茬一茬的出现,势如破竹长势喜人,他们冒头的快但也短命的很,平均每个人只火爆三四个月,就换了下一批新人,而在媒体宣发的引导下,没有把握住流量的歌手就此昙花凋落,很难再有出名的机会。 而甘棠得益于她在综艺节目的常驻身份,每半年发布一张专辑,高频的刺激了观众的记忆点,同时维护住已有的粉丝群体。 区乐珺很清楚推流宣发公司的那套玩法,那些如流星般易逝的年轻歌手们便是无法维持住现有的粉丝盘子,以至于当下一波新人们登场的时候,这些粉丝变成了墙头草,被热热闹闹的推流吸引到了下一个让他们心动的歌手身上。 甘棠的一千来万粉丝虽然不是公司给她买来的粉丝,但确实是经由区乐珺在背后把控,一步步地把量推上去的。区乐珺知道太快爆发的人气往往并不是好事,形色各异的人一下子全涌进一个房间里,什么牛鬼蛇神都会有,甚至踩踏也是稀松平常之事,伴随着热闹的往往是纷争和冲突,而冲突处理不好,凑热闹而来的粉丝会迅速的败兴而走,正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便是如此。 所以她根据甘棠的具体情况,从综艺节目到专辑发布,有节奏的推流,使得甘棠的粉丝群体稳步的壮大。 如果有心人细心的留意就会发现,宣传甘棠的通稿任何时候都有,但它们总是时不时的不经意出现,平均十三四个推流里就会短暂的出现一次甘棠的推流,把握一个高频又不至于引人反感的度,潜移默化地让人记住她。 这种宣传策略往往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长时间的保持宣传投入,对于一般的新人歌手来说几乎是不敢想的天价成本,而对于有庞大粉丝基础的顶流歌星来说,在赢家通吃的情况下,这种投入明显回报率不高,宣发费效用极低。 也只有像甘棠这样,背靠着散财童子甘罗和散财童女区乐珺,他们能不惜一切代价,用重金硬给她把荒地砸出一条康庄大道来,让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奔跑。 甘棠虽然知道她的岁月静好是建立在他人替她负重前行之下,只是她仍旧不知道他们究竟为她扛下了什么。当然他们不需要她知道,他们只希望她玩得开心。 但是哪能一直都开心呢?甘棠现在就很不开心。 就在她方才练嗓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唱到f6的高音比以前吃力很多,有些地方如果不用到颤音就控制不住,这是甘棠正式做歌手以来头一次遇到这个情况。 都说偷懒一天看不出什么,偷懒三天或许也没什么区别,但是懈怠久了,一定会得到惩罚。基本功的下滑就是甘棠疏于练习的最好证明,她最近花了太多的时间在专业以外的事情上,拍戏、综艺,甚至纠结她和欧以屾之间的关系。 天啊,甘棠惊慌失措地抱紧自己的脑袋,她最近都在干什么? 甘棠始终认为人能长久的存活于世,一定需要有一技之长,命运事起伏多变的,情爱也总是飘忽不定,但唯有这个傍身的技能是人生存下去的依仗,是无论遇到多少挫折,坠入多少次低谷,始终能爬起来的希望。 唱歌是她吃饭的饭碗,而她居然在为了别的事自砸饭碗,这简直不能原谅。 甘棠手忙脚乱地拿出联络器,找到她的老师,火急火燎地预约了一周的课程。像甘棠这个程度的歌手,毕业后就是自己个人的修行,可她现在慌乱无主,只想摒除心中的杂念,像一个初学者一样虔诚地从头开始。 等到欧以屾处理完事情,终于回到秘密花园的别墅时,家里只有佣人和管家在迎接他。 人群里不见甘棠的身影,让欧以屾不禁蹙起了眉头,心中揣摩着甘棠的态度,一边将大衣脱下交给阿舍,一边不经意地随口问了句:“小姐呢?” “甘小姐去上音乐课了。”阿舍如实回道,甘棠在临走前脑子还算清明,知道她在这个节点突然这么一走了之,欧以屾怕是要误会,便留了话,阿舍一五一十地将甘棠的事告诉欧以屾,“甘小姐似乎是音准出了点问题,所以约了以前的老师,想在新专辑录制前好好调整一番。她让我给您留个话,说是您要是碰巧回来了就告诉您,她大概要过一周左右的时间才会回来。” “音准?”欧以屾不太相信这套说辞,他可没听说过哪个歌手唱了这么多年的歌,还能在音准上出问题的。 阿舍作为跟在欧以屾身边多年的老人,自然很敏锐的觉察出了主人间急转直下的关系,贴心的补充道:“我看甘小姐似乎挺着急的,早上才练了嗓,立刻急匆匆地联系了老师,声音都哽咽了,似乎是打击不小。” “哦?”欧以屾挑眉,他还真没想到能有这一出,心想甘棠对自己事业倒是比什么都上心,看看过几天容文简过来,让他专门给她订一档节目好了,满足满足她的事业心,而且让她忙一点也好。 “对了。”欧以屾问道:“甘小姐的那个老师你知道是哪位吗?” 阿舍回道:“我稍微做了点了解,是首都大学音乐学院美声专业的辛迪教授,住在大学边上的橡木街312b。” 欧以屾赞许地拍了拍阿舍的肩膀,抬眼看了一眼时间,又问道:“甘小姐什么时候出发的?” “前天上午十点半走的。”阿舍回道,“我派了索菲娅和迪克跟着一起过去照顾小姐的起居,索菲亚向我汇报,小姐这两天晚饭过后会和辛迪女士一起到大学的枫林大道散步。” 欧以屾轻轻一笑,说道:“当年那么多管家我唯独挑了你来帮我打理这里,看来我没选错人,这么多年还是只有你最合我心意。” “主人言重了。”阿舍鞠了一躬,低着头道:“能为您分忧解难,是我作为小小管家的荣幸。” 欧以屾笑道:“那帮我备车吧,我去看看她这两天在别人那里过得好不好,适不适应。” 从秘密花园到橡木街大约三十分钟的车程,欧以屾到地方的时候,甘棠和辛迪刚刚吃完晚饭,她不得不佩服阿舍的明智,这两天的饭菜都是由索菲娅烧制的,类似于现世里的淮扬菜,主要以清淡为主,倒是很适合两个靠嗓子吃饭的人。 喝完饭后的消食茶,甘棠和老师照旧上枫林大道散步,以前她来首都求学的时候也时常如此,倒有点忆往昔的味道,只不过那个时候一同的还有同系的其他前后辈,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满是爱侣嬉闹的路上,显得格外讨人嫌。 两人下了楼,推开大门,就看见欧以屾倚靠在屋外的围栏上。 “你怎么来了?”甘棠见到他愣了一下,随即问道。 欧以屾站直身子,走上前来,辛迪女士冲他行了一个点头礼,欧以屾颔首以对,转而对甘棠笑道:“过来看看你学得如何了,什么时候学成归家。” 甘棠见辛迪还在她身旁,欧以屾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挑明了两人间的关系,不禁脸红了起来,支吾道:“我有和阿舍说的,我就在这里待一周。” 说着,甘棠局促地同辛迪说道:“老师,这位是欧以屾,我们是...” 辛迪了然地拍了拍甘棠的手,示意她自己都明白,转而又对欧以屾道:“欧先生,我和小棠本来是要一起去枫林大道散步的,您来了正好,我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如以前好了,就麻烦您替我陪小棠一起吧。” 说着,辛迪从背后推了甘棠一把,笑道:“小棠,好好玩。” 甘棠心想老师这是会错意了,好心帮了倒忙,但她和欧以屾的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到头来她还是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认命地同欧以屾一起去了。 时至黄昏,穹顶的人造太阳也适时的调暗到傍晚的昏黄,大学里的路灯尚未亮起,一切都蒙在灰暗的薄纱之下,万物皆看得不真切。 枫林大道并没有路灯,只有树与树之间连接着的彩灯,勉强能将路况照亮,这里是大学情侣们惯爱来的地方,只是现在恰逢饭点,食堂总比这里有吸引力。 甘棠和欧以屾并肩走在路上,两人的手时不时会碰到一起,甘棠尴尬地往边上挪了挪,尽量避免和欧以屾的触碰。 没想到欧以屾却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与她指扣,将人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 “小乖,我们有多久没像这样,走在一起了?”欧以屾说道:“好像是你真成顶流小姐之后。” 甘棠嘀咕道:“我离顶流还差了十个史黛拉呢。” 欧以屾笑道:“但即便如此,我也再没排到过爱的号码牌。你的出名好像变成了我付的代价,我还挺怀念我们以前能肆意在外头约会的日子。” 甘棠不说话,抿了抿唇,其实她也挺怀念那段日子的,那个时候她和欧以屾刚刚处于热恋期,一切都是美好而热烈的,那个时候多么的纯粹,不用想太多,仅仅是待在一起就好了。 “不过也没关系。”欧以屾小声道:“当歌星是你的梦想,你玩得开心就好。” 甘棠仍旧不说话,眼睛却落在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指头与指头紧密的交缠着,轻易不能分开来,就像她和欧以屾一样。 “小乖,你现在应该懂了吧?”欧以屾平静地问她。 甘棠猜想他问的应该是她是否已经足够了解处境,两家已然成为利益共同体的事实。 甘棠轻轻嗯了一声。 欧以屾眼尾扫过甘棠低垂的脑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她的发旋,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小乖,别怪我好吗,我知道这么做会让你感到不舒服,但我却只能这么做,抱歉。” “我很不舒服。”甘棠如实说出了心里话,“以屾,你是在绑架我,用我的家人。” 欧以屾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小乖,我别无选择,除了这个,我没有其他能让你心甘情愿留下来的方法。” 没有吗?甘棠心想,也不尽然,像都市言情小说里的癫公一样,他能强制把她栓在身边,可是这很不尊重人。 可他没有,而是尽可能的给到她尊重。 但这种看似有选择的选择往往更让人憋屈,这是温和与强硬并行,一边压着一边哄着,很难真的让人生出向外的强烈抵触,最后只能向内憋出内伤来。 甘棠心想,欧以屾真的、真的、真的是个相当狡猾的人,狡猾到明明那就是个陷阱,但他还是哄着她心甘情愿往里头跳。 第109章 在远离人群,寂静昏暗的枫林大道上,两人就这么牵着手漫步,享受着难得平和的时光。 甘棠落了半步,跟在欧以屾的后头,看着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欧以屾对她说过的天助自助者,祈求他人拯救自己的下场往往是引狼入室。 甘棠现在意识到了,她是从一个麻烦跳进了另一个麻烦,这个麻烦妆点得光鲜亮丽,她也吃到了陷阱里的饵料,所以,现在是她得为这个命运的赠礼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吧。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免费的往往最后都会成为最贵的,曾经让她感到惶恐和不安的特殊优待,最终也如她所想在酒足饭饱后,要关上门开始一笔笔的算清楚了。 这么说来,欧以屾买她确实花了不少的金钱和资源,她其实还挺贵的嘛。甘棠此刻还能开着自己的玩笑。 她向前半步,又再一次和欧以屾并肩而行,欧以屾侧过脸,凝视着她冲自己扬起的笑脸,最终也露出了今天以来最真诚的笑容。 两人走过了一整条枫林大道,在道路的尽头是等候的车,首都大学明文禁止外来车辆和飞艇不得入内,但这项规矩似乎只是给普通人设计的铁律,在权贵面前它似乎变得相当有弹性,在前头随便挂一个通行证,便能堵住悠悠之口畅通无阻地穿梭在校园里,而她们的通行证甚至还有十分钟前刚开出来的热乎。 欧以屾把甘棠送回到橡木街辛迪教授的家,两人站在楼下大门前,路灯照明的盲区里。 “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欧以屾双手捧着甘棠的脸,温热的手掌熨着甘棠的脖子,问道:“今天不和我回去?” 甘棠摇了摇头,如实回道:“和老师约了一周的,青歌赛要开始了,她是评委最近行程本来也满,为了我挤出这点时间来,我不好提前回去。” 欧以屾无奈道:“那等你这边结束了告诉我,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吧。”甘棠下意识的拒绝,原先两人亲密的时候,觉得这样接送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现在甘棠冷静下来一想,明明都在首都里,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特地过来接她,对于日理万机的欧以屾而言,实在太劳师动众了。 甘棠补充道:“反正离得挺近的,首都交通拥挤,一来一回就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太麻烦了,我自己找车回去就行。” 欧以屾低下头亲吻上了甘棠的唇,甘棠这一次主动地攀上了他的双臂,两个人在暗影里唇齿相缠,欧以屾的手从她的脸上缓缓抚摸到她的背上、腰间。 忽而街边响起了行人嬉戏打闹的嘈杂声,欧以屾眼中重现清明,结束了这个深长的吻,放开了甘棠。 “小乖,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欧以屾笑吟吟道:“人的情感总是得互相麻烦来麻烦去才能长长久久下去。” 欧以屾仍旧用他一贯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注视着甘棠,她看着他的眼睛,与区乐珺那双藏着星辰大海的漂亮鹿眼不同,欧以屾的眼睛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美目,但却很会蛊惑人,当他心平气和的看着你时,你永远会产生出一种他将你放在心底深处的感觉。 谁会不心动呢? \"那,那我结束前一天提前告诉你。\"甘棠当然也会心动,她取了个折中的方法,“你到时候能规划一下,顺路来接我就行。” “好。”欧以屾双手一收。将甘棠抱进了怀中,低声道:“晚安,祝你好梦。” 甘棠嗯了一声。 欧以屾又说道:“真希望你的梦里有我。” “人家说只有失眠的人才会入别人的梦。”甘棠闷声道:“那还是不要了,你需要好好的休息。” 甘棠无论何时都抱有着善良温柔,即便她和欧以屾关系最紧张的那段时间,她也依旧会关心他,欧以屾十分喜欢她这种藕断丝连的嘴硬心软,正因如此,他才能顺着连着的丝线将她重新拉回来。 欧以屾松开了甘棠,仰了仰头,“好了,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甘棠慢吞吞地往大门走,临进门前回头看了欧以屾一眼,见他对自己挥挥手,这才走了进去,关上门后,不多时她又打开了门,从门缝里探出头来,欧以屾还在那里,好似早有预料,对她说道:“晚安,小乖。” “晚安。”甘棠把回复的话说完,这才真正的将门关上。 辛迪听到她回来的声音,但只做什么都不知道,之后也没再提起见到欧以屾,两人一如之前的相处着。 辛迪没有工作时就在家重新帮甘棠打牢基本功,而遇上辛迪有事时,甘棠就插空去父亲那里,因为这个空档时间不定,区乐珺再没有当上首都导游,只在甘威离开的那天,她才又有了用武之地,亲自送父女二人到了鳄龙港的首都空运中心。 把甘威送上军部专门接送军官的飞艇后,区乐珺突然开口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甘棠一愣,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区乐珺挑眉,心想没有正面回答,以甘棠的性格来说,说明确有其事。 “直觉。”区乐珺关心地注视着甘棠,说道:“感觉到姐姐好像不是很开心。” 区乐珺想了想,打了个比方,说道:“就好像是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翱翔,但其实脚上绑着一根很重的锁链,看似轻快实则拘束。” “你这是什么比喻。”甘棠好笑地评价道,“这算不算符合了理工科人不善文学的刻板印象?” 还是没有回答。区乐珺心想,不仅不回答,还打算转移话题了。 “姐姐要是不开心,千万别憋在心里,要通通发泄出来才行,不然会生病的。”区乐珺并不给甘棠僵硬转移话题的机会,但她也没有步步紧逼硬要打砂锅过问到底的意思,而是提议道:“姐姐,我带你去发泄吧,我知道个好地方,一定能让你痛痛快快地疏解情绪。” 甘棠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心想在现世里她那个年代的人发泄情绪都是选择唱ktv,在包房里大门一关,谁也不爱的嘶吼咆哮,但她现在就是个歌手,要还是这一套,她会觉得自己好像在加班。 “跟着我走。”区乐珺拉着了她的手,说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再次回到首都半岛,绕着外环道进入西城区,直达弗莱普特拳馆的门前。 欧斐文这几天刚刚被告知,过段日子要被调到wz星任职,赴任前给了他一个长假,以至于他现在每天都无所事事的在拳馆当他的望珺石。 区乐珺的车一开近,他立刻眼尖地发现了,车还没停稳,他先是一口一个珺欸,亲热地凑上前去,亲自当泊车小弟给区乐珺开车门。 “珺欸~我可想死你了。”欧斐文才开了车门刚嚎了一嗓子,立刻发现车上还有人,不禁一愣,“这位是?珺欸,你要不要介绍一下?” “你可真落伍。”区乐珺冷然地斜了他一眼,问道:“姐姐是炙手可热的大歌星,你这都不知道?” 欧斐文错愕地看了看区乐珺,又看了看甘棠,他心想自己需要知道这些吗?不过是个唱歌的而已。 “不是,我只是有点小名气而已,没到炙手可热的程度。”甘棠忙打圆场,她只看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热情的男性出身绝非一般。 除了专出美人的区家外,权贵之家的孩子大多没有出众的外貌,但物质和精神的富足让他们能从内向外焕发出一种自信的光,这种光成了他们身上自带的滤镜,往往能让五分的容貌展现出十分的姿色。 欧以屾是这样,眼前这个男性也是如此,单论相貌娱乐圈里比他们好看的比比皆是,但是这身气质一加上去,整个娱乐圈的俊男美女便都瞬间逊色的毫无光彩。 欧斐文打量着甘棠,忽而想起这位大约就是他堂哥金屋藏的娇,也是区乐珺要撬的墙角。他不禁纳闷,这位可没有惊世骇俗的美貌,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被她给迷倒了?难不成他缺少了什么高雅的审美,所以品不出眼前这位女士的美? “珺欸~”欧斐文俯下身子,凑在区乐珺的耳边,小声嘀咕道:“你这是成功了?从我哥手里硬抢过来了?” 区乐珺轻飘飘地给了欧斐文一个噤声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在甘棠跟前多嘴,转而笑着对甘棠介绍道:“姐姐,这是斐文,我的好朋友,这家拳馆的出资人。” 欧斐文被区乐珺的光速变脸惊掉下巴,好气又好笑的呵了一声,感情高冷都是给他们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掉价到一文不值。 “你拉我来...打拳?”甘棠有些抗拒道:“我不喜欢出汗。” 区乐珺把她从车上拉了出来,冲她说道:“姐姐你试一试,就尝试一下,要是你不喜欢,我马上带你走。” 甘棠心想自己确实没尝试过这项运动,既然都到门口了,试一试也不是不行,便答应了下来。 进入拳馆后,工作人员带甘棠区换衣服,其中间隙,欧斐文拉着区乐珺意味深长地问道:“珺欸,你刚刚怎么不介绍我全名呢?” 区乐珺不遮不掩的大方回道:“谁知道你是哪个ou,听久了让她联想到以屾哥,那就不好了。” “你这是在消除以屾哥的痕迹啊。”欧斐文了然一笑,打趣道:“但你这有用吗?人不还在我哥身边待着吗?你这就是在做无用功,珺欸,你也有干蠢事的时候。” 区乐珺脸色不佳道:“难道是我不想表白吗?我之前试探过,但姐姐似乎对女人不感冒,我现在处于劣势,只能做点聊胜于无的事。” “对女人不感冒?”欧斐文眨了眨眼睛,他觉得区乐珺说的每个字他都懂,怎么串在一起就这么的奇怪,“你是alpha,她是omega这不就够了吗?关你是男是女什么干系?” 区乐珺淡淡道:“有些人会有第一性向选择偏好。” “也就是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只对男人感兴趣的omega,而且这个omega还是我哥的女朋友。”欧斐文不嫌事大地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幸灾乐祸道:“哇呜,这可真是——天崩开局啊。” “再难的开局都会有一条通往happy ending的支线,我可以试无数遍,”区乐珺目光炯炯有神,说道:“最后总会让我找到那条路的。” 欧斐文摸了摸鼻子,和区乐珺一起长大的近二十年里,她是他见过最自信的人,区乐珺不是没有过失败,但她总能重新爬起来,不断修正不断尝试,所有人都以为她生来就是天才所以才无所不能,只有他知道,天才不过是区乐珺众多优势中最无足轻重的一项。 他正是因为她这种从不质疑自我的内核而着迷,这是他永远无法具备的才能,每次见到她熠熠生辉的双眸,他都会感到震撼。 “那...”欧斐文嗓子干涩,哑着声道:“祝你成功。” “谢谢,我会的。”区乐珺不客气地收下了欧斐文地祝福。 “对了。”区乐珺突然问道:“马潜姐的那位陪练呢?今天在吗?” 欧斐文闻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为难道:“这不好吧。” 区乐珺不在意道:“反正只有几个角度像,让他过来给姐姐出出气,不用猜就知道,姐姐心情欠佳肯定和那个人有关。” 欧斐文又努力的挽救了一番,最后挣扎道:“你都说了只有几个角度像,这也起不到出气的作用吧。” “反正总是需要一个陪练的,就他吧。”区乐珺瞥了欧斐文一眼,平静道,“放心,不是我和他对练,就姐姐那点花拳绣腿的力气不会伤到他分毫的。” 欧斐文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 等甘棠换了一身新的运动服出来,区乐珺给她点的陪练已经穿戴整齐的做好准备了。 区乐珺上前和她做了简单的介绍,从背后握着她的手,手把手带她比划了几下,随后把场地交给了她。 甘棠同陪练打了招呼,带着手套的手贴在一起,歪着头看那人,心中不禁纳闷,这个人,她好似在哪里见过。 第110章 布鲁诺是个半路出家的拳击教练,原本他是练短跑出身的体育生,参加过几场比赛,成绩都算不上理想,眼看着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毕业之后他本想去学校混个体育老师当一当,没想到这些年逐年下滑的就业率终究还是把他筛进了找不到工作大军里。 会到这家首都有名的拳馆工作,还得多亏他的同乡妮娜的帮忙,妮娜是上一届的拳击冠军,最是名头正盛的时候,由她帮忙做背书,布鲁诺很轻松的就拿到了弗莱普特拳馆的工作。 不过他专业技能确实欠佳,名下并没有学生,更多的还是充当陪练的靶子,来这里一年多身上都没有一处好皮肤,每天一睁眼就是浑身酸痛,要不是因为工资给的高,他就早跑路了。 当然,布鲁诺觉得自己一直都有点运气在身上的,找不到工作时就有同乡帮忙,他对被打的工作感到厌烦时,他就遇到了他的金主,大贵族马家的九小姐。 能和权贵搭上线,都不用马潜开口,布鲁诺便自发地献殷勤,马潜对贴上来的人向来来者不拒,一来二去,他就成了马潜的地下情人。 可是布鲁诺知道,这位马小姐已经结婚了,和帝国有名的体操运动员,他只不过是她短暂的露水情缘,玩腻了,他的好日子又没了。 今天老板的朋友点了他,布鲁诺到场的时候发现对面是最近小有名气的歌星甘棠,心思不由动了起来,甘棠虽然和在场其他两位比,身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好歹是个贵族小姐,又有名气,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没有到高不可攀的程度,他完全有拿下她跨越阶层的机会。 “甘小姐,你好。”布鲁诺刻意压了嗓,使得他的音色听起来像大提琴一般低沉动听,马潜曾夸过他沉声时声音格外动人,“我是你今天的陪练,我叫布鲁诺。” 甘棠礼貌地颔首。 布鲁诺笑着上前,摆出一副老师的模样,正色道:“甘小姐,你的双脚要这么站,等等出拳的时候要像这样。” 说着布鲁诺先是示范了一遍姿势,随即伸手拉着甘棠的手腕指点她。 区乐珺站在一旁,见布鲁诺对甘棠别有所图,面色一冷,开口道:“甘小姐不是来上课的,你不需要教她这些,做好你的陪练就行。” 布鲁诺出师未捷,生怕惹到这位拳馆的大主顾,自己身先死得丢了饭碗,忙尴尬地赔着笑脸,连连道歉。 欧斐文抿着唇,憋着笑,最后实在没忍住,调侃道:“珺欸,你说你,想找人过来当沙包的人是你,现在看到人家亲密接触后干吃飞醋的也是你,你是真活该啊。” 区乐珺睨了欧斐文一眼,随后摸了摸下巴,忽而灵光一闪,对欧斐文交待了一句“帮我照顾一会儿”,说完转身去了更衣间。 十分钟后,区乐珺换好了运动服回来,冲布鲁诺仰了仰头,让他退到一边去,自己则顶替了他的位置,给甘棠当陪练。 “姐姐,我来给你当陪练吧。”区乐珺语气点带着点年下特有的撒娇气,“刚刚我在一旁看得手都痒了,让我陪你吧。” 甘棠问道:“你会不会很厉害啊?” “不会。”区乐珺睁眼说瞎话道:“我也是刚学的,我俩都是初学者,刚好一起练,一起学习。” 甘棠踌躇片刻,她没记错的话,区乐珺之前把她拉来不是说让她来发泄的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一起学习了,那她还敢不敢下重手啊? “要不还是让教练来吧,万一一会儿伤到你呢?”甘棠不放心道。 区乐珺满不在乎道:“不会,姐姐你尽管放心打,我这身板就算挨职业选手一下,都没问题的,姐姐那么疼我,一定不会打疼我的。” 甘棠将信将疑地出拳。区乐珺自然轻松地挡了下来,随即她冲甘棠一笑,说道:“看吧,我其实挺灵活的,姐姐你尽管放心打。” 甘棠见区乐珺的确眼疾手快,胆子也渐渐大起来,开始胡乱出拳,这些拳不是被区乐珺挡掉了,就是被她躲了,反正是一点也没伤到她。 欧斐文冷眼看着区乐珺装大尾巴狼,实则就是受到布鲁诺的启发,找机会和甘棠亲近,一想到区乐珺那颗聪明的大脑为追个中人之姿的小歌星想出了一套三十六计来,他心中就颇不是滋味。 可惜,欧斐文了解区乐珺,但还不够了解,区乐珺除了是要借机和甘棠进行肢体接触外,她还有别的小心思。 甘棠是不按套路的胡乱出拳,但区乐珺的动态视力却能早早就捕捉到甘棠的拳路,在甘棠又一次朝她面门砸拳过来时,区乐珺露了个破绽,门户大开,那一拳直接穿过防御,砸在了她的脸上。 区乐珺还没有出声,甘棠和欧斐文先替她惊呼起来。 “珺欸。”欧斐文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作势就要扶她,嘴里火急火燎道:“有没有怎么样啊?头晕不晕?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别打出个好...歹来。” 欧斐文“歹来”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区乐珺就捂着脸,往甘棠身上倒,甘棠忙接住她,急切道:“小珺,你还好吗?那一下好重的,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欧斐文张着才说完话,来不及闭上的嘴,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区乐珺一米八几的高个,要是真能倒下去,就小歌星这个身板,哪能接得这么稳,这一看就是区乐珺有意设计的环节。 他心中恶狠狠地想,这家伙真是该死啊,害他白这么担心了,没想到他就是个围观的气氛组,她们y中的一环。 “我没事。”区乐珺吸了吸鼻子,甘棠方才那一下确实打得不轻,她痛得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此刻她说话染着浓浓的鼻音,一听就很可怜,她可得趁着这个机会多说几句,“头不晕的,就是脸上有点疼,我没什么事的,姐姐别看我了,万一脸上破相了,好丢人的。” 甘棠闻言,心里更慌了,区乐珺那张脸可是神颜,把全帝国人民都拉来颜值排序都铁定能挤进前五的脸啊。 “你快让我看看。”甘棠焦急地推开区乐珺的肩膀,就要查看她脸上的伤。 虽然区乐珺装可怜的成分很大,但她确确实实是伤到了,眼角处有一大块红印子,不出意外这块皮肤明天就会显出淤青。 “天啊。”甘棠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的愧疚翻涌而起,口中急道:“快,冰块,赶紧冰敷一下。” 欧斐文这下也看到了区乐珺的伤处,那印子确实又大又红,美人大都细皮嫩肉,这一下子明天怕是见不了人了。 “你啊你啊。”欧斐文也找不出骂区乐珺的话,只能无可奈何地跑去取冰袋来。 甘棠轻轻碰了碰区乐珺的伤处,区乐珺立刻呲牙咧嘴地呼痛,似乎伤得很严重的模样。 这让甘棠心里很焦急,等欧斐文一把冰袋拿来,她便急吼吼地抢了过去,亲自帮区乐珺冰敷。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甘棠轻声哄着区乐珺。 区乐珺为了她更好的帮自己冰敷,俯下身子,双手支在弯曲的膝盖上,原本俯视着她的区乐珺,现在矮了她几公分,区乐珺向上挑的眼睛,看着她时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甘棠将冰袋按在区乐珺的眼角,两人刚好四目相对。 区乐珺的眼睛里仿佛有春雪初融,看似平静的同时又有无声的流动,而涌动地那般不易觉察又好像一切是静止的。 这双漂亮的眼眸里此时映射着甘棠的样子,像一幅绝美的工艺品,永永远远地镌刻了她的影子一般。 眼睛是心的入口,眼神交汇间,那入口便伸出了索取魂魄的钩子,把人拉进另一番世界中徜徉荡漾。 甘棠愣愣地眨着眼睛,心脏猛得跳了一下,若是寻常,她早就慌乱地躲开了,但今天她没有,甘棠把这种反常归结于她在做正经事,她得亲手处理好自己闯的祸,所以她不能逃避。 这是一场天时地利下灵魂拥吻的巧合,甘棠不能躲避,区乐珺便大胆地释放着她的爱意。 甘棠轻咳一声,试图找一个话题,不让彼此间的气氛变得过于暧昧,她嗔怪道:“就应该让拳馆里的教练来的,现在好了,你都受伤了。” 区乐珺不在意地咧嘴笑着,手下则默默对欧斐文做了驱赶的手势,欧斐文翻了个白眼,但也只好悄无声息地退下,把空间留给她二人。 “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区乐珺的身子配合着她所说的秘密往前倾了些,“我刚刚想起来,那个布鲁诺是马潜姐包养的小白脸,我怕你要是把他揍了,可能要开罪马潜姐。” “马潜?”甘棠问道:“她是?” “马怀森元帅的女儿,马家的九小姐。”区乐珺同她说起马潜的八卦,“马潜姐去年和一个体操运动员结婚了,还生了个女孩,小朋友满月宴的时候我去瞧了瞧,那位夫人倒是学得很快,已经初具大贵族主母的雏形了。” 甘棠不禁问道:“大贵族的主母该是什么样子的?” 区乐珺冲甘棠眨了眨眼睛,说道:“alpha们在外彼此竞争联合,那么主母和主夫的交际圈就是这种关系的第二战场,夫人们彼此的小圈子往往是根据家里主外那位的人际圈展开的,很多时候呢,夫人间关系的亲疏就代表了主外间的关系远近,或者有时候夫人间关系的变化是外部变动的前哨,当然有时候外部需要破冰的时候,也可以让夫人们先做往来的使者,大贵族的夫人们有着自己的夫人政治。” 甘棠慨叹道:“那还真是不简单。” 区乐珺笑了笑,继续说道:“像马潜姐目前在军部晋升极快,在马家也有属于自己的小势力,那么她的夫人就是圈子里的小头目,如何根据马潜姐的交往诉求平衡与各家夫人间的关系,如何管理跟随着自己的夫人们,什么人该干什么事,什么时候用,这都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一点也不比主外容易。” 区乐珺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甘棠,忽而说道:“马潜的夫人还算幸运,毕竟马潜姐才刚起步,一切都没那么复杂,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让她学习。要是一上来就嫁给了位高权重的人,那可就太糟糕了。” 甘棠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你想啊,像元帅、家主、族老这类人,平日里不仅接触的人多,管理的人也多,像巴结接近的人更多,那对于这些人的夫人而言,不仅仅要有夫人政治,还得有夫人外交,成为帮助丈夫或妻子兼听多方消息同时挖掘引荐人才。队伍大了不好带,哪里都适用,马潜姐的夫人目前还能用扁平的管理方式管理她的夫人小圈子,再往后,这个圈子势必得变成垂直型结构,会出现明显的上下级,管理起来可不轻松。我听说我妈妈以前就烦这些,爸爸退休回老宅住的那天,她高兴地拉着他跳了一晚的舞。” “以前,听说?”甘棠疑道。 甘棠抠到了区乐珺故意留给她的关键字眼,而她不出意料的对这两个词起了兴趣。 “对呀,以前我爸爸当元首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只是听说家里的前厅坐满了父亲的客人,而后厅则坐满了母亲的客人,这栋房子里乌泱泱地总是很热闹。”区乐珺耸了耸肩,打趣道:“不过我爸爸退休后就门可罗雀了,毕竟不在其位,人走茶凉,我妈妈的夫人政治又变回了她和她闺蜜之间的私人交际。” 甘棠喉间干涩,仿佛是区乐珺带来的知识太过深奥,以至于学渣对着公式原理都已然望而却步,只能看着复杂的超纲题感慨一句:“听起来确实不容易。” “是呀,可难了。” 区乐珺笑眯眯地看着失措的甘棠,心想,姐姐你要想清楚了,以屾哥是元帅,和他谈谈恋爱就行,可千万别牵扯更多,他的关系网庞大复杂到你难以想象,和他继续走下去,只会有无尽的麻烦和永无止尽的博弈。 所以,姐姐,看清楚吧,那个人不适合你。 第111章 因为区乐珺受伤,行程不得不终止,即便她一再强调自己可以再继续,但甘棠总觉得从她脸上看到的是倔犟的逞强,便直接拍板,打道回府。 欧斐文派人送她们回去,区乐珺自然乐得和甘棠一起坐后排,方便她借伤撒娇。 她把脑袋枕在甘棠的腿上,把受了伤的那只眼睛朝着甘棠,高个子蜷成小小的一团,像只膝上温顺的小猫,用带着鼻音黏糊糊的声音喊疼。 甘棠心想区乐珺是失独夫妻的老来子,想必打小就生活在千万宠爱之中,平日里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像今天这样挂彩,只怕在区乐珺二十四年的人生中都算得上罕见的,她也能理解区乐珺今天一反常态的黏人。 人嘛,一旦生病受伤,旁边有个关心的人在,就尤为矫情,一点皮肉伤都得做出伤筋动骨的效果,更别说区乐珺这一回是伤在了她漂亮的脸上,未来几天都有碍观瞻,便是端出一副撕心裂肺的模样来,也能理解。 “先把你送回家去。”甘棠说罢对着送人的司机吩咐道:“去区小姐家。” “别,先送姐姐回去吧。”区乐珺连忙喊住了司机,对甘棠说道:“等把姐姐完全送到家了,我再回去。” 甘棠见她偏过头看自己,整个人显得尤其乖巧,心里就像见到了只小奶狗软呼呼的。 甘棠摸了摸区乐珺的头发,说道:“今天你最大,先送你。” 区乐珺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问道:“真的?” 甘棠嗯声点头,区乐珺便吩咐司机把她送回她父母那儿。 甘棠闻言一愣,区乐珺的父母住在首都卫星城文都和博物市交界的郊野,从首都出发大约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原以为区乐珺要回的是首都的房子。 预计二十来分钟的行程硬生生因为区乐珺的一句话变成了一个多小时,司机把挡板竖起来后,车内的时间因为寂静而变得漫长。 区乐珺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呼吸绵长,甘棠为了不吵醒她,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好不容易挨到目的地,甘棠这才把区乐珺叫醒。 区乐珺缓缓睁开眼睛,又长又密的卷翘睫毛像幕布般拉开,焦糖色的眼睛转了转,渐渐有了生机。 “到了吗?”区乐珺坐起身,往车外看,果然是自己家,大门外站着守卫。 “我到家了,接下来,送姐姐回家。”区乐珺微微一笑,拉下了挡板对司机吩咐道:“送我们去秘密花园。” 我们?甘棠忙问道:“你不回家吗?” 区乐珺一副理所当然的天真道:“你已经送我回家啦,现在改换我送你回家了。” 甘棠一时语噎,这种送来还去的桥段就好像白蛇传里的借伞还伞,平白多出一段拉扯,只不过她们之间这种送来送去比白蛇传里麻烦多了。 区乐珺让司机开车后,又很自然地重新枕回甘棠的腿上,这一回她是仰着面的,刚好能和甘棠对望。 “姐姐,你真好看。”区乐珺认真地说道,“眼睛特别好看。” 甘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在说反话吧?” “姐姐怎么会这么想我?”区乐珺鼓起了两腮,气呼呼道:“我是真的觉得姐姐的眼睛特别好看。” 甘棠仍旧不信,说道:“你自己不照镜子的吗?明明你自己的眼睛就顶级美目。” “我知道,我的眼睛是天生的好看。”区乐珺毫不谦虚地承认着,惹得甘棠白了她一眼,她呲着牙笑着,随即伸出手隔空抚摸着甘棠的眼睛,“但是姐姐,你的眼睛里有澄清和浪漫,像没有被污染过的天空,和你本人一样,是纯粹而浪漫的,这很迷人。” 被这般直白的夸奖,甘棠脸不由烧了起来,她一边以手作扇给自己扇风,一边慌乱地说道:“小珺,你真的很会夸人,我都不好意思了。” 区乐珺把手收了回来,双手交叠着放在肚子上,似乎是在呢喃又似乎是在感慨,她淡淡道:“浪漫自由的吉普赛女郎怎可高墙深院锁清秋呢。” 甘棠动作一停,目光一转,恰撞进区乐珺幽深无波的眼睛里,那片星海此刻已经坍缩成了可怕的黑洞,把她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那种能吞噬一切的感觉让她避无可避,甘棠的心猛得狂跳,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区乐珺的名字。 区乐珺握住了她的手,小声安抚道:“姐姐,我在。” 这句“我在”将甘棠拉回到现实中,甘棠收敛了慌乱的情绪,半晌才问道:“你觉得吉普赛女郎应该永远为自由流浪?还是你觉得被困住四方院的方寸之间很可悲?” “这两种都是伟大的追求。”区乐珺握住甘棠的那只手,拇指细细地摩挲着甘棠的手背,说道:“前者是个人意义的追求,后者是服从基因延续的法则,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在个人的选择,当然,这种选择也有一定天赋上的偏好。” 区乐珺问甘棠:“姐姐,你觉得一个家族能够跨过时间的长河,历经一轮一轮交替迭代,最后依旧屹立不倒,这里面最重要的是什么?” 甘棠想了想,不确定道:“因为这个家族够强大,拥有很多人才?” “是也非也。”区乐珺笑道:“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是这个家族的夫人们,这些主夫主母们才是能不能守着家族基业的核心,她们管理着家中内务,让主外的妻子和丈夫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同时她们还需要生育孩子,养育孩子,教育孩子,这些孩子是基业传承下去的希望,如果这些主夫主母本身不是极其优秀的人,很难培养出传承家族的后代。” 甘棠皱了皱眉,说道:“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人,却只能做红花下的绿叶,护花的春泥,藏在荣光的阴影下,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那不可悲吗?” 区乐珺扬了扬眉毛,淡淡道:“从基因传递的自然法则里,每个人的生死都是可悲的,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基因繁衍的载体,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家族的传承也和基因的繁衍一样,每个人都不过是家族传下去的载体。夫人们的牺牲符合了先利他而后利己,通过牺牲个人以换取家族的繁荣,而补偿便是繁荣昌盛的家族给予她们的权力、金钱以及三代人的敬重。” “这听起来...”甘棠顿了顿,说道:“真封建。” 区乐珺哈哈大笑了起来,直道:“对吧,封建礼教就是这么无时无刻压迫着大家族关键位的夫人们,逼迫她们牺牲和奉献来获取全族的未来。不管时代如何进步,人类思想如何解放,往权力金字塔顶端挤的这群人依旧遵循着古老的生存法则,家族可以不断更迭,但这项通往成功的铁律永远不会改变,特别无聊。” 甘棠问道:“你不是也是大贵族中的一份子吗?怎么这么编排自己人?” “没办法,我又不是家族里的关键位,我只是一个富贵闲人,不用和他们一样墨守成规。”区乐珺调侃自嘲道:“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是这样的。” 甘棠被她做鬼脸的表情逗乐,心情轻松不少,也跟着吐槽起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是这一套,强调omega、女性的弱势,所以就能理直气壮地强迫她们牺牲。” “对吧,现在又不是原始时代,生存得到保障后,人就该追求一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追求自我价值和自我探索。”区乐珺如实道。 表面上区乐珺和甘棠是同仇敌忾,实则她二人话中之深意却截然不同。 在区乐珺看来,宣扬跨越阶层这样人心浮动的理论只会给人带来无尽的痛苦,很多时候阶级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拥有超凡的智慧、十年如一日勤奋的努力、持续把事做好做成。这样的人最后才有机会得到命运的眷顾,苦行僧一般一步一步向上爬,最后鲤鱼跃龙门。 而绝大多数人并不同时具备这三项能力,却被浮躁的言论鼓动得热血澎湃,一边急切得像只无头苍蝇乱飞乱撞,一边又唯恐自己被落下惶惶不得终日,这种情绪不断被有心人利用,最后脑袋也空了,钱袋也漏了,筋疲力尽一通下来越努力越不幸,最后只落了个幡然痛悟。 既然无法像大贵族那样活着,便不如找一条能让自己持续做成事的道路,用上十年如一日的勤奋努力,即便没有超凡的智慧,但这些功夫最后一定会化成物质与精神的回报。 区乐珺眼睛一转,笑眯眯道:“就像姐姐一样,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业,不断精进不断挑战,不依靠成为谁的伴侣而争取自己的荣耀,这才是新时代的人类该有的思想觉悟。” 区乐珺的高帽子给甘棠戴得飘飘然的,甘棠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时代革命者的情愫,就好像她是这条通往平权解放道路,为受压迫一方争取利益的斗士,时刻有殉道的勇气。 “我一定会成为传世的着名歌手,亲自把我自己的名字写进史册里。”甘棠心潮澎湃地握着拳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宣誓着。 区乐珺很配合的充当气氛组,一边给甘棠鼓掌一边给她喝彩:“姐姐,好样的,我爱你。” 区乐珺的爱意只能用玩笑的方式宣之于口,但她爱的真心实意却没有掺杂半分的玩笑,她总是借着一切可能的机会告诉甘棠,她的喜欢,她的爱意,以便甘棠回头看的时候能发现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小心思。 两人一路上聊了很多,甘棠头一次这么深入地了解了区乐珺,了解了她的思想,区乐珺是她从没见过的类型,全新的认识让她觉得很有趣,回程的路上因为这次新奇的体验变得愉快起来,来时的煎熬统统化作不见,聊着聊着她们就到了秘密花园。 甘棠意犹未尽地同区乐珺告别,区乐珺则安慰她:“姐姐,我又不会跑,你什么时候想找我聊天我都会在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以后还会有大把的时间的。” 甘棠嘲笑她道:“你真的很喜欢乱用耶,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说得是爱情,你果然符合理工人不善文学的刻板印象。” 区乐珺没有说话,而是一手支在摇下的车窗上,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她,眼睛里是像蜜糖般浓稠粘腻的情愫。 甘棠看得有些呆,直觉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脑中灵光一闪,还未来得及抓住,区乐珺先快她一步打断了她的思绪。 “姐姐,人总得有个短处,语文就是我的弱项嘛。”区乐珺换了一副邻家小妹妹的娇憨姿态,撒娇道:“既然姐姐语文这么好,那以后你教我好不好?” 甘棠听着区乐珺夹成娃娃音的撒娇,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笑骂道:“你好好说话。” 区乐珺依旧我行我素,把声音夹得又尖又细道:“不要嘛,不要嘛,人家就要这么说话,除非你答应人家。” 甘棠冲她做了个鬼脸,才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转身往别墅里跑。 区乐珺又恢复了原有的平和姿态,眸光柔柔地目送着甘棠的背影,见甘棠在大门停了下来,转过头和她挥手,她便也挥了挥手同甘棠告别,甘棠这才消失在了别墅的大门里。 区乐珺上下打量了整栋别墅,最后对司机吩咐道:“送我回首都大学。” 另一边,甘棠跑进大门后,穿过花园的时候总觉得别墅里的气氛和往常不一样了,等她进屋后,这才明白哪里不一样了。 别墅里多了很多陌生人,还有那位许久不见的欧钦若小妹妹。 欧以屾似乎在谈事情,叫了一帮人到家里来,而欧钦若似乎是被他带在身边开眼界的,顺从地站在他的身后。 甘棠站在大门口,忽然想起了区乐珺方才叙述的那个场景,前厅坐满了父亲的客人,后厅坐满了母亲的客人,车马盈门,整栋屋子总是乌泱泱的很热闹。 第112章 欧以屾听到甘棠回来的动静,转过头去和她打招呼,厅里其他几位连忙站了起来,冲甘棠见礼。 即便甘棠一个都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她从这些人身上的气场辨别出他们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 对于普通人而言的大人物,现在正恭恭敬敬地见礼于她,不得不说,甘棠内心产生的惶恐不安中还有不可名状的虚荣。 这种虚荣感的出现更让甘棠感到惶恐,原来权力真的是一种比毒品更甚的瘾,在高呼人人平等的同时没有人会不喜欢高人一等的感觉。 甘棠唏嘘着走上前,对欧以屾说了句“我回来了,”随即又冲客人颔首,努力做出得体的样子来。 欧钦若则对着甘棠行了一个完整的贵族礼,亲切的打招呼:“阿姨,日安。” 她笑得格外灿烂,在看向甘棠的时候仿佛一朵向阳盛放的向日葵,一瞬间竟让甘棠产生了她好像很喜欢自己的想法。 要论演技,甘棠好歹也是客串过一两个角色的半吊子演员,在逢场作戏上自然比欧钦若这个小孩子更得心应手些,她也回以一个亲切的笑容,伸手摸了摸欧钦若的发顶。 旋即甘棠看了眼欧以屾的反应,见他颇为欣慰的看着这幕温馨场景,一时不知他是为了欧钦若的态度行为而欣慰,还是因为她们相处如此和谐而满意。 大概是前者更多些吧,甘棠心想,毕竟欧钦若是欧以屾亲自承认的继承人,大贵族对下一代的培养极为看重,仅次于对权力的掌控。 “送你爸爸离开了?”欧以屾见甘棠点了点头,转而对他的客人介绍道:“这位是甘小姐。” 客人们连连称甘小姐好,其中一个红发绿眼睛的男性beta更是直接同甘棠做起自我介绍来。 “大嫂好,我是容文帆。”红发男b对甘棠热情道:“我是文简哥和文锦哥的弟弟,家中行三,您叫我文帆,或者和其他哥哥们一样叫我容三都行。” 容文帆瞧了瞧甘棠,对欧以屾笑道:“之前文简哥就同我说起屾哥这里有位漂亮的嫂子,我今天总算是有幸见到了。” 欧以屾自然知道容文帆一派胡言,容文简和他关系不比同陌生人亲切,断不可能告诉他这些,不过是容文帆心想容文简经常上秘密花园来,与甘棠多少有些交情,这才攀扯上了。 “就你最会说。”欧以屾也不揭穿他,笑着调侃道:“你呀,便是不当董事长,下到基层一线去做销售一定也是业绩最好的那个。” 众人闻言,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甘棠觉得自己像是穿进了10年版本的《红x梦》,大家围着老太太一天到晚笑得莫名其妙。她没觉得欧以屾这话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值得所有人都笑,但眼下这个时候不跟着领导笑就显得情商特别低,就连欧钦若这么小的孩子都懂得装着捂嘴,她便只能随大流的微微一笑。 可是笑完过后呢?1甘棠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做什么,是应该继续待在大厅,还是应该找个借口回避,选择取决于她的身份。 如果放到过去,她不过是一只随时会被放生的金丝雀,回避大人物间的谈话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但欧以屾最近的态度将她拖进了困境里,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欧以屾的什么人,如果欧以屾真的打算和她结婚,那么她就应该像区乐珺口中的那些夫人们一样,留下来,了解欧以屾的事业。但欧以屾只表达了他想和她长久的在一起的意愿,这可能只是意乱情迷的信口开河,像现世里男人们在床上许下的山盟海誓,它不能让甘棠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万一她会错了意,又当情何以堪。 此时此刻,甘棠无比的希望自己是甘罗附体,能轻松地理清其中的关系,就算搞错了,也能巧妙地见招拆招,在一群不太熟的人群中长袖善舞,而不是像她这样,像个刚入职的菜鸟i人,话是不敢多说一句,事是不能多行一点,活脱脱一个初进贾府的林妹妹。 哦,不对,林妹妹至少是带着大笔钱银来投靠了个破落户,她来时一分没带反从欧以屾这里得了不少好处,所面对的情况也比林妹妹复杂的多,偏她还没有黛玉之才。 甘棠在心里犯嘀咕,现在她去报个什么《教你如何高情商说话》的班,还来得及吗? 就在甘棠胡思乱想之际,联络器突然响了起来,她嘴上忙道了句不好意思,心里却在欢天喜地的呐喊,终于老天可怜她一回,今天救她于水火的这个人日后就是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亲爹娘了。 甘棠都没来得及看来电人的名字,立刻边接通边往偏厅去。 “姐姐。” 联络器那头是刚刚才分开的区乐珺,甘棠一愣,以为她刚刚有什么事忘了说,所以这么快就联系过来了,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区乐珺只是觉察出了今日秘密花园可能有客人,自己又才给甘棠下了一剂猛药,现在正是甘棠最敏感的时候,如果来的客人不是甘棠熟悉的,她应该会感到局促不安。 区乐珺说道:“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姐姐那部讲爱豆成长的偶像剧选在首都大学取景,今天正式开机,虽然姐姐是一周后进组,但我就想问问,你想不想过来看一看。” “想想想。”甘棠只觉得区乐珺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像榫卯一样,提的事完全符合她的需求,她连多想一秒都不需要,一口应下来。 应完后甘棠才想到区乐珺大概已经出岛了,只好说道:“让琳达姐给我派一个助理过来吧。” “为什么?我去接姐姐就好了。”区乐珺说道:“我现在就在首都大学,过去接你很快的。” 甘棠问道:“你没回家吗?” 区乐珺回道:“没,本来是来这里拿点资料的,刚好看到剧组在拍摄,这才问你想不想过来。” 甘棠一听区乐珺还在首都,那便不算太麻烦她,便问道:“那你大概多久会到?” \"五分钟。\"区乐珺说道:“我打语音给你的时候,已经出发了。” 好耶,甘棠心中暗自窃喜,她只要熬过这五分钟,暂时就解放了,至于她日后该何去何从,这得她和欧以屾私下确定,现在是能逃一时算一时,能躲一天是一天。 甘棠重新回到了前厅,欧以屾正在同客人们说起星域债发行的事情,见她回来,抽空问了句:“有工作?” 甘棠点了点头,回道:“我当二番的电视剧今天开机,我要去剧组探班。”说着她又重新回到了欧以屾身边,找了个离大家最远的位子坐了下来,无论她究竟是何种身份,就待个五分钟,不仅无伤大雅还大方得体,“一会儿车就来接了,晚上可能要和剧组的人一起吃饭,会晚些回来。”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正准备重新同客人们交代事项的欧以屾顿了顿,侧过头来,看向坐在离他不远位子上的甘棠,思索了片刻,一切恢复如常,笑着问她:“很晚吗?我到时候去接你。” 欧以屾这句话无疑是给甘棠的身份盖下了一个印章,在场其他人心中当即便对这位秘密花园住着的甘小姐有了判断。 甘棠匆匆扫过在场其他人的神色,虽然他们面上并无变化,但甘棠能明显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一下子变得更加柔善。 甘棠立刻明白了欧以屾的意思,用了轻松随意地语气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能回来,又不是小孩子,接来接去的。” 欧以屾用了最亲密最私人的口吻同她说话,甘棠自然也要用情侣间的松弛回对他。 欧以屾没再坚持,只说了句好好玩,便继续方才没完的话题。 甘棠坐在边上心不在焉地听了些他们谈话的内容,说什么z星域6个星球要在储金管理部加息前发完总计3700亿的星域债。又说什么z03的债券由容文帆的银行承销,剩下的几项交给其他五家大贵族控制的银行承销。 甘棠也听不太懂他们讨论的东西,只默默在心里数零,心想3700亿那是多大的数字啊,后头有几个零来着。 正在甘棠不确定是10个零还是11个零的时候,阿舍进来通报,说是接她的车已经到门口了。 甘棠站起身和众人道别,临走前看了看欧以屾,最后还是说道:“要记得按时吃饭。” 欧以屾微微一笑,点头答应。 出了门,等在外头的还是欧斐文派来送她们的那辆车。 甘棠一上车就问道:“这还成我们今天的专车了?被我们这么使唤来使唤去的,那个老板会不高兴吧。” 区乐珺自己拿着冰袋敷眼睛,浑然不在意道:“不会,本来就是派给我们的专车,想怎么用都行。” 甘棠了然,又问道:“对了,我都忘了问你,剧组是怎么借到首都大学的场地的?那里不是严得很吗?”说罢她又补了一句,“对普通人一向很严。” “我帮了点忙。”区乐珺用最平静无波的语气,缓缓说出了件大新闻,“顺便还赞助了点钱,植了点自家公司的广告。” 甘棠愣了半天,果然,能让首都大学开后门的除了大贵族们,也再无其他人了,她缓缓问道:“所以你现在是...金主妈妈?” 区乐珺摇头道:“还不算,我只是赞助商,冠名的话好像是被主角的金主拿下了。” 区乐珺对拿下冠名权兴趣不大,冠名商那家只是为了顺道打出知名度,并不干涉创作,所以她只要成为前三的赞助商,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掌控剧本,非常划算。 “怎么想到在首都大学拍的?”甘棠不禁问道。 “原因有三,”区乐珺掰着手指头解释道:“第一首都大学的生物科学院所在的c区学生流量小,建筑风景好,很适合做拍摄地,第二能在首都大学取景这个噱头足够赚足眼球,能未播先火,第三就是原定的拍摄地在外地,我没办法陪姐姐一起去,所以就索性改到家门口了。” “前面两个倒是说得过去,”甘棠白了区乐珺一眼,“第三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但对她来说第三个理由才是最重要的,区乐珺心想,其他理由都是凑数的。 “那第三条就改一次好了。”区乐珺想了想,说道:“第三条改成赞助商和生物科学学院有深度项目合作,所以赞助商友情赞助场地,顺便给我家的公司做一波广告。” “你家还要宣传?”甘棠问道:“生物学院是不是有个区班?专门培育生物医药领域的优秀天才?那是你家弄出来的吧?这名头已经够响亮了,有了这个金字招牌还要什么广告啊?” 区乐珺笑道:“那是代表区家在医药领域的地位,但是并不代表旗下公司。其实是最近公司刚获批上市了一种治疗肿瘤的药物,就想着让编剧随便找个角色,按个差不多的病,借机推广新药。” 甘棠疑惑道:“可是药品使用不是由医生和医院决定的吗?这打广告有用吗?” 区乐珺心想,其实没用。但她还是解释道:“这一种新药是全新的治疗路径,算是科普新疗法了。至于医院和医生端,全帝国的医药公司也并非都是我们家掌控的,总会有别的医院开其他药物,让患者知道我们的新药,治疗停滞的时候没准就想起我们了。” 话虽如此,但这一次植入的更多还是拳头产品的广告,一些消耗量大,家庭常备的,红海赛道的药品。 这属于公事的部分,但区乐珺心里想得更多的还是私事的部分。 她在首都大学附近有一栋两层高带院子的小别墅,离大学徒步五分钟的路程,电视剧在这里拍摄的话,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邀请甘棠来她家,并且说服甘棠把她家当成休息地。 区乐珺觉得她和甘棠之间一直都太公事公办了,是时候得让甘棠见一见她居家的一面,她们之间应该往前一步了。 她上个月刚学的做饭,目前已经小有所成了。 第113章 到拍摄现场已经是傍晚五点,最近穹顶的太阳总是熄得很早,往往四点的时候便已经进入黄昏,现在天更是已经全黑了。 首都大学的c区域一直以严格管控着称,帝国军工相关的专业都聚集在这个区域里,本校学生进出此处都需要进行身份信息验证,得到总控台的批准才能进入,确实如区乐珺所说这里学生流量小。 这个时间点,教学楼和实验楼内灯火通明,学区路上则除了剧组人员外再没有旁人,刨除剧组拍摄发出的噪音外,这片学区就安静的如同鬼城一般。 “这里,”甘棠四周环视一圈,讷讷道:“这么安静啊?都没人的吗?” 区乐珺仰了仰头,随意点了点离她们最近的一栋实验楼,说道:“大家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实验室,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为了把这群帝国最顶尖人才的时间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每栋楼的地下层都配备有专属的小食堂、休息室、健身区和医务室,学生与教授们一天吃喝拉撒睡都能在楼里解决。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出楼,不见光的吸血鬼是我们学区的特色品种。” 甘棠歪头看了区乐珺一眼,问道:“你也是吗?” “我是天生丽质的冷白皮,家族遗传。”区乐珺大言不惭道。 甘棠心里嘀咕一句服气,很快又担忧道:“那我们在这里拍摄不会打扰到这里的学生和教授吗?” 甘棠远远眺望着前头拍摄现场吵闹和噼里啪啦的打戏,说道:“这动静相当大了。” “姐姐。”区乐珺弯下腰,转过头,和甘棠平视,委屈道:“这么久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像是那种做事留一堆尾巴的人吗?” 听着区乐珺的控诉,甘棠才意识到区乐珺给她当助理的这些日子里,区乐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这种她都能想到的问题,区乐珺应该早就想到了,她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只好企图蒙混过关的傻笑起来。 区乐珺瘪了瘪嘴,哼了一声,还是解释道:“c区这里的楼都有隔音系统,每次学校举办大型活动,热闹都不会传到这里。” 说罢,区乐珺瞥了甘棠一眼,又把头别过一边去,大声道:“姐姐一点都不了解我,我现在有一点点难过...特别难过。” 区乐珺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小声的嘀咕出来,那委屈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把甘棠说得都不好意思了。 “不不不,”甘棠手忙脚乱地小跑到区乐珺别过脸的一边,结结巴巴道:“了解的,了解的,是我脑袋一时短路说错话了,你知道的吧,有人就是嘴比脑子快的。” 区乐珺斜了她一眼,凉声问道:“那你说,你都了解我什么?” 甘棠瞧她不依不饶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笨嘴拙舌的宝哥哥,区乐珺是那哄不好的林妹妹。 拌嘴时但凡进入到类似“你说你错哪儿了”这种要一条条说清楚讲明白的环节,基本就是进入到了战时的地雷区,一踩一准。 甘棠才不会干这种傻事。 “小珺你别生气,虽然你生气起来也好看,但是你不生气的时候庚庚更好看。”甘棠先是对着区乐珺吹了一通彩虹屁,她发现了,区乐珺惯会用她这张漂亮的脸拿捏她,想必区乐珺也对自己的美貌很看重。 甘棠伸出手指,戳了戳区乐珺的胳膊,说道:“我错了我一定改,但至少给我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嘛。” 区乐珺当然对甘棠那点小心思门清的很,她要是想再逗逗甘棠,便不给机会让其能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但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面上还是作出了一副愤意难消的样子,没好气道:“你要怎么弥补?” 甘棠想了想,说道:“要不你提个要求,我给你当阿拉丁灯神给你实现愿望。” 区乐珺唇角勾了勾,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姐姐怎么这么好套路,总是傻乎乎地自己把自己坑了。 “请我吃饭吧。”区乐珺也没提过分的要求,“c区伍号楼食堂的厨师是星级厨师,上过《美食家》推荐页的,那里的饭菜特别好吃,你请我吃饭,我就原谅你了。” “好啊,现在就去。”甘棠兴高采烈地应了下来,她想起之前欧以屾和她说起过,区乐珺是个饕客,没想到真就一顿好吃好喝便能打发了,甘棠当下别提多高兴了。 区乐珺领着她去了伍号楼,那里是生物科学院的大本营,外观上像8个鸟巢叠起来的建筑。 一进楼内,甘棠总算是见到了剧组以外的人,果真如区乐珺所说,这里的学生和教授们一切生活都在楼里解决了,里头完全是另一番热闹的世界。 几个讨论课题的学生从她们左手边的楼梯下来,其中一个学生抬头看到了区乐珺,连忙打起招呼来。 “乐珺姐。” 他这一嗓子,在嘈杂的环境里也算得上是一记惊雷,原本各干各的行人们纷纷看了过来,见到区乐珺无一不问好的,那场面壮观的堪比院长视察。 区乐珺随意地点了点头,问了第一个和她打招呼的学生:“你这是要去哪?” “去领实验的白鼠。” “那你去忙吧。”区乐珺结束了礼貌性的对话。 那名学生颔首,走之前看了一眼甘棠,总觉得她有种似曾相识的眼熟,直到领了白鼠回到实验室,他才猛然想起来,那个人好像是个歌唱家,之前乐珺姐给全院送的就是她演唱会的票。 “走吧。”区乐珺对这个阵仗早就习以为常,拉着甘棠的手就往食堂去。 一路上迎面而来的都在和区乐珺打招呼,甘棠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区乐珺受欢迎的程度。 “你人气很高耶。”甘棠感叹道。 “我在这里待了七年,院里所有学生不是我的前辈就是我的同学,剩下的就是我教过的后辈,基本上都和我有过交集,至于我受到的礼遇嘛,是有不少人和我关系不错,但还有很多是随大流,见院里的名人们和我打了招呼,他们也有样学样罢了。”区乐珺说着转过头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毫不谦虚道:“顺带一提,我是连续七届生物科学院的颜值第一,学这个专业的想不认识我都难。” 甘棠如实说道:“格局小了,你估计能蝉联七届首都大学颜王桂冠。” “那,”区乐珺凑到甘棠面前,问道:“姐姐喜欢吗?我的这张脸。” “喜、喜欢。”眼前突然放大的脸,让甘棠呼吸都不顺了,区乐珺的皮肤像剥了皮的水煮蛋,近处看都看不到毛孔,她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呼气一用力,真把吹弹可破的皮肤吹破了,她连说话都收着气,“谁会不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呢?人人都是外貌协会终身会员啊。” 区乐珺很满意甘棠对她这张脸作出的一切反应,笑眯眯的开口唤道:“姐姐。” “怎么了?”甘棠偷偷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她是真怕自己的呼吸喷到区乐珺的脸上。 区乐珺说道:“我们到了。” 甘棠闻言,这才发现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食堂。 “等等你随便点。”甘棠掏出联络器,慷慨道:“不用跟我客气。” 区乐珺捂着嘴闷声笑,甘棠疑惑地看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区乐珺指了指档口末尾处,学生们点完餐后清一色拿学生卡在机器上打卡。 “所以,”甘棠问道:“在这里吃饭,是要刷学生卡的?不能刷别的吗?” 区乐珺摇了摇头,说道:“c区的食堂都是免费的,但前提是你得有学生卡。” 生物科学院的学生们对区乐珺的礼遇不仅仅源于她在学术上的能力,还有区家每年给c区军工和医药专业的捐款,这些款项使得相关专业的学生能获得免费的餐食和充足的科研经费,为所有搞科研的人打造了一个舒适的温床。 “那我不就不能请你吃饭了?”甘棠想起区乐珺就是这里的学生,不禁说道:“反而还要你请我吃饭。” 区乐珺爱莫能助地摊手,说道:“可是我没带学生卡。” 甘棠环视一圈,问道:“只要有卡就行了吗?我是说这里的学生能带校外人来这儿吃饭吗?” “取一次餐刷一次卡,卡可以无限刷。”区乐珺回道。 “那就好办了。”甘棠临时抓了一个面相极其和善的女性omega,还没来得及和对方说话。 “糖糖!”女性omega看清抓住她的人后,惊喜地尖叫起来,“糖糖,真的是你啊,我喜欢你好多年了,呜呜呜,能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你,麻麻好幸福,不对,呜呜呜呜,女鹅你皮肤好好哦。” 没想到自己能遇到妈粉,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都女孩一口一个女鹅的叫,甘棠的脸都羞得红起来了,连耳朵和脖子也蔓延上了绯红。 “好了昭昭,你吓到她了。”区乐珺适时的上前帮甘棠解围,不着痕迹地分开了两人,挡在了甘棠身前。 昭昭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师姐,我就是看到糖糖太激动了,一时没控制住。” 昭昭调整好心态后,眼睛不断在甘棠和区乐珺之间打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睛睁得老大,里头闪烁着八卦的光。 “姐姐,你找她做什么。”区乐珺侧过头,附在甘棠耳边小声说道。 甘棠冲昭昭友好一笑,问道:“您好,是这样的,我们想在这里吃晚饭,但是小珺没带学生卡,想请您帮忙,看能不能给我们刷一下。” “能能能。”昭昭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糖糖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别说帮你刷这一次了,你天天来都行。” 区乐珺凉凉地说了一句:“你倒是挺会慷他人之慨的。” 警觉如昭昭,立刻就从区乐珺的语气中嗅出了危险,曾经被绩点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吓得她退后半步,硬生生和喜欢的明星分开距离,规规矩矩道:“别说这么多了,走,我们去点餐,我跟...” 昭昭本来还想和甘棠说一会儿给她推荐食堂的招牌特色,但眼瞅着师姐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低着头在前面带路。 “姐姐,这里的糖醋小排特别好吃。”区乐珺拉着甘棠落在后头,两个人和昭昭隔了老远的距离,“还有那边的素菜,这里有一个专门做素斋的厨师,一手素菜烧得出神入化,赛过荤腥,不过工序繁琐,一周只做一次,今天刚好赶上,你一定得尝尝。” 昭昭点完餐后,眼巴巴地等在打卡机的前头,望眼欲穿地看着师姐在给她的女神介绍菜品,两人走得极慢,仿佛是来参观展览的。昭昭不禁瘪了瘪嘴,师姐现在做的事明明都是她想做的,但她不敢给师姐上眼药,她可知道自己师姐有多小气,磕个cp都能把她作弄的要生要死的,要是当着师姐的面和女神贴贴,她这个学期估计要凉。 昭昭幽怨地等到了点完餐的两人,帮她们刷完卡后,昭昭鼓起勇气对甘棠说道:“女神,我能申请和你们一起吃饭吗?我保证不说话,和你一个桌就行。” 甘棠有些为难,看了看区乐珺,区乐珺心领神会地开口道:“昭昭,你的实验做完了吗?数据记录分析了吗?报告写了吗?” 质问三连像三支利箭直直插进昭昭心里,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没、没、没,我马上就回去弄。” 区乐珺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道:“好的,回去弄吧,晚上把报告发给我。” 一听到区乐珺让自己发报告,昭昭苦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了,趁着与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昭昭赶紧扒拉住区乐珺,小声道:“师姐,自己人自己人,我现在是菌汤15级铁粉,每天都打卡,连续打了一年了,今晚回去我就激情产粮,师姐,昭昭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啊。” 区乐珺睨了她一眼,问道:“什么分级?” 昭昭立刻回道:“pg。”说完昭昭又马不停蹄地补充了一句:“但是r级和nc-17也偶有涉猎。” 区乐珺古井无波地哦了一声,半晌才说道:“其实里昂对你的选题更感兴趣,你把报告给他看看吧。” 区乐珺轻飘飘地把话说完,端着盘子跟上了甘棠。 昭昭百感交集,最后只感慨道:“啧啧啧,骚得勒~” 第114章 鉴于区乐珺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两人避开人群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甘棠指了指盘子里的糖醋排骨,问区乐珺:“你要不要匀一点过去,我不能吃太多油炸的甜食。” “要保护嗓子吗?”区乐珺很自然地把甘棠盘子里的排骨挑出来,只留了三块给她,“这样?” 甘棠又夹了两块给她,说道:“我吃一块尝尝味道就好。” 区乐珺看着她只有孤零零一块排骨的盘子,不禁问道:“姐姐,你这样还有生活的意义吗?不觉得苦吗?” 甘棠把沾着糖醋汁的筷子放进嘴里,理所当然道:“当然有啊,唱歌是我的职业,保护嗓子是我日常的工作之一。至于苦,生而为人,谁是不苦的,你看那些演员,是他们想瘦成骨头架子的吗?不是的,如果他们不瘦,一起拍戏的人瘦了,就会把他们衬得特别大只,观众就只会聚焦在壮实的体形而忽略演技和相貌,有些演员则是天生骨相不好,不瘦得脸上没脂肪,年纪稍微一上来,就垮脸了。谁都有难处的。” 甘棠也好奇起来,问她:“小珺,你就没有遇到过觉得难或者苦的事吗?” 区乐珺垂眸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菜,她的人生一直都算得上是超简单模式,很多事只要她多做几次,多试错几遍,多改进几回,最后总会解决,就连追甘棠这件事,算是她目前进展最不顺利,耗时最长还没有结果的事,但她也不觉得很苦,相反她还觉得挺快乐的。 “大概有吧,也可能没有,一下子我也想不起来有还是没有。”区乐珺模糊道。 甘棠心想会说这种话,要么就是区乐珺遇到了太多难题,以至于她一时想不起哪一个最苦,要么就是区乐珺从来没遇到她觉得难的事,所以她没办法矮子里挑高个。 甘棠觉得区乐珺应该是第二种人,不单单是大贵族的出身能让他她免去遭受世间大部分的疾苦,就是她本身,和她相处的这些日子里,甘棠也逐渐能感受她无论何种情况下都能保持处事不惊,似乎真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 真好。 区乐珺看到了甘棠眼睛里的羡慕,想了想,端着盘子,挪到甘棠边上坐下。 “姐姐,”区乐珺问道:“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 甘棠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一般这种既激情又无厘头的问题,只会出现在小学的课堂和《xx好x音》,突然有人这么问你,真的会有一种铁锤敲脑袋的晕眩感。 大多时候,被问到的人脑袋会空无一物,随着变成需要养活自己的大人后,大家似乎都丧失了梦想,赚钱便顶了上来成为了信手拈来的答案,但这个答案既不浪漫还很庸俗,所以大家又时常羞于说出口,最后就是面对问题时的不知所措。 好在甘棠的大脑没有空白一片,只是短暂地被这个问题的突然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大约想了十来秒,她便有了答案。 “我想做一个很厉害的歌手,我的歌曲可以传唱很久,直到我死去了,我的歌曲还能替我存活在这个世上。”甘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害羞道:“说起来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我想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足迹,证明我来过这个世界。” “欸~”区乐珺一手托着腮帮子,脸上露出了发现新大陆的神情,说道:“没想到姐姐还有这方面的野心啊,我还以为你只是突然间想勇闯娱乐圈呢,看来这是蓄谋已久。” 区乐珺问道:“所以说,唱流行只是你的第一步尝试咯?” 甘棠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把所有曲风和类型都尝试一遍,摇滚、爵士、金属、朋克,电子,甚至是嘻哈和rap,我都想玩。那些乐评人也好,粉丝和网友也罢,他们会觉得我就该唱抒情,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以我的唱功,抒情就是我的统治区,但是音乐是一个很大很深的世界,我想看得更多玩得更多。” 甘棠安静地凝视着区乐珺地脸,久久无言后,伸出指头戳了戳区乐珺的脸颊。 她说道:“有时候我挺能理解你对自己美貌的自信和骄傲,因为你真的长得很美,估计很难有比你更好看的人。对于我来说也是,我的嗓子是我的自信和骄傲,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有遇见过比我更有天赋的人,我的音域很宽,世面上所有歌曲,无论男女幼,我都可以很轻松的唱好,我不想浪费这个天赋,在我的嗓子还年轻还有创造力的时候,我想尝试更多。” 如果人生得在绚丽而短暂与漫长但平庸里选的话,那么甘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像焰火般极致的绽放。 “姐姐,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人都在发光呢,你真的对自己的优势非常自信。”区乐珺勾了勾嘴角,笑容抑制不住地愈发灿烂。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甘棠,她确定这是只有她看到的限定版,欧以屾虽然会向甘棠伸手,但他并不会真的在意甘棠的事业,甘棠也不可能有机会和欧以屾说这么多心里的想法。 从甘棠的视角来看,她的成就和梦想对欧以屾而言是尘埃沙砾,而对于欧以屾来说,他站得位子太高,也很难真正向下了解甘棠渺小梦想里的伟大力量。 “那是当然,我对我的嗓子和唱功有绝对的信心。”甘棠扬起头来,脸上仿佛有一层光膜,把她整个人都衬得闪闪发光,“即便现在流行天后的宝座由彭斯稳坐不让,但是论天赋和唱功,她绝对比不过我。” 这话似乎说得过于大了,脱口而出后甘棠顿了顿,又谦虚地补充道:“当然,我得承认她的唱商比我好,在音乐的处理上比我高明多了,我还是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区乐珺一直笑着看向甘棠,似乎永远也看不够似的,眼睛都不眨。 突然,她开口道:“姐姐,让我做你的第二经纪人吧。” “哈?”甘棠没想到区乐珺思维这么跳跃,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话,她一时也不该随便答应,只能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做我经纪人了?” “不是突然想到的,我想了很久了。”区乐珺心中想的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助理,而是冲着经纪人来的,嘴上则解释道:“琳达手底下还有几个艺人,她对你有些过分散养了,宣传和控评一直都做得中规中矩,以姐姐的梦想来说,需要重新规划发展路线。” 甘棠犹豫道:“可是一直都是琳达姐带我的,如果我改换门庭让你替了她,有种被刺了琳达姐的感觉。” “你不用换经纪人,你可以继续在琳达旗下,我做第二经纪人,主管你的业务,分账上她大头我小头,无所谓的,她可以更加散养你,还能拿到钱,她做梦都会笑醒的。”区乐珺同甘棠分析道:“琳达能拿到的资源有限,肯定是先可着她手下最知名、热度最大的来,而姐姐你一向懒散惯了,一个月都没有两个通告,热度很难维持住,她把好不容易拿来的资源给你,就是在暴殄天物。” 甘棠抗议地喂了一声,不服气道:“我现在也很有名好不好,粉丝数已经破两千万了。” 区乐珺伸手捏住了甘棠的嘴巴,将她两片唇瓣紧紧地贴在一起,实话实说道:“是是是,你现在是新晋流行小天后了。可是姐姐,明星呢就是需要在一个时间段里反复高频的出现,一鼓作气冲人气,像你这样的,再而衰,三而竭,资源的投入回报效率太低了。如果我是琳达,我也不给你资源。” 甘棠一把打开区乐珺的手,觉得她的话说得挺对,但就是太准确了她也不知道如何反驳,最后只能气呼呼道:“那你还想来给我当什么第二经纪人,不怕暴殄天物了?不怕再而衰、三而竭了?” “姐姐怎么还生气了。”区乐珺逗着她,故意用手指戳了戳甘棠气鼓鼓的脸,“我刚刚说得是,如果我是琳达,但是我不是呀,我是区乐珺,是姐姐的小珺,所以姐姐尽管挥霍无度,钱也好,资源也好,都交给我来解决。” 甘棠听完有些心动,虽然之前因为欧以屾的缘由,她手里突然多了好些资源,但那些资源种类繁多,其中不乏有电视台和流媒体平台出于对欧以屾的巴结胡乱塞到她手里的s级项目,这些项目里甚至有表演类的项目,不仅有让她参加表演比赛的还有请她去当评委的,从诗词歌赋到曲艺杂谈,种类之丰富,多少是填鸭式的揠苗助长了。 但是区乐珺不一样,她一直跟着甘棠,很清楚甘棠的工作范围,如果是她给甘棠找资源,一定都是给她量身定制的。 “那,我过几天约琳达姐出来喝下午茶,当面和她说一说。”甘棠思来想去,心里怯意不散,遂拽了拽区乐珺的袖子,“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不敢和她说。” 区乐珺点头,这都是小事。甘棠喜气洋洋地又给区乐珺夹了几筷子菜,笑得狗腿又谄媚道:“吃菜吃菜。” 两人吃过饭后,重新回到了片场。 她们刚到的时候正在拍主角在艺人学校被同学排挤霸凌的戏份,这场戏拍得是霸凌小团体围堵主角,把人拖到巷子里打,主角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惨遭毁容的桥段。 据说增加这个前期大虐的剧情不仅有助于讨论社会话题,用以年度冲奖,还能给主角设计低开疯走的复仇成长线,满足观众一贯的爽点,编剧不亏是业内金牌编剧,拿捏各方的套路都很熟练。 不过当她们吃过晚饭回来,这整整拍了半个小时的戏才算过。 演主角的是一个瘦小的女性omega,霸凌的戏拍完后,紧接着就是俗套的雷雨中主角黑化,剧组的场务来来回回的忙碌着为降雨做准备,她就这么面朝地的趴着等场记喊action,她身上本来就没二两肉,一动不动地定在地上,活像一具干尸。 随着场记喊下action的一刻,洒水车便开始人工降雨,导演给了女演员一个近景镜头,演员在画面里抽搐着试图爬起来,胳膊软趴趴地撑着地,手上沾满了泥水,脸才抬起几公分,还没来得及正式在镜头里亮相,胳膊便打着颤软了下去,整个人又摔到了地上。 又经历了两次挣扎起身,女演员的脸才出现在镜头里,只见她满脸不知是水还是眼泪,和泥水混作一团,咬着牙,面部狰狞地尖叫着。 那画面太过震撼,便是站在旁边围观得甘棠都被震得踉跄退后了一步,仿佛女演员的滔天恨意是冲着她来似的,让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叹道:“她演技...也太好了吧。” “卢澜,电影学院科班出身,大一因故辍学,之后开始在影视基地跑龙套,演了五年配角,去年参演可奈的自制剧出圈,虽然她是个靠傍上金主上位的人,但是演技方面是实打实的好。”区乐珺向甘棠倾斜了身子,和她小声介绍演主角的女性omega。 当初选完角之后,区乐珺做过背调,这一次四番以内除去甘棠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实力派演员,为了使这部剧能以全员超高演技的噱头宣传,她还亲自挑了几个业内口碑不错的演技派进组,又和编剧敲了几遍甘棠饰演角色的人设,尽量让角色符合甘棠的公众形象,能够本色出演,兜住下限就行,至于这部剧的上限,就全靠这些实力派了。 甘棠在影视圈更多是玩咖性质,这一次拍戏也主要是为了和她的专辑主打曲联动,区乐珺便从一开始就计划让这群实力派拉高剧的整体质量,再通过甘棠的本色出演,给她争取一个女配角奖的提名,加强联动效果。 “不过,”区乐珺瞥了趴在地上的卢澜,说道:“这也不全是演的,她身上那些伤是真的,她是真被打到没力气了。” 甘棠嘶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卢澜身上那些恐怖的淤青竟不是画上去的,一个演员竟然能敬业到这种地步,不禁让她肃然起敬,一想到别人这么拼命才能得到一个角色,自己则轻轻松松就能拿下二番,甚至到了今天都没有进行过正规的表演课训练,心里不由惭愧起来。 第115章 雷雨戏拍完后,下一场是和甘棠同一番位的女演员思丽塔的单人戏,原剧本只有一个女二号,但区乐珺考虑到女二的戏份不仅重,内心情感也很复杂多变,让甘棠外行人的演技来诠释,未免空洞肤浅,便抽调了旗下娱乐公司的演员,由对方和甘棠一起补齐女二号这个角色。 卢澜趁着这个空档洗漱换装,头发才吹到半干,便披着毯子跑到导演边上看思丽塔的表演。 “你好。”甘棠想着自己以后也常出入剧组,应该趁这个机会和主演认识一下,她轻轻拍了拍卢澜的肩膀,自我介绍道:“我是甘棠,在剧里饰演的是克莉丝。” 卢澜在被她拍肩时便已经转头过去,先入眼的却不是甘棠,而是区乐珺,如伟大艺术家精雕细琢出的艺术品,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她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连甘棠说的话都没有听清楚。 甘棠见卢澜眼神呆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卢小姐?你听得见我说什么了吗?” 卢澜一激灵,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落到甘棠身上,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愣神了,才拍完一场大戏,我的注意力不太集中,甘小姐你刚刚说了什么?” 甘棠想说自己方才在做自我介绍,但对方既然已经认识她了,就不需要再讲了,而是夸赞道:“我刚刚看了你的戏,你演得太好了,我一个围观的路人都被你演出的恨意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演技就好了。” 卢澜整理了一下仪容,以手作梳把半干的头发顺了顺,往后背撩去,听到甘棠夸奖自己的演技,目光轻快地瞟了区乐珺一眼,但很快又看回到甘棠身上,礼貌地同甘棠道谢,“谢谢,我这只是熟能生巧,当了五年龙套,演了三百多个角色,练出来得,要是甘小姐多演几次,没准能做得比我好。” 甘棠忙摆摆手,说道:“不不不,我没这个天赋,这个角色只要我本色出演,没有一点技巧全是感情。” 就在这个时候,思丽塔高喊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场戏是快结局时,反派得到报应后不甘的咒骂,思丽塔的台词功底极好,怒音与嘶吼也没有模糊她的台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在片场里回荡,整整五百个字的台词,她一镜到底地全部念了下来。 如果说卢澜方才的表演已经足够震撼了,那么思丽塔此刻的表演就是入木三分地往人的记忆里凿下她的形象,带着血与泪,使看的人灵魂都战栗起来。 “牛这个字我已经说倦了。”甘棠一想到和自己对戏的都是演技怪物,只觉泰山压顶,倏地萎靡不振道:“我好像给自己选了一个过于厉害的替补,在她精湛动情的演技衬托下,我大概就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水平。” 思丽塔是甘棠亲自挑选的,在区乐珺告诉她需要找一个演员来补全女二角色的完整度时,她从一众候选人里挑了思丽塔,她看过几部思丽塔参演的电视剧,一直为对方不温不火鸣不平,没想到区乐珺挑了思丽塔做候选,她这个路人粉焉有不提携的道理,当即便和区乐珺建议选思丽塔。 她知道思丽塔的演技好,但没想到能这么好,一天之内两度被演技派的技艺震撼,甘棠心情着实沉重,生怕自己是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还没进组就已经惶惶不安了。 “不会的,姐姐你到时候就放心大胆的演,一定没问题的。”区乐珺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个角色和你本人百分百贴合。” 说着,区乐珺附在甘棠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姐姐在《开心一下》不是表现的很好嘛,公众都很认可你在综艺里的人设呢,这个角色和综艺的人设是一样的,你一定能胜任。” “我一时竟不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甘棠眯了眯眼睛,她在综艺里的不就是傻白甜人设吗?傻白甜能演得好的不是傻白甜本尊,就是30年的老碧螺春,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好话。 “你冤枉人。”区乐珺敏锐地觉察出了雷点,不敢多和甘棠继续深聊这个话题,转而指了指思丽塔的方向,说道:“看看,你眼光多棒,她演得多好。” 思丽塔和卢澜的经历差不多,一样跑了五六年龙套,因为相貌算不上美艳绝伦,所以这么些年也没能接到大制作的本子,属于有天赋有努力总缺少点机遇的类型,在甘棠点她之前,思丽塔几乎打算放弃演艺事业另谋出路了,没想到天降鸿运,所以她很珍惜这次机会,拿出了最好的状态,所有的戏几乎是一条过的,以至于之后电视剧宣传期间,给她冠了个“思一条”的称谓。 随着导演喊cut,思丽塔今天的戏便都拍完了,她同工作人员鞠躬道谢完,眼尖地看到了人群里的甘棠和区乐珺,忙走上前来同两人问好,尤其是对甘棠,她听说自己能有这个机会完全是仰仗了甘棠的青睐,态度就更加亲切。 甘棠见思丽塔为人坦率,很好相处,便和她探讨了一些演技上的事,还请教了她自己这个角色到时候应该如何诠释会比较好,两人聊得火热,一聊就聊到了剧组收工。 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半,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 区乐珺带着甘棠走了学校教职工的预留门,出门走几步就能看到区乐珺住的那栋花园小别墅。 “姐姐,前面那个就是我住的地方。”区乐珺指了指院内种了两棵树的房子,问甘棠:“姐姐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甘棠仔细打量着,大晚上光线不明,她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就算是放在白天,甘棠也认不出松柏以外的其他树木。 “是甘棠树,和姐姐一样的甘棠。”区乐珺冲甘棠笑了笑,说道:“我前几天来了时候看到它结了果子,姐姐要去我那里坐坐吗?我摘给你尝尝,应该整体是偏甜的,会有一点酸。” 一听到酸这个字,甘棠觉得自己牙都软了,捂着腮帮子道:“不了,我怕酸,下次挑个白天过来,你再带我来参观这两棵,嗯,甘棠。” “姐姐吃不来酸啊。”区乐珺遗憾道,不过她转念一想,说道:“那我把它拿去糖腌,给姐姐做小零食好了。啊,不行,姐姐不能吃糖分太高的东西,那就作茶饮好了,放点苹果,酸酸甜甜的健胃消食,让你多吃点饭。” 甘棠闻言吓得赶紧跑开,嘴里大喊不要,她为了保持身材好不容易抑制住的食欲,别教区乐珺这一壶果茶全勾出来了,她马上要进组了,她可不像被别人衬成大胖丫头。 两人嬉闹着终究没有去区乐珺住的地方,时间太晚了,辛德瑞拉需要回家了。 她不知道童话故事里的辛德瑞拉会不会舍不得舞会上的愉悦和热闹,反正她玩了一天已经是把心落外头的野孩子了,流连不愿归。 从坐上回家的车,甘棠的心就像被掰成一片一片的小碎片,路过这里扔一片,路过那里也扔一片,到了家,一颗心就空落落的没剩下什么了。 甘棠扒着窗户,往外深深看了一眼秘密花园的这栋别墅,以前她怎么没觉得它那么的大,一只庞然怪兽似的,随时会把人生吞活剥了去,骨头也不带吐出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变得不喜欢回到这里。难道真的如诗词所说的,大多好物不长久,彩云易碎琉璃破,一段感情最初都是快乐的,但那份欢愉也是短暂的,磨合的痛苦才是永恒的主旋律,有时候没那么痛了,反而觉得幸福了。 区乐珺看了看甘棠,又瞧了眼别墅,试探地问道:“姐姐想当一回离家出走的小朋友吗?” 甘棠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算了,那么幼稚的事不是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和欧以屾说好了会回来,她不想整出这套耍脸子的事。 “不了,我今天要当个堂堂正正的大人。”甘棠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转过身和区乐珺挥挥手,“我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记得多多冰敷,不然明天脸上要开花了。” “好,我知道了。”区乐珺扬扬手,“姐姐先进去,我看你进去了就回。” 甘棠往大门走,进门前回眸一看,恰与区乐珺四目相对,看着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甘棠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她俩是学生情侣,她送她到宿舍楼下,目送她进宿舍楼,腻腻乎乎的。 甘棠甩了甩头,一个闪身进了大门。 别墅里的客人早已经散了,屋里大部分的佣人也已经退回到佣人的独立小楼,只剩下几个身份较高的做最后的工作。 阿舍见甘棠回来,上前迎接她,“小姐,欢迎回来。” 甘棠将手拿包交给了他,随口问道:“先生呢?” “先生在书房。”阿舍想了想,又多嘴了一句:“钦若小姐回欧家老宅子了。” 甘棠心道阿舍不愧是欧以屾的心腹,总是知道什么时候不要多话,什么时候又该帮主人多说一点。 她冲他点头说好,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径直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完就往床上一躺,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约莫快一点的时候,欧以屾看完公文回到房间,才进门,开了灯,就见床上空荡荡的,他料想甘棠又睡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当即拐了个弯。 甘棠正睡得半梦半醒,忽地感觉到身边有人,她眼睛也没睁开,身体先一步认出了来人,眼睛便更不需要睁开了,抱着被子嘟嘟囔囔的好似梦呓。 但是欧以屾知道甘棠现在醒比睡多一些,他掀开了被子,半靠在床上,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甘棠嗯了一声,用哼声含糊不清地回道:“哼~哼~哼~哼~~哼” “开心就好。”欧以屾对她偷懒耍赖的小花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欧以屾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以后钦若可能会经常出现在这里,如果你不习惯她频繁出现在你面前的话,我就不让她过来了。” 甘棠沉默片刻,又哼了四声,说得是“我无所谓。” 欧以屾把手放在甘棠的头上,淡淡道:“小乖,这很有所谓,你的想法很重要,我不是在告知你钦若会不会过来,让你适应,而是让你决定她要不要出现在这里。这里是你的家,你的私人领域,你介意,她就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甘棠心里感到烦躁,本来就睡得迷迷糊糊的,硬是被欧以屾叫醒来讨论要失眠的话题,她还不能糊弄过去,他逼着她必须给一个准确的答案,不给就不让睡觉,这是什么新时代的周扒皮啊,半夜鸡叫也不带这么玩的。 甘棠认命地睁开了眼睛,把眼睛上糊着的眼屎揉掉,看,她都上火的有眼屎了,真的好可怜。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知道,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甘棠转过身,眼睛半是惺忪半是清明地看着欧以屾,迷迷瞪瞪的模样就是她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甘棠接着说道:“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当陪着你的女朋友,那是一个答案,如果你希望我们的关系往更具有法律层面上迈进,那又是另一个答案,有时候我的答案可能取决于你。” “可是我不希望你做得决定是参考了我而做的,我希望你是发自本心的。”欧以屾淡淡道:“小乖,你希望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就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只需要从己心。” 甘棠觉得欧以屾这个回答真的很狡猾,这是上位者一贯不给准确答复的说话方式吗?她在问他问题,但最后他又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了她,她希望可以就此结束的时候,欧以屾不是也没让她得偿所愿吗? 所以欧以屾内心早就有自己的答案了,她要是会错意答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甘棠心想,既然欧以屾这么不真诚,她也没有更多想说的了。她只能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当好乙方,让甲方爸爸满意。 她抱住了欧以屾的脖子,用一种带着微醺醉意般的笑容,她虽然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但她知道能让欧以屾满意的答案是什么,“你是我们重要的人,我俩怎么能不和睦相处呢。” 第116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因为欧以屾的到来,甘棠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凌晨三点醒了一次,五点又醒了一次,中医学是不是说丑时醒是肝的毛病,寅时醒是肺的毛病,合着一晚上她就尽在这儿怒伤肝悲伤肺了,那么,这算不算是工伤? 甘棠在内心阴阳怪气地自嘲了一番,觉得自己真是幽默,以后没准还能在相声界焕发第二春。 她躺在床上,面朝天的思考,按欧以屾的意思,他是倾向让欧钦若过来的,即便不住在别墅,但欧家老宅离秘密花园不过几分钟的车程,欧钦若随时都能过来,也和住在这里没差多少了。 真的很烦。 甘棠并不是针对欧钦若,她只是对绝大多数的人类幼崽都缺乏泛滥的母性,即便是姚瑶的孩子,除开闺蜜孩子的头衔和主角滤镜,她对那个孩子就没更多的喜欢了。 而欧钦若这种人类幼崽里顶级难搞的品类,如果不是内心母爱极度丰盈,或者对欧以屾狂热痴迷到爱屋及乌,再或者对欧夫人这个宝座势在必得的人,都会敬而远之,能跑就跑。 毕竟这年头圣母可能都是只存在于嘴巴上的巨人,行动上一个赛一个的高位截瘫。好人家谁没事热衷于拯救受原生家庭创伤的少女,反正她没这么伟大,做不来一点。 那么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是麻烦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行为会遵从内心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不友善。 这可太糟了,甘棠捂了捂脸,她虽然不善良,但也不想当个恶毒的阿姨,只是她能装出一时友好,总是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这种绵里藏针好像更像童话故事里的毒皇后。 甘棠光是想想,头就胀成两个大,五脏庙内早已被大圣闹翻了天,咕呱叫个不停,她只好先下楼觅食,一切等吃饱喝足后再想。 她随意洗漱了一番,披了件衣服就慢悠悠地下了楼,进到餐厅却发现麻烦一号哥和麻烦二号妹都在那里,真是麻烦开家庭聚会,全到齐了。 “早。”甘棠咧嘴笑着和父女俩打招呼,为了配合昨晚自己那套鬼扯的答案,她一脸亲切地同站在一旁的欧钦若主动问好:“钦若这么早就过来了?吃饭了吗?” “夫人早上好。”欧钦若对她变得很是尊敬,规规矩矩地回道:“还没有,我一早就过来和父亲训练了,刚刚才训练完。” 甘棠看着欧钦若汗津津的头发,鬓角垂下来的发丝都打绺了,看来是训练了很久,小小年纪被欧以屾从早六训到现在,看来继承人确实不好当。 甘棠点了点头,入座后佣人给她端来了早餐,桌边只有她和欧以屾坐着,欧钦若并不入座。 “钦若不一起吗?”甘棠看了看欧钦若,又询问地看了看欧以屾。欧钦若不是也还没吃早餐吗?难道要让欧钦若站着看她们吃完才能入席吗?这是什么阿瑟文学啊,别一会儿还得有人拿个腔,来一句“xx请坐”封建浓度极高的台词。 “老宅子规矩多,回去这几天都把她教得刻板了。”欧以屾扭过头去,对欧钦若说道:“过来一起吃吧,在这里不兴老宅子那一套,这儿,你阿姨说得算。” 这帽子戴得真高,还一戴戴两顶,甘棠心想,给足了她女主人的面子,再结合昨晚她的回答,又给她发了面锦旗,赞扬她的大度拯救了被封建礼教荼毒的小女孩。 不就是让欧钦若自由出入这栋别墅么,欧以屾这个表彰阵仗用心地仿佛是在怀柔某个手握重兵的藩王一样。 “好的爸爸,谢谢阿姨。”欧钦若应声入席,坐到椅子上后,小朋友绷紧地身体开始慢慢松弛下来。 甘棠不知道是每个大贵族都有这样令人窒息的礼教,还是仅仅是欧家才这样。但是甘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欧以屾成功了,看着八九岁的小女孩才没过多久便被老宅子那边的人教养成了精致的木偶,很少能有人不动恻隐之心。 欧钦若会频繁到访这里,欧以屾成功了,而她心软地妥协了,她想这应该不能算圣母行径,大概只是作为普通人保留的最基础的温良。不过她想,利用普通人的善良,玩弄普通人的质朴,这好像也是这群上位者一贯的风格,欧以屾不就是这群人里的佼佼者吗,一切似乎说得通了。 欧以屾看着甘棠发呆的侧脸,他知道委屈了她,心中有愧,希望可以一定程度上弥补甘棠。 他伸出手,握住了甘棠放在桌上的手。甘棠感觉到的手上温热的触感,回过神来,扭头看去,只见欧以屾眼中盈着笑意,里头掺杂着谢意,他很感谢她没有让他为难。 甘棠静静地看着欧以屾的眼睛,溺在他的深情眼眸中,恍惚地想了很多,思绪在脑袋里如流星般穿梭,一个又一个闪烁飞过,最后她只抓住了一个。 她回想起很久之前,欧以屾对她说过他希望的“家和万事兴”,如今一看,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欧以屾会想把她留在身边,她就如同他对她的称呼一样,很乖不是吗,她从来没有过激烈的、歇斯底里的愤怒和争吵,一来她不敢,二来她也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她愤怒的,很多时候她只是默默把事情放在心里,欧以屾都知道,但他也可以当作不知道,只要他不知道,最后就只能是她自己,默默地将情绪消化掉。 某种意义上说,即便她是不合格的解语花,但也是符合了欧以屾诉求的解语花。 只是,甘棠觉得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会被不忍直视的现实抽走灵气,渐渐枯萎,她是一个歌手,更是一个创作人,艺术是需要一定的痛苦与苦难,但它无法诞生于总是痛苦的生活中,这不会带来灵感,只会消磨她的灵气,最后把她变成精明、理性、拥有世俗成功,但庸俗的人。 在现世的时候,甘棠看不懂那些疯疯癫癫的艺术人,不明白一大把年纪的人怎么还能那么幼稚那么不成熟。等到她开始搞艺术后,她有点领悟了,就像零说得那样,成熟其实不酷,那是向现实妥协后,被驯化出的权衡利弊,成熟理性的人是缺乏创造力的,托生于他们手下的往往是精致华丽但带着沉沉暮气的东西。 而知世故历世故但仍能保持天真的人,才会创造出有深度有生命力能引起人共鸣的作品。 就像最有创造性和灵性的人往往是二十五六岁以前的这批人,他们初步探索了些社会的运行法则,隐约窥探到了社会的多面性,但还没有真真正正被现实打磨过,他们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期待,有天马行空的想象、也有步月登云的梦想、还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勇气,越不被成熟两字污染,越纯真浪漫。 每个人都曾有这样的灵气,只不过在随着年岁渐长的路上,拿它换了成熟。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能算一种坏事,而是平凡之人为生活作出的伟大牺牲,这种交换甚至应该得到赞颂。 但是艺术家不可以,他们是要赋予生活歌声与希望的人,是为艰难挣扎的人们搭建一个桃花源的建筑师。 至少甘棠是这么想的,在她意识到原身身上被赋予的惊人天赋后,她找到了一个可以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向后,她幼稚地给自己的肩上落下了一个很重的使命。 甘棠把手从欧以屾的掌中抽了出来,在她看来欧以屾身上有作为欧家大家长的使命,所以从他的角度来说,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是要精心呵护他的继承人,也确实分不出更多的注意力和精力去真正探究她的内心和安抚她的情绪。 但甘棠也有自己认为比天还大的使命,即便这份使命的荣耀是她自己自以为是赋予的,可她从来不觉得她的使命比欧以屾的渺小,欧以屾的使命比她的更有意义。 一个人想找到自己的天赋已经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找到了还能发展成事业就更是少之又少,她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没有找到,来到书中世界的这几年却意外被赠予了这份天赋,她不想浪费这份恩赐。 所以,她不想乖了。 欧以屾眉头一跳,心里忽然空了一块,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离开了,但它还没有完全抽离,它还留了些细枝末节。 他敛了敛心神,平复了心情,不再继续深入下去,而是当无事发生地对甘棠说道:“对了,文简和我说,过段时间互联娱乐想给你量身打造一个节目,不知道顶流小姐你什么时候有档期。” 欧以屾用了之前常用来调侃甘棠的称呼,幽默轻快,适当地缓和着将将要引爆的气氛,在窗户纸没有捅破前,在一切还没有到不可回转的余地前,扬汤止沸。 “这是一档作曲节目,是你擅长的部分,这一回是让你去当导师的,不用比赛了。”欧以屾在甘棠表态前先一步继续道:“这次有互联娱乐做背书,节目请的其他导师都是业内有名的作曲人,是面向全帝国的选秀节目,到时候以歌会友,你有机会听到各种风格和曲风的作品。” 甘棠听完有些心动,她知道这个所谓的作曲选秀一定不会是互联娱乐或者容文简提出来的。 不管是在现世,还是在这里,都曾出过类似的节目,无一不是叫好不叫座,有了收视和话题,但很难带来持续的盈利,造星能力很差,各大经纪公司也不愿意让旗下艺人参加这种节目。 但凡是个优秀的商人都知道,这个项目已经有前车之鉴了,便该有后车之戒,这个项目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策划的方案里。 如果不合理的事出现了,那么就一定是有什么外力以一己之力强行改变了客观规律。 很显然这个外力是欧以屾,是他不惜一切代价给她砸出来的节目。 前天她和他一块在家吃的晚饭,那个时候他尚未和她透露半个字,那么这件事大概是昨天或者今天早上刚敲定下来的。 以欧以屾的身份,任何想法还不是出自他口,立刻就在下边通过落地,这意味着欧以屾是昨今两天有了这个想法的。 应该是补偿吧,甘棠此刻觉得自己就像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里头的褒姒,欧以屾为了哄她开心,弄了这么一出纯粹打水漂的事。 她很清楚欧以屾能猜到她所想,她与他是在明牌交锋,他是在直白地补偿她,向她展现出诚意,以赌她这一次会为此咽下不表。 看吧,欧以屾就是这样一个理智多情但狡猾的人。 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心动,她以前看过类似的节目,她很喜欢,每一期都是雷打不动的准时收看,可是这种盈利能力低下的节目,寿命都短,有趣的东西在市场化中并不具备独特优势,不能盈利就是市场厮杀下的弱者,注定是要被无情淘汰掉的东西。 可是现在有欧以屾掏钱,这个节目就不需要考虑盈利了,她可以尽情地玩,不用出首都就可以见到帝国各地的优秀创作者,领略各个地区独特的音乐文化,和不同思想的创作者进行交流,这些人身上不同的经历会打磨出独一无二的灵魂,这些灵魂会给她带来对生活截然不同的体验。 她想去。 甘棠咬着嘴唇,内心进行着天人交战,一边的小人a告诉她,她要反抗、要挣扎,而另一边的小人b则告诉她,要不就再忍忍,多好的机会啊,反正都忍了这么久了,也不差多几天的功夫,趁着欧以屾心中有愧的时候,放肆大胆地为自己谋求福利,对于欧以屾来说,钱的事都是小事,为了哄她高兴多少钱他都砸,那就别错过这个村,错失这个店了。 甘棠在两个小人之间徘徊不定,最后决定,小人b的字多,她选小人b。 “那让互联的人找我经纪人敲档期吧。”甘棠方才孤注一掷的决心没有了,声音里都是没有底气的发飘。 事物量变到一定程度总是要质变的,武装革命的第一枪早晚都是要打的,所以,迟打几天,应该不会影响革命的必然性吧。 对吧? 第117章 原定下周进组拍摄的计划被提前了,甘棠第三天早上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了。 “怎么还带上行李了?”欧以屾看着她拎着个小行李箱下楼,不禁讶异地问道:“不是在首都大学拍摄吗。” 甘棠耸了耸肩,无奈地回道:“是在大学拍,但场地使用的时间缩短了,原本一个月的进度压缩到了半个月,导演让我们赶工把外景拍完,内景改换到博物市的教堂学院。” 反正她最近没什么通告,与其待在这里,早点进组也挺好。 “那我送你过去吧。”欧以屾说着要帮甘棠拎过行李箱。 甘棠双手握着扶手一摆,把行李箱挪到一边去,笑嘻嘻道:“不用啦,一会儿小珺会来接我,不麻烦你了。” “你从来不是麻烦。”欧以屾想到区乐珺就不由回忆起她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眸光微闪,最后却说道:“算了,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甘棠把头偏到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吊顶上的水晶灯,做出在走神没听到欧以屾说话的样子,片刻后,一个激灵,重新把头正了回来,视线再一次落到欧以屾的身上,无事发生般地咧嘴笑。 欧以屾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摸了摸甘棠的头,最后才道了句:“好好玩。” 甘棠开心地点了点头,转头就带着行李箱出了大门。 区乐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甘棠一出来就问她:“等了很久了吗?” 在大贵族的礼教中,等omega是alpha的基本礼貌,区乐珺本想告诉甘棠自己没来多久,但她抬头看到了欧以屾,站在上次那个阳台上,不悲不喜地看着她们,她突然便改了主意。 “等了半个钟头了。”区乐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乖巧地上前接过甘棠手上的行李,淡淡道:“不过是等姐姐,多久都不算久。” “什么?你都到了这么久了?”甘棠大惊,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传简讯的时候就已经等在外面了?” 区乐珺没有回话,但看向甘棠的眼睛倒是替她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甘棠哭笑不得道:“你传简讯的时候应该直接告诉我的,白白让你等这么久。” 区乐珺才不想听甘棠教育她,推着甘棠的后背,小声道:“都说了,等你就不算久。好了,快上车吧,你今天有好几场戏要演,赶紧去过去上妆。” 区乐珺帮甘棠开了车门,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关上门后,又仰头朝欧以屾那边看,冲他礼貌地颔首,便把车开走了。 欧以屾目送着她们离开,胳膊支在阳台的护栏上,双手交叠着撑着下巴,静静地沉思着,直到阿舍上来提醒他有客人来了,欧以屾这才收敛了心神,重新换上淡淡的笑容。 甘棠的戏从早上八点一直拍到了晚上十点,剧组统一在大学接待中心订了沁畅园的标间,就在a区边上,剧组的其他成员陆续过去了,甘棠脸上带妆太久有些发痒,想先卸了妆再过去。 等她把妆卸好,区乐珺正好从外面回来。 “姐姐,你去我那里住吧。”区乐珺同甘棠说起了沁畅园的环境:“那边的标间只有十来平米大,空间狭小,空气不好,对唱歌的姐姐很不友好。而且,我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在房间里看到了蟑螂,个头有拇指那么大呢。” 区乐珺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冲甘棠比了比,这让甘棠回忆起小时候被大蟑螂支配的恐惧,连连答应下来,但她仍是心有余悸,又补问了一句:“你那里没有大蟑螂吧?也没有大老鼠吧?” “没有。”区乐珺无奈地笑了起来,说道:“那边每天都有佣人过去打扫做消杀工作,别说蟑螂老鼠了,树上的小虫子都被杀光了。” 区乐珺又再一次同甘棠安利起她那边的好处,以便让甘棠能坚定选择住到她家,“而且,我家到c区可比a区过来要快,学校最早一班校车是七点半,慢悠悠过来也要十五分钟,但从我那边过来,只要走十分钟,到时候我可以骑自行车载你过来,只要三分钟就能到,你可以睡到七点半再起来。” 甘棠原本就已经够心动了,现在她觉得自古华山一条路,那就是跟区乐珺回去的路。 区乐珺不单单是嘴上说要载甘棠,她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辆带座的自行车,当晚就载着她去了小别墅。 别墅是经典的二层洋房,两棵甘棠树种在了前院,之间扎了个秋千,后院则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养了好多尾不同品种的锦鲤,池塘边上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 甘棠找区乐珺要了饵料,站在池塘边喂鱼,一条条吃得像猪的锦鲤争先恐后地在甘棠跟前张嘴。 区乐珺见她自得其乐,便径直上了楼,给甘棠要住的那间房间开窗通风,又回自己房间取了东西。 甘棠喂完鱼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屋内用的是原木风设计,看起来很有居家的氛围。 区乐珺下来的时候,正巧在通话,手里拿着联络器,说道:“奥哈特不用再追加了,让卡兹把冠名权顶过来....价格方面不用我多说了吧?...好,交给你去处理了...不用再告诉我了。” 奥哈特是电视剧的赞助商之一,同时也是区家的医药公司,甘棠在听到赞助商的名字时,留心多听了几句,听到了区乐珺提起卡兹,那是全帝国最大的零食品牌,甘棠很喜欢它家的健康小零食,等到区乐珺掐断通话后,她便好奇的问道:“卡兹也是你们家的吗?” 区乐珺点了点头,解释道:“最早它也是医药公司,专做口服剂的,没想到其中有一款口服剂后来成了饮料,最后就发展成了食品公司。” “真是令人意外的发展。”甘棠感慨一声,而后又小心地问道:“你又要投什么影视剧了吗?” 区乐珺很坦诚地将刚刚通话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不是又,是我们这部剧的冠名商出了点问题,后续资金跟不上了,招商那边就找上了我,问要不要追加投资,拿下冠名权。” 甘棠一惊,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被旧事重提牵连了。”区乐珺同甘棠解释道:“前段日子有人实名举报了已退休的前能源署署长莱奥纳多,我们这部剧的冠名商以前就是做晶源矿相关产业链起家的,所以最近在配合调查中。” “前有马家家主被检举,后有冯·贝克斯家族的老人被举报,”甘棠疑惑道:“现在是到了倒反天宫的时候了吗?” “姐姐还知道马家的事啊,不过这两件事性质不一样。”区乐珺笑眯眯地给甘棠解惑,“晶源矿原本也不是冯·贝克斯一家独大,只是他们家用了点权力,强行玩了兼并重组,把上下游所有资源都整合到他家底下去了。所以是很不少苦主的,这一回举报莱昂纳多的就是最大最惨的那个苦主,被整的家破人亡,仅剩的一个小孙子,也刚重病去世,所以八十来岁的老人家才会在生命的最后以命讨公道。” 区乐珺又说道:“马家那边是自己人狗咬狗,前几天才来了个阻碍检署搜查的全武行,这几天就静默的没了下文,估计马家是要憋大招了。” 甘棠咽了咽口水,她倒不在意马家会怎么样,她只是从区乐珺短短的十来个字的描述中,窥探到了一个可悲家族的命运,心里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那,那个老人家能成功吗?”甘棠不禁问道:“不是说有不少苦主吗?那些人会响应老人,与他一起讨回自己的公道吗?” 区乐珺抿了抿唇,斟酌道:“会有人站出来和老人家一起的,在晶源矿产业整合的过程中,倾家荡产的人家不是一两个,而是成千上万个。” 甘棠松了口气,她心中担心大贵族的权势滔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正义,或许是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便格外同情他的遭遇。 “好了,不说这个了。”区乐珺提醒道:“姐姐去洗漱吧,明天你还有早戏要拍,今天要早点休息。” 甘棠应下,区乐珺看着她上楼的身影,浅浅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告诉甘棠,这个公道可能永远都讨不回来了,莱奥纳多往往打着政策方针的旗号,把他的私心藏在了合理合法之中,至于不合法的部分,会有白手套替他做了,他绝对干净,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身上。 帝国的这群老家伙里,她的父亲是笑面佛,马怀森是恶猛虎,而莱奥纳多则是贼狐狸。 他在为冯·贝克斯家族牟取暴利的同时,狡猾地将利益分出一部分给了其他五家,甚至是次阶贵族,只要敢提,他都来者不拒地漏下一点油水来。在晶源矿的产业上,其他五家因为吃到了蛋糕而与莱奥纳多同流合污了。 莱奥纳多此时代表的不仅仅是冯·贝克斯家族,在这件事上,他的背后是六个大贵族一起为他撑腰,大家一荣未必俱荣,但一损势必俱损,其他家族不会让莱奥纳多出事的。 区乐珺看出了甘棠的心事,也不想她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伤心难过,真相就隐下不表,只截取了甘棠会喜欢的部分告诉她。 区乐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听到了甘棠洗漱完的声音,这才站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手里捧着一堆瓶瓶罐罐敲响了甘棠的门。 “进来,门没锁。” 区乐珺推门进去,就看见甘棠盘腿坐在床上,好像在...打坐? “姐姐,你这是?”区乐珺不确定道:“冥想?” 甘棠语重心长道:“我在修炼。” “哈?”区乐珺一愣,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大脑一时过载,没明白甘棠地意思,“修炼什么?” 被区乐珺这么一问,甘棠立刻泄了气,冲区乐珺招了招手。 区乐珺走到床边坐下,甘棠这才看到她手里的瓶瓶罐罐,问道:“这是什么?” “护肤品。”区乐珺解释道:“之前给你做过皮肤测试,这个就是专门为你定制的舒缓产品,可以修复你带妆过久的皮肤,我那里还有几款不同时候用的,也是专门给你定制的。” 区乐珺打开了盖子,倒了些精华液,一边帮甘棠抹脸一边问道:“姐姐刚刚要说什么?说了一半。” 甘棠被她提醒,这才接上了没说完的话,蔫蔫道:“我突然觉得我就是个庸俗又平凡的人,知行一点都不合一,知道了道理好像也过不好一生的样子。” “姐姐怎么会这么觉得?“区乐珺开导她,”能做到知行合一的人是极少数的,你看看我们大贵族家的子弟,明明能脱产学习,又有几个能做到知行合一的?你不用那么妄自菲薄,知道不足,慢慢来就行,一生很长的,我可以陪姐姐一起变得更好。” 说着区乐珺双眼望向甘棠的眼睛,甘棠被她眼睛里的温柔抚慰了,心中的烦闷得到了平息。 “小珺,你很聪明吧?”甘棠问道。 区乐珺想了想,回道:“应该是。” “那你帮我分析分析吧。”甘棠把自己这几天的苦闷告诉了她,“就是我明明知道a选项以后一定会痛苦,它会毁掉我的梦想和我最宝贵的东西,我明明知道我不该继续选它,但是,因为之前选它的时候我切实的得到了好处,而我知道再选它我也还是会得到切实的好处,所以,我在本该选择b的时候,又一次选择了a。” 甘棠看了眼安静的区乐珺,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大概?”区乐珺总结道:“姐姐的意思是你内心想追求自己的理想,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你受到了利益的诱惑,做出了背弃理想的选择,是这个意思吗?” 甘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丧气道:“我之前还那么信誓旦旦地同你说起我的理想,说得那么崇高伟大,结果在做决策的时候,我的选择一点也不崇高还不伟大,又窝囊又虚伪,我觉得自己好像嘴遁婊,说得比做得好听。” “啊。”区乐珺短促一声。甘棠疑惑地看她,她捂上了嘴,遮掩了自己的笑容,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姐姐还有这么粗鲁的一面,有点可爱。” 甘棠眯了眯眼睛,心想大贵族家的小姐是没听过粗话吗?有这么新奇吗?这哪里可爱了? “抱歉抱歉。”区乐珺止住了笑,把手放了下来,脑子里飞快地理清了缘由,说道:“姐姐不用觉得气馁,人的确是很容易受到贪嗔痴慢疑影响的,这也是一种考验,明明知道该如何最后却没有如何,决策经常受到心之五毒所扰,这是很正常的事。” 甘棠没有被区乐珺安慰到,仍旧垂着脑袋道:“可是我觉得不好,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太虚伪了。” “姐姐,你得转变思路。”区乐珺双手捧起甘棠的脸,认真道:“你得知道,知行不合一才是世间大多数人的常态,你不用因为它是不好的而自我厌弃。知行合一是让你变得更好的方向,你所追求的是变得更好,而不是在纠正错误。” 区乐珺收回手,继续说道:“对于姐姐来说,一边是即期能得到的切实利益,一边是远期尚未落到身上的想象痛苦,一实一虚,一近一远,你会选错很正常。” 甘棠讷讷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区乐珺深深地看着甘棠,轻启朱唇,如诱惑般说道:“你得让自己的心变得更纯粹,坚定自己的心,否定掉乱你心智的、不对的事物,或者人。” 第118章 “纯粹...”甘棠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衣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区乐珺安静地凝视着甘棠,心中思索着,究竟是要说悦耳动听的委婉之词,还是应该一针见血地直击痛处,揭开真相。 她能感觉到,甘棠陷入到了不知所措的困局之中,或许是不愿醒来,也有可能是不能醒来,需要一个外力帮助甘棠清醒过来。 “姐姐,”区乐珺垂下眼眸,掷地有声地缓缓道:“你的苦恼在于你对梦想不够纯粹,而对于屈从现实也不够纯粹,你既要又要,最后才会既有了对要的烦忧,还有了对又要的困扰。” 甘棠被说得脸上一阵潮红,慌张地看向区乐珺,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颤声道:“我...我...”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表达她内心的想法,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来,一时竟不知道她是在向区乐珺道歉,还是在对自己的内心抱歉。 区乐珺抬眼重新看着她,只见甘棠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同被人将最深处的不堪挖了出来,摊在了青天白日之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区乐珺只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得太重了,怜惜地抚摸着甘棠的脸庞,仿佛在看一只瑟瑟发抖的羊羔,连忙补救道:“姐姐,我刚刚的用词可能太重了,其实这是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它....” “你说得很对。”甘棠羞红着脸坦诚道。 她自己很清楚,她不敢向欧以屾正面提出自己的诉求,最根本的原因虽然不是这个,但是区乐珺所说的原因确实是让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借口,也是她一贯软弱性的根本。 甘棠曾经以为她摸到了欧以屾的底线,大概划定出了自己可以不受伤害的无理取闹区间,可是那个醉酒的夜晚,欧以屾面对恶作剧的表现是远超出她想象的,她毫不怀疑他掐着她脖子的那一瞬间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即便往后相处的这两年里再没有发生过那晚的事,可它就像是一根埋在心里、长在肉里的针,大多时候不痛不痒,但总是偶尔会通过细微的疼痛提醒她,欧以屾出乎她意料的那一面或许会残忍地伤害她。 她摸不到欧以屾的底线,所以她面对欧以屾抛出的诱饵才会那么容易妥协。 她就像是被生擒的野兽,攻击和反抗将受到严厉的惩罚,但有机会逃出生天重新获得自由,而如果被驯化失去了野性和自由,却能获得最美味的食物。 她明明是因为害怕惩罚,所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食物,但她却以此为借口,把一切归责于食物太美味了,诱惑了她,而将自己的软弱和胆小只字不提地掩盖了起来。 “我对自己的梦想一点也不纯粹,不敢不顾一切地追求它,又迷恋于浮华的鲜花与掌声。”甘棠说着说着鼻子发酸,从心底生出了羞愧。 她觉得自己这多出来的一段人生奇遇本该是被上天特殊恩赐的,纵然她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但她也应该像主人翁一样活出自我,活得与众不同,可看看现在,她明明拥有了最好的配置却受困于自我的局限性,依旧把自己活成最普通的人。 甘棠的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下来,这一回轮到区乐珺慌张起来了。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区乐珺手忙脚乱地抽了一沓纸巾,笨拙地给甘棠擦眼泪,结巴道:“是我说错话了,其实大家都会、都会犯这种错误的,人都是这样的,虽然最终追求的是从有到无的境界,但总是、总是需要先从无到有嘛,渴求有都会生出贪嗔痴,就会受其苦。我相信姐姐只是暂时迷失本心,不是说姐姐误入歧途,我没有指责姐姐的意思。” 甘棠听着她的话,哭得越发凶起来,从无声的掉眼泪,最后变成了一场宣泄的嚎啕大哭。 区乐珺赶忙将她拥入怀中,一边为她顺背,一边一个劲地安抚她。要放在平时,区乐珺能这么亲密地抱着甘棠,她心里早美得唱起歌来了,但现在喜欢的人在怀,她却无暇雀跃,只觉得如芒在背,慌张和懊悔早就把欣喜挤出天外。 不知道是不是歌唱家的天赋,甘棠连哭起来都比旁人更气吞山河,放声哭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降了音量。 “姐姐,我们不哭了好不好?”区乐珺把声音放到最轻,生怕又戳中甘棠哪根神经,让甘棠重振旗鼓再撼山河,她方才一直关注着甘棠的状态,生怕对方过呼吸碱中毒。 区乐珺拍着甘棠的后背,小声道:“让我帮姐姐吧?姐姐遇到的任何问题,我都可以解决,让我帮助你好吗?” 甘棠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不能尽想着别人的帮助,就像欧以屾曾经告诉过她的,祈祷别人拯救自己,往往天降神兵带来的会是更大的麻烦,她现在已经深有体会了。 她和欧以屾之间的事,最后还得由她自己解决,由她亲手了结这段关系。 甘棠现在的状态有着思想重构后的坚毅,但也带着初生的脆弱,在两个极端间不稳定地站立着,区乐珺不敢再坚持,只好说道:“那姐姐需要我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一直都在,随时准备为你效劳。” 甘棠嗯了一声。 拍了一天的戏,又哭了这么久,甘棠心情平静下来后,很快就累得睡了过去。区乐珺给她重新擦洗了脸抹了护肤品,完事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她。 她想到甘棠明天还要再拍一天的戏,第二天眼睛要是肿起来肯定是不行的,反正她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索性拿了仪器来给甘棠的眼部消肿,为了不打扰到甘棠休息,区乐珺不敢让仪器贴到甘棠的皮肤上,便将机子悬在甘棠眼部之上一公分的地方,举了一个晚上。 等甘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只有轻微的水肿 ,冰敷几分钟后就再看不出异样了。 甘棠对着镜子左看右瞧,惊奇道:“我昨晚哭了那么久,今天居然一点都不肿,太神奇了吧?难道是我上年纪了身体不水灵了?” “姐姐,人上了年纪,水肿会消得越来越慢的。”区乐珺出声纠正道,说罢踱步到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甘棠也是一通打量,认真道:“姐姐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年轻了,所以连水肿都消得特别快。” 甘棠眯了眯眼睛,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伸手捂住了区乐珺的嘴,说道:“别说了,你这个马屁拍得太用力了,马屁股都快开花了。” “姐姐我是认真的。”区乐珺拉下甘棠的手,说道:“我就是觉得姐姐越来越漂亮了,脸上细小的纹路也好看。” “快别说了!”甘棠赶忙打住她的话,“你再说下去,我就会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老了,连纹路都有了,好了,不许再说了。” 区乐珺鼓了鼓脸颊,心道她真是一点浪漫都不吃,无奈地耸了耸肩,转头去给甘棠做早餐了。 甘棠洗漱完换好衣服去到餐厅时,就看见区乐珺像在做实验一样,拿着电子秤给每一样食材称重,严格按照食谱上的比例和步骤烹饪,甚至都动用上了温度计和湿度计。 一套流程下来,等区乐珺把舒芙蕾端到甘棠面前时,甘棠只觉得自己不是在吃早饭,而是在检验实验成果。 甘棠浅尝一口,区乐珺立刻问道:“怎么样?” “挺好吃的。”甘棠有点意外,她以为区乐珺那个阵仗是初学者才有的,没想到做出来的东西竟像是出自烘焙大师之手。 “好吃就好。”区乐珺得了肯定的答案,转头开始收拾料理台。 甘棠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问她:“小珺,我后天是不是没有戏要拍?” “后天到大后天白天都没有。”区乐珺回道。 甘棠点了点头,默默的把最后一口舒芙蕾吃完,放下餐具,说道:“后天我要回家一趟。” 区乐珺手下一顿,转过身来,只见甘棠冲她咧嘴笑。 “你昨晚说的话让我想通了很多事,谢谢你。”甘棠这一次下定决心,不管是做个追求名利的俗人,还是追逐梦想的理想主义,她都要做个决定,而不是一味地在欧以屾的节奏里被动接受。 区乐珺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再一次同甘棠说道:“姐姐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告诉我,我一直都在,随时为你效劳。” · 两天后,甘棠按照计划回到了秘密花园。 她回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一般这个时候欧以屾的训练刚刚结束。 她走进别墅,大厅里只有欧钦若,见到她,小女孩规规矩矩地同她问好。 “夫人,早上好。”欧钦若笑得一派乖巧,全然不见当初张牙舞爪的小兽模样。 甘棠问道:“你父亲呢?” “父亲在洗漱,”欧钦若问道:“夫人吃过早餐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甘棠是特地吃过早餐回来的,她可以和欧以屾一起吃饭,也可以和欧钦若一起用餐,但她没办法和这对父女一起,她们之间相处的气氛太沉重压抑了,她每次夹在其中,都难以下咽。 欧钦若又问道:“那夫人要喝茶吗?我听说您很喜欢wz星球特产的一款润喉茶,前段时间我托了文锦叔叔帮我带了点,我现在就去泡给您喝。” 小女孩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甘棠觉得自己每次都回绝实在过于不近人情,便同意了。 欧钦若听到她说好,绷紧身体总算放松下来,脸上的笑意更深,发自内心变得真诚。 甘棠看着小女孩小跑进厨房的身影,心中有几分怜惜,这么小的孩子每天都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为了讨好对她若即若离的父亲,努力讨好父亲的情人。 她觉得就算是为了拯救幼小儿童的心灵,她也得和欧以屾做个了断了,不然她这个心理素质可能要折寿。 甘棠转过身来,正要往沙发处走,眼尖地看到了二楼的欧以屾。 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她和欧钦若的互动。 只见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手扶着栏杆,静静地注视着她。虽然他一贯是这副温谦的样子,可是甘棠总觉得他今天这笑总有几分欣慰和满意在里头。 或许是她戴着有色眼镜会错意了,欧以屾没变,变得可能只是她的心境。 “我回来了。”甘棠仰着头,照旧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说来也奇怪,她在回来的路上心中很是紧张,但她踏进这里后,心情却忽然放松了下来,一想到终于要解决长期以来困扰她的问题,她反而不紧张了。 “吃过饭了吗?”欧以屾走下楼,事实上甘棠进屋没多久,他就站在那里了,也知道甘棠已经吃过早餐了,但他仍作不知,问道:“一起?” “我吃过了。”甘棠心想他既然这么问了,看来也没来多久,真的是她拿有色眼镜看人了。 甘棠为自己的偏见感到惭愧,连带着对欧以屾的态度也柔和了不少。 “以屾,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甘棠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一般举重若轻,与上一次的鼓足勇气相比,是截然两种态度。 欧以屾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安静地凝视着甘棠的脸,最后望向她的眼睛。 甘棠没有丝毫闪躲,眼睛里是一片澄清,也看向欧以屾的眼睛。微笑着。 “这两天玩得很开心?”欧以屾问她。 甘棠想了想,说道:“工作而已,接触了些新鲜事罢了,说不上开心不开心,很充实倒是真的。” 回完欧以屾的问题,甘棠又一次说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今天你有空吗?” “有,我今天一天都有空。”欧以屾见甘棠将要开口,眼光瞥到欧钦若端着沏好的茶过来,抬了抬下巴,“钦若给你泡了茶。” 说罢,欧以屾才回复了甘棠:“今天晚上,我会让你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的。” 甘棠微张开的嘴巴又合了起来,既然欧以屾已经这么说了,离今天结束也就只有不到16个小时了, 她可以最后顺着他一回,把他的毛捋顺了,等她真要把一切都摊到桌子上讲明白的时候,或许胜算能大一些。 甘棠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的回道:“好。” 第119章 欧钦若端着茶走了过来,见到欧以屾也在,立刻拘谨起来,喊了声父亲。 欧以屾点了点头,看了眼她手里的茶,问道:“这是给你阿姨的吗?” 欧钦若嗯了一声,把茶举到甘棠面前,恭敬道:“夫人,您的茶。” 甘棠接过那杯茶,说了声谢谢。 欧钦若偷偷瞄向欧以屾,欧以屾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的脸上升出了幸福的红晕,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甘棠心情复杂地呷了口茶水,她觉得欧钦若真的很可怜,同时欧以屾也是真的很可恶,一个明明是父亲,一个明明是唯一的继承人,怎么能相处成这样?像上下级似的,一点温馨的亲情也没有。 欧以屾明明也是懂得怎么和小孩子相处的,他和安安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像普通父女的相处模式,难道说大贵族的继承人打小就得接受非人的严格教育,所以欧以屾对欧钦若的父爱不得不转移了? 如果是这样,那欧钦若不是更可怜了吗?那欧以屾不是更可怕了吗? 甘棠不禁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呛了口茶,捂着嘴开始咳嗽起来。 欧以屾见状帮她拍了拍背,问道:“被呛到了?现在好些了?” 甘棠止住了咳,自嘲道:“真是的,怎么连喝口水都呛到了,还好这茶水温度不高。”说着甘棠又清了清嗓,对欧钦若说道:“你有心了。” 欧钦若先是一愣,飞快地在欧以屾和甘棠之间扫视一眼,小声地说了一句:“夫人您客气了。” 欧以屾依旧拍着甘棠的后背,突然说道:“冰衡星那边新送过来了一些宝石,一会儿你们都拿去吧。” “我不用了。”甘棠警觉地回绝了,最后16个小时,她得打起精神来,一定不能像上次那样,又咬上了欧以屾抛出的诱饵。 她回的又快又果决,引得父女二人都侧目看她,甘棠只能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你送得宝石已经够多了,再多我就打理不过来了,还是算了,你都给钦若吧。” “那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你不是一向最爱红宝石吗?冰衡星的伊拉玛斯坦的红宝石是最出名的,我专门让人送过来的。”欧以屾说道。 甘棠奇道:“伊拉玛斯坦的红宝石不是停产好多年了吗?” “是停产了,但不是绝产,最后几处矿山被当地几家贵族私有捏在手里。”欧以屾解释道:“我早年是在z星域驻守的,和冰衡星当地的贵族关系都很不错,他们听说我想找伊拉玛斯坦的红宝石,就送过来了,都是找来给你的。” 欧以屾把话带着点软性的强买强卖,甘棠要还是强硬的坚持不要,那就是摆明了不识抬举。 甘棠婉言道:“没事,先让钦若挑吧,反正东西也不会跑,等她挑完了我再看,也来得及。” 她心想要是今天这事不成,被打了一顿鞭子后总是要赏颗枣的,她还提前帮欧以屾省了顿枣,要是事情按她期待的发展,欧以屾也不会再想把那些宝石送她了,所以,不着急,能拖一时算一时。 “既然你坚持。”欧以屾对欧钦若说道:“吃完饭你就去挑几件你喜欢的回去,今天我和你阿姨有约,你就回老宅子去吧。” “我们什么时候有约了?”甘棠小声地在欧以屾耳边询问道,不是要等到晚上吗?那也不碍着欧钦若待在这里。 欧以屾淡淡地笑道:“现在,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正经的约会过了,刚好你和我今天都有空。” “所以,你已经有安排了。”甘棠可以肯定,欧以屾早定好了行程,连晚上给她畅所欲言的环节都安排好了。 欧以屾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说道:“也是临时起意,刚刚在书房看到两张文简送来的音乐剧的票,时间刚好是今天下午,赶巧了你今天回来。” “真的这么凑巧?”甘棠有点不相信。 “不然呢?”欧以屾笑着反问道:“大明星小姐的行程这么满,我怎么能知道你哪天有空闲?刚好凑一个你和我都有空,还有票的时候?” 甘棠一听,心想也是,她最近因为老躲着欧以屾,行程变得很不规律,计划完的安排总是随性出现,欧以屾还真不一定能掌握到精准的空闲时间,就连她今天回来,也没有提前打过招呼。 “看完音乐剧,晚上带你去吃一直没吃上的那家私房菜。”欧以屾把流程说给她听,“本来该把厨师叫到家里来的,但是环境也是那家私房菜的特色,所以一直耽搁了,今天都赶巧了。” 听到这里,甘棠更不信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全能赶得上,分明是欧以屾早就部署好了的,她倒要看看欧以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行,一切都听你的。”甘棠眼尾余光瞥到了欧钦若,说道:“既然音乐会是下午才开始,那就让钦若留下来吃过午饭再回去吧。” 甘棠很清楚自己什么德性,意志力习惯性软弱,也没有欧以屾聪明,和他独处的时间越长,她的钢铁之心越容易融成铁水,现在的欧钦若就是她的战友,能帮她吸引走欧以屾足够多的注意力,她好先回战壕里养精蓄锐。 欧钦若闻言,眼睛里仿佛亮起了led灯,又闪又期待地看向欧以屾,她实在不想回欧家老宅,欧夫人又不是她的亲祖母,如同刻板的教习老嬷嬷般待她,她更喜欢能和父亲在一起。 欧以屾真没料到他希望两人的和睦相处,最后会以这种方式让他砸了自己的脚,他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无奈地妥协,“好,很好,钦若你就按你阿姨的意思,吃过午饭后再回去吧。” 小女孩小跑着往欧以屾冲去,一把抱住他的腰,欧以屾眉心一跳,下意识要去挡,动作却没欧钦若快,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后落下拍了拍欧钦若的肩膀。 “那你们先聊,我还有首曲子的词需要填,午餐见。”甘棠趁机溜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风平浪静地到了下午,两人按计划去了看了音乐剧,依旧是上次的剧院,同一间包间。 剧是一部经典的老剧,参演的都是业内有名的音乐剧演员,有好些甘棠都认识,其中就有她的那位同期,她上一次和欧以屾看的音乐剧就是由她主演的,两次竟然都碰上了。 “演狐狸的那位演员是你的同学吧?”欧以屾看了一会儿,问道:“她是我们上次看的那场音乐剧的主角对吧?” 甘棠点头说是,她没想到大忙人欧以屾还会记得那么久以前见过的人,上次她的那位同期脸上的妆也不淡,没点交情的人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欧以屾盯着对方看了许久,直到这一幕结束,她退到后场,欧以屾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你的这位同学是不是叫白晓筱?” “你怎么知道的?”甘棠疑惑道,“她在首都音乐剧圈子这么有名吗?” 欧以屾侧目,淡淡道:“有幸了解过一些她的事迹,阿容茶余饭后没少和我聊她的八卦故事。” “她和阿容?”甘棠更加疑惑,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有的交际,在首都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和容嘉人没少约着喝茶逛街,也见过一些容嘉人的朋友,倒是一次也没见到过她的这位同期。 欧以屾回忆道:“那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我陪阿容来看音乐剧,那个时候她还是主演,正演到高潮部分,从剧院吊灯上泼下了一桶红漆,把她浑身浇了个透,那画面我至今仍是记忆尤新。” “是有人在整她吧,剧院哪来的红漆,还是在吊灯上。”以甘棠对容嘉人的了解,她是不会放过任何八卦的机会,送上门的瓜她肯定要吃,“所以阿容打听出什么了?” 欧以屾淡淡道:“俗套的故事,无外乎是为了争取角色和已婚的编剧发生了婚外情,被对方的伴侣抓了正着,公开让她下不来台。” 欧以屾语气平淡的将这个故事三两句讲明,语气无波无澜像在播报新闻,显得很无趣。 甘棠叹息道:“以晓筱的能力,没必要走这个捷径,这么一闹她以后在音乐剧这个圈子怎么抬得起头来。” “小乖,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帝国到处都是千里马,得不到机会,不过是骈死于槽枥之间。”欧以屾语气淡漠,说道:“后来这位白小姐在音乐剧圈子就没了立足之地,转战去了歌剧圈,不得不说她确实是匹千里马,这条赛道跑不通了,换条赛道居然还能跑。” “她居然还唱过歌剧?”甘棠一阵尴尬,亏得她自己还是歌剧圈子的人,她竟然从来不知道白晓筱转战过歌剧圈。 “也就是勉强能唱罢了,没什么水花。”欧以屾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对她的认识更多是因为皮尔的弟弟,卢卡斯·埃克曼,白小姐曾经是卢卡斯的情妇,在卢卡斯的帮助下重新回到了音乐剧的圈子。” 甘棠突然警觉起来,白晓筱和她的经历有着某种相似性,她隐隐嗅到了欧以屾突然说起这段八卦旧闻的动机不纯。 欧以屾眼睛看向正前方,似在看舞台上表演的人,但眼神是失焦的,他娓娓道:“如果你之前听闻过她在音乐剧行业的盛名,大概就是她和卢卡斯在一起的时候有的,阿容和文简也没少卖卢卡斯的面子,给了白小姐不少的资源。” “那不是和我现在一样吗?”甘棠直接把话挑明了。 欧以屾顿了顿,笑了起来,无奈地转过头来,说道:“小乖,你太沉不住气了。” 甘棠却反驳道:“我只是顺着你的意思而已,你也料到我的反应了吧?” “小乖,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里头的险恶。白小姐之后的落寞,红极一时的音乐剧名伶,现在在大制作里都拿不到重要的角色,这是卢卡斯带给她盛极之后的坠入泥潭。”欧以屾握着甘棠的手,语重心长道:“小乖,名利场很现实的,他们捧到你面前所有的东西,你拿了或者没拿,他们都会和你算价格,所以一旦你失了势,曾经讨好过你的人,谁都恨不得上来踩你一脚。” 这时白晓筱重新登台,欧以屾目光移到了她身上,说道:“你的同期很厉害,即便我这个外行人也能听出来,她的唱功远超其他演员,和主演不分伯仲,可是如果她没有搭上了西南邮报的董事长,现在连这个配角都接不到。” 甘棠咬着牙,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抖,“你什么意思?” 欧以屾淡淡道:“小乖,一旦接受了权力带来的便利,就回不了头了,要么抓住它往更高的地方去,要么,摔个粉身碎骨,即便是想归于平静,也得先脱层皮。这些,你真的明白了吗?” 甘棠愠怒地看向欧以屾,她觉得他在威胁她,可是当她看向他的眼睛时,那里面没有丝毫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傲慢,而是一种担忧和怜悯。 欧以屾拍了拍甘棠的手,说道:“不说这些了,看表演吧。” 这话说得轻巧,甘棠哪里还能看得下去,一场演出下来,她都在走神,直到演出结束,直到欧以屾带着她去了餐厅,她的情绪都很低落。 欧以屾所说的私房菜馆开在东城区天元大厦的顶层,一整层被打造成了微型园林,有小桥流水,游廊水榭。 一进门,就有服务员撑着小船过来接待他们,领着他们划到湖对岸的亭子里去,这里一共就只建了三座湖上亭,每次至多接待三桌客人,诚如欧以屾所说,这里一半吃在了环境上。 至于菜色,味道是不错,但意境远比味道要足,做法上像中式的omakase,菜谱都是按当日食材定的,预约前需要讲明忌口,不过摆盘上就是传统的中式大宴,色香味形皆具,一盘菜上来,先是风景,再是诗,最后就是在风景里找出哪一处是用来吃的,没点闲情雅致,真接受不了这场艺术的熏陶。 越是顶级的菜,越是轻煎炸调味,重食材本源,让食客品出食物本身的鲜甜,这意味着如果不静下心来细品,和形同嚼蜡也没什么区别,味道淡出个鸟来。 甘棠只觉得这一餐吃下来,简直吃了个寂寞,还不如找家便利店吃点关东煮来的实在。 总算熬到了最后,上了道饭后甜点,才找回了点正常人的味觉。 甜品是用翻糖的手法做了一双腾飞的金龙赤凤,于两兽口间衔了一个圆形的托片,半个手心那么大,托盘上是凝固成半圆形的桂花茉莉酪。 甘棠吃完甜点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应该到了坦白局的部分了。 “以屾。” 甘棠刚开口,欧以屾便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她身旁,用手按在了盛甜点的小托片上,一个用力,将托片按到了盘子上 随着他的用力,那对龙凤像是被触动了机关似的,一层层脱落。 直到尽数落入盘中后,甘棠才发现,原来赤凤身体某一处是由一颗红宝石组成的,当糖片都落下后,那枚红宝石戒指就完全展现出来了。 欧以屾把那枚戒指拿出来,单膝跪到甘棠身边,握着她的手,仰头看她,问道:“小乖,我们结婚吧,我愿与你共享更高的权力。” 原来这一天的安排只为了这一刻,欧以屾告诉她要抓住一切给她带来利益的东西,而现在,他把这样东西递到了她面前,只要她说好,她就能使用它。 对于一个上位者而言,这种誓言是多么的诚恳和动人。 可是... “对不起。”甘棠缩回了手,欧以屾能给她的,正是她所惧怕的,她和权力就如同小孩与上了膛的枪,会误伤别人,但更可能先害死自己。 欧以屾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很淡,看不出悲喜,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甘棠双手回握住欧以屾的手,平静地说道:“对不起,以屾,我知道我现在很不识抬举,但是我真的没办法,那种生活不适合我,我在成为合格的欧夫人之前会先枯萎死掉的。” “小乖,你什么都不用改变。”欧以屾淡淡道,“不用。” 甘棠摇了摇头,说道:“只有你在抗风抗雨,我也做不到。以屾,我懦弱地爱着你,既没有勇气和你并肩,也不忍心你一个人顶着天,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放我们彼此回到正轨。” 欧以屾呵笑一声,问道:“什么是正轨?” 甘棠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欧以屾,眼睛默默流下眼泪。 欧以屾抬起手捂住了甘棠的眼睛,他太清楚甘棠玩得小把戏了。 眼泪,是只对所爱之人才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无声的眼泪往往比歇斯底里更能打动人。 欧以屾心想,他能让甘棠心甘情愿地进入他设下的圈套里乖乖就范,甘棠何尝不是懂得如何让他妥协呢。 即便看不到情人的眼泪,但掌心里眼泪的温度滚烫得似乎要灼伤他的手掌,烫进他的心里。 他深吸一口气,吻上了甘棠的唇,狠狠地咬开了她的唇瓣,撬进了她的牙齿,来势汹汹地索取。 甘棠只觉自己的嘴巴要被咬掉了,嘴唇和舌头又痛又麻,但随着越来越喘不上来的气,她反而感觉不到痛疼了,只有眼前乍现的金星。 欧以屾最终退了出来,用遮着她眼睛的手揽住她的脖子,把她拥入怀中,低声问道:“小乖,你都想好了吗?” “嗯。” 欧以屾沉默须臾,叹息道:“我一次次诱导你妥协,但是小乖,你要记住,我永远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我这里,你永远可以任性。” 甘棠的眼泪一瞬间又大股大股地涌出,她紧咬着下唇,差一点就露了哭腔。 欧以屾摸了摸她的头,听着甘棠眼泪滴在他肩膀上的声音。 两人相拥沉默着,像一尊石像,刹那间像是永恒。 欧以屾叹了口气,侧过头,吻了吻甘棠的耳朵,在她耳边呢喃道:“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小乖,我们分手吧。” 第120章 “睡——不——着——啊——” 甘棠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 和欧以屾分手刚满三周的时间,甘棠开始正式经历分手的痛苦。 刚分手的那一天,她失眠了一晚上,又哭又笑了一晚上,眼睛肿成了核桃,不得不把第二天的拍摄推掉了,休整了一天,才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未再出现丝毫负面影响。 首都大学的戏份拍了两周,结束赶工后,剧组给所有人放了一周的假,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失恋撕心裂肺的疼痛慢慢出现了,它不是不存在,只是被延迟了。 甘棠回到了秘密花园的家。 欧以屾真的把这里送给了她,连同别墅内的一切,包括佣人都留给了她,只让阿舍把他的私人物品打包带走。欧以屾的私人物品只存在于书房和衣帽间里,即便搬走了两车,家里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少。 可是甘棠没有办法继续待在那里,别墅里到处都是欧以屾的影子,她总是会习惯的叫他,然后才恍惚地想起她们已经分手了。 她现在相信以前小姐妹分手时要生要死都是情难自控了,但凡不是不爱了、不是爱上别人了,分手都是一件断人肠的事,她和欧以屾朝夕相处了两年,他是她的初恋,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一下子生活里突然没了一个人,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像缺失了一块拼图似的。 她决定从秘密花园搬出去,换个没有欧以屾气息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区乐珺推荐她买的那套房子才装修完,就算24小时开着空气净化系统也还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入住,她有想过先去投奔甘罗,顺道打听一下他最近的生意是否如常,但看到了岑陈脖子上的红印子后,甘棠还是决定不去打扰别人谈恋爱了,有她在场,两位成年人的夜生活估计得和限制级无缘了。 至于甘罗生意上的事,不仅分毫未受到两人分手的影响,甚至更上一层楼了。就像甘父所说的那样,欧以屾能坐上那个位子,留给他个人感情用事的空间已经很小、很小了。即便把甘罗身上“内弟”的标签撕掉,他如今也已经是欧以屾重要的肱骨,只是换了一种亲厚的形式罢了。 秘密花园不能待,自己新买的房子还不能住,甘罗的长耀公馆也不能去,最后只有酒店,只要口袋里有钱,它就是永远向你张开双臂的港湾。 但是,安定下来后,她开始失眠了。 这一周里,她睡眠的时间越来越短,不是熬到凌晨三点才能入睡,就是入睡没问题了,早上却越醒越早,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现在心率一上到120,甘棠就觉得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好不容易才平复的悲伤情绪,因为身体的不适,又去而复返。 人生最重要的是坚心,而支撑它的最大基石是身体的康健,而吃得下、睡得好、想得开就是保持康健最重要的方法。 三得之间相互影响,往往失其一,紧接着就会失去另外两样。 甘棠从睡得不好开始,接下去就发展成吃不下,怎么都没能下过100的体重,这一回居然来到了90斤,这让甘棠产生了焦虑,最后她连想得开都失去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爬起来给自己找了点事做,随手拿来纸和笔,开始作曲。 都说痛苦是艺术的燃料,失恋的时候往往能写出最动听的情歌,甘棠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顺得完成一首悦耳动听的旋律了,三首歌完整的作曲填词只用了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等她把歌曲录入好发给一直合作的编曲师后,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半。 甘棠在网上冲了一会儿浪,看到了容嘉人社交账号上五分钟前刚更新的照片,她似乎在酒吧。 甘棠尝试性的给容嘉人发了消息:【在?】 【哟~养生达人这么晚还没睡呢?】容嘉人那头很快就回了消息。 甘棠写道:【我睡不着,找你聊聊天。】 【来呀,我和明鸣刚结束庆功宴,再喝第二轮呢,过来一起啊。】容嘉人很快给她发了个定位,是容城的一家私人会所,距离她下榻的酒店不远,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等我十分钟。】甘棠匆匆套了件外套,就去赴约了。 等她到私人会所的时候,容嘉人已经和明鸣喝得微醺了,见她过来,贵族小姐的礼仪全没了,高声嚷嚷道:“糖糖,快来,我们一起喝。” 甘棠走了过去,却没有喝酒,只是点了一杯柠檬水。 “你大晚上来就为了陪我们喝柠檬水?”容嘉人怪叫起来,“你是不是有病啊?” 甘棠老实回道:“可是歌手不该喝酒,会伤嗓子的。” 容嘉人愣了两秒,问道:“那你过来干嘛?” 甘棠想了想,说道:“给自己找点事做,你们喝醉了,我照顾你们,然后很累,大概就能睡觉了。” 明鸣迟钝地眨着眼睛,突然手指一指,像福尔摩斯一般敏锐道:“你失恋了!” 甘棠一惊,她分手的事还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欧以屾也不像是会多嘴的人,难道是罗杰斯告诉他的? 明鸣继续摇头晃脑说道:“你这个状态我熟,我失恋那会也这德性。” “啊?什么?你和屾屾哥分手啦?”容嘉人大着舌头高声尖叫,随后她突然哇哇干哭起来,只有声音,没有眼泪。 甘棠不解道:“我和他分手,你哭什么?” 容嘉人拍着她,语重心长道:“我还没追到他呀,你和他分手了,那岂不是他又要有新的恋情了?自打他25岁以后,每谈一个,我就失恋一次。” “为什么是25岁以后?”甘棠没明白这个岁数是靠怎么界定的,按容嘉人的话说,她喜欢欧以屾是要追溯到青春期的时候。 明鸣在一旁扑哧一笑,了然地拍了拍容嘉人的肩膀,笑得十分狡黠。 “这alpha就和皮鞋一样,刚上脚和刚开荤都不舒服,你得让它磨一磨,用一用,这才能达到最顶级的享受。”容嘉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旋即又苦起脸来,继续说道:“但是吧,这鞋和alpha一样,都有一个最舒适又最好看的巅峰,过了这个巅峰,就是用一次不如一次,25岁之后那就是纯磨损了。” 大晚上听到此等虎狼之词,甘棠眼睛都瞪大了。 “感情你对欧以屾就光有那方面的想法了?”甘棠迟疑道:“你只想睡他啊?” 容嘉人眨了眨眼睛,想了好一会儿,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半晌才说道:“我想和他上床、恋爱,但结婚免了,屾屾哥的生活多无聊啊,每天那么多工作,成天和一群老精龟们勾心斗角,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枯燥而乏味。要是家族联姻就算了,大家各玩各的谁也不碍着谁,可偏偏那是屾屾哥,我俩一起长大的,我真在外头玩,老觉得对不起他,连开放式的机会都没有了。” “也没有那么严重。”甘棠小声反驳,和欧以屾在一起这两年虽然没太多激情可言,但也不像容嘉人说得那么无聊,而且她俩算是和平分手,她也不想在外人跟前说欧以屾的坏话。 容嘉人啧了一声,说道:“我挺佩服你的,居然能和屾屾哥在一起那么久,不管是他没甩了你,还是你能忍受那种生活,都是创纪录的奇迹了。” 容嘉人晃晃悠悠地举起酒杯,用胳膊撞了撞明鸣的,向甘棠敬酒,打着酒嗝道:“敬我们甘棠小姐,重新回归单身生活,以后天高任鸟飞,玩伴随便选。” 甘棠随意和她们碰了杯,小声嘀咕道:“还是算了,我就谈这一次就分得要死不活了,多谈几段,可能命都没了。” 明鸣耳尖的听到了甘棠的嘀咕,问道:“糖糖,欧先生是你的初恋啊?” 甘棠点了点头。 明鸣遗憾道:“你这初恋的起点有点太高了,走出来是需要一点时间。” “这有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情爱的伤要用性爱来疗愈,你这就是吃过的太少了,多找几个,多尝尝鲜,自然就忘了前任什么味道了。”容嘉人作势从联络器里调出一堆名字,逐个点开给甘棠看,“来来来,我这里环肥燕瘦什么风格都有,都是优选。” 甘棠忙推开容嘉人的手,拨浪鼓式的摇着头,连连说不,“不了不了,你的严选还是你自己用吧,我不用了。” 容嘉人一把揽过甘棠的脖子,凑上去,几乎要脸贴着脸,仔细盯看了半天,问道:“你难道还打算给屾屾哥守身如玉啊?没必要吧?” “阿容,”明鸣适时出来解围,拉了一把容嘉人,将她拉回座位上,“糖糖和你不一样。” 说着明鸣看了甘棠一眼,随后在容嘉人耳边嘀咕了几句,容嘉人这才恍然大悟过来,看甘棠的眼神仿佛在看新奇物种。 甘棠轻咳一声,局促道:“我只是还没到对那方面很渴望的年纪,没有的话,我也不会主动想起来。” 容嘉人露出了一副“果然是这样”的神情,看着她更有几分怜爱了,这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啊,一上来就直接挑战最高难度的关卡,她以后还会再喜欢上别的人吗? 容嘉人同情地拍了拍甘棠的肩膀,和她碰了杯,“喝,喝。” 甘棠瞧着容嘉人的反应心里更慌了,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失恋症状就很严重了,但以容嘉人的反应来看,严重的似乎还没到来。 “你、你别吓唬我行不行。”甘棠都结巴起来,忙说道:“你那是什么神情啊,怪吓人的。” 明鸣自斟自饮了一小杯酒,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别怕,阿容那是吓唬你的,这天没了谁都不会塌下来的,你多给自己找点事做,分散下注意力,很快就过去了。什么事熬过去了再看,就都是小事了,爱情也一样。” 甘棠想起了明鸣和阿尔克曼那段纠缠多年的感情,人家又是初恋又携手十来年,这不也重新开始新生活了吗?他有经验,她还是相信他好了。 容嘉人不赞同道:“那感觉肯定不一样啊,朱砂痣和白月光耶,那分量能一样吗?终其一生都是心口最特殊的一点,悬在天上照耀的月,以后再谈别人,就没有这种味道了。” “那又如何?”明鸣神色淡淡,说道:“我觉得没多大差别,我和亚瑟在一起的时候是青春期少年人的悸动,澎湃的荷尔蒙和发誓如饮水的花言巧语,再往后是陪伴和对家族的抗战,他长得好看活也好,符合我年轻时的需求。但是现在我的需求也改变了,罗和亚瑟差别可大了,但是我现在喜欢的伴侣就是体贴、有责任心,需求不一样,中意的感情也会变得不一样。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甘棠被明鸣的话安慰到了,心情开朗了不少。 “你们最近有空吗?”甘棠期待着看向二人,说道:“我们去旅游吧。” 亲情、友情、爱情是人最重要的三种情感,往往一项健康的情感是滋养心灵的养料,当爱情受挫的时候,来自于友情和亲情的温暖可以很快抚平情伤。 她想身边有了人气,就不容易胡思乱想了。 明鸣为难地看着甘棠,歉意道:“糖糖抱歉,我和罗约了一起度假。” 容嘉人举起手来,却说了让甘棠期待落空的回答:“这周有时装周,我得在场,最快也得下周才有空。” 甘棠垂头丧气地说了声好吧,远水救不了近火,下周她估计自己都走出来了,她还就不信了,她还能难受一个月。 容嘉人喝的头脑发晕,撑着脑袋迷糊地问道:“你多给自己安排些工作不就好了,忙起来,就没空想了。” 甘棠心想,如果可以她也想啊,但是她最近除了那部电视剧以外,就再也没有活动了,每天闲得都可以养蘑菇了。 “我让主办方给你发封邀请函,你和我一起参加时装周吧。”容嘉人提议道。 甘棠回绝了容嘉人的好意,她不想为难主办方的人。 三个人又喝又聊了一会儿,容嘉人便彻底醉了,明鸣也喝得只剩下飘忽的意识了。 甘棠联系了罗杰斯让他来接明鸣,没一会儿功夫罗杰斯就风尘仆仆地来了。 他见到甘棠依旧保持着过去的礼貌,叫了甘小姐,还主动提出要送甘棠回酒店。 甘棠婉拒了罗杰斯的好意,叫来了会所的服务人员,两人一起架着容嘉人去她下榻的酒店。 甘棠才一出会所的大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姐姐——” 第121章 区乐珺骑了一辆银白色的山地车,停在了会所的门口,正准备弃车,就看见甘棠出来了。 “姐姐。”她把车靠到树边,快步走上前来,皱着眉觑了一眼酒气浓重的容嘉人,问道:“姐姐这是,喝酒了?” “没有。”甘棠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她自己是有分寸的。 区乐珺松了口气,从甘棠的手上接过容嘉人,才一靠近,她就皱起了鼻子,半掩着口鼻,抱怨道:“容家阿姐这是喝了多少?这么重的味道。” “姐姐,接下来你们准备去哪里?”区乐珺架着容嘉人往旁边挪了两步,又冲甘棠说道:“别熏到你了。” “没那么夸张啦。”甘棠看着区乐珺几乎具象出的夸张嫌恶,帮着容嘉人说了两句话。 这倒引得区乐珺睁圆了眼睛瞪她,嘟囔道:“容家阿姐能喝是大贵族圈子里出了名的,每天一瓶红的只是开胃小菜,追她的人都是被喝倒送走的,至今就没有哪个比她更能喝的,下次容家阿姐要是有酒局,姐姐你还是躲远些。” 甘棠无言,她只知道古代文豪们好烟嗜酒,结果时代变了,艺术风格变了,审美变了,嗜酒这一项倒是保留了下来。 说起来都市人的早c晚a——早上coffe晚上alcohol,也时常在深夜微醺中引发思绪万千,这何尝不是当代普通人的艺术时刻呢。 “送她去我下榻的酒店吧。”甘棠指了指不远处的迪丽星际酒店。 “姐姐怎么跑来住酒店了?”区乐珺一惊,忙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甘棠这才想起来,她搬出秘密花园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现在区乐珺问起,她便如实说道:“就昨天刚过来,去博物市前这一周都待这里,等戏拍完,我那套房子应该就能入住了。” 区乐珺立刻明白了过来,甘棠这是和欧以屾分手了,心中欣喜翻涌如海,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努力不让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压着声音沉声道:“没想到姐姐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大事,那你还给我放假,应该让我陪着你的。” 甘棠往路上指了指,示意她们边走边说。 “分个手失个恋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甘棠说道:“我最近反正也没别的工作做,你好像也到了研究的关键部分,索性就给你放假了,让你好好做研究。” 区乐珺不赞同道:“研究哪有姐姐重要。” “嚯,你可别胡说。”甘棠忙打住区乐珺的话,“在首都大学拍戏的时候,我可是听说了,你的研究项目可厉害了。” 说起区乐珺的研究项目,甘棠问道:“实验做的怎么样?结果理想吗?” 区乐珺耸了耸肩,说道:“三期临床失败了,路径错了。”她说得一派轻松,完全不像遭受了打击的样子。 药物实验通常需要花费好几年的时间,到了临床三期失败,这意味着此前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甘棠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区乐珺,但对区乐珺表现出的淡然不放心,她不确定区乐珺是因为心胸豁达还是被刺激得反常了。 区乐珺侧目看到甘棠写满担忧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指头戳了戳甘棠的脸颊,随即一愣,问道:“姐姐,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很多?脸上瘦的像饿死鬼一样。” 甘棠打开了区乐珺的手,没好气道:“你还有闲工夫开我的玩笑,看来你心情应该不差。” 区乐珺低低笑了几声,说道:“我有什么好心情差的,药物研发本来就不容易,失败更是常有的事,像我研究的课题目前还找不到致病的具体原因,只能先进行假设,虽然这五年没结果,但至少排除了一个错误假设,也算是有了点进展。” 说话间,两人进到了迪丽酒店的大堂,服务员见到区乐珺后,热情地上前接待。 “不用了。”区乐珺回绝了服务员接手容嘉人的举动,说道:“给我开一间房。” 服务员冲前台人员使了个眼色,通过联络装置和前台说了什么,旋即领着她们往电梯去,在进入电梯前一秒,一位前台人员小跑过来,将房卡递了进来。服务员赶忙将房卡接了过去,电梯的门便关上了。 甘棠住在八层,而前台开得是顶层的总统套房,房间比甘棠那间大,视野也更好,站在窗前可以俯瞰首都的夜景。 区乐珺一进门,就快速把容嘉人扔到了床上,连鞋也没给她脱,胡乱扯了被子给她盖上。 “姐姐,走吧,我送你回去。” 任务完成后,就该轮到正事了。 甘棠不放心把醉酒的容嘉人一个人留在套房里,便让区乐珺自己先回去,“今晚我还是留下来照顾她好了,阿容喝了这么多,万一后半夜吐了就不好了。” 呕吐物窒息是醉酒死亡的高发因素。 区乐珺二话没说,也留了下来,“你一个人多无聊,我陪你,你要是想睡了,就由我来看着你俩。” 区乐珺踱步到窗户前,回过头招呼甘棠过来,指了指外头的夜景,“首都是座不夜城,霓虹闪烁。” 甘棠也走了过去,随意地坐到了地毯上,向外张望,城中闹市区都是商业建筑,每栋建筑都有属于自己的灯光效果,像电影场景。 “对了,”甘棠忽而想起,问道:“刚刚服务员好像认识你,这里也是你们区家的产业吗?” “不是,迪丽星际酒店是埃克曼家族的产业。”区乐珺解释道:“我母亲是埃克曼家的小姐,她和埃克曼元帅是关系比较远的姑侄。” 甘棠感叹道:“你们大贵族都是内部消化啊?”她记得欧以屾的母亲就是容家的小姐,所以他一直和容家那边的弟弟妹妹关系亲厚。 “不全是,但大差不差。”区乐珺也坐到了地毯上,“我们圈子里接触的适婚对象就那些,而且同圈子的人有共同的利益,大家彼此间都不会做出格的事。” 听区乐珺这么说,甘棠更觉得自己拒绝了欧以屾的求婚是件多么明智的决定。 “姐姐,”区乐珺踌躇片刻,还是试探地开了口,“你为什么和以屾哥...” 她没把话说全,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甘棠往前一倾,整个人扒在玻璃上往下看,漫不经心道:“哦,就是觉得不合适,你也说了,同个圈子里的人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我和他又不是一个圈子的,他对我好与坏,其实全凭他的良心,要真欺负了我,我能伤害他的方法就只有做出格的事。” 曾经姚瑶和她说起过被当众揭了短的那位欧家叔叔就是娶了平民妻子,地位身份的不对等,即便是进入了好似有所保障的婚姻,也依旧会被极致的压榨,婚姻并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最后那位妻子所能做的反击仅仅是在众人面前把丈夫包养情人的事抖出来。 但那种行为似乎没什么实际作用,那位欧家叔叔仅仅是短暂的成为了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被戏谑地嘲笑了一番,不多时大家也就翻篇忘记了。 因为那位叔叔的价值在于他能否为家族带来利益,而不关乎于他是否私德有损,至多大家会以此告诫家里的晚辈,以后要与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否则就会被出身普通眼界格局都小家子做派的伴侣弄得颜面尽失。 这些灰姑娘灰小子的故事是激励普通人通过婚姻实现阶层跨越的童话案例,但最后也是这群灰姑娘灰小子把以他们为榜样的人的路堵死了。 区乐珺看着甘棠的背影,默默揣摩着她话里的意思,她原本以为甘棠只是不喜欢勾心斗角的复杂人际,但现在听起来,甘棠似乎是对进入大贵族的圈子都很排斥。 她和欧以屾是不一样的,可是,区乐珺无法判断,甘棠是否能分辨出这其中的不同。 区乐珺隐隐地觉察到甘棠并不想了解异同,她只是一视同仁地把整个大贵族的圈子都排除在了伴侣的选择区域,从源头上就避免了未来发生错综复杂纠葛的可能性。 甘棠对权力的毫无野心和本分曾经是导致她和欧以屾分道扬镳的原因,而现在,这两样东西在帮区乐珺赶走了欧以屾之后,也回旋镖般地成为了横梗在她与她之间的问题。 “所以姐姐你现在看起来这么难过,是因为以屾哥吗?”区乐珺默默祈祷不要是她想的那个答案。 甘棠沉默片刻,整个人像失去了脊柱支撑,倏地一下跌坐回地上,半晌才说道:“这大概是我人生目前为止最艰难的时候。” 甘棠心想,两世加起来都没有比现在更难过的时候。 “事赶着事,一下子全凑到了一起,我真的第一次明白了祸不单行的意思。”甘棠有气无力地絮叨起来,“情场失意,工作上也失利,我给你放假也是因为这个,大家好像听到风声似的,开始把我列入污点艺人的范围里,谈好的合作没了,手头的工作被顶替了。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受欢迎受追捧的不是我,那些全都只是欧以屾赋予我的光鲜。本来就够受打击了,前几天伦巴布银行突然宣布破产,我存在那里的钱好像都回不来了。真是...” 甘棠顿了顿,鼓足气力吐出四个字来:“雪上加霜。” 爱情、工作的失去就已经够让甘棠难受的了,但金钱上的损失才是让甘棠真正痛心疾首的根本,人走歹运起来连死物都留不住。 失恋和失业尚在区乐珺的预料中,但甘棠悲痛地说起自己金钱损失的时候,倒是让区乐珺愣了一下,原本因为甘棠的话而渐渐沉下去的心,竟又活了过来。 她能听出比起失去前两样东西,钱没了对于甘棠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原来欧以屾的魅力也没有那么大嘛,区乐珺心里愉快地想,她可比欧以屾有钱多了。 “姐姐在那里存了多少?”区乐珺想也没想,直接说道:“我都给你补上。” 甘棠听罢更想哭了,哪有员工跟老板说这种话的,她这个boss也当得太窝囊了。 “不用了。”甘棠抱着老板最后的尊严谢绝了区乐珺的好意。 “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很难过。”区乐珺认真道:“姐姐,钱对我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如果能让你开心起来,花多少钱都可以。姐姐,我想你开心。” “只是我的一部分身家啦,你不用给我了,钱我还有的。”甘棠说起这事,就郁闷起来,“我只是没想到100年历史的银行说没就没了。” 区乐珺见甘棠没打算要她的钱,只好摸了摸甘棠的头,转而称赞道:“姐姐很聪明,知道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 接着她又问道:“姐姐还存在了哪些银行?我给你把把关,我看你现在是不能再受一丁点打击了。” 听这话的意思,甘棠忙问道:“难道还有别的银行要倒闭吗?” 区乐珺摇了摇头,却说:“不确定,但和伦巴布一个风险等级的银行还有几家,这几家银行是这些年低利率政策下最大的受益者,它们的业务很容易因为加息出问题。帝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对外征战了,蛋糕就这么大,一旦出现了经济危机,就只有虾米被小鱼吃,小鱼被大鱼吃。” “那你快帮我看看。”甘棠赶忙掏出联络器,给区乐珺看自己的银行账户,忧心道:“我存的都是大银行,没贪过小便宜的。” “再大的银行也没有100%的保障,招牌这种东西,往往越好的、看起来越有信誉的,能爆出的雷越大越凶。”区乐珺快速帮甘棠检查了开户银行,把其中有风险的挑了出来,“很多时候的固若金汤是因为回报不够大才攻不下来,只要回报远超过所投入的成本,那就没有拿不下的人,攻不下的城。而凡事有开始就一定有终结,无论它历史多悠久看起来多坚不可摧,只要获利能超过品牌本身的价值,它就到了终结的时候了。” 甘棠来不及细想区乐珺的话,匆匆将账户里的钱转到了安全的银行,这才松了口气。 “钱的问题解决了,你可以暂时开心点了吧。”区乐珺托着下巴冲甘棠笑道。 “有种险象环生的侥幸感。”甘棠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难过了,更多是死里逃生的心跳加速。 “姐姐,钱要放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而且得时刻保持怀疑和警惕,不要给予百分百的信任,这样有任何不对劲才能见微知着提早逃掉。”区乐珺笑道:“我家或多或少有你开户那几家银行的股份,但凡有任何不对的苗头,我会提前通知你撤的,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甘棠笑着反问道:“按你的话说,那我岂不是也不能完全信任你咯?” “姐姐你可真是!不该活学活用的时候瞎张冠李戴!”区乐珺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心想就她那点三瓜俩枣,自己也不稀罕要啊。 很快,区乐珺又恢复了淡淡的神情,说道:“钱的事解决了,至于工作的事,以屾哥不是会为难人的小器之人。只是这段时间大家不知详情,所以不敢随便用你,等过段日子,姐姐身上以屾哥的标签去掉了,我再给你找更适合你的工作,别担心。” 甘棠摇了摇头,她现在已经看开了,不需要那些浮名了。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些了。”甘棠说道:“你那天说的话,让我想了很多,你说我既要又要,真是一针见血。” “姐姐!”区乐珺闻言,急道:“我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了,你怎么老揪着我的小尾巴。” 甘棠安抚地拍了拍区乐珺的肩膀,继续说道:“我是真觉得你说的很对,我想玩音乐和我成为顶流天后,其实是两条路,它们或许会相交,但绝对不重合。我既然想尽可能的使用我的天赋,那能不能成为顶流又有什么干系呢?追逐名利反而让我失去了本心,这是本末倒置的。” 区乐珺明白了甘棠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以后我会帮你接符合你期望的工作,让你能更好的发挥你的才华。”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个人的成功,自身的努力是最基础的条件,而关键却是有没有人相助。区乐珺心想,甘棠只要做好她自己,剩下的就交给她来办。 第122章 两人又说了点工作上的事,越说越清醒,最后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那就不睡了。”区乐珺扯了一张毯子,披在了两人的身上,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我们一起看日出吧。” “日出?”甘棠往窗外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穹顶,“这里也没有太阳啊。” “人造太阳也是太阳。”区乐珺十分坚持,但她转念一想,又改口道:“但姐姐要觉得不是的话,那就不是。” 紧接着区乐珺问道:“那姐姐要去看真的日出吗?” “现在?去哪?”甘棠诧异道:“首都已经封禁了,能出去吗?” 区乐珺却道:“姐姐你只管考虑去不去,能不能交给我来解决。” “可是...”甘棠看了一眼床上的容嘉人。 “这个好办。”区乐珺拿出联络器,思索了一会儿,拨通了一个号码。 “啊,区家,区乐珺...没什么,嘉人姐喝多了,现在在迪丽星际酒店,你们派个人过来...不用,你们早点过来就行,嗯,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区乐珺说完就掐断了通话。 “你这是?”甘棠疑惑地看着她。 “我刚刚联络了容家总管室。”区乐珺摇了摇手中的联络器,“容城到处是容家的执事,收到总管室的指令很快就会过来了。” 约莫四分半左右,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来了。”区乐珺冲甘棠笑了笑,一边往房门走去,一边问道:“谁?” “区小姐,我是容家的执事保罗,奉命前来。” 区乐珺开了门,打量了来人,给容家的总管室发去了带有来人生物信息的消息,几秒钟后收到了回信。 她快速扫了一眼来信,便侧身放保罗进来了。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区乐珺冷淡地同保罗交代完,转头换了一副期待的模样看着甘棠。 甘棠被她的热情震得踉跄,回想自己好像没有过早起看日出的经历,不自觉道:“那就去?” “那我们去鳄龙湾的灯塔,那里是看日出日落最好的地方。”区乐珺牵起甘棠的手离开了房间。 下楼的路上,甘棠不禁问道:“那我们怎么过去?这个点路上的闸口都关上了,车子开不了。” “姐姐忘了我是怎么过来的了?”区乐珺领着她出了酒店,那辆停在会所门前的山地车居然出现在了酒店门口,区乐珺指了指它,说道:“我骑车载你过去。” 说着区乐珺在联络器上录入了一串代码,那辆山地车竟然像变形金刚一样变了形态,成了可载人的老式自行车。区乐珺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叠成了一个小豆腐块放到了座位上,当坐垫用。 “走吧,我载你去。”区乐珺跨上了车,冲甘棠招手。 甘棠坐上了后座,手摸了摸车子,问道:“我一直以为只有大件才能变形,现在连这种小件也能这么变化自如了?” “用了新材料,同体积下,可以展开的面积非常大,即便延展到蝉翼那么薄,硬度也和铁差不多。”区乐珺同甘棠解释完,继续说道:“说起来,这项新材料的研发者姐姐你也认识的,是岑陈。” 甘棠惊讶道:“岑陈居然这么厉害,没想到你和他还认识啊?” 区乐珺点了点头,一边在联络器里输入代码,一边说道:“岑陈在学术圈里很有名的,不过我只闻其名,还没见过他本人,听说他以前为爱放弃了来首都大学的机会,后来研发出这款新材料特供给了军部做新型武器,这才开了先例让他破格进入研究所,但他还是没来。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借到姐姐的光,和他认识一二。” 甘棠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岑陈的事,她一直知道岑陈爱惨了甘罗,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连自己的前途都可以放弃。 这,怎么不算是一个癫公呢... 区乐珺调试完,踩上了脚踏板,用播报音对甘棠说道:“公主殿下,我们要出发了,请抓稳咯。” 甘棠闻言抱住了区乐珺的腰,点头回应道:“抓稳了。” 区乐珺垂眸看了一眼腰间的胳膊,笑了笑,高呼一声走咯,便蹬起车来。 这虽然看起来是一辆自行车,但通过改造后马力方面更像电动车,在首都的街道上以50码的速度行驶着,在遇到闸口关闭的道路时,区乐珺就往人行道上一拐,畅通无阻地继续前进,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位于北城区的首都出入检口。 甘棠跳下车后,感叹道:“这速度真快,比在首都里开车快多了,要是开车指不定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呢。” 区乐珺在联络器上又按了按,随意地将自行车停到了检口的服务区,赞同道:“首都地上道路的限速确实很麻烦。” 区乐珺不喜欢首都,如果不是因为甘棠,她早就花钱在卫星城建一个研究基地,把实验室搬出来了。 甘棠往不远处的检口看去,有两个巡逻人员和一个机器人守着闸口,她问区乐珺:“我们要怎么出去?” 区乐珺随意地看了检口的人员情况,揽过甘棠的肩膀,同她计划道:“一会儿呢我把它们引过来,你就趁乱跑过去,出去之后别走远,就在外头的等候区等我过去。” “可是有机器人,我过不去的。”甘棠一听是这么惊险的计划,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但却因为要做点禁忌的事而心潮澎湃,心脏砰砰直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震得她喉咙发紧,说话都带着小颤音。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可以黑了它。”区乐珺晃了晃她手里的联络器,又说道:“其他你完全不用管,听到我让你跑,你就头也不要回地跑出去,懂了吗?” 甘棠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副使命必达的模样。 区乐珺安抚地拍了拍甘棠的肩膀,旋即在联络器上一按,联络器发出了一声不轻的鸣叫。 “谁,谁在那里。” 巡逻的人拿着探照灯照了过来。 区乐珺举起双手,挡在甘棠身前,友好道:“嘿,别紧张。” 巡逻的人试探着走上前,就在距离她们只有两米的地方,区乐珺低声对甘棠说道:“跑。” 甘棠像听到发令枪的枪响声似的,撒丫子就跑,那巡逻的人显然注意到了有人影跑过去,其中一人转身就要追,却被区乐珺拦了下来。 区乐珺一双手压制住了两名巡逻员的动作,迫使两人不得不停下来,直面她,见到是区乐珺,两人皆是一惊,正要出声,区乐珺先一步,用食指抵在唇上,作出了噤声的动作。 她侧着头,目送着甘棠跑出了闸口,这才拍了拍两位巡逻员的肩膀,笑道:“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和我女朋友之间的小游戏,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守秘密。” 巡逻员一听到大贵族的小姐对她们说这样的话,立刻拘谨地绷紧了身子,连连说好。 区乐珺得了准信,便抛下两人去追甘棠,大摇大摆地出了闸口。 甘棠果然在等候区等她,见到她出来,小跑着上前,把她拉了过来,还时不时地往检口张望,问道:“他们没追过来吧?” “当然。”区乐珺笑眯眯地看着她,反问道:“姐姐,好玩吗?” 甘棠想了想,说道:“挺刺激的,不过你是怎么出来的?像我一样跑出来,还是直接亮了身份大摇大摆地出来的。” 区乐珺对甘棠知道真相这件事毫无意外,甘棠不是一个敢做出格之事的人,她最多只会在安全线反复试探,而不会真的越过雷池,她答应区乐珺的前提是她知道这么玩是安全的,区乐珺一定可以把事安排妥帖,这才敢放肆地玩这种穿越警戒线的游戏。 “没办法,他们一看到我的脸就不说话了。”区乐珺言下之意她是光明正大地走出来的。 甘棠嘟囔道:“啊,你这样都没有趣味性了。” 区乐珺不在意道:“姐姐玩得开心就好了。”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一辆银色的陆空两用超跑向她们飞过来,最后在她们面前缓缓降落。 “走吧。”区乐珺上前开了车门,来前她刚给车子下了指令,她们出检口的时候刚好能到,她今天特地选了一辆银色的车子,在黑天驾驶比较安全。 两个上了车后,区乐珺帮甘棠系好了安全带,规划了低空飞行的路线,从检口到鳄龙湾的a-1灯塔需要飞行二十分钟的时间。 当她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太阳将升,天空灰蒙蒙的,但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依稀可见了。 鳄龙湾有一半的区域是私人财产,经过几度转手最后被区乐珺的祖父买了下来,之后传给了她的父亲,她十八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又把这里送给了她。鳄龙湾一共有三座灯塔,其中有两座是对外开放的公共灯塔,只有a-1是私人所有,落在了区乐珺的私人土地上,平日里灯塔照旧运作,给往来的商、货船指引,但不对外开放。 因为a-1塔的私密性,使之成为了绝佳的观景地点,宽敞而没有人打扰。 区乐珺在门禁上验证了自己的生物信息,滴的一声,门锁打开了。她推开门,冲甘棠示意道:“走吧。” 甘棠跟着她进入了灯塔,因为这里不对外开放,平时也只有工作人员进出,便没有安装搭载的设备,想要上到塔顶只有一条又陡又看不到尽头似的旋转石阶。 甘棠抬眼看了看望不到头的阶梯,不由发怵,可一想到来都来了,心里带着点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决心,咬着牙就跟着区乐珺往上爬。 大约爬了二三十级台阶,甘棠便开始喘了,运动她是真不行,一辈子的阶级敌人。 区乐珺停下来,站在上面向下看去,见甘棠停了下来,用手扇着风,便弯下身子,对甘棠说道:“姐姐,上来吧。” “这多不好意思,背着我爬楼梯,应该很累。”甘棠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爬了上去,她一点也不想爬了,既然区乐珺主动提出来了,她焉有不用之理。 区乐珺将她背了起来,侧过头去,边走边说:“姐姐不用担心我的身体素质,再多背一个你都不成问题。” “那不一样的,这是爬楼梯,比简单的负重还要难一点。”甘棠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真是辛苦你了。” 区乐珺不在意道:“不会,我小时候经常来,也爬惯了,这一次多加一个你,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说话间,区乐珺已经把甘棠背上了塔顶,两人找了东面的窗子,就着窗台坐了下来。 时间刚好,这个时候内海的海平线上已经可以看到太阳升起的熹光。 “快看,太阳出来了。”甘棠赶紧拍了拍区乐珺,指着海平线兴奋道。 甘棠在专注地看着缓缓露头的朝阳,而身旁的区乐珺依靠着墙壁在看她,两个人都在为自己眼里的风景着迷。 随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海面上被撒下了一层金粉一般,波光粼粼地照耀着天地,随着海浪的涌动,金粉似乎飞散进了空气里,给万物都附上了一层光釉。 甘棠的脸上此刻也被扑上了一层金红的光膜,区乐珺可以看到她脸上闪闪发光的绒毛,像小动物似的,不由得让人想要伸手摸了摸她。 甘棠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恰好撞进了区乐珺的眼眸中,焦糖色的眼睛被朝阳添了一勺蜂蜜,湿漉漉的、甜丝丝的,让甘棠心跳紊乱起来。 区乐珺欺身上前,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她觉得这仿佛是一场天时地利的表白机会,她想告诉她心里的爱慕情谊。 甘棠紧张地退后,整个人都贴在了墙壁上,再无可退。 区乐珺瞧见了甘棠的动作,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表白是很卑鄙的,甘棠刚分手,情感正处在脆弱且混乱的时候,任何向她发出的邀请都可能引诱她稀里糊涂的做出决定。 她敛了心神,伸手撑到甘棠背后的墙上,笑道:“姐姐,你头上有东西。” 说着她手一收,一朵红玫瑰跃然指间,她将这朵红玫瑰递到了甘棠的面前。 恋爱要从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她还不能告白,她们还不算正式恋爱,但花不能缺席。 第123章 “谢谢。”甘棠接过花,放在手中把玩着,问道:“这朵玫瑰花从哪里来的?” “我变出来的。”区乐珺得意道。 甘棠挑眉瞅她仰着头骄傲的样子,突然想逗逗她,手一摊,说道:“那再给我变一个呗,大魔术师。” 区乐珺一愣,红着脸挠了挠头,讪讪道:“今天的魔法用完了。” 甘棠闻言大笑起来,打趣道:“是没蓝了吗?” 区乐珺不明白甘棠奇奇怪怪的笑点,但看到她笑了,便顺着她的意思,认真地点头,呆呆地说道:“嗯,没蓝了。” 果然如区乐珺所料,甘棠听后笑得更欢了,眼泪都从眼角溢了出来。 区乐珺安静地看着她乐,过了好久,见她的笑容收敛了些,才说道:“你终于笑了。” 甘棠顿住了笑声,侧过头去,只见区乐珺原本神色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让你担心了吗?”甘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人而心生歉意,“不好意思。” “姐姐不要有心理负担,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不要憋着装开心。姐姐应该多照顾自己,少在意别人。”区乐珺理直气壮道,“姐姐任何时候都不用对我感到抱歉,都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欠我什么?”甘棠对她的话感到不解。 区乐珺想了想,一字一句认真回道:“喜欢姐姐是我到目前为止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所以我欠姐姐很多很多的快乐。姐姐要是不开心,尽管朝我甩脸子,我负责让姐姐开心起来。” 甘棠闻言,心中某个地方又酸又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不是,”区乐珺大惊,慌张无措道:“姐姐你怎么还哭了?” 甘棠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就是突然觉得当公众人物真幸福,会有人无条件地这么爱她。” “啊?”区乐珺深感郁闷,她刚刚感天动地说了这么一通,结果甘棠只把她当做粉丝的爱了。 她鼓起了脸颊,气呼呼地想有哪个粉丝能因为追星做到这个程度的,她明明是在爱的告白。 不过区乐珺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是借着粉丝的身份直抒胸臆,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下更郁闷了。 区乐珺决心翻过这恼人的一页,转而问甘棠:“对了,姐姐你想出去走走吗?” 区乐珺这么一问,续上了甘棠此前夭折的计划,她心动地点了点头,说道:“想,可是大家都有事,我找不到伴。” “怎么找不到。”区乐珺抗议道:“我明明有空的,姐姐都没想到我。” 甘棠反问道:“你不是晕空中交通吗?” “晕就不能去了吗?”区乐珺不满的拿出联络器,投影了bmw的疆域版图,“姐姐选你想去的地方,选好我们马上就走,天南海北你选哪儿,我奉陪到哪儿。” “真的?”甘棠将信将疑地旋转着投影,从三颗主星到周边星域都看了一遍,最后选了她老家m3的花都,“这里,你陪不陪?” 区乐珺瞟了一眼甘棠手指的地方,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区乐珺有着令甘棠羡慕的执行力,她前脚才做了决定,她后脚便开始制定计划。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已经坐在了去往m3的星舰上了。 “你真的没事吗?”甘棠看着蔫巴在躺椅上的区乐珺,不放心的问道。 在临上星舰前,区家的执事特地给区乐珺送来了防晕的机器,一个长得像胰岛素泵的东西,两个带着小针的贴片扎进脖子后头,通过极小的超微电流刺激大脑,以干扰大脑运作的方式防止晕眩。 这是一款实验室使用机器,工作原理听起来十分不靠谱,以至于甘棠盯着区乐珺放空的双眼时,心里总是不自觉的担心起来。 区乐珺慢吞吞地笑了起来,用像是喝醉酒的模样,含糊不清道:“没事的,这个机子,是,脑科学研究的,设备,经过大量实验,验证过的。” 说罢,区乐珺又嘿嘿嘿地傻笑起来,对甘棠说道:“姐姐,好看。” 甘棠见她一副傻子的模样,摸了摸她的额头,嘀咕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抛砖引玉呢,明明自己长得才是最好看的。” 区乐珺抬起手,软绵绵地搭在了甘棠的手上,一把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握在自己的手里,断断续续道:“审美是主观的,我,好看,客观。姐姐,好看,主观。” 得,甘棠心想,起码人还不算真傻,还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好啦,你别说话了,到m3星球还要五个小时,你把贴片摘下来,睡觉吧。”甘棠给区乐珺盖了一张薄毯,催促区乐珺赶紧把那台机子撤了,她总觉得它不安全,这么聪明的人变得傻乎乎的,别有个意外,真把人弄傻了。 区乐珺捂着脖子,不想摘下来,她想和甘棠说说话,但甘棠眼睛一瞪,她便戚戚然乖乖听话,把贴片撕了下来。 超微电流停止作用后,区乐珺的意识缓慢的清醒了过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的晕眩和想要呕吐的感觉。她可怜兮兮地嗯哼了一声,抱着甘棠的胳膊,把脸埋了上去。 “好了,快点睡吧。”甘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哼起了摇篮曲。 区乐珺疲惫地闭起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甘棠百无聊赖地调了个电视频道静音观看,恰巧播到了新闻,里头是皮尔斯·埃克曼元帅的讲话,在汇报近期的军部演习。 “最近埃克曼元帅真是炙手可热啊。”甘棠小声地嘀咕着,她记得以前这种事大多是欧以屾出面向公众展示的。 “可不是嘛,皮尔最近可是大红人。”原本睡了的区乐珺竟然开口了,她仍旧闭着眼睛,声音也显得懒洋洋的。 “你还没睡?”甘棠一边调台一边说道:“这个一看就知道了,我最近老看到他的新闻,元帅也和明星一样,越常曝光的就越是当红炸子鸡。” 区乐珺轻轻笑了一声,又补充道:“是差不多,不光得看谁最近经常出现的,谁最近没出现也很有名堂,越没有曝光就越说明有大事。” 甘棠闻言,调台的手一顿,最近没有出现的...她想到了欧以屾,自从她们分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无论在哪里,甚至是电视里,一次都没有过。 他出事了吗?甘棠不由担心起来,可是她转念一想,他都是元帅了,还能出什么事呢?也许是像去年到k01平乱一样,又有什么秘密任务要他去做了吧。 甘棠甩了甩头,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前男友的事了,要不然就真的要没完没了了,为了哄她开心,区乐珺没少努力,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要是她又开始想念欧以屾,岂不是教区乐珺的苦心白费了。 甘棠转到了b星三套,这是b1001的星球电视台的娱乐频道,是首都电视台的竞争对手之一,此刻三套正在直播一档音综,和首都电视台推出的《余音动听》颇有相似之处,只不过这档节目的参与者都是有点小名气但没有长尾效应的新生代,也算是帮助糊咖的回炉重铸,焕发事业第二春的节目。 这个节目的热度非常大,可以说是b星台主推的年度大热综艺,可是对于艺人而言,这个节目却是好坏参半。好的一面自然是热度高、有话题讨论,但坏的一面就在于只要谁上了这个节目,就等于是宣布自己已经是个糊咖的事实。 甘棠觉得这个节目挺适合自己的,一个月来的零曝光已经快让她成为娱乐圈里的查无此人了,可不就是糊到没边了吗? 区乐珺见甘棠没了动静,便睁开了眼睛,瞧她正在发呆,便强忍着晕眩瞄了一眼投屏上播放的内容,一下子就猜到了甘棠此时的想法。 区乐珺安慰她:“姐姐,没事的,很快会过去的,你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别着急也别气馁。” 甘棠浅浅地嗯了一声。 “把声音打开吧,我睡不着,陪你一起听节目。”区乐珺又闭上了眼睛。 甘棠打开了声音,两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评价起来,区乐珺的声音思若游丝般如蚊蝇,但断断续续里竟能听出她的专业度极高,不禁让甘棠都感到惊讶,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是区乐珺不会的。 区乐珺在当上甘棠的助理后,没少为了给甘棠规划职业路线而恶补了专业知识,虽然她歌唱的一塌糊涂,调走得爹不认娘不识的,但在点评上却已经可以做到音乐学院教授的程度了。 有了能聊得来的人,甘棠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和区乐珺讨论了起来,大多数时候是甘棠在说,区乐珺只偶尔补充说了几句,两人也算聊得有来有回,路上的时间竟这么飞快地消磨了。 回到了m3的故乡,甘棠首先带着区乐珺回了自己的家,她们俩到的时候,甘威正在给他的狗刷毛,自从一双儿女成了离巢的燕,家里就剩下他一个老家伙,为了排解孤寂,便又养了一只小狗,与以前高大威猛的大型犬不同,这一次甘威养得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型犬,成年了也能揣在怀里的小可爱,每次看到小狗湿漉漉的眼睛,他就会想起甘棠,以致于一项对狗实行严厉教育的甘威这一次成了成天爸爸长爸爸短的狗奴。 当甘棠回来时,见到甘威抱着小狗夹着嗓子同它说话时,惊悚地瞪大了双眼,心里已经为家里那些接受了棍棒教育的前任前前任们鸣不平了。 而此刻甘威内心也十分惊悚,才多久没见,当初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区家小丫头居然已经到能带回来见家长的程度了吗? “爸爸。” “小棠。” 父女俩心中各有疑惑,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怎么了爸爸?”甘棠走上前去,正要伸手摸那只小狗。 小狗第一次见到甘棠,十分不友好地发出呜呜声,区乐珺赶紧拉着甘棠的手,把人带远了些。 甘威宠溺地揉了揉小狗的脑袋,看似教训但声音仍是夹得瘆人道:“这是你姐姐,别乱叫。” “不,我不是。”甘棠才不要当狗姐姐,家里以前养了那么多条狗,她可从来没有过狗兄弟狗姐妹,她见父亲对这狗这么好,心里酸溜溜的,觉得自己的宠爱被分走了,不乐意道:“我就一个弟弟,才不给它当姐姐。” 区乐珺偏过头去,以手握拳抵在唇上,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甘威啧了一声,抱起了他的狗闺女,嫌弃地看了甘棠一眼,“多大的人了,还和一条狗争风吃醋。” “伯父,这话不能这么说。”区乐珺为甘棠辩护道:“姐姐是因为爱您,所以才会吃这条小狗的醋。” 说罢,区乐珺又拉了拉甘棠的衣角,对甘棠小声道:“姐姐,伯父一个人待在m3平日里一定很寂寞,这条小狗其实是伯父对你和你弟弟思念的寄托,他这么疼爱这只小狗,正是因为他很疼爱你们姐弟俩。” 甘威瘪了瘪嘴,心想,得了,这正反两边好话全给这区家小丫头说完了,瞧瞧,多善解人意的解语花,这茶言茶语的,看了就来气,听了就憋屈,果然大贵族家出身的人,心眼都多。 甘威轻咳一声,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回来都打算做些什么?跟爸爸说,爸爸给你安排。” “来旅游的,顺道过来看看你,想你那么久没见到我了,没准想我了。”甘棠语气仍是酸溜溜的,像喝了一肚子陈年老醋,“现在看到了,你不太想我。” “成天胡说八道,你和小罗真是一个胡言姐一个乱语弟,都是我的冤家。”甘威没好气道,连带着看到小狗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都想给它一脑瓜蹦。 “伯父,我和姐姐这次是来m3旅游的,不知道您可否赏脸,和我们一道同游,姐姐这么久没见到您了,其实很是思念。”区乐珺心想甘棠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既然一到m3星球,立刻就回家看自己的父亲,想必也是希望能多待在父亲身边的,便替甘棠发出了邀请。 甘威了然地睨了区乐珺一眼,心道一声周到,想到这位区小姐如此了解自己的女儿,甘威对她不由顺眼了几分,摆着谱,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才答应了下来。 第124章 甘棠选择的第一站仍旧是最初定下的花都,在她家所在的行政都的隔壁,她人生中创作的第一首流行歌曲就是在这里游玩的时候有的灵感,在去首都前的那几年里,她每次创作都会来花都寻找灵感,可以说这座城市是她的第二故乡,缪斯之城。 甘棠和区乐珺才回到甘家,吃了顿午饭,稍作休息,下午便拉着甘威一起去了花都。 m3的空中交通极为便利,线路多、最高限速也比首都标准要宽松,两市之间通常只需要花十分钟就能到。即便是环m3星球一圈,走超速线路也仅需要5个小时。与守旧古板的b1001主星相比,到处都是飞行器,空中悬浮着各式建筑的m3反倒更有未来摩登感。 “这里是花都的花博园,里头整个帝国所有的花卉品种,我以前来花都小住过一段时间,就在那里。”甘棠指了指花博园不远处的一幢公寓,同她介绍道:“每天晚饭后,就会来这里散步。偷偷告诉你,花博园里有很多花是有光周期的,到了晚上找不到阳光就会闭合,所以晚上的花博园是不要钱的。” 甘棠骄傲地说着自己的省钱小技巧,她以前逛花博园就是这么省钱的。 区乐珺望向园内,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观光的游客,人数相当多。不由感到惊奇,若是放在b1001的主星,有这么一个客流量的景点,当地肯定会搭建一个玻璃房,用人造太阳避开光周期,做到晚上也开门营业。这里居然严格按照生物的自然规律制定营业时间,这种毫不急功近利的做法,是区乐珺在b1001的主星上很难看到的。 一种很质朴的做法。 甘棠带的队,甘威付的钱,买了门票进去后,甘棠非常尽责地同区乐珺和甘威介绍起了她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对每一个景点都如数家珍。 园子很大,三个人走走停停了两个小时,其间还使用了短途飞行器,终于在太阳西斜至山头的时候,把整个花博园逛完了。 三人寻了一个亭子休息,第一次当导游的甘棠身上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是力气,一点也不觉得累,她让区乐珺和甘威坐在亭子里等她,她去去就回。 区乐珺不放心她一个人,也要跟她一起去,但甘棠却言辞果决的拒绝了她,直言逛了那么久也没人认出她来,园子里到处都是监控,360度无死角,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区乐珺只好作罢让甘棠自己一个人去,但和她约定了十分钟之内一定要回来,赶不及就给她发个报平安的消息。 甘棠满口答应下来,区乐珺这才放她自己一个人离开。 甘威见甘棠走远,一改先前不与区乐珺交谈的高冷模样,主动和区乐珺攀谈起来。 “区小姐一直以来这么有自信,我如今也是领教了,你确实有这个资本,没几天就让小棠领你回家了。”甘威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却是满不在乎,“只可惜了,小棠在这方面确实愚钝,别说那日区小姐信誓旦旦言明日后定会与小棠结婚,便是现在,我看区小姐也不见什么大进展。人是领回来了,但这个名似乎并不正。” 紧接着甘威话锋一转,四两拨千斤道:“不过,便是区小姐名正了也无妨。婚姻不是恋爱,在婚事上,我这个做父亲的可是有一票否决权,如果我不同意,小棠也不会和你结出什么果来。” 区乐珺无所谓地一笑,说道:“婚姻自然是要得到父母的祝福才是好的,如果伯父不愿意也无妨,能像现在这样和姐姐在一起,不管以什么身份,我都接受。” 甘威板着脸,冷笑一声,喝道:“区小姐说得好轻巧,你一个alpha,小棠一个omega,两个人走得这般近,旁的人如何看待小棠,这不是平白耽误小棠大好年华。” “怎么才算不耽误呢?”区乐珺反问道,她没等甘威回答,自顾自道:“进入婚姻获得法律保护就不算了吗?伯父,你应该也知道,感情到了最后,只是各凭良心,规矩只约束君子,不约束小人。没有了良心,白纸黑字的条例也能找到逃之夭夭的漏洞。” 甘威不说话了,他正是因为不相信法律会给予婚姻保障,才有了给甘棠找一位“可以掌控的”伴侣的想法。 区乐珺微笑着,直言道:“伯父,提条件吧。” “怎么,你觉得我要卖女儿吗?”甘威紧皱起眉头,显然被冒犯到,倏地拉下了嘴角。 区乐珺摇了摇头,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追求姐姐是持着一颗真心来的,它于我而言是最珍贵的无价之宝。但它对我以外的人来说,是一文不值的草芥。它就像无形资产,卖家自诩它贵重开出天价,但买家总会担忧它顷刻间化作乌有一钱不值。所以,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真心,伯父,拿我的真心换你觉得有价值的东西吧。” 甘威思索片刻,开口道:“m3行政都的慧园是你们区家的产业吧,把那儿的产权过户到小棠的名下。” 慧园本名是惠园,是区家的一项慈善项目,在大型及以上城市的中心区建一个住宅小区,以同地区房屋十分之一的租金租赁给市民。只要通过年底的住户考核,原则上可以永续合同。 因其地处城市中心,价格低廉,小区物业良好,住户素质较高,邻里和睦等优势,常年维持着90%以上的入住率,每个月能产生200万左右的稳定现金流,一年净收入在1000万左右。 “好。”区乐珺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答应了,接着问道:“只有这个吗?” “是的,只有这个。”甘威没有再提别的条件。 这种凭借感情获得的利益,诚如区乐珺所言是全看良心的,而良心往往是个下限很低,但上限也非常高的东西。 这种没有固定范围的东西,它能换取的利益也同样没有固定范围,可以很多也可能很少,所以最初的这个要,就尤为重要。 一开始多要了,以后反而没了空间,而一开始少要点,只要区乐珺所谓的真心还在,那么她一定会绞尽脑汁变着花儿地把最好的都给甘棠,阈值变高了。 甘威对这种交换没有丝毫的不适,他看出来了,不管谁答应或者反对,这位区小姐都会和甘棠纠缠非常长的一段时间,谁也阻止不了她。 既然如此,他便无需和她客气。 甘威摸不清区乐珺的家底如何,便以退为进,且看这位区小姐的真心究竟如何。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区小姐,感情的事强求不得,若是最后小棠对你仍旧...”甘威慢条斯理地提醒着区乐珺。 区乐珺先一步回道:“我记得我和伯父说过,如果不成,那是我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决计不会为难姐姐。伯父你放心,我输得起。” 甘威看着甘棠小跑着回来了,最后说了一句:“那便好,希望区小姐能一直记着这个承诺。” 甘棠双手抱着三杯冰淇淋,一边喘着气一边催促道:“快快,不然要化了。” 区乐珺帮她把另外两杯接了过来,递给了甘威一杯,问道:“姐姐怎么跑去买这个了?” “刚刚回来的路上看到的,这家冰淇淋味道特别好,比首都那家还好吃,今天刚好没什么排队,lucky!”甘棠用勺子挖了一大勺,眼巴巴地看着甘威,“爸爸,你要多一点吗?” 甘家四口人只有甘棠和她已故的omega父亲喜欢甜口,甘威不仅不喜欢甜,反而是个奇怪的苦味爱好者,但瞧着女儿撒娇的模样,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要不姐姐给我吧。”区乐珺瞧出了甘威的勉强,把自己的那杯冰淇淋递了过去,接过了甘棠舀得一大勺冰淇淋。 “你快尝尝,我实名推荐。”甘棠期待着区乐珺的评价。 区乐珺只好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冰淇淋的口味是栀子花的味道,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在唇齿间留下栀子花浓郁的香气。 栀子花本身不能做食品,很显然这浓郁的香味是人工香精带来的。对于区乐珺而言,第一次吃到这个味道,新奇多一点,但却谈不上喜欢,她更喜欢天然有机的食物。 “怎么样?这是这里的特色,只有花都才有的限定款。”甘棠说道。 区乐珺为了不扫甘棠的兴,一勺一勺往嘴里送,中肯道:“是我没吃过的味道,跟着姐姐长见识了。” 区乐珺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一大杯冰淇淋吃下肚后,等她再开口时,声音却嘶哑了。 她赶忙捂住了嘴,清了清嗓子,这才恢复了昔日的音色,见甘棠疑惑地询问她的情况,她只好回道:“刚刚的冰淇淋有点甜,齁着嗓子了。” “原来你不太能吃甜啊。”甘棠恍然大悟,忙叮嘱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瓶水。” 区乐珺拉住了将要离开的甘棠,又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我和姐姐一起去吧,现在人开始多起来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到处走。” 甘威冷眼瞧着两人,适时开口道:“一起走吧,今天也逛得差不多了,买完水,就直接回家。” 甘棠没有立刻应下来,而是问了区乐珺:“你呢?还想继续逛逛吗?” 区乐珺是第一次来m3,更是第一次来甘棠的家乡,她自觉该尽到地主之谊,一切以区乐珺为大。 区乐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甘威,转而笑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明天再接着玩吧。” 说着,区乐珺垂下了眼眸,眼皮半阖着,藏着星空的焦糖色双眸顿时黯淡了不少,她小声道:“我有些困了。” 甘棠这才想到区乐珺之前晕动症那么严重,在星舰上也没有休息,这么久的航程应该很累,下午还陪着她一起出来玩,心里忽地就愧疚起来,她完全忽略了这一点,区乐珺这一天都在为她的兴致买单。 “那、那我们赶紧回家吧。”甘棠语无伦次起来,如临大敌般搀扶着区乐珺,生怕她会晕过去似的,“你要不要紧,要是实在困,我们就就地找个地方休息一晚,附近就有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小棠,区小姐是alpha,身体素质最好的那一类alpha,你少操闲心。”甘威适时地插了一句。 但甘棠没理会父亲的风凉话,忧心地看着区乐珺,似乎只有区乐珺亲口承认了,才是事实。 “伯父说得没错。”区乐珺冲甘棠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姐姐,我不是瓷娃娃,不用这么紧张。” 既然区乐珺也说自己没事了,甘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再不敢多做停留,立刻打道回府。 接下去的几天,甘威没有再掺和进她们的旅行计划,他既然受了区乐珺的好处,也不能再对两人的事多做阻拦,但他也不想看着她接近甘棠,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像个空巢老人一样,每天抱着他的狗闺女等两人回来吃饭。 七天很快就过去了,甘棠和区乐珺也按计划的回到了首都,准备整理一下回剧组拍戏。 离开首都的这几天,区乐珺帮甘棠的家做了一个深层的空气净化,等甘棠回到她买的房子时,一开门就看到了好几个机器人在房间里规律地打转。 “我留它们下来是吸附有害气体的。”区乐珺在联络器上按了几下。 四个机器人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集结到客厅,哗的一声,像钢化玻璃碎了一样,全部都坍塌成了一地的小零件,每一个小零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着,最后都缩成了一个长宽高约三厘米的立方体,一共600个。 区乐珺又在联络器上按了按,这600个立方体像超小型的飞行器一般,腾空起飞,最后一一码放进了区乐珺带来的箱子里。 “这是什么?新型机器人吗?”甘棠好奇的问道,她以前只见过一体化的机器人,还是头一次见拼接式的。 “是的,新技术,新路径。”区乐珺拿了其中一个小立方体,说道:“就像人的细胞一样,这些是机器人的细胞,就像细胞可以组成组织再到器官,它们也可以组合出各种各样的形式,使得机器人不再拘泥于特定的形态,只要零件足够多,机器人可以变成任何想要的形态。” 甘棠接过那块立方体瞧了瞧,看着不大的小方块,其实是帝国工业集大成的高精尖产物。 区乐珺把箱子关上,对甘棠说道:“目前还没有商用,这些就送给姐姐试用好了,一会儿我教你怎么弄。” 话音刚落,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甘棠呢?甘棠和区乐珺面面相觑着。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区乐珺起身走到大门,才一开门就看到电梯口站着三个人,一个穿着警署制服、一个穿着检署制服、还有一个穿着军部的制服,肩上挂着纪律委的标识。 三人见到区乐珺皆是一愣,倒是军部的人先反应了过来,先是对区乐珺敬了一个礼,随后亮出了自己的证件,说道:“区小姐您好,我是军纪委的门斯洛克,前来传唤甘棠小姐。” 第125章 甘棠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循声跟了出来,连同区乐珺,四个人高马大的alpha挤在了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里,即便她感觉不到信息素,也还是被这个场面吓了一跳。 “小珺,这是?”甘棠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拉了拉区乐珺的衣摆,强装正定的问道。 门斯洛克又向甘棠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对甘棠说道:“我是军纪委的门斯洛克,因为您牵扯到了一件旧事,特地来传唤您去问话。” 甘棠诧异地看了看门斯洛克,她一直以来都算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能有什么事需要出动军部的人?她唯一能想到的是和欧以屾有关,区乐珺曾说过,最近突然不出现的人大抵是有大事发生。 “是谁让你过来的?”区乐珺漫不经心地挪了一步,把甘棠整个人都挡在了自己地身后。 门斯洛克对她十分尊敬,立刻恭顺地回道:“我是埃克曼元帅的直系,今天奉的也是元帅的命令。” 区乐珺脑中飞快转动,也不为难办事的人,只说道:“既然是皮尔让你来的,我自然不阻拦你,不过,我现在是甘小姐的私人助理,遇到这种事,我理应是要跟她一起去了解情况的。” 区乐珺见门斯洛克面露难色,微微一笑道:“当然,你可以先请示一下皮尔,我相信他会同意的。” 门斯洛克不敢随意做决定,只能说了一句抱歉,转身到了角落联系了皮尔斯,一分钟后,他又走了回来,对区乐珺做了请的手势,“区小姐、甘小姐,请随我一起回军部一趟。” 区乐珺转过头去,朝甘棠伸手,神情自若地仿佛是在邀请甘棠同游,“走吧,姐姐。” 甘棠搭上了区乐珺的手,她的手很温暖也很细腻,摸起来像一块白玉,让甘棠原本慌乱的心平定了下来。 一行人坐着军部的专车,沿着外环道到了南城的码头,车两侧展开了两翼,紧贴了湖面驶向了军部总部坐落的岛屿。 这是甘棠第一次来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若是能忽略掉她被传唤过来的原因,这无疑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车子在临近岛屿前的五十米处,湖上的门禁便升了起来,拦下了车子的行进。门禁柱上开了一个小洞,从洞里探出了一只机械臂,伸到车子的窗边。 门斯洛克摇下车门,验证了自己的生物信息,机械臂上的摄像头又将车内所有人都扫描了一遍,一一记录下了访客的信息,五分钟后一切都录入完毕,机械臂缩回了门禁桩的小洞内,桩子重新降到了水下。 门斯罗克开着车上了岛屿,穿过三个大门,进到了基地的内部。 甘棠也就比刘姥姥进大观园好上一点,没有一惊一乍地四处张望,但一路上还是忍不住左右偷瞄着。 基地内到处都是市面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精尖便携武器和灵巧度超高的机械,她甚至看到了一群穿着实验服的人在操场测试机甲,除此之外,基地内部到处都可以看到对战的军人,说是切磋都是美化了,那是拳拳到肉,招招见血的实战,血沫横飞都是小场面。 门斯洛克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目不斜视地在前头领路。而区乐珺观察到甘棠被这样血腥的场面吓得手掌发凉,便和她换了个位置,替她挡住了操场上的打斗。 “你不来军部是正确的。”甘棠小声同区乐珺说道,以前欧以屾说自己在军部训练完身上都是血气,当时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看到后她算是明白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型合法的斗兽场,先是大量的体能训练,再接着是下死手的肉搏和机甲战斗,一通训练下来,哪能不一身血气呢? 区乐珺知道甘棠是误会了,她就算进了军部,去的也是战略部或者是武器研发部,最多是参与机甲对战训练,不需要进行肉搏训练,但她还是煞有其事道:“对吧,我要是来军部了,姐姐喜欢的这张脸就要被打坏了。” 甘棠认真地打量了区乐珺的脸,这是一张每看一次都会给她带来全新视觉享受的脸,一想到这张脸上挂了彩,甘棠就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忙道:“对对对,你还是适合搞研究,不费脸。” 区乐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引起了门斯洛克的注意,侧过头在两人之间瞧了瞧,最后若有所思地盯着甘棠看了几秒。 他将人带到了审讯室,一个二十平米大的房间,里头坐着三个人,为首的正是最近新闻里常看到的皮尔斯·埃克曼,而皮尔斯的左右坐着一男一女,从制服的形制上看,应该是检署和警署的长官。 皮尔斯见人进来,立刻笑着站了起来,走上前来,同区乐珺打起招呼来,“小珺,好久不见了。” 区乐珺礼貌地颔首行礼。 皮尔斯拍着她的肩膀,头却一歪,径直往她身后的甘棠看去。 皮尔斯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吓人,他整个人瘦得像一根长竹竿,头也像是被拉长了,瘦削脸上没有多少肉便让骨头尤为突出。他的眉骨和鼻骨过分高耸,显得眼窝尤为深陷,这看起来非但没有立体感,反而显得眼睛那处像是常年挂着很重的黑眼圈似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阴郁。 配合着狭小封闭的审讯室,桌子顶部一盏灯呈现梯形投光,屋子里只有那一处是亮的,其他地方都显得灰蒙蒙的,压抑的气氛更加深了皮尔斯的面目可憎。 “甘小姐。”皮尔斯淡淡一笑,做出一个请她入座的手势,“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想让你回忆回忆,你先请坐。” 甘棠看向区乐珺,现在区乐珺就是她的律师,没有律师表态她不会说一个字多做一个动作。 区乐珺点了点头,拉着她入座。 皮尔斯看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若有所思地看了区乐珺一眼,转而看向门斯洛克,门斯洛克赶忙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了然地挥挥手,也入座了。 “其实这一次让甘小姐过来也不为什么大事,是想询问一些九年前七0二虫族入侵事件的一些详情。”皮尔斯勾唇一笑,但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更叫人毛骨悚然,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变脸,掏出武器爆头。 “我不知道。”甘棠很紧张,那是她穿越之前的事,她怎么可能知道,但她不确定原身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我失忆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疗养院躺了一年,之前的事一件也记不起来,我连我爸爸和弟弟都不记得了,对那件事便更没有印象了。” “哦?是吗?”皮尔斯尾音一抬,语气颇有玩味,“你是这场事件中唯二的幸存者,但这件事发生后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么巧啊?” 甘棠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毕竟她是真不知情,一定要咬死这一点,一片坦诚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这样,埃克曼元帅你不会理解人生突然空白如何让我时常陷入虚无,你也不会知道我从疗养院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恐慌,我很努力很努力才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重新拥抱新的人生。” 皮尔斯缓缓鼓起掌来,称赞道:“甘小姐的陈情真令人动容,我想这可以拍成励志电影了。” 甘棠握紧了拳头,皮尔斯的漫不经心冒犯到了她,同时她也明白这是个缺乏同理心和同情心的人,这样的人确实很适合做刑讯类的工作。 皮尔斯瞟了一眼区乐珺,见她神色淡淡,转而继续对甘棠质问道:“甘小姐,巧合太多了。你不仅什么都忘了,之后还和欧以屾元帅有过很长时间的交往,而他是这场事件中另外一个幸存者,你说,这么多的巧合怎么偏偏都让你们俩碰上了呢?” 说着皮尔斯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原本驼背的身子向下倾过来,逼问道:“在m3星球生活的你为什么突然来到b1001,又为什么突然和欧以屾元帅交往,你是真的失忆了吗?欧以屾元帅留里在身边是不是要你帮他隐瞒什么?而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不。”甘棠尖声惊叫起来,审讯室的特殊材质的桌子拍起来格外的响,巨大的声响震颤着她的耳膜,把她的心脏也震得猛跳了一下,心口处泛起了细微的痛疼,她只能摇着头,一个劲地说不知道,没有。 皮尔斯双眼一眯,伸手就要擒住甘棠的手腕,区乐珺这时出手挡下了他的手。 “皮尔,她胆子小,你这么吓她,把她吓出了好歹,你赔我吗?”区乐珺握着皮尔斯的手腕,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气。 皮尔斯垂眸扫了一眼手腕,又抬眼看看区乐珺,倏地笑了起来,云销雨霁,如台风过境后的雨过天晴,“小珺,我这是例行公事。你也是知道的,审讯就是威逼利诱这四板斧,我也不是针对甘小姐,只是走个流程。” “当然。”皮尔斯见区乐珺并不买账,转而又说道:“甘小姐是你重要的——朋友,你发话了,我怎么能为难甘小姐呢?” 说着皮尔斯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骰子,问甘棠:“甘小姐,你选个大小吧,猜对了,我就让你回家。” 甘棠惊魂未定地死死盯着皮尔斯看,不知道他突然间的和风细雨又是唱的哪出戏,但她仍旧说了句小,只是声音破了音,最后念成了笑。 皮尔斯微微一笑,把骰子一抛,骰子落在了桌面上,旋转了好一会儿,甘棠提着一颗心看着它一直在转,越转越慢,越转越慢,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会惊扰到这枚骰子的发挥。 最后骰子突然停了下来,正面朝上是一个红色的点。 “小,是小。”甘棠兴奋地叫了起来。 皮尔斯不甚在意道:“是小,甘小姐你猜对了。” 皮尔斯没表态,而是对区乐珺说道:“对了小珺,前段时间警署缴获了一批致幻剂,其中有两三种是全新的品类,从没见过的合成物质,目前实验室还能破解出它们是如何合成的,我想,这一块是你的强项,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帮帮忙,推出反应式,也好让我们从原料上顺藤摸瓜抓到制毒的人。” 区乐珺很清楚皮尔斯要抓人是假,但是想要反应式却是真的,他刚刚没有言明甘棠可以回去了,就是为了在这里和她谈条件。 想想也是,不管欧以屾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和甘棠没有任何关系,胆小成为了甘棠最好的保护,欧以屾工作上的事她不仅不掺和还躲得远远的,所以她也很难成为突破口,扣不扣意义都不大,传她过来原本也只是做做样子,但如今皮尔斯却可以拿这个可有可无的事作为谈判的筹码,这个意外的收获何乐而不为呢? 区乐珺松开了皮尔斯的手,说道:“作为帝国的公民,维护社会稳定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不是吗?” 皮尔斯闻言,转头对甘棠说道:“甘小姐你可以回家了。” 甘棠觉得一切像在做梦,剧情如过山车跌宕起伏,前一秒她还在怀疑今天自己是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下一秒皮尔斯就突然告诉她什么事都没有了,她可以回家了。 实在是太魔幻了。 “怎么?”皮尔斯见甘棠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问道:“不敢相信我说的话?还是甘小姐觉得猜个大小就能决定你的去留太儿戏了?” 这难道不儿戏吗?甘棠心里想着,这种和随着心情定人生死有什么区别,没有逻辑可言,全看当天运气。 皮尔斯拿起了那枚骰子,举到甘棠眼前,笑道:“这没什么,这枚骰子不仅能决定了你的去留,它还左右过帝国元首的选举,就是它决定了我手中那一票最终投给谁。” 皮尔斯摆弄了几下骰子,又接着说道:“顺道一提,一点代表了欧以屾元帅,上一次和甘小姐一样幸运的是栾季炀元首,当时我掷出了五点,就把票给了他,然后他就胜出了。” “哈?”甘棠没想到真能这么儿戏,皮尔斯做事纯粹是由着性子来。 “皮尔你该问的也问过了,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啊?”区乐珺问道。 皮尔斯回道:“当然。” 区乐珺站起身来,将甘棠拉了起来,此时甘棠的腿还发软着,区乐珺只能搀扶着她离开。 甘棠走出了审讯室,忽有所感地转头看去。 只见皮尔斯远远站在门内冲着她笑,这一回他的笑容倒是带了点人气,好像一开始的夜叉不是他。 第126章 审讯室的门关上后,甘棠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拉着区乐珺小声道:“埃克曼元帅太可怕了,我差点就以为自己今天要完蛋了。” 区乐珺安慰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完蛋的。” “刚刚他为什么问我虫族入侵的事?”甘棠想问区乐珺,是不是欧以屾出了什么事,所以拿她当突破口来了。 但这里是军部,戒备森严,到处都是耳目,她不敢在这里多问区乐珺,只能把话都咽回去。 区乐珺看出了甘棠的欲言又止,拍了拍她的后背,凑到她耳边道:“我们回去再说。” “小珺。”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男人喊了区乐珺的名字。 两人停下了脚步,侧过头循声看去,是区以修。 “你怎么来这儿了?”区以修看到了区乐珺身旁的甘棠,他想起来了,这个omega是谁了,区乐珺一见钟情的那个小歌星,还是欧以屾的前任女朋友。 但是他仍旧问道:“怎么?突然想通了,到军部来给哥哥搭把手了?” “我散漫惯了,军部也好,行政也好,这种要点卯的工作都不适合我。”区乐珺回道。 “那真是可惜。”说完,区以修才状似注意到了甘棠,疑道:“这位是...甘棠小姐吧?” “皮尔想了解点事情,没什么特别的,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区乐珺将事情一笔带过,三两句言明了情况。 “哦——原来小珺是跟着甘小姐过来的呀。”区以修提议道:“我送你们出去吧。” “既然是皮尔把我们请过来的,理应该由他的人把我们送回去。”区乐珺沉着脸,语气不佳,“不然真当我们是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甘棠对区乐珺的反应感到惊讶,明明她之前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一到区以修面前就开始告状了?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 “皮尔也是照章办事。”区以修安抚地拍了拍区乐珺的肩膀,哄小孩似的说道:“我回头就和皮尔理论去,不能让我们小珺白受了这气。” 区乐珺面色稍霁,但仍不松口,“那还得让他送。” “行,让他送。”区以修转而对门斯洛克吩咐道:“你要把她俩安全送回去,出了一丁点纰漏,我拿你是问。” 门斯洛克连连称是。 在回去路上,区乐珺握着甘棠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后座。 快到目的地时,区乐珺才缓缓开口,“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皮尔的做法让我很不舒服。” 门斯洛克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区乐珺正在镜中看他,当即便知道了她是在同自己说话。 “但我这个人守信用,不高兴是一回事,答应了就一定会办到。”区乐珺对门斯洛克道,“回去告诉皮尔,最晚一个月,他想要的那样东西就会有结果了。” 门斯洛克问道:“那么一个月后我再来区小姐这里取东西?” “不然呢?”区乐珺反问道:“还要我亲自送上门吗?” “不敢。”门斯洛克惶恐道。 区乐珺哼笑着不再说话,而是支起胳膊撑着下巴,目光如炬地盯着镜子里的门斯洛克看,仿佛是野兽看着自己的猎物。 门斯洛克只觉如芒在背,加快了车速,将两人安全送回了家,便匆匆道别,夺路而逃。 甘棠审视着区乐珺,她实在看不出区乐珺的脸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能让门斯洛克这么害怕。 “怎么了?”区乐珺冲甘棠笑,是她一贯如蜜糖甜丝丝的笑容,“这么看着我。” “感觉门斯洛克很怕你。”甘棠再仔细端详着区乐珺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到骇人的蛛丝马迹,但却一无所获。 区乐珺示意她上楼,两人进了电梯后,她便同甘棠解释起来:“他不是怕我,只是他的长官动不了我,而我手上又有他的长官很想要的东西,所以他生怕得罪了我,我变了卦,最后就得由他承担皮尔的怒火了。” 出了电梯后,门禁扫描了甘棠的虹膜,两人回到了家中,关上门来,甘棠这才把刚刚憋在肚子的话问了出来。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甘棠有点担心欧以屾了,相伴两年,她也不希望看到他出事,“是不是欧以屾遇到什么事了?” 区乐珺没有立刻回她,而是反问道:“姐姐真想知道?” 甘棠不解道:“我不能知道吗?” “不是。”区乐珺说道:“只是姐姐你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何必徒增烦恼?” 这话说得没错,但甘棠心里却想到底是熟人,关心关心总是没错的。 区乐珺见她抿着唇,知道她还是好奇,便同她说道:“只要姐姐想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不是什么厉害的事,对以屾哥的影响也不大,这阵子大贵族的圈子不太平,这小波小浪就看起来尤为严重。”区乐珺和她解释道:“阻止虫族入侵和一年后主导的反攻是以屾哥破格晋升为元帅的关键,在长期没有对外战争的时期想要获得那样的功勋是非常难的。” “是不是他们觉得这项功勋有问题?”甘棠猜测道,“他们怀疑这是欧以屾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区乐珺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很难说清楚他们真正关注的究竟是什么,可能是对这两项军功的质疑,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事。” 甘棠问道:“别的事?” “虫族入侵毁掉了帝国第一条星际航路,那是由冯·贝克斯家族发起的星球间超速航行的项目,可以把耗时缩短一半,一旦帝国所有星球间都开辟了这个线路,星际航运的话语权就完全掌握到冯·贝克斯家族的手里了,那个时候的冯·贝克斯家族还牢牢掌控着晶源矿萤石的产业,再多这一项无疑是如虎添翼,但是因为虫族事件的发生,这个项目中止了,整整八年,直到去年才重新启动。” “你的意思是,这个意外有可能是人祸?为了阻止冯·贝克斯家族的壮大?”甘棠总结道。 “这是冯·贝克斯家关注这件事的诉求。”区乐珺继续说道:“再有就是这里头还可能涉及到迅龙舰的权力争夺。” “驯龙舰?”甘棠依稀记得那是一支精锐的突击部队,非战时承担着帝国边防的巡逻和支援,是一支战斗力强机动性高的队伍,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支队伍似乎是编在欧以屾麾下的。 区乐珺缓缓道:“驯龙舰是帝国机动性最高的舰队,虫族入侵后是这支舰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由它收得残局,之后对虫族的反攻战,也主要是这支舰队通过奇袭直达虫族的潘姆星,快攻取得的成功。可问题就出在这里,目前军部对七0三事件和反攻战的文献记录都是出自驯龙舰的文书报告,所以除了舰队成员,其实没有人真的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真的在乎具体发生了什么吗?”甘棠迟疑道:“还是欲加之罪,一口咬定发生了暗箱操作,再往这个方向创造证据,最后以此为借口,从欧以屾手里将舰队的掌控权夺走?” 区乐珺耸了耸肩,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一切皆有可能。也许这件事起头的人是怀着这些动机中的其中一方,但博弈就是见招拆招,根据变化的形势下下一步棋,最后所有的心怀鬼胎都会浮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诉求,整个事态就会从有意起头到无序发展,最终呈现出一个每一步都被设计过的假象。” “假象?”甘棠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发起人精心布好了局,一步步推向成功的?” “不是。人们总是产生很多阴谋论。”区乐珺回道:“可事实上没有人能真的做到算无遗策,一个事件里所牵扯进的所有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预期和目标,所以事态的发展有时候只是从结果上满足了这些目标,而过程可能远远超出了想象并且经常在计划之外,是一种脱离掌控又不至于失控的游离状态,每个人都能影响结果,但是又不足以决定结果。” 甘棠听懂了,说道:“所以,欧以屾的事是被什么人挑起了,其他大贵族借机推进为自己谋利。” 区乐珺摸了摸甘棠的发顶,夸奖道:“姐姐很聪明,你总结的很对。” 区乐珺的双眼如月牙,笑起来眼下的卧蚕鼓鼓的,整张脸呈现出极为舒展的笑容,像是冬季午后暖阳下喝一杯热可可,又甜又暖。大概是她天生长相上占尽了优势,无论她笑着说什么,都给人一种发自真心的感觉。她夸奖甘棠聪明,就好像真的觉得甘棠慧颖无双。 甘棠脸上一红,她心想,区乐珺都讲的这么清楚了,她要是再不懂,那可以回小学重新做阅读理解了。 “既然如此。”甘棠转念一想,心又不禁提了起来,“那欧以屾不是很危险吗?这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视他为众矢之的。” “不至于。”区乐珺安慰她,“如果能被抓到把柄就不会等到现在,驯龙舰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批,当年经手过这件事的舰员要么是死了,要么发展成了以屾哥的心腹,再不然就是退到wz的周边星域过舒坦的养老日子去了。以屾哥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他十分善待他的老部下,所以知道具体详情的旧部们是不太会有反水的可能性的。” 区乐珺顿了顿,沉思片刻,才慢悠悠地说出了另一种猜测来,“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虽然看起来最不可能,但又似乎最合理。” “什么?”甘棠紧张地凑了上去,推了推区乐珺的胳膊,催促道:“还有哪种可能?快说快说。” 区乐珺轻轻吐出四个字:“天下大乱。” 甘棠没有领悟到这四个字的意义,她不了解大贵族几多山头的风云变化,只是听到这四个字就下意识觉得紧张,天下大乱永远乱得都是普通人的生活,搅得都是普通人的安宁。 “不是姐姐想的那个意思,这只是一种比喻。”区乐珺感觉到甘棠在听到她的话后,身体都紧绷了起来,料想甘棠是会错意了,只好解释道:“你也可以把它当作搅浑水,通过挑起事端四处点火,把一切都弄得乱哄哄的,这样躲在后头布局的那个人就可以趁乱做点什么了。” 甘棠问道:“那会是谁呢?做这种事?” “不知道。”区乐珺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而且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也不一定就是对的,我目前掌握到的信息也是不完整的,做得判断自然有局限性。起码要再过段日子才能验证我的猜测是对是错,浑水是不会只搅这一棍子的,如果我猜对了,未来还会再出事端。” 甘棠看着区乐珺陷入思考的脸,和笑起来的春风和煦不同,她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更像一件艺术品,冷冰冰的、不能靠近的艺术展品。 “你和欧以屾真的很像。”甘棠不禁感慨道:“要不是进军部费脸,我觉得最适合你的地方一定是那里,不是研究院,也不是我这里,军部才是你能大展拳脚的地方。” “那倒是。”区乐珺也不避讳,认下了甘棠的赞许,但她转而却说道:“但是最适合的不一定是最喜欢的,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陪着我喜欢的人,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甘棠还是好奇:“你不会觉得可惜吗?就像你明明可以上到100楼,但却只选择在50楼停留,也不是说50楼不好,可明明能看到100楼的风景却不去,怎么看都觉得很可惜。” “这解释起来很复杂,在多方面综合考量下,这个选择便不可惜了。”区乐珺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容,但她说完这话后却突然板起脸来,严肃认真地同甘棠发出警告:“但这里面有一个影响因素,或许未来也会影响你,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那就是离区以修越远越好。” 第127章 区以修? 甘棠一时反应不过来,刚刚区乐珺还在他面前作出一副小孩儿做派,那些看似亲近的举动,难道只是在逢场作戏? 这样一想,甘棠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区乐珺会一反常态地耍脾气。 可是...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和他又不熟。”甘棠感到迷惑。 “未来的事没有人会知道,我也只是防范于未然,先同你做个建设。”区乐珺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和甘棠和盘托出,只捡着要紧的说,“区以修是一把刀,一把出鞘要见血的凶刀,离他远一些总归是有利无害的。” “那真是看不出来,他长得不像坏人。”甘棠回忆着区以修的长相,如旭阳、如温玉的气质,配上区家一贯的好皮囊,是难得的儒将形象,在元帅之中也是极为亮眼的。 “姐姐,你在以貌取人。”区乐珺气鼓鼓地凑到甘棠眼前,捧着她的脸,让她仔细看自己的脸,“那我比他好看多了,我得分到好人组。” 甘棠反问道:“咦?你不是吗?” “啊,”区乐珺短促一声,“被姐姐将军了。” 原本的话题因为区乐珺突然打岔打断了,这只是一个以防万一的提醒,区乐珺不希望甘棠过分在意。 区以修是一把刀,曾经马怀森用他来对付区家,之后又拿他来牵制欧以屾。区世懿曾希望他可以成为执刀人,为了这个期许忍让了很多,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区以修坐上了元帅的位子,看着风光无限,却还是没能成为执刀人,还是受制于马怀森的掌控。 还有更多的事,区乐珺不方便告诉甘棠,一来是不希望甘棠过度惊慌,二来是不到时候,关于区家的旧事,现在告诉甘棠只是平添麻烦,如果甘棠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意,那这个麻烦就是白受了。 “姐姐晚上想吃什么?”区乐珺站起身,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说道:“我做给你吃。” 甘棠想到了上次她做舒芙蕾的场景,犹豫道:“可是我这里没有温度计电子秤那些工具耶。” 区乐珺挽袖子的动作一顿,“没有那些也可以,上次我是在复刻首都那家最有名的舒芙蕾,为了做到口味一致才把每个步骤都量化了,做过的不需要那么麻烦。” 说着区乐珺用联络器投屏出一个菜单来,“这里头都是我能做的菜,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让人送食材过来。” 区乐珺的菜单不是简单的一页,而是像食谱,各类菜系,煎炸炒蒸煮一应俱全,光是看完就得翻十几页。 “你都会做啊?”甘棠翻了两页,看了看上头的菜名,顿时肃然起敬,“这可每一道是家常菜,全是国宴级别的,你都会啊?” 区乐珺点了点头,用一种稀松平常的口气说道:“我专门去找人学的,其实不难,把每一道菜的烹饪过程分步量化,就可以精准复刻,只要用这个方法,任何一家私房菜都可以做到全帝国多区域铺开,同时可以保证味道一致。当然还是有一些难点的,我学的是剑道,刀工这方面练了好些天才有了点成效。” “能不能不要用谈论天气的语气说出这种骇人的话,让我这种普通人怎么活嘛。”甘棠没好气地嘀咕着,手上翻着区乐珺的菜谱,小声道:“这个我想吃...这个也想...这道菜没吃过想试试...欸,这道菜都能做吗...” 就在甘棠碎碎念的时候,区乐珺已经查看完冰箱已有的食材,系好了围裙,随意问道:“选好了吗?” “没有。”甘棠如实回道:“眼睛太大了,都想吃,所以挑不出来。” “那就排除法,今天吃过的就划掉,反正我们住上下楼,以后我就是你的私人主厨,你总能把这个菜谱里的菜吃过一遍。”区乐珺走到她身边,翻动着菜谱,回忆着刚刚在冰箱里的看到食材,勾了几道菜,问道:“这些可以吗?刚好有现成的食材。” 甘棠沉默地点着头,半晌才冲到厨房,对着正在岛台处理食材的区乐珺说道:“你说,我给你开的工资是不是太低了点?” 每个月一万星币的工资在助理中已经是最顶尖的一档,可是甘棠一想到区乐珺可以身兼数职,一个人当八个人来用,就突然良心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就是那旧时代的包工头,极限地压榨着青春美丽的包身工。 她是什么魔鬼吗? “会吗?我觉得已经很多了。”区乐珺洗了一个苹果,指尖飞快地削皮,又切块装盘递给甘棠。 如果以助理的工作而言,这个工资和她付出的劳动肯定是不成正比,但是她又不是来打工的,她是来追女朋友的,那这钱就多得有些烫手了,哪有人又追人又花人钱的道理,她可不是爱情骗子。 甘棠没有读心术,自然也不知道区乐珺心里想了什么,她只是抱着盘子,啃着苹果块,看着区乐珺好像在放光,感动得要哭了。 . 往后几个星期,事态竟真如区乐珺预料的那样,大贵族的圈子里发生了地震,这一切似乎有迹可循。 从马蔚暴力阻拦检署上门搜查开始,整个上流圈子就开始不太平了。之后是退休的莱奥纳多·冯·贝克斯被人实名检举,举报他在任期间滥用职权非法兼并其他的晶源矿公司。紧接着便是虫族入侵事件的记录模糊被旧事重提,当初一些不合规的操作又再一次被抓了小辫子。 在区乐珺和甘棠说了她的猜想后,能源署爆发了一桩惊天大案。 从一年前能源署以环保为由全面下调了晶源矿萤石的年产量后,帝国的能源调度系统便在崩溃的边缘极限维稳,最奢靡的首都也开始出现恒温系统因能源不足而停摆的现象,近一年来为了维持首都气象并符合节能要求,不得不调高了平均温度。 减产的举措受到了高举环保旗帜的绿派的大力支持,多次公开赞扬过能源署的政策,是维护帝国美好生态环境的壮举。 晶源矿萤石的减产有没有对环境起到积极作用尚不得而知,但是市场上晶源矿萤石的价格持续走高却是明明白白的事实,资本市场上的疯狂更是几分钟里产生一个富翁,又在几分钟内消逝一个富翁。 一周前,能源署发布了新一季度的开采计划,晶源矿萤石的产量环比再降9%,应文件而出的还有期、现货市场上晶源矿萤石价格的跳空上涨、多地供能署巨额亏损的财报,以及大规模的系统瘫痪。 将近一年的减产致使晶源矿萤石的库存急剧消耗,勉强维持到如今,供需早已经到了失控的不平衡状态。能源署便是朝令夕改把产能推到最大,满负荷开采加工也没有办法立刻解决混乱的局面。 联合会开了一整晚的会,一群老家伙熬到了天亮,这才做出了由行政出面,从民间采购居民储备的晶源矿萤石,这一采买竟收获颇丰,帝国未来半年的能源供给将不再出现任何短缺现象。 也就是这个时候,晶源矿萤石的价格崩塌了,出现了非理性的下挫。与萤石价格一起跳下来的,还有能源署下设的三家套保公司的高管。 三条人命拉开了大案的序幕,原本以对冲风险为目的设立的公司,竟在上半年里赚取了690亿的利润,当年年中出现了罕见的中期分红,这笔钱一半流入了能源署,但剩下的一半则化整为零的分别流向了栾家间接控制的公司。而随着民间晶源矿萤石的大量出现,无往不利的游戏结束了,在这三人陆续跳楼后,这三家套保公司的实际亏损加起来一共是1300亿。 事情被曝光后,公众一片哗然,人们开始质疑能源署的减产究竟是为了环境保护,还是为了坐地起价,在期、现货市场上牟取暴利。而民众的怒火首当其冲指向了时任能源署署长的栾叔阳和他背后的栾家。 但事情到了这里还远远没完,区家和埃克曼家族也不能幸免得陷入到了这场动荡里。 在区家掌控医药行业的几十年中,药物滥用、医保账户套现、虚开发票、贿赂医院...这些早已经形成了完善的产业,供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硕鼠,民众或多或少都知道里头的猫腻,也有不少人加入其中,尝点甜头。但当这些变成了新闻报道,出现在了媒体的头版头条时,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平日里的抱怨像是找到了组织,所有人都同仇敌忾起来,要求严查医药监管司。 至于掌控公共安全部门的埃克曼家,大明星绑架案的余温还没能真正消散,任何一丁点的火星就可以重燃民众的怒火,与其他几家动则百亿的大案比起来,警署的几亿黑金贪污案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可偏偏就是这个小巫,惹了最凶的声讨。 事情一个接一个的出,再往回看,似乎欧以屾牵扯进的事反而成了这里头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区乐珺猜中了八九,但她却如她所说的,没人能做到算无遗策,她没猜中的一二正是她的意料之外。 区乐珺回到了她首都外的家,母亲又和闺蜜相约出游了,家里只有她父亲。 区世懿一见到她回来,就招呼她过来陪自己下棋,父女二人一边对弈一边交谈着。 “你上次说的机器人项目进展的如何了?”区世懿问道。 区乐珺下了一子,回道:“元胞模组已经做出来了,也实现了组装,效果很好,我把试验机送给姐姐了。” 区世懿无奈地笑道:“爸爸都还没看到实物,你那个姐姐倒是用上了,怎么?你那个姐姐是能给你钱?还是能给你投产?” “都不能。”区乐珺坦诚道:“只是东西好用,我就留给她了。我身上还带着几块元胞模组,爸爸要看,我演示给你看就是了。” 区乐珺从口袋里拿出了三块小方块,对着家里的超脑说道:“杜克接入到元胞模组的网络,通行码为123。” 那三个小方块亮了一下,区乐珺便又说道:“组合成清扫机器人,款式就按家里的那款来。” 指令下达后,那三个小方块先是拼接到一起,随后变形展开成了一个食指长的机器人。 区乐珺指了指那个小机器人,对父亲说道:“以屾哥他们的路径是单纯的仿人型,但我觉得做机器细胞,让它们像细胞一样自由组成机器组织、机器器官,最后组成不同的机器个体,这能最大程度的拓展自由度,我们的产品只有元胞模组,但是它的衍生却是无穷集。” 区世懿瞥了一眼正在进行桌面清洁的机器人,笑道:“但是成本并不商业化。” “产业化需要一些时间。”区乐珺如实道:“目前只有实验室能做出这种高精尖的元胞模组,产量跟不上,也没办法形成规模效应把价格打下来,所以短期来看,以屾哥的路径会先撷取到大量的利润和市场。” 区乐珺顿了顿,扬起下巴骄傲地笑道:“但是无论他之前占据了多大的市场,最后机器人的天下一定是元胞模组的,没有人不喜欢酷东西。” 区世懿慈爱地看着区乐珺,这是他倾注了后半生心血培育的最高杰作,作为父亲,看着她像太阳般光芒万丈,心中便不自觉地生出了更多的怜爱,他想把一切都给她。 “既然小宝对自己的作品这么有信心,那就找人去办吧。”区世懿在脑海里搜索着族中晚辈的脸,最后说道:“就让区琰去做,她是区悦关系最近的妹妹,也算是帮区悦再添点漂亮的履历了。” 区乐珺问道:“爸爸就这么相信元胞模组能成功?还没开始就把它当功绩给区悦姐添上了?” 区世懿呵呵呵地笑着,“爸爸无论何时都相信小宝,小宝说能行就一定能行。” 区乐珺闻言,垂下了眼眸,看着手里的棋子。 “怎么了?”区世懿看出了她的不同寻常,说道:“遇到什么难题了?和爸爸说说。” 区乐珺轻蹙起眉头,踌躇道:“关于以屾哥,我有些事想不明白。” 第128章 区世懿听完区乐珺的话反而松了口气,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身子往椅背里陷进去,问道:“是什么想不明白?” 区乐珺也不犹豫,直接问父亲:“为什么他要请辞?这件事对他根本没有影响。” 区世懿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反问道:“那小宝,你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离开首都,韬光养晦?”这是区乐珺百思不得其解时想到的一种答案,可是她又觉得不对,放弃元帅的位子来韬光养晦,这就像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一样不合理。 区世懿轻轻一笑,在棋盘右下一靠,说道:“你会疑惑是因为你不了解马怀森,而以屾太了解他这位老师了。” 区乐珺正要落子,听了区世懿的话,便将棋子收了回来,握在掌心里,满眼求教地看着父亲。 区世懿也从棋局中收回心神,“你还记得爸爸为什么会选择回老家生活?” 区乐珺点了点头,随即豁然开朗,“马老头威胁以屾哥了?” “以我对那两个人的了解,是了。”区世懿无奈道:“首都是老马的王国,即便爸爸当了21年的元首,也做不到像老马那样把首都的方方面面都置于股掌之间。老马亮出了獠牙,以屾感觉到了危险。” “所以他申请戍守z星域,选择回到自己的安全堡垒。”区乐珺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道:“难怪z星域之前发了那么多的星球债,欧斐文被家里安排去了wz星球,原来以屾哥早就开始谋划了。” 在年轻一辈里,区世懿一直很欣赏欧以屾,平日里对他自然多有关注。 “别看这次以屾碰上的事是小麻烦,也没被抓住实质的把柄,但这突破口却是意义非凡的。”区世懿慢悠悠地说道:“迅龙舰队是以屾一手建立出的精锐,在心腹的地方出现了内鬼,这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都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老马这一招不仅是大剌剌地躺到了卧榻之上,更是把刀架到了以屾的脖子上。” “宣誓自己的主权吗?”区乐珺冷哼一声,回顾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了把大贵族圈子搅得天下大乱,越是失控,越能体现出老家伙镇场子的能力。 区世懿呵呵笑道:“大乱才能大治嘛。老马这一辈子只爱他手里的权力,从去年开始马家的孩儿们便蠢蠢欲动了,大权旁落的滋味对掌权人来说可不好受,对老马这种权力成瘾的人来说更是犹如戒毒。他呀,到死都不会松开手里的权力,为了这个,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天下大乱算什么。” “不过以屾哥还是挺坚强的。”区乐珺很不走心地实话实说,“他这一走,迅龙舰队基本就是拱手让人了,说断臂就断臂,好魄力。” “愿赌服输、及时止损,以屾确实做得漂亮。”区世懿赞许道:“而且这一次欧家上下非常团结,欧於对以屾这个养子可比对斐文这个亲儿子更上心,早在以屾成为元帅之前就提前为他备下了一把披荆斩棘的刀。铁面无私雷霆手段的欧锟道被雪藏了十多年,现在重新出鞘暂代元帅之位,正好能帮以屾把欧家和军部里不能动的肌瘤统统挖干净。” 区乐珺玩着手里的棋子,边思索边说道:“这样以屾哥就可以全心投入到z星域的产业建设中,以艾斯技术作为先锋,盘活当地资源和生产力,主攻的方向也不仅仅是面向公众的新设备,还有新型武器,想来机器人的推广也会从那个地方开始向全帝国蔓延,等他从z星域打回到首都,就可以从欧锟道手里接过被处理的干干净净的一切,只不过欧锟道就活不长了。” “所以欧於也是个妙人。”区世懿同样赞扬了欧以屾的养父,现任的欧家家主,“把心气高的铁腕欧锟道边缘化,既磨了他的性子,也把他想要大干一场的野心压到了极致,一旦松开了这层限制,欧锟道将所向披靡。这是柄钢刀,用早了易折,用晚了钝锈,现在是最好的时刻。” 是步好棋。区乐珺心想,从劣势局逆风翻转了局势,不仅现在看起来是步妙棋,未来看起来也很妙。 “等机器人全面铺开,以消费电子的形式先走近千家万户,再让这些机器人在工作上取代普通劳动力,高度城市化下,失业率的急剧攀升就会产生大量的流民,底层就会动荡。”区乐珺由衷佩服道:“我想等到下一次换届之前,以屾哥会提出降低机器人使用和扩大劳工就业的提案,用以收买这些流民的人心。这招真毒,在别人任期里放火,再自己出来灭火。” 区世懿笑而不语,只是示意区乐珺赶紧落子。 区乐珺心不在焉地同区世懿对弈,最后小胜区世懿一目半。 “这不够。”区乐珺突然开口道:“机器人的推行势必会减少就业机会,以屾哥是可以用这个旗号获得支持,但这一定会是一个收拾不完的烂摊子,不然机器人的推行就不会耽搁到今天。” 区世懿不在意道:“办法总比困难多,而且哪一个上位的是真的完成了曾经许下的承诺,做出点行动让别人看到就行了。” “以屾哥的目标是打乱大贵族以下所有的阶层,把一些大型资本和中产消灭,将他们的资源重新散到社会中,使顶层以外重新进入资源竞争的状态。”区乐珺分析道:“但社会绝大部分的剩余都集中在大贵族的手中,甚至在消灭一部分大型资本和中产的同时还要再分走一部分,那么不管怎么竞争,最后还是会出现大量的流民,光是把这些人重新赶回乡村,让他们能够自给自足是远远不够的。” 区世懿微笑着,他知道区乐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鼓励地看着她,让她把话说出来。 区乐珺皱起了眉头,并不赞同,而是说道:“这...太残忍了。其实只要大贵族让出一部分利,只要少一点贪婪就可以让所有人都过上殷实的生活。” 区世懿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五味陈杂,他支持她走科研这条路不仅是希望她能成为无论谁掌权都能安全的“器”,更是因为他看出了区乐珺没有作为政治家的狠辣。 “小宝,你觉得让所有人丰衣足食富有余钱是件好事吗?”区世懿仍旧一脸慈爱的问她,只不过他不需要她的回答,自己就给出了答案,“不,不是好事。消除贫穷是歌功颂德的材料,但是全面富足却不是稳定统治的好方法。大贵族的优势有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项是我们可以脱产学习,如果社会上大多数人都像我们一样,有钱有闲的聪明人太多了,就不好管理了。” 区乐珺也明白,帝国这套机制能长久的运行下去,靠得是信用,是帝国民众的信任,但大贵族之间的争斗时常藏在漏洞百出的政策里,聪明人多了,这些藏起来的问题就会被发现,他们会开始怀疑坐在高位上的人到底是愚蠢还是道貌盎然,信用便会崩塌,上颁政令,下拒实施,这个庞大的机器就瘫痪了。 “但可以像以前一样,用奶头乐策略不是吗?”区乐珺还存有一丝希望,但话一说完,她就知道结果了。 大明星彭斯绑架案造成的影响让大贵族们看到了隐患,这些公众明星有着让民众陷入非理性狂热的本领,这种狂热和信仰具有相同的力量,在让人盲目的同时也会把人变成断绝六亲的孤勇战士。 蓬勃了近十年的娱乐时代的终结,不单单是行业内产能过剩,大量片子拍摄后收不回本,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打碎这些明星的号召力,先让行业冷却,再把人推下神台。 神明是统治的工具,而不是让它们左右君权。 区乐珺很早之前就知道,在军部的生化研究所里储藏了上百种病毒——针对不同基因人群创造出的致命病毒,它们被装在了名为军部的潘多拉盒子里,随时都可能被放出来。 区乐珺语气平静的如同一潭无波的湖,她说道:“爸爸,你相信孽力吗?” . 大贵族的狂风暴雨只落在了区乐珺的身上,风雨吹不到甘棠的世界,很多时候她只有上网冲浪的时候才不经意地刷到过相关的新闻,但局外人的她最多只会发出几秒钟的唏嘘,很快就划过,记忆也蜻蜓点水般划走,没留下任何印象。 她的生活照旧在拍戏和创作之间来回,没有灵感的时候,区乐珺会带着她环首都到处采风,体会当地的风土人情,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灵感如泉涌,她的两张民谣风格的专辑就是在这个时候创作出来的。 不过市场似乎不太买账,两张专辑的销量颇为惨淡,甘棠倒没受太大打击,她满怀希冀的最受欢迎歌手奖的落空,让她打破了历史,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各大论坛群嘲的对象,这样的打击都没能让她消沉,不过是专辑的销量不佳,这点小事更是完全扰乱不了她的心情,依旧笔耕不辍地尝试新曲风,发新单曲,继续扑街,接着写歌,乐此不疲地循环往复着。 她会察觉出不对劲,还得从一则新闻说起。 那天她刚结束了和编曲师大战三百回合的线上通话,两方都没能达成一致,合作多年的交情差一点就在一朝恩断义绝,争论地头晕眼花后,双方都决定先缓一缓,再另约个时间。 甘棠掐断视频通话后,无聊地打开投屏,寻找节目消遣。 换台的时候,正好切到了首都新闻频道,上面发言的人是个陌生的面孔,和欧以屾有几分神似,是欧家祖传的浓眉悬胆鼻。 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是元帅的形制,这让甘棠愣了几秒,定睛一看,发现衣服上的家族纹章竟然是欧家八卦围着雄狮的样式。 也就是说,这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方脸男性alpha是欧家的元帅,那欧以屾呢? 甘棠赶忙唤起超脑,询问了新元帅的情况。 “欧锟道元帅,年48岁,已婚未育,于新时纪323年12月1日接任欧氏家族元帅一职,此前曾在wz星球的克里克郡担任防务长官长达十年之久。”超脑冷冰冰的读着欧锟道可公开的履历。 甘棠追问道:“那欧以屾呢?他去哪了?” 超脑依旧冷冰冰地回道:“欧以屾先生于新时纪323年11月20日同一时间向联合会、军部和欧氏家族内会递交辞呈。” “然后呢?”甘棠问道:“就没有了?” “是的,再没有更多公开信息。”超脑回复道。 甘棠看着新闻里新官上任的容光焕发,心里更担心欧以屾的情况了,不是说政治斗争失败者下场都非常惨吗?那欧以屾会不会... 甘棠不敢多想,赶紧拿出联络器联系了甘罗。 “怎么啦老姐?”甘罗那头很快就接通了通话,语气听不出不寻常,“说说又是什么事让你来登三宝殿了?” “你还好吧?”甘棠小心翼翼地问道:“最近怎么样?工作都顺利吗?你最近和欧以屾有联系吗?他也还好吧?” “很好啊,过段时间厂房就建设完毕了,都进入正轨了。”甘罗奇道:“你怎么突然问起欧以屾来,他也挺好的。” 甘棠听着甘罗的语气,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但她一想到上次甘罗受伤时骗了她,便又仔细地听了听,还是没听出问题。 “就是我刚刚看到欧家的新元帅了。”甘棠说道,“所以有点担心他。” 甘罗不在意道:“他工作交接都结束好久了,别担心他,他申请了外调,月底和我一起去z星域,估计会在那里待几年,那里原先就是他的驻地,这次回去就是如鱼得水,好得很。” “z星域啊...”甘棠喃喃道。 在帝国的三颗主星里wz是经济发展最差的主星,因着那里气候常年介于零下20°和零上5°之间,资源丰富但农业、工业的发展受制于气候,收入来源主要依赖向其他星球出售能源。 这几年晶原矿萤石的减产对wz及其周边星域是很沉重的打击,就连甘棠这种不关心时事的人都因为听到好多次wz星球财政赤字、行政停摆等字眼,深刻地意识到了那里的日子不好过。 “阿罗,”甘棠思索了片刻,对甘罗说道:“帮我个忙。” 第129章 区乐珺过来时,甘棠正在同甘罗通话。 听到开门声,甘棠往沙发上一靠,伸着脖子往玄关看,见是区乐珺,冲她挥了挥手,又把脖子缩了回去,继续同甘罗通话。 区乐珺抱着刚采购回来的食材去了厨房,从牛皮袋里拿出了一大盒蓝莓。 最近甘棠老是抱怨电子产品用久了,眼睛都花了。 区乐珺把蓝莓洗好装碗,端去给甘棠。 她进客厅时,甘棠和甘罗的通话也到了尾声,掐断通话前,甘棠还特地叮嘱了甘罗一句“那你快点帮我转手出去,记得要快啊。” 区乐珺把碗放到了小几上,问道:“姐姐要卖什么东西吗?” 甘棠挠了挠头,如实说道:“卖房,之前欧以屾不是把秘密花园送给我了嘛,我寻思我以后也不会回那里住了,索性就变现好了。” “对了。”甘棠紧张地坐直,不放心地问道:“你说的那几家‘安全’的银行都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不会。”区乐珺笑道:“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会提前告诉你的,姐姐不用操这个心了。” 甘棠闻言松了口气,愉快地抱起碗吃起蓝莓来,她尝了几颗,蓝莓味道清甜,一口下去,香甜的汁水充盈着口腔,于是她又抓了几颗送到区乐珺嘴边,“这个好甜水分也多,尝尝。” 区乐珺微微一笑,就着甘棠的手把那几颗蓝莓吃下。 她的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甘棠的手指,柔软的触感带着湿热熨帖在皮肤上,指尖上软乎乎的温热让甘棠的心脏猛得跳了一下,脸上腾起了红云,她慌张地缩回了手,被区乐珺碰到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 “很甜。”区乐珺一语双关地评价道,但她的眼神落在了地上的毯子上,没有去看甘棠,给甘棠留下了整理慌乱情绪的空间。 她缓慢地咀嚼着,把口内的蓝莓嚼碎咽下,这才又开了口,“姐姐,那栋别墅我帮你转手吧。” “不用,我已经让甘罗帮我弄了。”甘棠知道区乐珺的新药最近开始了第二路径的研发,她也不希望拿这点小事搅扰了她的工作。 “可是我记得姐姐的弟弟不是月底要去z星域了吗?最近他应该会很忙。我认识的有钱人多,你交给我,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区乐珺仍旧坚持。 秘密花园那栋别墅有特殊的意义,那套房子上打着的“欧以屾”的标签太重了,买卖也自然被赋予了其他的意思,不能随意处理。 区乐珺不确定甘罗是不是知道里头的利害关系,还是由她接手来处置比较稳妥。 甘棠仔细想了想,甘罗在首都的人脉不如区乐珺,区乐珺找到合适买家的概率肯定比甘罗大,她想短时间里出手那套房产,区乐珺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会不会麻烦?”甘棠犹豫道:“你不是最近有事忙吗?” “不会,举手之劳而已。”区乐珺宽慰着甘棠,让她放宽心。 甘棠听她这么说,也不矫情了,直言道:“那就拜托你了,务必在月底前出售,拜托了。” 区乐珺心口荡起了一丝酸涩,嘴上倒是云淡风轻,似不经意地问道:“为什么是月底呀?多给点时间能找到出价更高的买家。” “这个,”甘棠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颇为不好意思,支吾了一会儿,见区乐珺安静认真地注视着她,她才嗫嚅道:“我听说欧以屾月底要离开首都了,听说要去wz星球,那里好像很穷,这两年我受了他很多的帮助,原本受了他这个临别礼物就很不安心,我就想那栋别墅反正我也不住,不如卖了,把钱分一下,起码私库有点钱压箱,在那里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你的意思是要把卖房子的钱给以屾哥?”区乐珺语气淡淡地问道。 甘棠闻言更不好意思了,嘿嘿笑道:“也不是都给,他大头,我留个小头,雁过总是要拔点毛嘛,我也没那么大方,都给他了,我心还是会痛的。” 区乐珺面无表情,心里却闷闷的,没有人会乐意自己喜欢的人关心别的人,而这个人还是前任,她很想拿这套房子做点什么,来恶心欧以屾,但最后还是打住了这个念头。 她整个人像喝了一大缸陈年老醋,骨头里都被浸得酸溜溜的,但她还是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就让甘棠这么做也好,对欧以屾这样不缺任何物质的人而言,情感是为数不多能打动他的东西之一。不明真相的、差点步入婚姻的前女友的重情重义,别的不敢多说,仅凭这一点就能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如何,日后欧以屾会念这份好的。 作为竞争上岗的追求者,区乐珺应该杜绝这样的事,把两人之间藕断丝连的牵扯斩得干干净净,但是作为一个爱慕者,比起获得所爱的自我满足,她更希望给甘棠搭建一个没有太多风霜雪雨的坦途,光只有她为甘棠遮风挡雨还是不够的,撑起的伞得足够多,这样其中一把伞不足以再继续守护时,还会有其他的伞为甘棠保驾护航。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靠山也是,得足够多才最安全。 区乐珺想到这对甘棠是有利的,心里的酸涩才渐渐淡去,她笑着保证道:“好,我保证你一定能在这个月底收到钱。” 三天后,区乐珺找到了买家,来的人是代理人,和甘棠签了合同,全款支付。 甘棠看着信息提示,12亿8300万星币的收款,咬着牙,一鼓作气地将其中的10亿转移到了委托专项账户,动作干净利落,生怕自己反悔,操作结束后,甘棠看着账户里剩下的2亿8300万,立刻得到了抚慰,心想:没事,还剩这么多呢,我还是个富婆。 当夜甘棠美滋滋地抱着联络器准点准时地休息了,晚上还做了一个坐在金山上,一边数钱一边唱着“我们坐在高高的金山上面,听糖糖讲那暴富的日子~”。 一桩心事了了后,甘棠接到了她这几个月来的第一个通告,是b星台音乐频道的一档公益类歌唱会,邀请的都是一些传统乐的歌手,唱得也都是传统的歌,每人只要唱一首歌即可,为了这一首歌,甘棠得跑到距离首都一千多公里的m市。 能有工作就不错了,甘棠哪里还敢挑,收拾了行李麻溜地就要出发了。 原本甘棠没想带区乐珺一起,区乐珺的晕动症她领教过了,为了一首歌没必要让区乐珺再受这个罪,可是区乐珺坚持要一起,甘棠就只好折衷了一个方案,开车过去。 一路上两人相伴,穿过一座座城市,走走停停,期间还逛了几处风景区,愣是把16个小时的车程变成了3天的旅游。 到了目的地后,又彩排了两次,唱完一首歌后,领到了象征性的5000星币劳务费,甘棠大手一挥,拿着钱带着区乐珺在m市穷游起来。 逗留了一周的时间,临要离开的时候,甘棠才想起来,好像甘罗和欧以屾大后天就要离开了,两人便又慢慢悠悠地开车返程了,最后连首都都没来得及回去,就直奔了鳄龙港的空运中心。 甘棠到贵宾区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她一步了,具体的来说是人们。 欧以屾对面站着两男两女共四人,甘棠站得较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只看到颇有学者气质的男性叹着气在和欧以屾说话,打扮精致的时尚金发男性将手里的花递给了欧以屾,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不言不语地站在边上,最后那个甘棠认识,她的前辈之一,超模艾丽娅,正在抹眼泪。 欧以屾面色如常,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同几人攀谈,艾丽娅抽噎着说了几句,随后跳了起来,抱住了他,其余三人的脸色或多或少都变了些,欧以屾只是在她耳边说着话,没有回抱她。 甘棠看明白了,这都是她的前辈们,欧以屾就算落魄了,也不缺人关心。 甘棠想着要不她还是回去吧,这么多人,她再凑上去怪尴尬的。 欧以屾抬眼看到了她,拍了拍艾丽娅的背,艾丽娅便松开了他,他又与四人说了几句,便向甘棠这边走来。 “好久不见。”甘棠硬着头皮同欧以屾打招呼,“我听说你今天要走,就想着过来送送你,没想到你这边这么热闹。” 欧以屾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旋即两人都没了声音,沉默地对视着,只有空运中心的广播在不停的播报。 甘棠最先从这种沉默中抽离出来,对欧以屾说道:“我听说你这回要去wz星球驻守。” “是。”欧以屾回道。 甘棠问道:“听说要去很久?” “嗯,要去几年。”欧以屾依旧有问有答。 “哦,那你此去多多保重。”甘棠踌躇着,还是从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圆柱形印章递到欧以屾面前,“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 欧以屾垂眸看了眼甘棠手里的印章,笑着问道:“是什么?” 甘棠解释道:“你给我的那套房子,我把它卖了,其中的10亿我把它存到了专项账户里,我找银行做了个委托,只要你本人带着这个印章过去,就可以把钱取出来了。” 欧以屾没有接过甘棠手里的印章,也没有说话,只是含笑静默地看着她。 甘棠被瞧得心虚,底气不足地又补了一句:“我自己留了点,就2亿。” 欧以屾仍旧没说话,一动不动地像座雕像。 甘棠一惊,结巴道:“那、那2亿也...也给你?” 甘棠暗自庆幸还好她没把金额数目说全,她心中盘算着,再给2亿,她还剩8300万,也罢,起码还给她剩了点。 欧以屾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很低,眼睛弯了起来,只留下两条细缝,但还是有星辰闪烁着从里头出来。 甘棠心想这有什么好笑的,这样把她衬得好蠢。 “我想过你会来。”欧以屾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柄雕刻着精致花纹的钥匙,递给了甘棠。 “这是?!”甘棠惊讶地看着欧以屾手里的钥匙,那是秘密花园的钥匙。 与现世的两证不同,帝国的房屋所有权证明是一把含有记录所有者数据芯片的钥匙,上面有独一无二的花纹和代码,绝无重复。 甘棠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才交出去的钥匙。 也就是说,秘密花园的买家就是欧以屾。 甘棠一时语噎,心想这算什么事,她把房子卖给了欧以屾,又拿着从欧以屾那里得来的钱给他,这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 “我只是外调,不是破产,我不缺钱的,你都拿回去。”欧以屾笑着把钥匙交到了甘棠呈着印章的手里,将她的手重新卷起来,“我原本还想只留了那套别墅给你会不会太少了,刚好这12亿你也留着吧。” 甘棠如梦初醒,反手将印章和钥匙塞到了欧以屾手里,迅速地抽回了手。 “你还是都拿回去吧。”甘棠决绝道:“要是再这么牵扯不清,我会动摇的,可我已经做了选择,不打算回头了。” 欧以屾静默地凝视着甘棠的脸庞,最后将两样东西收进了口袋,没再坚持。 “小乖。”欧以屾突然又唤了过去对她的昵称,问道:“我能抱抱你吗?” 甘棠觉得这不是无礼的要求,便答应了下来。她才要张开双臂,欧以屾先一步抱住了她,把头抵在了甘棠的肩上,全身被捆着,让甘棠只能努力伸着脖子。 “小乖,”欧以屾沉吟道:“以后要好好吃饭,多锻炼身体。” 甘棠瘪了瘪嘴,嘀咕道:“你都要走了,怎么还管这个?” 欧以屾呵呵一笑,淡淡道:“小乖,这个世界没你以为的那么安全,你只是幸运地暂时没有遇上这些危险。” 甘棠反问道:“难道我强身健体了就能赶走危险了?” “不能。”欧以屾也很诚实,直言道:“让你锻炼不是为了让你直面危险,而是希望在危机的关头能给你挣出逃命的机会。” 甘棠想了想,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道:“好吧,我会试一试的。” 欧以屾摸了摸她的头,又叮嘱道:“以后再谈恋爱,要找底色本就是好人的人,你要是看不出来,就让你爸爸和阿罗帮您把把关。还有,不要爱上穷小子和穷丫头。” “你这算不算是歧视?”甘棠小声问道。 “算。”欧以屾娓娓而道:“你不愿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不想做漂亮却没有生命力的永生花,但那些自己都还在为物质挣扎的人,他们既不会爱人也不会养花。虽然并非全都如此,但是小乖,别拿自己去赌这个小概率事件,你会枯萎死亡的。” 欧以屾叹息道:“我希望我的红玫瑰能永远骄傲地盛放在豪华漂亮的大庄园里,而不是在雨林里任凭雨打风吹。” 甘棠突然鼻子一阵发酸,眼睛模糊了起来,她咬了咬下唇,最后只短短地嗯了一声。 第130章 或许是对这段感情最后决绝的道别,甘棠和欧以屾彼此都没有把“再见”两个字说出口。 甘棠只对欧以屾说了一句“珍重”,而欧以屾也只回了她一句“你也是”。 她们在飞艇启程前分开了,欧以屾回到了他的人群中,而甘棠则去找了甘罗。 不仅仅是欧以屾会离开很多年,甘罗的事业重心也移到了wz,为了方便,他的户籍被迁到了wz,像随地生根的蒲公英一样,飘到哪儿,就在那里长,似乎在流浪,也哪里都是家。 “哎呦呦~”甘罗在vip室的沙发上慵懒地瘫着,见到甘棠推门进来,立刻阴阳怪气起来,“这不是我老姐吗?看看,要是我今天不走,你都想不起我这号人了。” 甘棠白了他一眼,踢了踢他的小腿,骂道:“少来,才和你通过话的,装什么深宫怨妇。” 甘罗抱着腿,呲着牙说道:“我俩都多久没见了,你自己说说,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甘棠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甘罗说得倒是没错,她正准备狡辩点什么,却眼尖的看见了甘罗脖子上的印子,八卦地撩开了他的领口,啧啧两声:“不是,你们小情侣怎么不拿外人当外人啊?还是你们属动物的,得标记个领地?这得是抱着啃了吧?” 说完甘棠瞄了一眼坐在远处办公的岑陈,只见岑陈敲击键盘的手忽地一顿,半天没再有动静。 甘罗一把捂住甘棠的嘴,咬着牙说道:“好姐姐,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甘棠见他一副心虚的样子,又往岑陈那里瞄了一眼,当下就明白了什么,大惊地抓住甘罗捂着她嘴的手,只动嘴巴但没有发出声音,一张一合间说的是:“你和别人睡啦?” 甘罗没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一个“好了,你猜对了,别说了”的表情。 甘棠无语,她老弟怎么是个渣男呢?岑陈除了性格稍有欠缺,时常板着一副全天下都欠他的死人脸外,真是个24孝好男友了,甘罗这都能劈腿,作为i亲姐的她都看不过去。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甘棠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甘罗说道,“怎么?你是得了不做爱就会死的病吗?就非得睡一下?你是个beta耶,又不是会发癫的alpha和omega,你...” 甘棠话还没说完,那边岑陈重重地将电脑合上,声音之大,甘棠猛地一哆嗦,话也给惊得忘了词。 “岑陈,别那么大声,我姐都被你吓到了。”甘罗仿佛不觉得自己有错一般,依旧对岑陈大爷似的说道:“要发疯去外面发。” 甘棠掐了他的胳膊,让他对人岑陈客气一点。 可是岑陈就像个泥巴捏的人,听了甘罗的话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说了句抱歉,又重新把电脑打开,继续办公。 甘棠看得是目瞪口呆,她不禁怀疑甘罗是不是有pua十级证书,岑陈这都能包容?还有,甘棠郁闷地发现,岑陈刚刚那一下好像是在对她发脾气,难道是他不敢冲甘罗生气,所以她这个姐姐代弟受过了不成? 甘罗看出了甘棠的哭笑不得,揽着她的肩将她搂进怀里,安慰地拍了拍,说道:“没事,他不是针对你,他脾气一向那样,三不五时得炸一次,误伤都是误伤。” “那怎么每次误伤的都是我啊。”甘棠沮丧道,细数她和岑陈的几次接触,对方好像都没给过她好脸色,她觉得甘罗是喜欢岑陈的,她也愿意接纳他,但这个弟夫好像不打算和她这个大姑姐好好相处,她才不相信她是每一次都精准踩到对方脾气不好的时间点。 “没有的事。”甘罗摇着她,温声细语地哄道:“你那是和他接触少了,才觉得他针对你,你多和他接触了,你就知道了,他就是单纯的难伺候。” 甘棠嘀咕道:“不是,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他,你自己...” 甘罗立刻用手捂住甘棠的嘴,硬生生把她还没说完的话给她重新塞回了嘴里。 “我这回去wz虽然是常待,不过我每个月都会回首都一趟,一次呆一周,所以你遇到事不要怕也不要慌,凡事先忍一忍,等我回来再商议,知道了吗?”甘罗心知不能再让甘棠继续说下去,便主动转移了话题,“不过你要是真的着急,我在首都也留了人,你还记得我那个助理文森吧,你去找他,如果他处理不了,你就去找容文简或者是德·布罗兄弟,我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你不用像个把孩子交给保姆的妈妈。”甘棠觉得甘罗对她太不放心了,“顶流才是非多,我现在都糊穿地心了,大事一般找不上我,你别杞人忧天了。再说了,阿尔克曼家族都迁回来了,我还有姚瑶呢,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甘罗人不在首都,就没办法放心,他也知道自家老姐身边还有个区家的大小姐,出了什么事也落不到她头上,但还是做了点聊胜于无的准备。 甘棠点头答应,眼睛又不自觉往岑陈那边瞄了一下,见对方的脸依旧像放在冰箱里冻了三年的模样,最后小声地对甘罗说道:“你好好改正,再和人家好好道个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甘罗有口无心地推着甘棠,催促她赶快回去。 甘罗站在门口,看着甘棠走远了,这才重新把门关上,回到沙发上瘫着。 “还好吗?”岑陈拿了一瓶冰水给他,“你可以和你姐姐说实话,被她误会你也不舒服吧。” 甘罗接过水,拧了瓶盖,岑陈已经帮他拧松了,他没费什么力气,喝了一口水后,他才慢悠悠道:“和她说什么?告诉她翳老板找上我,要我加大魁北星晶源矿的开采?告诉她市面上突然大量出现的晶源矿萤石是从我这里出去的?还是告诉她这几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能源署的大案也有她老弟的推波助澜?总不能告诉她,她弟弟和她最讨厌的人合作了,还被那人硬睡了吧?” 甘罗瘪了瘪嘴,指了指地板,说道:“我老姐会就地,在这里碎成一滩玻璃渣的。” 岑陈脸色黑沉沉的,半晌才问道:“你还难受吗?要不要给你找件领子高的衣服。” “算了,反正只有她和老爸会管我的私生活,其他人看到就让他们看去。”甘罗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不是没被种过草莓,他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但他的手摸到了脖子上的痕迹,皮肤上隐隐作痛让他咒骂了一声,“操,那狗东西是属畜牲的,这笔账我早晚要和他算清楚。” 岑陈听着甘罗的骂声,垂下了眼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喃喃道:“是的,早晚要算清楚。” . 区乐珺送甘棠到空运中心后,借口停车,让甘棠自己先进去,她晚一步去找她。 她知道甘棠和欧以屾的道别一定不会是规规矩矩地站军姿,肢体接触是少不了的,她并不想看到,没人会想看这个。 在停车场坐了一分钟,她还是忍不住提早过去了,远远地就看到欧以屾抱住了甘棠,两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说了好一通话。 索性欧以屾没再提出过分的要求,区乐珺就忍他这一回。 等甘棠和欧以屾分开后,她才走了过去,和欧以屾打了照面。 “小珺。”欧以屾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语气平静地同她打招呼,好像等了她很久的样子。 “以屾哥,好久不见。”区乐珺礼貌颔首,“你的事我都听说了,祝你马到成功。” 欧以屾笑了笑,说了句谢谢,继而又说道:“我以为你会说点别的。” 区乐珺摇了摇头,欧以屾已经出局了,她并不打算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命运之神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比甘棠更早知道欧以屾的求婚计划,同时她也知道求婚的时机有多糟,但她更知道那个时候欧以屾已经没有时间徐徐图之了。 有时候时机就是那样,差一分一秒,可能就是别的故事了。 欧以屾怕是也没有料到马怀森会选在那个时候发难,他只是从马蔚突然对反抗中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可随着他找到的蛛丝马迹越发指向真相时,他知道他和甘棠之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一个了结。 要么答应他的求婚,他带着她一起离开首都。要么拒绝他的求婚,他和她做个切割,快速去掉她身上和他相关的标签。 从区乐珺接甘棠去剧组的那个晚上,欧以屾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求婚只是给这段关系画一个圆满的句号,让他们的感情有始有终。 对于区乐珺的态度,欧以屾还是很满意的,他没有看错人,区乐珺确实有成为上位者的才能,只是缺少了政治家的狠绝铁腕。 “联合会通过了《科技创新再发展法案》,我看了,赞成席位有多数是你们区家的支持票。”欧以屾说道,“说起来,我们一个区,一个欧,没准一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区乐珺知道别说一百年前,就是三百年前,他们都不是一家的。 “或许真有某种联系吧。”区乐珺顺着欧以屾的话说下去,“以屾哥你选中了科技赛道,我家也觉得这个路子是未来的趋势,我们两家如此相犀,以后应该能一起在这个领域携手共进。” 欧以屾挑眉,试探地问道:“我听说你们区家也有做机器人的想法?” “以屾哥,你是知道的,我们区家被称为‘道冒盎然的死亡商人’,军火和医疗才是我们的核心产业。”区乐珺打太极道:“医疗领域对纳米级机器人有很迫切的需求,以后需要开刀的手术都可以通过注射含有机器人的药液代替,大幅降低医务人员的成本和开膛破肚的风险。但是这并不容易,未来要是我们遇到技术上的难题,还希望作为先行者的以屾哥能不吝赐教。” 欧以屾微微一笑,却没有答应或是拒绝。 区乐珺看了一眼时间,她在这里耽搁了十来分钟,不知道甘棠和她弟弟道完别没有。 “也不知道姐姐说完没有,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我要去寻她。”区乐珺对欧以屾行了一个正式的贵族礼,正声道:“此去经年,祝以屾哥马到功成。” 欧以屾也正式地回了她一礼,最后同区乐珺说道:“照顾好她。” 区乐珺点了点头,转身径直去了vip室。 在去的路上,区乐珺刚巧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甘棠。 “姐姐。”区乐珺咧着嘴笑了起来,小跑到甘棠跟前,问道:“和弟弟道好别了吗?” “好像没有正儿八经地说再见,东扯西扯了一堆有的没的,还不如不扯。”甘棠有些郁闷,说道:“你动作要是再慢一点就好了,连车都不用下了,我们直接回家去。” “怎么了?遇上不顺心的事了?”区乐珺问道,她想不过寥寥几分钟的时间,应该不至于就让她错过了什么。 “家门不幸。”甘棠痛心疾首地陈述道:“我成了渣男的姐姐。” 渣男?区乐珺是知道甘棠这个弟弟的,确实是挺风流一人,但最近似乎没听到有关他的绯红韵事。而且以她对岑陈神交已久的判断,他不像是会给别人机会撬墙角的类型。 “没准是误会呢。”区乐珺戳了戳甘棠神色沉重的脸,说道:“别想这些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情侣间也有他们自己的相处之道,既然还能在一起,就说明还在这个道里头,我们就别管了。” 区乐珺挽起甘棠的胳膊,架着她往外走,“我带姐姐去吃好吃的,空运中心附近有一家味道很道地的小笼包,生意长虹了几十年,来这边一定要去打卡的美食。” “小笼包啊,”甘棠一听到这个词,脑袋里条件反射地出现了广告了流着汤汁的小包子,咽了咽口水,踌躇道:“碳水有点高,我最近胖了好多,演唱会的礼服差点就拉不上了。” “拉不上我们就改大一号。”区乐珺拉着甘棠左右打量了一番,说道:“姐姐这个身材刚刚好,我们要把饭吃好,保持健康的身体,才不要做骷髅架子呢。” “你们大贵族是不是都追求健美的身体?”甘棠问道,随后又小声嘀咕道:“刚刚欧以屾也让我好好吃饭,多锻炼身体来着。” 区乐珺假装没听到甘棠后面的一句话,认真道:“当然,好的身体是抵抗一切风险的基础,身体健康,意志力才不容易被击溃。” 区乐珺停下脚步,双手箍住甘棠的胳膊,把她整个人离地抱起,掂了掂,心中颇为满意,这段时间的投喂是初见成果了,现在甘棠的体重已经达到了健康的水平。 第131章 公益演唱会为甘棠打开了职业的新思路,虽然这份差事钱少事多,但主办方是b星台,b1001主星最官方的广播电视台,甘棠借着这个机会也算在官方面前混了个眼熟,大型晚会的导演排节目的时候,或多或少能想起她这号人。 在流量圈子里糊出180线外的甘棠,凭借着自己业内有名的专业实力在主流圈子里倒成了冉冉升起的新星。 往后几个月里她不仅跟着主办方天南海北犄角旮旯的到处跑,行了万里路,领略了不同风光,还收获了一批乡村县镇的粉丝,为了迎合受众的喜好,甘棠开辟了农机重金属的新型乐种,成了名副其实的“乡村小天后”,在偏离流量的路上彻底跑远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危机是危险同时也是机会。甘棠的选择原本是她能自主选出最下策的选项,却意外因祸得福。 她参与了娱乐圈最后的盛世,无缘极乐,也躲过了盛世的盛极转衰。 在大量影视项目出现亏损开始,繁荣崩塌已初露端倪,可当时的人们沉浸在头部项目收益屡创新高的疯狂里丧失了理智和谨慎,对大面积的亏损视而不见,都觉得自己会是创出下一个新纪录的幸运儿,觉得未来会一直这样高歌猛进下去。 一切都像末日前最后的疯狂,各个行业的资本都在往娱乐圈涌入,生怕落人一秒,艺人不断抬价的合约,动辄上亿的项目,所有社交平台上永远充斥着的热搜新闻,路上行人交谈的内容。 膨胀的气球早已经超过了它原本该有的容量,被撑到了极限,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爆炸。 刺破这个气球的是一部集结了全明星豪华阵容的电影《fall》,传说制作成本高达82亿的大制作,上映之前宣传铺天盖地,首映时也备受业内好评,排片几乎霸占了电影院的档口。 在一片好评如潮中,《fall》最终的票房收在了103亿,扣除了宣发费用和各个环节复杂的分成方案,最后反而巨亏25亿,参与制作的公司十之七八迎来了破产的结局。 有人把这次巨大的失败归结于电影名字没取个好名字,秋天不用autumn却要用fall,不好的寓意最后带着所有人一起坠落。 文化传媒发展的十几年间,资金围绕着这个产业链打转,银行热衷于借贷给影视公司,金融机构甚至设计出了一系列相关的衍生产品,这些没有实际价值的虚拟商品生出了一个充斥着庞大资金的寄生王国。 《fall》的失败成为了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块,带出了一连串的披靡,在高杠杆的吹起的气球里,一个细小的缝隙会被五花八门的手段捅出巨大的窟窿。 甘棠存款的伦巴布银行就是在这场浩劫中轰然倒下的,它不是第一家,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家。 行政手段出场了,以防止过热调节平衡的名义骑士出征,亮出了加息的剑,但它似乎总是要慢半拍,往往它没能像它预想的那样防微杜渐,而常常成为盛极后加速衰败的助力,一时间很难说这种时间错配究竟是行政冗杂的天然弊端,还是浑水摸鱼的另有所谋。 在行政出台了一系列调控政策后,更多的银行和公司破产了。 无论是什么初衷,最后的结果都是大鱼吃掉了小鱼。 那么小鱼被吃掉后,虾米就安全了吗?不,大鱼被喂养得更大了,胃口也大了,维持生存所需要的食物自然就变多了。 列强喜欢混乱,因为趁乱总能抢夺更多的东西,直到瓜分完毕,一切才会重新归于宁静。大鱼得先把小鱼都吃完,才会暂时停下来。 只是任何一场充斥着抢夺的混乱,都是少数人的狂欢与大多数人的灾难。 大家的日子突然开始艰难起来,前一刻还是业内名声赫赫的大人物,下一秒可能就是负债累累的过街老鼠。 曾经用大价钱装点出的正面形象,在无力维持体面后露出了假面下丑陋,牵连多方利益而被压下的腌臜,在利益链断裂后一桩桩一件件被摊到了青天白日之下:偷逃税款、性丑闻、致幻剂成瘾、贿赂官员....它们像后羿的箭矢,将当空闪耀的群星一个个射落。 甘棠幸运地与这种纷争擦肩而过,只是在看新闻和热搜的时候,见一个个她认识的人掉下神坛,数量之巨,迟钝如她也意识到娱乐圈地震了。 不过她也只是在看到新闻的时候唏嘘一声,随后就继续踏上了公益演唱会的旅程,去行她的万里路,走进更平凡的生活,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区乐珺的晕动症,只要演唱会选在离首都较远的地方,不得不乘坐舰艇的时候,她总得死去活来两回,每次看到她蔫巴的样子,甘棠都于心不忍,劝了她好几次让她留在首都,她都不答应,还嘴硬的说自己晕动症开始有免疫了,结果硬到能撑起天的嘴一上了舰艇就只会哼哼唧唧。 最后甘棠没办法了,太远的地方要么推了不去,要么她俩提早一周开车过去,几个月里两人完成了12次自驾旅程,由区乐珺掌镜拍摄了9部vlog,上传到了甘棠的官方网站。 后来首都大学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学生英兰通过区乐珺联系到了甘棠,表示想以此为原型拍摄一部公路电影作为毕业作品。 甘棠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区乐珺将简单剪辑过的视频交给了英兰,前后一共15部。 英兰选取了其中5段经历串成了一部电影,该影片获得当年电影节两项提名,其中一项最佳原创歌曲奖,是颁给甘棠的,她在路上抱着吉他即兴创作的几首歌,都被收录进了电影原声里。 这部片子没有获奖,只是在文艺圈子里荡起过很小的水花,但它对甘棠和英兰却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英兰因为这部处女作的成功获得了资方的青睐,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新人导演,而甘棠也因为这部片子和最佳原创歌曲的提名,被品牌方看中,提出赞助她的vlog拍摄。 因为金主爸爸的出现,让甘棠萌生出了做音乐旅游类节目的想法,如果节目做起来了,还可以邀请音乐界的其他歌手一起同行,聊天聊音乐。 甘棠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区乐珺,区乐珺愣了一下,她已经在帮甘棠洽谈新工作了,都是中大型的制作,原本打算循序渐进地让甘棠重新回到公众视野里。 不过甘棠既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区乐珺自然支持她,默默地又把那些谈到一半的合作推掉了,塞给了公司其他的艺人。 与之前的vlog不同,这一回得拍摄的更像个节目,专业度要高一些,镜头不能晃,人影不能虚,要有连续性。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甘棠最先想到的就是英兰。 彼时英兰正在拍摄她的第二部电影,抽不出时间过来,便向甘棠推荐了她的学妹金妍颜,导演系大三学生,小姑娘听说是要给甘棠拍节目,还带了同宿舍的两位舍友成立了简易拍摄后期组。 甘棠见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向区乐珺一摊手,豪气云天道:“来,姐姐带你进娱乐圈。” 甘棠还记得区乐珺以前问过她,自己进娱乐圈的事,当时甘棠是怎么回区乐珺的,很糊,别蹭。现在不一样了,甘棠的节目还没个正形,她的自信心就从不知名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她自信自己拥有了捧红区乐珺的能力,开始大言不惭起来。 区乐珺盯着甘棠的手看了半天,回想了好久,才意识到甘棠的话是什么意思,当即就笑了起来,一副为人贩子数钱的傻样,说道:“好啊,姐姐把我捧成顶流,我就拉着姐姐一起炒cp。” 甘棠欣慰地拍着区乐珺的肩膀,“你很上道嘛,姐姐没白疼你。” 既然是节目,就不可能在像以前那样只有甘棠一个人在镜头里,她还需要一个搭档和她一起,这样才能增加节目的趣味性,而一个相貌出众的搭档显然是吸睛的关键,还有谁比区乐珺更符合这个条件的呢? 甘棠一个人的vlog变成了她和区乐珺的《侣途》,第一期节目全平台同步上线,节目的开头就是她和区乐珺坐在荒漠的篝火边,区乐珺敲着手鼓,她抱着吉他,唱起了节目的主题曲《甜曲相伴》。 甘棠对着镜头弹唱,而区乐珺侧坐在大石头上看向甘棠,给她做吟声伴唱,只给了镜头半边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区乐珺的侧脸有一种雕刻出来的明昧感,拍到她的侧脸时,每一帧都是可以随时截屏当海报的程度。 节目上线后,意料之中,区乐珺的脸超越了节目本身、甘棠本人、配乐本乐,一马当先的先一步火出了圈。一时间,网络各平台都是区乐珺的侧颜截图,被她美貌俘虏的人们顺藤摸瓜找到了甘棠的节目,在区乐珺这张脸的帮助下,第一期节目很快就从一众自制节目中脱颖而出。 到了第二期节目,甘棠也毫不避讳,主打一个有话直说,对着镜头就对区乐珺说道:“我们节目的王牌杀手锏就是珺珺的脸,脸在江山在,脸在收视在。” 说着,甘棠捧着区乐珺的脸,对着镜头展示道:“这里预留了一个护肤产品的广告位,金主爸爸看到了吗?” “姐姐。”被迫营业的区乐珺黏黏糊糊地喊了甘棠一声,露出了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如果她们在直播,这个时候就会看到弹幕里满屏都是“天啊,美女杀我”、“呜呜呜,美女在对我撒娇”、“珺珺,妈妈爱你”、“珺珺,你是一个爱撒娇的宝宝”、“我就说一遍,珺珺,正面上我”...诸如此类的暴言。当然,这些对区乐珺的虎狼之词在之后甘棠和她一起看节目播出效果的时候,一条都没落下的全看过一遍了。 美貌也是一种生产力,这句话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真是至理名言,甘棠和区乐珺的《侣途》只做了三期,赞助商的名单就多了一页纸,当她再一次随着b星台的节目制作组去到偏远的地方开公益演唱会时,到场的观众中就掺杂着衣着光鲜、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他们手里举着写着“珺珺”“区乐珺”“甜酒曲”的应援牌,在台下喊着“糖糖”。 甘棠站在台上唱歌,心中暗爽道:蹭到了,终于蹭到泼天的流量了,嘿嘿,有爽到。 也是那一次,甘棠知道了她和区乐珺的cp名,就像节目主题曲里暗藏着两人的姓氏,她们的cp粉们在知道歌名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名字里甜是甘的指代,而曲通得是区日常的读音,受到启发的cp粉们立刻就定下了“甜酒曲”的名字。 用cp粉的话说,这是正主亲自下场发糖,按着cp粉的头硬往嘴里塞,不磕都不行。两人之间自然亲密的相处模式,更是让cp粉们幸福的无以言表。 两人的cp自打横空出世那天起,就从cp排行榜一路而上,见一对斩一对,见两对打一双,短短两个月就成为top5的大热cp,至于在“甜酒曲”前头的四位都是穿越过不同周期,常年屹立的怪物级古早cp,“甜酒曲”有这样的成绩属实惊人。 同人圈子里拉手亲吻都是清汤寡水,各种开车各种限制级才是基本操作,文车图车视频车,车车通罗马,画面比起甘棠当初看她和史黛拉的开车小视频还要血脉喷张。 网友们总能借助黑科技的力量,为两人谱写出没有发生过的故事,就好像现在,甘棠正在看特工au的同人视频,里面她是特工alpha、区乐珺成了特工omega,此刻的她正在倒反天罡地反攻区乐珺,画面里出现了不知道是哪部电视剧里的曼妙身形做了区乐珺的武替,正在和她上演十八式,看得她人心黄黄的。 就在她为网友的黑科技目瞪口呆心跳加快的时候,突然耳边炸起了一道人声,那声音明明很轻,但却如同弹药炸得耳暂鸣。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第132章 甘棠听到了区乐珺的声音,手比脑子更快,下意识就把平板倒扣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时,才庆幸还好她用的是平板,要是用了联络器的投影,那现在就等于公开处刑。 “没,没看什么。”甘棠结巴着把平板锁了起来,僵硬的转移着话题,“你怎么过来了?一点声儿都没有,吓我一跳。” 区乐珺却没打算翻过这一页,问道:“刚刚视频里好像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晃了我的眼睛,姐姐,那是什么呀?” 很明显区乐珺这是明知故问,甘棠也听出来了,她刚刚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当下窘迫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完了完了,这要怎么狡辩呢?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在看她俩的同人作品,还是她在下面的那种开车视频吧? 区乐珺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甘棠,狡黠地追问道:“姐姐,那是什么呀?” “就...”甘棠心虚地把眼睛往边上移,支吾道:“我总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小爱好嘛,比如,比如磕磕cp啥的。” “哦~”区乐珺意味深长地拖着尾音。 甘棠听了当即就想现挖一个地洞,钻进去,再不出来了。 “姐姐~”区乐珺轻飘飘地说道:“我有八块腹肌。” 一道惊雷从甘棠的天灵盖直直劈下来,区乐珺果然什么都看到了,看到开车的裸替了。 不过区乐珺倒是没对甘棠看她俩cp的视频做任何表态,只是慢悠悠地、像钩子似的一下一下的扯着,仿佛伊甸园里吐着信子的蛇,引诱着人的本能欲望。 “姐姐,你想摸摸吗?”区乐珺轻声道。 甘棠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区乐珺的脸,又瞄了眼对方的胸部和腹部,之前区乐珺抱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对方身上结实饱满的肌肉,但她还真没有认真摸到过区乐珺的肌肉。 “可以吗?”甘棠嘴上矜持,身体倒是很诚实,说着踌躇言,嘴角是忍不住的上扬,努力压着翘起,也还是露出了弧度。 “当然。”区乐珺握住甘棠的手腕,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放。 一切都那么的巧,区乐珺今天穿得就是一件轻薄的真丝衬衫,一贴上身体,隐隐勾勒出了肌肉的流线型,顺滑的质感配上内里富有弹性的实心触感,这种犹抱琵琶勾出的联想比赤身裸体更诱人。 甘棠的心底升出了一丝奇妙的旖旎,她张了张嘴,最后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打趣道:“哇,这也太超过了,感觉应该没有人能经得住你的诱惑,清心寡欲的和尚遇到你都要还俗重新跳入红尘了。” “是吗?”区乐珺转而问甘棠:“那姐姐呢?” 甘棠心头一颤,她方才说完那话便自觉语失,如果她把区乐珺的行为比作诱惑,那么她的话无疑就是在作出回应,里头调情的意味太过强烈了。 “什么?”甘棠明知故问道。 甘棠摸不透区乐珺的心思,她时常会感觉到区乐珺对她有异样的情感,但更多时候她们俩之间的相处又像是闺蜜,区乐珺不常有逾矩的举动,偶尔的逾越也如流星划过般短暂,在她心里蜻蜓点水的一落,她唯恐自己会错意给区乐珺带来困扰,就只好忽略掉心里荡漾出的涟漪。 两人就一直这么相安无事的相处着。 甘棠其实很喜欢和区乐珺待在一起,自由自在,让她仿佛回到了姚瑶没有和费兰度在一起之前,她们两个趣味相投的人随时可以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外头一通撒欢,玩累了各回各家。那个时候真是无忧无虑,没有那么多的牵绊。 可是身边的人都在长大,大家有了自己的事业、找到了人生的伴侣、建立了新的家庭、有了血脉的羁绊,自由的灵魂被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情感锁链困在了原地,生出了根脚,只有她还是随风飘荡的蒲公英,她也会有些寂寞。 不过这种寂寞被区乐珺填补了,她会陪着甘棠一起闹,和甘棠到处流浪,在甘棠才情大发的时候做她的观众,不至于洋洋洒洒的创作后,没有观众的独自寂寞。 区乐珺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成了甘棠生活的一部分,她们住在上下楼,每到饭点的时候,要么是区乐珺喊她下楼吃饭,要么是她上来给甘棠做饭。甘棠要是发现有趣的事,也会乐此不疲地下楼敲开区乐珺的家门和她一起分享。 很多时候两人会默契的在阳台相遇,区乐珺会把头枕在护栏上向上看,而甘棠会扒着栏杆往下和她聊天。甘棠的通告比以前少了很多,区乐珺作为助理的工作时间也变短了很多,相对的她去研究院的时间趋向稳定了,但是她们之间反倒有了更多的话题。 区乐珺会和甘棠说起研究院发生的事,而甘棠会和她分享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到了要工作的时候,区乐珺会重新变回她的助理,陪她一起远走高飞。 甘棠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尽量长一些,甚至她冒出了可以找一个像区乐珺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的想法,或者她和区乐珺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她不止一次在思索,人的相伴非得是以婚姻的形式才可以吗?相处融洽的人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是同舟共济的另一种模式呢?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理想了,人的社会生存遵循着一套保持了千百年的传统,大多数人最终还是会走向婚姻,建立自己的小家,她心中所想的乌托邦很难苟存于世。 更何况对方是区乐珺,大贵族的大小姐,区家父母老来得的女儿,剩下的唯一的孩子,所有buff都叠满了,这样的人大概只会是陪她走一段光阴,在彼此青春年华的时候留下肆意生长的记忆。 甘棠心想她不该说那样的话,暧昧地引出了区乐珺的疑问,把自己逼进到进退两难的处境,一个稍有差错就会打破宁静的糟糕境地。 区乐珺绕到了甘棠的正面,蹲下身子,一条腿跪在地上,双手握着甘棠的手,放在甘棠的膝头上,问道:“姐姐经住诱惑了吗?我勾引到你了吗?” 甘棠睁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要往回收,潜意识里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但区乐珺的手封锁了她逃跑的退路,她不得不直面区乐珺的问题。 她心中乱作一团系着死结的麻绳,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区乐珺,说“是的,我已经被你诱惑的意乱情迷了”,这样的话太直白,甘棠没有这个勇气。但是她若是说“没有,你才诱惑不到我呢”,这样的话又太违心了,她不仅说得心虚,还隐隐预感到这句话一旦说出,将会以另一种方式结束现在的平静。 现在两人的关系立在了一个微妙的点上,往前往后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但无论是哪一个,结果一定会出现急转的变化,但这一刻,似乎不能继续走钢丝般的极力维持在微妙的现状上,向前向后都得有一个结果了。 甘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脑海里想着措辞,同时也想着选择。 区乐珺仿佛洞悉了甘棠的犹豫不决,先她一步做出了选择。 “我不想诱惑任何人,我只想让你为我神魂颠倒。”区乐珺欺身上前,仰起头仰视着甘棠,缓缓说道:“我喜欢你,我爱你,你的心猿意马才是我最高的荣耀。” 区乐珺将她的衷肠娓娓道来:“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爱神的金箭就射中了我,我不是你的粉丝,而是你的囚徒,被关在了对你爱慕的牢笼中,只能透过窄下的窗子远远的看着你。我想靠近你,但这让我既甜蜜又痛苦,不能言说的爱意要伪装成粉丝的热情压抑在心里,就像穿着满是碎玻璃渣的舞鞋与心爱的人一起跳舞,这让我鲜血淋淋也让我沉沦快意。” “你,”甘棠被区乐珺的话所震撼,她从不知道区乐珺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待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区乐珺的爱浓烈得让她迷惘,不禁疑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姐姐,爱情是没有理由的。”区乐珺回忆着她与甘棠的初遇,露出笑容来,“它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无法被客观条件量化。我只要见到你,就会不自觉的高兴,像吃了很多的糖,蜜水从食道渗透进每一个细胞中。八年前的首都大剧院,我在后台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没有理由,也无法忘记的喜欢上了你。” 当时甘棠的笑容耀眼得让区乐珺觉得自己是在直面太阳,眼睛被灼烧得闪现出一道道光,脑海和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不对,确切的说不是空无一物,她在苍茫中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在那片光里,她看到了她和甘棠一起生活的未来,像预知的片段。 春天的田野,她载着甘棠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绿油油的草场中,甘棠的头上戴着花环,手里编着给她的草环,戴到她头上时,两人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夏天的海滩,甘棠会裹得严严实实,娇气地躲在遮阳伞里,戴着墨镜看她在海上冲浪,她会在冲完大浪后,在欢呼的人群里冲她招手。 秋天的枫林,她会带着甘棠回到她的母校,手牵着手在望不尽的红色枫林中漫步,踩在铺满落叶的路上,脚下发出枝叶折断的咯吱声,她们身边有很多赏枫叶的情侣,但她们一定是里头最幸福的一对。 冬天的围炉,她会在暖烘烘的大厅弹祈愿的圣歌,那是甘棠原先公休日惯例要唱颂的曲目,但甘棠才不会在唱颂工作外虔诚一丝一毫,而是趴在一旁的躺椅上,看着她最近新磕上的cp,嘿嘿的傻笑,偶尔跟着她的音乐无意识地哼唱两句。 她们或许还会养一只猫和一条狗,一年四季三餐,平凡而简单的生活着。 区乐珺知道自己不会再喜欢上别的人了,她的余生如果无法成为她脑海中浮现的样子,她将会无法爱上任何人的孤独终老。 区乐珺抬起手,在甘棠的脑后一抓,魔术般地变出了三朵红玫瑰。 她将玫瑰花递到了甘棠的面前,求爱是一个严肃的盛大仪式,它需要鲜花和剥开肝胆的真心话。 “姐姐,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她双手握着花枝,语气是那样的虔诚,祈求着她的神明给予她一个梦寐以求的回答。 甘棠意外地并不排斥区乐珺的表白,心里没有抗拒,只有一片柔软。 可她还是有犹豫,最初她选择和欧以屾分开的原因,如今也同样成了她和区乐珺之间的难题。 “我没办法成为大贵族的夫人,”甘棠如实告诉了区乐珺她心中的想法,“那是一个精致豪华的鸟笼,我一旦被关在里头,便只能唱出悲伤的歌。” “姐姐,我永远不会把你关起来。我会变成你的羽翼,帮你飞往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区乐珺请求道:“姐姐,利用我吧,利用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甘棠有些心疼,摸了摸区乐珺的脸庞,说道:“小珺,你不用这样。” 她这么美丽又这么骄傲,不该是这样的卑微。 区乐珺换了个策略,问道:“姐姐讨厌我吗?” 甘棠忙回道:“怎么会,以前不讨厌,现在不讨厌,未来也不会讨厌。” “那么,姐姐喜欢我吗?”区乐珺问道:“抛开所有的顾虑,单纯的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甘棠叹了口气,说道:“谁会不喜欢你呢?” 区乐珺闻言,露出了一个小孩子般开心的笑,握着甘棠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让我陪着你,给我一个名份吧,求你了姐姐。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一直陪着你。” 陪着她吗?甘棠心想,这不是她所期盼的吗?不考虑婚姻,不踏进大贵族复杂的圈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相伴,一如过去,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给了区乐珺一个名正言顺待着的名份。 甘棠迟疑须臾,看着区乐珺手中的玫瑰花,红得像燃烧的火焰,烧光了所有荆棘。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束花朵。 第133章 甘棠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子已经凉透了,很显然区乐珺已经起来有些时候了。 区乐珺和欧以屾在早起这件事上自律得可怕,只不过欧以屾早起是为了锻炼,而区乐珺早起则是小媳妇备餐和看新闻。 区乐珺看新闻有个偏好,她不看时政,不看财经,更不看娱乐,独独对社会新闻情有独钟。 用她的话说,时政和财经她会在广而告之前就知道,播出来的对她来说都是旧闻,全然没有看的必要。至于娱乐新闻,她又不追星,对娱乐圈其他人一点兴趣也没有,更不需要看。 当时,甘棠听完她的解释后,意味深长地打趣道:“那你之前给我做助理的时候,属于是恶补知识盲区了吗?” 区乐珺对此也毫不避讳,告诉她,在应征前她专门找了混迹娱乐圈的老油条给她补了一星期的课,上至一线下至节目方,听了不少外人不知道的秘辛。 “下次有机会我八卦给你听呀。”区乐珺笑眯眯地说道。 甘棠点了点头,旋即又问她,为什么偏偏是社会新闻呢?明明新闻里的世界离她那么遥远。 区乐珺的回答是,就因为遥远所以才要了解。 大贵族已经高高在上好几代人了,虽然不至于发出何不食肉糜的愚蠢言论,但这不代表他们真的了解底层的苦难,也不代表他们会生出同理心,而仅仅是遵循着礼数中“别说错话”的教导,谨言慎行不给自己招致非议。 大贵族中接触权力核心圈子的这批精英中的精英,他们生而脱离普通,更加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究竟是安居乐业还是水深火热。 正因如此,区乐珺喜欢看社会新闻,从这些民间中发生的受人热议的频繁的事件里,窥探到当前大多数人的生活和态度。 同时这也是一种测试,检验不同压力下民间的反应,算是区乐珺的一种野生简易民调。 甘棠揉着眼睛出了房门,不出意外,区乐珺就坐在大厅看各类社会新闻。 区乐珺的脑波接入到了家居超脑里,她通过眨眼转眼等指令动作,快速地翻看新闻。她看东西的速度很快,平均3秒内过一个新闻,大致把新闻内容、热评、热度过一遍眼。 她见甘棠出来,闭眼五秒切断了脑波与超脑的连接,站起身,走到甘棠面前,给了她一个早安吻,“今天的早餐是金枪鱼沙拉、煎蛋红肠和烤华夫饼。” “这么丰盛?”甘棠闻着香味进了餐厅。 “你昨晚不是说想吃吗?”区乐珺给她摆了个盘,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份提拉米苏,推到甘棠面前,“还有这个,也是你昨天点的。” “这样岂不是要胖死,”甘棠很自觉地把提拉米苏推开,“就算现在不常上节目了,也不能这么放纵啊。” “你又不胖,21的bmi和23%的体脂率这是正常标准。”区乐珺又把蛋糕推回到她面前,“晚上我陪你吃草,这总行了吧。” 甘棠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这样是不胖,可是一上镜头就跟加了大头特效一样,以前常驻综艺的时候,她就经常被嘉宾的纤细秒成渣渣,被黑粉嘲笑成甘大饼。 “别想了,尝尝看。”区乐珺挖了一勺送到甘棠嘴边,“你要是怕《侣途》的导演把你拍胖了,我们就逐帧修,给你修成小v脸。” 甘棠把那一勺蛋糕吃进嘴里,不赞同道:“我们那小节目现在也就3个后期,你让人家逐帧修?再怎么使用工具都太压榨人了。” 区乐珺捏了捏甘棠两颊上的肉,富有弹性,手感很好,她笑着说道:“放心,不给她们增加工作量,研究院那边有开发了新软件,通过对精修图的反向破译,学习高级修绘图师的手法技术,整合出了一套自动修作图、建模的程序,最新版本已经拥有比高级修图师还要精湛的技术。” 区乐珺想了想,继续说道:“对了,你前段日子追的那部剧就用到了这个技术,你当时不是还惊讶剧组上哪找这么多和主创长得那么像的年轻演员吗,其实主角团的青年时期全是用这个软件自动生成的。” “这是不是会降低很多成本?整个后期除了剪辑都可以一键生成?”甘棠好奇道。 区乐珺点头,“是,不过这个软件并不对外公开,只有少数公司拥有使用权,成本会节省非常多,因为特效也可以一键生成。最近上映的动画电影《梦之翼》,靠着这个技术成本降到只有宣发和配音两项,不到300万星币。” “那些公司应该又是和大贵族有很深的联系吧。”甘棠问道。 区乐珺轻轻一笑,说道:“行业寒冬毕竟不是行业末日,最后还是得不断向头部收缩,留下几个头部形成垄断,资金也好技术也好都是加剧毒圈收缩,帮助头部成为大逃杀的胜利者。” 甘棠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她算是看明白了,人人都能赚钱的好日子总是昙花一现,最后赚得盆满钵满的还得是天龙人的家臣们。那些大浪淘沙出的金子有时并不只是因为它们是金子,更需要有人挑拣,才能真正从沙砾中脱颖而出。 她突然想起来,还真就有这么一群人,在任何风口爆发时,快速地咬上一口大蛋糕,不贪心,酒足饭饱就走,不留恋,蛰伏回窝等待下一个风口。这些人没想过去浪里翻淘,也不想当金子,日子倒也舒舒服服的过了。 当甘棠越了解这套运行机制后,越发觉得小满胜万全也是一种人生的幸福态。 甘棠觉得赚点小钱,不要有太高的物欲,这样身心都会有一个较高的自由度,维持中等压力既保证了上进心同时又不会因压而病,这简直是最理想的状态。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追求,有的人追求精神世界的安宁,有的人渴望物质世界的充盈,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至少她弟弟是个对爬上去铆足了劲的人。 甘棠心里嘀咕,也不知道甘罗的公司有没有这种外挂,有了这个软件,制作成本起码能压缩一半以上,这种恐怖如斯的竞争力,得之则生,不得则死。 “那个,”甘棠期期艾艾地问道:“软件能出售吗?打个折,我给你拉个大客户。” 区乐珺笑意盈盈地托着下巴看甘棠,说道:“不用,我可以免费赠送。” 甘棠倒没有惊喜,而是说道:“这不好吧,这怎么说也是商业机密。” “姐姐,你听过免费的就是最贵的这句话吗?”区乐珺笑得眼睛弯弯的,像只偷腥的猫,“我都从甘罗手里把他最爱的姐姐撬走了,给他一个回礼算什么呢~” “那我还挺贵的。”甘棠感慨道,一部电影降一半的成本,一年下来就是天文数字,她可真是个省钱小天才,甘棠美滋滋地吃着早餐,随口问道:“有什么新鲜事吗?” 她指地是区乐珺早上扫过的新闻,区乐珺自觉没什么新奇的事,大多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区乐珺还是和甘棠讲了起来。 “家用机器人上市了,销量不错,不过热度高就免不了有纷争。”区乐珺说道,“昨天有一起家用机器人在照看婴儿的时候,将婴儿绞死的新闻。” 甘棠一愣,下意识往大厅的投屏看去,上面此刻在播放的正是机器人买家的用户测评。 “太不幸了,”甘棠心中一阵难过,问道:“是机器人质量出问题了吗?还是系统的问题?” “具体原因不知道,不过艾斯技术的危机公关做的不错,第一时间上门处理,用直播的形式全程公开。”区乐珺安慰道:“我想应该不是产品本身的质量问题,仿人型机器人在我父亲在任时就已经有相对完备的技术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很难会出现太大的纰漏,人形机器人一直以来都有在首都的高端场所使用,近十年都没出过什么事。我想应该是用户操作的问题。” 甘棠疑惑道:“用户操作?那不是傻瓜机吗?能有什么操作?” 区乐珺解释道:“这和艾斯技术的策略有关,产品定价在星币,个性的外观化定制一次3000星币,这个价钱在大件电子产品中是相当划算的,估计裸机的毛利率不到10%。而艾斯技术真正卖的是系统包,按月收费,用户根据自身需求选择服务包,厨师功能、保姆功能,恋人功能等等诸如此类的,所以有可能出事的用户只购买了保姆系统包而没有购买育婴系统包,最后酿成了悲剧。” “啊?这怎么还有后续收费啊?”甘棠抱怨道:“保姆系统直接加入个育婴功能不就好了?弄得这么麻烦,现在惹了这等无妄之灾。” “做生意最主要的还是追求利润。”区乐珺淡淡笑道:“市场上有多少职业细分,就会衍生出多少系统包,它的目的是以远低于人工成本的收费抢占劳工市场。从用户的角度看,同每个月花2、3万星币雇佣一个育婴师相比,花不到1000星币包月育婴系统包就可以获得一个专业度高且24小时无休的育婴机器人,这种划算可以让人忘记麻烦。” 这时大厅传来了自媒体对艾斯技术机器人杀人事件始末总结,12个小时的全程直播,公司的技术部查明了惨案的原因。 诚如区乐珺猜想的那样,用户只购买了保姆系统,该项系统不适用于服务3岁以下儿童,这条警示写在了长长的购买条款里,真相大白后艾斯技术便借着这条预先设下的伏笔,无需付任何责任。 当然,闹得满城风雨的舆情处理得当就是绝佳的宣传,众多用户和测评博主纷纷出来支持艾斯技术的机器人,得了便宜的艾斯技术更要好好的卖乖,通过官方账号发布对遇难者家属给予50万星币的人道主义补偿。 这一举动无疑为艾斯技术搏得了好名声,只是对于遇难者家属而言,这比活吞了一千只苍蝇还要杀人诛心。 这个世界什么都讲究快,快出名、快赚钱...艾斯技术的第一起重大事件从爆出到官方总结完毕,只用了半天。一个生命的死亡仅仅让世界为它喧嚣了12个小时,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甘棠看着投屏上艾斯技术的补偿方案,心中突然觉得很闷。 区乐珺觉察出了甘棠情绪上的变化,适时的开了口,“姐姐,你昨晚拍的照片呢?不是说要发社交账号上吗?发了吗?” 甘棠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接收到区乐珺的话,回道:“还没呢,一会儿就发,怎么了?” “给我看一下,你一会儿要发的照片。”区乐珺伸出手。 甘棠从联络器里调出选定的几张照片,投影给她看。 区乐珺认真地翻看着,好像在鉴宝似的,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你在找什么吗?”甘棠不禁好奇。 区乐珺面露难色地看了看甘棠,她发现这是她的知识盲区,不得不败下阵来寻求帮助。 “梅。”区乐珺唤醒了甘棠联络器上的超脑助手,“把照片里所有物品的价格标出来。” “是。”梅冷冰冰的电子音说道,“已为您标注好物品价格。” 区乐珺看了看,便问甘棠:“姐姐,你还记得你读书那会儿一顿早餐要花多少钱吗?” “欸?”甘棠没想到区乐珺的问题如此跳脱,但她还是努力回忆了一下,“我一般都在家里吃的,外食的话是去家附近的酒店,早餐好像是98星币一位。不过正常来说10星币就能在路边小店吃得很好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甘棠问道。 “梅,把照片里价值5000星币以上的物品移除。”区乐珺下完命令后,对甘棠解释道:“现在不是露富的时候,姐姐你作为公众人物一定要更小心才行。” “可是我是明星呀?明星不就是要光鲜亮丽地站在观众面前吗?”甘棠不解。 区乐珺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可是公众不会永远喜欢明星,特别是娱乐圈那些丑闻曝光后,挥金如土的明星和普通人已经出现了对立,明星会成为普通人宣泄仇恨情绪的靶子。” 区乐珺默默统计过,最近社会新闻里暴力事件的数量激增,恶性伤人更是不胜枚举。 当欣欣向荣的好光景里,即便是坏心肠也想拥有一个好人的皮囊,可动荡不安的萧条时期,人人自危,生存资源和空间被不断压缩,痛苦压抑会召唤出人最原始的恶。 这是最坏的时代,它坏在此前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它成了盛世走向衰败的葬歌。同时这也是最好的时代,它好在未来将会越发动荡危险,它是隆冬漫长黑夜前最后的一抹夕阳。 第134章 甘棠听罢豁然开朗,她长长的哦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这就是所说的‘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在变’。” “姐姐真聪明。”区乐珺很捧场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推崇的东西,一切都是周期,有波峰就会有波谷。” “推崇吗?”甘棠因为区乐珺的夸奖,开始积极探索起来,“以前在发展娱乐产业,需要拿这些明星作为广告,不仅要吸引人捧场,还要吸引人进来,所以越浮华越好,但现在不发展了,就要把广告撤下来了,是这个意思吧。” 区乐珺点了点头,切了一块华夫饼放到了甘棠的盘子里。 “这样看来,明星岂不是虚假广告,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欺骗消费者,所以消费者,”甘棠想了想,用了一个不算恰当的形容,“要维权。” “姐姐这个形容倒是挺有趣的。”区乐珺微笑着,又叉了一块饼喂到她嘴里,说道:“不过一切都是围绕着工业化的生产、消费两条线选择出的需求,找明星们维权显然是缘木求鱼。” 甘棠吃掉那块华夫饼,咽下后,说道:“可是粉丝们确实是看到艺人呈现出的表象才为其消费的呀。” “这只是表象,这些都是引导出来的消费。”区乐珺说道,“选择娱乐业做新发展路径,需要大量的生产力,也就是艺人,通过投入资本,以先进者的高薪把各行各业符合条件的人引进产业里,制造出产品的同时也吸引了消费者和潜在生产力,再通过产业链上各环节的发展,吸引更多的消费者、参与者、投机者。艺人们只是贩卖的商品,没有人会去找生产力和商品维权的。” “这么复杂啊,像搞传销。”甘棠嘀咕道:“然后被无形的推力推进来。” 区乐珺低低笑了起来,“销售模式逃不过生产商—经销商—顾客的链路,传销只有前两个环节,你觉得像,也没什么毛病。” “所以经济的增长就是这样?挖掘出新需求,释放新生产力,制造新的繁荣,打碎旧的框架托生出新的模式?”甘棠问道。 “是的。就像小农经济向工业化转变,通过破坏以家庭为单位的模式,把个体从家庭里解放出来,成为工业的新生产力,把经济的重心装进工业化中,开始新的繁荣。”区乐珺又切了一块华夫饼,喂给甘棠,“再往后对omega的解放,也是为了解放生产力的手段。” “欸?”甘棠一愣,问道:“追求omega平权也是?” “这就复杂了。”区乐珺晃了晃手里的叉子,慢悠悠道:“omega的薪资原本低于alpha和beta,通过鼓励omega追求自我,把omega从家庭里释放出来,同工不同酬是当时omega被雇佣的优势,这也成为了对alpha和beta的威胁,资本家会运用这种恐慌,让alpha和beta在薪资不变的情况下更加卖力工作。” 区乐珺接着说道:“之所以说omega平权运动复杂,是因为这里面还掺杂着政治因素。大贵族里多的是有钱的omega,这些人不缺钱也没打算进入劳务市场工作,她们想要的是地位上的提升,政客为筹措竞选的资金,为他们的需求量身打造出一个口号,一个能让他们砸钱的口号,这就是omega平权。” “那是不是还有反对omega平权的群体?”甘棠心想既然有一部分政客是以支持omega平权获取政治资金,那么就一定会有立场相左的政敌以反对omega平权获取资金。 “对,姐姐真聪明。”区乐珺又奖励了她一小块华夫饼,说道:“反对omega平权的保守派和先进派一直都是伴生存在的,随着不同的经济周期此消彼长,它的背后是以alpha和beta组成的工会以及企业家。只不过企业家是个骑墙派,当需要解放生产力的时候,他们是先进派,而当经济进入萧条,要去产能的时候,他们倾向于把omega赶回到家里。” “真的只有企业家是这样的吗?”甘棠质疑道,把人推进来的那股无形力量呢? “当然不是。”区乐珺坦然地回答了甘棠,“萧条往往意味着大量的失业,把omega们赶进家庭,通过生育建立的羁绊可以驯化alpha和beta,家有老小的人往往比没有牵绊的人更容易管控,也更容易妥协。” 甘棠坚定道:“可是omega们不会让他们如愿,omega们已经在追寻生育以外的个人价值。” “是的,预期和现实是有差别的,上位者预想的最优解总是无法达成。”区乐珺笑容中带了几分讥讽,淡淡道:“所以未来会有很多很多游离态的人们,他们会成为最不稳定的因素。” 甘棠看向了大厅里正在播放的机器人广告,新需求的出现往往带着新岗位,是一种劳工的行业迁徙,那么当一个新产业只有新需求而不需要新的生产力反而释放出生产力时,没有了劳工的迁徙,被虹吸了资本的行业将走入夕阳,会有更多的人失去工作。 “所以你让我不要露富,是不是怕我成为动荡下遭殃的靶子?”甘棠肯定道:“不仅仅是舆论上的攻击,还有可能是实质的行为,对不对?” “姐姐你真的很聪明。”区乐珺淡淡一笑,“巨大的贫富差距在好光景里不会让人感觉不适,相反会勾起人的物欲和向往,激励人努力向上,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而在坏年岁里人们才会意识到这种差距是很难跨过的鸿沟,是几代人吸光了几代人血的恶性循环,看不到希望的人会对展现财富的人产生恨意。” 甘棠顿开茅塞道:“所以大贵族很少在公开场合露富,只在私密性高的场所挥金如土,找一堆代理人帮自己花钱,是为了不成为仇恨的对象。” 区乐珺点头,垂下眼睛慢吞吞地切着盘子里的华夫饼,淡淡道:“人就是聪明点的动物,也遵循着动物那套严格的等级制度,只会与同级撕打、对下级扬威,但即便是动物也是有以下克上的例外,人更是如此,总是有以下克上的例外,所以为了尽可能避免这种随机事件,别让他知道你是上,这是最好的办法。” 说罢,区乐珺又将食物送到甘棠嘴边,甘棠刚要张嘴,突然一愣,看了看自己的盘子,又看了看区乐珺面前的盘子。 “小珺!”甘棠原本只盛了半块华夫饼,但在区乐珺默默地投喂下,她已经不知不觉吃了两大块了,她眼睛一眯,扬声道:“这都是你的诡计吧。” 区乐珺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态,但脸上笑得十分得意。 甘棠恶狠狠地扑了过去,张口咬住了区乐珺的肩窝,说是咬,其实只是牙齿轻轻碰到了区乐珺的皮肤,更像是在种草莓。 区乐珺顺势把手落下,托着甘棠的臀,把人往怀里抱,嘴上装模做样地讨饶着。 甘棠和区乐珺闹了一阵,等安静下来后,她闷声问区乐珺:“以后会有很多危险吗?” “只要不去人少的地方,也不去人多的地方,应该不会出现太危险的情况。”区乐珺想着一般情况下她们是不太容易接触到这些带着恶意的人,叮嘱甘棠更多是为了防范万一的出现,但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动荡时期,还是该时刻警惕。 甘棠嗡声道:“那这种萧条会持续多久?” 区乐珺沉默了。 甘棠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诧异道:“会一直持续下去?” 区乐珺轻轻嗯了一声,“这是一种不可逆的状态,以后所有不具备创造性的工作都将不需要人。” “那人都失业了,东西不就也卖不出去了吗?”甘棠不解道,“那资本家赚什么钱呢?” 区乐珺反问道:“那姐姐有没有想过,以后不再有经济这样东西呢?” 甘棠闻言瞪大眼睛看着区乐珺,仿佛觉得她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在未来,帝国或许会出现两种人类群体,一种是像动物一样,以解决自我温饱和繁衍为生活内容,没有思想日复一日的简单活着。另一种是生活在特定区域的人类,由组织统一分发物资,根据工种划定分发等级,这与物资匮乏时期的计划经济不同,而是单纯从人的三六九等上加深这个等级固化。”区乐珺脸上是带着对未来预测的单纯与认真,用着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骇人听闻的话。 “这真恐怖。”甘棠倒吸一口凉气。 “还记得我家的那个仿生丛林里的蚁群吗?”区乐珺问道。 甘棠点头,她第一次去区乐珺家里的时候,就被一整个墙壁的密封微型丛林震撼到了,而在密封箱的下半部分是横切面的蚁穴,区乐珺当时告诉她,自己在观察这群蚂蚁。 “人就是动物,也会越来越趋向动物化。”区乐珺笑了笑,说道:“或许人类最后也会变成一个大型的蚁群,剥夺了生育奉献于整个族群,至于新生命,会有科技编辑出基因最完美的后代,从中挑选出能继续发展科技的人才,依托于科技让人类长存下去。” 这可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科幻故事,不知为什么,甘棠隐隐觉得这是真的。 区乐珺侧目看到甘棠一脸担忧,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揉了揉甘棠的脸颊,安慰道:“别担心啦,到我们死之前应该还看不到那个场景。” 甘棠被她揉着脸,声音断断续续的,“哩..肿么..资..道,万一,提前,计划..赶不..上变化。” 区乐珺状似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随后眼睛弯弯的,“那我就为了姐姐去竞争元首的位子,我罩着你。” “哩,好大,口气。”甘棠扯下区乐珺的手,终于说话顺畅起来,“元首说当就当。” “也不是说当就当,得试试,不过当元帅问题不大。”区乐珺依旧信心满满道。 甘棠问道:“你这话说的让区以修情何以堪?” 提到区以修,区乐珺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以修哥在中一代里略显平庸,区家年轻一代里即便不是我,也有几个能接替他的人。” “但他不是和欧以屾一起被称为帝国的双子星吗?”甘棠不敢相信,区乐珺对这个双子星之一的评价这么低。 “怎么说呢。”区乐珺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大贵族的老中青幼四代里,只有中一代最割裂。” 她解释道:“老一辈里我爸爸、马家老头和埃克曼家的莱姆斯叔叔呈三足鼎立之势,这三个人也都做过元首。青一代里马家两位姐姐,马潜和马汐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我家有区悦姐和区鸣哥,我勉强也算,栾家的雨声是个好苗子,冯·贝克斯的阿德莱德,幼一代目前欧钦若和我家的区馥是有苗头的。可独独中一代,像是被诅咒的一代。” 甘棠追问道:“怎么说?” 区乐珺回忆道:“中一代原本独一档的是栾家大哥,可他早早就战死了,而我哥哥是后来者居上,即便他只是个beta,但才能出众到能让家族的长老们支持他接替父亲成为区家的元帅,其能力可见一斑,可他和栾大哥一样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活。没了这两个,只剩下以屾哥断层地超越了中一代的其他人。” “没想到欧以屾这么厉害啊。”甘棠感叹着。 区乐珺不置可否地挑眉一笑,自从她和甘棠在一起后,她对这个昔日的情敌哥就没什么敌意了。事实上她是尊敬欧以屾的,同时也为他一直压着区以修,致使她这位哥哥长期生活在其阴影下而叹息。 区以修和欧以屾都是马怀森的学生,区以修十三岁就去了马家,接受马怀森的教导,但欧以屾这位学弟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得到了马怀森的喜爱。之后因着原因不明的龃龉,欧以屾和马怀森渐行渐远,鲜少再出现在马家,但区以修倒依旧是马怀森最孝顺的学生。 在区乐珺心中慨叹时,区以修就在马家,才与马怀森交谈完,从老爷子的书房里出来,才走几步,就在远处的拐角看到了正在说话的马潜和马汐。 第135章 马汐收到马怀森的传讯,立刻放下手头的事直奔老宅来。 现在的她是暂代马蔚实行家主之职的三人之一,进到老宅后,迎面而来的无不尊敬地唤一句“汐小姐”,便是隔着老远的人,看到她的身影,也要特地走过来打声招呼。 马汐下到地下二楼,那里有间马怀森常待的房间,走过长长的廊道,在尽头的拐弯处,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 马汐停了下来,马潜从拐角里走了出来。 “怎么,有事?”马汐一挑眉,眼皮一掀,看向比她高一个头的马潜。 “没什么大事。”马潜笑嘻嘻道,“就是想夸夸你,居然懂得从老爹这里下手。” 马汐勾唇一笑,反问道:“这算是抛砖引玉吗?” 马家现在就如同九龙夺珠,中、青两代人各有各的山头势力,随着马怀森渐渐不良于行,各方的野心也暴露了出来。 没有哪个掌权者会喜欢在位时受到被群虎环视的威胁,哪怕升起的第二颗太阳是由他亲自精心挑选,呕心沥血地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而马怀森是个对权力中毒已深之人,手握权柄远胜过亲情与心血,大权旁落后这只昔日杀人如麻的猛虎并非掉光牙齿奄奄一息地看着他人分食他的食物,而是像毒蛇一般安静地蛰伏着,等待着将所有咬死的时机。 马潜最先发现了这条草丛里的毒蛇,或者说她也因为势微而不得不隐藏起来等待时机,两个处于弱势的人很自然的抱团在了一起,马潜借着马怀森在马家的余威站到了台前,和她的两位哥哥比肩,而马怀森也在扶持着这个女儿的同时,在一片混乱的马家重新找回话语权。 马汐一直以来都很关注马潜,当她注意到马潜开始围绕着老爷子打转时,她立刻就明白了马潜的用意,只是她没有马上出手,而是静观其变,待到马潜代表马家出席联合会时,她知道走老爷子这条路可行,便有样学样,成了唯老爷子马首是瞻的马前卒。 “怎么会呢?”马潜轻笑道:“我只是在夸你聪明,懂得复制他人的成功经验为自己所用,还很狡黠,得见了兔子才撒鹰。” 马汐面不改色地感谢道:“那得多亏了你为我打了样,我现在可以考虑和你上一条船了。” 马潜低低笑了起来,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我夸你聪明可是发自真心的,我真心佩服你,把我好一通捉弄,我呀,觉得自己就是你手心里的小蚂蚁,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挺洋洋得意,你估计心里没少笑话我吧。” 马潜这话说得重,但是脸上却是一派无所谓,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我是一片冰心,想着帮你抓到害死仲阳的疑犯作投名状,结果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差点冲了自己人,我竟不知道,原来你和那位翳老板关系那般亲近。” 马汐神色收敛几分,淡淡道:“首都有名的掮客,谁人和他都有几分交情。” “是吗~”马潜语气古怪地笑道:“我知道他和以屾哥关系匪浅,也知道冯·贝克斯和栾家在晶源矿萤石的产业链上剑拔弩张只一触即发,但是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全都一起在这个节点爆发了呢?” “谁知道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马汐不会承认自己从中牵线搭桥,引导着欧影翳制造混乱,把欧以屾的麻烦遗祸到晶源矿萤石的大案子上去,有了更哗然的事件,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抓着欧以屾身上无法被证明的小瑕疵不放。 马潜问道:“那么爸爸知道你和翳老板走得这么近吗?” “作为孙女,我对爷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马汐回道。 马潜作了一个哦的口型,仰起头,看着墙上的壁画,好似在自言自语道:“聪明又狡猾。哎,也不知道雨声的性格到底随了谁,怯懦又木讷,栾二哥也不是这性子啊,啧,但翳老板更是一点边都没沾到啊,不能吧?” 说着马潜转过头,看着马汐,又自言自语道:“不能吧。” “小姑,哦不对,是九姑,你看,我老是忘记爷爷还有个幺女。”马汐皮笑肉不笑道:“爷爷还在等我。” 马潜啧了一声,作出西子捧心的模样,嘴上却道:“不能不能,父子俩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马汐彻底板起了脸,连最后那点浮于表面的笑容都没有了。 马潜不嫌事大地吹了一记口哨,忽地转过头去,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区以修,打趣地说了句:“哟,这不是老爷子毫无血缘关系的亲儿子嘛。” 马汐闻言,立刻反应过来,迅速调整好情绪,重新换上了淡淡地神色,嘴角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整个人倏地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区以修走近后,同两人打了招呼,问道:“在聊什么呢?” “孩子。”马潜先一步抢白,斜了马汐一眼,又看向区以修说道:“我这个新手母亲在向前辈取经,正巧你来了,来来来,你孩子多,给我讲讲你的育儿经。” “以修比我更有经验,你和他聊肯定比和我聊有收获。”马汐微笑着同区以修颔首,“我先去爷爷那里了,失陪。” 说着,马汐径直走向了马怀森的书房。 马怀森刚送走了区以修,才喝了口水,便又迎来了马汐,他挪动了坐下的轮椅,正对着书房的门说了句“进来”。 他见是马汐,招呼着她推自己去房间边上的温室花房,虽然他自从摔了一跤后,腿脚越发不利索,人也瘦削了不少,但如今精神头却很足,炯炯有神的样子比一二十岁的青年还要有朝气。 马汐推着他去了花房,给他修枝打下手。 “最近怎么样?”马怀森用小刀削去了一根枯枝,漫不经心地问道:“第一次掌家,可还习惯?” “孙女以前没接触过,现在是边学边做。”马汐弯着身子,在距马怀森较近的礼貌距离,恭顺地回道:“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麻烦,但好在都圆满的解决了。孙女今后会更加努力,帮助爷爷管理家族事务。” 马怀森满意一笑,又问道:“喜欢爷爷这里的花吗?” “爷爷亲自种的花,没有人会不喜欢。”马汐伸出手,手心朝上恭敬地举着手,等着马怀森将修下的枯枝给她,“孙女能借着爷爷的光看到这么多馥郁芬芳的花朵,每次来心中很是满足。” 马怀森没有说话,而是睨着弯着身子温良恭顺的马汐,又看了看手里的枯枝,良久,他将手里的枝叶放到了马汐手中,笑道:“你是爱花的人,你小姑就差点意思。” 马汐听到马怀森的这个称呼,心中澄然如明镜,明了了马怀森的态度。 马怀森继续修剪花枝,说道:“你俩虽然差了个辈,但年纪都差不多,也能玩得到一块儿去,你呀私下的时候得多和她探讨探讨,你小姑有她的优势,你们可以切磋切磋。” 马汐乖巧地应道:“孙女会和小姑好好探讨,精进花艺,随时等爷爷抽查我们的功课。” 马怀森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将他花房里的花一一修剪了。 走廊上,区以修和马潜皆是硬着头皮和对方扯育儿经,到最后实在扯不下去了,马潜才换了个话题。 “对了,我听说前些天你把拉斐的办公室都掀了?”马潜一脸八卦道:“是什么事让一向好脾气的你发这么大火?” 区以修轻咳一声,简单地将事情一笔带过得告诉马潜,“小珺被欺负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给她出这口气。” “都说你和明珩哥走得近,果不其然哈,他妹妹也成你妹妹了。”马潜笑着打趣他,接着又问道:“小珺现在在做什么?我前几天在宴食斋碰到她了,远远瞧着好像是和几个电视台的头儿在吃饭,她不会还围着那个小歌星转吧?” “那是她女朋友,围着转怎么了?”区以修维护道。 “她还真是...平易近人啊。”马潜本来想说自降身价,但她看出来了,区以修仰慕区明珩,自然对区乐珺是爱屋及乌,疼得很,她可不想因为一句话和他生了嫌隙,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你们就是太宠着她了,军部军部她不去,研究院研究院她也不去,就是暴殄天物。” 区以修不在意道:“她开心就好,想做什么都由着她去吧。” 说话间,区以修脑海里浮现出区乐珺那张脸,虽然那是一张极其美艳的脸,但是同她亲哥哥区明珩相比,还是略显逊色,每当看到区乐珺,区以修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有几分神似的区明珩,回忆起两人之前的时光,便对这个妹妹格外宽待。 区乐珺帮甘棠把之前断了的联系重新接了起来,这在大贵族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她请电视台和平台高层吃饭常被人撞见,以她那副出众的外表,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甘棠的《侣途》第四期才刚上线,琳达在冷落了她大半年后,再一次出现,通知她终于来活儿了。 节目是她参与过的《余音动听》,如今已经要开始第三季的制作了,有了前两季的收视好成绩,这一季制作组大胆地在赛制上进行了改动,邀请的歌手阵容比前两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豪华。 《余音动听》负责人还是之前那位首都电视台的台长孙女,据说是首都电视台台庆晚会看到了甘棠的表演,惊觉她流行唱法精进不少,正值第三季开启之际,正愁找不到踢馆的歌手,这不就是困了有枕头,渴了有水喝,当即便同甘棠的经纪人敲了档期。 “你最近应该没什么计划安排吧?”琳达询问道:“除了你那个自制的节目,你就没有其他工作了吧?” 甘棠闻言,气鼓鼓道:“琳达姐,你说话可以不要那么直接。” “那就是没有了。”琳达断言,问道:“那你去不去?《余音》的收视率这两年始终维持在3,你要是去了,人气能回升不少,而且今年改赛制了,你要是能踢馆成功,运气好的话可以苟到最后。” 甘棠犹豫道:“得现在就给答复吗?” “可以让你考虑三天,因为周六节目就要开始了。”琳达在联络器那头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不会是要问那位的意见吧?” 起初琳达看到甘棠的节目时尚不知道分手的事,看着甘棠和区乐珺的互动也没觉有什么,但当她知道甘棠和欧以屾分手之后,再看《侣途》的节目时,她就立刻意识到甘棠和区乐珺在一起了。 甘棠嗯了一声,说道:“虽然我有去的意愿,但我和她之前约好要去旅行的,我晚上先和她说一下,明天前给你答复。” “她要是不同意,你就不去了?”琳达皱着眉,她最怕的就是手底下的艺人是个恋爱脑。 “还是会去的。”甘棠想了想,说道:“小珺不是不讲理的人,她要是不愿意,我多磨磨她就行,但我和她有约在先,不和她商量就直接答应你,好像太不尊重她了。” “行吧,那我等你答复。”琳达说完掐断了通话。 到了晚上,区乐珺从研究院回来,做好了晚饭,站在阳台上喊甘棠下楼吃饭。 甘棠干了一罐零度啤酒,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楼。 区乐珺正在端菜,瞧见甘棠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样子,挑眉道:“姐姐是打算跟我打一架吗?在床上的话,我举双手双脚同意。” 甘棠听着她的荤话,脸上一红,做了个鬼脸,拒绝道:“才没有呢,吃你的饭吧。” “那真遗憾。”区乐珺摆好了餐具,给甘棠盛了小半碗饭。 甘棠看了眼米饭,想到自己周六要上节目,这几天应该临时抱佛脚的紧急节食,便推了碗说自己晚上不吃碳水了。 “你又打算开启你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减肥了?”区乐珺眼睛一转,很快就知道为什么甘棠突然又开始要减肥了,她只把碗里的米饭挖出了一半,剩下的扔推给甘棠,说道:“放心,到时候上镜不会让你胖的。” 甘棠一愣,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奇道:“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你大概接到工作了?”区乐珺见怪不怪道:“姐姐,你都赋闲多久了,身价早跌破谷底了,现在哪个节目组请你过去,就是捡了个大便宜,总有人慧眼识珠懂得捡漏吧。” 区乐珺知道前段时间的走动有了结果,但她不知道具体是哪条关系起了作用,便问道:“是哪个节目?” “《余音动听》。”甘棠如实回答。 原来是首都电视台那边的人,区乐珺心想。她其实不太喜欢《余音》这个节目,甘棠被黑的最惨的那次就是录《余音》的时候发生的,她内心对这个节目有点抵触。 甘棠见她神色淡淡,相处这段日子让她知道区乐珺现在心情一般,以为区乐珺是不喜欢她去录节目,立刻还是争取道:“这个机会很难得的,而且它家收视率一直很好,我真的很想去的,你让我去好不好?” 区乐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甘棠是以为她不同意,心思一动,故意板起脸来。 甘棠拉了拉区乐珺的衣袖,商量道:“你让我去,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是吗?”区乐珺瞥了她一眼,问道:“什么条件都可以?” 甘棠连忙点头,生怕区乐珺会反悔。 区乐珺转过头来,正面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来,甘棠看着她异常灿烂的笑容,突然有种她自己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第136章 “你笑得好像人贩子哦。”甘棠缩了缩脖子,做出一副戚戚然的样子,问道:“打算怎么发卖我?” “我怎么舍得卖了你呢。”区乐珺笑眯眯地揉着甘棠的脸颊,又在她的额头上落了响亮的一吻,“我只想吃掉你。” 说着区乐珺又像吸猫吸狗一样,在甘棠的脸上啃了几下,把甘棠啃得直叫唤,区乐珺这才作罢。 两人分开重新坐回彼此的位子上,区乐珺这才提出了她的要求,“姐姐,下个月是我爸爸的生日,我想带你去见我爸爸妈妈。” 见家长的意义从古至今都没有改变过,恋爱的侣人通常在见过家中长辈后,关系就推进到一种可进可退的模糊态中,比恋爱复杂,又比婚姻简单,进而为家人,退而作路人。 甘棠犹豫了,她很喜欢现在她和区乐珺相处的模式,不想再更进一步,那会把关系又变得复杂。 “姐姐。”区乐珺看出了甘棠的踌躇,眉眼都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地趴在桌子上,脸朝着甘棠,显得格外的无辜,她戳着甘棠的小臂,闷声道:“我都见过姐姐的alpha父亲了,姐姐不能礼尚往来吗?我爸爸妈妈不是吃人的怪物,只是退休的老头老太。” 甘棠汗颜,为了给她留下平易近人的印象,区乐珺甚至埋汰起那位在位21年的前前任元首。 区乐珺见甘棠还是没答应,把头扭过一边去,留给甘棠一个后脑勺。 她仍旧半张脸贴在桌面上,从甘棠的角度上看,正好能看到她红印未消的脸颊。 甘棠心里琢磨了一番,区世懿的生日若是区乐珺不邀请她,就是没把她放在心上,认为她上不了台面。若是区乐珺邀请了她,作为女友的她不去就是不懂礼貌了。 “你爸爸喜欢什么?”甘棠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该见的面得见,以后躲着点就行。 区乐珺蹭的一下直起身子,脸上顶着一左一右,一深一浅的两个印子,眼睛又闪又亮,满口胡说道:“我爸爸什么都喜欢,姐姐随便买什么都行。” 甘棠拿手指点了下区乐珺的额头,说道:“别乱说,你爸爸总有偏好,你不能这么糊弄我。” 区乐珺想了想,说道:“一定要说的话,我爸爸喜欢钓鱼,姐姐可以买鱼竿给他。” 她顿了顿声,忽而有了主意,提议道:“这周姐姐不是要录《余音》吗?录完节目我们一起去淘一淘?” 钓鱼似乎是一项人只要上了点年纪就一定会爱上的活动,欧以屾也喜欢这项活动,以前甘棠跟着他在别墅的池塘里夜钓过几回,但她对于垂钓还是是七窍通了六窍,对鱼竿也是一窍不通。 现在区乐珺主动提出帮忙,她也乐得清闲,终归是自己女儿选的礼物,区世懿喜欢与否都得喜欢。 两人定好了录制完节目先去首都电台大楼附近的宴食斋吃顿便饭,饭后一边消食一边逛双子大厦,顺道给区世懿挑根鱼竿。 到了周六,区乐珺又给甘棠当起了助理,前一天晚上在实验室呆了一整晚,清晨才回来,睡了个囫囵觉,便又精神抖擞地原地复活,开始帮甘棠准备上节目的事宜。 甘棠很羡慕区乐珺短眠的天赋,充电三小时续航一整天,每天比普通人少睡至少三个小时,一天就变长了,能做的事也更多了。这种天生的能力是后天学不来的,基因决定了她们可以在短暂睡眠中清理掉身体里代谢出的垃圾,后天的刻意练习可以做到对睡眠的压缩,却没办法做到内在生态的长时间稳定平衡。 甘棠在准备首都音乐学院考试的那一年里,她拿出了现世备战高考的强度,每天18个小时恶补专业知识,早中晚各一杯浓缩咖啡续命,喝的血液里都快流出咖啡了。那时的她刚从疗养院里出院才过半年,身体的底子和她在现世读书那会儿可不一样,结果就是突击了一个月的学习,她便又回到了疗养院,甚至喜提了失声两个月的奖励。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甘棠意识到了,人一定需要努力地工作学习生活,但这种努力需要讲究一个度,人也是一种耗材,每个人的抗磨损数值是不一样的,生搬硬套别人的方法,可能会过度消耗,超出自身调节的过劳一定会加剧损耗,这种损伤的危害有时候会在身体上显现,有时候会在精神上种出恶果,它是不可逆的。 在疗养院“二进宫”的日子里,甘棠不得不停下来思考,她的身体素质大概是做不了卷生卷死的卷王了,像现世读书那样临时抱佛脚地急救也似乎被封死了。她最后无奈地发现了,这具身体是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任何懒可以偷的,她只能通过滴水穿石般的坚持,一点一点地厚积。 甘棠接受了这种命运,顺势而为地调整自己的步调,只是她还是会羡慕拥有充沛精力的人,羡慕她们先天的机能优势。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世界从来都不公平,有人出生在罗马,生来应有尽有,有人诞生于废墟,要耗尽一辈子的努力才可能远眺到罗马的轮廓。如果所有人生都得用一套约定俗成的物质标准来衡量评估的话,那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幸的。 可是人感到幸福和物质充沛绝非是强相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务要完成,如何过好自己的一生,如何选择怎样的生活,如何和内心的自己和平共处,或许才是通向幸福的答案。 而在甘棠羡慕着区乐珺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区乐珺也羡慕着她。 区乐珺很小的时候便已经能像成年人一般思考,她意识到了人生是没有意义的,所有看起来有意义的东西、物质名利的追求、规矩条框等等都是人强行赋予的意义,把无序通过能评判的条件变得有序,从而排排坐。 可是区乐珺生来就什么都有了,这些人类强行赋予的意义反而让她觉得人生更没意思了,追求金钱,可她已经有花不完的钱了,金钱变得没意义了。追求权力,她素未谋面的哥哥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像榜样一样活着却戛然而止的生命,这种追求也变得没有意义了。 因为种种,从幼儿到少年的漫长岁月里,她陷入了虚无,对什么事都没太大的兴趣,也不怎么说话,当时的她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大抵只是接替哥哥活着,让父母得到心灵的慰藉。 什么都很无趣的人生像是黑白色的素描世界,总是缺少了些鲜活的灵动,大贵族里长袖善舞的面具人们更让她的生活死水无澜。 直到她见到了甘棠。 生理上的一见钟情让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不受控制地脸红雀跃是区乐珺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经历,一个彩色的小人闯进了她的世界,从小人身上晕出的颜色,一点一点地漫开,渲染了整个黑白的世界。 这种情难自已让区乐珺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是活着的,不是大自然程序中的一员,也不是为了推动生物基因延续链上流水线一样的载体,那些只是她作为物种传承事业中的工作,但工作之外她也能拥有自己的生活。 她开始关注甘棠,搜寻了关于甘棠的一切,看着甘棠在唱歌这条路上的砥砺前行,看着甘棠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挫,又一次又一次的重新起航,明明唱歌这个事业远不如当个企业家或政治家更具世俗的成功,但甘棠却很开心也很投入。 区乐珺明白了,世界是客观唯物,主观唯心的,心之所想决定了眼中世界的模样,人生亦同,客观上它没有意义,当人为主观上为它找到了意义后,它就有了生命,这种意义不是普罗大众对于功名利禄的统一标准,而是因人而异的各有追求。 甘棠换好衣服化好妆,一转头就看见区乐珺倚着门看着她,眼神温柔但又空洞的失焦,好像是卷入了思想的徜徉。 她走到区乐珺面前,伸出手挥了挥,问道:“晃神了?” 区乐珺回过神来,微笑着握住了甘棠挥舞的手,笑道:“看着姐姐想起了一些往事。” “什么往事?”甘棠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刚刚那个神情好像在追忆什么白月光似的。” 区乐珺笑着点了点头,认真道:“是在怀念白月光,那个时候姐姐还是个跳着硬邦邦舞蹈的音乐剧歌手。” “我这辈子就演过一次音乐剧。”甘棠立刻反驳道,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你看过我演的音乐剧?我那个时候是个边缘得不能更边缘的小配角耶,你居然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区乐珺上前抱住了她,低下头与她抵着额头,说道:“我只记得姐姐一个人,被姐姐的魔法击中,从始至终就只记得你了。姐姐你真的很霸道,明明那该是一场盛大的演出,可你只让我看着你。” “你可真是能胡说。”甘棠阅读理解能力还是可以的,自然也听明白了区乐珺的意思,但对着区乐珺的情话,她还是本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想如果她去查过敏源,里头一定有一项是“浪漫”。 “姐姐~”区乐珺没好气道:“这个时候你不能这么说。” 甘棠诚心发问道:“那我该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区乐珺双眼弯了起来,吻了吻她的唇瓣,“你要像这样,亲吻我。” 甘棠无言片刻,最后干巴巴的说道:“求吻都说得这么有理有据,你可真是...”她顿了顿,眯起眼睛,恶狠狠道:“狡猾的alpha。” 区乐珺收紧了双臂,将甘棠严丝合缝地箍住,低低笑了起来。 午后的节目录制非常顺利,原本传统乐出身的甘棠着重在假音体系的训练,使得她的气混远逊色于流行圈的一线歌手,但她在近一年对流行乐不同曲风的尝试让她的唱功有了明显的进步,如今已经可以将美声唱法和流行唱法很好的结合出符合她音色的唱法,踢馆成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与第一次参加节目靠关系硬挺进第二轮不同,这一次甘棠是凭着自己的真实实力获得的胜利,在公布结果的那一刻,她还是为了意料之中的成功而欣喜不已。 “我决定了!”甘棠大手一挥,豪迈道:“为了庆祝今天的踢馆成功,晚上的那顿饭我请了。” 区乐珺挑眉,见她这么高兴,决定不把宴食斋只对vip开放的事告诉她,而是很配合地鼓掌,兢兢业业地当好她的气氛组,欢呼道:“好耶,终于见到铁公鸡的羽毛了。” 甘棠大为震惊地看向区乐珺,对她的评价抗议道:“我也没你说得那么一毛不拔吧?” 区乐珺没说话,只是歪着头认真地盯着甘棠看,甘棠被她瞧得心虚,回想自己从m3到首都这一路走来,好像确实没花过什么钱,每次外食也都是沾了别人的光,当下底气都不足了。 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甘棠重重咳了一声,眉头都不皱一下,大气道:“一会你随便点,想吃什么点什么,不用考虑价格。” “姐。”甘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不差钱。有的是钱。” “哦~”区乐珺故意逗她,问道:“那我就真放开胆子点了,姐姐到时候不会因为价格太高反悔吧?” 甘棠听她的语气不对,谨慎道:“应该不会特别贵吧?正常一顿饭,六位数该顶天了吧?” “这个嘛...”区乐珺有意拖长尾音,观看着甘棠的川剧变脸,最后忍住没告诉她,一顿饭吃掉她这季节目的合约也是绰绰有余,“六位数啊,应该顶天了。” 甘棠舒了口气,又开始人五人六起来,“我就说嘛,你放心大胆来,这都是小钱,姐姐不care。” 区乐珺眼睛一转,突然坏心眼地凑近,伏小做低地求着甘棠:“这么大方的姐姐,我能为爸爸申请一份贵一点的礼物吗?” 甘棠心想不就是一根鱼竿嘛,欧以屾那边最贵的也就几万星币,她全款拿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当然,第一次上门,肯定要最贵最好的。” “谢谢姐姐。”区乐珺抱着甘棠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甘棠当了回款姐,心里美滋滋的,随口就问了句:“那鱼竿多少钱?” “860万星币。”区乐珺掷地有声地回道。 甘棠惊声尖叫起来:“什么?!你说多少?” 第137章 区乐珺所说的天价鱼竿是匠人用鎏金打造,把手上镶嵌6颗红宝石的典藏款鱼竿,十年前被神秘买家以570万的价格拍走,如今重新出现在拍卖行的名录里,竞拍底价正是860万星币。 “正确的说,是不低于860万星币。”区乐珺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地说道,“没准最后竞价得1000万左右呢。” 860万就够离谱了,还敢叫价1000万?开什么玩笑,她的大合约才200万星币,还得是苟到决赛才有这个价,一根鱼竿她得五季白干,想吃屁吧。 甘棠皮笑肉不笑道:“那你还是把我卖了吧。” “不能够。”区乐珺伸出手,用一根指头勾着甘棠的衣袖,把人拉向自己,调笑道:“叫一声珺珺老婆,我买给你。” 甘棠眼皮一掀,打量着她,琢磨着这句话的真实性,心想不就是说一句话,又不会掉一块肉,当即反手抱住区乐珺的胳膊,甜甜地喊道:“珺~珺~老婆~我的心肝。” 区乐珺很是受用,笑得像个人傻钱多的土财主,整个人飘飘然地有求必应,“好说好说,我一会儿让经纪人把比尔士这一期拍品名单发过来,姐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到时候一起拍下来。” “我就不用了。”甘棠赶忙摆了摆手,她知道没上七位数的藏品都没资格进入比尔士拍卖会的名录中,就像那根天价的鱼竿,无一不是贵的让人咋舌的东西,“拍卖的都是我平时用不着的东西,你别乱花钱了。” 区乐珺没有答应,而是抓起甘棠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一双漂亮的焦糖色眼睛认真地凝视着甘棠,满满都是甘棠的倒影,她说话的语气满是单纯直白,似乎在讲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喜欢一个人最直白的方式不就是为她花钱吗?爱可以作假,诚意可以伪装,但是钱不会,越喜欢一个人,越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买给她,看着她收到礼物的快乐神情,这难道不是最幸福的事吗?”区乐珺眨着眼睛问道。 甘棠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好像是有这个说法,爱一个人就要为她花钱。 爱情是个昂贵的无形资产,有时候很值钱,有时候又一文不值,买家和卖家的信息不对称致使双方都不确定这个无形资产在对方心中的价位如何,可能卖家确实售卖了颇具价值的东西,也可能卖家捏造出了一个贵价的标的,而对买家,难辨真实价值是永恒无解的问题。 正因如此,才需要一些有形的东西来验证这项无形资产的价值,就如同婚姻前谈的聘、彩礼,最初的意义也是验证嫁娶双方的诚意。 “姐姐。”区乐珺咧着嘴甜甜地笑道,“我想给你花好多好多好多的钱,我好喜欢你呀。” 区乐珺是个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爱意的人,当甘棠和她确定了关系后,她便能无所顾忌地告诉甘棠,她有多喜欢她、有多爱她。 甘棠无论被区乐珺表白多少次,脸都会不自觉的红起来,她是个在传统东亚体系下长大的小孩,对于爱的表述总是难于启齿,她可以借着玩笑的语气说出“爱”,也会用其他语系表达真心,但这种实话往往得躲在一个可进可退的安全壁垒里,反而显得轻佻随意。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甘棠羞赧着捂住了区乐珺的嘴,连连点头,“买,都让你买。” 区乐珺把甘棠的手拿了下来,又补了一句:“让我买我也还是要说,姐姐,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像爸爸妈妈那样,一起变成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被区乐珺的直球击中了一次又一次,甘棠也或多或少被感染了,区乐珺说想要永远在一起,甘棠其实也很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维持下去,便也小声地附和了一句:“我也是。” 区乐珺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笑容愈发灿烂,正要开口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她脸上的笑容淡去三分,变得礼貌而疏离。 过来的是工作人员,通知甘棠到台前抽取下一轮的演唱曲目。 “也不知道会抽到什么歌。”甘棠颇为苦恼,她现在还没有办法把流行歌曲把握得像歌剧曲目般信手拈来,她想挺进决赛拿到完整的大合约,她想用这笔钱给区乐珺买件礼物。 爱是相互的,她也很想给区乐珺花很多很多的钱。 区乐珺拿出联络器按了按,投屏出了一个歌单,说道:“这个歌单里选一个你喜欢的,其他的交给我来解决。” “你要暗箱操作吗?”甘棠讶然,在这点小事上耍手段似乎无伤大雅,也不至于损害到别人的利益,但在这点小事上耍手段又好像杀鸡用牛刀,太大材小用了些。 “只是寻求一点便利。”区乐珺纠正着甘棠的话,她可没有插手晋级名额,只是帮甘棠选一个她喜欢的曲子罢了,她没打算直接找节目组提这个要求,而是选择待会儿直接黑到系统后台作个弊,她可没有滥用职权暗地里进行某种行为,严格地从定义上衡量,她不算暗箱操作,只是寻求了一点便利。 甘棠点了歌单上的《没有彩虹》,这首歌是抒情芭乐,鉴赏的门槛低,大众接受度也高,加上《侣行》的特色之一就是她抱着吉他弹唱,这首曲子也很符合她最近的形象,最重要的是这个选曲的抓耳程度,稍加改编很容易能得到观众的喜爱,轻松拿下高票。 区乐珺挑眉,指了上面的那首《离别日》说道:“我以为你会选这首,你今年的专辑不都是蓝调风吗?” “蓝调的颤音能很好的发挥出我作为歌剧歌手的演唱技巧,”甘棠遗憾地耸了耸肩,说道:“但是这个歌单上其他的歌曲都是很炸场的,我要是唱这首歌,不容易得高票。” 甘棠不好意思道:“我也想给你买礼物。” 区乐珺会意地举起双手支持甘棠的选曲,没有什么比她爱的人同时也爱着她更幸福的事。 . 那根传说中的典藏鱼竿最后以993万的价格落锤,拿回家后,甘棠捧着它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直接把它束之高阁,直到区世懿生日当天,才由她亲手送到了区家。 甘棠是跟着区乐珺一起去的,路上就瞧见了不少与她们同一方向的车。 她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顺路,可一路从首都出来,这些同行的车只多不少,很显然,大家要去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 这个认知让甘棠顿时如临大敌,区世懿并非像区乐珺口中说的那般,只是普通退休的老头子,而是与马怀森并肩齐名,帝国的第二颗太阳。 区乐珺看出了甘棠的紧张,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别紧张,那些只是来给我爸爸贺寿的,待不了多久,晚饭只有我们四个,别担心,你不喜欢的,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甘棠深吸一口气,冲区乐珺作了一个“没关系”的表情,随后又疑惑道:“这么大的阵仗,大家居然只待一会儿?” 区乐珺解释道:“他们过来给我爸爸贺寿是真的,但是比这更真的是他们需要一个交流的平台,除了掮客帮忙牵线搭桥外,这种大型的聚会也是各方势力互相照面的时候,平日里见不到的人,这个时候都有机会见到。搭上线了,大家自然各自再约续谈,谁还围着我家老头转啊。” 甘棠调侃道:“这么听起来,你爸爸好像工具人哦。” “很贵的工具人。”区乐珺补充道。 两人一路有说有聊,很快就到了区家大宅,那是一栋两层的美式别墅,房子的样式中规中矩,和普通中产的房子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是执掌了帝国二十一年的元首居住的地方,房子本身占地不算大,但却有一个并不匹配的大花园,从花园围栏外往里看,房子远远地矗立在最中心,看起来显得格外的小。 甘棠她们到的时候,路边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那些交通工具上无一不是带着家族徽章,一看就知道是贵族们的盛宴。 区乐珺是直接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库,入库途中,甘棠透过车窗看到园子里挤了好多人,大家或彼此寒暄,或高谈阔论,衣着板正,看起来倒像是大佬云集的行业交流会。 别墅的佣人上前给两人开了车门,区乐珺把钥匙递给了帮她开门的佣人,问道:“我爸爸呢?” “老爷在书房。”佣人回道。 “他自己一个人在书房?”区乐珺问道:“有交代不让别人去打扰他吗?” “没有交代。”佣人说道:“老爷在书房会客,没有具体的客人,都是过来贺寿的人。” 区乐珺了然,又问道:“那我妈妈呢?” “夫人在前院招待客人,小姐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她吗?”佣人回道。 “没太注意。”区乐珺一路上光和甘棠说话了,家里有这么多贵族出身的人在,谁也没比谁更气质脱俗,她妈妈在人堆里就和10克拉全美方钻扔进了钻石山里一样,谁还注意得到。 区乐珺转头对甘棠说道:“那我们先去见我爸爸好了,他那里人少清静,等过一会儿,家里人散了点,我再带你去见我妈妈。” 区乐珺的安排可谓贴心,甘棠最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径直去了区世懿的书房,到了房前,刚好与从里头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是马汐。 马怀森那天把她叫过去,除了提点她要与马潜互帮互助,还有个任务交给她,便是代替他来给区世懿贺寿。 马怀森很重视这位亦敌亦友的老相识,即便他从来没有亲自来过区世懿的生日宴,但每次都会委派最亲近的人代表他前来,在过去的十来年里这个任务一直是交由马蔚来做的,如今马怀森让马汐来给区世懿贺寿,其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甘棠第一眼就认出了迎面而来的摩登女郎是欧以屾的初恋女友,与出席发布会的沉稳打扮不同,她今天穿得是一身休闲套装,上头绣着暗纹,在不同光线下呈现出不同的图案,把她衬得更漂亮灵动了。 马汐一见到区乐珺,立刻打了招呼,笑道:“小珺,好久不见了。” 区乐珺礼貌地颔首,喊了声马汐姐。 马汐走近了,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甘棠,审视地觑了她一眼,问道:“这位是?” “我的女朋友,甘棠。”区乐珺大大方方地同马汐介绍着,同时牵起了甘棠的手。 马汐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猛地想起了甘棠是何人,看向甘棠的目光不止有审视,还带上了些玩味和探究。 这位是欧以屾的前女友,交往时间最长、也是离进入婚姻最近的那位前女友。 她在电视上看过甘棠,真人比电视上好看些,但,和她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风格。 欧以屾的前任她都知道,或多或少都和她有几分相似,马汐倒不至于自恋的认为欧以屾是在寻找她的替身,这仅仅是初恋是审美最初的体现,欧以屾就喜欢她这种风格的长相。 马汐上下打量着甘棠,最近这几年欧以屾的陪伴里确实开始出现这一类型的人,天真浪漫的甜美omega,圆圆的杏眼再配副好嗓子,眼前这位甘小姐更是集大成者。 但究竟是什么让欧以屾突然转性了呢?alpha的审美通常和茅坑里的石头差不多,完全是一根筋,八百年不带变的,男性alpha更是又臭又硬的佼佼者。 她实在好奇,欧以屾不仅转了喜好,甚至打算和这种小门小户的贵族结婚,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欧以屾。 甘棠被马汐的目光瞧得不太舒服,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区乐珺适时了移到了甘棠原本的位子上,替她防住了马汐的视线。 “马汐姐不去前院吗?”区乐珺礼貌地下着逐客令。 马汐目光移到了区乐珺的身上,心想,这位小贵族出身的小姐还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 “这就去了,我和伯母也好久未见,刚刚也只是远远打了声招呼,难免失礼。”马汐顺着区乐珺的话回道,“那我先失陪了。” 她从甘棠的身边走过,两人擦肩而过之际,马汐侧过头来,对甘棠四目相对,她冲甘棠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古怪微笑。 第138章 马汐走远后,甘棠同区乐珺抱怨道:“她的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要我给你出气吗?”区乐珺说道,“太过分的没办法,也没条件,但小小的作弄她一下还是可以办到的。” 甘棠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做?” “具体方案得再仔细想想,不过方向有了。”区乐珺冲甘棠狡黠一笑,“以屾哥是马汐姐的死穴,拿这个初恋戳她,次次都能戳到肺管子上。” 以甘棠对欧以屾的了解,能和他分手分得这般不愉快,稀罕地像天降红雨。 区乐珺见甘棠面露惊讶,便同她解释道:“马汐姐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大概就是从和以屾哥分手开始,赌气地和栾二哥结了婚。栾二哥可不是省油的灯,嘴是甜但对外面的莺莺燕燕也一样甜,马汐姐和他结婚没多久,栾二哥就故态复萌,这对当时的她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后来栾二哥又因为晶源矿萤石的六一一事件自戕,马汐姐成了寡妇,当时她还怀着孕,可谓是一连串的不幸接踵而至。” “所以她把这种不幸归结到了欧以屾的身上,恨上他了?”甘棠感到唏嘘,欧以屾也没有做错什么,但马汐遭遇到的不幸也是确实存在的,把二者牵扯到一起难免牵强,但也不能说毫无关系。 “恨以屾哥倒不至于,不过马汐姐一直以来倒是这么标榜的,以至于大贵族里对她也产生了这种刻板印象,觉得以屾哥与她分手是促成这一连串悲剧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区乐珺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这很需要演技的,对幽怨的把控少一分便缺少了指责,但多一分又成了恨意,得介于二者之间,才能勾起人的愧疚惋惜之心,马汐姐用这招在以屾哥跟前无往不利。” “按你的意思,马汐也没有那么在意欧以屾嘛,你拿欧以屾刺激她,有什么用?”甘棠问道。 区乐珺摇了摇手指头,说道:“有用的,招数用久了难免真心,没那么在意但还是在意,而且用以屾哥刺激她,她要是没反应,以前玩幽怨的招就不攻自破了,所以她为了维持无辜受害者的形象,装也得装出很在意,这才恶心人。” 区乐珺压低声音,在甘棠耳边小声说道:“不单单是以屾哥,马汐姐身上还有其他点可以做文章。市面上流传的版本栾二哥是因为六一一事件产生巨大亏空自戕的,但是这可经不起推敲,作为大贵族之一的栾家可不用玩那套人死债消的把戏,资金链便是真有了窟窿,也有的是金蝉脱壳的法子,大可不必为了那百亿自杀。那么栾二饮弹时,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马汐姐便永远也说不清楚了。” “现在也是?”甘棠问道。 “现在也是,马汐姐一直没能从这件事上脱身,只是被搁浅暂时不提。”区乐珺又凑近了些,低声道:“其实她有非常大的作案动机,事发前两人还有过争执,不过栾二哥的尸体处理的太快了,可疑但也无从查证了,再加上那个时候她大着肚子,鬓边一夜全白,视觉上尤为可怜。” “就不能人家真是死了丈夫伤心的吗?”甘棠不赞同道:“而且就算发生了争执也没必要杀人灭口吧?” “也许吧,不过马汐姐可不兴别人提栾二哥的事。”区乐珺耸了耸肩,栾二的死对马汐而言是有利可图的,别的不多说,他这一死,身体一烧,栾二在外头的野孩子就都没了归宿,栾雨声就是栾二唯一的继承人了。 以她对马汐的了解,一个在外头招蜂引蝶不断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丈夫,活着还不如死了,而且以弱示人是马汐一贯的招数,回过头来看,一夜白头确实是当年为马汐摆脱嫌疑的最大功臣。 栾二的死按自杀处理后,证据早就没了,想再继续调查,难度很大。大贵族里有的是人怀疑马汐,但这是个无利可图的事,自然也没有人会费心思去一探究竟,像区乐珺一样,在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罢了。 甘棠觉得马汐身上的事牵连太多,她们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赶忙拉着区乐珺,制止道:“算了,我们还是别蹚这趟浑水了,让她看两眼也不会掉块肉,等下次,我也这样看回去就行了。” 甘棠可不像胆子这么大的人,区乐珺闻言侧目,果不其然,甘棠像只纸糊的老虎,只能在嘴上声色厉荏的逞能。她很想告诉甘棠,如果她们结婚了,就不用怕马汐了,想怎么瞪就怎么瞪。 想到这里,区乐珺拉了拉甘棠的手,说道:“那我们现在去见爸爸。”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两次,第一次是连续敲了三下,第二次是一轻一重各一下。 这是区乐珺小时候和区世懿的暗号,每次她都是这样告诉父亲,她过来了。 “进来吧,小宝。” 区乐珺推开了门,探了个脑袋进来,对区世懿道:“爸爸,我带了个人过来见你。” 区世懿似乎早有预料,冲她招手,让她把人带进来。 甘棠被区乐珺领进了书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人物,心中忐忑,拘谨地鞠躬问好,身体几乎弯出了一个直角。 区世懿看到甘棠,笑呵呵对区乐珺说道:“不和我正式介绍一下吗?” “甘棠,我的女朋友。”区乐珺很自然道,“她知道您今天过生日,特地选了阿谢克那根典藏的鎏金鱼竿给你作礼物,我让佣人放到收藏室了,您一会儿记得去拆啊。” 区世懿慢悠悠地呵呵笑着,对甘棠道谢,“谢谢你呀。” 说罢,他又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叫你小棠可以吧?” “当然可以。”甘棠像在做快问快答,一听到题目立刻抢答。 等她火急火燎地回答后,自觉失礼,红了脸,说道:“礼物是我和小珺一起买的,希望您能喜欢。” 那根鱼竿她只出了193万的小头,剩下的800万是区乐珺掏的钱,甘棠可不敢把功劳占为己有。 区世懿笑得一派祥和,圆圆的脸上是钝化的五官,一点攻击性也没有。 但要是以貌取人,觉得他只是个随和可亲的老头子,那可就被骗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心思向来深沉,难以琢磨,所有的和蔼可亲都是锤炼出的假面。 锐利的眼神藏在了眯成的两条缝里,区世懿笑着打量着甘棠。 他当然知道那根鱼竿上了最近的比尔士拍卖会,也知道它是被区乐珺的经纪人代为拍下的,更知道这单是区乐珺埋了大头。 甘棠没有把礼物全揽到自己身上,这份诚实让区世懿较为满意。 但他也有不满意的地方,毕竟是普通贵族家庭出身的孩子,也没经历过风雨,为人处事都算不上大气。 他挑眼看了看区乐珺,见自家女儿眼睛都快长到甘棠身上了,心里也只能叹一句“罢了”,终归不需要她执掌家事,既然小宝喜欢,就由着她去吧。 “小棠啊。”区世懿又呵呵笑着,慢悠悠地问道:“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一个beta弟弟。”甘棠如实回答。 区世懿点了点头,甘棠的家庭结构他很满意,接着说道:“小宝上头原先有个哥哥,可惜走得早,我和她妈妈晚年才有了她,从小被我们骄纵坏了,小棠你与她相处时,多担待些。” “爸爸。”区乐珺急声制止着,不断冲他使眼色,“你说点别的。” 区世懿依旧慢悠悠地笑着,全然不把区乐珺的话听进耳朵里,继续同甘棠说了几句,反反复复都是让她们好好相处的车轱辘话。 甘棠一边答应着,一边纳闷,区世懿大概真的上了年纪,一句话得重复好几遍。但转念一想,父母爱子之心,老父少女也难怪他会放心不下,当下心里也生出了怜惜。 区世懿自然能觉察出甘棠的心境如何移转,倒符合他的预想,笑容里便多了几分慈爱。 他随手拉开桌子一侧的抽屉,扫了眼抽屉里头,从里头拿了一把钥匙出来。 “我不知道小宝今天会带你过来,也没做什么准备。”他把钥匙推到桌前,说道:“这是我在巴洛特利银行的保险箱钥匙,我存了点珠宝字画在那里,小宝和我说你是学艺术的,就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甘棠一愣,她不是来送礼的吗?怎么还有回礼拿?她无措地看向区乐珺,不知道该不该收这个礼物。 区乐珺直接接过区世懿递来的钥匙,自然地塞到甘棠手里,对区世懿说道:“谢谢爸爸。” 虽然甘棠不知道那个银行保险箱里存了什么,但是从区乐珺的反应来看,她很满意她爸爸的这个回礼。 甘棠也跟着区乐珺道谢,郑重地将钥匙收进了包里。 这个时候区世懿又来了访客,书房的门再一次被敲响。 “那我带姐姐去妈妈那了。”区乐珺把这里交还给了区世懿和客人,带着甘棠一路去了前院。 果真如区乐珺先前说的那样,院子里的人散了不少,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的,大多也开始约着下一场了。 人群散去后,区乐珺很快就找到了她妈妈。 区乐珺的母亲是个金发碧眼的妇人,即便容颜老去,但她仍旧保留着从容优雅,纤长的脖颈,又薄又直的背,挺直站在人中,像一只优雅的天鹅,她脸上的皮肤依旧富有弹性,流线饱满,依稀能窥探出她年轻时的三分美貌,全然不像是七十来岁的人。 她一见到区乐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浓情,甘棠在看到她的眼睛时,总算知道区乐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是怎么来的,不过比起区乐珺眼中的澄清,她的眼睛里是人生百种滋味的沉淀,像海洋般暗潮涌动,更加含情脉脉。 “妈妈。”区乐珺更亲近她的母亲,一见到人,立刻露出了小孩子的模样,欢快地同母亲说道:“我带女朋友来见你了,你还记得吧,她是甘棠。” “记得,妈妈当然记得。”伊莲娜·埃克曼微笑着看向甘棠,如同春雨润物般柔和道:“你好呀,我是小珺的母亲,很高兴你能过来玩。” “伯母您好。”甘棠礼貌地打个招呼,“我是甘棠,您可以叫我小棠。” 甘棠对上了年纪的优雅老妇人十分倾慕,这种倾慕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俱增的。 在她小的时候没觉得从容优雅的老去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当她年岁渐长,工作生活逐渐变得忙碌,每天都在匆忙中披星戴月,这才意识到能始终保持这种从容优雅是需要多么柔软却坚强的内心。 这种坚心是对生活的态度,也是精神的源泉,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坦然处之的稳定性。 “你们去见过爸爸了吗?”伊莲娜柔声地询问区乐珺。 区乐珺回道:“见过了,爸爸还送姐姐礼物了呢。” “你爸爸送了礼物,那我也不能落后了。”伊莲娜开着玩笑,随手就从腕间褪下一只帝王绿的镯子,握着甘棠手的时候,戴到了她手上,“一点见面礼,承蒙你对小珺的关照,以后也请多担待。” 那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甘棠不敢收,作势要摘下来,“不用不用,我和小珺在一起彼此互相照顾,没有担待不担待一说。” 伊莲娜制止了甘棠的动作,缓缓道:“小棠,收下吧,是我这个做人母亲的一点心意,无论价值,只是寄情托志的死物。” “姐姐,收下吧。”区乐珺附和道,那只镯子是母亲的佩戴多年的旧物,年岁比她还大,如今给了甘棠,也是母亲的态度。 没想到送个生日礼物,前有区世懿赠礼,后有区夫人送镯,真真连吃带拿的,整得甘棠都不好意思了,后悔自己只出了193万,早知道就该多掏点钱的。 伊莲娜握着甘棠的手,左瞧瞧右看看,越看越满意,有人上前同她见礼时,她逢人便介绍起甘棠来。 甘棠和区乐珺就这么陪着她迎来送往,接受了客人们的祝福,像新婚夫妇一样。 第139章 晚上甘棠和区乐珺留在了区家过夜,用过晚饭后,她们陪着区家夫妇一道儿在院子里散步。 夫妇两人上了年纪,走得很慢,甘棠和区乐珺为了配合两人的步伐,走走停停地围绕在两人身边。 “你们不用管我们两个老家伙了。”区世懿笑呵呵道,扬手让甘棠她们自己走,“别围着我们转了,我和你妈妈也需要点二人空间。” 区家夫妇一天里起码有6个小时待一起,自从区乐珺搬到首都居住后,夫妇俩天天都是二人世界。 区乐珺自然知道父亲是给了她们一个台阶,冲他笑道:“爸爸妈妈有私房话要说,我和姐姐就不打扰了。” “姐姐,我们到前面去。”区乐珺冲甘棠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快步往前走,很快便与夫妇二人拉开了距离。 伊莲娜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深深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不少。 “怎么?”区世懿仍旧笑呵呵的,“叹什么气啊。” 伊莲娜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说了句:“有点可惜。” 她对区乐珺这个晚来子格外宠爱,便是要摘天上的星星,也得挑最好的送给区乐珺。这要过生活的人,她自然更想挑个最好的,没想到最后区乐珺自己选了个差强人意的。 与伊莲娜的忧愁不同,区世懿倒是看得开,无所谓道:“可惜什么啊,人呀,总是要自己把路走一遍的,好也罢,坏也罢,南墙是一定得撞的,谁也替不了她。” 伊莲娜瞥了区世懿一眼,凉声道:“你这个当爹的心倒是大得很,一贯的没良心。” 区世懿被自己太太数落了一通,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知道她又再翻区明珩的旧账了,讪讪道:“我也就剩小宝这一个孩子了,关心自然也是关心的。” “那个小姑娘家里只有一个beta弟弟,接不了她父亲的职,也翻不了什么大天,门户虽小,但好在没有旁的兄弟姐妹,家庭氛围不错,底子是好的。”区世懿缓缓道,“小宝不管家族内务,也不进军部,找个能让她开心的人一起生活,这不就够了吗?” 伊莲娜听罢,脸上的神色一松,恍惚间又想起了长子的脸,只是那脸庞又模糊了些,明明那是张见之不忘的漂亮脸蛋,可她已经快记不起他清晰的容颜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出众是好事,但太过出众便是最坏的事。 对于区家夫妇来说,在已经有了前头那位出类拔萃的长子后,仍会为区乐珺的聪慧感到惊讶,这不免让夫妇俩忧心,太过优秀的人往往是活不长的,或是遭人嫉妒成为众矢之的而亡,或是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消减,亦或者是参透太多天机人为陷入太多因果郁郁而终,要想活得长久便得跳出世俗,敛其锋芒,只做璞玉。 想到这里,伊莲娜看向甘棠的背影,神情也多了份释然。这个女孩子虽算不上聪明,但至少不笨,不会拖人后腿,和小珺在一起没准还能中和中和。 甘棠不会知道,区家夫妇接受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区乐珺的喜欢和坚持,还是多方面考量得出的结果。 她只知道自己有时候是有点狗屎运傍身的,但不知道这个狗屎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已然变成了被上帝亲吻过的强运。 她和区乐珺走了很远,再回过头看了看被甩得老远的区家夫妇,见两人正亲密地说着话,不由问道:“你爸爸和妈妈一直这么恩爱吗?” “少年夫妻走到现在,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区乐珺耸了耸肩,说道:“在他俩面前,我才是那个不太熟的。” 甘棠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调侃道:“这难道就是父母是真爱,你只是意外?” “我确实是意外。”区乐珺想要是她不是意外,那五六十的老头老太在花期结束前最后拼一胎,那是挺疯癫的。 不过区乐珺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说道:“血脉传承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动物也爱自己的子女,传承体系里并没有对伴侣的爱,但对于人这个生物来说,所拥有的情感和思想应该使其脱离这种简单的物种传承,与伴侣的羁绊应该是不弱于与子女的羁绊的,我爸爸妈妈这样挺好的。” 甘棠很喜欢区乐珺家的这种氛围,父母相爱家庭出来的小孩一般都具有较为完备的人格,内心富裕,宜家宜室。 而且父母彼此珍惜,相互尊重,并把对方放在家庭顺位的最前列,孩子会有样学样,在建立小家庭的时候才会珍视自己的伴侣。 目前从区乐珺的家庭来看,她确实是一个很适合长期相伴的人,甘棠默默地想着,她的狗屎运好像又派上用场了。 两人手牵着手漫步着,区乐珺同甘棠介绍着这座她长大的宅子。 她们从院子里一路走到室内,在一楼西南处有一间大房间,那是伊莲娜的画室。 区乐珺推开门,带着甘棠进入,画室里墙上、桌上、柜子上到处都是油画,画里的主角无外乎三人,区世懿、区明珩和区乐珺。 这其中区明珩和区乐珺的画像占到了八成,数量上难分伯仲,走进来就仿佛在翻阅老相册,伊莲娜把两个孩子从穿着尿布湿到长大成人的各个时期都记录了下来。 甘棠现在一幅巨大壁画前,仰着头看去,画里是一个明朗的少年,穿着一身运动装,脖子上挂着一块金牌,咧着嘴笑,浑身汗涔涔的,脸上也布满了细细的汗水。 这个人应该就是区乐珺的哥哥。 “我原本以为你已经长得够惊为天人了,没想到你哥哥居然还要更胜一筹。”甘棠惊叹着区明珩的容貌,那是女性都会羡慕嫉妒的长相。 区乐珺瘪了瘪嘴,上前捂住了甘棠的眼睛,找补道:“虽然他比我漂亮,但他没我聪明。” “你又知道了?”甘棠笑她,她都没和区明珩见过面,怎么就知道她比他聪明。 区乐珺头一仰,坚定道:“我就是知道。” 甘棠拉下区乐珺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问道:“他是怎么没的?” 区乐珺收回了手,神色淡淡道:“被区以修害死了。” “欸?”甘棠瞪大了眼睛,为自己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而震惊,她问道:“所以你让我离区以修远一点,也是因为这个?” 区乐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同甘棠说道:“以修哥其实和我哥哥关系特别好,我哥哥虽然是个beta,但却是当时父亲膝下唯一的孩子,从小精心培养,论相貌、才情、手腕、交际都是大贵族佼佼者中的佼佼者,而以修哥虽然是alpha,但他的omega生父没有得到我姑姑太长久的喜爱,婚姻只维持了两年,却连续生下两个孩子,在他前头还有一个beta姐姐,连带着他也不受宠。” “这很经典。”甘棠说道,一个极受宠和一个极不受宠的人碰撞在一起,要么产生嫉妒要么生出痴迷,不知道区明珩和区以修是哪种,或者兼而有之。 “是挺经典的。”区乐珺赞同道,“最后被杀死也挺经典结局的。” “他为什么要杀死你哥哥?”甘棠疑惑道,“就算是嫉妒,也不至于,这不是件有利可图的事,难道...” “不是。”区乐珺知道甘棠心中的猜想,直接否决了,说道:“不是为了元帅的位子,我哥哥死了,原本也轮不到他,只能说他确实有点天命所归吧,我姑姑最器重的长子意外死了,家里第三顺位的小叔叔重病不堪胜任,最后机会才落到他身上的。” “真是意外吗?”甘棠觉得这太巧合了,巧合得像刻意为之似的。 “世上总是有看起来很假的巧合,人们把这种东西称为命。”区乐珺解释道:“那真的是意外,以明哥当时和总统同乘一架星舰,出发前都是严格检查过的,不太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区乐珺又道:“以修哥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贵人一个是我哥哥,另一个是马老头。那时是我父亲第三任期的尾声,正志得意满地准备冲击第四任,马老头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以修哥便成了他挥向我父亲的刀。” 甘棠不解道:“但你哥哥不是他最亲近的人吗?而且还是堂兄弟,怎么就被一个外人挑拨了?这真是愚蠢啊。” “没人知道马怀森是怎么说动他的。”区乐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是他做了一回马老头的刀,这辈子就回不了头了。” 与区世懿还对区以修抱有一丝希望不同,区乐珺在得知真相后就认定了区以修回不了头了,所以才更惋惜。 不过她想,或许她父亲也不是真的抱有奢望,只是那个时候区家中一代尽数凋零,青一代又都年纪尚幼,区以修成了唯一的人选,为了能让家族先平稳度过这青黄不接的几年,她父亲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现在后辈长成,她父亲也动起心思来了。 “他现在就像一把枪。”区乐珺换了一个比喻,“向谁开火是持枪的人决定的,这里头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而且,枪是会走火的,没人能确保他哪天不会突然失控。” 甘棠抿了抿唇,感慨道:“你们大贵族圈子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区乐珺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贵圈真乱往往乱得是权力和金钱,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在,什么圈子都乱。 相对的,目前还没真正踏进权力核心和青、幼两代,即便是大贵族,也还算是正常的。 而现在大贵族的故事都集中在中一代人的身上,身处其中的人各个都有精彩纷呈的故事,围绕他们交织出的爱恨情仇也同样复杂精彩。 马汐去了欧影翳的天空之岛,人到的时候欧影翳正抓着彭斯的脑袋给她喂致幻剂。 他见到马汐过来,挥了挥手,让霍钊把已经飘飘然的彭斯带下去。 “你怎么过来了?”欧影翳走上前去,作势要亲吻马汐。 马汐一个闪身,斜了他一眼,冷声道:“把手洗干净。” 欧影翳无奈地举起双手,吊儿郎当地去洗了手,回来把带着水珠和散发洗剂气味的手往马汐眼前一晃。 马汐这才让他靠近。 “怎么了?臭着张脸?”欧影翳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调笑道:“新鲜出炉的马家代行。” 马汐没回话,而是问道:“你见过以屾的那个前女友吗?” 欧影翳挑眉,意味深长地睨着马汐,半晌吐出两个字来:“见过。” “我听说他最近在z星域做得相当顺风顺水。”马汐勾唇一笑,说道:“你不去和他热络一下感情,分一杯羹吗?” 欧影翳轻笑一声,他倒要看看马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那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和我哥热络感情呢?” “不就那几样东西吗?”马汐漫不经意道:“金钱和人。” 欧影翳听出了门道,抓住核心直接问道:“依你之见,我该送什么人过去呢?” “就送个小歌星的定制款吧。”马汐一抬眼,眼中带笑道:“我知道你可以弄出个性格到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欧影翳故作一派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片刻后他坏笑道:“你就这么恨他啊?明知道他求婚失败,还要我给他上眼药?当年我们俩里应外合把栾二做掉的事,要不是他从中斡旋,我们可都得完蛋的,再怎么恨,也该两清了吧?” “清不清在我。”马汐说道:“我只是好奇,他是真转了性子换了口味,还是说那小歌星有什么特殊魅力。” 欧影翳才不信马汐那套说辞,她可是单纯地见不得欧以屾好。他语气颇为遗憾道:“那可惜了,在你之前已经有聪明人这么试过了。” 马汐追问道:“结果如何?” “打回去了,我哥说了,不用给他送仿品了。”欧影翳贴到马汐的耳边,撩着她的头发,挑逗道:“我哥还是喜欢你这款的,我以双胞胎的审美起誓。” 但旋即他又低声笑了起来,满怀恶意道:“他只是单纯地爱上了那个小歌星,超越了喜欢。” 第140章 自从区乐珺带甘棠回家见了父母后,她带甘棠回去的次数便逐步增加起来,起初是一个月回一趟家,再然后是半个月回一次,到了最后变成每周固定去老宅一回。 区家夫妇一贯和蔼得如两座佛相,慈眉善目春风化雨,久而久之,甘棠也渐渐适应了和两位老人相处的日子。 自从甘罗离开首都后,她一个人在这里,身边没有家人相伴,难免孤单,现在能借着区乐珺的光重温家庭的温暖,甘棠也觉得挺好。 当然,凡事总有弊处,甘棠被区家厨师的手艺俘获了,每次过去都能多吃几口饭,平日里倒是瞧不出什么来,反倒常被伊莲娜夸说气色红润不少,但在屏幕上却是惨不忍睹了。 《余音》已经播出了第12期,每一期放送后,网络上对她的评价里总少不了“这姐最近是不是又圆润了”、“日渐脸大”诸如此类的话题。 对于她身材的讨论就像无数把利剑直插她心窝,让她痛下决心一定要减肥,区乐珺便被她拉来做了陪练。 长胖5斤如饮水,减下3斤像要命,甘棠每天都在跑步机上跑得大汗淋漓,结果称上一站,一两没掉,而给她陪练的区乐珺脸上的线条倒是愈发斧凿刀削的清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甘棠恶狠狠地盯着区乐珺那张漂亮到面目可憎的脸,咬着牙说道:“你光是脱个水,五官就更立体了。” 区乐珺尴尬地笑着,捧起了甘棠的脸,左右瞧了瞧,说道:“姐姐也不胖的,你别听网友胡说,你知道的,在网友面前老虎来了都得被批判到吃草。” “你别安慰我了,我也是有眼睛的。我看了节目,脸跟加了特效一样。”甘棠沮丧道:“我骨相一般,稍微胖一点在电视上看,脸就像被平底锅打了一样的扁平。” “那你这样又跑步又节食的,身体受不了不说,也瘦不下来呀。”区乐珺看到甘棠如此极端的减肥方法,生怕她体重没减下来,人先减出抑郁来了。 甘棠苦着脸问道:“那怎么办?” “要不上点力量?饮食方面我给你做营养餐?”区乐珺小意提议,她知道甘棠并不喜欢练器械。 甘棠又问道:“那不会练得很壮吗?” 区乐珺当着她的面把衣服脱了,里头只穿了一件紧身背心,“姐姐你觉得我壮吗?” 甘棠摇摇头。 “这就对了,你就放心练吧,你那点训练量是做不成金刚芭比的。”区乐珺把衣服重新穿上,接着说道:“我之前在健身房碰到过不少明星,练得成果都不错,上镜也好看,只要你不是去拍戏,完全够了。” 甘棠被说得有些心动,她馋区乐珺的身子很久了,要是有一天她也能练成那样,她每天洗澡的时候肯定要先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一遍,再对着镜子凹无数个pose。 区乐珺见她态度松动,上去抱住她,继续怂恿道:“姐姐,我可是最好的私教,不用就浪费了。” “有多好?”甘棠问道。 区乐珺回答:“一节课起码星币那种。” “我练!”甘棠一听到这个报价,贪小便宜之魂就开始燃烧起来,就好像自己不跟着区乐珺练器械,等于每小时亏了星币,这亏她可不能吃。 当天,区乐珺就下订了一整套健身器材,特地在家里空了一间房间,给甘棠打造了一个专属的健身房,当晚,甘棠就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的上起课来了。 甘棠坐在哑铃凳上,手上握着1斤重的哑铃,区乐珺站在凳子后头虚托着她的手,防止她脱力。 甘棠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战五渣,连1斤重的哑铃都举不了几组,当即夸下海口,让区乐珺上了2斤的哑铃。 区乐珺将信将疑地把哑铃换给她,甘棠举了一组后,脸上的表情便逐渐僵硬起来。 “我就说你得先从小重量开始。”区乐珺伸手要把哑铃换回去。 甘棠不许,倒打一耙道:“我可以的,明明是你不专业。” 区乐珺被她气笑了,问道:“那你说说,我哪里不专业了?” 甘棠眼睛一转,强词夺理道:“人家教练都得穿得能勾起人训练的欲望,你看看你,穿得严严实实,哪有吸引力。” 区乐珺瘪瘪嘴,她猜甘棠现在这么说,等等举不动了又要狡辩是她俩太熟了,身子早都看光了,没新意了。 不过区乐珺还是脱了衣服,露出了线条分明的肌肉。 甘棠仰着头,一边欣赏着区乐珺的身体曲线,一边用吃奶的劲卧推。 起初她还是很有动力的,哐哐举了两组,但到了第三组的时候,她心想一定是她胃口被养刁了,天天吃山珍海味,久了也麻木了。 “不练了,”甘棠破罐子破摔地将哑铃往地上一扔,“明天再练,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练一天也变不了瘦子。” “你今天只练了六组。”区乐珺还是第一次遇到训练量这么少的情况,说是训练都是高估了,在她看来这只能算是热身,她凉声道:“那下一次节目被喊脸大,你别哭。” “...”甘棠被她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深呼吸了几次,才装模做样地抹起眼泪来,幽怨道:“你这嘴是淬过毒的吧,太痛了。” “真好。”区乐珺夸张地捂住心口,万分庆幸道:“还好姐姐你只唱歌,不在演戏上深耕,不然我们这一塌糊涂的演技,什么时候才能出名啊。” 甘棠轻哼一声,说道:“所以咯我多有自知之明,不在不适合我的赛道上硬挤。” “对,我们姐姐最聪明了。”区乐珺赞许地拍了拍她的头,说道:“那聪明的姐姐要不要再多举几组呢?” 甘棠脑筋没转过弯来,问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联系。”区乐珺把哑铃拿起来,交到了甘棠的手里,说道:“就是做个小实验,看看鼓励式教育能不能激发人的动力。” 甘棠才不上当,反手又把哑铃还给了区乐珺,说道:“不能哦,咸鱼是死透的鱼,再怎么翻面也不是活鱼哦。” “姐姐你是怎么能把偷懒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区乐珺无奈一笑,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哑铃,心想这么轻的重量她也用不上啊。 甘棠苦大仇深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说道:“以后每天锻炼15分钟,我保证坚持。”说着她甚至竖起了三根指头,向天作出发誓状。 “姐姐,你在锻炼这件事上的信用早就破产了。”区乐珺在甘棠发出抗议之前,架着她到推肩器前,冲电子钟努了努嘴,“今天离15分钟还差3分钟,姐姐表个态吧。” 甘棠看了一眼时间,大惊失色道:“什么?还有3分钟?你不要谎报军情,我们聊天就不止10分钟了。” 区乐珺笑眯眯道:“聊天怎么能算进时间里呢?姐姐你自己说的15分钟,掺水一秒都不行。” 甘棠控诉道:“你可真是个魔鬼。” 区乐珺一边坦然的说着“谢谢夸奖”,一边铁石心肠地带着甘棠训练。 不得不说区乐珺是做了功课的,甘棠哭爹喊娘了一周,到了周六录制节目的时候,健身效果就显现出来了,甘棠在镜头里的脸明显紧致了不少,视觉上看似乎瘦了。 尝到了甜头的甘棠在收获了一批网友对她变瘦的评论后,之前偷懒的话也不说了,积极性极高地主动加训。 到了第20期,也就是《余音动听》第三季的总决赛时,甘棠已经瘦了5斤,但整个人却紧实得如同少了10斤。 总决赛采用的是直播的形式,现场大众评委和场外观众投票的总和作为排名的依据,票数最高者将获得当季的冠军。 决赛形式是一贯的帮唱模式,为了节目效果,最后这一场就已经不单单是看唱功和编曲这些技术层面的东西,而是更多侧重在专业技术外的东西。 甘棠在流行乐圈子里的朋友屈指可数,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人就是史黛拉,可区乐珺对于这个人选表现出了强烈的抗议,甘棠只好再做打算。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请美声圈的朋友来助阵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情况峰回路转。 在时尚圈与容嘉人齐名的时尚刊物《f@sh!on》的主编劳伦夫举办了一个慈善晚会,邀请了娱乐圈里一线的明星参加。 甘棠没想到自己竟也在邀请行列,但既然收到白纸黑字写着她名字的邀请函,她心里也没什么负担,转头就拉着区乐珺一同出席。 晚会惯例走完红毯后,主办方安排了群星大片拍摄,以此作为新一期杂志的内容。 原本甘棠是没有资格选入拍摄的群星中,但因为区乐珺早前的打点,拍摄组给她安排了一个靠边又不至于最边上的位置。 在化妆室里上妆的时候,甘棠遇到了彭斯。 两人自从第一季《余音》结束后就再没有过交集,因为地下拍卖会的龃龉,见面时格外尴尬。 彭斯见化妆室里没什么人后,主动走到了甘棠边上,指了指她旁边的椅子,问道:“我能坐这里吗?” “你坐吧。”甘棠没有异议。 两人对着镜子各自检查妆容,不一会儿,彭斯开口道:“对不起。” 甘棠一愣,侧过头去看她。 彭斯依旧看着镜子,说道:“之前一直没能和你说这句话,那件事我很抱歉。”说着她也侧过头来,继续道:“但我不后悔,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那么选择。” 甘棠理解地点了点头,无所谓道:“哦,知道了。” “你不生气吗?”彭斯心想是自己让她陷入到了危险,她是释怀了,还是一开始就无所谓。 彭斯问道:“是不屑和我计较吗?觉得掉价?”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甘棠反问道。 一开始她也对彭斯的行为愤怒,但转念一想,人性不就是和太阳一样,不能直视的吗?在危险时暴露性之恶,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甘棠看了一眼彭斯的脸,岑陈说她可能已经被翳老板药物控制了,作为歌手,致幻剂对机能的伤害是不可逆的重创,她的职业生涯已经进入死亡倒计时了,甘棠自觉没有必要和这样的人计较什么。 甘棠曾经很痴迷于看复仇爽文,每每看到打脸的剧情便心潮澎湃。可当她自己过日子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最有意义的复仇是过好自己的人生,站到那些人连望其项背都不能的高度,幸福的生活。 她现在已经过得很幸福了,不需要分出多余的精力去通过报复什么人来获得快感。 而且... “我其实挺佩服你的。”甘棠对彭斯还留有一丝敬佩,“你只身一人从偏远小地方来到首都打拼,六亲无助,一切都得靠自己,唱歌、跳舞、作曲、拍戏你几乎样样俱全,这一方面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那件事虽然是甘棠的无妄之灾,被狗咬了一口,但总体说来她没有受到太大的、不可磨灭的伤害,所以她能很快的释怀。 甘棠并不想为难彭斯,更不想报复她。相比于自己依托于出身和狗屎运的加成,人生过得顺风顺水,彭斯的人生更像是小人物的奋斗励志故事。 甘棠大概知道从底层爬到这个高度是件多不容易的事,也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势必会丢掉热情和良知,善良与爱。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面对生而不公的出身,彭斯已经交出了她最好的人生答卷。 甘棠心想,既然她不需要从报复彭斯获取快感,那她便没有必要做出幸运者的傲慢姿态。 “你值得尊敬,做得事我也能理解。”甘棠掷地有声道:“但我也不会原谅你,就这样吧,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就好。” 彭斯沉默地端详着甘棠的脸,心中生出艳羡,那是在大量的爱、丰沛的物质和很多很多的幸运中滋养出的灵魂,它永远能穿透黑暗,找到光明的所在,它是自由的,不会被抓住。 彭斯轻轻一笑,心中也释然了。 “听说你还在找决赛的帮唱嘉宾?”彭斯说道:“让我来吧,我对你有愧,至少让我做点什么良心得安,你放心,这次帮唱完,我们从此一别两宽,不再纠缠。” 《余音动听》总决赛前三天,节目组放出了八位歌手和自己帮唱嘉宾的海报,甘棠的海报上赫然是她和彭斯两人,背靠着背。 有人看了余音总决赛了吗? (论坛体) 日常论坛→八卦交流区 主题:有人看了余音总决赛了吗? 我是老鱼粉了,前两季期期都看,今年都没看,决赛朋友买到了票,去了现场,word妈,甘姐和彭姐居然合作了,我震惊一整晚。 ps首都电视台今年设备全部更新了,现场效果太tm赞了。 №0 ☆☆☆= =|楼主☆☆☆ . 这一季余音平均收视率在2.01,最高2.54,最低1.82,总决赛直播夜,收视率直接干到5.2,看这数据你就该知道你甘姐和彭姐的实力了,震惊很正常。 №1 ☆☆☆= =|匿名用户☆☆☆ . 看到她俩海报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余音最终季了呢 (?_?) №2 ☆☆☆= =|匿名用户☆☆☆ . >№2 哈哈哈哈me2,第一季是她俩的事成了爆点,回旋镖怎么也得最终季上演世纪大和解嘛。 №3 ☆☆☆= =|匿名用户☆☆☆ . >№3 新观众,她俩什么矛盾? №4 ☆☆☆= =|匿名用户☆☆☆ . >№4 彭姐第一季被绑架了啊,你居然不知道?都改编成电影了,年底上映,好像叫迷影重重还是迷雾重重。 №5 ☆☆☆= =|匿名用户☆☆☆ . >№5 但这个甘姐有啥关系? №6 ☆☆☆= =|匿名用户☆☆☆ . >№6 甘姐被节目组推出来顶雷了呗,为了熄绑架热度,疯狂推甘姐关系户的身份,那时候甘姐被骂得好惨。 №7 ☆☆☆= =|匿名用户☆☆☆ . >№7 哈?这什么操作?怎么骂不都得骂到节目组吗... №8 ☆☆☆= =|匿名用户☆☆☆ . >№7 甘姐关系户?她不是名伶吗? №9 ☆☆☆= =|匿名用户☆☆☆ . >№9 第一季主题纯流行的,第二季开始才百家齐放的,甘姐名伶归名伶,第一季根本不符合上节目的条件的。 №10 ☆☆☆= =|匿名用户☆☆☆ . >№8 走后门肯定参赛歌手被骂得更惨啊,节目组得暗箱操作才会被骂。彭姐被绑架那事很严重啊,首都电视台光天化日下整这出,节目组不转移注意力把自己摘出去,这属于深陷重大舆情了。弄不好整个制作组下课。 №11 ☆☆☆= =|匿名用户☆☆☆ . >№11 其实已经下课了99%了,余音第一季第三期就大换血了,不过是因为宫斗。 №12 ☆☆☆= =|匿名用户☆☆☆ . 甘姐真是这一季的流量担当了,她以前唱的没那么好听,明明机能和嗓音条件那么强,结果唱得就像个神装散件,这一季直接六神装了,她来踢馆以后我期期都看,空闲的时候还补了《侣途》,呜呜呜,我现在好喜欢她啊! №13 ☆☆☆= =|匿名用户☆☆☆ . >№12 什么宫斗?我想吃这个瓜。 №14 ☆☆☆= =|匿名用户☆☆☆ . >№14 首都电视台两套班子互斗呗,一个拼命地把绑架热度压下来,一个拼了命地拱火买热搜,内斗不就是这样,只要能弄死对方,谁管大局如何,所以才有那句大的组织死于自杀自灭。 №15 ☆☆☆= =|匿名用户☆☆☆ . >№13 我最近也爱上甘姐的《侣途》了,我最新的电子榨菜,一期里邀请好多各个领域的嘉宾一起旅行,一开始我以为珺珺是花瓶主持,后来发现甘姐可能才是花瓶哈哈哈 №16 ☆☆☆= =|匿名用户☆☆☆ . 彭姐一出场我就知道冠军是谁了,yysy,我更喜欢尤利娅的表现,她和姐姐的合唱绝对是无冕之王。 №17 ☆☆☆= =|匿名用户☆☆☆ . >№17 +1,尤利娅绝对是帝国流行乐坛里唱功最好的,反正我觉得甘某人唱得不太行,虽然她是美声名伶,但流行和美声本来就是两个赛道,她在美声的那套不管用的。 №18 ☆☆☆= =|匿名用户☆☆☆ . >№18 这年头你甚至可以在网上看到有人评价甘棠的唱功,amazing! №19 ☆☆☆= =|匿名用户☆☆☆ . >№18 甘棠的唱功在这一季排第二,没人能排第一了,她也就是流行唱法和美声唱法的转换不太协调,唱功绝对没问题,你要懂,尤利娅能唱的甘棠1000%能唱,但甘棠能唱的尤利娅可不行。 №20 ☆☆☆= =|匿名用户☆☆☆ . >№18 还唱功最好,那我考考你,决赛的曲目里,尤利娅用了哪些技巧?甘棠又用了哪些技巧?非专业人士就别到处说唱功如何如何了,丢人。 №21 ☆☆☆= =|匿名用户☆☆☆ . 你们别吵啦,甘姐的流行还是有瑕疵的,但已经很难得了,给你们看我拍的现场,比放送的更震撼。 甘棠现场.avi 尤利娅现场.avi 现场听的话确实是甘姐唱得更好,她吃了收音的亏。 №22 ☆☆☆= =|楼主☆☆☆ . 楼主这个座位...偏僻地非常刁钻了。 №23 ☆☆☆= =|匿名用户☆☆☆ . >№22 我看到珺珺了,在第一排耶,还举着甘姐的灯牌,哈哈哈哈什么粉丝小迷妹的打扮啊,穿着印着甘姐卡通的衣服,脑袋上也顶了个应援。 №24 ☆☆☆= =|匿名用户☆☆☆ . >№23 决赛票很难抢的啊,别看我的位子看起来犄角旮旯的,观众席都能拍到的,给你们看个你珺神颜 图.jpg №25 ☆☆☆= =|楼主☆☆☆ . >№25 楼主还有吗?还有我家珺珺的照片吗?我可以花钱买的。呜呜呜,实不相瞒我是珺珺的颜粉,在网上惊鸿一瞥,彻底沦陷了,看甘姐的节目也完全是因为我家珺珺。 №26 ☆☆☆= =|匿名用户☆☆☆ . >№26 我就拍了两张,工作人员不让多拍了。不过现场有个站姐,我是说你珺的站姐,拿大炮连拍了好久,被工作人员请出去了,但是听说没有要求删照片。 №27 ☆☆☆= =|楼主☆☆☆ >№27 素人都有站姐了?虽然她长得真的秒杀娱乐圈所有明星,但不至于吧,打扰素人生活是不是不太好? №28 ☆☆☆= =|匿名用户☆☆☆ . >№26 你珺最大的站姐难道不是甘姐吗?甘姐社交账号里没少上传她的照片吧...这两人是不是在谈啊.... №29 ☆☆☆= =|匿名用户☆☆☆ . 给你们说个我吃到的瓜,我在首都电的朋友说的,原本第三季签的和洽谈的歌手都不太行的,是因为甘姐去踢馆了,圈子里很多人才主动去联系参加节目的,因为大家都想找甘姐约歌。没想到第一季甘姐是来蹭热度的,第三季就全靠她撑排面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虽然我甘姐自己唱得糊里糊气的,但写得歌都是大爆哈哈哈哈哈哈哈 №30 ☆☆☆= =|匿名用户☆☆☆ . 专业角度说,甘棠真的很牛了,她大概是那种老天赏饭吃,自己又贼努力的类型。你们可能不知道,她之前是唱花腔女高音的,喉位是非常靠上的,习惯用鼻腔和头腔,第一季很明显她的音是沉下不来,胸腔和鼻腔的比例是很混乱的,但是到了第三季,我借用楼上的话说就是六神装了,她整个腔体转化非常娴熟,非常丝滑,这个说起来简单,但是真的很难。我真的找不出第二个能像她这么精准把控自己声音的人了。 №31 ☆☆☆= =|匿名用户☆☆☆ . >№31 问题来了,这么牛逼的人,之前为啥糊糊的,在余音之前还得靠神颜助理出圈,不搞笑吗?夸夸贴多少钱一贴,我也想赚点零花钱了。 №32 ☆☆☆= =|匿名用户☆☆☆ . >№32 我糖没糊啊,她只是比较任性而已,这一年来出的专辑风格过于魔幻,市场接受度不高而已。 №33 ☆☆☆= =|匿名用户☆☆☆ . >№33 真的只是魔幻吗...这一年甘姐是什么难听的风格她作什么曲,说实话,挺浪费她的才华的。 №34 ☆☆☆= =|匿名用户☆☆☆ . 甘棠糊?谁糊?甘棠什么?这姐就算不在娱乐圈,在瓜田里也是标准的瓜王瓜后吧.... №35 ☆☆☆= =|匿名用户☆☆☆ . 楼主是个alpha,对alpha是不太感冒的,但是看到你珺,心真的漏跳两拍,见一次少两拍。索性她和甘姐好像是一对,两个人在一起互动,非常能断人念想的那种。 ps说个小秘密,冠军有10万的额外奖金,甘姐分了5万给彭姐,剩下的钱她带你珺下馆子去了。 №36 ☆☆☆= =|楼主☆☆☆ . >№35 这姐有什么瓜吗?我怎么没搜到? №37 ☆☆☆= =|匿名用户☆☆☆ . >№37 花边堪比蕾丝,又复杂花样又多。什么big6啊,什么文化部领导啊,什么奢侈品巨头掌门人啊,什么流媒体平台高管啊,什么女爱豆啊,反正只要合作过的,都传过绯闻,销声匿迹一年,人糊了点,也消停了,最近都是积极正面的报道了。 №38 ☆☆☆= =|匿名用户☆☆☆ . >№38 搜什么关键字?我刚刚找了都找不到耶。 №39 ☆☆☆= =|匿名用户☆☆☆ . >№38 我就说嘛,我记得我之前明明有吃过甘某的瓜,怎么现在一条都没有了,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呢。 №40 ☆☆☆= =|匿名用户☆☆☆ . >№40 互联网没有记忆的。你以为这句话只是说用户群体迭代大家不记得事了吗?数据会清除的,别说这种新闻了,官方的统计年鉴你过几年看数据也不一样咯,互联网就是个巨大虚幻的世界,数据一天一个样,新闻一天一个版本,呵呵。 №41 ☆☆☆= =|匿名用户☆☆☆ . 给了彭斯5万,哈哈哈哈,这个怎么这么搞笑,请了流行天后帮唱,一顿饭都不请,直接奖金划一半把人打发了,哈哈哈哈,我觉得她俩不和这个传闻挺真的。 №42 ☆☆☆= =|匿名用户☆☆☆ . >№42 不和怎么来帮唱的.... №43 ☆☆☆= =|匿名用户☆☆☆ . >№43 你甘是资源咖啊,决赛只要噱头足,选歌抓耳,不就妥妥冠军了。你想想看彭斯+甘棠的组合,多刺激,肯定吸引眼球的。你甘为了赢也是蛮拼的。 №44 ☆☆☆= =|匿名用户☆☆☆ . >№44 你当彭斯是泥巴做的?不和凭什么来?甘棠想请,彭斯也不会来吧。 №45 ☆☆☆= =|匿名用户☆☆☆ . >№45 要不你猜猜,他们口中的珺珺是谁呢? №46 ☆☆☆= =|匿名用户☆☆☆ . >№46 不是助理吗? №47 ☆☆☆= =|匿名用户☆☆☆ . >№47 人家是着名的tdp capital的三巨头之一,知道tdp吗?不知道去搜搜,看看它旗下控股公司有哪些你就知道了。什么助理,陪女朋友玩cosy罢了,彭斯敢得罪她?有多少个代言是tdp旗下的品牌,那是彭斯金主爸爸的爸爸。 №48 ☆☆☆= =|匿名用户☆☆☆ . !?!?!?!?!?! 珺珺这么....牛的...吗? №49 ☆☆☆= =|匿名用户☆☆☆ . 我刚刚看了tdp的官网,联合创始人里有个叫区乐珺的,所以区乐珺是珺珺的大名? №50 ☆☆☆= =|匿名用户☆☆☆ . 可是她看起来超级平易近人耶,不像资本巨鳄。 №51 ☆☆☆= =|匿名用户☆☆☆ . 等等,你们看看我捋的时间线对不对,你甘是在山哥失势后立刻把人踹掉,火速搭上了新的金主?是这样吧?无缝衔接了? №52 ☆☆☆= =|匿名用户☆☆☆ . >№52 你真相了,脚踏两条船。 №53 ☆☆☆= =|匿名用户☆☆☆ . >№50 tdp员工表示那个就是我们老板,不过她不负责日常业务,只负责买买买,耳熟能详的日化巨头和交运龙头就是她负责收购的。一年来不了公司一次,我入职三年,真人一次没见过。 №54 ☆☆☆= =|匿名用户☆☆☆ . 挖槽,吃到大瓜了,甘棠的小助理居然是tdp的创始人之一?那可是我的梦想公司,可恶! №55 ☆☆☆= =|匿名用户☆☆☆ . >№54 听说在tdp上班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真的吗? №56 ☆☆☆= =|匿名用户☆☆☆ . >№56 基本上不需要花钱,衣食住用行医疗都有全资控股的公司,生活成本包圆了,这也是福利之一了吧。 №57 ☆☆☆= =|匿名用户☆☆☆ . 所以你甘这回强势回归有没有你珺的帮忙?她每次火得都挺莫名其妙的。 №58 ☆☆☆= =|匿名用户☆☆☆ . >№58 哪有莫名其妙,糖糖的自制节目在余音之前就已经爆了好吗! №59 ☆☆☆= =|匿名用户☆☆☆ . 咱不是谈论节目的吗?怎么开始爆料起来了?不管甘姐私下如何,和谁谈恋爱,是不是被人捧了,至少她唱歌好听也是真的,清唱自带混响,没听过的一定要去听! №60 ☆☆☆= =|楼主☆☆☆ . >№60 《侣途》里她清唱好多回了,我第一次听以为有修音,后来才发现就一个普通的麦,简单收音,完全没有修,我都震惊了。 №61 ☆☆☆= =|匿名用户☆☆☆ . 我想魂穿甘姐。 №62 ☆☆☆= =|匿名用户☆☆☆ . 听说甘姐下一张专辑主打抒情芭乐,一整个期待住了,这个风格我欣赏得来,新的这张,我不行。 №63 ☆☆☆= =|楼主☆☆☆ . >№63 哈哈哈哈甘式说唱烫舌头。 №64 ☆☆☆= =|匿名用户☆☆☆ . 说个烫知识,甘姐和她的小助理好像住梅丽商业中心旁边那个新楼盘。我之前送外卖的时候进去过,在一楼大厅碰到过。 №65 ☆☆☆= =|匿名用户☆☆☆ >№65 新时居的住户还用点外卖? №66 ☆☆☆= =|匿名用户☆☆☆ . 说到外卖...我也想下班兼个职了。有在职的说说现在行情怎么样?好做吗? №67 ☆☆☆= =|匿名用户☆☆☆ . 华点,我发现了一个盲生。甘姐第6张迷你专里的歌全部是失恋伤感的苦情歌耶,所以那个时候是分手了吗? №68 ☆☆☆= =|匿名用户☆☆☆ . >№67 现在不行了,改机器人运送了,能跑能飞不堵车,我听首都外的同行说他们的工作已经被机器人替代很多了,闹过几次,砸了几台机子,现在改走低空线了,速度更快了。首都虽然有空运管制,但机器人可以走步行道,比我们快多了。哦,对了还有隐私保障。 №69 ☆☆☆= =|匿名用户☆☆☆ . 为什么突然歪楼到这个悲伤的话题? №70 ☆☆☆= =|匿名用户☆☆☆ . >№70 +1,我也不想谈这个话题,今年没能追完整季就是因为被公司疯狂压榨,不加班增效就会被机器人替代了,心好塞。听了会玉玉。 №71 ☆☆☆= =|楼主☆☆☆ . >№71 yysy艾斯技术的机器人确实很好用,有了它,我都不需要结婚了,陪我到老,再终生续订个恋爱系统包和性爱系统包,还有哪个能比它更符合伴侣呢? №72 ☆☆☆= =|匿名用户☆☆☆ . 艾斯技术r1机型只需1星币抢购,下载app即可获得抽奖资格。 №73 ☆☆☆= =|匿名用户☆☆☆ . 我买了艾斯技术的股票,emm虽然失业了,但股票上给我赚到不少,就...也算是一种平衡了吧。 №74 ☆☆☆= =|匿名用户☆☆☆ . >№74 我298买的,还能涨吗?被套3个点心慌慌。 №75 ☆☆☆= =|匿名用户☆☆☆ . >№75 肯定能啊,短期看到350呢。 №76 ☆☆☆= =|匿名用户☆☆☆ . 这贴不是说余音动听总决赛的吗?怎么歪得这么离谱? №77 ☆☆☆= =|匿名用户☆☆☆ . >№77 毕竟艾斯技术现在太烫了,哪哪都是它的新闻,关不关注的,想不知道都难。 №78 ☆☆☆= =|匿名用户☆☆☆ . 烫知识:甘姐是艾斯技术大公主。 №79 ☆☆☆= =|匿名用户☆☆☆ . 笑死,你怎么不说她是tdp王后,这个不更靠谱吗哈哈哈哈 №80 ☆☆☆= =|匿名用户☆☆☆ . 你们说机器人再这么发展下去,歌手会不会被取代?甘姐的外号是控音机器,那如果是真的机器人呢?会不会人做不到的声音转换它都可以轻松做到? №81 ☆☆☆= =|匿名用户☆☆☆ . >№80 不是,你不知道啊,甘姐有艾斯技术2.16%的股份,公司ipo前是4.99%,是第4大股东啊,现在稀释出了前十而已,但也是第二大的个人股东了。 №82 ☆☆☆= =|匿名用户☆☆☆ . >№82 ???甘姐?艾斯技术?? №83 ☆☆☆= =|匿名用户☆☆☆ . 甘姐的官网po了巡回演唱会的计划了,邀请嘉宾都是这一季余音的歌手,哈哈哈哈哈甘姐是懂得合理利用资源的。 №84 ☆☆☆= =|楼主☆☆☆ . 最先在m3巡回啊...之后是wz最后才回b1001...要等好久哦。 №85 ☆☆☆= =|匿名用户☆☆☆ . 甘姐老家在m3吧,所以第一站去那里,挺正常的,工作签可以签很久,和家里人多待待。 №86 ☆☆☆= =|匿名用户☆☆☆ . 所以,小助理和甘姐真的在谈吗?这对我磕了好久,之前金曲盛典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两个人一起走红毯,配一脸,我就是那个时候入坑的。 №87 ☆☆☆= =|匿名用户☆☆☆ . >№87 是对家,我磕史黛拉和甘棠,她们是同门,之前甘棠还不远万里去探班史黛拉的新戏,而史黛拉当时只演了三番角色,如果这都不算爱。 №88 ☆☆☆= =|匿名用户☆☆☆ . 果然演唱会没邀请彭斯吗,所以她俩关系真一般吧,彭斯应该是被资本裹挟来帮忙的。心疼。 №89 ☆☆☆= =|匿名用户☆☆☆ . >№87 姐妹我也是,我就是那个时候磕她俩的,不过我磕甘左(脸红) №90 ☆☆☆= =|匿名用户☆☆☆ . >№90 神经病吧,怎么会有人磕棠珺啊!明明是珺棠,珺棠不可拆也不可逆! №91 ☆☆☆= =|匿名用户☆☆☆ . >№90 朋友,你口味有点独特啊,不会那个棠a珺o的视频是你剪得吧?这个cp很冷门的,没几个同好。 №92 ☆☆☆= =|匿名用户☆☆☆ . >№90 什么邪教 №93 ☆☆☆= =|匿名用户☆☆☆ . 余音这一季太难超越了,不知道下一季要怎么整,我这个鱼粉狠狠期待了。 №94 ☆☆☆= =|匿名用户☆☆☆ . 我有个提议,再炒个冷饭,下一季直接让歌手分别请甘棠和彭斯帮唱,两个对垒,一鱼三吃,绝了。 №95 ☆☆☆= =|匿名用户☆☆☆ . >№95 就尽可着你甘姐彭姐薅羊毛是吧? №96 ☆☆☆= =|匿名用户☆☆☆ . >№96 让甘姐和彭姐入股分红吧,把她俩排列组合拉收视率。 №97 ☆☆☆= =|匿名用户☆☆☆ . 有人爆料珺珺要求婚了! №98 ☆☆☆= =|匿名用户☆☆☆ . >№98 你珺趴你耳边告诉你的? №99 ☆☆☆= =|匿名用户☆☆☆ . >№97 使用顶流的一百种方法? №100 ☆☆☆= =|楼主☆☆☆ . >№100 一招鲜也不能吃遍天,看多了就审美疲劳了,甘棠还好,她很能整活,什么乱七八糟的曲风都能整,也能唱。但是彭斯不太行,她有点倒嗓了。直播的时候有挂适时修音小插件,能帮着小修,不过还是能听出来。 №101 ☆☆☆= =|匿名用户☆☆☆ . >№98 哪来的小道消息? №102 ☆☆☆= =|匿名用户☆☆☆ . 彭斯这一年状态下滑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私下烟酒都来的。 №103 ☆☆☆= =|匿名用户☆☆☆ . %*>%(·“:「+」”) №104 ☆☆☆= =|匿名用户☆☆☆ . >№104 什么东西? №105 ☆☆☆= =|匿名用户☆☆☆ . ·(‘「」%··《;》’) №106 ☆☆☆= =|匿名用户☆☆☆ . 「+《,“+「;」”》」 №107☆☆☆= =|匿名用户☆☆☆ . №104、№106、№107已被删除 . 删了啥啊? №108 ☆☆☆= =|匿名用户☆☆☆ . 看到一眼就没了,和求婚有关。 №109☆☆☆= =|楼主☆☆☆ . 求婚?谁求婚? №110 ☆☆☆= =|匿名用户☆☆☆ . 小助理和大明星 №111☆☆☆= =|匿名用户☆☆☆ . 有人发了具体流程,被吞了。 №112☆☆☆= =|匿名用户☆☆☆ . 发不出来,算了,不发了,你们等着看吧,这瓜保真。要是验证了,欢迎你们来我直播间吃别的瓜哈。 №113 ☆☆☆= =|匿名用户☆☆☆ . 我的直播间“张姐瓜田纤体美容” №114 ☆☆☆= =|匿名用户☆☆ 系统警告? 该帖存在不良推销,为确保用户财产安全,暂时锁定,若有异议,请3日内向管理提交相关材料申诉解锁。 第141章 区乐珺最近很奇怪。 起初甘棠为了备战余音动听的总决赛忙得不可开交,找编曲师商量编曲,和彭斯敲时间,彩排的时候和现场乐队磨合,当时的她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却无暇顾及太多。 总决赛结束后,各大品牌的代言邀约陆续而来,她才出了演播室转头又扎进了摄影棚。 等一切都忙完,好不容易有了片刻清闲,甘棠愈发瞧出蹊跷。 最近这段时间,甘棠夜里醒来时,床上都只有她一个,区乐珺是天生的短眠者,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但每次她出卧室总能看到区乐珺坐在阳台上,开一盏小灯看资料。 每次她出来,区乐珺都会抬头冲她招招手。 可是最近甘棠每每起夜,大厅里却是只有夜灯闪烁的空屋子,区乐珺并不在家。 今天也是如此,甘棠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昨晚一起入睡的人,现在影子都见不着了。 甘棠也睡不着了,盘腿坐在椅子上等她回来,百无聊赖之际,甘棠随手翻着桌子上的文件,全是关于快餐连锁味&味的资料,这家餐饮店诞生于b1001南半球西部的k市,花了6年时间把门店开到了南半球的每一个城市。和现世的麦门颇为相似,是个现做预制菜的快餐连锁。 与现世还在为预制菜健不健康争论不休不同,在先进的保鲜技术的加持下,预制菜在这个时代极为普及,反倒是手作成了有钱有闲的人的专属。 甘棠隐约记得区乐珺对这家快餐连锁很感兴趣,还带着她去试了试经典餐,最后甚至动了把这家公司买下来的念头,这段时间区乐珺又要去研究所又要跟着甘棠录节目拍广告,抽空了还要看味&味的资料,比她还要连轴转,就这样还有时间凌晨到处跑。 可真是精力旺盛啊。 甘棠托着腮,打着哈欠等到了清晨六点,区乐珺回来了。 她抱着一堆食材,推门进来就看见甘棠在椅子上快打起瞌睡来了。 “姐姐今天起这么早?”区乐珺特地看了一眼时间,比甘棠平时起床的点早了一个小时,“可是我看你好像还是很困。” 甘棠用力闭了闭快要合起来的双眼,问道:“你去哪儿了?” “买食材去了。”区乐珺给甘棠洗了个红苹果,“新鲜的,早上刚从树上采下来的。” “你别告诉我你一大早到地里去采食材了。”甘棠才不信,这又不是什么人参果用得着凌晨就爬起来采,她接过区乐珺递给她的红苹果,瞧见对方白皙的手上带着几处红痕。 甘棠反手就抓住了区乐珺的手,惊讶道:“你手指上怎么起茧子了?” 区乐珺手上并非没有茧子,健身和打拳让她的掌心常年带着一层薄茧,但手指上却是干干净净的。平时连笔都不怎么拿的人,手指上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些茧。 区乐珺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回道:“最近学了项新技能,磨的。” 甘棠又问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这个?练得什么新技能?” “秘密。”区乐珺笑眼弯湾,“到时候你会知道的,现在先保密。” “这么神秘?”甘棠啃了一口苹果,咔嚓咔嚓咀嚼着,她刚刚看了,区乐珺的手上不仅有新生出来的茧子,还有一些很细的小伤口,她实在不知道练习什么技能会把那双漂亮的手糟蹋成那样,总不能是胸口碎大石,自己敲自己碎吧。 “会让你知道的,你就别猜了。”区乐珺匆匆将食材洗净,做了一个时蔬沙拉碗,推到甘棠面前,“尝尝,这是首都味&味的自有蔬果园的菜,我看着挺水灵的,就带回来给你做早餐。” 甘棠尝了一口,说道:“比我们上次去门面吃得新鲜。” “这是现摘的,门店供应的是经过保鲜处理的,脱了一部分水。”区乐珺解释道。 甘棠想起了刚刚看到的资料,里面夹杂着味&味最近一年的财务报表以及供应链的数据,歪着头问道:“你是打算把它买下来吗?” 区乐珺轻轻嗯了一声,言简意赅道:“是个不错的餐饮公司,现在买大概能谈到35亿,算是不错的买卖。” “我以为药物研究是你的工作,没想到当资本巨鳄才是你的工作。”甘棠瘪了瘪嘴,说道:“难怪你说赚钱对你来说很简单。” 区乐珺摇了摇指头,说道:“研究是兴趣和事业,投资只是为了赚生活费。” 甘棠眨巴了两下眼睛,她所认识的生活费怎么和区乐珺所说的不一样呢? “生活里总是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钱的,只做科研的话,生活还是过得比较紧张的。”区乐珺最初开始投资的契机是为了追星,歌剧的门票不算便宜,一次性包场也不算小数目,用家里的钱追星会让她产生一种窝囊感,于是才萌生出了自己赚钱的想法。 自幼被父亲带在身边迎来送往,练出了一套看人的火眼金睛,这项才能无法让她在军部得意施展,却在选出值得投资收购的企业以及其管理者方面提供了发挥的平台。 这些杰出的企业和企业家回馈给了她惊人的回报,使得原本只是为了赚点零花钱的公司最后演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控股集团。 “不说这些了。”区乐珺不太关心集团的日常事务,除了买她看中的公司外,其余的事她一概不管,故而也不打算和甘棠说太多。她转而问道:“姐姐你记得这周末是什么日子吧?” 什么日子?甘棠努力回想着,她和区乐珺的生日都过了,也不是什么节日,更没有约定要做什么,不禁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 区乐珺的脸颊鼓了起来,神情幽怨道:“是我们交往第300天纪念日。” “啊!”甘棠真没想到她们居然已经交往300天了,此前也没过过100天和200天的纪念日,她哪能想到这一层。 “我就知道姐姐不记得。”区乐珺神色淡淡地,眼睛却斜到一边,不看甘棠。 甘棠讪讪道:“那我们珺珺有什么计划吗?我保证严格执行。” 区乐珺闻言这才把眼睛转回来,说道:“晚上空出来就行,我们在家吃烛光晚餐。” “要不我也露一手?”甘棠自从和区乐珺在一起后,就再没下过厨房,现在心里痒痒地,想要好好表现一下。 区乐珺心想自己也没吃过甘棠做的饭,便说道:“给你预留一道菜的展示位,多了没有。” “得嘞!” . 到了周末那天,区乐珺早上去了研究所,甘棠则带了墨镜去了梅丽商业中心地下一层的有机生鲜市场,这里是首都为数不多有卖生鲜的地方。 市场里人不多,机器人服务员比客人还多一倍,自从艾斯技术的人型机器人大规模推广后,首都里能见到机器人的地方越来越多了,它们在市场里来回走,只要客人有需要,会同时迎上来好几个机器人提供服务,竟有种逛奢侈品店的感觉。 甘棠按照区乐珺给她的采购清单挑选食材,机器人服务员便充当了购物车,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为她拎东西,等她把清单上需要的东西都买好付账后,机器人将食材一一打包好,并请求获取甘棠的地址以及收货的时间,它将会在规定时间内送货上门。 甘棠留了地址和联络方式,并将小区门禁的准入码发送到了机器人终端上,就做起了甩手掌柜。 不得不说,如果不考虑工作问题,机器人简直就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完全把人类从一般性劳务中解放出来,大大满足了人类独居的需求。 只是很可惜,这种本该服务于人,为人类带来便捷生活的科技创新其目的是为了取代人。 甘棠又在梅丽商业中心闲逛了一会儿,去了yung的门店挑了一枚猫眼石的胸针。甘棠心想,区乐珺偏爱猫眼石的珠宝,也有佩戴胸针和戒指的习惯,把这个作为纪念日的礼物,她应该会喜欢的。 服务人员上来为甘棠包装礼物,在对方扎蝴蝶结的时候,甘棠看到了对方手指弯曲时露出的折线,很明显眼前这位外表靓丽的女士也是机器人。甘棠四下打量着,发现这里有一半的服务人员已经被机器人替代,这些机器人各个是定制皮肤,每个人都好看得如同艺术品,身材也是都是超模的标准,穿着工作服,背挺得很直,躬鞠得很深,态度永远温柔和善。 甘棠看着那一张张精致美丽的脸带着人类才拥有的神情,突然脊背一阵发凉,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机器人和人类的共同世界。 “女士,您的礼物包好了。”服务人员双手托着一个小盒子,虔诚地举到甘棠面前,问道:“是您自己留着,还是由我司为您送上门?” 甘棠沉默着看了机器人服务员一眼,服务人员见她没有说话,露出了一个好奇又疑惑的神情,似乎是在问她“客人您要选哪一个呢?”,这像人一样的表情让甘棠心惊,只说了句“我自己拿着”,便草草地将礼物收进了自己的包里,转身离开了。 甘棠出了yung的门店后没有再多逛,开车回了新时居。 回去的时候,一楼前台有一位女士,穿着印有巨大logo的工作服,背上背了一个巨大的保温箱,正在前台做进出登记。 前台服务人员见到甘棠回来,异口同声地和甘棠打了招呼,齐刷刷的“甘小姐好”不管听多少次都很震撼。 “甘小姐,这位是要去您楼下区小姐家送东西的。”前台服务员叫住了甘棠,8楼和7楼的业主是恋人关系在物业这里已经是公开的事了。 那人刚好做完了登记,由前台服务员引导到电梯处,甘棠和她们上了同一部电梯,刷了指纹。 电梯先停在了7楼,配送女郎正要下去,甘棠出声叫住了她。 “区小姐现在没在家,下午四点左右才会回来。”甘棠问道:“你要不要先去我那里等?” 前台服务人员一听甘棠这话,心中警铃大作,把陌生人带回家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这是重大的安全隐患,出于对安保工作的负责,前台人员连忙提醒道:“甘小姐,我可以陪这位配送人员一起在7楼等区小姐回来的,您不用担心。” 而那位配送女郎看了看甘棠,又看了看时间,问道:“请问您是姐姐吗?” “什么?”甘棠一愣。 “您是区小姐的姐姐吗?”配送人员解释道:“也可能是区小姐会叫您姐姐?” 甘棠迟疑地点了点头。 配送女郎见状,面露喜色,说道:“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签收一下呢?” 那人面色变得太快,让甘棠起了疑心,刻在骨子里“不能随便签字”的警告使她退后半步,婉拒道:“这个你得让她自己回来亲自签。” “您签也是一样的。”配送人员急道:“拜托您,帮帮忙,这里面有贵重物品,多在我手里待一秒,心越慌。” “有贵重物品我更不能签了。”甘棠想也不想的回绝了,但她还是问了一句:“里面是什么贵重物品。” “一个无糖蛋糕。”配送人员连忙回道:“蛋糕里还有一枚大钻戒。” 甘棠听完,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不禁郁闷,大贵族的人就这么爱在蛋糕里藏戒指吗? “那你等等,我和区小姐说一下。”甘棠见配送女郎惴惴不安的样子,心里一软,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她跟着两人一起出了电梯,站在玄关前,拿出联络器联系了区乐珺。 联络器那边约莫过了漫长的半分钟才迟迟被接通,对面传来了区乐珺浓重的鼻音:“姐姐。” 甘棠记得她早上出门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不禁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区乐珺那头没有说话,而是猛咳了两声,伴着沉重的呼吸声。 甘棠心惊,忙将语音转成了视频,不一会儿,联络器投屏出了区乐珺疲惫潮红的脸。 甘棠看着她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问道:“你这是发烧了?” 区乐珺缓慢地点了点头,刚张开嘴,正要说点什么,眼尖地发现甘棠不是一个人,转而问道:“姐姐和谁在一起?” “给你送蛋糕的人。她想让我帮忙签收。”甘棠回道。 “哦。”区乐珺精神一松,说道:“那姐姐帮我签收一下吧。” 甘棠见她似乎有话要说,匆匆签收完,就把两人送走了。 人一走,区乐珺那头立刻就传来了一句严肃的话:“姐姐,你现在立刻离开首都。” 第142章 “出了什么事了吗?”甘棠头一次见到区乐珺这般严肃的模样,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 “你先去取车,”区乐珺眼珠往边上一移,电子灯闪烁的光点映射在她眼睛里,她艰难地撑着眼皮,一半的瞳仁盖在里头,投影在眼珠上的光点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她发困道:“路上我在告诉你。” 甘棠不敢多问,拎着那盒子蛋糕,直奔地下停车场,迅速上了车,以首都允许的最高时速往外开。 等甘棠出了首都的出入关卡后,她才松了提着的一口气,转而去问区乐珺发生了什么。 联络器那头的区乐珺蔫蔫地靠在椅子上,眼睛要合不合,只剩下最后一条很细的缝,像野外栖息的动物,随时准备醒来。 她听到甘棠问她话,才抖了一下,悠悠将眼睛睁开了些,慢吞吞地问道:“姐姐,出来了,吗?” “出来了。”甘棠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区乐珺没有回答,而是对她嘱咐道:“出了首都你直接去空运中心,坐星舰离开b1001,过段时间你不是要准备演唱会了吗?你先过去吧,我会派人跟着你的。” 说罢,区乐珺又看了一眼边上的仪器,抬起手,对着手里握着的通讯设备淡淡道:“先把内环封锁起来,然后通报联合会。” 通讯设备那头迟疑了一阵,才回道:“是。” 区乐珺把通话掐断,闭着眼喘了三两下,才又睁了眼睛,开始同甘棠解释起来。 “研究所病毒室的培育病毒泄漏了。”区乐珺说道:“这是军部委托研究所培育的新品种,今天做交接的过程中出了差错。” “你是因为染上病毒才变成这样的吗?”甘棠忧心忡忡道:“很严重吗?” “我的问题不大,只是会持续低烧一段时间。”区乐珺脑子里蒙蒙的,一时也分不清甘棠所指的严重是问她的情况还是病毒泄漏的情况,索性都回复了,“至于病毒的事,目前不太乐观,所内没有立刻发现泄漏并进行处理,导致病毒通过新风系统在所内传播,而且已经被带出了研究所。” 区乐珺见甘棠神情凝重起来,又安抚道:“但尚在可控范围内,研究所的监测系统报了警,从泄漏到警报前后只差了十分钟左右,我们封锁了研究所,并通过argos系统追踪到了病毒实时传播路径,还好该病毒目前只在容城、西城和南城三个城区,没有在首都内大规模传播。” 甘棠听完后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区乐珺是不是真的不严重,区乐珺告诉她只是没什么力气,想睡觉,仪器没有检测出其他的问题。 甘棠悬着的心落下来了一些,疑惑便生了出来,“军部为什么要委托研究所做那东西?” “生化武器,做战争的备选。”区乐珺三言两语草草带过。 甘棠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郁闷道:“那你们只负责造不负责解啊?这跟同归于尽有什么区别嘛。” 区乐珺没法告诉甘棠病毒制作的真相,只能继续草草应付道:“嗯,大概是忘了吧。” “这都能忘?”甘棠心中嘀咕这世界还真是巨大的草台班子啊,旋即又问道:“那这场无妄之灾什么时候能结束?” 区乐珺一时也拿不准,模糊回道:“大概你巡演完也就结束了吧。” 巡演完都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甘棠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她一同带出来的蛋糕,将盒子从椅子上拿起来,举到镜头前,问道:“那这个怎么办?” 方才事态紧急,区乐珺一时把这事忘了,现在看到甘棠举着盒子才想起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一番。 “本来还想庆祝300天纪念日的,现在过不了了。”甘棠无奈道,“这蛋糕有六寸耶,我一个人肯定吃不下,要不分给别人?” 区乐珺听罢,忙制止道:“不行,别分给别人。” 甘棠自然知道这个藏了东西的蛋糕不能分给别人,但她装作不知,故意逗区乐珺,故作为难道:“不分给别人,那怎么处理?” 如果区乐珺意识稍微清醒一点,她会听出甘棠话中的别有深意。但此刻,她脑袋晕乎乎的,像喝醉酒一样,委屈地张了张嘴,最后却是说道:“那你就丢了吧。丢了吧。” 区乐珺的眉眼沮丧地耷拉下来,好像一只飞机耳的可怜小狗,就差没有像小狗一样哼哼唧唧了。 “这么大方啊?里面的东西也一起扔了吗?”甘棠尾音上扬的叫着区乐珺的昵称,“珺珺?” 区乐珺慢吞吞地抬起头来,迟钝地盯着甘棠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过来,“你知道了啊?” 甘棠点头,没好气道:“宁愿把东西扔掉也不让我知道吗?” 区乐珺如实回道:“我都不在场,气氛不对。” 甘棠把盒子打开,六寸的蛋糕上用星空糖果紫做了淋面,上头插着“我们300天啦”的小卡,甘棠拿了附赠的刀,问道:“我们是现在切,还是要点蜡烛?” “点蜡烛。”区乐珺心里满怀期待,嘴上不情不愿道。 甘棠依言插了附赠的蜡烛,那是一个不需要额外点火的蜡烛,插上后在蜡烛顶端一拧,等几秒钟后就会升出火焰来,火光出现没一会儿,迅速烧光了烛身,火焰蔓延到了蛋糕上,淋面仿佛汽油遇到火苗,从蜡烛处一点点往外烧,最后露出里头4寸的小蛋糕,上头写着“i do”。 区乐珺适时咳了一声,说道:“我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姐姐呢?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区乐珺知道甘棠有恐婚情绪,所以把“我们结婚吧”改成了“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这个说法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打动着甘棠,甘棠和区乐珺正式交往300天,有彼此的工作但每天都能留出大把的时间在一起,有共同的话题,可以无所顾忌地分享所见所闻所喜所感,她还见了她的父母,和他们相处融洽,能这样一直走下去,这似乎就是她想要的稳定态。 甘棠看了看那个小蛋糕,问道:“是不是我切了它,就是i do了?” 区乐珺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甘棠拿出勺子,在蛋糕上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凹陷出的蛋糕体里赫然埋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她将它拿了出来,带到了自己的中指上,冲着镜头展示了一番。 区乐珺咧嘴笑了起来,软绵绵地像个快乐的小傻瓜,她说道:“我的新技能,喜欢吗?” “新技能?”甘棠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是用纯金线绕线而成的红宝石皇冠戒指,工艺与市面上的成品相比还是略显粗糙,甘棠意识到这枚戒指是区乐珺手工做的,难怪她手上会出现茧子和伤痕,想来她最近没少练习。 甘棠摆弄了手指上的戒指,左右打量了一番,给予了区乐珺肯定的评价:“我很喜欢,这绝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 “我现在手艺更好了,到时候我会做一个更漂亮婚戒的给你。”区乐珺骄傲地仰起头,有些洋洋得意。 甘棠垂眼看着手上的戒指,轻声道:“那你一定不能有事哦,说好永远在一起的。” 甘棠忽然想起电影里的那句“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她想,既然说好了永远,那少一时、少一分、少一秒都不是永远。 只是这样的话里夹杂着疯狂而汹涌的爱意,她觉得此刻这样说是那么的应景,但那是她从未踏足过的痴狂,与她的细水长流是截然相反的,以至于她最后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甘棠巡演的第一站就在她的故乡,m3的行政市,她刚回到家没多久,区乐珺派的人便到了,有两个保镖一个助理和一个保姆共四人,助理一报到便先带着她和甘父两人去做了基因检测。 起初甘棠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个,但助理告诉她这是区乐珺特别交代的,检测的结果和样本模型会第一时间传回首都研究所,甘棠听到是区乐珺的吩咐,只好先答应下来。 区乐珺的身体恢复地很缓慢,低烧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月,不过每次甘棠和她视频的时候,她的精神头都会比前一次要好一些,甘棠这才稍稍宽心,直到甘棠巡演正式开始时,区乐珺的身体才完全康复,她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与区乐珺的几次通话中,甘棠得知了首都的情况。 在她离开后,首都的穹顶启动了,它不仅仅是罩在首都上空的盖子那么简单,它甚至可以延伸到湖底,把整个首都完全圈起来,首都成了完全与外界隔离的密闭空间。 在病毒大肆传播的时候,这个空间更像是一个超级病毒的培养皿,整座城市变成了一座蔓延着死亡气息的鬼城,在里头的人,不管感染的还是没有感染的,都想离开这里,他们中有想要逃出生天,也有想要无辜的人陪葬。 而这个对内对外都是铜墙铁壁的金汤,在封闭的第三周出现了裂缝,很小很小的裂缝,有人从这个培养皿中逃了出来,像潘多拉打开了魔盒,放出了灾难,不到一周的时间,病毒便已经跟着人迹,踏足了这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条裂缝出现的前三天,首都研究所传输了6管注射剂到了甘棠的手中,前缀为am的注射剂是给甘父的,而前缀为of的是给甘棠的,按照瓶子上的编号每隔一天依次进行注射,那是成人基因编辑的编码植入药剂。 与甘棠离开首都一样及时,在甘棠和甘威注射完成后,病毒便逸出了首都的穹顶系统。 彼时甘棠已经结束了在m3的巡演,正要开启在wz的第一场演唱会,在得知病毒已经流出后,她犹豫着是否要取消接下去的巡演计划,wz的温度太低了,甘棠也并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每天醒来,鼻腔和喉咙都干燥的要出血,呼吸道中始终充斥着淡淡的腥味。 “至少结束第一场没什么问题。”又一次与区乐珺的视频通话时,她安抚甘棠道:“b1001到m3和wz的航线减少到了每天三班,其间还需要经历大量消杀工作,一定程度上能减缓传播速度,根据已有的传播数据分析,到wz小规模感染还需要两周的时间,你可以完成一场演唱会。” 甘棠犹豫道:“也不差这一场吧,这演唱会也不是非得要开。” “取消的理由呢?”区乐珺不等甘棠回答,继续说道:“病毒吗?这件事官方不会让你放到明面上大肆宣传的,到目前为止,即便b1001已经病毒横行,官方对此仍旧讳莫如深。而且巴掌打到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痛,人是时常会心存侥幸的动物,他们不会理解你取消演唱会是为了减少大规模感染的风险,为了他们好,他们最先感受到的是你辜负了他们的热情。” 甘棠欲言又止,她觉得不应该害怕被误解就不去做某件正确的事,但她又无法坚定地遵从内心,这种被误解的后果对于她而言还是抽象的,她隐约知道可能会痛会受伤,却无法知道具体会多痛,她不确定这种抽象一旦变成了现实的痛楚,她是不是真能承受得住。 好人变成坏人,往往就在于此,现实总是会大大超出预期,突破所能承受的阈值,于是道心破碎。人不是不知道性之恶,只是大多时都没能料到人能恶到何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别担心,等你准备在wz的第二场演唱会时,你估计就不得不终止巡演计划了。”区乐珺安慰道:“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开开心心地种下苹果树吧。” 甘棠觉得区乐珺的话也有些道理,她无能为力的事只能顺其自然地接受,尽量找个让自己舒服地方式度过。 她选择了到处走走。 甘棠是第一次来wz星球,此前因为这里地气候常年干冷,她一次也没来过,如今沾了巡演的光,有机会来这里,她得抓紧机会好好看一看,逛一逛。 诚如区乐珺所说,wz成为了机器人推广之地,如今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机器人,甘棠走在大街上,惊奇的发现她是为数不多形单影只的人,这里的人们外出都有机器人陪伴,机器人在这里可以是雇员、也可以是家人,它们不仅仅能从事一般性劳务的工作,还能从事特殊行业。 当然这里并不总是人机和睦共处的温馨场景,她也听到了不少人类对于机器人的咒骂,看到他们对机器人的推搡,甚至是打砸。 甘棠惟恐祸临己身,远远地躲进了高档场所,那里也到处都是机器人,甚至有机器人服务机器人的荒诞场景。 她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没见识地东张西望着。 突然,甘棠视线扫到了一个人影,很陌生又很熟悉,她定睛看了许久,愣在了原地。 那个人是...欧以屾? 第143章 甘棠能认出欧以屾完全得亏朝夕相处的那两年,她对他有种直觉本能上的熟悉。 但她确实看了好久,才确定那人是欧以屾。 他和在首都那会儿差别很大。 不知道是不是入乡随俗的关系,他同wz大多的男性alpha一样,续起了胡子,修剪精致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像颗毛茸茸的猕猴桃。 来这里的一年饮食结构上的改变让他看起来更壮了,配上他190的个子,甘棠看着他有种在看黑熊精的感觉。 欧以屾坐在露天餐厅的玻璃围栏旁,一手支在玻璃栏上,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楼下。 他也看到了甘棠,比她看到他早一些,他先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在高处打量着她,见她穿着漂亮的袄子,画着很淡的妆,脸上带着进入新世界的好奇。 她和一年前没太大差别,显然这一年里她过得不错,没遇上什么麻烦。 欧以屾叫来了服务机器人,吩咐它把甘棠请上来。 甘棠认出欧以屾后,与他隔空颔首打了声招呼,不多时穿着商店制服的机器人便来到她身边。 “甘小姐,欧先生邀请您上去一坐。”机器人温和地笑着,为甘棠指路。 甘棠仰头看了看欧以屾,见他冲自己微笑,心想毕竟老情人一场,再见面起码得大大方方的,便跟着机器人上了楼。 “好久不见了,小乖。”欧以屾见到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眼睛瞟到了甘棠手指上的戒指,眼神一闪很快又恢复如初,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坐。” 甘棠依言坐下,小声嘀咕道:“能不能别用这个称呼了,好像八流狗血言情剧的叫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欧以屾忍俊不禁,往椅背里一靠,身子舒展开来,笑着问道:“小珺这么叫过你吗?” 甘棠听到欧以屾说起区乐珺先是一愣,而后就意识到了,这世上或许还真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欧以屾的,如实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她不会这么叫我,其他人也没用过这个奇怪的称呼。” 甘棠心里想说的是只有你用了这么肉麻的叫法,亲昵宠爱又带着约束。 “看来这是我专属的称呼了。”欧以屾没有回应甘棠的抗议,而是问道:“不在家里待着怎么突然来这里了?现在可不是能到处乱跑的时候。” 看来alpha的占有欲果真是名不虚传,在称呼上也有奇奇怪怪的执着,就像欧以屾喜欢叫她小乖,区乐珺则是喜欢喊她姐姐,两个人在做爱的时候,区乐珺突然来一嗓子,甘棠心中升起的背德感一下子就直击天灵。得亏甘罗素来只喊她老姐,不然她都没办法和甘罗心如止水地相处了。 “我过来办巡演的,大后天圣拉比斯郡的海拉体育馆。”甘棠说完才猛地想到欧以屾话里的意思,他知道了b1001发生了什么,也对,欧以屾当了那么多年的元帅,在首都肯定还有些势力,不可能两眼一摸瞎。 “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你自己小心些。”甘棠想到自己打的三剂药剂,现在就是个免疫超人,可比欧以屾安全多了,她不放心道:“你应该经常见到甘罗,帮我告诉他,让他也小心些,注意防护,勤洗手,少去人多的地方。” 欧以屾一手支着下巴,玩味道:“真是偏心,对我就是小心些,对阿罗就诸多嘱咐。” 甘棠没好气地白了欧以屾一眼,说道:“他是我亲弟弟啊,我当然对他要说多一些的。” “你不用担心,阿罗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欧以屾淡淡道。 甘棠狐疑地看着欧以屾,心想他们或许也注射了药剂,没理由区乐珺可以给她的东西,欧以屾会没有,遂也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有一位男性beta走到了她们这桌,挨着欧以屾坐了下来,面朝着甘棠,眼睛却看向欧以屾,问道:“以屾,这位是?” “我差点要结婚的前女友。”欧以屾倒是回答的坦诚,旋即介绍道:“博格,这位是甘棠。甘棠,这位是博格,现在和我交往的人。” 博格听了欧以屾的话,看甘棠的眼神多了一份审视,甘棠被他瞧得差点就要来一句:“hello,继任”,但她忍住了,学着博格打量她的方式打量回去。 甘棠惊讶地发现博格长着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与先前遇到的马汐有四五成相似,只不过五官上更加偏向男性的凌厉,又比alpha的斧凿刀削更为柔和。 果然初恋就是一个人审美的雏形,喜欢的样子大抵都是围绕着这个模板展开的。欧以屾在选择恋人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审美都是保持高度在线的,他真的很喜欢长得漂亮的人。 “甘小姐你好。”博格胳膊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向甘棠伸手,大大方方道:“很高兴认识你。” 欧以屾摇着头笑了笑,摸了摸博格的头。 甘棠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犯了自以为是的病,大抵前任要对自己念念不忘、断情绝爱才满足人的虚荣心。这种情节是小说中的经典桥段,为爱寒窑只身苦等十八载,但现实里却不常发生,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分岔路口向左向右后,便会拥有新的人生,遇上新的人。 分开的就是不合适的,再好也不好,能走到一起的就是最合适的,合适就是最好的。 欧以屾这样的人更是如此,总会有漂亮的、优秀的人靠近他,最后也总会有一两个能进入他的生活。 甘棠握了握博格的手,礼貌回礼。 “甘小姐是来这里观光的吗?”博格问道,眼睛却警觉地在她和欧以屾之间打转。 “不,”甘棠回道:“我是来办巡演的。” 博格满意地点头笑着,他当然认识甘棠,甘罗的亲姐姐,也是今年最炙手可热的歌星,只是他需要欧以屾给这位前任下个定义,才假装不认识她。 “大后天的场次,你们要来吗?我可以给你们vip的票。”甘棠没有被满足的虚荣心只是微微失落须臾,很快如风过湖面,涟漪来去都快。 博格凤眼轻挑,横斜向欧以屾,声音里带着钩子,问道:“去不去?” 这真是极富有魅力的人,推拉总是恰到好处,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甘棠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出博格有多讨人喜欢。 欧以屾眼尾余光轻轻掠过甘棠的脸,说道:“那天恐怕不行,换一个吧,让我好好赔个罪。” 博格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好吧,那我们换一个。”说着他靠到了欧以屾的肩上,想了想,说道:“那罚你一会儿陪我逛街,我妈妈明天生日,我现在还没挑好礼物,我罚你帮我挑礼物。” 欧以屾点了点头。 博格知道欧以屾和甘棠还有话说,识趣地站起身,说道:“那我先去买单了,楼下等你。” 说着他又对甘棠挥手,说了句“bye~”。 博格走后,甘棠感叹道:“他还蛮适合你的。”是个长袖善舞的人。 欧以屾微笑道:“我才同他交往两个月,合适不合适来看不出来,只是相处得还算不错。” 博格是当地贵族家的幼子,他母亲自小就把他当omega骄纵,有些小脾气,但处理起庶务却是驾轻就熟,甘棠如此说来倒是没错。 甘棠轻轻哦了一声,玩笑道:“那要是日后你俩真的成了,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随礼。” 欧以屾也不在意,而是问道:“哦?那是多大?” “很大。”甘棠想了想,觉得自己在欧以屾面前夸海口真是不自量力,便又补充道:“按我的价值观算,很大的红包。” 欧以屾低低笑了起来,半晌才说道:“真是谢谢你哦,但是很遗憾你的大红包估计派不上用场了,我这辈子只会求那一次婚。” 甘棠闻言,心下五味杂陈,欧以屾最后那句话的分量太重了,重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能轻轻地说道:“你这话说的,让我觉得我是什么做了坏事的坏人。” “你不是坏人。”欧以屾站起身来,径直往楼下走去,与甘棠擦肩而过的瞬间,伸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笑着说道:“你只是个没有良心的小坏蛋。” 这个指控也让甘棠不能接受,只是欧以屾已经走远了,她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她坐在欧以屾方才坐的位子,往下看,博格挽着他的手,两人走在商场的走道上,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到这里,一切就真的完完全全结束了吧,甘棠心想,她和欧以屾都拥有了崭新的人生,遇到了合适的人,这就算真的说再见了吧? 她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机器人服务员过来给她送餐,她才回过神来。 “我没有点吃的。”甘棠看着对方端上来的食物,忙解释道:“也没点喝的,这些不是我的,你送错餐了。” “这是您的餐食,”机器人不会记错订单,它也没有送错餐,“是欧先生走之前给您点的,单也已经买过了,您可以放心食用。”说着他将食物一一摆放到甘棠面前,恭敬道:“如果本店的餐饮和环境符合您的喜好,烦请您在平台上为本店打5星好评,非常感谢,祝您用餐愉快。” 欧以屾点得都是甘棠喜欢吃的,分开一年多的时间,他还记得她的喜好。 甘棠一边拿起餐具用餐,一边想,难怪欧以屾每一任恋人都对他念念不忘,确实没有哪个前任能做到像他一样体面。 只是这样的体面总让人感觉凉薄,爱情并不是一个讲道理和讲体面的东西,失控、占有、歇斯底里、富有感性、自私这才是爱情带来情浓痴醉的另一面。 不过像欧以屾这样的人,从来不缺乏爱,总是会有很多人要来爱他,他会给每一任恋人都分配一点爱意,而爱也是一种有限的稀缺资源,每个人都只能分到紧巴巴的一点儿时,这种爱的另一面便也被稀释了。 甘棠咀嚼着食物,天马行空地想着,想着想着,思绪就变成了脱缰的野马,开始不受控制地狂奔,她忽而跳跃地想到,既然原本该在z星域的欧以屾出现在了wz的行政城市,那么甘罗呢?他会不会也在这里? 她连忙拿出联络器,联系了甘罗。那头过了三秒就接通了通信,依旧是熟悉的散漫声音。 “老姐,你可终于想到我啦?”甘罗在联络器那头装模做样地抹起眼泪来,哭腔道:“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弟弟过继给别人了呢~” 甘棠无语地拉开了通话距离,等甘罗控诉完,才重新贴近了,说道:“你少倒打一耙,我什么时候把你忘了,我人在wz就立刻想到你了。”说罢,她用了方才欧以屾说她的词,把它按给了甘罗,“你个没良心的小坏蛋。” 当甘棠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这个戏谑称呼里的暧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天就到了。”甘罗不为所动,罗列着甘棠的无情,“你来之前就没告诉我,到地了也没联系我,明明从wz到z03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航程,两天了,我等了你两天,你是一个人影也没来,我看你就是完全没打算来看我。” 甘棠干笑两声,她来这里的两天光纠结要不要终止巡演,要不要马上返程m3,倒真是一点也没想起甘罗来,被甘罗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脸都休得红了起来。 “不是不是,我有在忙啦。”甘棠强行找补,解释道:“我在思考要不要回去,才有了决定,这不就联系你了吗。” 甘罗冷笑两声,凉声道:“老姐,我俩可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分明是现在才想起我来。” “我没...” “往你两点钟方向看,大楼第八层。”甘罗哼了一声说道。 甘棠循着他所说的方向看去,没一会她就发现了站在对面楼层走廊上的甘罗,一手举着联络器,一手支在扶手上,身子前倾着往甘棠这边看过来,见她找到了自己,伸出手,用食指和无名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甘棠,仿佛在说:“我可在看着你。” 第144章 不多时,甘罗就从楼的那头过来了,甘棠也匆匆吃完了饭,贴心地为他点了一杯茶。 甘罗来了后,径直坐到她对面,腿一翘,头一扬,大有一副“我看你怎么瞎编”的态度。不过见到面前那杯加了冰块的绿茶,气焰还是收了点,改了一副受了委屈,要讨个说法的模样。 “你不是在z03吗?”甘棠先问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不是刚刚我碰到欧以屾,猜想你可能也会在这里,我们可就要错过了。” 甘罗喝了一口茶,加了冰块的绿茶多了点清甜的涩口,涩得他不由酸溜溜起来,“不看到他,你就想不起我了。” “哪能啊。”甘棠现在就像个哄生气小女朋友的人,谄媚道:“我老弟现在多牛一人,整个wz都是你生产的机器人,哪哪都是你的标识,我哪能想不起你来?实在是太震撼了,你得给我一点消化的时间。” 甘罗轻哼一声。 甘棠啧了一声,在桌子下轻轻踢了甘罗的小腿,说道:“差不多得了,别蹬鼻子上脸。” 甘罗斜了她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没诚意”。说罢,坐正了身子,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 “总公司搬到这里了,z03那边只是分公司和工厂。”甘罗撑着桌面,欺身前倾,整个人都往甘棠处靠,和她几乎贴着脸,侧过头,从甘棠的角度张望了一番,抬起手指了指框在商场天窗里的楼顶,“那里,看到没,那个尖角,就是我的公司大楼。” 甘罗手指的方向有一个三角锥的大楼顶,外观呈现出波浪状,只看露出来的一部分像一个会流动的金字塔。 “吃好了吗?我带你去参观参观。”甘罗脸上有极力掩盖的骄傲,能在wz的行政郡的市中心拥有这样一座大楼,这无疑是他所获成功对外最直接的彰显。 甘棠能理解这种在外打拼后取得一定成就后想向家里人炫耀的心情,当时父亲到首都那会儿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恨不得带着他去所有能显示出“她过得很好”的地方。 亲近之人总是拥有分享欲,家人之间尤甚,不过分享成功并不总是一件好事,人们总是会忽略分享对象掩藏起的嫉妒心和精明打起的算盘,朋友如此,家人亦如此。 好在甘家父慈子女孝,姐弟间互帮互助,在这种良好氛围下,向家人展示自己的小成就便成了促进和谐友爱的凝聚力。 “早吃好了,现在就能出发了。”甘棠拉着甘罗的胳膊,兴冲冲地催促道:“快,带我去看看。” 甘罗公司所在的大楼离商城不过两个街区远,离闹市区相对远一点,没办法,这栋楼是年初刚落成的,闹市区所剩的闲置地块已经不多了,这一处是离中心最近的土地。 甘棠被甘罗领到了大楼前,仰着头看,它不仅是顶端露出的部分像流动的金字塔,而是整栋大楼就是三角锥的金字塔设计,大楼外部墙体是凹凸不平的波浪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整栋楼都像是从楼顶流淌下来的。 “你的公司在几楼?”甘棠依稀记得甘罗在m3办公司的时候,总是偏爱选11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地,“也是11楼吗?” 甘罗摇了摇指头,拉着甘棠绕着大楼四分之一圈,到了正门处,指了指大门处立起的门牌石,得瑟一笑道:“这栋楼都是你老弟的。” “全部?”甘棠上下指了指,眼睛不由睁大,这小子都敢买楼了,他这一年是赚了多少钱啊? 甘罗哼哼笑着,装作漫不经心实则在炫耀道:“全部,我找行政批的地,找着名设计师画的图纸,自己的工程队,你是没看到5000个大小不一的机器人不分昼夜的施工,只用了6个月就建成并装修好了,你算是来的巧的,两个月前我们刚从z01的办公大楼搬进去。” “你不是在z03办的厂吗?怎么又去了z01?”甘棠不解的问道。 甘罗含糊地解释道:“业务原因嘛,总需要和各个地区打好招呼。算了别说这些了。”他没打算和甘棠解释太多,这里面涉及太多当地贵族的利益博弈,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甘棠甚至连这里有哪些贵族世家都不知道,索性直接拉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大楼里走。 一进大楼,就有迎宾的机器人一字排开地向两人问好,“董事长好,甘小姐好。” 浩浩荡荡有三十几个机器人异口同声地问好,那场面比小说里霸道总裁出场还要震撼。 “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把眼睛瞪小点。”甘罗嘲笑了甘棠的一惊一乍,带着她登上了悬浮器,“地下还有10层,不过那里是研发新型动力的部门,管控比较严格,我们就不去参观了。” 甘棠随口问道:“是核聚变吗?” “你还懂这个?倒是小瞧你了。”甘罗笑着解释道:“那是研究的一个方向,我们目前在把反应堆往更小了做,以后只需要一个长宽高和硬币差不多大的反应堆,放进机器人的身体里,就可以摆脱无线充电,实现永动。” 说话间两人乘着悬浮器向上,一路上甘罗和甘棠介绍着这些区域的功能,直到到了8楼,甘棠才发现原来8楼的天花板是一整块电子屏,从底下看还以为整栋大楼是中空到顶的。 两人到8楼重新换了内部电梯,从这里开始往上20楼是各个研发项目的部门,在这里,甘棠不仅看到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像糯米纸一样薄的芯片,还看到骰子大的机械组伸展到半个人那么大,这已经不像是科技了,而是魔法。 “我听爸爸说你已经打过基因改良剂了。”甘罗带着她到了生化部门,刚要带着甘棠往参观走廊走,就被迎面而来的工作人员请了出去,理由是大家工作时不想被老板盯梢。 甘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参观,哈、哈哈哈。” 甘棠走之前瞄到了玻璃窗里一群无所事事的研究员,有躺着发呆的,有打牌的,还有看电视剧的。 “你也太没面子了吧?”甘棠拉了拉甘罗的衣袖,小声道:“我看到他们在摸鱼耶。” 甘罗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摸就摸呗,我要的是结果,他们能出成果和完成日常工作任务就行,剩下的时间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无所谓的。” 甘棠奇道:“没看出来,你还挺有人性的。” 甘罗却说道:“老姐,创造性的工作一定得足够自由,把这些研究员的行程压得满满的,不断让他们开会内耗,不断要求他们加班,没事硬找事做,那是地主雇佣长工,是组织性部门用来训练服从性、完善等级制度和压榨精力用的,我要的是做研究的人,是需要丰富想象力的工种。” 说着他指了指楼下,继续说道:“9楼以下那些部门就是组织性部门,也就是你口中没人性的地方,每周工时100小时的加班内卷区。不同的人有不同管理的手段,所有的松与紧、宽与严都只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方式。” 甘棠突然对甘罗另眼相看了,一年的时间里,他变了很多,这种成长甘棠也说不清是好还是坏,她只是清晰地感受到了甘罗变得更像一个上位者。 “发什么呆呢?被你老弟我帅到说不出话来了?”甘罗伸出手在甘棠眼前晃了晃,“不是吧,我这么帅的吗?鬼迷日眼了?” 不管怎么变,他还是那个她熟悉的老弟,以及词汇破碎的绝望文盲。 “那不叫鬼迷日眼,那只是走神。”甘棠无力地反驳着。 “阿罗。” 就在甘罗想贱兮兮地说句无所谓时,岑陈过来了。 甘棠循声看去,岑陈比之前看起来胖了点,精神出奇的好,整个人阳光了不少,向她们这里走来的时候,脸上挂着舒展的笑容。 看来跟着甘罗一起到wz的这一年里,他应该过得相当顺心,人都开朗了。 岑陈见到甘棠不似以前僵硬,笑着同她问好:“姐姐好,好久不见了,刚刚阿罗说要去接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甘棠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一激灵,这回换她僵硬了,她很想跟岑陈说别叫她姐姐,但她又觉得好不容易和岑陈难得平和的相处,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她忽而有所感,往甘罗身上看,他这回怎么没有制止岑陈这么叫她了?她又看了看岑陈,莫非... 甘罗轻咳一声,对甘棠解释道:“那个,老姐,我和岑陈登记了。” 登记?什么登记?是她想的那个登记吗? “你们结婚了?”甘棠大惊,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甘罗回道:“只是登记,没有办过婚礼,有段时间了吧。” “81天。”岑陈插话道:“我们登记有81天了。” 甘棠不悦地对甘罗说道:“你这都没告诉我们,这也不是小事,起码知会一声。这样让我和爸爸很失礼啊。” “不,不是这样的。”岑陈忙出来维护甘罗,“我们本来是想当面亲自说的,因为这里的事太忙,一时回不去。” 他和甘罗的登记完全是酒后的意外。如果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甘棠,甘棠一定会联想到现世的赌城,那里时常发生这样的事,在酒精和冲动下完成的意外。 “突然整这一出,我都没带礼物。”甘棠翻找了半天,身上最值钱的只有区乐珺送的那枚戒指,以及包里的一张卡,里头存了小几百万,她很是肉痛地拿了出来,“这是一点心意,祝你们新婚快乐。” 甘罗先一步把卡抢了过去,在指尖把玩着,玩世不恭地笑着,“得了,别送了,我还不知道你,抠得像只铁公鸡,这能把你心疼死了,心意我们领了就行,待会请我俩吃个饭就成。” “我知道附近有家星级餐厅,听说味道不错。”岑陈在旁附和着。 甘棠郁闷地把卡抢了回来,得,他俩夫唱夫随的,就她事多。 参观完甘罗的公司,三人去了岑陈推荐的餐厅,这里的主厨原本是五星餐厅的厨师长,后来自己出来单干,私人定制了几个机器人,复制了他的做菜手艺,他自己则做起了行政总厨,虽然餐厅只有一星,但客流较大,生意很是红火。 用餐期间甘棠问了甘罗和岑陈要不要来她的演唱会,甘罗看了行程,说第一场去不了,但第二场他能空出时间来,还告诉甘棠以目前病毒的传播速度,她起码能在wz开完三场演唱会。 早晨才因为天气干燥而流鼻血的甘棠听完这话,差点没哭出来。 但无论如何,她在wz的第一场演唱会还是如期在海拉体育馆开场了。 今年因为自制节目《侣途》和大热音综《余音动听》的加持,甘棠可谓从年头红到现在,是这一年里最炙手可热的明星,毫不夸张的说,今年就是甘棠年。 她在m3的演唱会门票全部售罄,到了wz也保持了这种一票难求的现象。 到了演唱会当天,体育馆内座无虚席,台下的应援更是像星海。 甘棠选了自己大热的曲子以及为他人作的大热曲作为演唱会的歌单,开场第二首歌就是她为史黛拉作的那首年度金曲《像风一样自由》,临上台前区乐珺还特地酸溜溜地发了简讯抗议。 人多的地方难免有摩擦,更别说在经济下行的环境里,所有人的脑袋里都绷着一根随时会断的弦,来看演唱会的人总有一些是带着片刻逃离现实的心情,绝非所有人都满怀喜悦。 起初只是因为邻座跟唱的声音太刺耳,动作幅度太大,观众里发生了一些口角,后来两个人的口角演变成了一群人的争吵,有理的没理的都要加入说上两句。 就像区乐珺说的那样,人往往和动物没什么区别,或许比动物更甚,素来对上谄媚,对中厮杀,对下欺凌。 对于造就出不公环境的上位者人们只有言语上的抱怨,但对于与自己身处同样困境的人却能付诸暴力。 底层人只会为难底层人,这是他们借机发泄情绪的手段,在坏年景里,这就是动荡的开始。 大家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肝火,越吵越凶,最后竟有人亮出刀来。 甘棠在台上卖力演出,一开始没听到观众席里的骚动,等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台下已经乱作一团。 有不少观众被刺伤捅伤,行凶者已然杀红眼开始无差别攻击,周遭的观众尖叫着往外围跑,恐惧随着人潮传导出来,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逃离。 踩踏毫无疑问的发生了。 有聪明的人开辟了新路径,选择登上舞台往后台跑出去,当人群里出现了领头羊时,从众者会纷纷效而仿之。 在人命关天的时候也是魅力消除的时候,谁都不在乎台上的人是谁,活下去的本能让众生平等了。 甘棠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有大批观众涌上舞台,她被仓皇逃窜的人群裹挟着逆行,又被人绊倒在地,无数双脚在她身边踩过,总有一两下落在了她身上。 甘棠被踩得眼冒金星,心里还来不及感叹自己真是史上最倒霉明星,就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在她意识已然模糊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绊到了她脑袋上,重重来的那一下,让她两眼一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沮丧地想:她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第145章 新世纪314年,甘棠来这个世界的第18年。 她穿越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七天长假的前一天晚上,她才计划完假期要怎么充实的度过,心满意足地入睡后,等她醒过来时,人就变成话都不会说,随地大小解的婴儿。 她那因调休上了七天班才得来的假期啊,她是一秒钟没享受到,一想到这件悲催的事,甘棠就血亏得忍不住大哭起来,以至于在婴儿时期,她便展现出了惊人的肺活量,换个说法就是这孩子打小就是唱歌的料。 和她一起长大的还有小豆丁,从穿开裆裤起就跟屁虫似的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弟弟。独生子女的甘棠在这个世界也体验了一把有兄弟姐妹的生活,说实话,大多数时候还是挺愉快的。 就像现在,她老弟特地翘课来给她送行。 她要去首都上声乐课,准备参加高考。是的,好不容易从《5年高考3年模拟》逃离苦海的甘棠,在这里生活了18年还是没逃过回炉重造的命运。 “甘罗啊,我这回就去一个月,你在家要乖一点。”甘棠三令五申道:“别给我作奸犯科,不然等我回来把你皮都剥了当地垫。” “老姐,你也太暴力了。”甘罗装出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往陪他一起来的岑陈身边躲,“我这还有同学呢,你这样我会社会性死亡的。” 甘棠深深叹了口气,她是为了她这个老弟操碎了心,生怕他走上歪路,要高唱《铁窗泪》把牢底坐穿。 起初她还不知道她穿成了谁,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她的童年时期,等她年纪大一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进了着名大ip的世界里,而她这个身体是个她都要想半天才能想起的某个炮灰恶毒女配,她的弟弟更是个吃了十年牢饭的反派小佬。 甘棠不是没想过改变,当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后,为了极力避免悲剧发生,她想过自己要从源头改变,不唱歌而是老老实实读书,长大去行政部门当个小吏,要避免和韩洵扯上关系,教导甘罗做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 可是改命未半,别说中道崩阻,开头就失败了。她才放弃学唱歌,认认真真上文化课,她的学校就遭了大殃,不是突然失火就是局部地震全市就震塌那一栋楼,终归就是不让她上正经的学。 甘棠只能回到了艺术学校,但她不死心,转而学了美术,课没上两天,她的指导老师变得了不治之症,人像被鬼吸了精气似的,一天天的虚弱下去,当她去医院探望的时候,那位老师已经快瘦成一具骷髅了。 甘棠心里隐隐觉得老师的无妄之灾或许和自己有关,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甚至转专业学起了舞蹈来。 神奇的事发生了,指导她绘画的老师竟然神奇的康复了,一周时间就从奄奄一息到生龙活虎,而舞蹈教室里却开始怪象频出。 到了这里,甘棠也明白了,她作为“甘棠”这个人物,有着不能脱离的设定,换句话说,她注定需要当美声名伶,遇上韩洵,成为炮灰,这个认知让她的人生都灰暗了。 这不就是你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驶向毁灭,还有比这个更绝望的事吗? 甘棠决定躺平,该咋咋地,起码先爽到25.26岁再说,不就是按部就班的人生吗?在现世成为百万高考生的一员,哪个不是按部就班的过日子,没差啦。 她继续在艺术学校学习美声,准备高考。 不过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恶作剧,看着山穷水尽突然又来了个柳暗花明,甘棠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卡bug。 原着中只有一次刻画了甘棠的表演,可当她深入学习了美声后,她发现原着中的甘棠演唱属于抒情女高音,而她现在走的是花腔女高音的路线,也就是说她需要符合这个设定,但设定没有提及的部分,她仍旧可以自由发挥。 甘棠猜测,原着设定就像是原则上该如何,需要走个过场,但怎么走,走完之后如何,甚至原着里没提到的,都是剧情不管的部分。 看到希望后,甘棠也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扫过去的颓废,开始积极筹划人生。 对甘罗的三令五申也是其中一部分,她这个老弟是个百分百符合人设的黑心商人,这点从他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做起黑心倒爷来可是相当得心应手,想来是不可能改邪归正了,那就只能让他多做做善事,平衡一下吧。 甘棠建议他去游说家里亲戚出资,鼓捣个教育慈善或医疗慈善,这两样是最惠民的项目,名声好听点,等到大难过后,没准能看在往日大善人的形象上过得舒坦点。 而甘罗想到的却是慈善也是个能把灰黑产玩出花样的领域,他也能在里头大显身手的运作资金,对于甘棠的建议也逐一采纳了。 只是她们当时都没料到,这个教育基金之后会帮助甘家和其联姻的普罗曼家族在m3获得了极高的盛誉,甘罗会因此获得便利,在m3的生意场上如鱼得水,toc业务的公司竟成了m3市民的宠儿,而甘棠的命运,或者说是甘家一家人的命运就在这些小动作里,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越早做出的细微改变,在经年累月的演变中,最后就书写出了不一样的命运篇章。 此时甘家的教育基金刚成立,甘罗挂了个副主席的职跟着有经验的管理人学习。甘棠生怕他只是一时兴起,在她缺席的一个月里又转了性,临上星舰前,仍旧不忘叮嘱甘罗要好好干。 她这一回坐的星舰是vb1号,走得是新航线。 这条航线由冯·贝克斯采用新技术建造而成,在星球气层之外,两球之间建出一条光隧道,虽然是由光子组合而成,但却以其自身的斥力使得这条隧道呈现出不可靠近、无法穿透的封闭结构,只有特殊材料制成的星舰才能够进出这条隧道。 这条隧道并非是将阻力降至最低从而提升星舰行驶速度,而是通过隧道内的空间跳跃实现缩短航程的目的。以当前帝国的科技水平只能控制短距离内的跳跃点稳定,所以在这条隧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就将开启一个跳跃点,进行多次空间跳跃完成航程。 目前这项技术只是通过了两年期的试运行,尚未大规模铺开,帝国只开设了三条光隧道,且为了安全起见,每条线路中会设有一至三个空间站,像高速公路的服务区,经历过几个空间跳跃后获得暂时的休整。 当然空间站并不仅仅是中途休整的站点,同时也肩负着客运中心的职责,这里同时也容纳各小行星往来的星舰,乘客可以在空间站进行转舰,去往别的地方。 从m3到b1001的这条光隧道需要停靠三个空间站,每次停靠十分钟,但航程用时仍旧缩短了三个小时。 甘棠在第一个空间站下了星舰,匆匆在空间站里的面包店买了一个邻近行星的特色面包,在她重新登上星舰时,她身后跟着一群个头极高的男a男b以及零星的几个女a。 为首的男a目下无尘地昂首往前走,看起来十分傲慢。他身边的人见到甘棠停下了脚步,快步上前推了她一把,低声呵斥道:“往前走,别停下来,挡到路了。” 甘棠被推了个踉跄,心中骂骂咧咧,抱着面包悻悻然地往前小跑。 等她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不多时,那群人高马大的家伙也过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过道往前面的贵宾舱去。 甘棠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群人,一身蓝得发黑的制服,肩上挂着军衔,一看就是军部总部的人,为首那个眼睛长天灵盖上的人更是军部高层。 甘棠暗自嘁了一声,把一群人拍了下来,发给了姚瑶,并附文吐槽道:「点击就看大贵族大摆圣驾。」 不一会儿姚瑶回了消息过来:「不过长得都挺好看的,军部总部是有颜值考核吗?」 甘棠把照片放大,一张张侧脸细细品鉴过,回道:「是长得都不错,为首那个酷哥帅得让人亲切,总觉得‘这个哥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哈哈哈哈哈。」 「你别说,我也这么觉得,有点眼熟。」姚瑶的信息刚发过来,紧接着第二条又跟上了,「不是!这人是不是欧以屾啊?是欧以屾吧?」 欧以屾?不能够吧?甘棠满头问号,她记得原着里那位不是出了名的春风和煦吗?和眼前这个傲慢的冷面寒铁真是云泥之别。 「不能吧。」甘棠踌躇着点开了搜索引擎,输入了欧以屾的名字,跳出的照片竟然和她拍的人几乎九成像,「好像,真有可能是他。你帮我看看,这两张照片是一个人吗?」 姚瑶只回了「....是」。 原着中活得像个老妖怪的巨佬,她居然有机会见到年轻版的欧以屾,突然就有种与大明星见面的即视感,让甘棠对于穿书有了更深的实感。 没想到大佬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不可一世的人,和书里的形象可谓大相径庭,甘棠心想,果然人的成长都是无法估量的。 她咬了一口面包,心里还是不得劲,大佬就大佬咯,推她干什么,害的她差点就脸朝地摔跟头了,她这次去首都可不止是去上课的,她的指导老师有意帮她牵线,和首都音乐学院的教授吃顿饭,混了脸熟,为接下去的面试做准备。 这要是把脸给摔了...甘棠抖了抖,她都不敢想这次艺考会有多糟,估计光是外貌形象这一块分数就能扣到负值,直接落榜。 没办法,首都音乐学院为了保护自己的金字招牌,是嗓音条件不好的不要,形体不匀称的不要,相貌不行的也不要。 她在m3大小也是个贵族名媛,天之骄女,可首都最不缺的就是天之娇女,一板砖下去砸中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在这里屁都不是,还不得任由这群首都音乐学院的老师挑挑拣拣,她可得夹着尾巴做人。 甘棠拿出镜子照了照,皮肤好像有点干了,她得赶紧敷个面膜,等等到了首都可不能露出不好的状态。 她去到洗漱间卸了妆洗了脸。敷着个透明的胶质膜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出平板看资料。 上头都是这一次面试的五位主考官的资料,详尽的写了喜好、一些生平还有注意事项,也有罗列出简单的人际网,家中几口人,和谁交好和谁相恶,这些都需要甘棠清清楚楚地背下来。 为了准备这一次的面试,家里花了60来万星币给这五位主考官买礼物,由专人提前送到了首都,不仅如此,甘父还给甘棠预留了一笔三十万的款项,让她到首都之后相机行事,要是不够就再向家里要。 一想到这里,甘棠就压力山大,明明只是一个入学名额,进去了也不代表以后能拥有高薪的工作,但首都音乐学院的名号是日后进入行业的基础凭证,有它没什么优势,没有它却是寸步难行,意味着不能在这个行业里混口饭吃。 是故这些老师们手里掌握着决定这些艺考生能否开启职业生涯的关键,拥有着小小权力的人们以前途相要挟,无所不用其极地施展着他们手里的权柄,用着手中微末的权力为自己尽可能的敛财。 甘棠的情况比其他考生既简单又复杂,她内心并不想惯着这些用权力寻租的人,当不了名伶又不会饿死,不走唱歌的路她还可以写歌做幕后,但原着里明确写了她是首都音乐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设定,她是不想走也得走下去。 甘棠心中叹了口气,以她的物欲水平,60来万她能花十年,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剧情神明,听听她的诉求,走剧情花的这些钱到时候能不能给报销一下。 就在这时,星舰内忽然响起了警报,两短一长的特殊警报声,甘棠只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虫族入侵了。 第146章 上一次虫族入侵还是在甘棠路都走不利索的时候,埃索亚特系虫族登入了wz星球北半球西部的艾格底斯郡,造成了1万2千人死亡,8万5千人受伤,损失晶源矿萤石316万吨的特大事件。 b1001的主星为此特批了900亿灾后重建款,并加大了对wz的军队部署,使得原本爹不疼娘不爱的最落后次主星开始有了繁荣的势头。 也是那次事件之后,帝国启动了先知系统,用一个类似巨大薄膜的东西把整个帝国的星域完全笼罩起来,只要有未被授权的物体试图穿过薄膜时,位于三大主星的军部数据监测部就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这几年来虫族并非安分守己,相反每年都会发动几次入侵,但每每穿越先知系统的薄膜没多久,收到警报的在坞舰队便会立刻出动,对入侵的虫族进行打击和驱赶,在民众无知无觉的时候,军部各舰队守护了一次又一次的安宁。 甘棠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虫族入侵的警报了,每当这个警报响起的时候,意味着虫族已经进入了方圆1万千米内,危险近在咫尺。 真是要死了。 此时此刻和现世飞机遇到超强气流差不多,乘客们哭得哭,叫得叫,写遗书的开始提笔,情绪激动的试图找工作人员理论。 甘棠看着舰舱内鸡飞狗跳的混乱场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们现在在星舰上,正航行到m3到b1001的中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边的指挥部都无法及时赶到,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可这说得容易,大家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也没道理在一夕之间觉醒战神血脉和虫族打得有来有回,更别说她们手头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拿什么打?一身正气还是主角光环,可问题是她是恶毒女配呀,女配光环有用吗? 甘棠没心没肺地拿起刚刚没吃完的面包继续啃了起来,心中除了唉声叹气就只剩下了唉声叹气。 另一头的贵宾舱。 欧以屾在听到警报声后,迅速看向他的副手艾瑞斯,常年训练出的默契让艾瑞斯不需要听任何指令就知道欧以屾的意思,他迅速地拿出联络器向总部询问情况。 欧以屾走到了窗边,往星舰十一点钟方向看,他的直觉告诉他,虫族应该会从那个方位过来。 “总部,这里是a-1-9的艾瑞斯少尉。”艾瑞斯拨通了b1001指挥部的内线后,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我们在返回b1001的途中收到了虫族入侵的警报,请求总部给予支援并传输相关情报信息。” 联络器上跳出了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女性alpha,一边飞快地在电脑上敲击,一边波澜不惊地快速回道:“已对您所在星舰进行定位,此次入侵的虫族为布达比卡系虫族,从m3管辖的n星域进入帝国的太空领域,正以1万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向您所在星舰飞来,目前距您还有5200千米。” 女军官把支援请求打上最高加急上报给了上级主管,等待回复期间,继续说道:“以目前vb1号的行进时间,艾瑞斯少尉您将在距离b1001气层6000千米外与布达比卡虫族相遇。” 艾瑞斯按了静音,同欧以屾汇报道:“中将,星舰正常状态下行驶,b1001主星的总部应该能接应到我们。” 欧以屾侧过头来,冷淡地哼笑一声,说道:“那我们就走着瞧。” 艾瑞斯闻言,当即明白了欧以屾的意思,重新接通了语音,问道:“支援请求上报了吗?” “三分钟前我已经加急上报了。”女军官平声道:“请您稍安勿躁,我们指挥部会以最快的速度给您回复。” 艾瑞斯看了一眼时间,电子钟一秒一秒地跳,很快60秒过去,进入了新的一分钟,投影那头依旧是女军官面无表情的脸,他的心却随着跳动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欧以屾这时走了过来,朝投影看了一眼,在女军官将要向他问好时,抬手制止了她,“卡崔娜,把支援请求打上我的标,走欧家内线报给欧希元帅。” 说完,欧以屾掐断了通话,凭借着记忆拨通了一个ip码。 过了很久,那头才接通,投影里是一个男性alpha,带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穿一身白大褂,年纪约莫五十岁左右,头发却已经全白。 这个人正是帝国的首席科学家,岑牧。 岑牧睡眼惺忪,衣服和头发倒是打理得整齐,迟迟没接通通信想必是为了整理仪容仪表,他声音很低地问道:“什么事?” “虫族入侵了。”欧以屾云淡风轻地回道。 岑牧愣了一下,急忙打开监控设备,这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先知系统没有预警,这不可能。” 欧以屾嗤笑一声,用指头一下一下敲着椅子的扶手,缓缓道:“阿尔克曼养寇自重,他们没少借着布达比卡虫族向首都讨价还价,借机扩充兵力。” “可是阿尔克曼一直都很有分寸,从没有让布达比卡虫族入侵超过m3的空域。”岑牧眉头紧锁,眉心的悬针纹深深地刻出了一条沟,“阿尔克曼没这个胆子,除非...” “除非首都已经有人和他们沆瀣一气了。”欧以屾接过岑牧的话,继续说道:“这范围可——真小啊。” 岑牧松开了眉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挑眉问道:“栾家还是埃克曼?” 欧以屾耸了耸肩:“不知道。埃克曼可以是为了星际运输权而破坏冯·贝克斯的新航线,栾家可以是为了报复我在栾二之死上的搅乱浑水,两边的理由都很充分。” “那你还说范围真小?”岑牧双眼一眯郁闷道。 “不小吗?”欧以屾理直气壮道,“五选二可有10种组合,上来就一步到位到二选一,很不错啦。” 岑牧冷笑两声,说道:“那你心态真好。” “心态不好也没办法。”欧以屾扬了扬头,“岑大首席想想办法吧,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那群虫族一锅端了?” “年轻人真是好斗,这时候既不想着跑也不想着驱,一上来就是一锅端。”岑牧站起身,走到了一台巨型超算电脑前,看着屏幕上传输过来的信息,唔了一声,“确实也逃不了。” 他录入了一串代码,测算了vb1号周围的辐射值和热力,约莫过了两分钟后,岑牧才开口。 只是他开口先说的是:“小屾,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欧以屾飞快地看了他的部下,对他们作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对岑牧说:“岑牧哥,你直说就是。” “我接下来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岑牧看着欧以屾心意已决的表情,便问道:“新研发的武器‘吞噬者’你知道吧?” 欧以屾点头,旋即就明白了岑牧的意思,问道:“告诉我,怎么制作简易的吞噬者?” 吞噬者是模拟黑洞研发出的新型武器,向攻击物体发射大量核弹,通过在攻击物体周围产生巨大的核聚变反应,引力坍缩后形成的类黑洞会将其周围的一切吞噬,并爆发小规模伽马射线暴。 这是一款足以毁灭任何一个帝国和其星球上所有生命的恐怖武器,从研发项目成立之初到研发成功,这项武器都存有争议,至今仍被锁在军部的最高机密库中。 “跳跃点的入口就是一个微型黑洞,要做的就是关闭跳跃点的出口,加剧入口的坍缩,把虫族吞噬进去,然后,”岑牧淡淡吐出两个字:“爆射。” 欧以屾听后,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继续问道:“怎么处理爆射?” 说到爆射的后续,岑牧的神情明显放松不少,“这个不用担心,目前跳跃点的质量和入侵虫族的规模来推算,这只是一个很微型的爆射,射程不会超过一亿分之一光年,而且可以通过对光隧道收缩,把范围控制在1000千米内。” 欧以屾深吸一口气,拍板道:“那就这么办吧。” “一会儿我会把测算数据发给你,剩下的就是你的工作了。”岑牧整个人慵懒地陷进椅子里,拿起昨夜剩下的咖啡喝了一口,酸涩的苦味在味蕾上爆开,顺着食道一路苦进内里,他看着咖啡液,低声道:“小屾,你可是我最重要的观测对象,好好活吧。” “放心。”欧以屾冲他露出了一个无所畏惧的笑容,“我一定走在你后头。” 欧以屾把通话掐断后,把部下全部召集起来。 “刚刚岑牧博士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想必该怎么做你们心里也已经有数了。”欧以屾冲着其中一位女性alpha问道:“瑞贝卡,星舰上的逃生舱有多少个,舱内的燃料情况如何?” 瑞贝卡快速回道:“星舰上一共配有10个逃生舱,燃料足够漂流到b1001星的接收区域,不过要是以逃生舱的顶格速度算的话,最多只能行驶2000千米,剩下惯性滑行1000千米。” “10个逃生舱...只能容纳50人。”欧以屾沉吟着,每到危机时刻总是难免出现抉择,谁登上逃生舱,谁留下等待死亡,永远是个解不开的难题,他环视了一圈,问道:“霍城呢?” “他去后面管理秩序了。”艾瑞斯回道:“普通舱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既然他去维持秩序了,一会儿就让他去分配逃生名额,小孩和omega优先,其次按男女,最后是beta。”欧以屾顿了顿,说道:“如果还有空位,就让他自行决定谁上吧。” 即便是在存亡危急的关头,也总是有些能靠金钱交易买来的机会。 “奥兰多。”欧以屾叫了他身边的大胡子壮汉。 “我查看了储物舱的机甲,一共三台,”奥兰多立刻回道:“主要是搬运货物用的,没有配备武器,不能用以作战,燃料也只有50%。” “好,我知道了。”欧以屾语速极快,咬字却很清晰,他说道:“我会开其中一架机甲留下来,其他两台能载四到六个人,我想星舰内应该有宇航服,你们还可以再多带几个乘客离开。无论是逃生舱还是机甲,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你们也听到了爆射的范围只能控制在1000千米以内,如果没能逃出去,就都会死在这里。” “不不。”艾瑞斯惶恐道:“老大,让我留下来吧,你乘着机甲离开这里。” 欧以屾握了握他的肩膀,沉声道:“没有人比我更有对战虫族的经验,我留下来才能尽可能的为你们争取逃离的时间,我是你们的老大,天塌下来也该是由我来顶,轮不到你们多事。” “可是...”艾瑞斯面露急色,他们怎么能留欧以屾一个人呢? “好了,不用多说。”欧以屾心意已决,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一众手下道:“你们各自去忙吧,没有时间了,动作一定要快,货运机甲拖不了太长时间,我要是拖不住了,会立刻引爆星舰。” 这时岑牧的压缩文件传了过来,上面把步骤写的清清楚楚,也把参数标的明明白白,在文件的末尾有两行字,一行是正规字体、加大加粗一号写的红字“跳跃点的出口会在引力坍缩后的10秒后闭合,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留出的逃生出口。”另一行是非常非常小的芝麻小字,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它写的是“别死,我求你。” 欧以屾抬起头冲众人微笑道:“放心,我不一定会死。”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联络器。 众人虽然不知道欧以屾看到了什么,但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中顿时像打了强心剂,眼睛里恢复了往日的光,异口同声道:“是,属下一定完成自己的任命。” 普通舱内,在霍城的武力镇压下,舱内变得安静不少,甘棠啃完了面包后,就看到霍城通过联络器接到了什么指令。 “是,好的,我知道了。”霍城掐断了通话后,冲着舱内的人高声道:“现在立刻以最快速度分好组别。”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年龄不满15岁的站这一排,女性omega站这排,男性omega站这里,依次下去,这是女性beta、男性beta、女性alpha、男性alpha,动作要快,现在马上按我说得做,谁不照做,我立刻把他扔出星舰。” 甘棠小跑着往女性omega的队列去,她身边的人不断挤着她往队里来,甘棠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这些人里头不全是omega,还有beta和alpha,她们的脸上带着敏锐和某种决心。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以前在电影里看过。 是灾难片,决定登上诺亚方舟最后的船票时,演员脸上呈现出的复杂神情,那是对生命的渴求,也是对生命的漠然。 第147章 原来现在是在分配逃生次序。 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甘棠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她方才能那么悠哉地啃面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欧以屾也在这艘星舰上,作为全系列里命长得像千年王八的大佬,逢凶化吉是最基础的配置,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理应是该转危为安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分明是在告诉她,这件事欧以屾也没什么办法,他只能尽职尽责地安排尽可能多的人撤离,甚至不能是全员的全身而退。 霍城已经在检查未成年那一队列的身份信息,验证一经通过后,便急吼吼地让人到逃生舱里去。 甘棠看着他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心里深刻地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让她不由怀疑,如果她上了逃生舱,离开了欧以屾的大佬光环,她真的能够全须全尾地逃出生天吗? 原着里也没提到女配遇上过这事,那剧情之力会发动吗? 她不禁在心里犯嘀咕,是不是留下来会比较好?虽然留下来像是自寻死路,看起来十分愚蠢,但和大佬一起的生还率应该会比远离他要高。 就在甘棠天人交战之际,霍城已经检查到她跟前了,站在她前面的两位一个是女性beta另一个是女性alpha,霍城拿联络器一扫两人的身份信息,立刻就暴露了。 “霍军官,你通融通融,我家还有个怀孕的丈夫,全家就靠我养家了。”女性beta冲着霍城讨好地笑道:“霍军官,我们beta有个孩子不容易,您行行好,大发慈悲吧。” 说着那位女性beta顺势往霍城手里塞了点东西,双手握着霍城的手,讨好地笑。 霍城冷若冰霜,不带一点人情味,反手把手里的东西重新塞回给她,另一只手干净利落地把那人直接推到一边,厉声道:“少跟我废话,一边去,不要打扰我办事。” 那名女alpha站在旁边观察着,见那位beta贿赂失败,话都没多说一句,识趣地走到队伍外。 “身份信息。”霍城凶着张脸,像个要吃小孩的妖怪,催促着甘棠拿出身份凭证。 甘棠老实地从联络器里调出了自己的电子身份证,霍城扫了一下,皱起了眉头,面色不善道:“性别这栏怎么回事?” “我还没有分化。”甘棠挠着头傻笑道。 一般第二性的分化是在青春期的时候开始的,omega大多是14-16岁会出现分化,早熟一些的12、13岁就会分化,迟一些的17、18岁,但现代社会营养普遍过剩,提早分化反而成了很普遍的现象,16岁分化都已经算是很稀罕的事了。 这个世界迟迟不能第二分化是件很羞耻的事,就像全班男生都换声成了cv音,独独你还操着小学生的娃娃音在哇哇大叫,虽然不碍正事,但总是会引人侧目。 周围的人听到甘棠的话都向她投来探究的异样目光,让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的甘棠也不好意思起来。 “18岁还没分化?”霍城不大相信,往甘棠的腺体看了看,没有分化过的腺体和beta的腺体差不多,他不禁怀疑道:“你确定你不是beta?” “我肯定是omega。”甘棠的性别可是原着给的,标标准准的女性omega,剧情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被她卡了bug。 “谁知道这位小姐是不是在骗人。”方才被赶出去的女性beta插话道:“我看她啊,就是个b装o,霍军官,你得铁面无私到底啊。” 那位女性beta越说越大声,企图让身边其他次序靠后的人也知道,一同加入对霍城工作的“监督”行列。 当人们无法拥有某项权利的时候,他们也希望别人丧失这个资格,尤其面对生存机会,得不到就往往倾向拉着别人一起毁灭。 果不其然,那位女性beta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大家纷纷要求甘棠离开omega的队列。 霍城不堪其扰,大吼了一声:“都他妈给老子安静,谁再吵,老子就把他打残了扔出去。” 此话一出,舱内一片肃静。 霍城见众人安静下来,觑了甘棠一眼,又看了看她的身份信息,最后还是把她请出了队伍。 甘棠不吵不闹的乖巧让霍城舒心不少,对她的态度也相对温和些,平声安抚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处理完这些再来验你的身份。”说着他跳过了甘棠,继续沿着队伍往下。 甘棠默默地往角落走,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她很清楚,霍城这话只是安慰人的话,他现在是争分夺秒,恨不得一秒钟塞五个人进逃生舱,下一秒立刻发射出舰,根本不会有处理完再回来搭理她的功夫。 小孩和omega离开后,接着会轮到女性alpha再到男性alpha,逃生的次序一直以来都是按照年纪和生育力划分的,生育能力低下的beta永远是被牺牲的群体。 当然还有出身高低参与次序排列,阶层越高的贵族越有机会获得前排的名额,这群beta里不乏首都出身的贵族,他们已经落于人后,可不会让名不正的甘棠再分走一个逃生名额。 得,不用想了,她别无选择地得抱大佬大腿了。 甘棠抱着头,努力回忆着剧情,原着里确实有提到过欧以屾经历的这场虫族入侵,可是原着只说他阻止了这场入侵行动,并且因此获得军功,为他日后成为最年轻的元帅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后,没了。 关于这场入侵,原着没有再多展开一个字,死伤情况更是提都没提。 真是该写得不写,不需要的设定是搞了一堆又一堆,甘棠愤愤地想,她要每天都诅咒作者一次,诅咒她自己来笔下的世界受难。 甘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个人缩在角落里观察着舱内的情况。 次序最高级的人正在翘首以盼地等霍城验身份,而次序靠后的人也没闲着,他们不敢直面霍城,便找工作人员理论,这个时候大家把能亮的身份都亮了出来,威逼利诱着星舰的服务人员,企图从他们口中套出其他的逃生方式。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命奔走,没有人愿意分出多的精力给别人。 甘棠朝贵宾舱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霍城,提心吊胆地小步前进,到了隔在两舱的门前,靠着门蹲下了身子,一边警惕地关注着舱内的情况,一边偷偷摸摸地把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客人您要做什么?” 甜美的女声从门缝那头传来,甘棠仰头看去,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正探出头俯视着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三秒钟,甘棠最先反应过来,匆匆扫视了一眼舱内的情况,猛地往后一仰...打了个滚进到了门内,反手将门关上。 她这一套动作大片的操作后,服务员看甘棠的眼神更像在看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谨慎地退后到储物柜前,手在上头摸索着,找了件称手的防身工具,只等甘棠有过激的举动。 “我没有恶意。”甘棠忙双手高举,十分有诚意地做出投降的姿势,说道:“我只是想去前面的贵宾舱。” “您去前面做什么?”服务员仍旧没有打消顾虑,试探道:“您有认识的人在前面吗?” “有,欧以屾,他爸爸的妈妈的儿子的妹妹的哥哥的叔叔的侄子的儿子是我的亲戚,远房亲戚。”甘棠一通胡编乱造,一边抹眼泪一边掏心窝道:“像我们这样的远房穷亲戚本来是不该打扰人家的,可是现在情况实在太危险了。” 甘棠一把握住了服务员的手,泪眼汪汪道:“我是九代单传的独苗,我要是死在这里了,我家里人得哭死,这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攀亲戚的,想求欧中将念一念血亲给我一条活路。” “可是...”服务员为难道:“普通舱的客人是不能进到贵宾舱的,这不符合规矩。” 甘棠连忙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是讲规矩的时候了。”她看了眼服务员的腺体,说道:“你也是omega吧,别在这待着了,赶紧去前面,omega有优先逃生权,去迟了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甘棠不由分说地把服务员往门外推,一边推一边絮叨着:“一会儿出去你直接找那个军官,别傻乎乎地等,舱里还有很多上不了逃生舱的贵族beta和alpha,你不主动就轮不到你的。” 服务员被安排留守服务区,心里也并不乐意,如今甘棠推着她出去,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虚虚地挣扎了一下,半推半就着出了服务区,服务员转过头去看甘棠,她站在门内,无声地张了张口,旋即把门关上。 “祝你逃出生天。” 甘棠没有立刻进入贵宾舱,而是在服务区里找了件制服,应该是哪位工作人员换下来的,衣服有一处是洗过未干的潮湿,穿在甘棠身上并不合身。 换了衣服后,她把随身带着的包清空,这一回得感谢她不看电子书的习惯,为了装下五本厚厚的专业课大部头,她特地背了个堪比程序猿的大包,轻便容量大,能装是最大优势。 她像土匪抢劫一样,把服务区柜子里的医疗包和食物尽可能地装进包里,她不确定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是食物一定是最重要的资源,药品是第二重要的物资。 甘棠看着自己的包,又看了看柜子和抽屉,快速回忆着末日生存需要哪些必备物品,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绳子?铁锹?扳手?这些她拿不动pass。枪和光剑是管制物品,这个也pass。 甘棠思索着拿了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塞到包包一侧,忽而想到火源也很重要,便拿了个火机放到了另一侧。 匆忙间她一时也想不到更多的东西,临走前又拿了瓶水,便往贵宾舱去了。 贵宾舱内空无一人,通往舰底的安全通道是开的,那里是存放贵宾逃生舱的地方。 欧以屾该不会带着他的部下先溜了吧?甘棠大惊,不敢多做停留,背着包就小跑进了安全通道,一路下到了舰底一层。 舰底的逃生舱已经全部升到了普通舱的舱门外待命,两台运货的机甲也已经升了上去,现在舰底只剩下一台运货机甲。 甘棠面对几乎空了的舰底一层有些悲从中来的沮丧,真是谁都靠不住,她心里不由烦闷,发脾气地将背包往地上一摔,又狠狠踢了一脚,这一脚刚好踢到了医药箱,她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里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又气又憋屈地把包包捡了起来,重新背到身上。 她看向这一层唯二的物体,深吸一口气,这不是还有一条路嘛,身为上将的女儿,她比普通人要熟悉机甲,没吃过猪肉但看过不少次猪跑,不就是货运机甲,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开呢。 甘棠颠了颠背包,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离地2米高的机甲控制舱。 控制舱是个3平方的房间,一进门就是正对着的座椅,操控台是升起式结构,把舱门关上后,它会自动升起,为了节约空间和成本,舱内没有配备屏幕,而是直接在门上进行投影。 甘棠坐到椅子上,系好安全带,往椅子后头看了一眼,不由吐槽这设计可真够藏污纳垢的,椅子后头完全是视野盲区,不刻意往后瞧,根本注意不到。 她拿出联络器,登上了该货运机甲的网络商城,找到了在线客服。机甲属于管制类运输工具,没有军部授权的指令码是不能进行交易的,但拿着机甲的产品编码找客服要一个操作指南还是没有问题的。 甘棠像个刚学会打字的老年人一样,在操作指南和操作台之间来回抬头低头的看,用一指禅在按键上摸索着,如何开机,如何前进,控制左右手、动力推进等等,甘棠手忙脚乱地快速学习着。 要么说年轻的脑袋就是好用,甘棠鼓捣一阵后,就把步骤记了个大概,随即打开了动力系统开始实践操作,虽然机甲在甘棠的手上动得像个脑梗复健患者,但起码是能够按照意愿行动了。 “我就说嘛,这有什么难的。外科医生都能看着教学做手术,我甘棠怎么就不能看着指南玩转机甲了?”甘棠得意洋洋地往椅背里一靠,自夸道:“我就是个天才,真可惜,要是没有剧情,我搞不好能进军部闯出一番大事业呢。” 她还没能得意多久,投屏上突然跳出了提示框 ,舱内响起了三声警报,甘棠一惊,紧张地查看情况,屏幕上提示周围有活体靠近。 货运机甲什么时候有这种警报了?甘棠正疑惑着,突然屏幕显示的机甲视野中,在逃生舱出舰的通道口,黑洞洞中有一个人正一点点地走了出来。 第148章 那个人是...欧以屾?! 也是,她早该想到的,甘棠心想,能逃生的途径本来就少,没理由把一个运行正常的机甲弃而不用。 这是欧以屾将要驾驶的机甲。这个认知让甘棠又喜又惊。 她喜在自己到底是蹭上了大佬的光环,比起自己把机甲操作成帕金森,大佬如手脚般流畅丝滑的操作更容易提高她们在太空中的生存率。但她也很担忧,以她方才与欧以屾极短的接触来看,他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万一一会儿他上来看到自己在操作舱内,会不会直接把她扔出去? 甘棠忐忑地看着屏幕里渐行渐近的欧以屾,犹豫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让欧以屾同意带她一程,哭有没有用?死缠烂打可行吗? 欧以屾走到机甲下方,没有立刻进入操作舱,而是爬到了机甲上,不一会儿,坐在操作舱内的甘棠听到机甲被重重敲击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和前端传来,震得整个机甲颤了颤。 这得是多大的力才能这么响?甘棠心中直面欧以屾的勇气荡然无存,她心想要是这撞击是落在她身上的,她都不需要虫族过来,就可以先一步领盒饭了。 甘棠努力咽了咽口水,决定自己还是当个缩头乌龟好了,趁着欧以屾还没有进来之前,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椅子后头,抱着她的背包,蜷缩进了椅座和靠背之间的一个凹槽中。 操作舱内又是一阵的地动山摇,欧以屾在机甲上忙活了几分钟后,才跳到了操作舱门口的平台上,推门进去。 他将联络器精准地扔到了椅子扶手上的链接槽内,联络器中的超脑立刻接入进了机甲的电脑中,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塞西利娅,把倒计时投屏出来。” 他正要坐到椅子上去,忽地停住了脚步,弯下腰,从椅子上捻起了一根黑色的长头发,他看着那根长头发,歪了歪头,伸出手悬在了座垫一公分上,感觉到了没有散去的温度。 很明显,有人来过这里,刚从这个位子上离开不久。 他直起身来,眼睛转动一周,最后落在了椅子的后头,那里是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 欧以屾的手放到了腰间,握上了光剑的剑柄,脚步很轻地缓缓靠近,甘棠蜷缩在地上,一只耳朵贴着地面,自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紧张地抱紧自己的双腿,试图把自己尽可能地缩成很小的一团。 欧以屾明显感觉到藏在座椅背后的人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惊惧和恐慌,但没有丝毫恶意和狗急跳墙的决心,他的眉头稍稍松开,绷紧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这是一个没有威胁性的人。 他握在剑柄上的手一松,转而搭到了椅背顶端,正准备旋转椅子,塞西利娅突然发出了警报。 “请注意,布达比卡虫族距vb1号已不足100千米,请主人做好应战准备。” 欧以屾停下了转动椅子的动作,而是按在椅背上直接跳进了椅子里,将安全带迅速系好,打开了动力系统,一手在操作台上迅速翻飞,一手拉动拉杆,机甲立刻像一个孔武有力的战士,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往出舱通道冲去。 甘棠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侥幸过关,上头就传来了欧以屾的声音。 “躲在椅子后头的小老鼠,打起精神了。”欧以屾哼笑一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上我的机甲,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这是自找麻烦,跟着我就等于离死神更近一步了。我可没有闲工夫照顾你,护好你的脑袋,别把脖子弄断了。” 话音刚落,欧以屾操作着机甲在太空中来了一个急转弯,巨大的离心力几乎要把甘棠甩出去,她短促地尖叫一声,终于明白了欧以屾话里的意思。 “聒噪。”欧以屾随手扯下了军衔肩章,往椅子后头一扔,那肩章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弧度,直直地打在了甘棠的额头上,他冷声道:“把嘴闭上,不然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甘棠在心里已经骂出了一整屏的马赛克,但还是乖乖地捂着了自己的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塞西,现在对机甲进行测算。”欧以屾命令道:“全力保证动力推进系统,测算机体最大可损失值。” “机体最大可损失值为78%。”塞西利娅冷冰冰的回道:“在不影响动力的情况下,本机体可舍弃重力系统、恒温系统、导航系统、通讯系统、传感系统、机体左右上肢及右下肢。” “把那些不必要的统统关掉,我接下来会操控机体做几个动作,你测算每个动作的耗能。”说完欧以屾把档位推到最大,操纵着机甲飞出星舰,在空中挥臂翻转。 一整套动作下来,甘棠在座椅后头可遭了老罪,没有安全带固定身体的她,随着机甲每一次的大动作都仿佛在像坐过山车,堪比全速过减速带,牙齿扣得咔咔响,脑袋也撞得嗡嗡响。 甘棠一边发出呜咽声,一边拿衣服围着脑袋希望能起到缓冲的作用,少受点苦。 欧以屾在听完塞西莉娅的耗能测算后,心里大概有了个底,最后调试了一遍参数。 调试后,他闭上了眼睛,在大脑中模拟待会和虫族正面遇上的可能性以及应对策略,而他的耳边却时不时地响起细细碎碎的吸气声,让他很难集中精力。 欧以屾睁开了双眼,微微侧过头去,往椅子后的地上瞟了一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抄起了头盔扔到了地上。 “带上。”欧以屾冷淡道,“别再哇哇叫了。” 甘棠才不管欧以屾的口气如何恶劣,天大地大自己最大,她赶紧把头盔捡起来戴在脑袋上,嗡声嗡气地说道:“谢谢哦。” 欧以屾哼了一声,没有再回话。 塞西莉娅的电子音又响了起来:“布达比卡虫族已进入20千米范围内。” 话音刚落,视野中便出现了一个个小亮点,闪烁着光不断靠近,亮点越行越大。 不多时,密密麻麻一大批布达比卡虫族便来到了机甲跟前。 “来得可真不少,家里可没东西招待你们啊。”欧以屾咧着嘴狞笑着,双手握住了操作杆,朗声道:“小老鼠,为我们的生还祈祷吧。” 还没等甘棠反应过来,整个机体猛得上升,又来了一个180度转弯,巨大的离心力把甘棠甩到了前方的墙体上,紧接着又是两下猛烈的冲击力,戴着头盔的脑袋往墙上撞了又撞。 “已发射两发电磁炮,当前能量还剩67%,请主人审慎使用电磁炮。” 塞西莉娅的话让甘棠明白刚刚欧以屾在机甲上敲敲打打是做什么去了,货运机甲可不会有电磁炮这样的武器装备。 “67%?”欧以屾咒骂了一句:“操,关键时候整这出。” 这台机甲已经是三台中状态最好的一台,为了能够尽可能拖住虫族,剩下两台硬给这台凑出了100%的能量,没想到这台机甲能源核虚值,两发电磁炮就没了30%多的能量。 欧以屾没空再多纠结一秒,迅速拉开与虫族群的距离,对塞西莉娅说道:“重新测算能源核储能和耗能。” 甘棠又是一个前扑,好不容易才从翻天滚地中稳住了平衡,她趁着塞西利娅计算的功夫,赶紧把身上的制服脱了下来,手上颤抖着将其和原先的衣服绑了起来,尽可能接出一条绳子,她爬向椅子,将那根用衣服做成的绳子绕了椅座一圈,把自己绑到了椅座下,她要是再不给自己做条安全带,等一会儿欧以屾动起真格的时候,她怕是真的要在翻滚中摔断脖子了。 甘棠在绑绳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欧以屾的腿,欧以屾垂眸看了一眼,笑道:“小老鼠很聪明嘛,记得绑牢点。” 那头塞西利娅检测完能源核的实际储能情况,向欧以屾通告在确保最后能有5分钟的高速推进的前提下,还可以再发射3枚电磁炮。 欧以屾闻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一凛,操纵机甲跳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只异虫之上,双手握住对方头顶的两个巨钳,那虫族张开大嘴,放出了一个重粒子射线,机甲只微微一蹲身,射线击中了机甲的头部,头被从机体上打了下来 。 欧以屾在异虫待机发出第二发重离子射线时,在操作台上快速按下指令,操纵杆一推,动力系统将机体所有动力集中在双手上,以可承载的最大动力将异虫的双钳硬生生地掰了下来。 那对巨大地双钳像机甲的一对双斧,欧以屾为了节省电磁炮的使用,只能进行近距离战斗,而异虫坚硬无比的螯钳自然成了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最好武器。 “警报!机体头部遭受重创。” “好啦塞西,”欧以屾无所谓道:“这种无关紧要部分的损失就不用通知我了。” 机甲险险躲过两发同时向他射来的重粒子射线,一个动力推进闪身到攻击他的虫族面前,挥舞着螯钳打在了布达比卡虫族最脆弱的颈部连接处,一报还一报,现在对方的头也被他打下来了。 从读书起,欧以屾的机甲操作就永远是第一名,任何机甲在他手下都能被像操控手脚一样丝滑流畅,分明是笨重的货运机甲,此刻却灵活地穿梭在虫族群中,以一敌众。 不过欧以屾也并不轻松,装备简陋的货运机甲毕竟无法同战斗机甲相比,无论是他攻向虫族,还是虫族攻向他,作用力和反作用力都让他吃不消,他的后背感到一阵阵的酸痛。 感到不适的当然还有甘棠,自制安全带卡在她的身前,在受到冲击时生生拦下她要飞出去的身体,打着的死结抵在她的胃部,让本来就天旋地转的她更想吐了。 或许是身体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或者是惊惧让她吐不出来了,她没有吐出来,只是一阵阵的难受。 “塞西,倒计时还有多久?”欧以屾喘着粗气,握着操纵杆的手有些脱力,在又一发重粒子射线打过来时,一咬牙推动操纵杆,但机体还是被击中了,左臂飞了出去,他知道他拖不了太久了。 “离约定的逃生时限还有30秒,”塞西利娅回道:“艾瑞斯少尉携逃生者已经逃离至900千米之外。” “900千米啊。”欧以屾心想这个距离还在爆射的范围中,他还得再尽可能地争取一段时间,他喘着气从口袋里掏出了注射剂,往自己的腺体扎去,注射器里的肾上腺素顺着腺体进入身体,很快将欧以屾的身体再一次唤醒。 “小老鼠,再忍两三分钟吧。”欧以屾几乎是喃喃自语着,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安慰甘棠,还是在安慰自己。 说着欧以屾操纵着机甲又恢复了先前的灵活,灵巧地穿梭在虫群中,近战很大限度限制了虫族的重粒子射线的发射,但在敌人堆里施展显然也是件刀口舔血的危险事,在躲避和反击中,欧以屾需要紧绷着神经不断快速切换攻防。 身体和脑力的高负荷承压,使得兴奋剂很快便失去了作用,他的意识还能清醒,但身体却非常的疲倦,再也无法强行启动。 减缓的速度成为了虫族进攻的破绽,机体的另一只手臂和一只腿被损坏,欧以屾见再也无法拖延下去,往虫群中打了一发电磁炮,利用冲击力逃逸出了虫群。 他快速地调转机甲,以最快的速度向星舰驶去,不一会儿他就追上了那艘星舰。他在跳跃点前截停了那艘星舰,才让其停下来,虫族便追了上来。 欧以屾眸光森冷,等着虫族大军全部靠近,对塞西利娅说道:“塞西,将所有能量供给最后这两发电磁炮。”他顿了顿,闭上了双眼,冷冰冰如同电子程序一般,下着命令:“向星舰发射。” “是,主人。” 甘棠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出问题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刚刚是不是听到欧以屾说“向星舰发射”?发射什么?电磁炮?对自己人? 只是她没来得及多想,伴随着塞西利娅的声音,机甲外爆发出了惊人的震感,一个前所未有的冲击力席卷着机甲,机甲内投射进了一阵如白昼的光。 她在昏迷前,只听到两句话。 一句是塞西利娅的话:“当前机体仅剩3%的能量,能维持5秒的最高速率前进。” 一句是欧以屾的话:“小老鼠,我们一起祈祷吧。” 第149章 一望无际的荒漠上,怪石和枯木成了这里的主人,夜幕降临后,没有生机的无人之地里,在奇形怪状的石木的映衬下更透露出诡异。 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迹了,如今却因为突然的闯入者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人气。 空旷的沙漠中躺着一颗巨大的金属圆球,那是货运机甲解体后弹射出的操作舱。 甘棠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散了架一般,沉得她动弹不了一点,梦里仿佛有巨兽用锋利的爪子按在她的身上,指甲嵌入到她的皮肤里,发出阵阵的疼痛,她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最后生生把自己呼醒过来。 这一醒,身上的疼痛愈发明显,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甘棠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费劲地解着绑着自己的绳子,心里却庆幸着,身上能感觉到疼痛,那起码没缺胳膊少腿。 她费了半天的劲也没能把结解开,她低头看了看,脑袋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当时是打了死结的,只得费劲巴拉地去够她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了那把水果刀,又费了好一通力气,才把衣服割断,制服的裤子硬生生地变成了短裤。 甘棠扶着座椅艰难地坐起身来,掀开衣服一看,嚯,好家伙,她肚子上有一大片的淤青,几乎占据了她半个腹部,样子十分骇人,她用手点了点,顿时倒吸了口冷气,真是太疼了。 甘棠侧耳听着舱内的动静,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好像这里头除了她再没有活物似的。 她心下一惊,赶紧把衣服穿好,颤声轻轻唤道:“欧以屾?你在吗?欧以屾?” 她的话音在舱内消散后,仍旧是一片寂静。 甘棠忙转过头往舱门看去,那里保持着反锁的状态,没有人从这里离开。 难道说?!甘棠撑着座椅试图站起来,她浑身脱力,双腿打颤,好不容易站起来后,整个人都支撑不住只得全身往座椅上靠。 这一靠,甘棠的头正好凑到了靠背的上端,那里还有一颗脑袋,那是欧以屾的。 两个人的头挨得很近,这也让甘棠近距离地看到了欧以屾的脸,吓得她魂不附体,差点又腿软滑坐回地上。 欧以屾的脸上全是血,不知是从哪里流出来的,顺着身体的曲线一路向下流淌,脖子上也全是被血染,衣服更是被浸透了大半。 这种血人的冲击感不亚于欧美惊悚片,她开始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流这么多血,人还能活着吗?不能因为她这只小蝴蝶抖了抖翅膀,就把一个大佬干碎了吧? 甘棠赶忙探了探欧以屾的鼻息,欧以屾的呼吸很浅,她太紧张以至于感觉不到,这让她更慌张了,颤抖着摸上了欧以屾的脖子。 好在脉搏还在跳,欧以屾还活着。 甘棠一颗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人也脱力地又跌坐回了地上。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甘棠小声呢喃着安慰自己,却几乎是哽咽着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是个能在恶劣环境下独自生存的人,她需要一个同行的人与她互帮互助,否则再努力也只是把自己养得没那么容易死掉而已。 甘棠打开背包,先从里头拿出了食物,慢悠悠地先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她每咬一口,心里就不禁感慨,多亏了她危机时刻的敏锐直觉,不然现在就得饿肚子了。 进过食,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她也能处理欧以屾的事了。 背包里塞了一包湿纸巾,虽然上面没有标注有杀菌抑菌的作用,但在不明确未来的情况下,保证水源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所以甘棠不打算拿珍贵的纯净水给欧以屾擦血污。 事实上,要不是甘棠实在无法从浑身是血的欧以屾的身上找到伤口,她更倾向让欧以屾就这么脏兮兮的待着。 故而当甘棠把欧以屾身上的血污擦干净后,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伤口,甚至连擦伤都没有时,她的第一反应是亏大了,紧接着才开始疑惑这些血都从哪里来的。 内出血? 甘棠掰开了欧以屾的嘴,瞅了瞅,没见到他嘴里有血,转而又捂着眼睛,解开了他的裤子,偷偷摸摸地往那处不可说瞄了一眼,也没有出血现象。 很好,可以基本排除是内出血了。 甘棠狐疑地盯着欧以屾左右瞧,心想该不会是他自己愈合了吧? 甘棠犹豫再三,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她摸出了那把水果刀,对着昏迷的欧以屾好言道:“那个,我就试试,就试一下。” 接着她用刀在欧以屾的手背上划了一道很浅的口子,伤口上只微微形成了一道血线。 甘棠捧着那只手,注视着看了好久,约莫十分钟后,那条血线愈合了,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去,这是什么先天受伤圣体,愈合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甘棠惊叹地拍了拍欧以屾的手,语重心长道:“欧先生,你既然这么牛逼,以后就靠你了,我们拉个勾,约定一下,虽然我这样有点乘人之危了,但你可是全系列里知名大佬一定不会和我计较这些的,对吧!” 甘棠摆弄着欧以屾的手,两个拉了单方面成立的勾。 这时,原本昏迷的欧以屾突然睁开了眼睛,把头扭了过去,鼻尖擦过了甘棠的脸颊。 脸上泛起一丝痒意,甘棠挠了挠,顿时僵住了身体,瞪大了眼睛看向欧以屾,见他醒了过来,正在看她,踉跄着退后,整个人贴到了舱门上。 欧以屾伸手从腰间一掏,下一秒挥出手时,手上已经握着光剑的剑柄,而光剑随着他挥手的动作具现出了剑身,直指甘棠,剑尖落在了她鼻尖3公分的地方。 “饶命啊!”甘棠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讨饶道:“我不是坏人,是我,小老鼠。” “小老鼠?”欧以屾歪了歪头,问道:“你叫小老鼠?” 甘棠心想你才叫小老鼠呢,但面上依旧恭顺道:“这不是你用来称呼我的吗,哈哈哈,谁能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啊。” “我取的?”欧以屾皱着眉,说道:“那你本来叫什么?” 说罢,他又继续问了句:“还有,我叫什么?” 欸?不能够吧,失忆啊,这么狗血的桥段都让她遇上了? 甘棠狐疑地看了看欧以屾,心猜欧以屾是不是要诈她,便老老实实地回道:“你是欧以屾,你不记得了?帝国最年轻的中将,前途无量。” “什么帝国?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欧以屾不悲不喜地继续问道。 “bmw。”甘棠默默在心中腹诽又名硬蹭宝马帝国,接着继续说道:“我们在去往首都的路上,遭遇了虫族,你还记得虫族吗?就是敌人,你为了拖住它们搞了个超级大的动静。” “超级大的动静?那是什么?”欧以屾迟疑道。 “我也不知道。”甘棠如实道:“我跟你可不熟,遇上的时候你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哪里知道你想干嘛。” 欧以屾沉默片刻。问道:“一眼也没看?” “没有!”说起这事,甘棠就来气,开始控诉他的恶行,“你那眼睛都是长天灵盖上的,恨不得下巴往天上指,我都不爱说你,见人就一副‘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的傲慢样。” “哦。”欧以屾臭着脸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随即轻飘飘地说道:“那估计你长得不太好看,不然不至于一眼都不看。” 甘棠被他这话气得语噎,想着以后还得仰仗他,算了算了。 但很快,甘棠从欧以屾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他,踌躇着伸出手,在欧以屾的眼前挥了挥。 欧以屾没有任何反应,果然,他看不到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甘棠将手握成拳,直直打向欧以屾那张俊脸。 “就你嘴欠。”甘棠哼声道。 欧以屾捂着脸,怒目圆睁,“你...” “我什么我,咱俩现在都落难了,摆什么谱,再埋汰我一句试试,打你哦。”甘棠气势汹汹地挥舞起拳头。 欧以屾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又瞎又没有了记忆的他还得仰仗这个脾气不好的丑丫头,不得不低头,闷声道:“抱歉。” 他垂着眼,从甘棠的角度来看,显得很落寞,甘棠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坏了?毕竟一醒来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挺可怜的。 “哎呀,好啦好啦,你说了我,我打了你,我们扯平了。”甘棠不自在道:“我们和好,以后还要互帮互助呢。” “所以,我们现在到底在哪?”欧以屾问道。 甘棠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想起欧以屾看不见,才说道:“我们在机甲的逃生舱里,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发生大爆炸后我们就随着这个逃生舱漂流到这里了,我不敢把门打开,怕外头有什么东西,我应付不了。” “你倒是不鲁莽。”欧以屾夸奖道:“你这么做很对,不然我可能等不到醒来了。” 欧以屾双手摸索着操作台,问道:“有能量吗?” “应该没有了,我昏迷之前听到你的超脑助手说只有3%的能量了。”甘棠这么说着,还是帮着欧以屾在操作台上按了按,“对了,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这些。” 欧以屾回道:“只是失去了身份记忆,常识倒还是记得的。”说着他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番,不确定道:“应该有太阳能蓄能设备,你把机器的开关打开试试。” 甘棠闻言按了操作台的开关,但没有任何反应,她蹲到了地上,仔细检查着操作台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台子下找到了一个红色太阳图案的按钮,她按了一下,只听滴的一声,操作台亮了起来,操作舱内的灯也亮了起来,新风系统开始送风,舱内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温度也降到了23度。 “不错嘛,欧以屾,脑子挺好使的,关键信息你一样没忘记。”甘棠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到吹风口吹风去了。 “别偷懒,快点回来,把视野打开。”欧以屾催促道:“我们得先了解当前的情况。” 甘棠不情不愿地走了回去,凭借着她之前的记忆,把视野打开了,舱外是没有人烟的沙漠,除了枯木和石头,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 “我们在沙漠里,外头除了死掉的树木什么都没有了。”甘棠一边说一边打开定位系统,“定位系统无法显示当前坐标,可能它坏了吧。” “不一定,也可能我们现在离帝国太远了,定位的卫星无法接收到它发出的信号,所以定不了位置。”欧以屾才说完话,肚子就发出了一声鸣叫,他红了脸,忙用力按压在肚子上,试图阻止肠鸣。 “你饿啦?”甘棠从背包里掏出一块面包递给了欧以屾,“喏,吃吧。” 欧以屾接过面包,问道:“你哪来的食物?” “逃生前拿的。”甘棠回道:“那个时候莫名其妙觉得要带好求生物资,所以就装了一背包的东西,省着点,大概够我们吃三天的,不过水就有点麻烦了,大概只有一天的量。” “你把空调排水储存好,到时候就喝它了。”欧以屾倒不在意这些,他在思考,既然有枯木,说明这个地方是有生物存在的,植物、动物甚至可能有人。 “什么?那东西能喝?”甘棠骇然,“就算条件再怎么艰苦,也不能喝那东西吧,不干净的。” 欧以屾眯了眯眼睛,朝着甘棠声音的方向“看”去,郁闷道:“你就不会蒸馏吗?” 甘棠一想,对哦,末日求生里好像也经常提到蒸馏取水法,她怎么把这个忘记了,于是讪讪地挠了挠头,庆幸道:“我没遇上过这么艰难的情况,真想不到这个法子,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自己一个人把带的水喝完了,就要渴死在沙漠里了。” 甘棠现在可算是体会到跟着大佬的好处了,有他在,荒野求生直接从hell模式直线下降到easy模式了,感觉可以不用自己动脑了。 欧以屾欣然接受了甘棠的夸奖,心想这个丑丫头虽然干啥啥不行,嘴倒是挺甜的,人也算得上真诚,这一路不确定太多,蠢丫头自己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算了,他就大人有大量,罩着她好了。 “喂。”欧以屾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第150章 名字?要告诉他吗? 甘棠心想自己才朝欧以屾的脸上来了一拳,就这么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万一回去了,被他打击报复了怎么办? 她瞅着欧以屾的心眼好像也没比针眼大多少,大家族里又多得是欺男霸女的坏胚子,为防万一,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我啊,遗爱咯。”甘棠想着‘甘棠遗爱’,她不过是把真名隐起来了,不算骗人,要是被骗到了,那就只能怪欧以屾文学素养不太行了。 “宜爱?”欧以屾迟疑道,“爱物宜存心的宜爱?” “啊?”甘棠没听过这句话,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被他装到了。 欧以屾听出了端倪,又换了个说法:“宜家宜室的宜,爱人爱己的爱?” 甘棠一听就明白了,欧以屾是弄错字了,当下打起哈哈来,“没看出来,你挺有文化的嘛,这么诘屈聱牙的句子都被你找出来了。” 甘棠为了不输阵,也用了个平日里不常用的成语,说完人还挺美。 欧以屾却是收敛了笑容,目光微冷。 骗人,全部都是骗人的。 他知道甘棠没有告诉他真名,而是开始糊弄他,方才说她为人真诚的话,他现在收回,这就是个小骗子。 甘棠一瞬间直觉脊背发凉,她四下看了看,又往空调出风口望了一眼,怎么突然有股冷意,怪渗人的。 “欧以屾,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你。”欧以屾先一步打断了她,颐指气使道:“去,到外边去,把排水管挪到舱内来。” “我?现在?”甘棠有些不情愿 “对。你。现在。”欧以屾凉声道:“不然你指望我一个瞎子去吗?你好意思吗?” 甘棠心里嘀咕:好意思,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道德标兵只会苦了自己,素质低下才能活出精彩。 但这通言论她没敢发表,只敢极力据理力争,“外边安全吗?会不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就等在门口,我一开门就扑过来?我怕。” 欧以屾反问道:“你听到监测系统预警了吗?” “没,”甘棠还是不死心道:“万一它坏了呢?监测不出其他活物。” “没那么多万一。”欧以屾兴致很差,不是很想搭理她,用敷衍的语气和她保证道:“真有万一,有我在,你死不了的。” 甘棠见自己推脱不掉,只得骂骂咧咧地照着欧以屾的话做。 舱门一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甘棠站在门边打了个颤,心想这外头得有50来度了吧? 她才跳下逃生舱,没走两步便觉得脚心烫得难受,低头一看,好家伙,鞋底都化得变了形。 得赶紧找到排水管在哪里,甘棠一边围着逃生舱跳,一边寻找排水管。 好在排水管比较显眼,没多久甘棠便找到了,但把那条管子迁到舱内又花了甘棠不少功夫,等到大功告成时,甘棠的鞋底已经化出了一个小小的洞来。 甘棠回到了舱内,迎面而来的冷气又让她打了个颤,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正打算拿纸巾擤擤鼻涕,却发现她装满物资的背包已经到了欧以屾的手上。 “你拿我的包做什么?”甘棠警惕地问道。 “如你所见,强制征收了。”欧以屾大言不惭道,“就这点东西,让你收着我不放心。” 甘棠教他的话气笑了,直言道:“东西是我带过来的,我收着有什么问题?” 欧以屾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冲着她的方向,板着脸说道:“在缺水少粮的环境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或者你想先成为桌子上的食物?” 说着欧以屾拿出光剑,在手里把玩着。 甘棠咽了咽口水,整个人极限贴着墙,欧以屾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告诉她,他可能说的是真的。 “那,那你收着吧。”甘棠决定先服个软,等欧以屾放松戒心后,再做打算。 只是她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心里委屈极了,觉得自己遭到了极大的背叛,还被威胁,越想越难过。 欧以屾听到了甘棠细碎的呜咽声,收起了光剑,轻咳一声道:“你乖一点,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的语气放软了不少,吓唬小孩也不是他的本意。 甘棠却已经产生了抵触情绪,一个人缩在墙角,离欧以屾远远地。 欧以屾知道她在闹小孩脾气,也没哄她的意思,转而继续摸索着操作台,听着语音播报,熟悉着操作。 甘棠忍不住问道:“你在干嘛?” “熟悉一下机器。”欧以屾想着自己才把人吓唬了,这下便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个逃生舱本来就是个操作舱,虽然可能没有了原先的形态,但是有自己的一套动力系统,穿越太空是不可能了,不过当个近地飞行器还是可以的。” 欧以屾用指腹熟悉着每一个按键,对于刚瞎的他来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只能集中精力,尽可能地提高指尖的灵敏度,通过一些细微的不同,把每个按键都记下来。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这里没有食物,三天的口粮极限下只能撑到六天。”欧以屾摸索着说道:“白天要保证新风系统的正常运作,所以我们要在温度降下来后开始航行。” “那我们是不是要分个白天岗和夜晚岗?”甘棠眼睛一转,要是她们能错开来休息,自己就有机会把背包拿回来了。 “不需要,我们一起休息一起航行,舱内的电子助手智能度不高,航行过程中还需要你报视野情况。”欧以屾哼笑一声,说道:“我劝你还是别打你的小算盘了,我这里听得一清二楚。” “哦,真是对不起了,我打算盘的声音吵到你了。”甘棠干巴巴地说道。 “知道就好,你休息吧,晚上我们还要航行呢。”欧以屾继续操作着机器,淡淡地说道。 甘棠抱着双膝,朝舱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才从昏迷中醒过来,睡什么啊,真是个活爹,想一出是一出,都不考虑下实际情况,让她硬睡啊? 甘棠默默地看着欧以屾调试机器,心中不禁盘算着,要不自己找个机会把欧以屾丢下去吧? 机甲操作指南里关于逃生舱操作的部分她还记得,大概也能操作的了。欧以屾现在这个战斗力也就剩吓唬吓唬她的程度了,看起来也只是比她这个战五渣的小废物厉害一啾咪咪点,还怪废粮食的呢。 “我劝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欧以屾的声音自前方幽幽传来,带着比新风系统送出的风还要冷冽的温度,“我说了,别打你的小算盘了。” 甘棠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一抽噎,连连打了几个嗝,欧以屾是会读心术吗?他居然都知道她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在想我有没有读心术?”欧以屾嗤笑一声,说道:“没有,只是猜你这种单细胞小傻瓜在想什么,实在太容易了。” 甘棠脸颊鼓了起来,如实说道:“我能不能申请别骂我了,你老这么说我,我心里挺不开心的,感觉自己好像笨蛋。” 确实是笨蛋啊。欧以屾在心里慨叹一句,但还是答应了她,“抱歉,我以后会把话说得委婉一点的。” 甘棠正要回话,突然鼻子又酸又痒,强烈的想要打喷嚏的冲动让她嘴巴张了又张,迟迟打不出的喷嚏教她难受地鼻腔酸胀。 “你怎么了?”欧以屾耳尖地听出来甘棠的动静。 “我..”甘棠才说完一个字,终于把喷嚏打了出来,“阿嚏——,我,阿嚏——,好像,阿嚏,阿嚏,感冒,阿嚏。” 甘棠不断打着喷嚏,猜想刚刚出舱进舱的冷热交替太快,身体大概没受住,邪风入体不是中暑就是感冒。 还好是感冒,甘棠心里庆幸着,要是中暑了少不得要补充水分,现在前途不明,可得省着点用水。 但她转念一想,都这时候了,她还得顾及这些,一点病号的优待都没有,这也太可怜了。 想着想着,甘棠吸溜着鼻涕的声音就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欧以屾皱起了眉头,扶着座椅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朝甘棠这边走来。 虽然逃生舱空间不大,但欧以屾不靠摸索竟没东撞西撞,从容地走到她跟前。 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磕碰,他是撞到了甘棠才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蹲下了身子,摸索着找到了甘棠的额头。 “你好像有点低热。”欧以屾不确定自己手上的温度是否正常,便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甘棠的额头。 甘棠很少有机会和家庭成员外的男性靠这么近,欧以屾身上的alpha气息侵略性很强,连她这个还没分化的人都能感觉到,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试图离欧以屾远一点。 “别动。”欧以屾用手托住甘棠的后脑勺,把人又往自己这里带了带。 果然,甘棠的额头比他的要烫一些。 “你在发低烧。”欧以屾站起身,径直去取甘棠的背包,从里面摸索出了医药箱,放到甘棠面前,“你自己找找有没有你需要的药。” 甘棠找出了退烧贴和退烧药,把退烧贴贴到了脑门上,药她暂时还不想吃,便先留着了。 “你,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能看到似的。”甘棠疑惑道:“你都没有撞到哪里,而且拿包的时候也很自然,你真的看不见吗?” 说着甘棠又用手在欧以屾眼前晃了晃,欧以屾抬手,抓了两下才抓住她的手。 “别晃了,看不到的,可能撞击到脑部产生了淤血,压着神经了,血块消掉前估计都看不见,也想不起任何事。”欧以屾说罢,继而解释道:“我看不见,但我记忆还行,你方才出舱那段时间,我大致把舱内的情况都记到了脑子里,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周围都有什么物体。” 甘棠蔫蔫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凭借着自己几分钟的摸索,然后在脑袋里构建出了三维地图?” 欧以屾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手掌落下去的那一下重重地压着甘棠的头顶,掌中有了实感后,他才卸了力,嗯了一声。 “你也太厉害了吧。”甘棠不禁佩服起他来,难怪欧以屾年纪轻轻就能像窜天猴一样蹦到现在这个位置,光是智力这一块就足够把大多数的人甩得远远的。 欧以屾对于甘棠真心实意的赞叹很受用,微笑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交到甘棠手里。 “你把衣服给我干嘛。”甘棠抗拒地推了推。 “受凉了,得注意保暖。”欧以屾自然地说道。 “可是,”甘棠伸出两根指头,嫌弃地夹起了欧以屾的衣服,面露难色道:“你衣服上都是干掉的血块,看起来脏兮兮的,我不想要。” “...”欧以屾沉默良久,做了几个深呼吸,“都什么时候了,就将就一下吧,脏不死你的。” 甘棠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十分抗拒欧以屾的脏衣服,上面浓重的血腥味让她闻后头更晕了,她抱着最后一点坚持,问道:“我能不能不要?” “随便你。”欧以屾蹭的一下站起身,顺道把衣服抽走,麻烦的丑丫头他不想伺候了。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不着痕迹地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上头的血腥味也不算很重,他愤愤地想,果然是丑丫头难伺候。 “你生气啦?”甘棠觉得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是不好,但欧以屾这套强买强卖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好好说的事,他偏偏也能让人生气。 为什么是也,甘棠知道自己有比驴还犟的一面,这一面常常会惹到别人。 欧以屾没再搭理她,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甘棠又絮叨了几句,最后无聊地把嘴闭上了,靠着墙开始打起瞌睡来。 她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半睡半醒见她感到浑身发冷,难受地嘤咛了几声。 有人过来抱住了她,往她嘴里喂了水。 甘棠强行睁开了眼睛,欧以屾的身形在她眼睛里都重影了。 “多喝点水,你的体温升上去了。”欧以屾递了个盒子过来,“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退烧药。” 甘棠努力辨认着药盒上的字,嗯了一声。 欧以屾把药掰开来喂给她,又给她喂了水,水是温的,送进口中就仿佛是干涸的土地遇上了甘霖。 甘棠抱着瓶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等她意识更清醒些时,不好意思道:“我好像喝太多了,你把水拿走吧。” 欧以屾倒是不在意这些,继续给她喂水,“你是病患,多喝点,早点好起来,我们现在尽量别生病。” “那你呢?”甘棠问道。 “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自己解决。”欧以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 甘棠抱起瓶子,闷声道:“对不起。” 欧以屾知道她是在说白天她拒绝自己好意的事,他心想她现在这样,他也需要负很大的责,大家两清了。 欧以屾叹了口气,凭借着脑中的空间记忆,精准地捏上了甘棠的脸颊,“本来想着该怎么称呼你,宜小姐还是小爱,现在想想,还是叫你小乖吧。” 父母给子女取名往往带着某种期许,而现在欧以屾把对甘棠的期许放进了称呼里,他希望她以后能乖一点,别犟得跟头拉不回来的驴。 第151章 “为什么要叫小乖啊?听起来像叫狗一样。”甘棠不乐意被这么叫,旋即演示道:“嘬嘬嘬,小乖来,嘬嘬嘬。你看多像啊。” 欧以屾摸着下巴沉思须臾,伸出手,挠了挠甘棠的下巴,学着她的语气说道:“嘬嘬嘬,小乖,乖。” “太可恶了吧你。”甘棠气得用上倒装句了,把你字咬得格外的狠。 独断专行的欧以屾才不管甘棠的抗议,继续像逗着猫猫狗狗的架势挠了挠甘棠的下巴,“既然醒来了,那起来干活吧。” 甘棠一听到干活两个字,也不想知道是什么活,整个人瞬间萎靡不振,蔫蔫地问道:“我都这样了,生病了,还要干活啊?地主也会让长工歇一歇的,牛马病了也能暂时不工作的。” “又不是让你干什么重活,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欧以屾轻笑一声,指了指发着幽光的操作台说道:“躺椅子上去,帮我看路。” 现在她俩人凑不出三只能看东西的眼睛,这份工作真就只有甘棠能做。 甘棠裹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她原本嫌弃的脏衣服最后还是落到了她身上,她现在浑身发冷,再不敢嫌七嫌八,只得捏着鼻子盖着。 “你扶我一把。”甘棠冲欧以屾伸手,“我腿软,站不起来了。” “真是娇气。”欧以屾嘴上这么说,还是弯下腰,前倾着身子,摸索着找到了甘棠的肩膀和膝窝,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个转身,甘棠的腿就撞到了墙上,撞得她嗷嗷直叫唤。 甘棠控诉道:“你是在打击报复吗?” “抱歉,我不知道你身高多少,还没把你的体积算进坐标系里。”欧以屾接着踏出了一步,问道:“你的身高有几个我的步长?” 甘棠先是认真地看着欧以屾的步长努力推算着,但她不是理科生,对这方面存在惊人的误差,直言道:“我怎么知道几个步长,我166公分,你自己单位换算一下。” 欧以屾无奈道:“166公分是多长我现在没有这个概念,你忘了,我瞎了,看不见了。” 甘棠好奇地问道:“你能做到每一步的步长都一样?” “差不多可以,会有一点偏差,但这个误差问题不大。”欧以屾回道。 甘棠欸了一声,说道:“那你不当机器人可惜了。” “就你话多。”欧以屾故意颠了她一下,吓得甘棠尖叫一声,忙抱住他的脖子,他这才得意地笑了一声,说道:“那你自己看着点,快撞到了你说一声,不然我可不负责。” 逼仄的小空间里要想大开大合的行动显然是不现实的,甘棠几番提示后,欧以屾才把她放进椅子中。 他站在一旁打开了视野投屏,操作着逃生舱的行进。 甘棠一靠在椅子的软垫上,整个人舒服地陷了进去,不禁哈欠连连,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强打着要瞌睡的精神。 逃生舱在荒凉的沙漠中飞行了两个小时,一路上甚至连枯木和巨石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沙海,仿佛这是个只有沙子的世界,永远逃不出的沙漠。 “欧以屾,外头全是沙子,什么都没有。”甘棠兴致缺缺地看着视野投影,“你说这里会不会只有沙子啊?” “你最好祈祷不是。”欧以屾轻飘飘地回道:“要是只有沙子,生物因为荒漠化生存不下去,我们就没东西吃了,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口感应该不错。” 甘棠抖了抖,不禁想起了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你不会真的吃人吧?”甘棠从不怀疑一个见过血的人能残忍到何种程度。 “可以但没必要。”欧以屾倒也不避讳承认自己的接受度,不过他拍了拍甘棠的发顶,安抚道:“不过要是真没生物了,我就陪你一起饿死好了,反正多活一天少过一天没太大差别。” 甘棠小声嘀咕道:“那你的意思,你只是不想做无用功,要是有用,你就会,就会...”甘棠把最后吃人两个字咽回肚子里。 欧以屾听着甘棠的话,大致能推断出她的出身,一个有一定资产和社会地位的中产家庭,家庭和睦,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基本是好人的圈子里。 “人和动物很多时候是相通的,只不过是人类有了一个能够供给基本生存物质的社会体系,农业工业的发展足以使得人类只要花钱就可以获取生存资源。”欧以屾淡淡道:“可是一旦这个生态循环的体系崩溃了,出现失衡,无法提供所有人用以维持基本生存的必需品时,人就会吃人。动物原则上不捕杀同类,但如果极度饥饿且没有食物的时候就会同类相食,人也是这样。” 吃人,这不是什么新鲜的词,在农耕文明靠天吃饭的时候,荒年里到处都是易子而食的惨案。 甘棠觉得现代社会真美好,因为技术的进步,人类可以一定程度上摆脱靠天吃饭的被动,所有人都可以吃得上饭,就不会再有吃人的悲剧发生了。 但很快甘棠笑不出来了,她突然意识到,不同环境下的生存资源往往有不同展现,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生存资源不再是简单的食物和水源,它变成了货币或是类似货币约定俗成的交换物。 现代文明下的人们围绕着金钱依旧做些吃人的事,它装扮成了无害的温和模样,让人忽略了它的本质。 没有钱的人依旧会饿死,会冻死,所以才有了坑蒙拐骗偷抢盗。 甘棠侧过头去看欧以屾,他的侧脸在电子光的映照下线条分明。 欧以屾感觉到了甘棠的视线,偏过头去问道:“怎么?你觉得不对?” “不,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甘棠回道。 甘棠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还在现世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批判,批判电视剧里富人成了真善美的代表,穷人却假丑恶的千奇百怪。 看到欧以屾,她意识到了这里头或许被慕强忽略的真相,人的生存本能是一样的,像欧以屾这样的大贵族依旧会有字面意思上的吃人,只是身为大贵族的他平日里掌握的生存资源太多了,以至于没必要做这些,从而显得富人真善美,而穷人因为生存资源紧张匮乏,不得不彼此间争夺,才暴露出争抢中的不体面。 过得衣食富足,谁不想做个好人内心充沛。 甘棠清楚的意识到了,她能够大多数时候都做个好人,这或许不是她天生的品性纯良,拥有高尚的道德情操,可能仅仅是因为她现世的父母为她提供了优渥的生活,而来了这里以后甘父成为了为她搭建桃花源的那个人,带着她远离了血雨腥风的生存争斗。 如果说原本她更多的是希望自己可以摆脱原着中恶毒女配的命运,那么这一刻她更多的是希望她的家人也可以脱离那条通往毁灭的轨道。 她心想原着中甘父因为她的事落得大权旁落,成为了边缘人物,但原着对她父亲的描写是在她这个单元结束后戛然而止的,那么原着没有提及的以后呢?她的父亲是不是可以被重新启用? 甘棠又看向欧以屾,现在他可是她在原着上位圈唯一的人脉了,如果他愿意从指头下漏点吃的,足够她父亲在m3风光依旧。 “那个,以屾哥~”甘棠甜甜地叫着欧以屾,尾音婉转着上扬让她这声呼唤掺了蜜糖似的。 欧以屾一挑眉,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不安分的小丫头又要作什么妖了? “什么事,你先说。”欧以屾不和她绕弯子,单刀直入让甘棠奔向主题。 甘棠笑嘻嘻地问道:“我们现在算不算是共患难了?” “算吧。”欧以屾勉强道,他只觉得他们是一起倒了大霉,还没上升到共患难这种深刻的定义上,“怎么,想套近乎?” “你这话说的,这怎么能是套近乎呢?”甘棠一把握住了欧以屾放在操作台上的手,用双手虔诚地捧着,“我们这患过难吃过苦,那不得是穿一条裤子的铁关系了嘛。” 欧以屾用另一只手抵着甘棠的脑门,把她往后推,顺势抽出自己的手,说道:“先得看你想干什么,我再决定我们的关系铁不铁。” “别这样嘛。”甘棠小意道:“其实对你来说是件芝麻小事,你作为帝国最年轻的中将,以后还会是上将,元帅,元首,您老是条大船,能不能让我搭个顺风车?” “怎么?你想入仕途还是打算在军部大展拳脚?”欧以屾挑眉,凑近甘棠的脖子,闻了闻,说道:“但你是个beta去不了军部,至于仕途...就你这小脑瓜子去了也是给人当开胃小菜的,别折腾了。” “我不是beta。”甘棠不服气道:“你别这么瞧不起人行不行,我怎么就给人当开胃菜了?” 居然不是beta?欧以屾有些讶异。 虽然alpha和omega只有在发情期才会释放大量的信息素,但是在第二性分化后,日常生活中腺体也会发出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能称其为体香。 信息素如同香水一般,不是单一一种味道,而是富含层次的合成香气,往往很难用一种气味以概之。 欧以屾身上的信息素前调像燃烧的松脂,苦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甜,中调是腥甜的血和铁锈的气味,闻久了这种甜味会有所减弱,而金属氧化后的气味会逐步增加,但血与锈的味道从初闻起便若有似无的始终相伴。 甘棠所感觉到欧以屾身上alpha的气息正是来自于他身上若有似无的信息素,那是一种冷兵器时代战争的味道,很有压迫感。 “你身上可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欧以屾如实回道:“不是瞧不起你,小乖你并不适合走仕途,每个人都有性格和能力所向的适合自己的赛道,一味挤进看似高大上但并不适合的地方,那会抑制你真正的天赋,这很可惜。而且你会被那个领域里有天赋的人玩弄,像猫玩弄老鼠一样,虽然你是只小老鼠,但别真成了小老鼠。” 欧以屾这话说得发自肺腑,没有丝毫嘲笑甘棠的意思,不是高高在上的指教,而是像朋友一样的善意提醒。 甘棠当然分得清好赖,自然也听劝,“我这个货真价实的omega既不可能进军部,也没想过入仕途。我这种一点苦都吃不了的娇气鬼还是适合搞点阳春白雪的事。没必要赚太多的钱,能过过小康生活,手里有点余粮,不要有太复杂的人际交往,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就挺好。” 小康生活?欧以屾听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词,但他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意思,只当这是自己失忆掉的一部分,没有太在意。 “这想法挺好的,人的疲倦很多时候都是来源于涉及了太多因果,不涉及太复杂太深刻的人际关系中,你估计能活得比王八更长久。”欧以屾淡淡道。 甘棠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道:哪能啊,我哪活得过您老啊,活爹,你可是全系列最能活的乌龟王八呢。 欧以屾疑道:“你既然都没什么志向了,还拍什么马屁?” “你听过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是有人默默的负重前行吗?”甘棠说道:“我肯定有负重前行的家人啊,他们不努力,怎么有我的幸福生活。” 欧以屾笑道:“你倒是诚实。” “别打岔。”甘棠继续说道:“我家人工作上难免会遇到点麻烦,当然,小的麻烦那是他们应该面对的历练,他们该受的。但是,有时候吧,总是有些麻烦它解决不了的,所以就需要一些高维度的帮忙,比如——” 甘棠把话音拖得老长,用手肘碰了碰欧以屾。 “比如来自我的帮助。”欧以屾笑了起来,说道:“小乖,你的算珠都崩到我脸上了。你觉得自己目前做出了哪些了不起的贡献,足以换取我对于未来的承诺呢?” 甘棠想了想,严格来说好像没有,欧以屾的伤都是自己好的,逃生舱也是他操作的。 “那我现在申请建功立业,以后您老有什么吩咐我肯定鞍前马后为您效劳,指哪打哪。”甘棠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以后就是您老乖得没边的小乖了。” 欧以屾歪着头,用失焦的空洞眼神盯着甘棠“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伸出手摸到了甘棠的头,“那接下去就看你表现了,要是你表现好了,天塌下来我也给你顶了。” 第152章 “老大,前方没有任何异常,能见300米内没有新物体出现。”甘棠聚精会神地盯着视野区看,每隔十分钟就向欧以屾汇报一次。 自从欧以屾许了承诺后,甘棠就化身忠犬小乖卖力表现,要不是话说多废水,她恨不得隔十秒就和欧以屾汇报一次,力争先进标兵。 这对欧以屾来说倒是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和甘棠各来一巴掌,这小丫头也太聒噪了。 “老大!” 在甘棠又一次呼唤欧以屾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制止道:“好了,我知道了,把嘴闭起来。” “可是...”甘棠踌躇着。 “没有可是。”欧以屾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我让你开口再开口,现在闭嘴。” 甘棠为难地看了看视野区,又看了看欧以屾,抿起嘴,安静了几秒钟,还是没忍住,拉了拉欧以屾的袖子,直哼哼。 欧以屾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了出来,“说吧,还有什么事。” 甘棠当即兴奋地张开口,“老大,我看到仙人掌了,好多仙人掌,都是活的。” 欧以屾闻言立刻停下来逃生舱的前进,问道:“在哪?” 甘棠回道:“2点钟方向,距离不太清楚,你慢慢开过去,到了我就喊停。” 欧以屾悬着的心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放了下来,他此前一直担忧这片土地上是否还有活的生物,如果没有,他和甘棠就真的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如今出现了仙人掌,无论是真实存在亦或者是海市蜃楼,这都说明这个星球上是存在活物的,那么他们就有可以生存下去的希望。 逃生舱缓慢行进了800米左右,甘棠终于喊了停,面前是一大片的仙人掌群,由不同的品种组合而成。 “老大,好多仙人掌啊,种类也多。”甘棠正开口同欧以屾汇报,就发现欧以屾已经拿了对讲机准备出舱了,她忙问道:“你要下去吗?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欧以屾制止了她,“你留在舱内看守,我们最好不要一起行动,免得突发状况被团灭了。我下去采摘,你用舱内的通讯系统给我报方位。” 说罢欧以屾出了舱,根据甘棠的实时定位摸索着走进了仙人掌群,徒手掰断了叶片,放进嘴里咀嚼。 “你怎么吃上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吃。”甘棠看着视野区里的影像焦急地催促着,“快点吐出来,回来漱漱口。” 欧以屾却不甚在意,仍旧咀嚼着,咽下后才说道:“我总要先试个毒才知道哪些是可以做储备粮的,难不成你这只小老鼠还打算自荐当小白鼠?” “不,我还是不当了。”甘棠可不想死,试毒的事她才不干,不过她也不想欧以屾死,这里就她们俩了,他也得好好的才行,于是焦急地问道:“这个没毒吧?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欧以屾静静地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自己并没有不适的地方,“没毒,我没什么不良反应。” “那我们就采这个就好,其他的我们不试了。”甘棠仍旧心有余悸,生怕欧以屾又找死地想当神农,尝百草。 欧以也不是活腻了的人,找到无毒的仙人掌后他也不打算再冒险,让甘棠给他报该品种仙人掌的方位,他一连薅秃了五株仙人掌,才抱着胜利的果实回舱了。 一回舱,等着他的就是是拿着碘酒和棉签的甘棠。见他回来,忙催促他把仙人掌的叶片放下。 “你真是的,怎么能徒手掰呢?那上头都是刺,你不疼啊?傻不傻,我们这里有把小刀,你带过去多好。”甘棠絮絮叨叨地给他擦伤口,但见欧以屾无动于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奇道:“你都不觉得疼啊?” “会疼,但是能忍受的程度。”欧以屾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我这具身体对疼痛的忍耐度比较高吧,所以还好。” 对了,甘棠想起来了,这哥们是先天受伤圣体,非常适合受伤。她低头看了看,果然,欧以屾手上被仙人掌刺扎出的伤口比先前小了不少,再晚一点伤口就该愈合了。 这让她不禁汗颜,还好她动作快,又让她见缝插针得找个表现的机会了。 “你带得那把水果刀能顶什么用,没两下就钝了,你还是自个留着防身好了。”欧以屾嗤笑着甩了甩手,甘棠的水果刀在他看来很鸡肋,能割断的都是他能徒手就解决了的东西,能让他束手无策的那把破刀更是一碰就断。 甘棠不服气地把水果刀拿出来,心想这刀也没欧以屾说地那么不顶用,想着伸出指头在刀锋上碰了碰,指腹上立刻被划出了一道口子,甘棠痛呼一声,把手伤的指头含了起来,声音模糊道:“明明就很锋利,只是因为你太强了,才显得它很无用。” 甘棠毫无掩饰的夸奖总是让人心情舒畅,欧以屾也不能免俗被她时不时不经意的彩虹屁拍的高兴,当下笑了起来,口吻亲昵的轻骂了一句:“真是个傻妞。” 甘棠瞪了他一眼,转而去看他带回来的仙人掌叶片,问道:“这玩意儿怎么吃?” “就这么吃也成,煮一下也可以。”欧以屾随意地回道。 甘棠捏起一根刺把叶片拎了起来,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嫌恶地又放回到地上,“这能好吃吗?” “救急的东西,你还想多好吃?我们是荒野求生,而不是沙漠度假。”欧以屾觉察出了甘棠对仙人掌的抗拒,刚刚嚼的那一口确实味道不怎么好,不加佐料干吃实在是黑暗料理,这个娇气鬼肯定吃不下,便说道:“这东西我吃就好了,你就吃自己带的东西。我不吃的话,你的东西可以多撑几天。” “哦。”甘棠倒也没有异议,干脆地应了下来。谁没苦硬找苦吃,既然欧以屾想发扬人性光辉充大头,她也乐得占便宜,反正她不想吃那东西,看着就恶心。 她一开始都想好了,但临到饭点了,她又开始犹豫了。 欧以屾在吃上很粗糙,煮都没煮,直接剥了皮就开始吃,甘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物,该死的良心开始见风长了。 “那个,”甘棠踌躇道:“我还是帮你煮一下吧,这样看起来会好吃点。” “看起来?”欧以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看起来好吃有什么用,我又看不见,嘴巴能接受就成了。” “不行不行,我还是给你加工一下好了。”甘棠实在看不下去,她没办法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食物,一把将欧以屾手里的仙人掌夺了过来,拿了一个金属容器,到逃生舱外处理食材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容器里盛着的是冒着热气的食物。甘棠把面包分了一半给欧以屾,又把容器里的食物盛了一小部分出来,把剩下的部分连同容器一起给了欧以屾。 欧以屾能闻到空气里肉制品的香味,接过容器时,那股味道更浓了,不由抬起头,面朝甘棠的方向,似乎在询问她。 “共患难吧,总得步调一致,以后才能一起吃忆苦饭。”甘棠用勺子搅动着食物,小声碎碎念道:“我本来就只是想给你加点味的,用猪油炒虾米和蘑菇腿作底油,随口尝了下,实在是我的独家配方太美味了,显得没那么难吃了,那就一起吃吧,你得摄入些蛋白质才行,不然哪有力气做护卫工作,哦,碳水的摄入也要跟上,你知道的,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遇到危险连跑都跑不快,只能靠你了,你可得保护我。” 仙人掌虽然口感比甘棠预想的好一些,但味道还是奇奇怪怪的,像黄瓜、豆角和贡菜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生下的孩子,甘棠吃的时候还是梗着脖子咽下去的。 欧以屾默默地把食物吃完,他那份食物里熏肉的含量还不少,上一次他把甘棠的背包没收的时候检查过,甘棠应该是把大部分的肉都给了他了。 这个小孩倒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刚刚还一副“要吃苦你自己吃,我才不吃”的态度,结果才没过多久就良心不安了,的确是没有受过苦,没有遭过恶的人。 欧以屾勾唇笑了笑,叫了甘棠一声,“嘿,小乖。” “什么事?”甘棠还在努力消灭仙人掌,她突然有种梦回幼儿园的感觉,那个时候餐食里有芹菜的日子里,她总是最后一个下桌的人,不是努力吞咽,就是趁着保育员没看见的时候把芹菜挑进别人的碗里或扔到地上,可惜现在没有保育员,她也不能挑食。 欧以屾听着她唉声叹气不断,笑着说道:“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甘棠慢了半拍,心想这活爹又调频到哪里去了?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欧以屾说的是之前承诺她如果表现好了,就会答应罩着她的事,当下如打了鸡血,浑身有了使不完的牛劲,哐哐把剩下的仙人掌往嘴里送,嘴里一个劲道:“好吃,好吃,我很喜欢,会全部吃光的。” 甘棠心想,原来没有保育员,小红花奖励还是在的,没想到自己乖乖地不挑食,欧以屾老师就会给她奖励一朵大红花,早知道她一开始就哐哐猛炫了。 欧以屾听着她的话,明白她又会错意了,无奈地笑了起来,这种老是跳出人类正常思维频道的家伙,确实更适合阳春白雪。 两人并没有过太久吃仙人掌的日子,她们终于在沙漠中见到动物了,蛇、蜥蜴、蝎子、狐狸、老鼠...这些沙漠里的老熟脸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她们面前,而她们的食物清单也变得越发奇怪。 终于在她们遇到一只骆驼的时候,甘棠忍不住了,“我们不会还要吃骆驼吧?” “为什么不?”欧以屾指了指甘棠,说道:“不吃也行,那把你养的小宠物拿来宰了吧。” 欧以屾指的是他前几天刚抓到的耳廓狐,当时它正被沙猫赶出自己的洞穴,欧以屾一锅把两个小家伙都端了,他眼睛看不见,自然不会对两个可爱的萌物产生任何喜爱的情感,更别说这舱里已经有一个麻烦难养的小宠物了,他能铁石心肠的只把两个小家伙当食材看待。 但甘棠就不一样了,在见了那么多蛇虫鼠蚁后,她毫不意外地被两个小家伙的外表俘虏了,和欧以屾明着暗着表达了自己想养的心愿。 欧以屾猜想她大概是在家很会向父母撒娇的孩子,每次拐弯抹角地提要求都恰到好处,让人有种拒绝她着实于心不忍,欧以屾最后选了那只沙猫作为晚上的蛋白质来源,而为了安慰甘棠,他同意让她把那只草食性没有危险的狐狸留下来。 甘棠抱紧了怀里的狐狸,走到骆驼前,拍了拍它,语重心长道:“算了,还是你吧,以后我每天都会给你念经超度你的。” 欧以屾展开光剑,挥了挥,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看不见的世界,甚至不需要甘棠的提示就可以很流畅的行动,他来到骆驼的跟前,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脖子,转头对甘棠说道:“还不进去?现在胆子这么大了?” 甘棠抱着她的小宠物快步跑回了舱内,临进门前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只骆驼,它太温顺了,以至于甘棠都不忍心了,她想自己以后肯定也干不了养殖行业,容易把货都砸自己手里。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舱内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警报,1000米内出现疑似人类的生物,请密切注意。” “老大,”甘棠忙冲欧以屾喊道:“有情况。” 欧以屾早在警报响起的那一秒就听到了,侧着耳朵把内容听完后,站在骆驼前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它的长脖子,他有怀疑过,这么温顺亲人的骆驼不像是野生的,而更像是被人圈养走丢的,现在无疑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欧以屾高声道:“小乖回舱里去。把门锁好,我没让你出现前,你不许开门。” “你一起进来啊。”甘棠有些焦急地喊。 欧以屾将光剑收了回去,淡淡道:“是敌是友总得有人和他们过过招才知道。” 说话间,远处黄沙滚滚,浩浩荡荡地飞沙席卷而来,不多时一大群骑着马的人来到了跟前。 第153章 甘棠躲在舱门后头,按欧以屾的话把门反锁了起来,侧着身子跪坐在门后,一边看着视野区里的影像,一边按在门锁上,时刻准备着把门打开让欧以屾进来。 欧以屾平静地站在原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仔细聆听着周围人的动静。 很好,那群人在离他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上前将他团团围住至少说明这群人并不好斗,还有些谨慎。 他听到那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有人突然高声冲他又是一通叽里咕噜,都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舱内的甘棠也听得一头雾水,这些人说的不是帝国的通用语,也不是她知道的任何一个星球的语言。 她通过影像观察着那群人,他们普遍在2米左右,穿着特殊的粗麻服饰,看起来和帝国人民差不多,唯独是在眼睛上有所不同,这群人里大多长着三只眼睛,少数长着四只,为首的那位长着六只眼睛。 大概这里就像现世里掩藏在森林中的失落部落,是浩瀚宇宙中未曾被打扰的原始文明,一个以眼睛为尊的部落文明。 一米九的欧以屾与一群2米的巨人们对峙着,甘棠越看越揪心,踌躇着自己是不是该立刻开门,喊欧以屾进来,她俩赶紧逃之夭夭。 欧以屾动了动唇,低声说了几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话。对面那群人见到他张了口,却半天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便又高声喊了一句。紧接着欧以屾提高了声量,这一次他的话清晰有力,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把刚刚那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像录音机一字不落、顿挫一致得重复了一遍,旋即他抬起手,先指了指对面来人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脑袋,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听不懂对方的话。 来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人与左右副手接头交耳一阵,最后从人群里推了一个身手敏捷的小个子上前,说是小个子其实也有1米9出头,远远瞧着比欧以屾还要高一些。 那人一边警惕地关注着欧以屾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缓慢靠近,临欧以屾还有一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从身上抽出了长刀,用刀背往欧以屾的小臂上试探性地戳了戳。 欧以屾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摊开空空的双手,冲他听到动静的方向微微一笑,展示出自己的友好无害。 那小个子见状顿时喜笑颜开,冲着背后的人群高声重复了两段简短的句子。 欧以屾猜测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表达他是无害的,他指了指自己,也说了小个子方才说的话。 小个子哈哈笑了起来,却是对他说了一个新的句子,这下欧以屾就知道了,前一句的意思应该是解除警报的话,类似于没事了,安全了。 他冲小个子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能看懂,但他又往逃生舱指了指,对着里头的甘棠高声道:“小乖,出来吧。” 甘棠闻言不敢有误,立刻把门打开。现在欧以屾就是她的主心骨,如果说之前她对他承诺自己要鞍前马后的效犬马之劳只是口头上的玩笑,那么现在她便是真的唯欧以屾马首是瞻了。 那群人听到舱门打开的声音都吓了一跳,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警惕地盯着逃生舱看,当他们看到门里站着一个比欧以屾还矮上很多的小人时,才重新松了口气。 欧以屾慢慢走到门边,给甘棠搭了把手,甘棠跳下来后,欧以屾顺势将她搂进了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亲,旋即面向那群人。 甘棠也来不及想自己是不是被欧以屾吃了豆腐,浑身僵硬地依靠着他,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的任何举动会坏了事。 小个子又是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但他很快想起欧以屾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便换了一个简单的词汇,欧以屾猜想那个词大概是形容爱人之类的,便迟疑地指了指甘棠重复了一遍。 甘棠对欧以屾的崇拜在这一刻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巅峰了,她方才从那群人的交谈中很清楚的听到了大舌音和小舌音,这套复杂烫嘴的新语言欧以屾竟然能在听过一次后就记住,并能不差分毫地复述,这简直就是个石破天惊的语言小天才。 当然让甘棠佩服的绝不仅仅是欧以屾的语言天赋,更有他被升级到max值的社交才能。他用着自己连蒙带猜学会的匮乏词汇量和那群人磕磕巴巴的交流着,并在这个过程中又摸索出了其他关键字的表达,就这样打进了巨人们的内部,两人被拥着回到了巨人们的栖息地。 那是一个村庄,坐落在稀疏的草地上,房子是独立的方形结构,错落有致地按照规划矗立着,像住宅小区的别墅群。 这里的人并不是每个都是2米高的巨人,但普遍身高也有1米8以上,欧以屾在这里倒是没有违和,只有甘棠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大家以为她是欧以屾的孩子,只是看着欧以屾年轻的脸又变得不确定了。 欧以屾用了小个子方才称呼她的词,众人才换了另一种暧昧又惊奇的神情。 甘棠大概能猜到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她这个身高在这里估计和13、14岁的未成年人差不多,这些人估计以为欧以屾有某种特殊的癖好。 甘棠觉得不能让这些人误会了欧以屾,毕竟道德败坏的人是不容易被接纳的,很难说这里的人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敌意,如今两人是命运共同体,她自然要为他辩解。 可是甘棠不会说巨人们的语言,急着同他们比划,指了指自己比了个18的手势,又指了指边上玩耍的孩子们,摇了摇手。 “小乖,别比划了。”欧以屾笑着把她的手按下去,“他们能看出来的。” “真的?”甘棠同他咬耳朵道:“你怎么知道的?他们告诉你的?” 欧以屾轻轻嗯了一声,一路上从那群巨人的交谈里他又熟悉了一些词汇,听出了点大概。 “你怎么这么厉害?”甘棠问道:“你以前学过或者听过这门语言吗?怎么学的这般快?” “都是靠蒙的。”欧以屾也直言不讳道:“我记忆好,过而不忘,所以能很好的重复,结合场景和语境大概能猜到关键词是什么意思,而且那个人挺照顾我的,尽量说得都是短语和词汇,我记起来也方便。” 欧以屾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先前被推出来的小个子,对方是个健谈又热情的人,一路上和欧以屾鸡同鸭讲也说了不少,也多亏了他,欧以屾快速地掌握了一些简单的词汇。 “小乖,记下那个人的长相了吗?”欧以屾说道,“接下去我们可能会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不得不学习他们的语言,我看那个人还不错,就让他来做我们的语言老师。” 我们?们?谁们? 甘棠苦着张脸,怯怯道:“我能申请退出这个‘们’里吗?我没什么语言天赋。”上辈子甘棠被丢到国外生活的那几年也仅仅是被迫学着能够日常交流,这又是大舌音又有小舌音的语言她怕是舌头打结了也学不明白。 欧以屾审视着“看”了甘棠,伸出指头,很没礼貌地探进她的嘴里,指头交缠着她的舌头,捏揉摆弄了几下。 甘棠呜咽了一声,气愤地把他的手拍开。 “这根舌头确实不太灵活。”欧以屾沉吟着,走了神想岔到别的地方去了,大概以后也不会是接吻高手。 甘棠愤愤地咬牙道:“你是不是有病!又发什么疯。”她看到欧以屾修长手指上挂着的口涎,羞得捂起脸来,这也太色情了,真可恶,凭什么就她被羞得面红耳赤。 欧以屾两根指头搓了搓,为上头黏腻的触感皱起了眉,反手在甘棠的衣服上擦了擦。 甘棠震惊地看着欧以屾的一举一动,重重地哼了一声。 “哼什么,你自己的口水不得自己弄干净?”欧以屾大言不惭道,和幼稚小学鸡差不多。 “没品的家伙。”甘棠咬牙切齿地嘀咕道,“以后你就等着单身一辈子吧,心都瞎了的人才会看上你。” 欧以屾笑眯眯地捏着甘棠的两腮,把她捏成了金鱼嘴,笑道:“小乖,受人欢迎要么就是这个人富有人格魅力,要么就是他有钱有势,这两样我大概都不缺。” 甘棠郁闷地眯起眼睛,模糊地骂道:“臭不要脸你。”她挣扎着把欧以屾的手掰开,终于能正常说话了,“你不看看你现在有啥,咱俩都是落难的难民,一穷二白的难民,你清醒一点。” 欧以屾揽过甘棠的脖子,凑到她耳边说道:“小乖,你看看这群人,他们很友善很和睦对不对?但是这样的群体也依旧有等级划分,有阶层,只要有这个在就会产生权力,而我未必不能在里头占一个位子,即便这个位子不在上位圈,也足够吸引人了。” 甘棠问道:“你总是这么自信的吗?” 欧以屾笑着反问道:“不然呢?不自信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 “脆弱的...帅气?”甘棠迟疑道。 “我要那东西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小白脸。”欧以屾继续捏了捏甘棠的脸颊,“小乖,你以后可别被色相迷昏了头,能靠着那种脆弱的美丽诱惑人的人,内核也大多是软弱的。” “少像爸爸一样管我!”甘棠油盐不进。 欧以屾呵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无可救药的语气说道:“真是头犟驴,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甘棠冲他做了个鬼脸,没发出一点声音,在欧以屾面前显得尤其没意义。 “小乖,”欧以屾轻轻唤了她一声,用引诱人的语气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打个赌,如果我没能在这个团体里谋得一个不错的位子,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可以是一个无法无天的要求。反之,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放心这个要求我不会提得太过分的。” “我才不和你赌呢。”甘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世上只有两样东西她绝对不沾,一个是赌,一个是毒。 “怎么没信心?”欧以屾继续引诱道:“我们的胜算是一样的,我也不一定能成功,不试试吗?奖励丰厚哦。” “不要。”甘棠依旧果断地拒绝,“就算胜算一样,也还是一半一半,我才不要为了对我来说也没多大好处的事冒险,我怎么知道你所指的不过分是到什么程度。万一只是你觉得不过分,而我觉得过分呢,反正不赌。” 不喜欢冒险的性格,看来是个风险厌恶的保守派。欧以屾心想,那她应该对于性关系也相对守旧,不是饮食男女,而是追求契约关系的乖乖女。 这样的女孩子不是他该靠近的,太近了,意乱情迷了,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他多少也得讲点道德。 欧以屾松开了甘棠,退后了一步,和她拉开了一个小臂的距离。 甘棠不明白欧以屾突然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和自己有说有笑有玩有闹,气氛却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仿佛是烧得滚烫的铁水掉进了液氮里。 她歪着头看他,欧以屾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但她就是直觉暗里有什么东西变了。 怎么,这是来大姨夫了?还是吃错药了? “你怎么突然怪怪的。”甘棠如实说出心里的想法。 “哪里怪?”欧以屾反问道。 “说不上来。”甘棠抓耳挠腮一番,直言:“这是一种感觉,感觉变了。” 欧以屾笑她:“还感觉,你以后可以改行当神婆了,神神叨叨的。” 甘棠郁闷地思索着,按照之前她和欧以屾的相处模式,她总觉得现在缺了点啥,只是这缺的到底是什么呢? 欧以屾侧耳动了动,对甘棠说道:“好了,神游了,有人过来了。” 甘棠听着欧以屾的话抬头看去,是之前那个小个子,他领着一位三只眼睛的漂亮姑娘走了过来,他张了张嘴,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喊出了欧以屾的名字。 什么?这也是个语言小天才? 第154章 这里的人们有些过于好客了。 甘棠和欧以屾才来到这里,甚至双方之间都没有深入了解,只简单交换过名字,这群巨人们便已经将她俩视作远道而来的朋友,组织着整个村庄的人开迎客的篝火晚会。 这群人原本是为了追走失的骆驼而出动的,现在为了这两个要杀了他们骆驼的外族人主动宰杀了那只骆驼,以烤驼肉作为今晚的餐食。 “他们是不是太热情了?”甘棠决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连甘棠都不禁产生了怀疑,欧以屾又如何能不警觉,但他一时也摸不准,便安抚她,“想多了,像这种半游牧的群体,性格都很豪爽。”话是这么说,他之后尝试与小个子交谈的时候,开始有意无意地掩藏起自己已经明确掌握的词汇。 欧以屾因为看不到,甘棠就充当了他的小助手,在他身边尽职尽责地为他描述对话场景和小个子比划的内容,让欧以屾能够更好地推测出话里的意思。 欧以屾露出了似懂非懂地神情,一边听着甘棠的描述一边迟疑地点头,偶尔再对小个子流利地说出一两个词汇,但说起短语时就磕磕巴巴的。 甘棠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对的,只是每一个他说完,那个小个子的男人就会哈哈笑起来,然后说一句和他刚刚说的相近的话,甘棠猜测欧以屾应该是没有掌握这门语言的主谓宾结构,把这三者颠来倒去了,才在小个子面前闹了笑话。 即便如此,甘棠还是对欧以屾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大概是天生的政治家,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在面对小个子放肆的取笑,欧以屾仍旧面不改色地努力学习,大有种任尔奚我辱我笑我,我自岿然不动那味儿了。 说来也奇怪,这个篝火晚会分明是为她俩举办的,结果大家都没把她俩当一回事,自顾自地舞蹈唱歌,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那只为她们宰杀的骆驼,最后两人也没吃上,仿佛这是一场打着她俩名义,假公济私的晚会。 不过甘棠好歹吃到了别的食物,欧以屾就没她幸运了,一个晚上被带她们回来的那群人拉着喝酒,到最后已经被灌得走不了直线了。 得,这伺候人的小丫鬟的活还得由她来做。 小个子帮甘棠扶着欧以屾,送她们去了为她们准备的小屋,一个十平见方的正方体草屋,他将欧以屾放下后,艰难地对甘棠说着夹杂着两种语言的话,但他说的话里带着本土语言的口音,甘棠愣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只得一个劲点头尴尬地傻笑着。 小个子看出了甘棠听不懂他的话,挠了挠头,决定还是先离开。甘棠将他送到了门口,目送着他远去,这才转身回了屋子,谁知一进门就见欧以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干草铺成的床上。 “你。”甘棠顿时反应过来,小跑上前,压低着声音说道:“你是装醉的啊?” 欧以屾点了点头,“那点酒还撂不倒我。” 甘棠问道:“你装醉是不是想试探他们?”说罢她有些紧张,追问道:“他们是坏人吗?趁我们睡着后杀人越货?” 欧以屾低低笑了起来,本来想戳戳甘棠天马行空的小脑瓜,但才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又放了下去。 “别胡思乱想了,他们暂时对我们是无害的。”欧以屾安抚了甘棠的紧张情绪,低声道:“我听他们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和他们都是人类,所以单纯地将我们当自己人接待了。没什么复杂的理由,他们不缺食物,而且还处在以物易物的小农经济,我们对他们而言没有太大价值。” 甘棠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你不会这么快就学会一门语言了吧?” “没有,他们语言结构我还不太能理清,只是靠着词汇推断出意思。”欧以屾语气平常道:“今晚我听到了1327个词,能确定准确含义的大概是300多个词,600个词定义尚且模糊,但这些足够我做推测了。” 甘棠小声鼓着掌,心想自己忍欧以屾这一路,总算是看到回报了,幸亏她只是动了把欧以屾扔下去的念头,没胆子真这么做,不然上哪去找这么个逆天的翻译。 “那你还装醉?不是解除警报了吗?”甘棠又看不懂了。 “我推测如此,但还需要验证。”欧以屾淡淡道,“所以今晚很重要,如果我们今晚安然度过了,就证明我的推测没问题。” “那不就是说今晚又不能睡了?”甘棠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今天能睡个昼夜不颠倒的好觉呢。 “你可以睡,你醒着还是睡着都没什么影响。”欧以屾很贴心地提醒着甘棠,她的作用并不大。 “谢谢你哦,你人还怪好的哦。”甘棠阴阳怪气地同他道谢,转而问道:“那我睡哪?”她瞅了一眼床铺,这里也就那点地儿能歇息了。 欧以屾很自然地回道:“睡地下,到处都是地方,你自己找个舒服的。” “?”甘棠难以置信地瞪着欧以屾,激动道:“我可是omega,你好意思让我睡地上吗?” “为什么不好意思?”欧以屾理直气壮道:“谁知道你是不是omega,就算是,也不妨碍你睡地上,我现在是真瞎子,而且我人都在床上了。” 甘棠语噎,站起身狠狠推了一把欧以屾,气呼呼地走到墙角,骂骂咧咧道:“没品的家伙。” 欧以屾被她一推,整个人顺势躺到床上,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小乖,把话收回去,收回去,我就把床让给你。” 甘棠眼睛一挑,墙头草般见风倒,“老大您超有品的!我从未见过如您一般趣味高级的人。” 欧以屾很受用地点了点头,站起身,笑道:“好了,床让给你了。” 甘棠一边骂他臭不要脸,一边开开心心地到床上躺好。 欧以屾在门后席地而坐,靠着门半阖着眼。 “你可别睡着了。”监工小棠提醒道。 “把你的心当回肚子里去,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要你操心的地步。”欧以屾笑道。 监工小棠又道:“有任何不对的情况,你一定要叫醒我,我要是睡死了,就给我两个大鼻兜,我保证醒。” “好的,我会的。”欧以屾爽快地答应了。 这又让甘棠不是滋味了,剧本一般不这么写,欧以屾怎么老不按套路来,不和她客气一下?绅士不都是大佬型角色的标配吗?难怪他做不了系列的男主角,感情是可远观而近会被气死。 “也别那么用力,轻轻地我也能醒。”甘棠生怕欧以屾真给她来两个脑瓜嗡嗡的耳刮子,她毫不怀疑他真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欧以屾逗完她心情颇好,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再不睡天就亮了。” 甘棠忧心忡忡地翻了个身,眨了两下眼睛倒是毫无负担地睡着了。欧以屾听到她逐渐漫长的呼吸声,轻笑着摇了摇头。 等到甘棠被欧以屾摇醒时,天光已经大亮,她先是一脸懵地盯着欧以屾看了好久,猛地意识回笼坐了起来,慌张道:“怎么了,怎么了,我们要往哪跑?” “吃饭了。”欧以屾直起身垂着眼,即便他看不见,视线不曾落在甘棠身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小乖呀,你对这世界的信任真是让我叹为观止,我想我要好好向你学习,如何在恶劣环境下也能睡得像只小猪。” “你好像在嘲笑我。”甘棠不服气道:“能吃能睡是福气。” “那么福气小姐,起床吃早餐吧。”欧以屾笑眯眯道:“我们安全了。” . 欧以屾的警报解除并没有让甘棠完全放松下来,她怀着一颗时刻准备和欧以屾一起跑路的心惶惶不安地在巨人们的村子里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欧以屾却诚如他所说的,解除完警报便不再加以掩饰,积极地参与到本地人的生活中去,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他已经可以很流利地同本地人交流了,托了他的福,她俩的生活过得还算丰衣足食。 因为甘棠谄媚地夸了那句“有品”,欧以屾真就把床铺让给了她,两人一个睡床,一个席地而眠,一个月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晚上,甘棠刚睡下,正迷糊着就被欧以屾叫醒了。 “怎么了?”甘棠揉着眼睛问道。 “出事了。”欧以屾急语道:“入侵者来了。” 甘棠这下完全清醒了,她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敌人了。 来这里的一个月里,欧以屾也弄明白了这个部落的人为什么对他们这般友善。 原来在这颗星球上存在着一种比人高出一倍的巨型怪兽,它们像下山的猛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部落中寻找食物,是这群巨人们的天敌。 而与巨人们外形大体相似的欧以屾和甘棠,自然也逃不过列进食谱的命运,在巨人们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可以同仇敌忾的战友,故而对他们格外热情。 甘棠迅速穿好衣服就要往屋外走,欧以屾赶紧抓住她,把人拉了回来。 “上赶着找死吗?”欧以屾脸上难得没有了笑容,问道:“你那把没什么大用的小刀带了吗?” “带了。”甘棠闻言把小刀找出来,献宝似的递给了欧以屾。 欧以屾推开了她的手,交待道:“这东西你自己收好就是,一会儿我们出去,跟紧我。我让你跑的时候,你不要有任何犹豫,立刻掉头离开,明白了吗?” 甘棠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跑吗?” 欧以屾笑着摸了摸甘棠的头,淡淡道:“小乖,万一真发生了不可控的事,我们一起离开是不现实的事,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拖住敌人,我留下来,我们都有机会活。” 甘棠听出了欧以屾话中的弦外之音,如果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那么她用来拖延时间的一定只会是让怪兽饱餐一顿的尸体。 可是欧以屾留下来,情况就一定会比她好吗? “好了,不要想太多。”欧以屾打断了甘棠的思索,“打起精神来,你现在需要的唯一信念就是活下去,其他统统不要考虑。” 屋外头的喧闹已经逼近到她们所在的小屋前,甘棠不能再继续犹豫下去,只得艰难地回答了一个好字。 话音刚落,欧以屾猛地拉着她的手,往门的反方向跑,临到墙前,欧以屾抽出了腰间的光剑,展开的瞬间将墙体切出了一个x型,他朝x的交点踹了过去,虽然看不到而失了准头,但墙仍旧按欧以屾计划破了一个大窟窿。 他带着甘棠穿过那个窟窿,人还没完全出去,屋子便轰然倒塌,欧以屾耳疾手快,手上一个巧劲将甘棠惯性拉进自己怀中,两人扑倒着落在了倒塌的废墟之外。 甘棠听见和童年特摄片里怪物常发出的声音,她循声看去,那是一只形似甲虫的巨大虫类,不过它长着一双可以直立行走的象足,三对触手,一张长满了参差獠牙的嘴,有液体从它的牙齿滴落到地上,草地里便像被烟头烫出了窟窿的塑胶跑道,出现了一块被腐蚀的小黑点。 “欧、欧以屾,是虫族。”甘棠从那只怪兽的外形特征上认出了它。 宇宙中最神奇的物种就是这些不同种类不同外形的虫族,它们有些有自己的文明,有些有自己的社会制度,甚至有些进化出了国家的概念,在进化上虽各有不同,但它们都拥有光洁的外壳和触角,它们不像人类需要通过“吃”来进食,也不需要“呼吸”来维持生命运动,它们的外壳会吸收太阳的辐射,通过身体特熟的运作机制转化成动力,触角上无数的小吸孔可以让它们吸收晶源矿之流的能量,达到进食的效果。 严格来说这些虫族不需要吃东西,它们对人类发起进攻常常是出于对晶源矿萤石的需求,吃人对于它们而言更像是休闲时吃着好玩的小零食。 当然,在缺乏主食正餐的情况下,这些虫族也会拿小零食作为填饱肚子的下下之选。 就比如这里的虫族,因为该星球没有丰富的晶源矿,它们又不曾进化到可以飞出大气层到太空中征途的能力,反而促使它们转变成了吃人类补充能量的进化路线。 甘棠看着比她们高处许多的异虫,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字句,急得她眼泪一个劲的掉。 跑吧,欧以屾,我们逃走吧。 第155章 甘棠焦急地拉着欧以屾的衣袖,企图用呜咽声让他意识到现在的危险。 欧以屾皱了皱眉,反手搭上了她的小臂,轻轻拍了拍。 异虫甩了甩头,弯下了身子,三对触手从身前伸展出来与那对象足同等长度,只见它四双手足齐用,如蜈蚣般灵活地爬了过来。 它来到二人跟前,再一次切换到后足站了起来,头顶上的一对大角能360度像接收器一样极其灵巧的转动着,调整转出了一个向下的钩状,一个俯身向欧以屾劈来。 欧以屾听声抬起手,用光剑阻挡着进攻。 虫族的甲壳是太空中出了名的坚硬,正常物品碰到光剑都将被切割成两段,而虫族的甲壳却能丝毫不损。 欧以屾见势不对,奋力一掀,在与异虫拉开距离的几秒钟内,把甘棠推开来,不过几秒功夫,异虫的大角又再度落了下来,欧以屾双手握剑一挥,大角仍旧没有任何损伤,只是剑与角对峙着。 异虫的大角转了一个奇怪的弯,钳住了欧以屾的光剑,甩了甩头,欧以屾脚下几乎要站不稳,但比这更要命的是异虫口中甩出的液体,落在了欧以屾的衣服和皮肤上,瞬间腐蚀出了一个个小黑点。 欧以屾吃痛的瞬间,手上力气一松,异虫又一次甩起了头,他趁势借力离地,一个翻身跳到了异虫的后背,松开的手重新握紧剑柄,双手一压,光剑从两角间劈向异虫的头部。 大角底部控制转动的跟腱部位是异虫头部几处柔软的地方之一,光剑的利刃劈开了那里,异虫嗷嗷大叫,痛苦的甩头,大角却不受控制,不同角度乱转。 欧以屾听着动静心知有效,迅速将光剑抽出,调转了方向,用剑尖扎进去,将整个剑身没入异虫的脑部。 异虫浑身抽搐了片刻,轰然倒下。 欧以屾忍着身上被腐蚀的疼痛,费劲地将光剑拔出来。 突然,甘棠看到有一只外形更像蜈蚣的异虫快速爬到了欧以屾的身后,她惊恐万状地尖叫着大喊:“欧以屾,后面。” 欧以屾神情一凛,将光剑最后的剑尖拔出来,还来不及动作,身后那只行动灵敏的异虫便将他扑倒在地。 欧以屾挣扎不得,心一横,高声叫了甘棠。 甘棠极力控制自己的颤声,以她目前能发出的最大声量回应他,只是那个“在”字几近破音。 欧以屾侧耳细听,辨出甘棠的方位,收缩了光剑,将剑柄朝着甘棠的方向扔了过去,“带上它,走。” 甘棠连滚带爬地将落在她跟前的剑柄捡了起来,为难道:“可是...” “走。” 欧以屾的神情发狠,仿佛甘棠敢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把她吃了,明明他现在自身难保,可甘棠仍是发怵,不敢再多说什么,抱着剑柄夺路而逃。 直到跑出一里地,甘棠才把脚步停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剑柄,粗喘渐渐平息,脑子也清明起来。 欧以屾为什么要把光剑交给她?这是她们手里最厉害的武器,给了她,他拿什么对战异虫? 甘棠不认为欧以屾可以赤手空拳打赢异虫,方才她也看到了,异虫的弱点在头部区域,埋在甲壳之下,唯一露出的破绽只能用利刃击中。 甘棠意识到,欧以屾是判断自己活不了了,所以把最有用的东西留给了她,让她逃命去。 为了不辜负他为她最后的谋算,甘棠应该狠下心跑掉。可是,她不禁想到,如果他死了,她好像也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 这简直没得选,甘棠一咬牙,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哭,就好像是提前给自己哭丧一样。 等她原路返回的时候,欧以屾和异虫仍在僵持,他的手各握着一只角,极力地将其扯向两边企图掰断它们,而异虫则是用力将角合上试图用角夹断欧以屾的脖子。 双方似乎是胶着状态,但甘棠知道这是一场随着时间流逝而注定失败的反抗,异虫口中流下的液体不断地落在欧以屾的身上,腐蚀着他,他会是先脱力的那一方。 “欧、欧以屾。”甘棠大叫着,“你抓紧它的角。” 欧以屾闻言一愣,抬起头来,惊讶于甘棠的去而复返,但很快手上用了力,紧紧抓住了大角,双腿锁住了异虫两侧,让它无法动弹。 甘棠展开光剑,双手握着剑柄,费劲地往前跑,临到跟前,异虫发出了震天的嚎叫,震得她耳鸣,为了一剑刺入的助力跑不得不慢了下来,到最后就只是拿着剑尖抵在了异虫头部的那处柔软。 明明之前看欧以屾刺得那般轻松,结果换了甘棠来做才发现是真费劲,她使出了吃奶的劲,脸涨得通红,才仅仅是把光剑没入一寸。 这一寸让异虫嚎叫着甩头,光剑的剑柄猛得脱出了甘棠的手,吓得她赶紧抓了回来,紧紧握在手心里。 “你倒是抓紧它啊。”甘棠带着哭腔埋怨道。 欧以屾强忍着不适,无可奈何道:“你动作快些,我撑不了多久了。” 甘棠闻言不敢有误,整个人倾身向前,把自己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脚下一蹬一蹬地往前一寸一寸的送。 等她把整把剑都插进异虫的身体后,异虫终于没了动静,很难说它是因为被甘棠击中了要害而亡,还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甘棠管不了这些,她现在只知道手臂特别疼,不仅仅是握着剑柄留下的擦伤,还有碰到异虫口水腐蚀出的大片伤面。 “呜呜呜呜,痛死我了,吓死我了。”甘棠哭道,“我要破相了。” “伤到哪了?”欧以屾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异虫,忙问道。 “手,巴掌那么大的灼伤,呜呜呜,好疼,好丑,我完蛋了。”甘棠抽抽搭搭地回着。 欧以屾闻言松了口气,毕竟伤在手上,问题不大,但他听着甘棠哭得地动山摇的样子,也意识到这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是很严重的伤。 “你别哭,我们先去找水给你冲一冲创面。”欧以屾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水过来。” 甘棠一把攥住了他的衣服,啜泣道:“我们还是一起吧,你留我一个人,我会死的。” 欧以屾扶了扶额,他倒挺想一个人静一静的,甘棠的哭声闹得他太阳穴突突的跳,涨得脑袋发晕,心跳得也很猛烈,让他产生一种高血压病发的错觉。 “那我们一起去。”欧以屾还是妥协了,留甘棠自己在这里确实不安全。 欧以屾凭借着记忆找到了最近的一处水源,用手掌鞠起水来,一瓢一瓢地往甘棠创面上浇。 “你轻一点,轻轻的,轻轻的。”甘棠疼得呲牙咧嘴道。 欧以屾无奈只能慢慢地给她洗伤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跑了吗?” 甘棠吸了吸鼻子,说道:“没有你,我一个人也活不下来啊,那还不如一起死了算了,我不要白吃一点苦。” 欧以屾被她这通话气笑了,“你就不能自立自强一点?先活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一点都不能。”甘棠坚持己见,“我又不会说这里的话,也不会因为要生存就一定能学的会,语言不通,这里的人肯定不待见我,下一次虫族再来,又没人能像你一样保护我,我逃又逃不掉,不逃也不行,努力努力白努力,苦一点没少吃,事一点没做成,我才不要这么惨。” 甘棠又据理力争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们现在不是都活了嘛。” 甘棠的话听起来有理有据,欧以屾竟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叹了口气,认命道:“行吧行吧,我俩要生一起生,要死就一道死,成了吧。” 甘棠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她全然没想着死的事,她只关心欧以屾说要生一起生,大佬这是保证要罩着她的小命了。 “伤口干净了吗?”欧以屾说道:“干净了,我们就再回去一趟。” 甘棠惊疑道:“你不会是要回去反杀吧?” “反杀什么?就我俩合起来战斗力为负的组合?为了你这条小命,我都得好好惜命。”欧以屾解释道:“我们还不清楚虫族是用眼睛看人,还是超声波探人,现在躲起来未必安全,所以我想先回去,从那两具尸体上找出它们的弱点,有了对抗的把握,我们再躲起来。” 甘棠现在就是唯欧以屾马首是瞻的小跟屁虫,他要去哪,她就跟哪,欧以屾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跟着他回去。 欧以屾拿着光剑在那两具异虫尸体上戳了个遍,要不是甲壳坚硬,早被欧以屾戳成筛子了。不过它们也算死得其所了,欧以屾最后在异虫的颈部、足部、翅下、角中找到了突破口。 两人选择回到逃生舱,路上又遇到了一只异虫,知道对方弱点后,这一次欧以屾处理起来就显得得心应手。 甘棠看着欧以屾扛着异虫的长尾巴,一路拖行,迟疑道:“你的实验还没做完吗?” “不,这是储备粮。”欧以屾顿了顿脚步,重重喘了口气,才说道:“吃过蚂蚱知了蜈蚣吗?差不多就那味。” 甘棠早有耳闻,听说鸡肉味嘎嘣脆,但她内心过不了这关,谨谢不敏了。 “你吃,我不吃。”甘棠跟着欧以屾也停下了脚步,歪头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虚?还喘上了?” 欧以屾摸到了甘棠的脸上,在她呜哇乱叫的时候捏住了她的嘴,“不该说的话别说。” 甘棠只觉自己的嘴都快捏成鸭嘴兽了,小媳妇似的乖乖闭上了嘴,十分贴心地帮着欧以屾抬东西。 两人气喘吁吁地回到逃生舱,甘棠立刻打开了空调,享受着现代社会的科技生活,四仰八叉地躺到操作椅上。 没过一会儿,她忽而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了一眼室温,居然只有15度。 “是你调的温吗?”甘棠转过身去,见到欧以屾闭着眼坐在角落。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家伙,欧以屾这是要拿这里当冰箱使吗?不过甘棠感到讶异的是怎么温度越低,虫尸散发的血腥味就越重呢?真是反常。 “你有没有觉得屋里有奇怪的气味?”甘棠明知故问道。 欧以屾没有回答她。 甘棠走到欧以屾跟前,呼唤道:“欧以屾?老大?” 欧以屾很轻很轻地回了她一个嗯。 这一听,甘棠知道出事了,她回想起刚刚欧以屾捏她嘴的时候,那铁手就跟烙铁一样烫人。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甘棠焦急地摸上了欧以屾的脸,果然他的脸也很烫,“是发烧了还是感染了?” 甘棠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全部都愈合了,没有一丝痕迹,她看起来倒比他更像个伤患。 “你倒是回我一句,给我个指示呀。”甘棠小跑着翻出了医药箱,掏出了各种各样的药,散到欧以屾面前,“退烧药可以吗?还是消炎药?” “都不用。”欧以屾终于出声了,用一种咬牙切齿地艰难,一字一句道:“离我远一点。” 甘棠还没反应过来,欧以屾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白赤红,看起来凶狠又恐怖,那是饿狼看到了猎物的眼神。 空气里弥漫的血绣味越来越浓烈,里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松香。 甘棠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踉跄着退后两步,脚下一软,左脚绊着右脚,生生把自己绊倒在地。 她手脚并用着往后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脚都软的不听使唤,她的脑袋涨得要裂开似的,劈山一般将她的意识从身体里剥离。 意识告诉她快逃,快走,离开欧以屾,但她的身体却把她留了下来,逃不开,走不掉。 渐渐地,空气里的血绣味中染上了一丝混合着玫瑰草莓的香气,甜丝丝中又带着点蜜糖的味道,与血绣味在违和与协调之间找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落脚点。 随着那股甜味被血绣味诱导出来,甘棠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发生了难以启齿的变化。 潮湿与喘不上来气的闷热,像江南姗姗来迟的梅雨,让人无力地想要昏昏欲睡。 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滚烫得仿佛要烙进她灵魂里的温度,使她浑身颤栗,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将她拖进了那场潮热的雨季。 第156章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天,飘风急雨之骤降,河床漫滩,堤岸决口。 甘棠抱着双膝,刺猬似的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她浑身都在痛,只是这其中月泉体的疼痛尤甚,这种痛不仅仅是身体上扌斯咬后留下的阵痛,更是心里碎掉一处的隐隐作痛。 欧以屾意识回笼,鼻子嗅到了狼藉的味道,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他无意招惹乖乖女,可事与愿违,最后还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纠缠不清了。 这场意料之外的荒唐是两个人的无辜,只是受到伤害的是甘棠,欧以屾便不能心安理得地觉得自己也是无辜的。 “小乖,”欧以屾思索了很久,在心中打了一次又一次的腹稿,最后他一个也没采纳,而是跟随心中所想,真心实意道:“我很抱歉,非常抱歉,我知道无论我说多少次抱歉,都只是无济于事的流于表面,这些道歉对你遭受的伤害毫无意义,所以,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我犯下的过错?只要你说,我欧以屾赴汤蹈火,就是舍了这条命,我也一定会做到。” 甘棠沉默着,头仍旧埋在膝盖里。 欧以屾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她在哭吗?他此刻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点,他想触碰她,抚摸她的脸颊,想知道她的脸上是否挂有残泪。可是他做不到,他心生惶恐,唯恐自己的鲁莽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他急切想要做点什么的焦虑似火焰燃烧,而他的进退维谷又似坚冰寒冷。 甘棠缓缓抬起头,用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所有的一切太过突然,她需要一些独自静息的时间,让她收拾好心绪,不至于太过难堪。 “你不用这样。”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浅,这样能尽可能地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稳定,从而掩盖住她颤抖的哭腔,“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要怪就只能怪该死的信息素,它把人变成了御汪的野兽。” 要说甘棠对欧以屾全无怨怼,这是不可能的,可是她若真怨了他,她也于心不忍。 不像酒后乱性是为意乱情迷找的借口,易感期和发情期的碰撞是磕了药一样的不受控制,基因里安排给人类交配繁衍的任务从不以个人的意志扭转,在没有抑制剂的控制下,人变成了比动物更甚的存在。 甘棠无法歇斯底里地指责欧以屾的原因,是她悲哀的发现,在这场两人都不期待的性爱中,他们都身不由己地沉沦其中。 欧以屾仍旧对甘棠感到抱歉,坚持道:“那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甘棠也不客气,直接同他提了要求,“我想洗个澡,帮我找水。” “好,”欧以屾应了下来,“我知道附近有一个湖,我把飞行舱开过去,你帮我看点路。” 欧以屾在村庄的一个月里已经把周遭都熟悉了个遍,哪里有水源,哪里有兽群,哪里有矿产,他全都门儿清。 放在往常,甘棠肯定要捧场地吹他一通彩虹屁,发表她的溢美之辞,但今天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怪尴尬的,只在心里默默念了句真牛。 不过这句赞美甘棠只保留到了下水之前。 欧以屾领她去的是一处盐湖,这处湖泊是离两人最近的水源,含盐量较低,村民平日里也会来这里洗漱。 甘棠从飞行舱下来,远远瞧着就被湖光吸引了,像一块巨型翡翠镶嵌进了黄沙之中,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总叫人叹为观止。 她本想和欧以屾分享这里的美景,但她转过头,才见到欧以屾那张脸,突然又说不出话来了,只得默不作声地自行下水。 这一入水,那点微末的含盐量就体现出了它的威力,伤口撒盐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呲着牙唔呀乱叫。 她要收回所有夸奖欧以屾的话,他就是一个粗糙的、不善解人意的狗东西。 甘棠忍着细细密密的疼,把身体从头到尾清洗了一遍,尤其是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算了,就让她用这些盐水好好地对千千万万个小小欧以屾们进行一场灭绝式屠杀。 身上细微的疼痛让甘棠的大脑得以清醒,她终于能冷静地处理这件事了,说实话,她并不讨厌欧以屾,更不会恨他,但她讨厌这场意外。她对此的排斥源于这场性爱并非爱到情浓的水到渠成,而仅仅是alpha和omega繁育本能开的玩笑,这种荒诞的第一次很明显不会成为多美好的记忆。 但事已如此,再纠结成舟之木,显然只是徒增烦恼。甘棠换了个角度安慰自己,起码她第一次的对象是alpha中的alpha,顶级中的顶级,身材相貌是顶级的,技术嘛...从她混乱的记忆中回味一下,好像也挺顶级的。 总的来说,自己不算太亏,就当是18岁成人礼点了个头牌体验了成/人世界。 当然,以上种种还有个最重要的大前提,那就是千万别弄出人命,不然她就真的亏大发了。 “应该不能够吧。”甘棠喃喃自语道,“剧情之神啊,来点作用吧,女配怀上大佬孩子这算什么事?咱要讲逻辑是不是,你可千万别给我整这死出啊!” 甘棠双手合十,对着带着充满异域神秘色彩的湖泊许愿——请务必让这件事就此为止。 欧以屾在岸边等了许久,始终没听见甘棠上来的动静,即便有水声,但他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还在洗吗?” 甘棠会错意了,以为欧以屾是嫌她洗得太慢,他等的不耐烦了,当即就对他横眉冷对,心中腹诽道:真是一点都不愿让让人,做错事了,气焰还挺嚣张。 她气呼呼地上岸,欧以屾很来事儿地给她递了毛巾,她一把夺过毛巾,对他重重哼了一声,又不解气地推了他一把,没想到竟真把欧以屾推地上了。 甘棠不好意思地盯着坐在地上的欧以屾,心想:欧以屾什么时候这么虚了?还是说被标记后,我继承了欧以屾的大力? 甘棠为了验证猜想,蹲下身子又推了欧以屾一把。 欧以屾没料到甘棠会突然推他,卸去力气的他踩在松软的沙地上,遭这么一下猛力偷袭,脚下不受力,踉跄地摔到了地上,正纳闷着,又感觉到甘棠还要推他,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问道:“还来?” 甘棠见自己的手被欧以屾攥住,伸缩不能,这便知道不是欧以屾太虚,也不是她突然成了大力士,仅仅是发生了一个意外罢了。 意外,又是意外,让人讨厌的意外。 “干嘛,我还不能撒撒气吗?”甘棠换了一副趾高气昂地样子,质问道:“我也不对你提什么要求,撒个气还不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欧以屾自知理亏,深吸一口气,把甘棠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认命道:“行,来吧,你怎么撒气都行。” 掌下富有弹性的触感,同混乱记忆中的感觉重叠在了一起,甘棠脑海中不断回闪着黄色废料,小脸逐渐涨红,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结结巴巴道:“谁是生不完气的小女孩啊,推一下就算了,我才没那么爱记仇呢,你这样弄得我好不讲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欧以屾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以至于他的身体记忆在处理这种事上一片空白,他猜测自己应该从没这么窝囊过,但现在,他确确实实正经历着伏小做低的人生新体验,“我为我言语上的冒犯向你道歉, 我绝没有一丝一毫认为你不讲道理的意思,抱歉。” 欧以屾的歉意太过真诚,让他那双失了焦的瞎眼也仿佛染上了一种脆弱的无力感,甘棠还是第一次在alpha的身上见识到这种欲碎未碎的破碎感,像裂出蛛网纹的镜子里倒映出的人脸,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甘棠支吾了半天,最后讷讷道:“那,那算了,我们扯平了。” 她大人有大量,这件事就这么翻篇,快快地翻篇。 . 甘棠和欧以屾在飞行舱里待了一周的时间,直到甘棠带来的食物彻底宣告粮绝了,他们才重新返回了村庄。 这一次虫族来袭给这个村庄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不少年轻力壮的男性死于这场一半逃亡一半保卫的战争中,这里头就有之前对他们颇多帮助的小个子,大家才认识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草率匆忙地死别了。 甘棠看着躺成一排准备下葬的尸体,她和这些人不熟,但在过去的日子里,那一次次的照面已经让她对他们有了印象,而当她的目光落到小个子被啃掉一半的脸时,内心的悲痛终于抑制不住翻涌了出来。 欧以屾适时揽过了她,将她的头按进了胸膛,为她隔绝了悲惨的景象,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不断重复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人挺好的,”甘棠小声呜咽道:“他给我们送过驼肉,他马上要和心上人成婚了,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欧以屾无法回答甘棠的话,只能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拍着,像母亲哄着婴孩入眠,轻得小心翼翼。 世事无常,生命很坚强也很脆弱,就像没有什么人是应该死的,也没有什么人是不能死的,死亡是一团笼罩在所有人头顶上的乌云,随时会降到任何一个人的头上,一旦那片乌云落了下来,谁也逃不过死神的镰刀,生老病死是唯一众生平等的事,来了就躲不了了。 小个子的名字叫吉尔特,他即将迎娶的新娘叫加尔玛,这位刚烈的准新娘在得知爱人离世的消息后,想以殉情的方式跟随自己爱人而去,但她每一次的寻短见都被人救了下来,生不如死的生活最后将她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甘棠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自己也无法用本土的语言流畅的表达宽慰的话,只是每天都跟着村里的女人们去看她,企图用人世间的烟火留住她流逝的生命。 可是这些都无济于事,加尔玛还是像一朵正在凋零的花朵,每天毫无生机地安静坐在椅子上。日渐枯萎。 直到某一天,甘棠照旧跟着村里的女人们到了加尔玛的家中,这一回见到的不再是没有灵魂的木偶,而是一个鲜活的姑娘,正挽着袖子做烙饼,见人过来,笑着招呼她们来吃。 甘棠没由来的恐慌,她生怕这是加尔玛离开前的回光返照,不由紧紧攥住了对方的手。 加尔玛温柔地微笑着,对着甘棠说了一句只有三个音节的句子,甘棠听不懂,但周围的人却也跟着笑了起来。甘棠无措地环顾着众人,不明白她们为什么笑。 加尔玛低下了头,用她沾着纯白面粉的手,轻轻地覆上了自己的肚子,眼睛里的想念是说不尽的缠绵缱绻。 甘棠愣愣地看着她的肚子,渐渐明白了缘由——加尔玛怀孕了,那是吉尔特的孩子,她的吉尔特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一抹痕迹。 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加尔玛被留下来了,她漂浮无依的灵魂被一条名为血亲的锁链栓在了人间,重新让她在土壤里生出了根脚,她又活了过来。 甘棠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亲缘的强大力量,她有些迷惘,这是坏事吗?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加尔玛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但这是好事吗?她不确定这种留下究竟是被孩子捆住了手脚的不忍心,还是重新找到对生活希望的转变。 命运总在错误的方向上太过贴心,甘棠想不出的答案,它却给了她自己探索这个答案的机会。 甘棠看着桌上的小麦,这是第三次测试的结果,和前两次一样,小麦都发芽了。 “这种方法一定准确吗?”甘棠语气平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欧以屾有些担忧甘棠的状况,轻声唤了她一声。 甘棠没有回答,眼神平静地看着那些小麦,没有一丝波澜起伏,脑子里却早已乱得没有头绪,像加入了不知道多少材料熬煮出的黏稠巫婆汤,早分不清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唯剩一个乱字。 “小乖。”欧以屾上前抱住了她的双臂,恳求道:“别这样,说点什么好吗?” 甘棠将视线挪到欧以屾身上,眼光忽的一闪,如镜的眼神中荡起了涟漪,一双眼睛重新灵动了起来。 “欧以屾,”她说,“我需要你。” 第157章 “你说。”欧以屾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甘棠握着欧以屾的手,理智而冷漠地说道:“我不要它。” 在帝国语系中指人的第三人称代词有七种,其中六种是严格按照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排列而成,多用于正式文稿中,剩下的一种是不知性别情况下的泛指,属于日常的生活用语。 而除人外的第三人称皆用一个“它”指代,与中文语系的同音不同字相异,以上八种指代各有各的发音明确地分门别类。 甘棠用了指代物的名称,那是不将这个生命视作为人的冷漠。 “小乖。”欧以屾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从她过于平静的声线里觉察出了接近崩溃的预兆。 “我不要!”甘棠尖叫起来,“我不要它,它会毁了我的。” 甘棠越说越激动,握着欧以屾的手开始颤抖,她哭了起来,声音却异常坚定,“欧以屾,这是一个错误,我能接受犯错,但我没有犯下伤天害理的滔天罪行,为什么要我用余生来承担这个错误,我还有很多大好的时光,能有无限的选择,而不是成为谁的母亲,拿最珍贵的年华浇灌别人,别这么残忍,不能这么对我。” “不会让你承担的。”欧以屾的愧疚被甘棠的哭声一勾再勾,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声叹息道:“所有的错都由我来承担,一切代价由我来付。” 甘棠啜泣着埋在他的胸膛,闷声地求助道:“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让它离开,拜托了。” 甘棠的请求让欧以屾为难,这不是他熟悉的领域,他记忆中没有这方面的常识,而这里落后的社会环境让他无法相信任何人事物。 甘棠见欧以屾没有回应,挣出他的怀抱,仰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哀求道:“求求你。” 甘棠的眼泪,欧以屾的眼睛看不到,但他的耳朵听到了,无助和悲伤的眼泪似乎从他的耳朵淌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口发疼。 “好,我答应你。”欧以屾别无选择地答应了甘棠的请求,“给我点时间,你想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欧以屾安抚着甘棠,不带一丝情欲地亲吻了她的额头,用指腹抹去了她脸上的眼泪,轻声哄道:“别哭了好不好?” 甘棠收住了眼泪,但仍在低低的抽噎着。 那天晚上,甘棠躺在床上,背对着欧以屾侧卧着,而欧以屾照旧靠着门席地而坐,两人都没有睡,但也都在装作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欧以屾早早就离开了,甘棠在天蒙蒙亮时才入睡,等她醒来时欧以屾早已不在,她猜他去想办法了,当天欧以屾回来,他没有主动和甘棠提这件事,甘棠也默契地没有再问,她相信欧以屾许下的承诺,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往后第二天如此、第三天如此、第四天如此...终于在甘棠都快按捺不住的第七天,欧以屾告诉她找到了有名的婆婆,主要帮人接生,引产也是熟门熟路,住在隔壁村庄,花半天时间穿越一个戈壁滩就能到。 甘棠心中不禁感叹,上帝花七天创造了世界,而她们花了七天决定了一个生命的死亡,真是黑色幽默。 沙漠中不只有她们所在的这一个村庄,欧以屾这几天托了村里交好的人带着他去了附近几个村庄实地考察,毕竟不是小事,他没亲临现场探究一番,不敢轻易把甘棠交给她们。 村子崇尚的是生育文化,认为生命的诞生是无比神圣之事,是神明赐予的珍宝,当欧以屾向村里人询问有没有能引产的地方时,大家都对此表示了不解,欧以屾只能说他们小两口还没有准备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出现的虫族,他们没有把一个生命带来人间的勇气。 村里人还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一想到甘棠那张像剥了皮的水煮蛋的脸,那确实是丰饶土地才养得出得水灵的人,便又有几分了解。吉尔特的兄弟德林念及欧以屾和故去兄弟的交情,主动承担起了领路人的工作,带着甘棠和欧以屾穿越戈壁滩。 三人天还没亮就出发了,赶在正午日头最毒之前到了隔壁的村庄,德林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径直去了村北一间低矮的小木屋,那里就是婆婆的住处,有德林的带路,省去了欧以屾不少的功夫。 德林离小木屋十来米远就停了下来,小两口的事他一个外人不方便掺和,和欧以屾约定了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后,便自行去找村里熟悉的朋友去了。 “小乖,”欧以屾向甘棠摊开手,“我们走吧。” 甘棠握上了欧以屾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还没到门前,浓烈的血腥味就比痛苦的呻吟早一步传达到两人跟前,那屋子里还有别人,和甘棠怀着同样目的而来的人。 欧以屾闻着这股强烈的血腥味,大概能估算到出血量,不禁皱起了眉头,果然,这种条件下,怎么样都是不安全的。 而与欧以屾不同,甘棠更多的是被听觉所冲击,屋子里的呻吟一声高一声低,最后渐渐没了声音,似乎连呼吸也一同消失了。 她意识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联想到自己待会躺在里面的情景,血迹未干的床,死亡的气息是它的束缚带,将她牢牢地捆着,她不禁手脚冰凉,喉咙发紧。 欧以屾感觉到握着他的那只手渐渐失温,冰冷地仿佛甘棠已经死去了,这让他心惊,脱口而出地唤了她一声。 这一声让甘棠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道:“走吧,我们进去。” 欧以屾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这一回换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甘棠身后。 两人进到了屋子里,不大的屋子分成了三个区域,婆婆日常生活的小区域,类似于产房的区域,还有等待的区域,今天那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肚子高高隆起的孕妇,似乎是来做检查的。另外两人是对母女,女儿脸色煞白的在哭,母亲则低垂着头抹眼泪,看起来她们和甘棠此行的目的一样。 孕妇看到她二人,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有疑惑更多的还是惋惜,随即满心欢喜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而那对母女在看到欧以屾后略显慌张,女儿背过身子去,母亲则往前挪了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女儿,这对于女性而言是件极其私密的事。 这时产房区域隔挡的席子撩了起来,一个孔武有力的年轻女性扛着一个草席包裹着的长条走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即便包的严严实实,甘棠还是看到了,那草席里的是一个人,不出意外就是刚刚惨叫的那一个。 她下意识地跟着出了门,欧以屾也跟着她离开,两人一路跟了十来米,远远瞧见那位女性把草席放到地上,找了根木板在刨地,然后她把草席连同里面的人一起埋进了土里。 那个人死了,甘棠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对欧以屾说道:“她,她死了?怎么会?” 无数个关于未婚先孕女学生药流大出血的新闻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死亡离她这么的近,甚至比那次直面异虫更让她恐惧。 “小乖,”欧以屾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留下祂吧。” 留下什么?甘棠愣愣地看向欧以屾,在欧以屾又重复一遍后,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祂是谁。 “可是我怕。”甘棠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我不想被拴住,我也不想和你有没完没了的纠缠,我们只是短暂相交的直线,终归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可是如果有了它,我就非得和你藕断丝连,不清不楚了,那我就回不去了,我回不去我的世界了。” 孩子并不是能把所有人都拴住的金刚铁锁,但能被它套牢的人里往往大多数是母亲,在生育之事上,牺牲的总是母亲,变的不自由的也总是母亲,不得不做出退让的还是母亲。 这对于一个才满18岁,人生才刚开始的人来说,可预见的未来并不美好,甚至压抑得让她喘不上气来。 “小乖,深呼吸。”欧以屾发觉她的异样,催促道:“吸气,快,吸气。” 甘棠连续吸了几口气,才把断了的呼吸接上,恢复了正常。 欧以屾将她扶到一块石头上休息,单膝跪在了甘棠的跟前,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小乖,生下祂,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我会把祂处理好的。” 甘棠闻言心头一颤,她隐约明白了欧以屾口中“处理”二字的含义,或许是很残忍的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很平坦的腹部,从她和欧以屾错误的结合到现在快两个月的时间,祂已经长成了一颗腰果的大小。 如果她选择回到那间小屋,或许她的下场就在前面的那座小土堆里。 “小乖,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欧以屾轻声道:“一切代价由我来付,你不要为难,你做的所有选择,一切后果我照单全收。我保证,祂永远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抱歉,甘棠在心中对小腰果万分歉意,欧以屾说服了她,她心中的天平向自私的方向偏移,她说服自己,这不是她的错,她尝了一部分的苦果,剩下交给欧以屾,这很公平。 甘棠俯身抱住了欧以屾的脖子,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比闪电还短暂,比鸿毛落地还轻声,或许她希望欧以屾听见,又或许她希望欧以屾听不见。 无论是哪一种希望,欧以屾最后听到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不希望甘棠有任何的意外,他想要她好好的活着。 在决定留下这颗小腰果后,甘棠仍旧不死心地抱有一丝侥幸的期待,万一古早的验孕方法不管用呢?不是说有30%的失败率吗,她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过孕吐,那万一就有万一呢? 为了这个万一,甘棠每天都在祈祷,甚至拉上欧以屾一起,白天做太阳的信徒,晚上又拜入月亮的门下,对着浩瀚的宇宙做着不知所谓的祷告,但很可惜,她临时抱佛脚的虔诚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的肚子仍旧事与愿违的隆出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我最近是不是胖了?是胖了没错吧?”甘棠戳了戳自己的肚子,问着欧以屾,企图从他口中听到悦耳的假话。 欧以屾对此保持沉默,他知道甘棠心存侥幸,也知道他要是让她幻想破灭,就等于零距离引爆核弹,她又得把气撒到他的身上,所以他决定什么都不说,反正没一会儿甘棠自己就能回答自己。 果然,甘棠如他所料,在看了看自己的四肢后,幽怨地戳了戳肚子,情绪低落自答道:“只有这里变胖了。”说着又戳了戳自己的胸部,还有这里,也胖了。 甘棠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或许是激素水平的不稳定,前一秒还丧着脸一副将哭不哭的模样,下一秒又心情大好,用儿童频道主持人的诙谐语气,边戳着肚子边说道:“哈喽,里面的小桃子租客,听到了吗?我是你的房东太太,在此特向你宣布,往后的日子请你遵守租赁合约,好好爱护你居住的地方,不要霸占不该占的地方,晚上不扰民,白天不喧闹,要做一个文明的租客,知道了吗。” 欧以屾忍不住勾了勾唇,上前拉住了甘棠戳肚子的手,无奈道:“房东太太消停一会儿吧,别欺负祂了。” 他想,从小腰果进化成水蜜桃的小桃子租客能获得寄宿资格真是一波三折的不容易。 甘棠冷哼一声,觑着欧以屾,阴阳怪气道:“没想到啊,这才没几天的功夫,欧先生就和小桃子租客建立了这么深刻的感情啊,那要不要让祂上你那儿住啊?” 欧以屾抿了抿唇,不仅一个字不敢多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他和村子里的爸爸们取了些经,早听说怀孕的人最是不讲道理,现在他算是领教了,风一阵雨一阵,脾气越发大了,也越发可爱了。 “小乖要吃饴糖吗?我在村长家打了波秋风,他夫人说这是新做的。”欧以屾不由分说地塞了一块糖到甘棠嘴里,“你不是昨天才说想吃甜的吗?怎么样?好吃吗?” 甘棠吮着口中的糖,淡淡的甜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一路顺着津液甜进了心里,她还是挺满意的。 忽然,她吮糖的动作一顿,呆呆地低下头,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赶忙拉了拉欧以屾,语无伦次道:“动了,欧以屾,动了。” 第158章 甘棠将欧以屾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让他感受,“怎么样?是不是动了?” 欧以屾静默片刻,他没有感觉到所谓的胎动,倒是摸出了甘棠肠子蠕动的动静,他委婉地问道:“你想吃点什么?” “我不是饿了。”和欧以屾相处的这几个月里,甘棠已经能精准地把握到欧以屾的弦外之音了,她气呼呼道:“就是动了一下,很轻的一下。” 甘棠像个蛮不讲理的恶房东,低着头凶神恶煞地威胁道:“小桃子,赶紧表现一下,不然不让你住这里了。” “祂哪能听得懂?祂还得再长一些日子才能听见声音。”欧以屾无奈地同甘棠解释,还没等怎么样,已经隐隐有了护犊子的架势。 不过他才说完,手掌下就出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细小触感,他微微一愣,等他想要辨清楚那种全新的感觉时,一切又仿佛从未发生过,他的掌下又是一片寂然。 “那是?”欧以屾错愕地询问着甘棠,他不确定刚刚是不是他的错觉。 甘棠心满意足地呲牙笑起来,清了清嗓,褒奖道:“小桃子租客今天表现不错,为了奖励你,今天我们加餐。” 说罢,甘棠双手抱拳,期待地看着欧以屾问道:“欧先生,我们今天吃什么?” 人生三件大事,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对于每天吃什么的期待,很多时候构成了人一天的动力,在这个处于农牧的简单社会中,吃无疑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欧以屾很自然地回道:“恩尔家今天宰了羊,我们今天吃烤羊肉。” 说来也奇怪,欧以屾在这里明明是个没有根脚的异乡人,却把整个村庄每家每户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谁家宰羊谁家杀牛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精准地掐着时间今天这家明天那家得打秋风,还偏偏每次都能成,甘棠不禁纳闷,她们俩个不事生产的人,怎么就能衣食无缺的在这里过了这么久?欧以屾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带着她一起在这里蹭吃又蹭喝,同时还和村里的人相处和睦? 都说顶级的政治家是顶级的魅魔,甘棠原先还不信,现在现实把她打服了,欧以屾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魅魔,用他的魅力在养家。 欧以屾显然不知道甘棠心里的想法,只交待她在家待着,他自己则出门要炭火和羊肉去了。 他径直去了恩尔的家,拿了新鲜的羊肉,顺道和恩尔提了一句炭火的事,恩尔二话没说把家里的炭火匀了一部分给他,拿到东西后欧以屾又和恩尔交谈了几句,随后在恩尔意犹未尽下满载而去。 欧以屾先前和甘棠说的并不是玩笑话,他确确实实在实施着打入这个村庄权力层的计划。 自从来到这里,明白了当地人的生活后,欧以屾就清楚的意识到了他和甘棠的处境,他们并不具备在这里把日子过好的能力,甘棠自是不用说,逃跑都不愿意多喘两下的娇气鬼,根本学不来这里妇女的样子,而他自己,虽然什么苦都能吃,多恶劣的环境也待得了,但还得负责一个甘棠,就不得不找别的出路。 他认真思考过,农牧社会本质上和原始社会差不了多少,运行的核心是围绕着生产和护卫展开的,而护卫一职本身自带着由暴力获得的权力,而权力赋予了他们高屋建瓴地划分整个社会分工的能力,这批人不需要生产就可以获得比别人更多的生存资源,显然,这符合欧以屾的需求。 但掌权的人从来不会轻易将权力让给别人,尤其是像欧以屾这样的异乡人,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等一个机会。 异虫的出现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一个危中求生的绝佳机会,善于把握机会的欧以屾自然不会浪费它,杀死的三只异虫成为了他踏入这个村庄权力层的敲门砖,一个能毫发无伤的与异虫对抗并杀死对方的勇士,是这个常年遭受虫族骚扰的村庄最渴求的战斗力。 即便是失去了记忆,但在文明社会中锻炼出的政治上的老辣早已经刻进了欧以屾的骨子里,进退有度的他在这群思想简单的人面前简直就是降维打击的存在。是故在甘棠无知无觉的时候,欧以屾已然成为了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村长倚重他,村民敬重他,只要他开口,这些质朴的人们就会满心欢喜地为他双手奉上所要之物,在甘棠看来是打秋风的行为,其实更像是村民们缴纳的保护费。 有趣的是,村民们并不会因为要向村里的保护者缴纳保护费而苦恼,相反,在经历过这次虫族来袭后,对于力量的崇拜达到了短期的峰值,他们只会因为自己没能成为被索要的对象而唉声叹气。 不过总有人是灵活聪明的,欧以屾不主动找他们要,他们就会自己创造机会把东西给他。 欧以屾在回去的路上,一个小女孩拦住了他,年纪只有8岁的小孩个头已经和甘棠差不多高了,拦在路中间让人不能忽视。 “哥哥,我妈姆今天做了饴糖,她听说您的妻子喜欢这个,就让我给您送些过来。”小女孩虽然身高上已经到了帝国成年女性的水平,但声音还是稚嫩的童音,说话还带着小孩特有的奶音,教人无法拒绝。 不管什么时候,小孩和老人都是最有效的感情牌,要么从一开始就不相见,见了再拒绝就显得人尤为铁石心肠,没有人喜欢铁石心肠的人,就如同没有人喜欢理中客一样。 更何况欧以屾也将会迎来一个孩子,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小女孩。 “谢谢。”欧以屾很自觉地收下了那包饴糖,脸上挂着笑容,淡淡的很公式化但却恰到好处的亲和,“你是阿勒家的云珠吧,替我谢谢你妈姆。” 说着欧以屾从纸包里拿了块饴糖出来,递了上去,“谢谢你跑一趟,拿去吃吧。” 小女孩害羞地接过饴糖,把糖放进嘴里,咬字模糊地同欧以屾道谢,开心地回家交差去了。 等甘棠把欧以屾盼回来时,惊讶地发现他多带了包饴糖回来,便询问这糖是从哪来的。 “路上碰到个小孩,她送给我的。”欧以屾一边生着火,一边轻巧地一笔带过。 “小孩的东西你都拿啊?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甘棠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很诚实地打开了纸包,拿了一块糖放进嘴里。 “没办法,家里有个娇气鬼要养,我的脸皮是得厚一点才行。”欧以屾打趣她。 甘棠小声辩解道:“我哪有很娇气,你这是诬告。”她知道自己是有点娇气,但她可不承认自己很娇气,没有很娇气那就等于不娇气,为了不丢面,她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欧以屾笑道:“小乖,在这里饴糖算是奢侈品了,平常人家一年就做一次,这一次就管够一年,只在生病的时候作药使用,可没人舍得把它当零嘴吃。” 甘棠一听,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不好养,生存条件都这么艰苦了,还过得这么奢侈,她为自己的任性可能会给欧以屾带来麻烦而羞愧,不好意思道:“那我以后不吃了。” “喜欢吃就吃,没了我再给你找就是。”欧以屾倒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和甘棠开个玩笑,他怎么会在吃上短了她,“不过一次别吃太多就行,这里可没有控制血糖的药,要吃有个好歹,我可真没办法给你变药出来。” 甘棠很听劝的把饴糖收了起来,嘴里却喃喃着:“是吗,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欧以屾翻动着羊肉,将羊肉烤到七八分熟后,让甘棠过来加调料。 他在吃上没什么讲究,好吃难吃他都是囫囵下肚,但甘棠就不一样了,因为保护嗓子和个人喜恶,太咸的不吃,太甜的也不吃,苦的绝对不吃,辣的一点不碰,就连酸的她也有自己的程度偏好,所以调味上他都以甘棠的喜好来办。 甘棠撒了点孜然和盐,烤羊肉的味道一下就上来了,她闻了闻,对水蜜桃小朋友说道:“小桃子今天你有口福了,你爸爸蹭到了品质超级好的羊肉哦。” 欧以屾手上一顿,在心里细细品了品“爸爸”两个字,其实不仅是甘棠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感到无措,欧以屾也一样,对于一个正在长成人形的生命他也束手无策。 他为难,但他也有期待。二十六岁,正是各种情感都丰沛的年纪,摆脱少年人的幼稚向着成年人的稳重迈进的过程,身上既有残存的天真也有初见雏形的野心与欲望,正是最复杂的时期,杂糅着最矛盾的情感,自然在心头会生出一丝成为父亲的喜悦。 他会想象一个长得像他或者像甘棠的小孩子,也会想象这个孩子从比巴掌大一点长到会走路会说话,想象祂会没日没夜的哭闹,也会想象祂毫无防备地咯咯笑。 一个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小小的祂,他并不排斥这种安定,甚至于他对这样的场景感到着迷。 “你怎么了?”甘棠见他有些出神,问道:“在想什么呢?魂都飞走了。”她说着接过欧以屾手里的烤具翻动着羊肉,嘀咕道:“万一烤焦了多浪费啊。” “不会的,不是还有你吗。”欧以屾安静地注视着甘棠,仿佛在用他看不见的眼睛将人看进他的心里。一个家里怎么会只有爸爸呢?还要有妈妈啊。 甘棠被他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神瞧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这哥又发的哪门子神经,摇了摇头,把烤好的肉盛到餐盘里。 “喏,你的。”甘棠把餐盘递到了欧以屾的面前,贴心地握着他的手腕,让他摸到盘子。 欧以屾一手端过盘子,一手顺势抓住了甘棠要撤离的手,在甘棠不解的眼神中,将人拉了过来,抱进了怀里。 他低垂着头,抵在她的肩上,脖子上凸起的第七块骨头勾出了臣服的弧度,他将脸转向甘棠的颈窝处,那里散发着甜甜的玫瑰草莓的香气,他并不是一个嗜甜的人,最近却沉溺在高糖中神魂颠倒。他刚刚才告诉甘棠不要生病,但他好像是先“病”了的那一个,摄入过多糖分让他头晕目眩了。 “你,你干嘛!”甘棠结结巴巴地僵直着身体,欧以屾的身体很热,身上的味道出奇的好闻,这让她的心脏跳得有些快,脸也像发烧似的直冒热气,只能不知所措地抓住他的衣服。 甘棠心想,他原来有这么香的吗?不是冰冷的令人恐惧的味道,而是让人上瘾的松香,清香中带着一点回甘,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欧以屾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 对气味上瘾的不仅仅是甘棠,欧以屾也同样迷恋着甘棠身上的气味,深深嗅着甘棠信息素的气味,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脖子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缠绵的吻。 甘棠短促地喘着气,抓着他衣服的手越握越紧,最后双拳紧紧攥在一起。 欧以屾吻到了她的月泉亻本,那是这些香气的源头,他张开嘴,在上头轻轻咬了咬,他的力道很轻,咬痕很浅,产生不了任何痛感,却把暧昧的气氛带到了最高。 甘棠浑身一颤,仿佛有闪电自她的头顶劈下来,使她整个人短暂地陷入到一片白光中,她呻吟着叫出了欧以屾的名字,似呢喃叹息,带着脆弱的婉转。 欧以屾眼中逐渐恢复清明,松了口,流连地吻了吻甘棠的月泉亻本,最后放开了她。 甘棠红着脸,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脑袋乱作一团,鼻尖闻到的气味更让她久久不能清醒。 欧以屾双手捧着甘棠的脸颊,用指腹一点一点地勾勒出她五官的轮廓,虽然他看不见,但他想在心里画出她的样子。 这不是欧以屾第一次尝试拼出甘棠的样子,却是最认真最虔诚的一次。 当他将甘棠的脸从上到下,从每一个棱角到每一个弧度都抚摸过一遍后,他的双手落到了甘棠下颌的脸颊处,手掌的温度熨贴在侧颈薄薄的皮肤上,他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一个简单的亲吻。 他抵着甘棠的额头,轻声细语地问道:“小乖,我可以爱你吗?” 第159章 甘棠在听到欧以屾的话,瞬间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欧以屾,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诧异地看着他。 甘棠不确定方才听到的是不是意乱情迷下的幻听,于是问道:“你,你刚刚在说什么?” 被甘棠推开的欧以屾有些许的茫然,意料外的结果让他愣了一秒,当甘棠问他时,他已经重新收拾了情绪,恢复了正常。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欧以屾不加掩饰地直白以告,“所以,我想知道,我可以和你交往吗?可以爱你吗?” 爱这个字不同于喜欢,它比喜欢的分量重得太多太多,它的意义也远比喜欢复杂的多,以至于甘棠在听到欧以屾说爱她的那一刹感到难以置信,甚至想要逃跑。 如今她重新冷静下来,才没有丢人地夺路而逃。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我想我也是喜欢你的。”甘棠退后了半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可是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们还是不要越界了吧。” “为什么?”欧以屾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越界?” 甘棠反问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为什么不要祂吗?”甘棠说着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欧以屾点头。 甘棠继续说道:“因为我们只是短暂的相交在了一起,可我们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帝国最年轻的中将,以后还会有最年轻的元帅、最年轻的元首,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的世界并不是我能去的,我也不该去。” 欧以屾皱起了眉头,上前抓住了甘棠的胳膊,一开始他想握住她的手,但由于看不见最后也只是抓住了胳膊,这让他感到狼狈。 “为什么不能来我的世界。”欧以屾并不认为甘棠顾虑的不可解决的事,“我们可以结婚,你就可以以我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来,这里一定会有你的位子。” 甘棠平静地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和你结婚呢?” 甘棠的问题是欧以屾从来没想过的,就像甘棠说的那样,没有人会不喜欢他,这种自信从他青春期第二性分化后就一直伴随着他,即便是没有了相关的记忆,全然不知自己曾经拥有过怎样的优势,他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魅力。 可现在,甘棠告诉他,她也喜欢他,可是她不想和他在一起,甚至对成为他的妻子不屑一顾。这是明确的拒绝,欧以屾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只觉得他心中的情绪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你真的是很好的人。”甘棠说完这句话总觉得自己在发好人卡,忙解释道:“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是我进不去你的世界,不是你把我拒之门外。”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甘棠咬了咬口腔内的软肉,让自己思路清晰了一些,继续说道:“我很了解自己,不够聪明所以也不敢有太大的野心,出生在一个有点小钱和有点社会地位的家庭,家庭成员很简单,也是在一个很简单的环境里长大的,这样的我不具备站到那么高的能力,我会摔下来的。” 如果她是一个企图心强烈的人,那么现在将会是她跨进上流社会最好的机会。 甘棠从不怀疑欧以屾对她的喜欢,他对于小桃子逐渐转变的态度就能窥探一二。 孩子只有在父亲爱着母亲的时候,才是能把他拴住的绳索。孩子在尚未羽翼丰满前所获得来自父亲的疼爱往往倚仗于母亲,而当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开始立业成事后,才成为再度将父母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纽带。 因为欧以屾喜欢她,所以他开始喜欢这个孩子。 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趁着两人落难于此,欧以屾忘记前尘往事的时候,卑鄙地成为他的妻子,等重新回到原本属于她们的生活,她便可以凭此进入大贵族的家庭。 可是然后呢? 欧以屾的爱不会永恒不变,能让他意乱情迷的场景实在太多了,美人计也仅仅是一套组合技中微不足道的附赠,做一只把线轴交到她手里而翱翔天际的风筝,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她成为了他的妻子,更多的只是被困在了纯金打造的华美王座上。 她们相爱后最好的结局也只是走入婚姻,而这个最好的结局也就只是这样了。 而次一点的结局呢?她们不会结婚,归位到原本的生活后,欧以屾或许会为自己失忆时的冲动而后悔,人心是易变的,即便是最危险的关头展现出的责任心,它也仅仅代表欧以屾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他会视她为自己的责任,却未必会再将她看作妻子。 身处高位的人不会对具体的人有太大的执念,对待感情也并不执着,他们只是喜欢既要又要还要的全部占有,被纳入占有中,她甚至无法自主地选择去留,这或许不是次一点的结局,而是最坏的结局。 欧以屾不敢招惹甘棠,而甘棠又何尝不是呢? 她很清楚,大人物们不讲感情只讲适用,人终究不是靠着什么人的感情过一辈子,而是靠自己的能力走完人生的路,她惶恐于与欧以屾关系的越界,那意味着她将进入到自己的能力毫无施展之处的境地,她所有的选择都将被动。 “欧以屾,我喜欢你,可是我害怕爱你。”甘棠见欧以屾没有任何反应,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说道:“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我想我以后应该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了。我想过要不就在这段偷来的时光里无所顾忌地和你相爱,可是你太好了,好到我会忘不掉你,所以我退缩了。” 如果说欧以屾曾经对甘棠的判断是保守派,那么现在他知道了,她是一只谨慎的小刺猬,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把自己团起来,她不伤害别人,也不愿意被别人伤害。 “抱歉,让你为难了。”欧以屾也向后退了半步,他和甘棠刚好拉出了一步的距离。 一步之遥,咫尺天涯。 “哎呀,别放在心上啦,老大,你肯定是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待久了,才会产生错觉了,没事啦,别在意,我们翻篇翻篇。”甘棠打着哈哈,牵强地带过这件事,“吃肉吃肉,不然一会儿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欧以屾听着甘棠对他的称呼换了回去,她主动地把两人的关系拉开了,她的心意他已经明了了,勉强地笑了笑,淡淡地说了声:“好,谢谢。” 甘棠埋着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不敢再看欧以屾,只是她心里还是小小的遗憾了一下,这么好的人,能看不能谈,能喜欢却不能爱,是挺可惜的。 她戳了戳自己的肚子,暗自腹诽道:小桃子呀,这都是因为你呢,因为你把事情变得太复杂了,不然房东太太还是可以拥有一场和顶尖alpha的美好初恋,房东太太可牺牲太大了,你以后一定要做个讲文明的租客,不要闹,也不许破坏房屋,不然等你出来,房东太太会让你哭的特别大声的。 经过了这段小插曲,甘棠和欧以屾有过一段尴尬时间,彼此间变得相敬如宾起来。 不过这样的疏离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作为唯二的两个异乡人,在他乡会不自觉地又走到一起互相取暖,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又恢复到了小插曲前的关系。 在甘棠和欧以屾关系起伏的这段日子里,小桃子倒是承袭到了甘棠的没心没肺,丝毫不受父亲母亲间寒气的影响,撒着欢地生长着,现在已经从小桃子进化成了小甜瓜,每天都要欢快地动一动,在房东太太跟前找存在感。 当然小甜瓜不单单遗传到了甘棠的心大,也遗传到了欧以屾的狡猾,白天里可劲地自我展示,到了晚上就是安静的乖宝宝,作息稳定得让甘棠都不好意思开口恐吓祂,就是祂闹得着实太凶的时候,甘棠凶了祂两句,祂便像听得懂似的,开始小心翼翼地动,十分委屈的样子,甘棠心一软把话收了回去,祂又故态复萌做祂活泼的小甜瓜。 小甜瓜总体来说是善解人意的,但还是让甘棠苦不堪言,肉眼可见地长大让她担心自己的皮肤是否能承受得住这种过快地拉扯,每天起床都要检查一番,生怕长出一丝妊娠纹。 原始社会里,女性的任务就是族群的繁衍,这是她们最重要的事,也是她们的工作,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母体的变化,甚至连母亲自己比起自己的身体更关心肚子里孩子的状况,这是写进基因中的程序片段,让母亲忘却自身,全身心地保护着新基因载体的传承。 这样的地方,不会像文明社会已经形成对于孕妇的特殊护理产业链,孕妇护肤品更是天方夜谭。在甘棠忧心妊娠纹而长吁短叹后,欧以屾还是给她找来了羊油,虽然比不得工艺成熟的护肤品,起码聊胜于无。 甘棠拿羊油抹了肚子,顺便也擦了擦脸,几天下来皮肤细腻了不少,让她看到了肌肤状态恢复如初的信心。 “有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甘棠心情一好就开始挑骨头了,哼哼道:“非得看我唔呀乱叫才磨磨蹭蹭地拿出来,太恶趣味了。” 欧以屾抚了抚额,叹声道:“我给你找东西还找出不是来了?你这脾气还真是越发难伺候了。” 原本还在美美照着镜子的甘棠听到这话,心情猛地下坠,好心情摔得四分五裂,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听欧以屾这么一说,她也发现自己的脾气变坏了好多,总是一阵一阵的,像个阴晴不定的疯婆娘。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甘棠越想心里越难过,最后竟开始掉起眼泪来了。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在衣服上,晕出一个个小圆点,这下她更难过了,分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怎么还哭上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人突然像哑炮似的没了动静,欧以屾有些不放心,侧过耳朵细细地听,这便发现了甘棠在哭。 “怎么还掉眼泪了?”欧以屾讶异地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用手给她擦眼泪,“我是说着玩的,你脾气不大,也不难伺候,你别当真了。” “可是,可是我也觉得我现在这样很不好。”甘棠被他这么一安慰,好像终于找到了诉说委屈的人,越哭越凶,“我不是这样的人,这样不好,可是我就是变得好讨人厌。” 欧以屾听村里的男人们说过,怀孕的妻子会变成情绪的怪物,他们总打趣说是比异虫还可怕的存在。 他觉得这个比喻不对,被激素操控下情难自控的她带着令人心疼的脆弱,他光是听到她啜泣的声音,心底便密密麻麻地疼,他只会想要抱着她,绞尽脑汁地说些他从没说过的甜言蜜语来哄她别哭。 而欧以屾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抱着甘棠,抚摸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很轻,“不会,小乖怎么会让人讨厌呢?不管小乖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这些话曾经是欧以屾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腻歪之语,但如今他也很自然很流畅地讲了出来。 欧以屾不禁在心中自嘲着,明明都被人拒绝了,可心就偏偏落人身上收不回来了,无论如何,就是上赶着想对人好,真是掉价。 他想,他这一回是栽了,栽得很彻底。 “不是你的错,不哭了。这都是小甜瓜的错,祂才是那个把一切搞砸的小坏蛋。”欧以屾为了安慰甘棠,毫不犹豫地将罪名一股脑全扣到小甜瓜的头上,心中毫无愧疚可言,已然没有了前段日子护犊子的慈父做派。 甘棠抽泣了两声,辩解道:“和祂也没什么关系,祂才多大一点,能做什么坏事。”说罢她摸了摸自己的腹底,似乎是在安慰小甜瓜,她其实并不讨厌祂。 欧以屾见甘棠转移了注意力,哭声也止住了,心里松了口气,也将手放到了甘棠的肚子上,心想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争气了一回,有了点作用。 “好,你们都是最好的。”欧以屾亲了亲甘棠的额头,问道:“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饴糖。”甘棠只回了两个字,自从怀孕后,她对于甜食的喜爱一改往昔。 欧以屾有些为难,她确实不能吃太多的糖,遂铁石心肠地拒绝道:“这个恐怕不行,换一个。” 甘棠眉眼立刻耷拉了下来,心里涌起了新的一轮悲伤,她又想哭了。 “一块。”欧以屾听声不对,赶紧补救道:“吃完饭后,给你吃一块。” “嗯。”甘棠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掉下的眼泪生生收了回去,转而露出了像向日葵一般灿烂的微笑。 第160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小甜瓜一天天的长,到了七个月的时候,再叫小甜瓜已经不合适了,现在的祂已然是一个颇为壮观的小南瓜了。 甘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南瓜的原因,当她在村里走动的时候,总会有不少女性特地过来同她说话,这对仅有几十个连发音都不标准的词汇量的她而言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这些女性似乎也知道她语言不通的困境,说起话来总是很慢,不厌其烦地猜测她话里的意思,这种善意让甘棠感到惊讶。 善良和财富水平无关,也和文化水平无关,它是出生时自带的天赋,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 难道这是一块风水宝地?从此间诞生的灵魂都被赋予了极高的善良? 不过当她看到欧以屾站在村里掌权人之中时,这个疑惑有了答案。原来她们释放善意的对象不是她,而是欧以屾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他是什么时候挤进村里拥挤的权力圈里的?是他那次和自己打赌之后吗?还是他早有打算,碰巧和她立了个赌约? 不管是哪里一个,甘棠都很庆幸自己坚守了拒绝黄赌毒的决心。 “怎么?在想什么呢?”欧以屾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围在甘棠身边的女性纷纷恭敬地向他问好,并把位子让了出来。 这让甘棠更加确信了欧以屾现在在村里的地位,“我只是在想你真的很厉害。”一个没有根脚的人居然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恐怖如斯。 “人在不得不的时候,总是会迸发出惊人的潜能。”欧以屾轻飘飘道:“我们俩既不会耕种也不会放牧,做不了劳力的人,便不得不做治人的劳心者,不然拿什么养我们的小南瓜呢?” 说着欧以屾摸了摸甘棠的肚子,用着和小朋友打招呼的语气对小南瓜说道,“我们小南瓜今天是不是听话的好孩子呀?” “你这话说的好像很勉强一样,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政治家的标准嘴脸。”甘棠被欧以屾的猛男夹子音吓出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把他的手拍掉,对里头的小孩教育道:“小南瓜以后你要是也想当个政治家就好好学学你爸爸,不然我们别学他当大尾巴狼。” 欧以屾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别当政治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做自己想做的,去享受人生就行。”说着他轻轻拍了拍甘棠的肚底,这个月份的胎儿已经转到了头位,他似乎是在摸小南瓜的脑袋,笑眯眯道:“爸爸养你。” 甘棠咦了一声,奇道:“原来你要求这么低吗?” 还是说,只是对这个孩子没有期待? 甘棠尽可能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我还以为大贵族对子女都很严格呢。” 欧以屾不记得大贵族的事,但他对甘棠的问题摇了摇头,笑道:“严格能怎么样?不严格又能怎么样?所有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我就算把每口饭都喂到祂嘴里,祂也不一定能成材。父母子女一场,把祂带到这世上来,不是让祂来继承我的意志和思想,也不需要祂做我未完成事业的续作,祂只要做好祂自己就行了。” “那你算很开明的家长了,很多父母会在孩子身上寄予一些期许,把希望当成一种传承,和基因一起一代一代延续下去。”甘棠瘪了瘪嘴,她也曾经是鸡娃大军中的那个娃,所以当她听完欧以屾的这些话,竟小小的羡慕了一回小南瓜。 欧以屾表示了解地耸肩一笑,“这很常见,不是有个说法叫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嘛,只不过这个策略往往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为什么?”甘棠问道:“我是说大贵族不也是这样一代一代积累出财富的吗?期待下一代能做出成绩,不正是这种做法的正面成果吗?” 欧以屾摇了摇头,解释道:“一个能将兴盛延续百年的古老家族从不培养继承人,而是为后代制造一个好的培养基,在从培养皿中挑选最优秀的做继承人,要延续下去的是一个家族,而非某一个人的血脉。积累往往呈现指数增长,刚开始可能很缓慢,但越往后速度就会越惊人,成功的家族做对的就是在爆发来临之前,别让常数变小或者消失不见。” “所以这个常数是一个家庭的基本盘对吗?它得不断变大,这个指数才会越来越快,而让它变大的方法得在大家长身上找。”甘棠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中产返贫三件套的说法了,感情是拿了常数开玩笑。 “没有什么比自己努力更好把握,当自己长成为足够高的巨人,站在肩膀上的孩子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可以俯瞰芸芸众生了,站得越高,看的越远,也越能看清楚下面的人都在做什么,想什么。”欧以屾神色淡淡道:“流动的资源会越来越少,这意味着机会也会趋近于零,不在尚好的年景里播种,又在不好的时节里期待丰获,除非运气好,不然注定会失望。” “看来你是打算鸡娃不如鸡己咯。”甘棠羡慕地拍了拍小南瓜,出生就在罗马真是太爽了。 不过她又担忧,万一祂长成了混世大魔王尼禄呢? 甘棠问道:“欧以屾,如果,我是说如果,祂长成了坏孩子,那你要怎么办?” 欧以屾一愣,挑眉问道:“有多坏?”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正经事儿一样不做。”甘棠想了想,又补充道:“纯纯败家子。” “这样啊。”欧以屾思索着,没觉得是多大的事,便云淡风轻地回道:“那我就争取活过祂。” 是啊,甘棠忽然想起来,欧以屾在原着里确实过分长寿了。 思索间,她的肚子上鼓出了一个包,那个包移动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消下去。 “祂这是...”甘棠不确定道:“翻了个身?” 欧以屾也感觉到了掌下的变化,笑道:“你把祂说成坏孩子,看来祂不是很高兴,不想继续听我们说祂的坏话了。” “哇哦,”甘棠调侃道:“那祂脾气可真大,也不晓得随了谁。” 欧以屾把头移开,无声地垂眸,失焦的眼睛看着地面,好像在发呆。 甘棠见他没声了,也沉默了,片刻后,她迟疑道:“难道随了...我?” 欧以屾闻言抬了眼,把头转向她,一阵恍惚,说道:“我刚刚好像没有说话。” 甘棠眯了眯眼睛,心道此时无声胜有声,你没说可比说了更震耳欲聋了。 · 几天后,村子里有人家办了喜宴,原本欧以屾是没打算让甘棠去的,计划着直接带熟食回来给她吃。 不过这个想法被甘棠一票否决了,她来这里快一年了,还没参加过村里的大型活动,难得有机会,她也想看看这里的娶亲有什么不同。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主人家在村里专门办席的场地摆上二三十桌,每桌以半只烤全羊作为主菜,客人们吃菜喝酒。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场地中心的篝火堆,在开席后,新郎新娘会在篝火前开舞,随后在场单身的男女有意愿地可以加入其中,一群人围着篝火跳舞,这是单身男女彼此接触的最好时机,不少人就是在别人的婚礼上一舞定情的,这可比新娘捧花管用多了。 欧以屾陪着甘棠坐在席间,甘棠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烤羊肉,一边同欧以屾绘声绘色地说起篝火边跳舞的人们,这一刻,她充当了他的眼睛,替他看着这里的一切。 开席后照例有敬酒环节,以欧以屾目前的身份地位,来找他敬酒的人可不算少,简直比新郎官还烫手。 可见不管社会怎么发展,文明怎么进步,只要有人在,人情世故那套就始终存在。 甘棠饭饱后坐在欧以屾身边听他用本地话流利地同人交流,突然觉得有些寂寞,待着便无聊起来。 “欧以屾,”甘棠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想回去了。” 欧以屾从对话中抽出了部分精力来,听清了甘棠的意思,明白她是无聊了,便点头答应,“好,我让人陪你回去。” 甘棠没有异议。 欧以屾找来了村里两位出了名壮实的女性陪甘棠回家,这两人都生养过,路上有这两人陪着甘棠,比他本人陪同作用大多了。 两位妇女一左一右与甘棠并肩而行,时刻关注着她的状态,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俩便会立刻把甘棠架起来。 路上三人聊起了孩子的话题,甘棠学习的词汇大多是从听村里人的育儿经里学来的,尽管她还是不能很好的明白与她同行二人的话,但是也大致能听懂她们要表达的意思。 三人一路上有障碍的交流,磕磕巴巴间也快到家了,甘棠隐隐看到了家的轮廓,停下脚步,伸了伸懒腰,带着小南瓜走了这么久的路,她的后背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 同行的妇人一瞧就明白了,正笑着想同甘棠说自己的按摩手艺,等到地方了,可以给她按一按。 只是她才张口,话还没说出口,忽地一阵短促的梆子声在村里回荡,那位妇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转而换上了一种惊恐的神情。 甘棠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但见到两人煞白的脸,顿时记起这是敌人来犯的警报声。 在这里,敌人通常是过来捕食的异虫队伍。 甘棠下意识就想去找欧以屾,在她内心深处认定没有哪个地方是比待在欧以屾身边更安全的。 可是她才要掉头回去,那两名孔武有力的妇女便一左一右地架起她往别的地方疾走。 “不是,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欧以屾,欧以屾,知道吗?是欧以屾。”甘棠说的话一半是本土语一半是帝国语,放在平常这两位妇人还有闲情猜她讲什么,现在危急关头,根本顾不上甘棠的话,拉着她就是默契地往躲藏点跑去。 甘棠被两人架着,身不由己地跟着两人一起,两位妇人人高马大,每跨一步都是极限的距离,对二人是疾走的程度,却需要甘棠边走边跑才能同步,只是跑着跑着,她觉得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不是吧?小南瓜活祖宗,这个时候你开始闹了?甘棠忍着疼痛,心中嘀咕着,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好? 显然小南瓜并没有听到甘棠内心的话,肚子里的那种疼痛愈发明显了,这让甘棠一个劲的吸气,企图缓解肚子的不适。 可是真的太痛了,比十级痛经还要疼,甘棠意识到不对了,欲哭无泪地更渴望见到欧以屾,她真的一点都走不动了,就想立刻死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在甘棠丧气地停下脚步,不愿再走的时候,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从她心中涌现出来,她被两位妇人拖着,脚尖在地上无力地划着,在保证身子平衡的同时,她把脖子尽可能地向后转。 她看到了,是欧以屾,像是听到她内心的呼唤,从天而降的天神。 只不过这个天神有些狼狈,或许是情急,欧以屾没能很好地把脑海中的地图调出来,他对当前的场景有些陌生,像是路线规划很离谱的智障导航,一切以到达目的地为第一要义,全然不管路线的可信性,欧以屾一路上被绊得趔趄了好几次。 “停下,停下。”甘棠用本土语阻止着妇人的前进,转而又高声喊道:“欧以屾,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欧以屾听到了甘棠的声音,犹如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循声找准了方向,快步向她跑来,拦住了妇人的前进。 妇人见是欧以屾,这才放下了甘棠,焦急地同欧以屾打听情况,欧以屾一边抱起甘棠,一边询问她的情况,只抽空匆匆回了妇人两句。 “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甘棠一见到他,再也忍不住了,疼得哭了出来。 欧以屾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哄道:“没事了,有我在。” “你在有什么用嘛。”甘棠才嚎了一嗓子,肚子又是一阵绞痛,疼得她瞬间没了气势,倒吸了一口凉气,攥紧了欧以屾的衣服。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欧以屾的手在甘棠的身上摸索着,试图找到伤口。 甘棠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对欧以屾说道:“南瓜小朋友不仅脾气特别坏,性子好像也很急。” 第161章 欧以屾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慌张的神情,他先是下意识地拍了拍甘棠的背安抚她,等他反应过来后,立刻向旁边两位妇人求助。 妇人们面露难色地两两相望,欧以屾想让她们帮忙接生,可是现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期大家恨不得省下任何一秒钟都要跑得远远的,谁愿意拿自己的生存机会来做善事。 欧以屾听她们半天没回话,便又补充了几句,那两位妇人又是看了看彼此,再看了看欧以屾,陷入沉思。 随即其中一名妇人先做了决定,点头答应了欧以屾。 欧以屾把甘棠抱了起来,对她歉意地说道:“小乖,要麻烦你帮我看路了。” 两位妇人走在前面,欧以屾跟在她们身后,甘棠忍着疼,小声地给欧以屾指路,空隙突然冒了一句:“急性子这点可不随我。” 欧以屾先是一愣,哭笑不得道:“你呀,这都什么时候了。” 甘棠疼得呲牙咧嘴,但仍旧坚持地嘀咕一句:“这很重要。” “好好好。”欧以屾顺着她的意思安抚道:“急性子随我,是我脾气又坏又急。” 甘棠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她疼得魂都快飘出身体了,半个身子除了痛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恍恍惚惚间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脑袋里的地图失灵了?” “定位混乱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具体在什么地方,该定哪个坐标。”欧以屾无奈地解释着。 甘棠轻轻哦了一声,紧接着下腹又一阵疼,她咬着牙忍过了这一阵,才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标记。”欧以屾说道:“我标记了你,所以只要距离隔得不算太远,屏息凝神就能感受你的方位,同你建立连接,就像实时定位一样。” “这不公平,我都没有这能力。”甘棠嘟囔了一句。 欧以屾轻声细语道:“有的,你也有,只是你还没有掌握这个能力,以后我教你。” 甘棠嗯了一声,但很快她又疼得哭了起来,或许这一回不仅仅是疼的原因,她哭得有些悲伤,“欧以屾,会有以后吗?我会不会就这么死掉?真的太疼了,感觉真的会死掉。”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欧以屾觉得自己抱着甘棠的手很僵硬,随着他逐渐艰难的呼吸,慢慢地变成了一对没有知觉的义肢,再从双臂蔓延到整个身子。 他只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事实上这句话不止是安慰甘棠,更是一种无能为力时像虚无神明的祷告。 一行人到了最近的一个躲藏点,这是村里人在饱受异虫骚扰后想出的狡兔三窟,只不过这个地洞在之前异虫来犯的时候被暴露了,如今是弃用状态。 欧以屾第一次来到这里,怀里抱着甘棠让他不敢大意,放慢了脚步,摸索着跟着两位妇人到了地洞的深处。 等他把甘棠放下的时候,她的裤子已经被混着血水的羊水打湿一片。 甘棠觉得抓着欧以屾的手已经握不紧了,这可不是好现象,死亡的恐惧缠上了她,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只是脸上早已经沁满了汗水,混作一通只能瞧出湿漉漉的一片。 “欧以屾,”甘棠带着哭腔,仿佛在交待后事一般,气若游丝地絮叨起来,“其实,我不讨厌祂。我只是怕,不是讨厌。我之前说得太重了,你别当真。你别对祂太坏,别真的不要祂。” 甘棠一想到小南瓜只有七个月大,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祂会不会生而有残缺?心中的疼痛便超越了生产的疼痛,她又哭着对欧以屾说道:“如果祂不是健康的孩子,你会不会讨厌祂?” “不会,我怎么会不要祂怎么会讨厌祂呢?我爱你,又怎么能不爱祂。”欧以屾亲吻着甘棠的手背,摸着她的汗涔涔的额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他很爱她,也很爱小南瓜。 帮助甘棠生产的妇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探了开指的程度,原先答应欧以屾的那位妇人同他说了什么,欧以屾迟疑片刻并没有作答,那妇人又高声地说了几句,语气听起来咄咄逼人。 欧以屾握了握甘棠的手,最后妥协地回了话,那妇人才平复下来。 “小乖,一切都不会有事的,这两位有丰富的生育经验,别怕。”欧以屾亲吻了甘棠的额头,从腰间抽出光剑的剑柄,塞进了甘棠的手里,“小乖,这里已经被异虫做了标记,并不安全,我得想办法让它们绕开这里,这个你拿着。” “你别给我这个。”甘棠一看到这把光剑就要ptsd了,每次见到它,都没什么好事,每次欧以屾把它给自己,就好像在分配遗产,一副“我要死了”的诀别。 “我没办法留下来陪你了,你带着它我能放心些。”欧以屾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枚吊坠,戴到了甘棠的脖子上,“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想这块兵牌对我来说有很特殊的意义,它应该是我的幸运物,我希望它能把我的运气都转给你。” 甘棠用手摸了摸那块兵牌,上面有欧以屾的名字,还有一道很长的裂痕,像是从枪林弹雨中死里逃生的力量。 甘棠恋恋不舍地抓住欧以屾的手,问道:“不能不走吗?” 欧以屾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可以留下来,但是他不敢拿甘棠生产的事冒险,他从不高估人性中失控的恶,而甘棠的小命就握在这两个妇人的手里,只要一个小小的偏差,她们就能拉着甘棠一起下地狱,他赌不了也输不起。 “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欧以屾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甘棠的脸,直到妇人厉声尖叫起来,他才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冷然地对两位妇人说了几句话,在得到对方的答应后,这才狠下心转身出洞。 那两位妇人见欧以屾离开后,这才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她们用甘棠听不懂的话像没完没了的麻雀,一个劲地在她耳边重复着相似的话。 甘棠心想她们可能是和她说明开指的情况,也可能是让她用力。可是不管是哪一个都无所谓了,她根本使不上劲,弱如菜鸡的身体早在一阵阵排山倒海的疼痛中失去了力气,她握着衣服想要使劲,但她握紧的拳头却虚软的颤抖着,她快要虚脱了。 两位妇人见甘棠没了力气,相视交谈了几句,其中一位妇人挪了个位子,跪坐到了甘棠的身侧,开始用力地推她的肚子,试图用外力让孩子生出来。 这下甘棠更痛了,她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心想这还不如杀了她算了,实在是太疼了。为数不多的母爱在这一刻又荡然无存了,她想收回刚刚和欧以屾的拳拳嘱托,这个倒霉孩子实在是太费妈了,妈妈已经不打算再爱祂一次了。 无尽的疼痛渐渐让甘棠麻木了,她的灵魂和肉体几乎分离,肉体仍在不停歇的受尽折磨,灵魂却早已飘飘然入空中,她现在不仅觉得下半身不是自己的了,甚至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的灵魂在地洞里荡啊荡,耳边是她的呻吟和呼吸声,这让她恍惚间觉得神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云上飘荡了多久,一分钟?一个小时?一个世纪?在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永恒的飘荡时,婴儿的啼哭把她拉回了有实感的现实中。 明明那只是像小猫一样孱弱的哭声,但却那么有力地将她拉了回来。 她发懵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妇人把清理干净的婴儿抱到她的面前,那是一个个头比大白菜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浑身红红的,像只丑陋的吗喽,一点也没继承到欧以屾的好看。 可是就是这么个丑娃娃,甘棠看到她,心却软得一塌糊涂,这是她的小玫瑰,她想抱着她,一辈子都不撒手。 七个月出生的孩子心肺功能不算健全,小玫瑰哭的很轻也很费劲,甘棠时刻都忧心她下一秒会喘不上来气,抱着她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她把欧以屾给她的兵牌交给了他的女儿,“这是你爸爸的东西,我想应该是陪他在战场死里逃生的纪念,你也要像爸爸一样,当个打不死的小强啊。” 说起欧以屾,他离开地洞后,脑海中已经有了清晰的计划,让虫族绕开这个被它们标记过的地方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也是那两位妇人不愿意留下来给甘棠接生的原因。 除非一种情况可以避免这些虫族过来,那就是让它们饱餐一顿,这样它们就会离开这里。 欧以屾找到了他熟悉的地标,重新定位了自己的坐标,他得把虫族引到别的藏匿点去。 是的,在甘棠和村里这些人里做选择,他永远会选择让甘棠活下来,即便这需要牺牲很多的人。 欧以屾寻了 一张弓和十来只箭,风萧萧兮地往异虫聚集的地方去,他不敢靠太近,而是绕了个路,到了另外一头,那个方向有比较多的藏秘点。 他在地上用火油化出了一道楚河汉界,接着又一路将火油浇出数十米远,做一条引线,随后他往前到了引线的二分之一位站定,他侧耳循声定位,张弓射出几支箭,听到了类似金属撞击的声音后,他知道自己射中了,随即发出了异虫的叫声,快速地向他这里来。 他且退且张弓,屏息凝神地算着虫群行进的速度,当为首的那只异虫已经快来到他跟前时,他才不得不点燃了火油,瞬间火势蔓延,形成了一道火线。 虫族并不怕火,但是它们不喜欢火,见到火会让它们性情狂躁,想要远离。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计划,弄不好离虫族最近的欧以屾就会成为它们发狂时吃掉的第一个人。欧以屾不敢停留,一边跑一边将身上能扔的累赘扔掉。 他凭着记忆,找到了第一个藏匿点,他把上衣脱下,点燃后扔进了地洞,地洞内瞬间像烧开的热水,各种各样的人声沸腾了,紧接着有人往外跑的声响。 欧以屾得到他预想的效果后不做停留,继续向下一个藏匿点跑去,这一次他只能捡石头往地洞里扔,里面有人被砸伤。开始骂骂咧咧地要出来一看究竟。 欧以屾依旧不做停留,用相同的方法把另外几个地洞的人引到了地面上。可想而知,迎接他们的将是狂躁不安的异虫。 欧以屾听着身后人的惨叫声,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一路跑出了百来米远,最后在一棵巨型仙人掌边停下了脚步,他一边喘着气,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场由他奏响的死亡之曲。 有时命运就是这般的神奇,欧以屾为了能保住甘棠而做出的这场献祭,却出现了事与愿违的纰漏。 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他也不知道,有一个村民穿越了那道火线,与其一起越过火线的还有一只红了眼睛的疯虫,一人一虫朝着欧以屾计划外的反方向去,那是他藏秘珍宝的地方。 在距离这颗星球1万公里的太空中,五艘带着帝国标志的战舰正向这颗星球驶来。 主舰的会议室中,一位穿着中将制服的男性alpha正吊儿郎当地摊在椅子上,双腿翘在桌上,拿了一本书盖在脸上。 罗杰斯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生气地走上前去,一把将书夺走,同时狠狠地踹了椅子一脚。 那椅子灵活的转了一个圈,差点把上头的人甩出去。好在那人反应够快,长腿往地上一点,稳住了身形。 “你又发的哪门子癫?”那人长着一张欧以屾的脸,神色却比欧以屾吓人多了。 “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欧中将,一言一行都要注意,不要给这个身份抹黑。”罗杰斯沉声呵斥道。 那人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顶嘴道:“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别用我呗,可惜你也没这个魄力,那就别装了。” 罗杰斯冷哼一声,说道:“我是后悔了,不敢采用你这个备胎计划,正事一点没帮上。” 那人瘪了瘪嘴,不耐烦道:“我已经装的很像了,谁知道马老头是什么火眼金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该老花眼了吧,怎么就被他看出来了。” “最该瞒的没瞒住,真是养兵千日,废在一时。”罗杰斯整理了情绪,说道:“不过也用不了你多少时间了,这回已经探到了以屾哥的位置了,等他回来,你就滚回你的阴沟下水道。” “你!”那人拍案而起,作势要揪罗杰斯的领子。 这时会议室的广播响了起来,“请各部门注意,本舰即将在半小时后到达编号8763号未知行星,请各部门做好降落准备。” 第162章 罗杰斯拍开了那人,无视他径直走到了传声器前,对舰队的另外四艘战舰下达指令。 “半个小时后舰队降落,请各师师长期间完成队伍的进甲准备,登入后立即根据我规划的路线进行搜寻。”罗杰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是迅龙舰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未来此刻就在各位手中。” 罗杰斯关闭了传声器,站在原地默默祈祷。 欧以屾已经失踪近九个月了,他失踪时正值元首换届的节点,作为马怀森钦定的接班人,这个节点是最不能出岔子的时候。 罗杰斯在地毯式搜寻了一月未果,不得已启动了备胎方案,由欧以屾的双胞胎弟弟欧影翳暂时扮演他的角色。 所有这一切最重要的是瞒过马怀森,一切照旧。原定的计划中马怀森会当选本届元首,给欧以屾挣出7年时间刷新履历,于下一次换届选举接替马怀森的班。 可欧影翳骗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能骗过马怀森,几乎是第一眼,马怀森就拆穿了双胞胎的把戏。 罗杰斯不知道欧影翳到底和马怀森说了什么,欧影翳声称自己只是打了个再简单不过的招呼,可结果就是马怀森退出了选举,并投了弃权票。 然而马怀森不再江湖,江湖却仍旧时刻被他左右,他所控制的长老团内部以栾季炀高票胜出,最后把重要的一票投给了栾季炀。 马怀森的意思已经通过长老团明牌了,他放弃了欧以屾。 “我真的什么都没说。”欧影翳至今也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只是打了声招呼,短短四个字,他耸了耸肩,不再庸人自扰,“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欧以屾要回来了,烂摊子就让他自己收拾吧。” “你!”罗杰斯气急转身,却见欧影翳背对着他。 欧影翳的表情并不像他的语言那般轻巧,他那一派无所谓的表情里似乎带着点落寞。 另一头,妇人们为甘棠清理完身体,先是围着孩子看了一会儿,见那孩子生得太过孱弱,也不敢轻易逗弄,没一会儿也就无事可做了。 和欧以屾交谈过几次的那位妇人起身去了洞口,她心里还是不安,想看看外边的情况。 留下另一位妇人和甘棠三眼瞪两眼。 那妇人本想让甘棠尝试喂孩子,但小玫瑰并不活泼,蔫蔫地闭着眼睛,甘棠即便把口粮塞到小家伙的嘴里,她也没有吮吸的意思。 这让甘棠有些担心,小玫瑰太虚弱了,没有现代保温箱的培育,她能不能存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甘棠的泪眼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个时候她只能哭和祷告,祈求命运有情,能心软地放过她的小玫瑰,不要将其从枝头折下。 泪珠掉下,落在了小玫瑰嫩瓣似的小脸上,那孩子缓缓睁开了眼睛,黑葡萄似的圆眼睛,这一点随的她。 小玫瑰哼哼了两下,似乎只是为了让妈妈安心,报完平安后又闭起眼睛来,呼吸微弱地睡起觉来。 “我当你没事咯。”甘棠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玫瑰的脸颊,柔软娇嫩的小脸一碰就陷了下去,“那我们约定了,要好好长大哦,你要一直做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小玫瑰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其中一只小手搭在了甘棠的手指上,她的手掌很小,甚至不足以握住甘棠的指头,轻飘飘地搭着。 她真的好可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宝宝。 这时,原本出去察看情况的妇人回来了,她脸上带着惊惧的神情,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甚至没能完全进到地洞中,远远地朝洞内的两人高呼了一声,转头就又往外跑。 甘棠身边的妇人闻言煞白,蹭了一下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把甘棠架了起来。 甘棠意识到异虫可能过来了,她想,欧以屾不是...难道他出事了?心不由揪了起来,把小玫瑰紧紧抱在怀里。 妇人扶着她出了地洞,先前跑出来的妇人正站在洞口张望,转头见到甘棠,皱着眉对扶着甘棠的妇人埋怨了几句。 甘棠猜测她是想把自己丢下,和朋友一起跑。 也是,她现在就是个纯粹的累赘,少了她一个,她们能更好的逃跑。 扶着甘棠的妇人为难地摇了摇头,往远处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异虫啃食完一具尸体,正抬起头看着她们。 她吓得腿脚一软,颤声和同伴说着什么,同伴叹了口气,和她一起架着甘棠逃跑。 甘棠为了不拖累两人,即使脚下虚浮,还是尽可能地跑了起来。 刚生产完的身体尚没来得及休养,奔跑反而让原本愈合的血管重新崩开来。 甘棠气喘吁吁地跑着,双腿逐渐麻木起来,连血水顺着腿往下淌都察觉不到。 她只是觉得意识涣散,眼睛前冒出了金星,视线明一阵黑一阵,可她不敢说一个字,只能咬着牙继续跟着两位妇人。 跑着跑着,不如是哪位趔趄了一下,甘棠被带着摔到了地上,她眼前金星大作,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是坚持要带她走的妇人崴了一脚。 异虫的嚎叫声越发靠近,另一位妇人当机立断抛弃甘棠,搀扶起自己的朋友准备离开。 甘棠绷紧着神经,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使出最后的劲,拉住了其中一人的裤腿。 “求求你们,”甘棠用着夹杂着两种语言的话哀求着,用另一只手把小玫瑰托起来,“至少把她带走,求求你们,让她活下去。” 同样是母亲的两位妇人动了恻隐之心,一个接过了孩子,一个则扯开了甘棠的手。 孩子从甘棠手里被接走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也脱力地扑倒在地,她的脸上满是沙子,她极力爬起身,目送着她们离开。 甘棠翻身,撑着坐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血红一片,她恍然大悟过来,难怪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原来流了这么多血。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向她逼近的异虫,一动不动地呆滞着看它向自己扑来,大脑失血过多而变得迟钝,身体本能的求生在异虫扑过来的一瞬间展开了光剑。 光剑展开后刺在了异虫的甲壳上,反作用力让甘棠被震得往后一滚,趴到了地上,光剑脱出手飞得老远。 异虫尖叫着扑到她身上,口中的腐蚀液体滴答滴答地落在甘棠身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液体落在她的皮肤上,皮肤像被硫酸烧过一般,露出了模糊的血肉。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那看起来很疼,但她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 异虫的液体滴在了她的腺体上,腺体的皮肤被腐蚀得起了一圈水泡,有血从里头大汩大汩地流了出来。 甘棠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实在困的不行,闭上了眼睛,不再睁开。 在往这边赶来的欧以屾几乎是在一瞬间感觉不到甘棠的气息了,他脑子里轰得一片空白,只凭借着感觉消失前最后的那个方向不要命地跑。 现在的他像是置身在一个真空的跑道上,看不见、听不见、也没有任何感觉,他已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由着信念和本能驱使。 跑,再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轰—— 一发重火炮轰出,异虫被击中,炸开了半个身子,冲击波向四周横扫,欧以屾被震出几米开外。 他的大脑发晕,无法控制四肢,在地上抽搐着往前爬了几米,便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只异虫也被重火炮爆了头。 阿木塔驾驶着近地机甲轰掉了视野里看到的异虫,这是罗杰斯副官下的指令,见到虫族一律清除。 这时机甲的通讯系统传来了中控台收队的指令,阿木塔没有多想,操控着机甲就要转身。 机甲内的超脑助手突然发出了警报,“警报,十米之内探查到生命迹象。”“警报,三米后机甲左肢将接触到光剑,请驾驶员注意绕道而行,避免机体损伤。” 阿木塔先找到了光剑,这颗行星按理不该有这样东西,他操控着机甲捡起了光剑,通过上面的编码在系统中找到了该剑的主人——竟然是欧以屾。 阿木塔一惊,当即打开了检测系统搜寻警报中提示的生命迹象体。 他根据提示到了异虫身边,这才发现它的尸体下压着一个人。 他将尸体挪开,努力辨认着那半张没被腐蚀的脸,随即大惊,“小棠?!” 阿木塔不知道为什么恩师的女儿会出现在这个未知的荒凉行星上,但他确定自己不会认错,这个人就是甘棠。 他急匆匆地打开机甲舱,一路滑了下去,小跑着上前。 甘棠身上一片狼藉,衣服早已经被虫液腐蚀得仅剩下几块破布堪堪蔽体,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没一块好皮,是非常严重的化学灼烧,而她的身下流着血,身上的血水衬得她的脸愈发惨白,奄奄一息的模样好像她已经死了一般。 阿木塔来不及多想,忙抱起她回到了机甲舱内,操控着机甲往舰队驻扎的地方去。 一路上他冷静了下来,回想着甘棠身上的情况,心越想越凉,她可能被人糟蹋了,生下了孩子又在虫族入侵的时候被人抛下。 作为上将的女儿,贵族小姐,她可以结过多次婚,也可以生过很多个孩子,但这种被害的污点却荒唐地不能被世人接受。 阿木塔知道这件事决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否则便是把她救回来了,她的一生也彻底完蛋了。 他想,小棠今年多大了?他记得恩师曾经想撮合他和小棠,领着他给她过生日,那个时候她几岁?好像15还是16岁?他之后被举荐来了首都,加入迅龙舰,如今已有三年了,那小棠大概也就18、19岁的样子。 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决不能因为这个无妄之灾断送了。 阿木塔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将机甲开回战舰后,把甘棠暂时藏在了机甲舱内。 他锁定了机甲后,马不停蹄地跑去找随队医生。 属下告诉他,随队的医生都被召集到了主舰上,这使得他不得已又去主舰寻人。 他踏入主舰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舰内紧张的气氛,舰上的人行色匆匆。 他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到一位他熟悉的随队医生。 舰门忽然打开,一群穿着医生制服的人涌了进来,阿木塔远远看到其中一个人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包。 阿木塔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终于见到一个熟人了,他急步上前,一把将老熟人从队伍里拽了出来。 “谁?”友人见到阿木塔,绷紧的神经才松了下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阿木塔扬了扬下巴问道:“什么情况?” “老大找到了。”友人压低声音道:“被下面的人误伤了,现在情况不明,从外伤看不严重,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友人说罢开始祈祷,“可千万别有内伤,现在舰上配备的器械如果碰上内部大量出血,处理起来很棘手。” 阿木塔闻言心思一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如果真是内出血呢?” “那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友人一咬牙心一横道:“送冷冻舱,冻回首都。” 阿木塔不放心地问道:“这么做没危险吗?” 友人心里有些好奇阿木塔今日的刨根问底,但还是回道:“机体正常的人冬眠问题不大,但身体本身就在濒死状态下,冻不好就直接嗝屁了,不过这也没办法,放手一搏的事。” 友人看了眼时间,忙和阿木塔告别,小跑着追队伍去了。 阿木塔知道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不敢多犹豫一秒,立刻调头回了自己的战舰,瞒着所有人将甘棠放进了储藏室中的冷冻舱内。 他已经尽了所有能尽的人事,她能不能活下来,就只能是她自己的造化了。 房间内,一群医生围着欧以屾给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而房间外,罗杰斯看着下属手里抱着的孩子,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下属回道:“我们在歼灭虫族的时候遇上了当地土着,这是她们抱着的孩子。” 罗杰斯沉声道:“我问的是,你们带个孩子回来做什么。” “是这个。”下属将孩子递上前去,拎出了孩子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我们是因为看到了这个,老大的兵牌。” 罗杰斯赶忙查看,果不其然,那是欧以屾的兵牌,他从不离身的东西。 罗杰斯仔细打量了那孩子的脸,越看越有几分欧以屾的神韵。 “哟不错嘛,我老哥这难落的还落出个孩子来。”欧影翳不知何时过来了,瞅了眼孩子,“小家伙长得还挺标致的。” 罗杰斯不想理他,接过孩子转身就要走。 “等等。”欧影翳叫住了他,说道:“我们不商量下收尾工作吗?” “什么?”罗杰斯转头看他。 欧影翳往窗边一站,笑道:“未知行星,你觉得这里会有多少资源储备?我们的新元首会不会把这里收入帝国的星域版图,给自己任期添一笔丰功伟绩呢?” 罗杰斯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你打算做什么,直说。” “毁掉这里,把我哥在这里待过的痕迹统统抹去。”欧影翳扭头,冲罗杰斯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吞噬者,军部新研发模拟黑洞爆炸的那个武器,让我长长见识呗。” 第163章 “......” “......” “都是我的错,我该想到的,我早该有准备的。” “阿罗,别这样,没人会想到演唱会上会发生这样的事,姐姐只是运气太坏的成了第一个撞枪口上的人。” “不,都是我疏忽大意了,她以前的演唱会所有环节都是要经我手过一遍的,这次我太忙了,我以为只一次不会有事的。” “阿罗,别自责了,谁都有顾不上的时候。” “......” “......” “谢谢,要不是你,我不敢想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我就是顺手的事,要谢你得谢阿珺,是她说自己心绪不宁,催命鬼一样非得让我过去看着。好在及时,医生说了,大腿被踩了一脚,背部有几处淤青,头被撞了一下,不过都不太严重,休息几天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斐然,我一定得谢你,等我姐康复后,我们约个时间,我们姐弟俩一定得当面谢你。”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你要谢,倒是有件事...” “......” “我可不能走,我得在这里等到甘小姐醒来才行,不然区乐珺会杀了我的。” “......” “......” “哥,你怎么来了?” “人是你救的?” “我就是个赶巧的,或许我和甘小姐有缘,这事都叫我碰上了。” “嗯....你还不回去?” “我等甘小姐醒来再走,也让我享受下当人救命恩人的待遇。” “......” “这里不比首都,你收敛点。” “哥,我很乖的。” “是吗?楼下病房里那个不是你们闹出的事?” “哥,你冤枉我,那群小明星平日就是见到个土大款都兴奋的像只哈巴狗,好不容易遇到我们这样的,那就是豁出去了。我可没强迫他们,他们自己硬上的,我都说了,不行就算了,我挺冤的。” “哦?是吗。” “...哈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既然这里有哥你在,我就先走了,哈哈哈哈。” ...... 甘棠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听到屋里来了又走了一些人,听到了熟悉的交谈。 她想着自己要记下来回头问问,但这就像做梦,等到她睁眼醒来时,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刚刚谁过来了?说了什么来着?甘棠睁着眼睛看着吊顶,心想,难道她上辈子是金鱼吗? “你醒了?” 甘棠一怔,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欧以屾上前扶住了她,帮她在腰后垫了一个枕头。 “你...”甘棠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比之前两人重逢更让她无所适从,她和他原来有着那样的渊源,难怪他对她有诸多特殊,平复的心湖因为这段被掩埋的记忆重见天日而再起波澜。 “感觉怎么样?”欧以屾摸了摸她的头,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欧以屾见她怔忪,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心想她两个小时之前还在体育馆开演唱会,这会应该是渴了,便又问道:“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欧以屾转身要去给甘棠倒水,却被甘棠拉住了手腕。 甘棠眼角向下耷拉着,声音轻轻的颤着,“那个孩子是钦若吗?” 欧以屾只诧异了一秒便明白了甘棠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惊讶甘棠会说这话。 欧以屾回握住甘棠拉着自己的手,顺势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握着她的手,垂着眼睛拍了拍,半晌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淡淡道:“钦若是我领养的孩子,我们...” 欧以屾的声线有些不稳,他顿了顿,复又恢复了淡淡的语气,“我们的小玫瑰没能长大。” 小玫瑰先天不足,从未知星球回帝国主星的路上几度没了呼吸,随舰医生分了三班,24小时轮班照料才让她活着回到了首都。 那个孩子在保温箱里待了三个月,欧以屾就守了她三个月。他的心随着她状况的时好时坏而起落。 她是甘棠唯一留给他的念想,他迫切想要留住她。 可世上没有神明,而奇迹也总是缺席,三个月,93天,2213小时,他的小玫瑰还是枯萎了。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来的意料之外,但却是他满怀期待渴求其降生的孩子。26岁的欧以屾还有着年轻人对于“拥有”的执念,所爱的得而复失无疑是对他最沉痛的打击。 也是在那个时候,马汐抱着不满一岁的婴儿来到了他的跟前,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希望他可以给这个孩子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同卵双胞胎拥有相同的dna,他无疑会被认定为这个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 或许马汐以为自己拿捏了欧以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见到那个孩子时,闭着眼睛的她和他的小玫瑰长得是那般相似,她来得这般巧,他便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他给那个孩子取名钦若,希望她能成为顺从他心意的孩子,在未来能够成为拴住欧影翳的绳索。 “钦若和我们的小玫瑰很像,所以我收养了她。”欧以屾云淡风轻道:“也算是纪念小家伙的一种方式吧。” 甘棠不可置信地看着欧以屾,原来她的孩子已经离开九年了,真是荒唐可笑,她作为生下她的人,竟然现在才知道。 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心痛,她对于那个孩子的感情仿佛上个世纪般不真切,既熟悉又陌生,听到孩子的死讯后,她难以接受却不痛苦,只是突然觉得心里空掉了一块,她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不是一直是空荡荡的,但现在确实空的让人无法忽视。 甘棠还没能从接二连三的事实中反应过来,整个人仿佛大脑过载一般呆愣,忽而她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欧以屾想也没想道:“大概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隐隐有感觉了。” “第一次?”甘棠回想了她们的初相遇,问道:“阿容的生日会?” “不是,更早。”欧以屾淡淡道:“你的毕业汇演,我偶然间看到了宣传海报,你和我想象中有六七分相似,看到那张海报后,我突然有些想你了,就去了你的毕业演唱会,结果发现你不仅长得像,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甘棠了然:“所以你查了我的过去,知道了我就是宜爱。” “是也不是。”欧以屾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遗憾道:“我否决了我的感觉,未知荒星因吞噬者而消失,星球上所有的生命都湮灭于那场星球爆炸中,我实在想不到有任何可能性让你从那里死里逃生。不过我还是让伊万去查了你的过去,不得不说,你父亲把你保护的很好。” “我爸爸?”甘棠疑惑地看着欧以屾。 欧以屾缓缓道来:“事实上,虫族入侵没有任何生还,爆射的范围超出了最初的计算,只有一个逃生舱幸运地掉进了时空裂缝,在失落的时空中静止了,其余的人全都在那场爆射中遇难了。” 从结果上看,这场阻止虫族入侵无疑是一场彻底的失败,但这里面牵扯了冯·贝克斯新航线的重大技术失误,又扯出军部内部几派之间的相互掣肘导致延误了最佳支援时间,最后反倒破格让才越级晋升为中将的欧以屾又向上升了一级。 这是一种补偿,更是一种丧事喜办,通过大肆宣传他的英雄事迹,用盛大的赞颂掩盖掉所有人的肮脏。 “最后那只逃生舱是在我回到首都后的一年出现的,裂口在m3附近打开,那只逃生舱在附近星域漂流了几个月,进入m3的星域后被巡逻舰发现,带了回去。”欧以屾继续说道,“舱里的五人受到了爆射不同程度的辐射伤害,即便逃生舱的应急模式启动,仍然无济于事。舱门再次被开启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还没死,但也不过是在等待死亡的镰刀。” 甘棠皱着眉头听完了欧以屾的讲述,迟疑道:“所以,爸爸是不是让我顶替了还没死的那个人?” 印象中她在疗养院醒来后,病房外总是很吵闹,似乎有很多人想见她,当时甘罗告诉她门口的只是医闹,不是来找她的,再往后她开始复健,要经常往返于康复室和病房之间,这些吵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果她真的顶替了那个人,那么确实是媒体想要争相采访的“大难不死的女孩”。 “是的,你父亲把你藏得很好。伊万查到的也只是你是唯一的幸存者。”欧以屾笑了笑,“这怪不到伊万头上,是我当时的漫不经心错过了好多年的光景。” 或许这也不是欧以屾的错,甘棠以幸存者身份出现时,身体已经通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手术完全修复了,她被虫液灼伤的脸也重新光洁无瑕,但是和原先比有了细微的变化。 甘棠接着问道:“那你之后又是怎么确定的?你又去查了一次吗?” “毕竟你身上有太多相似了,起初我只以为你是费兰度精心设下的美人计,但你身上还有一些不应该被费兰度知道的关于‘宜爱’的事。”欧以屾伸出手,摸了摸甘棠的耳后,“这里原本有一颗很小的痣,当时我看不见,所以触感很灵敏,很小的凸起我都能摸出来,而你的耳后,同样的地方有一个疤。” 接着欧以屾又将手往下移,落到了她的腺体上,继续说道:“还有你的腺体坏死了,在荒星最后的时候,我突然无法通过标记感知你的存在,当时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我感觉不到你了。后来,我开始怀疑你就是与我在荒星流浪的那个人时,我突然意识到,腺体坏死也是消除标记的一种可能。” 让欧以屾决定再查一次的关键,是甘棠第一次煮的面,那个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太多的巧合让欧以屾不得不重视起来,如果甘棠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这对欧以屾而言,将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这意味着,他与“宜爱”的过去被费兰度挖出来了。 这一次他不仅派了伊万,还让罗杰斯也一起去了m3,交待他俩要把关于甘棠的事,无论大小全部调查一遍,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精心布下的局能骗过所有谨慎的人,而有的放矢的追根究底则是破局的不二之法,只要咬死了不计成本地往深了查,真相总能水落石出——甘棠就是他的小乖。 “原来你这么早就知道了,”甘棠小声道,“你应该早告诉我的,这样...” 她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她的这样没有了下文,她在想,如果她早知道了,结局会怎么样呢?因为她和欧以屾的这段经历,她们曾有过一个孩子,掺杂着甜蜜和痛苦的感情无疑让她们的关系变得更复杂了。 她或许会因此继续留在欧以屾身边,但这似乎会让她更痛苦,不仅是黄金鸟笼中的金丝雀,更是个失去了唯一孩子的金丝雀。 甘棠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是一种幸运,这些纠结的苦痛都因为她的失忆不曾真正伤害到她,她没有痛彻心扉地经历过分别,一次也无。 不过她又觉得造化弄人,既然都忘记了,为什么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了起来,她现在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欧以屾了,这个人曾是她的初恋,像丈夫一样的人,她们在一起生活了快三年,像夫妻一样朝夕亲密。 她想,这辈子应该再不会有哪个人、哪段感情会像她和他在一起时一样的刻骨铭心,这就像雕塑上深深刻下的一笔,注定塑造出了她现在的样子。 如果能蒙在鼓里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幸福呢? 欧以屾安静地凝视着甘棠出神的脸,这一次他可以不再有任何顾忌和隐藏地看着她。 等甘棠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欧以屾正在注视着她,不禁脸上一红,下意识移开了对视的眼睛,问道:“我们在荒星生活了九个月多,可我没听说中将失踪的新闻。” 欧以屾淡淡道:“我总是有些备选方案的。要活着的是欧以屾,而并不一定是我。” 甘棠讶异地看向他,两人的眼神又一次撞到了一起,甘棠再一次移开了视线。 “小乖。”欧以屾站了起来,倾身向前,一手盖在她的发顶上,“你不用这么...” 这时病房的门猛地一下被人打开,发出了不小的动静,有人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姐姐。” 第164章 区乐珺带着一身风尘而来,见到甘棠,箭步上前。 “你有没有怎么样?”区乐珺手忙脚乱地想摸摸甘棠,但又不知道她伤哪了,不敢轻易碰她,最后只在她身上虚虚地比划了一圈,“伤哪了?严重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吧。”甘棠本来没觉有啥,但区乐珺这么一通说,她也有些不确定了,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才确定,“没什么事,我感觉还行。” 区乐珺听完这话才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一把将甘棠拥入怀中,喃喃道:“还好没事,没事就好。” 她的心跳得很快,甘棠贴着她的身体能明显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她似乎是跑着过来的。 甘棠心知区乐珺应该是被自己吓到了,伸出手环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你别担心。” 良久后,区乐珺的心率趋于平稳,她才放开了甘棠,在甘棠的脸上猛地亲了一口,恶狠狠道:“以后我肯定不放你一个人出远门。” 甘棠捂着被她亲吻的脸颊,脸上绯红一片,尴尬地扯着区乐珺的衣摆,用眼神示意她往边上看。 区乐珺进来时不是没看到欧以屾,只是她并不在意他,这会儿甘棠提醒她,她才想起欧以屾来。 “以屾哥,好久不见。”区乐珺礼貌地同欧以屾打招呼。 “好久不见,小珺。”欧以屾说着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甘棠被送进医院仅仅过了一个小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从b1001赶过来了。 是走的军部的航线吗?那也不应该这么快,还是说区家有了什么新技术? 欧以屾直言道:“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区乐珺轻轻嗯了一声,再没有多说什么,显然她不想和欧以屾深入交流这个话题。 “以屾哥,谢谢你替我照顾姐姐。”区乐珺礼貌但意味明显地下了逐客令,“我和姐姐好久没见了,不好意思,希望以屾哥能给我们点独处的空间。” 欧以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过头看了看甘棠。 甘棠有些为难,她想应该是欧以屾救了自己,就这么赶他走,好像说不过去。 “那个...”甘棠才出声,区乐珺便转过头看她,两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一时语噎,现在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和欧以屾不该再有什么话好说,留不住的过去说多了反而徒增伤悲,但就这么下逐客令又太不近人情了。 “没什么。”逃避可耻但有用,甘棠最后决定当缩头乌龟,把去留交给这两位自己定夺,“你们聊,我再躺一会儿。” 此话一出,甘棠就看见区乐珺向她投来了幽怨的眼神,仿佛在说“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引得甘棠尴尬笑了两声,心虚地将被子盖过头顶。 区乐珺收起了小脾气,重新换上了平静温和的神情,顺着甘棠的意思对欧以屾说道:“看来姐姐还需要休息,我送送以屾哥。” 欧以屾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病房,区乐珺再一次同欧以屾道谢。欧以屾摆了摆手,说道:“不是我,要谢就谢斐然吧,是他控的场,也是他把人捞回来的。” “不仅仅是这个。”区乐珺说道:“我还想谢谢你,谢谢你当时放了手。” 欧以屾笑容微敛,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你当时没有强行带她过来不是吗?”区乐珺盯着欧以屾地眼睛,慢悠悠道:“你本可以利用甘罗把姐姐带来这里,这样你会有足够多的时间让她妥协,可是你没有这么做。” 放手,要么是不爱了,要么是爱到成全了。 区乐珺知道欧以屾对甘棠的感情已经到了他能给予的全部,虽然这份爱意占欧以屾的生活只有很少的部分,但这部分没有保留地都给了甘棠,放手对于欧以屾来说并不简单。 欧以屾唇角勾了勾,似是而非地说了句:“我欠她的,所以我只能说服她,永远不会强迫她。” 区乐珺与欧以屾对视片刻,深吸一口气,请求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屾哥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姐姐的世界里了。” “小珺,你是在害怕吗?”欧以屾玩味地问道,他对于这个请求感到意外。 “是,我害怕,我害怕以屾哥会让姐姐卷入无妄之灾。”区乐珺说道:“有些人命硬,因果循环报复不到他的身上,但却会应在他亲近之人的身上。” 区乐珺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姐姐对以屾哥而言是意义非凡的不是吗?” “你还信这些?”欧以屾挑眉,上下打量着区乐珺,“我以为大科学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呢。” “谁知道呢,也许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也是唯物的一部分,只是尚未发现其原理。”区乐珺把话题重新带了回去,“以屾哥的身上可背了太多的人命,很难说姐姐这一次遇上的事和你没有半点干系。” 机器人大规模的替代人工是欧以屾发展wz的战略,这里一跃成为了全帝国最科技的地方,同时也成为了人机矛盾最激烈的地方。萧条来临已有半年,帝国的公民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经济的寒冬,可就连经济下滑最明显地区至今都不曾发生过大型恶性伤人事件,这里却已经开始动荡不安了。 这很难不让区乐珺有所联想,原本她已经安排好要陪甘棠一起巡演的,却因为病毒泄露事件不得不搁浅。 这是一个意外,又不是一个意外。 军部委托科学院研制病毒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随着普通人身体中的抗体及基因变化不断更新的委托。这些病毒从诞生之初就注定了它们将开启毁灭的结局,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因为运输疏忽让它提前现世,这是意外。可能从铜墙铁壁的首都穹顶系统中逃出,却是一场人为的灾难。 但是凭心而论,区乐珺很清楚,一个高福利社会势必是小而精的社会,绝非广而大,当机器人大规模替代了人工,财政根本无法支撑这些无业游民的生活,人口削减便是不得不提上日程的计划。 区乐珺曾希望这种减少是缓慢地、步步递进的温和演变,这不是因为她内心富有温情,事实上她对大众的悲悯仅仅源于她对所爱之人平安的期许,剧变必定是地动山摇地灾难,动荡中没有一个人能保证自己能守住安宁。 可是欧以屾选择了剧烈的演变,是他示意了首都的钉子把病毒放了出来,距离下一届选举不到3年,这一次他势在必得,可这也意味着他在任期内将不得不面对经济下行与机器人替代双重背景下收入和劳动力结构畸形的局面,这不是他乐意见到的。 那么在别人任期里放火,拿他人做踏板,提前为自己扫清障碍就成了最优解,欧以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路。 在区乐珺看来,欧以屾是优秀的政客,可以很快的抓住机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达成自己的目的。只是优秀的政客对于他周围的人,尤其是亲密之人而言却是灾难,所有人都要为他们的伟业做出牺牲,或主动、或被动。 她隐隐觉得甘棠这次受伤只是一个预告,明明这一年里她们天南海北的走,一次麻烦也没碰上,偏偏一到wz,一见到欧以屾,便发生了意外之灾。 她担心甘棠若是继续和欧以屾保持这种不远的关系,不幸会再一次降临。 欧以屾自然听出了区乐珺的弦外之意,她既然在科学院,又是最初被感染的人,没理由能瞒过她。 只是,区乐珺的要求惹得他不太舒服,他并不想这么简单的、好脾气的答应了她。 “要真算起来,小珺你又何尝不是带着区家的原罪呢?”欧以屾笑了笑,一针见血道:“军火起家的区家,本来就是坐在死人堆上数钱的家。k01的原住民和巨阙星人的领土之争,区家可没少从中牟取暴利。” 虽然一开始k01的军火份额牢牢掌握在栾、马二家手里,但区家毕竟是老牌的军火大家,当区家人认真起来的时候,在军火生意上便无人能出其右。 从k01宣布独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区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同k01的原住民军队做起生意来了,以披靡之势将栾、马两家的份额尽数收入囊中。 区乐珺目光冷然地看着欧以屾,不答反问:“所以以屾哥是不打算答应了?” “小珺,你既然会向我提出这个请求,想必你也是知道我和她的关系的,我们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形同陌路的。”欧以屾回忆着,区乐珺除了在甘棠的事上有过情绪外露,大多时候她的情绪都过于平淡,这倒是个有趣的发现,他决心以此再逗逗她,说道:“而且我对她承诺过,天塌下来我都会帮她顶着,我会管她一辈子,显然这份羁绊断不了。” 看来是谈崩了,区乐珺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向欧以屾颔首,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以屾哥慢走。”说着转身回去了。 欧以屾玩味地看着区乐珺消失在门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掏出联络器,上头的指示灯发出红色的光,以一秒两次的频率闪烁着。 他开启了联络器,投影出了安安的影像。 小姑娘气呼呼地叉腰,质问道:“你这个坏爸爸,为什么不让我见妈妈?” “妈妈不喜欢不听话的小朋友。”欧以屾一边往回走一边同安安交谈。 “你胡说!我可听话了。” “那你作业做完了吗?” “嗯哼。” “好了,我快回首都了,能赶在你生日前。” “我能让妈妈给我过生日吗?” “你可以邀请你的同学来庄园给你过生日” “可恶的老爸!你又答非所问,我不要喜欢你了。” “哈哈哈哈哈。” ...... 区乐珺回房后,甘棠又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她看到甘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又一次抱住了她。 这一次的拥抱很平静,她把头搁在甘棠的肩上,委屈道:“我真的被你吓死了。” 甘棠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你看,我这不是没事的嘛,别担心了,不然要变丑的。” 区乐珺没好气道:“变丑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对吧。” “怎么会,珺珺这张脸无论什么样子都好看。”甘棠挣出区乐珺的怀抱,捧着她的脸,说道:“让姐姐看看我们珺珺漂亮的脸蛋呀,啧啧,真是我见犹怜。” 区乐珺嘴角压不住地翘了起来,说道:“那姐姐答应漂亮珺珺的事都作数的吧。” 甘棠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区乐珺的意思,笑着抬起了手,给她看无名指上的戒指,说道:“作数的。” 区乐珺趴在甘棠的腿上,侧着脸问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婚礼?大型的还是小型的?” “这就开始准备上了?”甘棠奇道。 “姐姐不是喜欢红宝石嘛,婚戒的主石也用红宝石好了,刚好过来一趟,伊拉玛斯坦的红宝石放在整个已探明的星系中都是品质最好的,我们就顺道去伊拉玛斯坦挑一挑。”说着区乐珺给甘棠放了几张投影,“这些都是我设计的婚戒样式,姐姐喜欢哪一款,我到时候就做哪一款。” 甘棠翻了几张设计图,嘀咕道:“感觉太快了点。” “不快。”区乐珺抗议道:“我都求婚好几个月了。” “行行行,不快不快。”甘棠忙给她顺毛,接着问道:“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我有装备,穿上就可以像超人一样在太空中飞行。”区乐珺比划了一下,说道:“回去的时候可以给你展示,速度快又轻装。” 甘棠好奇道:“是科学院新研发出的高科技产品吗?” “不是,是我家的研究所好多年前的研发成果。”区乐珺解释道,“因为成本太高,而且个体飞行会让空中交通承压,所以一直没上市。” 甘棠可惜道:“那挺可惜的,这不比星际舰运快多了,跨星出行多方便。” 区乐珺想了想,说道:“那等姐姐好利索了,我让这边的空管开条专线,我们一起飞到伊拉玛斯坦选宝石去。” “真的?” “真的。” 第165章 甘棠出院的那天,甘罗亲自来接她和区乐珺到自己的住所安顿。 在之前他已经同甘棠商量好了,今天要请欧斐文来家中吃饭,专门请的星级大厨上门来做的,一来是为了答谢欧斐文当日及时相救,二来甘罗也知道欧斐文在外行事,还是在家中设宴以免让甘棠撞见了荒唐事。 甘棠也因此知道了救自己的人不是欧以屾,而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欧斐文。 区乐珺一看甘罗的安排就猜到了个中缘由,没有人比她这个发小更懂欧斐文是什么样的人,便也没有异议。 在去的路上,她们走的是空域,从上头往下瞧,甘棠看到了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群,有人站在高台上不知道在说什么,周围的人皆是义愤填膺地响应着。 “他们在做什么?”甘棠问身旁的区乐珺。 区乐珺凑过去看了一眼,说道:“it''s a demonstrationn.” 她选择走空域很大一部分原因于此,the situation onnd is unrest. “为得什么?”甘棠想了想,问道:“是因为机器人的事?” 她想这场革新确实对普通人的生活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机器人不是协助人工作的工具,反而成了替代人的存在,她初入wz的时候比起新奇更多的还是毛骨悚然的感觉。 “嗯,海量数据和一毫秒百万兆的计算,已经可以替代99%的人类工作了。”区乐珺淡淡道:“最初这种先进劳动力还不具备实体,尚且留给了人们一些需要出售体力的蓝领类工种,现在廉价高效的实体出现了,人类就完全没有竞争了。” “99%?那还有1%呢?”甘棠问道:“那是什么?” “政客和科学家。”区乐珺回道:“一个是管理人的古老权力结构,一个是以科技颠覆旧有秩序的新兴权力形成。” “就没有了?”甘棠闻罢有些失落,突然觉得自己的工作好像也变得没有意义了。 区乐珺看到甘棠纠结的神情,立刻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出声安慰道:“至少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灵感创作类的工作还不容易被取代,姐姐,你放宽心。” “为什么?你刚刚不还信誓旦旦地说99%吗?”甘棠可没有被区乐珺的话安慰到。 “因为目前的算力还达不到大规模取代创作性工作的程度,这需要硬件上再进行突破,比如能够普遍做到一飞秒万兆次计算,通过各种排列组合,在一秒钟内创作出百万首歌、文章、画作,数量覆盖足够大,就一定能亿中取一,但这不划算。”区乐珺笑了笑指了指脑袋,说道:“这玩意儿是最好用也最平价的,所以越能让它动起来的工作,越不容易被替代。” “和你之前说的人类社会的终局一样吗?”甘棠回忆了一下,“也是一个终将到来但离我们还很遥远的未来?” 区乐珺点了点头,笑道:“起码到我们死以前,世界还不至于变成那个样子。不过大逃杀也已经开始了,不掌握资源又以重复简单劳动为生的人将率先被淘汰。” 说罢她又看向了地面,城市中聚集不止一处,才看过了广场上的人群,现下又有一群人聚集起来了。 无忧无虑的好日子总是短暂的,绞尽脑汁地生存才是永恒的主题,世上从来没有一成不变,也没有永远的稳定,只有顶上那颗脑袋保持时刻的运转,才能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不确定性。 甘罗的住所在行政郡边上的私人小岛,周围还有十二座私人小岛,私密性非常高。 两人一落地,岛上的佣人便站成两排迎接她们,毫无意外,这些佣人都是机器人,外貌上也是个顶个的美艳帅气,肩宽窄腰螳螂腿,很符合甘罗颜控的审美。 “小姐,欢迎回家。”为首的女性机器人上前同甘棠行了一个礼,说道:“主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接着她又同区乐珺问好:“区小姐您好。” 说罢,她在前为二人引路,一行人浩浩荡荡依次穿过草场、森林、花圃来到了别墅前。 屋里只有岑陈,见她们来招呼人坐下,让佣人上了茶水。 “甘罗呢?”甘棠左右张望也没见到他人,不禁问道。 岑陈回道:“还没起,他昼夜颠倒惯了。”说着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点了,我去楼上叫他。” 不多时,甘罗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就下了楼,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打哈欠道:“老姐早啊,阿珺也早啊。” 阿珺?甘棠狐疑地看向区乐珺,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好到能这么称呼了? “托姐姐的福,我和阿罗有点业务上的往来。”区乐珺笑眯眯地同甘棠解释道,“我们家和艾斯技术有军工设备方面的合作项目,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难怪甘罗能这么不修边幅地不把区乐珺当外人,甘棠心想,想必这个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吃过早饭了吗?”甘罗端了个盘子,嘴里叼着片黄油吐司,模糊道:“要不再吃点?” 他把盘子递到了甘棠的面前,又递到了区乐珺的面前,两人都拒绝了,他这才收回手。 “对了,阿珺,一会儿吃完饭要不要去我那看看,成果你应该会满意。”甘罗一屁股坐到了甘棠边上,把她往边上挤了挤,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看样子好透了。” 区乐珺说道:“你做事我向来放心。不着急,走之前去看就行。” 甘罗点了点头,看了眼时间,一股脑把吐司全塞嘴里了,含糊不清道:“一会斐文要过来,我得赶紧先去洗漱一下。” “岑陈。”甘罗冲岑陈说道,“带我姐她们参观一下。” 私人岛很大,岑陈带着两人参观一圈下来,时间也已经到了饭点,甘罗也把自己人模狗样地收拾清楚了。 欧斐文如约而至,见区乐珺也在,不禁惊讶,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提前同我说一声?” 区乐珺没有理会欧斐文的一连三问,掀了眼皮,却是说道:“看来你腿是好痊了。” 欧斐文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啧了一声道:“珺欸,我现在可是甘小姐的救命恩人,对我客气点。” 区乐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不再理会他。 甘棠好奇地问她:“他的腿怎么了?” 区乐珺看了甘棠一眼,最后还是掐头去尾地和她解释道:“斐文的未婚夫是我导师家的小o,斐文私下..嗯,欺负人,我就教训了他一下。” 甘棠可听懂了区乐珺口中的欺负人,再看向欧斐文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果然人不可貌相,之前见他的时候,觉得这人性格挺好的,没想到私下里还有两副面孔。 不过甘棠也能理解,甘罗在她跟前和在外人跟前也是天差地别,要不是她看过原着,也想不到自家老弟能做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来。 “你瞧你这客气的。”欧斐文不想和区乐珺继续说下去,忙转移了话题,对甘罗说道:“我们都这么熟悉了,帮你姐姐还不是我举手之劳的事,更何况还是阿珺委托之事。” “原来我的救命恩人兜兜转转竟是你呀。”甘棠一惊,忙压低声音对区乐珺说道,“那你怎么都不和我说,我一开始以为是欧..欧以屾,后来以为是他,没想到其实是你。” 甘棠嘀咕道:“你这样,害我差点张冠李戴了。” 区乐珺也压低了声音,小声同她说道:“出手的还是斐文,所以你也不算张冠李戴。首都还在戒严,就是我想出来也得费些功夫,只好委托他帮忙照顾了。” “你俩在那里嘀咕啥呢?有什么悄悄话是不能让我们听到的?”欧斐文见她二人说小话,不满地嚷嚷起来。 区乐珺眼皮一掀,眼睛一斜,便是一句话也没说,欧斐文就自动噤了声。 “我让佣人传菜,先吃饭,有什么话,席上说。”甘罗忙出来调节气氛,给了欧斐文一个台阶。 众人入席后,欧斐文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珺欸,你到底啥时候来的?” 区乐珺这一回倒是回答了他,淡淡道:“三天前。” “三天前?”欧斐文一愣,算了算日子,当即就不开心了,“那不就是甘小姐演唱会那天吗?你这么早就到了,也不说一声,真不够意思。” “我终归是会和你见上一面的,你着什么急。”区乐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今我也不好像以前那般,直接去找你。” “你这说的,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欧斐文知道自己跟着欧以屾来wz负责的事与区家有了直接竞争的关系,区乐珺和他也因此不似从前亲密了。 虽然艾斯技术一直与欧家有较为紧密的关系,但真论起来,它可以和任何一个大贵族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事实上甘罗也是这么做的,欧家可以说是他最早期天使轮的独家,但往后其他五个大贵族也或多或少参与进来了,可以说艾斯技术现在背靠的不只是一家大贵族,而是整个大贵族圈子。 欧斐文有所耳闻,区家和艾斯技术合作研发的项目,听说是一个星际间战争的武器,用了岑陈最新研发出的新材料,如今已经到了研发的尾声\/区乐珺这一次过来得悄无声息,想必也有这个原因在。 想至此,欧斐文看向甘棠的眼神多了一丝庆幸,得亏是有她在,区乐珺不得不现身陪她。 “我不跟你客气,你在这里也算半个本地人了,到时候可要你当我俩的地陪,陪我们好好领略wz星球的风土人情了。”区乐珺四两拨千斤道。 “好说好说。”欧斐文一口答应下来,“我这就去安排,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带着你们好好游玩游玩。” “不用这么急。”区乐珺看了看甘棠,和她对视一笑,说道:“等我和姐姐从伊拉玛斯坦回来,我一定拉你当苦力。” 甘罗适时的插嘴道:“怎么?你们要去买红宝石啊?” 伊拉玛斯坦是品质最顶级的红宝石产地,去那里的人多半是冲着买红宝石去的。 甘棠点了点头,“我们要去挑婚戒的主石。” “嚯,你们进度够快的。”甘罗问道:“决定办什么样的婚礼?有想法了吗?我有个婚庆公司,交给我,我给你们打八折。” “居然只是八折?不应该免费吗?”甘棠闻言郁闷不已,心想这黑心商人怎么什么钱都要赚,他现在不是很有钱吗?还是说有钱人其实都很抠?不禁愤愤道:“你好像就我一个姐姐吧?” 甘罗哈哈大笑起来,直言道:“你抠我也抠,要么怎么能做姐弟呢?” 欧斐文觉得自己好像是错过了十季的剧情,直接一步看到了大结局,心里很不是滋味地问道:“珺欸,你要结婚了啊?我都没听到风声,瞒得够紧的啊。” 区乐珺淡淡道:“我和姐姐也是才定下来的,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办集体婚礼?”说着她开着玩笑在甘罗和欧斐文之间看了看。 “我们就算了。”甘罗举手投降,扯证就已经够了,仪式就太麻烦了,他转而怂恿欧斐文道:“斐文你可以啊。” 欧斐文勉强一笑,也拒绝道:“不了,我来wz这么久,联系也少了很多,突然就快进到结婚,实在草率。” 区乐珺无所谓道:“那有点可惜了,我想着人多热闹呢。” 欧斐文奇道:“你邀请了很多人?”以他对区乐珺的了解,她不是张扬的人,他以为她只会办一个很小型的婚礼, 区乐珺嗯了一声,解释道:“姐姐毕竟是公众人物,需要一定的曝光,我们会办两场婚礼,前一场只邀请家人观礼,后一场会邀请宾客。” 甘罗一听,直言:“这么麻烦?”他觉得办一场就够麻烦了,她们居然要办两场。 “小珺说第一场的排场有点大,很多东西不适合放到公众台面上,免得在这个敏感时期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甘棠觉得只要一场就好,但是区乐珺坚持要给甘棠最盛大最奢靡的婚礼,其程度是不方便对外展示的,这对两人都好,所以才有了那场私人婚礼。 区乐珺作为老牌大贵族的子弟,从小就接受了要低调的教育,因此她很少在公众面前露过富,这注定了她和甘棠的婚礼不能铺张,甚至得简朴。但她不能接受最重要的时刻这般寒酸,她总是希望自己给喜欢的人永远是最好的。 第166章 原定在大流行传播到wz而取消的演唱会,因为流血事件提前一步终止了。 区乐珺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处理工作,以甘棠的名义对遇害者及其家属进行了人道主义救助,死亡3人,重伤6人,轻伤36人,一一提供了免费的医疗救助,其中对死亡和重伤的观众给予了抚慰金补偿,当日到场的所有观众一律全额退票。 可以说再没有哪个主办方能把这类突发事件处理地这般妥帖,当然这种尽善尽美是建立在大量金钱的基础上,以开演唱会赚取大头收入的歌手来说,一次的完美后续处理所耗之巨,断不是他们能咬牙承担的。 就比如甘棠,因为这次事件,先前开的场次收入扣一扣税再赔偿一番就所剩无几了,而且这也影响了后续的巡回,相关合约统统都要取消,赔付的违约金也不是小数目,算来算去,她这几个月基本白干,甚至最后还得倒贴一些进去。 甘棠为此郁闷了好久,但粉丝们满心欢喜地来支持她,结果弄出这档子事,还闹出了人命,她也觉得和人命相比钱确实不算什么,有什么办法呢,就当花钱消灾了,还好她家底还算厚实。 艺人是一个兜售好感度的职业,只要保住了粉丝和路人的好感度,日后总能等到春天。钱嘛,没有了再赚呗,但好感败光了,那就再没有以后了。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选择看似所有人都知道如何抉择,但往往结果却不尽然,实际中选择一顿吃撑并不是一个少数选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结果呢?大抵未来是不确定的,没有人能确保此刻为了顿顿饱而做出的牺牲,是否真的能够带来长坡厚雪的结果,既然未来不可测,那么就选择当下尽可能多的拥有。 “姐姐,你看这颗怎么样?”区乐珺将一颗20克拉椭圆形无烧红宝石递给甘棠,问道:“或者我们直接买一些原石,看看有没有能切出品质更好的?” 甘棠接过红宝石,她刚刚可是听到了,这颗璀璨的亮瞎眼的红宝石裸石要价1.75亿星币,她心想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呢? “我觉得都挺好 。”甘棠拉着区乐珺,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就是,有些太贵了。” 甘棠喜欢红宝石,但她觉得8、9克拉的小石头戴戴就很好的,甚至人工培育的红宝石她戴的也挺开心,结果一说她喜欢红宝石,送的都是20几克拉起跳的大物件,她觉得戴一套顶级豪宅在手上压力还是很大的,真磕了碰了,她不得心疼死。 “这也不贵啊。”区乐珺巴巴地看着甘棠,这点钱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认为送给甘棠的婚戒一定得是最好的,她甚至觉得20克拉的红宝石不足以体现她对于甘棠的重视程度。 不过区乐珺也知道甘棠的意思,决定顺着甘棠的思路说,“姐姐,要不我买一颗最顶级的给你作聘礼吧,这是有投资价值的,到时候我们把它放好坐等升值好不好。至于婚戒的石头,我们就选颗不招摇的5、6克拉的小石头,你要是还担心会磕碰坏,那等我们回首都,我上实验室里给你人工培育,想要多大有多大,想要多少有多少。” 甘棠一听,心想这方案可行,遂答应下来。 有了甘棠的点头,区乐珺就放开了胆子,直接要了镇店之石,目前该地开采商开出的最大原石153克拉的“璀璨红日”,可切割出最大68.15克拉的方形红宝石,是目前已知红宝石中最大的一颗,当然价格也相当的美丽——5.21亿星币。 区乐珺很喜欢这个价格的谐音,当即便付了款,交由该公司手艺最好的工匠代为切割,再由安保公司一路护送回首都。 5.21亿星币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刷的一下没了,甘棠走出那家公司时,人还晕乎乎的,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我们这就买完啦?”甘棠难以置信地说道:“5亿多的东西,说买就买?我居然也有这么阔绰的一天,感觉像做梦。” 区乐珺笑眯眯道:“对啊,买好了,好东西当然要早点下手,这个价格我们算捡到便宜了,68克拉的石头,走拍卖会估计能被叫得更高。” 说着她往甘棠的唇上啄了一下,咧着嘴,眼睛里盈满了笑着,“姐姐真是我的福星。” 甘棠瘪了瘪嘴,却道:“没有啊,你这样反倒让我觉得自己是败家子了,谁好人家那么花钱。” 区乐珺笑嘻嘻地不搭话,而是问道:“接下去我们去哪儿?姐姐有想去的地方吗?我陪你一起去。” “不了,我想回家了,首都也好,m3也好,哪都行,就是想回去了。”甘棠闷闷不乐道,“这里真是多事之地,一想到我在这里大出了回血,就一刻都不想待着这个伤心之地。” 不仅如此,wz星球总给她一种现代化科学发展到最后的末日感,处处透露出怪诞,实在让她不舒服。 “行。”区乐珺没有异议,她也希望甘棠能离欧以屾越远越好。 她掏出联络器,在上头按了按,旋即同甘棠说了一个喜讯,“姐姐,有代言邀约,是reskin的护肤品代言,是条高端线。哦,还有一个日化巨头‘守护神’的平价线的代言,合同给得很大。” 这不就是渴了有水喝,困了有枕睡,破财来立马给补上吗?甘棠心想自己该不会真是神仙体质,心想事成吧? 但她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区家好像在化工和食品方面也有涉猎。 “你...”甘棠眯了眯眼睛,逼问道:“这两个合约是不是都是你塞给我的?” 区乐珺摸了摸鼻尖,倒也老实,“我提了一嘴,但也只是稍微提了一下,用不用关键还是人家公司企划部拍的板,这个我可没参与。” 区乐珺嘴上是这么说,但甘棠还是懂的里头的门道的,顶头都发话了,下面要是再听不出弦外之音,那就基本别在头部企业里混了。面上是欲拒还迎地来一句“没事,选择在你们”,实际上说的是“面子给到你们了,要识趣”。 甘棠讷讷道:“这、这会不会不好?我又走后门了吧?” “姐姐现在不是顶流了吗?”区乐珺疑惑道:“咖位完全能升任,那为什么不内部消化呢?请别人也是请,那我还是希望让姐姐把钱赚了。” 区乐珺抱着甘棠,厚脸皮地撒娇道:“姐姐,你看到了,我很能花钱的,你不努力赚钱,怎么养我呢?” 甘棠沉默片刻,小声地问了句:“那我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区乐珺脸颊鼓了起来,眼神里写满了抗议,委屈的样子就差没哭哭啼啼地说一句“你怎么这样”。 甘棠不为所动,把眼睛移开,强行不看区乐珺那张以美貌惯会说服的脸,“养不起,养不起。” 区乐珺叹了口气,幽怨道:“我还以为找到长期饭票了呢,算了算了,还是我养姐姐吧。” “我才不用你养。”甘棠小时候电影看多了,对“我养你”三个字极其过敏,直言道:“我能自己养活自己的。” 区乐珺很配合地鼓掌,随后说道:“那能养活自己的姐姐还不接工作吗?不接怎么养活自己呢?” 好家伙,甘棠心想,这迂回战术在这里等着她呢。不过经区乐珺这么一闹,甘棠对于代言的事便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这个圈子嘛,头部大厂的代言一般就是在头部艺人里甲乙丙丁的轮流点卯,而甲乙丙丁谁能被幸运的选中,多半看的还是私底下的交情,硬实力只要相差不至于过于悬殊,那胜负就全靠软实力定乾坤。 这也不是娱乐圈的老传统了,是各行各业的潜规则,谁做不是做呢?给谁不得可着利益最大化给呢? “那我们回首都吧。”甘棠撸起了袖子,握紧了拳头,说道:“我现在要好好工作,好好回血,工作使我快乐,赚钱让我幸福。” “行,”区乐珺说道,“不过走之前,我们得去验收一下项目成果。” 甘棠这才想起请欧斐文吃饭的那天,甘罗和区乐珺说起的合作项目,当时区乐珺就言明走之前会去看的。 两人从伊拉玛斯坦回到了艾斯技术所在的行政郡,由于她上一次的到访,艾斯技术的门禁已经录入了她的生物信息,验明身份后就直接放她二人进去了。 “我们这就进来了?”甘棠嘀咕道:“感觉这家公司要是打起商战来,估计不堪一击。” 区乐珺却不这么认为,艾斯技术是甘罗化零为整组合出的科技巨兽,在它成为现在的它以前,每一个零件在各自的领域里都不是一帆风顺地成长起来的,不论是高端还是低端的商战,想来甘罗都没少经历过。 甘家姐弟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亲密,不管是公司的门禁还是私人岛屿上机器人佣人的态度,还有甘棠的最高权限,大事小情间可见一斑。 “姐姐。”区乐珺拦下了甘棠,“我们先联系下阿罗吧。” 以她对甘罗的了解,甘棠要是就这么到处乱走,只怕整个艾斯技术的秘密都得暴露在她跟前了。 亲密关系往往需要一定的距离,甘罗对甘棠没有设防,她也不好破坏了姐弟二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哦,也行。”甘棠见前台的机器人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原本还想着直接去甘罗办公室的,现在听区乐珺这么一提醒,也觉得先前的想法不太稳妥,这便让前台的机器人给甘罗通了内线。 不多时,甘罗乘着上次那台飞行器从顶楼下来了,一见到两人,便嗔怪道:“直接去我办公室就是了,还打什么内线啊。” 说着甘罗按了飞行器上的按钮,飞行器向四周展开到能承载三个人的面积。 “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成果。”甘罗让两人上来,带着她们直接去了地下层。 甘棠到了地方才知道区乐珺和甘罗在研究什么,原来是远程无人机甲,2、3米高。 “解决星际间超远距离的遥控问题花了我们不少时间。”甘罗对区乐珺道,“不过我们两边的工程师耗时600多天,到底是解决了。” 说着甘罗走到了中控台,在操作台上按了按,又输入了一些代码,其中一台无人机甲启动,走到了直通楼顶的发射通道,随着甘罗推进动力,直冲天际。 通过中控台的影像可以看到机甲飞出了气层,正以惊人的速度飞往距离wz星球10万公里外的一颗无人矮行星。 接着甘罗又操作了一番,只见那台无人机甲的搭载炮台口汇聚出了一颗奇怪的黑色小球,大概只有鹌鹑蛋那么大,再发射出去后,以一个缓慢地速度向前进。 那颗小黑球周围出现了空间扭曲的现象,当它缓慢撞上那颗矮行星时,突然像水滴溅地,快速地展开。 不多时便将整颗矮行星包裹起来,紧接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矮行星竟然在不断缩小,直至最后缩成了原本体积的一半。 突然被包裹的矮行星发出了一阵刺眼的光芒,那光芒伴随着冲击波向四周散看,中控台的实时画面里一片白光。 等到白光消失后,那颗矮行星已经不复存在了。 “精彩。”区乐珺称赞道,“有了这些无人机甲,日后帝国远征便又轻松了不少,你们做的果然不错。” 甘罗难得谦虚道:“这还得多亏了你们把吞噬者改良到如今这个程度,不然光是我们的无人机甲断不会有现在这个壮观的效果。” 甘棠在旁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就像,就像甘罗是在有意巴结区乐珺似的。 事实上甘罗也是进入到军工行业后,才意识到区家在这个行业里是怎么样一座难以望其项背的大山,若不是因为甘棠,他很难有这个机会窥探到冰山一角。 区乐珺笑了笑,没说话。 甘罗问道:“对了,阿珺,你这回是怎么过来的?这般快?” 区乐珺看向甘棠,笑眯眯道:“这个嘛,你到时候可以问姐姐。” “我?”甘棠愣了愣,区乐珺也只是大概和她描述了一遍,她也只是模糊地了解了一些。 区乐珺凑到甘棠耳边,小声耳语着,“我们待会回去,姐姐就都知道了。” 第167章 区乐珺带着甘棠去了区家在当地的实验区,上了一座发射塔。 “你现在是要揭秘了吗?太难的原理我可说不清楚。”甘棠左右张望了一通,塔内并没有飞行装备,不禁问道:“我们怎么回去?” 区乐珺在中控台按了一个按键,地面中心升起了一个圆柱体,通体用玻璃包裹,里面放着三个书包一样的东西。 区乐珺将其中一个书包拿出来,给甘棠背上,随后在背包带的超薄电子屏上一按,屏幕闪烁着验证了区乐珺的指纹。 甘棠正好奇这是什么,突然听见背包传来了一阵机械声,旋即金属薄膜像有生命一般生长开来,从背包逐步蔓延到她的四肢,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甘棠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惊奇道:“哇,我现在完全就是一个金属小人。不对,应该是刚出厂的原始机器人。” 区乐珺笑着也背上了背包,不一会儿,两个金属小人就出现在了发射塔里。 “我就是这么来的。”区乐珺拉着甘棠走到了发射装置中,说道:“像刚刚看到的那个无人机甲一样,这是一个灵巧型小型机甲。” 区乐珺才说完,两人便被一阵强有力的推进力向上推,一路冲出了发射塔、气层,直到太空中。 “哇。”甘棠被奇妙地体验惊得语无伦次起来,“我们,太空,在飞,就我们俩。” 就像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太空漫步,现在她和区乐珺正在太空中漫游,比之更甚的是她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行动,而不像影像中不受重力控制地到处漂浮。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自己像个女超人。”区乐珺担心甘棠控制不住这个贴身机甲,始终抓着她的手。 “比起超人。”甘棠想了想,踌躇道:“我觉得我现在更像...嗯...虫族。” 区乐珺把人揽进自己怀中,赞许道:“姐姐很聪明耶,这类机甲就是仿虫族制成的。” 说着区乐珺曲起指头在甘棠的小臂上轻轻敲了敲,覆盖在身体外的金属薄膜像肌肤一样凹下去一个印子,又极富弹性地复原。 “星际间的虫族种类繁多,它们的甲壳中的物质也不尽相同,但无论哪一种组合都可以做到以最轻便的方式抵消进出气层时发生的燃烧。”区乐珺解释道,“我家以前有试图合成出一款类似的新材料,使得人可以像虫族一样穿越星际,可惜一直没有达到理想效果,直到岑陈的新材料研发出了成果。” “这个轻便机甲会上市吗?”甘棠心想要是有了它,以后她回m3看老爹能实现当天往返,着实是方便不少。 区乐珺摇了摇头,“不会,一来是成本太高,岑陈的新材料每克造价为10万星币,打造一套机甲需要2500-3500克,很少有人能支付这个价格。而且这套机甲只适合民用,商用不划算,军用太鸡肋。” “那二呢?”甘棠问道。 “二来就是空域管控。”区乐珺解释道,“现在近地的交通工具因为体型相对较大,每一件出行都可以被空管部门监控到,但是如果近地出现很多个人飞行,那空中交通就得瘫痪,而且也不利于空管对人流进行管控。” “那这不就纯浪费了嘛。”说到这里甘棠忽而想起了方才疑惑之事,问道:“刚刚甘罗说你们合作项目有600多天了?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 区乐珺把头转向一边,小声道:“毕竟我对姐姐心存不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嘛,那我和姐姐的家人套套近乎,还是可以理解的吧。” “那也太早了。”甘棠扳着指头数,回想一年半前,她俩还没有确定关系,甚至那时候她还和欧以屾在一起,区乐珺就已经和甘罗合作了,这个近乎未免太早也太贵了些。 她不禁问道:“那万一我们没能在一起,你不是很亏?” “目前来看没亏,还赚了。”区乐珺有些得意道,“合作的项目顺利完成,我也和姐姐在一起了,好事成双。” 接着她认真道:“所以我说了嘛,姐姐就是我的福星,你一来,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甘棠啧了一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道:“你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拍我马屁的机会啊,这都哪跟哪,硬凑到一起。” “姐姐。”区乐珺拖着长长的尾音叫她,老大不乐意道:“你难道是对浪漫过敏吗?听不得一点情话。” 甘棠点了点头,她确实一听到动人的情话就老是打寒颤,浑身不得劲,可看到别的情侣之间浓情蜜意她又磕得要生要死,她总觉得恋爱这东西看别人谈比自己谈有趣多了。 区乐珺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把嘴闭起来,她牵着甘棠的手,两人缓慢地在太空中飞行,浩瀚的宇宙是伟大的背景板,见证着她们的此时此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二人,这个时候不需要言语,沉浸其中,只有彼此,就是最美的情话。 两人回到b1001后,在鳄龙湾天文中心的塔台降落,首都现在难进难出,甘棠要是回岛想来也很麻烦,索性区乐珺就带着她去了首都外的研究基地。 区乐珺在那里有一间60平的宿舍,原本她想带甘棠回自己家的老宅子,但一想到甘棠要长住一段时间,在长辈眼皮底下难免拘谨,再者两人自从交往后就没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小别胜新婚,年轻人总是要闹腾一下的。 当天夜里,洗漱完的两人陷进了松软的天鹅绒被子里。 其实这两段是我觉得还挺唯美的描写,很拉灯。 莹白色的肌肤在昏暗的夜灯闪烁中泛着幽幽的光,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段也依旧是拉灯的一段。 甘棠迷糊间突然嗡声来了一句:“会不会被别人听到?” “不会,研究所隔音效果非常好,就算姐姐放开了声音,我保证也不会有人知道。”区乐珺笑着亲了亲她的唇角,用手拨开了甘棠脸上散落的发丝,“姐姐的模样,我可不会让任何人窥探到一点点。” 又省略了不到一百字。 这一段我觉得写得挺美挺含蓄的,是谁看了都不会觉得露骨的描写tot 甘棠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区乐珺并不在她身边,她身上已经洗的干干净净,重新换上了新的睡衣,屋子里也满是柑橘香氛的味道,一切都很清新。 她起床拉开窗帘,日头已经快升到中天,楼下草坪上是穿着白大褂来往的研究人员,玻璃是单面的,外头瞧不见里头的甘棠,所以窗边树枝上离她仅有一片玻璃之隔的小鸟才能自由自在的叫唤。 “这隔音确实好。”甘棠贴着玻璃,看着窗外只张嘴却听不到一丝声响的小鸟,不禁感叹道。 她到洗手间稍作洗漱,出了屋,还是没有区乐珺的身影。 这间宿舍虽然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该有的生活区一个没少,甘棠踱步到了餐厅,桌子上罩着食物,边上还有一封信,是区乐珺手写的。 区乐珺不常写东西,但从小到大的教育让她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她给甘棠留信道:“早上有个项目会议。如果你看到这封留言,看来我没能在你醒来前回来,桌上有早餐,我十二点前一定回来。屋里所有娱乐设备都是正常运行的,如果你不想在屋里待着可以出去走走,基地没有危险项目,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到处逛。” 甘棠对参观研究基地没多大兴趣,而且自己一个人瞎逛会让她的社恐数值顶破i阈值,她一边吃着区乐珺给她做的早餐,一边打开娱乐新闻看,看看她的竞品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动向,再看看圈子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甘棠这个娱乐圈可谓是混了个寂寞,绯闻秘辛还得靠八卦新闻吃瓜。 新闻里正播报彭斯和她的新恋情,和她旗下的艺人。 彭斯准备向幕后转型了,开了经纪公司,签了几个歌手,今年刚推了一个偶像团体,有alpha有beta有omega有男有女,完完全全一个大杂烩,不过这也符合时下第一、第二性平权的政治正确,buff统统叠满,别的不说,这个团一经面世,就掀起了一波血雨腥风。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上看是挺成功的,今年这个团体有望获得金曲盛典的最佳组合奖。 “她现在也过得挺好的嘛。”甘棠自言自语道。 她的内心此刻有些复杂,一方面她永远不会原谅彭斯被刺她的事,所以看到彭斯这么光鲜很难让她舒服,但另一方面,她对于靠着自己一路杀出重围的人又是敬佩的,她也希望彭斯能得偿所愿,人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的矛盾。 好在甘棠的矛盾没有持续多久,区乐珺就回来了。 她见甘棠才开始吃早餐,颇为遗憾道:“差一点我就赶回来了。” 甘棠冲她笑着,将送往自己口中的叉子一转对着区乐珺,区乐珺心领神会地把叉子上的食物吃了下去。 “这算早安吻吗?”区乐珺咽下食物,旋即在甘棠的唇上蜻蜓点水地落了一吻,“这个才算。” 甘棠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人又闹了一阵后,甘棠忽地问区乐珺:“等等有空吗?陪我去挑今年金曲盛典要穿的礼服。” “有。”区乐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说罢她歪着头看了看甘棠,说道:“我们把婚礼的礼服也一道定了吧。” 午后,区乐珺带着甘棠去了鳄龙湾的一家服装店,店面很大,占了商贸中心最顶上一层,但没有招牌,也不对外营业,出了电梯就是服务台。 前台服务人员一见到区乐珺,立刻挂上笑脸,冲她问好:“珺小姐好,您好久没来了呢。” 说着服务人员冲门里叫了接引员来,一路领着两人进去。 “我来首都这么久,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店。”甘棠四处打量,这让她想起了欧以屾求婚那天的餐厅,看来又是一个只服务vip的店铺。 “这家店是专门给大贵族制衣的,每个家族都有专门的制作团队。”区乐珺简明扼要地回答道,“我妈妈的婚服就是出自这里老师傅之手,平常的衣服师傅可以上门,婚礼用的礼服在款式布料上要挑些时候,所以就带你过来了,以后你要是做礼服,直接让这里的人上门就行了。” 区家历经200年十四任家主,是六个大贵族中最古老历史最悠久的家族,而这里的创始人最早便是专门为区家家主制衣的裁缝,随着区家不断壮大,名声也水涨船高起来,后来其他贵族陆续冒头,在人靠衣装上自然就有样学样,这家大贵族的私人衣柜就这么发展起来了。 但区家作为这家店最老的主顾,每次家族成员过来,都是老板亲自接待,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十代老板黛丝一听说区乐珺过来了,立刻丢下了手头的工作,亲自来迎人,先是和区乐珺热络地打了招呼,随后看了看甘棠,问道:“珺小姐要不要给我介绍下这位漂亮的小姐呢?” “我的未婚妻,甘棠。”区乐珺大方道,“我们正在筹办婚礼,今天过来是定礼服的,顺便定婚服。” “哎呦,这真是恭喜了。”黛丝夸张地笑着,“那这婚服我们这边可得好好设计了,一会儿我们去选布料,看看甘小姐有没有偏好的或是想法,一周后我们这边会送稿到您手上,你把不喜欢的去掉,剩下的我们会一一制好,届时是您过来试,还是我们上门,都可以。” “你的意思是我没否的设计统统都做?”甘棠弱弱地问了一句,“那得多少套啊?” 黛丝笑道:“我们这边会送50张设计稿到您面前。” 甘棠心想这也太奢侈了吧?要是她没有不喜欢的,岂不是50套全给她做出来了? “我们家历来是这么做的。”区乐珺解释道,“结婚毕竟是大事,设计感和实物再到上身效果天差地别,都做出来才能挑到最满意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甘棠心想,但这50套只给她一个人做,选不上的统统销毁,这真不是一般的大工程。 第168章 黛丝领着两人去了区家专属的贵宾区,在那里她们碰到了一个小男孩,一见到区乐珺便热情地叫了声“小姑”。 “区廉,我关系比较近的堂哥家的孩子。”区乐珺凑到甘棠耳边介绍道,“前几年他父母外调,放在我家养了一段日子,我没少给他开家长会。” 那男孩比甘棠还高半个头,甘棠不禁问道:“他几岁啊?还要你给他开家长会?” 区乐珺想了想,不确定道:“十二岁左右,上下不超过两岁的误差。” 甘棠用手比划了两人的身高,心想现在的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才十二岁就蹿到一米七了,这不妥妥的是“我那戴着儿童手表的crush”。 “小鬼,你过来做衣服啊?”区乐珺扫了一眼帮区廉做衣服的师傅,玩味道:“正装,还是全套,小鬼你是谈恋爱了吗?” “你乱讲什么。”区廉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你自己带着女朋友就看谁都是谈恋爱,刻板的大人。” 区乐珺揽过甘棠的肩,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是女朋友,是你未来的姑母。” 区廉慌张地整理了仪表,礼貌地同甘棠问好:“姑母您好,我是区廉。” 甘棠也和善地同他问好,随口问道:“你是要参加什么活动吗?” “算是吧,我要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会。”区廉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倒豆子一般和盘托出,“我和她从幼儿园就在一个班,但她因为身体原因从来不到学校来,只是每年过生日的时候会邀请同学去她家里。” “还说不是谈恋爱。”区乐珺抓住了区廉的小辫子,“你们这个年纪的同学生日会需要你穿的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大学面试呢。” 区廉红了脸,咬牙道:“小姑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区乐珺和甘棠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说道:“姐姐我们还是别打扰怀春少年的恋爱准备了。” 说罢她又对区廉道:“友情提示,别穿那么板正又不是去求婚,穿个亚麻古巴领衬衫配合西装短裤,休闲里不失正式,还能把你的优势都体现出来,你那个同学肯定被你迷死。” “你快闭嘴吧。”区廉恼羞成怒地大吼着。 区乐珺冲他翻了个白眼,带着甘棠往更里间去。 甘棠看着她,玩味道:“听你的意思,求婚得穿的不一样咯?那你纪念日那天原本打算穿什么?” 区乐珺没想到甘棠会突然联想到这里,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道:“我提前一个月过来订了一套烟灰色宽戗驳领西装搭了深灰色马甲、红蓝格领带,反正就是看一眼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那种。” 区乐珺向来很懂得如何运用自己这张脸,为了能求婚顺利,她可谓在外貌上下足了功夫,配色选的都是轻快的突显她年轻力的颜色,但剪裁和款式又追求了对求婚的稳重态度。可谓是费尽心思,时刻准备在关键时候用美貌上大分。 但很可惜,她那套衣服最后没能派上用场,甚至不是她预想的场景下求的婚。 甘棠看出了区乐珺的郁闷,歪着头说道:“要不,你婚礼的时候就穿那套吧,也让我瞧瞧。” 区乐珺闻言眼睛一亮,“对啊,我可以婚礼的时候穿给你看的,我跟你保证,我到时候肯定是最帅的新娘,你一看到我,一定会后悔没早点嫁给我。” 甘棠无奈地笑了起来,心想真是夸她两句,她还喘上了。不过这让她回想起了之前两人金曲盛典走红毯的那次,区乐珺也是穿了一身剪裁贴合的正装。 她最近总是会不自觉地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区乐珺产生了好感,以至于面对区乐珺的求爱时,她竟然没有太多的抗拒,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现在想来,美貌是武器,而有意打扮的美貌就是核武器,金曲盛典那次是区乐珺第一次正式而隆重地向她展示着自己的美貌,颜狗沦陷似乎也有迹可循了。 这一次过来,甘棠只是敲定了礼服的样式,根据现成的设计给她定制剪裁最合身的,除此之外还录入了她的身材数据,等她选定设计稿后,会用打印出的1:1模型作为模特为她制衣。 一周过后53张婚服设计稿如期送到了甘棠的面前,以她的审美来看,每一张都好看的挑不出毛病。 与甘棠选择纠结选哪些不同,区乐珺大手一挥统统录用。 “53套全部都做吗?”甘棠觉得实在太铺张浪费了,“我只穿一套,而且53套做出来也费时间,你帮我选几套就行了。” “我们的婚礼是明年一月份,从现在算还有10个月,时间很充裕。”区乐珺不以为意,而是理所当然道,“姐姐的婚纱照不能只有几套衣服吧,就结这么一次婚,肯定得越隆重越好。” 说罢区乐珺眯了眯眼睛,凉声道:“总不能姐姐你不打算只结一次婚吧?” “不敢不敢。”甘棠连忙摆摆手,结一次就够呛了,一般人家拍婚纱照也不过四五套礼服,她这一上来就50几套,简直可以出一个《奇迹糖糖婚礼系列》。 “你看,我们现在还有10个月的时间,刚好她们这里做完一套,我们就拍一组婚纱照。”区乐珺振振有词道:“我们要天涯海角去到很多地方,拍很多组婚纱照,以后每一年结婚纪念日就放一组。” 说罢区乐珺顿了顿,摇头道:“不行,那要是这样的话,53套好像有点少了,这顶多凑出一个金婚,我看,起码得再加30套。” “你快别了。”甘棠忙把区乐珺拉回来,一口气拍80组婚纱照,这一口气不是吃成了胖子,是直接撑死过去,她赶紧劝道:“先这53套就成了,剩下的,我们等金婚的时候再拍,夕阳红嘛。” 区乐珺觉得这个方案也行,也算是给她们的金婚增加了一个期待,当即便放下了再追加的念头,没准50年后流行的款式就不一样了,到时后再订做新的,她和甘棠要做最潮流的金婚老太太。 婚礼筹备的工作几乎是由区乐珺一手包办的,甘棠最大的贡献就是到时候在场就行。 第一场私人婚礼主要是邀请区、甘两家关系最亲的亲戚和新人的好友。举办地点订在了博物市的瓦伦蒂娜大教堂,区乐珺到时候会从威丁城堡出发,到甘棠所在的宝石屋接她,两人在亲朋挚友的见证下完成仪式,随后亲人回到两人在首都的家,那两套房已经上下打通成了一套。 她们婚礼选在了纪念周前一个月,正好避开了观光高峰期,整座博物市将会闭市整整三天,只供她们的婚礼,周围的道路也会完全封闭,确保方圆3公里内都飞不进一只蚊子。 而第二场对外的婚礼就相对朴素很多,场地订的是容城双子大厦的首都大酒店,邀请的都是甘棠在娱乐圈里认识的人和区乐珺读书时的同学,人数多,场面也大,但婚礼水准就较为一般,婚礼上出现的东西,上到礼服婚戒,下到食品饮料都是赞助商提供的,无论好坏都算不到甘棠头上。 这场婚礼全权交给婚庆公司承办,主打的就是一个场面热闹就行,不过因为这场是公开的婚礼,虽然不是最上心的,却是最费时的,举办前还得彩排几次,以免到时候有现场视频流出竟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荒唐事,这对甘棠的艺人形象也不好。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区乐珺正一门心思地投入到婚礼用花的敲定中,她心里有了几个心仪的玫瑰品种,但是最后她还是决定让人专门为婚礼新培育出一个品种来,毕竟人生就这么一场婚礼,每一处都应该做到独一无二。 甘棠觉得专门培育新品种有些太夸张了,按区乐珺的想法婚礼当天每一条路线都要铺满玫瑰花,要是培育新品种就意味着需要同时启用好几座花园才能种出她想要的数量。 可每次甘棠踌躇的时候,区乐珺就会拿出场景模拟视频给她看,然后和她举例大贵族里那些隆重的婚礼,不过她觉得没有一个比得上区乐珺自己筹办的这个,相比一下,更能凸显出这场婚礼的壕无人性。 不过没有哪个女孩子不想要梦幻般的婚礼,甘棠也不例外,对于铺张的忧虑在每一次看到模拟视频后都会偃旗息鼓,她想反正只有一次,铺张一点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区乐珺忙着筹办婚礼的时候,金曲盛典先婚礼一步到来了。 甘棠回到b1001星后的第三个月,首都的戒严等级降到最低,她和区乐珺从研究基地搬回到了首都,期间甘棠发行了一支单曲,是为了纪念演唱会中不幸遇难的粉丝。 没想到她当年发行的正规专辑没能入围奖项,而这首单曲却入围了年度最佳歌曲的奖项角逐。 这将是她第三次参加金曲盛典,之前的两次都是区乐珺陪着她一起出席的,而最初这个人应该是甘罗。不过好在这一次甘罗终于能陪她出席颁奖典礼了,因为他从wz星球回来了。 确切的说甘罗是将艾斯技术的总部搬回了b1001星球,在首都边上的卫星城市批了一块地,面积是在wz的三倍之多,采用的是类似于现世中鸟巢的设计,不过是由六个鸟巢拼在一起,中心的主楼是行政楼,另外五座楼则是实验楼。 甘罗似乎早有迁址的打算,从地批下来后三个月里机器人建筑大军就没日没夜地施工,甘棠这一次有幸看到了上万个种类不同大小不同的机器人如何协助作业,整座基地又是如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建造起来,堪称奇迹。 总部建造的过程里,甘罗只回来过两次,但一次也没有到现场督察进度,等到他第三次回来的时候,就是把wz所有的研究团队打包送到b1001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形单影只的来,岑陈也和他一起回来了。 甘棠在家里给两人接风洗尘,从下午开始她和区乐珺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家里不常来人,所以难得有客人来,甘棠还是很开心的。 区乐珺是个饕客,对于美食是如数家珍,但做起来到底没有甘棠那么得心应手,之前倒是为了甘棠学了不少菜色,时间一久就全给忘了,一个下午竟拿着她的量杯天平在那里称重量了。 甘棠笑话她做菜像做实验,千万别实验失败把厨房炸了。 区乐珺云淡风轻地同她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把厨房炸了,并且拍着胸脯放下豪言会做出一桌子好菜。 甘棠起初是抱着看区乐珺笑话的心态当起了监工小棠,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区乐珺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每一步都透露着一丝古怪,每个动作都不像做菜而像巫婆熬汤,可最后却真教区乐珺做出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来。 甘棠不死心地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好吃得她说不出话来,心如死灰地想把自己做的菜统统藏起来。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老天到底少给了区乐珺什么?想看她出一次洋相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区乐珺倒是善解人意,直言甘棠做的菜只能她享用,招待客人的就拿她做的糊弄一下好了。 甘棠很想问她,论品相和味道,到底谁做的才是糊弄。但最后她也没问出口,太伤自尊了。 甘罗和岑陈如约赴了宴,区乐珺特地开了一瓶塔布尔的红酒招待两人,这瓶酒是从婚礼用酒里选的,年份和风味都是历代最好的,自然甘罗和岑陈也喝的尽兴,一瓶酒八成进了两人的肚子。 区乐珺见两人微醺正是情浓之时,便不再留他们了,叫来了老宅的执事送两人回了长耀公馆。 岑陈架着甘罗,甘罗整个人懒洋洋地把身体全倚靠在对方身上,就这么连体婴一样回了他们在首都的家。 两人一出电梯,在玄关处录入生物信息,却发现门禁没有在工作。 甘罗见状神情一凛,站直了身子,看了岑陈一眼,亲自握上了门把手,将门缓缓推开。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外头霓虹灯的光投了进来。 在大厅落地窗前,被外头的光投映出了一个人形,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听到门开启的声音,抬起手,说道:“好久不见了。” 第169章 高端化妆品和守护神的广告的拍摄陆续结束,甘棠暂时没有别的工作安排,空出了一大段的时间和区乐珺拍婚纱照。 直到守护神的广告投放之前,甘棠才重新接了工作,是守护神冠名的一档慢综艺。 节目招募了10位艺人和素人到私人岛屿上过自给自足的生活,种地做饭谈恋爱,这种奇奇怪怪的综艺竟然在第一季就有了不小的热度,到了第二季节目组更是把奇怪的组合发挥到了极致,新添了嘉宾做客环节,邀请的范围通常是最近有新作品问世的艺人。 甘棠这一次上岛做飞行嘉宾旨在给冠名商做宣传大使,顺便为演唱会事故沉寂后重新复出做预热。 因为节目是三天两夜的行程安排,甘棠得在岛上住三天,多少得收拾点行李。 区乐珺如今只能算她挂名的助理,但在需要出远门的活动时,仍然会亲力亲为地当回她的贴身小助理。 “衣服我帮你准备好了。”区乐珺指了指大厅沙发上的一堆纸袋子。 “我刚想问你那些是什么呢。”甘棠翻了翻袋子,拿出里面的衣服,在身上比了比,问道:“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我穿代言的就行了。” 随着甘棠这几年名气渐涨,yung给她的代言也从轻奢线的品牌大使晋升到了全线的品牌大使,再努努力,有望跻身进代言人的行列中。 “品牌新一季的成衣带一两套过去就行,其余的还是穿这些。”区乐珺解释道:“这是我让公司的新人小妹帮忙买的,我看她时尚审美还行,应该搭配的还不错,最重要的是她会买的牌子估计不会太贵。” “要走亲民路线吗?”甘棠和区乐珺在一起久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我是yung的品牌大使,只带一件去会不会不太好。” 区乐珺狡黠一笑,说道:“这不是正好嘛,提醒一下yung该给你升升头衔了,不然我们只有一件赞助的衣服可以穿,其他还得穿自己的。” 甘棠抖了抖,悻悻道:“阿容知道了估计得埋汰死我。” 不过甘棠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并没在意,拿了新衣服就换给区乐珺看,让她也帮着选一选,区乐珺一边查询着衣服的价格,尽可能地留下了时尚完成度高又平价的衣服。 不得不说区乐珺在保护隐私这一块做得相当好,节目组来接她前,她们已经搬到了首都外一处老别墅区里,那边的房价也不算便宜,但却是中产可以负担得起的。 节目组拍摄嘉宾视频的时候,那栋老别墅就成了甘棠的家,家里的装修是朴素的极简风,屋内的装饰也大多是她们从各地淘来的手工品,和首都满是各类古董摆设的家相比显得过分的寒酸。 跟拍摄影拍摄了甘棠收拾行李的过程,由于对这个临时的家实在不甚了解,甘棠有好几次收东西的时候都卡壳了,愣在原地回想东西放哪里了,结果节目播出后,这又再一次为她傻白甜的人设添砖加瓦了一笔。 甘棠和区乐珺订婚并没有广而告之,鉴于区乐珺的身份,甘棠也不打算说了,免得网友们扒区乐珺的信息,一下就扒出个顶级天龙人壕无人性的日常,所以那枚以上了拍卖会的主石做成的订婚戒指自然也得摘下来,改挂脖子上当吊坠了。 这一次被邀请上岛的嘉宾除了甘棠,还有彭斯,她俩自打余音动听开始,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娱乐圈的宿命敌友,所有节目都尽可能地想把她俩绑到一起,从而吸引热度。 甘棠觉得很离谱,她和彭斯真的只是一次不愉快的意外,一笑泯不了恩仇,但还是能相忘于江湖。可是在外人眼里,她在籍籍无名时撞上了名声大噪顶流天后,被黑的体无完肤,但在名利场中沉浮磨砺,后来者居上最终登顶,王终见王,故事逐渐演变成了神话故事里新王与老王的交替,宿命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甘棠虽然是个磕cp富户,但面对她和彭斯的cp,她也很想对网友们说一句“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们”。她这对cp邪门的就像林黛玉和伏地魔,风马牛不相及的拉郎配,也只有磕学家们能磕生磕死,路边狗都得说一句离谱的程度。 “为什么非得是彭斯?”甘棠对区乐珺抱怨道:“再这么捆绑下去,我就要ptsd了,我原本不讨厌她的,现在不上升到阶级敌人好像都对不起网友们了。” 区乐珺只能安慰她:“我到时候会和节目组说的,让你们尽量少接触,实在不行,你就拍半天,我们找借口先撤,剩下的交给节目组自己去剪。” 甘棠打趣道:“我只听过一剪没的,还没见识过越剪越多的,” 区乐珺不置可否地笑着,打开联络器搜索着相关话题,恍然大悟道:“今年金曲盛典你俩入围的奖项一模一样,都是最佳歌曲、最佳作曲、最佳mv和最受欢迎歌手奖,难怪节目组要让你们一起上岛呢。” “哇呜。”甘棠阴阳怪气地叫唤了一声,“还真是宿命呢。” 上岛的第一场拍摄是准备午餐,甘棠委实没想到在现世都很难看到的土灶,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她本想着露一手,但见到如此原始的厨房,她决定摘菜去,好巧不巧,彭斯也做了同样的选择,两人各侧向一边,默默地摘菜,好像在玩先说话说就输的游戏。 到了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坐在长桌子边,好像在上演《最后的晚餐》一样。 常驻里有一个播音主持专业的素人学生,由她担任cue流程的主持人,在饭桌上先带领大家欢迎了她和彭斯,接着又提起了她俩一起入围的奖项。 “我完全没想到会是那首单曲入围了,很意外。”甘棠只能自揭伤疤把话题往单曲上带,“这首歌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主持很快就明白了甘棠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试探地问了甘棠当时的事,对方问得很有技巧,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甘棠便大方地说起了演唱会命悬一线的事,并表达了对遇难者的哀悼。 在整个交谈过程中,甘棠发觉这个素人主持人并不简单,老练的像从业有些年头的老江湖,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综艺节目里哪有什么素人,都是出道预备役,估计其他几个也都是目标直指出道的,这个发现让甘棠突然没了兴趣,这还是一个全凭演技的节目。 结束完一段拍摄后有一段私密的休息时间,甘棠和区乐珺表示了自己想走的念头。 “我在开心一下已经演够了,不想在这里还得继续演,那么爱演我干嘛不去演电视剧或者电影?”甘棠同区乐珺小声嘀咕道:“一会儿还要下地插秧,我不想去,这不是没苦硬找苦吃嘛。” 甘棠的人生信条很简单,吃不了一点苦,能不吃苦就不吃苦,绝对不要吃苦,苦难带不来成功,只会消磨人的意志。人是耗材,多磨损几次就没了,这样如何能好好的生活呢。 “没事,插秧的事我们就交给机器人解决,等今天拍摄完成,我们就找个理由溜掉。”区乐珺看了一眼联络器,说道:“正好,明天岑陈请我喝下午茶,我们一起去。” “岑陈?请你喝下午茶?”甘棠疑惑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又这么好了?别不是你和他也有个600多天的项目吧?” 区乐珺否认道:“没,我和他不熟,上次不还说要让你帮忙引荐一下的。” 她一直只和甘罗对接,他是甘棠的弟弟,她自然要和他私下多交流,至于岑陈,虽然她也很欣赏他的才能,但对她而言,岑陈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与他交好,对她追求甘棠没有太大的帮助,所以两人始终没有真正接触过。 这下甘棠更好奇了,“那他找你做什么?总不能真就单纯的和你一起喝着h2o就着c17h19n3o吧?” “姐姐你还挺幽默的。”区乐珺笑着甘棠拽着为数不多认识的化学式,随后猜测道:“可能是想找我聊点生物医药类的事,他父亲在这方面也很厉害,而岑陈却从未涉猎过生化领域,可能是想借着机会接触接触。” 区乐珺不以为意,甘罗就是这么做的,在两家进行合作的时候,抓准机会找她家取经,有她家在领域内的经验,无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可以省去很多时间,少走不少弯路。 对于甘棠来说,与岑陈喝下午茶的折磨程度不亚于在慢综艺里拼演技,但人好歹是自己的弟夫,已经是一家人了,无论之前关系如何,现在都得好好修补修补,遂也答应了。 翌日两人准时赴约,见到岑陈的时候,甘棠敢指天发誓,以她对岑陈的了解,这个哥心情并不好,冷着张脸和区乐珺谈论医学制药方面的话题,这让甘棠心生不悦,觉得岑陈很冒犯人。 区乐珺倒是无所谓,这种科学怪咖她见多了,总是因为太过聪明而性格乖张,只是她有些好奇,岑陈为什么突然想转攻生化领域了。 “我父亲留下了一些未完成的项目,我想帮他完成。”岑陈淡淡地解释着原因,并恳求道:“如果可以,以后我有这方面的问题,可以找你解惑吗?” 区乐珺没有回答,而是与甘棠对视一眼,甘棠拿不准主意,只能眼神示意她自己看着办,区乐珺想了想,委婉道:“如果我有空的话。” 这是一个明显的拒绝,但岑陈却仿佛没有理会其中的意思一般,此后当真时常拜访区乐珺,一来二去的,甘棠对他也熟悉了起来,总的来说,岑陈是个极其聪明又性格孤傲的人,再说的简单些就是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天才,能被他看重和不能被他看中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 好吧,她确实没他聪明,所以他老拿鼻孔看她,她也——不能原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她也没拿自己的好嗓子看不起他,他凭什么欺负人。 “那他以后再来找我,我就严词拒绝,顺便再让人把他赶出去。”区乐珺很认真地同甘棠商量,她和岑陈的交情全靠甘家姐弟维系,有没有这段交情于她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事。 甘棠硬不下的心便总是在这个时候要心软,最后只得作罢,继续同岑陈保持礼貌性的接触。 好在她也不常见到岑陈,最近她又开始接活动了,日常除了工作就剩下准备金曲盛典,事一多,人一忙,倒是瘦了不少,原本订好的礼服穿在身上竟不似之前贴身,胸部和腰间变得松垮,不再能很好的修饰身材。 “看来我得去店里改一改了。”甘棠临盛典开幕的前一天刚巧闲来无事,打算自己亲自跑一趟。 区乐珺晚上有个会,抽不出时间陪她一起,便想着把店里的裁缝师傅叫到家里来。 甘棠觉得这太劳师动众了,便决定自己过去,等裁剪好,她直接就去下榻的酒店,等区乐珺明天过来,两人一起参加盛典,刚好把晚上的时间全留给区乐珺,让区乐珺能早早把事情处理完,明天无事一身轻地陪她。 区乐珺想了想便也答应了,叫了自己的秘书陪着甘棠一起,并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甘棠到了酒店一定要和自己报平安,见甘棠连连答应后,这才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到了店里,这一回接待甘棠的不是黛丝,而是黛丝的亲传弟子,手艺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对方三下五除二地便帮甘棠把礼服改到了合身的大小,又别具巧思地加入了新的点缀,让礼服看起来更灵动了些。 甘棠夸奖了他的手艺,并问道:“你们老板呢?” “老板今天有个预约好的客人。”小弟子笑道:“甘小姐要是早说要来,我老板肯定为你推了那客人。” 甘棠心想这漂亮话倒是说的不错,能让黛丝亲自接待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就是知道她过来,一切也照旧。 “是哪位大人物?”甘棠随口一问。 小弟子回道:“是欧先生。” “谁?”甘棠一愣,“哪个欧先生?” “是刚回首都来的欧以屾先生。” 第170章 欧以屾?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她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过甘棠看小弟子就这么不设防地讲了出来,想来这也不是不可告人的行踪,没准欧以屾的回归是大贵族圈子里公开的秘密,只是她不在那个圈子里,才听什么都像大新闻。 “他什么时候来的?”甘棠原本想问知不知道欧以屾什么时候离开,但这话问出口太想回避的意图就太明显了,谁知道会不会从这个小弟子口里传出去,几经杜撰加工,最后变成当事人都目瞪口呆的骇人pro max版本。 小弟子想了想,迟疑道:“大概一小时以前吧,我来前,那边好像已经快结束了。” 甘棠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觉得自己再待上些时间,应该就能和欧以屾完美错开了,于是小弟子说道:“给我看看你们家这一季的成衣吧。” 小弟子不疑有他,让服务生们把这一季的新款都拿了上来。 虽然店里的衣服都是私人定制的,但每一季度会上30款左右的新样式供客人选择,一旦客人定下后,该样式便被买断了。 与老派传统的定制相比,这种新型的定制模式是大贵族中最近流行起来的新风潮,大贵族们的服饰已经不局限于在正统装束上的定制,而开始在方方面面的着装上都追求独一无二。 25个服务生鱼贯而入,在甘棠面前站成一排,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展示的衣服,这25个人皆是按照甘棠的比例找来的,她们上身的效果和甘棠穿在身上几乎一模一样。 这25套衣服大多是适合逛街约会的休闲风格,甘棠为了多耗费些时间,围着这25个服务生一一转了一遍,那衣服上的每一个纹路都看得仔仔细细的,最后选了一条连衣裙,那裙子用的是像流水一样的布料,暗底上是流动着的点点星光,上身一走动,摇曳生光彩。 选完款式后,甘棠看了看时间,真好,被她拖了半个小时,这个时候欧以屾肯定已经回去了,于是乎她也准备拿上刚改好的礼服离开。 甘棠刚走出店门,就看见欧以屾背对着她站在电梯前,甘棠远远瞧见电梯按钮未被按亮,显然欧以屾不是在等电梯。 她想要转身再进去,可欧以屾的后脑就如同长了眼睛似的,她前脚刚踏出来,欧以屾后脚就转过身来。 甘棠见状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嗨,好久不见,真巧。” “不巧。”欧以屾微微一笑,直言道:“我在等你。” 甘棠一愣,狐疑道:“等我做什么?” “我们很久没见了不是吗?”欧以屾说道,“正好听说你也在,就想着叙叙旧。” 听欧以屾这么一说,甘棠才意识到他们从wz分别后又过了好久,上次见欧以屾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大胡子熊男的模样,如今他回到了首都,人的形象也变回了她熟悉的样子。 “你,”甘棠顿了顿,最后还是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欧以屾没有隐瞒地回道:“七天前。” 甘棠缓缓点了点头,慢吞吞地问道:“就你一个人吗?你的男朋友呢?怎么没看到他?” 欧以屾笑了笑,却道:“我也没看到小珺。” 甘棠瘪了瘪嘴,心想这是委婉的拒答吗?不过她还是如实说道:“她在开会,我过来改礼服。” 欧以屾沉默地看了甘棠一会儿,把甘棠看尴尬了。她想直接说不用告诉她了,她也就随口问问而已。 但欧以屾却开口了,淡淡道:“你是问博格吧,我和他分手了。” “欸?”甘棠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她现在该说些什么?节哀?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甘棠踌躇片刻,结巴道:“啊,抱歉。别在意,下一个会更好。” 欧以屾斜眼看了甘棠,忽的低低笑了起来。 甘棠这才反应过来,都是欧以屾甩别人,还没见有人甩他的,她方才说的那一通安慰人的话可真是蠢。 再细细品一品欧以屾方才的回答,看样子他甩了不止一个,是啊,她怎么忘了,欧以屾是只花蝴蝶。 “我当时看你俩挺般配,还以为你们会走到最后。”甘棠说着说着声量渐小,最后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谁想到你旧态复萌。” 也对,婚姻严格来说就是一场生意,双方各取所需结合到一起,像欧以屾这样的人,不缺照顾他的佣人保姆,也不缺给他生孩子的人,欧家内部团结,他似乎也不是很需要一个贤内助,进入婚姻对他而言似乎没有好处。 相反,他继续在围城外游荡,却能获得很多便利。 “博格啊,”欧以屾抬起头,目光正对前方,似在发呆的喃喃自语,也好像在解释一般,“他只是美人计里众多美人中的一个。” 上位者的挚爱永远是权力,美人撼动不了它在上位者心中的地位,美色也不能迷惑掌权人放下戒备,很多时候美人计是下位者的投名状,也可能是上位者借坡下驴的手段。 早在欧以屾真正到wz之前,当地的贵族们便已经得到消息,谁都看的出来欧以屾这一回来是带着怎么样的任务,也都晓得谁能搭上这条大船,未来在wz的势力将如何演绎。 是故这群贵族们各个摩拳擦掌,使出浑身解数誓要与欧以屾攀上关系,而美人计不过是组合拳中的一个小招数。 对于欧以屾来说在当地贵族里选几个来扶植也不是一个容易的选择,只怪当地贵族势力差距悬殊,老一派的自是不能再让其壮大下去,可下面的小门小户又弱的相当平均,选谁都可以,但选谁也都难平众怨。 这时候爱情就成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喜欢向来是一件很主观的事,喜欢、感觉都是无法量化玄之又玄的东西,欧以屾喜欢谁那是他主观审美上的自由,那么他偏私于恋人的家族便合情合理了。 博格不是欧以屾在wz的第一个恋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恋人,他可不介意做一个色令智昏的人,由着喜欢让器重和信任在各个家族之间轮转,此消彼长,此涨彼消。 甘棠闻言哦了一声,她不知道欧以屾跟她说这个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博格是不是美人计,他有没有中美人计,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甘棠尴尬地按了按电梯的按钮,眼睛认真地盯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看,以前她在电梯里碰到不想多聊的熟人时就喜欢这么做,看数字看得特别认真,仿佛能瞧出花来。 要是碰上没有眼力劲的人硬是要搭话,她就会假装没听清,“啊?”上好几遍,慢半拍几次也就熬过了艰难时刻。 就像现在,欧以屾也很没眼力见地没领会她不想多说的想法,开口问道:“你一会儿要去哪里?” “啊?”甘棠装作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神情,不在状态地看着欧以屾,呆愣愣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说话间电梯也上来了,甘棠没等欧以屾再说话,便先一步提醒道:“电梯来了。”边说边走了进去,按了一楼的按钮,转而把手停在了地下一楼的按钮上,问道:“你要去停车场吗?” 欧以屾微微一笑,淡淡吐出一句话来,“不,我也去一楼。” 甘棠把手缩了回去,低着头先看了看角落又掏出联络器忙忙碌碌了一通,最后终于等到了电梯下到一楼。 欧以屾率先走了出去,环视了一周,问道:“接你的人呢?” “应该在路上了,快到了。”甘棠说完这话心里猛地一跳,嘴比脑子更快的说了谎话,她还没来得及给助理发消息,忙催促道:“没事,我在这里等等就好,你先回去吧。” 欧以屾看了眼时间,“我等你助理过来再走,毕竟是晚上,还是安全起见。” 甘棠听完心里是挺感激欧以屾的体贴,但随即又狠狠骂了自己一番,没事撒什么谎,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其实,不用,你应该很忙,不用陪我浪费时间。”甘棠强行扯出一个笑脸,但太过刻意,脸颊都僵硬地抽搐了起来,于是又说道:“谢谢你啊,我就等一会儿的事,别担心。” 欧以屾似笑非笑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旋即弯下腰,凑到甘棠的面前,贴得很近,“小乖,你不适合说谎。” 甘棠一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自己圆谎失败了,整个人泄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好啦好啦,我还没来得及通知助理,我现在通知可以了吧,你回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联络器,还没能有所动作,欧以屾便按住了她的手,笑道:“去哪,我送你。” 甘棠张了张口,正想说点什么,一辆车便停在了两人面前,欧以屾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对甘棠示意了一下,甘棠心想都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太不近人情了。 “我要去n市的菲罗塔斯酒店。”甘棠坐上了车,并把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欧以屾。 欧以屾透过后视镜看向前排的罗杰斯,点了点头,罗杰斯得到命令后开始向目的地驶去。 n市与首都隔了一个市,是这一次金曲盛典的颁奖选地,甘棠一开始便准备今晚直接去那里,明天便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前排隔挡一起,甘棠和欧以屾便独处在车中,两人坐得很近,近到甘棠能闻到欧以屾身上的味道,除了他惯用的古龙水的香味外还有别的木质香。 甘棠不禁侧目打量了他一番,眼尖地看到了欧以屾衣服上有一根金棕色的断发,不禁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神情。 欧以屾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并二指捻起了那根断发,不由回想到晚间应酬完碰到了同样结束完应酬的马潜,她当时喝得有些醉,见到他便抱着他吐露了些年少时的爱慕。 欧以屾并不在意这些旧事,无论是谁都不会困于过去,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生活,他只当没有这段酒后真言,让马潜的副手送她回去。 “一个喝醉的朋友,”欧以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醉的不省人事逢人就抱。” 欧以屾的话总是真中有假,假里又掺着真,她也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就这么信了。 首都外没有空域管制,从商业中心出发,罗杰斯直接走了空域,不多时便到了甘棠下榻的菲罗塔斯酒店。 欧以屾送甘棠进了酒店大堂,甘棠同他道了谢。 “小乖,”欧以屾突然开口,叫住了要去前台登记的甘棠,甘棠不解的回看他。 欧以屾一如往常般平静淡然道:“你的婚礼似乎没有邀请我。” 婚礼的事一向是区乐珺在筹备,但甘棠多少也能猜到些,欧以屾的身份放第二场不合适,但放第一场也不合适,照常看,区乐珺不会主动邀请他过来。 “那些都是小珺在负责。”甘棠不好意思道,“人多嘴杂,怕你不方便出席。” “斐文收到邀请了。”欧以屾意指的自然是私人的那场婚礼,“他是小珺的好友,小珺自然会邀请他去观礼。但你也可以邀请别人参加你的婚礼。” “什么啊?还要组一个前男友桌吗?会不会有点恶趣味了。”甘棠不情愿道,“你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有些莫名的执着。” 欧以屾被甘棠的话噎了一下,深呼一口气,正要开口。 这时,酒店突然暗了下来。 欧以屾眼神一凛,二话没说,凭借着记忆拉住了甘棠的手,把人拉到了酒店的柱子后头,按着人一起蹲了下去。 甘棠敏锐地觉察出了不对劲,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不太对劲。”欧以屾只简短地回了甘棠四个字,这种酒店通常都有两条电路和备用储电,发生突发状况时也能撑12个小时,如此突然的停电和久久不曾恢复供电来看,只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欧以屾认定此事非比寻常的同时,他听到了子弹音爆的声音和空气中很淡的火药燃烧的气味。 “小乖,你现在夜视如何了?”欧以屾边说边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套到了甘棠的身上,“这衣服是防弹的,我的这件刚好能罩住你,这里不安全,一会儿你一定要裹严实,头和脚都别露出来,然后往楼上跑,离开这里。” “我现在能看清路了。”甘棠抓住他的衣服,问道:“那你呢?” “或许目标是我,我留在这里才能给你挣出离开的时间。”欧以屾语气又平又淡,他拍了拍甘棠的肩膀,轻声问道:“准备好了吗?我数到三,你就往安全通道跑。” 甘棠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血腥味在舌上萦绕,她冷静了很多,越是危险的时候,她越不能留下来给欧以屾拖后腿,离开这里对她们都好,她弓起身子做出了起跑的姿势,“好,我准备好了。” “一、二、三,跑——” 欧以屾“跑”字才发音,甘棠便向安全通道冲刺。 到底是黑暗中,甘棠脚下绊了一跤,紧接着她听到了头顶上发出了子弹打中物品的声音,没想到她那一跤险险地躲过了子弹。她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扒拉着欧以屾的大衣,把自己从发丝到鞋底都包裹地严严实实,匍匐着往安全通道爬去。 大厅里回荡着乒乒乓乓的交火声,还有路人被击中的惨叫声,甘棠已经无暇腹诽欧以屾带来的无妄之灾,只希望自己能赶紧逃离这里。 她手脚并用地爬了数十米,终于到了安全通道的路口,胜利在望。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酒店大堂的水晶灯重新亮了起来,堂内瞬间金光大作,照的人眼睛睁不开。 紧接着又是子弹入肉的声音,甘棠裹紧大衣,紧闭双眼,尽量让眼睛能快速适应灯光变化。 大堂里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还有人呼喊救命的声音,只是枪声消失了。 危险的气息消失无形,甘棠睁开了眼睛四下张望。 她看见了在不远处的地上躺了个人,一枪正中心口,那人身边的同伴抱着他无助地喊着救命。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地上还挣扎着好些被击中不同部位的人。 甘棠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大脑乱哄哄地,慌乱地找寻着。 五米开外的地上,躺着个人,眉心正中一枪倒在地上,而离这个人不远处,另一个人背靠着柱子瘫坐着,看不出哪里受了伤,但鲜红的血却一点点在地上蔓延出了一块小小的血洼。 甘棠的脑子瞬间炸得一片空白,她不会认错的,那个人是欧以屾。 第171章 甘棠跌跌撞撞地向欧以屾跑去,最后几乎是摔跪在他的身侧。 血水浸湿了她的衣摆,甘棠颤着手探了探欧以屾的鼻息,她极力克制自己的颤抖,几乎不敢呼吸,但好像她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甘棠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赶紧又去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动脉,虽然只是很微弱的跳动,但谢天谢地,他没死,他还活着,还活着。 她来不及庆幸,也不敢松懈一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礼服揉成一团,按在了欧以屾的中弹处。 中弹处在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甘棠不确定是不是伤到了心脏,但她此时此刻只能祈祷千万不要。 “快来人。”甘棠用胸腔共鸣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大,她现在有些庆幸自己是学声乐的,可以对声音的高低大小控制把握到淋漓尽致,她高声呼喊道:“这里有大贵族受伤了。” 当混乱回归秩序后,大贵族的头衔又一次变回了等级顶端的塔尖上,又成了人人争相巴结服务的对象。 酒店的服务人员见局面平息下来,一听到甘棠的呼喊,“大贵族”三个字就像巴浦洛夫的铃铛,让他们下意识向甘棠那边跑去。 几个人合力将欧以屾抬了起来,以人墙相护送地往酒店外走,路上正碰上了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情况的罗杰斯。 他一见浑身是血的欧以屾先是大惊,但很快反应过来,组织人将欧以屾抬上他们的车。 甘棠一直帮欧以屾压着伤口,脑袋里嗡嗡的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像个木头人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罗杰斯上了车,跟着他们到了当地的一家私人医院。 医院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他们人一到,便早早有人在门口迎接他们,欧以屾被人推进了手术室,不多时来了一群提着各式各样箱子的人,他们同罗杰斯打了招呼,匆匆了解了情况便提着箱子进了手术室。 甘棠傻愣愣地看着手术室的门出神,而她的心忽高忽低地漂浮着,当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时,她站了起来,心也高高悬了起来。 结束了吗? 可她看了眼时间,仅仅过去了十分钟。 难道...失败了吗? 欧以屾...死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甘棠便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会的,怎么会呢?那是欧以屾,是欧以屾啊。 医护人员疾步走来,对罗杰斯低声道:“情况不好,这里的设备也不够,我们只能上冷冻舱,回首都再想办法。” 罗杰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回首都。” 甘棠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一颗心将放不放,至少欧以屾现在还活着,或许到了首都还有转机。 一群人护送着冷冻舱出来,甘棠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她不敢离开,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如果她今天走了,那这一刻就是她与欧以屾的最后时刻。 距地2.9万米的高空,一架小型飞舰悬停当中。 马潜翘着二郎腿恣意地瘫坐在沙发中,呷了一口威士忌酒,又送了一块奶酪入口,悠闲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眼睛却没有离开过面前的显示屏。 屏幕中显示的正是医院的大门,罗杰斯的车停在了屏幕的右下角。 她慢悠悠地啃着手里的奶酪,又时不时看看时间,吃完奶酪后又抽了一片火腿咬着。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跳动,她撕咬火腿和咀嚼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当一行人护送着冷冻舱出现在屏幕中时,马潜一口把食物吞了下去,对身边的副手扬了扬下巴,“跟上。” 副手转身往控制室去传达指令。 马潜神色淡淡地看着屏幕里的车在低空快速飞行进入首都,拿出联络器,“首都的监控跟上。” 她才切断通话,联络器便无声地亮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提示信息,唇角一勾,接通了通话。 “哦,怎么了?” “...” “是呀~”马潜玩世不恭地回道,“不过看样子还没死透。” “...” “啧啧啧,我能认为你这是旧情难忘吗?”马潜笑嘻嘻地说道,“哦,爸爸应该还不知道你和那个影子的关系吧?” 那头没了声音,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马潜又道:“你说如果老爷子知道了你和影子不仅有这段长达十年的秘密恋情,甚至你和栾二婚姻存续期里的那个孩子就是和他生的,还玩了个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拿私生子顶了野孩子,你猜老爷子会怎么对你呢?” 那头仍旧沉默,只是呼吸声明显沉重了些。 马潜咧嘴笑了笑,旋即倏地变脸,冷然道:“爸爸绝不允许他亲近之人有所隐瞒,这对他来说是背叛。影子的存在已经让爸爸对以屾哥起了杀心,你难道也想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还是你觉得自己沾了些血缘就会不一样?” 马潜冷笑一声,作为女儿她很清楚父亲的爱是多么的虚无缥缈,他只会爱让他满意的孩子,越靠近他,便越得赤裸得像个孩子,一片丹心没有秘密才行。 卧在榻边的鹰犬一旦有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要么永远别被发现,要么就准备迎接震怒。 无论之前如何疼爱,一旦起了杀心,便和死物无异了。 当他喜欢你时,没有血缘也是他的孩子,而当他厌弃你时,便是有血缘也勾不起他半分怜惜。 马怀森从不爱任何人,所有人都不过是他握紧权柄的踏脚石。 “...”那头终于说话了,语气冷静克制,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老爷子一定要他的命,不是现在也会是将来。”马潜又悠哉悠哉地呷了一口酒,麦香让她发出了一声畅快,随后慢吞吞道:“你不是就在首都吗?给你个邀功的机会,替我盯着后续,不用报给我,直接去老爷子那里汇报结果吧。” “...” “没事,无论生死,你都直接去汇报吧。”马潜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她将戒指上的突起压进肉里,扎出一个血口子,又看着那个血口子一点点的愈合,如此反复了几次,才继续说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马潜掐断了通话,仰着头放空地看着吊顶许久,在青梅般酸涩的少年回忆里徜徉着,她想至少她有好好告别,也算没有遗憾了。 马潜将杯子里的酒水饮尽,手一挥,玻璃杯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咚得一声落在了地毯上,她举起的手当空握成了拳,在没有旁人的房间内高呼一声,“走,我们度假去。” 另一头,甘棠跟着罗杰斯他们到了一家私人医院,医院是三层建筑,虽然不高但占地很大,其外有三道围墙层层戒严,上空又装有电流、光膜、电磁三层防护罩,防止空中潜入、外部窥探和电子窃听。 进入医院后,一行人在护士的带领下往地下去,没想到地上已经颇为壮观的建筑不过是这家医院的冰山一角,地下是更庞大的一座城堡。 向下的电梯一直往下了30层,甘棠看着电子屏幕上不断调动的数字,心想如果这是通往地狱的电梯,那她们离地狱近一些,是不是就能在三途川前把欧以屾带回来? 甘棠眼巴巴地看着手术室的灯,从n市到首都,她也不过是换了个大门等候,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收到消息的区乐珺来了。 她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应该是开完会后又进了实验室,一听到甘棠出事,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 “姐姐。”区乐珺一下电梯就看到了坐在手术室前甘棠,小步向她跑来,焦急地上下检查着她的身体,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甘棠呆呆地看着区乐珺,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睛,半天才叫了一声:“小珺。” 她的尾音不稳,最后那个珺字染上了点鼻音。 区乐珺半跪在她跟前,摸了摸她的脸颊,“是我,我在呢。” “小珺。”甘棠又唤了她一声,忽然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六神无主地同区乐珺念叨道,“他们手上有枪,好多人,突然停电了,他们要杀我们,欧以屾,欧以屾他,他让我穿上他的衣服,让我跑,灯亮了,然后,我看到他中枪了,坐在那里,流了好多血。” 区乐珺双手握着甘棠发抖的手,眼睛迅速地扫视了一遍甘棠身上披着的大衣,在大衣上看到了两个弹孔。 甘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两个弹孔很深,想来那两枚子弹的冲击力很大。 她忽而想起来了,她似乎不是绊倒了什么东西才摔跤的,而是有什么力突然推了她一下,她脚下一软才跌倒的。 区乐珺脸色微沉,眯着眼死死盯着衣服上的两个弹孔,发狠地咬了咬后槽牙,半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问道:“欧、以屾哥进去多久了?” 甘棠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好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说罢,甘棠无助地看向区乐珺,瞳孔颤动着,语气中是即将崩溃的极限,“如果我不在那,他没把衣服给我,他是不是就不会躺在里面了?” “姐姐。”区乐珺坐到她身侧,揽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淡淡道:“没有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他们不会没考虑到这些,就算你不在,也会有别的状况。” 区乐珺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甘棠心中仍旧愧疚,她靠着区乐珺的肩,喃喃道:“他不用这样的,真的,他不欠我什么,一点都不欠我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区乐珺放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最后只轻声道:“姐姐,这不怪你,我知道,我都知道。” 甘棠却说道:“你不知道。” 区乐珺的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甘棠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噔得一下坐直身子,脱口而出道:“他因为那个孩子而对我感到抱歉,他想补偿我,但我不需要他这样,我只想这件事永远的过去,我们两不亏欠。” 甘棠不需要欧以屾补偿她,陪着小玫瑰走完最后道路的人是欧以屾,是他在提心吊胆,也是他经历了生离死别,所有的一切都是欧以屾在承担,而她不幸又幸运地错过了这场别离的撕心裂肺,她没有痛苦,理应不该获得欧以屾的补偿,他的补偿反而让她感到了内疚,愧疚于让他独自承担了这些。 只是说完这话,甘棠愣住了,脑中一道惊雷落下,一片白光。 她觉得和区乐珺在一起很开心,她们有自己的工作,不干涉对方的职涯,生活在一起方方面面也契合,能畅所欲言地谈天说地,也总能聊到一起去,一切都很舒心,平平淡淡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小满胜万全的人生。 她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继续下去,所以私心把自己和欧以屾的这段往事咽进肚子里,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没有人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喜欢的人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来,这个孩子并非一开始就带在身上的附属,等到情浓时再出现,就像是诈骗一样,即便这种隐瞒一开始并非出自甘棠的本意,但如今也成了她想要继续吹下去的肥皂泡泡。 现在她说出来了,心中揣着秘密的惴惴不安落了下来,反而让她一身轻松,整个人都轻盈得宛如漫步云端,无所畏惧后内心便真正的获得了宁静,她平静地告诉区乐珺自己最后的秘密,“我和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区乐珺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安静地看着甘棠,就仿佛她没有听到甘棠的话一样。 甘棠对此感到迷惑,才松懈下来的神经因为区乐珺的反应而陷入不知所措中。 她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道:“我说,我和欧以屾,有过一个孩子,血脉相连的孩子。” “我知道。”区乐珺淡淡地回道。 甘棠一愣,问道:“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 区乐珺深吸一口气,反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你的过去全然不知?” 第172章 区乐珺很早就知道,甘棠有过一个孩子。 在她对甘棠一见钟情后,少年人的热情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将所有淡然付之一炬,她迫切想要知道关于甘棠的一切。 精巧的骗局可以骗过一时兴起的调查,但却架不住刨根问底地深究。 甘威编织的假象最终还是在区乐珺的坚持下现出了原形,甘棠在疗养院的过去也随之浮出水面。 因为生产后大出血导致的休克,身体的保命机制率先放弃了对生殖部分的供能,从而导致了腺体的坏死。 十七岁的区乐珺刚刚陷入人生第一次的怦然心动中,心上人和别人生过孩子的事实让她颇受打击。 为她提供人手的区世懿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看着不死心又不甘心的女儿,索性做主答应了甘威的请求,先让两个孩子都再长一长。 人生的路总是漫长的,一时心动不算什么,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也只是荷尔蒙短暂的作祟,时过境迁便都变了模样。 毕竟,人心如云,变来化去。 甘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陷入门第太高的大家族里,区世懿何尝希望自己的女儿找一个残缺的人。 两方家长达成了共识,甘棠和区乐珺就这么一个不知情,一个在犹豫下没有了联系。 等到区乐珺心理建设结束后,她仍坚持想要试一试,却也没了机会,甘威马不停蹄地给甘棠相了位年轻有为的破落户,断了区乐珺重拾起的念想。 区世懿乐见其成,甘威的识趣让他避免了父女二人生出嫌隙的可能,作为答谢,区世懿在甘威晋升上将一事上出了些力气。 区世懿曾以为这段少年时青涩懵懂的悸动不过是蜻蜓点水时的涟漪,风过便也无痕了。 没想到多年过去后,区乐珺还是又一次重蹈覆辙。 人随着年纪增长开始信命,区世懿也是如此,精心培养的长子死于非命,这让他对于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也看开了不少,既然区乐珺两次认定了甘棠,那他也该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去经历人世间的造化。 是以,父亲的松口让区乐珺无所顾忌地走到了甘棠的面前。 “我知道你有过一个孩子。”区乐珺双眼一片澄清地看着甘棠,告诉她自己知道的事,“我也知道你腺体坏死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这个孩子,小部分是因为外部损伤。这些我在追求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甘棠听出了区乐珺的话避开了欧以屾,便问道:“那你知道我和欧以屾的这段过去吗?” “原本不知道,但后来我大概能猜到。”区乐珺神色淡淡地解释道,“以屾哥为人一向慷慨大方,但他对你过于大方了,做了你的助理后,我总感觉到他似乎很想补偿你,至于后来你想要和他分手,他也难得拖泥带水,虽然里面还有一些我不太明白的地方,但串联起来,我想你对他有很特殊的意义。” 如果快40岁的欧以屾还会因为动情而频频反常,那他也没必要在顶层斗争中继续搏杀下去了。 区乐珺很明白,坐到欧以屾这个位置的人,已经很难再有什么人能踏进他的世界里,占上一个位子。既然甘棠能占据一席之地,毫无意外她占了先机——旧时光中埋下的种子,经年累月长成了苍天大树。 “你...”甘棠顿了顿,踌躇了片刻,方才问道:“你不介意吗?” 区乐珺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看向甘棠的眼神里有些无奈,“姐姐,我介意与否在你。” “我?”甘棠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摇着头道:“我不明白。” 区乐珺侧过头看着地板,缓缓说道:“人生如果不看高度,就看长度,显然我已经错过了成为姐姐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那我想要的是和姐姐余生漫长的相伴,你的过去是你的一部分,我自然照单全收。” 说罢,区乐珺顿了顿,垂着眼,眼皮遮住了大半的瞳仁,听不出悲喜:“我和现在的你在一起,想要参与塑造未来的你,我的眼睛始终是往前看的,但如果姐姐老是想往后看,我还是会介意。” 大贵族里二婚三婚甚至四婚的家庭多得不胜枚举,区乐珺除了遗憾两人不是初恋外,并不在意甘棠过去的情史,但她也看过很多因为孩子纠缠出的藕断丝连,她虽然不知道甘棠和欧以屾的孩子现在如何,但她对于这根血脉的连接总是惶惶不安,她会担心甘棠因为那个孩子无法真正同欧以屾告别,更害怕甘棠会因为那个孩子重新走向欧以屾。 孩子总是更容易绑住母体不是吗,脐带即使被剪断,却化成了无形的锁链,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始终坚不可摧的存在着。 区乐珺单膝跪在甘棠面前,执起她的手放在脸上,恳求道:“姐姐,你不需要往前,我会走向你,可是求你,别往后退。” 甘棠看着区乐珺带着悲伤的脸,心中像被针扎了一遍又一遍,她觉得自己万分对不起区乐珺。 她喜欢区乐珺,没有人会不喜欢美人,可是她总在想,她对区乐珺是爱情吗? 她和区乐珺在一起的时候有被美貌引诱的心猿意马,也有畅所欲言的自由自在,可这与她和欧以屾在一起时是不同的。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的另一种模式,但她很肯定,她想和区乐珺生活在一起,成为家人。 少时离家正是意气风发不觉有他,如今在首都待了快四年的光景,人在异乡,她也开始觉得寂寞了。 朋友们有自己的生活,也有各自的稳定关系,人随着年纪增长,没有利益粘合的友谊便会随着见面次数的递减而愈发稀薄。 甘罗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她能亲近却不能没礼貌地插进他与岑陈的二人世界。 欧以屾很好,和他在一起的两年里他很尊重她,待她也不错,可她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两条直线似乎只有吃饭睡觉时才短暂的相交,她的圈子太小容不下他,而他的圈子又太高她也爬不上去,她们仿佛是以爱为锁链强行贴近的磁铁同极,之间总有些无法跨越的阻力。 甘棠并不常会伤春悲秋,写写歌,练练嗓,赶赶通告,四处走走停停,日子忙碌而充实,她不会经常想到这些。 只是这种逐渐于世形单影只的寂寞是寄生在她身上的,它蛰伏着等待出击的时机。可能是黄昏时分,也可能是夜深人静,它会瞅准甘棠恍神的片刻,像毒蛇一般先将她狠狠地缠绕起来,让她窒息,再一击毙命。 渐渐地,她想要有人陪着她,和她一起生活,能听她没营养的废话,分享她的心情,希望家里充满烟火气。 区乐珺的出现仿佛是上天聆听到她祈祷送来的礼物,两人相处的日子里,区乐珺严丝合缝地填上了她世界的缝隙,寂寞的毒蛇再也没能钻进来,缠上她。 她很喜欢现在的一切,只是现在她看着区乐珺,内心不禁疑惑,这样做是不是对区乐珺不公平? “我...”甘棠张了张嘴,却迟迟没有下文,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甚至她有些恐惧,她沉溺的最优态会如蝉翼般被轻而易举地粉碎。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哑着声开口,“如果那不是爱情呢?”说完甘棠下意识紧张地抓住了区乐珺的衣摆,衣服的布料缠在她的手指间。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区乐珺还是听明白了,她垂眸看了看攥着她衣服的手,又抬眼认真地端详着甘棠的神情,半晌后,轻声问道:“姐姐,你在怕吗?” 她这话一问完,甘棠抓着她衣服的手握得更紧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区乐珺心想,不论这种爱究竟为何,她和甘棠如今都已经是着了相的凡人,注定要堕入八苦,纠缠不清。 她欺身前倾,微微抬起下巴,在甘棠的唇上落了一吻,眼泪从眼角滴落,像一个珍珠直直下坠,没有在她精致漂亮的脸上留下半分泪痕。 “我们在尘世里长出了根脚。”区乐珺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们现在都是最庸俗最普通的凡人了。” 甘棠眨了眨眼睛,看着区乐珺,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又没有完全明白,像在做to be or not to be的意译,其中的意思可以很高深,也可以很浅显。 “小珺...” 甘棠的话停在了唇齿之间,区乐珺又一次吻上了她,唇齿交缠中将没说完的话无声地接了过来。 区乐珺抵着甘棠的额头,淡淡道:“我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像这样两个人一起走下去就好。” 甘棠鼻尖一酸,环住了区乐珺的脖子,哽咽地嗯了一声。 两人相依着在手术室外等了一个晚上,当外头的日头已然大盛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整整十二个小时的煎熬结束了,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 甘棠第一时间发现了灯熄灭了,站了起来,往门走去。 手术室的门打开后,医生们走了出来。 “医生...”甘棠在人群里看到了穿着无菌服的岑陈,先是一愣,旋即继续问道:“情况如何?” 为首的医生神情严肃道:“还没能脱离危险,接下去几天很关键。” 区乐珺见到岑陈在此也有些意外,探究地盯着岑陈看了许久。 岑陈面上毫无波澜,同众人颔首,兀自离开。 “岑陈为什么会在这里?”甘棠好奇道。 区乐珺目送着岑陈的背影,说道:“或许岑陈是以屾哥的私人医生吧。” “私人医生?”甘棠立刻否决了区乐珺的想法,“岑陈在生物医学方面可是新手,再天才也不至于能快速从0到吧。” 区乐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道:“可他父亲是岑牧呀。” 岑牧作为曾经的首席科学家,在生物领域的研究也是颇为建树,如今子承父业继续某些不为人知的项目也未可知。 不多时欧以屾被推了出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像一个瓷娃娃,远远看着没有半点生气,可让人诧异的是,也无法从他身上看到濒死的脆弱,他就只是安静地像一个做工精美的蜡像。 甘棠跟了上去,同医护人员一起护送欧以屾进了重症监护室。 区乐珺则留了下来,拦下了后面出来的医生,询问手术情况。 “过程太凶险了,得亏岑先生带来的机器起了大作用。”一名医生仍是惊魂未定,说道:“原本是不能这么随意上不明器械的,但眼看着生命体征都消失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谢天谢地,最后有惊无险。” 区乐珺问道:“是什么样的机器?有什么作用?” 另一位医生摇了摇头,说道:“听说是艾斯技术的新项目,还没完全通过测试,岑先生也没具体说明用途,一个胶囊舱,人进去后通过电脑操作,十来分钟生命体征就慢慢出现了。” 新技术吗?还是艾斯技术的机器人已经成功研发出纳米级别的超微医用款了?区乐珺思索片刻,对医生们说道:“取出来的子弹呢?给我看看。” 医生们面露难色,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子弹被岑先生带走了,说是要做研究用。” 区乐珺双眼一眯,冷笑道,“物证你们也敢让他随便带走,你们这里真是散漫的可以。” 众人闻言俱是把头低下,噤若寒蝉,不敢看区乐珺一眼。 区乐珺扫视了这群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径直去找甘棠。 重症监护室外,甘棠站在玻璃窗前,眼巴巴地往病房里看,听到区乐珺过来的声音,转头问道:“他会没事吧?” 区乐珺走上前去,透过玻璃看向欧以屾的脸,平静道:“人各有命,不到时候死不了,到了时候活不了。” 她安抚地拍了拍甘棠的后背,说道:“晚上不是还有颁奖礼要参加吗?你一晚上没睡,先回去休息吧。” 甘棠摇了摇头,欧以屾还没脱离危险,她放心不下。 “这里有我看着呢。”区乐珺继续说道,“而且这里是重症监护病房,你待在这里也没用,我还有些医学底子,替你守在这里,还能帮上点忙。” 甘棠踌躇地在区乐珺和欧以屾之间来回看了看,理智上看区乐珺说的没错,只是从情感上说未免不近人情。 区乐珺见甘棠犹豫不决,又说道:“枪击案是压不住的,你作为当事人,今晚缺席重要活动,外头风声就起来了,最后会牵扯出以屾哥的。” “他中枪的事不能被外面的人知道对吗?”甘棠问道。 “我想外面已经知道了。”区乐珺说道,“但外头应该还不知道他的伤情,你作为以屾哥的....近人,你在公众前的表现可以起到迷惑的作用。” 甘棠叹了口气,即便区乐珺安慰她这事与她无关,但她仍旧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帮欧以屾打好掩护,是她现在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 “那我回去准备了。”甘棠又看了看病床上的欧以屾,“这里就先交给你了,颁奖礼一结束我就回来。” 区乐珺应了下来,亲自送甘棠上去,又派了家里的执事保护她。 等把人送走后,区乐珺重新回到病房的玻璃窗前。 “什么时候可以进病房探视?”区乐珺问了身后的护士。 护士恭敬的回答道:“下午5点后有半个小时的家属探视时间。” 区乐珺点了点头,安静地看着房内躺着的人,她需要弄清楚一些事。 第173章 今年的最受欢迎歌手奖,甘棠又又又一次做了陪跑,金曲盛典前她是该奖项呼声最高的歌手,所有人都觉得这一次一定是她拿奖,连甘棠自己也觉得这一回稳了。 可是往往最万众瞩目的,也最容易落空,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板上钉钉的事,今年最受欢迎歌手奖又一次落到了彭斯的手上,算上这一次,她已经是第五次拿到年度最受欢迎歌手奖了。 奖项落选要是放在平常,甘棠可能还会惋惜一番,可今天她心里记挂着欧以屾的情况,一心期盼颁奖礼能早点结束,全程心不在焉地放空自己,对落选也没了想法。 好不容易挨到了颁奖礼结束,她便率先离开了会场,直奔回首都。 到了欧以屾的病房前,甘棠惊讶地发现房间已经空了,病床早已经被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 甘棠忙拦下一名路过的护士,向对方询问情况:“这个病房的病人呢?” 她的声音有些抖,医生才说过欧以屾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病房又空了,这很难不让她联想到不好的事上去。 “您是说欧先生吗?”护士冲她微微一笑,侧过身给她指了一条路,“他已经转到vip的普通病房了,沿着蓝色的地线一直走,地线消失的地方就是普通病房区域,u30-1a间就是欧先生现在的病房。” 甘棠一怔,不是说欧以屾情况不乐观吗?怎么一天不到就转进普通病房了? 心中满是疑惑,甘棠跟着蓝色的地线寻到了vip的普通病房区。 那里的房间并不多,甘棠很快就找到了护士口中的u30-1a房间。 她推门进去,就看见区乐珺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翘着腿,膝上放着一本书,不过她没有在看书,而是在看联络器的投屏。 区乐珺见到甘棠笑着和她挥挥手,手放下来时顺道滑动了投屏上的内容。 “姐姐你可真招人。”她笑着指了指投屏中的内容,“才一个晚上,又多了一个绯闻对象。” 甘棠没问区乐珺此话怎讲,而是先询问了欧以屾的情况,“他情况怎么样?这么快就没事了?” 区乐珺笑容淡了些,斜眼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欧以屾,轻轻嗯了一声,“他,没事了,或许很快就会醒了。” 听到欧以屾没事了,甘棠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继而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上来。 “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甘棠走过去,瞄了眼投屏上的内容。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甘棠一跳,她和彭斯为什么会在娱乐榜的热搜高挂?她寻思着自己和彭斯全场零交流,又是为了哪般整出这个热搜来。 “顶峰相见” “许我望向你” “双天后” “甘棠 眼神” ...... “这些都是什么?”甘棠愣了两秒,提高音量说道,“不是,谁要和她炒cp啊,眼睛没用能不能捐掉啊。” 当代网友对于她和彭斯的cp磕得乐此不疲,可她和彭斯不仅关系一般,甚至都不熟,只是一起参加过几个节目,又悲催得总是给彭斯当了奖项背景板,大家便能从细枝末节中找到磕点,看图说话地为她们谱写出一段可歌可泣的娱乐圈绝恋。 “我这不是在看她,我只是在发呆。还有一个发饰和衣服是品牌方提供的,不是情侣装。这天我都不知道她在那里也有活动,我赶完通告就直接走了...”甘棠把网友的磕掉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批斗,越说越来气,他们怎么就不懂当万年老二的憋屈呢?这分明是血糖! 区乐珺眼神飘到一边,语气酸溜溜道:“双天后又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舆论大事件,看起来是有些命中注定的味道。” “嗯?”甘棠眯起眼,威胁性地看了区乐珺一眼,一副“你也来?”的模样。 区乐珺抿了抿唇,把双手举起来,做出了投降的姿势,“姐姐说的很对,不仅眼睛要捐掉,脑袋也要一起捐掉。”说罢区乐珺眼皮一掀,含着笑抬眼打量着甘棠。 甘棠气呼呼地剜了她一眼,心里烦闷地在她的联络器上一通乱戳,把关于她和彭斯的相关新闻和网络评论统统关上。 “好啦,别生气了。”区乐珺笑眯眯地站起身,双手搭在甘棠的肩上捏了捏,“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罗生门,一人一世界,人人不相同,我们不去管别人世界如何就是了。” 甘棠抬手,伸出三指在区乐珺面前晃了晃,哭丧着脸道:“第三次了,我当了三次的人肉背景墙,连续破了两次拿了最受欢迎专辑下一年必拿最受欢迎歌手的惯例,我也不是真不在意的。” “换个角度想,一直陪跑也挺印象深刻的。”区乐珺心想,虽然没人会记得亚军,但一直亚军可能比冠军更让人忘不掉。 甘棠冲她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呵呵两声,“我谢谢你哦。” 区乐珺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以屾哥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几天我想留在这里。”甘棠小意解释道,“毕竟那件衣服也帮我挡了两枚子弹,我理应该等他醒过来的。” 区乐珺眼睛移向病床上的欧以屾,思索片刻,没有提出异议,而是把跟着她的保镖留给了甘棠。 “我想以屾哥醒来后,你和他大概还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区乐珺故作轻松道,“刚好我也有些事要处理,外头的保镖也任你差遣,要是他们也处理不了的,你随时call我。” 甘棠点了点头,由衷感谢区乐珺的善解人意,“小珺,谢谢你。” 区乐珺摸了摸甘棠的头,冲她微笑,“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区乐珺离开医院后,直接出了首都,回到了家。 区家老宅里,区夫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修剪花枝,边上的沙发坐着区世懿,正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对弈着。 管家走了进来,快步到两人身边,沉声道:“小姐回来了。” 区夫人一听是区乐珺回来了,也不修剪花枝了,忙招呼佣人来收拾,喜气洋洋地去门口迎人。 区世懿也不下棋了,把眼镜一摘,冲着管家点了点头,管家便上前将棋盘收好。 不一会儿区乐珺和区夫人就回来了。 区夫人拉着她一边打量一边絮絮叨叨起来,“好久没回来了,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我看着你好像瘦了点,晚上吃过了吗?要不要妈妈再给你做点吃的?” “有,没瘦胖了两斤,晚饭吃...还没吃,想吃妈妈煮的粥了。”区乐珺言简意赅地回答完区夫人的话。 区夫人闻言笑容更甚了,直道:“好,妈妈这就给你做,你先陪你爸爸等一会儿。” 区乐珺目送区夫人离开,这才到了区世懿面前,恭顺地行了一个礼,“爸爸,我回来了。” 区世懿看了眼区乐珺,又向妻子离开的方向瞧了瞧,心下了然,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有什么事,坐下来和爸爸仔细说说。” 区乐珺坐下后,省略了所有铺垫,上来就是开门见山道:“我觉得马老爷子是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区世懿原本正打算喝口茶水,杯子刚拿起来就听到区乐珺这番话,动作不由一顿,诧异地看向她,印象里女儿并不是对这些感兴趣的人。 “这...”区世懿一时拿不准,先笑呵呵地问道:“怎么啦?小宝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 区乐珺垂下眼睛,半晌后才闷声道:“我昨晚差点失去姐姐。” 昨晚?区世懿轻皱眉头回想了一番,不确定道:“是以屾那件事?” 区乐珺嗯了一声,随后恹恹道:“马老头的手伸得太长了,这让我有点烦了。” “嚯,你口气不小。”区世懿倒是没制止,悠闲地喝了口茶,随后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想法?” 区乐珺先是抬眼看了看吹着茶汤热气的父亲,又默默把眼睛移开,淡淡道:“爸爸总说以修哥是马怀森的刀,但我想,他何尝不能是我们的刀呢?” 区世懿的动作又是一顿,茶也不喝了,将杯子放回桌上,沉声唤了句:“珺珺。” 区世懿一直是个慈父,总是会用小宝亲昵地称呼区乐珺,他对这个孩子素来很疼爱纵容,像今天这样叫她,是很罕见的。 区乐珺正视父亲,直言道:“爸爸你明明有能把以修哥牢牢攥在手里的办法,你只是不用,不是不能。” 区世懿没了声音,眸光沉沉地看着女儿,嘴里像在咀嚼东西一般动了动。 就在两人僵持时,区夫人端着托盘过来了,砂锅里是海鲜粥,还有些简单的清口小菜。 “最近闲来无事,我在网上看教程学做了些小菜,你爸爸说吃着爽口,我就顺道拿些给你尝尝。”区夫人把托盘放到桌上,敏锐地察觉出了父女二人间的气氛不大对,装作无知无觉漫不经心道:“你们父女俩刚刚在聊什么呢?吃饭呢,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说完区夫人给区乐珺盛了一小碗粥,把筷子塞到她手里,慈爱地笑道:“小宝等饿了吧,快吃。” 区乐珺看了父亲一眼,将刚刚的话按下不表,只接过母亲递来的粥吃了起来。 区夫人充当着父女间调和剂,拉着区乐珺说起了家里最近的事,并三不五时地引区世懿加入她们的对话。 等到气氛恢复的差不多了,区夫人细细打量了女儿的神情,知女莫如母,虽然她不知道区乐珺今晚回来是为了何事,但她知道区乐珺这回是势在必行。 对于区夫人而言,现在没有比区乐珺在她心中更有分量的人事物,女儿的事她自当成全。 所谓事缓则圆,谈判到针尖对麦芒的时候往往得停一停,等双方都心平气和了再继续,理智又重新占领决策的高峰时,才能有商有量。当然,威逼利诱则相反,越是头脑发热,越能引君入瓮。 “你今天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区夫人嗔怪地点了点区乐珺的额头,站起身对她说道,“我去你房间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换的,你呀你呀。” 宅子里的佣人每天都会更换用品,即便是没人住的客房也是一天一换,根本不存在需要区夫人亲自去看的情况。 父女二人心知肚明,这是区夫人把独处的时间交给两人。 六十几年的夫妻,区世懿还能不知道夫人的心思,方才分明是帮着区乐珺来攻略他的,无奈地瞅了她一眼。 区夫人侧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好好说,得到区世懿点头后,这才上了楼。 “你想用你哥哥做饵吧。”区世懿叹了口气,长子死了这么多年,他实在不愿意再拿他出来,自揭伤疤,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区乐珺搅动着碗里的粥,心想:死去的白月光是一生逃不开的梦魇,尤其是被自己失手杀死的。 “罢了罢了,都随你吧。”区世懿见她铁了心,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你哥哥的房间一直保留着,他生前用的东西也都在,你想要什么就去拿吧。” “谢谢爸爸。”区乐珺把粥放下,跪到了地上,行了最高规格的礼。 区世懿看着伏在地上的孩子,忽而有些记不起长子的长相了。 他的第一个孩子,与妻子磕磕绊绊养大的孩子,陪伴了两口子三十多年,明明在长子离世时他是那么的悲痛欲绝,恨不得要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起陷入悲痛中。 即便小女儿的降世也没能扑灭他心头的火,可他的小女儿像一块小小海绵,浸满了时光,逐渐膨胀到把他心口那处残缺填补了。 他为了女儿的顺遂平安放弃一腔恨意,带着妻女远离了旋涡中心,如今兜兜转转,仿佛是死去儿子冥冥之中的指引,他似乎又要走回他未完的道路上。 区世懿这一刻已经分不清他究竟是为了长子,还是为了幺女,亦或者是为马怀森、莱姆斯与他三人时代做个正式的谢幕。 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往房间走,临到区乐珺身边时,停下脚步,“爸爸会帮你的。” 区乐珺目送着父亲回房,她一直知道父亲因为她而选择忍气吞声,放弃为哥哥报仇始终是父亲心结,没曾想,因缘际会下这个结终究又重新摆到了父亲的面前。 她站起身,抬眼往窗外看,今天好像是十五,穹顶上的月亮投影格外的圆。 首都的天空都是假的投影,地下建筑的智能窗户里也有着自己的天空投影。 u30-1a病房的窗户上此时有些和区乐珺眼中一样的夜空,一轮圆月透着冷光,撒进了病房内,照在了甘棠的脸上。 正闭眼休息的她似乎被这光搅扰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挪了挪身子继续做梦。 梦里一片白茫茫的,有些奇怪的声音,咔哒咔哒的响,忽的,白雾中有一个巨大的影子穿梭其中。 那影子越靠越近,待到她面前时,竟是一只小山高的机械巨蟒,在她还没反应前,伸出了尾巴缠上了她。 说来奇怪,粗壮的尾巴只绕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尾巴一点一点的用力,她几乎要喘不过来气,只得张着嘴使劲呼吸,直至把自己从梦里呼醒。 只是她一醒来,比梦境更惊悚的事发生了,真的有东西缠住了她的脖子,冰冰凉凉地,那东西也在用力,这一回她是真的喘不上气了。 第174章 甘棠因为缺氧眼冒金星,双脚在地上胡乱点地挣扎,双手扯着她脖子上的东西,骨骼分明好像是只手,但很冰,这时她已经没有力气挣开了,没有多余的精力想明白箍住她脖子的到底是什么,只能虚虚地拍打着,做最后的挣扎。 可是箍住她脖子的那股力量越来越紧,她的气管被完全掐死,无法再呼吸,窒息感让她浑身脱力,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死亡,意识开始模糊。 甘棠心想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被掐死的人会出现失禁的现象,作为明星,这个死状真是相当的不美观,不知道警署到时候通报会不会加上这段描述,活着遭罪死了丢人。 就在她放弃挣扎准备接受死亡的时候,掐着她脖子的那股力道骤然消失了。 “抱歉,我刚醒来,没看到是你。” 熟悉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一张化成灰甘棠都不会认错的脸从影子里一点点出来,智能窗户投影出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欧以屾醒了。 甘棠重获新生后,手捂着被掐得火辣辣的脖子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摸了摸椅子,好在还没到失禁的地步。 欧以屾打开了病房的灯,刺眼的光让甘棠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欧以屾看了看她,伸出手想去察看她脖子上的伤,甘棠应激地往后一躲,又惊又怕地看着他。 欧以屾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把手收了回来,转而按了床头的呼叫按钮。 不多时值班医生过来了,她看到了欧以屾,惊喜道:“欧先生您醒啦。”说着走到了仪器边查看体征数值,并问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欧以屾摇了摇头,抬了抬下巴示意,说道:“我没什么事,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你带甘小姐去处理一下吧。” 听欧以屾这么一说,值班医生这才转向甘棠,甫一看到甘棠的脸不禁吓了一跳,往后踉跄着退后了半步,下意识地看向欧以屾,见对方斜眼睨着他,当下精神一凛,重新换上了职业化的笑容,“好的,欧先生交代的事我一定妥善处理好,绝不声张。” 值班医生走到甘棠跟前,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甘小姐随我来吧,我帮您处理伤口。” 甘棠心想自己的脖子铁定是一圈青,上头火辣辣的应该也有些擦伤,还是让医院的人帮自己处理一下,好得快些,只是她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试探性地看了看欧以屾,欧以屾说了句去吧,她才跟着值班医生离开了。 这家私人医院原本就没有多少人,值班医生这一回还特地带着她走了一条鲜有人迹的路,两人一路上没有碰到旁人,直达了美容整形科。 甘棠也是进到了诊疗室后,才在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她这一瞧也吓了一跳。 因为窒息导致面部的毛细血管破裂,她的眼睛里像变异了一般,眼白全是一片血红,而她的脸上也仿佛是红斑狼疮似的出现了大片的血斑,覆盖了她一半的脸,而脖子上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是显得骇人,猛地一瞧她竟不似活人,而是一个死了的鬼。 难怪刚刚那医生看到她会吓一跳,她现在这个样子去拍惊悚片都不需要化妆了。 “甘小姐您别怕,”值班医生见她对着镜子发呆,忙安慰道:“我们美容整形技术很发达的,你身上这些伤用仪器照一晚上就能好了。” “都能吗?”甘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脸颊,“能恢复如初吗?”她可不想自己这副样子出现在外人面前,不仅风言风语,还会让身边的人凭白担心她。 “这点您不用担心,虽然看着可怕了些,但都是淤血。”值班医生让她躺到仪器床上,拿眼罩遮住了她的眼睛,“我们先处理眼睛以外的淤血问题,最后在为您放眼睛里的淤血。” 甘棠心想这医院里的人也没有害她的动机,便遵照着医嘱,全权交由医生为她治疗。 诚如那医生所言,她的伤看起来可怕,实际问题不大,大约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她身上的淤血便消了,对着镜子一照,气色反而好了不少,想来医生在帮她治疗的时候,顺便给她做了皮肤管理,不愧是首都第一的私人医院,除了军部医院外,就属这里水平最好,服务也是超一流的。 甘棠对着镜子照,漫不经心道:“今晚的事...” “今晚的事?今晚发生什么事了吗?”值班医生很来事儿地说道,“我只是帮甘小姐做了一个简单的皮肤管理而已,没什么别的事了。” 甘棠点了点头,料想这位医生不会随便乱说,便让她去忙自己的事,而她打算自己再待一会儿。 那名值班医生很贴心地告诉了甘棠边上有间医生休息室,美容整形科医生不需要留院值班,一般那里是用来午休用的,甘棠可以到那里休息。 甘棠心里很感谢这位医生的眼力劲,她和欧以屾之间才发生那样命悬一线的事,她一时半会儿还有心理阴影,不想往欧以屾面前凑,能在这里耗掉一晚上的时间,等明天跟着查房的医生一起,再回到欧以屾的病房。 这一晚甘棠睡得很不安稳,浑浑噩噩做了一整晚的梦,等醒来时却一个也记不起来了,只是觉得自己像奔波了一整夜,疲倦得浑身不得劲,她把这糟糕的一夜归结于欧以屾给她的那场夜惊魂,三魂七魄还没全回来。 一想到欧以屾,甘棠借着休息室配的洗漱间草草整理了一番,出了门便看见两个保镖一站一坐在外头,她这才想起来,区乐珺是留了人给她的。 “你们,”甘棠试探地问了句:“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两个保镖相视一眼,一副有口难说的模样,显然他们从甘棠出了欧以屾的病房后就一直跟着她过来了,想必也没错过她那副女鬼一般的样子。 甘棠轻咳一声,说道:“既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那就什么都没发生吧。” 两个保镖又为难地对视了一眼,直到甘棠嗯了一声,他们才顺从地低下头。 甘棠见他们默认了,便直奔回了欧以屾的病房。 欧以屾的病房前也守了两个保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昨晚甘棠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些人,她欲进去,却教两人拦了下来。 “甘小姐,请留步。”其中一名保镖伸手挡在了甘棠面前,“欧先生需要静养,现在不见客。” 甘棠奇道:“他怎么了?我昨天才在里头待了半夜。” 另一名保镖回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这段日子欧先生都不见客,我们不会放医务人员以外的人进去的,还请甘小姐见谅。” 甘棠不知道欧以屾这是整哪一出,不放心地问了句:“那他现在情况如何?没什么事吧?” “关于欧先生的情况我们不便透露。”保镖又回道,“具体情况到时候会以公开方式对外宣布,甘小姐如果关心欧先生的情况,可以关注相关信息。” 不是都好了吗?怎么突然又整的扑朔迷离起来?甘棠心中疑惑,但她很快有了头绪,这一次的暗杀明显是冲着欧以屾来的,欧以屾既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现在把消息封得严严实实的,估计是打算故布疑阵。 “那我就先回去了。”甘棠看了一眼病房紧闭的门,顺着两个保镖的话说道:“要是欧先生醒了,就替我转告他,祝他早日康复。” 保镖点头答应,甘棠便不再停留,回了她和区乐珺的家。 一回家,客厅里就堆满了礼物,家用机器人正在将礼物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一一收纳起来。 甘棠随手拿起一个包装,一看是些滋补的保健品,便问机器人,“这些都是哪来的?” “这是区以修元帅派人送来的,”没有特别设置的机器人用着它专属的电子音回答道,“是送给主人您的,说是给您压压惊。” 甘棠纳闷她和区以修是什么时候有了联系,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是这种能送礼物的程度? 这时区乐珺也回来了,一进屋见甘棠也站在玄关处,很自然地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问道:“怎么站在门口?” 甘棠刚想回答,鼻子先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她在区乐珺的身上嗅了嗅,脖子、手腕、耳后甚至后背都有这股香味,看来是没少喷,不禁纳闷道:“你今天怎么想着喷香水了?”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是最好的香水,而香水通常是给beta们准备的体香,她和区乐珺在一起这些日子里,还从来没见区乐珺用过香水。 “难道你的信息素也是这个味道?”甘棠又闻了闻,“挺小清新的嘛,有柑橘、茉莉、柠檬草,还有麝香和零陵香。” “我的信息素是偏酒的气味。”区乐珺笑着从包里拿出一大瓶香水,“这是我哥哥生前专门调香师特调的香水,这回回家我看到他房间里摆了一瓶旧的,时间太久远了已经变味了,我突然有点好奇这个味道,就找到那个调香师又给我配了一瓶。” 甘棠凑近瓶口闻了闻,果然和区乐珺身上的味道很像,只不过是瓶子里的香水前中调更明显,而区乐珺身上后调更明显。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闻?”区乐珺说道:“是不是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莫名有种亲和感,让人放松下来。” 香味也是形象的一种,优于声音间接带来的印象,胜于外貌带来的直观冲击,是一种极为隐蔽的记忆点。 甘棠似有所悟,看了看那一大瓶香水,问道:“所以这个香味也是你哥哥以前俘获人心的手段之一吗?现在你打算借尸还魂?” 区乐珺没有隐瞒,很大方地回答道:“是。” 能让区乐珺效仿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想必得是非常厉害的人,厉害到这么多年其余威犹存。 甘棠问道:“你哥哥是不是很有魅力的人?” 区乐珺摸了摸下巴,认真回想了一番,说道:“他大概是顶级魅魔一样的存在吧,只是一个beta,却能让大贵族里一众眼高于顶的alpha们争相给他做小弟,差一点就打破了元帅必须得是男性alpha的规矩,即便他死了快三十年,我顶着这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依旧颇受恩惠。” 甘棠没见过区明瑜,一时也想象不出,便又问道:“那你哥哥和欧以屾比呢?” 区乐珺想也没想,直言道:“这么说吧,伯扬哥不死,轮不到我哥出头,而我哥不死,就轮不到以屾哥出头。” “比欧以屾还厉害的人啊,那我大概有了个大概了。”甘棠干巴巴道,她心想果然伟大不仅要够厉害还得活得长才行,所谓长坡后雪,时间会给伟大复利为它披上闪烁在历史中的荣光。 区乐珺拍了拍她的背,一边随意同她解释了礼物的来源,一边问她早上吃过没有,要吃什么。 被区乐珺这么一问,甘棠才想起来自己早上还没吃饭,这下也饿了,她让区乐珺看着保鲜室里的食物,随便给她做点对付一下就行。 区乐珺看了眼时间,快九点半了,便匆匆给甘棠做了点简单的早餐,先让她垫垫肚子。 等早饭的间隙,甘棠打开了频道,看了看娱乐版,上面毫无意外地在说昨天金曲盛典的事,还特地把最受欢迎歌手奖揭榜时的候选人小镜头节选了出来,对几位陪跑人士评头论足起来。 甘棠看着心烦,便换了频道,一圈下来竟没一个好节目,大概是文娱行业成了资本的弃子,短时间内要进入冰河期了,无奈下她只好换到了新闻频道。 区乐珺端了早餐过来,忽而问道:“以屾哥怎么样了?” “醒了。”甘棠用叉子戳破了溏心蛋,一边奋力地切吐司一边说道:“不知道他什么打算,封锁了消息,我出来后就进不去了。” 区乐珺听着甘棠的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时,新闻中传来了一则新的报道: “近日前元帅欧以屾先生在n市的菲罗塔斯酒店遇袭至今生死不明,据悉欧以屾先生于三日前以大贵族的身份向联合会提交了《反对机器人替代人工、规范机器人使用法案》,此次暴力事件或与机器人推广有关,警署已于昨日对相关机器人公司的实控人进行传唤,本台将继续跟进此案的后续进展,会在第一时间为观众更新最新情况。” 第175章 “这是什么意思?”甘棠有七分明了,但还是向区乐珺问道:“新闻里的意思是机器人制作公司买凶杀人?这里头的公司说的是哪个?艾斯技术?被传唤的实控人是甘罗?” 欧以屾明明是推动了机器人发展的人,甘罗的事业也是他一手栽培的,按新闻里说的,现在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害自家人了? 甘棠连连否认道:“不不不,不会的,甘罗是欧以屾的人啊,他怎么会害他?” 区乐珺回道:“不过以屾哥确实提交了法案,听起来相关利益受损者是有行凶的动机。” “如果是这样,他当初又为什么要大力推动呢?给了甘罗那么多资源,甘罗能在wz发展的那么顺利,不都是他从中斡旋的结果吗?”甘棠想不明白了,“甘罗和他有嫌隙了?” 区乐珺想了想,用了个相对简单的解释,说道:“姐姐以屾哥身边的人很复杂,就像一家公司里有很多部门,每个部门间既是合作又是竞争,而以屾哥作为统领全局的人,他不可能永远只偏向一边,有时亲近有时疏远,有时捧有时压,所以阿罗和以屾哥之间未必生了嫌隙。” 这种时松时紧的政策往往也是驯化的一种方式,比如风头太盛时,得把冒头的钉子敲回去,刺头通常会破坏组织的稳定性,需要力道得当的处理,轻了不长记性,重了又可能杀光了锐气,时机、力道、责与慰都是一门学问。 当然这里面还潜藏着一个有趣的现象,上位者对下的启用往往是因为在其身上看到了可利用的部分,但这种可利用有时却不是下位者所以为的能力。 欧以屾需要甘罗帮他盘活wz的生产,借着新技术和新产业对当地进行资源的再分配,等到艾斯技术发展成科技巨兽时,它的作用便不仅仅是垄断产业和占据生产资料,从而反哺欧家,它同时也成为了欧以屾重新接任元帅之职后名声再造的工具,通过打压它,许以利益受损者美好未来,获得拥护和民心。 甘罗和艾斯技术虽然是把削铁如泥的利剑,但如何用它们却取决于欧以屾,他可以用他们砍东西,也可以用剑柄敲核桃,更可以什么都不做单纯的挂在墙上当装饰品。 “姐姐你别担心,不会出太太的事。”区乐珺又补了一句,“我也会帮忙的。” 区乐珺的话只短暂的安抚了甘棠几天,随后的事态发展还是让甘棠焦虑地坐立难安。 舆论关于机器人普及和大规模替代了人工的现象进行了声讨,作为行业前沿的艾斯技术自然成了众矢之的,甘罗被警署传唤后便与外界失联了,一开始甘棠还可以通过岑陈收到些消息,后来她连岑陈都联系不上了。 期间欧以屾的情况始终成谜,医院方面从不对外透露他的生死安危,而欧家的发言人也对此一而再再而三的避而不谈,他的生死不明更加剧了这场舆论风暴。 不过欧以屾虽然没再出现,但他提交的法案却被提上了日程,三周后,帝国立法会举行了“科技公司和大型资本对一般公民的生存性挤压”的听证会,艾斯技术的实控人甘罗出席该会议作证。 这场听证会采用了公开直播的方式,主流媒体、各大流媒体平台、立法会的官网同步直播,甘棠这才终于又见到了甘罗,虽然是通过屏幕,但她能看出甘罗的精神头不错。 甘罗今日出席特地捯饬了一番,剃了一个利落的寸头,穿了一身商务深蓝的双排扣西装,贴合的剪裁把没什么胸肌的他衬得胸大腰窄,驳头链上是一个卡通小马的造型,有些诙谐可爱,人往位子上一坐,像是偷穿了一件很合身大人衣服的小孩,比起资本家更像活力男大。 甘棠见他脸色红润,眼下莹白,最近应该过得不错,为他提心吊胆这么久,总算是能先安定一些了。 直播中甘罗被问了很多问题,他都从容不迫地一一回答了,有理有据,作为外行人的甘棠都觉得这一次稳了。 “姐姐,别担心,阿罗上听证会之前,我已经找人给他通过气了。”区乐珺拍了拍甘棠紧抓住自己的手,“阿罗很谨慎,没留什么把柄。” 这时直播里一位白发的beta男士向甘罗发出了提问:“甘罗先生,据我所知艾斯技术的机器人从上市之初到今天已经生产超过20万台,wz星球的失业率在此期间飙到了惊人的49.2%,而你的家乡m3星球也在最近攀升到了8.6%,对此你不想做出些解释吗?贵司生产的产品是不是在对人类进行一场赶尽杀绝的屠杀?” 甘棠在听到beta男性抛出的两个数字后也大吃一惊,在她印象里从来没听过大于5%的失业率,wz竟然能达到近50%的失业率,这是何其恐怖的数字啊? 甘罗不慌不忙地整理了袖口,敲了敲他面前的麦,轻咳一声,答道:“先生,艾斯技术只是一个机器人生产公司,我们公司旨在打造一个让生活因科技更美好的世界,事实上我司生产的机器人从出产起就只是家用型机器人,我们无意让其取代人类,而是希望它们能协助人类更好的生活。” “那么这些失业率你又如何解释?”另一位女性官员追问道。 “女士,我们只负责生产工具,杀人犯用刀杀了人,你们不能要求生产刀具的厂商对此负责不是吗?”甘罗回答道,“我司的机器人是系统高度自由的家用型机器人,初衷是为了向消费者提供更完善更贴心的服务,尽可能满足顾客所有需求,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些顾客将其商用化,这一点让我们感到很遗憾,但作为卖家,我们无权干涉买家如何使用他们购买的商品。” 接着甘罗又道:“艾斯技术已经可以做到零人工全机械生产,但是我司始终秉承着回报社会,承担企业责任之心,坚持采用半自动化生产,《劳工法》中规定生产线每个环节配备人工不得低于3人,艾斯技术每个环节配备人数是5人,工厂是每日三小时工作制,薪酬是当地之最,高出第二名1.2个百分比,面对阁下的指控,我感到十分的委屈与不解。” “他...”甘棠迟疑片刻,难以相信道:“我弟弟什么时候变大善人了?他不是历来一块钱当五块钱用,一个人当八个人使吗?” “他得堵上悠悠众口。”区乐珺毫不意外地笑了笑,“就像他说的,他只是生产工具的人,至于这个工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全部取决于使用它的人,生产部门和大型连锁的服务部门势必会为了降低成本大量使用机器人来替代人工,这点甘罗很清楚,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得让别人去做,他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过是多雇佣一些人,多花些钱,名声却能很好听。” 直播里,甘罗继续滔滔不绝地反驳着官员们对他的质疑:“公民的生存与工作并不相关,以帝国目前的生产力水平来说可以让每一位公民即使不工作也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生存挤压的问题在于再分配,顺道一提,艾斯技术在纳税方面也一直是按顶格标准来的,我们从未采用过任何所谓合理避税的手段。” 说到所谓合理避税的时候,甘罗面对摄像头,对所有观看直播的观众调皮地作了一个引号的手势。 在场拷问甘罗的官员一时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大家左右交头接耳了一番,一个位置居中的官员发问道:“甘罗先生,据闻近日前元帅欧以屾先生遇刺,至今生死不明,在他遇刺之前,曾向联合会提交了规范机器人使用的法案,这个法案如果通过,将对艾斯技术的业绩造成较大的负面影响,所以警署认为贵司最有作案嫌疑,那么你是否买凶加害欧以屾先生?” 甘罗哼出一个冷笑,回答道:“即便法案通过了,只会对我司的业务增长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艾斯技术是家上市公司,我们的财报是对外公开的,或许阁下可以看一下,我司的营收一块有很大的一部分来自于机器人的系统收入,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做这种冒险的事。至于警署,我还以为他们的公信力已经荡然无存了呢,他们的话现在还有这么高的可信度吗?”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嘈杂起来。 那位官员对着话筒喊了几声肃静,而后又说道:“但是据我所知艾斯技术最近签了一份对赌协议,你们的业绩多少会对这份协议有影响吧。” 甘罗无奈地耸了耸肩,面向镜头,像讲课一样科普道:“作为收购方,我们签的对赌协议通常是用来要求被收购方的业绩履行,我们就算巨亏,也不影响这份协议的执行。” 说完甘罗重新转向那位官员,说道:“既然阁下提到了这点,您就应该知道我们收购的这家公司主营星际间贸易和推广业务,事实上我们正在积极地拓展别的星球的业务。其中dwk183帝国已经成为了我们开拓的最大市场,我们在那里颇受打压,但仍旧高歌猛进,如果诸位对欧以屾先生遇刺的事有颇多猜想的话,倒不如大胆假设这是dwk183星人为了打压我们的手段,让自己人对付自己人。” 甘棠越听越玄幻了,她觉得这件事大概率是大贵族间的争斗,甘罗是可怜得当了替罪羊,现在剧情都发展到帝国间事务上去了?甘罗还真是能扯大旗,一下子就把自己抬升成国别级企业家了。 甘棠冲着区乐珺干笑两声,“我老弟还挺能扯的。” 区乐珺眨了眨眼睛,窘迫道:“这是我的提议。” “啊?”甘棠一愣,一言难尽道:“你怎么想的?” 区乐珺被甘棠质疑得红了脸,觉得自己被她看扁了,瘪瘪嘴道:“行刺的人中有一个活口,应该是故意留下来的,对方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阿罗的指使,现在除了这个人证和还没发声的以屾哥外,再没有别的证据了。” 甘棠似有所悟,“所以直接给人证定性,间谍的话自然就不可信了对吧。” 区乐珺点了点头,“把对方伪造成间谍,还是很容易的。” 甘棠好奇:“但是这不会太扯吗?” “虽然是有点扯,但我们可以再堆证据。”区乐珺解释道,“dwk183的高层有我们的人,到时候让相关口子的人漏一份假的名单给我们的情报人员,这就对上了。” “这么神?”甘棠疑惑。 区乐珺嗯了一声,冲着直播里的甘罗仰了仰下巴,“姐姐还记得让你损失惨重的银行倒闭潮吗?那个时候阿罗和容三共同设立的投资公司收购了两家老牌的银行,这两家是最早做星际贸易结算的,牌照齐全,在各个帝国间铺开地很顺利,那些高层们会通过我们的银行转移资产,而我们这边近些年划分了不少小行星做为星际移民安置点,说白了,就是已经给这些人准备好了跑路的地方。” 与养寇自重同时存在的还有被当寇养,很多时候关键位置的关键晋升往往会借助外部的力量,这些被培养进高层的人们因为染了污点,只能选择沆瀣一气地里应外合,一份假的名单,不损害任何人的利益,还能卖金主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那甘罗他们岂不是白得了天量的储蓄金?这群享受过权力的人哪愿意到陌生的地方当个岌岌无名的人啊。”甘棠终于知道自己弟弟的生意为什么做的这么顺了,这简直是个金矿。 区乐珺笑道:“不来更好啊,不来才能用这些钱逼他们就范,来了,反倒不好弄了。” 区乐珺神色淡淡地看着直播,提醒道:“看来要结束了,这场听证会真是让阿罗出尽了风头,还打响了名气。” “什么名气不名气的,无灾无难才是最好的。”甘棠站起身去寻她的联络器,嘴里喃喃道:“我要给那小子煮碗猪脚面去去晦气。” 区乐珺身子往后一仰,附和了一句“我也要吃”,得到了甘棠的答应后,转回到直播上,她在想,接下去,欧以屾会做些什么呢? 第176章 甘罗离席后直接往甘棠这边来,一进门就吊儿郎当地往甘棠怀里扔了沓纸,甘棠下意识地去接。 那沓纸没有钉合,松松散散地眼看就要天女散花了,甘棠手忙脚乱地抱住了那堆将将要散开的纸,随意地整了整,反手就往甘罗身上砸去,一边砸一边说道:“教你一点音讯都没有,联系你也不回,什么都不说,害我瞎操心了这么些天,你这小子!” 甘罗嗷嗷喊疼,躲着甘棠的攻势,解释道:“警署把我拘起来了,我联系你,他们会把你也扯进来的,我都想好怎么处理了,就不想你也受牵连。” 甘棠止住了动作,问道:“就结束了?” “也不算完。”甘罗指了指她手上的那沓纸,“再加一个这个,老姐,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甘棠谨慎地瞥了他一眼,定睛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迟疑道:“剧本?” 甘罗笑嘻嘻道:“对,剧本,我打算投资一部电影,名字叫《人、机,3233年的大决战》,讲的是3233年的未来,这个世界成为了人和机器人共同存在的世界,聚焦机器人高度替代人类后,与人类之间产生了种族战争。这片有个关键角色是一个歌唱型机器人,我觉得再没有哪个人比老姐你更适合。” 甘罗还没等甘棠答应,就开始自顾自地提起要求来,“老姐,这次配乐就做那种恢弘磅礴的,让人一听就有一种面对海啸时既感到震撼又对无法逃脱而无力的感觉。” “你小子可真是不嫌事大,这个节骨眼你还拍这个,真是坟头蹦迪的小能手。”甘棠瘪了瘪嘴,凉声道:“还有我答应你了吗?你就开始提要求了?我现在可贵了,要合作找我经纪人敲合约。”说着她转头冲厨房里的区乐珺高声道:“经纪人,有合作找上门。” “你干嘛不答应,这片能冲奖,老姐你手里这个角色可是第一配角,我这不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甘罗用手肘顶了顶甘棠,撒娇道:“好姐姐,老弟真的很需要你帮我把势造起来。” 甘棠翻了翻剧本,纳闷道:“你这写的也太窒息了,堪比《1984》了,这要上映了,你不觉得接下去机器人使用就会变成重大社会议题了吗?” “1984是什么?”甘罗对自己没文化的程度深有了解,遂不放在心上而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难道我不拍这就不会成为社会议题了吗?或者说我不拍,难道别的人也不拍吗?既然注定会有人要聚焦这个话题,那我干嘛不自己来,顺便给自己立一个坦荡的人设,我越不避讳谈论这个话题,人们才越会觉得我可能真没什么。” 甘棠追问道:“怎么说?” 甘罗啧了一声,说道:“我就是个生产铲子卖铲子的人,但是选择要机器替代人工这个行为是企业上降本增效的决定,我得让大家明白这一点,大家的敌人不是我,而是做决策的人们,所以我不仅得拍部电影警示人们,还要给劳工保护协会捐钱,让他们知道我和他们是站在一起的,我很无辜的。” 甘棠皱着张脸,憋了半晌才说道:“你这是在祸水东引。” “不,老姐,我不是在祸水东引,而是把东引过来的水再引回去。”甘罗冷冷一笑,“就像性别问题本质是阶级问题,政经问题本质是制度问题,现在的人机矛盾本质上是再分配和福利制度的问题,再往深了说就是帝国运行机制的问题,我不过是其中看似最关键却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甘罗直言道:“我承认我是有罪的,但罪大恶极不在我,把我推出去,通过打倒我平息民愤,不过是扬汤止沸,根上的问题不解决,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我,成为新的问题人物。” 甘棠又翻了翻剧本,更仔细地看了看里头的内容,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做?出演这个歌唱型机器人?仅此而已?” 甘罗讨好地笑着,伏小地给甘棠捏了捏肩膀,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只要老姐你答应了,我直接让制片方官宣,接下去只要有你的公开活动,就安排几个记者问一些电影方面的内容,老姐你替我当个传声筒就行。” 甘棠侧过头,睨了他一眼,了然道:“我懂了,我得在公众面前对你的行为歌功颂德一番,重点强调你捐钱给劳工保护协会这事,简单宣传电影,着重点明你的高风亮节,对吧。” “姐姐~你可真是我们老甘家顶呱呱聪明的人~”甘罗拍着极其恶心的马屁,将有奶便是娘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甘棠不耐烦地把他当苍蝇拍开,“好好说话,少来恶心我,一会儿我饭都吃不下了。” 正说着,区乐珺端了菜出来摆好,招呼两人入座。 “你姐姐特地给你做的猪脚面,你待会儿意思意思。”区乐珺往屋里环视了一圈,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岑陈呢?” 一提到岑陈,甘罗方才还有说有笑的脸倏地如夏季雷雨,天忽地就是黑压压的阴郁。 区乐珺神情一忪,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事了。 甘棠也瞧出不对劲来,不过与区乐珺识时务地闭上嘴转而没事人般揭过这页不同,她秉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直问缘由。 甘罗眼角冷然一垂,口气淡淡的,似乎不太情愿多说,言简意赅道:“我和他,要掰了。” “啊?哈?”甘棠无语几秒,这剧情是不是快进得有些过头了,她前几天才通过岑陈了解甘罗的情况,现在她老弟就这么水灵灵地官宣分手了?他们这段婚姻也太儿戏了吧?是仗着这个世界没有冷静期吗? 甘罗一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脸,“啊!嗯!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区乐珺安静地帮两人摆放餐具,眼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甘罗。 甘棠好奇道:“岑陈怎么惹你了?”她更想问的是甘罗又抽了什么风,以她对岑陈浅薄的了解来看,她把自己的胆子乘三倍借给他,他都不会忤逆甘罗,所以怎么看都应该是甘罗在找茬。 甘罗瘪了瘪嘴,回答道:“他背叛我。” “谁?岑陈?背叛你?他...”甘棠犹豫着说道:“劈腿了?” 甘罗欺身上前,凑到甘棠的面前,说道:“比劈腿还要严重一万倍。” 比劈腿还严重?甘棠心想甘罗和岑陈该不是夫妻店散伙了吧?合伙人经典be文学的必经之路就是商业理念上的分道扬镳,成为最熟悉的敌人,最坏的朋友。 甘棠正想再追问下去,验证自己的猜想,区乐珺这边递给了她一把筷子,她接过后就忘了要问什么了,转而问道:“那你们会离婚吗?” “这个啊...”甘罗伸出手指,沿着杯口的边缘划了一圈,没有立刻作答。 区乐珺侧目凝了他片刻,听他半天没有给出明确答案,又上下扫视了他一遍,心里便有了答案。 “姐姐。”区乐珺插了进来,拿过甘棠的碗给她盛了汤,笑道:“阿罗有自己的思考,等他有了决定,不会不告诉你的,我们现在就把时间交给他吧。” 甘罗偏过头,冲区乐珺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嘴巴动了动,无声地说了“谢啦”两字。 甘棠在区乐珺和甘罗之间看了看,最后又把目光落回到区乐珺身上,与她对视两秒,这才作罢。 甘棠填鸭似的给甘罗塞了一大碗猪脚面,直到快把甘罗吃吐了,这才放过他,不过甘罗临行前,她还是非常迷信地往他身上撒了一把盐,既然她都能穿进书里来,这种神神叨叨之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些为好。 甘罗进了电梯,和甘棠两人挥手道别,示意她们回去,不用送了。 甘棠坚持目送他,直到电梯门正式关上,电子屏上的数字开始往下跳动,她这才转过头,问区乐珺:“刚刚你和甘罗在神交些什么呢?” 她说着贴了上去,踮起脚,逼问地凑到区乐珺的面前,两张脸几乎要贴到一起,“还有你刚刚不让我继续说下去,里头又是个什么门道?” “姐姐真聪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区乐珺揽过甘棠的肩膀,和她一起走进屋子里,“阿罗不会和岑陈真掰了的。” “为什么?”甘棠问道。 “阿罗可舍不得岑陈那颗金贵的脑袋。”区乐珺笑眯眯地解释道:“别看艾斯技术现在是庞大的科技帝国,拥有科学家和工程师上十万人,但岑陈作为首席,对公司的研发影响是关键性的,他就是王冠上最大的那颗主宝石,不管镶嵌了多少颗钻石,他的地位都无法撼动,不可取代。” “所以,艾斯技术是离不开岑陈了?”甘棠戚戚然道:“岑陈这么重要,那甘罗可得把握住,不然我这个股东就没分红了。” “岑陈确实很重要。”区乐珺继续道:“他和阿罗就是艾斯技术的魂与魄,少了谁都不行,阿罗是这座王国的国王,王国的兴衰都掌握在阿罗的手中,没有国王的王国势必亡国,而岑陈是冠冕和玉玺,国王没了这些,便是名不正,但这些匡正名分的东西若不是为国王正名,那也不过是堆死物。” 甘棠听着区乐珺又是国王又是王国的弯弯绕绕,云里雾里地,不过她还是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他俩谁都离不开谁,聚是一团火,散是两坨屎呗。” “姐姐。”区乐珺以手握拳,捂住嘴轻咳一声,“这个形容太...也挺贴切的。” 甘棠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神情,说道:“区小珺,你这场捧得有点违心了。” 区乐珺敛了敛笑容,正色道:“虽然粗俗了些,但是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刚刚那句话不过是甘棠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形容,现在她也不想继续和区乐珺探讨她的修辞到底是好是坏。 甘棠继续方才没完的问题:“对了,你刚刚拦着我问又是为何?” “很明显阿罗并不想正面回答,”区乐珺解释道:“姐姐不觉得他刚刚似乎是在刻意钓着什么吗?” “钓?钓谁?钓什么?”甘棠讶异地看着区乐珺,脱口i而出道:“总不能在钓我吧?那我上钩了吗?” 区乐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她似乎没想到甘棠脑回路转到了这里,笑得直不起腰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姐姐,阿罗又、又不是我、钓你、做、做什么?” 甘棠窘然,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臊得脸烫,忙道:“那你倒是说啊。” 区乐珺又笑了一会儿才渐渐止住,用手摸了摸眼角的眼泪,恢复到正常的笑容,说道:“我想,岑陈在不能确定甘罗给他的审判时,应该会非常迫切想要知道甘罗的所有动向,我猜,他应该在甘罗身上安了些窃听装置,而阿罗似乎也猜到岑陈会做什么,所以他将计就计,不直说而是刻意钓着岑陈,让岑陈忐忑去。” 甘棠沉默片刻,最后艰难评价道:“他们小情侣间闹矛盾,怎么还搞得跟无间道似的,披着爱情皮的悬疑片啊。” 区乐珺耸了耸肩,说道:“大概岑陈这一次确实做了触犯到阿罗底线的事了,他不能和他断开,便必须得让岑陈深刻地记住。” 甘棠抿了抿唇,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反复琢磨着,最后干巴巴地说道:“怎么感觉跟训狗一样。” 有些关系就像训犬一样,除了奖励还要有大棒,越接近红线的举动,越得用棒子狠狠地留下疼痛的记忆,加深那道红线的不可逾越性。这些正是甘罗从父亲那些大型烈性犬的饲养中学到的道理。 区乐珺挑了挑眉,很机灵地说道:“听话的狗狗是不会踩踏主人的红线的,所以不要大棒,只需要有小奖励就行。”说罢她歪了歪头,发出了一声“汪~” 甘棠在原地愣了两秒,直觉地那声配上区乐珺纯良的表情正中红心,她双手捂着脸,并将眼睛也蒙上了。 这实在太犯规了,她真它喵的可爱。 第177章 “甘小姐,传闻您接下去会参演《人、机3233》里的歌姬doris,这部电影的出品方是您弟弟甘罗先生的公司,这是真的吗?” 【没想到你们消息这么灵通,我也是才受到邀请的,阿罗把剧本交给我的时候我也吓一跳。】 “外界一直很好奇,甘先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要拍这样的电影,又为什么邀请非科班出身的甘小姐出演这么重要的角色呢?” 【你们也知道我们家最近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我真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再趟浑水的嘛。但是阿罗他希望可以拍一部具有时代意义的电影引起身在其中的人们的思考和共鸣,他对这部电影十分上心,希望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他一看到doris这个角色就想到了我,堵在我家门口劝了我一天,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既然想做一件伟大的事,我做姐姐的实在不忍心不帮忙的,只不过这对我来说挑战太大了,以至于我最近不用减肥都在瘦。】 ...... 容嘉人看着娱乐新闻里的采访嗤之以鼻一笑,从沙发站了起来,往偏厅走去,调侃道:“但凡做过我们这行的,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你最近胖了半个码,你是真好意思真眼说瞎话啊。” “不是啊,我最近真瘦了,你仔细看看我脸都小了一圈了。”甘棠抽空转了个头给容嘉人看。 容嘉人轻笑一声,坏心眼道:“你那不是瘦了,是年纪大了,胶原蛋白流失垮脸了。” “你这张嘴是怎么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的?”甘棠郁闷道,说着摸了一张南风放进了牌组里,想了想又从里头抽出了一张三条。 容嘉人站在她身后,瞧着啧了一声。 甘棠手下一顿,偏过头去,一脸为难,手上倒是把那张三条放了回去。 “阿容姐,姐姐最近跟着我健身,可能只是水肿。”区乐珺坐在甘棠的右边,伸手握了握甘棠的手,说道:“姐姐你放开了打没事的。” “不是吧,珺欸,你已经这么明目张胆的吗?考虑考虑一下我和卡崔娜行不行?”坐在甘棠对面的欧斐文抗议道:“你说说你,今天给甘小姐喂了多少张牌了?不行,这局结束后,你和我换个位子,再怎么下去,我今晚底裤都输没了。” 区乐珺睨了欧斐文一眼,笑道:“你现在是升官发财了,不指着家里的零花钱过了,还和我计较这点钱?” 欧斐文摸了一张牌,摆摆手道:“什么升官发财啊,我领年薪的,履新也才百天而已。” 欧斐文瞥了甘棠一眼,转而说道:“而且我的薪资组合里还有股权和期权的部分,我那公司啊,啧,还不知道行权的时候能给我剩多少,惨哦。” 甘棠左右看了看,区乐珺和卡崔娜都没有接话的意思,便问道:“这么严重吗?欧先生现在在哪高就?” 欧斐文抬眼冲甘棠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区乐珺听她这么一问,这才开口道:“斐文现在是艾斯技术的投资部总监。” 欧斐文接过话调侃道:“甘小姐作为董事会成员可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公司啊。” 甘棠尴尬地轻咳一声,讪讪道:“我只是挂名而已。”接着又问道:“最近公司情况不好吗?” “那可是相当糟糕。”欧斐文声量高了八度,“公司内部并不赞同阿罗拍电影的决定,但他一意孤行,董事会对此非常不满,再加上艾斯技术的股价一周之内下挫了30%,这可真是内外交困之际。” “只是资本市场上短期的定价失灵罢了,”区乐珺打了一张一万,开玩笑地威胁道:“少拿这些危言耸听的事吓唬姐姐。” 欧斐文却道:“我可不是吓唬人,电影官宣那天股价就下跌了36%,接着几天跌幅也没能收窄,资本市场的人精们对阿罗的这个决定持中性观望的态度,过几天的董事会开得结果要是不好的话,他们可就立马成为最坚定的空头了。” 欧斐文说着觑了甘棠一眼,又说道:“阿罗最近可难咯,搞不好,”说着他以手作刀在脖子上抹了抹,“要下课。” 甘棠知道甘罗虽是艾斯技术的实控人,但从公司建立到上市经过多轮融资,他手里的股份如今只有28%,加上她、岑陈和族亲的持股,七七八八也只能再凑到10%,如果董事会对他的不满达到高度一致,确实有可能将他从董事长的位子上拉下来。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难的。”区乐珺又开了口,轻飘飘地说道:“你上任后牵头的那个项目,收购上游的结构件公司,是叫union-z吧?我记得你自己在一级也投入不少,现在项目黄了,二级市场又被狙击,想来这一季的财报应该相当精彩。” 欧斐文听罢脸色一黑,看着区乐珺半天说不上来话。 而甘棠就算再不懂这些,听完区乐珺的话都能晓得事态严峻,忽而间,有种乌云盖顶的凉意。 卡崔娜的眼睛在牌桌上的三人间一转,笑嘻嘻地问区乐珺:“我不懂得你们资本市场的那一套弯弯绕绕,我年前看着艾斯技术的股票眼馋了好久,犹犹豫豫地看着它涨了50%,现在好了,快跌到年前我的心动价了。你们就告诉我,这次的黑天鹅是不是个黄金坑?” 区乐珺笑道:“我想卡特你应该能再多得几个限量包包了。” “好了,明白了。”卡崔娜拿出联络器来,抱怨道:“太久没联系了,我都快不记得我的经纪叫什么了。” 区乐珺安抚地捏了捏甘棠的手,转而又问欧斐文:“对了,以屾哥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家的消息可封得够密的,一点风声都没漏出来。”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欧斐文看了看区乐珺和甘棠,恹恹道:“那天你们在场的,别明知故问。” 甘棠问道:“可是后来以屾就再没出现过,医院那边又含糊不明,说实话,我们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了。” 欧斐文正欲开口,客厅的新闻恰巧播报到欧以屾的事。 “此前一直处于情况不明的欧以屾先生于近日转到普通病房,本台有幸获得欧先生的独家专访,将于今晚8点在本台《访谈》播出。” “喏,就是这么回事。”欧斐文扬了扬下巴,“没什么事了,看,我哥这不是还能接受专访吗。” “姐姐你现在放心了吧?”区乐珺问道。 甘棠点了点头,嘴里直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众人照旧打了几圈麻将直到饭点,在甘棠和区乐珺的家里吃完了饭,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离去。 欧斐文临走前抓住了区乐珺,“珺欸,不听你劝是我的错,但你看在我们多年情分上,帮我把坑我的那些人揪出来,行不行。” “然后呢?”区乐珺问。 欧斐文冷笑一声,“让他们去做太空垃圾。” “再看吧。”区乐珺说完见欧斐文执意不放手,便道:“如果我顺手。” 送走了欧斐文,甘棠便问了方才不便问的话。 “甘罗公司的事很糟糕吗?”甘棠不懂甘罗的事业,但她知道区乐珺站的高度一定看得最清楚,“我需要劝劝他吗?” “不用。”区乐珺揽着她的肩膀,和她一起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 区乐珺看了眼时间,预约了《访谈》的播放。 “甘罗自己有分寸的,这部电影只会给他带来暂时的艰难,对公司的经营没有太大影响。”区乐珺轻声道,“至于资本市场上的博弈你也不用担心,那些人转空头,我刚好可以扫货,也不会引起太大波动的。” “你...”甘棠不好意思道:“是为了我吗?” “是。”区乐珺回答的老实,“但这不是亏本的买卖,这五年内不管什么时候买入艾斯技术,都不会亏,只是艾斯的股权结构有些复杂,如非必要,我并不想掺和进去。”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甘棠在区乐珺的脸颊亲了一下,“甘罗的生意我帮不上一点忙,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甘罗的事我会看着的,姐姐准备拍那部电影吧。”区乐珺摸了摸甘棠的头。 甘棠戚戚然道:“被斐文这么一说,我现在看到那部电影就发怵,没想到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比我想象得还要血雨腥风,真不知道答应甘罗是对还是错。” “姐姐不用担心阿罗做的决定,他很聪明的,你决定的唯一的依据只看你自己心里愿不愿意就好。”区乐珺为了不让甘棠担心,耐心地同她解释道:“让阿罗把焦点引到雇佣关系上也好,从行业数据来看,机器人在商用的普及率并不算特别高,只集中在某些地区和某些企业,很多企业还在观望,也有才开始却因舆论而中止的。现在让两边把各自的条件都搬上桌来谈,,定一个替代的上限,争取一个下限,范围一旦划定了,那些观望的企业就会放心进来了,所以我说,未来5年艾斯的业绩都不用担心。” 甘棠缓慢地点了点头,旋即试探地问道:“刚刚你和斐文似乎话里有话?” 区乐珺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告诉甘棠,她问道:“还记得我刚刚说艾斯技术的股权结构很复杂吗?” 甘棠点头,刚刚才说的话,她自然记得,“怎么个复杂法?” “算上tdp和我个人入股,艾斯技术里头可以说是大贵族的聚会,山头林立。”区乐珺解释道:“刚刚斐文那个意思是在说这些大贵族或许会拿这次事件发难,让甘罗下来,再取而代之。” “可是,你不是说甘罗和岑陈是艾斯的灵魂吗?”甘棠急忙问道,“这么容易就被取代吗?” 区乐珺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所以我拿斐文他自己的事点他了,告诉他,不管阿罗处境如何,他都没有资格取而代之。” 区乐珺又解释道:“山头林立的好处是没有哪一方能真正地统一其他,而甘罗掌管着艾斯技术,平衡着各方势力,让任何一方都占不到便宜,又因为这几方势力可以趴在艾斯这艘全速行进的航母上获得丰厚的利益,所以大家也愿意维持现在这种以阿罗为首的微妙平衡态。” “可是,按你的意思说,大家不让甘罗下课是因为没人能当老大?”甘棠皱起脸来,苦哈哈道:“那要是有个能横扫六国的出现,甘罗不就很危险了吗?” “横扫六国也不是一天完成的,从准备到真正开始鲸吞需要漫长的过程。”区乐珺淡淡一笑,“怎么让这群节度使安分守己,这就是阿罗作为艾斯掌门人要做的事了。这一天不会那么快来,阿罗也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姐姐你就相信他吧。” 甘棠听区乐珺语气轻松,很难得见到她对别人有这么高的评价,心便也放了下来。 甘棠看了看投屏里《访谈》的片头,这才想起来今晚有欧以屾的专访。 专访是在医院的病房拍的,欧以屾穿着病号服靠在床上接受采访,他的脸色有些白,唇上的颜色也很淡,说起话来,一句顿三秒,艰难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甘棠难以置信道:“看起来好像有点严重?那天不是没事了吗?”说完她恍然大悟过来,接着道:“他是在装病?可是为什么呀?” 区乐珺神色淡淡地看着专访内容,并指了指投屏让甘棠也认真看看,半晌后才问道:“姐姐你知道很早以前赌场的胜率是可以被计算出来的吗?” 甘棠对这种说法有些印象,说道:“那不是很早以前吗?数学家和物理学家通过对机器的运作和发牌推算出下注胜率,然后对大概率事件进行下注。” “对呀,这不就是以屾哥在做的事吗?”区乐珺扬了扬下巴,“他总得先看看大家发了什么牌,下了哪些注,再测算一下,最后往高胜率下注。” 甘棠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博弈真是一场永无止尽的累人斗争,她光是听着心就已经很累了,连带着看向专访时,整个人都蔫蔫的。 “市面上的那些传言有真有假,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这件事与机器人公司无关,事实上我和甘罗先生是私交很好的朋友,我与他都对后机器人时代公民的就业福利问题有高度相同的看法。” ...... “是的,企业应该以盈利为目的,但不该极致地追求利润,还需要承担起社会责任,我提交的草案甘先生也非常支持。” ...... “我刚醒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看甘先生的那场听证会。不过他的观点我倒是知道一点,我只能说有一定概率,但这需要经过国安署的调查才知道是不是间谍行为。” ...... “如果是的话,我想这是其他星系对我们帝国的挑衅,更是一直破坏我们内部稳定的恶劣行为,我们应该要做出表态,甚至是一些行动,我们需要让始作俑者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们守护家园和谐稳定的决心,即便需要使用一些雷霆手段,也在所不惜。” 区乐珺听完欧以屾的专访,挑了挑眉,看来欧以屾是选择往她提出的方案上下注了。 第178章 艾斯技术的董事会定在当月的15号召开,恰巧是公休日,而前一天的工作日这天,艾斯技术的股价在收盘前半小时突然闪崩,直至收盘前收跌7%。 盘中跳水的新闻更是冲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前三,在普通民众还一脸懵的时候,消息灵通人士已经开始传播小道消息了。 据传这一次的董事会将商议更换董事长的议案,又传闻下一任董事长人选已经有了眉目,网络上更是像模像样地流出了一份候选人名单。 不过当天晚间,tdp capital举牌,旗下两家子基金合计持有艾斯技术7.2%的股份,并将其的投票表决权交由联合创始人区乐珺代为行使。 而区乐珺的信托计划也持有艾斯2.5%的股份,此时她手中掌握艾斯技术9.7%的股份,并将代替此前tdp在艾斯技术的董事会成员琳达出席次日的董事会。 公休日这一天可谓热闹,从上午开始各路人马就开始猜测这场董事会的走向,又因为区乐珺的突然介入使得发展更加扑朔迷离。 直到晚间公司发出公告,丝毫未提及换人的事,这场闹剧才算正式落幕。 翌日工作日,艾斯技术的股价跳空高开14.3%,最后收于11.7%。 再一日,股价继续上扬,迫使之前的空头被迫回补仓位,这一天艾斯技术竟上涨了29.1%,重新站上了1000星币大关。 这场资本市场上的血雨腥风远在k市进组拍摄的甘棠也多少领教到了。 她才进组没多久,剧组里关于艾斯技术的讨论就没有停过,这一点她能理解,艾斯技术是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公司,老的少的都能围绕它聊上几句,参与其中的投资者数量之巨可想而知。 如若不是区乐珺在之前同她透了底,她只怕也不能在这狂热的氛围中岿然不动。 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时不时也会看看新闻,这落在旁人眼里就能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等到尘埃落定后,甘棠看到了众生悲欢相,有的人为自己抄到底,短短两天赚了40%而狂喜,有的人为自己卖在了底价错过了飙涨而拍断大腿,还有的人追涨后对着浮盈忐忑不安,到处问人下一步怎么办,更有人因为做空失败财富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但无论是哪一种,甘罗依旧控制着他的王国,而甘棠作为他的姐姐,在旁人眼里还是那个艾斯技术的大公主,剧组里的人对她的热情又上了一个高度。 大家的悲欢并不相通,甘棠对于这些热情不堪其扰,因为现在的她正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之中。 剧组配给她的化妆师凯文被换了,她起初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是闲聊中她才得知凯文是因为投资失败吞了一瓶安眠药,没有抢救回来。 在她的追问下,新来的化妆师告诉她,凯文裸空了艾斯技术并在这场大反攻中爆了仓。 甘棠隐隐察觉到凯文会沽空艾斯技术应该与她有关,他大概是看到她那几日对着新闻愁眉不展的样子,以为艾斯技术真出了什么大事,才敢下这么大的重注。 甘棠的心和胃都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上来气,她不杀伯仁,伯仁却的的确确因她而死。 与她的内疚不同,她身边的人都在安慰她,说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错,凯文也不过是没能吃上人血馒头,自己把自己噎死了,到底算咎由自取。 甘棠没有被这些劝说安抚,在她看来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凯文的死是她直接造成的,这些人也会为她找出一个有理有据的开脱说词。 她向剧组请了一周的假,需要一些时间让自己平复心情。 甘棠回了剧组给她安排的套房,才出电梯,就看到门前堆了满满的花,要不是玫瑰,甘棠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来给她送祭了。 “这些是怎么回事?”甘棠问了等在门口的工作人员。 “甘小姐您好,这些是送给您的花,请您签收一下。”工作人员将单子和笔递给了她。 甘棠签了单,问道:“是谁送来的?” 工作人员收了回执,摇头道:“不清楚,我们是网上接单的,下单的人应该也是被委托的。” 甘棠也懒得管这么多了,让小助理帮忙把花搬进屋子里,自己则随手抱起相近的一束红玫瑰,这个包装有几分眼熟,她似乎以前见过。 她才抱着花进了屋子,电梯门又打开了,循声望去,甘棠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以屾?”甘棠愣在原地,看了看四周的花,又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花,说道:“这花是你送的?” 这虽然是句问句,但却是在陈述。她想起来这包装在哪里见过了,上次欧以屾从k01回来的时候,就是在这家花店订的花。 “喜欢吗?”欧以屾笑着走上前去,在离甘棠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记得你喜欢玫瑰花,所以我让店里把所有品种所有颜色的玫瑰都送来了,希望能讨得你的欢心。” 说着欧以屾执起了甘棠的手,弯下腰,在她的手背上落了一吻。 甘棠不自在地把手抽了出来,问道:“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欧以屾不在意甘棠的回绝,直起身子,笑问道:“晚上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已经让助理订好餐了。”甘棠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欧以屾挑了挑眉,说道:“我想我们应该还是朋友。” 甘棠把花放到一边,她很想回答他“是的,我们是朋友”,但一想到与欧以屾相伴而来的往往是飞来横祸,她又想说“其实我们不是朋友”。 只是这话有些伤人,她便只能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 “走吧,我订了位子。”欧以屾又上前半步,带着点侵略性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了,我最近要拍戏,得控制体重。”甘棠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婉拒道,“下次吧。” 欧以屾俯下身与甘棠对视,歪了歪头,忽的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往房间内走。 “喂,你干嘛?”甘棠惊慌地要挣开,但力量上的悬殊让她挣不开。 欧以屾拉着她进屋,反手关门,顺势将她抵到门上,困住了她。 “小乖,你真薄情。”欧以屾淡淡地说着,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欧以屾的手很冰,这让甘棠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道:“你手怎么这么冷?” 欧以屾停下了动作,撤开了手,不在意道:“一会儿就好了。” 甘棠与他四目相对,最后叹了口气,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突然又唱的哪一出?” 欧以屾欺身更近一步,在甘棠耳边轻声道:“小乖,我们重新开始吧。” “哈?”甘棠震惊地扭过头去,问道:“你别告诉我鬼门关前走一遭让发现你还爱着我?” 欧以屾闻言笑意更深了,“你猜对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甘棠瘪瘪嘴,“生活不是戏剧,这也太drama了。” 欧以屾目不转睛地看向甘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发现我比想象中更爱你。” “真是死过一回才明白的。”欧以屾话里没有一丝玩味,极为认真道:“原本我以为我爱你有50分,”他见甘棠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补充道:“别这样看着我,50分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很高的数了。” 说完欧以屾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神情,继续说道:“可是这一次的事让我发现,我对你的情感有90分,远比我以为的要高得多。” “虽然数值很高,”甘棠直白道:“但这么量化,听起来还是挺让人不舒服了。” “小乖,这只是一个比较直观的展示。”欧以屾牵起了甘棠的手,现在他的体温恢复到了以往的温度,“我想说的是,它一直影响着我,甚至足以影响我很多的决策。小乖,我被你困住了。” 欧以屾的话让甘棠的心颤了一颤,她定了定心神,才问道:“所以?” “所以我不能让对我有如此大影响的人离开我,站在别人的身边。”欧以屾眼里是化不开的浓烈,只是他所说的话又是那样不容置疑的霸道。 甘棠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欧以屾和那年在荒星上的人重合在了一起,同样兼具着深情与傲慢,克己复礼的锁链断开了克制的枷锁,属于欧以屾锋芒和侵略性的底色再度露了出来。 “我和小珺要结婚了,这部电影拍完,”甘棠咬了咬舌尖,疼痛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让她无比冷静,“我想小珺到时候会给你发请帖的。” 欧以屾松开了甘棠的手,转而擒住了她的下巴,让她仰头贴着自己,“小乖,你喜欢小珺,但你并不爱她。”说着吻上了她的唇,并撬开了通往内里的缝隙。 欧以屾的吻技一如既往的好,好到甘棠有片刻的失神,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咬了他的舌头,并将他推开。 欧以屾似乎没有感到疼,只是不解地看向她,似乎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喜欢她,这就够了。”甘棠仰着头,沉声道:“对我而言,比起意乱情迷的爱情,陪伴在身边一起携手共度的人才是最珍贵的。爱情很重要,但它也绝没有那么重要,它能带给人快乐和愉悦,可说到底那也不过是激素的作用,不能自己的爱听上去很打动人,但人受制于激素的摆布而和动物一样屈从于本能,这种不受控对于人而言似乎也很可悲。” 欧以屾沉默了,他的脸上没有悲喜,平静地像是一张做工精美的面具,他就这么安静地看了甘棠良久,最后又露出了一贯温和的笑容。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想我也没有错。”欧以屾拿出了联络器,在上头按了按,“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 话音刚落,大门被敲响了。 欧以屾拉过甘棠,把门打开,屋外头是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人,欧以屾冲他们点点头,那几个人便背着保温箱走进屋来。 “既然你也不能到外头用餐,刚好这里有花,气氛倒是不错,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好了。”欧以屾用眼神示意了工作人员放东西的位置,接着拉着甘棠走了过去。 他为甘棠拉开了座椅,等她落座后,才到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甘棠没好气道:“我说了要控制饮食的。” 欧以屾回道:“我知道,所以今天的菜都是严格按营养标准配比的,好吃的减脂餐。” 甘棠疑惑:“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总要有个n b。”欧以屾微微一笑,“应对各种可能的问题,让你不能拒绝。”欧以屾边说边往甘棠的杯子里倒酒。 甘棠提醒道:“我不喝酒的。” “我怎么会忘呢?这是葡萄酒风味零酒精零糖的饮料,权当喝个气氛。”欧以屾说着拿起自己的杯子轻轻往甘棠的杯子上一碰,杯子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cheers。” 同一时间碰杯的还有远在首都食珍记的欧斐文和区乐珺。 “珺欸,这回可多亏了你,不仅把我之前赔的钱都补回来了,还赚了不少。”欧斐文亲自走到区乐珺身边,给她倒酒,“以后要还有这种赚钱的好事,可不能忘了朋友啊。” 区乐珺靠着椅子,手按在高脚杯的杯座上,等欧斐文倒完酒,晃了晃杯子,“那也得感谢你配合才行。” 她抬眼看着欧斐文,说道:“我虽然知道你在那天扫了很多货,但我也不确定你最后会不会把议案拿上桌来,毕竟整个艾斯技术可比百分之几高卖低买的利差有价值的多。” 欧斐文重新坐回位子上,调侃道:“那天麻将桌上你都点的那么明了了,我要是再把议案拿出来,就是真不识趣了。” 区乐珺笑了笑,把那句“就算甘罗下来,也轮不到你”咽回到肚子里。 欧斐文又道:“再说了,阿罗是甘小姐的弟弟,你肯定是向着他的,我也不想和你没得朋友做,索性卖你人情了。” “我想你想错了。”区乐珺抿了一口酒,在欧斐文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不是我向着谁的问题,我只是希望你们之间的问题可以速战速决,不管是阿罗还是你,要做就一击毙命。很显然你们现在开战不过是打持久战,既没个结果,还得拉着姐姐一起提心吊胆。” 欧斐文双眼一眯,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帮甘罗?” “帮,怎么不帮。”区乐珺瞥了欧斐文一眼,“他是我小舅子,我百分百是站他那头的。不过是告诉你不用为我们间的交情为难,斗争嘛,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不至于为了这些连朋友都做不成的,活得久了,敌人都能成朋友,没什么看不开的。” 欧斐文了然地点了点头,“受教。”他学着区乐珺晃动酒杯的动作,透过玻璃杯看向对坐的区乐珺。 区乐珺则托着下巴侧过头看向窗外的霓虹闪烁,心想着这个时间点甘棠会干些什么。 第179章 自那天以后,欧以屾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甘棠面前,不仅是往她住的地方送花送礼物,连剧组也时常收到他送来的东西,俨然一副大款追明星的架势。 剧组里的人都怀着一颗吃瓜的心围观,每每欧以屾的礼物送到时,大家都话里有话地争着到甘棠面前汇报。 这天,甘棠的戏份刚拍完,她刚回到化妆间,就看到欧以屾不知何时来的,已经坐在屋里等她了。 “这一点也不像你。”甘棠一看到他便如是说道。 欧以屾反问道:“怎么说?” “你以前没这么高调。”甘棠指了指角落那捧999朵的玫瑰花束,“而且,你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 在甘棠的印象里,便是欧以屾赋闲在家的那段日子,他都不像现在这般悠哉。 欧以屾伸长双腿,恣意地坐在靠背椅上,语气平常道:“都死过一回了,我也难得给自己放个假。” 这话倒也没错,人总是在意识自己原来真的会死,并且有了切身体会死亡的经历后,才会活得特别通透肆意。 只是,甘棠总觉得欧以屾不是这样的人,她认识的欧以屾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保留克制的人,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很陌生,也很不习惯。 “还有一点,”欧以屾又缓慢的开口,顿了顿半晌没有下文。 甘棠问道:“什么?” 欧以屾一手支在座椅扶手上,托着腮边,笑眯眯道:“我想我大概是你的初恋。” “所以呢?”甘棠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关联,虽然她的这场初恋来得委实是太迟了些,但谁还没谈过个恋爱? “初恋不都大多得热情激烈的吗?”欧以屾摸了摸下巴,边想边说:“就像读书时得是风云人物,入社后得是行业翘楚,爱得全世界都知道,像烟火大会般绚烂震撼。” 说着欧以屾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向前倾着身子,凑到甘棠面前,说道:“这些对于初恋的绮丽幻想,我都补给你。” 甘棠心中颇为复杂,但凡有人用心为自己做点事,说不感动那便忒没良心了些,只是她已经不是十五六的小女孩了,这种浮夸的追求带给她的更多是一丝慌乱和尴尬。 “剧组里的人都知道我和小珺在一起的事,”甘棠为难道:“你这样不太好吧?” 欧以屾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又托着腮,笑道:“按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区小姐也做了卑鄙的事?像小偷一样把你从我身边偷走?” “你这么说好像不太对。”甘棠直言道:“从现在往回看,那个时候小珺确实在撬墙角。但我们分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不是吗?是我和你之间对于未来的规划出现了分歧,有没有她,我们都会分开。如果非要说小珺在从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大抵是在我孤单的时候陪伴了我,使得我更容易接受她的感情。” 欧以屾心里也明白,他们之间是命运的因缘际会,也因为这种无形的巧合而被拆散,在荒星的时候是这样,让他们一别八载,后来也是如此,他和她不得不提前结束纠缠,很多未完待续被迫戛然而止,他们又一别两宽,相隔两地各自进入新生活。 “看来你现在不喜欢这种了,我知道了。”欧以屾对于甘棠的话避而不谈,转而说道:“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甘棠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道:“我想我们并不适合单独出现在公众场合里,甘罗的这部电影关注度很高,片场外头的狗仔代拍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不想明天在娱乐版头条看到关于自己的绯闻。” “其实主演的绯闻往往也是给电影做宣传的好途径。”欧以屾见甘棠瞪了他一眼,举起手投降,“那我们就在这里吃,不去外面,等吃完了,我让罗杰斯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离开,我们错开走,就不会传绯闻了。” 欧以屾这话说得有些委曲求全的味道,甘棠心想他应该很少会在感情中放低姿态,只要他招招手,多的是人会拥上来讨好他,想到这里,她心一软,就答应了和他留在剧组一起吃饭。 欧以屾记着她最近要控制饮食,请来的厨师甚至拥有医学和营养学双资质,根据甘棠的基因和内分泌水平定制专属食谱。 这原本该是一项重大的加分项,可是当甘棠知道后,她忽地想到了区乐珺,这些欧以屾精心做的事正是区乐珺平日里躬亲所为,突然间她便觉得欧以屾难得的低姿态也没有什么了。 “我想你还是回去吧。”甘棠低着头吃着东西,不去看欧以屾,“我选择了往前走,就没打算再回头了。” 欧以屾听罢手上只是停顿了很短的一秒,随即继续用刀切着盘子里的食物。 甘棠见他没有回答,便唤了他一声:“欧以屾。” 欧以屾这回终于停下了动作,将餐具放下,问道:“如果我不想呢?” 欧以屾的脸上平静地没有一丝表情,深深地看着甘棠,继续说道:“我不想让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小乖,你不觉得我和你之间是命运早已经牵下的隐线吗?” 甘棠立刻反驳道:“但我想命运可能也知道自己牵错了,所以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分别,这不也是命运的安排吗?” 欧以屾沉默了片刻,随后站起身,屈膝半跪到甘棠的跟前,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等他抬头仰视她时,脸上换上了甘棠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是一种化不开的悲伤和哀求,他那双历来深情的眼眸此刻像一面破碎的镜子,裂开的纹路随时都将把他最后的平静崩坏殆尽。 “小乖,”欧以屾沉声道:“回到我身边,求你。” 求这个字太重了,重得让甘棠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手抽了出来。 “你,”甘棠对这个欧以屾感到陌生,“你变了好多。”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只是觉得欧以屾身上原本禁锢住他的那层大家长的外壳裂开了,非理性的灵魂从板正的容器中逸散了出来。 欧以屾淡淡道:“或许我从来没有变,现在的我才是我原本的样子,不是为了大局步步为营、克制隐忍的那个欧以屾,我只是变回了过去的那个我。” 他重新抓住了甘棠的手,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地说道:“让我穿越时空,回溯到过去的人是你。小乖,是你将我从欧以屾元帅的身份中解救了出来。” 欧以屾看似平静的眼眸中是濒临失控的岌岌可危,像正在消融的坚冰,看似硬挺实则随时会陷落,让人溺进去无法脱身。 甘棠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收了收手,但欧以屾却紧紧抓住了她,她与欧以屾对视了片刻,一咬牙,伸出另一只手帮忙,将那只被抓住的手挣脱出来。 “抱歉。”甘棠说完这句话夺路而逃。 她顾不上什么形象,也管不了片场外头的跟拍,她现在只想快一些离开这里。欧以屾的变化让她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一丝恐慌,素来冷静理智的人突然失控了,这绝对不是好事。 甘棠坐着保姆车回到了住所,一路上她的脑袋都很乱,一回到地方,她便让助理回去,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她想了想,最后联络了甘罗。 “老姐?”甘罗对她突然的来电感到意外,“你不是在剧组拍戏吗?怎么?那里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不对。”甘棠先是如实回道,而后才问道:“你最近还好吧?艾斯技术的事是真的告一段落了吧?”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甘罗回答道,“已经尘埃落定了,没什么大事,多亏了阿珺的帮忙,非常平稳的解决了。” “我能问一下,她怎么解决的吗?”甘棠说完又忙补充道:“我只是突然有点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甘罗闻言立刻反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起上次欧斐文来家里时,小珺那话敲打他的事。”甘棠踌躇着说道,“你和欧以屾的关系是不是变了?” 欧以屾今天的一反常态让甘棠想起了之前没太深入的疑点,比如欧以屾封锁消息待在医院里,任由外界对甘罗的质疑。再比如明明甘罗是欧以屾一手提携上来的人,但欧斐文代表的欧家又似乎随时准备取而代之。 她了解欧以屾,也了解欧以屾对她的感情,正是如此,他越是反常,她越是觉得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甘罗那头沉默了片刻,问道:“是不是欧以屾对你说了什么?” 甘棠犹豫着回道:“他没说什么,只是,他突然想和我复合,而且变了好多。” 甘罗那头又沉默了,不过甘棠似乎听到了他咬牙地深呼吸。 “老姐,别答应他。”甘罗又深吸了一口气,“我和他的交情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如果你和他复合了,我会很难做。” 只是甘罗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不顾甘棠的感受了,便试探道:“姐,你还喜欢他吗?” 还喜欢吗?甘棠心想欧以屾身上有一种让她心跳加速的魔力,每次见到他,她的心都会小鹿乱撞,好像无论多少次,再见到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心动。 可是和他分开后,甘棠也没有为他牵肠挂肚,就好像这种喜欢变成了一种时效很短的兴奋剂,甚至不需要48小时就会被代谢掉。 她曾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薄情,想来想去大抵是她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了,身边又有区乐珺填补了剩下的空隙,以至于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等到她终于有空的时候,那种想要回味的感觉就淡得几乎踪迹难寻 。 这时甘棠才意识到,原来人的感情会随着距离慢慢消散,生活的丰富度会降低执着性,所以当她在wz和欧以屾重逢时,得知他有了新的感情时,她更多的是理解。 甘罗见甘棠半天没有动静,心下一沉,为难道:“姐,你还喜欢欧以屾是吗?”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了。”甘棠安了甘罗的心,随后才问道:“那小珺呢?你和她的关系是我以为的那个样子吗?还是说你和她也只是虚与委蛇?” 甘罗回道:“我和她是合作关系,这一次的事情也是她从中斡旋才能这么平稳的解决,在此之前我们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算是相敬如宾的朋友。” “但是。”甘棠很了解甘罗,她知道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甘罗想了想才接过甘棠的话说道:“但是她现在也牵扯进了艾斯技术的局里,我不能确定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发生改变。” 说完,甘罗似乎猜到甘棠想要说什么,继续说道:“姐,我知道她是因为你,所以才来帮助我,至少在这个节点我很感谢她。但是老姐,人心是会变的,很多我曾经以为和我一条船的人,最后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所以我不确定未来会怎么样,阿珺从二级市场收了艾斯9.7%的股权,市面上的流动股已经不多了,现在的艾斯就是一个大贵族的斗争场,而我,坐在看似光鲜的王座上,下头虎狼环伺,我不知道谁是朋友谁的敌人,这里头有随时会将我咬死的野兽,我谁也不敢相信。” 甘棠心想甘罗这两年里应该经历了很多,他巨大成功的背后绝非顺风顺水,作为地区将领的孩子,一路青云直上到如今能搅动大贵族圈子的风云,这里头除去天大的幸运外,他自身苦心经营之甚,可想而知,高处不胜寒,所以他变得多疑,也比过去更狡猾。 甘棠不是那个亲眼见证他转变的人,但作为一起长大的姐姐,她确实体会到了不同时期甘罗的变化。 越靠近风暴的中心越是在分毫间决出胜负,身处其中的所有人都是半阖着眼的猛兽,永远高度集中,随时暴起进攻,甘罗就是一只掉进其中的幼兽,长大的同时还要提防着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的猎人,他不得不快速成长以求不被淘汰出局,而这种高压下的迅速成长让甘棠心疼不已。 她踱步到了窗边,看着窗外闪烁的星空,久久沉默,联络器中只有姐弟两人很浅的呼吸声,甘棠低下头,看着手上那枚戒指,终于开了口:“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我觉得小珺很好,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第180章 区乐珺给首都这边的事收完尾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k市,一落地径直往未来城影视基地去。 她到的时候刚好拍有甘棠的戏,是她安排给甘棠的小助理来接地她。 甫一进摄影棚,迎面就走来一个长相精美的男beta,个子约莫170出头,身材纤瘦,是时下很流行的奶油小生。 那男演员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在离区乐珺一米的距离时,脚下一绊,往前扑了过来。 区乐珺眼睛看着远处的拍摄,面无表情地往右边一移,男演员重重摔倒地上。 她保持着身体静止,眼珠子向左下角一睨,眸光又冷又无情,她看了一眼那个男演员,又看了看衣服上溅到的咖啡,拿了一块丝巾擦了擦,旋即扔到地上,不做停留继续往前走。 “区小姐大概还不知道吧。”男演员在后头急忙说道,“这段时间欧先生经常来剧组探甘小姐的班呢,往剧组送了好多东西,大家都知道。” 区乐珺脚下没有一丝一毫停顿,依旧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却对小助理吩咐道:“这部电影结束后,我不想在任何场合见到这个人。” 这句话无疑宣判了一个演员生涯的终结,小助理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欧以屾最近在剧组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她虽然人在首都,但甘棠身边的助理和保镖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欧以屾一出现,便已经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了。 甘棠正在拍一场在剧场演出的戏,她站在舞台上一眼就看到了站到摄像机后面的区乐珺,冲区乐珺弯了弯眼睛。 “卡——”导演提示道:“糖糖注意表情,这场戏你的脸上不能有任何的表情。” 边上的副导演轻咳一声,插话道:“导演,人家家里人过来了。” 导演这才发现站在他边上的区乐珺,只见区乐珺微笑着颔首,他便后知后觉地一个劲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第23场的拍摄先到这里,休息二十分钟,回来我们接着拍。” 区乐珺对这位导演的识趣很满意,开口道:“是法尔扎克导演对吧?我很喜欢您的作品,听说您下一部电影打算拍艺术片,我对此很感兴趣,希望能有机会参与这个项目,而且,我想我旗下的艾娃也很希望能和您有合作。” 法尔扎克并不是一个擅长拍艺术片的人,所以他下一个项目的招商一直很艰难,而艾娃作为拥有三座金奖的影后是他一直想合作的对象,可以说那部艺术片的灵感就是来自于艾娃,现在区乐珺主动抛出橄榄枝,他自然知道有拜托他照顾甘棠的意味。 “区小姐能给我这个机会,实在是我的荣幸。”法尔扎克很识趣道:“今天没有甘小姐的戏份了,你可以把她带走了。”说着他半开着玩笑又道:“不过明天中午前可得把我们的公主送回来,不然我们可就赶不上进度了。” 区乐珺笑着点头,等她再抬眼时,甘棠已经提着裙子小跑过来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张开双臂,甘棠会意地扑了进去,她双臂一环,将人圈了起来。 “你来了也没提前告诉我。”甘棠先声夺人道。 区乐珺回道:“惊喜要是提前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好吧。”甘棠拍了拍区乐珺的后腰,示意她放开自己,“我去跟导演请个假。” “不用。”区乐珺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甘棠的额头,“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不过说完她还是放开了甘棠,继而牵起了她的手。 法尔扎克目送着两人离开,转头同执行导演吩咐道:“关于甘小姐在片场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我不希望从狗仔嘴巴里听到一个字,传下去,要是狗仔得到任何风声,那么,这个剧组的所有人我都不会再合作了。” 执行导演意识到事项的重要性,忙下去传达导演的意思。 “好了,甘小姐的戏往明天排,把明天要拍的戏提上来。”法尔扎克催促着副导演,“快点,让相关人员准备一下,制片方那边要求我们在这个月内把片子拍完,下个月末要剪出成品提交,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快动起来,不要耽搁。” 因为拍摄进度的调整,很多演员需要重新化妆和调整情绪,整个剧组忙得像一锅冒着泡的粥,不少人抱怨着,但又因为收到了执行导演的提醒,不敢多言。 甘棠和区乐珺离开了片场,她给区乐珺和自己各戴了一副墨镜,“我最近对这里可熟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知道有家餐厅非常对你的胃口。” “哦?是吗?那我有点期待了。”区乐珺任由甘棠领着她往前走,环视着四周,问道:“那家餐厅叫什么?” “精品私房菜。”甘棠把一个朴实无华的店名说了出来,旋即停下了脚步,左右张望了一番,最后转过头,厚颜无耻道:“找不到了。” 区乐珺无可奈何地问道:“那要不要去我推荐的餐厅呢?” 甘棠想了想,眼睛一转,“不,我们回去,我做给你吃。” 区乐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把甘棠瞧得浑身不自在,开始上下检查起来。 “好呀。”区乐珺笑眯眯地回答着。 区乐珺让秘书把食材送到甘棠的住所,和甘棠在当地观光区转了一圈便回去了。 这顿饭甘棠执意要自己做,不假她人之手,区乐珺倚着厨房的玻璃门看了一会儿她忙碌的背影,嗅出了一丝鸿门宴的味道。 不过她倒无所谓,转而去布置餐厅去了。 等到甘棠端着做好的食物出来时,餐桌上铺好了全新的蕾丝桌布,上面摆好了餐具和烛台。 区乐珺正在点蜡烛,见甘棠出来,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餐盘。 区乐珺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葡萄酒,又给甘棠的杯子里倒了气泡水,两人在开动前先碰了个杯。 甘棠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催促道:“你快尝尝我的手艺。” 区乐珺听话地叉了一块品尝,很捧场地夸了句好吃。 甘棠紧紧捏住杯子,听到区乐珺的评价,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开始用餐一边道:“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区乐珺将食物咽下,放下餐具,拿起酒杯,看着甘棠,品着酒,眼见甘棠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后,将杯子当回了桌上,胳膊支着,双手交叉着撑在下巴底下。 “姐姐,你今天怎么突然想为我洗手作羹汤了?”区乐珺好整以暇地笑问道。 甘棠讪笑着说道:“甘罗的事,我肯定得谢谢你,因为我让你卷进大麻烦里,所以...” 甘棠还没说完,区乐珺便歪了歪头,接过话来,“是呀,真是个大麻烦,所以我打算把这个麻烦丢给姐姐你了。” “诶?”甘棠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区乐珺的意思。 “我名下艾斯技术的股份,以及tdp持有的部分,将作为我们新婚的礼物送给你。”区乐珺露出了一个傲娇的表情,“这么麻烦的事我可不想掺和了,以后姐姐是大股东了,我就指着姐姐养我了。” 甘棠在向甘罗承诺后,想过不下十种可能发生的场景,只是她没有预料到,最后会是以这么轻松的方式解决,这个结果她连一丁点的想法都不曾起过,实在是简单的不可思议。 “小珺,我,你”甘棠结巴了一下,一时语噎。 区乐珺耸了耸肩,认命道:“我入局前就知道这是个麻烦,自然也知道阿罗迟早要找你大吐苦水,而姐姐你一定会心软帮他,所以我先举双手投降。”说着她将双手高高举起。 区乐珺太了解甘家姐弟了,甘棠是个对自己人十分护犊子的人,而甘罗又是个极致的机会主义者,她也很了解自己,甘罗拿她的软肋来阴她一把,她只能乖乖就范。 被区乐珺拆穿了小心思,甘棠讷讷道:“原来你都知道啊。” “是呀,从入局前就可以预见了。”区乐珺说罢转而换上了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我是不想姐姐为难,但阿罗不能每次都来这一招,次次打在我七寸上,真的很过分。” 区乐珺边说边鼓起了两腮,同甘棠撒着娇。 甘棠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跑到区乐珺边上,抱着她,直言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所以我都和阿罗说清楚了,我要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叫他别再让我为难。” 甘棠对甘罗的了解不仅仅是来这里三十年的接触,还有从小说窥探到的内心碎片,她当然清楚甘罗是在上演苦肉计,她不可能每一次都愿意自投罗网,只是这一次,他成为了众多虎口中的猎物,她不能不帮他,她和甘罗是这座名为首都的精美牢笼中的至亲依靠,他也是她在这里立足的底气之一,帮他也同时是在帮她。 区乐珺环住甘棠的腰,抬起头,下巴刚好点在甘棠的小腹上,仰视着甘棠,“过几天我就让tdp那边签署股权转让书,姐姐,我的就是你的,我有的,你可以随意支配,我没有的,我想办法给你找来,你不用和我绕这些弯子,我无可奈何的,你就算做了一桌满汉全席,我也依旧无能为力。” “谢谢你,小珺。”甘棠弯下腰,抱住了区乐珺的脖子,“我知道婚姻是和另一个人组建新的小家庭,人进入小家庭后重心会偏移,也应该偏移,你是未来和我一起同舟共济,共同抵御风险的人,我以后会以我们的小家为前提的基础上维系和甘罗的感情,不会让你为难。” 区乐珺轻轻拍着甘棠的背,侧过头缱绻地吻了吻她的耳朵,良久,凉声道:“姐姐,就只有干巴巴的谢谢吗?” 鉴于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宋明清哪个时代的标准,就不详写了,略... 甘棠看了一眼餐桌扫落后的狼藉,双手捂了脸,哀嚎道:“等等要是助理或者保洁进来打扫,会不会在背后蛐蛐我俩玩得太疯了?” 区乐珺闷声笑着,身子抖了几下。甘棠被她抱着也跟着抖了抖,伸手轻轻掐了掐她的腰。区乐珺这才止住笑,转而捏了捏甘棠的耳朵,“别担心,我把家里的机器人一起带过来了。” 区乐珺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甜酒曲,把屋子打扫一下。”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响起了机器启动的嗡嗡声,元件模组不知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一个个拼接着组合出了甘棠熟悉的机器人模样。 在机器人埋头打扫卫生的时候,甘棠突然提议道:“我们早点完成婚礼吧,这个月怎么样?” “太早了吧?”区乐珺不是很赞同,“我们的礼服还没全部制作完成,邀请函也还没有准备完,太赶了,不行,我们的私人婚礼不能那么简陋。” 甘棠退而求其次道:“那我们先办公开的那场,私人婚礼按原计划来。” “这更不行了。”区乐珺老大不乐意,据理力争道:“我们的第一场婚礼怎么能那么寒酸,还是得先办私人再办公开。” 甘棠对区乐珺某些事上的坚持无可奈何,只好作罢,丧着气重新枕回区乐珺的肩上。 “怎么?”区乐珺见状问道,“突然要把婚礼提前?” 甘棠闷声道:“就是这段时间以屾他突然开始想吃回头草了,所以我想你快点先吃了。” 区乐珺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但当甘棠说出原因时,她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他可真是阴魂不散。” 甘棠用手指烦闷地在区乐珺身上画着圈,随后手一顿,抬起头看向区乐珺,问道:“你知道甘罗和以屾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最近发生一系列的事都快把我看糊涂了,你知道原因吗?” 区乐珺想了想,“大概能猜到个八九分吧。” “是什么?”甘棠追问道。 区乐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手在自己的脸颊上点了点,甘棠会意地亲了上去,区乐珺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这件事有点复杂,我得和你一桩桩一件件的细说。” 第181章 在将自己猜测说出来前,区乐珺先低下头,正对上甘棠看着她的眼睛,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她这才一一道来。 “以屾哥是以艾斯的科技创新作为拉动资金横纵向流动的项目,释放上下游的新需求和新供给,只要有了新的供求,信贷就可以围绕这个新增长点拉杠杆,盘活市场的资金,也同时提供一些岗位。”区乐珺说道,“而甘罗正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这个项目以他为中心展开,也由他统领,可以说从0到1再到,甘罗就是项目的核心。” “也就是说甘罗是以屾手上一把披荆斩棘的刀对吗?”甘棠这般理解着,“之前以屾说过让甘罗做‘器’的,说这样对他很安全。” “一般情况下是的。”区乐珺意有所指。 “一般?”甘棠问道:“还有二般的情况?” 区乐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顺着甘棠的话说道:“二般情况是这把刀成了无主之刀。” 区乐珺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番才继续说道:“这还和姐姐有些关系,因为你和以屾哥分开了,所以他和阿罗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但分明的变化。” 因为她?以甘棠对欧以屾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会因为分手便反目成仇的人,也不是会意气用事故意打击报复。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甘棠问道。 “大贵族们是非常贪心的,在公司没能步入正轨,成为行业垄断前,大家乐意放手让管理者自己折腾,一旦壁垒形成,行业里再没有其他公司能撼动其地位时,大贵族就会试图将它归入自己的私库。”区乐珺对大贵族们不知餍足的贪婪毫不避讳。 接着,她又继续说道:“原本你和以屾哥在一起,如果你们结婚了,阿罗顺理成章就是他的小舅子,这是名正言顺的自己人,不管阿罗有没有别的心思,他都已经明明白白地同欧以屾、欧家拴在一起了,别的大贵族将不会视其为可同盟的对象,阿罗只能与欧家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在这种情况下,以屾哥会很乐意给阿罗放最大的权,让阿罗对艾斯技术有绝对的掌控权。” “因为我和他分手了,阿罗和他就没有了这层关系在,阿罗变成了一个摇摆方,可以为任何人所用,所以他想提前把艾斯技术收进自己囊中。”甘棠似乎明白了个中缘由,对因为自己而给甘罗带来的麻烦感到沮丧。 区乐珺早料到甘棠会有这样的反应,拍了拍她的小臂,安慰道:“姐姐,这世上除了死亡,很多事都是福祸相依的,阿罗与以屾哥的离心并不全是坏事。” “怎么说?”甘棠好奇道。 “因为他不再是以屾哥的附庸,对于其他大贵族而言就成了可以帮扶的对象。”区乐珺解释道,“艾斯能发展的这么迅猛,不是因为技术创新,而是帝国最有权势的六个大贵族在背后一起推波助澜的结果。” 区乐珺见甘棠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说道:“大贵族们不缺钱,去年一年印发了25万亿星币,看似很多,但并没有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因为这些钱最后都会通过各种途径流入大贵族的府库中形成沉淀,印多少钱都不是问题,大贵族们在乎的是当下能盘活资金和现金流的项目,也就是流入府库的各种途径,为了获得这个途径,便是做赔钱买卖都在所不惜。” “你的意思是,”甘棠经区乐珺这么一提醒有些明了,“如果其他几个家族没能入驻艾斯,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扶植其它机器人公司,这场斗争不在艾斯内部,就必定是在艾斯外部,但终有一战。” 区乐珺点头,“在内总比在外好,毕竟现在这个情况阿罗还可以用一套相互制约的方式坐稳他的王座。” “加之大贵族虽然不在乎钱,但很在乎投了很多钱却以失败告终。艾斯的发展搭上了最好的时机,只要平衡不被打破,大贵族们并不会主动自立门户,这不仅得花更多的钱,还未必能有成效。”说罢区乐珺顿了顿,又笑道:“所以他来你跟前道难处,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甘棠听完区乐珺的话更清晰地明白了甘罗的小算盘,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对不起,因为我害得你被甘罗那小子算计了。” 区乐珺不在意地耸耸肩,只要不是原则性上的问题,这种小算盘她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常糊涂。 “这样也好,我本就不是很想参与其中,我的加入势必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到时候我公开将股份作为聘礼赠与你,区家和艾斯的关系就没有那么深了,外界只会以为是阿罗在卖姐求控制权。”区乐珺摸了摸甘棠的头,面上一派轻松,“而且我也需要这个幌子帮我遮掩一下。” 甘棠眯了眯眼睛,凑上前去,问道:“你做什么坏事了?” 区乐珺挑了挑眉,侧过脸去。甘棠不依不饶地去扳正她的脸,让她看自己。 “好,我说。”区乐珺举手投足,但说之前还是提了一个条件,“我告诉你可以,但你得保证绝不说出去,不然我可得去太空当垃圾了。” “我保证,我发誓!”甘棠打着保票,但她话一落地,就因为太空垃圾这几个字有所联想,迟疑道:“该不会是你坑了欧斐文吧。” 区乐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甘棠大惊:“为什么呀?” “巧合。”区乐珺说道,“我之前看过斐文投的那个项目,提醒过他项目周期可能会卡在一个很尴尬的时间里,弄不好会失败。结果他没听,正好这次的事情,我就索性拿来做做文章好了,斐文在二级的资本运作还是很稚嫩的,摆他一道还让他抓不到把柄还是很容易的。” “那你之前还答应要帮他揪出幕后黑手。”甘棠戳了戳区乐珺,坏心眼道:“要把你自己供出去不成?” “我只是说如果顺手。”区乐珺说的义正言辞,脸不红心不跳的,“我想自曝应该不是顺手的事,需要经过一番波澜壮阔的心路历程才行。” 甘棠打趣道:“可是我看欧斐文上次那样子,这事可不会这么简单翻就过去,你要是交不出人来,怎么和他交代?” “不需要和他交代,我已经带他赚到钱了,不仅平了账,还有很大的盈余,他现在正兴头上,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这事,等那劲过了,他也忘得差不多了。”区乐珺说着,心里却想着就冲欧斐文帮欧以屾拖住她这事,料他最近都不敢在她眼前晃悠,生怕她瞧他瞧多了,回味过来。 甘棠感慨道:“你们大贵族之间还真是...是敌是友,能帮也能坑,还有弹性的友谊。” 成年人可没有什么友谊,只有一点点的交情和很多很多的利益。区乐珺微微一笑,亲吻了甘棠的耳尖,轻声道:“休息吧,明天我还得把公主准时送回去呢。” 甘棠闻言苦了脸,以剧组的进度而言,她可不是什么公主,而是十二点前必须回去当女佣的辛德瑞拉才是。 甘棠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区乐珺,把脸埋在她的肩上。 区乐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断断续续地哼着小曲,甘棠听着歌,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甘棠洗漱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娱乐新闻,一边吃着早餐。 区乐珺洗澡澡出来时就看见甘棠在沙发上挠痒痒,一下挠胳膊,一下挠脖子的。 “怎么?过敏了?”区乐珺拉着她的胳膊看了看,“还是你最近又没好好吃饭了?” 甘棠之前节食减肥,导致时不时的出现荨麻疹,区乐珺这两年给她调了又调,配比了均衡的营养餐,让她顿顿不落地吃,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发过。 “没,最近我有好好吃饭。”甘棠说完见区乐珺仍旧狐疑地看着她,停滞几秒才期期艾艾道:“最近是以屾他一直在请我吃饭,找得专门的厨子。” “那应该不是荨麻疹。”区乐珺还是知道欧以屾的,既然他专门请的厨子,做食物方面应该没问题,转而便问道:“早上吃了什么?” 甘棠指了指远处餐桌上的早餐,“k市最近最火的餐厅,助理早早排队给我们买的。” 区乐珺走过去,用小叉子叉了一小口,放入口中细细品了品,无奈道:“里头有芒果,你过敏了。” 说着她又问道:“药呢?” 甘棠摇了摇头,讪笑道:“自从荨麻疹好了以后,我包里就不放药了。”她吃芒果也只是偶尔过敏,每次也都不严重,痒几分钟就过去了,所以她便也不带了。 “那你别抓,留一身血印子怎么上镜。”区乐珺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并吩咐机器人去拿冰块和毛巾来,帮甘棠冰敷。 正如甘棠所言,过敏症状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就不痒了。 区乐珺看了眼时间,随手拿了片吐司叼在嘴里,扬了扬头,示意甘棠出发。 两人刚下了楼就看见欧以屾迎面而来,三人碰面,区乐珺先同欧以屾打了招呼。 “以屾哥,好久不见,最近身体恢复得还好吗?”说着她上下打量着欧以屾,忽的意味深长地一笑,“大老远跑过来,想来是恢复的不错。” 欧以屾面色未变,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没听到区乐珺的话,竟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走吧,我的车在外头。”欧以屾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甘棠身上,说道:“我送你们一程。” 甘棠往后缩了缩,夹在两人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她寻思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该表个态? “不用了。”区乐珺替她回答了,“我送姐姐去剧组就可以了,这几日感谢以屾哥对姐姐的照顾,一会儿我想请以屾哥喝茶,以表谢意。” 欧以屾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甘棠,他仿佛没有看到区乐珺一般,双眼里只有甘棠的倒影。 甘棠能感觉到欧以屾对区乐珺的轻慢,轻咳一声道:“小珺说的没错,她送我就可以了,不用烦你了。” 欧以屾得到了甘棠的回答,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区乐珺,语气随和地说出了刻薄的话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聊的,这茶我就不喝了,而你的谢,我想也没必要收了。” 甘棠听罢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欧以屾这话攻击性也太强了吧。 她瞪大了双眼,僵着脖子往区乐珺处转了转,却见区乐珺笑容更深了,就好像...攻击反弹了? 她伸手摸了摸区乐珺的额头,生怕区乐珺是被刺激得反常了。 区乐珺拿下甘棠的手,歪着头,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洁白的牙齿隐约现了出来。 区乐珺笑起来的时候身上总带着一股夏日沙滩的热浪,让人看了会生出一种巴西女郎在心上纵情热舞的心潮澎湃。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也没有人能抵挡住这种魅力,除非这人戒过毒。 甘棠捂住了双眼,感叹道:“好了好了,别释放你无处安放的魅力了。” 说着甘棠走到区乐珺身后,双手放在她背上,推着区乐珺往前走。 “以屾,我要去剧组了,以后有机会再聊。”甘棠礼貌地同欧以屾道别,“回见。” 区乐珺一会儿扭着头看背后的甘棠,一会儿看前面的路。在路过欧以屾身侧的时候,她将头往欧以屾的方向扭,很随意道:“两个月后我和姐姐的婚礼,以屾哥务必赏脸。” 区乐珺甚至没等欧以屾回答,继而又恢复了一会儿看后背一会儿看前路的状态,仿佛她方才那句轻飘飘的邀请只是一时兴起的随口一说。 欧以屾转过身,目送着两人出了楼,进了车里,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任何踪影,这才缓慢地勾唇笑了起来,无波无澜地说道:“当然,我一定赴约。” 第182章 自从区乐珺和欧以屾打了照面,言语上明枪暗箭了一场后,欧以屾便没有再出现。 甘棠无瑕在意这些,被压得满满的拍摄日程已经让她的身体亮起了黄灯,气温一降下来,整个剧组一半以上的人都倒下了,而她在倒数第二场戏拍完后也终于红牌下场。 “阿嚏——”甘棠狠狠打了个喷嚏,接过区乐珺送来的纸擤了擤鼻涕,鼻音浓重道,“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撑到了最后才倒下,但还差最后一场戏没拍完。” 区乐珺给她递了杯温水,取了一支注射器来,拉过甘棠的手臂,给她打了一泵药。 “我早说了,你的身体吃不消的,一天拍14个小时,甘罗是把你也当机器人使唤了。”区乐珺的语气微凉,脸上瞧不出什么,但能听出她不太高兴。 甘棠摆摆手:“算了算了,都答应他了,言而有信嘛。你到时候多帮我敲敲竹杠,让他多出点血。” 区乐珺把注射器放到一边,好整以暇地坐正,问道:“那我出回血,把姐姐出差的合同都买断了,姐姐以后就在首都圈活动,怎么样?” “不怎么样。”甘棠冲她做了个鬼脸,“你只要帮我好好把关合作方,把像甘罗这样的周扒皮老板丢得远远的,我就不会被剥削到生病了。” 区乐珺瘪了瘪嘴,手支着头,歪到一侧,说道:“但我可架不住你硬要把周扒皮放进来,阿罗可是你找来的,我可不会给你找这种吃苦合约。” 甘棠干笑两声,打着哈哈道:“有时候盛情难却,盛情难却。”说着她赶紧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大,企图蒙混过关。 这电视一开,好久不见的人便跳了出来。 原来欧以屾已经重新接任了欧家元帅一职,现在人在首都,难怪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甘棠是见识过他之前工作的忙碌程度,确实没有时间继续留在这里和她玩什么旧情人再续前缘的戏码。 甘棠看着新闻,上头放的是帝国安防会议的简报。 她不禁迟疑道:“我记得公检不是埃克曼家族控制的吗?以前这会好像也是埃克曼元帅主持的吧?这次怎么是他?” 区乐珺对此毫不意外,只回答了四个字:“拿命换来。” “这算是祸兮福所伏?”甘棠继续看着新闻,上面不仅简要概括了帝国内部的治安管理,也讨论了星际间的安全问题。 甘棠隐隐觉得欧以屾是借着这次遇刺事件为由头,介入进了埃克曼的管理中,暂时性地全面接管,只是不知道这个暂时会持续多久。 “你说,”甘棠踌躇着,她觉得自己可能把欧以屾想得太坏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区乐珺:“这次暗杀会不会是一个局?” “不是你想的那样。”区乐珺知道甘棠是误会欧以屾了,“是马家要以屾哥死,但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区乐珺指了指自己,说道:“也有我们一份力。” “我们?”甘棠想了想,问道:“因为嫁祸吗?” 区乐珺点了点头:“马家是这次刺杀事件的幕后,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没有证据,所以追查下去只能是悬案。” “现在就不同了,这个案子起码有一个结果了,不管是真是假。”区乐珺继续说道,“我们这边提出了引祸到其他帝国,转移了艾斯和阿罗身上的嫌疑,而以屾哥正好可以借着为自己伸张正义的机会介入公检系统中,至于以修哥,他也很乐意这件事闹大。” 甘棠奇道:“这里又有区以修什么事?闹大会怎么样?星际间的摩擦,该不会要打仗吧?” “就算没有这事,也会有战争。”区乐珺直言不讳,“需要转移内部矛盾,而且可以通过外部收割暂时解决帝国内部的问题,只是这一次提供了很好的由头。” 区乐珺莞尔一笑:“而战争,对目前唯二拥有战争经历的帝国双子星是走到舞台最前方的绝佳机会。” 曾经马怀森因为外战成名,他执政元首时期因为发动了对外战争,统筹了全帝国的资源于他一人之手,这个先机的抢占奠定了他对于帝国各方面的控制,即便区世懿之后21年的超长续航都没能动摇他的掌控。 现在,这个历史的舞台已经为中一代的两位佼佼者搭好了,至于能不能从马怀森手里夺过权柄,就得看这对双子星如何发挥了。 “所以,我们是要和dwk183星系开战了吗?”甘棠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脊背发凉。 区乐珺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定,虽然有那份间谍名单,但官方没有给出明确的结果。事实上,他们正在对战争的形式和目标展开商议。” 毕竟与帝国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息息相关,甘棠充满求知欲地看着区乐珺,示意她再多说点。 区乐珺将室内的光熄灭,投影出她们所在的三角星群超星系的太空影像。 区乐珺置身其中,指了指几个三星星组,说道:“除了我们在内,这是与我们相近并且实力相当的星际国,也是我们军事上威胁等级较高的。” 星系图中还有不少三星环绕的星组,不过那些在星系图上已经与bmw相距甚远,实际距离更是以万光年起步,通常只做监测,不纳入军事威胁中。 “如果我们之间打起来了,那就会非常的麻烦,光是帝国间手握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控制不好会造成宇宙爆炸,可能还会形成吞没周围百光年范围的巨大黑洞。”区乐珺摊开手道:“所以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真打起来的。” 甘棠疑惑道:“可是这次的矛头不是直指dwk183吗?它不也是我们星系里的大国吗?” 区乐珺回道:“所以第一个方案是代理人战争,发起我们的附庸与他们附庸的战争,我们以支援的形式和他们在别的地方小规模作战。” 在说完第一个方案后,区乐珺紧接着又提出了第二个:“另外的方案就是找一个小星际国,我们通过打它,化解这个问题。” 区乐珺说完环视一圈,手上左右比划了一番,圈出了几个小孤星。 “以帝国目前的军事实力,让这些小星际国消失在星系里甚至用不了一天功夫。”区乐珺双手一拍,被她圈住的小行星便轰然消失。 “但是。”甘棠知道区乐珺还没说完,这个方案二未免太简单了。 “但是,战争的意义从来不是以灭绝为目的,而是用暴力争夺资源。”区乐珺手一挥,那些消失的小行星又重新出现了,“所以这就是个大麻烦,不能毁灭它们,因为毫无益处,甚至会因此让其他几个帝国对我们的星球灭绝心生芥蒂,让敌人们成为盟友。” 甘棠想了想,说道:“那不就只有殖民这一条路了?” “是,姐姐很聪明。”区乐珺伸手在甘棠发顶揉了揉,“不过殖民这条路也不简单,这意味着帝国的军队需要登入作战,就像陆地战中的巷战,是一个很费军力、财力、物力的事,战线之长,用时之长难以想象,好处是统领军队的人可以借此机会独揽大权很长一段时间。” 马怀森执政的七年便是以此打造了他铜墙铁壁的王国,这座以他为中心的金汤,在此后近五十年的光景里始终在帝国的权力圈中占据极有份量的位子。 区乐珺只说了一个最明确的好处,还有一些不确定的好处她没有明确告诉甘棠。 比如采取机器人登入作战,那么艾斯技术将会从中赚取惊人的财富,区家的模组组成型机器人届时也将闪亮登场——军火贩子总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在天下大乱中获利的机会。 再比如采用真人作战,正好可以消耗当前过剩的青壮年劳动力,通过战争把闲散不稳定的青壮年以一种正义的名义集结在一处,统一管理并消耗,很好的解决了一些社会问题。 甘棠看着那几颗在星系图中自转的小行星,心里有一种没有来的悲凉,古语云春秋无义战,天下的战争无论各种形式,功在掌权者名垂千秋,苦却只能由千千万万人分而食之,血与泪都在宏大的伟业中被掩盖、被省略、被淹没。 “你觉得,”甘棠的嗓子发干,声音有些哑,她停顿着咽了咽口水,这才恢复了一些,继续说道:“他们最后会采用那种方案。” “不清楚,也没人知道。”区乐珺直截了当地说道:“帝国与这种备选星之间从来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贵族们各有各的手段,通过经济、资源、文化、科技、政治等手段殖民其中,通常来说不开战能起到的威慑作用远比真枪实弹比划比划更经济实惠。动哪个,动了谁,怎么动,如何补偿,大家总是要经过几番商议,讨价还价一通才能得出结论。” 甘棠越听心里越沉重,那些摆在谈判桌上轻飘飘的方案,里头尽是生命的重量,这一刻生命是如此之轻,轻到一个点头一个决策一张赞成票便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好了,别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再知道更多了。”甘棠垂着头,胃里沉甸甸的,明明它在心脏的下方,此刻却好似逆转到了心脏之上,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区乐珺手一挥,投影关闭,星系图消失不见,她走到甘棠身边坐下,仰头看着天花板,淡淡道:“这些很无聊对吧,人也是,又无聊又残忍。” 区乐珺心想人是更狡猾更残忍更可怕的动物,动物因为食欲而狩猎,饱足则休。然驱使着人类狩猎的是欲望,没有尽头,不知餍足的欲望,所以掠夺、剥削、压迫永远没有尽头,它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饕餮,吃掉别人,最后再吃掉自己。 两人沉默良久,屋子里只有电视播放的新闻声,欧以屾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着,两个人竟有三人行的错觉。 直到新闻结束,电视中开始播放广告,刚好是甘棠代言的零食品牌——tdp收购的新兴休闲食品品牌。 区乐珺看着广告,忽而心思一动,借着它转移了话题,“成片出来还挺不错的,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金曲盛典之后。”甘棠想了想,进一步道:“就是我去首都大学接你那次,还记得吗?” 区乐珺故作沉思,恍然想起来:“啊,我想起来了,是那次啊。” 以区乐珺的记忆她怎么会不记得这事,不过是为引出后面的话给甘棠抛了一个话引子。 “那天我们吃完饭还一起去试了婚服。”区乐珺转而说道:“我昨天确认过了,那边说所有的婚服都已经做好了,姐姐不是想早一点和我举办婚礼吗?我就去和宾客们重新敲了下时间,下个月6、7、8号三天正好可以。” “诶?”甘棠一惊,原本两人的私人婚礼订在两个月后,突然间提前到了下个月月初,倒计时不到10天,让甘棠措手不及,就仿佛长假过得正悠哉,抬眼一看余额只剩24小时。 “这,这么快吗?”甘棠结巴了一下。 区乐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对呀,我想了想,姐姐说得也没错,我得先下手为强,以免被人吃了窝边草,家都啃没了。” 区乐珺说话间,屋里里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音,甘棠循声看去,被取名为“甜酒曲”的机器人正很来事地开始打包行李,大有一种今晚就走,马上就走的意思。 第183章 把最后一场戏拍完后,她和区乐珺便回了首都开始准备婚礼,事项都是由区乐珺和专业策划团队包办的,甘棠要做的就是试礼服、拍照和手写邀请函。 日子过得满满当当,在突然提档的兵荒马乱中甘棠有种恍惚感,对自己下周就要结婚的事产生了虚幻的不真实感。 这种感觉直到她婚礼前开得单身派对时也没能消除,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真没想到,你居然结婚了。”容嘉人举着杯子,抿了一口香槟,“而且我更想不到的是你居然和乐珺结婚了。” “你还惊讶啊?我才是该惊讶的那个。”伊莎贝尔这些年忙着家族生意,做得颇有起色,在族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了不少,与她们是聚少离多,当她收到请柬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从第一季第一季跳到了最终季大结局,完全像两个故事。 甘棠嘿嘿的傻笑着:“我这是默默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你是惊掉我们的下巴了。”容嘉人侧着头,上下细细打量着甘棠,“平时看你怂包一个,没想到你还挺硬气。” 正说话间,明鸣到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甘棠见到他,心里很高兴,明鸣和罗杰斯这对经历过分手、和好、误会、解开误会后修成正果,现在他是罗杰斯的法定伴侣,甘棠生怕他今天不能到场。 明鸣摆了摆手:“罗不管我的私交,再说你只是和欧先生掰了,又不是和他交恶,我没必要非得被拉着站队。” 容嘉人伸着脖子往明鸣后背看去,问道:“人呢?” “什么人?姚瑶吗?”甘棠回道:“小朋友病了,她今天走不开。” “不是她。”容嘉人说着冲明鸣扬了扬下巴,说道:“我们今晚的满汉全席呢?” “你放心,我精挑细选的,包你们满意。”明鸣举手挥了挥,又在额角点了点。 不多时,门又被敲响了,明鸣打开门,一群妆容精致,身材凹凸有致的高挑舞者鱼贯而入。 他们有男有女,有alpha有 beta有omega,身上穿着薄纱舞服,身上的肌肉隐隐可现,正是甘棠最喜欢的薄肌。 甘棠咽了咽口水,明知故问道:“这些是?” “单身派对的重头戏啊。”容嘉人冲她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神情,双手一拍。 屋内的超脑助手将主灯换成了氛围灯和镭射灯,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也随着灯光闪烁一起响起。 舞者们随着音乐起舞,昏暗的灯光让这些人的身材曲线更加明显,一举手一投足间皆是难以言说地诱惑。 具体描写我就省略了,这种单身派对的表演通常都过于香艳,是低配版但尺度更大更近身的疯马和魔力麦克,写了估计也过不了。 明鸣边看着舞者们跳舞,边走到甘棠她们那头。 伊莎贝尔看了看他,问道:“我瞧你现在都不用联络器了,说说使用体验吧?” “对啊。”甘棠也奇道:“你刚刚怎么把人叫上来的?” “艾斯的新产品。”明鸣一屁股坐在她们中间,对甘棠道:“你好歹也是董事,怎么都不关心自家公司的新品?” “谁说我不知道的。”甘棠挺了挺胸膛,忙找补道:“我知道啊,好像是生物芯片嘛。”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新品具体是什么原理,如何运作,但名字她还是知道的。 明鸣瞧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肯定是一窍不通,便说道:“纳米级芯片,用无创注射器往身体里打一管,这些芯片会通过人体自身的微电流运作,什么通讯啊,完全不在话下,只要我脑袋这么一想,消息就发出去了,通话也接听了,视频图像直接在我视网膜上成像了,比之前的投影更身临其境。我最近追了部剧,现在随时随地想看就直接调出来看,就跟我自己在里头演的一样。” “这么厉害!”甘棠倒吸一口凉气,“这听起来太过于科幻了,市场会接受吗?把什么芯片打进身体里,万一出什么事了,回收怎么办?会不会出故障?这可是体内。” “我也很感兴趣,不过就是你说的这些顾虑,所以我现在还在观望。”伊莎贝尔说道,“所以我才问明鸣体验如何。” 容嘉人也来了兴趣,问道:“给我展示一下,就发条简讯给我,就发test。” 话音刚落,容嘉人的联络器上就收到了明鸣发来的消息,一段视频并附文“test”,视频正是以明鸣的角度拍摄的当前场景。 “cool。”甘棠凑上前看了一眼,感慨着。 明鸣说道:“功能强大,要不是因为大家担心有副作用,这款新品早买爆了。” 甘棠对此倒是看得开,很多事情快一步就是烈士,对于当下人们的认知来说,这项技术太过超前,确实很难令人放心。 “不过。”明鸣瞥了那些跳舞的舞者,将甘棠等人圈住,压着声音小声道:“听说这项技术会率先用于战争,有了这个背书,之后的市场化就很容易了。” 甘棠想到了区乐珺之前同她说的事,没想到她与战争最初的联系竟源自于此,她也成了发战争财的一员,一时间百种滋味上心头。 不管如何,单身夜依旧继续,第二天的太阳照旧升起,一切都遵循着自己的轨迹运行着。 清晨七点甘棠就被人从睡梦中捞起来了,睡眼惺忪地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人架着洗漱、换衣、上妆一条龙服务。 等到八点半的时候,接人的婚车到了楼下,打扮好的甘棠便坐着车去往博物市。 该市已于半个月前便已封禁不对外开放,更是在五天前方圆五公里的区域也一并封闭起来,真正做到了保护隐私。 当天到场的除了区乐珺和父母和甘棠的父亲弟弟外,还有亲戚和密友一共百余人,其中多为区家的族人,相比之下甘棠这边只请了关系很亲近的家人。 这也是出于隐私的考虑,区家人办婚礼历来铺张奢侈,所以一直以来很注重这方面的隐私保护,以避免向外露富让普通人窥探到他们的奢靡生活,从而引起社会讨论。 故而整个博物市里的工作人员不是区家的执事就是区家御用人员,大家都遵守着严苛的纪律,不会将这场顶级婚礼的一丝一毫泄露出去。 区家这个帝国最古老的大贵族能延续至今依旧繁盛,也少不得这个家族的谨慎,他们很清楚,此时对他们的艳羡总有一天会成为对他们的嫉恨,想要长长久久不遭人嫉妒,不光得低调做人,也得低调做事,而高调的成果他们只默默享受利而不沾染名,真正大隐隐于市。 区乐珺穿了一身白西装,上面有手工的金线刺绣,与甘棠身上的金边婚纱相得益彰,一对璧人并肩而战时,其背后正好能拼接出完整的波纹图案。 区乐珺牵着甘棠的手,迎接着来宾,并一同合影,对面站着的摄影师也是区家御用摄影师,区家所有大事件的照片都出自于这位摄影师之手。 区乐珺在结束完与一位区家长辈的合影后,凑到甘棠的耳边小声道:“姐姐,有比我身材好的吗?” 甘棠一愣,旋即明白了区乐珺的意思,将捧花举起来,掩着嘴笑了起来,开着玩笑道:“好像有那么一两个耶。” “真的?我不信。”区乐珺也同她玩笑道:“晚上姐姐要仔仔细细看一看,好好比较一下才行。” 甘棠把眼睛移到一边,轻快道:“我会的。” 这时欧以屾到场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欧斐文、马克以及马克的兄弟马恩,后者都是区乐珺的朋友。 马恩一见到区乐珺,上前就给了她一个拥抱,“珺啊,我们多久没见了,可想死我了。” 欧斐文拉着马恩的胳膊将人拽回来,嘴里嘟喃道:“人家结婚你在这演什么。” “你这话说的。”马恩白了欧斐文一眼,“我被外放都快六年了,这六年我一次也没回来过,我还不能感动一下了?” 分化成beta的马恩在养蛊一样的马家可谓毫无优势,早早便被边缘化,一成年就被下放到地方去了,没有家里的调令,轻易不得回来。 这一次借着区乐珺婚礼的邀请名正言顺的回首都,马恩也动了些疏通的心思想调回来,故而对区乐珺可谓是见到了再生父母般,激动之情皆是发自衷心。 区乐珺拍了拍他的肩膀,与马恩简单地寒暄几句,便同甘棠介绍起来。 接着区乐珺转而对马克说道:“你的位子我都安排在了阿容姐的旁边。” 马克露出腼腆的笑容,对区乐珺道了声谢谢。 甘棠瞧着马克的样子,灵光一闪,好多不被注意的细节此刻都想起来了。 只不过甘棠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欧以屾便开了口。 “你今天很漂亮。”欧以屾看着甘棠由衷称赞,继而转向区乐珺说道:“希望你们婚礼顺利。” “会的,谢谢。”区乐珺面不改色地回应着,心中却沉了下来,欧以屾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欧斐文敏锐地觉察出了气氛不对,忙插话道:“我们赶紧拍个照吧,后面还有人要过来呢。” 说着欧斐文上前,推着欧以屾的肩,让他找到甘棠身侧,自己则拉着马恩站在区乐珺一侧。 区乐珺眸光淡淡地落到了欧斐文身上,欧斐文心中叫苦,觉得自己真是两边情绪都得照顾,结果弄得两边都不是人。 他苦笑一声,假装没看见区乐珺的眼神,冲着前面的摄像师道:“拍照拍照。” 合影结束后,欧斐文先一步闪身到欧以屾边上,挽着对方的胳膊,作势要拉人走,可惜他使出吃奶的劲,欧以屾都纹丝不动。 欧以屾侧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区乐珺,轻笑一声,遂高抬贵脚往礼堂里走。 甘棠看着欧以屾远去的背影,莫名心中腾起了一丝不安,她下意识地去抓区乐珺的手,紧紧地握着。 区乐珺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眼角瞥到新走过来的宾客,将甘棠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姐姐,有客人。” 甘棠回过神来,重新扬起笑容,同区乐珺一起招呼来宾。 上午十一点整,仪式正式开始,甘棠将挽着父亲的手进入礼堂中心,与区乐珺在神父的面前许下结婚誓言,礼毕后,将在博物市举行两天的聚会。 甘棠在进入礼堂前深吸了几口气,虽然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此刻礼堂内坐着帝国权势滔天的一群人,这场景可比开几十万人演唱会更有压力。 帝国的权力阶层一级一级有序排列着,像远望泰山,见其顶不觉其高,近山脚方知山顶之高,于其中更知阎王易知不易见,坐下众鬼来当王。 “小棠。”甘父拍了拍甘棠的手,发现她手有些发凉,便问道:“准备好了吗?” 甘棠深深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准备好了。” 甘威牵着甘棠进了礼堂,走在红毯上,将女儿带到了区乐珺的面前,并将其交给了她。 区乐珺将甘棠的头纱掀起,甘棠冲她微笑,两人双手握着,一同转向了神父。 神父依照流程说道:“在场诸位,我们在两家先灵和亲友面前见证区乐珺女士和甘棠女士携手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这将是一生中最荣光的时刻,如果谁提出她们无法成为合法伴侣的理由,请现在说出或永远保持沉默。” 神父环视一圈,又说道:“既然在场诸位没有异议,那么...” 神父的话突然戛然而止,甘棠抬头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 甘棠循着神父的目光看去,只见坐在第二排的欧以屾将一只手高高举起,从容地接受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直到甘棠和区乐珺意识到不对,转过头来察看原因,他对上了两人的眼睛,才缓慢地说道:“我反对。” 第184章 欧以屾面不改色地站起来,穿越二排的众人,走到了礼堂前。 容嘉人自他走向自己时便瞪大眼睛盯着他看,像向日葵似的脑袋跟着他转,直到欧以屾从她面前走过。 “他这是...”容嘉人心想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她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欧以屾了?这样全然不在乎天下大乱的不可一世,他做了太久的煦日,以至于容嘉人都快忘了欧以屾曾经夏日烈炎的模样。 欧以屾在离甘棠一臂距离处站定,用讨论天气的轻松语气对神父道:“我反对。” 这种阻拦婚礼的事神父不是没遇到过,但他从没想过会在大贵族的婚礼上遇到这样的事,一时语塞,直到欧以屾眼皮一掀,睨了他一眼,这才重新回过神来。 神父轻咳一声问道:“为何反对?” “我不同意,就这么简单。”欧以屾很自然地说出了他不成理由的理由,言毕,他向前半步,弯下腰在甘棠耳边说道:“你想见见她吗?我们的小玫瑰。现在跟我走,我带你见她,或者你再也见不到她。” 甘棠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呆愣地转过头,看着欧以屾狡黠的脸庞。 此刻的欧以屾脸上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明艳,像是上了一层釉,尤其耀眼,这让他看上去似乎年轻了十岁,成了区乐珺的同龄人,不,或许比区乐珺还要年轻。 他眉眼张扬,一切尽在掌握。 “她还活着?”甘棠哑着声音下意识问道,话音刚一落,她便找回了意识,她迷惑地看着欧以屾,之前在医院他明明告诉过她,小玫瑰已经死了。 不对,甘棠心想,当时欧以屾说的是她们的小玫瑰没能长大,或许这并不意味着死亡,可是没能长大又是什么意思? 甘棠向欧以屾迈开了脚步,却在半道硬生生停下,最后只前进了半步。 她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众目睽睽之下偏向欧以屾是对区乐珺最大的侮辱。 一边是与她有过七个月短暂母女之情的小玫瑰,一边是她选择共度余生的区乐珺,这很难选,也很好选。 走向欧以屾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且别无选择的路,除了一条路走到黑再无它法。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她不该因为是什么人的母亲而被捆绑做出非最优选择,更何况这个孩子与她的生命只短暂地交织过,却经历了大段的别离。 从一开始她就当不成好母亲,任何补救都于她的人生无益。 只是,人非草木,于情、不忍。 区乐珺自然听到了欧以屾的话,她观察着甘棠的举棋不定,随后又凝视着欧以屾那张脸,心中百种情感交织成了一张网,将她的思绪困在其中,她分明看到了脱困的出路,但总有些情绪拉扯着让她停了下来。 “以屾。” 一个严肃又洪亮的声音突然在礼堂中响起,像自习室中突然爆开来的炮仗,效果可比平地一声惊雷,把所有人从自己的思绪世界中拉回到现实里来。 区乐珺缓缓转动脖子循声看去,区以修站在了人群中,他那张书生味颇重的谦柔的脸,此刻是在人前罕见的阴郁,双眼微眯,嘴角呈现出坚硬的覆舟状,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态。 区乐珺眨了眨眼睛,环视了观礼席上的宾客。 今天到场的全是大贵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行动不便的马怀森外,便是下放在外的大人物们都赶了过来,是一场分量极重的婚礼。 区乐珺敛起心神,尽可能压下杂草般丛生的旁的情绪,转而看向了第一排坐着的父亲。 区世懿在与区乐珺对视的一瞬间,作为父亲的敏感迅速意识到了区乐珺心中所想。 他看了看妻子,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伊琳娜忧心忡忡地回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将注意力转移回台上三人的身上。 区世懿再度与区乐珺对视,双眼轻轻一闭,微不可察地颔首。 区乐珺几乎是在一瞬间,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一把将甘棠揽进怀中,欧以屾也几乎是在区乐珺将甘棠拉进怀中的同时,抓住了甘棠的一只胳膊。 甘棠撞进区乐珺的怀中,立刻表态道:“我不会和他走的。”接着是自嘲又是自我慰藉道:“我和那孩子好像一开始就没什么缘分。” 区乐珺听得出甘棠语气里的遗憾,她心里像被利刃轻轻划过,又酸又疼地留下了一道伤口,从伤口中渗出了甜丝丝的蜜糖。 “你去吧。”区乐珺却是这样回应。 甘棠一愣,无措地问道:“你不和我结婚了吗?” “不是现在。”区乐珺拍了拍甘棠的后背,“姐姐你有未了的心愿,我也希望你没有遗憾。即便是我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以屾哥把她藏的很好,我想我找不到她,便只能这么帮你了。” “可是...”甘棠喉咙一紧,心里软作一团,这个帮法代价未免太大了。 区乐珺又将她抱紧了些,把头更深得埋进甘棠的脖子处,语气轻松道:“没事的,这里我会处理好,你无需顾虑。” “我会在原地一直等着姐姐。”区乐珺说着停顿须臾,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姐姐会回来的对吗?” 甘棠嗯了一声,区乐珺这才松开了她。 她可以一咬牙一狠心地留下和区乐珺完成婚礼,但区乐珺希望她心无遗憾的决心也很坚定,她再拂了区乐珺的心意将会是两个人的遗憾。 甘棠转头面色凝重地同欧以屾道:“带我去见她。” 欧以屾唇角一勾,将拉着她胳膊的手往回一手,一个转身便欲拉着甘棠离开礼堂。 才行两步,便被绊住,欧以屾回头看,就见区乐珺拉住了甘棠的另一只胳膊。 甘棠回望向区乐珺焦糖色的眼眸,她似乎从中读到了区乐珺又一次的确认:姐姐,你会回来的,对吗? 甘棠捏了捏区乐珺的手,坚定道:“等我回来。” 区乐珺得到这个答复,才渐渐松开了手。 欧以屾见她卸了手上的力,腕间寸劲一使,将甘棠的胳膊抽出了区乐珺的手心。 他拉着甘棠往礼堂外走,眼角余光忽的看到了他握着的那只胳膊,甘棠指间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 他很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将那枚戒指摘下,旋即往身后猛地一扔,红色的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 他的动作丝滑流畅,一边往外走一边完成了戒指的摘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快得让甘棠来不及反应。 区乐珺抬手接住了那枚被欧以屾代为还回来的戒指,摊开掌心看了看,又握紧了五指,面色不善的盯着欧以屾离开的背影。 甘棠和区乐珺之间是有商有量地做了决定,但在在座的宾客视角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幅景象。 那分明是区乐珺苦苦哀求,但甘棠卿心似铁执意要跟欧以屾离开,上演了一场新娘落跑的戏码。 一时间甘棠和欧以屾的旧事被重新抬了出来,知情的给不知情地如是这般科普一番,观礼席中无数细小的交谈声汇到一起便也嘈杂起来。 甘罗目睹了礼堂没发生的这一幕,隔着中间坐着的人,向岑陈深深剜了一眼,无声地怒斥着:看你做的好事。 岑陈接收到甘罗的眼刀,回避地别过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他不觉自己真的做错了。 这时礼堂内忽的响起一声巨响,打断了岑陈的思绪,他抬头去看,就瞧见区乐珺一拳砸在了神父的讲台上,讲台裂出了一个口子,断开的木料扎伤了区乐珺的手,刺眼的鲜血滴答着掉了下来。 “小珺。”区以修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快步跑向她,一把将她的手拉过来察看,并焦急道:“做什么傻事,有没有怎么样。” 区乐珺原本低着头,听到区以修的话微微抬了抬头,以区以修的角度看,恰能俯看到区乐珺五官的投影。 他愣在原地,区乐珺和区明珩有极为相似的五官,只是眼眸有较大区别,但此刻区乐珺低垂着眉眼,竟与区明珩别无二致。 区以修心脏隐隐的痛逐渐放大,压得他喘不过来气,那分明就是区明珩,一样的容貌,连身上的气味都一样。 “明...”区以修情不自禁地开口,却见“区明珩”仰起头来,与记忆里的那张脸变得不再重合。 区明珩已经死了三十年了,这个人是他的亲妹妹。 区以修的失态稍有收敛,伸出手拨开区乐珺脸上的头发。 区乐珺眼睛里悲伤欲滴,带着鼻音叫了区以修一声:“哥。” 区以修闻言心中腾升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脱口而出道:“哥哥会帮你,你想怎么样,哥哥都会帮你。” 区乐珺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默默地又低下了头,只留了一个发顶给他。 区以修看着心痛如煎,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何时见她受过这种委屈。 他双手捧着区乐珺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认真道:“小珺,哥哥一定会给你出这口气的,欧以屾不能这么欺负人,更不能这么欺负你。” 区乐珺仍旧沉默,依旧难过地看着他,双眼相看,通往心灵的路径畅通无阻,悲伤从她的眼中流进了他的心里。 “这实在太过分了。” 一个女性的声音在咫尺处响起,区以修转过头去看,马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冲两人打了招呼,随后继续道:“以屾哥这一回做得可不地道,连我这种多年都老相识都看不过眼了。” 区乐珺心中一片澄然,暗道:“上钩了。” 第185章 欧以屾今天没有带上罗杰斯,他拉着甘棠出了礼堂径直带她到了车前。 在送甘棠上车前,欧以屾打量着她的礼服,婚纱长长的拖地让他觉得碍眼,手一扯,便将婚纱最外层撕了去。 “你!”甘棠对他一连串的行为感到不悦,心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礼貌。 欧以屾无辜道:“你的裙子太长了,上车不方便。” “那刚刚的戒指呢?”甘棠反手便是一问。 欧以屾如实道:“觉得碍眼就摘了,你和区小妹没能完成婚礼,自你这一走,这婚就再没后续了,那这戒指就成了没用的死物,索性别留了。” 甘棠不想与欧以屾多做争辩,一边嘟喃着“不会如你愿的”,一边自行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欧以屾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她一起坐了进去。 “你不开车吗?”甘棠对这个破坏她婚礼的家伙没多少好脾气。 欧以屾毫不在意她的语气不善,揽着她的肩膀,冲着驾驶座道:“塞西莉娅,出发。” “是。” 地点是提前就设置好的,甘棠咬着牙愤愤的想,欧以屾从一开始就笃定她会跟他走,这种被请入瓮的感觉实在糟糕。 甘棠决心就去见那孩子一眼,了却一桩心事后,她就离欧以屾远远的,之前的软刀子就已经让她很窝囊了,现在明晃晃的威逼利诱更让她觉得憋屈。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甘棠在欧以屾怀里挣扎了一番,却始终挣不脱。 “欧先生,你是不是被人换芯子了。”甘棠气恼道:“你现在这样真的一点也不像你。” “哦?”欧以屾眉头一挑,颇感兴趣地问道:“那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甘棠想也没想直言:“不喜欢。” 欧以屾遗憾地耸了耸肩:“真遗憾你不喜欢这样的我,但很可惜,这才是我。” 甘棠用一种从不认识这人的诧异目光注视着欧以屾,眼前这个人不像她熟知的欧以屾,但却与很多年前与她有过短暂相遇的、荒星上的那个他有几分相似,不过更与星舰上目中无人的欧中将相重合。 欧以屾侧过头,敛去了张扬的气息,又重新换回了元帅欧以屾端方持重的模样,淡淡道:“我告诉过你的,你把我从欧以屾元帅的躯壳里释放了出来。” 甘棠抿了抿唇,问道:“那我现在能把你自由的灵魂重新关回欧元帅的躯体中吗?” 欧以屾仰头大笑起来,半晌回拒道:“不行。” 甘棠暗自腹诽这可真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尽放出些收不回去的麻烦。 她气急地将头转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如果她在学生时期遇见了这样的欧以屾,就是乖乖女碰上了黄毛小伙,大概是会被他身上那股子不羁吸引,要是这个黄毛小伙还是成绩全校第一的校草,对象牙塔里懵懂无知的她更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偏爱出格的人事物,爱上危险的人,仿佛被狠狠地伤害过,得痛彻心扉一回才能名正言顺的少年说愁。 但甘棠早都长大了,大人的世界里每天都会落下各种各样拨动心弦的事件,小时候以为是天大的事,长大后都成了屁大的事,能愁的事委实太多了,以至于她更想要平平淡淡的温馨。 车子进入了地下的快速通道,七拐八拐一通后在一个出口驶出。 甘棠都已经看晕了,直到车子重新回到地面,她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 塞西莉娅把车开到了沿湖边的一处空地旁,甘棠下车后,放眼望去一片空荡荡,除了草木再无其他,连人迹也无。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甘棠问道。 欧以屾也下了车,看了看空地,笑着说道:“小朋友闹脾气了。”转而又对塞西莉娅道:“把庄园打开。” 话音一落,甘棠眼前的空地从中间裂出了一道口子,口子越裂越宽,也越裂越长,紧接着从地下升起了一个金属大物。 最后口子停下来,空地被一个金属半球取而代之,其高其广,像一个异形的体育馆。 停顿十来秒,半球建筑也从中间裂开向两边打开,不一会儿里头就出现了十米高的石头墙,从外头向上瞧,能隐约看到墙里头屋子的尖顶。 欧以屾在前面带路,领着甘棠从钢制的大门中穿过,进入墙内。 这其实是一个庄园,只是被用极为酷炫的手法藏在了地下。 “欢迎来到玫瑰庄园。”欧以屾进门后站定,同甘棠说道。 这里就是玫瑰庄园?难怪她之前一直闻其名却从来没见过,原来它竟是被这样藏了起来。 庄园内的执事收到消息后跑来迎接,欧以屾便问道:“小姐呢?” “小姐似乎在房间。”执事回道。 甘棠觉得他的回答有些奇怪,大贵族里的执事大多经过严格的长期培训,鲜少会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更令人意外的是欧以屾的反应,好像对此习以为常。 这里的执事与秘密花园的管家所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状态,着实令甘棠费解。 “走吧,我们去她房间,看看她在不在。”欧以屾说罢继续在前面带路。 庄园内挂着各色的彩带和时下小孩子最喜欢的卡通气球,园内建筑都刷成了糖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儿童游乐园。 欧以屾见甘棠好奇地打量四周,便解释道:“前段日子她生日,邀请了同学来家里办聚会,这些都是那时候给她装扮的。” 邀请同学来家里庆生,特地为她重新装扮了庄园。甘棠心想欧以屾应该把那个孩子照顾的很好,当下放心不少。 两人穿过庄园内的花园,甘棠环视一圈,虽然这个地方叫玫瑰庄园,但庄园里的玫瑰花却不多,零星的散落在花圃中。 庄园里玫瑰没多少,花草树木倒是很多,动物也养了不少,在两人去往别墅的路上,各式各样的鸟类在园子里飞来飞去,一只金刚鹦鹉在他们附近的紫藤架上落脚,歪着头看了看两人,用模糊的人声打着照顾:“欢迎回家。” 话音刚落,一只孔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落在了他们的跟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你这里真像个动植物园。”甘棠感慨一句。 欧以屾不在意地回道:“小朋友喜欢,就给她养了。” 甘棠称赞道:“那你真是个好父亲。” “我答应过你,会对她好。”欧以屾抛出一句让甘棠无言以对的话。 正在甘棠为如何回答而踌躇时,欧以屾冲屋子里吹了一记口哨,不多时几只狗跑了过来,训练有素地在欧以屾地跟前坐下。 欧以屾拍了拍其中一只高大的马犬,说道:“走,去找你们的主人。” 马犬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三步一回头地在前面带路,两人跟着他上了三楼东南角的房间。 欧以屾敲了敲紧闭的门,里头静悄悄的,他便又敲门,说道:“我进来了。” 屋子里还是没有回应,欧以屾只当是默认,开门进去了。 才一进门,一个玩具公仔就飞了过来,欧以屾一抬手,轻松地接住了,顺便教育了一句:“脾气这么大可不好。” 甘棠跟着欧以屾进门,从他身后探出头,竟看到安安穿着白色连衣裙气呼呼地坐在婴儿蓝蕾丝装饰的床上。 小姑娘一看到甘棠,愣了一下,旋即脸色转霁,大喊着“妈妈”,跳下床,赤着脚在木地板上跑着,带着一连串咚咚咚的声响扑进了甘棠怀里,她双手抱着甘棠的大腿,脸恰巧埋在甘棠的肚子处,那个曾经孕育过她的地方,在十二年后奇妙的重逢了。 小玫瑰竟然是安安,原来她早就已经见过她了。 甘棠忽的想起来,欧以屾曾经提过要不要养个孩子的事,当时她先是会错意的以为是他想她生一个,后来又会错意的以为孩子指的是欧钦若,现在她才知道欧以屾所指的是安安。 可是安安不是超脑吗?甘棠疑惑地看着欧以屾,希望能得到解答。 “我终于见到你了。”安安的脸在甘棠的小腹蹭了蹭,“妈妈身上香香的,好好闻。” 甘棠心头一软,摸了摸安安毛茸茸的小脑袋。 安安蹭得一下跳出甘棠的怀抱,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兴高采烈道:“妈妈,我带你参观。” 安安的手摸起来很凉,甘棠忙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凉吗?”安安不觉有什么,继续兴冲冲地同她介绍庄园内的一切。 整座庄园不仅从外面看像个巨大的儿童庄园,内部也装饰的充满童趣,墙体都刷成了糖果色,家具清一色是各大卡通厂出品的周边,与建筑经典文艺复兴风格的外观大相径庭。 墙上挂着的是出自安安之手的鬼画符,占据每间房间的c位,把那些拍卖行动辄上千万的名画挤在不起眼的角落,每一幅画下都配有画作时间和简单的背景介绍,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这些画是出自哪位抽象派大师之手。 “这些都是我画的,爸爸还夸我画得好呢,妈妈觉得呢?”安安眨着遗传自她的杏眼,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甘棠不忍心打击她,违心地夸道:“挺艺术的。” 安安咯咯咯得笑着,又拉着她去了像室,一间一百平左右的房间内满是她从婴儿到现在的照片,大贵族的家庭里都有这么一间房间,被用以存放记录孩子成长的过程。 甘棠看着安安从圆鼓鼓的小婴儿长到爬行动物,再到开始走路,一点一点的长成现在的模样,这件屋子里的大部分照片里都有欧以屾,显然这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欧以屾的参与度很高,甘棠心里既有感慨,但迷惑更深了。 “妈妈。”安安抓着她的手,晃了晃,说道:“妈妈以后会和安安一起生活吗?这里以后也会有妈妈的照片了。” 小姑娘脸上期待得仿佛要发光,甘棠甚至不忍心说一个不字去破坏这种稚嫩童真的美好,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安安歪了歪头,似乎觉察出了什么,撅着嘴,一把又抱住了甘棠的大腿,一言不发。 “安安。”欧以屾不知道跟在母女俩身后多久了,见两人陷入沉默的僵持中,叫了她,“带着你的咪咪和喵喵自个去玩,爸爸和妈妈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 安安松开甘棠,小脸绷得紧紧的,盯着欧以屾看了好久,这才仰起头又看了看甘棠。 甘棠摸了摸她的小脸,说道:“你先去玩,一会儿妈妈再去找你。” 安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喊了声“咪咪、喵喵”,两只长得凶神恶煞的大型犬便蹦了出来,围着安安摇尾巴。 安安一边摸着狗的脑袋,一边三步一回头地看甘棠,再三确认甘棠一会儿会去找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走吧。”欧以屾领着甘棠到了二楼的会客厅,那里有一整面墙的玻璃窗,采光很好,能将别墅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两人隔着桌子对坐着,佣人上了两杯茶水。 欧以屾恢复到原本的从容道:“小乖,回到我身边,安安需要你,她从小就一直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自从知道你的存在后,她想尽办法要到你面前。” 甘棠双手捧着茶杯,手指在杯沿上划着圈,低着头道:“你把她养的很好,没有我也可以。而且,她需不需要我和我回不回到你身边并不相关。” 甘棠说完,屋子里一片死寂,她只得抬头去看,却见欧以屾对着她微微一笑。 “你胆子变大了,能勇敢说出诉求了。”欧以屾说着站起身,走到甘棠椅子边,俯下身子,用手勾起她的下巴。 “是不相关。”欧以屾说道,“但我需要你。” 他低下头,在甘棠的唇上落下一吻。 甘棠脑袋一蒙,立刻将他推开:“你、你做什么?” 欧以屾箍住了她的下巴,笑道:“小乖,上学的时候难道没人告诉你,不能随便跟别人走吗?” 第186章 欧以屾用拇指摩挲着甘棠的唇,温和地笑道:“小乖,你还不够了解我,区小妹更不了解我。她是一个天真的小笨蛋,以为你做出了承诺,她就能赌赢。” 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她恪守贵族礼仪便以为我也一样,但很可惜,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既然来了,我就没有再放你回去的道理。” 甘棠惊慌地挣开欧以屾,尖声道:“你想拘禁我?”说着她猛地起身,作势要往门外逃。 欧以屾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到自己怀中,用后背位抱住了她,双手如绑带,让甘棠动弹不得。 两人站到了窗户前,欧以屾示意甘棠往下看,草坪上安安正和她的动物们玩耍。 “我工作忙,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安安在这里只有这些动物与她相伴,实在可怜。”欧以屾说道:“如果你能留下来陪伴她,我不在的时候替我好好照顾她,她应该每天都会很开心。” “我可以经常过来看她,你忙的时候也可以把她送到我那里去。”甘棠不可能答应欧以屾的要求,便取了个折中的说法。 “小乖,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先礼后兵,不管何种方式,我要的是目的达成。”欧以屾亲了亲她的耳尖,“你没得选。” 甘棠忙恳求道:“别这样,以屾,我答应了小珺一定要回去的,别这么对我。” 欧以屾轻笑一声,坏心眼得问道:“如果你不回去,你说区小妹会不会以为你转变心意了?她会哭吗?” 甘棠咬了咬唇,她不明白为什么欧以屾非要她回头,本来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的很,是什么原因让他转变了态度? “你为什么非要我留在你身边?”甘棠问道。 欧以屾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说道:“因为你对我很重要,重要到会影响我的决策,我不能就这么让你在我的掌控之外。” 他眼睛一斜,也往楼下安安的身影处转,接着道:“还有安安,我很爱这个孩子。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她需要你,所以把你留在身边是一举两得的事。” 甘棠自动忽略了欧以屾第一段话,而是就着安安的话题继续问道:“你让我留下是想把我和安安一起关在这里,但你为什么把她关起来?她这个年纪需要朋友和社交。” “我没把她关起来,她只是现在还不能出去。”欧以屾淡淡道。 甘棠反问:“这有什么分别吗?” “安安在圣依曼斯学园有学籍,按照普通学生的课表接受教育,自从学校更新设备后,她的投影可以畅通地行走在学校里,和同学一起上课和交流。”欧以屾说道,“她只是暂时不能真正离开这里。” 甘棠越听越奇怪,她脑袋里许多线索杂乱地充斥着,努力整理一番后,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便继续问道:“你说过安安是幼年体的超脑,你还说过小玫瑰没有长大,所以安安究竟是什么?她是不是以小玫瑰的生物信息构建出的数字生命?” “这个说法不准确,确切的说,安安是依托在电子信号中长大的灵魂。”欧以屾缓慢地回道。 甘棠却不受欧以屾这番说法的影响,直言道:“小玫瑰已经死了,安安就是数字生命,只不过是采用的技术更高等罢了。” 欧以屾脸上的笑容淡到几乎看不见了,语气平得像死人的心电图,“安安的外貌到性格都是按照生物信息长成的,她的灵魂没有死亡。” “数字生命不是生命的延续,她是全新的生命。”甘棠反对道,“零不是岑夫人,她就是她,她长成了截然不同的个体,她是一个新生命。” 欧以屾垂下眼眸,淡淡道:“零是一个失败的机器,如果岑牧当年用得是和现在一样的技术,那么零就会是岑夫人。” 欧以屾不想继续讨论零的事,转而又说回到了安安身上,“安安身死的时候只有三个月大,她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没有参照自由成长,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就是她自己。” 欧以屾的语气藏着不易察觉的愠怒,与他相处过两年的甘棠还是敏锐地发现了。 他很在乎安安,便也不能接受任何人对她的质疑。 甘棠不再说话刺激他,她觉得欧以屾的想法也没有错,小玫瑰还没来得及形成自己的意识就死去了,和她拥有相同基因的安安怎么不算是她成长的样子之一呢。 这个孩子一直陪伴着欧以屾,通过庄园里的那些照片和所有迁就着安安喜好的装饰,这个孩子才是欧以屾倾注了心血养大的亲骨肉。 “对不起,我言重了,我想你是对的。”甘棠为自己的无礼道歉,她对安安只有一点执念却没有很深的感情,站在这样立场上的她确实是对欧以屾说了很过分的话。 你和她相处的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一年,你对她没什么感情我能理解。”欧以屾顺势道,“你不用道歉,多陪陪她就好。” 甘棠觉得欧以屾很会见风使舵,她前脚才心生愧疚,他便来了个得寸进尺,有了无礼的前情,她现在很难拒绝“陪陪她”这样的要求。 欧以屾见她没有拒绝,对着塞西莉娅说道:“告诉安安,她妈妈要留在庄园陪她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甘棠更是连拒绝的选项都没有了。欧以屾是个很懂得进攻的人,再小的进攻点都会被他敏锐地找到,通过步步紧逼让人全线溃败,最后她只得短暂地住下。 不过欧以屾只是让她留在了庄园里,如同他字面上的留下,他把安安交给了她照顾,便开始忙自己的事,只在每天晚上回来,两人之间没有再更近一步的意思。 进入玫瑰庄园后,甘棠就被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住了三天,也不知道区乐珺如何了,婚礼之后又是怎么收尾的。 正做着作业的安安见甘棠在发呆,问道:“妈妈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出去。”甘棠下意识地回道,话才出口就反应过来,尴尬地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只是与外界失联,所以想出去。” “他不让你出去吗?”安安咬着指甲,这是她的坏毛病,机体原装的指甲早就被她啃得只剩下小拇指了。 “诶,你别啃手指啊。”甘棠老母亲得拉下安安的手。 安安满不在意道:“没事,我要换新机体了,我现在十二岁了,这个身高已经不合适了,等我十八岁,就可以有一副完整的身体,我就能出去了。” 不过甘棠不让她啃指甲她便乖乖地不啃了,乖巧地凑上来,抱住了甘棠,问道:“妈妈是不是想出去?” 甘棠见安安眼睛亮晶晶的,会意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安安点头:“我答应了爸爸十八岁成人礼有了完整身体后才能出庄园,但不代表我不知道怎么出去,这个庄园的一切都是由我控制的。” “那,你能让我出去吗?”甘棠小意问道。 安安却是问她:“妈妈,你喜欢爸爸吗?” 甘棠一愣,想了好久,却没有作答。 “妈妈,你告诉我你心中真实的想法,我就帮你出去。”安安抱着她的腰,小脸扬起,贴在她身上,一脸认真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爸爸是我的初恋,我曾经很喜欢他,每一次见到他,都会心动一次。”甘棠抿了抿唇,继续道:“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没了,我现在见到他,心如止水得仿佛出家了好几十年。” 甘棠苦笑了一下,自嘲道:“也许我爱得是一个虚影,所以我的爱也聚散无常吧,你爸爸说我不了解他真正的样子,我想他说对了,我不喜欢他真正的样子。” 安安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随后放开甘棠,“妈妈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就这么简单?甘棠还以为小朋友会纠结父母到底爱不爱好一会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并积极兑现承诺。 “妈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安安歪着头不解道。 甘棠讪讪道:“我没想到你行动力这么强,我还以为你会想我留下。”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好像挺可有可无的。 “我是想你留下啊。”安安直言不讳道:“可是妈妈不想,而且妈妈是歌星有自己的生活,一直被困在这里你会死掉的。” 安安对与甘棠分别没有表现出悲伤,只是有些失落,很善解人意道:“而且我可以顺着网络去找妈妈呀,虽然到时候你可能不能抱抱我,但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 说完安安突然想到什么,小脸绷得紧紧的,严肃紧张地问道:“和妈妈结婚的那个阿姨不会不让我上你家吧?” 这件事在安安看来才是事关天塌不塌的大事,她心想要是甘棠回她一个“会”,她要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把承诺作废。 甘棠忍不住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保证道:“不会的,妈妈的家也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来,不会有人赶你。” 说着甘棠抱住了安安,小声喃喃道:“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呀。” 安安回抱住她,把脸埋进了她的腹部,如果这副机体是一件完成品的话,现在甘棠将会感觉到腹部有被眼泪浸湿的凉意。 甘棠来的第四天,欧以屾动身去南部舰队视察当天,首都南城区湖畔处,玫瑰庄园又一次从地下升了起来。 安安切断了庄园内的网络,在衣帽间里发脾气,她的宝石耳钉不见了,庄园的佣人为了帮她找耳钉倾巢出动。 小朋友很滑头地把人都圈在了别墅里找,声称自己的耳钉就是在房间里丢的,但凡有佣人提议去园子里找,她就尖叫着摔东西,摔得全是有些年头的古董,吓得这群佣人不敢再提,只得埋头在别墅里找东西。 就在全庄园的佣人都在别墅内地毯式地找东西时,甘棠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庄园的大门。 大门上的摄像头捕捉到了甘棠的脸,在别墅内坐镇的安安便远程为甘棠打开了大门,甘棠小跑着通过了钢制大门。 突然,警报声大作,庄园内所有的警报器在同一时间内响起。 甘棠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她的心中却立刻条件反射地忐忑起来。 原本安安二世祖似的坐在沙发上悠哉地看着佣人在地上找东西,一听到这个警报声,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试图连接进庄园系统,却发现自己的权限被取消了。 不对,不是她的权限被取消了,而是一直以来庄园内权限比她更高,原本是用来保护她的超脑系统启动了。 安安此刻仍旧可以通过庄园内的信息通路“看到”园内发生的一切。比如现在,安安可以看到甘棠在钢制大门外敲着庄园合起来的金属罩,她妈妈没能离开这座庄园。 第187章 书房内,欧以屾伏案处理公务,安安抱臂仰着头,小脸耷拉着,嘴撅的能挂东西,一只脚用力地点着地,发出令人无法忽略的声音。 欧以屾抬眼看了看生气的小朋友,很快又将视线移回报告上,却是打趣道:“知道你是在发脾气,不用再跺了。” 安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力地拍在桌案上,气势汹汹道:“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欧以屾一挑眉,笑着顺她的意道:“好好好,你是家里的老大。”说着换了一份新报告来批阅,看起来就像在逗孩子玩。 “既然我是老大,家里凭什么有能越过我的存在。”安安一把将欧以屾的报告扯过来,逼迫他正视自己。 欧以屾反问道:“加德(guard)是最近才出现的吗?”他顿了顿,自问自答道:“不,从玫瑰庄园建成后它就在这里了,十二年,24小时无时无刻不在运行着,你生气的不是它的出现,而是它阻止了你妈妈的离开。” 安安被欧以屾戳中心事,气焰消了不少,支吾道:“你别转移话题,我们明明在讨论的是话语权的问题。” 欧以屾冲她招招手,“过来。” 安安犹犹豫豫地走到欧以屾跟前,欧以屾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安安,我不能让一个会影响我的人离开身边,而你也想妈妈陪着你,我们的需求是一致的。”欧以屾摸了摸安安的头,循循善诱道,“我们才是一国的。” 安安皱着小脸,踌躇道:“可是妈妈在这里会不开心的,不开心的人会死掉的。” “所以你得让妈妈把注意力都放到你身上,有了新的寄托,人就不会死掉。”欧以屾继续道,“不会有人不喜欢我们安安,妈妈也会很喜欢你的,如果你能填满她的世界,就没有地方再容下别的东西。” 安安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看着欧以屾,她觉得眼前的人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狼外婆。 安安天真地抱住欧以屾的脖子,童言无忌道:“我知道了,你想让我当绑住妈妈的绳子,只要妈妈对我心软,她就不忍心离开我,离开这里了。” 欧以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安安跳到地上,兴冲冲道:“那我现在就去刷妈妈的亲密度。”说着小跑出了书房。 安安一路跑到了自己的房间,脸上的笑容才收了回去。她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陷入天人交战中。 欧以屾抛出的条件对小朋友来说很动人,小大人的她怎么不明白欧以屾想让她做什么,只是自由翱翔的鸟不该被关进笼子里,再用食物驯化它,这种对精神世界的摧毁和指定的重建是另一种残害,不该用在她妈妈身上。 可是她爸爸呢?安安万般纠结,如果妈妈对爸爸有很深的意义,深刻到会影响她那理智冷静的爸爸做决策,放妈妈离开,好像确实对不起爸爸。 安安哀嚎着抱起她床上的毛绒玩具打起滚来,不一会儿,安安坐起身来,打算找一个不知名的情感论坛发帖求助,却发现自己被限制在了庄园内的局域网中。 安安跑出房间,对着门外的摄像头比了个很粗鲁的手势,愤愤道:“告状鬼,看你干的好事。” 摄像头的指示灯闪了一下,下一秒便转了个方向。 庄园内有近千个摄像头,在佣人们休息后,依旧兢兢业业地守护着庄园内的护卫工作。 甘棠的房间外有一个,房间阳台的栏杆石雕上也有一个。 此刻石雕上的摄像头里是欧以屾对着点燃的烟发呆,他站在阳台上已经好一会儿了,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只是看着却不抽。 甘棠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隐约看到窗帘透进来的光和模糊的人影,她当即被吓得清醒过来。 她随手抄起柜子上的摆件,鬼鬼祟祟地往阳台走去,借着外头的光,看清楚了欧以屾的脸。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甘棠,转过身来,将手里的烟掐灭,散了散身上的烟味便走进了房间。 “你,”甘棠警惕地握了握摆件,问道,“大晚上不睡觉来我这里干嘛?” “刚结束完手头的事,过来看看你。”欧以屾没有隐瞒直言道,“自从你逃跑失败后,我们还没见过面呢,我有点想你了。” 欧以屾不提逃跑的事还好,他这一提甘棠气得肝疼。 “你早都算好了,故意让我在大门前白高兴一场。”甘棠咬着牙道。 欧以屾避重就轻地回道:“加德只是日常行使保护座庄园的职责。” 甘棠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小声嘀咕道:“随你怎么狡辩,你就是打定主意不会让我回去。” “是啊,不会让你回去的。”欧以屾伸出手,用手背划过甘棠的脸颊,淡淡道:“我不能把软肋交到别人的手上,要么我把它藏起来,要么我自己亲手把它毁掉。” 说话间欧以屾的指尖划到了甘棠的脖子,修剪整齐的指甲还是在甘棠的皮肤上留下了触感,最脆弱的部位掌握在别人手中,生命被时刻威胁着的毛骨悚然让甘棠不禁打了个寒颤。 欧以屾轻笑一声,手上一翻转,握住了甘棠的下巴,“你似乎很害怕我会选第二种。” 甘棠心中腹诽这不是废话吗?谁不怕死?更别说欧以屾现在展现出来的难以捉摸,没准真会杀了她。 “你放心,不会杀了你,所以才大费周章把你困在这里,我总得把逆鳞藏好不是吗?”说着他吻上了甘棠的唇瓣。 他身上自带一股冷冽,仿佛是死神落下的吻,冷冰冰地点在了甘棠的唇上,叫她四肢百骸如坠冰窟,忍不住一哆嗦。 “你很怕我吗?”欧以屾平和的脸上裂开了一丝错愕,很快他收回了手,审视地看着甘棠,徐徐问之:“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喜欢我的?” 什么时候?甘棠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就是很突然的、那种心悸消失了。 “大概是最近吧,我不太确定。”甘棠如实回答,她随口道:“或许是知道了你让甘罗顶缸的事吧,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远了。” 欧以屾若有所思片刻,迟疑道:“你是在为你弟弟鸣不平吗?” “没有。”甘棠道,“那是你们之间相互利用的事,你给他行了便利,终究会找他讨回报。” 欧以屾沉默良久,他似乎被什么不愉快的事困住了,眉头皱着,眸中的神也不太清明。 甘棠戚戚然地退后几步,与他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欧以屾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眼神一瞥,说道:“那小乖你不更应该留在我身边吗?亲了自然就近了,近了自然就护着。” 甘棠瘪瘪嘴,心里想得是亲信也有被弃车的时候,亲了疏了不还是一样的殊途同归。 “甘罗是我一手栽培的,他是什么样的狼子野心我自然也清楚。”欧以屾再次伸出手,抚摸着甘棠的脸颊,“你们姐弟俩总是让我头疼,不想毁掉你们,你们却总是不听话。”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甘棠只觉得欧以屾现在像在训狗,一边不断敲打着让她听话守规矩,一边又要摸摸她的脑袋展现出对她的喜爱。 一旦这种感觉形成,甘棠愈发坚信了这一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又一次升了起来,惊得她后背冷汗涟涟。 之后欧以屾没再说什么,只是亲吻了她的额头,道了句晚安就离开了,但甘棠却坐在床上失眠了一整夜。 她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天幕从黑夜换成白昼,听着欧以屾离开庄园时金属半球打开又合上的动静,身子麻木僵直,心却越跳越快。 “妈妈?”安安敲了甘棠的房门,见里面半天没有回答,便自己开了门,探了个脑袋进来,见甘棠坐在床上发呆,又出声道:“妈妈。” 甘棠回过神来,眼中的惊惧被藏了起来,强打起精神来,冲安安笑道:“怎么了?进来说。” 安安将门开得大了些,手里托着的托盘才显现出来,她小跑到甘棠床边,把托盘放到甘棠腿上,“妈妈没下楼吃早餐,安安给你端上来了。” “谢谢你。”甘棠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安安歪着头仔细打量着甘棠,忽的用一双小手捧住了甘棠的脸,关切道:“妈妈昨晚没睡好吗?眼睛下面黑黑的。” 甘棠尴尬一笑,扯谎道:“可能认床吧,这里我睡不太习惯。” 安安乖巧地坐到床边,看着甘棠吃早餐,过了许久,突然问道:“妈妈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甘棠闻言心中下意识地警觉起来,但她一看到安安的脸,又为自己的疑神疑鬼而羞愧,嘴上却还是谨慎地说道:“是什么事?你先同我说说。” 小朋友敏锐地感觉到了甘棠的防备,丧气地把头垂下,嗫嚅道:“妈妈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一定一定不要站在爸爸的对立面。”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进一步道:“好像不能这么说,妈妈可以站在爸爸的对立面上,但是,妈妈能不能不要帮他们。” 甘棠听得云里雾里,她试探地问道:“是爸爸让你这么说的吗?”她隐约觉得安安是欧以屾派来的说客。 安安继续摇了摇头:“不是,这是条件。” “条件?”甘棠疑惑。 “妈妈要是能答应我,我会想办法帮你逃出去。”安安眼睛带着祈求,说道:“爸爸很不容易,妈妈你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也可以不喜欢他,但能不能别和别人一起对付他?” “我不明白。”甘棠说道:“我没有和任何人一起对付他,我今天所有的也是得到了他的帮助,我对他是有感激的。” “不是这样。”安安解释道,“而是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妈妈你都不要再到他面前,为什么人请求更不行,得断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才行。” 甘棠不解道:“你不希望我和你爸爸在一起?” “希望,我天天都盼望我们在一起。”安安疾声道完后,语气又回落下来,低声道:“希望了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 “对不起。”甘棠不能满足她的心愿,只能道歉。 安安甩了甩头,将失落的感觉甩出去,才又说道:“既然妈妈不能和他在一起,那就放他回他该回到的位子上,做回元帅,爸爸不是这样的,他不能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甘棠试图领会安安的话,“我让他脱离了原本的轨道,你希望我不要阻止他回归正轨?” 安安用力地点头,“他告诉我你会影响他的决策判断,必须得把不稳定因素放在自己手里。可是我也知道妈妈不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只要你们像两条再不相交的平行线,你们就可以像在平行时空里生活,互不干涉,永不影响。” 安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既然妈妈有能力影响结果,那妈妈不在事件里不就可以完美从影响因素里排除了吗?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甘棠答应道:“我答应你,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爸爸面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联系他。” 安安伸出小拇指和甘棠拉勾,她的行为虽然幼稚,但语气却异常认真坚定,“妈妈,你得遵守承诺,一定得遵守承诺,不然我会生气的。” 甘棠好奇道:“你生气了会怎么样?” 安安淡淡地回道:“妈妈不会想知道的。” 甘棠看着安安的脸,这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遗传自她,其他部分都是照着欧以屾临摹出来的,此刻这个拓本复刻了欧以屾惯有的神情,当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甘棠也不由认真起来,举手起誓道:“我保证。” 安安得了她的保证,这才松了口气,抱住甘棠哇哇大叫起来,“刚刚吓死我了,我以前没做过坏孩子。” 甘棠心想安安方才那样看着可不只是唬人。 “对了,你要怎么帮我离开?”甘棠问回到正题上。 安安从她怀中挣出来,说道:“先得等我的禁足结束,只要我能离开庄园内的局域网我就有办法了。” 甘棠问道:“那你要禁足到什么时候?” “他不会关我太久的。”安安想了想,“学校那边的假最多请个五六天,我班上有个同学就是区家的小孩,等我能上学了,我让他帮忙传话,有区家阿姨与我里应外合,妈妈离开这里指日可待!” 第188章 在母女两人密谋达成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庄园的金属半球就被打开了。 甘棠房间的窗子大开着,园子滚轮隆隆的响声传了进来,甘棠边刷着牙边走到窗子边看,只见佣人们推着一个又一个小箱子进到别墅里来。 零走在队伍的最后,她似乎觉察到了甘棠的目光,仰起头,和她隔空打了招呼。 箱子一共有五口,每个都在2米左右,箱子上贴着编号,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五具尸体吧?甘棠暗自开了个地狱玩笑,旋即自嘲着摇了摇头。 不过等她洗漱完下楼,发现刚刚她开的玩笑还真沾了点边,那五口箱子里装了五具身体,身体只在个头上有较为明显的差别,面部上则只是难以察觉的细小变化——这些就是安安之前说的新身体。 甘棠正想着,其中一个身体从箱子里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旋即软趴趴地又倒回到箱子里,很快第二个身体从箱子里坐起,她看到了甘棠,便从箱子里跑了出来。 甘棠看着朝她奔来的安安3.0版本,仿佛看到了惊悚片的桥段。 “妈妈,我的新身体怎么样?”安安在她身前转了个圈,“我觉得我现在可以用这个高度的身体了。” 安安的身体有好些日子没换新了,这回一换,个子已经到甘棠肩膀了,她这才回过神来,安安现在是十二岁的小姑娘了。 “你现在多高了?”甘棠知道安安的身体发育是按照她的生物信息模拟出来的,系统应该有她现在的身体信息。 “1..143。”安安艰难地吐出一个数字,又很快补充道:“我虽然长得慢,但长得久,我能长到22岁,长成179的大高个。” 说着她还特地跑到第五具身体边上,指着它,用以佐证自己的观点,“我两年后就能长到167了,就这么高了。” 只是她话才说完,忽的愣了一下,缓缓看向其他四具身体,脑海中灵光一闪,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没等甘棠问她怎么了,安安就气势汹汹地上了楼。 她直奔三楼欧以屾的书房,难得连门也没敲就闯了进去。 欧以屾正在和人视频通话,见安安进来,他便对着那头的人说道:“先这样,去做吧。”说完掐断了通话,好整以暇地等着安安的质问。 安安皱着眉头,明知故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 欧以屾淡淡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两年?”安安难以置信道,“你怎么敢!” “宝宝,我教过你的,不要完全信任任何人,信任就是背叛的起点。”欧以屾双手支在桌上。 安安立刻回道:“你!没有!” 欧以屾多此不多费唇舌,而是说道:“我知道你和你妈妈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很抱歉,我对你二位的履约都保持审慎不乐观。” “你,”安安语噎良久,一大堆话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恶狠狠地说一句:“我讨厌你。” 欧以屾四两拨千斤地回道:“但我永远爱你,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安安转身就走。 门一开,安安直直撞上刚好要敲门的零,两人撞了个满怀,安安将欧以屾的手下都视作敌人,重重哼了一声继续仰头离开。 “小姑娘这回气得不轻。”零打趣道,“她从前可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欧以屾闻言,方才和安安对质时的云淡风轻不见了,脸上转而有一丝不悦。 “最近dwk183有什么情况?”欧以屾沉着脸与零公事公办道。 “别急呀。”零慢悠悠地走到桌边,手在案上的文件上划过,“这么久没见,不叙叙旧吗?” 欧以屾垂眸看着在他眼前划过的手,抬眼睨着零,似乎在等她说下去。 另一边安安气呼呼地下了楼,所到之处被她砸得一片狼藉。 庄园内的执事没见过这阵仗,虽是围了上来,但都噤若寒蝉,直到声响把甘棠引了过来。 “这是做什么?”甘棠上前拉住了安安,“发脾气也不能摔东西呀。” 安安一见到她,委屈地哭了出来,新的身体采用了最新的工艺,眼睛竟能掉出眼泪了。 甘棠顾不得探究安安的新身体,忙抱着她安慰道:“不哭不哭,发生什么事了?跟妈妈说说?” 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欧以屾对她把安安和小玫瑰分开谈而不悦了,她和安安待在一起这些天,竟也慢慢接受了她就是自己女儿,这很奇妙,也让甘棠心生担忧。 安安吸着鼻子道:“他又耍我,他要给我休学两年,所以才弄了这些身体来,不让我在家庭教师面前暴露身份。” 甘棠短促地啊了一声,很轻,她并没有感到非常沮丧,和欧以屾在一起的这些年,以她对他的了解,真这么容易逃出去,倒反常了。 “别哭,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甘棠度过最初的焦虑后开始回归平常心,“办法总比困难多,总会有你爸百密一疏的时候。” 安安擦了擦眼泪,重新振作起来,站起身一副风萧萧兮地模样,“我欧安安才不会就这么被打败了,妈妈你且多等几日,我一定想到办法。” 安安打定主意要赢下这一程,来去匆匆,回去自个想办法去了。 甘棠目送她离开,自己则去了欧以屾的书房,也不能光让一个小孩想办法,逃跑者本人也得积极上进些才行。 想要找到办法,就得更了解欧以屾,靠得越近越能揣测他的想法,知彼才有胜算。 她靠近书房时,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被隔音挡得模糊不清,她凑到门前,耳朵贴着门努力听清里头的人在说什么。 “不....自从....无法忍受...喜欢....我们.....心意相通的......” 甘棠屏息凝神地获取了只言片语,又从这些残章断简中推断出了大概,惊得捂住了嘴巴。 零喜欢欧以屾? 那之前算什么?为爱给情敌当保镖?这么狗血的卑微爱情现在三流小说都不稀罕写了吧? 想想自己当年没被零偷偷做掉,简直是运气太好了。 不过甘棠转念一想,既然零喜欢欧以屾,那她是不是可以尝试从零这里下手,让她帮自己逃出去?没有哪个人会不想把情敌赶走,那么她们岂不是目标一致了。 甘棠又贴在门上听了听,发现里头的动静小了些,听不太清两人说了什么,她只好作罢,偷摸摸地离开了书房,吩咐了佣人一会把零叫到她的房间。 不知道零和欧以屾这段爱恨情仇的大戏唱得多难舍难分,甘棠在屋子里等了快一个小时,零才姗姗来迟。 “老大的前女友~”零进门来,同往常般玩世不恭地和甘棠打招呼,“找我什么事?” 甘棠见她面色如常,瞧不出端倪,不禁感慨零真是个天生当演员的料,不进军影视行业都算暴殄天物了。 “我想出去。”甘棠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告诉了零,“帮我出去。” “我?帮你?”零惊讶地笑出了声,“我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要命了?” 甘棠一把抓起零的手,也不和她废话,直言道:“我知道你喜欢欧以屾,所以呀,把我送走对你很有利。” 零的表情停留在了笑脸,像宕机一般,很快她脸上的表情又灵活起来,她无奈一笑,说道:“不,你不懂,你们所有人都不会懂的。” “好吧,我不懂。”甘棠不去和她争辩,一心只向她的目标去,“但我知道,把我送走,你机会更大。” 零苦笑一声,摇头道:“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岑牧把我留给老大的时候,也把我的生死交给了他。换句话说,把你放走了,我可能会死,所以我可不敢。” “那,你能帮我传个话给区乐珺吗?”甘棠退而求其次。 “很遗憾,这也不行。”零摇了摇头,“我不能背叛,这不仅仅是像遗传物质般刻在我程序的代码,也是我发自内心的不想背叛他。” 甘棠哭笑不得,干巴巴地夸奖道:“你真的好纯爱哦。” 零只无奈一笑:“你不懂。”说完她帮甘棠理了理头发,笑道:“不过这样也挺好,傻人有傻福,这大概就是你的福气吧。” 喂!甘棠心中嘀咕,这算是对情敌的打击报复吗?骂得真高级。 甘棠期期艾艾道:“真不能帮我?一点都不行?” “什么忙我都可以帮,只要你能给到我想要的报酬。”零说着遗憾地耸耸肩,“可惜,你手上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筹码。” 零拍了拍甘棠的脸颊,继续道:“和人谈判得知道对方的想要什么,怕什么,了解的越多才能有效的威逼利诱,你不够了解我,所以也打动不了我。” 甘棠也不气馁,虚心求教道:“你能给我什么建议吗?” 直白的真诚总让人看起来冒傻气,免不了被人看不起,但往往也会有很大的收获,人总是一边厌蠢一边好为蠢师。 零啧了一声,还是给她指点迷津:“你要做的只有一样,让安安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如果这座庄园里还有什么人能摆他一道,那一定是安安。” 最后还是只剩这一条路了吗?甘棠感到沮丧,她并不想把宝都压在安安身上,她和欧以屾父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为了她这个缺席的母亲闹到刀剑相向,她于心不忍。 零看出了甘棠的优柔寡断,摇了摇头,摆手道别:“话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自己想想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零从甘棠的房间出来,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庄园的大门,在那里,她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安安。 安安一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打起了招呼:“零姐姐,我等你好久咯。” 第189章 零对于安安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说道:“我就说一进庄园里就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怎么都不见人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小朋友很臭屁的回道:“主角总是最后才闪亮登场的。” 零可不想接这话,直接问道:“在这堵我有什么事?” 安安上前,说道:“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说来听听。”零有了兴趣,“看看我有没有利可图。” “你可以得到想要的。”安安志在必得道:“而我只要一段病毒代码,这是你的强项,做完交给我。” 零心中已经知晓了安安的计划,让她制作病毒,绕过加德的监控。 而安安会将这段病毒代码先植入自己的机体内,与加德共享庄园网络的安安在神经网络上存在很高的重合,她先攻击自己的系统,再让病毒蔓延至加德控制的整个网络。 “不行。”零立刻拒绝,这简直就是疯子行径,弄不好会破坏安安本身的稳定性,退一万步说,就算安安没出什么大问题,加德作为安安的保姆系统一旦被击穿,短期内失去了防护作用,谁也不能确保安安和加德同时中止运转的时候不会发生什么,那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零继续说道:“你出了任何事,他都一定会终止我的系统运行。” 机器人的系统终止运行相当于人类停止了心跳,都意味着死亡。 安安倒不担心,拍拍零的胳膊,让她放轻松些,“我相信你的技术,不会让我出太大岔子的。” 零不敢铤而走险。 安安见她不松口,便抛出饵料来:“零,只有天下大乱,越乱你才越有机会,你总得冒点风险,毕竟收获或许很丰盛,想想看,你喜欢的人喜欢上你,我还是挺期待你成为我名义上的母亲。” 零的表情略有松动,安安趁胜追击道:“而且这个风险远比你想得要小,爸爸心中永远的顺位第一是我,他不会看着我出事的,我甚至不需要陷入危险,只要加德中病毒了,他会为了保护我,立刻中止加德的运行,我只要一段很短的时间,而你,会获得你想要的,即便东窗事发,我也会保住你的。” 零知道安安对于欧以屾有多重要,自然也知道安安这番话的可信度有多高,是以安安这些话十分打动人。 只是零心中仍有犹豫,正是因为太知道安安的重要性,才不敢贸然行事。 “姐姐胆子这么小啊?”安安拖着声音,“还是你对自己的技术没信心?我还以为岑伯伯制造出来的零号机很厉害呢,看来不过如此,没溜过,想骡是骡,想马是马。” “你不必激我,事关重大,我一时间不能轻易回复你,容我回去想想。”零对安安的激将法不为所动,反倒冷静下来开始权衡利弊。 安安无所谓地理了理身上的小裙子,笑嘻嘻道:“那零姐姐可得快点想了,过了这个村,我找到下一家店了,可就没你什么事了。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安安拉着零的衣袖,一字一句道:“好好想,快点想。” “我会的。”零镇定自若道,“我先回去了,不日就会给你答案。” 安安目送零离开庄园,脸上的笑容垮了下去,她原本是想逼着零当下就做出决断,时间越紧迫,选择便越易冲动,虽说给她设下了倒计时,但压迫感已然不多了。 “大人果然都是盐吃得很多的老狐狸。”安安愤愤地骂了一句。 原以为零这条路走不通的安安正着手计划n b方案的时候,零却在第三天来庄园向欧以屾汇报工作的时候,将安安想要的东西给了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零把存有病毒的芯片给了安安后问道,“我好做准备。” 安安先是不答,只说零识时务,而后才故布疑阵道:“你今天开始就可以准备了,至于哪一天,等我想好了自然会把你叫到园子里来。” 最近正是她被盯得紧的时候,先缓缓,而且她也没有完全信任零,没必要这么早就把行动时间说出来。 安安掰了颗牙下来,把芯片塞进了那个缺口中,捏着那颗掉下来的牙齿,呲牙对零说道:“这不就有把你叫过来的理由了吗?” 零还是不放心,最后拉着她又叮嘱道:“分寸你一定把握好,太过分了你会有危险的。” 一直以来零都是安安的机体制作维修师,每年在两个帝国间的频繁往返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如果说加德是安安的精神保姆,那么零就是她的身体保姆。 安安对她的情感既亲又疏,见她颇为担忧,便轻轻应了一声。 是夜,安安抱着自己的枕头和啊贝贝敲响了甘棠的房门。 甘棠见此情形不由笑话她:“都是大孩子了,还要别人陪你睡觉?” 安安反问道:“那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孩子?” 虽然安安知道甘棠只有一个孩子,但对这个答案仍旧忐忑。 “我只有你一个,你想不是最爱的都不行。”甘棠摸摸她的头,说道:“我最爱你。” 安安抱着家当嘻嘻嘻地奔上了甘棠的床。 熄灯后,甘棠好奇地问道:“你也需要睡觉吗?” “小孩子当然要睡觉,不然怎么长高!”安安声音闷闷的。 甘棠知道她这是不高兴的表现,她似乎不喜欢别人把她当数字生命看待。 甘棠摸黑抱住了她,安安的身子还带着婴儿肥,软软的,贴近些,在黑暗中甚至能听到这具身体的心跳,真是奇妙。 安安气消了些才解释道:“机器人也要休眠的,这具身体高度仿人,吃进去的东西会进行消化降解从而为身体供能,和人一样,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杂质就需要休眠期集中收集排除。虽然变得很麻烦,但是我更像人了。” 一个数字生命本不需要怎么复杂地活着,可欧以屾偏偏要去简从繁,这么大费周章的背后是他对安安的爱。 “你爸爸很爱你。”甘棠陈述道。 “对。”安安对此很骄傲,暗黑中的声音在雀跃地跳动,她也挣出甘棠的怀抱,手舞足蹈起来,“爸爸最爱的就是我,小时候都是爸爸带我的。” 甘棠好奇道:“小时候的事你记得?那时候你就有记忆了?” “不是,我也只有两三岁的记忆,这些是庄园里的执事告诉我的。”安安想了想,又说道:“用爸爸的话说,岑牧是个总喜欢灵光一闪又爱折腾别人的人,我的诞生就是他的灵光一闪,成长期中像人类小孩一样麻烦难搞也是他的杰作。” “没想到还有这种故事。”甘棠问道,“具体怎么个灵光一闪?” 安安回答道:“他看爸爸三个月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所以我死掉之后,他就用我的生物信息创造了现在的我,给爸爸一个又惊又喜。” 安安咯咯笑着说道:“老爸也是被迫当爹的,没准他一开始还觉得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脆弱的小麻烦,岑牧转头就又把麻烦送回来了。” “你不是说你爸爸最爱你吗?”甘棠道,“怎么现在又变小麻烦了?” “爱也是一点点堆积起来的,哪有一上来就爱得掏心掏肺的?那是诈骗的套路。”安安理所当然道,“就像妈妈没那么爱我,不单是你觉得我是数字生命而不是真正的欧安安,也因为我们之间没剩什么记忆。” 甘棠被安安戳破心事,尴尬地干笑两声,她很想告诉安安她现在也觉得她就是小玫瑰,但在这个气氛下说,显得很违心,只能说句抱歉。 “没事。”安安很大度地原谅了她,“在我这里第一是爸爸,第二才是你,扯平了。” 只是说完这话,安安的语气急转直下,突然严肃起来:“爸爸的心愿是让欧家再次辉煌,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拦爸爸,妈妈,即使是你也不行。” 甘棠一愣,旋即连连称好。 “妈妈,你老是答应得太快了。”安安吐槽道,“我都怀疑你真的知道答应了什么吗?你这样很容易被人骗耶。” 甘棠不服气道:“我当然知道,你希望我不要插进你爸爸,区乐珺和甘罗三人之间的角斗中嘛。” “算对了。”安安说道,“我不担心区阿姨,她精着呢,不会让自己在局里陷入险境,而且她那么喜欢你,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安安继续说道:“主要是舅舅。舅舅这人呢,爱护家人是真情实意地爱护,但利用起来也是毫不手软地利用干净,你也一定在他的可利用范围内,所以只要是同时和他俩相关的事,你一概不许掺和。” 甘棠了然:“成王败寇都让他们自己解决是吧。” “对!” “行,我不会着甘罗的道。”甘棠保证,“就算我看不出来的局,你区阿姨也看的出来,你现在能放心了吧。” “初步放心了。”安安也没忘记那天在书房欧以屾对她俩履约的看法。 说到这里,甘棠又有了新的疑惑,“欧家已经是大贵族了,还要怎么辉煌?” “欧家落于下风很久了。”安安毫不避讳道:“爸爸能光速跳级上来,可不光是因为他的能力超群,更有家族里断层严重的原因,从上上一辈开始,族里人才凋敝,可用的人寥寥无几,到了我爸爸这辈甚至得用到姻亲的家族,不然舅舅也不至于得到这么大的重用。” “我还以为欧家很厉害呢。”欧家看起来光鲜,原来只是表面文章,甘棠没想到大贵族里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厉害的是我爸爸。”安安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是他扛着欧家在走,不然欧家现在就跟栾家一起菜鸡联盟咯。” 甘棠原本只是从小说中的“别人说”知道欧以屾是个大佬,现在听安安这么一说,才知道大佬两个字的含金量。 “他挺不容易的。”甘棠心想欧以屾从崭露头角到如今不过二十几年,能做到今天这样,当真为了家族极限成长。 “最艰难的日子都过去啦。”安安一派轻松道:“欧家这些年哐哐生孩子,下一代的好苗子多得像春风吹过的杂草,到底风水轮流转,终于到我家,现在就等小树苗们长大了,老爸就功德圆满咯。” 欧以屾的一生似乎注定是要奉献给这个家族的,这个理想太崇高了,以至于他身边的人都要为此让步。 “我不会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甘棠自言自语着,毕竟相爱一场,她希望他得偿所愿。 屋内一片寂静,安安良久不见动静,甘棠的睡意也上来了,才翻了个身,安安又钻进了她的怀里。 “妈妈,晚安。” “还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