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帝君俏皇妃》 001 破棺而出 楚历,宏盛元年,初夏。 长窗外,细雨纷飞,轻烟如雾,韵白色的招魂幡,随着微凉的风,慢慢摇晃。 相国府内。 尹方烈大阔步走到灵柩前,抽出腰间所配长刀,那一刀劈下去的同时,灵堂内便起了一片惊呼。 “二弟不要!”尹方雄大呼一声,却已阻止不及。 棺木四分五裂之际,陪葬的金银玉器、各类首饰滚了一地。 一个粉嘟嘟肉呼呼的三岁小娃娃跌坐在那堆珠宝里头,瞪大一双桂圆般亮晶晶的大眼望着面前那堆嘴巴张成“o”型的大人们,眨眼再眨眼。 一件平日里她最喜欢的粉色裙子极为合称身形,锦绣罗衫,裙腰高束,胸前系上一只美妙的蝴蝶结,整个人水灵粉嫩,可爱透了。 “沁儿!!”一名白衫墨发、唇若朱玉的少年激动地箭扑上前,将小小人儿死劲搂到自己怀里,一手拍着她的背,用力吸气大喊,“沁儿沁儿,哥哥在这里,你不要怕,呜呜呜呜……” 小娃娃很生气地使劲挣动一下自己的双手双脚,蓦地小嘴也张成可笑的“o”型,盯着自己肉呼呼的小臭手发了片刻呆。 “这是什么情况??”小娃娃发出一道尖刺的叫声,冲破云霄。。 正值众人呆傻之际。 一道刺耳的啜泣声刻意地传入众人耳中。 “老爷!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派人跟妾身吱个声呀?可怜哟,我们的皇贵妃娘娘还未入宫就薨逝了,不知道,太后与皇上那头,现在有什么安排呢?其实我们家雪儿已芳龄十三,连媚儿也已十一,是时候为老爷分担忧愁了……” 进门的女人头插一朵白色珠花,体态丰腴,边走边抽泣,假惺惺地用手绢儿试抹眼角,可一瞧见坐在屋子中央,满地珠宝间的小娃娃时,像是给人打了一拳似的,立刻就闷了! “二娘你一进门就哭丧触霉头,沁儿现在活得好好的,你不准胡说八道!”白衫少年疾言厉色地怒斥。 “如衣,别对二娘这么大声说话。”温婉如玉的相国夫人白晓蝶走上前去,弯腰抱起她如珠如玉的宝贝女儿。 之前沁儿的死,不啻给尹家蒙上了巨大的阴影。到如今尹家上上下下还难以置信,沁儿又神奇般地活了过来。 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白晓蝶心中不甚感慨,心境变化之大,可想而知。 罗氏桃娘趁着没人,朝白晓蝶那方向翻了个白眼。心中叨咕着:就你贤惠,就你会在外人面前教儿子,你要真会教儿子,你儿子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我难堪吗?哼,假正经!她呀,最不要看白晓蝶这个女人! 002 人生啊…… 无语! 上天还真看得起她,跟她开了个这么乌龙的超级大玩笑。 她记得她当时是在出任务,突然整幢大楼都爆炸了,她摔进了室内大型游泳池,更可耻的是,她居然发神经溺水了…… 没想到她聂云沁也有穿越的这一天。 人生突然来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大颠覆,到现在她满脑袋还是二娘那喳喳喳嗡嗡嗡的声音,头痛的想要捶床。 “小姐!”婢女甜儿急匆匆放下铜盆,奔到她床边扶住她,“你在干什么呀?好端端地,你捶床做什么?” “别管我!”云沁小手一伸,张开五指在甜儿面前晃了晃,两腿一蹬,哧溜一下从床上跃到地上。 “小姐你翻箱倒柜地找什么呀?”迎面给一件肚兜套在脸上的甜儿,哭笑不得地望着那个在角落里开箱乱翻的小娃娃。 “有了!”云沁眼前一亮,摸出一套花样简单清爽的浅绿色肚兜、亵裤。 片刻后。 甜儿发出一道奇怪的叫声,“小姐!!你不能穿成那样出去的!小姐!” “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嘛!”云沁换上那身浅绿色清凉装,姑且当做泳装吧,神色愉悦地出了门。 “小姐!!” 云沁冲到最近的一个池塘边,跃跃欲试地伸展小胳膊小腿,口中振振有词地念道:“玉皇大帝各路神仙保佑,让我顺利回去!谢谢谢谢!” 言罢! “噗通”一声毫不犹豫地投入池塘之中,只把紧随其后的甜儿吓得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咦喂,身子怎么再往水里沉? 哇不是吧,这么像溺水的感觉…… 云沁扑棱着两只小手,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小小声地叫着“救命……” “小姐,小姐!快来人哪!小姐!” “噗通!”又是一声水响。 云沁迷迷瞪瞪之前,忽而感到被一双手臂环住了小腰,淡淡的龙涎香气,随着冰凉的水丝丝缕缕流入鼻尖。 岸上响起比之前更为混乱的尖叫声,好刺耳呢! 再次睁眼时,看到母亲白晓蝶那张憔悴的容颜。 帘幕外隐约站着父亲与另一人,看那迂腐的帽冠,倒像是一位年约半百的老郎中。 “沁儿,不要再吓唬娘了。”白晓蝶将女儿抱到怀里,温热的泪落到云沁脸上,“沁儿是不是也为即将入宫一事而不开心呢?沁儿不要怪爹,爹也没有办法,那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谁都没办法违抗。” “夫人。” 003 好吧,只能从新开始了! 父亲皱着两道浓眉,把母亲拉出门外低声交谈去了。 云沁便竖起耳朵听他们讲什么。 隐约听到尹方雄说大夫诊疗过后怎么怎么的,说沁儿的病情愈发严重了,这半疯不疯半傻不傻的,真是让人头疼云云。 白晓蝶眼角沾着泪珠子入门那当口,正巧看到自个儿宝贝女儿重重在脸上掐了一把。 她吓得急忙抱住这个女儿百般安抚。 云沁暗中翻了个白眼。 她是想掐一把确定一下疼不疼,是不是还在梦中。 谁穿越跟她那么倒霉的呀? 你穿就穿呗,还缩小了,变成个三岁小孩,不仅如此,还莫名其妙做了相国府千金。 由他们言谈间还能得知,这三岁千金居然还是个傻子…… 云沁真是晕得有够可以的。 她现在只能肯定一点,这次穿越,绝对不是什么灵魂错位! 这身体,就是她原本的身体,只不过无端端缩水了十五年。与生俱来的能量依然在她体内流转,只是暂时尚未恢复体力,未能运用自如。 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错乱,发生什么情况,恐怕只有天晓得。 白晓蝶絮絮地跟女儿说着适才被救的经历,云沁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就在想,刚才本要跳池溺回去,也不知道是谁那么鸡婆把她救上来。如今这甜儿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恐怕想要再次跳水是不大可能了。 不过回头再一想,自己之前举动貌似又有点莽撞。 这万一跳下去真溺死了,岂不是哭都来不及?如何对得住自己逆天的智商呢? 看来,在没能搞明白全部事情之前,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姑且安心地在相国府内住下,稍作停留,再做打算。 这几日,正值淡淡的雨季,每日午后便会下一场细细的小雨。 雨后,树叶特别莹润滴翠,空气里透着清新自然的味儿。 小小的云沁迈着小短腿,一路呼吸着新鲜气息,在林子内敞开双臂,微微闭上明眸。 如果,这仅仅是个美妙的假期,那么她会很开心的。 “快看姐姐,是那个傻子。真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命大,先后两次掉进池子居然都没事。”刻薄的声音,透过轻柔的风,渐渐飘入云沁耳中。 “小声点媚儿。上次的事说了不许再提了,要是让爹知道,你我姐妹二人把傻子推进池塘险些溺毙,非活活打死我们不可!” 云沁闻言,倏然眯眸,沉下那张可爱的娃娃脸。 原来……这一切都是二娘家那对好女儿搞得鬼! 004 惩戒 若非她们搞鬼,也许相国千金就不必枉死,也或许自己便不用穿过来顶替她的位置。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磁场契合? 云沁越想越有道理,如今不好好教训一下这对黑心姐妹,还真是对不住自己穿来走那么一遭儿。 正想着,那对讨气的姐妹竟已走至自己身边。 两张白里透红的团脸,全都堆上伪善的笑意,双双上前拉住她的小手,“沁儿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呀?” 云沁咧嘴傻笑不语。 尹如媚冲着姐姐尹如雪使了个眼色,将她拉到一边低语道,“姐姐,对她这么客气干什么,不就是个傻子吗,你也真是多虑了,别说她是个傻子,就算不是个傻子,三岁娃娃说的话,谁会相信啊。” “妹妹你从小就聪慧过人,若是大娘嫡出的话……” “我就是不服气。”尹如媚小小的脸上挂着愤世嫉俗的不甘,“就因你我姐妹是庶出,所以根本没办法入得太后的法眼。就算这个大娘生的女儿是个三岁的傻子,都被太后钦定为皇上的皇贵妃,将来……一定是尊荣无比,享不尽得荣华富贵!只因她是相府的嫡长女!就有此等殊荣!姐姐,你甘心吗?” “不甘心有什么办法!太后金口一开,谁敢抗旨?”尹如雪搅着指尖的细纹牡丹巾帕,眼中含着淡淡的泪光,无尽幽怨。 “我知姐姐你自从上次内筵一别,对皇上便是朝思暮想、日夜牵挂。这也难怪姐姐如此惦念皇上了,皇上他少年天子,英伟不凡。试问天下间,有哪一个女子,不想得到皇上的眷宠呢?只可惜,你我姐妹命如浮萍,身世堪怜,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入宫一见陛下,更不用说与人争宠了!” 云沁暗中翻了个大白眼。 什么皇贵妃,说白了就是皇帝的二奶?有什么稀罕的,居然还有人打破头不惜杀人争抢这个虚无的地位? 不管怎么说,这对黑心姐妹出手残害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就是罪该万死! 云沁冷眼眯眸,右拳倏地握紧,全身隐隐散出一圈纯白之光。 “轰!”身后一张石凳蓦然碎裂,碎石滚滚四溅,不少碎屑洒向了那对黑心姐妹花。 “啊——”姐妹俩花容失色地伸手挡住自己如花似玉的脸蛋,以防有所损伤。 为什么……力量变得如此之弱? 身为世界级顶尖超能力少女,云沁曾经试过在十公尺内爆破顶层大厦所有的玻璃!力量之恐怖,让全世界高层为之震惊! 所谓超能力是指以意志力、不碰触物体而使物体动作,或是产生高热、低温、电磁波等的能力。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即为念力,云沁没想到一直让她引以为傲的念力,竟被削弱如斯,甚至…… 一旦动用,便身体乏力,倒地昏睡不醒…… 005 妖艳如血 “小姐小姐,您这是去哪儿呀?”看着再次翻箱倒柜找了套男装的云沁,甜儿无语了。 这小姐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冲到少爷房里翻来捣去的,就为了找件合身的男装。 “你什么都不要说甜儿。”云沁张开五根青葱玉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小姐我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已经快要发霉了!再不出去走走,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小姐你要出府?”甜儿瞪大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三岁的奶娃。 云沁整装完毕,摇身变为一名粉妆玉琢的小公子,又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描金绘字的小折扇,刷地打开,一边扇一边频频点头,“我们从后门溜出去,绝对人不知鬼不觉!你要是敢泄露风声,小心我把你……” 云沁作出个杀人切菜的动作! “小姐,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到处乱逛的好!再说,还有三天便要入宫举行册封大典了,你要是出了点什么状况,那老爷还不把奴婢的头给拧下来?”甜儿气喘吁吁地跟着她家小姐疾步前行。 别看云沁那小丫头腿短,走得却是虎虎生风的,甜儿连跑带跳才赶到她身边。 “咦甜儿你看,前面搭了个擂台,不知道是不是哪家小姐要比武招亲呀?我们去瞧瞧!”初来乍到的云沁,对古代的一切好奇透了。 这一路上逛来,少不得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大家看她长得可爱,顺手就送她些小玩意儿,云沁来者不拒照单全收,摆出金字招牌笑容,这么一笑不知道收服了多少位大叔大婶的心。 “小姐,人太多了,你别过去!”甜儿一句话尚未说完,云沁便已哧溜一声消失在人群之中。 云沁仗着身板小,如鱼儿般在人群中游荡,东晃西晃,没一会儿便已来到擂台前。 本以为能看到以为妙龄少女,哪知一看之下,大失所望。 台上站着一位胡子邋遢的胡服大汉,根本就没什么姑娘。 大汉拱手对众人笑道,“多谢刚才那位慷慨的大爷,接下来我们铁马帮挂牌所卖,绝对是一名天下绝色举世无双的美人儿,大伙儿都请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吧。” 大汉向后一指,粗掌一扬,幕帘飘飘荡荡地落到地上,随风荡漾的纯金色发丝凌乱了众人视线。 血红色衣衫垂至地面,冷峻的容颜犹如冬日雪莲绽放。 薄唇紧抿,暗红色的双眸艳光璀璨。 云沁抬头一看,水水的眼睛微微一弯,心中暗赞:好一个妖艳如血的绝色佳人。 006 我出一万两! “看!他纯金色的长发!” “是夙特丹的人吧!” “好美的人!” “这种姿色,在夙特丹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 “洪老大上哪儿找来这么一个人间绝色呀?” 铁马帮的洪老大得意地向擂台下围观的人们拱手,“底价五千两纹银!各位老板请随意加价!只要出的起价,人,你们随时可以带走!” “五千五百两!”前排一名方头大耳的员外急忙伸手叫唤。 “六千两!” “七千两!” “我出一万两!” “哇!”众人尽皆回头,目光寻找那位出价一万两的豪爷! 可惜大家眼睛溜了几圈也没找到正主儿,不禁都有些奇怪。 “让开!让开!”云沁迈着小短腿挤出人群,费了那个九牛二虎之力,姿势不雅地爬上擂台,顺手把遮住眼睛的戴帽推了下,背着一双小手一本正经地咳嗽一声。 “就是你出价一万两?”洪老大低下脑袋惊奇地望着奶娃! 云沁刷地挥开扇子煞有介事地猛点头,“不错不错,正是你风流倜傥举世无双的云公子叫价一万两!” 擂台下安静了一秒,倏然爆出一阵大笑。 我的个天爷啊! 这娃儿瞧上去绝对不超过三岁,装出那副老大人的样子,特别搞笑。 那么小的脑袋,却要戴个倍儿大的帽子,时不时掉下来遮住自个儿的眼睛,真是逗趣。 “笑什么笑?不许笑!”云沁恼羞成怒地蹬向那帮无良的民众,继而仰头望着瞪大牛眼瞅着自个儿的洪老大,“铁马帮的洪爷是吧!那小子我要了,这里是一万两!你拿着!” 洪老大定睛一看,只见云沁在他面前出示了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五个大字。 白条:一万两! 洪老大脸都气绿了,“哪家的娃儿这么大胆,存心来耍你洪爷?” 云沁拔出一把镶着宝钻的锋利匕首,铿铿两声便切断了束缚住红衣少年的铁链子。 她仰起细小的下巴,冲着他弯起水水的黑瞳,甜甜一笑。 夙特丹的红衣少年一脸怔忪地看着这个小娃娃,绯色的眸中很快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血娃,我们走吧!”云沁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喜不喜欢,径自给他起了个很挫的名字,小小的玉白的手掌放进了他微冷的手心,紧紧牵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 少年突然生出一种不想再次放手的奇怪念头。 这双小小的手,是多么的温暖呀! 少年艳光灿灿的绯色双眸中微微流转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007 踢到一块铁板 洪老大一声令下,冲过来一批人将云沁与少年团团围住。 洪老大虽说是个粗人,却也有点儿心眼,他见云沁衣着华丽,不像是普通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所以倒不敢过分造次。 这个楚京城内,太多达官贵人、宫廷显贵,走在路上不小心撞一下,说不定都是某个朝廷三品大员家的内眷。 洪老大也不是个傻子,在没清楚云沁底细之前,他不会贸然动手。 云沁刷地收起扇子,杏眼圆竖瞪之,“洪爷莫非想要挡本公子的道儿?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够不够那个胆!” 这孩子出言狂妄,疾言厉色,到的确唬了不少人。 一时间,那洪老大也不敢过分造次。 就见他上前几步,勉强弯下腰,朝云沁笑着抱拳,“这位小公子,不知府上令尊大人是……” 云沁黑着一张小娃娃脸,嚣张地一挥扇子,“你没资格知道!” 洪老大暗暗压抑着想伸手掐死她的冲动,表情分外吐血,“那请问这张,呃,白条,洪爷我去哪里方能兑现?” “小小小……公子!”甜儿被云沁一眼瞪了回去,急匆匆跑到她身边,附耳低语数声。 云沁点了点脑袋,颇为得意地扬起脸瞧着洪老大,“本公子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立即带着你这帮爪牙滚得远远的,否则的话,就别怪公子我对你们不客气!” 洪老大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豁出去给这无齿小儿一点颜色瞧瞧。 不远处,那尹如衣便带着一干家丁仆人急吼吼跑来了。 云沁叫一声“哥哥”,连蹦带跳跃到他怀里,附耳低诉几声,不外乎加油添醋,告了一个恶状! 尹如衣面容登时一黑,俊眸瞪向对面的洪爷,“当今天子今年月初已颁布禁制令,阻止一切贩卖奴隶的勾当,你这厮到好,公然违抗圣命,当街买卖奴隶!其行可恨,论罪当诛!来人!把这些人统统拿下,绑送衙门,依法承办!” 洪爷等人一看风头不对,刚想四散逃匿,不料相府家丁下人都是受过良好训练的,个个机敏敏捷,伸手矫健,不一刻便拿下了一干人犯。 云沁拍拍小手,冲着被绑当场的洪爷偷偷挤眉弄眼,看那厮懊恼的神情,颇为搞笑。 尹如衣抱起妹妹,伸指点点她的鼻头,“真是愈来愈顽皮,孤身一人溜出府邸,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阿哥怎么办?” 云沁吐吐舌头,回头目光一扫,突然叫道,“呀,那个血娃怎么不见了?” 008 入宫(一) 气人,本想英雄救美后,再来个携美同游,欣赏大好湖光山色,哪里料到,美人跑得不见个鬼影,自个儿还被哥哥押回家,给爹爹妈妈关在房里禁足闭门思过。。 云沁两手托着腮帮子,小脸气得鼓鼓囊囊的。 两颗黑珍珠般的眸子,盯着窗外一点点飘落的树叶,无聊地想要撞墙。 “呀,小姐,你干什么老是用头撞书案呀?” “嘭!嘭!嘭!” “你小姐我无聊的快要疯了。”云沁的额角一下下撞着冷冰冰的书案。 甜儿忙塞了个软物垫到书案上,云沁这一下埋在软物中,抬眼一看,双眸忽而一亮。 原是个缝制的十分精致可爱的粉红色小猪抱枕。 “甜儿你真是手巧。”云沁抱着爱不释手,“我只是画了一个图样给你,就做的跟我心目中的小抱枕一模一样,甜儿你真是太聪明了。” “甜儿才搞不懂小姐呢,怎么大病一场后,人都变得不一样了,还不准甜儿把小姐的伶俐古怪告诉老爷与夫人。” “那人家生怕性情大变,吓着我阿爹阿娘嘛,你也知道的,我阿娘胆子有多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那眼泪就扑簌簌直掉,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免得让我阿娘以为我病入膏肓,回光返照,才会如此聪明伶俐,你说是不是哦。” “小姐你……这个根本就不是理由好不好。”甜儿兀自咕哝着,“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小姐康复了,不晓得会有多高兴,怎么……” 被云沁一眼瞪回去后,甜儿只得作罢。 此时,门外传来管事通报,爹娘要她前去花厅,见一见宫里派来的管事姑姑。 甜儿忙给她梳洗打扮,过不片刻,搀着她出门,在管事引领下去了花厅。 爹娘正坐在厅中主位,下首是一名面容白净的胖太监,另有一位三十出头,下巴略显消瘦的宫女。 二人见到云沁,忙起身见礼,神色间颇为恭敬。 白晓蝶将云沁抱放到太师椅上,指着那宫女说道,“这位是延宁宫派来的教引姑姑,沁儿以后要好好听姑姑的话,知道不?” 云沁点点小脑袋。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听父亲与那胖太监福禄海寒暄,得知,这二位都是太后派来的。 太后念云沁年幼,又是头次入宫,怕是难以适应宫中生活,于是便将这二位常年在宫中侍候先帝的宫人派到云沁身边,实是对云沁怜爱有佳。 009 入宫(二) 爹娘陪着福公公在花厅坐了一会儿,后又给了许许多多赏赐,千叮咛万嘱咐那两位好生照顾云沁,这才派人送他们去别院休息。 话说这一晚,云沁翻来覆去无端端失眠了。 耳听屋后林子内传来一阵阵夏虫长鸣,云沁披衣坐起赤脚下地。 出了后院,踩着一片纯净的银色月光来到林子前。 泥土十分松软,玉白的小脚丫子上沾了些赤褐色的土沫,无损晶莹玉润。 远远地看到一抹熟悉的白影,举着网兜来来回回在扑着什么。 云沁飞奔到那人身边,灵巧地攀上那人的背,在其耳边笑着叫了一声“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沁儿你怎么出来了?”尹如衣很是意外地扭头看她。 “睡不着,屋子里好闷的,就想出来走走。”云沁把脑袋埋在他稍嫌单薄的背上。 “沁儿入了宫之后,就不能再这般随心所欲了。”尹如衣将她放下,蹲下注视她大大水水的眼睛。 “这个送给你。哥哥还记得,去年上元节的时候,答应过沁儿什么。”尹如衣将一支散着莹莹绿光的竹筒递到云沁手心中。 云沁扬起小小的脑袋看了他一眼,心中很是感动。 虽心知尹如衣此举,是对着他不知所踪的妹妹,他心里疼爱的也并非是云沁本人。 然而。 多年来的孤儿生涯,使得那颗日渐冰冷的心,无意中被悄然融化。能够获得爹娘兄长疼爱,对于云沁来说,还是颇为动容的。 “阿哥你放心吧,沁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云沁窝在尹如衣的肩上,小小声地说道。 尹如衣并未听到云沁说话,只是自顾自絮絮嘱咐她,也不管云沁有听没听,念念叨叨了好久,待转头看去时,云沁早已朦胧会周公,睡得浑然不知世事了。 尹如衣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头,背着她,踩着一地的银色,慢慢朝厢房走去。 次日。 天光大亮。 相府内外鞭炮锣鼓喧天。 门前接引的队伍直排到对街,跟着看热闹,前来送嫁的街坊百姓更是人山人海。 谁家嫁女儿能这么气派。 相府四千金嫁给皇帝,这排场能不大么? 外面早已是闹得轰轰烈烈。 这相府里头,却环绕着一丝半点的凄凉味儿。 相国夫人白晓蝶脸上半点看不出什么喜色,反而倒是愁容满面。 010 入宫(三) 这也难怪,女儿才三岁,又是个半痴不痴的孩儿,做娘的哪放心将这么小的孩子送入宫。 只是碍于太后的懿旨,无人胆敢违抗。 白晓蝶回望了老爷一眼。 相爷点点头,携夫人及一众家眷来到东苑,隔着挑红的幕帘双双落跪,恭请皇贵妃娘娘。 云沁隔着帘子看得一清二楚。 这二娘拉着两个姐姐,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跪,嘴里还直叨咕,估摸着是咒骂。 云沁哪里坐的住,眼看着两老给自己下跪,她一千一万个不忍。 只是她方跳起,就给那教引姑姑苏必春按了下去,说是礼数必须得做足,还说这就是宫里的规矩! 去她的什么破烂规矩! 难道入了宫当了皇帝的妃子后,日后与爹娘相见,都只能这样隔着帘子,还远远地让他们跪着? 滚! 云沁恼火地推开苏必春的手,一下跳了起来,顶着一脑袋沉重的首饰扑到爹娘面前,扯着嗓子假装嚎啕大哭。 白晓蝶忙搂住安抚女儿,一个劲在其耳边小声劝慰。 “苏嬷嬷,沁儿还小,以后……就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相爷请放心,奴婢定当妥善照顾皇贵妃娘娘,决不能叫她受一丝半点儿的委屈。”苏必春木刻般的脸上毫无笑容,只是清冷地点了点头。 白晓蝶抱着女儿依依不舍地松手,目送那个小小的人儿被簇拥着出了苑子,眼中含着半星泪光。 直至上了轿。 相府上下人等围簇在门口目光远送。 太监一声刺耳的“起行”后,八人抬步辇稳稳抬起。 金线绘制的深红色幕帘内,小小的云沁端坐其中。 老实说,嫁给皇帝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除了被脑袋上顶着的金银首饰压得脖子有点酸痛外,周围喧闹的声音吵得她头更痛。一眼望去,茫茫的人海,个个都瞪大眼伸长脖子,朝她这儿观望。 人挤人,人推人,到处都是人。 然而在这片人潮之中,云沁还是不经意地发觉一顶嫣红色软轿。 似乎它停留在那个角落已经蛮久了。 柔和的微风轻轻吹起那薄薄的轿帘。 云沁看到一张年轻的清婉的小脸上,隐隐绰绰地遍布泪水…… 011 入宫(四) 因身份是仅次于皇后之尊的皇贵妃娘娘,入宫的时候,云沁走得是东大门,接引的车马绵延至宫门内外。 第一眼看到这气势磅礴的皇宫,此时的天际,犹如水洗似的碧蓝无边。 飞檐卷翘、琉璃金瓦、琼楼玉宇、连延不绝。 东侧朱红色的高墙上,绘有一条张扬跋扈的五爪飞龙,栩栩如生,如有腾云驾雾之感。 十车并行的宽道。 行经一处又一处的门廊。 绕了不知多久,走得云沁都快瞌睡了,方才停下。 整束妥当下了步辇,云沁头昏脑胀被一大堆人簇拥向前。 在内道外站了许久。 后又被晕头转向地簇拥向前,来到宣方殿前,遥遥望去,一片长阶入云。 云沁才想着不会让她爬上去吧?便给一堆人簇绕着往前攀爬。 云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死了…… 这么长的台阶,还顶着这么重得头饰,穿那么厚的妃服,爬上去岂不是要累趴下,到时还有屁个端仪? 边爬边骂,顺带将皇帝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骂了十几遍,爬的气喘吁吁地,可怜巴巴伸手扯扯苏嬷嬷的衣袖,小脸上挂着一丁点儿的哭意。 苏必春木刻般的脸对上那张小小的泪汪汪的小脸,犹豫了一下,蓦地弯腰低语,“主子,再稍稍坚持一会儿,上去二十多层就到了。” 云沁再把皇帝骂了一遍。 这个狗皇帝!到底是娶老婆还是折腾老婆? 云沁哭丧着小脸,继续喘吁吁地往前走。 阶梯两侧跪满了宫人。 长长的裙裾如云似的滑过地面,小小的云沁使劲拽着苏姑姑的手,迈着小短腿举步维艰地上来了。 入眼一片宽敞的平台。 九根难以合抱的龙井柱拔地而起。 居中一座四足青鼎,两侧设宝案数张。 一人背向她而立,才瞄到他那身金线绘制龙衮袍,便被簇拥而上的人拉着跪下了。 前前后后海呼万岁。 云沁嘟着个小嘴,万分不高兴地跪着,几次想把头抬起来瞄皇帝一眼,却每次都给人把头压了下去,只得老老实实地跪着。 因为低着个头,却偏偏要斜着个眼睛,云沁勉勉强强能够瞧见皇帝的那青缎面儿的皂靴。 却见脚步移近,冷不丁给人双手扶起。 012 入宫(五) 那双手修长玉润,抚上去极其舒适。 云沁抬起小小的下巴,乌黑溜溜的大眼迎上一双深黑如墨的挑长凤眸。 时间,便定格在这云淡风轻的一秒。 刹那间天地万物匆匆逝去,彼此眼中只有充满好奇的对方。 小小的娃儿微微张着檀口,傻傻地望着对面的少年。 这就是大楚当今的少年天子? 便是大姐二姐挂在嘴边念叨不停的皇帝? 他如此宁静地站在她面前,恍如灵山秀水间孕育而出的美玉,淡淡释放着清冽的光华。 那种清冷空灵的感觉,言辞说不清楚,眼睛也看不清楚,如同一片冰绿色湖水中冉冉升起的精灵,翩若谪仙、俊美如斯。 她呆呆地看到他唇边勾起一丝微笑。 那双美若星灿的黑瞳中婉转释出半点讥嘲,却一闪而逝。 这双眼睛,仿若世上最夺目的宝石,温润地绽放着璀璨光泽,这定是世上最美最深邃的眼睛了,云沁心中感叹道。 虽说他眼底深处含着些寓意不明的嘲讽,可云沁不想深究,只是瞪大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母后给朕挑的这个妃子,还真是与众不同的很。”皇帝淡淡地说了一句,蓦地弯腰将云沁抱了起来。 云沁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搂住他的颈,乌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滚了一圈儿,奶声奶气地对他说,“你没有阿哥抱得舒服!” 隐隐听到后头有闷笑声。 皇帝冷冽的一眼瞄过去,立刻便鸦雀无声了。 “我们要去哪里?” “主子,不要开口说话。”苏嬷嬷悄悄扯了她一下,抿紧唇摇了摇头。 “噢。”云沁伸出两只小手紧紧地捂住嘴巴。 皇帝抱着她来到正前方,弯腰放下她。 云沁刚想开口问话,便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来到宝鼎前,钦天监官员宣布吉时已到。 听了一通文绉绉令人昏昏欲睡的册文,接着便是令人头昏眼花的繁复礼仪。 受册、宝文后,还得行三跪三拜礼,一番折腾下来,云沁早已饿得小肚皮打鼓,咕噜咕噜直叫。 她苦巴巴的一张脸看向左侧的苏嬷嬷。 苏必春无奈蹲下低语道,“主子受累了,请再坚持一会儿,片刻就能完毕。” 013 入宫(六) 礼毕后,众官员上前恭贺新贵。 云沁哪有心情听那些官腔似的废话,抬眼瞄了瞄身体绷得笔直,半分不动的苏嬷嬷,扁扁小嘴。 知道尚未完事儿,只得再忍耐忍耐。 不料无意间一眼,瞥到一张分外熟悉的脸蛋,那人夹在人群首列,血红色的衣衫格外抢眼。 血娃? 那不是血娃嘛? 云沁朝他那个方向使劲望了过去,抽筋似的猛朝他眨眼。 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眨,血娃都像个死人一样,没给她半点讯息和反应。 不是这么绝情吧。 才分开几天就不认识了? 好歹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嘛! 云沁再朝他眨了几次,见夙特丹那个红衣少年居然把头撇了过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云沁气得吐血! 要不是苏嬷嬷伸手拦住,她当场就要冲下去问问他干啥不理她。 反观那群官员,个个都用好奇的眼神瞄着夙特丹的少年,再看看那个眼睛抽筋一般的皇贵妃娘娘,哪里瞧得出半分娘娘的气质端仪?但觉这真是一场不小的闹剧,个个埋头闷笑,不敢出声。 好不容易礼毕,被人扶上御辇,与皇帝同坐。 云沁心里还气,一股脑儿地都表现在了小脸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惊觉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云沁抬起头一看,见皇帝那双深黑隽永的眼睛正瞧着自个儿,眼底一闪而逝的讥嘲,被云沁捕捉得清晰分明。 云沁本就有气,如今更是气上加气,这个皇帝搞啥一直对她暗暗嘲讽? 莫非皇帝并无意迎娶相府千金,而是碍于太后的颜面? 还是皇帝看不起痴呆小娃娃? 云沁皱皱眉头,清了清嗓子,刚想跟皇帝说一番大道理。 孰料他先开口了。 “朕的皇贵妃与夙特丹的质子相识?” “哪个质子?”云沁莫名其妙地问道。 “就是适才和你眉来眼去的那个红衣少年。” 什么眉来眼去,那是她猛朝他眨眼,他毫不理会好不好? 这个皇帝肯定眼神不好。 “我不认识他!”云沁负气道。心里却想:原来血娃是夙特丹的质子?质子不就是被夙特丹卖到楚国当人质的可怜苦命娃儿嘛? “哦?” 014 洞房(一) 皇帝尚未封后,这次迎娶相府千金为皇贵妃,算是给足了相爷脸面,做足了门面功夫。 云沁的宫苑修建的也是极其华丽。名凤鸾,寓意中宫,可见云沁这日后的身份,极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后。 “既不相识,为何你二人适才一直眉来眼去?”方才坐定,皇帝的一句话,忍不住引来云沁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时有嬷嬷前来奉上合卺酒,便适时打断二人对话。 云沁恨礼之繁琐,却也无奈。 草草喝过合卺酒,刚要回皇帝话,又一嬷嬷上前,奉上莲子桂圆羹,甜甜地说着一连串好话,末了还加一句早生贵子的废话。 皇帝“噗”一声笑了。 笑容极其秀美,如夏日清莲绽放,无比好看。 云沁瞧得双目一亮。 刚才什么气都撤了,美人嘛,做什么事情都极有气质风华。 就连喝个莲子桂圆羹也这么好看。 云沁还有什么气哦,撑着两只小手笑眯眯地瞧着皇帝。 皇帝吃了半碗,将剩下的推至她面前。 云沁苦兮兮地瞧了身侧的苏嬷嬷一眼。 “主子不是才说饿了嘛?快吃呀。” 本娘娘刚偷偷啃了个包子!云沁翻翻白眼,暗中扯扯苏嬷嬷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帮她解决那半碗东西。 苏嬷嬷真是吓得脸都白了,暗自叫着祖宗,偷偷摇着脑袋,猛朝她使眼色。 “朕的爱妃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口味?” 云沁瞄了一眼皇帝,只得硬着头皮,撑下那半碗东西。 吃完后,小肚皮提溜滚圆的,摸摸胀鼓鼓的。 众人将皇帝与妃子送至牙床,放下暗红色的帘幔,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云沁舒了口气,猛地往后一倒,整个人四平八稳地躺在了褥子上。 皇帝忒好奇地望着她,“看来苏嬷嬷并未用心教导爱妃。可知何谓庄重、何谓……” “皇帝你叫什么名字?”云沁突然翻身坐起,爬到他身边,仰起好奇的小脸问道。 皇帝更奇,“你居然不知朕的名?” “我知道你姓楚,楚什么?以后总不能老叫你皇帝皇帝的吧,哦?” “那么你想叫朕什么?” “叫名字喽。”小娃娃一挥手指,笑嘻嘻地爬到他大腿上,“叫皇帝皇帝的多见外呀,叫名字就亲切多了。” 015 洞房(二) 小娃娃摇头一笑,满头配饰叮叮当当随之摇晃。 她这才记起自己一脑袋沉甸甸的,忙七手八脚去拔头冠,弄了半天没摘下来,便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皇帝求救。 皇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伸手给她除去头冠、簪饰,“朕听闻,相爷的四千金是个三岁痴儿,可你说话分外有条理,朕不怎么觉得是个痴儿,甚至比起同龄人,你似乎还更聪明伶俐几分。” “皇帝你这是在夸我嘛?”云沁大眼微微一弯,笑得犹如两根月牙。 “朕单名一个慎,不过你不准直呼朕名。” “为什么?” “规矩。” “规矩还真多。”小娃娃勉力爬上牙床,才躺下就又爬起。 皇帝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又怎么了?” “阿慎,晚安!”说完又倒了下去,脱得滑溜溜就剩个嫣红小肚兜。 皇帝扶着衣衫扣子的手蓦然停住,深黑的眸子定定地瞅着那小小的身影。 “朕的妃子,还真没一个像你这么大胆的。”皇帝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语道。有哪个妃子敢像她这样倒头就睡的? 除去外衫,摘下冠带,一头乌黑如缎的长丝倾泄而下。 蓦然回头,无语地望着那个不知何时坐起,看得两眼放光发呆的小娃娃。 皇帝除了龙袍后,愈发显得空灵剔透、秀美绝伦。 小娃娃爬到床边,伸出小手拽住他的手指,“阿慎,你妈妈一定是个绝世大美人吧?” “嗯?” “难怪那个尹如雪这么中意你了,你实在长得很好看。”云沁自说自话道。 “你说什么?”皇帝坐到床边,低头瞧着她,“你知不知,你是以皇贵妃的身份入宫而来,将来,即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后,统领后宫。你现在是还小,但是日后定要好好跟随苏嬷嬷学习宫中礼仪,立身立德,言行规矩……” “睡觉阿慎,有话明天再说吧,好困哦!”小娃娃突地一把扯过他,不由分说压倒在身下。 “你……” “阿慎你身体好凉哦,夏天抱着你睡觉就像抱着一个冰块,真好真好。” “你……” “阿慎,嬷嬷说的洞房是什么意思啊?” “…………” “今天不洞房了,好累哦,明天再洞吧,好不好?” 果然,皇帝他继续“…………”,云沁暗中偷笑,搂着皇帝的颈,很快愉悦地找周公下棋去了。 016 晋见(一) 清早,丢下一人兀自撞墙的云沁,帝大发雷霆而去。 抱着那个小猪抱枕,在甜儿的安慰下,才稍稍平缓幼小的心灵。 也难怪皇帝生那么大的气儿了。 谁让她昨天那么蹩脚的尿床了呢,还弄他尊贵的龙体上了,啊啊啊!云沁的小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抱枕。 为什么她会尿床啊? 丢脸死了! 她伸手捏着自个儿的两边脸颊,再一次沉浸到很悲惨的情绪之中。 “娘娘您别伤心啦,大不了等皇上来的时候,您跟她道个歉,认个错嘛。” “甜儿你觉得他还会再来嘛?”云沁苦兮兮的一张小脸转过去对着甜儿。 甜儿“噗”地笑了,“别这么难过啦娘娘,娘娘现在还小嘛,就算这些天皇上在气头上不过来,等过些天,皇上气过了,一定会来看望娘娘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云沁嘟个小嘴往外走。 “娘娘你去哪儿?” “不是要去见太后嘛!” “还没梳好呢娘娘。” “啊呀甜儿,你都梳了一个时辰了。” “马上就好,马上。” 延宁宫,即是太后的宫苑。 小轿一路行至门口,苏嬷嬷扶着云沁下来,等候通报后入内。 这是云沁初次去见那个传说中的太后,自然是有点紧张的。 虽说路上苏嬷嬷一径提点她只要照足她教的礼仪办事儿,太后是个和蔼的人,不会为难她,云沁却还是有点不自在。 想到这个太后就是那个下了道狗屁懿旨硬把自己给接进宫的罪魁祸首。 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喜欢不起来此人。 才跨入苑子没几步路,便听门外高呼“皇上驾到”“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沁眼睛一亮,转身撒腿就往皇帝那方向跑。 “主子……” “阿慎你来啦?”云沁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跑到皇帝面前,一头扎进他怀里,“你来就好了,我刚才好担心,自己会惹太后不高兴呢。” “皇上恕罪。”苏必春噗通跪倒在皇帝面前,“是奴婢教而不善,导致皇贵妃娘娘至今不懂分辨尊卑,冲撞了皇上,请皇上念娘娘年纪尚幼,加以原谅。” “罢了罢了,你起来。” 017 晋见(二) “待会儿见了母后,你少说话,在边上听着朕说就是了。”皇帝牵着她肉呼呼的小手往内走,边走边叮咛。 云沁转身抱住他大腿,仰头瞧着他,眼睛圆亮亮的,“阿慎你是担心我才突然赶过来的,那你不生我的气喽?” “说了不准直呼朕名讳。”他伸指轻戳她的额角,“太后是个极重规矩之人,你在她面前直呼朕,回头定罚你面壁禁足一年,抄观音经抄到你手软。” “啊?”云沁张了张小嘴,随即点点头道,“那我偷偷叫就好了,不在她面前叫你。” “奴婢陆明慧见过皇上。” 楚慎点点头,“明慧,母后是否起身?” “是,奴婢便是奉太后旨意前来请皇上与皇贵妃娘娘的。” 云沁悄悄地捏了下楚慎的手。 他低头瞧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不语。 云沁嘟着小嘴,随皇帝来到西侧院,由那位明慧姑姑带引着入屋。 见一妇人坐在软榻上笑吟吟望着他们,旁有两名宫女为其轻轻摇扇。 皇帝入内,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来参拜。 皇帝摆了摆手,罢了礼数,便牵着云沁的小手上前给太后行礼。 云沁规规矩矩地屈膝一礼,口中娇软说话,“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点点头,慈祥地叫平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云沁一番,笑道,“尹卿家还真是藏得够深的,哀家半点儿不知,相爷家的四千金竟生得如此水灵可爱,皇帝,你说是不是呀?” “是的母后。”楚慎淡淡地应了一声。 “沁儿你前来。”太后向云沁招了招手。 云沁便把眼睛调往皇帝身上求救。 皇帝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云沁不大情愿地走到太后身旁,给她拉住了手儿。 这才细细瞧清了太后的样貌。 原是个四十余岁的美妇,一双修长的凤眼,与楚慎有几分相似,样貌却又不是完全很像。 说不上来,总觉得楚慎的五官比他母后来得更为精致,组合在一起简直是鬼斧神工、无懈可击。这大概就叫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吧。 “沁儿还住的习惯嘛?” “托太后洪福,沁儿住的好吃的也好,太后不必太惦念沁儿,沁儿有苏嬷嬷与福公公照看,一切都好。” “呵呵呵,瞧瞧这小嘴儿,真会哄人说话。” 018 晋见(三) “这尹卿家还真会说笑,这么伶俐的孩子,居然说是痴儿。”太后捏着云沁的手笑道,“还是哀家慧眼识珠啊。” “太后英明。”边上一太监立马凑了一句。 云沁翻了翻眼皮。 太后又说,“皇帝,那修建通惠苑的事儿办得如何?” “此事工部庄大人已在尽快处理。” “那就好。”太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据赵康安大人口述,只需打通通惠苑湖畔的长廊,便能一睹明秀的湖光山色。” 楚慎微微皱眉,“可是这样一来,花费将是之前的三倍。” “皇帝的意思呢?” “儿臣觉得,与其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去修建区区一座通惠苑,倒不如……” “不如什么?”太后笑着打断皇帝的话,“皇帝你莫不是忘了,修建通惠苑是先帝的意愿,这通惠苑寓意深远,是为逝去的惠妃所造。虽说惠妃与先帝如今都已不在,可是睹物思人,哀家以后……也能有个安好的去处,不是么?” “是。”楚慎抿唇不语。 太后脸色这才稍嫌好看,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据闻成王在山北关一役大破恒国二十万大军。” “是。” “哀家想赏赐成王明珠百颗,万两金,千匹上等丝缎,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楚慎的眸中隐隐滑过一丝讥嘲,云沁瞧得一清二楚。 “不止如此,朕还想替皇兄扩建成王府邸,赠米粮万旦,美姬百余名。” “皇帝你有心了。”太后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也不枉费你皇兄日夜在山北关苦守,他不日便要动身回京,扩建府邸的事,皇帝要多多费心了。” “是。” 直至出了延宁宫,楚慎依然一语不发。 云沁迈着小短腿艰难地跟着他快步走,“阿慎,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楚慎没有停步的打算。 云沁跟着跟着,索性便抱住他的大腿耍赖。 “你为什么不开心?” “朕哪里不开心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云沁伸手指着他紧缩的眉峰、抿成一条直线的冰冷的唇,还有稍稍发青的脸色,嘟着嘴道。 楚慎蹲下与她平视,“多事!” 云沁一下跳到他背上,欢腾地叫道,“阿慎你背我吧背我吧,你背我你就会开心了。” 019 牡丹园 行经一片丹桂林,满树馥郁香甜的味儿,萦绕鼻尖。 微风轻启,落花絮絮纷飞,撒在他发上、衣衫上、密密长长的眼睫上。 云沁趴在他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想着真是奇怪,这才将近中午呢,怎么又犯瞌睡了,她的小胳膊小腿的,好久都不曾运动过了,还真该找一天好好锻炼一下。 微微撑开眯起的眸子,伸手捻起一片粘在他发上的桂花,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为什么朕背着你就会心情开朗?”他忽而问道。 “因为呀,我犯困,趴在你背上可以睡一会儿。你帮到我,我自然很开心。你帮了人,当然也会很开心喽。” “这是什么歪理。”楚慎淡淡地念了一句,抬眼望向前方,突然默然不语。 云沁抱着他的颈子,随他目光望去,见前方一处白玉廊长桥上,围着一簇争奇斗艳的女子,娇俏的笑声随着风传至此处,很是动听。 云沁看楚慎的表情,模模糊糊的看不太分明。 云沁揉揉眼睛,再见那些女子,已然遥遥见到皇帝,裙裾施施然远远飘来,齐齐参见。 环肥燕瘦、娇艳无比。 犹如百花园中盛开的花朵儿,争相绽放,只为一人侧目欣赏。 云沁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目光掠过眼前众女子。 那些女子对她又何尝不是抱着好奇之心? 望着那个大咧咧地趴在皇帝背上的小娃娃,纷纷互觑一眼,心底埋着无数猜测,只是无人开口罢了。 皇帝摆了摆手,罢了她们礼数,对着当先一名粉面紫衫、发上只簪了一支白玉蝴蝶,尽显风雅的女子淡淡道,“德妃,可是与诸位爱妃一同赏花来了?” “回皇上,的确是的。今年御花园的桂花开得特别早,香甜怡人,诸位姐妹邀约来此小聚一番。哦对了,倪妃妹妹还做了许多小糕点,有豌豆糕了、桂花酥、杏仁蜜,十分可口。不如皇上也来尝一尝啊。” 皇帝淡淡笑着点了点头,“也好。” 遂放下云沁那小娃娃,牵着她的小手来到一处名为醉花亭的水榭楼台。 醉花倚水而筑,亭中设鹅颈靠椅供坐憩凭依,不远的水池亦呈曲尺形,以短廊相接。 倪妃端得是清秀淡雅弱质芊芊的美人儿。 见她款步上前,将锦盒呈到皇帝座前的小圆石桌上。 皇帝取一块桂花酥先行递到云沁面前,“你尝尝看。” 020 娃娃皇贵妃(一) “如何?”皇帝笑着睇视。 云沁吃了一小口,黑黑亮亮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这才用力点了点脑袋,“嗯,好吃!我给十分。桂花酥甜而不腻,其间有桂花的香味,亦有松子、榛子的香。” 云沁又咬了一口,舒眉笑道,“蜜枣的甜,间或其中,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倪妃姐姐,你的手艺真是好,无论是品尝还是观赏,都是满分。” “啊……呵。”倪妃笑自内心,问楚帝,“皇上,这么玲珑玉致的孩子,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呢?” 楚帝也尝了一口桂花酥,淡笑着伸指戳戳她光溜溜的小脑门,“你倒是嘴刁的很,不愧是相爷的千金,有你爹的风范。” 云沁甜甜一笑。 “皇上,这位是……尹相国的千金?”德妃微微一怔。 “不错,说起来,你们还未曾给她见礼呢,沁儿即是朕昨日迎娶的皇贵妃,你们怎么都不认识?不是照规矩,你们都应该亲自上门,见见皇贵妃的么?” 众女子面面相觑,脸色颇为难看。 还是德妃玲珑,立刻就屈膝一礼,“德妃见过皇贵妃娘娘。” “德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暂居后宫之主位,更因比旁人多一份谨慎,怎会如此不知礼数?” “是,皇上教训的是。”德妃点着头,脸色微有泛白,“是臣妾一时糊涂了,想着皇贵妃娘娘今日一早要去面见太后,可能,回来就应该很劳累了,所以自作主张……” “皇上你不要再责骂诸位姐姐了。”云沁噗地蹦到地上,迈着小短腿来到德妃娘娘身边,亲切地勾住她的手指头,“沁儿虽然有幸被太后钦定为皇贵妃,可是论资排辈,毕竟是方才入宫的,按理说,应该是沁儿前去探望诸位姐姐才对呀。” “臣妾万万不敢当!”德妃、倪妃等人急忙说道。 “诶,你们都起来吧,不必再给沁儿行礼了。”云沁面含笑容扶起德妃等人,实则暗骂自己虚伪。 给人抬进宫原就不是她的本意。 她呀,只想以后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再抽空找一下是否有回去的门路,可不想无端端竖起这许多劲敌,平添多种麻烦。 都说后宫的女人最是善妒可怕,与其跟她们一众女人为敌,倒不如彼此拉好关系,以后也好相见嘛。 021 娃娃皇贵妃(二) 楚慎笑道,“你们看,朕的皇贵妃虽年纪尚幼,却有一颗比任何女子都七巧通透的玲珑心,你们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众女暗自抹了把冷汗,频频点头应声。 皇帝娶皇贵妃这么隆而重之的事,后宫这些女人怎么会不知呢? 只不过她们一个两个都不愿公开承认云沁的身份罢了。 被一个三岁小娃娃横空压在自己头上,哪个嫔妃都会觉得不高兴。 既然身为这后宫之主的德妃娘娘有心给皇贵妃一个下马威,这些女人都乐得跟随看好戏。 然而她们却没想到今日会在御花园内碰到楚帝与皇贵妃娘娘,一顿教训人人自危。 德妃娘娘的贤惠向来是被皇上夸赞的,却没料到今日会为了个小娃娃受到几句责备,其他妃嫔自然都个个上了心,不敢再小觑这年纪小小的皇贵妃娘娘。 更何况,刚才十几双眼睛都清楚分明地瞧见皇上背着那小娃娃一路走来,任谁都觉得罕见透了,却不敢出声指出这不合乎规矩。 皇帝的心思,哪个人都摸不准儿琢磨不透,多数人心想,皇帝或许只是怜惜贵妃年幼,才会多番加以疼爱,或许日子久了,新鲜劲儿过了,腻了也就罢了。 楚慎牵着娃娃的手起身。 诸位嫔妃急忙行礼恭送。 楚慎和云沁出了醉花亭没多远,云沁便又腻上去抱住他大腿撒娇。 楚慎复又背起小娃娃,让她靠着他微凉的背。 云沁把小脸埋在他的乌丝间,嘟哝着说道,“这股香味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淡淡的清香,萦绕鼻端,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只是很好闻。 云沁折腾了大半天有点饿也有点累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垂,夜色渐已朦胧。 自己躺在一张红木榻上,小肚皮上覆了条薄薄的褥子。 皇帝便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前看折子,一手支着颚,秀挺的眉微微拢起,半响未曾舒开。 云沁有半分怔忪地盯着他如玉般无暇的侧脸。 直至多年之后,依然不曾忘记这一幕。 夕阳暮色下,那手持折子的少年,宁静悠远的深邃眸光…… 掌灯的宫女已在殿上点了数十盏宫灯,照得整个书房亮堂堂的。 等候传膳的太监已是万分焦急地进来请示过两次,屡次被皇帝面色不善地轰了出去。 云沁噗地下地,摆手挥退两个宫女,径自赤脚蹬蹬蹬跑到皇帝书案前,突地爬到他面前,撑着下巴奶声奶气地问道,“阿慎,你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022 娃娃皇贵妃(三) “你不明白,说给你听也不知。”楚慎叹了口气,淡淡望了她一眼。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明白呢?” “齐州水患,魏县旱情严重,国库本就空虚,无力赈灾,可就在此时此刻,太后她还要……” “修建通惠苑,扩建成王府。” “对了,正是如此。”皇帝笑着点点头,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你果然聪明,太后说的话居然都记得。” “总有办法解决的,阿慎,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些难题。” 楚慎噗地笑了,“你会有什么办法?你自己先去吃吧,朕还要再看一会儿折子,晚一点再……” “不准看!”云沁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拨乱他面前的折子,气呼呼地叫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先去吃饭,再工作!你要是不去吃,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到时候,我要是饿死了,别人一定笑死你养不活我!看你颜面往哪儿搁?” 楚慎忍不住大笑出声,将她搂到怀里抱起,摆手对身边的太监道,“传膳吧,朕可不能饿死贵妃呀。” “这还差不多。”云沁笑着被抱放到凳子上。 膳房的太监便如行云流水般,将一道道菜呈上来,摆在二人面前。 云沁微微咋舌,伸手扯扯皇帝的衣袖,“皇上,其实要充实国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你看,这些都是浪费!我们俩根本就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与其白白浪费,倒不如餐餐减少用量,只是取其精,菜色不必太丰,四菜一汤营养足够了。” “皇上可以从自身做起,缩减后宫庞大的开支费用,当然了,除了太后娘娘那是例外的,皇上哦?” 楚慎端着勺子微微怔忪地看向云沁,忽而笑道,“朕总觉得,你不像是个三岁孩童,说的话比大人都头头是道、见解独特。” “皇上你这又是在夸我啊?”云沁拿起一只玉兔包啃了一口,眼睛笑成两道弯弯银月,“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皇帝喝了一口汤,说道,“其实,要缩减后宫庞大的开支,又是谈何容易,这动辄牵连甚广,朕恐怕会……” “阿慎你怎么这么笨哪,谁让你一次缩减一大半费用引起后宫暴动呀,当然是慢慢地慢慢地不动声色地缩减啦,以三年为期,杜绝各种浪费,我就不信你身边没有一些个心腹大臣。当然交给他们去想办法,看怎么样才能处理的最好,那些门生食客,白养的呀?” 皇帝差点被汤呛到,抬手摸摸云沁的前额,“奇怪,你这小脑袋怎么稀奇古怪的,这真不像三岁娃娃的想法。” 023 刮目相看 “那当然。”云沁得意地点着小脑袋,“你不知道人家是出了名的神童么?” “神童?可是朕只听说,相府四千金是个痴儿啊。” “你也知道那些街坊邻居有多八卦了,他们说的话能信吗?当然传闻和事实是大相径庭的,要不然你自己说,我为何如此聪慧?” “这倒是。”皇帝愣愣地点着脑袋,被云沁忽悠了过去,重重点着头道,“的确是啊!” 云沁差点笑喷了,淡定地憋着,只是用大大水水的眼睛瞧着他,“我跟你讲,要是你觉得远水救不了近火呢,可以让你身边的心腹大臣向京中各位员外额外征收赋税。哪哪哪,例如那个什么铁马帮,不知道明着暗着做了多少缺德事,赚了多少昧良心钱了,不如抄家,所有家财充公,如此一来,不就可以赈灾了?” “你说的轻巧,你以为朕是个昏君啊,动不动就抄家?” “你不是么?”云沁故意睁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笑哈哈地看着他。 “啊……你!”楚慎笑着站起朝小娃娃奔去,“你别跑!” “哇——皇帝欺负小姑娘!” 膳毕,云沁没多久便又困了,嚷着要皇帝背她睡觉。 楚慎拗不过她,只得放下折子背她在书房里慢步。 “说实话,阿慎是不是一开始挺讨厌沁儿的呀?” “为什么这样问?” “我看到了呀。” “看到什么?” “看到你眼底的不屑与嘲讽哦,是因为太后的关系嘛?说真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一定要钦点我入宫。”云沁嘟哝着,把头埋到他肩窝,“原来阿慎与太后不怎么合拍呢。” “不可胡说。” “我只是对你说说,到外面不会乱说的。” 楚慎笑笑,抬手摸摸她柔密松软的乌丝,“朕收回之前对你的敌视。” 其实应该说,早在“洞房”那晚,楚慎便已经完全释然了。对着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有再多宫廷斗争、阴谋诡计,也与这样的孩子完全搭不上边儿呀。他有再多的气,也不该向这个孩子撒去。 相反,这孩子或许根本不明白自己身处一个怎样的吃人世界,入宫也非她本意,实在是身不由己。 当然,现在他又推翻之前自己的一些想法了。 这孩子实在太聪明。 聪明到有时他都分不清自己是以何种态度对待她,孩子?抑或是朋友? “阿慎,你放心,我始终会站在你这边的哦……”云沁入梦前,呢哝一声,“谁让你是个美人呢,人家一向对美人没辙的哦……” 楚慎:“…………” 024 夙郁(一) 虽说礼多人不怪,可要是天天受人打扰,没个安生日子可过,那就真正令人头疼了。 这段日子以来,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天天往自个这凤鸾宫跑,好像她这里有金子捡似的。 开头,云沁还意思意思地接见一两个。久而久之,谁有那个功夫精力天天跟一堆女人瞎折腾,嘱咐苏嬷嬷随便捏个理由一概给推了。 好在这凤鸾宫里办得了事的宫女太监也不在少数,也省了云沁不少心。 但是要让一个天性活泼好动的孩子,整日锁在深宫内苑里伤春悲秋,还真是……一件比死都痛苦的事情。 譬如现在。 云沁两手撑着小下巴冲着窗外发呆。 云沁觉得,自己再这样坐下去,迟早要变成个化石。 甜儿入内,见她这傻样,噗地笑了,“娘娘怎么又坐着发呆?不如甜儿陪娘娘出去御花园走走?” “有什么好走的。”云沁翻了个白眼,“走来走去都是那几条路,再大的公园三天两头逛一次,都会腻的,哪儿来的新鲜感。” “这几日连连下雨,娘娘都没怎么出去。如今雨方停歇,御花园中的树木花草特别莹润清新,娘娘与其坐在这里发呆,倒不如出去走走,还能有个好心情。”公公福禄海拈着个胖胖的指头笑吟吟地说道。 云沁精神稍微一振,“我前次瞧见有人在花园东侧的空地上放纸鸢,不如福公公给我弄这个小玩意儿过来,也让我玩玩吧。” “这个容易。叫小豆子去取一个就是了。” 小豆子这个名字是皇贵妃娘娘赐的,那日内务府送来十二太监、十二宫女,名字繁复难记,一概被皇贵妃娘娘改名为小豆子、小麦子、小谷子等等。 多日处下来,凤鸾宫的人个个都熟悉了这位娘娘随心所欲、自由活泼的个性,又因这娘娘毫无架子,对下人和颜悦色,纷纷心生喜爱。 取来纸鸢后,小谷子、小麦子、甜儿数人陪着云沁往御花园东侧而去,本想寻个安静的角落好好玩玩,却不料那东侧的大片场地给好多人占着了。 场中央放了五块靶盘,鼓声喧哗声很躁烈。 云沁堵上自个儿的小耳朵,不怎么高兴地嘟起嘴,“场子给人占用了,我们找别处去。” “好。” 云沁转身,眼角不期然地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耀眼的红衫、如火般绚烂,不是血娃又是何人? 他怎么在这里? 云沁折了折眉,返身看去,见数十名太监抬着四五个人高的木柜子来到场中放下…… 025 夙郁(二) 木柜一开,放出四五十名灰头土脸衣衫破败的乞儿。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小的仅有四五岁。 这些孩子神情都十分慌张,个个恐惧地围缩成一团,大的将小的保护在人群中央,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面那些衣着光鲜、面色不善的王孙子弟。 “大家都看到了吧,这些人……就是三皇兄先行派人羁押回京的,恒国诸位皇子皇孙,以及朝廷众臣家的公子,全部都在这里,一无所漏!”说话的少年,凤目轻挑,唇角勾着一丝无比冷酷的笑意。 看他年纪不大,眉眼间却极是狠酷,那身天水蓝、如水洗般明透的袍子穿在他身上,真是一种视觉上的浪费。云沁觉得,像这种内心阴暗的人,不是应该穿件黑袍子来尽情衬托他的…… “嗖——”一支充满劲气的箭镞,狠狠扎进了乞儿堆中,接连贯穿两个孩子的身躯。 看着那冒血残躯在自己眼前倒下,云沁微微张开了小嘴,怒目瞪视蓝衣少年。 “平王真是好身手啊!” “果然尽得成王殿下的真传!哈哈哈!” 一人狗腿鼓掌,四下附和笑声一片。 乞儿群中隐隐冒出些哭声,聚拢地更紧,大手下意识地牵住了小手,个个神情悲愤。 “今日不以箭靶比试高低,靶子是死的,哪有活动的人来得有趣?”平王神色间尽是得意,“来人,将他们四下驱散,就以这片场地为准,在场诸位与本王一比高下!” 众位王公臣子急忙讪笑着摇手,“不敢不敢,下臣万万不敢啊。” “诶,你们不必谦虚,赵将军,尤其是你,今日绝对不能放水,要是刻意谦让孤王,孤王反而要治你一个不敬之罪。”少年平王背手而立,孤傲地仰起下巴,“各位面前的箭筒里各有十支绑着不同颜色绸带的箭镞,比试结束后,谁的箭射得最准,射得最多,便是第一。孤王赏赐那人……” 少年平王摇了摇手指,太监笑眯眯地捧来一只宝玉盒子,打开一看,金光灿灿一片,均是货真价实的金珠子。 众人眼前一亮,唯有一人,吓得脸色发白,腾地坐倒在椅子上。 平王不悦,回头瞪着那名红衣少年,神色间尽是鄙视之意,“夙国质子怎么了?” 026 夙郁(三) 一名青衣小监快步上前,跪倒在少年平王门前惶恐道,“殿下息怒,质子素来惧怕血腥,希望殿下开恩,让奴才先行送质子回北苑休养。” “堂堂一个夙国皇子,竟然惧怕血腥?跟个娘儿似的,真是丢人。”赵苑庭,即是先前少年平王口中不得对其放水的赵将军,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长得意气风发,算是一表人才,眉眼间尽是瞧不起人的神情。此人是朝中三公之一赵康安赵大人家中的长公子,区区二十岁,便被封为骠骑将军,算是年轻一辈中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 少年平王许是不想见到夙国质子那窝囊样儿,挥挥手不慎耐烦道,“你们先送质子回去,免得在此扫了孤王的雅兴。” “雅兴?什么雅兴?是杀人的凶残与暴戾!是对成王殿下的不敬!是对皇上的不敬!是对太后的不敬!是对全天下臣民的……蔑视!” 少年平王面色一变,连同众人齐齐回头,傻眼地望着那个迈着小短腿匆匆前来的小娃娃。 平王伸手比了一下自己与小娃娃的身高差距,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要哭,表情滑稽地望着她。 “刚才……是你跟孤王讲话?” “就是本宫!”云沁也以一脸鄙视的表情回望那位尚未从震惊与傻眼中回过神来的王爷。 甜儿也被吓傻了,回头才想起下跪,噗通一声跪得硬邦邦,磕磕巴巴道,“王,王,王爷恕,恕罪!这这位是是……皇贵妃娘娘!” “你就是皇上前日娶入门的相府千金尹如沁?”少年平王一脸不可思议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不忘再问一句,“刚才……刚才是你跟本王说话?” “王爷真是可笑。”云沁那种淡淡冷冷的神色,在那张小娃娃脸上表露出来,显得格外不搭调。 “你当本宫,是在跟空气说话呢?” “你你……”少年平王怒道,“你……你说什么?你说孤王残暴?说孤王对三皇兄、皇上、太后不敬?你胡说什么呀?” “本宫有没有胡说,王爷自己心里比任何一个人清楚!”云沁冷笑望他,“这批亡国的皇储,既是成王殿下嘱咐人押送回京的!那自然是要交给皇上与太后定夺!可如今,王爷不由分说大开杀戒,不惜将皇宫御花园变成血腥修罗场!王爷玩得未必太过火!成王殿下如果想要处死这批罪奴,他一早就可以大开杀戒,何必又要多此一举送回楚京城中?” 少年平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俯首望着那个昂首挺胸,神色愤然、仰头凝视自己的小娃娃。。。。 027 帝脉(一)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 少年平王与赵苑庭赵将军等人,纷纷瞪大水泡眼,面色难看地低头望着这个不晓得从哪儿冒出来,却又偏生道理滔滔不绝的小孩子。 男人们有片刻无语。 所以气氛很安静。 安静到,云沁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似的心跳。 “皇上驾到!”小太监刺耳的声音飘入众人耳中,这才让傻眼的人们回过神来。 众人纷纷整束衣衫戴帽,乱糟糟地给皇上见礼。 楚慎大步流星而来,一忽儿便到了众人眼前,稍一摆手,将屈膝行礼的云沁扶了起来,转头凤目一挑,瞪着赵苑庭等人,“你们这些人,都聚集在这里做什么?可是吓着了朕的皇贵妃?如若是这样!朕要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赵苑庭等人吓了一跳,纷纷下跪喊冤。 云沁兀自偷偷好笑,伸手扯扯楚慎的衣袖,“皇上,平王殿下,有话跟你说咧。” “我?”少年平王伸手指着自己的鼻端,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云沁。 云沁稍稍点点头,伸指一点场中那群衣衫褴褛的乞儿,“这些,就是容王殿下派人先行羁押回京的恒国王孙贵胄。容王殿下与平王殿下知道皇上爱护万民,所以不敢私下处决他们。两位王爷都深知一个道理,既然如今已经没有恒国,所有国土与子民尽皆归属楚国,那么……恒国的百姓也就是楚国的百姓,两者没有任何区别。皇上仁爱天下,英明决断,当然不会肆意屠戮自己的子民了。平王殿下也深知这个中的道理,所以今日才会带他们入宫,面见陛下,请皇上定夺……” 少年平王一脸怔忪的呆傻。 云沁笑如银月,淡淡扫了他一眼。 便是这一眼,彷如抹不去的印记,深深地刻印在了平王的脑海之中…… 直至多年后,平王偶有忆及小姑娘玲珑玉致的慧眼,便会笑着说,那个丫头,早在多年前就是这么鬼的了。 午后云轻。 座落在帝都最为繁华的中心地段,长青街东侧。 平王府,观远亭内。 瞧着自己的死党一口酒喷的满地都是,还连连咳嗽的混账样,平王楚辞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青衫一晃,来人笑着避开那飞来一脚,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道,“那真得很不可思议嘛!你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知书达理、聪慧过人的大家闺秀嘛!我实在不能和相府那个呆头愣脑的四千金联系上。。” “说起来,清月,你似乎教过她两个月,读书识字哦。” 028 帝脉(二) “是啊是啊,所以你这么说,我才觉得离谱嘛!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光是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就足足教了一个多月啊……”傅清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不是这么夸张吧。” “你自己去试试就知道喽。”傅清月冲他摇摇手指,叠起修长的腿,坐倒石椅中,举杯笑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来,就是为了向我吐苦水,说自己吃了傻子的瘪?” “我保证,你只要亲眼见过她,你就知道她是不是傻子!她要是傻子的话,那这天底下,还真没什么人可叫做神童了。” 傅清月不置可否地一撇嘴。 “你忘记了一个人。三岁吟诗,五岁作画,七岁就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被先帝封为一品阁大学士。”傅清月拱手向天,淡笑着扫了他一眼。 平王楚辞倏地伸指隔空点着他的鼻子,半响才无奈道,“别再跟我提那个不是人的怪人!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傅清月噗地笑开了。 楚辞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递到他面前,“母后诚心邀你参加三日后的内筵。” “诶,你们楚家的家宴,我一个外人前去凑什么热闹。” “谁说你是外人,你是我楚辞的把兄弟,就是太后的干儿子!也算是半个楚家人!现在太后说了话,你敢不去?” “哇你饶了我吧,你知道我闲云野鹤惯了,实在不习惯官场的那种气氛呢。” “又不要你应酬,既是家宴,当日就只要我们一众兄弟,最多……” 傅清月噗噗直笑,“最多什么?” “你明知故问啊。” 傅清月笑得前仰后合,“就知道太后不会放过你们,三日后,你三哥楚容也肯定回京了,到时候,哈哈哈……一定又是一场选妃盛宴!” “你笑够没有?”楚辞踹了他一脚,气呼呼道,“你以为你自己逃得掉?啊?太后一直有意撮合你与孝贤夫人的女儿,你不会忘了吧。” “那我更加不要去了。。”傅清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伸指点着他,“哪,是不是兄弟?” “是……”楚辞勉强点了个头。 傅清月笑骂着一脚踹上去,“混小子,答得这么勉强!是兄弟就给我挡着!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你兄弟我要是真被那个女魔怪缠住,你知道我会死得很惨的!恐怕尸骨无存哪!” “喂喂喂,孝贤夫人是我姨娘!菲儿怎么说也是我表妹!你积点口德好不好?”楚辞丢给他一个白眼,“我跟你讲,那天你给我准时到场!太后好像还有别的事要托付给你。” “不是吧……” 029 帝脉(三) “那天真得被你吓死了呀,娘娘!好在平王殿下最后没有深究,皇上又心胸宽大的赦免了那些恒国皇储的死罪。现在那些人算是因祸得福吧,皇上给他们拨了大屋,让他们在京城内住下了,对了还派专人照顾他们呢,皇上对他们,真得算是仁至义尽了!”甜儿一边叨咕着一边给那颗不停摇摆的脑袋簪花戴首饰。 说实话,甜儿在她耳边叨咕数日了,云沁还真是没仔细听,都不知道她讲什么。 甜儿只要一叨咕,云沁就开始哼着小曲儿,什么流行歌曲重金属音乐,一直哼到英文歌法文歌,自我麻醉自我蔽塞双耳。 “这次的内筵,娘娘一定要乖乖的听话,再也不可以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凡事呢,就要多多忍让,不要再像上次这么冲动,当面指责王爷!娘娘你听到甜儿说的话了嘛?” “嗯!”云沁重重地一点脑袋。 着装完毕,云沁对着镜子不住拉扯自己厚重的妃服,抢过甜儿手里的扇子使劲给自己扇风,“我说甜儿,一定要穿成这样嘛?这都七月冒火了,还让我穿这么厚的衣服,我要是不热得中暑昏倒,也会捂出痱子来!” “娘娘这是头一次见皇室宗亲显贵,要是打扮得不合体,一定会惹人笑话的。娘娘年纪这么小,本来就……” “甜儿你放心,你小姐我又识大体又聪慧大方,谁敢小瞧我?”云沁忙忙地脱着正服,“来了甜儿,给我换那件月白色的,头上这些啰啰嗦嗦地都拿走,只要这几颗簪花金钿就行了,我好喜欢的。” 甜儿扶着云沁跨步出门。 苏必春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点头,“娘娘天生丽质,这身淡雅的白衣更可衬出本身的高华气韵。奴婢深信,不出十年,娘娘,必然可以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大美人。” 每次坐在摇晃的轿中,云沁都有点想睡觉的感觉,这回也不怎么例外。 就在轿子晃啊晃那当口,突地一个停顿,轿子落了地。 云沁伸出玉致的小手,掀起那层布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娘娘,前面有顶轿子歪在路边挡住了路,过不去。” “扶我下去瞧瞧。”云沁伸出小手,由甜儿扶着下了轿。 030 帝脉(四) 果然见一轿子歪斜在路中间,正好挡住她们的去路。 轿子旁坐着两人,一个靠着歪斜的轿子,另一个抱着那人。 周围一团太监宫女像无头苍蝇似的乱叫着,跑来跑去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吗。 云沁只觉这些人好笑,举步上前,拽住一个胖胖的太监问道,“你们怎么了?” “你是何人?”太监诧异地回眸凝视。 “大胆!还不拜见皇贵妃娘娘?”苏必春冷着脸一喝。 那太监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奴才见过皇贵妃娘娘!” “你起来!”云沁勾勾小手指,“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些人这么混乱的在做什么?” “是是,是康王殿下突然又发寒症,这半途上的,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跑去太医院的小离子还没回来,可是殿下他,他脸色都发白了……万万一有有个什么三三长两短,奴才们定会给太后五马分尸啊……” “康王殿下?”云沁一皱细眉,抓住他的手,“你带我去看看。” 胖太监看她如此镇定,不知不觉竟依赖起云沁,点点头,转身带着云沁来到轿边。 入眼即是一头涓黑如锻的长丝,如云般铺在青石板儿地上。 突然有点嫉妒那硬邦邦的青石板儿,竟然能够如此有幸地一亲芳泽,简直是可耻至极。 再望那张小脸,清俊惨白,长眉深锁,黑眸紧闭,细密翩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在忍受难以忍受的折磨与痛苦,看得人极为心疼不忍。 楚室帝脉,果然是尽出妖孽啊,云沁暗自叨咕一声,举步上前。 女子抱着康王小声安慰,咬着小嘴儿,含着泪珠子,那脸心疼的表情,跟什么似的。 “走开走开!”云沁翻翻白眼,不客气地推开那女子。这样抱着他,眼泪汪汪看着他哭,有屁用!能帮他分担痛苦嘛?能帮他最大程度的减低苦楚嘛? “你……” “暖儿,不可造次!这位是皇贵妃娘娘!”刚才被苏必春喝骂的太监急忙给女子使了个眼色。 “王爷的手冻得似冰。”云沁抬眼望望艳阳悬挂的天空,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想办法给他取暖,会不会有所帮助?” “当然有帮助了,要不然我抱着他做什么?”名叫暖儿的女子没什么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抱着他,你有多少温度啊?”白痴!云沁哼了一声,招手叫自己的贴身太监小包子去那边取两块手掌大小的石头来。“ “你要干什么?”暖儿盯着她问道。 “当然是摩擦取火了!旧石器时代的北京人都会!你们这些古人,真是落伍!”云沁没好气地摇摇手指,随手扯下轿帘,随后在众人惊讶的叫声中,飞出一片火星…… “你你你,你们全部把衣服脱下来!” “啊?” 031 帝脉(五) “啊什么啊?难道你们不想救王爷嘛?还是你们想看本宫我脱衣服呢?” “奴才不敢!”声音那叫一个齐刷刷! “不敢就快脱!”啰嗦什么呀,一群大男人,脱个衣服扭扭捏捏的,跟个娘儿似的,真是丢人! 云沁无语地看着几个小太监双手环胸,扭捏到轿子后头,对天翻了个白眼。 云沁把所有人的衣服都笼上去裹住康王的身躯,伸手拍拍他的胸口,糯糯地叫道,“不怕不怕哦,有你小皇嫂我在,很快就暖和了。” 回头瞪着那群对着燃烧的轿子不停吹火的太监宫女,噗地笑道,“快点吹,王爷是生是死就看你们卖不卖力气了!” “吹,吹,快吹!”为首的胖胖太监赶忙招呼着一众宫人下来,死劲吹,吹得肺都要爆了。。。 云沁笑着回头看了康王一眼。 见他微微掀动长长的眼睫,死命抓住她的小手,嘟嚷着“冷”。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全身都在发抖。 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病? “没事没事!你会挺过去的!你这么乖,又长得这么漂亮,老天爷才舍不得把你给收回去呢,老天爷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福寿安康的。大不了,我答应你了,要是你这次顺利度过没事了呢,嗯……下次我就请你去京城最大的酒楼饱餐一顿!你付钱!” 胖胖太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扁了扁嘴! “冷,冷,好冷……”康王不自禁地死死抓住那对火炉般温暖的小手。 云沁瞧了她一眼,挪了下小身躯,凑近他充当人肉火炉。当然此举惹来旁边那暖儿姑娘愤怒的一瞪! 时间不久,大概过了片刻,云沁深切地感受到他似乎慢慢平复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颤抖得厉害,整个人也似乎放松了不少。 云沁叹了口气,举起袖子给他轻轻抹去额上晶莹玉润的汗珠子,喃喃道,“应该可以……雨过天晴了吧。”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太医来了!!”那一路叫得鸟畜尽飞的家伙,定然是之前去太医院请大夫的小离子。 难为那一把年纪的老太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前胡须不停抖动,脸也快发青了。 云沁忍不住想笑。 这可怜的老爷爷,再这么死跑的话,也许会比殿下先一步下去见见先帝。。 “娘娘你笑什么?”起行的路上,苏必春忍不住问道。 “笑那个老爷爷喽。” “您是说王太医?他可是朝中最好的太医。” “嗯。我知道,我只是……一想起他刚才飞得歪歪扭扭过来的样子,就觉得……好好笑哦。原来做太医也真是不容易!要是去得晚了,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太医一定人头落地!” 苏必春也噗地笑了。 云沁大为惊讶地回头望着她,“姑姑,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以后要多多笑才对。” 032 帝脉(六) 夕阳残照,暮色深远,灯火织艳而旖旎。 觥筹交错、笑声与阵阵悠扬的丝管声和谐地融为一体…… 隔着那重重叠叠,半是透明半是晕黄的宫灯望过去。 云沁瞧不太清楚各人脸上的表情,只是静静地坐在楚慎身边,笑而不语。 孝贤夫人的女儿罗菲儿,是个貌美的姑娘。这份姿色,若是拿出去,定可招惹外面无数狂蜂浪蝶侧目相望。只是在这皇帝的深宫内苑之中,在这无数的美人之间,罗姑娘的这份美艳,显得是那么苍白。 罗姑娘的曲子吹得不错,一曲罢了,太后笑着称好,众人便纷纷鼓掌叫好,连连夸赞。 罗姑娘谁也没有望一眼,这一整晚,她充满爱慕的眸光,只是停留在一个叫做傅清月的男子身上,流连忘返。 看得出,这似乎又是一出感情悲剧,因为自始至终,那位丰神俊朗的傅公子都没有望罗姑娘一眼。 云沁捻了颗葡萄,放入唇中。 忽而听太监报,“庄太妃娘娘驾到。” “庄妃妹妹总算姗姗来迟,如今可就只有尹相国一家尚未到场。”太后笑着侧目看向皇帝,“呃真是想不到,素来守时的尹卿家,今日竟也会迟到。” 楚慎笑着抬手摸摸云沁的小脑袋,“你不要担心,你爹娘兄长很快就会来了。” 云沁冲着他甜甜一笑。 “庄太妃娘娘是朕的九皇弟,康王楚璇的生母,连先帝也夸她品性纯良,善解人意,是位贤惠的人母。” 云沁点了点头,正要起身给庄太妃行礼。 不料太妃已经先行一步来到她身边,笑着拉住她的小手,“你一定就是尹相的千金,救了我璇儿的皇贵妃了。” “沁儿见过太妃娘娘。” “不必多礼。”庄太妃如珠玉般圆润的俏脸上,浮上一丝感激的笑意,“今日若不是有你相助,我璇儿恐怕命在朝夕……” “太妃娘娘你多虑了,王爷他自有太祖太宗庇佑,定然会吉人天相的。只是举手之劳,太妃娘娘不必谢我。” “怎能不谢,本宫问过王太医了,太医说,多亏你及时想办法替璇儿生火取暖,驱走寒意,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庄太妃笑着看向皇帝,“皇上,本宫希望能厚赏皇贵妃,以表本宫的感激之情。” 皇帝笑着点点头,“太妃说怎么赏就怎么赏吧,皇贵妃救了朕的九皇弟,无论如何都要厚赏的。” “谢皇上!”太妃娘娘笑着点头,转身拉着云沁的小手问道,“沁儿想要什么赏赐?” 033 帝脉(七) 云沁略一思忖,抬头望着笑吟吟的皇帝,严肃地点头道,“沁儿,的确有一事相求。” “希望,皇上可以下旨,免去父母兄长向沁儿跪拜之礼。” “哦?你什么别的赏赐都不要,单单只是想朕免去尹卿家的跪拜之礼?”皇帝微微一怔。 “是。” 太后笑着发话道,“沁儿,身为帝王妻,君是君,臣是臣,这些宫中礼仪,是决不可避免的。” “太后英明。沁儿深知这个中道理,只是……沁儿虽然嫁入皇家,可依然是爹娘的女儿。这个事实,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沁儿每每看到二老下跪参拜,心中便犹如刀割难受。以后,爹娘必将日渐年迈,这数年来的深恩,尚且劬劳未报,沁儿又怎么忍心,一次次看父母跪拜自己?恳请皇上能够恩准,沁儿的无理要求,就请皇上,让沁儿任性一次,仅只一次,好不好?” “好,当然好,难得沁儿你有这片孝心,朕就下旨免去尹卿一家与皇贵妃相见的所有繁文缛节,恩准如常,不必有所改变。尹卿为我朝费心费力、鞠躬尽瘁,是不可多得的朝廷重臣,本就该受所有人敬重,朕还要加拟一道圣旨,免去尹卿的朝拜之礼。贵妃的父亲便是朕的父亲,朕同样也要尊重他老人家。日后,尹卿早朝不必行跪礼!” “谢皇上。”云沁咪咪一笑。 太后一脸笑意地望向庄太妃,“庄妃妹妹,你现在可安心了?皇上娶了一个多么聪慧可人的妻子呀?” “是啊。”庄太妃颇有深意地望了太后一眼,笑意直抵眼底深处,“还是姐姐英明决断。” 云沁来不及深究太后眼中的那抹寒意,听得太监通报尹相国一家到场。 云沁欢呼一声,撒腿就往殿外狂奔,一下跳到父亲怀里,笑眯眯地叫了一声“爹”。 那尹相抱着这么个烫手山芋,真是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云沁凑着尹相的耳朵叽咕叽咕一番。 后者倏地瞪大眼,“你说真的?” “嗯。”云沁用力点点脑袋。 “相爷,恭喜恭喜。”一位脸色稍黑、身形偏瘦的中年男子上前道喜,将皇上适才的决定跟尹相说了一遍,“相爷有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实在不该藏着掖着这么久啊。” “赵大人说笑了,令公子才智双全,是年轻一辈中不遑多让的人才,更为令人羡慕。” 赵康安呵呵干笑数声,阴鹜的眸光不客气地在云沁脸上转了一圈。 云沁皱起细长的眉,狠狠一眼瞪了过去,那种凌厉狠绝的眼神,登时唬了赵康安一跳。 034 帝脉(八) 席间,平王楚辞举杯向傅清月傅公子示意,那揶揄的眼神分明表示:看吧,看,那是傻子么,是傻子么?那小丫头要是个傻子,他楚辞就把头摘下来给他傅清月当板凳坐! 酒到酣处,殿中气氛热闹。 云沁抱着她的小碗赖到妈妈身边,使劲撒娇,将如衣哥哥的取笑声抛诸脑后。 尹相与白晓蝶多日不见女儿,日夜牵挂,早已思念至极。 两夫妇没想到别后多日,今朝竟能见到一个如此聪慧可人的女儿。 可笑那位云沁同学,随便编了个理由蒙混过去,老爹老娘也不曾多多怀疑,顶多只是觉着有些奇怪罢了。 真是脱线…… 那场繁闹内筵,足足闹腾了两个时辰。 期间,太后不停撮合傅清月傅公子与菲儿姑娘的婚事,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每次都被傅公子打着哈哈混过去。 太后没有办法,这才对傅公子提出,请他入宫教导云沁琴棋书画。 太后有意安排云沁入太学堂念书,还问皇帝好不好。 那死皇帝当然不希望他老婆将来是个文盲了,当然频频点头说好。 云沁都恨死了,嘟着个嘴问皇帝,要去太学堂得什么时候起床? 皇帝笑吟吟地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恶质地回答,“自然是跟朕一同起,就跟早朝那个时间差不多。” 云沁那个晕啊。 想到未来这么多日子,自己大好的睡眠时间就要被压榨得干干净净,怒就不打一处来。 回宫的路上,她还不断生着闷气。 直到皇帝将她抱到怀里,伸指点点她的鼻头,问“在想什么?” “我可不可以不去太学堂念书啊!”云沁摇晃着他的衣袖问道。 “太后下旨,你敢不去?”皇帝道。 “那……可不可以过了年再去?” “当然不行。”皇帝笑得古怪绝伦,“除非你可以通过太学考试,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人,在五岁的时候通过了太学考试。你不要问朕这个人的名字,因为朕不高兴提起!” 其实我比他更牛叉更变态的,云沁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叨咕。 她没再开口说话,只是把目光放在迷离的夜色里,阑珊的灯火,迤逦向远方,烧得似乎有些暗红。 云沁突然想起,今日家宴似乎没见成王。 莫非他还未从山北关归来? 皇帝有点冰的手掌轻触了一下她的小脸。 她抚上去,握住他的双手。 他忽而笑了,“沁儿的手……好温暖呢。” 035 娃娃很烦躁 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天色尚且灰蒙蒙一片。 云沁不停点顿着小小脑袋,左摇右晃任人摆布着洗漱梳妆。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旁嗤一声笑了,云沁迷迷糊糊地撑开一只水眸,瞄了楚慎一眼,继续先前混沌的状态。 楚慎笑吟吟地伸指戳戳她的小脑门,随口嘱咐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说实话,云沁这混沌的大脑,根本米接收到他任何信号。 他前脚刚跨出门,她就一下瘫倒在床上,再度四仰八叉,呈个大字型躺平了。。 甜儿无语地望着这位难缠小主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哄带骗把她给送上了车辇,往太学堂而去。 云沁最讨厌下雨天,更讨厌下雨天出远门,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让人的心情变得糟糕至极。 出了华顺门后居然开始下暴雨,劈劈啪啪的雨像是倒豆子似的掺在车窗上,一下把帘子浸得湿透。 云沁恨死这一天了! 这太学堂建在西南一隅,离云沁的凤鸾宫还是满远的,对云沁同学来说,这就等于是下雨天出了趟远门。 给人从车上扶下来的时候,虽有人不停提点,还是踩了一脚泥泞,半边身子都给雨水打湿了。 好不容易给人半拖办拉,迈着小短腿跑上太学堂门前石阶。 云沁低头望着自己的小鞋子,哭丧着脸道,“鞋子都湿掉了!” 甜儿与几个宫女忙忙乱乱地给她试抹着身上的雨水,劝慰道,“好在没有迟到,娘娘稍稍忍耐……” “怎么忍耐啊?”云沁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我不要忍耐!我要回去换鞋子!” “啊?” “我不要这把伞,这把伞长得好丑啊!”云沁低头瞧着自己的小脚,满脸不高兴,“我最喜欢这双鞋子了,现在被淋湿了,还这么脏,叫我以后怎么穿呀,都说今天不来了!你们真是讨厌!” 言罢,举步返身往回走。 此举可把甜儿等人吓坏了,忙上前拦住,惶恐道,“娘娘别,这太后下的旨,是违抗不得的。大不了这样喽,奴婢回头帮娘娘多做几双同一款式的鞋子,可好?” “这次我要绣个米奇。”云沁摇了摇手指,“还要给我裁一件睡衣,我喜欢粉红色的!” 甜儿等人无语地翻了翻眼睛,点头连声应是。 于是,云沁嘟着个嘴,在心里咒骂一声死老太婆,抬脚折回来,不期然迎上一双布满笑意的黑漆漆瞳眸。 云沁认识此人,不就是名剑山庄的傅清月傅公子嘛?他那双探究的桃花眼,真够让人瞧着生气的! 云沁没好气绕给他一个大白眼,迈着小短腿从他身边蹭蹭过去了。想到日后要跟此人朝夕相对,让他教自己所谓的琴棋书画,就没来由烦躁透了! 036 顽劣(一) 太学堂的张光禄张老夫子,据说是以严厉出名的。他曾经教导过两代帝王,论起资格来,没人比他老。 这么多学生当中,谁敢不买张老夫子的面子。 谁敢当着他老人家的面,明目张胆呼呼大睡? 矮案前二十多位学子,年龄均在七岁到十二岁上下,皆用奇怪的眸光盯着那个趴在案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小家伙。 陪学的小豆子已经在他小主子耳边叫过三次了,扯了几下,小主子一无反应,照样睡得昏天黑地。 小豆子讪笑着看了看走到自家小主子面前的张光禄,大着胆子卯足劲用力踢了云沁一脚。 云沁“哎呀”一声蹦了起来,满脸兴奋地叫道,“收工收工,回家吃饭,小豆子小包子,收拾收拾走人!总算这老头念经念完了,都快累死本娘娘了!” 一群世家贵胄小朋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更欠揍地甚至还笑得捶桌子。 混球!云沁这才注意到老夫子那张黑得堪比煤炭的老脸,兀自咧开小嘴嘴嘿嘿傻笑两声,“夫,夫子……” “岂有此理!”老夫子骈出二指怒斥某某,滔滔不绝说得停都停不下来。那个引经据典,从太祖太宗开国一直说到现在。。那个啰嗦烦的程度,让云沁叹为观止。 夫子念念念,念个不停转过身去,云沁便负起一对小爪子,跟在夫子身后踱着方步,学夫子的样儿,伸出胖胖的小手指在半空中圈圈点点,摇头晃脑袋,口中还噜噜苏苏说个不停。。 其他小朋友们笑晕了,个个捧着小肚皮,瞧着云沁东倒西歪的。 夫子一个转身,云沁立刻垂下脑袋,装出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 夫子便步上台阶,继续念叨不停。 云沁揭过一张纸,在上面草草画了几笔,回头丢给她身后一名八岁光景的小男生。 那小男生长得唇红齿白剑眉朗目,很是讨人喜欢,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笑得不着边际的家伙。 云沁还冲他眨了眨眼。 小男生低头一看,忍不住嗤一声笑了。 后头另一个十岁光景的孩子便忍不住把他手里的纸抢过来,看了一眼,捧腹大笑。 这时,有一个七岁左右生得明眸皓齿的小女孩突然抬手站了起来,蹬蹬蹬跑上前,将云沁画的东西呈给夫子,还斜了云沁一眼,“夫子,是她画的。” 结果,当夫子瞥到云沁画得那副戴瓜皮帽唐僧图案,并且发现那唐僧的面目与自己极为相似后,他气得脸都绿了。。 037 顽劣(二) 是…… 她承认,她不该藐视夫子,也不应该给夫子画一张那么挫的人物肖像图。 可是夫子也用不着把太祖皇帝都抬出来教训她吧,太祖皇帝都死了多少年了啊,这事儿跟他八竿子打不到边儿,真不知道老爷爷怎么念念念就念到太祖皇帝头上去了。 举着一块悔过牌站在书院外头的屋檐下,烦躁地望着倾盆的大雨,云沁百无聊赖,抓耳摸腮。 忽听一道轻笑声传来,“怎么悔过都不老实?犹在东张西望,看什么?莫非想看看皇上会不会过来救你?” 云沁瞪大一双杏眼儿转头望去,从鼻子里很不客气地哼了一下,“本娘娘用得着皇上过来救我?哼!不知所谓!” 傅清月真不想笑,不过看到云沁那张冒充老成的娃娃脸,真忍不住笑抽了。 “笑什么笑?”云沁老羞成怒地一眼瞪过去。 虽然,眼前这男人长得玉树临风,人模人样的,可怎么就这么招人气呢?她讨厌他那双横竖打量、细细研究的烂桃花眼! 这位名剑山庄的傅公子就站在不远处的沿廊边上,一根褪了色的朱红柱子旁,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身后是一片腾腾雨雾,淅淅沥沥地落在一条宽敞的石子路儿上。 身前是一株开满猩红色小花的不知名植物。 傅公子就站在这雨景之中,站在这株小花前,挺拔俊俏,卓尔不凡。 云沁真不想鄙视他,但是她那双灵秀的大眼睛,却不由自主绕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傅清月笑得欠揍极了! 据说这位傅公子琴棋书画四绝,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张光禄老爷爷看到傅公子眼睛会自然而然笑成一条缝,看到云沁又会沉下脸死死地皱起眉毛。从这两种表情来看,就知道云沁是多么的顽劣不堪,而傅公子又是多么的可爱了。 一曲罢。 傅公子笑吟吟地望向自己对面,用两只小胖手撑起下巴的云沁同学,“如何,我弹奏的好听么?” 云沁倔头强脑地哼了一声,仰起小下巴,高傲地说,“一般般啦,还算过的去。” 傅清月笑笑。 云沁拿过茶杯小饮一口,“像这种水平,随便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是不是?你们京城人真是没见过世面,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坐井观天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琴棋书画四绝的高手,外面多的是!” “那不如……你给为师弹奏一曲,可好?” “哪,你让我弹得哦!” 038 小惩 可怜的云沁姑娘被罚跪在楚慎的书案前,不停用她那双小鹿般纯净无辜的可爱眼神苦巴巴地瞅着楚慎身旁的大太监,凌全德凌公公。 那凌公公真是被小姑娘的眼神凌虐怕了,掏出帕子频频试抹额头上的汗珠,无奈地躬身对楚慎低语道,“皇上,看了很久了,歇会儿吧。” “什么时候了?”皇帝松开手中的折子,抬手轻按微微发胀的脑袋。 “已经酉时了皇上。” “哦。”楚慎淡淡地应了一声。 凌公公再次接收到某娘娘的哀怨眼神,无语地擦擦汗,说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她,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要不要……” “让她继续跪着!”楚慎忽而怒道,“头一天就弄得整个太学院鸡飞狗跳,岂有此理!” 凌公公赔笑道,“娘娘年纪尚幼,还得由张大人慢慢教诲,这教导娘娘,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呀。” 楚慎没好气地扫了某娘娘一眼,这一看,差点儿没破功笑出来。 小丫头水水圆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个儿,小嘴扁成一条弧线,满面哀戚之色。。 “怎么,好像朕给你受了不少委屈?” 云沁是挺委屈的,谁想到皇帝会突然驾临太学院,谁又想到皇帝一跨进院子就看到一副鸟畜尽飞的混乱样子。云沁只是遵照傅先生的意思弹一首曲子,只是曲调劲爆了点儿,谁料到这群人这么没有欣赏水平? 她点点头,表示她是满委屈的。 皇帝真不想笑,勉强板着俊脸,挥手让凌公公退下。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张夫子都让你停了,你居然还陶醉其中不厌其烦地奏你的天魔八音。你说,你是不是想气死张老夫子?” “是傅先生要我弹的!” “傅先生让你弹魔音?” “什么魔音啊,那是重金属音乐,自己不懂欣赏,就不要说别人没水平。”云沁气嘟嘟地道。 “还敢顶嘴?”楚慎俊脸一沉,“看来要罚你多跪两个时辰,才晓得悔改!” 云沁忒委屈地瞅了他一眼,气呼呼地闭上小嘴。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错什么,不如不说!”云沁赌气地一撇小脑袋,不去看他。 楚慎绕过书案走到她面前,突地弯腰将她抱起,伸指戳戳她的小鼻头,“骂你两句,竟敢给朕脸色看?” 039 还没洞房呢 “你知不知,朕为何要罚你?” “我知啊,你是担心太后借词刁难我,想要我收敛点。”云沁点顿着小脑袋,伸出胖胖的手指拽着他乌黑如缎的发丝。 楚慎长眉轻挑,半响才轻叹一声,“你都知内筵那天,自己有多受人瞩目了,稍有行差踏错,不知多少人等着捉你把柄。你自己犯错,还会连累你爹娘兄长,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 “只是区区一件小事,有那么严重嘛。” 他摇了摇头,“有人去太后面前告你一状,说你枉顾太后懿旨,你就有的受了。” “这倒是,比如那个安茜郡主,她真不是个好人啊!居然把我的唐僧图递给老夫子看!简直就是可耻可鄙可恶透顶!” 楚慎翻了翻眼睛,“你还说?谁准你做那种乱七八糟的画气老夫子的?” “老夫子才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呢。” “你知道就好!老夫子有容人之量,不代表你可以目无尊长,知道嘛?” “噢!”小嘴巴嘟了一下,云沁点点头应了一声。 “掌灯传膳吧。”楚慎对着门外候着的凌公公说道。 “是,皇上。” 云沁揉了揉水灵灵的眼睛,问,“我可不可以不吃?好困呢,我想早点睡觉。” “不行。”楚慎蓦地皱起长眉,摇摇头。 “为什么不行啊?人家都不饿。” “不饿也得用膳,你看看你,长得瘦巴巴的,面无三两肉,外人不知道的,还当朕亏待了你。” “我瘦嘛?”云沁抬起胖胖的小手瞄了自个儿一眼。 “你这两天,不是说嘴里没味嘛,今个御膳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虾仁,你尝尝看。”楚慎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 云沁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点了点头道,“虾仁很新鲜,再加上有点淡淡的茶香,一定是选用了最上乘的雨前龙井为辅料。” “娘娘真是聪慧,这道菜,就叫龙井虾仁。”凌公公笑眯眯地说道。 “不要再夸她了。”楚慎皱了皱眉,抬手摸摸云沁的小脑袋,“凌公公你也说过,过于聪明的孩子很难养的,朕倒是希望,她可以笨一点,呆一点。” 云沁爬到他身边,仰起小脑袋,笑眯眯地瞧着他,“阿慎,你是怕我太聪明长不大嘛?” 她伸出爪子没上没下地用力拍拍他的胸口,“你放心啦,你看我的面相,也不像那么短命的是不是?再说,我们还没洞房呢,我怎么可能那么衰,那么早死哦?” 凌公公憋不住笑了。 楚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扣扣云沁的小脑袋瓜子,“胡言乱语什么?好好吃东西。” 040 坠床 “皇上,韩统领求见。” 云沁咬着勺子转过脑袋,只见一名青年从外步入,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木刻般的深沉。 云沁见过此人几次。 此人名叫韩宿,父亲是赫赫有名的韩有为韩大将军,这位韩大将军在朝中的声望,可说是与自己的父亲尹方雄齐名的,很受皇帝器重。而这个韩宿摆明就是皇帝身边的人,跟皇帝亲厚的很,他本人更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说好听点呢,是忠义,说难听点就是迂腐愚忠。 楚慎抬手取走云沁嘴里的勺子,起身走至韩宿身边,与他低语数声。 云沁看到韩宿递给皇帝一张条子,皇帝扫了一眼,就将那条子揉成一团,淡淡地说了一声,“你知道怎么做了?” “是。” 皇帝点点头,挥了挥手,韩宿便躬身离去。 云沁在旁瞧得云里雾里,挪下凳子,迈着两条小短腿扑向皇帝,“阿慎,你们在打哑谜啊?” “你这么爱偷听,以后长大了一定是个包打听,什么闲事,你都要管。”楚慎弯腰将她抱起,朗朗笑道。 云沁吐吐舌头,被抱放到凳子上,给皇帝逼着再喝了点儿汤,吃得小肚皮提溜滚圆的。 吃完没多久,云沁又感困顿,得到皇帝允准后,她自个儿就先去睡了。 睡到半夜,云沁突醒来,摸索着出来上厕所。 四下黑咕隆咚的,云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皇帝身上爬过去,一个没踩稳,噗通一下栽倒在地,发出“咚”一声响。 楚慎被惊醒,蓦地竖起身子。 守在门外的小包子小豆子听到房里有声响,忙叩门进来点灯。 光线稍稍一亮,就见云沁头下脚上倒栽在床边,两条小腿晃了几下没挣扎过来,模样儿煞是引人发笑。 小豆子小包子忙忍着笑冲上来扶自个儿的主子,问道,“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云沁含着水水的泪光,伸手揉脑袋上的包包,“疼死了!” “睡觉都不老实。”楚慎笑得眼儿都弯了,“你怎么能从里面掉到床底下?朕真是太佩服你了。” “人家只是想去尿……解手嘛!”云沁翻了个大白眼,气呼呼地叫道。 楚慎挥了挥手,笑着将她搂到腿上,“叫下人进来伺候不就是了,自己没事找事,怎么样?头痛不痛?” “你自己撞一下看看疼不疼?”她委屈兮兮地看了他一眼。 他嗤地笑了,抬手揉着她额角的包包,“要不要召太医给你看看?” “去!才不要呢!还不够丢脸啊!” 他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伸手捏捏她气嘟嘟的小脸,“你呀,真是朕的开心果,看到你想不笑都难。” “都怪屋子这么黑,一点亮光都没有!在角落里点根蜡烛花很多钱嘛?” “主子,这本来,屋子里是有两盏长明灯的,是您说有一丁点儿光线就睡不着,看着闹心,吩咐奴才们撤去的。” “哈哈哈……”楚慎抱着她笑得前仰后合,遭来某娘娘颇为怨念的一瞪眼。 041 夜明珠的功用 “甜儿,我真是爱死你了!你做的每一样东西,都那么合乎我的心意,哈哈哈!”某人穿着一件过膝短袖直筒式睡裙从屏风后晃了出来,在一人高的铜镜前转了一圈,满意地频频点头。 一屋子的下人尽皆无语地瞧着他们的小主子。 “娘娘,您确定这衣服可以穿?”福禄海福公公频频擦着脑袋上的汗,唇角抽搐着问道。不是他老眼昏花,怎么他横竖瞧着都觉得,套在娘娘身上的这件衣服,跟米袋差不多呢? “怎么不可以穿?不是很好看嘛?”某娘娘对着铜镜左照右照上照下照,满意地直点头。要不是额头上那个大包包有点碍眼,现在的她,简直堪称完美了! 小豆子斜眼瞄了瞄甜儿,后者颇为无奈地摊摊手,意思是那个任性娘娘吩咐的,有什么办法。 云沁的眼睛笑得弯弯地,转身面向大家,让胸前那只超大的米奇笑脸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假装咳嗽用以掩盖笑声。 “娘娘,还有这些鞋子,应该够你替换的了。” “嗯不错不错,甜儿你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的。”云沁摸着鞋子有点爱不释手。 正在此刻,外头守着的小包子突然跑进来说道,“娘娘,凌公公送皇上的赏赐来了。” “什么赏赐?”云沁稀奇地侧目望去。 “哗——”精致的盒盖一打开,雪白的亮光晃了众人的眼。 “好通透的夜明珠啊。”云沁举过头顶,让雪白照亮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哇,真得是好亮呀!凌公公,皇上送给我的?” “是啊,娘娘,皇上特意吩咐奴才给娘娘送过来的。”凌全德笑得十分古怪,“皇上还说,有了这颗夜明珠,娘娘三更半夜起来就……” “就什么?说下去!!”云沁放下夜明珠,气呼呼地揉着小拳头。 “就不会再掉下床,凤体再有所损伤了!”凌公公不怕死地说出下半句话。 甜儿等人噗地笑了。 混蛋!云沁伸脚过去踹凌公公,“你还真敢说?讨厌!昨晚还没损够啊!今天还刻意送个珠子过来再损损我,他坏透了!” 凌公公嘿嘿嘿笑了几声,干咳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皇上对娘娘的一片心意,那么,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走走走!”云沁气呼呼地一挥小手。 转眼看到那颗光泽玉润的夜明珠,云沁嘟着小嘴,将它拿起握在手中,很是哭笑不得地道,“用夜明珠照茅坑?会不会太奢侈了?”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一时没憋住笑,乐得抱成一团。 042 三贱客 念书真是一件枯燥乏味又无聊透顶的傻事。不过她答应了某皇帝,不在学堂里作乱,所以这几天,云沁还是很乖的,顶多会在老夫子讲文章的时候打打瞌睡什么的。 被老夫子捉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她竟然可以说得头头是道,每每回答都十分通透、一针见血。 这一点,连张光禄都不得不佩服她。 明明见她一直在睡觉都没怎么听,结果。。。每次把她抓起来有意刁难她,这丫头却又能说得你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久而久之,连张光禄都不由得佩服这小丫头的聪明伶俐。 这么聪慧可爱的孩子,多年前也曾碰到过一个,老夫子心想,这样的急才与智慧,差不多可以与那天下绝无仅有的孩子并驾齐驱,毫不逊色了。 云沁是所有学子当中最小最聪明的,大家都十分喜爱她,除了那三位朋友。 云沁称她们三贱客。 当她把这三个字写给十一皇子楚宜看的时候,楚宜简直笑不可遏。 楚宜是所有孩子当中最稳重的一个,许是帝王家特有的气质吧,他不怎么爱说话,他的相貌与他几位兄长有数分神似,往往只需一个眼神过去,便能够让纷攘的孩子们集体安静下来,这就是……皇室宗亲的气势! 云沁就说,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了,那天大家都笑得四仰八叉的时候,就他皮笑肉不笑,只是意思意思地勾起唇角。这是楚家男人共有的特征。。。深沉!哈哈! 皇室嘛,怎么可以跟普通老百姓那样笑得乱七八糟的呢?要练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多不容易啊!明明心里笑得快要抽筋了,脸皮还不能动,真惨! “皇贵妃!” “干什么?”她没好气地侧头过去,瞧了眼在眼前放大的笑脸,翻翻眼睛。 看!这位主儿就和十一皇子大不相同了,虽说与十一皇子年龄相当,可就没人家那个风华气度,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皇贵妃,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要摇头?”罗城笑眯眯地问道。 “有什么贵干?罗公子。” “皇贵妃,我做了一首诗,你帮我看看交给夫子会不会太失礼了!” “不用看,你罗大公子门生食客三千,随便抓个人写一首,都差不到哪儿去了。” “呵呵你知道哦?” 云沁翻个白眼,“你哪次不找枪手?你跟你姐姐罗菲儿比,真是差远了。” “那倒是!”罗城这粗人也不气,竟直点头,“我姐姐可是楚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能和我姐姐相提并论的女子,就只有司马大将军家的,明珠小姐。” 043 司马明玉 “司马明珠算哪根葱哪根蒜?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洗脚丫头生得野种,怎么跟我比?假以时日,整个楚京城中,不会再有司马明珠的名号,就只有我,司马家的嫡长女,司马明玉,万人传颂!”一道盛气凌人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的语音,突兀地出现在后方。 云沁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那三朵金花。 我恶……还万人传颂呢!要不要建碑立庙,受百姓香火供奉呀? 真是走到哪里都会碰到这三贱客啊!云沁无奈地伸手撑起小下巴,眼角瞄着三根花。那三个小姑娘年纪都差不多有七八岁,个个都趾高气昂,眼高于顶。 当先那位就是司马明玉大小姐,的确生得美艳动人,穿得是江南织缎坊最上等的丝绸,戴的是七宝斎最名贵的首饰,可见身份之高贵,可媲美那些皇子皇女。身后那两人,一位就是排行十三的小公主楚瑶,另一位是之前举报过云沁的安茜郡主,她的父亲就是受先帝分封,战功彪炳、赫赫有名的广南王李道乾。 这三朵美丽的小花聚在一起,走到哪里都是万人瞩目的对象。 “司马明玉,你好歹积点口德吧!明珠小姐怎么说也是你姐姐,你怎么背后这样说人家?”罗城那傻小子忍不住指责,“再说了,明珠小姐聪明贤惠温柔大方,可是街知巷闻的,连太后和皇上也曾夸过她!” “她就跟她娘一样不要脸!除了会勾引男人,什么都不会!” “哇,你这么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长大之后,生得再美也是一个万人唾骂的蛇蝎毒妇!”云沁挑衅地抬起小下巴。 “你说什么?”司马明玉怒斥一声。 “我说你毒妇啊毒妇!”云沁冲着暴跳如雷的明玉小姐吐了吐舌头。 “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毒妇毒妇毒妇!说多少句都是毒妇一个!” “住嘴!”司马明玉勃然大怒,转头对着一群守在边上的家奴喝道,“你们这些狗奴才!不会上去抓住她,替本小姐扇她几耳光嘛?竟敢口出狂言诋毁本大小姐!我撕了你的嘴!” “小姐,她是皇贵妃娘娘啊!”一名家奴大着胆子说道。 “啪!”司马明玉快狠准,反手一记大嘴巴子,把人打得傻眼了,“皇贵妃又怎么样?皇上见了我爹,都得给几分面子!区区一个皇贵妃,竟敢对我司马明玉口出狂言,你们这群饭桶还不动手?” “哈!哈!哈!”云沁不怒反笑,眼中射出凌厉可怕的光芒,“你尽管放马过来试试看!本宫今天要是由着你欺到头上,本宫就不是楚家的媳妇,不是尹家的女儿,不叫尹如沁!!” 044 索性闹大谁怕谁 司马明玉细嫩白皙的小脸上,左右开弓各自留下一个小小的手掌印,鲜红无比,均是出自云沁小姑娘手笔,非常精彩。 宣方殿上,太后、皇帝与双方当事人的父母兄长全都在场。太学院的学子们都跪在下边儿,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头更不敢抬。 除此之外,老夫子与傅清月等人也来了,还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皇子公主,个个都想第一时间了解这激烈的战况。 太学院斗殴事件,当事人一个是皇帝的爱妃、尹相家的宝贝女儿,另一个是当朝一品大臣,司马大将军家的大小姐,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两方父母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大好得罪呢。 楚慎的脸色甚是难看。 太后也沉着老脸,听云沁阐述整件事。 当说道为何动手的时候,司马明玉忍不住插口大叫,“你胡说!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是你先骂我蛇蝎毒妇,我才还口的!我没有无理取闹!” “太后,沁儿都说完了,字字句句绝无编造,不信可以问宜弟,孝贤夫人的公子罗城也能作证,事实就是司马明玉出言不逊,对皇上无礼在先,更藐视太后,沁儿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才动手教训她的!”云沁黛眉深锁,含着波光潋滟的纯净泪光,一副欲掉不掉、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儿,仰头看向众人。 只一眼,在场许多人就都把心肝脾肺挖出来,一面倒向她那边了。 多坚强可爱的孩子啊,明明要哭,却还要维持住皇室的尊严,流血不流泪,真是想不让人佩服都难。 傅清月侧目瞧了瞧那个已经看傻眼的平王殿下,微微一笑,暗中伸出拇指,向云沁的方向微微一指。 “如果太后觉得,沁儿这样也有错的话,那大可以惩罚沁儿,沁儿绝无怨言。”言罢,小家伙可怜兮兮地咬着小嘴儿,满目珠光看了太后一眼。 “你胡说!”司马明玉急躁地转头指着云沁,“你撒谎,我根本没有对皇上无礼,更不敢藐视太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太后你看到了!”云沁盈盈大眼,水波荡漾地面向太后,“在您老人家面前,她都敢如此放肆无礼!不知道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可以对皇上对太后如此无礼!沁儿只是觉得,既然沁儿已嫁入楚家,那么所言所行,代表的即是整个皇室。沁儿也知,自己年纪幼小,不值得别人尊重,可是沁儿就算再不才再卑微再弱小也要努力,努力不能让任何人轻视皇上、藐视太后,无礼于楚室宗亲!” 言罢,双目艳艳,已是泪流满面,深叩首于地。 尹相面有怒色,相国夫人更是心疼地哭了。如果可以的话,相国夫人真想把自己的女儿抱过来好好亲一亲疼一疼。 “司马明玉!”太后狠狠一拍案,眸中射出凌厉的怒光! 045 本宫,等着你! 司马炎朗眼见形势不对,立刻跪下行礼,面有愧色道,“太后,皇上!是微臣管教不严,以至小女无礼冲撞了皇贵妃,微臣恳请太后降罪!” “爹!我有什么错?” 司马炎朗回头掴了她一耳光,怒道,“还敢死不悔改?” 蠢人!司马炎朗心里怒道。那个厉害的小女孩把你爹我都牵连在里面了,直指是什么人给你那么大的胆敢冲撞皇室?这个蠢人,还没听出这话外之音? 尹相的女儿太厉害了!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沉的心计,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把人逼到墙角无所遁形! “沁儿你来哀家身边。”太后一改疾言厉色,温和地向云沁招招手。 云沁谢过太后,慢慢爬起身,佯装腿软,差点摔倒在地。 果然,周围那些大大小小的人早已被她收买了人心,全都忍不住跑过来扶她,可行动哪有皇帝快。 皇帝一晃就来到她面前,皱眉抱住小不点儿,“你怎么样?” “阿慎,腿麻麻的,好酸哦!”她可怜兮兮地瞅了他一眼,低声道。 “知道就不要老是闯祸。”皇帝心疼地低咒一声,伸指戳戳她的小脑门,转身将她抱到太后身边放下。 太后似有若无地扫了皇帝一眼,面上依然带着那点儿慈蔼的笑容。 她伸手拉住云沁的小手,“沁儿,让你受委屈了。” “沁儿一点都不委屈。沁儿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便过程很艰难,受再多委屈都是值得的!”云沁摇了摇脑袋。 “多懂事的孩子呀。”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对尹相笑道,“尹卿,哀家真是羡慕你,怎么能拥有一个如此聪慧机敏、天真无邪的好孩子呢?” “太后谬赞!微臣实在心中有愧!” 太后摆了摆手,回头望向司马炎朗,“司马卿家,这一次,哀家都帮不了你!哀家要是有心偏袒你女儿,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哀家呢,哀家可不能处事不公啊!” “是,小女罪无可恕,但求太后、皇上,看微臣几分薄面,从轻发落!” “好,就看在司马卿家为朝廷多年立下的汗马功劳,哀家现在罚司马明玉给皇贵妃行礼道歉,并且闭门思过三个月,三个月内不得出司马府一步!” “谢太后!”司马炎朗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司马明玉咬着下唇,憋着满肚子的怨气,青黑着面皮,给云沁叩首行礼道歉。 抬头,忿忿的眼神射向满脸幸灾乐祸瞧着自个儿的云沁。暗中传递讯息: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司马明玉要让你跪在我面前,磕一千个响头,讲一万句对不起! 云沁读懂了,精致无比的小脸上扬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报之一记冷绝的眼色:本宫,等着你! 046 开枝散叶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司马明玉,你要真心悔改,以后,哀家不希望这种事再次发生!” “是,臣女遵旨。”司马明玉低头趴伏在地,咬着唇应声。 她转头望着自己的贴身大太监,“陈公公,你给哀家传令下去。以后后宫内所有嫔妃都不可对沁儿不敬,不要以为沁儿年幼就能欺到她头上,谁敢放肆无礼,就是对哀家无礼!哀家绝不会放过他们当中任何一人,你们都懂了?” “是,太后!”众人齐齐俯首。 风波散去后,皇帝带着云沁来到太后的延宁宫,又给太后教训了一通。 “刚才在殿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哀家也不好说什么?可是沁儿!你实在是有点冲动!如果这次不是司马明玉有错在先,你让哀家怎么办,怎么罚你?你和司马家冲突,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你这么聪明,你该知道的,这件事,皇上很难处理,罚了谁,罚得重了轻了,都会让两家人不满。你们两家的父兄,都是朝中重臣、国之栋梁,缺一不可!你这样是让皇上为难,知不知啊?” “是,沁儿知错了。沁儿不会再犯!” “是啊母后,沁儿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母后就不要再责怪她了。”坐在母亲对面的皇帝,忍不住开口道。 “皇帝,你看看你,哀家不过是轻轻责怪两句,你就开始心疼了。”太后蹙眉看向楚慎,“刚才在大殿上也是,在众卿面前,沁儿只是小小的晕了一下,你就失仪失态,飞过去揽住她。要知,你是个帝王,切记不可乱了方寸,在臣子们面前失了威仪。就算山崩地裂,你也不能皱一皱眉头,喜怒形于色。” “是,母后教训的是,朕知错了。” 太后再度点了点头,抬手抚上云沁的小手背,“哀家也知道,皇儿你是怜惜沁儿年幼,想对她多加照顾。可你不能因为照顾沁儿而冷落了一众嫔妃。你自己说,自从沁儿入宫后,你还有没有翻过各宫各院嫔妃的牌子?你哪晚不是在凤鸾宫或御书房过的?沁儿毕竟年幼。皇帝你不仅背负着国家重任,还肩负着为我楚室一脉繁衍子息、开枝散叶的责任。家国天下,这个沉重的包袱,即便再累再无奈,皇帝,你都得一个人,默默承受啊!” 云沁抬起一双玲珑雅致的大眼,充满怜惜地深深望了一眼木无表情的楚慎…… 047 我错了 回去的路,依然是那么一条,充满桂花香气的小径。 满树桂子依旧絮絮纷飞,漫天萦绕。 像小雪一般轻柔,像细雨一般妩媚,绕着那件纯白的衣衫微微飞舞打转…… 云沁趴在皇帝的背上,将自己的小脸,深深地埋在他乌黑如锻的发丝间。 “是我惹得你不开心,是我错了。”她闷闷地说道,“我下次再也不会跟司马明玉打架,再也不跟任何人打架!我一定听你的话,乖乖的,决不再闹事!” 楚慎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淡淡地说,“不关你的事,就算这件事没有发生,太后也会找机会数落朕。” “你根本就没做错!你是人,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嘛,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把所有事埋在心里,不笑不哭不怒呢?你不用理会太后的话!”她顿了顿,扬起小脸爬在他脸旁说道,“至少在我面前不用!你可以凶我骂我对我哭,但是我再也不要看你刚才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吓人。” 他似有若无地笑了笑,笑容飘渺,笑意未抵眼底。 “我要下来。”云沁挣了挣,皇帝松手将她放到地上。 云沁仰起小脑袋,冲他勾了勾胖嘟嘟的小手指。 皇帝一怔,啼笑皆非地弯下腰,正要问她做什么,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把嘴一嘟,用力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淡淡的奶香,透过薄薄的唇,送入口中,让皇帝彻底石化呆傻。。 “你放心,我会赶快长大的!等我长大后,我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她使劲拍了拍他的胸口,用力点点头。 皇帝保持之前那个姿势,僵硬地俯首望着那个小不点儿。 那双暖暖小小的手,使劲塞入他的手掌中,不让他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她圆圆又亮亮的眼睛,像星辰那般璀璨夺目,像天空一样纯净透明。 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让时间沉醉在这里,定格在这里,让自己的那颗冰冷的心,随着那波温暖,浮沉不知所踪…… 这是一个多么醉人的午后…… 楚慎觉得,自己永难忘记这么一天,一个小小的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伸出小拳头,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不让任何人欺负自己! 真是个……傻丫头! 看她跌跌晃晃要走到何时呢? 身形一动,他已然飘至她身边,抱起那个小人儿,向前方掠去…… 048 花落帝王家 又是一个讨人厌的下雨天。 这样阴雨连绵的鬼天气已经持续好些天了。 云沁撑着下巴瞧窗外的雨点,一点点一丝丝埋入泥土中。 “看来今天,皇上又不会过来了。” “嘘你小声点,还想让娘娘更加不开心嘛?” 沿廊外,小包子与小豆子细小的声音落入云沁耳中,让她使劲撇了撇唇。 自从那日司马明玉事件一别后,大半个月未见死皇帝的踪影,那个混蛋现在连脚趾头都不往她这里伸一下。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发傻想念那个死人皇帝。 她只是习惯了一个人老是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叫自己多吃点这个多吃点那个,一时听不到那声音,有点不习惯罢了! 她才没想他! 她十八年都一个人独自过了,怎么可能来了这里没多少天就心境这么大变化? 不可能的啦! “娘娘娘娘。”腊梅那个小丫头咋呼着跑进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腊梅你咋呼什么,这宫里头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别惊动娘娘。”苏必春将她拦在门口,横了小丫头一眼。 “腊梅你进来。”云沁在屋子里叫道。 腊梅进来行礼,“娘娘。” “什么情况?” “娘娘,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司马家的明珠小姐呢?那位明珠小姐被司马大将军发现,她……” “她怎么了?”云沁有点好奇地问道。 “她珠胎暗结!” 云沁唏了一声,挥挥手道,“正常的,没见过世面,在我们老家,什么未婚先孕,婚前试婚,男女同居,多了去了。还以为什么大新闻呢,失望!” “啊?娘娘你的老家,不是楚京城嘛?” 云沁翻翻白眼。 “不是啊娘娘!事情后来急遽骤转。就在司马大将军恼羞成怒要将自己的女儿明珠小姐仗毙在厅内的时候,皇……皇……” “慌什么啊?吞吞吐吐的,都不知道你说什么。”云沁拿起水杯小饮一口。 “奴婢是说,皇上突然去了司马将军府,还还告诉司马大将军,明珠小姐,肚子里怀的孩子,是是……楚家的皇脉,是皇上他自己的!” “噗……咳咳咳,咳咳!”云沁被一口水呛得脸色发红发涨。 “腊梅,在主子面前搬弄什么口舌?胡言乱语的,你不要命了?”苏必春疾言厉色道。 “不是啊不是,姑姑,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没有一句假话,现在各宫各院都跟炸了锅似的沸腾,奴,奴婢也也是不想自己的主子被蒙在鼓里嘛。”腊梅委屈地说道,“皇上他现在就带着明珠小姐去面见太后,说要同太后说清楚,皇上还跟司马大将军承诺,说……” “说什么?”云沁抿着小小的朱唇,冷声问道。 “说要接明珠小姐入宫,让她当他的妃子,决不会让……明珠小姐受半点委屈的。” 049 堕井 死皇帝狗皇帝!贱人皇帝!下流!可恶!不要脸!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云沁用力踹着抱枕,当是皇帝的脑袋,使出吃奶的气力,使劲踹之! 踹累了,使劲把抱枕一踢,那小东西飞过去扫落了一只盒子,光华万丈的夜明珠便落在了地上,白澄澄地焕发着光芒。 不瞧还好,一瞧更是满肚子窝火。 明珠明珠,明珠个球!明明知道那个司马明玉是她的仇人,还要娶她的姐姐,摆明就是来气自己的! 好,她现在就扔了这颗明珠,来个眼不见为净! “娘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别管我!”五根小手指用力一扬,小人儿迈着短短的小腿往门外走去。 在凤鸾宫内兜兜转转,要找个地方扔了这明珠还真是不简单,逛了几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让云沁更加生气。 甜儿等几人也不晓得自家的小主子要做什么,只是看她现在冒火的样子不敢有所阻拦,只是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云沁一直逛到下人房浣衣苑内,总算让她找到一口荒废的枯井。 是了,就是这里,就让你葬身在这里!永远不相见!看到就心烦! 她取出明珠。 甜儿、小豆子、小包子、小谷子、腊梅一伙人全都傻了一秒,随即纷纷冲上前齐齐跪倒在地,哀呼大叫,“娘娘万万不可!那是皇上的赏赐,不可以……” 众人倏然瞪大眼,望着那颗珠子从娘娘白净无暇的小手上滚了下去。 她趴在井边,有点难过地望着它坠下去,磕在井边,“啪”地四分五裂! 碎片躺在干枯的井底,淡淡释放着属于它的温润光华。 一瞬,云沁没来由地小鼻子一酸,举步离开井边,慢慢地乌龟似的走,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幕又一幕,最终定格在那绚烂的桂花树下,纷飞的桂子间,皇帝温柔明净的眸子逐渐在自己眼前扩大…… 云沁憋着两泡可怜兮兮的泪,冲发傻的众人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拿只水桶来,看能不能把碎片舀上来,回去找巧匠黏合一下。这颗夜明珠一定价值连城,黏好了也能卖个半价吧。” 甜儿无语地瞅着嘴硬的某娘娘。 明明自己舍不得,却偏偏要找那么蹩脚的借口…… 片刻后,小包子不负众望找来一只空桶。某娘娘偏要自己亲力亲为放下吊绳,趴在井边危危险险地干活。 甜儿他们几次劝阻不及,只能无奈地瞧着她。 云沁把大半个身子探到井口,使劲一用力,忽而给脚下的青苔滑了一下,整个人往枯井里载了进去。 “娘娘!!”众人惊慌失措地尖叫伸手,却哪里还来得及,只得眼睁睁看着某娘娘从指缝间滑落,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呼地堕了下去…… 050 震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马家明珠小姐,贤良淑德、温婉如玉,蕙质兰心、品貌双全,现册为惠嫔。位列九嫔之首,以表率后宫。赐居承润宫……” “明珠,快起来。”皇帝温和地笑着,伸手扶起那位弱质芊芊的美人儿。 明珠小姐抬起脸来,清婉的小脸上,一对黑如玉的眸子,水波盈然地望着皇帝,朱唇轻启,低声唤道,“皇上……” 楚慎伸手将明珠小姐搂到自己怀里,笑着给她试去泪水,“明珠,应该高兴才对,朕总算把你接入宫了,不管再辛苦再艰难,朕……终于可以和明珠在一起,照顾你、爱护你,以后永不分离。” “皇上!”明珠动容地抱住年轻的帝王,早已被幸福的情绪弄得昏头转向。 自己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数着日子望穿秋水,一次次失落一次次期望,终于能够入宫,和自己心爱的男子相守在一起。 这一刻,明珠心里被一种名为甜蜜的情绪充斥地满满的。 皇帝蓦地拦腰抱起明珠,笑着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明珠小姐便红着小脸埋入皇帝的肩窝,心中自是窃喜不断。 二人刚步上台阶,嬉笑着正要入账。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激烈地尖叫,“皇上,皇上!” “死奴才!你疯了?还懂不懂规矩?谁允你到上清宫胡闹的?快滚!” “皇上!皇上!奴婢是凤鸾宫贵妃主子的奴婢,主子适才堕井,太医说,主子有性命危险……” 楚慎手一抖,差点把怀里的明珠抛落在地。 松开握在明珠腰间的手,一个箭步移到门口,打开房门,勃然大怒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是,是真的,皇上。”腊梅那个小丫头颤若游丝,眼神呆滞,只是一个劲碰碰叩头,“是真的,皇上!太太医说,主子快……快死了……” 楚慎差点没站住脚,脸色疏忽一白,低喃一声“沁儿”,人影一闪,已经飞一般窜了出去。 剩下那个怔怔的明珠,一手扶着门框,望着他消逝的方向呆呆出神…… 等到楚慎快马加鞭赶到凤鸾宫,里里外外已经是哭声一片。 楚慎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裂开了,冰凉冰凉的,他一步跨进去,震怒地大吼,“怎么回事?哭什么哭?都不准哭!沁儿活得好好的,给你们这帮狗奴才哭哭哭都要哭死过去!给朕统统住口,收声!谁敢发出一个音,全都拖出去斩!” 一瞬间,偌大的屋子里,声音消逝地一干二净。 除了那谨慎到细弱的呼吸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 051 暴躁 “太医,滚出来!”楚慎暴怒地大吼一声。 立刻有几个太医“滚”了出来,颤缩缩地跪下,“皇,皇上……” “怎么回事?人怎么了?” “皇上,皇贵妃娘娘堕入井底,奇怪的是全身上下无一丝一毫的伤痕,可是却气息微弱,脉象衰竭!臣臣以为……皇贵妃娘娘她,撑撑不过今晚即即将殡天大去……” “住口!”楚慎慌了神,指着那倒霉的老太医怒道,“你你你,你们,要是治不好朕的沁儿,就统统下去给她陪葬!” 满屋子的人跪了一地,颤得跟筛糠似的。 皇帝转入内室,看到云沁躺在床上,小脸发白毫无血色。 一探鼻息,冰凉的刺骨。 他惊惶地叫道,“太医太医!你们躲在那边做什么?还不赶快来看看她,怎么她浑身这么冷?你们这些死奴才!不会找些厚一点的被褥过来么?” “沁儿,沁儿。”他叫了她几声,转头瞪着那些爬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怎么会堕井的?好端端的,她一个人跑去井边做什么?快说!你!你说!”楚慎震怒地指着小包子,疾言厉色地问道。 小包子吓哆嗦到讲不出话,说了句“皇上……”就没下文了。 还是苏必春老练,忙接过话茬,俯首磕了个头,“皇上,今日用过晚膳后,娘娘说有点气闷,就就……到处走走,没想到,走着走着竟竟走到一个枯井旁,那……那谁知又这么不凑巧,皇上送的那颗夜明珠突然就掉掉井里去了。娘娘她情急之下探身去争抢,就这么掉了下去……” “去抢个破珠子,把自己弄成这样?枉她聪明一世,竟会如此糊涂!”楚慎气得脸色发白,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王太医!王太医!” “皇上!!”王太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老臣正在为娘娘施针,皇上这么暴怒地叫老臣,老臣万一一个抖手,会害了娘娘的!” “你不早说!”某皇帝气呼呼地掀开玉帘,站在云沁床边瞧着。 “真是奇怪!娘娘适才气息微弱若有似无,可如今……脉搏渐有力,气息也……平稳了不少。” “是嘛?”楚慎轻轻坐到云沁床边,抬手抚去她额角晶莹玉润的汗珠子。 “你……这么吵,死……死人也给你吵醒了!”云沁的小手爬上了他的手背。 052 撒娇 小包子最后一个从屋子里爬出去,所有人都感觉像是给汗水洗了一遍似的,浑身都虚脱了,软倒在门外。 云沁瞧了外头一眼,不高兴地嘟起小嘴问道,“你为什么要拿那些宫女太监出气?” “他们没好好照顾你!本来就死有余辜。”楚慎伸手将她抱起,放在腿上紧紧拥住。 云沁暗自翻翻眼睛。她只是超自然能力使用过多才会陷入短时期的昏迷,身体慢慢恢复后自然会醒转,哪想到那帮太医……居然说她老人家要殡天了!混蛋! “沁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为何会堕井?” “姑姑不是都对你说了?” “你当朕是傻子?”他伸指戳戳她的额角。 “那如果我说……我我其实是去丢掉那颗破珠子,结果失足落井,你要不要杀我的脑袋?”云沁颇为哀怨地瞄了他一眼。 楚慎瞧了她一眼,蓦地笑了。 “你没有照明的珠子,你晚上出来解手又要摔跟斗!” “我哪有那么蠢,次次摔跟斗。”云沁哼了一声。 “答应朕,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去哪儿都让人跟着你,不可再任性妄为,置自己性命不顾。” “你还会关心我嘛?”云沁嘟个小嘴不甚高兴地扫了他一眼。 楚慎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沁儿是不是在气朕?” “不是!”云沁用力摇了摇脑袋,突地伸手抱住他的颈,声音闷闷地埋在他发间,“我只是有点想你,只有一点点哦,就那么一点点!吃饭有点想、睡觉也有点想,你的人影子会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你真得满讨厌的!” 他稍稍怔了一下,笑着拉下她的小手揉在手中,“其实朕也满想沁儿的,吃饭有点想,睡觉也有点想,也只是一点点。” 云沁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他片刻,突然笑开了,用力一把揉住他清冽的俊脸,“皇上不是沁儿一个人的皇上,皇上可以今天一个妃子明天一个妃子,沁儿现在想想,还是不要发神经喜欢皇上了。以前沁儿跟皇上说的话,就当没讲过吧,沁儿以后长大了,还是再另外找个别人保护,可以跟那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是更好哦,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愚蠢,跟一堆乱七八糟的女人抢一个男人呢……” 皇帝瞠目结舌地听完,等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绿了! 他真不知道他自己在纠结什么、愤怒什么,他只是恶狠狠地告诉她,“你想都不要想,这辈子都不要想!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要想!!” 这真是一场不怎么愉悦的谈话啊,云沁心想…… 053 羔羊 更不愉快的是,皇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叮嘱狗屁内务府再拨了几十个人给她,早也盯着她,晚也盯着她,出去逛个花园后头都噜苏地跟着一堆人,云沁郁闷极了! 甜儿等人更是像紧张大师一样跟进跟出,连上个茅房也不放心,怕她失足淹死在茅坑里。。。 是,她知道,他们是给皇帝吓得不轻,不敢再让她出一丁点儿的意外。 可是…… 他们这样跟前跟后跟着她,她真得很不爽很有压力嘛! 难得学堂放一天假,让她忙里偷闲会儿,不用整天对着傅清月那张讨厌的脸。岂料那些人偏偏还要这么不识趣地竖在她眼前当标靶,没来由增添烦恼。 说起那个傅公子她就来气!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跟他有仇,傅公子最喜欢奚落她,给她小小的心灵添上一笔阴霾。 她最讨厌他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对着她说话,尤其是那句:娘娘演的那场戏可说是精湛无比、精彩绝伦,简直是无懈可击啊。傅某觉得,假以时日,以娘娘的聪明才智,定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真想把他杀了埋了让他永远张不了嘴说话!给人瞧穿的感觉真是大大不好。 坐在亭中,在树荫遮蔽下乘凉,云沁甚觉无聊,摇摇摆摆地都想睡觉了。 突闻一道挺刺耳的笑声扬起,有点像是被人勒着脖子的鸡叫,那么难听,云沁无奈地翻翻眼睛。 “哟,这不是那位母凭子贵的惠嫔姐姐嘛?梁贵人见过惠嫔姐姐。” “杨才人给惠嫔姐姐见礼了……” 这俩女人分明是一副嘲讽的口气,哪里有半点礼数在内,云沁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分外不舒服。 “不敢当,不敢当,两位姐姐快快请起。”温婉柔和的声音像只小羊羔那般无辜可怜,这一定就是那位被人奚落的惠嫔娘娘了。 这么柔弱怎么行呢?云沁叠着小短腿,一边喝茶一边摇头,听声音就知道是位给人骑到头上的主儿。 果不其然,那梁贵人跟杨才人又一唱一和,尖着声音道,“妹妹真是好羡慕姐姐呢。这怀了皇上的龙脉,果然是跟旁人不同的。姐姐一进宫就被册为惠嫔,地位仅在皇贵妃娘娘与德妃姐姐、倪妃姐姐几人之下,真是羡煞旁人。不像我跟才人妹妹,脸皮不够厚,入宫大半年还是老样子。”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对我们小姐这么无礼?”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气愤地响起。 跟着就听“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那杨才人骂道,“小小一个陪嫁贱婢,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云沁真不想笑的,但却忍不住噗地笑了。 这杨才人梁贵人还真是搞笑。这争风吃醋地也太没水准了。 054 打一棍子,再给颗糖吃 “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偷笑,还不快滚出来!”一道盛气凌人的呵斥声从树荫外透了进来。 其实云沁所呆的这个亭子,是个乘凉的绝佳之所。四周都给树木遮盖,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里面却能透过叶片的罅隙,把外头瞧得一清二楚。 云沁看到这呵斥的人,正是那位不可一世的杨才人。 她依旧悠哉游哉地喝着她的香茗,也不出声。 那杨才人火气旺盛地打头冲进来,怒道,“什么人躲在里面嘲笑本宫?” “放肆!”苏必春厉声喝道,“皇贵妃娘娘在此,何人敢造次无礼?” 杨才人的脸色刷地白了,忙屈膝行礼,口中讪讪道,“杨才人见过皇贵妃娘娘。” “不敢当~~~~”云沁拖长个不怎么和谐的调子,叠着小脚,瞄也未曾瞄她一眼,当然更没允她起身。 这杨才人就脸色微青地僵在那儿,蹲得腿都快麻了。 惠嫔与梁贵人听得声音,心知不妙,连同一众丫头匆匆入内,忙着给云沁见礼。 云沁登时跳下凳子,迈着小短腿来到惠嫔面前,笑呵呵地伸手拉她起身,“惠嫔姐姐你不必多礼,你怀有皇上的龙脉,这些虚礼还是快些免了吧,可别动了胎气。” “多谢皇贵妃。”惠嫔柔声回应,顺势抬起头来。 云沁瞧得一怔,在心底说道:原来是她! 就是自己出阁被皇上接进宫去的那日,停留在相府角落的嫣红色软轿中,默默垂泪的小姐,可不正是眼前这位惠嫔娘娘,司马将军府的司马明珠小姐嘛? 原来臭皇帝一早就跟司马明珠有一腿! “皇贵妃,不知可否罢了两位姐姐的礼数呢。”惠嫔怯生生地问道。 “哦……”云沁佯装恍然,一脸笑意地上前拉起梁贵人与杨才人,“两位姐姐怎么这么见外呀,都是自家人,以后这礼数还是免了吧。” “不不敢。”两个女人也非蠢材,谁不知道这皇贵妃厉害着呢,摆明就是施以颜色,她们心里把云沁恨得牙痒痒的,面上却未曾表露半分。 云沁也不在意,笑了笑。在这后宫之中,跟她们俩一样的深宫怨妇,还真是多了去了,多少人入宫几年甚至未来的几十年,都不会有机会看一眼皇帝? 说来其实也满可怜的。她们也只是深深地妒忌那位能够得享帝露的惠嫔娘娘,而这个怀有皇嗣子的惠嫔娘娘,的确是值得人去嫉妒呀。 自从惠嫔入宫以来,皇上基本上每晚都宿在惠嫔的承润宫中。原本就很难见皇帝一面的妃子们,就更难见着这个薄情的男人了。 “主子,主子……主子!可找着你了!”那瘦巴巴的小麦子满头大汗道,“快!快……” 055 任性 “皇上他去了凤鸾宫没见着主子,正恼着,奴才们给统统打发出来找娘娘,总算找着了……” “他恼什么恼!他想见我就来见我,不想见我十天半个月不给个音信,我更恼呢!”云沁没好气地念叨,“本宫现在没那个心情回去,哼!” “啊娘娘……”小麦子吓得滑倒在地。 云沁也不管惠嫔、梁贵人她们吃惊的样子,自己气嘟嘟地迈步出去,理都不理在后头追喊的小麦子,只管没头没脑往前走。 不知不觉就来到那片丹桂飘香的林子。 云沁在树下驻足,仰头望着那片明净的天空,情不自禁地伸出玉洁的小手,遮住前额刺目的光线。 “娘娘,娘娘!”那胖胖的福禄海带着奴才们赶来,扑通扑通滚了一地,苦苦哀求,“主子,千万不能说这等忤逆皇上的话。” “小姐你乖了,我们回去吧。” “说了不回去,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云沁赌气地瞪了甜儿一眼,一把夺过她手中抱着的粉红小猪抱枕。 这只可怜的小猪就是上回被她蹂躏践踏过的小家伙。 每当云沁心里头有气的时候,都会把无辜的小猪当成狗皇帝痛扁一顿。。 这次也不例外!她拼命捶捶捶,后又觉得不怎么解气,索性脱了鞋子,露出两只玉白的小脚丫,蹦到抱枕上面使劲踩那张小猪脸出气。 福公公掏出帕子频频试抹额头上的汗珠,赔笑着嚷道,“娘娘,主子啊,您快下来吧,别在那上头危危险险地蹦了。” “谁都别过来!”云沁伸出五指,用力一扬,气嘟嘟地继续用力踩那猪头,“可恶的家伙,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你该不会是把它当成朕来踩了吧。” 淡淡的笑声伴着那道清冽的香飘来,不用回头,她知道死皇帝来了! 福禄海他们慌忙跪下参拜。 云沁回头瞅了他一眼,黑濯濯的眼睛突地一亮。 皇帝笑吟吟地站在旁边那棵丹桂下,月白色的衫子,宽袍敞袖,随着阵阵夏风轻摇慢晃。除去一身龙袍,换上一件舒适闲散的衣衫,将满头青丝用一条银线松松地拢成一束,这样的他,瞧起来似乎更迷人别致了。 “你是特意跑来勾引我的。”云沁小姑娘嘟哝一声,猛地踢开那只被她蹂躏了一通的枕头,转身撒开两条小腿飞奔到皇帝身边,一个纵扑,用力扑入他怀中。 皇帝朗朗的笑声在她小小的脑袋上方扬起。 056 小别 “想朕吗?”皇帝在她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云沁一转头,四目相对片刻,很是勉强地点了点脑袋。 皇帝噗地笑了,伸指戳戳她的小脑袋,“撒谎,哪有那么勉强。” “你为什么总喜欢十天半个月跑来看我一次?自从上次我堕井后,你又好久好久没来看我了。你不要以为我心里很想你,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云沁鄙视地瞄了他一眼,“你经常这么做的话,我很容易把你忘记,可能再隔了十天半月我就连你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 “你敢?”皇帝微微一挑眉,弯腰拾起地上的小猪抱枕塞入她怀中,“就属你最大胆放肆,言辞离谱不说,还敢殴打朕!” “我哪有殴打你?”云沁稀奇地瞧了他一眼。 “这不是?”他指指脏兮兮的小猪,“你这不是头一次把它当成朕又踩又踹了吧。” 云沁忍不住笑了,玉葱般的十指细细穿过他如缎如绸的翩长青丝,嘟起小小的嘴道,“你活该!” 言罢,抬起小手挡住小嘴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皇帝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沁儿,你这些天似乎比以前还要嗜睡,会不会是病了?有没有召太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只是精神不大好嘛。”她嘟哝一声,不在意地挥挥手道,“没事的,过一阵子就好了。” “总之你要答应朕,好好照顾自己。”他伸手拢拢她的发辫,微微笑道,“朕将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大半个月不能回宫。朕不在的时候,你再不可以如此任性妄为,做什么事都要先问问你身边的苏嬷嬷。嬷嬷在宫里呆了三十多年了,见识比你广博的多,你定要好好听她的话,不能动不动就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知道不?” “皇上你要去哪里?沁儿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小丫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期盼地瞅着他。 “不可以,你年纪太小,不适合出远门。此番朕去的地方,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你身子会吃不消的。所以呢,你要乖乖留在宫中,答应朕,不可再与旁人打骂生事。” “噢。”云沁勉强点了点脑袋。心里不知道多向往出宫,整日闷在这鬼地方,她早就腻了。 皇帝将她抱到树荫下,俯首在她玉白的额角烙上一个吻,“看你这么乖,朕就赏赐你一样稀罕物。” “什么稀罕物?”云沁望着皇帝放在她手心的事物,忽地叫道,“哇!好靓哦!” 那是一条璀璨夺目的手链,日光都遮挡不去属于它的光华,且造型十分独特,是用十二个散发着流光溢彩的小人串成,形形色色憨态可掬,每一个小人精致到面部表情不同、连脸上绘制的细纹也可不同。 云沁自认对宝石也颇有研究,可还是看不出这手链的成分。 “喜欢嘛?”皇帝笑着问她。 云沁用力点点头。 “这是出自天下第一巧匠赞无涯的手笔。赞先生找遍全国各地,才找到这一块未经雕琢的奇异宝石。可与夜明珠的光辉相提并论,却比夜明珠坚固许多,更奇特的是,在日光下可散出各种颜色的光泽,而在漆黑一片的夜色里,却比夜明珠更为通透光亮。朕知,你不喜欢过于脆弱的东西,你更加不喜欢夜明珠嘛。所以,朕让赞先生将宝石雕琢成这样古怪奇特的形状,而非饱满光滑的珠子……” 云沁眼儿一弯,使劲将脑袋钻入他怀中,“用来照茅坑会不会很浪费?” “所以将来某一天,万一你遇到了赞先生,千万千万不能告诉他,这链子的功用……” 云沁笑着犹如小鸡啄米般死劲点头。 “沁儿……记得要多食少睡,快快长大,不要让朕等太久太久…………” 057 截然不同的姐妹 像司马明珠那般温柔善良的女子,接触久了,恐怕任谁都不会再对她讨厌鄙弃。 她和她的妹妹司马明玉,个性截然不同,相差太远了。 司马明玉嚣张霸道蛮不讲理。 司马明珠却知书达理、温婉贤惠。从不跟人高声说话,对下人又亲善,如此贤良淑德的女子,像云沁那样是非黑白分明的好孩子,怎么可能会一直讨厌她下去呢? 久而久之。 云沁小姑娘甚至还私心里觉得,温婉如玉的司马明珠小姐与那个神仙化人的狗皇帝,还真是郎才女貌,配得一塌糊涂。 “皇贵妃娘娘为什么不多食点?是不是不合口味?” “哦不是,惠嫔姐姐做的糕点,比御膳房弄的还好吃,怎么会不合我的口味呢?” “那为何皇贵妃还如此神不守舍?”司马明珠淡淡地笑了笑,“是不是想念皇上,食不知味?” “我才没想他!”云沁忙摆手否认,“说好大半个月回来的,现在都一个多月了,人影儿也不见半点。还说什么君无戏言,哼!全都是骗人的。我看哪,惠嫔姐姐你生产那天,皇上也未必会回来。” 司马明珠噗地一笑。 “还说不是想皇上,这话说的,几十里外都能闻到酸溜溜的味儿。” 云沁哼了一声,抬手捻了块糕点。 “奴婢见过皇贵妃娘娘、惠嫔娘娘。”一名十三四岁,长相颇为机灵的小宫女前来给她们行礼。 “哦小雅啊。”云沁点点脑袋,“你是来请惠嫔姐姐回宫的吧。那么正好,你陪惠嫔姐姐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再四处转转去。” “娘娘你还要去哪里转?”福公公无奈地翻翻眼睛,“尚衣局的姑姑在宫里等了主子好久了,这回她们还专程请了江南织缎坊的王老师傅给娘娘量身定做新衣裳。” “不是还有好几大箱子新衣服动都没动过嘛。” “那些都嫌小啦。” “知道我每天都在长,每次还做那么多衣裳,不是浪费嘛?” “小姐你乖了,我们回去吧,听说江南织缎坊的王老师傅,手艺是全楚京城最棒的,做出来的衣裳一定很合小姐你心意。”甜儿笑着道。 “最合我心意的是甜儿你的手艺,谁都没法同你比啦。” “小姐你这么说,奴婢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甜儿笑得牙都找不见了。 “哈哈你们快看,甜儿的样子像不好意思嘛?” 众人一阵哄笑,与惠嫔道别后便簇拥着云沁小姑娘离去。 058 意外,无处不在 惠嫔望着小家伙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这才满腹心事地叹了口气,“皇贵妃真是走到哪里都欢声笑语不断,难怪皇上会这么中意她,疼得如珠如宝。” “皇贵妃毕竟年纪还小,娘娘担心什么,只要娘娘日后诞下小皇子,皇上对娘娘自然是更加宠爱。” “毕竟会长大的。这日子说快不快的,说慢不慢的,一晃眼,就过了呢……” 说话那当口,红墙拐角处匆匆跑来一个小宫女小太监,一人捧着个红漆木盒子在前引路,另一人在后跟着。 小宫女脸上长满了雀斑,一边赶路一边叨咕,“快点吧,好不容易问安公公讨了点儿膏油,总算能满足才人的口腹之欲。” “这个杨才人,没身份没地位,皇上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脾气却大的很,动辄就打骂我们这些下人,稍有不满就拳打脚踢。还说大厨房的东西不好吃,偏生要偷偷弄个什么小厨房。还说自己的身份怎么怎么的高贵,切,不就是小小的苏州盐运使家的女儿嘛,有什么高贵的,宫中比她高贵的娘娘真是多了去了。” 小太监说完,捧着盒子看向不远处的惠嫔,“你说要是能在惠嫔娘娘的宫里当差多好呀。她们说惠嫔娘娘人又和蔼,皇上又会经常去承润宫走动,赏赐也比别的宫多多了。” “你呀别想了,快走吧,迟了杨才人又要不高兴了。”小宫女随意一挥手,竟将小太监手中所捧的食盒弄翻在地。 二人看了一眼,忙慌张拣起那块膏,匆匆离去,临行前,小太监给地上的油渍滑了一下,差点倒地。 所以说,老天爷要耍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得商量。这惠嫔娘娘居然就会这么巧地走那条路,踩上青石板儿地上的那滩小小的油渍。 她重重摔下去的那当口,小雅人小力气单薄根本就拉不住她,只是跟着自家娘娘一起摔倒。 登时,惠嫔腹痛难忍,一手捂着肚腹,慌得脸色刷一下惨白,死死抓住小雅的手,声音尖锐变调,“皇儿,我的皇儿,皇儿……” “娘娘,娘娘,你不要吓奴婢呀娘娘!”小雅慌张地伸手去扶她,一摸一手血渍,那小雅看到手上的血,瞪大双眸,吓得双手不迭地颤了起来…… 059 仗毙 “惠嫔姐姐,你不要太难过了。你这个样子不吃不喝,bb走了也会不安心的。”云沁望着侧头面向里面,默默垂泪的司马明珠,小声安慰道。 “是啊妹妹。”德妃娘娘在惠嫔床边坐下,握住她柔软的手劝道,“妹妹还是起来喝点粥汤吧,你身子本就虚弱,这回小产后,不补怎么行呢。” 惠嫔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声音,也不给人任何回应。 德妃又劝道,“妹妹你还年轻嘛,当务之急是将养好身子,那么你还怕日后没有机会怀上龙胎嘛?” “太后驾到!” 惠嫔挣扎着起身,与众嫔妃一同给太后见礼。 太后跨步进门,罢了众人礼数,对惠嫔道,“惠嫔你快躺下,不用再多礼了。” “太后。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没有能力保护皇上的孩儿,臣妾……臣妾……”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语不成声。 “说什么傻话,你也不想的,你也是被奸人所害。惠嫔你放心,哀家一定会为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谁敢在这后宫里玩弄心计,施阴险毒辣之招,哀家决不会放过她。”太后抚了抚她的手背,正色道。 两个奄奄一息的血人儿被扔在承润宫中院,惠嫔的冬暖殿外。 云沁见状,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往苏必春身边缩了缩。 太后冷冷地站在台阶上,被皇上的一群妃子簇拥在前。 “把那个贱人带上来。” “碰!”杨才人发乱钗松,像只死狗一样被人推在地上。 她慌张地向前爬了几步,大声叫道,“太后,冤枉,太后,臣妾是冤枉的!” “还敢砌辞狡辩,你这个贱人,你身边的两个奴才已经什么都招了。”太后指了指脚下只有一丝气儿的小宫女小太监,“哀家也已经问过御膳房的安公公,那段时间就只有你,去御膳房拿了那块膏。还说不是你这个蛇蝎毒妇使的诡计加害惠嫔?” “太后娘娘明鉴,太后娘娘,臣妾真得没有加害惠嫔娘娘,小翠、小路子,我平时待你们也不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杨才人哭得涕泪横流,嘭嘭磕头道,“太后,太后,求您明鉴,臣妾真得没有动那个心思,明知惠嫔娘娘深受皇上宠爱,就算给臣妾一千一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碰惠嫔娘娘一根手指头呀。” “哎呀,说不定就是有人深深地妒忌,所以就下手狠辣,加害惠嫔娘娘了。毕竟那个人呆在宫里大半年了,却连皇上的面儿都未曾见过,怎么会不羡慕嫉妒……恨呀?”德妃身边一翠衫女子,摆弄着一双青葱十指,笑着说道。 “华妃娘娘,没有,没有,太后,太后明鉴,臣妾绝对没有。” “你这个贱人,证据确凿还敢狡辩,真是死不悔改!来人,杨才人失德失仪,心狠毒辣,罪该万死,现哀家褫夺她的才人封号,拖出去,当庭仗毙!” 云沁蓦地一惊,“太后,整件事还没有调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意外,谁也不知道,这么贸然处死杨才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不如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了。” “哎呀皇贵妃,你年纪还小,不明白人心险恶,你可千万别给杨才人如今这凄惨样子蒙混过去,她呀,厉害着呢。”华妃笑着拉住云沁的小手。 太后点点头,挥手让几个太监拖死狗一般拖杨才人去行刑。 起初还能听到杨才人惨烈的叫声,慢慢地,那声音愈来愈弱,直至没了响动。 一太监上前试了下鼻息,跪下道,“太后,杨氏已死。” 060 夜阑惊梦 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残忍地打死了。 从承润宫走出来那当口,云沁眼前还在回放杨才人吐完最后一口血,脸色发青身亡的那一幕,神情有点恍惚。 “梁贵人,听说你和那杨氏交好,你说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你身上?” “朱才人!费采女,你们两个不要胡说八道,我和杨氏只不过是泛泛之交,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交情。” 那朱才人、费采女各自用香扇遮挡唇角,咯咯笑道,“哟,这会儿,又忙着立刻撇清关系了,这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呢。” “朱姐姐,你说,那个惠嫔会不会和淑妃一样,失了皇嗣子后,就发疯了呢?” “这个也很难说啊。”朱才人捂着嘴,幸灾乐祸地偷笑。 “惠嫔本来还指着母凭子贵,诞下皇嗣子,身价百倍呢,岂料这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了,呵呵呵……”又一个女人加入八卦团,一边说一边笑,语调颇为嘲讽。 云沁听闻,迈着小短腿上前,“你们说什么,你们说,惠嫔肚子里的那个bb,并非皇上的皇长子?” “参见皇贵妃娘娘。”几人忙转身见礼。 “你们快点说,那个什么淑妃,又是怎么回事?本宫,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这号人物?” “淑妃娘娘是在皇贵妃入宫之前发了失心疯,被打入冷宫的,皇贵妃当然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不过说来也很可怜呢,淑妃入宫后,便受到皇上百般恩宠垂爱,羡煞旁人。本来呢,她可以头一个为皇上诞下龙子,谁知道就这么意外,吃错了东西小产了。” “小产发疯?还被打入冷宫?”沁儿倏地瞪直眼睛。 真是难以置信啊! 是夜,云沁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她看到那个满头满脸是血的杨才人一步步朝她爬了过来,旁边还有一个乌发覆面瞧不见脸的女人,一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云沁忙忙地伸出小手,四肢不停挣动。 不是我害你们的,你们做什么来找我?去找那个老太婆太后啊!!云沁用小手遮住眼睛,可怜兮兮地叫道,“你们不可以欺负小孩子的!” “掐死你,掐死你!谁都不可以抢走臣妾的皇上!” 好好难受呀!怎么感觉好像真得给人掐住脖子似的,“皇上……皇上,救救命……” 她胡乱挣动着,满头是汗。 直到一双微凉的手抚上她的手背,被人搂进怀里,一个淡淡的吻落在额角上。 云沁下意识地蜷进那个怀抱,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嘟哝道,“我不去冷宫,不去冷宫的,那个破地方,她们说几十年都没有打扫过,说不定还有蛇呢……” “傻子,胡说八道什么……” 睡到半夜,被滚滚雷鸣声惊醒,云沁揉着眼睛挪下床,跌跌撞撞走去关好花格长窗。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冽的龙涎香气,她揉揉自己的小脸,赤着脚爬上床,跪坐在床头,慢慢爬开一条薄毯,取出一块荧光流转的九龙纹玉佩。 云沁满是疑惑地瞅着手里的那块玉佩,再次揉揉眼睛,半梦半醒地咕哝道,“我是不是眼花啊?” 061 迷离 夜阑风轻,黑云蔽月。 一人挺拔的背影被覆在摇曳的树影下,浑身散着微冷的寒意。 “经过卑职多番查证,此事应纯属意外,并无人为操控。” “可惜了……”淡淡的叹息声传来,接着便再无言语。 “是否还要再查下去?皇上。”韩宿抬起头来,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灼亮。 “不必。” “如此一来,她就省下一番手脚,皇上,可否要卑职前去部署……” “暂时不用轻举妄动。” “卑职不大明白,为何太后非要杨才人成为替死鬼?这明明是一出意外。” 皇帝抿唇冷笑,眼底含着一抹深深的冰冷,“你以为司马炎朗会相信这只是一出意外?太后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司马家有一个交代。区区一个苏州盐运使的女儿,不牺牲她牺牲谁?” “皇上。” 皇帝一摆手,淡淡道,“朕的行踪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 ********我是破皇帝的分割线******** 云沁蓦地睁开眼睛,猛然竖起身子,转动小头颅东张西望。 没看到任何东西,于是她又睡眼迷离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爬下地。 好奇怪好奇怪,连着几晚上都感觉有人抱着自己睡觉。 她低头看看手里的玉佩,兀自一撇嘴。 难道是自己真得太想念皇帝了?想得有点发神经了?皇帝怎么可能回来,既然回来又为何不回宫?惠嫔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回来都不去探望? 云沁瞪了瞪眼睛,觉得自己猜测的好无聊,挪着小步子来到窗口。 今晚的月亮好靓,云沁仰头看着天空。 干脆……出去赏月。 总算燥热的夏天即将过去,小妮子迈着一双小腿在月光下散步,看到有巡班的侍卫,便赶紧闪身躲开,就这样晃啊晃的,晃到一片茂密的竹林。 远远地看到一抹月白色的人影,在草丛里弯腰不知寻什么东西。 那背影……怎么跟臭皇帝这么像的?莫非臭皇帝真回来了却没有现身? 云沁鬼鬼祟祟掩到那人身边,正要偷偷爬过去,冲着他大吼一声! 没想到那人突然转过身来。 就这么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一大一小两人都给对方吓了一大跳。 “哇!你干什么吓我啊?”云沁拍着心口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忽然“咦”了一声,伸指指着他,“你,你不是康王殿下嘛?你在这里做什么?” 062 欠我一顿饭呢 月光下的少年,青丝垂泻,眸若滴水清珠,明秀而玉润的小脸微微泛着病态的白色。 他显然也给她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后,没好气道,“你又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在内苑里跑来跑去,不怕给人抓起来扭送牢狱?” “哇!瞧瞧你个神气劲儿,就跟你几个皇兄皇弟差不离儿!”胖胖的小手指几乎戳到对方挺直的鼻梁上,“所以说你们姓楚的男人,个个都不是好人!要不就谎话连篇当承诺是放屁,一走就是音讯全无,良心给狗吃了!要不呢,就是忘恩负义,对着救命恩人态度骄横,野蛮,无礼!可耻!可鄙!可恨!” 楚璇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废话连篇的小娃娃,“本王长这么大,还真没人敢当着本王的面,指着本王骂个不停呢。” “你还欠我一顿饭呢,混蛋,休想不认账!”云沁一仰下巴,骄傲地横了他一眼。 “本王欠你一顿饭?”楚璇啼笑皆非地低头看着她,“本王怎么从来不知道,何时欠你一顿饭?” “怎么你母后没告诉你,那天是你聪明伶俐又可爱的小皇嫂我,救了你条小命嘛?” 楚璇一怔,“你就是……那个三岁皇贵妃?” “皇贵妃就皇贵妃,干吗还加个三岁啊!”她气呼呼地抗议道。 楚璇嗤地笑开了,一时合不拢嘴,笑声清越而悠远,很是动听。 云沁哼了一声,嘟嘟小嘴,“现在给你个机会报恩,就看你,有没有良心了。其实你要赖账呢,我也没有办法!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嘛,你只要不怕名声臭了,我就到处去宣扬,康王殿下有恩不报,康王殿下欺负个小孩子……唔唔,唔!” “我哪儿欺负你了?呵,你还真会颠倒是非黑白。”楚璇一把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蹲下身子,与她睁得圆丢丢的大眼对视,笑不可遏道,“那你说,要本王怎么报答你?” 云沁用力拨开他的手掌,“带我去京城最大的望江楼!吃饭!” “你知道你不能出宫的。”楚璇漆黑如玉的眸子含着淡淡的笑意。 “所以要你带我出去喽。”言罢,还使劲摇摇他的衣袖,“你该不会真得赖账吧。” “想跟本王去望江楼是假,你是想回相府吧……”那双清润的眸子,含着温暖的笑意,流光微转地盯着云沁,像是直直地看到她心底,毫无招架之力。 云沁有片刻呆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一时有些失神。 “其实你想回家,大可以跟皇兄明言,皇兄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 “他此刻又不在宫中,跟他说了,还不是会派一堆人跟着我,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明日辰时,本王,在这里等你。” “好啊!”云沁蓦地笑了…… 063 你不许碰 云沁爬到楚璇身边,伸手拨开他手里的书卷,一对大大的眼睛尤其怨念地看着他,“你们姓楚的是不是都对书本比较情有独钟啊?上哪儿都带本书,无聊不?” 楚璇笑了笑,伸手微微挑起帘子,“就快到相府了,本王在府外等候皇贵妃,一个时辰。” “才一个时辰。” “午时再不回去,你宫里那些下人说不定会急得去上吊。” “不是已经留书了嘛。” “那才糟糕呢。”楚璇伸指一弹她的前额,“本王如今误上你的贼船,真是有苦难言。” 云沁忍不住笑,“对了王爷,你昨晚上在竹林里鬼鬼祟祟捣鼓什么,我都没问你呢,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吧。” “胡言乱语!”楚璇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本王行的端坐的正,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那你在竹林子里做什么?” “采紫叶草。”楚璇伸手捂住她的小嘴,继续笑着道,“你不准说话,一开口就没什么好话。你肯定问我为何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去采草药,你肯定觉得我说谎话也不会编点好听的……” 云沁倏然瞪大眼,用力点点头。 楚璇啼笑皆非,“那自然是这种紫叶草只有在晚间才能采到。你也知,本王身受寒毒之症困扰已久,所谓久病成神医,说的就是本王了。” 云沁再度瞪大水灵灵的眼睛,使劲掰开他的手掌,“王爷,你会治病啊?这么说,那什么紫叶草,是治疗你寒毒的一种草药?” “只是其中一味药引,暂时可以压制本王身上寒毒,久而久之,到底会如何,本王也不知道。” 云沁见他表情淡淡地看着自己,眸光些微流转。云沁顿觉这孩子也满可怜的,好像知道他随时即将命不久矣似的,对生或死亦看得很淡很淡,淡到令人心疼。 “别傻了,你看看你,长得漂漂亮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短命相,你放心,老天爷才不会收你呢,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祸害万年的。”云沁伸出小手用力拍拍他的胸口,信誓旦旦对他道。 楚璇微弯俊眸,笑着摇摇头,“你到了!” “啊,这么快就到了!那我走了,在这儿等我哦。” 楚璇点点头,目送她小小的身影跳跳蹦蹦地离去,不知不觉地,唇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再说云沁大咧咧地回府,便直奔自己房间。 刚走到门口,就听如衣哥哥暴怒的声音扬起,“放下!你不许碰沁儿的东西。” “表哥,我只是……想帮沁儿妹妹稍稍收拾一下屋子。”一个怯怯的声音微弱地扬起,似乎带着点儿哭腔。 “不必!”尹如衣冷声怒斥,“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你一个都不许碰!给我放回去!” 064 知交 “阿哥!”云沁跳跳蹦蹦的跑入屋子,看到一名不相熟的紫衣姑娘立在窗旁,含着晶莹的泪,一副我见犹怜的俏丽模样儿。 尹如衣听到叫声诧异地回头,“沁儿?” “嗯。”云沁蹦到尹如衣面前,被他笑着抱起。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溜回来的。”云沁笑嘻嘻地伸手揉住他的脸,“阿哥,大老远就听到你在训斥人家姑娘,这么凶干什么呀?对了,她是谁啊?” “她是姨娘的女儿胡蝶香,也就是你的表姐,上回姨娘来我们相府的时候,你尚在襁褓之中,难怪你不认识表姐。” “原来是表姐啊。”云沁回头冲她甜甜一笑。 不知道胡蝶香表姐那是什么眼神,竟然含怨瞪了自己一眼,丢下一句“表哥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去。 云沁气呼呼 地伸出颗拳头砸了尹如衣一记,“阿哥啊,你看!都是你惹表姐生气,她把气撒我身上来了。” “不必管她。”尹如衣一皱眉,抱着妹妹喜笑颜开道,“沁儿,娘这些天不知道有多想你,今儿一大早还跑去观音庙给你求平安符去了。” “娘不在家啊?”云沁皱了皱小眉头,“可是我马上就要走了呢。” “这么着急?” 尹如衣掀开王爷的车帘时,他正静静地翻着手中的医书。 四道明媚的目光淡淡交汇,双双露出一缕耀眼的笑容。 “王爷居然过府不入?是不是还在为上回输的那盘棋而心有不甘呢?” 楚璇放下手中医书,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尹如衣面前晃了晃,“好像从多年前开始,你我一直都是棋逢对手,输赢参半的吧。” “噢!!!”一颗小脑袋从尹如衣身后冒了出来,胖胖的手指来回指着两个明秀俊朗的少年,“你们两个认识!” “废话!”二人无语地翻翻眼睛。 “在朝那么多年,能不认识么?” “而且还是知交呢!!”云沁小姑娘嚷嚷道。 “王爷这一路上很头疼吧。”尹如衣笑着摸摸叽叽喳喳小姑娘的脑袋。 “的确是啊。” 云沁哼了一声,仰头对尹如衣道,“哥哥,不如我们去观音庙找阿娘好不好?” “去观音庙找娘是假,你是借词想出去逛逛!”楚璇与尹如衣异口同声地笑道。 云沁大大的眼睛弯成两朵月牙儿,毫不否认地使劲点了点头。 065 悲剧。。 说真格的,没人穿越像她聂云沁这么寒碜了吧。来了这么久就逛过一次大街,而且那次还就只逛了一半,便让阿哥抓回去闭门思过了。救了个白眼狼,平素在宫里撞见也都当是路人甲,毫不相识撇头就走。 做人失败啊! 云沁小姑娘舔着糖葫芦,拽着如衣哥哥的袖子,努力跟上两个少年的步伐。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尹如衣和九王爷的回头率可说是百分之一万,经过他们身边的人,没有不回头再多看几眼的。 果然美人就是养眼。 当然自己也不差啦,凭着这张讨人喜欢的小脸,一路上再度骗吃骗喝,很少让两位爷付账。 逛着逛着就来到上回铁马帮贩卖血娃的擂台前。 上回就是逛到这里便被叫回去了,这条繁闹的长青街,其实才走了四分之一,后面还有许多店铺没逛过,好多好东西没吃过,这一回发财了,反正左右有财神付账,自己只管放开肚子吃就行了…… “对了哥哥,为什么表姐要来我们家住呀?” “姨娘过世了,娘心疼你表姐没人照顾,便把她接来长住。不过这样也好,自从你入宫后,娘很是想念你,如今有胡蝶香陪陪她,也能叫她不再胡思乱想。” 云沁点点脑袋,“那你就该对表姐好点,她没了阿娘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骂她,怎么说也是娘的客人嘛。” “你闺房内的东西,她一概不许碰乱,该怎么摆就要怎么摆。” “阿哥你真是的,一点儿都不会怜香惜玉!我看那个表姐对你很有意思,八成是男女之爱。” 在旁一直听而没有说话的康王,再也憋不住哧地笑了。 尹如衣哭笑不得地伸指戳戳她的小脑袋,“人小鬼大的,你懂什么男女之爱?” “我当然懂啦,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这些光棍不会明白的,不要忘了我已经成亲了,跟你们不同的!” 尹如衣与楚璇对视一眼,二人蓦地哈哈大笑。 “公子!公子!公子!”相府家丁一路狂奔过来,气喘吁吁地赶到他们面前,“公子,总总算找到你了!快快,快把娘娘带回去!皇皇上驾临相府,正正在府上大发雷霆呢!” “皇兄来了?”楚璇倏然一怔。 “喂你没胡说八道吧?皇上怎么会突然来我们相府?你肯定是骗人的,想骗沁儿回家,不给我逛街!哥哥!不要理他,我要继续逛街!”云沁扯了扯尹如衣的衣袖。 那家丁两眼一翻,忍不住叫道,“祖宗诶,小的字字句句绝无虚言。圣上现正在花厅里坐着,气得连茶都喝不下去!一屋子跪的都是人,您不信,回去看了就明白了!” 云沁一把抱住尹如衣的大腿,“我还没逛完呢!我不回去不回去,皇帝真是讨厌,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需要他的时候,鬼影都不见一个!我不去见他,我讨厌他!” “再逛,满屋子的人头就保不住了。”楚璇叹息一声,伸指一戳她的额角,“这回本王真是被你害死!” 066 杀手锏 一回至相府,先就远远地听到一声茶碗碎地声,紧接着便给凝重的气氛与可怕的气压吓到了。 下人们屋里屋外跪了满地,静的有点恐怖。 云沁小娃娃躲在尹如衣身后,跟随他们来到花厅,只露出一颗小头颅,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的左顾右盼。 “啊呀,娘娘总算回来了。”凌公公那奇特的声音陡然响起。 甜儿、腊梅、小豆子、小谷子、小包子、小麦子他们就像见到亲娘一样滚了过来,爬到云沁腿旁,哭天抢地地喊,“主子你去哪儿了,你可总算回来了。” “小姐你吓死甜儿了,你怎么能留书离宫呢?” “过来!”皇帝一声怒斥。 可怜的小姑娘被众人推出人群,瞪大桂圆般晶亮的眼睛,瞅着对面脸色十分难看的皇帝。 他好像真得生气了,云沁暗自叫一声倒霉。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内正满布怒气,恶狠狠地瞅着自己,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谁知道他居然好死不死今天回宫,还被逮到自己私自出宫。 完了完了完了,事到如今,只能使出她的杀手锏。 她暗暗地掐了自己手臂一把,疼得满眼泪花一下涌了出来。 她撒开一对小脚丫子,飞奔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唱作俱佳地叫道,“皇上~~你回来了呀!” “你当然不希望朕这么早回来!可以由着你在外头胡天胡地胡闹嘛!”楚慎弯腰将她抱起,满面怒色瞪着她,“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谁允了你可以私自出宫的?” 云沁暗中吐了吐舌头,眨着一双黑艳艳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瞧着皇帝,“沁儿私自出宫是沁儿不对,可是皇上你也有错呀。你还不是欺骗沁儿,明明说大半个月就回来的,还不是将近两个月了。说什么君无戏言,骗小孩子的!” “沁儿!不准口无遮拦对皇上不敬!”尹方雄真是被自家女儿吓死了,料不到她居然这么大胆,还敢编派皇帝的不是。 “皇上,是臣弟自作主张带皇贵妃出宫,皇上要怪就怪臣弟有失考量,荒唐糊涂。” “皇贵妃年幼无知任性妄为,康王你不但不知规劝,还跟着她瞎胡闹,朕自然是要罚你的,你不必这么急着跳出来顶罪!” “皇上你不可以罚王爷的,是沁儿硬逼着他带我出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连累其他人!”小娃娃伸出五根小手指用力一挥。 067 谈条件 “还挺讲义气的。”楚慎哼了一声,低头瞧了一眼含着可怜兮兮泪水要掉不掉的小姑娘,哭笑不得地握住她的小脸,“做什么?你好像还挺委屈的,朕不过说你两句,你就哭给朕看?” “为何不说话?你不是理由多多嘛?” 云沁爬在他身上,那颗小头颅不断在他肩膀上钻来钻去,声音闷闷道,“你这么凶,我不要跟你讲话。” 尹方雄和夫人对望了一眼,二人都挺奇怪自家女儿同皇帝的相处方式。 女儿对皇帝讲话真是要了命的放肆,皇帝竟毫无别的反应,似乎颇为习惯这种说话方式。 夫妇俩心底各自称奇。 那处事圆滑的凌公公便笑着说道,“娘娘,皇上也是担心娘娘涉世未深,私自出宫会有危险。毕竟这宫外头人心险恶,娘娘年纪这么小,到时万一出了什么状况,那可谁也担当不起呀。” “会有什么状况。”云沁揉着眼睛的小手,被皇帝不悦地握住。 “脏兮兮的不准揉。”他伸指抹去她小脸上沾着的一点儿糖渍,“就你这么馋嘴,出去保不准就给人拐了。” “我哪有那么蠢的!”云沁抗议地嚷嚷。 “这可说不准啊娘娘,不是老奴说大话吓唬你,这每年呀,楚京城里像你这么大的娃娃,不晓得给拐走多少呢。”凌公公插嘴道,“娘娘生得如此可爱,被那些无法无天的恶人看到,一定会把你抓回去,卖出京城,到时候呀,再想见圣上一面,就难如登天了哦。。” “不会吧!”云沁挣了挣两条小腿,朝皇帝怀里钻了又钻。 明知那个凌公公是在吓唬自己,可不知道为何,一听说再也不能和皇帝相见,心里就特别难过。 小姑娘摇摇头,腻歪着皇帝,“我不要离开皇上。” 楚慎眼底蕴着一丝笑意,低头问,“那么你还敢不敢再私自离宫?” “那皇上以后也不可以再骗沁儿,不能一跑两个月杳无音信。”她胖胖的小手拽着他徐徐乌丝,嘟着嘴道。 皇帝忍不住笑了,转头对一脸无语状的尹方雄道,“尹卿,瞧瞧,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与朕谈条件了,真是好生厉害。” 尹方雄忙拱手,面有愧色道,“是微臣教女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摆了摆手,伸指点点云沁的鼻头,“这次就饶了你,下回还敢再犯就把你关进冷宫,让你在里边吃一天尘土玩一天蛇。” “啊?”某娘娘倏地瞪大一双滚圆的眼睛,神情惊讶极了! 068 朕很期待……(推荐过百加更) 拗不过那个任性的小家伙,晚膳便留在了相府食用。 膳毕,小家伙不停吵吵嚷嚷要去逛完那半条长青街夜市,皇帝被她闹腾的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勉强点头答应。 凌公公那个紧张大师起先是说什么也不答应皇帝陪那位任性娘娘去逛什么夜市,最后在某娘娘噜苏不清的胡搅蛮缠下,也只能举白旗投降。 尹如衣笑着对凌公公道,“你放心吧,有我和王爷看着他们,不会有事的。” 凌公公翻了个白眼,“尹公子和王爷在,老奴才更加不放心,万一有个什么小小闪失,伤了谁都不好啊。” 这时,换了一身男装的小家伙牵着阿娘的手跑了出来,拍胸脯对凌公公道,“小德子你放心吧,有我在,我会保护他们三个的!” 三个少年人不约而同地翻眼睛,表示童言无忌。 “你这是什么打扮。”皇帝无语地望着他的妃子,活脱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楚璇促狭地望了尹如衣一眼,“如衣,这不是你三岁所穿的衣服么?” 尹如衣哭笑不得地望了自家妹子一眼,“你做什么换套男装出来?这扇子又是哪儿摸来的?娘!你怎么也不拦着她?” “我都不知她怎么从你房里翻出来的。”白晓蝶颇为无奈地抬手抚抚女儿的脑袋,“路上小心点,跟着皇上别东跑西跑的。” “噢。”小家伙应是应的很大声。 不过下了马车,整个夜空整条长街都是属于她的。 欢快地撒丫子奔跑,左手拿了个面具,右手举着个糖人,跳跳蹦蹦跑了一段路,蓦然回头—— 三名风神俊秀的少年人立在不远处的星空下,长身玉立、青丝徐徐飞舞,衣袂翩然洒脱。闪闪烁烁的星辰在他们的背后构筑成一副美丽的图案。 云沁折回身去,跑得轰轰烈烈,一头撞上皇帝的腿,仰起绯红的小脸,奇怪的问道,“为什么?整条大街就我们四个?” 皇帝笑着弯下腰,将她头上那顶方头玳瑁扶正,免得遮住她那双玲珑大眼。 “你不是说逛逛嘛,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逛哪家铺子就逛哪家铺子。” 云沁哭笑不得地望着他们,“你们真是无趣啊!夜市诶!要的就是那种人挤人人推人的效果!皇上和王爷肯定从来没有陪自个老婆逛过街!我哥就更不用说啦。” “本王尚未娶妻!”楚璇小小的哼了一声。 “算了算了,聊胜于无吧!”云沁一扬手,咕咕哝哝地蹦跳前行,“你们也太夸张了!有权有势有钱果然很恐怖!可怜我这个小老百姓逛街的幸福权利都被你们剥夺了!” 皇帝睨了楚璇与如衣一眼,“听到没有,说你们呢!” 二人啼笑皆非地回望他,“皇上,是说你吧!” 回去的时候,望着满满一车子的小吃和玩具,三个少年人都颇为无语地对视一眼。 造成这种局面的肇事者已经蜷在皇帝身边睡得人事不省。 楚慎叠着修长的腿,伸手抚摸小家伙软软的脑袋,唇边不自禁地噙着一抹笑意。 不知道再过十数年,小丫头会出落成何等模样儿,会不会比现在更加难缠任性呢? “朕……突然很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皇帝迷离的眸光调往遍布星辰的夜空。 远远地,看到焰火的璀璨,星星点点,斑驳陆离,遗失在那一片茫茫漆黑之中…… 【卷一完】 ps,西西亲妈有话说啊。 卷一结束了,我们家小云沁要大了,小家伙到底藏了些啥招数,会不会更加难缠,卷二揭晓。 另外啊,从卷二开始,推荐过一百加更,推荐出版过一百加更,留言过一百加更,(每过一百,以此类推)周日……嗯周日看西西亲妈心情加更。嘿嘿,多多益善,孩纸们来吧,赐予西西亲妈力量吧~~~~~ 各位送西西礼物的亲们集体么个,每次看到你们的鼓励,西西亲妈就非常有斗志,好啦偶飘走啦。。。 001 斗茗 光阴冉荏,一晃经年。 昔日的少年,尽皆长成伟岸的男子,而昔日的小娃娃也已摇身一变为亭亭玉立的少女,楚楚惹人怜。 开了春的午后,暖阳下,杏意斋内满是文人墨客,斗大的黑底金框招牌在日头下闪耀流光。 此处是楚京城内最为出名的附庸风雅之所。 许多平时吃饱没事干的富二代官二代,午后便会过来此处品茗作诗,更有甚者卖弄文墨,来个什么即兴表演,斗诗斗画,上佳之作会永久留在杏意斋雪白的墙壁上,以供来往客人欣赏品评。 而此时,这些文人墨客都围拢在一张长形桌旁,笑呵呵地望着中间座位上的两人。 一老一少,以中间一组茶盏隔开,四目相对。 老者白发苍苍,面色红润,声音犹如洪钟,异常精神。 而少者,顶多不会超过十六岁的年纪,一把乌黑溜溜的长发自头顶拢成一束,扎成光滑的马尾,用一块翠玉固定,覆在腰间左右摇摆。 一袭紫缎,腰缠玉带,圆亮亮的眸子含着三分笑意,小嘴一点儿红漾,面貌绝世无双。 老者哼了一声,将最左面一只紫砂杯盏推至少年人面前。 少年举杯轻嗅,又慢饮一口,这才抬头对老者笑道,“此茶香爽而持久,味醇厚而含甘甜,定是贡品云雾茶了。” 围观的文人们一致赞好,“黄公子真不愧是一代品茗高手,见多识广,难怪可以小小年纪便将京城第一的胭脂坊打理的头头是道、井井有条啊。”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小小的脸上扬起毫不谦虚的笑容。 不是她自夸啊,鲜少有古代小姑娘,能在她这个年纪,就有这种非凡成就的。当然了,这位就是女扮男装再次开溜的云沁小姑娘,如今她芳龄已是十五,比起三岁时初来乍到这年头的孤陋寡闻,见识自然是广博许多。 “你再喝喝这个。”老者又将一杯推到她面前。 云沁淡饮一口,笑道,“采撷今日的晨露,再配以上好的杏花,佐以南山清泉,果然令人心旷神怡。” “不错。”老者笑着点点头,“你居然可以吃出老夫茶中的南山清泉,不如再试试这一杯。” “和田玉紫金砂茶壶,壶内茶可泡暖恒温,壶外又不会烫手,杯子是上品琥珀玛瑙杯,两者须并用。如此,才不会破坏七年才收成一次的大雪山、天下一绝雪莲茶的香味嘛。” “哇!宋老先生居然连家中珍藏雪莲茶都拿出来给黄公子品评。” “老朽佩服!”宋老先生抚着短须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黄公子,这一回,老朽是心服口服了!“ “宋老先生你过谦了,论才学见识,晚辈拍马也赶不上宋老先生你,将来,还请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 “公子!公子!公子!”一名翠衫辫子头的姑娘匆匆跑了进来,在云沁耳边弯腰低语数声。 云沁面色倏然一变,起身抱拳道,“各位,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002 天下第一胭脂坊 长青街南,整个楚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就是名动全城的胭脂坊,座落之处。 此时此刻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国人大抵都有些从众心理,走过路过看围着那么多人,也都纷纷上前询问,顺便掰点八卦回家。 这人呢,也就越聚越多了。 “你们敢在这里闹事?知道我们家公子的身份来历嘛?你们有几个脑袋敢在我们天下第一胭脂坊门前闹事?”挡在门口的小厮鼻孔朝天,伸手指指顶头金漆大招牌上,六个金灿灿闪耀耀、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圈人围在胭脂坊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断。 “让开,让开让开!”侍从们用力推开围在门口的人,努力使人群向两旁分开。 “发生什么事了?”云沁从人群中缓缓踱步而过,来到那鼻孔朝天的小厮门前,皱了皱眉头,手中的扇子毫不客气地拍上那家伙的脑袋,“小六,谁让你和客人吵架的?客人就是玉皇大帝,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对客人要怎样?” “微笑有礼!”胭脂坊的伙计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还闹什么?” “公子,是她们先跑来无理取闹。” “什么无理取闹啊?”一道尖锐的声音盖过小六的嗓门。 云沁定睛一看,见是一名轻纱遮面、体态比较丰腴的姑娘,在两名中年女子陪同下,怒目瞪着胭脂坊,“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有心无力,哄本姑娘买的时候,就说的天花乱坠,结果呢,还不是没有半点用处!我不管!我现在要退货,还要你们胭脂坊当众向我道歉,十倍赔偿银子!” “主子,她买了整套您亲自研制的胭脂膏,这回肯定是来砸场的!” 云沁一摇扇子,笑眯眯地望着那姑娘,“我胭脂坊在楚京城内开了五年,颇受赞誉,也并非浪得虚名。我们所出的胭脂水粉,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用了我们的东西,有不舒服的感觉嘛?” “就是没感觉才糟糕!你伙计说,用了这些特制的胭脂,母猪都能赛貂蝉,可是现在呢?没有任何变化!”那姑娘气得掳去面上轻纱,露出一张脸来。 “哇!”围观众人纷纷喷笑。 那姑娘眉毛又粗又浓,小鼻子小眼睛挤成一堆,眼睛细得都快找不着缝儿了,最可怕的是左脸上还有一块蛋清大小的青疤。 云沁强忍着笑,点点头道,“姑娘,那是你不会用这些妆容饰物,不表示它们不好用!这样吧,我来帮你画,顺便让在场诸位做个鉴证,到底我胭脂坊是否浪得虚名。” “好!”大伙儿一瞧有热闹看,纷纷拍掌赞同。 里三圈外三圈,涌进胭脂坊大堂内观看。 003 巧手 云沁命人搬来一把椅子,一面人高的铜镜,笑吟吟地请那青疤姑娘落座。 伸手接过小六递来的小剪子,先帮那姑娘修了一番眉,随后拿来粉盒,边抹边道,“这是我们胭脂坊最出名的水粉,顾名思义,抹上去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就如同水一般轻柔,姑娘你觉得呢?” “这倒是哦,是挺舒服的,与别家卖的就是不同。” 围观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的眼睛呢,不够大。”云沁才一说完,周围便爆出嗤嗤的笑声。心道:什么不够大,根本就是找不着! “所以呢,可以先勾一下眼线,使轮廓明细些,再适当的上一些眼粉,使眼睛看上去有神、明亮,不要动!”云沁纤细的手指拨过那姑娘的下巴,“你要是不会勾就甭勾了,要是戳坏了你的眼睛,说不定又要找胭脂坊的麻烦。” 胭脂坊的伙计们嘿嘿嘿偷笑。 “你的眉是要修的,以后要是有需要呢,可以来我们胭脂坊找三娘,三娘的技术也很好的,不过呢,修一次要收一次费,一两银子一次哦。” “一两银子好贵。”周围的人纷纷唏嘘。 “贵才物超所值嘛!要不然,你们也不会特地上我胭脂坊,随便去哪个上品阁、锦绣楼选点劣等胭脂不就行了。”云沁笑着说道,伸指抬起那姑娘的下巴,“你的嘴巴不够小,所以描唇的时候最好不要用过于鲜明的颜色,太艳丽会让人的视线集中在你那张血盆大口上,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不要动,还没好呢。”云沁取过一锦盒打开,用一蝴蝶花钿粉饰那姑娘脸上的青疤,居然大小适中,恰好遮去。 “好了。大功告成,你转过去,给大家看看吧。” 那姑娘扭捏着站起,回过脸去。 “哇——”于是堂内爆出一片奇异的惊叫声。 “果然是母猪也能赛貂蝉哪!” 弯弯细细柳叶眉,流光溢彩的单眼皮小眼睛,水漾粉唇,将原先那个相貌丑陋的姑娘,勾画成一个小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尤其是那左颊上的花钿,遮丑遮的真是恰到好处! “哎呀女儿,真是太美了!”中年女子笑着拉住那姑娘的手。 “娘,我这样去选秀,应该不会丢我爹的脸了吧。” “不丢不丢!哎呀,芙儿这样去选秀,胜算很大。” “那就好了娘,只要我入宫当了妃子,受到皇上宠爱,爹就不用再屈居那个陆大人之下,马上就能平步青云。” “是啊是啊。” 所有人尽皆无语的望着那对沉浸在未来喜悦中的母女。 “谢谢,承惠十两银子。”云沁笑眯眯地伸出手,将愤愤不平的甜儿推到身后。 004 无奈 “主子你刚才为什么硬拦着不让奴婢骂她?就她那副尊容还想去伺候陛下?圣上见到她,不吓得转头就跑才怪!”甜儿一路叨咕,气愤道。 “跟个无知妇孺有什么好计较的,左耳进右耳出,不气不气啊。” “娘娘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前年有个容嫔、大前年有个冯贵人,再再再前年出了个肖美人,不知道今年又会是谁,入宫受圣上眷顾。娘娘啊,你就不能争气点儿么?每次都那么不上心。皇上来一次就气走一次,以前是十天半个月来一趟,现在是两三个月!” “那不是更好!耳根子清净嘛。”云沁笑着回头看了眼冒火的甜儿,揉揉她的脸蛋,“哎呀我的好甜儿,皇上他三年选秀是历朝历代的规矩,行了行了,你就别气了,谁知道今年是谁呀。反正你说的那个容嫔,死了。。冯贵人嘛,疯了,那个肖美人如今也不得宠了,你还想怎么样嘛,你娘娘我可是四肢健全,健健康康地站在你面前呢。” “奴婢听说,今年秀女的身份都很高贵,有一位还是朝廷三公之一,宁国公的掌上明珠,宁采儿宁小姐。” “我的好甜儿,你不要唧唧歪歪了,那些秀女啊什么的,就随他们去喽。反正……皇上要巩固他的政权,势必要娶很多妃子。”云沁说到此处,明亮的眼睛稍稍一黯,转而又华亮地笑了笑,“走吧,去望江楼。” “去那里干什么娘娘?不是回宫嘛。” “当然不是,难得能出来一趟,别这么多废话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片刻后,主仆二人坐在望江楼雅座,点了一桌子的菜大快朵颐。 那个甜儿,一嘴的菜居然还不能堵上她讲话,“那个宁小姐仰慕皇上很久了,她还曾经大言不惭地放过话,说此生除了天下间第一等的男子外决不嫁给别人。如今她马上就要如愿啦,听说她脾气不好呢,动辄打骂下人,以后要是万一得了宠,娘娘你看到她还是绕道点儿走吧,免得吃亏。” 云沁伸出小手扇着粉舌上的辣味儿,“好过瘾!这种泡椒凤爪,辣才够味嘛。” “娘娘啊!” “哎呀我听到了,仰慕皇上嘛!这又不是什么大新闻,大楚的女人,哪个不仰慕你们年轻俊美的皇上?怎么说也是楚京城第一美男,又集权势与霸气于一身,有钱又有权,杀伐决断、英明果敢,唉,不喜欢才怪。” “对哦。”甜儿撑着下巴跟着点点脑袋。 “还不快吃,都吃完,不许有一点浪费,这个是你刚才要的!” “娘娘我吃不下了啦。”甜儿突然跑到窗边,冲云沁招手,“娘娘你快来看,快来!是王爷的车辇,王爷回京了!” “是吗?”云沁蓦地笑着飞奔到窗边…… 005 你好吗……(推荐过百加更) 云沁趴在窗口,一手支着额,笑眯眯地望着那个从车辇中弯腰走出的颀长男子。 他素来畏寒,所以即使春夏之季,车辇上也会垂着厚厚的帘幔。他瞧上去似乎比以前更为清瘦了,脸颊都有些凹陷…… 云沁微弯唇角,目光顺着他略显苍白的清俊侧脸,移至那头乌黑齐腰的长丝,恍然与他稍稍抬眼,笔直射来的凌厉眸光狠狠一撞。 一瞬。 他深黑犹如碧波清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浅浅淡淡的温柔,如同划开的春水,粼粼荡漾。 云沁蓦地一缩脖子,转身“嘭”地坐下,小手执起筷子,不停给甜儿碗里夹菜,“甜儿快吃,吃完我们回宫了。” “娘娘我吃不下了啦。” “叩!叩!叩!”三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云沁抓着筷子,抬眼望向紧阖的厢房门。 不知不觉地,云沁已提脚走至门口,隔着那扇香檀木门,淡淡地问道,“你回来了?” “嗯……”隔了半响,门外才响起一道醇厚悦耳的声音,“一别已是三年……皇贵妃,你……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不问还好,被他这样一问,云沁蓦然觉得鼻头一酸,有股不争气掉眼泪的冲动。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前天又和他大吵一架,惹他生气拂袖离去!他开始讨厌我了,觉得我烦,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讲,把我蒙在鼓里当傻子。” “他要是讨厌你,觉得你烦,为何还睁眼闭眼,由着你在胭脂坊胡来。” “我怎么知道,大概他良心小有发现吧。” 外头传来淡淡的笑声。 云沁突地拉开门,怔怔地迎上一双微微含笑的俊眸,隔了好半天,这才稍稍扯出一个苦瓜笑脸,“你瘦了好多哦,是他虐待你,明明知道你有寒症,还派你去前线打仗。你一定在战场上吃不饱睡不好,一个娇生惯养的王爷,搞成这么憔悴的样子,庄太妃娘娘看到你,一定很难过很心疼!“ “那么你呢?”楚璇脱口问道。 “什么我?”云沁当作不知,转眼看向别处。 黑眸深深如许,目光定定幽长。楚璇看了她许久,笑道,“你好像……长大许多。” “废话,三年呢,我不长不就成侏儒了。”云沁嗅嗅小鼻头,伸手摇摇他的衣袖,“我托你问的事,问的怎么样了?” “我想知道,你为何找我四处打听能人异士,还要知古通今,事事洞悉的得道高人。” “我想拜师不行嘛。”云沁叨咕一声,扯扯他衣袖,“到底怎么样,打听到没有。” “暂时还没有,有消息再告诉你。” “也只好这样了。”云沁点了点小脑袋。 “时候不早了,不如就让本王,送皇贵妃……回宫吧。” ps: 此节是补昨日推荐过百加更的,今天的老时间奉上,o(n_n)o~ 006 乱了一池碧波(一) 细细的指尖,拨动帘子,远远地望着骑在马上,前方引路的他。 岁月经年,犹如沙漏。转眼间,当时的懵懂少年,已经成为一名用兵如神、惊才绝艳、出类拔萃的男子。数年来,王爷被指派四处征战,所到城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出名的长平屯一战,以三万兵力大破周国二十万大军。 如今敌人听到康王的名号,便闻风丧胆如丧家之犬,逃之夭夭不敢与之对抗,其名声,已经大大凌驾征战多年的成王之上。 不曾想,如此病弱的身躯,却又如此的霸气凌厉。中军帐中,运筹帷幄,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瘦削的肩头,微微凹陷的清俊脸颊,瞧着真让人心疼,想起他无数个夜晚,拖着病躯,与手下大将连夜参谋妙计,眼神微微一黯。 云沁轻轻叹息一声,两手绞着袖中所握的小瓷瓶,许久,这才放下帘子,转头看了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甜儿,“甜儿,你这样看着我,我心里觉得毛毛的。” “娘娘,甜儿觉得,以后呀,还是少出来为妙!” “我已经很少出来了,头两个月才出来一次,胭脂坊是挂在大哥名下的嘛,有什么关系。” “现在外面人人都知道胭脂坊的当家,是黄飞黄公子!”甜儿翻翻白眼,还黄飞呢。。。取什么名儿不好,偏偏要叫这纠结的黄飞,皇妃…… “宫里隔三差五会有太监出来采办,别人不知道娘娘就是那个黄飞黄公子啊,他们只会看到一个和娘娘长得很相似的人,今儿个跟七爷饮茶,明儿个和兵部侍郎尹大人对酒当歌,后个又和十一爷……唉!总之大大不好!” “甜儿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和亲戚朋友聚一聚,喝喝茶,聊聊天,这样也不行啊?” “当然不行了,娘娘!清誉要紧啊,您这样,要是哪天走漏风声,给人知道您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黄飞黄公子,到时候,真是跳进大江也说不清了!要知道,您现在已是年十五,再非三岁孩儿。”甜儿忧虑道。 “如今人人都知道胭脂坊和朝廷关系密切,每年光是接宫里的单子都接的手软。” “那当然,没钱赚我还开个毛线?”云沁摇头晃脑不受教。 “人家只要看看胭脂坊的牌匾就知道非富即贵了!要知道傅先生一字千金,不嫌自己不够低调,还做成匾天天挂在门上招摇,难怪会给人偷了好几次。。” “说起来我就生气!每偷一次我就得去求他一次!不过自从让小六守夜后,情况好多了。” “娘娘啊! ” “行了我的好甜儿,这些事你甭担心了,我现在不知道有多乖,都不太跑出宫呢,除非那个死人惹我。” “死人?”不会是说皇上吧?甜儿瞪大一双杏眼,滴溜溜瞪着云沁。 “到长顺门了,皇贵妃,本王就将你送到此处。” “谢天谢地,还是早早分道扬镳吧。”甜儿碎碎念个不停,刚想去扶云沁下车,云沁便微微一使劲,挣开她的手,自行弯腰步出车辇。 007 乱了一池碧波(二) 他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车辇旁,目光深深凝望,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那袭月白色的外衣,正随着细风微雨,轻轻飘摇,如梦似仙。 目光落在他清瘦的脸上、单薄的肩头,云沁心里莫名地乱了,匆匆别过眼睛。 “甜儿我们走吧。” “早该走了!”甜儿自行咕哝一声,跟着自家小主子向前,行经楚璇身边。 云沁抬头看了他一眼,动动唇,淡淡说了一声,“王爷,谢谢你送我回来。” 王爷轻轻折首,未曾开口,只是看着她步上一顶青花软轿,望着她们主仆二人离去。 直到轿子拐了弯,再也不能望见踪影。 王爷默默坐回车中,隔了许久许久,这才淡淡说道,“回府吧。” 又过了许久。 王爷半阖的星眸倏然睁开,伸手望着掌心上的一只白玉瓷瓶,唇边掠起一丝微微笑意。 ******我是天仙化人王爷的分割线********** 轿子到了凤鸾宫门前,云沁已经颠得睡着过去。 甜儿叫了几声没见醒,无奈地跑进苑子,招手叫道,“德恭,你来的正好,过来把娘娘背进去吧。” 名叫德恭的青衣太监,生得唇红齿白很是俊俏,黑艳艳的眸子望了甜儿一眼,便依言很是乖顺地上前,小心翼翼背起云沁,仿若背着易碎的珍品般,步步留心回到寝宫。 几人合力小心将她抱到凤床上。 才弄妥当,就听小包子在外院刺耳尖叫一声,“皇上驾到!皇上……” 里边的人手一抖,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甜儿急得爬到床边,使劲推推云沁,“娘娘,娘娘,快醒醒!” 云沁睡得昏天黑地,还管它白天黑夜?别说是皇帝,就算太祖太宗从地底爬上来探望,恐怕也是恕不迎接的。。 推了几下没有动弹,皇帝已经抬步入屋。 顿时,众人磕头行礼,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那个胆大妄为的主子啊,每次行事都让人提心吊胆,把脑袋摘下来挂胸前晃荡。 皇帝摆了摆手,径自走到床边坐下。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婴儿般柔嫩的小脸,冰冰的温度,让云沁瑟了一下,睡得不大定心地挥挥小手,像赶苍蝇似的拨开他的手指。 漆黑如墨的美眸,艳光璨璨,定定地望着那个睡觉都不老实的小家伙,心底不断叹息。 “去传太医。” “是,皇上。” 008 夜半偷香 楚慎也不知,自己为何偏偏要找个太医过来确定她到底有事没事。好像由太医确诊告知娘娘只是安然入睡,他心里就会舒服点儿。 有时,他总会惶恐地觉得,这丫头老这么嗜睡,总有一天会睡着睡着永远不醒。 每每念及此,五内仿佛火烧,心神不宁。 若是把她重重摇醒,她定会再次嘟个唇,气愤地骂你扰人清梦、罪该万死。 宫婢微低着头,垂下整幅深红色的幕帘,次第退了出去。 门外晚霞满天,夜色逐渐转浓。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腹中直打鼓,饥肠辘辘地被饿醒了。云沁伸了伸懒腰,惺忪朦胧地转过头,蓦地微张檀口,愣愣地望着静躺在自己身侧,俊容如雪莲绽放,安然沉睡的皇帝。 如锦缎、如云海般的青丝覆在自己身下,悄然舒展。 她一骨碌爬起,呆呆地坐在他身边,低头瞧瞧自己一身保守的月白中衣,稍稍放松精神。转眼再看他,睡得正十分香甜,就算现在把他扛出去扔了,或许也醒不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睡着的样子还真好看。 云沁再次蜷到他身边,压住那覆了满床的乌丝,一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那张熟睡的容颜,伸指轻轻比划着他俊美的轮廓。 难怪每年都有那么多女人像苍蝇像飞蛾一样狂扑乱窜死到他身边来,巴望着圣上垂怜巴望着圣上眷宠,巴望着……唉。 也许,被这双静如幽海,寒如深潭的眸子深深注视过,就会情不自禁地跳下临渊,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吧。 小小的柔软的指头爬上他紧阖的眸,轻轻碰触那过长的睫,俊挺的鼻,坚毅的下巴,最终迟迟落在他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上。 云沁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屏息瞧了他老半天,见他一动不动,睡得浑然不知世事,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杏眼骨碌碌一转,挪开玉白的小手,闭上眼睛,大着胆子,在他薄薄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冰冰凉凉的,犹如吞了一口雪糕。 睁眼,伸手拍拍心口,见他依然睡得动都不动,毫无醒转迹象,云沁不由好笑。再瞧了半响,胆子更大了,索性爬呀爬的爬到他身上,伸展四肢,与他比划手脚长短。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见他毫无反应,云沁觉得圣上可能是处理朝政太累,已经睡到昏死过去的地步,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再醒,行为便更加放肆大胆。大大的圆丢丢的眼睛笑眯眯地瞧了他好一阵子,觉得刚才被自己咬过的两片薄唇极为诱人,一直在招呼自己上前再咬一口。 于是她就顺从心愿,呼着一口香气,小嘴儿一点点一点点贴上他的薄唇,咬一口再蹭了蹭,唇与唇摩挲,酥酥软软的感觉,一直荡漾到心中。 她弯起月牙儿似的眼眸,占了便宜开心地偷笑。没片刻,蓦地瞪大眼,目瞪口呆地望着不知啥时醒转,正睁着乌漆漆美眸瞧着自个儿的皇帝。。。 009 可口的宵夜 云沁真是被他吓死了!。。 大半夜的醒过来,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睁大眼直勾勾地瞧着自己。 问题是她还不在做好事,好死不死被他抓个正着。 云沁当机的大脑终于续上电,猛想起要离开他的身子,不如假装梦游。。。 她正想缩回去,当作啥事也没有发生,不料皇帝突然一动,蓦然天旋地转,自个儿就被可怜兮兮地压在下面了。 她正要抗议被他压疼了,就见他那张放大的俊容离自己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屏住呼吸,瞪大那双滑稽可笑的眸子,傻呆呆地看着他倾泻垂落的乌丝荡漾到自己的小脸上。云沁刚想张口说话,便被他冰冰的唇堵上了满嘴的牢骚,被迫咕嘟吞下一口口水。 她简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摆去,蜷着两只雪白粉嫩的小手,瞪大一双圆滚滚可爱兮兮的眼睛,瞧着他长长的近在咫尺的眼睫,换气那当口,被他滑软的舌长驱直入,肆意纠缠、深深吮吸。 云沁眼睛瞪得提溜滚圆,呼吸困顿,忍不住想要伸出小手推开他过于炽热的唇。 没想到他突然打住,轻轻移开唇,闪着撩人炽焰的黑瞳瞅了她一眼,突然命令道:“抱着朕。” 云沁那两只可怜兮兮无处可放的小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急忙环住他精健的腰身,不忘搞笑地添上一句,“皇上,你刚才那是发梦的,我没有偷亲你哦!” 楚慎忍不住嗤一声笑了,伸指摩挲她的小脸,眼神含着一丝痴迷。不等她再次开口狡辩,便俯首咬住了她的小嘴,在她唇边引人犯罪地低语一声,“乖,张嘴……” 云沁突然觉得,自己在皇帝面前,就是一道十分可口的宵夜。而且呀,她根本无力抵挡无从反抗,只能由着他为自己宽衣解带,跟着就上下其手,随便品尝。楚慎的唇流连在她颈边,手指恶劣地在她身上四处点火,想要推开,两手却极是酥软无力,一旦触及他滚烫的身躯,整颗心便像是要跳出来似的,热切呼唤狂躁暴动。 他苦恼地咬了她一口,“朕倒希望,你像洞房那晚脱得光溜溜比较让朕喜欢。” 云沁的脸立马给红了。 “咕噜~~~~~~”一道很不文雅的声音从自己肚腹中传了出来。 她饿得可怜兮兮瞅着他。 楚慎移开交缠的唇舌,缓缓停手,定定地望了她一眼,突地一笑。 “想吃什么?” “杏仁粥……”云沁摸摸瘪瘪的小肚子。 楚慎的眼里闪着浓浓的笑意,索性起身看折子,让凌全德找人传膳。 皇帝想吃东西,自然是什么时辰都行,所以说当皇帝的确很好命,想怎么就怎么,没人管束。 这大半夜的,再去吩咐厨房开火,鼓弄了小半个时辰,整来几个可口小菜,各种粥汤。 等粥弄好端上来,再看那位娘娘,早已昏昏沉沉地再度睡死过去了。 楚慎摆摆手,让所有人退下,自个儿来到床边抱起云沁,又是掐又是捏又是折腾的,好不容易把她给整醒。 010 动不动就怒 云沁一脸睡意地看着他,眼神有点呆滞不清。 他伸手揉揉她的小脸,好笑又好气道,“张嘴。” 云沁迷迷糊糊地张口,下一秒就给满满一勺粥呛得连连咳嗽。 楚慎哭笑不得地拍着她的背,一手握住她的小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喝粥都不会,是不是要朕嚼烂了喂你?” “不用不用。”云沁有点清醒过来,急忙摆手,想要伸手端过碗,“我自己来吃。” “松手。” 云沁嘟着小嘴气呼呼地放开两只小爪子。 “张嘴。” 又是一勺粥塞进她小嘴里,鼓鼓囊囊的,差点害她再次呛到。 “皇,皇上,其实……” “闭嘴,你不许说话。”他伸手捏住她的小脸,濯濯黑眸盯着道,“每次都说朕不爱听的话儿,不许说,只有睡着的时候最为乖顺,平时都无法无天。” “那你干脆娶个木偶,就不会顶撞你了。”云沁哼了一声,小声嘟哝。 “嘀咕什么呢?”他不甚温柔地扣住她尖俏的小下巴,逼着她抬头与自己对视,“老是把朕说的话当耳边风,朕说了这个月不准你出宫,结果呢,说了不到两天你又偷偷溜出去。” 云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刚想给自己说几句话,又给一勺满满的粥塞得苦不能言,她气死了,她觉得他是故意使坏,不让她开口! “昨天,是九皇弟送你回来的。”这是一句陈述句,表示并非疑问,而是皇帝确知此事。 所以云沁蓦地瞪大眼,气愤地望着他,“你又派人跟踪我?” “他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云沁偏过脑袋回忆,似乎也没说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现在想起,不免又再度念及他削瘦的脸庞,这么瘦哪行呢,这日后还会被臭皇帝派出去南征北战的,看来得找御医问问,怎么帮他食补…… “当啷!”勺子碰在瓷碗里,发出一道不重不轻的声音。 云沁蓦然回神,迎上一双妒火中烧的凤眸。 楚慎将手里的瓷碗重重放到桌上,寒着一张俊脸问道,“你在想什么?居然在朕的面前想的这么入神?” “我我没想什么。”云沁讪讪地看了他一眼。 “你最好不要瞒着朕任何事。”他警告地盯了她一眼,“从明天开始你不准再私自出宫!还有,下个月择日侍寝,此事就这么定了。” “我不要!”云沁不悦地挣扎一下,但是没挣脱他的五指。 楚慎含怒瞪着她,“你再说一遍?” “不要不要不要,说一千次都是不要!”云沁气得小脸涨得通红,“你好烦,每次都为了这两件事跟我吵架!你能不能换点有新意的?” 011 自我矛盾 “侍寝侍寝,把自己搞得那么低贱,我才不要呢!我啊,我是觉得要两情相悦,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才!才要做……的嘛!而不是,公事公办,遵照你的旨意,伺候你!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皇帝愤怒地摇头,“朕不明白你在烦什么,每次跟你提这件事就暴躁发怒。你有什么不满的,朕的妃子们,哪个不是日夜指望朕稍加垂怜,就你!次次态度恶劣,行为乖张,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你当然不会明白了!” 云沁甩袖转身,“诶!我早知道跟你说不通的!” “我们之间相差几千年文明哪。你呢,觉得天下女子都是你的,你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喜欢呢就垂怜爱宠,不喜欢呢就一脚踢到冷宫,任她自生自灭!而我呢,觉得两颗心相互吸引,深深相爱,眼中就只能有彼此,而不能再有任何人。”云沁推开他,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我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很矛盾很蠢。明明知道我们相差很多的嘛,可是我……还是会一头栽进去,连我有时候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到底有什么地方这么深深吸引我?其实我们到底有没有未来呢,现在只是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如果找到……” “什么回去的方法,回哪儿去?”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听不懂,越说他就越惊惶,蓦地伸手拉住她,狠狠将她的身躯扳转面对,“你到底在讲什么鬼东西?是朕把你惯坏了,才会让你如此放肆大胆!说些离谱的话,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云沁长长地叹了口气,拧着秀气的眉,神思渺渺地看着远方,“其实皇上有那么多妃子,何必一定要我呢?也许某一天,一切都会回归原位,当是做了一场无边春梦。也许……我应该在自己陷得还不是很深的时候,抽身而退。又也许,皇上应该放手,让我出宫,还我自由……” 楚慎气得脸都绿了,愤怒地摇醒她游离的思绪,慌张暴怒地吼她,“什么抽身而退?不准你再胡思乱想,胡言乱语!朕告诉你,朕不会放手,也不愿放手,你这辈子休想离开朕,休想!” 自从沁儿天天长大,出落得愈发明媚动人后,楚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对自己的若即若离,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黏着他。有时他故意忍着两三月不去见她,但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总会淡淡地瞧着你笑,似乎没有任何不满,也不会再说想念…… 这些改变都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惶恐与不安,不知到底哪里出现不对劲,也不知到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招她厌弃。 有时看着她,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她随时会化为清风明月,从自己怀里飘走,再不回来。 譬如现在,他突然觉得原来作为一个掌握天下的帝王也并不是事事都能如愿的,至少他从来没有完全明白过沁儿的心思,他不懂她在想什么,只是依稀仿佛觉得她想慢慢疏离自己。 可是他不想要也不准她对自己疏离,他讨厌看到她那副淡淡的表情,好像自己和他再无任何关系,害怕担心她终有一日从自己掌心溜走。所以他做了一件天底下男人会做的最笨的事情,派人不分昼夜盯着她,时时报告行踪。 每回听到她神思渺然告诉自己也许应该离开,不知为何,一整颗心都会深深拧起,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要也不准她这么做,他都不想跟她吵架的,可是每回见面都为这事弄得不欢而散,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消她那些奇怪的念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一展欢颜,不再黛眉深锁…… “睡!觉!”他愤怒地打横抱起她,不顾她挣扎将她按到床上。 吹灯躺下,一手穿过她的后脑,一手握住她的纤腰,使劲一用力,让她不能反抗地紧紧贴上他的身子,用武力制服她妄动的小手小脚。 “睡!”他命令,“不睡就起来伺候朕!” 她僵硬了。。 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僵直着身躯再不敢动弹。压在他胸口,听着他气息不平,擂鼓似的心跳,莫名其妙让眼泪给跑了出来,滚烫地落在他胸口。 十指穿过她的紧紧握在手中,楚慎的身躯微微一震,将她搂得愈发死紧。 隔了好半响,才在她耳畔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朕!今生今世!绝!不!放!手!你最好给朕深深记在心里!一刻不能忘记!” 012 妥协 她以为她睡不着的,没想到被人搂得快要昏死过去居然也能睡到人事不省。 她现在也开始有点佩服她自己粗线条的神经了。 因为他一整晚都把胳膊垫在自己脑后,所以他早起上朝的时候,她也醒了。 她觉得他是故意把她弄醒的,因为他让服侍的宫女们全都退下,张手点名要她伺候他更衣。 所以她此刻心情很不爽,粗手笨脚头一次帮他穿上明黄朝服,在袍子上摸索了一遍,四处找扣子,扣得冒火。终于,柔软的手指移到他修长如玉的颈间,替他扣上最后一颗金丝盘扣。 眼睛,一直不敢去看他的脸。总觉得他此刻心情不会顶好,说不定是一张锅底黑的俊脸。 缩回小手,退开一小步,正要歪起小脑袋恭送他快快滚蛋。 不料,他突然跨前一步,不由分说张开双臂使劲将她拥入怀中,不顾她挣扎推拒,将她死死固定在自己怀里抱紧,让她几乎再一次透不过气儿。 “皇……” 他用力将她的小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硬生生让她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她现在拼命想要找空气,哪里还有嘴跟他抗议。 他热烫的一个吻落在她的头顶,抱着她不语许久。再次歪过颈项,捧起她莹莹如玉的小脸,在她额间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 “朕允你可以出去。不过……你一定要多带些人出去,不可和别人饮酒,不可和别人喝茶,不可单独一人去见一些不相干的人,酉时之前一定要回来。”他拧着双拳,使出全力抱着她,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入她透着香气的发间,闷闷地小声地喃喃低语,“你不愿侍寝,朕以后就不提,朕也不逼你,朕会等你愿意,朕会等你……不过你以后再也不准说要离开,再也不准说一些奇奇怪怪朕听不懂的话,而且再也不能置疑自己要不要继续喜欢朕,再也不要对朕若即若离、心不在焉……” “阿慎……”云沁颇为动容,想要抬头,却给他死死用手遮住眼睛,深深把她的小脑袋压进怀里,不准她抬头。 “你不准看朕!”他可笑地用下巴抵住她的小脑袋,“朕觉得自己妥协的好丢脸……你不准看!” 她忍不住噗地笑了,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背,“你幼稚……” “在朕离开之前,亲一下朕,当作是妥协的补偿。”他遮住她玲珑玉致的大眼,手指勾抬起她的小下巴。 云沁踮起足尖,小手摸索着他的脸,他的唇,蓦地扑过去搂住他的颈,一个深深的吻,落在他的唇上,是胶着,是思慕,是彼此间流动的深深吸引爱恋…… 013 送给先生的大礼 热情的后果,就是一整个上午都迷迷瞪瞪地沉浸在皇帝炽热狂放的深深吮吻中。 皇帝身上那股特有的清冽龙涎香气不断恍惚地在自己鼻尖缠绕,搞得云沁都快疯了。 再这样下去准会成个花痴!她伸手捏捏自己的小脸,再回头一看,见傅清月那张放大的俊脸,正充满笑意地瞧着自己。 她撇撇嘴,突然摆出一张很谄媚的小脸,“先生,沁儿弹得如何?” “十年如一日的……烂到家!”傅清月笑眯眯地给她下了个评语。 云沁咬咬小钢牙,压下一肚子气,继续笑呵呵地对他说,“沁儿资质不佳,知道先生教的很辛苦,嗯……这样吧,沁儿,今日中午在观景亭等先生,给先生准备一份大礼,就当是答谢先生多年来的不离不弃,悉心栽培喽。” “这么有心?”傅清月望着她那张充满假笑瞧上去十分狡猾的小小脸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当然了,先生你一定要来!中午不见不散!”云沁收拾收拾东西,拔脚就跑路。 奶奶的!这回还整不死你! 整天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脸对着云沁小姑娘,冒火! 就送你一份大礼,也让你好好乐呵乐呵! 想到此处,云沁便翘起小二郎腿,十分快意地咬了一口苹果。抬眼望着正在亭外努力挖坑的十几个小太监,“快快快!你们动作快点,只有一个时辰了,给我在人来之前搞定,不然唯你们是问!” “娘娘!要挖这么深啊?”小包子站在一人多高的坑中,奇怪地仰头瞧着自家主子。 “快快!挖,越深越好,那个死家伙武功高强,谁知道他会不会摔进去,快点挖!” “哦……”十几个小太监很无语地继续执行娘娘的命令。 不一刻,又有几个小太监抬着几箩筐东西过来,“娘娘,您要的臭鸡蛋臭咸蛋还有烂白菜烂西红柿都在这里了。奴才们跑遍市集好不容易找到的!” “哇,果然很臭!做的好,人人有赏!”云沁捏着小鼻子,用力扇扇小手,“过来过来都过来,等一下有人来了,你们就……这样这样,再这样……懂了吧。” “懂了!” 云沁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回到不远处的观景亭内,素手纤纤,装模作样地抚弄古琴。 没多久,脚步声由远而来。 云沁心中一喜,继续低头抚琴,耳听脚步声愈来愈近,抬头之际,那人已经走到陷阱前。 云沁突然瞪大一对水泡眼,用力拉高细细的小胳膊,使劲挥出五根手指,“不……” “哗——”那人踩到一脚空,猛地陷入坑中。 同一时间,小豆子小包子一群忠心耿耿的小太监,前仆后继涌上来,将几箩筐又烂又臭的蔬菜水果一股脑儿地掺和在那人半秃的脑门上。。。。 “要啊……”云沁这时方才说完那“不要啊”三个字,无语地看着那个倒栽在坑中不停扑腾两手,满嘴臭蛋黄烂番茄的可怜人。 完了。。。 014 祸不单行(一更) 这次真得死定了! 云沁负着两手不停走来走去。 眼前是一片长满细草的靶场,居中竖着几块靶盘。 学堂的一众学生们都站在靶场边,跃跃欲试地擦拭着手中的弓箭。 就云沁一人心不在焉的走来走去。 小包子跟在她后面不断安慰,“没事的娘娘,没事的,都过了午时了,先生也没来兴师问罪,说明这事儿过去了呢。” “老头一定会告到皇上跟前,皇上一定会借机罚我禁我足……”云沁转过小脸可怜兮兮地瞅着小包子。 小包子突地一整肃容,比了个切人的手势,“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去!”云沁哭笑不得地推开他那破脑袋。 “皇贵妃!到你了!!”一道蛮横无理的声音突地打断她,“怎么不敢是不是?皇贵妃的马术箭术素来很烂,就跟你的琴艺一样不分高下!” 那人家又不是古人,我们那年代是飙车飚子弹的,你们这群古人懂个屁! 皇贵妃深吸一口气,转头换上一副无比灿烂的笑脸,“司马明玉,你是不是又管不住你的嘴巴,忘记太后是怎么吩咐你的了?” 身后是一张傲娇不可一世的脸。 云沁总觉得司马明玉越长越残了,小时候还能依稀看到几分明艳动人的影子,没想到长大后,长得越来越普通,画得再浓也不敌自己一张清清爽爽秀美绝伦的素颜。 好在她那双眼睛还算够大够明媚,五官之中最好的要数这个了。 可惜组合在一起,就变得平平无奇乏善可陈,这种街上一抓一把的相貌,和她温柔美丽的姐姐司马明珠,简直没的比!亏她小时候还这样大言不惭! 司马明玉气歪了一张嘴脸,“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敢不敢在手底下见真章?”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宫的惊艳一箭!!”云沁拉开长弓,左右瞄着前方标靶,瞄啊瞄的,瞄到人心慌慌,纷纷躲着她的箭头。 “搞什么啊皇贵妃!你你你,你瞄我们做什么?射射箭啊!” “不要吵,对一下距离又不会少块肉!”云沁闭上一只左眼,继续瞄着标靶,“喂喂,小胖王爷,你旁边点行不行!” “皇贵妃你快射吧,瞄什么呀瞄。。。” “哪哪哪是你们逼我射的啊!本宫其实还没准备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也都是你们催的!”云沁用力一扯弓,放箭! “咻——” “啊!!”一边传来杀猪一般的叫声! “娘娘,你好像射到肃亲王家的小王爷了耶!”小包子下巴掉了下来。。。 015 皇上救命(二更) 看着皇帝笑抽在龙椅上,云沁真得满无语的。 她其实也不想这么顽劣的,这都要怪那个狡猾的傅清月,识破她的诡计不说,还将计就计地把张光禄老夫子请来与她相见。 要不是老夫子中招,害她心神不宁,接下来也不会发生小王爷屁股中箭的惨烈事情! “你不要笑了!”云沁气呼呼地扯着皇帝的袖子,“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呀!这么抄要抄死人的!一千遍女诫德篇!我就算抄到玉手断了残废了,也不一定能在明天早上抄完!皇上……” 凌全德笑得找不着眼睛那条细缝了。 “朕有什么办法?”皇帝止住笑,伸手不停揉肚子,再瞥向她那颗哀怨的小脸,不由再度喷笑。 “皇上!不如你叫大臣们帮我抄呀。反正这么多大臣每日都要写折子,再另外每人抄一篇,不是很快就抄完了?”云沁异想天开道。 “你想的美!要不要让你爹爹先给你抄几篇?” “那就不用了。” 皇帝憋不住笑,抬手将她搂到自己怀里,伸指点点她的小鼻子,“朕真是满佩服你的,告了一阵子假,才第一天去学堂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你自己说吧,这事儿怎么善后?” “我就是不知才来问你的嘛。”她抓着他的衣衫摇了一阵子,“皇上,怎么办啊,不能给大臣们抄,那可以让后宫里的妃子帮我抄呀!” 云沁眼睛一亮,“反正大家吃饱都没啥事情干,就当是练练毛笔字啦!” “好啊,你自己去下令!” 云沁转过小鹿似的可怜巴巴的大眼,小脑袋不停往他怀里钻动,“皇上,沁儿不敢啦……” “你是有恃无恐吃定朕了是不是?”他哭笑不得地伸指揉揉她的小脸,转头吩咐凌全德道,“去请张太傅来一趟。” 还是皇帝有办法,三言两语劝服了张光禄老头,将一千遍降为十遍。这还差不多嘛,是不是? 皇帝又请亲王叔吃饭,赏了一堆东西给屁股负伤的小王爷,这才将肃亲王高高兴兴地打发走了。 这会儿,云沁小姑娘正乖乖地站在皇帝身边研磨,看着整版宣纸上笔锋清冽苍劲的字迹,眼睛笑得弯弯的。 灯影重重,烛影微微晃动。 云沁伸手捂住小嘴,打了个哈欠,晃头晃脑对楚慎道,“皇上,你抄吧,沁儿先去睡了,明个一早一定要给我的哦,要不然那个变态老夫子鬼知道又会怎么罚我。” 凌全德无语地望着他的好娘娘…… 这本末倒置的,真是离谱啊!…… 016 小妖精(三更) “不准走!”楚慎一把扣住她的细腕,不顾她抗议将她掳到腿上,“你想得美,在这儿陪着朕,抄不完,今个谁也别想睡觉。” “可是我好困,我坐不动了,我要睡觉,皇上……”云沁在他怀里不安地挣扎,不小心撞到他的右腕,楚慎那笔“之”字就写歪了。 “看!”他气呼呼地嚷嚷,“做的好事!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烦人呢。闯祸受罚,偏生要拉着朕当垫背的。朕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想想,朕今天还有这么多折子没看完,却硬被你拽着罚抄。太傅罚来罚去,居然罚了朕……” 一旁的凌全德憋不住扑哧笑了,又急忙伸手挡住自己的嘴巴。 云沁跟着咯咯直笑,转身捧住他气呼呼的脸,“好嘛好嘛,我不走,我在这儿坐着陪皇上抄。皇上哪儿来这么浓的怨气哦。” “这还差不多。” “奴才给皇上重新换一壶茶。” 楚慎点点脑袋。 云沁大眼骨碌碌一转,“小德子,顺便给我拿点零食过来解解闷呀!” 凌公公脚下一滑。 终于,在云沁啃完一小包蜜枣,又吃了两三块苹果、剥了一个香蕉后,楚慎大功告成地写完了。 云沁此刻正在啃一只香梨,水水的眼睛只是看了看他,又挪到了别处。 “吃吃吃,除了吃就是睡,你到底吃完没。”楚慎啼笑皆非地伸指戳她腮帮子,见她丝毫不予理会,便转而逗弄脖子,袭击小腰,让她不得安宁挥动小手小脚。 “皇上,好痒呀!”云沁抗议地嚷嚷着,手里的梨子一时没拿稳,噗通滚落到地上。 “你赔我的小香梨!”她气呼呼地揪住他衫子。 “好,朕现在就赔给你,赔你一千一万个都愿意。”他双臂一收,在她嘟长的粉嫩小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皇上你无赖,谁要你赔这个……” 楚慎喉间滚过一阵笑声,拦腰将她抱起,步下书斋玉台,长衫宽袖轻轻一展,旋身绕了一圈,害得她不得不反射性地伸出一对玉手,攀上他的颈死死扣住。 满头流泻的青丝,旋然荡漾,撒开一道漂亮的弧度。 他笑着低下头,寻到她艳艳如血的双唇,胶着着印上一记甜蜜的吻。 “太后娘娘驾到——” 煞风景的刺耳尖叫突地响起。 楚慎一改温柔俊容,眸中的暖意瞬时撤的一干二净,身躯蓦然紧绷,寒意笼罩全身。 “皇上,快放沁儿下来。”云沁也给吓了一跳,忙惶惶掰开他的手指,贴着他修长的身躯跳下地。 眼看两排迤逦的灯笼,照着那老太后疾步朝御书房而来。 云沁忙踮起脚尖抚平皇帝的外袍褶皱,急着给他扣好颈边扯乱的玉扣。 这老太婆真是个神经病!早不来晚不来,大半夜的死来御书房做什么呀? 017 训斥(四更) 楚慎低头望了她一眼,突地伸手一合抱住她的小腰,俯首在她耳边低语道,“慌什么小傻子。朕还没把你抱够,这个太后可真够煞风景的!无趣至极!” “别闹了皇上。”云沁忙伸出小手抚平他胸前的衣衫,抚着抚着,小手被他紧紧握住,贴在唇边用力亲了一口。 云沁瞥眼一看,老太婆已经在太监宫女的指引下跨入门来了,忙不好意思地抽回自己的小手,气呼呼地偷偷捶了楚慎一下。 楚慎一把握住她的小拳头,侧目笑了笑。 那一脸谄媚的陈公公扶着太后的玉手,将她请进了门。 “儿子见过母后。” “沁儿参见母后……”云沁百般甩不开皇帝捏着自己的手掌,只能一脸讪讪地随皇帝上前接驾。 太后果断的目光在他俩紧绕的十指间扫了扫,淡淡笑道,“哀家本以为皇帝深更半夜还在为国事操劳,却原来是皇贵妃在此,难怪,哀家大老远就能听到你们嘻嘻笑笑胡闹的声音!” 云沁垂下小小的脑袋。 “母后,朕有点乏了,正想和沁儿一同回宫安寝,没想到母后突然来了。不知母后深更半夜来此作甚?外面春寒露重,母后还应小心凤体安康。”楚慎一脸淡淡地望着李太后,吐出口的话虽是问候,却感受不到半点暖意。 太后瞥了云沁一眼。 摇曳的灯光下,那小小的玉人儿瞧上去是多么秀致可人。 太后眼前恍惚闪过多年前的一幕,也正如眼前的皇帝与贵妃一般,那二人年轻芳华,十指紧绕,彼此间深深浓浓的情谊在空气里细微流转,压得别人根本透不过气来。 太后不知道自己一张粉脸已经微微扭曲了。 这真是又一个天生下凡勾引帝王心的小妖精,太后凤目怒瞪着云沁,“你给我跪下!” 云沁真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她哪里知道这个太后心里在想什么,又干啥突然拿自己开刀。 她不情不愿地挪着脚步,打算跪下。 楚慎突然伸手扶住她的腰肢,眸光淡淡地看向太后,“母后,是朕下旨传唤沁儿来此服侍,不知太后为何动怒,若是儿子的错,儿子愿意向母后赔礼认错。” “皇帝你真是……让哀家失望!”太后甩袖怒道,“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你去处理,你却在书房和贵妃鬼混!哀家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太后你怎么可以这样骂皇上?我们哪里鬼混了?没有鬼混!皇上一直都在处理朝政!”顺便帮沁儿抄点东西!云沁忍不住抬头声辩,一挥小手,愤愤不平。 “岂有此理,你竟敢顶嘴?”太后气得脸色发白,一手指着纵容爱妃放肆的皇帝,声音有点变调地叫道,“皇帝,我劝你最好不要效仿先帝与惠妃,他们是什么下场,你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云沁瞪着太后拂袖而去的背影,蓦地瞪大眼道,“太后今天怎么如此失控?都不像平时的她。” 下一秒,小小的身躯被皇帝死死拥入怀中。 云沁难以呼吸,想着抬头看一眼皇帝,却被他使劲压在怀里,根本抬不起脑袋。 她感觉到他压抑着浑身的愤怒,感觉到他的胸膛正急促起伏,还感觉到,他的深深恐惧…… 她很乖地埋在他怀里,任由他将她揉在怀里,似是要揉入他的骨血之中。 好久好久。 他俯首在她唇边落下一个深深的吻,声音微哑道,“朕……不是先帝,你也决不会是惠妃,决不!” 018 美人如玉(五更) 太后从御书房出来,依然十分震怒。 “太后……”陈公公尖着声音,步步跟随着他的主子,“皇贵妃如此美貌,艳压后宫,深得陛下眷宠。奴才担心,太后的亲侄女儿,入宫后怕是会给皇上冷落在一边。” “彩柔外貌的确普通,但是胜在知书达理、温柔娴雅,绝对是帝后的不二人选。” “可是太后不要忘记,这后宫里头还有一个司马大将军的女儿。还有此次选秀,又多了个宁国公之女宁采儿。” “司马明珠出身低贱,只是一个洗脚婢之女,怎能风临天下?而那个宁采儿,不过是个娇纵刁蛮的女子,要成为帝后,首要的并不是相貌,而是才德并重,相信皇上会知道该怎么挑,才能挑出一位善待我大楚子民的帝后!” “是是还是太后思虑的周详。”陈公公谄媚地伸出拇指夸赞。 “陈公公。” “奴才在。” “可有听到琴声。” 陈公公捂嘴偷笑,“那是从北苑传来的。” “这个小冤家。”太后抿着唇笑笑,忽而心情大好。 屏退其他人后,由陈公公引路,缓步来到北苑小阁。 守在院子中一名棕发黑脸大汉忙跪下行礼,“太后,质子已安睡。” “巴隆!你给我滚开,个死奴才竟敢拦着太后!”陈公公上去踹了他一脚,扶着太后径自过去。 那名叫巴隆的大汉死死拧着两只拳头,青筋直跳。 “嘎吱——”门扉轻推,太后挥挥手让陈公公留在外头,自个走进去。 一眼落在微微敞开的窗前。 那仅是一袭单薄中衣的颀长身躯正靠着花翎窗子,微微倾身向外,指尖洒落着鱼饲,眼神勾勾然瞧着茫茫夜幕。 底下是一片墨绿池塘,在淡淡月色下,泛着碧色粼光。 太后双颊娇红,心口扑扑乱跳,仿佛一瞬回到十八九,像怀春少女般,媚眼如丝地将他拉扯转身。 金丝绮丽绵长,雪肤胜过天边柔美的白云。 这个艳光璀璨的美人儿,真是一天比一天引人瞩目。 太后心痒难按地搂住他的腰,一手滑入他胸前衣衫,颤着双唇,“郁儿……” 窗外月落中天,窗内是高床软枕、锦衾薄被。 微掩的金丝团帐内,浪云翻滚,勾缠的两具身子一片火热。 太后不住喘吁索取更多,伸手勾住覆在身上的如玉长躯,“郁儿,可……可别停。” 绯色的双眸内,讥诮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浅浅深深、更为狂野的律动。 久旱逢甘露、枯木又逢春,太后正沉醉在美妙的享受当中,哪里又曾注意,男人眼底掠过的一丝彻骨寒冰…… ------------- ps:五更完毕,累死了!很久没写这么多字了,快快鼓掌,快快献吻~~藕叶我真是个好人啊(作者很感慨)……我的休息日没了,泪奔。。。 019 高墙外 清晨。 当天边的一缕金色阳光,丝线般拂过窗棂。 整个身躯埋在温润清水中的夙郁,微微眯起了绯色的双眸,不言不语,任由贴身侍婢为自己清洁身子。 两只略显粗糙的小手在他身上游离,嫣红的面颊,恍惚的神思,哈莉儿温柔抚摸他的身体,不敢去看质子俊美无双的脸。 每回王太子殿下侍奉过太后,心情都会很不悦。也难怪,一宿被那个花残粉退的老女人需索无度,真是太可怜了,当初王太子殿下为了夙特丹的和平,自愿献身来大楚当质子,可不是来受折辱的…… 这么俊美的殿下,理应由哈莉儿这般年轻可人的女孩来疼宠。小手不由自主滑到男人的双腿间。 “啪!”伴随着一记重重的耳光,哈莉儿被狠狠推倒在地,一手捂着脸,吓得赶紧垂下脑袋,趴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俊容震怒的夙郁抬起笔直长腿跨出浴桶,狠狠剐了哈莉儿一眼。另一边的侍女急忙上前给他擦拭水珠,裹上一件长衫。 巴隆知道自家主子心情十分不好,他跟在他身后,往郁郁葱葱的御花园走去那当口,一句话也没吭。 “殿下受苦了。”巴隆为他奉上清茶,自有婢女奉来糕点。 这座白璧玉廊外,是一拢苍翠树木。 夙郁深邃的暗红色双眸便向往地看着那之外的一片碧蓝天空…… 只要可以回到他的故国,即使是皮肉受损,即使是牺牲色相又如何? 高墙外,等待他的是无边无垠碧绿的海,是更广阔的天。 他的眼中转过一抹坚定。 巴隆在他耳边小声说,“有人,殿下。” 夙郁忙收敛神色,换之一副怯懦可怜的模样。 不远处花荫下。 德恭抓着食盒,一脸惊恐地步步后退。 那白胖太监陈公公涎着一副丑陋的嘴脸,一步步逼近那清秀可人的男孩,一把抓住他的手,嘿嘿笑道,“小恭儿,这许久不见,怎么跟洒家生分这么多。这小手可真滑软啊,呵呵呵,呵呵呵……来来,走走走,跟洒家回去叙叙旧去。” “公公……”德恭小腿儿一屈,硬生生软倒在地,吓得惊慌失措脸色苍白,一个劲哆嗦着唇道,“奴奴才要要赶着给皇贵妃娘、娘娘送吃的。” “哟你个小兔崽子,现在跟了贵妃主子,懂得拿主子压人了。”陈公公给左右俩太监使了个眼色。 他们忙上前扯他,“走吧德恭,跟公公回去叙叙旧,走吧……” “叙你妈的旧!”一道清亮亮的声音,伴随着一只灭顶绣花鞋,咻地飞了过来,一下正中陈公公的鼻梁。 020 暴力娘娘 “哎哎哟,哎呦娘娘诶……” 沁儿瞪大一双水嫩桂眼,死劲扭着陈公公肥嘟嘟的耳朵,怒声斥骂道,“你个死奴才,当本宫说的话是放屁,本宫三个月前跟你说过什么?本宫叫你别再来找德恭麻烦,你是不是当本宫死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小包子小谷子忙扶起倒在地上发颤的德恭,跟着在一边偷窥被娘娘蹂躏的陈公公,捂嘴偷笑。 “你不敢?我看你这胆子快要掀天了!本宫三个月前跟你说过,你这下贱的手指头,要敢再碰下我的人,我见一根砍一根!怎么着,当本宫跟你开玩笑呢?”沁儿用力一脚蹬在陈公公肥厚的屁股上,把他一骨碌踹翻在地,哼哼唧唧半天没爬起来。 “还有你,你个笨蛋!”云沁一根手指头用力戳上那畏畏缩缩的德恭脑袋,“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你给人欺负就不会嚷嚷嘛?你不嚷谁知道你遭禽兽欺负了?你说说看你这破脑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呀?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真想把你从我凤鸾宫撵出去!” 德恭吓得一骨碌扑倒在地,两颗黑水晶般的大眼睛里蓄满了可怜的泪水,也顾不上分寸,一把拽住云沁的手,连连摇头道,“娘娘不要,不要,不要把德恭轰出去!德恭这辈子都要给娘娘做牛做马,死都不要离开!” “谁要你做牛做马啊!”云沁真是无语了。 还是小豆子鬼灵精,忙扯着德恭起来,“娘娘又不是责备你,娘娘是心疼你给人欺负呀。” “娘娘不要赶奴才走,娘娘……” “行了行了,看你哭得那样子,都老大的男孩子了,怎么能哭得这么凄惨呢。。”没想到给自己吓了吓就哭得可怜透了。 云沁拽着那孩子起身,一嘟小嘴,用袖子胡乱擦擦他的小脸,“好啦好啦,算我刚才说错了,不赶你走,你要当牛也好当马也好,随便你啦。” “谢娘娘恩典。”德恭这才点头站起,垂着个小脑袋,满眼都是泪花。 云沁回过头狠瞪了陈公公一眼,把那老小子吓得连连后退。 “娘娘,娘娘,奴才先行告退。”老家伙想要脚底抹油溜了,可没那么容易。 云沁一脚踹过去,又将他踢了个滚,甩甩自家踹疼的小脚丫,怒骂,“想得美,你不是要叙叙旧嘛?本宫让你跟大自然叙叙旧!” 一个明媚的眼色飞过去,手底下那帮可爱的小太监小宫女太有爱了,立刻会意扑了上来,七手八脚扛起那陈公公,轰隆一下扔进了池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沁捧腹大笑,前仰后合。 021 笑靥无双 这笑容好明媚好耀眼,亮得让人恍惚。 夙郁握着茶杯,眼前仿佛又闪过多年前的一幕,那暖暖小小的手,握着自己,犹如一股暖流汇入心中。 突然心中有些莫名嫉妒那个卑贱的奴才。 他何德何能,可以让她握着他的手,可以享受这份他朝思暮想期盼已久的暖意…… 夙郁收紧了手指,放下杯盏,转身悄然而去。 云沁指着池内,笑不可遏地瞧着两手不住扑腾狂喊救命的老家伙。 小包子他们跟着呵呵傻笑,一群人围在池边观赏陈公公的囧样。 其实那池水并不深,只不过老东西慌了神,几次踩滑软倒水中,喝了好几口水。 忽听一道戏谑声音远远传来,“皇上,您的妃子真是好兴致呀,这是在玩的哪一出呢?” 云沁蓦地回过头去。 见楚慎与楚璇立在树下,眼神往这边投来。 而开口讲话的,正是多日不见的平王楚辞,而另一边十一王爷楚宜也在场,只是没多嘴,径自瞧着这边微笑。 云沁急忙伸出小腿,把那个叽里呱啦歪叫的陈公公又踩了下去,摇着一对小爪子讪讪道,“皇上,各位王爷,你们是要去御书房议政吧,呵呵,不送,不送。” 言下之意是赶紧滚吧,别在这儿碍事。。 可惜事与愿违,那四位风华绝代的主儿竟迈腿朝她这里走来了。 云沁急忙摆手让小太监小宫女站到她身后,齐齐挡住池子里的陈公公。 “你又在调皮捣蛋玩什么?”楚慎的目光越过她朝池子看去。 云沁咯咯一笑,撒腿跑到他身边,一把扯住他袖子,“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没事才怪。”楚慎摆摆手,冲着一边的奴才低斥一声,“还不把人拉上来。主子顽皮,也不知道加以规劝!” 陈公公被几个太监生拉硬拽搬上岸,浑身湿丢丢地爬到楚家四个男人面前,那叫一个呼天抢地,“奴才见过皇上,奴才见过几位王爷!” “陈公公,你怎么跑池子里去洗澡了?”楚辞明知故问道。 “奴才……” “陈公公刚才经过池子的时候,不小心自个儿滑进去的,陈公公是不是哦,是不是哦……”小家伙背着楚家几人,伸出小脚丫子暗暗地死劲踩着陈公公肥肥的右手。 陈公公杀猪似的叫了起来,“是是是,对对!对!是老奴走路不怎么长眼,是老奴一时大意,蹦进池子里,这才会搞得如此狼狈。” 一旁的凌全德完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而云沁似乎看到,皇帝和几位王爷,那眉眼唇角都不约而同地抽了数下。 她笑得扑倒在皇帝怀里,东倒西歪,眼儿弯成两拢新月。 楚慎笑着俯首凝视这堪比花娇的可人儿,全然不像其他女子笑得如此造作矫情,这甜美的笑容,真想盖起来,不让旁人窥见。 若不是碍于几个兄弟在场,皇帝早想把这热情奔放的小妖精抱过来,按着亲个小嘴了。 “陈公公你还不快滚,看你这身乱七八糟的,本来皇上可以治你个冲撞之罪,不过现在算了,我看皇兄还挺高兴,你把皇贵妃逗得这么乐,算是将功补过了。”平王楚辞一挥袖,吓得陈公公又是磕头又是谢恩,手忙脚乱地爬走了。 “你这个调皮鬼,下次不可这样乱来。还有朕告诉你,过几日有东陵国与西垚国使节前来,你可不许捅篓子,要乖乖的,知道嘛?”皇帝宠溺地拢拢她的发,说道。 云沁果然很乖顺很讨喜地频频点头,可是鬼知道她又听进去多少。 022 意外的人 数日后。 甜儿这丫头进门的时候,云沁正盘腿打坐。说实话,她总觉得自从穿越来到这个鬼地方后,体力大不如前,不但人比较嗜睡,还老觉得四肢发不出力。 若是一旦动用能力,还能睡个三天两夜的,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是水土不服?她疑神疑鬼地想着。 可是都来了十来年了,再怎么不服也该服了呀! “娘娘,甜儿为你梳洗着装,今儿个新选的秀女要前来凤鸾宫拜见娘娘,甜儿一定给娘娘打扮的端庄得体,让她们一瞧,就觉得被娘娘给比了下去!看她们还敢高鼻子高眼的瞧不起您。” 云沁噗地笑了,伸指戳戳她的小脑袋,“我才懒得跟她们比去,鬼丫头。” “也对,她们能拿什么跟娘娘比。她们当中多数被封了才人和美人,就宁国公之女宁采儿小姐被封为宁贵人,还有礼部尚书之女李彩柔,被封李贵人。不过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只怕将来……” 云沁“喀擦”咬了一口苹果,伸出小指头点点铜镜,“别弄那么麻烦的发式了,简简单单绾一下就行了。” 要是能躲,云沁早就有多远躲多远去了。可惜不能,宫中新进的秀女,论宫规是要来见见她这位地位卓绝的皇贵妃。 其实不去看当个小鸵鸟,心里还能好受点儿。每每见着这些个环肥燕瘦、花枝妖娆的女人,她就郁闷。 想到自己一心中意的男人,身边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女人,想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就没来由憋气。 想想自己是何苦来嘛,明知他不可能彻彻底底成为她的,偏偏要一脚踩进这个烂泥坑,如今是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平添许多烦恼。 甜儿见娘娘不言不语,知她心情烦躁,也不敢多语,打扮妥当后便扶着她往正殿走去。 “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一屋子大抵有十来名女子,前来给皇贵妃行礼,把云沁看得眼花缭乱。 不过在这堆姿容秀丽的女子当中,最让云沁大感意外的,并不是那位娇艳无双的宁贵人,也非贤惠端庄的李贵人,而是…… 一直略昂着下巴,用挑衅眼神注视自己的——明贵人司马明玉! 想不到连司马明玉都被送入宫中服侍皇帝。 云沁眼波流转,想起多日不见的惠嫔。自从十年前,惠嫔那意外的一跤痛失皇嗣子后。这么多年来,一无所出。 皇帝对她也不能说不好,但也谈不上很好,赏给德妃、华妃、倪妃的,也总少不了她那一份,这对于一个嫔来说,算是无上的荣耀了。 难测帝王心,皇上宠与不宠谁说的清楚,谁又能保证自己盛宠不衰? 司马炎朗这老狐狸,恐怕是见明珠并未得宠,故而又将小女儿送入宫中,只是这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云沁想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023 宁贵人发飙(一)【留言过百加更】 “你们都起来吧。”云沁淡淡一扫手,言不由衷道,“都是自家姐妹,这礼数,以后能免就免了吧。” “谢皇贵妃娘娘。”众女依言起身,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向主座的云沁。 这一瞧,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沉。 座上的女子穿戴并不盛大隆重,然而无论是衣衫还是首饰,都是那么精致,搭配妥当。 一袭嫣红的抹胸长裙,外罩月白披帛,青丝斜斜拢了两拢,用一支白玉长簪固住,簪尾一缕流苏玉坠,直拖曳到颈边。 而那修长的玉颈,泛着珍珠白的玉润色泽,真是让人瞧着心动。 盛传陛下的皇贵妃粉嫩无暇、娇艳无比,年方十五,聪明睿智,乃一朵无人胆敢攀折的艳色海棠。 入得宫来的女子,大抵都是有些身家背景的,多数人本来还不怎么服气,可是如今一看这位皇贵妃,简直比传言更为清研美丽,像是给人当头打了一闷棍似的,各人脸上夹着一些莫名情绪,将牢骚埋入腹中。 皇贵妃的年纪看起来比她们在场任何一人都要小许多,那双灵活大胆的眼睛像是专门用来勾人魂魄的。 如此绝艳的一个美人横亘在她们面前,让她们这些自诩貌美,雄心勃勃入宫,打算一虏帝王心,冠宠后宫的人,情何以堪啊…… 云沁哪里知道这些各怀鬼胎的女人们暗地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她呀,只想寒暄几句,早早打发她们滚蛋,自个儿可以回屋子补眠。 春日犯困,没想到自己才爬起来没一个时辰,又想躺回去。。 可惜有人未必能如她所愿。 譬如那个眼高于顶的宁国公之女宁采儿。 严格说来,宁采儿是个心气儿极高之人,一般貌美的女子,都不会承认别人比自己好看。 她随着父亲远居宁郡已久,本身极为自负于美貌与才智,事实证明,整个宁郡也找不出比她更艳丽可人的女孩子。 所以如今看到比自己更为绝艳无双的女孩子,她心里便不能平衡了。原本她还没入宫就听人提起过这个皇贵妃,那时她对别人的描述就颇为不屑,还嗤之以鼻过,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而且她总以为凭自己的身份,这一入宫不封个妃也至少能混个嫔,可没想到只封了个贵人。 所以她越想越气,盯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皇贵妃,眼神极之不友好。 人心隔肚皮,这云沁小姑娘哪里弄得懂这女人在转什么鬼心思。她正想敷衍几句,跟她们说自己乏了,好轰她们早早离去,没想到事情就来了…… 这其实原本只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可是没想到那个宁贵人竟然会…… 024 宁贵人发飙(二)【推荐过百加更】 这真得只是一桩无比细小的事情。 起因是云沁想要起身,却不料坐了老半天腿有些酸麻,起身的时候崴了一下。 没成想,宁贵人身边有个细眉嫩眼的小太监贼精的很,比小包子小豆子谁的手脚都快,窜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云沁踩了他一脚,颇有些不好意思,便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便机灵滑溜地回答,“奴才小英子,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于是,不等云沁开口谢绝小英子“赴汤蹈火”的好意,宁贵人就发飙了! 这通火来得还真是生猛! 她先是揪着小英子的耳朵叱问,“谁是你主子,谁是你主子?你这对狗眼认认清楚!狗奴才!” 宁贵人许是在宁郡呆久了,宁郡那个地头,她父亲就是个土皇帝,她就是个小皇帝,她抽人已经抽惯了,忘记这是宫里。 所以她拉开腰间卷着的皮鞭刷刷两下抽得小英子满地打滚之际,所有嫔妃都惊呆了! 宁贵人还觉不解气,追着那小英子又是摔鞭子又是踹,一直赶到门口,众人听到一声“皇上驾到”,还没来得及吸口凉气,就见宁贵人手上的鞭子直直往一人脸上抽去…… “放肆!”凌公公怒斥,气得脸色苍白直抖身子。 也不等韩宿上前一步救驾,楚慎就先一步截住了鞭子,猛一收紧,鞭尾绷得直直。 而他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嫔妃吓得都傻了,李贵人头先反应过来盈盈拜倒,这才让众人恍然大悟,忙着拜见。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在皇上面前撒泼!”凌公公再叱一声。 宁贵人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发觉眼前拽着她鞭子一角的丰神朗秀男子,就是自己心里仰慕万分的夫君。 她吓得一缩手,忙跪下参见,“臣妾见过皇上。” 其实云沁真是给宁贵人吓出一头冷汗,眼睁睁看到那鞭子飞过去就要卷上楚慎的俊脸,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也顾不了什么分寸礼仪,直接跑到他面前,踮起足尖,仰着小小的脑袋,伸手抚上他的脸,“皇上你没事吧。” 他将那鞭子一折两段扔到地上,一手挽上她的腰肢,俯首瞧她,“沁儿你有没有受伤?” 云沁摇摇脑袋,突然想到一屋子的人还跪着呢,忙扯扯他的袖子道,“皇上,先让她们起来吧。” 楚慎“嗯”了一声,摆摆衣袖,“都起吧。” 众女松了口气,衣衫婆娑正慢慢爬起,不料楚慎突然冲着脚边的宁贵人怒斥一声,“你还敢起?给朕跪着!” 不知不觉四更了。。。。 025 宁贵人降级 这一声怒责,又把众多美人唬了一跳,人人自危垂下脑袋,不敢胡乱出声。 “凌公公,她是什么人?”楚慎突然侧头问凌全德。 凌全德忙回话,“皇上,这位就是昨日刚刚受封的宁贵人,宁国公宁远之女,宁采儿。” “如此狠毒泼辣,当初是怎么一选二选选进来的?”楚慎抿着唇不悦问道。今年选秀的事和番邦使节晋见挤在一起,所以楚慎将此事全权交由太后处理,也没插手,此刻的怒意,多多少少是冲着太后去的。 “皇上息怒。”一屋子的人战战兢兢地回话。 宁贵人伏在地上,她此刻微微颤动的双肩,表明她心中压抑着悲愤。 对,就是悲愤!一个刚入门的女子,被夫婿指着问“她是什么人”,任谁都会觉着难堪。 更何况是这么心高气傲的宁采儿。 宁贵人素来对自己信心十足,总觉得凭自己这份美貌,打动皇上只在朝夕顷刻。 可是没想到,一来就给了他一个极差极恶劣的印象,这是为什么,又是什么导致的?自己为什么会挥鞭子,想来想去就是那个皇贵妃从中作梗!这个皇贵妃真是恶毒,把一切算计在心里,趁着圣上来此,挑拨她动怒!可惜圣上全然被这个女人蒙在鼓里,完全看不透她的阴谋诡计! 云沁哪里知道宁贵人那女人肚皮里转什么鬼心思,她还颇有些同情这女人,处在宁贵人的位置想想,若是哪一天楚慎掉转头来冷冰冰瞧着自己,问:她是什么人,云沁觉得自己会心痛到立刻就死掉! 可是其他人不这么看,那些刚晋升的妃嫔多多少少都带有些看好戏的表情。这些同期被选入的秀女,从入宫到受训,与宁贵人相处的够久了,都知道她的臭脾气,平素也没少吃她白眼暗讽,宁贵人那副颐指气使宛然当自己是后宫之主的态势,让许多人看不顺眼,此刻见她锋芒毕露招致皇上冷眼,都在心底暗暗好笑。 楚慎绷着一张俊脸,冷冷地对宁贵人道,“宁贵人失德失仪,行为恶劣,朕如今就褫夺你的贵人封号,贬为才人,罚你闭门思过七日,抄诵观音经百遍,权当磨一磨你傲娇的性子,你好自为之吧。” 宁采儿当真是瘫软在地上了。 她本来还瞧不起贵人这个封号呢,总觉得凭自己的身份绝对是折辱了,可是没想到,一日不到,竟被皇上贬为才人。这才人,仅是比最低级的采女高一咪咪的封号,比起贵人真是相差甚远,她怎能不要昏死过去…… 云沁见她虚汗淋漓瘫软在地讲不了话,一时还真挺同情她的,扯扯楚慎的衣袖,细细糯糯地叫了声“皇上”。 楚慎低头看了她一眼,眉眼忽而一舒,对众女摆了摆手,“都退下。” 026 怜爱 还没等嫔妃们走远,楚慎便一把将云沁拉入怀中,垂首在她勾人遐思的玉颈上种下两颗嫣红的草莓,唇边啜着笑,十分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 “皇上对宁贵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严厉了?”毕竟这深宫之中,虐仆一事时有发生,主子不当奴才是人的大有人在,也未必只有一个宁贵人。 “怎么,你还给她求情。”他伸指卷着她一缕青丝,言笑晏晏地看着她,“她都闹到你门上来了,朕为何要心慈手软?” 她挡住他索要的唇,知道他心思并不在谈话上头。 他拉下她的小手,在那粉粉嫩嫩的小手上,种上一抹红痕。这白白嫩嫩水莹剔透的肌肤,稍微用点儿力就能留下痕迹,唔,最好是全身上下都印满他的吻痕,标示所有权。 楚慎盯着云沁,那双黑艳艳的眸子犹如烟波浩瀚,深邃无比。 云沁给他瞧得小脸有些发烧,便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嘴中说道,“你不是说这几日要召见东陵国和西垚国使臣会很忙么?怎么又跑来我这里了。” “瞧瞧你有没有生气。”他一手拔掉她发间的长簪,让她乌黑柔顺的发丝在手指间光滑流泻。 云沁郁闷地叫了一声,踮起足尖抢他手上的发簪,却给他猛地收紧小腰,唇上蓦然一痛。 云沁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小嘴,气呼呼地捶了他一记,“你总喜欢咬我做什么?” “因为好吃。”他伸指拨动她的发丝,眉眼唇边皆含着笑。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心思,得知新晋的采女才人会前来凤鸾宫参见,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怕她会不高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一整日心神不宁的,下了朝提脚就往她这里走。 他只是顺从他自己的心愿,过来看看她,见她安然无恙没怎么动怒,也就放心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样一副患得患失的心情…… 她滑软的小手贴上他的下巴,想仔细瞧清楚他眼底的笑意。 他用力收紧她的腰,贴上她的小嘴低低吹气,“这几日,别忙着老往外头溜达。一来不晓得太后何时会宴请两国使节,到时你必是要出场。二来,这城里近日也不太平,你不准出去,嗯?” “怎么不太平了。”她还想回家一趟呢。 “朕听闻,礼部侍郎张大人家中幼女,死在自己的闺阁之中。”楚慎凤眸轻眯,“是被人奸污至死。” “多大啦?”小云沁眨着一双眼睛很是惊奇。 “跟你差不多,还比你大几个月呢。”他伸指拨动她柔软的乌丝,俯首埋入她玉颈。 这香软的触感,真是美妙…… 勾起她的小下巴,细细摩挲她粉嫩的嘴儿,楚慎的笑容颇为肆意狂放,“沁儿,朕想瞧你笑。” 没好气地绕给他一个白眼,这好端端的笑什么笑,又不是傻子。。 须臾,便给他使坏的指尖逗弄的颇痒,一时憋不住,哈哈哈咯咯咯笑得胡乱扭动。 楚慎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027 不乖 其实原本云沁很想听皇帝的话,乖乖呆在宫里哪里也不去,毕竟惹恼那个臭皇帝,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万一给禁足什么,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且呀,城里出了个大色魔,虽说自己不怕,可是……再瞄一眼现今这嗜睡的小身板,能力大不如前,这万一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咋办? 说实话,云沁并非个笨蛋,她可不想让自己陷入什么险境,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乖乖听皇帝的话,一动不动留在她凤鸾宫里赏花喝茶。 可是事有凑巧,昨儿夜里接到胭脂坊的飞鸽传书,胭脂坊里出了点事情,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了。 处理完那点破事后,看看时光尚早,云沁便带着甜儿,主仆二人开开心心地往家里去。 碍于一身男装,不便从正门进入,云沁与甜儿还是照规矩依小路进了后花园,再从后园子回到自己的闺阁。 梳洗一番,换上一袭宝蓝色外衫,下着一条浅月白褶子裙,裙腰高束,用同色飘帛系上一个蝴蝶结,在铜镜前转了一圈,颇为满意这副清淡素雅的模样儿。 绾上一拢青丝,取了一把金丝团扇,跳跳蹦蹦想去南苑找哥哥叙旧。 甜儿遥遥跟在后头追赶。 刚到中庭,就给人伸手拦了下来。云沁定睛一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眉眼间含着一抹似曾相识的笑意。 说实话,他原也是极为俊的,只是那眉眼嘴角勾着一丝邪放,瞧上去挺讨厌。 虽说她一直很讨厌傅清月脸上那抹似笑非笑,可这么一比,人家笑得还算上道,这人……简直可以说是,嗯淫邪,对对,就是这个词儿! “你拦着我干什么?”云沁转动脚步想要走过去。 不料他一闪身,用折扇挡住她的去路,“咦,这丞相府何时多了一个如此标志可人的美人儿?” 甜儿急吼吼赶来,叉腰挡在云沁面前,“放,放肆!无礼!你你,你是谁?” 那人也不气,抚着下巴一脸邪笑,“这小姐长得粉嫩水灵,丫头也跟着吸了不少灵韵。” “无耻!你你!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们娘娘无礼!”甜儿涨红脸怒斥。 “娘娘?”男人唇边掠过一丝颇有玩味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云沁一眼,“原来是皇兄枕边的可人儿。” 皇兄? “在下礼亲王世子楚放,见过小美人娘娘。”此人知道她身份,却还满嘴调笑,当真是无礼透顶。 028 调戏 原来是楚家的男人,难怪会觉得这份笑容似曾相识。楚室这群皇脉,血统优良,外貌颇有几分相似,笑起来多多少少也含着几分同样的韵味儿。 云沁沉下小脸,没好气地道,“世子莫非是从塞外远道而来?丞相府四小姐嫁给皇上为妃,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言下之意是你何必又当作不知来调戏本娘娘? 没想到楚放噗地一笑,摇扇道,“小姐真是冰雪聪明,本世子的确是从关外回来。” 云沁翻了个白眼,抬脚想走又给他折扇拦住,“别着急走,多聊几句。” “有什么好聊的?” “本世子无所谓,什么都能聊,不知小姐要选个什么样的话题。”他噙在嘴边的笑,看得人心底发悚。 “让开!”云沁杏眼一瞪。 “就是不让。如此绝色,让本世子多看几眼也好。”唇边依然啜着那抹邪荡荡的笑,见云沁冷着小脸要走,竟一个栖身而上,伸指在云沁颈边轻轻一点。 “娘娘!”甜儿一声大叫,转而就被那家伙出手如风地点倒在地。 云沁睁着一双圆丢丢的杏眼儿,有点惊恐地望着在她身边打转的男人。 x滴!居然跟她玩阴险的,明打明斗自己未必不是他的对手,自己留的几手本事足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只是只是这古人当真可恨啊,这点穴,靠现代格斗技术还真是无解的! 她此刻被他点了穴,像根木头似的竖在那儿,浑身酸软,连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 “你不要胡来!”她自恃镇定,“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皇上一定会砍了你的脑袋!” “皇兄后宫佳丽三千,怎么应付得过来。”他笑着掳起她衣袖,抚那半截藕臂,意味深长地摩挲血红朱砂。 如果可以动,她真想狠狠一脚踹在他脸上,这个死色胚子,居然这样狂妄大胆! “本世子出外闯荡多年,见过不少女子,可就从没见过一个像小姐你这般清研玉润的。本世子身边所有的姬妾加起来,都不如一个你。”他自言自语地叹道,“反正皇兄身边佳人众多,倒不如求他把你赐给我。想必他也不会这么小气吧!” 云沁慢慢慢慢地握起了小拳头,低闻细小的骨骼咯咯作响。 眼中迸出凌厉,乌丝无风自起! 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知自己动用能力后会十分乏力,但是此时此刻,是可忍孰不可忍! 混蛋!想死是吧!本宫成全你! “轰!”某世子尚未缓过神来,就感觉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撞得拔地而起。 饶是他武功不错,也被掀了半天高,被那股狠狠的力量撞得胸口一痛,喉头蓦地一甜,生生咽下一口血。 云沁一手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转身扶着树,脸色苍白微微喘息。 世子“嘭”地单膝落地,一手抵住地面,仰起脸惊疑不定地盯着云沁。奇怪,这并非像是给内劲震开,若不是自己仗着本身内功深厚,恐怕这一击之下便会去了半条命。 云沁见一击不中,暗暗叫一声不好。扶着树,转过那张苍白夺目的小脸,清冷冷的眼睛里射出警告的光芒。 只一眼,世子心中一动,忍不住再次向云沁逼近。 “滚!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你!”云沁心中也急了,此刻真是半分力气都动不了,万一这恶狼再次扑来…… 029 姐夫? 世子看出她无力挪动,只是虚张声势,于是笑着上前道,“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世子真是一点儿都不介意的!” 说完,上前搂抱住云沁,俯首寻她的唇索吻。 这男人为何能如此无耻?云沁真是反感极了!偏偏就不够力气抵开他的身子,左躲右闪一下就被他亲个正着。 这柔软香甜的触感令楚放一阵心神荡漾,一把抓住小姑娘怒极挥上来的右手,揉在手心,低头盯着云沁的眸子变得深沉无比,“本世子想要的任何东西,恐怕还没得不到的。” “你……” 世子轻哼一声,一把紧扣住她的小腰,用强硬手段逼她仰起小脸,接纳他的唇,攻城略地,一而再再而三想用舌尖扣开她的小嘴儿。 云沁缓了缓气力,勉强伸出小脚,狠狠地使劲地踹了他一下。 他闷笑一声,居然不为所动,还趁机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趁她吃痛惊叫,滑入她口中,那份辗转的濡湿,真是……说不出的恶心! 不能否认这男人这方面的技术不错,她几次想要狠狠咬他,都给他避了过去,滑溜的像条响尾蛇。 她正苦恨呼吸不顺,不晓得他何时会结束这个肉麻的吻,没料到庭院内传来一声难听的尖叫,像是给人勒住脖子似的刺耳,“你,你,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尹如媚真得快要气疯了! 她真没想到,自己来园子里透一下气,竟会让她瞧见自己丈夫搂着别个女人亲热。 等她看清楚那个女人的样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想把她五马分尸! 要知道,尹如媚是费了好大门面功夫,才总算觅得这一如意郎君,她自己是很喜欢很看重这个俊美风流的丈夫。嫁给礼亲王世子,虽说是个侧室,可将来,等世子继承礼亲王爵位,她总有一天能成为礼亲王侧妃,再加把劲,说不定就能压过那个讨人嫌的正妃。 她早前迷恋皇帝,可是随着年纪日日增长,早已错过入宫选秀的大好时机,只能含恨放弃她的妃子梦。可她是个挺有心计的女子,心想嫁不成皇帝总得也要嫁个王爷,绕着父亲讨巧卖乖给说了门不错的亲事。至少她自己也觉得是众姐妹当中,除了云沁之外,嫁得最好的一个。 可是现在,看着这个风流的丈夫搂着自己的妹妹,她简直气恨苦楚不打一处来。 世子风流多情她知道,府里就姬妾众多,就算远赴关外扫除流寇,中军帐中都会放几个貌美的女子享用。可是他不该对着她一向看不起的傻子妹妹下手,更不该瞧着那个傻子喉间滚动,凤目流转深深。 这样的眼神,让她瞧着心慌意乱。 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呼吸的云沁,冷不丁伸出脚,再度重重踹了他一下。 030 王爷 楚放低头看了她一眼,唇边啜着邪肆的笑,“真是只不乖的小野猫。” “这爪子这么利,可摸起来既软且香,吃起来更是滋味美妙,简直是甜入心中……诶!”他笑着抓住她挥来的五指,贴在唇边用力亲了一口,可恶地朝她眨眨眼,“你打不过我的,要想投怀送抱,本世子会敞开怀抱欢迎你,呵呵呵。” “你!——” 在一旁恨苦看着这一幕的尹如媚,把牙关咬得喀喀作响,那双歹毒的眸子喷火地盯着云沁,简直要把她生吞活剥。 她真是搞不明白,一个傻子进了宫之后,怎么会把脑子给医好了,不但讨了父母欢心,更让兄长为她掏心掏肺。这会儿据闻在宫里很是得宠,真不知道她是哪辈子拣来的运气,她大概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吧,尹如媚恶毒地想着。 云沁转头看到尹如媚,心里蓦地一松,“姐姐,你快去叫人,这个登徒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要把他扫地出门!” 尹如媚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说的那个登徒子,是我相公,也就是你姐夫!” “怎么可能?”云沁吃惊地盯着楚放扩散的笑容,“姐姐你怎么会嫁这样的人?” “嫁给本世子难道会亏待了你姐姐?”楚放哼了一声,颇为不爽道,“本世子有十辈子花不完的钱,数不尽的田产、享之不尽的玉石珠宝绫罗绸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女人想要的任何东西,本世子都可以给!” “滚!”云沁扭动着小手,试图想要挣脱他的手掌,嘴里骂道,“你们姓楚的男人,统统都是一个德性!自大!狂妄!恶劣!要不是身在帝王家,找十辈子都没女人肯嫁给你们!” 楚放转而噗地笑了,伸指捏捏她粉嘟嘟的脸颊,垂首逼近她的唇,“你叫什么名字,小宝贝儿。” “沁儿……”低低的呼叫声从回廊那头传来。 云沁一转头,眼睛忽而一亮。楚璇正皱着眉角,立在回廊前一株凋零的花树下,眼波深沉地望着自己。 “王爷!”云沁使劲挣扎,却挣不开楚放的手。 楚璇见状,快步朝她身边走去,一下握住她的左手腕,下意识将她往自己身边拽,“楚放,你在干什么?” “皇兄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 “还不放手?”楚璇眼一眯,语中含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警告。 031 温柔 楚放瞧了楚璇一眼,悻悻然松开握住云沁的手,眼睁睁瞧着云沁被他带到身侧,轻轻推到后面。 今天要是换了别人来呵斥,楚放根本就不会理会。只可惜那个人是楚璇,是他一直打从心底敬佩的楚璇。论才智谋略、文治武功,在一众兄弟中高人一筹的皇兄。楚放对楚璇的敬意是由衷的。 “我们走。”楚璇再度望了楚放一眼,拉过云沁的小手就走。 临别前,云沁还不忘狠狠剜了楚放一眼,却见他也没在意,只是对她笑笑。 她心底极之不爽。 她向来就是个有仇必报的小家伙! 让她这样憋着一口气,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随着楚璇一路穿过中庭,来到前院,没察觉楚璇已停步,她叨叨咕咕一头撞上了他的背,疼得伸手抚住额角。 楚璇转过身,将她拉到自个儿身侧,微微冰凉的指腹贴上了她玉白的额头,轻轻揉着,眼波幽然深邃注视,久不曾言语。 云沁被他这样瞧着有点不太自在,“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讲?你要是想劝我不要揭发楚放这个混蛋,就免了吧!这件事,我一定要禀告那个老太婆!让她下旨砍掉他的脑袋!” 楚璇也不语,只是长眉微微一挑。 “你是不是想护着你的弟弟?”云沁嘟着小嘴气呼呼地瞅着他。 楚璇停下手指的揉动,抬眼望着纯净碧蓝的天空,“你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 “你不会把事情闹大。”他伸手抚抚她的小脑袋,“你更加不会去惊动太后,让她有机会治你的罪。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想让皇上烦扰忧心。” 你终是喜欢他,胜过世间一切,楚璇心中低叹。 云沁一时语塞,呆了半天注视他,“阿璇!” 他垂腰低下头,顺着她勾啊勾的小手指好奇地凑过脑袋。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猜我的心思,而且每次都猜得那么准!你知不知道像一张白纸一样放在别人面前,是种很讨厌的感觉,你知不知啊?”她突然冲着他一顿吼叫,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其实你很乖的,虽然有时候看上去非常调皮。”他笑着轻抚她的小脑袋。 云沁也颇为享受,笑眯眯地猛点头,“只有你一个人说我乖。” 她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这桩破事,害得楚慎跟礼亲王大动干戈。这几日,因为西垚国使者提出的和亲一事,他已经够烦的了。一直不去刻意关注他的朝政,不表示她蠢笨不明。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阿慎这个皇帝不好当呀。 内有太后把持后宫独断专权,外有司马炎朗手握三十万重兵、功高震主。 李氏外戚渗透在朝中的势力,可说是盘根错节,想要一股脑儿将它们连根拔起,相当的难! 至于朝中三公,其中赵国公、陆文公很明显是亲太后派的,而宁国公又在多年前奏请离京,久居宁郡,表面上是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但实际上,鬼知道他在暗地里做些什么小动作。 云沁觉得自己帮不上他什么忙,至少也不必再给他添乱子。 可是楚放这个色鬼,她终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032 暧昧 想到这儿,云沁便下意识地抬起手背使劲擦擦自己红艳艳的小嘴。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恶心呀! 呸呸呸,呸呸呸!她怎么会那么蠢,给个认识不到三秒的男人亲了呢?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当给狗啃了!! 楚璇的眸光落在她微微肿起的檀口上,眼神逐渐放深了。突然一手将她扯到自己身边,伸指摩挲她的唇瓣,带着点肆意与任性,就这么轻轻的。 他的手指有些凉,抚上去极为轻软舒适,柔得似水一般。可是这样子的情形,好像太暧昧了。 云沁一怔,还没有所反应,便给他突兀地俯身,贴上她的小嘴淡淡地亲了一下,一秒的接触而已,如梦如幻。 只是觉得气息间被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儿充斥,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那凉沁沁的唇,触碰到了她的,让她一整颗芳心莫名其妙微微一颤。 “干净了。”他没头没脑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什……什么……”云沁真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 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又呆蠢笨的给丈夫以外的男人轻薄去了。 差别只是在于,这回一点都不讨厌恶心,相反还有一丝莫名的、发慌的心疼。 还好她是穿来的。云沁还在心底这样想,要真是某个古代女子,惨遭这种情况,估计早就找根绳子上吊去了吧。 “咚!”再一次撞到楚璇的背,这回正好撞在鼻头上,酸疼的眼泪几乎滑下。 “怎么了又撞到哪儿了,来让我瞧瞧。”他有点着急地将她拉到身侧,伸指拨开她的小手。 “你怎么每次停下来都没声音呢。”她气呼呼地抱怨。 他不语,揉着她的小脸,“我送你回宫吧,时候也不早了。今晚太后设宴款待西垚国与东陵国使者,回去迟了终归不好。” “你不是来找我大哥的嘛,现在面儿都没见到就要走了?” “改日再来,也不着急。”他淡淡地勾起她的小下巴,眼波深深凝视,“还疼嘛?” 被他注视的有些难为情,云沁大力摇摇脑袋。 “沁儿。”他突然伸手扶住她的双肩,就这样定定瞧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要有任何事瞒着我。” “我我没瞒着你啊,我瞒你什么了。”云沁一头雾水地瞧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她偏着小脑袋想了想,又勾勾他的衣袖问,“对了王爷,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嘛?” 楚璇收在衣袖中的十指微微缩拢,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有。” “噢!” 瞧得出,她有点失望。 楚璇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033 宫女你妹 与甜儿回到宫中已是日暮时分,云沁感到很是疲倦,可能是刚刚使用过异能的关系,云沁不由在心底埋怨自己这薄弱的身子骨越来越不济事。 若是可能的话,她真想回宫睡大觉。 老太婆也真是麻烦,早不召见晚不召见,就偏偏今天款待使臣,真是让她感到烦躁又愤怒。 当务之急,得回宫梳洗一番换套衣服。 真是麻烦死了! 她心中不断抱怨,绕过花树,拐了个弯儿,突给一手拦了下来。 云沁眯起眸子,暗暗压下一肚子怒火。 就快揪到她的底线了!谁又敢拦着她的去路,真是活腻了! “你站住!好大胆的宫女,见到我们王子竟不拜见?”一道盛气凌人的声音震入耳中。 云沁拦住即将发作的甜儿,沉寂的眸子定定然盯着面前两人。 一看即是主仆。 不像中原人,既没有南方男子的飘逸,又没有北方男子的粗犷,长着满脸络腮胡子,肤色很黑,瞧着倒有几分像印度人。 云沁心思细腻,稍一琢磨即知是东陵国或西垚国使臣,不方便开罪,便暂时忍下怒气,压住甜儿妄动的身子。 说实话,那个颐指气使的仆人态度很不好。 云沁在这里活了这么久,还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无礼,即便是那个老太婆太后,瞧在父亲与皇帝份上,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 要是放在平时,她一准踹过去,给这家伙几分颜色瞧瞧。 可如今,她不想给阿慎添麻烦,所以也就忍了。 反而那位王子,眼里毫不掩饰地有着浓浓惊艳之色,待她们也比较客气。 “泱泱大楚果然不同我西垚国,随便在路上走走,都能遇见如此绝色佳人。”那王子自己叨咕着,一口汉话倒是说得十分流利。 噢,原来是西垚国的使臣,而且还是个王子。 云沁也没多话,只是客气地朝那王子颔首,“两位势必是去延宁宫赴宴吧,请往那里走。” “多谢这位宫女姐姐。” 云沁冷然地点点头,也不多话,拉过一脸奇怪的甜儿,转身就走。 走得不远,还听那西垚国王子的仆人愤愤不平道,“真不知道是什么人,胆敢对我们王子如此无礼。” “中原女子讲究礼法,一般不会和其他男子搭讪。这就是大国啊!果然很特别。”王子还在那边感慨。 听得云沁心里真觉好笑。 甜儿不解地问道,“娘娘,延宁宫不是在这边嘛,你为何指给王子一条错路?” 云沁笑笑,伸指戳戳她的小脑袋,“你可真是糊涂。王子此刻都去赴宴了,说明离开席不远。而我还要回去梳洗换装,需要一定的时间。王子若是早早到场,定会提早开宴,到时,我尚未到场,岂不是无端端落人口实。” 甜儿双目一亮,“娘娘真是聪慧。” 是奸险狡黠吧!云沁暗中冷笑。她要支的招还多着呢,所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怎能不提前防备? 034 见招拆招(一) 此番是宴请别国使臣,不同于以往家宴的随便简单,所以对穿着也比较有要求。 梳妆完毕,换上一款华丽的裙衫,里边儿是一件粉色珠光抹胸,外罩织锦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臂挽同色细纱织帛,曳及地,更衬得身形窈窕。 青丝高束,绾高髻,以赤金凤尾玛瑙流苏钗整固,配以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珠。 玉额粉唇,鎏金眼粉,眉间翠钿隐隐闪烁。折转身,铜镜中映出的,是一位误入凡尘的精灵,是一个笔墨难以形容的仙子。 云沁知道,做完这一番功夫后,前去赴宴肯定是晚了。 她也不着急,反正已经晚了,倒不如镇定自若地过去,沿途再想个为自己开脱罪责的好理由。 就这么晃儿悠儿地一路往延宁宫去。 可巧了,就让她在花园一隅碰到闹情绪,不肯前去赴宴的东陵国小王子东陵玉。这位小王子呀,年仅九岁,脾气倒是大的很。云沁拉着甜儿躲在一边,观察了许久,突然皱眉轻笑。 这回真是连老天爷也帮她了! ****我是狡猾小东西的分割线*********** 延宁宫内花团锦簇,一派热闹融合的气氛。 太后与皇帝坐主位,西垚国王子下首作陪,另有一张并排的矮案还空着,自然是为东陵国小王子而设。至于其他王爷、嫔妃内眷、重要王公大臣也都依次落座,也并不是所有嫔妃都受邀到场,也就是身份比较高贵的德妃、倪妃、华妃、惠嫔,以及家世较为显赫的李贵人、明贵人、宁才人等。 宁采儿虽被贬为才人,可毕竟父亲是三公之一的宁国公,太后还是十分看重她的。而她私底下也认为,等之前那件事风头过了后,皇上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自然而然会把她升回去。 楚慎与西垚国王子说话那当口,眸光频频向门口望去,筵席即将开始,可那恼人的小家伙居然还未到场,太后都已经问及三五次,而他也早焦虑地派人一遍遍去请了。 回头真想好好揍她一顿小pp,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也敢迟到。幸亏如今还在等东陵国小王子,可是万一小王子来了,皇贵妃依然不见踪影,到时候太后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非但皇帝在苦恼,其实康王与礼亲王世子也在东张西望瞧着门口。楚璇抬头与皇帝暗中传递了一个眼神,两人都颇为无奈,开始暗中思索为她开脱的对策。 西垚国王子忽然朗声笑道,“尊敬的大楚国皇帝陛下,我代表西垚国敬陛下一杯,以示友好。” 楚慎心不在焉地与他喝了一杯,点头微笑示意。 西垚国王子又道,“尊敬的陛下,在开席之前,我代表西垚国全体臣民,向陛下献上我国至宝,比明珠更为耀眼、比鲜花更为靓丽!比最名贵的丝绸更为……” “不是那么性急吧。”傅清月执着酒杯瞧身侧的平王楚辞,“酒宴还未开始,就迫不及待进贡了,你说西垚国会进贡什么。” 楚辞也正心不在焉。 “我说,你怎么就跟你几个皇兄皇弟似的东张西望,别瞧了,人要来早来了,说不定今个又偷溜出去,还没回呢。你看看连皇上也这样,人家王子在讲话,他心思不知道转哪儿去了,真是……” 035 见招拆招(二) 【一更】 o(n_n)o~今天我要给大家一个惊喜,亲们可以猜猜,接下来西西亲妈会进行多少更…… ps开始 太后终于有点忍无可忍了,侧目对心不在焉的楚慎道,“皇上,西垚国瓦克达王子正在等你的答复呢。” “唔。”楚慎回过神来,抱歉地冲络腮胡子笑笑,“王子说进献什么?” “我国最珍贵的公主,瓦克达的亲妹妹,我西垚国第一美人,比海水更为纯洁透明的雅丽丝公主。” “那么就请公主上殿吧。”楚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陛下,瓦克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王子请说。” “瓦克达日前跟陛下提过,为表示我们两国邦交友好,西垚国愿与大楚和亲,世代缔结良缘。将瓦克达最珍贵的妹妹献给陛下的同时,瓦克达恳请陛下赐予一名天朝女子,这名女子瓦克达对她是一见钟情,至此还念念不忘。” “哦?”楚慎极为好奇地看着王子,“是什么女子,姓甚名谁,不知是哪位大臣家的千金?” 于是一众家中有千金的大臣们面色都微微发黑了,心中暗想,不会吧,不会是我们家闺女那么倒霉给他看中吧。西垚国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谁舍得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受罪。 这也是皇帝为难的地方,和亲一事在朝上提了多次,也没哪个大臣敢自告奋勇站出来,又不能用逼迫的手段。自己的皇妹,也就十三皇妹楚瑶年龄适合,又待字闺中,可太后一早就说了,瑶儿决不远嫁西垚国,又不能不尊重太后的意思,真是让他头痛。 若是王子指名道姓要哪名女子,问题到好办了。反正是王子自己看重的,到时若不献出那个女子,使得两国纷争,谁也担当不起那个大责。 就在大臣们紧张兮兮的时候,西垚国瓦克达王子起身拱手道,“这名女子是陛下后宫之人。” 众人松了一口气半秒后,又集体倒抽一口凉气。 你瓦克达不会吧!你想抢我们皇帝陛下的老婆?你你你!还要不要脸呢?所以说蛮夷之地就是蛮夷之地!我们天朝上国,比你们不知道文明几百倍! 大臣们都颇有微词,交头接耳。 在场的后妃有些惊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晓得到底是哪个后妃那么“有幸”被黑面神王子相中! 皇帝手握金樽,面色瞧不出喜怒。 瓦克达忽然说道,“其实她只是一名宫女,并非陛下的妃子!所以大家不必惊惶!我西垚国虽地处偏远,但也知贵国的风俗文化,绝不会作出夺人妻子之事。” 就在此时,忽传来侍卫一波又一波的通报声。 “东陵国王子晋见!” 楚慎与楚璇同时皱了皱眉头,心道坏了,小家伙还没来…… 岂料,下一句。 “皇贵妃到!” 云沁笑眯眯地牵着东陵国小王子的小手,与他一齐走了进来。 那可真是万众瞩目。 简直比明星们走星光大道更轰轰烈烈。 这场上所有人所有目光都投放在皇贵妃身上,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被这等冰肌雪骨、言笑晏晏的模样儿迷住了。 就见西垚国王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一手指过去,冲着云沁惊喜地叫道,“陛下!就是她!” 036 见招拆招(三)【二更】 “噗——”傅清月一时未曾忍住,真是一口酒尽数喷了出来。 西垚国王子一看自己这么一指,场上这反应真是劈里啪啦一团混乱,有喷酒的有碎盘子的,还有眼睛瞧着自己发直的,更有面色铁青恨不得动手掐死他的,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他忍不住再次提醒楚慎一句,“陛下,瓦克达心怡的那位宫女就是她。” 楚慎的脸色愈发不好看,嗯,简直是发臭! 太后气得眼睛朝云沁一瞪,“皇贵妃,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和瓦克达王子认识?” “回禀太后,请问哪位是瓦达哈王子?”云沁一脸天真外加无辜地看着太后。 “不是瓦达哈是瓦哈达王子。”太后一时顺口接了过去,随后又叫道,“哎呀!不是瓦哈达,是瓦克达王子!”晕死了!! “西垚国的瓦克达王子。”太后指了指站在一边,双目灼灼望着自己心上人的王子。 云沁握着丝巾回头睨了瓦克达一眼,眼神寂静而疏离,打量了半响,才疑惑地问了一句,“请问,本宫认识你嘛?” 绝啊!这平静如波的眼神,这精湛淋漓的演技,真是够绝啊!要不是深知这小家伙糊弄人有一手,傅公子也几乎要被她凛然不可侵犯的可爱模样糊弄过去了。 瓦克达王子一呆,“诶?我们不是刚刚在御花园那边还见到过,而且你不是还为本王子指点一条去延宁宫的路,虽然那条路指的不对,害本王子绕了大半天远路。” 楚家的男人们真得忍不住要笑死了。 真是受不了这呆头鹅王子啊,怎么这么搞笑的呢?被皇贵妃耍了就耍了嘛,偏生要嚷出来。 云沁也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貌似皇帝与几位王爷的眉眼唇角又在不协调的抽搐了。 她冷冰冰注视瓦克达一眼,毫无温度地说道,“王子你是不是看花眼了?本宫今日一直在凤鸾宫大门没出二门没迈,何时去过御花园,又何时遇到王子,又怎会给王子指路?再说了,本宫在宫里呆了十几年,大大小小的路哪条不认识?况且是去延宁宫晋见太后的路,本宫岂会不认识,又何来指错一说?” 王子被她说得语塞,老半响,这才搔搔脑袋,“皇上!可能,瓦克达真得是认错了,下午在御花园有一面之缘的那名宫女,大概不是她。” 楚放忍不住哈哈大笑。 谁能比他更清楚,皇贵妃到底是出没出去,跑没跑路过呢? 云沁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随即换上一副笑吟吟的表情,拉着东陵国小王子上前落座。 太后稀奇道,“沁儿你何时与东陵国小王子这么相熟了?” “噢,只是巧合地遇见,又那么碰巧救了小王子,其实不足挂齿啦。”云沁挥挥小手笑道。 小王子仰起白皙的小脸蛋,突然道,“皇贵妃姐姐是个好人!要不是皇贵妃姐姐救了本王子,本王子到现在还在池子里泡着呢!” 太后惊问,“小王子没事吧?怎么好端端地跑池子里去了。” “太后请放心,本王子现在没事了,只是刚才一时不曾留意跌进池子,幸好皇贵妃姐姐急中生智救了我,请太后奖赏皇贵妃姐姐!” 037 香艳夺目【三更】 “你觉得……会不会是皇贵妃把东陵国小王子踹进池子,再救了他呢?”楚宜一脸好奇地转头望着手握白玉杯若有所思的楚璇。 楚璇失笑,“十一弟,看来你还蛮了解她的。” “原来皇兄也是这么认为的啊。”楚宜随众举杯,“皇贵妃真是越来越顽劣了,再这么下去……” 接着的话,被通报的声音压了下去。 “西垚国雅丽丝公主晋见!” “公主晋见——” 刚安顿好小王子正打算回到自己位子的云沁小姑娘,被楚慎招手叫到身边坐下。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楚慎放在桌底的手使劲握了握她柔软的小爪子。 云沁暗中吐了吐粉舌,心想先吃饱肚皮,到时回去再说,想来这个“算账”也只是虚张声势。 咬着小勺子,喝了一口汤。 耳畔传来一阵音色古朴醇厚、悠远流长的埙声。 伴随而入的是七名异族女子,统一的紫纱半臂仙裙,露出平坦光滑的小腹,裙裾广而飘逸。 七人散开又围拢,再一次舞裙旋开分散后,居中神奇地出现一朵浓艳火热的花儿!火红色的舞衣,火红色的唇,流纱飞舞,软臂如玉,满室香艳流动,引人入胜。 不可否认的,这位雅丽丝公主当真无愧为人间绝色。高鼻深目、蜂腰翘臀,一双长腿更是炫白夺目,吸人眼球。 只是颜色太浓、香味太盛,过之反而不及。 云沁只是瞄了一眼,就觉得色彩太为浓烈妖艳,看得久了头有点晕,而且那股劣质脂粉味儿,真是要了命的难受,真不知道朝中那些大臣们为何露出这副色迷迷的目光,也不想想现在正放肆大胆瞄着的女人,即将成为他们君王的妃子,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云沁垂着小脑袋,漫不经心剥着掌心艳艳的石榴,抠了一粒放入唇中。 吃起来还挺甜的,云沁暗道。 一抬眼,撞见楚慎含着笑意深深如许的俊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小脸上蓦地飞起两朵嫣然红晕,下意识咬咬水漾粉泽的小嘴儿。 奇怪,他不去看那个卖力表演勾引他、香艳可人的雅丽丝公主,一径瞧着她做什么呀。 楚慎修长如玉的指轻轻将她鬓边的乌丝拨到脑后,唇边啜着笑,低声道,“朕的沁儿,清香绰约犹如夏日的莲,亭亭水中,玉润高洁,岂是几分妖艳之色便能随意盖过你馥郁芬芳?” 云沁笑眯眯,毫不否认地点着她的小脑袋。 “皇上,算你眼光独到了。”云沁飞了他一记明媚的眼色,直把皇帝笑得抿唇。 手握金樽,伸指点点她的小脑袋,“你怎么毫不谦虚?” “我为毛要谦虚?皇上说的都是事实呀,我要是过分谦虚,岂不是显得分外虚伪呢。”眸子一弯,云沁笑得很甜。 楚慎笑着在桌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顽皮!” ******* 沁儿伸出白藕藕的小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众亲:我要收藏推荐留言~~~鼓励疯狂的西西亲妈吧(握拳!) 038 丽妃(四更) 皇帝与贵妃在上座眉目传情,暗地里悄悄地打情骂俏,除非是瞎子才瞧不见。 一时间,太半眼光从香艳夺目的雅丽丝公主身上撤退,纷纷投向那高高在上、笑靥无双的皇贵妃。 如此一看,顿觉那香艳公主也不过尔尔,毕竟是蛮邦化外女子,身上活脱脱带着一丝野性,岂能与他们大楚娇俏玲珑、玉润明媚的皇贵妃娘娘相提并论? 西垚国的雅丽丝公主,此刻心头正在冒火。 大臣们心中对她的评价并没相差甚远,她的确就是一匹脱了僵的草原野马,骄傲而香艳。在西垚国,她有数之不尽的裙下之臣,没有男人不为她心动的,没有男人能在见过她之后,急着将眼光调往别处。 她野性她健美,她需要的是一位出色挺拔健壮的男人做她的丈夫,是个一等一的配得起她雅丽丝公主的男人。 说实话,她一开始并不怎么情愿来到大楚国和亲,在她印象之中,大楚的男人肯定都有如文弱书生般使不上劲儿,尤其她根本不知大楚皇帝长什么样儿,在她心目中,原以为皇帝是个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子。 可是今日一见,方知自己错得离谱透顶。 什么糟老头子,根本就是一个俊逸如仙的美男子。而且他并不像她猜测的那样软弱无力,他看上去是多么挺拔精神,谈笑风生,眼神犀利如剑,被那静如深潭的黑色眸子淡淡盯一眼,会止不住心里发颤。 这么年轻俊美的帝王,搁在谁面前,谁不心喜,雅丽丝自然也毫不例外。 她根本是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深深掉下了那片深如墨、幽如海的临渊…… 她此刻什么怨言都没有了,心里充斥着满满的幸福之感,能够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做她的妃子,何其有幸。 可是转瞬她又觉得无比恼火。 因为大楚天子的目光一刻都未曾落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深深凝视他身边那名言笑晏晏的女子。 不要以为她是瞎子,她看见他们在桌底五指相缠交握的双手,瞧上去是那样刺目。 乐声一停,聒噪的西垚国瓦克达王子又再度站起,一手横过胸口,恭敬地说道,“尊敬的陛下,请问贵国将赐予我最珍贵的妹妹,雅丽丝公主什么封号呢?” 皇帝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瓦克达这么猴急直白,竟在宴会上邀起封号来了。 这倒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封得过低,恐怕会引来西垚国不满。楚慎略一沉吟,笑道,“封公主为丽妃,赐居紫月阁。” 言罢,桌下的手用力捏了捏云沁的小手,生怕她不高兴他再次纳妃。他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的喜怒哀乐,在乎这小东西的一切一切,说真得,连他自己都对这种疯狂的在乎感到吃惊。 云沁伸出小手指,在他掌心用力戳了戳,转而再次被他牢牢握住,紧得呼吸一窒。 039 挑战皇贵妃(五更) “丽妃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愿我大楚与西垚国和平相处,从此再无战乱纷争,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妖娆香艳的丽妃娘娘,依着汉人的礼仪,屈膝行了一礼,也算是识大体、知礼数。 太后含着笑,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比较满意这个新入门的儿媳妇。 群臣一片“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的声音,将云沁那道低不可闻的叹息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 楚慎握着云沁的手再次一紧,换来她吃疼娇嗔的一眼。 楚慎抿唇低低的笑,并不言语,只是一径瞧着这个可人儿。 这下可把丽妃气坏了。 她一忍再忍,忍了多次,皇上就在封妃的时候,淡淡地朝自己瞥了一眼,其余时候,这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似的,定在那皇贵妃身上死都不要挪开。 她真得很生气。 从小到大,从没被人忽略成这样,她们西垚国哪个男人不是看到她就对她沉沦痴迷,拜倒石榴裙下再也移不开目光的?她竟要怀疑起是否自己的魅力退化了,为什么除了皇上盯着皇贵妃目不转睛外,连几位年轻俊美的世子王爷也这样,那眸光只是在皇贵妃身上徘徊流连,见不到其他人? 难道大楚国的男人都是没有品味的男人,他们一个都瞧不见美艳无比的自己? 笑笑笑,只会对男人献媚发笑,等会儿就叫你哭都哭不出来!丽妃狠狠剜了云沁一眼,径自拉开一道虚伪的笑,说道,“皇上。臣妾初来乍到,对大楚的风土人情都不甚了解。听说楚国女子琴棋书画、针黹刺绣那是样样精通,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臣妾开开眼界呢。” 楚慎温和地问道,“丽妃,想学针黹刺绣、琴棋书画,朕可以替你安排老师。” “不是的皇上,臣妾的意思是,既然今日在座这么多位女眷,不知道可不可以现在就让臣妾见识一下楚国女子的才艺。” 这话明摆着挑衅。 云沁皱了皱眉头,再瞧一眼那傲娇的丽妃,心中暗暗好笑,什么见识不见识,估摸着是冲自己来的呢。 左侧下首一隅,突发一道婉转的笑声。 那司马明玉趁机落井下石道,“丽妃姐姐要瞧才艺,那真是不得不提一下丞相府四千金的琴艺了,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绕梁三日经久不衰,丽妃姐姐你错过才叫可惜呢。” 坐在皇帝下手第一张位置的丞相大人蓦地给酒呛了一口,咳得老脸通红。 尹如衣忙递给自己老爹一杯茶,哭笑不得道,“爹,镇定镇定。” “丞相府四千金?”丽妃有点搞不清楚是谁。 司马明玉冲上座的云沁一抬下巴,“不就是陛下的皇贵妃喽。” 四下传来隐隐的咳嗽声。知情者如同尹相般呛着了。 楚慎微微沉下俊脸。 赵国公赵康安突然哈哈笑道,“果真如此?那臣等可真要斗胆请皇贵妃露一手了!” “赵大人你还真是斗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对贵妃出言不敬、指手画脚?贵妃乃皇兄的妃子,岂可比照那勾栏酒肆中的女子,当庭献技?”玉盏不轻不重地放在案上,康王楚璇凤目微眯,冷哂盯了赵康安一眼。 直把赵大人瞧得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还没结束呢……等等再发(擦汗。。。。) 040 就是一个死(六更) “臣惶恐,臣失言。”赵康安急忙离座请罪,“臣酒后糊涂,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波澜不惊地望了赵康安一眼,直把他瞧得心惊胆寒,他看不懂皇帝的神色,更估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不知他现在心中作何想法。 这个年轻的君王,随着一日日年纪增长,越来越读不懂看不透,让人惊心了。 楚慎凤目流转,盯了赵康安一会儿,宽袖蓦地一扫,隐隐收敛怒容。 赵康安赶忙谢恩,退回座位,暗中抹了把冷汗。 云沁心里头其实是无比好笑的,鬼灵精的眼珠子在那拂袖擦拭额角的赵大人身上转了转,又溜到那满面忿色的丽妃身上,笑嘻嘻地冲她摇晃下小小的脑袋,表示自己的无比胜利。 丽妃一脸怒容,转头瞪着手握玉盏,俊容冷哂的楚璇,“王爷是什么意思?适才丽妃也曾当庭献舞,难道在诸位王爷世子心里,竟是犹如勾栏舞妓般不堪嘛?” “本王并非此意。丽妃娘娘刚才也说,我大楚与你西垚国民俗风情不同,或许,在你西垚国,这算不上什么,可是在我大楚,一般民间妇道人家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皇上的妃子。” 言下之意即是,你西垚国这种蛮邦化外能做的事,在我们泱泱大楚国绝对不行的! “王爷你!”丽妃气得真是浑身发抖,心想这男人也太冰冷无情,当众给她难堪。 转头又看到皇贵妃笑嘻嘻地瞧着自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笑笑笑,成天笑,怎么不笑死你? “皇上。” “好了丽妃。”楚慎一皱眉,淡淡一挥手,“你坐下。” 丽妃为之气结,怎么看皇上都是在偏帮皇贵妃,这真是太不公平了,愈是这般就愈是刺激起丽妃的好胜心。 不顾瓦克达王子一直在向自己使眼色,丽妃冷笑道,“你们再三推脱,定然是皇贵妃徒负盛名、空有其表,欺瞒世人喽?枉你们自居泱泱大国,竟然连接受别人挑战的风度与胸襟都没有!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在座各位脸色骤然一变,可碍于她是皇上新分封的妃子,均是敢怒不敢言。 云沁小姑娘转过脸来,冲着面色阴郁的楚慎淡淡笑了笑,伸手抚抚他的手背,遂而放开,缓缓立起。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她身上,皆带着一点惊奇。 尤其是她老爹更加欲哭无泪地拽着如衣,“儿啊,你妹妹不会是受了丽妃刺激,而要下场弹琴吧。那更糟,还不如当面拒绝,甘拜下风。这要是魔音乱舞,可是太有失国体了,传出去更成为别人的笑柄!” “不会吧。”尹如衣侧目瞧瞧一脸无奈的楚璇,后者正用手支着额角不住揉动,想必也是很头痛。 云沁已经径自来到丽妃面前,笑吟吟地绕着她转了一圈,点点小脑袋,“你很好。” “什么?”丽妃有点听不大懂,诧异地望着这个女子。 “本宫说,你很好!”云沁唇角一勾,笑着看她,清脆动听的声音微微一扬,“知不知道,挑衅本宫,有什么后果?” 不等丽妃回答,遂杏眼一眯,眸中迸出两道利剑似的光芒,厉声呵斥道,“就是一个死!没有别的结果!” 语落的瞬间,把丽妃吓得倒退两步,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突然变脸,眸光变得凌厉骇人的女孩。 众人尽皆目瞪口呆望着翻脸跟翻书似的皇贵妃。 这气势、这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果然不愧是打小在宫里长大,深受陛下宠爱的皇贵妃呀。。。 041 本宫接受你的挑战(七更) 那个赵大人离皇贵妃最近,所以皇贵妃当头一喝,差点把他吓得从位置上蹦出来,悻悻然地抹着一头冷汗,不要吓唬老人家好不好…… 众人的心都绷得紧紧之际。 云沁又出人意表地咯咯咯笑了起来,跟着走近丽妃几步,“不过呢,死也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好啊,本宫现在就正式接受你的挑战!不如来谈谈条件啊,如果本宫可以技压全场,你当如何?” “丽妃自当甘拜下风,从此姐姐指东,丽妃决不敢往西。” “好极了!”云沁笑着点点脑袋,“本宫喜欢你这么直率的个性,那么就让你西垚国和我大楚所有臣子作证。” “那么你呢皇贵妃,如果你输了,又当如何。” “本宫也自当甘拜下风,从此摘下凤镯姐姐你指东本宫也决不敢往西!”云沁连贯地说完这句话,把所有知道她底细的人都吓呆了。 两只玉润的手掌,清清脆脆当庭一击,四目相对,敌意流转。 “沁儿!”尹相难以自持地跳了起来。 楚慎手握金樽,五指悄然一紧。 “父亲请放心,女儿决不会拿自己的切身利益开玩笑,更不会有失国体贻笑大方!”云沁微微一眯眸,转而笑着看向司马明玉的方向,淡淡道,“让别有用心的人加以耻笑。” 平王楚辞忍不住扯扯傅清月的袖子,“莫非你耍我?其实沁儿的琴艺非常不错,你看她如此自信,莫非你教了她上古绝招?” “绝你个头!”傅清月无语地翻了翻眼睛,“我都不知她一会怎么收场。” “难道是……” “是什么?” “找你偷偷当枪手?”楚辞急忙转眼,上上下下打量云沁,“可是她怎么不跟我们眨眼打信号?这接下来要我们怎么做,真是急死人了!” “有曲有歌,怎能没有舞?”云沁狡黠地眨了眨眼,转身一指司马明玉,“那么就由你来替本宫伴舞了。” “你……” “怎么?本宫身为皇贵妃,都能当庭献艺。莫非你一个小小贵人,也敢抗旨不遵?抑或是,你觉得本宫不够资格,让你替本宫伴舞。”态度极为嚣张,嚣张到想k她,可是谁敢呢? “皇贵妃娘娘。妹妹她并非这个意思。”司马明珠蓦地站起,柔声道。 “惠嫔姐姐,我是和明贵人开玩笑的,你别紧张,更不要当真,其实是素来听闻明贵人舞艺惊人,所以就想到这个不情之请了。” “有趣有趣。”楚放握着杯盏频频点头笑道,“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东西。” “你还笑得出来?”楚璇淡淡道。 “皇兄,为什么我笑不出来?” “真是死到临头不自知。”楚璇也不多言,只是瞥眼瞅了瞅他。这家伙难道不知,自己已经被云沁小姑娘列为头等打击报复对象的行列嘛? 042 奇景(八更) 鸟语芬芳御花园内。 两国众臣纷纷一头雾水地被请来一片空阔的场地,望着那片杏花林,鼻尖满盈馥郁香气。 皇帝与太后落座后。 诸位王爷世子和大臣们也纷纷在矮案前落座。 楚辞干咳一声,低声问傅清月,“你说她为什么要我们移到御花园。” 傅清月也低咳一声,还未开口,那身边的楚宜就低声道,“会不会是……皇贵妃觉得,这样安排,我们要逃的话,也比较方便一点。” “不是吧。。。。” 众人正郁闷地猜测,忽闻一阵清淡幽然的香风扫过。 转瞬一看。 但见那娇小伊人自杏林内缓步而出,随着絮絮纷飞的杏花,不沾一丝凡尘俗气。恰如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 微微一笑,拂衫旋身落座。 尹如衣清了清嗓子,跟他那神经紧绷的老爹说,“爹,待会儿要是……实在忍受不了的话……也得忍啊!” 楚璇闻言,差点没把一口酒喷了出来。 这杏树,这佳人,看上去是如此夺目,可是这要一露手,就是个丢人啊!尹相愁眉苦脸食不知味。 突地。 一道清冽彷如潺潺流水般的音符滑过众人耳际。静如悠湖、碧波粼粼,几只飞鸟掠过水面,溅起点滴水纹,是心之所至的意境,是常人难以触及的灵动…… 尹相登时两眼一抬,激动地握住儿子尹如衣的手,“儿啊,儿啊,为父没有听错吧。” 尹如衣早已瞪大双眸傻了,哪里还听到那神经兮兮的父亲说什么。 众人尚沉浸在动听的前奏中,忽听一道甜美犹如天籁之声响彻在耳畔。 丽妃呀丽妃,只能算你不走运。 不知道本娘娘藏着好几手嘛?这行走江湖的,不对,是行走宫廷,怎能不给自己留几手,好在适当的时机发挥出来,艳惊四座呢? 比如现在! 听着听着,傅清月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个小家伙,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什么不通音律,分明是个高手。” “你们快看!”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注视云沁的四周。 只见欢快的鸟儿在飞舞,在歌唱,在配乐。一只只、一行行、一群群飞了下来,先是在枝头兴奋的跳跃,接着便大着胆子跳到云沁脚边,仰着小小的鸟头瞧着那个惹人心醉的小姑娘,拍着小小的翅膀,飞到她的案上,飞到她的肩上,飞到她的臂弯上。 “这太神奇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纷纷站起,屏息望着眼前这一幕。 御花园内的小动物全都跑了出来,小兔子小松鼠小鸟儿小乌龟,哦连小乌龟都急着要从水池里爬出来,投向可爱小姑娘的怀抱。 “太不可思议了!”西垚国王子震惊地看着,“这是大地的女神啊,这是大地的女神啊!” “快看她!我觉得她好像变透明了!好像和这个天与地融为了一体啦!!”楚宜失声惊叫。 楚璇霍然而起,玉盏当啷滚落,酒水洒了一地。 云沁扫袖拂散群鸟,旋身一圈,乌丝随风而起,张开双臂,长袖落到臂弯,半截玉白的藕臂轻轻一挥,呼噜噜一堆鸟儿,尽数飞向碧蓝的天空…… 这一幕,在这一刻,便永久地深深地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抓住她,抓住她,一定要抓住她!不能让她飞走!不能让她从我身边飞走!楚慎蓦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推开身前的玉案,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把将她死死摁进怀里…… “朕决不放你飞走……决不决不!决不……” ******** 呀呀,先喘口气喘口气……还有呢还有呢,太疯狂了,太疯狂了呀!大家开心不o(n_n)o~ 043 被软禁了(九更) 云沁生气地瞪着垂着脑袋畏缩在旁的甜儿,忽地气愤跳起,“不管啦!我要出去走走!再憋在这屋子里我就快得病了!” 都三天了,发什么神经啊! “不行不行!”甜儿突然跳了起来,忙挡住云沁的去路,“皇上有旨,娘娘你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呆在屋子里。” “我去找他理论!”神经病! “不行不行!娘娘你不能出去的!他们说,娘娘一走出屋子就会飞走,飞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云沁哭笑不得地望着她,“我飞哪儿去啊?” “娘娘,奴婢不能违抗圣旨的,那是杀头大罪。” “甜儿。”云沁冲她勾勾小手指。 “娘娘有什么吩咐?” “放我出去啦——”云沁的吼声冲破云霄。 ******我是抓狂小家伙的分割线********* “刷——”扇子一展,扇面上浮现一大片浓墨渲染的江河湖海。 云沁换上一袭绢白锦缎男衫,大摇大摆地走在长街上,东瞧西望,心情无比愉悦。 哼,那个死甜儿,居然还真就拦着不让她出门口了,幸亏本姑娘有几百种方法可以溜出来,要不然保准闷死在屋里! 这外头的天呀,就是特别的蓝,白云都看上去比较顺眼点儿。 云沁摸摸这个抚抚那个,晃着扇子漫无目的地乱逛。 摊主们十分热情地冲她嚷嚷,“来来,这位公子,买把折扇吧。”去,折扇本公子手里么有嘛?还是出自傅清月那小子的真迹呢,市面上少说也得几千两一把。 “买个西垚万花筒吧,这可是个稀罕物,是宫里那些贵人娘娘们才玩的起的。”去!本公子看上去这么娘么?谁要这娘们的玩意儿! 云沁一摆小手,兴致勃勃地来到一家面摊,“喂老板,来一碗鸡蛋面,不要放大葱!” “好嘞!公子您稍等啊!” 云沁在捡了张长条凳坐下,取了双筷子,愉快地等着她那碗面端上来。 这才叫生活嘛!逛逛街,吃吃各种风味小食,米虫一样的日子,多舒坦呀!眼见面还没下好,便跑到一旁卖光酥饼的小摊子上,问那老伯包了五个光酥饼,咬了一口酥酥甜甜的,云沁乐得眯起眼频频点头,“好吃,老爷爷,你的手艺太好了。” 老伯笑得眼睛找不着缝儿。 这时,街边忽有一匹奔腾的战马冲来,惊得路人纷纷收拾摊子向后避让。跨骑在马上的年轻人一手高举着一面旌旗,厉声大叫道,“成王殿下回京,全部人让开!” 看他奔得那么急,肯定是入宫向皇帝禀报。 云沁夹杂在一片沸腾的人海中,举步维艰。 远远地看到楚京城正北门慢慢被守城军士推向两旁,一支军容整肃的队伍正缓缓而入…… 044 情之一字(十更) 古老而悠长的钟声滑过寂静的寺院。 成群的鸟儿扑簌簌飞过山岭,滑向遥远的天涯。 大灵韵寺。 掩埋在一片葱郁蓬勃的树林内,楚京郊外秀美的山水中,被一片淡淡的雾色围绕,终日不散。 它如此这般静静地伫立,已有上千年,古刹宝殿,傲然绝立,香火鼎盛,信徒四季不绝。 今日寺中有贵客降临,闭门半日,使得许多乘兴而来的香客,吃了个闭门羹,十分扫兴。 后院禅房内。 住持思苦大师正与一名年轻男子面对面坐在炕上,案上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清茶,隐隐升起烟雾。 男子一袭宝蓝色箭袖锦缎,襟边与袖口绘着流云白雾,一头乌丝悬顶挑起,以黑玉固定,其余散在腰间。 思苦大师见男子俊眉紧蹙,不由笑道,“其实此事并非老衲亲眼目睹,也不能完全参透这其中奥妙,王爷又何必过虑。如果此女真如王爷所说,能够驾驭这天地万物,与万物亲和无间,那可真属异能。不过一切也仅仅只是王爷的推测,也许是凑巧呢……” “大师你有所不知。本王看得出,此事绝非凑巧。她当时,是那么娴熟悠然地操控着这一切,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本王怀疑,她素来如此,而且深知自己的异能。可惜本王到现在还未能参透,她为何一定要本王替她找知古通今的能人异士。” “所以王爷就一直瞒着她,并没透露老衲的身份。” “这一点,也希望大师答应本王,暂时不要在她面前表明身份,等到本王彻底查清楚此事,再告知也不迟。” “阿弥陀佛,老衲谨遵王爷之命。” “大师严重了。”他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背对着壁上那个斗大的“禅”字。 “王爷……” “过几日,本王会哄她亲自来寺院一趟,那么到时候,大师就能好好看清楚了。” “是。老衲自当尽力。” “叩叩。”贴身侍卫夜影像根灯柱似的出现在门口。 “什么事。”凤眸一眯,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回禀王爷,成王殿下已率军回京,皇上此刻急召您回宫。” “成王所率二十万精兵现在何处?” “城外三十里远扎营,正等候皇上封赏。” 楚璇重重一扫袖,“准备车马,立刻回宫。” “是!” “大师,本王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王爷请。”思苦大师双手合什,行一礼,目送楚璇到门口,忽而朗声道,“王爷。” 楚璇顿住脚步回头。 “情之一字,奈何犹如烦恼在心,丝丝萦绕,剪不断理还乱。可使人生,亦可使人死,错乱仅仅只是一线之间!还望王爷早早回头,切莫恨错难返,泥足深陷!” 楚璇身子一震,未曾回头,只是面上浮现一丝苦笑,“太迟了。本王早已泥足深陷,难以自拔。红尘俗世,本王仅仅只是一个凡人,又怎能如大师一般,早早参透这其中的万物玄机,得以隔岸逍遥呢。” “走!”楚璇轻轻低叹一声,拂袖离开禅院,背影修长而孤寂,眸光悠远而缠绵。 ps 大家以为十更结束了嘛?没有呢,没有呢。。。先观察观察,看大家有没有给西西亲妈留言砸票票,下午再送给你们……比这更多,挖卡卡,疯了。。。(擦汗!撞墙。。) 045 大礼 西西亲妈来了…… ** 这么多人跑去瞧这个成王殿下,挤得人山人海寸步难移,一股子汗臭、腋臭味也随之而来。 云沁捏着小鼻子,气呼呼地拨开人群,还回到原先那面摊儿,接过老板递来的鸡蛋面缩到人群后,边吃边赞道,“老板,这面很有嚼劲。” “那当然,张老头的面是这附近远近驰名的,那牛肉面才叫一个赞,小兄弟你下回来试试。” “嗯嗯。原来到哪里老张牛肉面都那么出名。”云沁一边不停吸面一边频频点着脑袋。 这时,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 一窝蜂的人争相朝承德门那头涌动。 云沁忙放下面碗丢下几个铜钱,随着一群人跑去瞧热闹。 开玩笑,有热闹不瞧才是傻子呢。云沁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追随大流来到承德门前。跳啊蹦的往前看,还没看到个究竟,便听后面一阵鸡猫子鬼叫“别挤呀”“别推”“哎哟喂”,跟着人群便如潮水般被两排士兵的长矛往两旁推去。 突然被人潮压过来的感觉十分不妙,云沁个子又不高,几乎有种被淹没的感觉。 蓦地,一只握着长剑的手横亘到她面前,不着痕迹帮她将四周靠拢过来的人推开些。 云沁仰头一看,见是一张陌生的冷峻颜容,一身青色短襟,乌丝利落地挽在脑后,年轻而瘦长的身躯在人群里散着冷意,很夸张地让所有人感受到了那种彻骨奇寒,纷纷退避三舍。 “卑职暗影,送娘娘回宫。”他俯首在她耳畔低语一声。 云沁哭笑不得地瞪大一双眼,“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这家伙该不会把她狼吞虎咽吃鸡蛋面的矬样儿尽收眼底吧。。 “卑职奉皇上之命,寸步不离守着娘娘,不敢有丝毫懈怠。” 暗影,云沁琢磨着他的名字。看来应该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暗夜十三骑之一了。 暗夜十三实际上有二十六人,十三名暗骑贴身保护皇帝,而另外十三名夜骑则随王爷楚璇四处征战。这些孩子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冷然肃杀,从小就培养六亲不认,只认主子的观念,这种根深蒂固誓死为主子牺牲的恐怖思想,云沁着实不敢苟同。 这时,空出的中央宽敞大道上,缓慢过来一骑。 端坐在马背上的人一袭黑色甲胄,英姿飒爽。隔得有些远,云沁瞧不太清楚他的面貌,不过既然是同室兄弟,想来跟那群妖孽不会相差甚远。 才想着,成王已经跳下马背,一身重盔铿铿来到承德门前,仰头而望。 云沁这才发现承德门前居然悬着一死尸,临风而荡。 这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竟然送王爷这么一份进京见面礼…… 046 大将军王 偌大的楚京城尚且笼罩在蔼蔼雾色之中。重楼翠阁错落转折,雕廊画栋朱漆金粉。鎏金碧瓦起伏延绵,十里不见首尾,静穆深如海。 唯有一片初升旭日,悄然舒展。 朝钟奏响,众大臣衣袂窸窣,次第进入正殿,两旁列立垂首。 “万岁临朝!” “皇上德福,宏威远播,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楚慎肃容端坐龙椅,目光朝左首第一人投去。除去一身重盔铁甲,此刻立在众人面前的,再不是那个手握千万人性命的成王,而是一名儒雅清俊的年轻人,斯文有礼,面上始终含着一缕微微笑意。 “成王在外征战多年,此次大胜回朝,是我朝开春以来第一大幸事。成王为我大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朕决定加封成王为大将军王,赐京郊别苑一座。成王多年来风尘仆仆、四处征战,也是时候稍事休息,调养生息。成王在京期间,朕允你免朝。” “谢皇上恩典。” “平定陈国,虎翼军功不可没。传令下去,朕要犒赏三军!” “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卿家是否有本可奏?” 司马炎朗上前一步,“皇上,此次大将军王旗开得胜,平定西南陈国归来,是先皇庇佑,我大楚之福。不过,在东南沿海一带,如今还时有丁国蛮民骚扰我朝边疆百姓,皇上是否打铁趁热,一举消灭南蛮卒子,一统南部地区?” “臣反对!”尹方雄立刻出声,“皇上,我朝近年来一直四处征战、劳民伤财、穷兵黩武,绝非百姓之福。适当的与民休息,也是必须的。” 楚慎微微点了个头,阻止司马炎朗近一步开口说话,“司马卿家,出战丁国一事不必急于一时,容后再从长计议。大将军王刚从陈国归来,短期内,朕不想他过于操劳。” “皇上!可以委派康王或礼亲王世子出战。”司马炎朗拱手道,“臣以为,我方连番告捷,此次拿下陈国地区,全军军心大振,正是趁胜追击的绝好时机!” “司马大将军这么想血战沙场,为何不亲自领兵出征?”楚放笑眯眯地说道。 “老臣也想为皇上分忧,为朝廷献力,只可惜老臣日渐年迈,有些力不从心之感。而这天下,早已是你们年轻人戎马纵横的天下了!” “大将军既感不惑,那何不干脆将军机营三十万兵权交给我皇兄?届时我皇兄调兵遣将也利落呀。”楚放扫袖指指上座的皇帝,依然一副笑嘻嘻地样子。 司马炎朗没想到楚放这把火会堂而皇之烧到自己身上,老脸蓦地一僵。 047 此人,绝不能放 皇帝挥了挥手,“司马卿家不必多言了,你们退下。” 司马炎朗忿忿归队,凌厉的眸光狠狠剜了楚放一眼,后者依然一脸坏笑毫不在意。 “何大人。” “臣在!”被点名的楚京城京兆尹何涛忙战战兢兢上前。 “承德门悬挂死尸冲撞大将军王一事,查得如何?” “老臣已经查得,此事是江湖一诡异门派所做!这个江湖杀手组织是在七年前崛起的,只要有人付的起价,就没有杀不了的人!而悬挂在承德门前的死尸,就是前日被府衙追缉的甘州第一采花贼,此人正是将礼部侍郎张大人之女奸污致死的恶匪!” 哗——“朝上一片唏嘘声。 “哦?”皇帝冷笑一声,“居然有这等奇事。到底是什么组织如此神秘如此大胆!竟敢在楚京城范围内越俎代庖,目无王法的撒野。” “回禀皇上,这个神秘的组织,叫做得意楼!他们的楼主,从来没有人见到过,据江湖传闻,凡是见到这个楼主的人,全都是死人。” 朝上大人们纷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何大人,你好好查查这个得意楼,朕要知道这个组织的全部底细。” “是皇上。”何涛抹了把老汗,心想哪那么容易呢。 “皇上!夙特丹使臣日前派人送来一封书函,请求我朝释放夙特丹王太子德鲁西斯殿下。因夙特丹多隆王前日殡天大去,此刻夙特丹臣民希望王太子归国继承悬空的王位。”礼部的大人出列禀报。 楚璇凤眸一眯,眼中射出戾芒,蓦地插口道,“此人,绝不能放!” ****我是王爷的分割线呀******** “快点快点快点!哎呀,再拉高一点,再高一点!哎呀甜儿你给我吧,看,看!我放的多高呀。嘻嘻,就是这样!”云沁不停放着线轴,沿着花园一隅奔跑。 甜儿与小包子几人在后追赶大叫,“娘娘,娘娘!慢点儿!” 难得获得臭皇帝的赦令,可以跑出来玩玩。云沁开心地笑,扯着风筝一路跑。蓦地停下,似笑非笑地望着走到自己眼前又急忙返身回头的女子。 “咦,这不是丽妃妹妹嘛?”搞笑,这个丽妃自从上回挑战失败,输给她之后,就吓得不太敢见她,大概是怕她整她吧。 丽妃带着侍婢,硬着头皮堆上一脸虚伪的笑上前,屈膝一礼,“丽妃见过皇贵妃姐姐。” 048 愿赌服输 云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娘娘,有点下雨了耶,奴婢给您打伞。”腊梅乖巧地上前为云沁撑伞。 丽妃一手挡着额,抬眼望着天空飘下的淅淅沥沥春雨,急急忙忙地要往紫月阁赶去。 “诶!丽妃,你难道忘记自己发下的誓言了嘛?”云沁一手挡在她身前,有意戏弄。 丽妃捏捏拳头,“妹妹不敢,姐姐指东,妹妹不敢往西。不知姐姐有何吩咐。” 云沁笑呵呵地点点小脑袋,顽皮地冲她眨眨眼,“我也正好乏了要回宫去呢,既然顺路,那么就一起吧。姐姐在前走,妹妹在后跟,天经地义的,哦?” “是,姐姐!”丽妃咬牙切齿地点点头。 随着慢吞吞的云沁走在花园里鹅卵石铺砌的小道儿上。 云沁那小捣蛋故意走得极慢,走两步还停一下,掏出丝巾擦擦脸抹抹手,任凭那春雨点滴连成线,淅淅沥沥地洒落在丽妃身上。 “娘娘。”丽妃的贴身婢女吉娃伸手给丽妃挡着头顶,“皇贵妃走这么慢,就是故意要使您淋雨,干脆别理她了。” 丽妃咬着牙,压下满腹怨怒,老半天,才从牙齿里蹦出四个字,“愿赌服输!” 走在前边的云沁听在耳中,不由扑哧一笑。 想来一个敢于承担责任,愿赌服输的人,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也就是性子傲娇了点儿,但毕竟是一国的公主,从小养尊处优惯了。 想想自己也真是愈来愈孩子气了,何必去跟她斤斤计较呢。 如此一想,云沁脚下便加快了几分,也就不打算再故意刁难丽妃了。 出了御花园往东,没片刻,就听到远远地有人不停在叫,“不好了不好了!御书房着火了!” 铜锣喧天,哐哐哐哐哐哐地频率极快,似乎敲得人也很心急。 云沁脚步蓦然一顿,一把拉住一个急匆匆打自己身边经过的小宫女,“发生什么事了?” “啊,奴婢叩见皇贵妃。” “出什么事了?那些人在嚷什么?”云沁脸色微微一变,隔着老远,隐约瞧见御书房的方向浓烟滚滚。 “娘娘,御书房着火了,好多人都被召过去扑火。” “那么皇上呢?” “皇上与几位王爷世子都在御书房议政呢!” “什么啊?”云沁瞳孔皱缩,蓦地失声惊叫。 049 自由奔放的小人儿 云沁丢下了不住喊她回来的甜儿与小包子一干人,撒腿狂奔,第一时间来到御书房。 刚入苑子,就被扑鼻而来的浓烟呛得连连咳嗽。 云沁随手抓了一个连滚带爬出来的太监,厉声质问道,“皇上和王爷呢?” “奴才不知道!”那奴才恐怕是给吓傻了,得瑟着回了一句话。 “诶!”云沁气急败坏地扔下他,一手捂着小鼻头,撒腿就往御书房门口跑去。 索性御书房并不是真正的火头所在,浓烟滚滚的是西配殿,云沁不停扇着小手,在苑子里四处揪住别人问皇帝的下落。 这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焦虑的叫声,“沁儿,你在那边危危险险地做什么,快点过来!” 云沁欣喜地转过脑袋,隔着重重浓烟,隐约看到皇帝与几位王爷的身影。 “阿慎!”云沁拔腿就往回奔。 “沁儿小心!” 云沁听到喝声再回头,只见西配殿被大火灼烧后坍塌了,一根根横梁断裂滚落,瞬间飞沙走石。云沁身在玉廊中,这片玉廊又是连着西配殿的,西配殿一垮,如同骨牌效应一般,云沁身处的玉廊也开始震颤抖动,土崩瓦解。 “沁儿!!”楚慎蓦地瞪大眼,简直是肝胆俱裂。 眼睁睁看着一道断裂的廊柱笔直朝她娇弱的小身板砸过去,远水救不了近火,几道身影扑过去可也迟了。 云沁狠狠一握拳,身躯猛然紧绷至极限。 同一时间,乌丝无风自起,张扬夺目犹如暗夜女王。 集中全身的念力,在皇帝与几位王爷惊诧交织的视线中,将那根断崩的廊柱轰然推至一边。 云沁拧着小拳头,神色坚毅无比,一步步从那片残垣中走出。 一瞬间,玉廊跟着碎裂塌垮。 几道明明暗暗的视线交织在云沁小小的身躯上,眼神各异的闪了闪。 楚慎拧着的一颗心刚刚放下。 就见那个小小人儿举着双手朝他扑过来,仿佛翩翩彩蝶般热情奔放地扑入他怀中,紧紧捉住了他的衣袖,小脸一色惨白。 “沁儿。”楚慎真是被他吓死了又活过来,松了一口气之余,双手拢上去,紧紧抱住她的腰。 云沁这才舒了一口气,这么一松,但觉浑身虚软无力,软在皇帝怀里昏过去之前,她忿忿地骂了一声,“破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 下午太忙了,差点来不了,再丢个五更上来,等我晚上回去定定心心再来。是了是了,还没结束呢,哈哈哈。。。看到好多素未谋面的亲冒头了,收到礼物跟红包了,挖卡卡,原来勤劳的孩纸招人疼啊~~~~~收藏留言推荐,我晚上会再出现的。。。等我(飞吻~~) 050 善后工作 朦朦胧胧的,好像听到阿璇肃然的声音:“诸位,这件事,瞧在眼睛里,烂在肚子里,哪里都不准去说。这是皇上的意思,违者即是抗旨不遵,后果极其严重。” “哎呀九弟,这件事你不说我们也都知道。”平王楚辞说道,“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难以想像,这么小的身体,怎么能够在一瞬间移走那根廊柱,太不可思议了。” “七哥你不要再问了,这件事就让九皇兄与皇上处理吧。”楚宜柔和的声音响起。 “我这不也是着急嘛。” “没什么事,大家都散了吧,夙特丹质子一事,改日再商议。” “……”无声了片刻,楚辞叹了口气,“那也只好这样了。皇上,臣等先行告退。” 云沁感到那双握着自己的大掌微微一紧,接着是衣袖摆动的风声。 屋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云沁感到那双略有些冷的大掌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接着又滑入自己的左衣领,在锁骨上方逗留片刻,试了试体温,离开。 身旁的空气微微冷了下来。 窸窸窣窣拨动帘子后,楚慎略有点疲倦的声音淡淡响起,“还有多少人瞧见。” “当时,玉廊前有两个小太监,一个小宫女瞧见。”奇怪,楚放这家伙怎么也在,此刻留下来的,应该都是皇帝的亲信。 “都妥善处理了?”楚慎略略挑眉问道。 “是!绝对不会四处乱说,处理得很干净。”楚璇清冷的说话,顿了顿又道,“七哥十一弟那里都好说,只是臣弟担心,三皇兄那里过不去,若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又是一桩麻烦事。” 那语声中所带的寒意,让云沁整个人不由一颤,啥叫处理的很干净,听着怎么不像好事呢? 她被吓醒了,蓦地从床上竖起。 如此突然,倒把帘子外三个低声交谈的男人唬了一跳。 顾不上穿鞋,云沁掀开深红色垂及地的帘幔,赤足跑了出来,一下扑到楚慎身边,“阿慎,你们在讲什么,处理什么?” “你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楚慎唇边含着半丝不悦,伸手将她不着痕迹圈进怀里,拢拢她微敞的衣领。 这衣衫不整、长发披散的慵懒模样儿,瞧在眼里,荡漾在心中,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妖精。 051 寺院有啥好玩的? “皇贵妃醒了那就是没事了。”楚放笑着打量她,目光含着些许淡淡的轻佻。 云沁不客气地剜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情。” “还说,你都昏迷了三个时辰了,下回不准再这么吓唬朕。” 原来她昏了这么久?这破身子骨,真是让人遭罪!云沁忿忿地伸手敲敲自己小脑袋。 可爱的样子,楚慎看在眼里,笑在心头,抿唇拽下她的小爪子。 “对了皇上,御书房怎么无故起火?” “你还说,你可真是不知轻重,明知有火还往里头跑,你当你自己有几条小命由得你胡来?” 云沁吐吐舌头,眼睛眨呀眨的,“可我想见你呀,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楚慎心里头一暖,双臂一收抱着她低声道,“总之朕不准你如此胡闹,下回再这么不知轻重,朕绝不饶你。” “好嘛好嘛,现在不是没事嘛!对了,这到底是为何起火?” “这火起的着实莫名其妙。”楚璇沉吟开口,“原因还在排查之中。御书房不能再呆了,重建之前,皇上得另外找地方安置。至于皇贵妃你。” 楚璇凤目流转,叹息着深深望了她一眼,“不可以好奇,不可以违抗圣旨,不可以再危危险险跑去那个地方查探,知道不?” “哼。”云沁动了动小鼻头,很是气愤他对自己的了如指掌。 男人们的喉间滚过沉沉的笑。 稍稍一顿,楚璇又道,“御书房着火,也真是极不吉利。臣弟觉得,皇上应该去皇家寺院祈福,顺便找住持方丈求一支签,问问未来的凶吉,也好早早有所防范。” “的确是许久未见方丈大师了。只不过最近朝政烦扰,朕又哪里抽得开身。”言辞间,若有似无地瞄了眼一脸茫然的云沁小姑娘。 “皇上抽不开身,或许可以让娘娘代劳。”楚璇接口道。 小家伙差点没跳起,急忙摆着手道,“不去不去,不去!不去!破寺院有什么好玩的,一群秃驴更没什么好看的!” 楚慎嗤地笑了,“可是不去皇家寺院求个安心,朕始终心里翻转烦躁。九弟的建议相当好,沁儿就勉为其难,明日替朕去一趟吧。” “不去不去,不去行不行呀。人家最讨厌舟车劳顿,看这个鬼天气,明天肯定下雨,皇上~~~我不要下雨天出门,不要不要。” “就这么定了,你不准忤逆朕。”楚慎笑着点点她粉嘟嘟的小脸,暗中朝楚璇使了个眼色,“九弟,这件出行的大事就劳烦你替沁儿安排妥当了。” “臣弟明白。”楚璇淡淡颔首。 这事居然就这么敲定下来了?小家伙真是气死了!想想皇帝和王爷也真是奇怪透顶,平素只要她稍稍撒个小娇,软软甜甜说两句话,这两人肯定二话不说什么都依她,可今天真是让人冒火啊! 那她真不想下雨天出趟远门呀!呕死她了!混蛋—— 052 知音难觅 雨珠虽然不大,可一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春雨绵绵,最是让人心中烦乱。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其实满准的。譬如此刻,云沁就觉得皇帝和王爷二人不知在预谋什么,硬把自己给哄出来,软硬兼施逼自己去那个破寺院。 皇家寺院在楚京郊外,这一来一回恐怕是要花上一天时间。 云沁坐在车辇中昏昏欲睡。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她哪里爬的起来。这些年习惯睡到自然醒,也没人管她,学堂都是隔三差五去一次,迟到已经成为习惯,被所有人认同了。。 这回要她天乌漆漆的起来,还真是要了她的小命。 被楚慎软磨硬泡从床上拖起来,她几次三番重新滚进被窝里,让他哭笑不得。梳洗的时候还闭着眼睛东倒西歪,给皇帝抱上马车的时候,只是睁开眼瞄了他一下,又继续阖上了。 楚慎真是啼笑皆非,忙和完这一切,弄得他早朝都去晚了。 此刻这一路上颠啊晃的,正好让她睡会儿,不过就是不如床上舒服,躺着吧甜儿又怕她滚下来,坐着吧,她又倒来倒去的,真是让人笑死了。 直到出了正北门,来到郊外,清爽的空气夹着阵阵馥郁花香,伴随着阵阵鸟鸣而来,云沁精神头才总算稍稍好了点儿。 她让甜儿撩起帘子,自己趴在窗口瞧着外头,心情一时又好了起来。 反正出都出来了,不开心也得开心,要不然这一天还不郁闷死。 “娘娘。这是傅先生今早托人送来的。”甜儿突然从手边拿过一只条形锦盒交到她手中。 云沁嘟高小嘴,暗自腹诽:傅清月那个臭东西能送什么东西给我,怕又是嘲笑我的玩意儿。 打开一看,见是一支通体荧绿碧色短笛,垂着一缕红丝穗子。玉质相当上等,摸上去十分温润,带着丝暖意。 云沁这个外貌党,当真摸着有点爱不释手。 甜儿那鬼丫头抿着唇笑道,“先生还带了话呢。” “说什么了,不中听的不要听。” “先生说,娘娘的琴艺如此高超,想必对音律一道颇为精通,可恨竟藏了十几年,让先生隔三差五聆听那魔音。。可恨可恨!绝对是故意的!”甜儿还学着那傅清月的样子摇头晃脑。 云沁扑地笑开了,捧着肚皮来回倒。 “先生说,娘娘是这世间第二个,能用琴音走入她心中之人,可谓知音,便以玉笛相赠,期望娘娘来日能为先生吹奏一曲。先生还说,娘娘可别告诉他,您不会吹笛,他再也不信!” 云沁哈哈大笑。 053 娘娘的三个愿望 这么一笑,心情又舒爽不少,精神头更好了。 甜儿便兴致勃勃道,“娘娘知不知道,最近城里头一直在流传百鸟朝凰一事呢,很多人都说娘娘肯定是皇后命格,是我们大楚的福星。” 云沁挥了挥小手,“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回了宫里别乱说,本娘娘还想韬光养晦,可不想四处树敌。” “娘娘英明。”甜儿搞笑地狗腿了一句。 云沁笑着抬手拍拍她的脑袋。 皇贵妃出行自然是隆而重之的事。好在寺院只是在楚京城郊外不远,这一行也没带多少兵马,只是点了三百精兵护送,再配上十来个宫女太监,队伍也算是浩荡。 到了大灵韵寺,三门洞开,住持早已率一众寺僧等在门口迎接娇客。 一番寒暄客套后,迎皇贵妃到大雄宝殿,焚香祷告,再三跪拜。 其实云沁是不信这些的,但心里想着是给皇帝祈福,态度倒也颇真诚,敬香后,双手合什,对金漆佛像祷告,“佛祖在上,沁儿在下,求佛祖三件事。一愿皇上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无忧无虑心宽体胖!” 甜儿在一旁点着手指头,随后小声咕哝了一句“这是一个要求?” “司马炎朗那个老家伙再三向皇上提出要派康王上前线,所以二愿王爷出师大捷无往不利大获全胜平安归来。顺便最好让司马炎朗那个老混球脸上长痘嘴上长疮屁股上长脓包!” 甜儿数着手指头的同时,住持与陪同的几位得道高僧已经忍不住用咳嗽盖过笑意。 “三愿我大楚风调雨顺国祚绵长,世世繁荣,代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家家和乐融融。顺便如果可以让沁儿不用隔三差五起个早,去学堂念书那就更好了。”亮晶晶的眼睛蓦地一弯,笑成两片可爱的月亮。 方丈思苦大师与一众寺僧真得是要在心里笑翻了。 这深宫内苑、尔虞我诈的,难得娘娘还能保有这份赤子之心,纯良质朴,天真可爱,无怪会深深掳走帝王心。 跪在娘娘后面的甜儿忍不住问道,“娘娘一次性求这么多,佛祖听得到嘛?” “当然听的到,佛祖是救苦救难渡化世人的嘛。佛祖有一颗这么仁爱的心,沁儿的小小要求,他一定会照单全收的!”云沁笑眯眯地点着小脑袋,再嘀咕,“何况要求又不高。佛祖庇佑,若是达成心愿,沁儿定高香还愿,三叩九拜,敬献鲜花素果,再替佛祖重塑金身。” “阿弥陀佛。”方丈大师高宣一声佛号,笑眯眯地瞧着云沁。 054 突袭 回程的路上,想起那个思苦大师意味深长的目光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个老秃驴,她总觉得没表面上瞧起来的那么简单,单单只是皇家寺院的主持么?单单只是一个得道的老和尚么? 甜儿递给她一个抱枕,“娘娘如果困了就歇一会儿,等到了宫里,奴婢自然会叫醒您。” “嗯。”云沁点了点脑袋,忙和了这么久也确实有点疲倦,更何况她今天还不是睡到自然醒的。 揉揉眼角,云沁搂过抱枕,阖眼打起了小盹。 一溜儿人群随着马车,碾过窸窸窣窣的青草往楚京城而去。 此时夕阳西垂。 飞鸟翩跹。 暮色深远处,半轮夕阳斜挂树梢,静谧怡人。 铮! 断弦崩裂之声。 继而一蓬惊飞的鸟儿逐鹿青天,四散而匿。 云沁蓦地睁开眼。 车辇外已经响起宫女太监刺耳的尖叫声,前半截无比惊恐,后半截骤然消逝…… 云沁刚想掀开帘子,车辇上便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那是乱箭射在车上。 其中一支穿窗而过,正好钉在甜儿的脸旁,可把她吓坏了,尖叫着扑过来,死死抱住云沁,“娘娘!” 车辇分崩离析。 伴着阵阵惊叫声,一道玄黑的身影蓦地停在云沁身边,快剑拨开几支凌乱的箭镞。 “暗影。”云沁的心稍微定了定,抬眼望过去,只见青草地上一片混乱,处处沾染着丝丝血迹。 尸体躺的横七竖八,多半是那些随行的宫女太监。 几乎都是给人一刀毙命的,伤口集中在脸上与心脏部位,快狠准,出手如电如风,没的让人抵抗。 带来的三百精兵正与十几名身穿重盔铁甲、骑着黑色骏马、手提黑色重剑的匪徒血战。 看得出来,那十几个突然出现的匪徒,虽然人少,但是个个都是伸手矫健的高手,布阵设防、群攻之术非常高明。 三百精兵本来就被这突发的情况搞得有些慌乱,再被马队左右来回一冲,立刻就散的不成队形。 落单的士兵都被那些出手鬼魅的铁甲骑兵一剑一个,击中胸口要害,立死当场。 血腥暴戾的画面瞧得云沁暗自捏紧了小拳头。 “娘娘,卑职立刻带你走。”守在云沁身边的暗影瞧出来情况不妙,当机立断道。 “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云沁秀眉一扬,眼中闪过暴怒冷光。 055 音刃 今天第二十一更来了。。。。。 这些铁甲骑兵个个出手狠辣,逮到机会不留半点余地。云沁带来的三百精兵,才一个交锋,就给他们杀下阵来。不过他们奉了皇帝的命令,誓死保护皇贵妃,心知要是逃走,天涯海角也只是一个死,倒不如痛快战死。 所以即使被铁甲军杀得血流遍地,尸横遍野,也一个都不敢逃走! 太惨烈了! 云沁握了握拳,取下腰间的玉笛,心中暗忖:想不到先生送的短笛,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是他们逼她的! 横笛在前,贴上软软的嘴唇。 奏起的曲调分外激越昂扬,犹如千军万马齐齐奔腾。 暗影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他的职责是寸步不离守着娘娘,其他人的生生死死都与他无关,娘娘不可以掉一根头发,这是皇帝的命令,也是他接受的任务,绝对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所以从刚才到现在,他未有加入战团,只是一心想要带云沁离开。 不过她严词拒绝了。 没有人能在彻底触怒她之后,全身而退! 没有人能在伤了楚国子民后,全身而退! 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色虫子!应该全部死在这里!为他们的罪与恶付出沉重的代价! 乌丝无风飞扬,眸色蓦地转而深沉。 那小小的玉白的脸上,含着浓浓的怒意,彻底凌乱的怒意! 激扬的笛声穿过山间树林,青云直上飞过云霄,化为无数道利刃“咻——”四面八方飞向铁甲军。 集中全身念力,以音符为媒介,贯穿自然之风,使自然之力为我所用!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对方攻击态势明显一弱,铁甲军纷纷抽手应付各种刁钻古怪、削向身体各个部位的透明利刃。 稍有差池,胳膊或大腿上就被深深割一刀,最恐怖的是,这种利刃居然能够渗透厚厚的盔甲,使他们血流不止,若是不巧飞中脖颈,便立刻毙命,间不容发。 楚国士兵趁着铁甲军手慌脚乱这当口,急忙重新整饬军容,疾步来到云沁身后,集中在一处。他们本也是极优秀的精兵,只是被一时的突袭乱了手脚,如今再从新整饬一番,点点人数,竟被那些黑色虫子解决了一半有多。 激越的笛声转而悠扬,淡淡地消逝在云沁的唇边。 领头的重盔铁甲男子,戴着黑色的头盔,只露出两只阴晴不定的眼睛直凛凛地盯着云沁,眼中一片血红。 “楚国皇贵妃!” 056 龙有逆鳞(长章+西西滴话) 阴郁的声音,犹如地府鬼魅,森冷无比。余下的十数骑在这当口,已经拨马围拢到领头人身后,静默无声。 “有意思。没想到楚国陛下的妃子,居然是个身怀绝技的女子。倒是让小王大吃一惊了!” 云沁皱皱眉头,他自称小王,到底是什么国的王子,怎会潜伏在楚京郊外正好拦截住自己。 他又是从何得知,皇贵妃今日出行?一缕阴霾辗转拂过云沁的心头。她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重盔铁甲的领头男子忽然一抬手,不远的山坡上蓦然出现几百名化装成乞丐模样的流民,手持长弓居高临下,铁桶似的围箍了他们。 算算距离,此刻他们这些人正是在别人的射程范围内,一旦妄动,必然个个变成箭猪。 看来今天是插翅难飞了。 云沁突然甜甜地笑了,那笑容别提有多耀眼夺目,瞧得人呼吸一滞。 “看来今天,本宫是逃不掉了,无论如何也得跟王子走一遭了。” “皇贵妃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云沁点了点头,笑得犹如糯米团子,“你要带我去哪里,王子?” “皇贵妃去了自然知晓。” “娘娘。”腕上一痛,是暗影情急之下扣住了她的手。 她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背,低声说道,“形势不由人,与其在这里全军覆没,不若我跟过去再见机行事。放心,他们不会杀我,我会设法沿途留下记号。” 暗影狠狠拧着眉头还要说话,被云沁一眼瞪了回去,“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无谓白白死去,他们杀死你们,再带我走,结局是一样的。带甜儿他们走,现在,立刻!” 暗影沉沉地垂首,心情极是复杂。 王子驱马上前,唇边掠过一丝残酷的胜利的冷笑,伸出戴着黑色护腕手套的掌,递到云沁面前。 云沁扫了他一眼,眉间沁出邪恶,蓦地伸出玉白小手紧紧扣住王子的大掌,一个反转,手腕沉了下去,另一手出招如电揪住了王子胸前盔甲,猛一使力,按了股子巧劲,将王子一个过肩摔,从马上揪到地上,重重落下。 “嘭!”王子四仰八叉摔在青草地上的瞬间,还当自己在发梦!太不可思议了! 四周传来轰地笑声,铁甲护卫也不例外。这本是极难得看到王子的锉样,居然是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手里吃瘪! 王子气急败坏爬起来时,云沁早已飞身上马,抽起王子挂在马鞍边的弓箭,取了一支凛凛箭镞瞄准王子的脑袋,满脸嘲弄,“谢谢你的马,王子!立刻放我的婢女和侍卫离开,否则,我不介意鱼死网破,大家一齐死。” 这该死的,到底是谁给的情报,说皇贵妃不谙马术箭术,这……特么也差的太离谱了吧!真该把那给错乱情报的废物,推到斗兽场去凌迟处死! “你也不必懊恼,王子。不是你安插在宫里的探子愚钝,而是本宫我,藏得很深,别说是你的奸细不知我的底细,就算跟我最亲最近的人也未必对我完全了如指掌。” “铮!”箭镞钉死在王子的靴子边,止住他妄动的步伐,“我们汉人女子最讲究礼法,是不会与丈夫以外的男子亲密地共乘一骑。” 言下之意是,你赶紧滚!不配跟本娘娘共乘一匹马! 云沁知道,这头盔下的脸色该是极度狰狞恐怖的,她知道他气得快疯了。 若不是顾及甜儿他们的安危,她早已一箭取了那什么王子的狗头,凭自己一人之力,大可以逃走,她绝对自信。但是甜儿他们,在射手的射程范围内,她不能不顾。这么多年来,早已当甜儿是自己的姐姐、亲人,实在是不忍心。 这具诡异的身体,自从来到这里后便一直睡歪歪的。但是关键时刻,她发现,依然可以积聚百倍千倍之力,只是不可懈怠,一旦懈怠下来便浑身乏力虚脱,想再积聚超能力便更困难了,少则恢复三五七天,多则两三月也有可能。 伏在马背上,细雨如丝。 王子一刻不容她停留,促马疾驰,风驰电掣闪过三百里,到夜色如画时来到第一个宿头。 邺城。 没想到王子居然会带她入城,赶在城门闭合前,十数骑围着一名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来,守城将士当然免不了要多看他们几眼。 王子一声冷哼,目光如炬,立刻把守城两名士兵吓缩了回去,也不敢多问,只是暗中派人回督军府询问究竟。 毕竟瞧这一身盔甲并不像大楚士兵的装束,也怕是哪里混入城的奸细,必须严密控制监视住,免得出了什么乱子。 云沁见王子如此明目张胆大咧咧入城,立刻就明白了。王子定是要以自己为饵,和楚慎交涉什么! 入夜深沉。 邺城督军府外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五十余岁的李都督今日小登科新婚大喜,娶了城北王豆腐家年仅十六如花似玉的小闺女。 酒宴散去,都督喝高了,醉醺醺迫不及待摸进这第三十三房小妾的门槛,搂着这哭啼啼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心花怒放上下其手。 酒精的麻痹,再加上王家小闺女颤颤弱弱细细碎碎的哭声,愈加刺激都督的兽--欲。 三两下扒光王家小闺女的衣物,不顾她厉声尖叫,强行埋进那销魂窝内肆意举抽,猴急的要死。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这三更半夜的,敲门声特别重。 都督老爷根本还没玩尽兴,听得敲门声,不由怒喝,“谁?”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九王爷突然驾临!此刻正在前厅坐着,要小的立马让老爷您滚出来!”管家也顾不得太多了,使劲推门而入,噗通跪倒在都督床前。生死攸关,谁敢得罪王爷?谁又开罪得起这位手握中军大权的铁血王爷? 外头的冷风呼噜灌入,将床上的都督惊得坐起,背脊一阵凉意,酒一下醒了一半。 王爷怎么会连夜赶来督军府?这漏夜十分,是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劳动九王爷亲自出马,不辞辛劳、暗夜兼程而来? 一定是…… 这宫里头出大事了! 念及此,当即感到一阵寒意彻骨,连另一半酒也倏地醒了,哪里还顾得上那坐在床上嘤嘤啼哭的小妾,迅速披上衣服,急匆匆跟着管家去前厅拜见。 “下官拜见康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都督一头冷汗地扑倒在一双黑底金线靴子前。 “啪!”茶碗恨恨地摔在他脚下,惊得都督一脸菜色,冷汗直冒。 “李高福!你是怎么当的差,怎么做的都督?出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立刻回报朝廷,还等着本王查到你头上!简直混账可恶透顶!”楚璇疾言厉色怒斥一通,甩袖站起,玉白的额上青筋爆起,布满血丝的疲惫眼眸含着暴躁、冷怒与深深的惶恐不冷静。 都督一脸惨白,嘣地磕了个响头,“下官惶恐,下官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蠢材!” 楚璇狠狠一脚踹过去,将那老都督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爬到王爷脚边,苦苦问道,“王爷,王爷,下官不知发生何事,还请王爷明示。” 楚璇将一份公文“啪”地摔在李高福头上,“你自己瞧瞧清楚!” 李高福哆嗦着翻开公文,瞄了两行,是守城将领来报,发现有可疑人物入城,问都督是否要采取监视之措施。可惜都督小登科,新婚大吉,搂着小妾狎玩尚且来不及,哪有功夫管那些狗屁倒灶的公事?这一耽搁,就是个玩忽职守的大罪。 都督头上冒汗,不知这可疑人物入城跟王爷漏夜赶来兴师问罪有什么关系,他不敢讲话,只是爬在地上不停抹汗。 此时,通往内室的帘子微微起了一丝响动。 楚璇警觉地回头,怒斥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后头,给本王滚出来!” 立刻地,夜影一个飞身夺步,伴随一道女子惊叫,来人被推搡在都督身边,软倒在地。 可不正是都督新娶进门的小妾王仙儿么。 这个王仙儿其实一直躲在门后偷偷窥看着楚璇。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高大这么俊这么有气势的男人,三言两语就把老都督给斥责地跪地求饶,那种浑然天成的皇家风范与飘若谪仙的俊美,不由使她心中小鹿乱撞,痴迷不已,根本就收不住自己爱慕的眼光。 其实她本就是个可怜的苦命女子,出生寒微却心比天高,一直憧憬着总有一日自己可以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寻到一个温柔的男子对她终其一生的好。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被自己的爹王豆腐卖到都督府,死活不情愿又能如何,这王豆腐是要钱不要命的货色,收了三千两聘金便五花大绑将自己的女儿绑上花轿,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李高福忙上前给王爷磕头,“小妾不懂事,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楚璇也乏得无力再训斥他,只是淡淡一挥手,弯腰将他扶起,换了一副脸色,和颜悦色对他道,“都督,本王也不是要训斥你。只是事关重大,涉及……皇贵妃的安危。如果稍有差池,你一人人头落地事小,还可能连累你一家老小满门抄斩!所以不得不谨而慎之。如果此事办好了,本王自然会在皇上面前为都督美言几句,如若走漏什么风声,把事情给搞砸了,或者再像之前那样怠忽其守、出了什么岔子,本王第一个要你的项上人头!可懂?” 楚璇不愧是杰出的将才,一番恩威并施的话压下来,都督把皮都绷紧了,脑门子上冷汗直冒! “是是是,是是是是!下官即刻派人去查这几个可疑人!一有消息马上回报王爷!”都督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全是被王爷吓出来的。 楚璇摆了摆手,都督急忙出门吩咐下属办事。 楚璇一手支着额角,重重斜倒在椅上。 夜影忙上前道,“王爷!” “本王没事!”楚璇淡淡地一挥手。 “可否要派人修书入宫,皇上此刻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等天亮亮吧。”楚璇微微支起脑袋,幽然望着月色如银的明净黑幕。 沁儿,不知你现在可好,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挨饿受冻,有没有惊惶意乱? 愈想愈惦记,愈是心情沉重,烦乱不堪,整颗心都拧成了麻花,头痛欲裂。恨自己不够本事,不能在第一时间将她救回,很自己安排不够妥善仔细,才会让她无端端遭来此等大劫。 恨自己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要这么这么在乎这么这么失控,这么这么惊惶意乱、心痛欲绝……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这一次,那些化外蛮邦野人,真是触到他们楚室一脉的死穴了,不止弄得宫里宫外人仰马翻的,还搞得皇帝跟几位王爷尽皆寝食难安、如坐针毡。 如若皇贵妃没事还算万幸,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 恐怕,即将要在各国间掀起一阵惨绝人寰的腥风血雨…… 聪明的亲们已经猜到西西亲妈上架了吧。的确的确,今天猛更是有原因的。其实今天就已经上架了,但还是决定多发一些免费章节(是很多,的确很多吧),希望大家喜欢o(n_n)o~ 此乃最后一章公众章节,明天开始将会是v章。小丫头到底还藏着些什么没拿出手,她的超自然能力可不可以恢复如常。是否能够安全回到皇帝身边,是否能扳倒所有碍眼的女人,得意楼又是什么东东,后续见分晓!希望继续支持o(n_n)o~ 能够上架,要感谢亲们这些天以来的热烈支持,也要感谢编辑们的栽培。 关于入v以后的价格问题,定的是4个阅读币1000字,大家少吃一点零食支持西西亲妈吧! v后更新将更稳定更快速,就酱(*^__^*) *************** ps: 下面是充值的方法。 首先是网上银行,比较便宜,其实办银行卡的时候开通一下就好了,经常看书的读者们使用最好,步骤是:登陆——支付中心——我要充值——网上银行——填写充值数额(起充30元,1:100)——下一步——确认——选择开通网上银行的银行——进行网上银行支付操作 其次是支付宝和财付通,只要在拍拍和淘宝上买过东东的朋友相信都会使用,需要说明的是,的支付宝业务是即时到帐业务,需要大家先付钱才能获得阅读币的。如果实在觉得网上交易不安全呢,也可以到银行汇款,汇款之后登记就好了,一般几个小时之内就有阅读币的。 以上四种方式虽然麻烦,但是比较实惠,都是1元购买100个阅读币的,建议经常在上看书的亲们这样充值。西西亲妈也是为大家着想,这样算来,看完这本书不过十几元,比亲们买一本书便宜多了。 手机充值卡(注意:不是手机话费充值哟),只要买平常亲们充值话费的中国移动神州行充值卡(序列号17位)或者联通全国通用充值卡(序列号15位)就行了,之后选择手机充值卡(1)或者手机充值卡(2)充值就行了,一般在移动或者联通的营业厅就可以买到卡的。这种方式是1元买85个阅读币,也不算太贵。亲们注意了,联通的充值卡,只要右下方有一个全国通用的标志,就可以在进行充值了,亲们一定要牢记这个特征哟 另外提醒一下大家,无论那种卡最好把卡里的钱全都充到上,因为如果不一次充完剩下的钱也不能继续在其他地方使用的(尤其是手机充值卡),而且如果选择错了相应的面额(比如买了50元的手机充值卡,充值30元,在输入序列号和密码旁边选择了手机充值卡面值30元)一张卡也就作废了,剩下的钱也就不能用了,所以大家最好是充值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充值卡,这样比较安全也不会给亲们带来什么麻烦。 如果大家实在不想出门,固定电话和手机也可以充值的,固定电话充值要这样做:登陆——我要充值——电话充值——在网页下方找到中国地图——点击所在省份——得到应当拨打的声讯电话——拨打电话——获得v币号码和密码——用纸和笔记录v币号码和密码——选择v币数额(起充5元,1:50)——下一步——确认————输入网页上方v币号码、v币密码——确定 最方便的充值方式要属以下这种,手机短信充值,发一个短信就行:登陆——支付中心——我要充值——手机短信充值——填写手机号码——下一步——确认——确认支付——收到短信——回复短信——收到扣费短信——购买完成(必须为30元,1:40) 如果大家对充值还有疑问,可以直接点击支付中心找在线客服(8:00~21:30),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可以去交流中心看一下类似问题的解决方法,的客服会耐心为大家解答问题的。 另外,最近华丽丽地推出了手机站,那是灰常方便,亲们只要有能用gprs的手机就能看书了,亲们无必要牢记网址哟: 有的读者可能要说了,我去其他网站看免费的还不用这么麻烦的充值呢,其实我们也理解,尤其是一些学生用户,也确实拿不出这些费用,但是在这里我要好心地提醒大家一下,大家觉得那些人真的那么好心让大家看免费的么?其实有很多读者私下和我们说,当时因为不小心去了这些网站,电脑中了木马,有的甚至不得不重新安装系统。相比之下,只是收大家几元钱而已,其实学生朋友们少买几个红钻,少吃一点冷饮就可以了,何必弄得自己的电脑大修呢?想想西西亲妈这样不分昼夜,辛苦地为亲们更新,不过是拿一点点补贴家用的钱而已,而大家却增加了一份好心情,所以还请大家支持一下西西亲妈吧,再次谢谢我亲爱的亲们。 057 青楼 楚京城 玲珑阁。 谁都知道那是个富家有钱人寻欢作乐的场所。每晚一到夜间,那就是生意最为红火的时候。老鸨阮红玉三十出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此刻正倚在二楼楼梯口,笑吟吟地望着手底下那些标志的姑娘们坐在各种款爷的大腿上,又是送酒又是夹菜,卖力招呼。 那些喝醉的嫖客形形色色什么样儿的都有,偶尔有几个喝花酒不给钱的,也都给阮红玉手下的八大打手请出门去修理了,总体来说,今日一如往常般平静,老板娘只要坐等收银子就行了。 “让开让开让开,统统都让开!”粗哑的声音从门口横进来。 偌大的花厅内,莺莺笑语声倏然一止。 丝竹管乐也骤然停了。 嫖客们放下怀中搂着的小娘,全都站起身来,匆忙缩到两旁,不明就里地望着闯入门来的一队官兵。 带头进来的军官一张四方脸,没有任何表情。 “哎哟,哎哟官爷。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风啊,几位官爷怎么突然到访我们玲珑阁。我可是老实人,规规矩矩做生意的,不会是……我们玲珑阁犯什么事儿了吧。”阮红玉丰腴的身子软贴到领头军爷身上,一脸风骚的笑。 “去去去!”四方脸没好气地推开她,“老鸨,你这里最近有没有接收什么来历不明的可疑女子?” “没有没有!我们玲珑阁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来我们这儿的姑娘,全都是走投无路,或是自愿卖身的,每个人都订的契约,错不了,哪来什么来历不明的?” 军官可疑地望了她一眼,大掌一挥,“上去搜!搜仔细了!凡是搜到非我大楚子民,全部带回都督衙门审问!” “是!” “哎哟官爷,哎哟官爷我还要做生意呢!官爷哎哟……你们可不能乱闯呀,哎哟哎哟……”那老鸨子追在官差身后鸡猫子怪叫。 官差哪里管她,一把挥开,口中怒斥“去你的吧!官爷办差事,你敢挡着?连你一起抓回去!” “蹬”一脚踢开包厢房门,闯进去掀开被子就搜。 于是一间间房连续传出鬼哭狼嚎的叫声。 片刻后,官差在大厅集中,个个冲着领头的军官摇了摇头。 四方脸男子把脸一沉,揪过老鸨,“我警告你!要是看到形迹可疑的外族人,立刻去都督衙门报告,否则后果自负!还有,要是有人卖一个天仙一样的小姑娘来你这里,也立刻回报!要是动了你不该动的人,就等着抄家灭族被人挫骨扬灰吧!” “是是是,是是是是!” “走!”军官大力一挥手,“去下一个地方,继续搜!” 众嫖客见军爷走了,这才尽皆松了一口气,按着胸口来回窃窃私语,低声交谈,“这两天倒是怎么了呀?南北城门紧闭,要通行也很困难,天天有人来搜查,家家户户都要搜,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嗨!我有个远房亲戚是在御膳房当差的,我跟你们讲,听说呀,这宫里头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啊?” “听说走丢了一个陛下最宠爱的娘娘,陛下大发雷霆,如今派了最信任的九王爷出京寻找娘娘呢。” “啊?这娘娘在宫里好好呆着怎么会走丢呀?” “什么走丢,告诉你们,是被人掳走!总之你们都把皮给绷紧一点,听说是给外族人掳走的,你们最近还是别跟外族人做生意了,免得引火上升!这抄家灭族的大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阮红玉颇有深色地瞅了一眼交头接耳的众人,转身袅袅娜娜地继续上楼,一摆衣袖,那厅里又咿咿呀呀地响起了靡靡乐声。 回到自己房里合上门,将鼓噪的乐声掩在门外。 阮红玉执着一把香蒲扇袅袅来到床边,一掀床板,身形顿时隐没在芙蓉帐内。 顺着密道拾级而下,忽地拍开一道石门,闪身入内。 却是一间布置精致的雅房,设有一桌四凳,一张红檀木香床,上头铺着深红的锦缎子,瞧上去有点俗气。 床边坐着一个春衫单薄的玉人儿。 凑着摇曳的烛火望过去,那绝妙的姿容,怎能不让人心动万分。 两名翠衣小丫鬟端着盘子站在小玉人儿身边,见老鸨子下来,忙委屈地告状道,“红玉姐,娘娘她还是不肯吃东西。” 阮红玉一改圆滑赔笑的模样儿,极为冷森地笑笑,上前端过丫鬟手里的碗,来到云沁面前,“娘娘,不吃东西怎么行呢?你可是两天滴水未进了。瞧瞧这小脸都瘦了几分了,这要是给万岁爷跟王爷看到,还不心疼死了呀。要知道皇上派了九王爷,日日夜夜在找他的心肝儿宝贝皇贵妃,闹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的,可都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你啊。” “你这个妖人!别想我吃你混了毒物的东西!”云沁怒目瞪着她冷笑,“识相的话赶快滚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你!” 阮红玉鼻子都气歪了,一把揪住云沁的领子,“你当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嘛?你不过是我夙特丹王的阶下囚!要不是看你还有点小小的利用价值,我一早掐死你了事!哼!像你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终日被男人捧在手心呵疼备至的大小姐,根本百无用处!” “那你掐死我,掐啊,掐啊,怎么不掐?哼!光会说不会做,看你就知道,无胆匪类!” 阮红玉脸都气绿了,蓦地摔掉碗,伸出两只玉掌,死死扣住云沁的脖子,“你以为我不敢嘛?” 手下加了三分劲,云沁呼吸一窒,绝艳的唇边辗转掠过一丝张狂狰狞的笑。 等的就是你近身过来! 阮红玉呆了一呆,还未来得及缩手,只见云沁一把掐住她的腰,尖尖的指甲狠狠刺进去…… “啊!”阮红玉失声惊叫,一个翻天覆地,已被云沁屈膝顶住心口,重重压在床褥上。 她简直不敢置信,睁大眼望着她。 云沁拔下头上的金凤簪高高举起瞄准阮红玉的右眼,“敢动一动,我就刺瞎你的狗眼!” “你你敢?”心底下觉得她肯定敢,连发出的声音都是抖的。 云沁狠狠一簪子扎在她玉白的大腿上!没有分毫犹豫,那血就一下染了襦裙。 阮红玉“啊”一声鬼叫! 云沁的簪子挪到她颈边,眸中冷光毕露,“再叫就让你血溅当场!” 058 血溅三步之内 两个丫鬟吓傻了,回过神转身要跑,给云沁一簪子再次扎在阮红玉的手掌上,“叫她们站住!” “回来!回来!”阮红玉慌了,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难道宫里出来的都是变态嘛?手段怎么如此狠辣。 这么个扎法,自己的身体会被她扎个千疮百孔,可是看她冷漠的样子,也浑然不在乎她的生死。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娘娘,她是个可怕的冷血魔女! 云沁伸出手递到她面前,“钥匙!本宫没什么耐性跟你耗,数到三,你不交出来就等着鱼死网破,跟本宫一同去见阎罗王!” 阮红玉根本就是潜意识地在执行她的命令。 颤颤的手入怀,摸出一串钥匙。 云沁狠狠一记手刀斩在阮红玉的脖颈上,那女人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时候犹在不明白,为什么她不问自己哪把钥匙开地下室,哪把钥匙开地道门,这毕竟有七八把钥匙呢…… 两个丫鬟见状简直吓瘫了,忙挥摆着手道,“不关我们的事,是红玉姐让我们看着娘娘的,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云沁将两个丫鬟绑好,嘴里塞上麻布,这才不慌不忙地整了下衣物,深吸一口气,来到厢房门口。 看都没看手里的一串钥匙,直接用其中一把打开房门,再度合上闪身出去。 只要能走出这个青楼,到了大街上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如今街上肯定四处都是明的暗的巡查官差,只要振臂一吼,定然可以引来众多当差的。 无论如何一定要逃出去先一步回到阿璇身边,他们一定都急坏了。 云沁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虽则,这么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让她依赖皇帝惯了,什么事都有他们姓楚的顶着,闲得可以数苍蝇。可一旦遇到突发状况,相信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藏着掖着不露出来,不表示她是个小废物。 不过有时候习惯依赖也真是满可怕的,可以慢慢消磨一个人的心智,让她愈加惫懒,遇到任何事第一时间就是找皇帝解决,撒娇比动脑筋可要舒服多了。 打开第二道门轻快闪出,掀开床板才稍稍松了口气。 就听一道冷声传来,“你比我预计脱身的时间,早了点儿!” 云沁跳出密道,眯着冷眼瞧向前方。 四个大汉环臂守在门口。 一身紫衫短襟的金发男子坐在圆桌旁,手握玉盏回过头来。 云沁倒吸一口冷气…… *****我是抓狂皇帝的分割线呀******** 楚京皇城。 高起的宣方殿,巍峨直上云霄。 群臣匍匐在地,颤颤不敢抬眼。 最显眼在前的是一名身穿火红衣衫,妖艳如血般的俊美男子,那头耀眼的纯金色长发拖曳及地,头垂得低低的,只看见双肩在微微颤动。 “皇上三思!夙特丹王太子不能放!夙特丹臣民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强烈要求放他们的王太子回去,这其中必有深意!若非王太子才智过人……” “住口!不必再议!”楚慎猛地出声怒斥,“此事朕心意已决!” “皇上三思啊!”一众老臣捶地大喊,哭天嚷地,真是好不滑稽可笑。 “皇上都说已经定案了!你们还鬼嚷什么?”平王楚辞忍不住指着他们骂道,“平素就没见你们这么齐心,今个怎么了?你们也不睁眼看看这个王太子,那怯弱可怜的样子,他能成什么大事?本王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好了好了行了行了!都别嚷了!用一个这么无用的虫子,能够换回皇贵妃,算是大幸了!” “陆大人你起来吧,黄大人你起来吧!不要再让皇上为难了。皇上也只是想让贵妃平安归来。你们快起来吧。”楚宜跟着在那些匍地的臣子身前转来转去,蹙眉说道。 “皇上!”礼部的一位老臣子嘣嘣磕头,“康王殿下曾经说过,此人绝对不可以放!老臣相信,王爷征战多年,那是眼光独到啊!王爷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皇上!古有影姬惑主误国,近有惠妃媚君乱世,圣上切不能步先帝后尘,铸下不可弥补的大错啊!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若是为皇贵妃释放夙特丹王太子,江山必不保矣,大楚必不保矣!” “放!肆!”楚慎轰地起身,一掌重击在椅背上。 偌大的声音,使得大殿上即刻静了下来,群臣尽皆低头匍匐,不敢看震怒的龙颜。 “朕身为一国之君,莫非做一个小小决定也要受你们这帮臣子左右?”楚慎负手步下宽长的阶梯,疾言厉色地怒斥道,“朕的妻子,如今身在夙特丹乱军手中,生死不明,吉凶难卜!你们是不是想让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怒睁的俊眸,气息不稳的胸膛,近身来到那名老臣面前,一把将他提起,拎到与自己持平的状态。 “朕告诉你们!朕的沁儿,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都活不了!”楚慎咬牙怒道,那手指的力道简直要将眼前的臣子掐碎,“朕是国君!是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当的什么天子?做的什么皇帝?你们全部都给朕闭嘴!谁敢再逆上作乱、试图忤逆朕!朕即刻让他!血溅三步之内!身死当场!!” 霍然抽出腰间一把软剑,寒光凌厉,配着阴森冷酷的脸色,分外恐怖。 “万岁息怒!”众臣爬的七零八落,嘣嘣磕头。 谁见过皇上这般震怒过,居然拔出佩剑说要当场斩杀臣子!此情此景,谁还敢劝,谁还敢再废话?司马炎朗与赵康安等人也不便再言语,只是低头听令。 楚慎放下剑,依然一脸怒容回头,“来人,即刻送质子出城!通知夙特丹谈判使臣!半个时辰内,毫发无伤地将朕的皇贵妃送至都督府!若是贵妃有任何损伤!你告诉他们!朕十日内必将踏平王城苏尔玛!血洗三日夜,城中男女老幼一!个!都!不!会!放!过!” 末了七个字是从齿缝中一一逼出的,极是威悚,含着浓浓的血腥味! “是!” 楚慎蓦然拂袖转身,目赤欲裂厉声道,“退朝!” 059 脱衣服 柔软的金色短发贴合在他俊朗的颊边。 深红色的双眸、微黯的小麦肤色、高大精壮的身躯。 唇边啜着冷冷的笑意。 这个人长得……竟和血娃有数分神似,不是,应该说,太像了。那眉眼轮廓,完完全全就是质子的翻版。 他就是那日领头拦截自己的人。 曾经在众将士面前被她一个下马威扔在地上的夙特丹阿尔曼王子殿下,云沁估摸着可能是夙郁的兄弟。 四个大汉退出去守住了门口。 随着他步步逼近,云沁便步步向后退去,暗自镇定捏拳。 “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眼中含着嗜血的笑意。 云沁猛一个旋身,灵巧地从他身边滑过去,一记手刃狠狠劈向他的脖颈。 男人像是后头生了眼睛似的,快狠准,生猛地捏住她柔软的小手,像是要将她细弱的骨头碾碎似的,使了大劲,眸中爆射冷光。 男女体力悬殊,这一刻就深深体现出来了。 下一刻。 云沁被他狠狠丢在床上,硬硬的床板简直要将她的小身板都折断了。 还不等她爬起,男人就一把摁住她的双手,“脱衣服!” 脱你个毛线! 云沁怒而一脚踹过去。 男人被激怒了,大掌一伸,嗤啦撕开她的外衫,裂帛尽碎,狠狠丢在地上。 云沁瞳眸皱缩,蓦地惊叫一声,挣扎着摔开他的掌,胡乱掩着中衣。 “别敬酒不喝喝罚酒,叫你脱就脱!”男人一把掐住她的小手,狠狠将她的玉臂扭到背后,一把扯开她的中衣,露出里面粉色的小蜜兜儿。 男人盯着那片裸露在前的雪白柔嫩肌肤,嗓子一紧,眸光蓦然转黯。 云沁又急又恨,想也没想便摔给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他阴郁地看了她一眼,居然也没恼,只是将一套粗布麻衫重重摔在她的脸上,“即刻换上,随我出城!” “殿下,红玉可以进来嘛?” 云沁急忙套上那件粗布麻衣,粗糙劣质的衣衫,刺得她颈项、胸前后背、手臂都十分难受。 她不由暗中苦笑。 这些年来当真是养尊处优惯了。吃的是最名贵的血燕,穿得是最上等的丝帛绸缎,几时遭过这种罪。 她一边难受地扯着毛糙的领口,一边用愤恨的目光瞪着王子。 阿尔曼王子也不理会她,径自坐到桌边饮茶。 阮红玉有点瘸拐的入内,身后还跟着一名低垂着脑袋,小步轻走的女子。 云沁瞄了眼阮红玉,再看看她身后那个女人,蓦地瞪直眼睛。 为什么,这个女人,穿着打扮竟和自己适才的模样一无二致? “王太子已经出城,殿下。” “嗯很好。”阿尔曼满意地点点头,抬眼看向阮红玉身后的女子,“你把头抬起来。” 那女人闻言乖巧地抬起脸,赫然与云沁长得一模一样,像双生姐妹似的,不仔细分辨,连云沁自己都瞧不出,她与自己有何不同。 云沁扯着衣领蓦地从床边站起,愤怒的小脸涨得通红,“你,你们!你们这群妖人,真是卑鄙无耻下流到极点!” “我们卑鄙?”阿尔曼冷笑一声,“你们楚国人才是最卑鄙无耻的!订好百年不战的契约,却又夜袭我国,当晚杀死多少人,流了多少血?这些姓楚的都没跟你说过,对不对?” “那……攻人不备出奇制胜,本来就是乱世所用的招数,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呀。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这种同盟翻脸,兄弟阋墙的惨事,战争本来就是要死人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们也没少杀汉人呀。”云沁有点气弱地分辨。 “哼!这么多年来,楚人奴役我们夙特丹人,将我们逼到西北不毛之地,还不肯放过我们,年年进贡、岁岁来朝,苦苦相逼,将我年少的王兄抓去当质子,这还不过分?” “你们现在更过分!”云沁瞪直一双桂圆眼,气愤怒骂,“你们两国之间的战事,关我一个小姑娘什么事情?你掳我来利用我,现在还弄个这样的女人冒充我!你以为楚家都是些什么人?个个不知道有多精明,你以为你瞒得了多久?到时候会皇上知道你们骗了他结果会如何?你是在制造两国纷争的祸端!” “我管不了这么多,能瞒一时就是一时,只要王兄能够顺利脱险回到苏尔玛王城,那么一切牺牲都值得!更何况,我手中握有你这张王牌,谅你楚家也不敢妄动!”阿尔曼低头啜了口茶,不想多谈挥挥手,“给她打扮打扮即刻上路!” “是阿尔曼王子。”阮红玉一瘸一拐地上前,手里抓着个小红盒子,看着云沁的眼睛射着怨毒的眸光。 云沁火起举起手。 那阮红玉竟被吓退一步,不敢上前。 “我劝你不要妄动!不然的话,我会用链子缚住你的双手双脚,你也不希望我这样对你吧。”阿尔曼警告地盯了云沁一眼。 x地! 老娘好女不吃眼前亏! 要不是玉笛一早就给阿尔曼收走,此刻鹿死谁手还真不可知。 那个阿尔曼简直是个人精,根本就不让她碰任何乐器,可是以她目前的情况,若是不以音为媒,根本就聚集不了异能。 阮红玉下手很重,不知道往自己脸上在涂抹些什么乌漆抹黑的东西。 她的手很粗,手上都是茧子,那定是一双惯使剑的手。 “好痛啊!”云沁忍不住推开她的手,使劲抹抹自己的小脸,小手立刻变得黑糊糊一片。 阮红玉才不管她,狠狠拉下她的手,怨毒地瞪了一眼,再度重重地往她脸上抹东西。 “好痛,好痛啊!你走开!不用你弄!”云沁忍无可忍使劲推开阮红玉。 她是故意下狠手的!恨不得掐下她一块肉呢! 阿尔曼烦躁的一眼扫过来,冲着阮红玉斥道,“你下手就不能轻点?” 阮红玉扁了扁嘴,再下手时明显听话地放柔些,过不片刻,帮云沁抹好污垢,一瘸一拐地退回阿尔曼身边。 现在的云沁瞧上去哪里还像是个明艳夺目的娘娘,分明就是个脸乌黑相貌平凡的跟班。 阿尔曼王子点点头,一挥手起身,“即刻出发!” 060 你是何人? 阿尔曼王子一行人全都黏上胡子,埋好一头耀眼的金发,易容整装完毕,押着云沁上了一辆马车。 不是云沁不想借机逃脱,而是王子贼精。 与他并行出门的时候,手掌始终贴在她的后背,她若是大叫的话,不用说,侍卫还没引来,便给王子杀死了。 她没那么蠢,人是求生并非求死的,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想好好活着回去,再见皇上一眼。 上了马车,被迫坐在阮红玉身边,云沁一手挡住鼻,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那股子劣质香粉的味道,让人满恶心的。 阮红玉瞧出她的厌憎,眸中透出阴狠,暗中一扯她的手腕,不无得意地低声对她道,“你少得意,你也就这几天可以放肆一下了,等出了城,西下到我夙特丹王城,到时有你好看。” “是嘛?” “哼,你以为大楚天子还会继续找你嘛?你可别忘了,如今我们已经把尊贵的皇贵妃送回都督府去了。哼!我看大楚的皇帝也没那么快就发现她不是你。”她得意地冷笑,“谁会想到这个皇贵妃居然是个假冒的呢?不过,倒还真是便宜了苏皖媚那个小骚妇,从此高床暖枕,随伺帝王侧,享尽荣华富贵、恩宠怜爱。呵呵,真是羡煞旁人呀,是不是娘娘?” “你!”云沁气得握紧手指,倏然放开,冷声笑道,“那就试目以待吧。看她能够闯几关,不被人识破。” “你放心。我们暗中的眼线,早已将你的生活习惯点滴记录,我们花了两个月才把苏皖媚训练成你的样子,若论气质外形,应当是毫无二致的,别说是几天,恐怕几个月几年,也都能安然度过。” “原来你们早有预谋。” “若非如此,怎会这般顺利将你劫来。”阮红玉得意极了,“那个苏皖媚,都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哼,她一个青楼艳妓如今摇身一变成为皇贵妃,呵呵,如今恐怕已经大张旗鼓回到都督府了。这么久没有动静,呵呵,应该是已经过了九王爷那一关了。” 云沁收紧五指,此刻心里真是又难过又生气。 臭王爷!死王爷!混蛋王爷烂王爷!怎么可以把那个鸡当成是她么!气死她了! “刷!”帘幕一掀,一身酷冷寒意的王子弯腰钻入,扫了阮红玉一眼,“废话怎么这么多,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舌头?” “奴婢不敢。”阮红玉急忙收口垂下脑袋。 很快来到城门口,守军例行公事挑开帘子看了他们一眼,云沁的手腕被王子捏在手里,动弹不得。 守城士兵见只是一般的商旅,遂放下帘子点点头,一行人便顺当地出了邺城,取道渭水,马车在黄沙滚滚的官道上迅猛疾奔起来。 云沁心情极为复杂。 她只觉得自己这么一出城,是离楚京愈来愈远了,也离皇上愈来愈远了…… 她这辈子从未试过离他这么这么远,远得令她心都揪起,辛苦难受极了。 阿慎,你知不知,我现在有多么多么想你…… 而与之相反的阮红玉,却是一脸兴奋异常。 在邺城潜伏多年,终于……能够回去她思念已久的故乡! *******我是粉粉皇贵妃的分割线********** 确实如阮红玉所说,假冒皇贵妃苏皖媚此刻简直就是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恐怕她这辈子最风光的就是今朝了。 真该让她的好姐妹们看看她现在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以后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哈! 苏皖媚被人小心扶着从车辇下来,在夹道匍匐恭迎皇贵妃的人群中,扬高下巴,眼中含着浓浓得意,耀武扬威昂首挺胸迈入都督府。 李都督早已通知了王爷,并且先一步在门口恭迎皇贵妃,陪着一脸谄媚笑意,五体投地道,“下官拜见皇贵妃,让娘娘受惊了,下官罪该万死!” “都督平身。”苏皖媚妖娆的一个媚眼飞过去,瞧得李高福口水吞咽不及。心道:早知皇贵妃艳名远播,没想到是这般媚态十足。皇上的眼光果然不错,这调教出来的妃子更不错…… “王爷驾到!”高呼声伴着匆匆脚步从内苑而来。 “沁儿!”楚璇几乎是在收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赶来的。 这几日他夜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神态焦灼不堪。 远远地瞧见那个小玉人儿,这才松了口气。 “王爷。”苏皖媚偷偷掐了把大腿,眼中含着三分泪,快步向楚璇走去。 好俊的王爷呀。 这就是红玉姐提及的那个位高权重、名满天下的康王爷? 平素只能伏地远观,卑微地望着,可如今却不同了,自己可是受人宠爱的皇贵妃呀! 这个风尘女人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人。王爷眼底那份刻骨的相思,深深地焦虑早已被她识穿。 当下心里窃喜连连,摆出一副娇弱不堪的模样儿,一摇三晃,来到楚璇面前,佯装脚步不稳,嗳哟一声软倒过去,媚眼如丝投怀送抱。 她知道他一定会心疼地搂住自己。 果然。 “沁儿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本王立刻召御医过来……”楚璇当她是这段日子被人折磨疲累,忙心疼地伸手接住她娇软的身子,一阵刺鼻的花粉香味瞬时扑来。 楚璇蓦地一怔,黑瞳倏然转黯,长眉微微一挑。 “王爷,沁儿哪里都觉得不舒服,手痛脚痛头痛心里也跟着痛,你还是早点带我回宫吧,我好想见皇上呀!”这女人唱作俱佳地倚在楚璇怀里,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上楚璇精瘦的腰身,不安分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又是撒娇又是发嗲。 她就知道王爷肯定不会拒绝,这个男人心底不知道多想抱着贵妃亲热。不过看他外表分外瘦弱,抱起来却觉得还满矫健舒服的,身上没有多一丝赘肉,双臂充满男人的力量,素淡清新,真是个引人入胜的美男子。 苏皖媚还陶醉在迷人的男子气息中。 殊不知,楚璇那张俊脸已经分外阴郁下来。 猛地扯开她的小手,一把狠狠掐住她那张酷似沁儿的脸,楚璇黑色的眸中翻腾着熊熊怒火,“说!你是何人?” 061 来得太快了! 苏皖媚瞬时浑身发冷,这个得意忘形的女人,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睁大惊恐的眼眸望着楚璇颤声道,“王爷,我……我是你的沁儿呀。” “你!不!是!”楚璇斩钉截铁地说完,一脚毫不怜惜地踢在她胸口,眼中掠过不屑的鄙夷。 “啊……”这个女人惨叫一声翻倒在地,捂着胸口呛出一口血。 李高福吓了一大跳,噗通跪倒在地,“王爷,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娘娘呀,是夙特丹使者亲自送回来的,这这……” “好你个夙郁,竟敢戏弄本王!”楚璇愤怒至极,扬手吼道,“来人!即刻封闭南北城门,所有人只准入不准出。夜影,速点三百精兵随本王即刻出城拦截!” “是!” “王爷,王爷!”苏皖媚苦苦抓住楚璇的长袍,“王爷为什么,为什么,我我是皇贵妃,臣妾是皇贵妃,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我要回宫,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啊……” “皇贵妃?”楚璇愤而一脚踢在女人的脸上,回应他的是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女人像棵破白菜似的给楚璇踹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满脸都是血。 李高福真是吓死了,连滚带爬扑上来抱住楚璇的腿,“王爷,王爷手下留情,这,这弄死了皇贵妃,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抄谁的家灭谁的族?”楚璇目赤欲裂,怒而握拳狠狠斥责。 李高福吞了口口水,羸弱道,“抄小的家灭小的族。。” 当然不会抄您了,爷啊!抄您不就是抄皇家,灭您不就是灭皇上自个儿…… “废物!”楚璇怒而踢开李高福,“这个贱人根本不是我的沁儿,她不是皇贵妃!” “啊可可可,可是使者亲自送她回来,她……” “滚开!误了本王的大事,本王第一个取你项上人头!” 李高福吓得爬开了。 “把这个女人丢到刑部大牢!严加看管,若是逃脱了或死了,本王唯你是问!” “是是是!” 楚璇飞身坐上下人牵来的宝马逐月,重重一扬手,率领夜影等三百精兵迅速破门而出,也顾不上吓到街上行人,只是一路狂奔。 “王爷出城!王爷出城!立刻打开城门,全部人迅速退开!”夜影飞奔在前,金牌举过头顶,一路甩鞭高喊。 那看守大门的士兵吓得急忙推开绞盘,吱吱嘎嘎敞开两扇厚重的城门。 城内百姓尽皆走避。 触目所及的,是九王爷绝尘而去的飒爽英姿。 如此匆忙,莫非是宫里头又出什么大事了? 再说那个苏皖媚,见王爷睬都不睬自己,便将自己打入刑部大牢,真是吓得手脚冰凉麻木,连滚带爬来到李高福面前,一把扯住他的手,厉声叫道,“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皇贵妃我是皇贵妃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你们不能把我丢进大牢,我是皇贵妃,我是……” 李高福看着她那张狰狞变形充满血水的脸都吓得哆嗦了,“你你你,就算你是皇贵妃,皇上看到你现在这么恐怖的样子,还不给你吓死啊!” “都督,你去通知皇上,你去通知皇上!王爷要杀死他最宠爱的妃子呀!你快去,快去宫里通知皇上!皇上看到我,一定会救我的!我是皇贵妃呀!我要是能够侥幸逃过此劫,我,我将来一定让你升官发财,做大都督!做大将军!”苏皖媚的俏脸分外扭曲,汗水夹杂着血水从她脸上冒出来,都督看了都会做噩梦,更遑论圣上。 “不不用了,下官可可不想做这种掉脑袋的事。万万一你的样子吓着了万岁,那那,可是有一百个脑袋都赔不起的!来来人!快快快,快把她拉走!拉走!” “李高福你敢!李高福!我要你即刻去通知皇上!李高福,李高福!”苏皖媚被人架起,两只小脚不住蹬踢,声音抓狂到歇斯底里,“你敢!你敢!我要杀你的头!我要灭你九族!我要!啊……放手!你们放手!你们这群混蛋!我是皇上最疼爱的妃子,你们敢这样对我?你们!你们!啊,啊……” 她疯了似的尖叫踢打,一路被人拖出了苑子。 李高福像是被汗水洗过一遍似的,抖抖瑟瑟地直抹头上冷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这王爷到底在搞什么呀! *******我是怒极生恨王爷的分割线********* 黄沙滚滚,风尘四起。 赶车的夙特丹人立刻发现不对劲,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数百匹千里骏马正紧咬马车不放,狠狠拍马赶来。 “不好了王子殿下!楚军追来了!” “什么?”阿尔曼王子瞳眸皱缩,掀开帘子往后一看,又是欣赏又是佩服地说道,“不愧是中军坐镇的杰出将帅,这么快就发现不对追来了!” 他本以为那个女人至少可以拖个一两天,所以并不慌忙,走的正是官道。 因为这条路取道渭水最近且最便利好走。 来得太快了! 快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一个呼吸间,两者距离又拉近了。 马车和楚军日行千里的骏马是不能比的,更何况车里还有这许多人,速度自然不能过快,否则会导致翻车。 云沁心里雀跃不已,阿璇来了,阿璇追来了!阿璇来救自己了!阿璇阿璇!快快带我回去吧!阿璇阿璇! 那阮红玉一把掐住云沁的手腕脉门,焦急地看着他的主子,“殿下,现在怎么办?” “哼!本王子早已做好最坏一步的打算!勿须焦虑,一切都在本王子算计之内。”阿尔曼冷笑,“来就来,本王子还怕他不来呢!” 云沁蓦地一惊,“你要做什么?” “今日就让你们楚室中军大帅,你们大楚的骄傲,哼哼,命丧黄泉路!”阿尔曼王子冷笑着伸手夺过云沁的小下巴,“你就睁大眼好好瞧清楚吧,看本王子怎么样一刀一刀凌迟处死他!” “你放屁!”云沁啐了他一口,黑艳艳的眸中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深度厌恶。 062 埋伏! “啪!”阮红玉想也不想,扬手就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疾言厉色怒斥道,“你这个贱人敢辱骂王子?” 云沁小小的脸蛋随着这声重响,被打得偏向右侧,很痛!这么多年来,身边的人疼她爱她宠她,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她的,别说是这么一记大耳刮子!就连责备两句,见她不开心都会即刻倒了立场反过来哄她。轻声细语谁敢对她大声,平素也就她吼吼别人罢了。 但是此刻她倔强的一声都没有吭,只是咬了咬薄薄的小嘴儿,满是冷峭地望着阮红玉。 虽然有黑糊糊的涂料遮掩,脸颊却还是立刻地高了起来,想必那黑色之下已然又红又肿。 阿尔曼王子怒极挥手,还给阮红玉一记重重的锅贴,“谁让你对她下手的?本王子自己的事不用你插手!” “殿下!”阮红玉吃力不讨巧,还引来王子殿下不满,自是心里苦楚极了。 “住口!”阿尔曼横了她一眼,一把捉住云沁的手腕,冷声警告道,“我告诉你,你别想着要逃回去,本王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肯定不会放你回去!哼,别说来了三百人,就算来三千三万三十万,本王子也一样不怕。”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也勿须打草稿!云沁哼了一声,高高扬起小下巴,懒得再理他。 “刍狗!”王子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这小家伙什么态度,居然瞧不起自己,气死他了!。。 “小的在。”车帘一掀,一张满脸刀痕丑陋不堪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不动手!” “是王子殿下,刍狗遵命!”丑陋男人的眼光在阮红玉脸上不怀好意地转了转,舔舔裂开的厚厚兔唇便缩回了脑袋,这一眼看得阮红玉不寒而栗。 他要干什么?他说的这么自信,难道有什么秘密绝招?这个刍狗又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冒了出来!上车的时候并未看到这个人! 云沁揪着心轻轻咬住小嘴。 王爷不会出事吧?不会不会!王爷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可能被夙特丹人暗算,不会的,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正心乱如麻颠颠倒倒安抚着自己,冷不防那阿尔曼王子冷冷地插来一句,“你喜欢他。” 云沁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 “哼!你要不是喜欢他,干吗这么慌乱失措?” “谁失措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慌乱了!我不知道有多镇定!多冷静!”云沁没好气地骂回去,“阿璇一定会带我回去的!我相信他!” “相信?”阿尔曼王子玩味着这两个字,鼻间重重冷哼一声,“我一定会摧毁你的相信,你看着吧!本王子一定会让他死在我手里!千刀万剐!让他死不瞑目!” “神经病!”真是个疯子! 阿尔曼王子眼中闪过一片阴霾,忽地伸手掐住她的小下巴,用力扬高,“你休想回去!你最好趁早收了那份念想,随我回夙特丹,哼!” “滚开,不要拿你的贱手碰我!” 阿尔曼气极,伸手掐住她的肩膀使劲往自己怀里带。 坐在一边的阮红玉更怒,眼睛盯着云沁简直要滴出血来。这都什么情况了?王子居然还有心情调戏那个小贱人? 云沁一把夺过王子腰间的弯刀,刷地抽出一刀劈开王子的手,眼看王子气得脑门上青筋直跳,猛地翻转弯刀抵在自己小脖子上,愤怒地叫嚣,“你特么敢再上来碰我一下,我就立刻死在你眼前!拿我尹如沁的尸体!去跟大楚开!战!吧!” 咬牙切齿,狠戾无比的表情,吓得王子与阮红玉双双呆了! 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嘭嘭嘭嘭”地爆炸声。 王子不无得意地笑道,“哼,开始了!你那位名满天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好王爷,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云沁急忙转身掀开帘子,想要瞧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阮红玉刚要去扯她,王子就阴恻恻地开了口,“让她看,看仔细看清楚,看看她心目中无比强大的楚家男人是怎么死的!” 说实话,云沁还真什么都没瞧见。 外头雾腾腾一片浓烟,呛得人嗓子眼儿发痒。 那个叫刍狗的丑男人搞得什么把戏?怎么听声音有点像炸弹。。 “刍狗有一项异能是别人没有的。他精研火器,指挥的火器队,无人能敌,纵使只有三十人,也能抵挡三百三千甚至三万!” “火器?”云沁一阵冷笑,“就这种威力,还无人能敌呢!真是说大话也不脸红!这种境界的火器,也就能拍个苍蝇罢了!我看你是没见识过手枪、大炮、火箭、导弹!原子弹!各种核武器!……吧!” 这不废话嘛……他要是真见过还真是奇了怪了! 王子气得脸都绿了。。。 这什么人呢真是,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小姑娘,脾气又臭,性格又恶劣,明明是个人质,还敢顶撞,他气死了! 云沁这边是说得轻巧,不过追赶夙特丹的王爷一行人却是苦不堪言。 这火器当然不是灭个苍蝇的。。。 王爷一行人中了敌人的陷阱,追到半途,落入事先给人挖掘好的陷马坑。 此时,两旁骤然出现三十个火器手,人人手执一支黑乎乎的怪异东西。 轰一声大响,威力十分惊人。 战马被火器打中,立刻轰然倒地,浑身被火光包围住了! 王爷不愧身经百战,手下也都是些彪悍的强兵强将,一个指令,一个手势,所有人立刻默契地弃马奔逃! 王爷座下的战马名叫逐月,是一匹极为罕见的汗血宝马,不但十分通灵,日行千里也是小菜一碟。马儿随王爷征战多年,与主人极为默契,基本上王爷只要手腕稍稍一抖,那马儿就知要往哪里逃,根本勿须费劲,窜行的又快,灵活无比地在火器堆中飞腾窜跃,一忽儿便撒开四蹄奔过众人头顶。 重重落地,溅起一蓬絮絮乱舞的黄沙。 王爷什么也顾不上了,眼睛通红,手指发青,心急如焚地往马车那儿赶去。 沁儿在车里! 他的沁儿在车里! 063 争分夺秒 夜影一记长啸,王爷手下的精兵便迅速分成两股,一半缠上火器手,一半诱敌深入,再做包围。这本就是一纵之间的事,王爷手下的精兵反应十分迅捷,配合又快,所以一下就干掉了好几个火器手,将他们围住剿杀。 孰料旁边岔道上此时又传来一阵齐刷刷的奔跑声, 夜影回头一看,见一帮子叫花打扮的士兵从岔道上冲了下来,速度极快地将他们围住。 其中十名火器手便脱了困,抢出包围圈追击王爷去了。 夜影心里着急,可一时又没办法,夙特丹的这些士兵也都极彪悍的,而且他们又有火器在手,简直如虎添翼。 夜影带着三百精兵和夙特丹一堆人混战不提。 再说王爷几个呼吸间便赶到了马车边,抽出腰间千年寒铁所铸软剑,白练一闪,瞬间削掉马车顶棚。 “嘭!”阿尔曼王子便破顶而出,手里弯刀划向王爷的脖颈。 “当!”王爷横剑挡住攻击,随即攻势凌厉的劈过去,咬牙切齿目赤欲裂,简直将阿尔曼当成杀父仇人似的劈砍。 该死的夙郁,该死的夙特丹! 他就知道,夙郁这个人没这么简单!这么缜密的计划,算无遗策的谋略,定不是这几日才盘算好的,恐怕是好几个月前就秘密策划好了。连计划逃亡路线,追兵如何拦截,如何最大限度地抵挡楚军,也全部计算在内! 环环紧扣间不容发。先是假借多隆王殡天来试探皇上,若是皇上肯放行,那自然好,若是不放,便再使出掳劫皇贵妃的卑鄙伎俩。 用以交换自由,但却并未归还真正的贵妃,而是早有预谋的弄了个假的过去。若是两国开战,他自然可以到关键时候揭开这张王牌。 如此想来,楚璇不由一身冷汗。无法想像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瞧见沁儿被敌军推出来会做何感想,他觉得可能会心脏麻痹四肢脱力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么细细一推算,御书房那把火肯定也是夙郁埋在宫里的眼线放的。 不要让他把那个奸细揪出来!楚璇眯眸冷酷地笑。 揪出来他定要将那个奸细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让他悔不当初,为何投身为人…… 几个纵落间,拼杀已过百招,而王爷显然技高一筹,很快就将夙特丹那位金发红眸的阿尔曼王子逼得手慌脚乱。 王爷看准时机,一招凌厉的剑风扫过去。 阿尔曼王子只能在空中一个侧翻身,险险避开。 王爷岂能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招被他避去后,俊眸透着冷意,那剑尖突然绕过来,银光一闪,弹起的软剑“啪”地往阿尔曼王子脸上一弹。 只是刹那痛感,王子还未回过神来,胸口便被深深刺中一剑,当时便吼叫一声,从半空中滚了下来,重重落在地上。 “王子殿下!”阮红玉急了,一把拉过默默观战,并未出声滋扰王爷的女孩子,血红着双眼伸手卡住她的脖子,“叫他住手!快!叫他住手放下手里的剑!” 沁儿斜了那个疯狂的女人一眼,只是冷哼一声,算是给了个冷漠的回应。 阮红玉手里的劲道狠了三分,“快叫你的王爷住手,不然我杀了你!” 只要她肯出声,一定能让那个强悍的男人心疼乱了方寸,到时王子必然有机可趁!大楚能够一统中原北方,稳稳占住半壁江山,多年来不住吞食周围国家,不断扩大它的版图,实在是不无道理的。楚家的男人个个善战彪悍,治军严格,实在是太强了!王子居然也不是九王爷的对手,难怪乎,王爷名声天下,令人闻风丧胆! 沁儿呼吸一窒,倔强地死死咬着唇瓣,别说吭一声,这次就连一个眼色都懒得给她了。 “你!”阮红玉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心计实在太重了。她算到她不敢真得出手伤害她,所以她不怕。再者她观战的时候,一直很沉默,看见王爷也没有像寻常女子般惊慌失措地尖叫王爷救命,她一直都是默默观战不出一声的,为的就是不让王爷分心,更加不会让王爷陷于险境。 她才多大?莫非深宫之中尽养这种刁钻难缠的女子? 一个失神足以致命,耳边传来阿尔曼王子的叫声已经迟了。 手臂上蓦地给王爷三支金线镖射中。 阮红玉仓惶尖叫,手臂忽地软了下来。 沁儿那个机灵鬼注意力一直都高度集中,自然是第一时间作出迅速反应,轰地一拳使出浑身力气砸上了阮红玉的下巴! 该死的,阮红玉清清楚楚听到自己下颚喀吧碎裂的声音! 这丫头出手恁般狠啊!逮到机会就是不留余地的致命一击! 阮红玉一记重跌狠狠砸在马车里,这才痛叫一声,疼得钻心入肺! 沁儿抢上前去一脚蹬在她胸口,提起她胸前衣领,“啪啪”就送了她两记大耳刮子,眸中透着彪悍凶狠,“这是还给你的!敢打我,就要清楚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王子殿下……不不是……”她想说王子殿下不是已经回赏过一耳光了么,为啥你还要揍?她下巴实在疼得说不出话,也就说了一半。 沁儿又是何等聪明,她立刻会意过来,跟着极为张狂一笑,“本宫要报仇自然是亲自动手比较爽一点,谁稀罕你那个王子替我出头?呸!多此一举!” 可见沁儿心里是极讨厌那个王子的,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 顷刻间。 小小的身子被人拉转回去,狠狠摁进温暖的怀里。 手腕蓦地一痛,被人五指钳住,腰上的力道猛地增强,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子。 她知道他担心死了惊惶死了害怕死了。 她都知道。 她乖乖将脑袋埋入他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背,温顺地像个小绵羊般轻轻拍着他,“我没事,王爷。” 二人正温存。 突然听到王子叫嚣的声音,“把姓楚的那个男人杀了!不能伤着皇贵妃分毫!” 转身一看,只见十个火器手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064 彪悍 王子扶着断裂的胸口,狠狠一抹嘴角的血,盯着楚璇的眼神十分凶狠,充满深深的敌意。 那只放在女孩子腰间的手,碍眼到死! 火器手们极为难地看了他们自家主子一眼。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杀了那个搂住皇贵妃的男人,而又不伤着那个娇滴滴粉嫩嫩的皇贵妃呢? 也就是这半秒迟疑,给了楚璇迅速反应的机会,一手揽过沁儿的小腰,斜斜射出,抱着小家伙稳稳落到飞驰而来接应的逐月宝马上。 一个纵落弹出去就是数里许。 王子气得快要疯了,狠狠甩出一只手道,“追啊!一群饭桶!先射他的马!再弄死他!快!” 他这辈子哪里吃过这么个大亏,被人扫断两根肋骨不说,还搞得一身狼狈。 他心里委实恨死这个楚璇了!恨不得拆他骨饮他血。 “王子你真是不害臊,单人匹马打不过我们家阿璇就来个群殴乱揍!羞!羞!”沁儿露出颗小脑袋,对着后头拍马紧追不放的王子直吐舌头。 王子眼一眯,几个呼吸间追上些路,愤怒地吼道,“他使阴招!你知道什么!” “呸!打赢了就是英雄!管他阴损不阴损,输了还能这么不要脸,真是讨厌!夙特丹的人就是这么死缠烂打没品的么?还是滚回你们的西北大地做狗熊吧!”小家伙可真够损的啊,那话说的,王子几乎要气得吐血。 楚璇则忍不住笑了。 随着宝马疾速奔行,楚璇一头绵长的乌丝迎风飞了起来。 绕着发的金线缓缓缓缓松脱,从沁儿伸出的小手中滑过,随着风儿,飘飘荡荡地扬至空中,再也抓不住了。 小家伙微张着小嘴,懊恼地望着。 “放!”王子穷凶极恶地大吼一声。 火器手瞄准方向,轰然朝楚璇的坐骑发放威力很猛的火珠! “啪!啪!啪!”三声,火光落在马蹄下,引起宝马一阵长嘶,前蹄蓦然扬起。 楚璇反应极快,揽过沁儿便弃马横空,呼吸间,几个大起大落,已经纵出去老远。 一扬手,暗器如飞蝗般罩了下来,像是后脑长了眼,狠狠钉在七八个火器手脸上或是咽喉上,精准无比。 那些人闷哼一声,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便立刻栽倒毙命,手法之毒辣刁钻可见一斑。 楚璇的这些反应做的极快,他的判断力也极恐怖,只是几个瞬秒间,便迅速下了判断,身形一掠朝左前方岔道,密林中快速扑去。 “该死的快追!”王子气急败坏地怒吼,随手拉起两个火器手将他们踢了出去,“杀不死那个男人,本王子诛你们全家!” 火器手一听要诛杀全家,哪里还敢懈怠,本来他们追得都快丧命了,此时便犹如强弩之末一样,轰地飞出去,发足狂奔追赶。手里的火器没个准的轰轰乱瞄,所到之处树木被包裹在一片红色沸腾之中,迅速蔓延! “混蛋!你们看准了别乱来!”王子立刻发现不对劲,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这些树燃烧态势十分凶猛,毒艳艳的火幻化成一条巨大的蛇,不停追逐前面仓促奔跑的人,一个凶猛蔓延了跑得最慢的火器手。 那人一声凌厉的鬼叫,全身都被火点燃了,奋力自救,不停在地上爬滚,渐渐便被火势完全吞没,眨眼灼成了灰烬。 “啊!”另一个火器手回头一看,吓得撒腿狂奔,使出浑身力气。 这些火器手只是些精兵,本身武功根本就不咋滴,此刻惊惶疲软,且又追了楚璇大半天,气力早就用尽了,哪里逃得过火蛇。 几个呼吸间就灼死了好几个。 王子回身夺过一人手中的火器,噗地一脚踢飞他,“一帮废物!还要劳烦本王子亲自动手!” 那人惨叫一声跌进一片汪洋火海之中,瞬间被灼成灰。 王子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发足狂奔死死咬着前方的楚璇不放,却始终轻功不如他,相差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 夙特丹的民风也是极其彪悍的,所以才不像恒国陈国那般被大楚鲸吞蚕食,也不像东陵国、西垚国那般甘心世代为奴,敬奉大楚天子。夙特丹被奴役被驱逐但是从来没有被征服过! 他们这个彪悍的民族骨子里有着极强的反抗意识。此次迎回王太子,正是打算异军突起的第一步! 而……这位阿尔曼王子其实也是极强悍的。他给楚璇打断两根肋骨,受了不轻的伤,却能追这么多里路,死死咬着楚璇不放,这种意志力也极惊人。 看着那个发了狂的王子。 老实说,云沁倒不是那么担心。 反正埋在璇怀里,心里就觉得无比踏实,相信璇,一定能胜过那个啰嗦不清的蠢王子。毕竟,璇还抱着自己,速度却比那个单人匹马的王子快多多了。 不止不怕,她甚至还有种乘风归去的新鲜感。 楚璇轻功极好,弃了马那风驰电掣的速度,竟与宝马不遑多让。 她感觉她自己在飞! 她不由笑了起来,悦耳的笑声扬扬洒洒在葱郁的树林内。 这小东西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后面是连绵追逐的火蛇,前面是荆棘万分的树林,她居然还能笑得如此畅快。 楚璇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 远远地看过去,飘飘然的白衣随风而起,绵长涓黑的乌丝勾过树勾过叶片,细细迎风飞扬。 像神仙、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邸。 云沁把小脸埋入他怀里,微微发烫。 听到那个歇斯底里的王子怒吼一声,她便探出头去,这一望,脸色蓦地一变。 那个王子不知道吃了什么大力丸发了狂似的追过来,手里的火器筒已然瞄准了璇的后背。 “阿璇!”沁儿转过头,欣喜地看着前方不远处一片平静如许的碧绿湖水。 “跳!那东西畏水!用水灭了它!” 同一时间,楚璇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地便抱着她一齐跳入湖中。 哪怕是油锅,恐怕她叫跳,他也会跳的。 他就是如此深深地相信她,毫无缘由的。 旋身一个猛击水面,滔天巨浪飞洒向及时追来发射火珠的王子! “哗!”一声随着火器发射的闷响,那玩意儿见水即潮湿,弹出去的火珠毫无威力,掉在王子的脚边,没有炸开。 王子红了眼,立刻一个纵扑跟着跃下水,狠狠扑到楚璇身上揪住他的双手。 其实云沁一入水便发现不对劲。 那种该死的溺水感觉又来了!好像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一刻,被茫茫的水困住,走都走不出去。 是,她明明是会水的,怎么可能不会水,可是为什么每次入水都要溺…… 她在沉沉地没入水中,眼耳口鼻,整张精致的小脸都渐渐渐渐被水埋了,那透明的水贴着她如丝的肌肤,像是一张网将自己密密围困其中,呼吸愈来愈困难。 阿璇,阿璇,阿璇…… 她伸出的五指抓不住任何东西,惶恐地想要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抓住我吧,阿璇,求求你快点抓住我,紧紧抱住我呀!阿璇,阿璇…… 这一刻,她根本没有做好离开的准备…… 065 情根深种(一) 当楚璇发现沁儿离自己愈来愈远,已经渐渐被茫茫大水隔绝围困,被一股无形的水力拉扯慢慢下沉的时候。 他整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肆意喧嚣鼓噪! 她溺水! 可是情况看起来却很诡异! 小家伙好像睡了过去似的,那么安详那么宁静,毫不挣扎没有抵抗,只是任凭那柔滑如丝的碧绿湖水将自己慢慢淹没,一丝丝一步步沉入其中,整张精致玉润的小脸上甚至挂着一缕甜甜的笑意。 不!不准走!不准走!他要抓住她,他一定要抓住她!不能让她离开,绝对不可以! 她会就这样消失不见! 他会永远永远看不见她! 不不!不可以!不可以!他会心痛致死!楚璇一拳挥在死缠烂打的王子身上,狠辣的那拳是看准他胸前肋骨的断处再次砸上去的。 他就是要他死! 只有死人才不会继续纠缠! 王子闷哼一声,显然被砸得痛彻心扉。 松了手,往水里沉了沉,又吃了楚璇一脚,拖着重伤即将残废的身躯爬上岸。幸而这岸边寸草不生,尽是些嶙峋的石头,那火蛇也蔓延不到此处,只是感觉熊熊的火光映照着自己的脸,烫毒的很。 身在皇室就是要够狠够毒,才能安全生存下去。 楚璇摆脱了那个发狂王子,立刻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摆动身躯朝沁儿游了过去。 静静伫立在岸边的王子,看到了这一幕。 那好像睡过去一般沉静下坠的女子,融入了水中,融入了那片碧绿无暇之中。小脸上的污垢一丝丝剥落,露出秀美如春笋般嫩滑的脸蛋,如同精灵般清澈玉润,冰姿雪骨。 他一个深深的吻封住了她的小嘴。 他的双手环上去拢住了她的腰,狠狠一收紧。 他抵开了她粉嫩的嘴唇,不给任何拒绝的理由,强势地将空气渡了进去给她。 抓住了!他抓住她了! 他要紧紧抓住,决不能松手。 他告诉自己,不可以放开她,不可以让她离开自己。舌尖在她唇中滚动,那份恣意放纵的濡湿,弄醒了明媚的姑娘。 沁儿悄然睁开眼睛,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有些一脸茫然地瞧着他。 他又在公然轻薄她,坏人…… 水压骤减,楚璇顿感拖着他们身躯,让他们被迫坠入水渊之中的无形之力突然莫名化开了。 他松了口气,把握时机蓦地握紧她纤腰,将她打横抱起,破水夺空而出, 旋起的长黑乌丝,绚烂地撒开一片湿润的弧度,沉沉贴服至身上。 回头见王子立在岸边相望,俊脸蓦地滑过一丝狰狞,狂啸一声,抱着沁儿掠过碧水湖面向另一头迅速奔去,半空中丢下一句张狂的话,“阿尔曼,今日掳人追杀之仇,他日!本王定当十!倍!奉!还!于!你!” 字字铿锵落地有声,带着喧天的仇恨与血腥味。 犹如巨鹰一般呼啸而过,阿尔曼只能眼睁睁望着他抱着小姑娘消逝在自己的视线中。 不行!得即刻赶回去和王兄会合。 此次的事,楚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康王回朝陈上实况,那么……战争即将一触即发! 阿尔曼捂着剧痛的胸口,步履维艰的转回头,却给一片沸腾燃烧的树林震慑住了。 看来这场火,不把这一带的树木烧得干干净净是不会罢休的!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离开!除非学楚璇横渡碧水湖,然而他重伤未愈,安全横渡的机会等于零。 ******我是吞噬一切的火的分割线。。****** 瓢泼大雨像豆子似的劈里啪啦掺在二人身上。 二人本就从湖里爬出来湿漉漉的很,也不在乎这场雨了。 不过楚璇还是飞得极快,他方向感极好,这点云沁小朋友真是自愧不如,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经常弄不清楚方向的。以前出任务的时候,都是拍档帮自己弄好地图,强迫记忆后,再去的。 楚璇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立刻分辨出道路,并在半柱香不到时间内寻到一个干净清爽的山洞用来避雨,简直有点神。 二人一进去,云沁便用袖子抹着水润润的小脸,想举步四处走走看看。 腰间却蓦然一痛,被他拽到身侧。 她有点不高兴,她是看到这个山洞还挺大的,只是想四处走走看看,又不是要逃跑,干吗像抓小娃娃一样抓着她不放。 按在她腰间的手源源不绝传来温热的内力,衣衫便滋滋直响。 她觉得有点神,难道这就是用内力烘烤衣服? 简直比烘干机还神。。。 很快两人身上的衣衫都干了。 她用看着神仙一样的目光,很崇拜很崇拜地看着他。 这一眼后,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阿璇!你的头发!”她猛地蹲到地上,爬来爬去抚摸他触及地的翩长乌丝。 洞外的风就这么丝丝吹入进来。 拂过他长长的眼睫、挺直的鼻,薄情的嘴唇,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落下一道明明暗暗的光影。 “哇!”这么长!这男人至少有一米八五的身高耶!头发居然可以碰到地面?这太神奇了吧,刚刚他发丝的长度还是及腰的,怎么怎么回事?难道那个水有问题?难道那个水有滋生头发的作用? 这么神奇,简直匪夷所思捏? 她又开始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了。一会想着干脆带几桶回现代,那还不赚的盆满钵满,现代压力下滋生了多少秃子啊,有了这神仙水还不让人趋之若鹜,也不用拉着搭档辛苦做买卖了。一会又想着还是先不回去了,免得自己心里难过放不下这里的一切。 一会又想到张太傅那半秃的头发,眼睛突然一亮,太傅的头发有救了! 一会又想到自己的头发有没有变长呢,急忙转了几圈,焦急地问楚璇,“阿璇阿璇,我的头发长了嘛?” 楚璇失笑着摇摇头。 “不会吧!”羡慕嫉妒恨,这飘然若丝的头发像绸缎一样,摸上去触感好好。 突地,他一把扣住她的小脸,迫她抬起头来,抿着唇,眼底蕴着渲天大怒,“你的脸,怎么肿了?” 066 情根深种(二) “是是……哎呀你不要弄好痛呃,是阮红玉揍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揍回来了,没吃亏!”小家伙笑得甜甜的。虽然知道他眼底的怒意不是对着她,可刚才一时间,还是不由瑟缩了一下。 那种浑然天成的王室气韵,夺目逼人,在任何恶劣的鬼地方,都不能掩盖其锋芒。 “她伤了你?”楚璇一把将她勾到怀中,摸摸她的小脸,切齿冷道,“本王定然找她,将之凌迟处死。” 不不用了吧……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的!小爪子按上去,扬起脑袋,瞧着他那张格外冷峻的脸,“王爷……” “你的手又怎么了?”他突然抓住她的小手,掳高一丝袖子,印出一片红疹,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刺目恐怖。 “没事的。” “怎么四处都出疹子?”他两边手臂都看过,再发现她玉润的脖子上也有。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是这件粗布麻衣穿着好难受,刺呀刺的磨出来的,也没事啦,几天后就没的。” “胡说,快点脱了。” “啊?”又要脱? 他不理她,只是垂首望着她隐隐露出的红疹直皱眉头,手指飞快剥开她那件粗布麻衣,就地一甩。 可怜的云沁小家伙又被剥得仅剩一件蜜色兜儿了。 而且还是件几天没洗的兜儿!! 她真是欲哭无泪。 他的缎子外袍裹上了她的身子,扣着扣子的手来到她胸前,这才突然惊觉自己正在做什么混事…… 他玉瓷般明净的脸上蓦地有些臊热。 转眼见她张着小嘴好像有点目瞪口呆地瞧着他。 他猛地收紧缠在她腰上的双臂,一低头,灼热的唇狠狠堵上了她的,管她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他此刻就是想要。 凌厉强势地撬开她小嘴,滑软的舌裹进去,一阵肆意翻覆,狂烈地汲取属于她的细致甜蜜。 她唔唔半天,想要反抗是不可能的,他气力大的惊人,像是要把她的小蛮腰给折断了。 她除了乖乖接纳他的热情、他的霸道,他的需索无度外,好像也别无其他办法了。 让她有点颤栗的修长手指,一路从她背部缓缓滑下去,移到腰,移到臀,轻轻抚弄…… 突地,这令她昏头转向几欲窒息的深吻嘎然终止。 他重重啜了口气,像是拼了命才拉回自己失控的情绪,猛地松开她的腰,沉沉丢下一句“你休息”,转身便往洞外走去。 云沁瞠目结舌望着他消逝在洞口的背影,眼睛忽而红了。 笨蛋!外面狂风暴雨他还出去! 这么个淋法他会得肺炎的!何况他本来就畏寒,体内寒毒又未消,如今还敢在瓢泼大雨中死淋,他想找死嘛? “阿璇阿璇!”她站在洞口叫了他好几声,“阿璇你进来吧,阿璇!” 他不理会,只是站在她望得见的地方,任凭雨水冲刷,背影直挺挺的僵硬。 云沁红了红眼睛,在洞口瑟缩坐下,拢紧他给自己穿的袍子,一股淡淡的青草药味儿深深地裹拢住了她。 她有点冷,再把那件粗布麻衣搭在身上,看着洞外雨地中,那挺直的背脊。 她以为她睡不着的。 可是她真得太佩服自己了! 她居然可以这般没心没肝没肺地睡死过去…… 郁闷! 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阿璇不见了,洞里洞外都没见着他,她不禁有点慌。 这家伙该不会因为自己睡着了就生气跑了吧? 她四处找他,不停叫唤。 拜托!老大,不要把她扔在这种荒山野岭行不行啊?她可不想吃那些没盐的烤山鸡!还得自己拔毛,混球! 正焦虑着,没成想一抬头,竟见一抹纯白色的影子站在前方一处悬崖前,乌丝随着长风骤起连绵,袍摆梭梭作响。 犹如一副绝美的画,横亘在这烟雾葱茏的灵山秀水间。 这底下可是万丈凌渊,他站那边干什么? 云沁偷偷摸摸掩靠过去,殊不知背对她的男子,唇边正慢慢勾起一丝绚烂的笑。 练武人耳朵最为灵敏,怎么可能不知别人靠近,亏她还这么蹑手蹑脚偷偷摸摸地,不知要做什么。 才想着,那小东西突然扑过来一把扯住自己,嘴里嚷嚷道,“你该不会是想跳崖自尽吧?做什么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只是笑笑,并未言语,反转身将她揽到身边。 山风很大,衣袖被吹得迎风鼓荡。 云沁恍然有种随风飘去的仙人感觉。 她仰起小脸瞧着他甜甜一笑,“阿璇,我跳支舞给你看,好不好?” “好。”他面色如水,眼底蕴着浓浓的笑意。 云沁松开他的手,悬崖边翩然起舞。 柔美的手臂灵动的腰肢,随着风儿不停旋转的身姿,犹如一只玉色的蝴蝶儿,蜿蜒欲飞,从此脱离天地掌控…… 楚璇瞳眸皱缩,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我不会让你飞走,你飞不出我的掌心……” 她吓了一跳,片刻安静地僵在他怀中,有点不知他因何动怒,刚刚还好好的不是么。 未几,只听他惆怅地低语一声,伸手轻抚过她的后脑,“真想狠狠自私一次,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丢下一切带你远走高飞,天涯海角让你一步一刻都不离开我,管你要不要跟着我呢……” 重重的一个吻落在她唇上,辗转翻覆,霸道地抵开她的小嘴,再一次深深地融入,肆意汲取她口中的芳香,不容抗拒…… 身后。 是一轮初升的旭日。 金黄色的丝线般的阳光从千万丈高空洒落,点缀的山头一片艳丽。 她提着袍子,小心看着脚下,把手递给在前方引路的他,一跳,跳到他身边滑了半步,给他伸手搂住小腰拽到自己身侧。 下过雨有点湿滑,要不是他拽着自己,好几次可能都要跌个狗吃屎。。 他片刻无语地盯着她,“说了让我抱你,很快就能离开树林。偏生要这么倔的自己走,走又不会走,滑来滑去的,真是烦人。” “你才烦人呢!”她气呼呼地一叉腰。 突地,脚下树洞里窜出一团雪白,飞似的朝她脸上扑来。 067 路上拣到个宝 刻不容缓,那团雪白便扑到她眼前。 白练一闪,银光一扬,薄如蝉翼的剑光逼退了那玩意儿。 “嗷嗷!”那小东西落在树洞前,嚣张地冲楚璇手里的剑扬扬爪子。 云沁回头一看,原来是只浑身雪白,像个毛绒球似的小狼崽子。 “哇好可爱,像只小狗!”云沁笑着想要过去。 蓦地给楚璇握住腰,眉间冷色一闪,“不准过去!” “嗷嗷!”那小家伙再一次扑过来,这回直取楚璇双目,像是跟他结仇了。。 楚璇一剑逼退那小东西,剑光一闪落在它头颈处,削掉一蓬狼鬃。 小白狼怒了!冲着楚璇张牙舞爪了一会儿,突然一缩脑袋钻回了树洞。 云沁很无语地看着它。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人恶狼也怕,个缩头白狼,真是丢进狼族的脸面…… 楚璇冷哼一声,一掌推翻了那棵可怜的树,把小白狼吓得从洞中窜了出来,眼看自己的安乐窝被人给辣手毁了,那个气啊,窜起来连续攻击楚璇,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撺掇地毛都炸开了。 云沁更加无语地望着那个睚眦必报的小气王爷。 小白狼窜的快,王爷的剑更快,那密不透风的剑气,纵横交错,逼得小白狼节节后退,正想夺路而逃,突给王爷刚烈的剑风扫中左腿跌了下来,瘸拐着想要逃窜之际。 王爷一脚踩了上来,毫不怜惜地把它给踩扁了…… 云沁那个瀑布汗,瞧着那面容冷峻的王爷眼中闪过寒意,好似不打算放过它。小狼纠结呜咽着爬出一点儿,尾巴还给人踩着,逃不掉,两只黑汪汪的眼睛都快滴出水来了。 云沁忙扑到王爷身边,拽着他的手道,“王爷,别虐待它了,它好可怜呀。” 她蹲下想抱,被王爷一下扯起身来,警告地盯了一眼,“这是大雪山的雪狼,不知怎么跑来这里,这东西毒性极强,给它咬一口神仙都难救。” “不会,它不会咬我的。”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它不会伤害她。它刚才扑来,多半是想跟自己亲热,却被王爷视为袭击罪,一顿穷追猛打。 可怜的小狗。 她蹲下,捶捶王爷的鞋面儿,让他很不情愿地挪开脚。 她把小狼抱了起来,那小家伙通灵地往她怀里钻去,过了片刻又探出个小脑袋来,示威似的朝楚璇扬扬爪子,嗷嗷叫了两声。 楚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狠绝的一眼将小家伙又吓缩回云沁怀里,不敢再探头。 云沁哈哈大笑,拽着楚璇的衣摆道,“它好像很怕你,阿璇你好奇怪。” “你这小东西才奇怪。”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实在受不了这龟速了,这么个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回到邺城呢? “我怎么奇怪?” “这雪狼本是极残忍极富灵性狡猾的。它一生不会成长,但毒性极强,被咬中的话,两个时辰内必死。有些人寻觅大半辈子都逮不住它,更别说让它认主,而你却一眼让它看中你,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楚璇叹了口气,“你呀,果然适合被锁在深宫高院里,永世不见人。” “胡说胡说!我最讨厌那高高的墙,我喜欢大草原,喜欢大海,喜欢湖,可是我还没去过大草原,我总有一天是要去的!” “你会受不了的。”他唇边啜着笑意,温润的手掌抚过她一片红疹的脖颈,“那里条件恶劣,位置偏僻,最重要的是,这样你会离我太远太远,别说我不放你去,皇兄也死都不会同意的,除非……” “什么?” “我们死……” 呼吸间,几个纵落,抱着云沁已去的远了…… *****我是云宝宝的分割线********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谢天谢地啊,谢天谢地啊!王爷带着娘娘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准备热水,换洗衣服,还有准备点清淡的粥汤,几个小菜。”楚璇抱着云沁快步走入厢房,踢上门,将一切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 很快,厢房前就立着两个精兵,挡住一切闲杂人等,包括那鬼叫赶来的都督大人。 他将她轻轻抱放在柔软的床上,动手松开她的衣领,微微皱了皱眉头,“已经通知了御医,过会儿让御医给你配点药涂抹下,应该会好的。” 她点点脑袋。 “奴婢拜见王爷、娘娘。”两名俏生生的丫鬟走入门来跪下磕头。 楚璇摆摆手让起,“好好服侍娘娘沐浴,不能有半点闪失,知道不?” “是王爷。” “我先出去,还得派人去通知皇兄,皇兄这几日彻夜未眠寝食难安,你简直折腾的我们兄弟几人快死过去活过来了。” 云沁笑了笑,目送他出门。 侍婢们上前扶她洗澡,换上干净舒适柔软的衣物。 云沁至此才像是又活了过来似的。 果然连着几日不洗澡,就像是掉进粪坑一样,难受极了! “嗷嗷!”趴在木桶边欣赏完云沁身体的小狼又扑入她香喷喷的美人怀中,左蹭右蹭真像个揩油的登徒子。 可把甫入门的楚璇给气死了。 一个箭步冲过去,拎起那狼耳朵猛地一甩,就把它扔到一边去了。 摆摆手,让侍婢们抬着木桶出去。 楚璇才不管那小狼摔没摔瘸,也完全无视它嗷嗷乱叫的杂音,径自拉着云沁坐回床边,“你先躺一会儿,等粥煮好了我再唤醒你。” “王爷我要吃望江楼的水晶虾饺,麻油猪手,还有还有荷叶包饭,我要吃我要吃。”她晃着他的袖子叫道。 “下回带你去吃,本王得在这里等皇上过来。” “皇上会来?” “已经在路上了。逼着他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天,也是极限了,今日再找不到你,我估摸他也憋不住疯,要出宫来寻你了。” “噢。”她点点头,心里满是感动,但是……忽而再次叫道,“不管不管我要吃我现在就要吃,王爷你去买吧去买吧。” “这里是邺城,不是京城!”某王爷很无语地看了娘娘一眼。 “你当我笨蛋嘛?邺城也有望江楼,那不是连锁的嘛?” “什么连锁。。”莫名其妙的词语。 “我的意思是,望江楼开遍大江南北,哪里都有的啦!王爷你去吧去吧,我好想吃呀!我要流口水了。” 楚璇哭笑不得地摸摸她细致的小脸,“本王真是被你烦死,好了好了,这就去,不过你要答应我,老实呆在这屋子里,哪里都不准去,一步都不准离开,嗯?” “嗯!”云沁用力点点脑袋。 他按着她躺下,给他拉上薄被,眸中绽放着温暖绵绵的情意,手指流连在她脸上片刻,这才低头在她玉额上轻轻印下一吻,转身离开厢房。 云沁揉揉困倦的眼睛,闭上,打算小睡一会儿。 殊不知,后窗正一点点一点点被人掀了开来…… 068 转卖 王仙儿那女人正站在窗口,鬼魂似的幽幽望向云沁,脸色极是苍白。 云沁安然躺在床上,浑然不觉有人正用一种无比怨恨的目光瞧着自己。 她的两只小手交叠在腹上,水漾般的唇边正勾着一丝淡淡浅浅的笑意,睡得是那么甜美安详。 王仙儿拧了拧粉拳,重新轻轻掩好窗户,转身出了后院,从巷子里穿出去,来到繁闹的大街上。 朝着一个目的地疾步走去,闪过许多店铺摊贩,仰头望着左侧一条幽暗的小巷,王仙儿咬咬牙,闪身入内,飞快地几乎是在奔跑。 对!她必须得争分夺秒,牢牢把握住这么好的机会! 她跑得香汗淋漓,两只小脚几乎快累断了,终于来到尽头,谨慎地回头望了一眼,见没人,这才推开一家四合院的门。 “雷虎,出来!” “哟呵,今个可真是稀客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都督夫人来了。”大汉打着赤膊,一手剔牙,像是刚吃饱喝足似的,踩着一双平底黑面儿鞋,从屋内走了出来。 “雷虎你的买卖上门了!”王仙儿微微扭曲的姣美脸蛋上辗转浮现一丝恶毒。 “都督夫人有什么买卖给雷某?”这叫雷虎的,一双色眼分明很不怀好意地盯着王仙儿上下扫视。没将这王豆腐家的闺女弄到手,他到现在还顶不服气的。之前设计陷害王豆腐,让他欠了一屁股高利贷弄得只能卖女儿,本以为可以顺当将这小妞弄到手,欲仙欲死一番,岂料半途跳出个李都督。 要不是那日上门抢人的时候搞得动静太大,怎会惹路经的都督注意,又岂会把这小娇娘白白便宜了那个老色鬼。想来他极呕,这王豆腐家的闺女,以美艳在邺城出名,雷虎看着就止不住吞口水。 王仙儿不是没注意到雷虎的色相,只是她有正事指望他办,所以便暗暗隐忍,“雷虎,我听说你在南方大元的买卖做的很不错。我现在手头上有一个稀罕物儿,绝色无双,艳光四射,我保你满意,你只要帮我把她偷偷运出城,卖的越远越好,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哟呵,原来不是买卖,而是都督夫人有事求我雷虎帮忙啊。”他哑着嗓子笑,上前几步一把搂过王仙儿的腰,伸手朝她胸口浑圆捏去。 “这稀罕物儿,会有你这么美艳?嗯?能有你这么丰腴妖娆?”雷虎见她有求于他,不禁色心大起,揉着王仙儿柔软的雪团,不停吞着口水,嗓子眼冒烟。 王仙儿又急又恨,狠狠拍开他的色爪,“你还不快随我去,迟了机会不再!我这是挑你做这桩买卖,那货儿卖个三五千金绝对行的。” “那货儿跟你有仇吧。” “对。”王仙儿也不否认,眼中掠过一丝怨毒,“她是我家老爷强抢来的第三十四房小妾,她一进门,我更没好日子过了。所以我一定要把她弄走,弄得愈远愈好,你把她卖进南方的青楼妓寨,离着大楚愈远愈好,千万不可以有半点风声消息走漏回来。” 雷虎粗犷大笑,一把打横抱起那女人,惹来她一声惊叫。 “老子就最喜欢你这种心狠毒辣的女人,好!你现在把老子服侍高兴了,我立刻随你去办事。” 王仙儿大惊失色地捶着他的肩膀,尖叫,“你,你发什么疯?这样会来不及的,放我下来,你先随我去!会会来不及的!” “担保来得及。”他一把将她重重扔在木板床上,狞笑着扯开裤带压了上去。 “你你!你别乱来你!你!走开走开!”王仙儿蹬着两只小脚大惊失色地尖叫。 她是来做买卖的,可不是送羊入虎口的。 “装什么装小骚妇,又不是雏儿了,那老家伙未必满足的了你,老子就当日行一善,保你爽。”雷虎汲了口口水,一把扑过去搂住她,三下五除二把她扒个精光拽开腿便捣弄…… 果然也没多大功夫。 那雷虎便心满意足地鸣金歇鼓拾掇一下衣裤站了起来。 王仙儿暗地里啐了他一口,心中骂着这么大的个儿,也就那么回事,外强中干,没两下就瘫了,真不顶用。 她穿好衣裤鞋袜,稍微理了理云鬓,这便带着那雷虎匆匆赶回都督府。 还是从后门溜进去,掀开皇贵妃的后窗,眼瞧房里没人,王爷也并未回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拉着雷虎爬进去来到她床前。 那雷虎一眼便看直了,口中津液横流,立时惊为天人,“这可真是个稀罕物儿啊,老子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清妍秀丽的女娃娃,我说你老爷是从哪儿抢来这么个玉人儿似的小宝贝儿,该还是个没开苞的雏儿吧……” 瞧这露在外面的一双晶莹玉润的小手,玉滑透明地几能瞧见细细的血管在皮肤下迟缓流动。 雷虎一双色手止不住想摸上云沁的胸口去。 “你别猴急!”王仙儿忙推开他,现在不是坏了她大事的时候。 “等把她弄出去再说,到时你想怎么着玩,玩死玩残,我都不会阻止。”王仙儿哼了一声,极其冷酷地眯起眼,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蓦地捂住云沁口鼻。 云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睁了睁眼,乌漆漆的杏眼里弹出一片凶光,恍惚瞧见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表情扭曲地恶毒望着自己。 她顿觉不妙,举高小手想要掰开王仙儿的手掌,可是脑袋一瞬间便麻痹了,沉沉地沉沉地阖上眼,痛苦而无比可怜地糯糯叫了一声“皇上”,小手便重重倒在了褥子上,神智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王仙儿给云沁吓了一跳,刚才看她睁眼的一瞬间,多怕她一嗓子叫出来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她是下了死气力摁住她口鼻的,哪怕就是当场摁死她也不能叫她发出一丝半丝的声音。 看她沉沉昏死过去后,王仙儿这才颤着手抹了把冷汗,取过事先预备好的麻袋将云沁给裹了进去,牢牢系紧袋口。 “走!立刻出城!” “她刚刚嚷了什么?”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像是叫了句皇上? 王仙儿心虚地别开眼,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赶紧把她扛出去,还能叫什么,不就是老爷,走走走,快走!” 069 盛怒之下 二人扛着麻袋出了后门,把云沁放在板车上,又在前后左右堆了不少粮食用作掩护。 这才套上马,驾车往城门口而去。 王仙儿这个女人极有心计的,她早就收拾好一些细软偷了点银子,打算跟雷虎一齐出城。她当然不会傻得留在城里,等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帝王爷查到她头上凌迟处死自己。 不过她这么一走,可是把李都督一家给害苦害惨了。 若是李高福知道自己娶了这个毒妇会害了自己一家老小的话,恐怕他当时就算跳江也不敢娶这女人! 出城还算顺利,给守城军士盘问了两句,尖刀刺了刺其中一包谷子,便挥手放行了。 毕竟在外人眼里看来,一身青布细花衣衫的王仙儿,与那赶车的雷虎,颇像一对老实的庄稼汉夫妇。 等出了城,王仙儿这才感到自己后背都给冷汗打湿了,伸手抹抹满头的汗水,深深地松了口气。 “王仙儿,你给我弄来的这个,不会是什么扎手货吧?”雷虎至此开始有些微微怀疑,若说是普通的小妾,那王仙儿又何必紧张成这样。 “你别瞎猜,不就是老爷的小妾嘛。” “可你跟着一同出城,分明是打算跑路,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不也放弃了都督府的荣华富贵?” 王仙儿被他的话噎住了,恼羞成怒道,“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扎手货不是更好。越是扎手越是值钱,你不也想卖个天价嘛?就这份姿容,卖到南方大元,随便找个大点儿的勾栏妓寨,我保管你赚大钱!” “嘿嘿这倒是。”雷虎啾啾赶着车,黑脸上掠过一丝色迷,“不过把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小美人儿拱手送给别的男人,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那雷虎哥你就别这么客气了,立刻找地方上了她,反正你都想死了,何必委屈自己硬憋呢。”王仙儿在边上极力怂恿。 “你这婆娘知道什么。老子要是把这小宝贝儿上了,那可再也卖不出第一等的天价。”雷虎纠结了老半天,重重一扬鞭子,“先南下再说!万一老子这一路上没忍住,嘿嘿,那就只好先尝个鲜儿了。” ******我是倒霉昏睡娘娘的分割线******** 小东西真是给人整日宠着惯坏了,嘴刁胃口也刁,任性大胆鬼灵精怪,不依她就给使性子不高兴。说风就扯蓬,指使人真是一流的。 这么个奇怪刁钻的小东西,若不是身在帝王家,受尽眷宠,养尊处优、样样得以满足,寻常人家还真养不起供不起这么个小祖宗。 楚璇摇摇头,提着小家伙爱吃的食物推门而入。 只一眼,那空荡的床,大敞的后窗便使他黑瞳皱缩,眼前空无一人的房间在他眸光中不断放大放大,直至脑袋轰一声发怵。 “皇贵妃人呢???”他疾言厉色怒吼。 两名看守的士兵冲进来,嘣嘣跪倒在地,也是吓得脸无人色,“王爷,我们我们一直守在门口,没见人进出啊!” 手中的东西零落在地,转身夺门而出,王爷几乎是用变了调的声音厉声大吼,“来人!!快点来人!!!快!封!封城!即刻封城!所有人不得出入!!全城排查可疑人物!快!” 李都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来的,匍匐在地,不停抹汗,心道不会吧,怎么才开城不足一日又要封城了? 这特么又出什么大事了呀? 此刻的楚璇简直是浑身冷气直冒。 他哪里会想到,才把这小人儿救回,刚通知了皇兄,一个转身回来,人又不见了。 他知道沁儿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 小东西这一点分寸是绝对有的,答应自己乖乖躺在床上等他回来,就决不会跑出去叫他担惊受怕。 那么此刻,她在房里失踪,士兵却毫不知情,只能有一种最坏最坏的打算,便是又给人再一次掳走了! 不该离开的,不该离开她身边的,不该由着她撒娇使性子服软的! 楚璇握着拳,牙根紧咬,眸中燃烧的怒焰,简直要毁天灭地,蓦地张开五指当空重重一扬,“准备人马,随本王出城!” “王爷王爷!”不是吧,又来……李都督简直一头雾水。 楚璇蓦地收住脚步,稍稍冷静下来,阴郁的眸光转而射向一脸惊惶的李都督,“你!立刻给本王把你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给本王拟一份名册!每个人都不得遗漏!等本王片刻回来再好好审问!” “是,是是,是是是!” 这李都督这两日可真够倒霉的啊,前前后后都不知道被王爷吓了多少回了,这心啊,一直吊在嗓子眼儿里七上八下不听使唤。 王爷这么着急出城,该不会是贵妃又失踪了吧。 他连滚带爬进了屋子,看着一室空荡发呆。 不会吧!他举袖擦着一脸的汗,一下瘫软在地上。 此时,那内院管事又火烧屁股似的撺掇过来了,一路鬼吼鬼叫,噗通一头栽倒在都督面前,口吃结巴外加全身不停颤抖道,“都都督,都督,快,快!快!接驾!接驾!皇皇上!皇上御辇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什么?”都督目赤欲裂,连滚带爬向前,顾不上自己一身狼狈,扶着官帽,一路又爬又滚,摔了好几个跟斗,来到敞开的都督府大门前。 一眼望过去,正瞧见一脸冷冽的年轻君王步下御辇,在礼亲王世子陪同下,转身向自己看来。 都督腿都软了,咕隆滚倒在地,爬着向前几步,嘣地磕了个头,“微臣接驾来迟,求圣上恕罪!” “李高福,九王爷已经把所有事都跟朕说了,你配合九王爷找回朕的爱妃,事情办得还算不错。”楚慎算是对他的功劳作了肯定,“朕回头要好好赏你,你起来吧!” “皇皇皇……皇上!”李都督是吓得脸无人色了,这事情哪里有办好,贵妃根本就不在他府上啊! 楚慎当他一时摄于龙颜,也不管它,径自绕过他往内苑快步走去,“朕的沁儿现在何处?” 他迫不及待想要抱抱这个折磨人的小宝贝,好好亲亲她。 孰料—— 070 龙颜大怒 “皇上,皇上,臣罪该万死!”李都督爬了过来,正想硬着头皮秉承实情。 门外便传来一片纷至沓来的马蹄声。 楚璇飞一般夺门而入,冲着李高福一阵怒吼,“召集的人呢?这么久什么事情也没办好,你这颗脑袋是不是嫌挂在脖子上很碍眼?” “皇兄!你上哪儿了呀?”楚放无语地看着他素来冷静睿智的好皇兄,不知他此刻如此焦急躁狂到底是为那般,居然连皇上都没瞧见…… 楚璇这才看到立在一边的楚慎与楚放,忙疾步上前,“皇上!沁儿在后厢房内被人掳走了!臣弟追出邺城三十里,没有见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恐怕那贼匪尚未出城!臣弟不敢耽搁,只想回来排查都督府上下人等,恐怕这问题应当是出在府里!” 楚慎听到前面一句沁儿被人掳走的话,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再听到后面,问题是出在都督府中,龙颜勃然大怒,猛回头瞪着李高福,“还不召集你府里所有人前来问话?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滚去办?” “是是!是是是!”李高福一个跟斗跌在地上,又慌忙爬起,软着老腿赶紧带管家去召集府里所有人。 片刻后,都督率领府里一百零三口全部集中在门前空旷的场地上。 母亲搂着孩子,老人拄着拐杖,所有人全都凝神屏息望着站在前方长阶上,三名长身玉立、俊容整肃的男子。 “皇上,府中一一百零三口都都在这里了。”李都督不停用帕子抹着头上汩汩冒出的汗水,脑门子上晶亮一片。 “把名册呈上来!” 立刻有下人呈上一份名册给凌公公手中。 “叫名。”楚慎冷道。 “是皇上。”凌全德翻着册子,一个一个叫着府里人的名字,直到叫到,“王仙儿!” 没人答应。 府里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神经高度紧绷。 “王仙儿!”凌全德再叫,蓦地提高声音,“王仙儿出列!!!” 那李都督至此才发现自己的的小妾不见了,忙慌的爬上前来,“皇,皇上,王仙儿是微臣新娶的小妾。可,可能回回娘家也说不定了。” “娘家在哪里?”凌全德细细问了一声。 “城北王王豆腐!” “立刻派人去把王豆腐一家都抓来问话!”楚放代皇上发言,此刻他们已是冷静中有点错乱了,反正安着宁可错抓一万不可错漏一人的心去办事,错不到哪儿去。 “给朕一个一个问清楚,到底有没有人直到娘娘失踪的事情。” “是皇上!” 又是片刻过后。 那干巴巴的王豆腐被士兵们架着过来,重重扔在王爷、世子、皇帝面前。 老头一看这三堂会审的样子,吓得脸无人色,跪地不住求饶,“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老儿不知犯了什么事,得罪了大老爷!” “你今日有没有见到你女儿?”楚璇冷声问道。 “没有没有,没有!我都好几天没见过那个死丫头了!”王豆腐把头摇得似个拨浪鼓。 “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我好几天没看到她了,我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皇上!所有人都说不清楚娘娘的去处。” 楚家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眯起了危险的眸。 楚慎微微侧头看了楚璇一眼,轻轻一颔首。 楚璇便跨前一步,唇边啜着最残忍冷酷的笑,“来人!三百军棍伺候!直到有人肯吐露实情,本王就不信!这么大的府,竟没有一个人看见娘娘被人带去哪里!” “王爷饶命,皇上饶命!”李都督惨叫着跪下来。三百军棍,一头牛都顶不住啊! “王爷饶命皇上饶命啊……” 场上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不停磕头跪拜,惊恐的目光看着步步围上前来,手执粗重军棍的士兵们。 那些都是楚璇训练有素的亲兵,只需一个指令一个冷冷的眼色,就知该怎么做。 他们圈起一个大圆圈,将都督府这群人控制在圈内,重重的军棍,毫不留情地挥打向众人的四肢身躯头脸,家丁也好小姐也好男人女人,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连同李都督也打,打得他哭爹叫妈来回爬滚! 楚家男人素来彪悍、好战成性,个个都是治军人才,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种。为达目的,即可不择手段,哭闹求饶是没有用的,除非有人说出真相,棍子才会停止! 于是被打得吐血的人们开始怨恨地盯着那个王豆腐,“你倒是说呀,你女儿去哪里了?是不是她带走了娘娘!说啊!” “你想死我们并不想陪你去死!” “说啊!你们有没有人看到,有什么异状,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过。” “我!我说!我说!停,停手!我我说!”这时有个背不住打的家丁颤颤地举起手,被一棍子砸在背上,喷了口鲜血。 楚璇重重一扬手。 棍子立即停下,一众亲兵肃然而立,军棍齐齐抵住地面。 “说。你看到什么了。”楚慎阴森地开口问道。 “草草民看到,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来来过我们都督府。他叫雷虎,草民之前看到他扛着一只麻袋鬼鬼祟祟跟小姨奶奶,就是王仙儿,一齐出门了!整了一车的粮食,恐怕都是从都督府偷的。” “是了,这麻袋装的肯定就是贵妃!“楚放失声叫道。 “雷虎是什么人?”楚慎问道。 “皇上问话呢,雷虎是什么人?快快回答!”凌全德怒目瞪过去。 “小小的只知道这个雷虎是城中一霸,平时为人极其嚣张,听说还做点见不得人的买卖。” “什么买卖?”凌全德再度逼问,“吞吞吐吐做什么,赶紧说!” “就是,就是,四处抢掳些贫困人家的美貌姑娘,卖到南方大元烟花场子里去,据说他在大元那边的生意做的极好。” 楚家三个男人同时变了脸色。 凌全德忙摆手叫道,“不会的不会的,皇上,皇上不会的,娘娘肯定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皇上别担心,不会的……” “你刚才为什么不趁早说?”楚璇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家丁。 “小小的怕惹火上身呀!小的当时真不知道那麻袋里装的是娘娘,小的要是知道,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娘娘的!” “满嘴废话!”楚慎狠狠拧着拳头,目赤欲裂,怒得浑身发抖,“拖出去,斩!” “是!” “皇,皇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李高福把头磕得嘣嘣作响,想必心里极怕。 071 逃出生天 “李高福!”皇帝切齿斥责,“今日因你治家不严、失职失当,令朕的皇贵妃身陷险境下落不明,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李高福此刻真是悔不当初娶了那个毒妇,真是害死他了!他真是想都想不明白,王仙儿为什么要把皇贵妃偷走!这是为什么呀! “朕不止要你死!还要诛你九族!”楚慎甩袖怒吼,“来人!”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 “把都督府上下所有人等,全部打入天牢!朕的贵妃若是毫发无伤的回来,就饶你们狗命不死,若是……朕要你们死一千次一万次,把你们千刀万剐凌迟十日!”楚慎赤红着双眸,低声又道,“也不足以,泄朕心头之恨……” “皇上!臣弟立刻领兵出城追赶那个雷虎!” 楚室一脉的手段其实极为恐怖狠戾,只要看他们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锁定雷虎这个人物就知这判断力有多骇人。 “可是皇兄你刚才不是已经追出去过,没有找到行踪可疑的人嘛?” “不管了!总要再去试试!” “从邺城出去岔道极多,皇兄我陪你一起去,到时还能兵分两路追赶。”楚放说道。 “好!”楚璇并无异议。 “对了皇上,刑部大牢中有一女子,之前曾经冒充沁儿,臣弟还未来得及审问,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联。” 皇帝点点头,“朕去会会她。” *********我是沁儿的分割线********* “你不用担心,我们此刻走的是一条无人察觉的小道,这条路我来去大元走得多了,方便快捷很少有人知道,更不用担心会有人追来。”东摇西晃的简陋马车内,云沁被缚住手跟脚,蒙着眼睛,但是已经醒来。 耳边传来小小声的女子啜泣,好像不止一个人。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她旁边一人脸上,“住口,都不准给老子哭,哭什么哭?老子可是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享福,到时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们想要多少有多少。” 眼布给人刷地取下。 云沁颤了颤长长的睫毛,缓缓张开眼。 入眼所见的既不是俊美的皇帝,也不是唇边勾着笑意的王爷! 看到的竟是一张淌着口水极丑的男子脸,旁边还有一个没被缚住手脚的女人被那个男人搂在怀里揉捏胸口柔软,但是她很是奇怪的用那种怨恨毒辣的眼神瞪着自己。 云沁皱眉,想来想去好像都不认识她,更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你为什么害我?”云沁极不解,但是清楚知道,是这个女人用帕子将自己蒙倒。 王仙儿得意地笑着,“你没办法回去了,死心吧,我们现在正在南下,过了邺城这片区域,我们一个月内必能赶到大元。你再也回不去大楚了!哈哈哈!你就在大元最出名的妓寨内好好伺候各种各样的男人吧。” 云沁竖起杏眼,俏容生怒。 “老子真是忍不住了。”雷虎推开怀里的王仙儿,对着云沁猛流口水,“真是个绝色小美人儿,老子要能忍就不是个男人。” “雷虎哥,你还忍什么呀,快去吧,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自己享用,快让这个小美人臣服于你。”王仙儿吹风鼓气,盯着云沁不住冷笑。 雷虎咕嘟吞了口口水,搓着手猛地扑过去要抱云沁,“美人儿,实在忍不住了,你就乖乖过来伺候你爷我,让爷好好疼疼你。” “啊——”缩在角落里的女人们一阵惊惶意乱地尖叫。 云沁“嘭”一脚重重踢在雷虎胸口,间不容发地挣开身上绳索,猛地便从疾行的马车上跳了下去,就地一个翻滚,右手撑地,缓住身形。 “啊!”王仙儿失声惊叫,“不能让她跑了!” 雷虎老羞成怒地跟着跳下车,冲着云沁狂奔过去,“臭丫头,老子让你服侍是看得起你!” “呸!当今皇上都不敢叫我服侍,你敢?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告诉你,现在立刻放我走,还能饶你狗命,迟了!就诛你九族!”杏眼放出冷光,极是威慑。 “你说什么?皇上?”雷虎蓦地瞪直眼,有点吃惊地看着她。 “你以为本宫是谁?” “你你不是都督的小妾嘛?” x滴,小妾是小妾,不过不是都督的小妾,而是皇帝的小妾!不对不对!奶奶的,太降低自己的格调了! 你才特么小妾!你才小妾!我是皇帝的老婆,你小妾!! 云沁怒得不行!几乎要暴走! 此时见到那个王仙儿蹑手蹑脚前来,她一个返身,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脸上,将那女人重重踢倒在地,惨叫一声。 云沁速度窜过去,一记肘子狠狠压住王仙儿的胸口,疼得她再度惨呼一声,尖叫,“雷虎哥,雷虎哥你在干什么呀?快来救我,雷虎哥!” “我有话问这个女人,你别过来!”云沁一把拔下头上金簪,用力抵到王仙儿的颈边。 雷虎被吓住了,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 “说,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害我?” “因为王爷!”那女人眸中射出怨毒。 “王爷?”云沁皱皱眉头,“王爷怎么了?”想不通王爷怎么惹到这个女人了,而既然是王爷惹得事,这女人又干嘛找自己算账?这什么逻辑呀! 女人眸中窜过深深嫉恨,“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她突然讲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自顾自说起了事情的始末,不过云沁听完,还真得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原来都督这位甫入门的小妾,自打见到王爷那晚开始,就春心荡漾,对王爷一见倾心了。 王爷连着几日住在都督府上找寻云沁的下落。 小妾便盘算着如何接近。 小妾是被迫嫁给都督,对那个老头简直是厌恶到极点。小妾还想着,如果能够攀上高贵的王爷,那么即使只是当他身边一个最下等的侍妾也比跟着个老头强多了。 更何况小妾王仙儿对自己的美貌是相当有自信的。 072 妒心 时间追溯到两日前深夜。 偷偷瞧着王爷,为寻找贵妃一事,彻夜不眠,寝食难安、人也日渐消瘦,王仙儿心里就跟小猫抓似的,揪心揪肺疼的难受。 她心里就这么莫名其妙嫉恨起那个素未谋面的皇贵妃了。 这个该死的皇贵妃,她失踪折磨皇上也就罢了,如今还来折磨她心仪的王爷,把好好一个谪仙似的人儿,害得俊容憔悴如斯,真是罪该万死!她心里想,就这么让她死在外面不必回来了,时日久了,自然也能叫王爷死心。 眼看更深露重,王爷孤身立在书房,蹙眉深思,还在等手下回报搜索情况。 王仙儿便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取了一青瓦瓷罐子,壮壮胆子,深吸口气便推开了王爷的书房门。 王爷听声回头,并非夜影带人回来,而是个一袭粉色春衫、香肩微露,媚眼缱绻、朱唇轻咬的美人。 “奴家王仙儿拜见王爷。” 这女人无可否认是个美人胚子,此时又恰到好处地将三分娇羞七分爱慕神色,发挥地淋漓尽致,任何男人见了此等美艳人儿,不立刻扑过来吞了才怪。 王仙儿本以为自己可以迷倒王爷的,可是王爷眼底深处那波深沉的冷是什么意思。 她打了个哆嗦,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你来干什么?”过了许久许久,才听到王爷冰冷地问了自己一句。 王仙儿瞬时松了口大气,忙大着狗胆爬起身,一摇三晃满脸春情笑意来到王爷身侧,“王爷,奴家见您深更半夜尚未安歇,特送来一壶雪梨炖花参,王爷劳累这么久,不妨坐下尝尝奴家的……” “不必!本王素来体寒,这等性寒之物,你莫非想谋害本王?”王爷使劲推了他一把,拂袖扫落那青瓦瓷,想让她知难而退。 “啊奴家不敢,奴家罪该万死,不清楚王爷的身子状况,自作主张乱来,还请王爷恕罪。”那王仙儿忙退开一步,眼瞅着王爷薄怒的俊容,止不住心动不已。 王爷不耐烦地一挥袖,意思轰她走。却没想到这女人非但不知难而退,脸皮还十分厚,竟又倚顿上来死缠烂打,“王爷,更深露重,王爷几日未曾休息,不如让奴家伺候你安寝吧。” 言罢,竟把心一横,自行宽衣解带褪去身上薄衫,露出酥胸美臀,双颊娇艳如火,软软地朝他身上贴了上去。 王爷当时的脸色简直是黑到极点!他忧心忡忡日夜挂念皇贵妃那小东西已经快疯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在这种时候找他献媚。 别说他毫无那个心情,就算有,他该死地也不会召寝召到自己下属小妾的头上,当他是什么人?酒色之徒么? 他一脸冷硬,想也不想,扬手便赏了王仙儿一记重重的耳光,将她挥退在地上。 “王爷!”王仙儿倒在地上,一手捂着红润的脸颊,含泪仰头往他。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般冷硬,那眼神像凌厉的剑,好似要把自己千刀万剐般可怕。 楚璇唇角一勾,啜着无尽的冷酷寒意,“这么缺男人守不住空房寂寞,本王不介意拿你去犒赏三军!” 王仙儿瞳孔放大,浑身都抖了起来。 “不,不要!王爷!奴家知错了!王爷……求求你不要。”她感觉到这不像是一句玩笑话,他的黑眸里透着一股子狠意与歹毒,好可怕…… 她上去抓着他袍子一角,瑟瑟发抖做垂死挣扎。他不耐地踢开她,冲着她咆哮,“滚!” 她连滚带爬含着泪水,匆匆裹了件衣衫便冲出了书房门,生怕迟一步,他便改变主意直接送她去犒赏三十万大军…… 她好恨好恨,却又好爱好爱。 这个男人埋藏在温润外表下的,是一副冷酷铁血的狠心肠,别人不敢靠近他,但他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好想好想不顾一切地贴近,就算被灼成灰烬,粉身碎骨也愿意。 这世上大概没有任何女子能走进这般伟岸不凡的男人心中吧。 他那么高高在上傲世独立,彷如天边触手难及的星辰,清冷而透亮,只能远观不可亵渎。 可是她错了,错了,错得好离谱!她以为他对任何女子都是这般铁血冷硬的心肠,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天她偷偷地藏在花格子窗后,看着他把皇贵妃抱进门来。他把她放在床上,动作是那样轻柔,他玉白的手指抚着她精致小巧的脸蛋,那黑如幽潭的眸中,流转的分明是深深爱慕。 他居然这般温柔地亲吻了她,王仙儿偷窥到的那一刻真有一种天崩地裂心碎一地的感觉。 人跟人怎么能够差别这么大呢?她想,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一样的貌美无双,为什么这个皇贵妃就可以过得如此幸福无忧,食天下间最好的食物,穿天下间最好的绫罗缎子,皇上疼她,王爷也疼她,一个失踪搞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 这不对!这不公平,这分明就是苍天没眼,这境遇怎么可以差那么多呢?她发足狂奔,拼命狂奔,想要洗涤这份妒恨、这份不满,将它们沉沉地甩到脑后去。 她想起了那个专门做女人勾当的雷虎。 听说他路子很广,应该可以帮到自己。 皇贵妃是嘛?打小就含着金汤匙出身,没受过半分苦楚是吗?那么就让我王仙儿来帮你改命,是你令到我生不如死痛彻心扉,现在轮到你了! 推你去人间炼狱走一遭,看你这残花败柳的贱人,到时候还有何面目再回楚京城得慕圣恩? 看着这女人疯疯癫癫笑那么大声,云沁还真是不知道该可怜她还是该揍她几耳光。 王仙儿刚才已经给她踢了一脚,现在半边脸都肿的,云沁下手从来就不会轻,要么不打,下手就是一股子狠劲,把人往死里虐的。 看看她这副可怜样子,云沁想想算了,这痴迷王爷也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楚家这群讨厌的男人,放出去那就个个都是妖孽,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呢,算了算了。 这京城里看中王爷的千金小姐也不在少数,王爷至今尚未大婚,说媒的、拉红线的、登门造访的,硬要将自己闺女塞给他的,那可真是趋之若鹜。 只是往往给他一句淡淡地“本王军务在身,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令千金的美意本王心领了”,就这么给灰溜溜地打发了。 的确在外人眼里看来,王爷清冷绝艳不可高攀。 然而在云沁心里,他就只是一个对自己极好的、温柔儒雅的男人。 “雷虎你还愣着干什么?要是不抓住她,给她逃回楚京,你我就是抄家灭族死一万次的大罪!” 073 危险 雷虎心里一凛,心想的确是啊,上了这个恶毒女人的贼船,不做也做了,要是把皇贵妃放走,回去一宣扬,皇上还不直接砍了自己这颗脑袋? 这么一想,就索性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拼了命发狂追赶云沁。 一车子打算卖去大元的女人也顾不上了,雷虎现在只是想抓住云沁。 三人前前后后地在满是乱石的山坡上追逐。 雷虎一个纵扑过来,飞身将云沁绊倒在地,大掌死死握着她娇小的天足。 云沁反手一簪子就扎进那男人的肉里,疼得他嗷一声惊叫,用力挥手拨落她的簪子。 云沁爬起来就跑,冷不防被那王仙儿不要命地扑过来抱住,王仙儿撕心裂肺尖叫,“快点过来制住她,快!” 云沁急了,眼看那莽汉摇摇晃晃站起,脸色铁青地朝她跑来。她忙反手一拳重重挥在王仙儿脸上。 那个王仙儿也够狠的,她纵使脸上挨了多少下,也都这么死死抱住云沁不放。 云沁用手肘重重撞她的肚子,一下两下,王仙儿嘴角边淌下一丝血,眼里闪着血红之光,死死抱住她不放手。 云沁瞳眸皱缩,望着赶上前来的雷虎,“别乱来,放了本宫,本宫还能饶你不死。” “别相信她,她不死就是我们死。”王仙儿仓促叫嚣,气息很是不稳,“快点雷虎!用刀子捅死她,她不能回楚京城!” 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王仙儿也不指望能把云沁送去大元受折磨,这个女人这么凶悍,指不定能在路上逃掉呢,还是杀了的好,一了百了,神不知鬼不觉。 “就这么捅死太可惜了。”那雷虎揉着流血不止的手掌,血红的眼睛里淫光顿现。 王仙儿急了,“杀了她一了百了,别玩了,万一有人追来我们都死定了!” “少啰嗦你这个臭女人,你蒙老子的事一会儿再跟你算账!”雷虎一把握住云沁的手腕,五指像钢铁一般掐的云沁脸色一白,险些呼不出气。 王仙儿愤怒地想要骂他,没想到却给雷虎重重一记耳光劈在脸上。王仙儿哀呼一声,脚下一滑便顺着那山坡骨碌碌滚了下去。 雷虎根本不顾王仙儿死活,伸手格挡住云沁的手掌,又一记重重的耳光拂在云沁脸上。 云沁之前元气就没怎么恢复,这会儿又被人掳走,跑了这么多路,早已是脸色发白气力不济。 这么一记耳光拍下来,当下噗通栽倒在地,可怜的小耳朵里一阵轰鸣。 仰头看着眼前狰狞冷笑的雷虎,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渺小无力,泪珠子狠狠地在眼眶里打转。 皇上,阿璇……你们都在哪里呀? 雷虎伸手扯开外袍用力摔在地上,拖着云沁的手臂往树丛里重重扔去,“我叫你跑,你跑啊!臭丫头敢捅老子?哼!老子今天就把你玩个爽利,再捅死你一了百了。哼皇帝的女人又怎么样,还不是白白便宜了老子,老子睡遍大江南北的女人,到还真没睡过宫里的贵妃,哈哈哈。” 一顿淫笑。 好痛!身体像是个破布娃娃般给人拖着扔出去。 骨头都快给碾碎了! 眼看雷虎一脸狰狞地压过来,突地一道白光扑到自己眼前,是雪狼,小家伙一口咬在雷虎血流不止的手背上,吓得他一缩手惊跳起来。 小家伙嗷嗷乱叫扑的毛都炸开了,像是赶了千山万水很长的路,这才找到主人似的,咬完就扑飞回云沁怀里机灵地乱蹭。 雷虎的手片刻间变得青肿乌黑,毒气顺着他的手掌不住往臂上蔓延。果然好毒! 他吓得脸都变色了,上前几步,拿起刀子就扑向云沁,“他娘的,小贱人!快把解药交出来!” “啪!”凌厉的一鞭子甩在雷虎背上。 害得他一个俯冲,狗吃屎跌倒在树丛里,牙齿啃在硬硬的石头上,磕了一大口血。 他大惊,瑟然回头,这一看便傻眼了。 火红的衣衫、绯色的眸,金丝一般绮丽幽长的发,俊美的男子高高坐在一匹赤霞宝马上,马鞭轻卷,眼色冷硬地盯着自己。 “主人,方圆百里都搜查过了,马车里就只有这些女人。”一行哭哭啼啼的大楚女子被人从后面押了上来,跪倒在马前。 云沁真是要佩服死这些女人了!刚才那么好的机会,那么长的时间间隔,居然也不晓得逃,还一个个呆坐在马车里等雷虎回来把她们卖去南方妓院为娼。 她气得说不出话,不知道该说她们蠢还是懦弱。 其实这些女人也都无比可怜的,她们被雷虎抓来,哪一个没有经过雷虎那杂碎辣手摧花,可能她们当中有人也试过逃走,又可能被抓回来的结局分外凄惨,才使得她们都呆傻了似的,即使有机会走也不敢走! 小脸被卷起的马鞭轻轻抬了起来,那又红又肿的脸蛋分外刺眼,大大的眼睛水水的滚着些泪珠儿,却又倔强地没有落下来。 迎上的,是夙郁淡淡的绯色眸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云沁心里无比震惊。这可是南下的道路啊!莫非……他算计好有人会在西下的路途上拦截,所以兜个大圈,从南方大元再回西北大地?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算无遗策,心思缜密地让人觉得可怕。 马鞭卷上了她的小腰,轻轻一扯,她不由自主凌空飞起,稳稳落在他怀里。 “皇贵妃,没想到能在这里见着你,真是让我意外。”他的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瞧上去是那般人畜无害,但是他出手却是无比狠辣的。 一鞭子甩下去,正中雷虎那张脸,将他半颗眼珠都甩飞了。 雷虎扑倒在地,来回翻滚狂嘶,不住磕头大叫,“饶命饶命,好汉饶命!” 皇贵妃睁大一双水水的眼睛,简直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一幕,太残忍了,手段太冷酷! 他下手狠狠鞭打雷虎的时候,脸上一直都是淡淡笑着的,但是那一鞭又一鞭像雨点似的甩在雷虎脸上,四肢、裸露的身躯,继而重重甩在他裆部,一鞭又一鞭歹毒狠辣的抽着,疼得他四处翻滚,却又苦命的躲不过那勾魂鞭。 大楚那群可怜的女人们惊声尖叫哭声一片,个个爬滚在一边,眼泪扑簌簌直流。 他甩了几百鞭,直至最后一鞭子甩在雷虎的天灵盖上,那厮一口血狂喷而出,整个身躯像木头似的笔直倒地。 他手下十几人中走出一人,伸手试试雷虎鼻息,“皇帝陛下,他死了。” 云沁震惊到已经完全呆傻了。 却没想到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收回鞭子,伸手摸摸她红肿的小脸,眼中竟是温柔,轻声细语道,“你看,寡人把这个男人打死了,他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你,别怕……” 074 残忍 再怕也没有你给我的视觉冲击如此震撼吧! 云沁皱眉在心里嘀咕,活活把一个人鞭打致死,甚至从始至终面上都是笑吟吟的,你好可怕!你好冷血好无情! “皇帝陛下,这些人……” 夙郁看都没看那些楚国女子一眼,微微抬手一扬。 云沁心中滑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转瞬,耳边便响起一片女子惨烈的叫声。 那些刀剑刺进肉体发出噗噗的响声,又快又凌厉,半点都不给那些女子挣扎的机会,直接剖开心脏,割下头颅。只是片刻,尸横遍野,血流满地。七八个楚国女子尽皆毙命。 血腥凶残!心脏都被震惊地麻痹!这血红色的场面,实在太……可怖! 云沁怵然猛睁圆眼,伸手使劲捶打夙郁胸膛,“你神经病!这些楚国女子都是被雷虎掳来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放她们回去不好嘛?她们是无辜的!” “这世上没有无辜的人。”他策马慢步,一手扶在她腰间,“人只分成两种,强者,弱者。强者吞噬一切,弱者俯首称臣,再没有其他原因,我想让她们死,她们便必须得死。” “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夙郁淡淡地笑着低头看了她一眼。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抓着我干什么?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不过……就当是十年前的回报,我们之间扯平了互不相欠!现在你放开,我必须回去!” “陛下。她一路上要是这么吵闹的话,会对我们很不利。”一直紧挨着夙郁的小胡子师爷突然低声开口道。 “多伦说的对陛下。” 夙郁伸手一扬,所有人便止了语音。 “御医官。”夙郁淡淡地叫了一声,唇边啜着笑,目光锁住云沁。 “是陛下。”一头浓密棕发的年轻人急忙策马上前,将腰间一只皮囊取下来,再打开一只锦盒拿出颗朱红丸子扔进皮囊,合着水摇了摇,这才将皮囊递到夙郁手中。 “乖,喝下去。”夙郁笑眯眯地将皮囊递到她唇边。 云沁死死咬着牙,杏眼怒睁瞧着这个人。 夙郁知道她不会那么乖的合作,笑着勾起她的下巴,用指尖抠开她的唇,将水往她小嘴里灌去。 云沁呛了一下,用力推开他的手臂,噗地将水尽数吐在夙郁微微色变的俊脸上。 “大胆!”十几名随从不约而同地亮出腰间短刀。 夙郁举起袖子轻轻擦拭脸上的水珠,扬手让他们放下攻击性武器。 他绯红色的眸子幽幽变深了。 蓦地仰头喝了一大口,伸手掐住她的小脸,俯首,咬着她的小嘴,一股脑儿把那合了药的水逼入她口中。 他温润的舌在她唇中翻滚,不容她反抗缩躲,狠狠地、力量无比霸道地,逼着她吃了下去。 怀里的小雪狼突然窜了出来,被夙郁一鞭子扫向一边,它撺掇着站起上下跳动,跟光影似的胡乱攻击。 夙郁皱着眉抵挡,几下来回后,小雪狼衣角都没碰到他的,气得嗷嗷乱叫。 夙郁冷哼,“你收回,还是寡人宰了它。” 云沁迷迷瞪瞪地伸出小手,让小家伙跳到她手上,她睁了睁惺忪睡眼,气弱地吐了一个“你”字,遂药性发作,沉入无边的黑暗。 夙郁伸手解下暗色披风将她裹了起来,扬手冷道,“出发,十日内离开楚国边境,不容有误。” “是!” 一队人马踩着满地血腥离去后。 过了很久很久,满是泥垢血污的手从一处隐秘的草窝里伸了出来。 长出一口大气,王仙儿哆嗦着抓住衣领,来回望着这满地的死尸,蓦地发了狂似的跑到俯卧在地的雷虎身边,把他翻了过来,恁是给他狰狞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她在他身上搜出一把银票,蹬蹬蹬退了几步,一转头失了魂似的发足狂奔而去…… ******分割线呀******* 三日后。 楚京城宝玉斋。 掌柜的坐在柜台前,接过一九流地痞递上的金凤簪,边抚边不动声色道,“五十两。” “才五十两!掌柜的你可别欺我眼拙,我知道这是好东西!绝对不止五十两,少说也得一百两才行。”那地痞歪着脑袋叫嚣。 “最多八十两,你要就要不要滚。”掌柜将那凤簪一扔,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好好,就八十两,八十两。” 那痞子叨咕叨咕接过银票,伸指弹了弹,笑呵呵地出门往赌坊而去。 宝玉斋的师爷凑上前来,眼儿都笑眯起了,“老爷,您可真神了,这东西可值上千金,是珍品金凤簪啊。瞧这细致的活儿,这簪头那颗珠子可就价值连城。” “哈哈哈哈。”掌柜的抚须直笑。 此时来了些客人,掌柜便收了得意的笑,吩咐伙计们上前招呼那几位瞧起来便颇似富家千金的小姐。 “随便看,随便看,呵呵,看中什么小姐便试戴一下,我们宝玉斋的珠宝首饰,可是全京城最出名最精致的,呵呵,呵呵。” “不是七宝斋的首饰最为出名么?年年都专为宫里的娘娘们供奉珍品珠饰。”一道冷嘲热讽传入。 掌柜脸上一青,抬眼看去,见是一名穿着华丽、珠光璀璨的夫人。只是这相貌,跟这身华衫不怎么相配。 长马脸,英气的眉,嘴巴长得就是个败笔,唇厚,还略带龅牙,总体来说就是个普通的略显丑的姑娘。 衣服再华丽,人长得不咋滴,也就……那个样儿了! “这么一家小门小户也敢叫宝玉斋,哼。”那女子大摇大摆入门,其后随着两名翠衣丫鬟,低着脑袋,手里捧了好多绢丝绸缎,看来是刚从隔壁绫罗坊过来的肥羊。 掌柜衬着笑脸迎上去,“这位夫人,其实我们宝玉斋今天到了不少新货,您不妨挑挑看,若是没有合意的再骂也不迟。我们宝玉斋虽然不像七宝斋这么有名气,专做宫里的生意,可也比它差不了多少的。” “哦?那就看看吧,本夫人可是宁缺勿烂的。”那女子趾高气昂地四处打量,只要她所到之处,身后俩丫鬟便会将别的客人挤开,很是霸道。 她取了个翠玉镯子带了带,嗤之以鼻,“就这等成色,还敢摆在这里卖?丢人。” 075 悍妇 掌柜脸一青,朝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努努嘴,意思是打算送客,看她都像是来砸场而不是做生意的。 可那女子这回又转到掌柜身前的柜子,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捻起一支曳着流苏宝坠儿的金凤簪,“这簪子看起来倒是不错。” “哎呀夫人你可真是太有眼光了。”掌柜笑着比起大拇指,“这可是我们全店最好的稀罕物儿。” 女子伸手给自己簪了上去,对着铜镜看了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开个价吧。” “三千……”掌柜伸出三根手指头谄媚笑道,“金子!” “我们夫人穿得戴的都必须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要是让我们瞧见你这簪又卖了第二人,你小心拆了你这宝玉斋!”夫人身后一名翠衣丫鬟恁的牙尖嘴利,狐假虎威颐指气使。 “是是是,是是是。”掌柜心里得意,你要我再找第二支一模一样的,还真就没有! 那夫人一个眼色过去,丫鬟给递上一张欠单、一块玉牌,“你一会儿来成王府账房取银票。” 掌柜立时瞪大眼,“啊,原来这位是王爷夫人?小人失敬失敬。” “哼!”夫人低低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带着丫鬟出了门。 “小翠小红,回府。” “是王妃娘娘。” 成王妃上了轿,很是满意地摸摸头上那支凤簪,这三千金眼也不眨地花下去,人心里也舒坦多了。 两个丫鬟跟在轿边走,到了长青街南门一拐,跟一顶迎面而来的轿子险些撞了起来。 轿子一顿,把王妃给颠簸了一下,她刷地掀开帘子,横眉竖目道,“谁这么大胆,敢拦着本王妃的道儿?” 丫鬟小翠上去骂了两声,片刻后回来,“王妃,是那飘香院的小阮姑娘。” “刷!”王妃使劲揪开轿帘,跨步下轿,“好啊,这个小骚妇,本王妃不去找她算账,她到先来招惹起我来了!”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眼见此等阵仗早就占个好去处乐呵着观战了。谁都知道这楚京城里,成王妃凶悍善妒是出了名儿的!王爷呀,躲她都来不及,宁愿出去征战十多年不归,也不想看到这个嫉妇。 “你给我出来。”王妃冲到对面轿子前重重踢了一脚。 里面步出一名白衫女子,脸上淡淡施着珠粉,发间只有一支翠簪点缀,很是古朴淡雅。 “小阮见过王妃娘娘。”那女子忙给王妃见礼,脸上的神色自是怯怯弱不禁风。 “啪!”王妃赏了她老大一记耳刮,小阮身边即刻窜出一名婢女,扶住她尖叫,“你干什么?你怎么打人呢?” “打你又怎么着?本王妃打得就是你这小骚妇!”王妃伸手重重推了小阮一把,在一片惊叫声中,小阮倒在地上,被婢女小青紧紧搂在怀里。 “别以为会两招狐媚术,会张腿伺候男人就可以妄想进我们成王府,我告诉你,只要有我陆娉婷在的一天,你就别指望能进王府伺候王爷。想都别想!” 这话说的龌龊难听,把小阮姑娘气哭了。 她怎么都不明白为何会在街上遇到这么个蛮不讲理的悍妇,当街辱骂,简直不把自己当人对待。 “你!你别欺人太甚!”小青姑娘心疼小姐,圆眼瞪直了,咬牙切齿。 “小红小翠,给我教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丫头!什么叫尊卑贵贱!” “是王妃。” 小红小翠扔了手里的东西,掳掳袖子穷凶极恶上前,左右开弓,一顿劈劈啪啪,连着丫鬟主子一起打。 围观的人跟着指指点点,极为不忍心,却又不敢站出帮忙。 一顿痛揍后,那王妃趾高气昂地转身冷道,“今日不过是给你一点小小教训,日后还敢再缠着我家王爷,当心本王妃一把火烧了你那飘香院!走!”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青哭着抱住她家小姐,伸手抹着小姐唇边的血,“小姐你伤着了,小姐。” “小青我没事。”小阮姑娘一时没忍住那泪水,让它汹涌而下。主仆二人悲惨地抱头痛哭。 成王妃高高兴兴回了府,指挥着下人把东西搬进去。 一走入内堂,便止住了脚步,王爷正坐在左侧首,面色不是很好,周身散发着冷气。 “王爷今儿这么早回来了。”成王妃笑着委顿上前。 成王猛一挥手,那茶碗“噼啪”碎在了成王妃脚下。成王妃脸色一变,成王怒而竖起身子,俊容含着薄薄怒意,“你说,你刚刚做了什么?” “王爷你这是干什么?妾身能做什么呀,王爷如此动怒,妾身真是不明白为了什么。” “你不明白?少在本王面前装蒜,你去找小阮麻烦了是不是?你打了她!当着大街上,这么多的人,你撒泼撒成这样?你不要脸,本王还要这张脸!”成王愤而怒斥,“这事传出去,还不给朝中大臣笑死?本王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悍妇?” “王爷还要脸嘛?王爷去青楼找那个不要脸的骚妇,难道就有脸了?” “啪!”成王重重挥了她一记耳光,浑身透着彻骨的寒冷,“本王现在就告诉你,小阮有了本王的骨肉,本王会娶她过门!” “什么?”王妃蓦地往后瘫倒,给两丫鬟扶住身子。她气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不!我不准!我不准你这么做!她要是敢进门,我就抹脖子死给你看!” “想死就尽管去死!本王主意已定,你不必多说!”成王剑眉一蹙,无情地瞪了她一眼,突地盯住她头发,猛过去几步,一把将她发间的金凤簪子拔下,“这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会有此物?这不是你能戴的!蠢货!” 成王眼前恍惚闪过那一幕。 火场中,像精灵一样的女子,黑艳艳的眸光搜寻着四弟,她奔了过来,仿佛一只翩然欲飞的蝶儿,狠狠扑入他怀中,紧紧抓住,眼中珠光乱颤,是惊惶,是失措,是深深恋慕与不舍,是毫不做作虚伪的浓浓担忧之情。 皇上坐拥江山天下,还能得到如此一份深情挚爱,怎能不让人羡慕…… 红墙碧瓦,看不透的深宫之中,居然还生着这么一朵清雅别致的雪莲,怎能不让人惊诧万分呢。这个女子太显眼太突出太特别,任何人见之一眼,想必都不会忘却…… 076 迁怒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只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宝玉斋的那位掌柜脸无人色地匍匐在地,吓得脸色发白止不住哆嗦。 “本王再问你一次!这支凤簪,你到底从何而来?说!” 此刻艳阳高照,时值午时。 宝玉斋门口被一群士兵里三层外三层铁桶似的围箍了。 康王楚璇与成王楚容坐在跪了满地的宝玉斋众人面前。 楚璇一手把玩掌中的簪子,满脸阴郁地望着那匍匐在自己脚下不停得瑟的掌柜。 掌柜碰碰磕头,突然抬脸叫道,“小的是从王二狗手里收来的。小的委实不知道实情呀!” 楚璇冷眼微微一眯。 成王楚容忙问道,“掌柜,这王二狗又是什么人,此刻在何处?” “他是个九流痞子,整日不务正业,此刻,此刻应该是在附近的赌坊!” 楚璇转眼睨了夜影一下。 后者会意点头,抱拳道,“属下即刻去办,请王爷稍后。” 夜影抽了一小队人马离去后,空气一下沉静下来。 这磨人的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得十分缓慢。掌柜大气不敢出,宝玉斋一群伙计也都不敢出声,只是低头跪着,当自己死了似的。王爷没叫起,谁都不敢动,就这么耗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 夜影押着一个灰头土脸衣衫破败的九流痞子走入,一脚将他蹬得跪倒在王爷面前。 “小人王二狗见过两位王爷。”痞子抬起脸来,鼻青脸肿的满是脏污。也不能怪他如此狼狈,这货收了老掌柜八十两银票后立刻就去赌坊挥霍一空,全都输光还借了三十两高利贷,夜影找他的时候,他正被人群殴乱打,要不是夜影将他救下,此刻或许已给人扔进湛江泯湖,尸沉水底了。 “本王问你,这支凤簪,可是你交给宝玉斋掌柜的。”楚璇握着凤簪,在那痞子面前微微一晃。 王二狗瞧着风姿翩然的王爷,有点傻乎乎地笑笑,点点头,“是啊王爷,是我交给罗掌柜的。” 一边匍匐在地的掌柜,闻言捂着胸口松了口大气。 “本王再问你!这支簪,怎么会落到你手里?你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遇到什么事,从实招来!”一连串的问话劈头盖脸,问得那痞子有点呆。 他搔搔脑袋,“我这是拣来的。” “从哪儿拣得?” 王二狗嘿嘿笑着瞄了眼楚璇,“王爷想知道,那就得看您肯花多少钱买这个消息了。” “大胆!”夜影怒目呵斥,刷地抽出佩剑,“敢威胁王爷,你不想活命了?” “不敢不敢!”王二狗吓得急忙缩摆双手。 楚璇淡淡一挥手,让夜影退下,冰冷的双眸扫过那惊恐难安的王二狗,蓦地一扫衣袖,“给他一千两,立刻给本王带路!”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王二狗频频叩头,喜不自禁地接过一千两银票,塞到兜里,立刻就动身。 一行人翻身上马,跟着王二狗出了城。 直来到邺城郊外,一片荒坡上,王二狗指了指那边,“王爷,我就是前两天回京的时候,在这里发现的,那里好多死人,我不敢去,簪子就是在那棵树下拣到的。” 楚璇策马奔到出事地点。 马匹顺着满地凝固的血迹来回打转。 成王当即赶到他身边,下马四处查看,面色冷硬地抬头,“全都是一刀毙命,出手极为狠辣。” “王爷,这人就是雷虎。”夜影翻开手里的画卷通缉令,比照那横躺在冰凉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道。 “沁儿……”楚璇目赤欲裂,来回扫视着这一带的尸体。 成王蹲下检视雷虎的尸身,一阵错愕,“好狠辣的手法,他是被鞭笞致死的。” “王爷,附近并无一个活口。” “沁儿。”楚璇纵马往山坡下而去。 夜影大惊,跳上马追去,“王爷!” 半个时辰后,楚璇与夜影一无所获地回来。成王见他脸色铁青,嘴唇泛白,气色极为不好,忍不住说道,“九弟,你切勿动怒,你这几日十分疲累,还是先回府中休息,这里就交给为兄来处理好了。” “我怎么休息的下去,沁儿生死未卜,吉凶难辨,这个时候,我怎么有心情去休息……” “九弟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峰回路转,皇贵妃或许有高人相救也说不定。”成王略一沉吟道,“这里虽然有屠杀的痕迹,但是并不见贵妃,可见贵妃目前为止还是安全的。” “夜影,之前是不是查到雷虎的家人住在道州?” “是的王爷。”夜影点点头,“雷虎的妻儿与老母全都住在道州老家。” “把他们统统抓回来问话。本王要知道这个雷虎平素与什么人来往,或许有蛛丝马迹可查。” “九弟。”成王皱了皱眉,“恐怕这些妇孺对雷虎平时所做的事也是一无所知的,何必再去为难她们呢?” 楚璇一色冷笑,黑瞳里是冷的冰的无情的,“本王顾不上这么多,无辜也好同谋也罢,总要都抓回来问个一清二楚!若是沁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些人统统陪葬死有余辜。” 成王长叹一声。 “继续搜!每一寸每一寸地,都给本王搜查清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王爷!” ****我是王爷的分割线呀******** 午后一过。延宁宫内,太后正与自己的亲侄女李彩柔说着体己话。 这李彩柔端得是大方得体,端庄贤淑,太后真是越看越觉得喜欢,越看越觉得彩柔有帝后之相。若是这侄女能给皇帝生个一男半女的,皇后之位还不手到擒来? 她笑了笑,将茶碗轻轻放下,“这皇上,最近几日,还是呆在书房,也没召你侍寝?” 李彩柔羞得低下头,微微摇了摇头。 “皇上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天天不是书房就是往大牢跑,难道这大牢里还能有什么值得他看中的?” “听说,圣上是在盘问一个假冒皇贵妃娘娘的女子。” “哼。哀家当年真是错透了,就不该指了这个皇贵妃入宫。”太后眼中射出一片冷光。 谁知道一个可以掌控在手中的傻子,忽然摇身一变如此玲珑睿智,聪明无暇,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当初呢? 077 心计叵测 本以为丞相千金是个痴儿,掌控住就能掌控那位权倾朝野的丞相,未曾料到,别说是掌控,这皇贵妃放肆大胆到没有反过来掌控这后宫已经十分给她老人家面子了。 她开始觉得有一种浓浓的危机感与震撼感。 这个女子在危及自己宫里独一无二的地位,危及她整个李氏家族的利益! 她若是得势,尹家势必更为得势! 她若是做了皇后,这后宫便是姓尹的!这皇上就是姓尹的,这天下就是姓尹的!而不再是李家的天下! “彩柔,哀家会找皇上说说,提点提点他,这几日,你好好准备准备,哀家定要施压给皇上,让他召你侍寝!哼!这后宫,可不是只有一个皇贵妃!他身为一个帝王,当知专宠的可怕后果。雨露均沾,方是帝王之道……” “是,太后。”李彩柔粉面含羞地低垂下脑袋。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哭天抢地的叫声,“太后!太后!呜呜呜……媳妇有事求见!” “谁在外边儿大吵大闹!”太后微微拢眉。 “回太后,是成王妃在外哭闹喧哗。” “召她进来。” “是!” 不片刻,那成王妃哭拉着一张马脸跑了进来,“跍通”一声便跪倒在太后榻前,惨惨地叫道,“太后,你要为媳妇做主,太后!” “好啦好啦,鬼哭狼嚎什么呢?起来说话。”太后没耐烦地挥挥袖子。 成王妃边涕泣边起身道,“太后,王爷要娶那个勾栏女子当妾,媳妇不同意!不答应!死都不允许!有她就没我,有我就没她!那个女人敢进门,我就……我就……呜呜呜……” “好啦!”太后哼了一声,“哀家已经知道这事儿了。皇儿昨日便已经向哀家禀明此事,哀家也已经同意了!收起你的眼泪,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你总这么善妒,吃亏的是你自己。” “太后……”成王妃又哭又叫道,“那是个勾栏女子啊!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这么污秽不堪的女子,怎么配入皇室?简直就是给楚室皇脉丢脸,怎么可以进成王府么?” “行了行了,皇儿都告诉哀家了。那个小阮姑娘,也是个苦命女子。并非一早就出身风尘,也是家道中落才被逼流落青楼,而且,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如今有幸得王爷垂怜,纵使出身,是有那么点儿低下,可贵在出淤泥而不染,冰清玉洁,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你作为一个妻子,何不大方成全呢?” “太后!媳妇心如刀割!如何成全呢?”成王妃眼底转过深深的沉痛,捂着胸口顿足道,“媳妇做不到,做不到!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他了,他要找别的女子?” 一顿痛哭,悲从中来,到不像是作假,对成王的感情也是千真万确根深蒂固的,只可惜身在无情帝王家,男子薄情风流,凡事都身不由己。 “成王妃,你不要伤心难过了,要小心自己的身子。”李彩柔起身来到成王妃面前,扶她起身坐下。 太后叹了口气,“你学学彩柔,彩柔不是比你更辛苦嘛?这后宫里头,有多少妙龄女子等着皇上垂怜召寝,要论苦楚,彩柔比你苦一千倍一万倍,她可曾有什么怨言,还不是默默等待,等待皇上回眸一顾。而你,如今王爷只是娶一个小阮姑娘过门,又不是广纳侍妾。这小阮,身怀王爷的子嗣,你是否要哀家,狠狠心,让自己的孙儿流落民间?这可是皇脉啊。退一万步说,这小阮入得门来,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王爷侍妾,你又担心什么呢?” 成王妃耸着双肩不住抽泣。 “娉婷,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忿,心里苦楚难受,但这都会过去的。一个小阮,肯定不会危及你的地位,你是堂堂陆文公之女,朝廷重臣三公之一陆卿家的掌上明珠,这个小阮论身份论地位,如何与你相提并论。到是你,真得要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十多年来,膝下一无所出。你要让王爷回心转意,就只能收敛你的脾气,这天下间的男人,哪个会喜欢霸道蛮横不讲理的泼妇?你只需好好调养身子,给王爷诞个麟儿,哀家保证,你这一辈子都是王爷的正室,谁都无法撼动你的地位。” 成王妃苦闷的泪水不住滑落,抿着唇,什么都没说,也不敢说。 其实她多想告诉太后。 她陆娉婷要的不是这些,名利、地位,对她来说都有如浮云一般飘渺。 她只是想要自己丈夫的爱,如此简单,都给不起么? 太后不懂她,李彩柔不懂她,没有人能懂她,没有人懂…… *********我是沁儿的分割线******* 其实已经不是一次醒过来了,觉得自己好像颠簸在海上,可以清晰地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 心里,十分苦闷浮躁。 总觉得,离大楚,离皇上,好远好远好远…… 夙郁有点冰冷的手指,在自己小小的脸颊上游走,红肿已经退去,四肢敷了药,那些被雷虎折磨出来的磕伤碰伤也都差不多痊愈了。 只是,浑身依然提不起一丝劲儿。 每次只能醒过来半个时辰左右,吃了饭,又再给他喂了药沉沉昏睡过去。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 “嘭!”野蛮的劲道将船舱震开了,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传来,“王兄,你是不是抓到了皇贵妃,在哪里?” 夙郁一个冷冷的眼色飞过去,让那个高大的金发男子即时住了口。 “没用的东西。”他将披风覆在她身上,起身走到满面愧色的阿尔曼面前,“还要浪费人力去找你。” “对不起王兄。”他瑟缩了一下,继而又忿忿地辩解道,“楚璇那男人太强了,臣弟不是他的对手。” “哼。”夙郁冷冷地笑,“他是很厉害,当初就是他一力阻止寡人回苏尔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寡人并不是别人眼中想像的那般怯弱。” “臣弟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王兄如此精湛的演技,他可以识破?” “寡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面前露陷过。”夙郁淡淡地笑开了,“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将来,我们有的是交手的机会!” 078 李贵人侍寝 今日,李贵人的结彩轩内红灯高挂,喜气洋洋,奴婢太监的脸上无一不含着开怀的笑意。缘由无他,他们的李贵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蒙皇上召寝了。 贵人沐浴清洁,洗剥干净,浑身都给撒上了甜甜的诱人香粉,裹入锦被中,俏脸含春带怯,给两个小太监抬出了结彩轩,往上清宫而去。 太监宫女们齐齐跪下,祷告老天,最好让她们的贵人一索得男,诞下皇嗣子,那么她们这些人也可鸡犬升天。 这承恩殿在上清宫北侧,离着皇上的南苑寝殿还有一段距离。 李贵人躺在那张宽大的龙床上,满心期待,粉脸含羞带怯,美目依依流转。 姑母对自己说过,只要皇上踏进这个承恩殿,那么今晚,他便是彻底属于自己的!她一定要牢牢把握这个机会,一定要…… 二十四对艳红滴血的蜡烛,在明明暗暗的宫灯下摇晃,空气中飘浮着异样的香甜味儿。贵人用力吸了一口,娇俏的脸蛋酡红一片。 一种浓浓的空虚寂寞不协调地充斥在心中。 贵人头有点晕,摸摸额头,滚烫臊热,身体同样发烫,好像感觉自己在燃烧。卷着的被褥太紧了,贵人香汗淋漓地伸出一只素白小手。 望着手中大红色的同心结,突然想起贴身婢女巧慧的话:奴婢听人说过,只要心中虔诚,把这同心结埋在枕下,与夫君共度一宿,来日必会恩宠有佳…… 贵人的脸愈发臊热无比,攥着同心结,手心稍稍出汗。 她把艳艳同心结一点点一点点塞进枕下,塞得是荣宠的希冀,是被爱的渴望…… “恭迎万岁圣安!” 皇帝负手入门那当口,恰好见到贵人匆忙在枕下塞着什么,见他入内慌得有点手抖,忙蜷在锦被中见驾。 “你在干什么?”皇帝冷冷地盯着这个贵人,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无比厌弃与怒意。 他心里是无比恨怒的,为了失踪皇贵妃的事情,他早已焦头烂额满心忧虑,这当口鬼有心思召寝。若不是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是太后亲侄女的身份,在老太太面前搬弄口舌,他又何必顺顺老太太意思,过来走这么一遭? 此时,又见这个贵人手脚不甚干净地在枕子里塞东西,就当她是那种狐媚弄权的女子,塞得定是那南苗的巫蛊之术,用来迷惑自己。 他极怒,冷笑一声,甩袖转身便走。 “皇上。”李贵人大惊失色,一骨碌滚到地上,拽着他的袍子哀声问道,“皇上,不知道臣妾做错了什么,使得龙颜震怒,请恕臣妾无知,臣妾……” “放开。”皇帝心里有气,这一脚下去也不轻,将李彩柔踢开的同时,他竟蹬蹬退了数步,身子发软地坐倒在凳子上。 此时才发现屋内弥漫着一股阴柔的香甜味儿。 该死的,是……禁品十里迷情香。 他怒起,一剑扫去十支滴红蜡烛,这根本不是普通蜡烛。竟然足足放了二十四对,宫廷禁品,是谁有这种权利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 体内有汹涌奔腾的凶兽横冲直撞,克制不住的欲-念渐渐升腾、凌乱、狂飙!楚慎眯起深黑色的瞳,恶狠狠地盯着那爬滚在地,仰脸瞧着自己的贵人。 “你们李家,为了把持后宫、把持朝政,倒是颇费心思。这么想伺候朕?”他用力扯高她的下巴,冷酷地盯着那双怯弱不堪的眼睛。 他讨厌这双怯弱不堪的眼睛。他喜欢的他中意的,是一双始终含着坚强笑意、即使哭也不会让泪水淌下来的玲珑大眼,会反抗你会说不,会对着你扬起尖尖小爪子露出森森小白牙的女孩子。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决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勉强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她活得那么自由那么奔放,那么惬意那么的潇洒,她就像一团朝霞、灿烂绚丽无比,又恍如一抹阳光,深深埋入你的心间。一丝丝一缕缕,牢牢驻扎根深蒂固,再也不会挪走…… “伺候皇上,是臣妾无与伦比的荣幸。” 贵人低着头,着实不敢与他幽深的眸光对视。皇上太耀眼太夺目,盯着他,整颗心都会跳出来,会失魂落魄会患得患失,会因为不知何时才能再获宠幸而难受无比。 楚慎的唇角勾起一丝残酷,用力一把将她甩上床,沉沉覆了上去,冷笑,“朕便如你所愿!” 毫无怜惜地抬起贵人的腿,一个猛-刺便埋入其中,也不管她纤细敏感的身躯是否能够承受这种剧痛,只是狠狠凌虐、猛冲直撞!泄愤、泄-欲! 贵人很痛,痛得想尖叫,但是却不敢,怕皇上不高兴,也怕皇上不尽兴。一味的迎合,只是让皇帝感觉索然无趣,乏味透顶。 他想起小东西愤怒的眼波,她吼自己的那段话,侍寝侍寝非把自己弄得这么低贱,喜欢你,喜欢你才要的,而不是伺候不是侍奉,是两颗心深深吸引紧紧联系……他突然之间懂了一点点什么。 缓缓抽-出,深深顶-入,眉间含着淡淡的冷。一波波震动、一缕缕热潮,贵人从起先的无比疼痛,到慢慢适应,此刻有如身在云端,感觉自己快飞了。今夜,彻底成为他的人,彻底让他属于她。这么俊美强悍的皇上,这么令人心动的酷冷容颜,贵人的手指禁不住抚上皇上的脸庞。 一下便给他狠狠挥开了,贵人瑟缩了一下,看不清皇上眼底的情绪。系着红绸的大红同心结从枕子里滑落,皇上心里一怵,同心同心。朕想要同心的你,此刻身在何方,到底是生是死,有没有受人伤害,有没有吃苦受累,有没有…… 一挥手,凤目流光四射,同心结在他手中化为丝缕碎片。 他狠狠地宣泄一番,猛然抽身离去。迷情香实际还未解,中了此物,若不宣泄一天两夜恐怕难以全解,只是他索然无味透顶,没兴趣继续。贵人倚软在红被上,媚眼缱绻地望着,浓浓的渴求眸光,他视若无睹。 他叫了宫婢入内伺候更衣,寒着一张冰冻三尺的俊脸走出门,贵人依依不舍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 凌公公忙上前问道,“皇上,留或不留?” 他怒目绽放冷光,一扬手,“不。” 凌公公应一声是,嘱人倒了一碗乌漆漆的汤汁进去。 不片刻,里面传来贵人惊恐害怕的一声惊叫,凄惨地嚷着,“皇上,臣妾不喝,不喝……啊,唔……咳咳,咳咳!” “皇上,为什么,为什么……” 李彩柔瘫软在红被上,又是激动又是气愤地哭喊。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为什么逼她喝避孕汤,为什么竟吝啬到连一丝希望都不肯给予她…… “凌公公,今日承恩殿谁当值?” “是何公公,皇上。”凌全德低眉顺眼回话。他跟着皇上日久,见皇上走出来就觉面色不对劲,知有事发生。 “拖出去斩!”楚慎凤目一冷,寒光暴射。 “是,皇上!”忠心耿耿的凌全德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遵照旨意,挥手带领御前侍卫去了。 皇上要砍一个人何须理由。 次日上,午后。 太后坐在窗前修剪一株艳色玫瑰,阳光洒在她手指缝间。 陈公公团团的脸上有着一丝惶恐,小声道,“听说,昨儿个夜里,皇上大发雷霆,把承恩殿当值的何公公给砍了!” 一根花刺扎进肉中,太后蹙了蹙眉头,陈公公忙想上前,给太后止住,一顿冷笑,“皇上是向哀家宣战呢。” “可不是!他明明知道承恩殿一切都是太后布置的,却不明着找您撒气,却只是砍了个小太监!” “他是借此告诉哀家,不要妄想掌控他,左右他的决定!”太后阴冷地笑了笑,“这个皇帝,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少年了,现在的他,哀家也有点琢磨不透。” “是啊太后。”陈公公附和道,“皇上昨晚逼李贵人喝了避孕汤,手法很果决残忍。简直就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李家!” “好好,果然好得很。”太后一连窜冷笑。 “皇上后来又召了宁才人侍寝。”陈公公一努嘴。 “宁采儿?”太后怔了怔,有些意外,“怎么会是她,皇上不是素来都很不喜欢她嘛?” “不止呢太后,皇上后来又召了丽妃娘娘和明贵人……” “什么?一晚上?” “对就是昨儿个晚上,忙得太监们陀螺似的跟着转。那丽妃娘娘和明贵人都是后半夜去的了,已经躺下安寝,复又被皇上召寝。” “大概是这药性没肯过去。” “对对,听上清宫的奴才说,皇上本来回了寝殿打算安寝,可是复又爬起泡冷水,过了会儿就传旨召寝宁才人、丽妃、明贵人,接二连三不断。” “这禁药十里迷香岂是冷水能解的。”太后一顿冷笑。 “奴才听说,那宁才人和丽妃娘娘后来都是昏死过后给人抬回去的。那明贵人没晕,可早上被扶出承恩殿的时候,浑身虚软脸色发白。”陈公公捂着个老扁嘴不无暧昧地笑着,“皇上可真是精力极旺,英猛无比呢。” 太后想起什么,老脸一烫,媚眼如丝地彷如又回到十八九岁。 陈公公笑道,“太后既然舍不得质子,当初就不该劝皇上放他离开。” “这个冤家。”太后轻叹一声,“哀家答应过他,一有机会就让他回故国看看,只是看看而已。我大楚如日中天、如此强盛,一统天下是三两年之间的事情。到时,他不是又会回到我的掌心么,呵呵,呵呵呵……” “太后英明!”陈公公笑眯眯地狗腿一句。 【卷二完】 001 苏尔玛菲儿 看着这波澜壮阔的碧蓝海面,涛涛翻滚而去,一望无际延展向天边,云沁一时间有些怔忪。 这是……自己一直向往的海呀!多么壮大,多么平缓,多么美丽多么蔚蓝。 可是心里真是一点儿都提不起劲,高兴不起来。 就这么呆呆注视了很久,直到有谈笑声来到自己后面。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夙郁的手有点冰,可是放至自己腰间,却微微火热。 出海第五天后,夙郁便没有再喂自己吃药,因为他知道,这四周大水茫茫的,她跑不了。 她没说话,他也就没再问,倒是那个沉不住气的阿尔曼王子忍不住暴跳如雷,“你在想什么?我王兄在同你说话呢!” 这个嚣张的臭丫头,自从醒来后,就当自己是透明的,不理不睬也不看,完全无视,气死他了! 夙郁回过头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暴动的阿尔曼王子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但是嘴中依然不服气地叨咕,“哼,你就别指望能回大楚了,现在已经离开楚国范围十万八千里,再过半日便到我夙特丹!” 言辞间不无得意之色,云沁打从心底不愿意看他。 要是我们家阿璇在这里,准把你再一次扁成猪头。 她仰起小脸,冲着微微的海风,深深呼吸了一口。 “两国开战,陛下若是把我推出去当枪靶子使,我绝对会给你一个惊喜,不会如你所愿。”她很淡地说着话,眼睛里却是不容人置疑的狠辣眸光。 要想拿她当棋子的话,这算盘就打错了。的确她现在没能力反抗,前次以音为媒,动用自然之风、自然之力后,便严重消耗异能,此刻需要的是大把时间静养与恢复。但这并不表示自己是个废人,是个可以任人摆布的木偶。 她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可以让自己死尽死绝死到不能再死。要是他觉得可以拿她的命与大楚交换什么,那他可真是小瞧死她了,她的小命从来就只是属于自己的,一顿冷笑。她从来就不是个甘于屈服的人,顶多鱼死网破,也决不会供他驱策利用。 “你总要这么聪明做什么?”夙郁笑着一手握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一眼,“你相信寡人,寡人是不会害你的。” “是嘛?”她对他话中的可信度,报以一万分怀疑。 不过她没再说话,只是眼神望着远处。 那抹碧蓝无间,十分静谧幽然,远处的海水一层层推进,划出一道道缱绻的涟漪。 “寡人赐你一个名字可好?”他突然低头,手指拨动她的发。 这么亲密,她有点抵触情绪。想挥开他,然而伸出去的小拳头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菲儿。” “什么?”莫名其妙地名字,她可不喜欢。 “苏尔玛菲儿……”一道古老曼妙,彷如精灵般空灵的语言从他唇中吐出,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有点震惊地回头看着他。 好奇怪好奇怪! 为什么她会听得懂呢?为什么会听得懂这种古老的语言?这不是汉语,这是他们夙特丹特有的民族语。为什么她会听得懂这几个字?莫非是巧合…… 显然他以为她是不懂的,然后笑着拨她乌黑长丝,用纯正的汉语再说了一遍,“苏尔玛 菲儿。” 她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瞥眼却看到阿尔曼那张比她更震惊的脸。 有点滑稽。 他那张左边脸颊青了一大块的俊脸上,挂着浓浓的惊讶与不解,盯着沁儿的眼神,也似乎带着一番重新审度的意味。 苏尔玛菲儿,什么破名字? 她显然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 挥开他的五指,她离开甲板往船舱走去,“我不喜欢!我不要!” 非常斩钉截铁的回答,把阿尔曼王子给气得,抡直眼瞪着她离去的背影,真恨不得一拳砸在她的小脑袋上。 这是什么破脑袋?怎么这世间有这般臭脾气的丫头? 反倒是夙郁噗地笑了。 夙特丹的王城叫做苏尔玛。在古老的语言中,寓意最为珍贵。苏尔玛王城即是最为珍贵的城池。苏尔玛菲儿是……最为珍贵的菲儿。他王兄最为珍贵的……菲儿! 可恨这个死丫头! 半点不解风情,还说不喜欢!不要。。 不喜欢也要喜欢,不要也要!混蛋!名字和死之间,任其选一!他决定下去船舱跟她好好理论理论? 真不明白这个臭丫头怎么一直可以这个样子骄傲,她现在是人质,人质懂不懂? 没自由没特权没地位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听从主人的话!可是可是,她那个小家伙是什么个凌乱的态度,什么嘛真是! “别招惹他,嗯?”王兄淡淡的一句话,把阿尔曼王子满腔的不满意和怒火一瞬间都给浇灭了。 ******笨蛋阿尔曼的分割线********** 旭日东升的时候,船只靠岸了。 经过连日来的颠簸,下船踩到软软厚土地的感觉,十分让人欣喜。 进入哈瓦镇就意味着踏入夙特丹的版图。这种边陲小镇,虽然离着王城很远,但并不荒芜,极为热闹喧哗,颇有浓浓的异地风情味儿。 云沁瞧啥都觉得稀奇。 虽然她是迫不得已被人掳来的,可是她毕竟看到了久违的海,毕竟正自由呼吸着,情况不算太坏,她也不是个杞人忧天的小家伙,反正顺其自然吧,担心有什么用呢,碰到这种事只能瞅情况抓住机会,再看能不能溜走喽。 而且这哈瓦镇,那股异于汉族的民风,让她觉得很稀奇。 夙特丹人的装束都是短襟短裤,很多人身上都背着弓箭,佩戴短刀,说明这个民族极为尚武,民风彪悍。 市集街头摆卖着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各种风味小吃,全都是极具特色的。云沁很想去玩一下,给夙郁捏住小手,警告地瞧了一眼。 在这种满街都是棕发卷毛的异族人眼中。 云沁这个长黑丝发小姑娘极为惹人注目,那身汉人打扮,叫人一眼就看出非我族类。这样美丽的珍品,很容易被人看中,暗中下手。夙郁急着赶回王城,当然不希望中途出什么状况。 他们去了一家酒楼,今晚打算在此留宿。 云沁吵着要独立的一间房,最终拗不过她。房间就在夙郁隔壁,云沁当晚收拾收拾小包袱,至夜深人静后,便从床上一骨碌爬起,蹑手蹑脚来到门口。 忽然,那门窗纸给一只竹管捅破,幽幽的烟丝冒了出来。 迷烟?云沁暗暗好笑,突然用包袱挡住那竹管口,让一顿迷烟重新淡淡地返了回去,门外传来“咕咚”栽倒声…… 002 乌龙的跑路 云沁捂嘴偷笑,伸手打开房门,明晃晃的一刀朝自己身侧劈来。 “哇原来还有漏网之鱼!”云沁脚步一滑,灵巧地避开拿刀,手中包袱“啪”一下甩上来人的头脸。 那人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倒退几步。 云沁便连着几个闪身跑出去,苑子里已经开了锅似的打成一片了。 大概十数个蒙面黑衣人和夙郁带来的亲兵混成一片,刀剑劈劈啪啪交汇成的金属声在宁静的夜空里,听来特别刺耳。 怪不得电视上的刺客大多数是黑巾蒙面,原来是传统。 云沁偷偷摸摸地掩过去,心想不走白不走,趁乱跑路,神不知鬼不觉,可别怪她不够意思,反正这些人是冲着夙郁来的,关她毛事。 一手摸开后门,冷不防两把尖刀刺了过来。 云沁大叫一声退后数步,一个旋身躲过闪亮的刀光,立时火了,一把抓过墙角的木棍,回头就是狠狠一棍子敲上去。 “当!”背后的黑衣人被一猛棍子击中,瞧了瞧她,翻翻眼白,软了下去倒地。 这一下,立刻又有三四个蒙面刺客飞过来,火速向云沁发动最猛的攻击。 云沁一边哇哇鬼叫一边闪避,“喂喂,喂!混蛋,瞎了眼啦!正主儿可不是我!你们杀错人了!喂——哇!” 手中横着的木棍被人一刀砍成两段,“轰轰”两下,云沁反应极快地左右手各一棍子挥开两名黑衣男人,一手撑地,侧翻身,衣袂翩翩然,两个横空侧翻离开包围圈,随后抱起一只小花盆,“梆”狠狠砸在其中一人的脑袋上。。 那人满头是血扑倒在地。 两个举刀的刺客愣眼缓了缓,忽而咬咬牙,飞身夺步上前。 云沁灵巧地闪了两闪,一转头,眼见有人一掌拍向自己胸口,云沁眼一眯,一手揪过来人的领口,手腕微微一沉,一记过肩摔。 “嘭!” 那人结结实实倒在夙郁脚下,还待挣扎要起,已给三四个亲兵火速扑来,补上几刀子扎死在地上。 “这是什么怪异的招数?”夙郁长眉微挑。 “对对对,就是这个怪异的招数,上回还让阿尔曼王子吃了瘪。”一亲兵闷声发笑。 “刚特,你想死啊?”阿尔曼鬼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未几,夙郁带来的亲兵们解决了所有刺客,所有人再次集中到他身边。 “陛下。一共十九名刺客,擒拿两名活口。” “嘭嘭!”两刺客被人踹倒在夙郁面前,昂首一顿冷笑,也没出声,只是嘴巴微微一动。 夙郁眼一眯,伸手掐住一人的下巴,却已经迟了。 两刺客都咬破牙中暗藏的毒囊,立刻身死当场。 夙郁哼了一声,一脚踢开那尸身,满脸嫌恶与冰冷,“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那可错了。” 言罢,转头看了看阿尔曼。 后者会意地手一挥,立刻有几个亲兵上前,将十数个扎着绿线的腰牌塞入每一个刺客腰间。 夙郁这才回头看着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云沁小姑娘,和颜悦色地问道,“菲儿,你带着一个小包袱,三更半夜的,这是打算去哪儿呢?” “我……”云沁被他拿话噎着了。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之事,两排人就这么瞪着她,好像她要是敢吐一个对他们陛下不敬的词儿惹陛下生气,他们就要生生掐死她似的。 云沁搔搔脑袋,摊摊一双小手,“我……我听到院子里有打斗声,就……就出来看看!” 她讲话讲的很慢,因为脑子高速运转,想圆个比较不是很离谱的谎儿。 夙郁笑吟吟慢吞吞地点着头,一脸殷勤地等着她的下文。 “那……收拾一下包袱,万一要跑路,也不会匆匆忙忙拉下东西嘛。”云沁搂紧她的小包袱,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现在既然没事了,那睡觉了,睡觉!” 她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不靠谱儿,悻悻然地回头,提脚就往屋子走去。 推门的时候听到夙郁隐忍的笑声,“菲儿你……” 她用力合上门,烛光一闪而亮。 过了片刻,突然传出一声惊叫,“诶?你是谁啊!你在我房里在我床上干什么?” 一秒后! “啪!”那是茶壶拍上某人大头的声音,外加一道弱弱的声音,“姑娘,这,这是我,我的房间,我的床……” 夙郁进门的时候,阿尔曼已经笑抽瘫软在凳子上了。 “菲儿你走错房了。“夙郁叹了口气,很是同情地望了眼趴倒在床下的男子,眼底含着一抹浓浓笑意。 “你的房在隔壁……“阿尔曼抽搐着缓过一口气,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沁儿讪讪地扔下手里的碎片,冲着他们两兄弟意思意思露露白牙,“是哦,呵呵,呵呵。” 她傻笑两声,“那我回房了,明儿见!” “麻烦让一让!”云沁走到门边,狠狠踢了一脚阿尔曼横亘在门旁的长腿,气呼呼地蹦了出去。 次日。 天还没亮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闹醒了。 这对于素来贪睡的云沁来说,简直是要了她小命的早。 草草擦了把小脸,头发简单扎个马尾,小姑娘怒冲冲地拉开门,一脚就踹上阿尔曼的腿帮子,让他气得到处跳。 “你!” “哼!扰人清梦罪该万死!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抵过!”云沁用力一把推开他厚厚的胸膛,转身看到夙郁,“这么早就出发。” “嗯。”他走到她身边,再自然不过地伸手将她顽皮的一缕青丝掠到脑后,“过来见见邬先生。” 小姑娘眼睛一斜,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人。 白底青布靴,藏青的袍子,乌丝磊落,面容很沉静,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有着一种闲适的优雅。 长相并不耀眼,但胜在从容胜在清浅。 不过头上那圈白布包的,好像与他周身仙人一样的气质不怎么协调。 云沁微抽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谄媚笑容,“这位邬先生……” “就是昨天被你砸得那个人!”阿尔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邬先生不是夙特丹人?”夙特丹人多是棕色卷发,犹如夙郁、阿尔曼两兄弟般的金发很是少见,据说那是血统优良的王族特有的标志。 “在下与姑娘一样,都是中原人士。”邬致远笑得很闲散。 003 人质懂?( 数日来的阴雨连绵,让云沁窝在马车里都不愿起了,天天起的太早,搞得她睡眠严重不足,逮到机会就倒头大睡,太辛苦,上回照镜子的时候,被自己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好丑!要是给阿慎看到,他一定要笑死自己的。 好想你呀,你有没有在想我,该不会我走了,你就抱着别的妃子亲热去了吧……猛然摇摇脑袋,摇掉这个气人的念头,云沁握握小拳头,径自坐在那里发呆,生着莫名的闷气。 说来,夙郁对自己还算容忍,待遇也不算很差,只是连日赶路,吃穿都比较马虎。 前次他瞧她吞干粮吞得很辛苦,还很温柔地对自己说,回了宫就好了。什么个意思?莫非他要锦衣玉食软禁自己一辈子? 她才不做那个笼中的小鸟呢! 多日来,她前前后后总共逃了五次,但没一次成功的,这都要怪那个邬致远,鬼心思转得比谁都快,她微微有点儿动静,他就估摸着她会出什么花招,像鬼一般洞察先机,先一步封死她的条条后路。。。 恨啊怨啊真无奈!简直不是人! 最气的是,自己那半吊子超自然能力,不知道搞什么鬼,总是时灵时不灵光,一旦用过还得休整,这身体真是越来越娇贵了。以音为媒、驾驭自然之力,虽然杀伤力不错,只可惜啊,没有趁手的乐器在手,等于是个零蛋。 阿尔曼和夙郁像鬼一样机灵,别说是古琴笛子,就是连一片树叶都不会给她的,真是有够泄气。要是自己出任务时的背包在这里就好了,唉……那里面啥东西都齐全,手榴弹还有几根呢。 “咚咚!”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云沁没好气地翻开帘子,冲着阿尔曼一歪小脑袋,“干什么。” 他策马在旁,递给她一包干粮。 “不吃!”她使劲一甩小脑袋,每次吃这干粮都像是要噎死般,吞多少水都没用。 阿尔曼一哼鼻子,“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我告诉你啊,别挑战我的耐性,我可不是我王兄!会千依百顺迁就你!哼!快点拿着!” 云沁回头对他扮个大大的鬼脸,把他气得脸色乌黑。 阿尔曼看看前方,王兄离这儿比较远,若是……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小家伙就是欠人修理!阿尔曼动手掳掳袖子,人质就得有人质的样子,卑微可怜委曲求全这才叫人质,而不是她现在这个倔头犟脑气死人的样子! 一伸手,不顾小东西惊呼便把她从马车里拖了出来,带上马背牢牢禁锢在怀里。 云沁一记猛拳就敲在他的鼻子上。 阿尔曼闷哼一声,粗暴地低咒,隔着层层衣衫狠狠一口咬在她的肩上,一手箍住她的小蛮腰,加了一道蛮力,使得云沁呼吸一窒。 阿尔曼不无得意地笑道,“你不是说不跟我共骑嘛?哼!现在可由不得你啦!” 云沁握了握小拳头,眼中转过一丝怒意。 突地一扭小腰,整个身子朝马腹软倒。 阿尔曼一惊,下意识伸手抄起她的小腰。却见她整个人无比灵巧地倒钩而下,一下闪到马腹下。 “咦菲儿你……” 云沁贴在马腹,抬出的小手蓦地拔起王子腰间的弯刀,蓦地一下扎入马屁股。 人已经利落地几个翻滚离开阿尔曼的马,笑吟吟立在青草一头望着给发疯的马驮着一路向前死奔,颠得胃液都快吐出的可怜王子。 “拜拜王子……”她摇着小爪子歪过小脑袋,笑呵呵地看着回过头来狠瞪自己一眼,又忙转身操控疯马的王子。 云沁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一片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 有些呆傻地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绿色,那碧蓝的天流动的云,还有那风吹草低现牛羊的一幕…… “哇……大草原!!”好靓好靓的草原!看到之后,突然觉得阴霾一般的心情,豁然开朗,一切都变得纯净透明。 在如此美丽的大自然下。 所有的一切都犹如沙粒,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什么怨念,什么不满意,什么气愤什么情绪统统都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的眼里心里耳朵里,只有那茫茫的草原,拂动的绿色长草,只有那些…… 夙郁看到阿尔曼那匹发疯的马从自己身边奔过去,一时有点无语,几个亲兵呼喝着上前追赶阿尔曼的疯马去了。他便转过头,却没想到看到这么美、这么震撼人心、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小小的精灵一般的女孩子,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伸展柔软双臂,迎着清风朗日,迎着明净世界,在一片绿色之中若隐若现,随着那无尽的风儿旋身飞舞,乌丝张扬,随风飘扬,笑容纯稚明亮,耀眼犹如天边最亮的星辰,紧紧地抓住他的心,他的目光。 他情不自禁地陷入她跳跃的歌声之中,陷入她美妙的笑声之中,陷入这片碧绿的天地苍空之中,久久难以自拔。 打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 他就知道。 这个女孩是他生命之中出现的久违的阳光,是一缕甘冽的清泉,是一个灵动超然的精灵。 他想抓住她,紧紧抓住,握在手心,再不放手,不给任何人! “快看,你们快看,这是……”属下惊奇的叫声让夙郁回过神来,这时阿尔曼已经打马过来,满脸晦气郁闷,死死瞪着那头的沁儿。 长风骤然而起。 洁白的衣袍贴着地面轻轻起伏。 那小小的纤弱的女孩子,不知何时,趁人不备悄然采了一片绿色的长叶,吹出一阵动听。 半空中,苍鹰在她头顶盘旋,一阵阵啼鸣,像是受到召唤般,一只只一行行从遥远的碧蓝天空翩翔飞赴而来。 夙郁瞳眸皱缩,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一幕。 之前皇贵妃在御花园献艺,招致百鸟朝凰,他略有耳闻,但是今日一见,似乎更神奇更让人惊讶。 阿尔曼则大惊,扬着鞭子怒吼,“快快让她停下停下!” 她见过小姑娘以音控制自然之风,化风为刃的力量,所以不敢怠慢,打马上前,却给夙郁拦住。 一个纵落,夙郁弃马而起,飞一般赶往沁儿身边。 此时,天边已飞来一只巨大的白雕,盘旋着来到云沁头顶。 云沁心中一喜,伸出玉白色的小手,冷不防横空飞来一人,铁钳似的箍住自己腰身,反手一扬,狠狠一鞭子抽往雕身…… *** 西西qq:853243815 认证码:沁儿 西西滴群:92598821 认证码:沁儿 来吧亲们。。。 004 赐死 “不要!不要打它,不要!”云沁着急拉住夙郁的手,挥手驱走雕儿,“别打它,你别打它。” 那是只多么可爱多么善解人意的雕儿呀,他居然狠得了心下手,真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他低下头,一手握住她的下巴,压下的唇舌不容她反抗,直接翻覆入内,狠狠夺取属于她的芬芳与香甜。 她死劲排斥他,抬起的小手被他夺过捏在掌中,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他咬着她的耳珠,淡淡地威胁,“不要再耍花样,我对你,已经够容忍了!我不介意把你脱光塞在马车内,让你足不出马车半步!” 云沁瞪大圆滚滚的眼睛,咬着小嘴气恨难平地望着他。 “或者可以在你身上套根枷锁也行。”他深思着瞄了瞄她单薄的小身板,微微靠近她的鼻尖,“很沉重,你一定不会喜欢。”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突然被他拦腰抱起,横空飞到马上。 十数骑再度围拢过来,随着他们的陛下,前后追逐,速度飞快地横跨这片平坦的大草原。 碧草青天。 一路上。 云沁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一个字,甚至连翻动眼皮都懒,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把自己当成空气,顺带把他也变作不存在的透明人。 日落之前,赶到了王城苏尔玛。 大敞的城门口早已等满了众多官员与百姓,翘首而望,当看到远处的滚滚沙尘往这头不住推进,当看到一马当先的夙郁时,城内所有人都激动地欢呼了起来…… “主神保佑,终于把陛下盼回来了!” 王宫。 十几位亲随大员随着夙郁马不停蹄地赶往王太后寝宫,一路上,忠心耿耿的右相大人说道,“臣等已经将王太后控制在寝宫内,就等陛下发落。王太后枉顾您父亲多隆王的遗诏,一意孤行扶持小王子哈豆执政,实在是罪不可恕。幸亏这次有哥顿将军及时发兵拿住乱党,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寡人知道。”夙郁眼睛一眯,跟着冷笑,“王太后迫不及待地派人追杀寡人,这一路上可说是精彩绝伦!” “陛下受惊了,是臣等护驾不力。”右相等人忙道。 夙郁摆了摆手,已经跨步走入王太后的宫殿。 阿尔曼用力推了云沁一把,将她推入门,狠狠瞪了她两眼,“我警告你,别再动歪脑筋要跑路,你跑不出去的了,你已经在固若金汤的王宫之中。别说是你,就算是一个苍蝇也飞不出去!” 小家伙态度很不合作地翻了个白眼,可把阿尔曼给气得,想揍她又不知道该找哪儿下手比较不会伤到她,又能安全修理到嚣张的她。 小东西便大摇大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跑到夙郁身旁,还特地回头给他做了个怪脸,阿尔曼简直哭笑不得。 好像看到她在后面的小动作似的,夙郁忽地伸手抓住她的腕,蓦地一紧,云沁皱皱细眉回过头,便看到一人撩起落地的棕金色帘幔,缓步来到他们面前。 是个高佻艳丽的夙特丹女子。典型的异族女子,棕卷发,长长的散在腰间,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睛描着金色,流光四溢,高贵典雅。 骄傲、傲慢,带着一点不可一世的味道,微扬着下巴注视他们。 “王太后。”夙郁松开紧扣沁儿的五指,笑着缓步走上那宽长的台阶。唇中吐出的亦是他夙特丹特有的古老民族语言。 云沁再度一怔。 她又听懂了!这是为什么,这应该不再是巧合了吧。她可以听懂…… 虽则只有几层,他却走得极慢,仿佛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来到她面前,脸上一丝不变的淡淡笑容,从容而优雅。 “陛下。”那女人抿了抿唇,过了许久许久,才从齿缝中挤出这两字。 云沁这才注意到她脚边坐着个两岁小娃娃,是个可爱的小卷毛儿,睁着一双褐色的大大眼睛,极其无辜不解地望着那些闯入门的大人。 “王太后这些年,代父亲处理朝政,实在是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能帮助先王,帮助我夙特丹所有国民,我……伊芙蒂娜,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他唇边啜着淡漠的笑意,“寡人,会秉持先王的宗旨与遗愿,将我夙特丹发扬光大、使之国富民强,国祚绵长!将来,一切事,一切朝政大事!都不需要王太后费心了!哦对了,寡人忘记告诉你,你派来的那些刺客,都招认了,在他们身上,也都搜出了王太后赐予的贴身腰牌。王太后谋逆之罪,已经是铁铮铮的事实,不容你……再继续狡辩下去!” “你撒谎!”王太后突然颤着身子激动地叫道,“不可能!你嫁祸我!” “事到如今,嫁祸不嫁祸,是不是真得,寡人……都不想再追究了!”他笑着看她一眼,“念你这么多年来为我夙特丹子民尽心尽力,不遗余力!寡人……赐你一个全尸!” 王太后伊芙蒂娜蓦然睁大赤金色的双瞳,身体虚软地朝后退了一步。 云沁默默地望着这一切。 他们都以为她听不懂这些话,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样其实也好,可以暗中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是不是有对大楚不利的计划存在。 这时。 一名内侍臣端着一只棕色的盘子稳步过来。 盘上放着两只三角金樽,里面装满的,自然应该是毒酒了! 夙郁依然云淡风轻地笑着,笑容很和煦温暖,若不是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听懂他所说的话,云沁会以为这个男人正在和人闲话家常。 “赐酒。”夙郁低声一笑,袖摆轻轻一摇。 那内侍臣便猫腰躬身,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恶毒笑意,将盘子举过头顶,爬到王太后面前,大声叫道,“陛下赐酒!请王太后畅饮!” 王太后嘴唇直打哆嗦,伸出手,那死灰一般的目光在夙郁、阿尔曼,所有大臣身上一一滑过。最后碰到那只金樽,牢牢握在手里,一点点、一点点,不断手抖着移到自己唇边。 云沁心中叹了口长气,淡淡地把眼光别向别处。 古来帝王争位,必死伤牺牲无数。胜者,固然荣耀,败者却大抵落个凄惨下场,这又何必呢,争来争去,全都跳不出一个权字!权利真是让人疯狂的一种东西,有了权利,那么江山社稷、财富美人,自然拥有了一切,难怪这么多人为之着迷疯狂,以其为毕生事业,孜孜奋斗…… 她突然想起了那位清冽的帝王,你……也是这样的么?可以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不惜伤害任何人,是这样的么,是这样的么…… 005 你太可怕了 王太后一个跟斗摔倒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脸色乌黑、唇色青惨地抽搐,四肢不停抖动,瞳孔开始涣散。 不片刻。 内侍臣上前试探王太后鼻息,爬到一边跪着,垂首回禀陛下,“王太后大去了!” “陛下,哈豆小王子该如何处置?” “再赐酒!”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字眼从他齿缝中再度蹦出。 云沁蓦然睁大眼,猛地回过去看他。他以为她听不懂的,他没看她,只是唇边挂着一丝淡漠冷酷的笑。 云沁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被内侍臣抱起的小卷毛哈豆,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一径欢欣地拍着小手小脚,小鹿似的眼睛往她这头看过来,水水的含着天真无邪的笑意。 酒杯推到小王子的唇边。 云沁赤木欲裂。霍然一个箭步冲上前,重重一记耳光挥在内侍臣脸上,顺带狠狠挥走他指尖持拿的金樽,一把将小孩夺了过来,牢牢抱在自己怀里,退出三步,返身望着一群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瞪掉的王公大臣们。 “菲儿你做什么。”夙郁俊脸一沉,警告地望着她,“不许胡闹。” “你们这些人,个个自诩为江山社稷不可或缺的英雄,却仅仅只是一个对孩子下毒手的凶手!”云沁瞅着他们一径地冷笑,那神色间,透露着绝对的鄙夷与蔑视。 夙特丹人大多都听得懂汉语,这回一听,真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小姑娘的神情,太太太让人生气了!好像在她面前的,个个都是败类、个个都是狗屎,不值她望一眼。 “菲儿。”夙郁的脸色阴郁到可怕,“不准胡说八道,快把小王子交给内侍臣。” “你都叫他小王子了!他是你的弟弟啊!你居然狠心下得了毒手!你的心……是钢铁铸成的嘛?是水银浇灌的嘛?是麻木不堪的嘛?他有什么错?他错就错在生于帝王家!他懂什么?你已经杀了他的母亲,已经稳固了你的政权,你什么都得到了,什么都拥有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这世上,并没有无辜的人!只有强者和弱者之分!”夙郁眯起绯色的眸,抑郁着喧天怒火。 她居然,居然当众顶撞他!当众指责他!当众鄙视他! “好了菲儿,别胡闹了,快把人交出来,不要妇人之仁!王兄处事,自然有他不得不为之的道理!”阿尔曼朝她猛打眼色,让她注意观看夙郁阴郁的表情。 云沁视而不见,冷笑打断他的话,“道理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众大臣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该佩服这小丫头大胆心细,还是要瞪她逆上作乱,无法无天! 夙郁握了握拳,强摁住心中怒气,有点懊恼地叫道,“你知道什么?好了好了,寡人也不怕老实跟你说,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这个小孩,根本不是王室嫡宗,是王太后与别人生得孽种!现在你明白了,别再胡闹了,把孩子交回来。寡人,不能让这个孽种留在世上,给王室蒙羞,给先王丢脸!” 众大臣再度面面相觑,连阿尔曼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王兄居然在跟她解释!这真是破天荒头一回的事情呀!谁都知道王兄生来霸道傲绝,个性独断专横,在多年前当王太子时就是如此了。多年来,在大楚,王兄一直在压抑隐藏自己,韬光养晦不露痕迹,纵使是磨了多年磨了些棱棱角角,使性情有所收敛,但不表示他是个会向人解释的人。 一个人的性子再怎么变也不会有多少大的变化,王兄此刻,真是让人感到意外!感到惊奇! “你身在大楚,都能知道的这么清楚?”云沁抱着孩子退后几步,一脸戒慎地望向他,“如果我没料错的话,是你布的局!是你设的套,引王太后入局……的吧。” 夙郁怔了怔,忽而笑了起来,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向她伸出左手,“为什么这么猜,寡人为什么要布局陷害王太后?” “因为,权利与地位!你父亲老年娶妻,必然很疼宠王太后,你怕危及自己的地位,一定是先下手为强……设计派人引诱王太后,留下罪证,到你父亲临死前再揭发她,让她顷刻间失去所有。但是,我想不明白,你怎么可以每一步都走的这么精妙,时间掐算的刚刚好呢。难道……”多隆王的死并不是意外! “也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夙郁知道她聪明,不说也已经猜的十之八九,“王太后本来就是个不甘寂寞的贱人,她这么年轻,肯下嫁先王,就是利欲熏心。她在入宫前就有一个相好的男子,寡人不过是利用这一点,让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她以为她可以掌控我父王,掌控这个国家?哼!殊不知,朝臣对她极为不满,她什么都得不到,贪心的后果,就是死!” “你果然很得人心,虽然离开故国多年,可是依然不能动摇,所有人心目中,你王太子的至尊地位!你纵使离着你的臣子千山万水,可依然不能阻止所有人为你忠心耿耿的卖命!” “因为他们需要强者!夙特丹所有臣民都需要一个这样的帝王,而不是……” “你懦弱无能的父亲,一个被年轻女人掌控的可怜虫父亲。”云沁冷冷地看着他,“你在最适当的时机,让人把哈豆小王子并非先王亲生子的事实剖析出来,先王固然承受不住,又也许,是活活被气死的或是被杀死的!你赢了!你太可怕了,你太深沉了!你害死了你自己的父亲。你的父亲,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预谋杀死!你为什么能这么残忍呢?你的血,是冷的吧!它从来都没有热过……” “因为他该死!这个天下,本来就是能者居之,强者胜任!有才能的人,可以率领他的子民逐鹿中原,夺得想要的一切!而无能的人,却要死占着王位,不能对自己的子民有所贡献,这样的人,还留他在世上做什么?苟延残喘,不如立死当场。更何况,若不是他殡天大去,寡人如何名正言顺的回来?寡人还要在楚国呆多久呢?” 云沁抱着孩子,眼色淡淡地看着他,唇边泛着略略讽刺的笑,“你们都错了!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不过是你们这些在上位者,想要得到的荣耀!普通老百姓并不想要这些,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和平、幸福的环境,一个温饱知足、安康和顺的……家!” “你的父亲,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他并不懦弱!他是宽仁为民,一心为民所想!” 所有人渐渐睁大眸子,震撼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着她,思索着,不断打量。 薄薄的小嘴里,吐出最后几个字,“你……一点都不了解你的父亲。” 006 我的骄傲 夙郁恼羞成怒,一把扯拉住她的小胳膊,低低咆哮,“住口!不要再忤逆寡人!这严重的后果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云沁用力甩开他的手,白眼相加。 夙郁气得吐血,又觉得在臣子面前下不来台,阴郁着一张俊脸,眼波深沉地望着她,“寡人再说一次,把那孩子交来,不准再胡说八道,否则就让你去最苦最累的采石场做事。” “你让我去吧。”她接下来的话,简直气得他要呕血身亡。 “与其呆在这么一个毫无人性、毫无血性的地方,倒不如……离得远远的,再不相见!” 众人提着的一口气,集体倒抽一口,心中都道这小姑娘真好大的胆子啊!居然这样顶撞他们的陛下。她难道真能不怕死? 夙郁瞳孔皱缩,喧天的怒火瞬时爆发出来! 他狠狠一把拽过她细小的胳膊,拖着她大跨步向殿外走去,一路怒火冲天地狂吼,“来人!来人!给她换一套粗布麻服,立刻把她带到采石场去!不给她休息,让她和奴隶一起干活!” “王兄王兄,别这么冲动,菲儿吃不消的!她太娇弱,她适应不了那么艰苦的环境,她会死的会死的!”阿尔曼吃了一惊忙嚷着给求情。 夙郁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拧着她的小下巴,“说你错了,说你不该忤逆寡人!立刻求饶!寡人可以既往不咎。” 小家伙报之一记嘲讽的眼色,高高地扬起小下巴,“放手!我自己去换衣服!” “你疯啦!”阿尔曼冲过来的身子被夙郁拦下,两兄弟表情各异地望着小姑娘,心里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片刻后。 换上一袭粗布麻衫,却掩不住清丽容颜的小姑娘,抱着不知世事低头吃自己胖胖小手指的哈豆王子走了出来,在两旁围观的臣子中间走过。 在人们不可思议的惊诧眼光中走过。 在两兄弟复杂的眸光中袅袅犹如轻烟般来到门口。 稍稍一侧头,唇角勾起一丝满是讥讽的冷笑,“我有属于我自己的骄傲,我的尊严,我的荣耀!我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以前,没有向大楚的天子低过头,现在,不会向夙特丹的王低头,将来,更不会!向任何一个,强者低头!……更何况,我根本没有做错!为何要委曲求全?你可以折磨我的身体,禁锢它,但是控制不住我的思想,我的灵魂!我!尹如沁,瞧不起你!” 言罢,抱着孩子飘然出门,士兵们也不敢上去抓住她的手,只是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敢触怒这样傲然绝世的她。 所有人震撼地望着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小姑娘。 所有人沉浸在刚刚那一番话中,久久没有言语。 不知不觉地,夙郁拧紧了拳,眉峰皱成一团,直挺挺地僵硬地站在那里,目光深远地注视她淡出自己的视线。 阿尔曼顿时暴跳如雷地吼道,“这什么臭脾气,什么臭脾气?这特么到底是谁把她惯成这样的,简直不可思议,简直莫名其妙,简直难以置信,简直糟糕透顶,简直简直了!” “巴隆,你去跟着她,不能让她接触任何乐器,叶片也不可以!”夙郁窝火地怒吼。 “是,陛下!” “回来!” “陛下!” “好好看着她!” “是陛下!” ******我是小家伙的分割线哦************ 楚京皇城。 御书房内。 楚慎克制不住激动地立了起来,“真得?亲眼所见?” “是!”楚璇点了点头,“根据埋在夙特丹的眼线回报,沁儿已经被夙特丹王带入宫中安置,暂时没有任何危险。” “那她,她现在情况好嘛?她是不是瘦了很多,很辛苦很劳累?她有没有很害怕,他们有没有为难她,有没有,有没有?” “皇上!这么详细的情况,恐怕不是朝夕之内可以汇报的!皇兄又怎么会那么清楚呢?夙特丹的眼线定然是在第一时间回报情况,至于皇贵妃,臣弟想,他们应该不会为难她,毕竟是一颗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的棋子,不但不会为难她,或许,还会重重保护。”楚放笑了笑,“现在总算有了具体消息,接下来,只要好好部署,该派什么人该怎么把皇贵妃万无一失地救回来。” “朕要亲自去一趟夙特丹王都!”楚慎斩钉截铁道。 “什么?”楚璇与楚放同时惊叫。 “皇上这可万万不可!深入敌穴,死伤难以预料!皇上万金之躯,若是龙体受损,那……朝廷震荡,后果不堪设想!”楚放脸色倏变。 “弟弟说的不错,皇上,你不可以这么冲动!此去夙特丹,山长水远,并不是朝夕顷刻之间的事。皇上的身份,万一被人揭发了,那该怎么办?” “朕会小心的,朕这次一定要去。” “皇上,不如臣弟代劳……”楚璇、楚放再次异口同声道。 楚慎一挥手,拧着眉头淡淡摇了摇,“不!这一次朕要亲自去把自己的妻子带回来!你们不明白,自从沁儿失踪后,朕有多担心多挂念。与其在这宫里吃不好睡不好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还不如亲自跑一趟!” 楚璇闻言,不由心中苦笑。 他不明白么?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种五内俱焚的感觉,日夜煎熬着自己,是多么的难受,多么的痛苦呀! “皇上!三思啊!”楚放拱手恳求道,“您这么一走,那么朝政大事谁来处理?这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人一直在找机会下手。您这么一走,正好趁了他们心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恐怕会蠢蠢欲动,而您又在宫外,那么杀手刺客任意妄为,对您的安全,十分不利!” “朕明日早朝,会封璇弟为摄政王,暂时代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务都由他全权处理。对外,就说是微服私访,体察民间疾苦!楚放你随朕一块儿去,带上韩宿与御医,人不必多,多了恐怕会露眼。有你们跟在朕身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皇上。”两位弟弟焦虑不堪再次请求。 “好了不要再说了!朕心意已定,你们不必再劝。”楚慎转身,抬手拍拍楚璇的肩膀,眸中绽放着浓浓的亲情,“璇弟,朕又要麻烦你。” “皇上说什么话呢,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弟分内之事。” 楚慎淡淡地笑了笑,“那么你们,就让朕,任性一次好不好?” 楚放无奈地长叹一声,“可是皇上这个任性的后果,谁都无法预计啊……” 007 蝼蚁 来到采石场,不多不少已经三天了。这里的生活环境比想象中还要艰苦,辛劳一天下来,吃的饭菜都是馊的,喝的白粥比水还薄,最困难的就是饮水问题,这里离水源很远,有时甚至一天都别想喝到水。 在采石场工作的都是周边各个部族的奴隶,居然还有十几个楚国人。这些楚国人在采石场的地位最悲惨,做的是最重的体力活,吃的也是别人的残羹冷炙,大多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听说是经商路过,被杀的杀抓的抓,关在这里做苦工都有好几年了。 豆豆,就是哈豆小王子,他是个安静的孩子,平时不哭也不会闹,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不舒服的时候顶多哼哼唧唧两声,大多时候都是睁着那双明净的眼睛可爱地瞅着你。 云沁很喜欢他,为防夙郁派人加害小王子,她几乎与他寸步不离。 她跟奴隶们做一样的工作,吃一样的东西,再难吃再吞不下去,也只是皱皱细长的眉,什么都不会吭一声。 所以当巴隆把这三天来的情况告知陛下的时候,陛下愤怒地将案上所有东西都扫下地,心里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如何是好。 她宁可辛苦也不愿出声求他一个字! 她宁可磨得双手起泡,双眼布满血丝,也不肯向他低头! 人是自己下旨关起来的,实在也没那个脸关不到几天就给放出来! 他觉得他简直是在无端端折磨自己、折腾自己,让自己更生气、更恼火,却又对她束手无策! 那个叫东珠的可爱小姑娘抱着她那碗稀薄如水的白粥来到云沁身边,在她身旁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沁儿姐姐,你把你的粥给豆豆吃了,你怎么办?要不,我分你一半吧。” “不用啦。”云沁转头看着小姑娘,温和地笑笑,“东珠,你吃吧,姐姐不饿呢。” “沁儿姐姐,爷爷,还有大家都说,你像仙女一样漂亮,为什么会来我们这个地方呢?” “我呀,得罪了他们夙特丹的王,这才会被关进来的,不过无所谓了,到哪里不是活着,反正又不在这里一辈子。”云沁撇了撇唇,抹抹豆豆的小嘴伸手拍拍小家伙。 小家伙咯吱咯吱笑着,扬起胖胖的小手贴上她的小脸。 “姐姐,我家乡是在道州,爷爷说的,道州很漂亮,也很富足,每个人,都吃的饱穿得暖,我们大楚的皇上,是全天下最好的皇上,是不是呀?” “是啊,我们大楚的皇上,是天底下最优秀最出色的皇上。”云沁抬手将小姑娘稀稀落落的几根发丝拨到脑后,用袖子擦着她脸上的脏污,“我们的田地肥沃千里,我们的屋舍连绵不绝。我们大楚,有最广阔的山河,有最明媚的日出,有最美的酒最好的食物,还有我……这么俊俏可人的大美女,哈哈哈!” “哈哈,哈哈!”东珠笑得乐不可支,伸手刮着黄黄瘦瘦的小脸道,“羞羞羞,自己夸自己!” “姐姐,我好想回我自己的家乡去。”东珠很向往地看向遥远的碧青天空,“爷爷说,我爹,就是被夙特丹的人杀死的,他们抢走我娘,还把我跟爷爷关到这里。我知道我报不了仇,可是我好想回我自己的家乡去看看,离开的时候,我太小了,现在都快慢慢忘记,家乡是什么样儿的了……” “东珠,你和大家,都可以回去的,一定可以!” “好了好了!都别再磨叽了,起来起来,都起来!起来继续干活!”啪啪的鞭声,伴着几道哭喊,所有趁吃饭坐了会儿的奴隶们被迫起身,驱逐着往前。 其实他们休息不到十五分钟。 可是从一大早做苦力做到现在,恐怕已经有五个钟头了。很多人体力都已经透支,此刻被驱逐着再次动身,走得稍慢,都会给鞭子甩上来。 采石场共有三十多个彪肉大汉看守。 外围还有许多把守的士兵,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就算逃出去,被人抓回来,下场可不是一个死字凄惨。 云沁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怎么回事。 这些看守的打手都不会特意来为难自己,鞭子也不会甩她,她就自觉地跟着那些奴隶一起干活,干的多了少了,他们都不予置评。 那么她就整日磨叽在后面,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动手搬搬抬抬的,看到有人需要帮忙就上去帮一把手。 渐渐地,日近黄昏。 一般采石场的工作不到天色大黑是不会收工的,所以大概还有一个时辰便能回去休息了。 这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山体崩塌声,紧接着起了一片惊慌失措的哭叫。 云沁牵着小豆豆的手仰头看向前方,只见烟沙滚滚,山道两旁滑下的巨石堆砌在人们脚下,吓得大伙儿惊惶往后奔逃,一哄而散,速度很快。 好半天,那山道总算没再继续晃动,乱石不掉了,烟沙也渐渐散去。 云沁挥着小手看向前方,却见一群人围在那堆乱石那儿,也不知在看什么。 云沁抱起小豆豆走过去,拨开人群进去一看,猛地大吃一惊。 “东珠!东珠!”云沁冲到她身边,哆嗦着手触碰她白的发青、疼得直哆嗦的小脸。 东珠的一双小腿被巨石压住,膝盖以下恐怕都断了,浓稠的血从石头底下不断渗出,而跌坐在她身边的爷爷已经吓得发傻了。 “姐姐!” “东珠,东珠你不要怕。”云沁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握着东珠的小手也在不停哆嗦,“姐姐这就来救你,你别怕别怕,深呼吸,深呼吸,慢慢吸气,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她猛地站起,对着身后一群麻木不堪的人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救人!救人啊!!” 一个彪壮的工头走来望了一眼,“怎么救,这么大的石头谁搬得开?” “你们去找一根粗点的麻绳,再找一根牢固的棍子,我有办法,我有办法的!”云沁声嘶力竭地冲到大家面前,随便抓着他们当中的一个怒吼。 “就算你有办法救了她,救出来,腿没了,还不是一个废人!我们采石场要一个废人有什么用?全都去干活!不准偷懒!这个女孩子你们不必管!采石场每天都有意外发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言罢,抽出腰间的弯刀,在东珠胸口补扎了个窟窿,“没有用的废人,只有一条出路!” 008 必须喜欢我 “东珠!东珠!”云沁扑到她身边,一手捂着她不停冒血的口角,目赤欲裂。 东珠涣散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碧蓝色的青天,胸口的窟窿不住冒着血,浑身不停歇地抽搐,紧紧捉住云沁的小手,紧紧地,紧紧地。 “东珠……啊,东珠!”老爷爷仰着脑袋,老泪纵横。 “姐姐带你回道州!姐姐带你回大楚!姐姐带你回去,带你回去!”泪水刷一下汹涌而出,云沁反手捏着被东珠掐紫的左手,不住点头,狠狠地点着头,“一定带你回去!把你葬在最美丽最美丽的杏花树下,让你每天都可以看到,日升日落,杏花纷飞……的美景!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悲伤,只是宁静与安详,东珠,你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东珠向往地弯起唇角,好像那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粉色杏花绚烂的天空。 云沁抱着那苦命的孩子,泪珠滚滚而落,一点一滴地埋入黄土之中。 她放开她,伸手狠狠擦去眼角的泪珠,缓慢地缓慢地站起,乌丝随着长风轻扬。 “是人,不是蝼蚁!”她平静无波的眼神盯着那个粗壮的男人,“不是随便可以任你处置、任你践踏的蝼蚁!” 那个男人为她气势所震,稍稍退后一步,又颇不满意地叫道,“这就是奴隶的命,奴隶没有价值就只有一条死路可以走!别围在这里了,去干活,都去干活!” “奴隶?命?”云沁嗤之以鼻,阴森的表情让人打从心底发颤。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别人最宝贵的生命!”云沁的眸中散出可怕的眸光,仰天怒笑,“当然,你不会懂。你这种从外到内,至骨血,已经被人彻底奴役的浑人,是不可能明白的!” “还有你们!”云沁转身冲着奴隶们狂喊,“是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受人奴役受人欺凌,直到死直到死后,依然是那么卑微可怜!还是,随我一起奋起反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不同凡响!” “你敢煽动奴隶造反?”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你们骨子里难道真就没有一点点血性嘛?你们可以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孩去死!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轰!”奴隶群沸腾了。 男人们伸长胳膊怒吼,“跟他们拼了!” “她说的对,反正留在这里早晚是个死,怕什么?豁出去了!” 看守奴隶的工头们立刻就慌了,他们的人数本来就没有奴隶多,奴隶平时受得欺压全都积累在那儿,此次暴动出来,后果极其可怕。个个都不怕死地只顾往前冲,找到奴隶工头便扑上去,拳打脚踢,夺了他们的佩刀狠狠扎死在地上。 采石场鲜血横流,情况演变的十分混乱。 云沁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目标,此时见那个男人慌张想要逃窜,她的唇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一个猛掇扑了过去。 她要他死! ****我是暴动小家伙的分割线*******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三天,才三天!特么的她就搞出这么一场奴隶大暴动!这到底是什么人呀,什么人。”阿尔曼负着手在夙郁面前踱来踱去,“我看再放久点,会出更大的乱子!” “好了,你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了!我头痛的很!”夙郁暴躁地怒吼一声。 “王兄她醒了嘛?”阿尔曼扑到夙郁桌前问,接着又絮絮叨叨继续罗嗦,“你是没看到她那个狠样儿!我我简直太特么惊讶了!发起狂来怎么能这么狠呢?逮着一个比她不知道高大多少倍的男人,扑上去大腿腹部就是连续两刀子,瞧着那人抽搐,嘴角还微微含笑。后来被人一脚踩在背上,逼着让她松手都不放,咬定那个目标就死不放手!怎么能这么变态这么狠呢?简直不顾性命,眼中只有她的猎物……王兄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她明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笑得天真烂漫的,怎么有时候却能这么歹毒可怕呢?” “好啦,你的这些问题,我也疑惑呢!你能不能不要再问我了!”夙郁烦躁地站起,挥手朝内室走去,“你先回去,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好处理,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那些奴隶呢?” “暂时扣押大牢,等我问清楚她再说。” 夙郁拂袖离去,丢下呆呆傻傻的阿尔曼,这还要问嘛,这有什么好问的,奴隶暴动不是都应该凌迟处死的么?王兄这是怎么了,在顾及什么而迟迟不肯动手? 夙郁皱着眉拂开鎏金纱帐,站在玉白的牙床边俯首望着那个昏昏沉睡的小人儿。 微微解开她的领口,翻开瞧了瞧那细致的锁骨上,刺目的红疹,夙郁修长的眉忍不住再次皱成一团。 真是触目惊心呢。 这柔嫩白皙的肌肤,经不起粗糙衣物的磨蹭,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红疹。全身上下都是碎石碰出来的伤口,手指又红又肿,玉白的掌心也磨碎了。 就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可人儿,心志却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坚强可怕。 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志力撑起这么一个单薄的小女孩呢?死不服输,决不低头,这是什么破性子臭脾气,阿尔曼还真是一点儿没有说错,小家伙真是让人又想疼又想恨。 像是感觉到目光注视似的,云沁蓦地竖起身子,戒备地扯了扯领口,往床里缩了缩,“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不语片刻,只是一径盯着她。 那眼光看得她莫名心惊肉跳,“夙郁!” 眸中闪过一丝怒气,夙郁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伸手扣住她的小下巴,“以后不准再叫这个名字!叫我德鲁西斯。” 夙郁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就是耻辱,是不堪的过去!他想要彻底丢弃的过往! “好痛啊!不叫就不叫嘛,那么痛的捏着我干什么?”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掰开他钢铁般的五指,狠狠剜了她一眼。 “从现在开始,你被禁足了!不准踏出安弗诺宫半步,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她翻翻白眼,暗自叨咕一声,“呆哪儿不是呆。反正一样这么无趣的了。” “不许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他恼火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自己怀里,牢牢圈住,“以后,不准再想回大楚的事情!安心呆在王宫,呆在我身边,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回答!” 他见她不给反应,又是火又是焦急地摇着她的身躯,目光几欲喷怒。 “你也太蛮不讲理了吧!你这是强求!”给他摇得头都快要掉下来了!云沁咬着小嘴,很是不悦地挥开他的手掌。 “强求又怎么样?看你的样子怎么好像很委屈?” “我当然委屈,你强迫我我就不高兴!”云沁诚实地回答。 “我不准你不高兴!” “你这人真是奇怪!”云沁回头瞄了他一眼,语气嘲讽,“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强行留在你身边?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不准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警告你!”夙郁抑怒,伸手钳住她的双肩,用力摇了摇,“什么爱不爱的,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我就是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永远也不许你离开,任何人都不能从我手里把你抢回去,听到没有?” “没有听到!”云沁也来火了!这什么人哪,一味就知道征服,完全没有理智,人的感情是这么容易可以掠夺的么? 就算他强留住她的人,她的心不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夙郁眯了眯眸,眼中绽放出危险的光泽。 云沁看他这样,有点心惊,往后退得当口,给他猛扑了上来,沉沉压住自己。云沁一声“你”字被淹没在他狂风暴雨般凶狠掠夺的吻中,小嘴被他含在口中肆意吞吐,纠缠的舌放肆出入,吮的是甜汁蜜水,咬得是满嘴芬芳。 云沁举起的小手背他反剪到背后,压得疼痛惊啜。 衣服被扒开,拼命的合拢上,再扒开,露出粉嫩的蜜兜儿。云沁惊恐地望着眼前的野兽,突然感到自己的力量和男人的力气比起来是多么的悬殊。 她尖叫,双手双脚不住挣动,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你今天凌辱我我就今天死,你明天凌辱我我就明天死,你要的若只是一个尸体,你就尽管来吧。” 夙郁极怒地握住她的颈,“跟着我就令你这么委屈?” “是啊!”云沁冲着他大吼一声,“你强迫我我就委屈!” 他怒极抬起的手掌在她小脸上方扬了半天,重重落到枕头边,猛地起身,背对着仓促不堪,拼命找被子遮盖的她,闷闷地说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他当然不想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可人儿,变成一具尸体,依着她什么都能使出的性子,估计说的出也做的到,他不敢冒那个险…… “除非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她挑衅地一扬眉,在心底再补充一句,那是不可能的! “好!那就让你喜欢我。” “哼!” “你必须喜欢我!”夙郁转过头,怒目瞪着她。 除了会强迫你还会支什么招?云沁丢给他一个不客气的白眼,猛地卷起被子翻转身,“我睡了,请你出去!” 夙郁表情阴郁愤懑地盯了她半天,终是拂袖离去…… 009 伏击 划上“正”字的最后一笔,望着纸上那浓浓的四个“正”,云沁小小声地叹了口气,心中忖度:已经是第二十天了!从来没有离开阿慎这么久。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么呢。 好想他,好想他! 他此刻,应该是在御书房处理朝政吧。他有没有很想念沁儿呢?有没有派人四处找沁儿?阿璇应该急死了,她答应他乖乖留在房里哪里也不去的,没想到这么一走就是这么久…… “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修长的手指划向她细嫩的脸庞,动作十分轻柔。 云沁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指,看他表情僵硬了一下。 夙郁收紧五指,哼了一声,“换衣服跟我出来。” “不去!”她现在是跟他对吼吼上瘾了,他居然也慢慢习惯了。。竟不以为忤。顶多怒到极点时,死劲摇晃她泄愤…… 一般对吼的时候,屋子里会跪了一地的人,大抵用那种很崇拜很崇拜地眼神看着不怕死的自己,让她心里觉得无比好笑。 夙郁玉白的额头上,青筋在暴跳,怒瞪她一眼,一把扯过她细细的腕子,“我警告你,你给我适可而止!去换衣服!立刻走!” 云沁睁着圆丢丢的眸,怒意绝不比他少半分。 夙郁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翻翻白眼,将她软软的身子推给旁边的侍婢,“去带小姐换衣服。” “小姐,请随奴婢……” “不去!不去!不去啊!”这么大的太阳,出去干吗?还是跟讨厌的人出去,她不乐意极了! 夙郁蓦地拔出腰间佩剑。 “啊!陛下饶命!”侍婢吓得脸无人色,嘭嘭磕头,浑身直哆嗦。 “你除了会用别人的性命威胁我,会逼迫我!你还会什么?”臭男人!!云沁怒冲冲地转身进入内堂,眼角瞥到他慢慢平静的表情,以及渐渐放回剑鞘的宝剑。 她气死了! 她真得气死了!所以当夙郁抱着她纵马离开王都,奔腾到那片广阔的草原,她惊喜地叫出声后,立马又用小手死死堵上自己的嘴! 没立场!没原则! “啊——”没立场就没立场吧,这么开阔的天空,她忍不住欢呼。。 夙郁笑着低头看她,“菲儿,你笑起来真美。”让他无比心动。 “天下间比我美丽的女子多的是。也许你以后会遇到好多好多的。” “不!天下间再也找不出跟你一样美好的,我知道。”他皱皱眉头打断她的话,每次见她不停把自己推出去,就没来由郁闷憋气。 “噢。”她望着远处的天空,盘旋飞翔的苍鹰,用力挥了挥手,笑眯眯地抬头看他,“我可不可以让上次那只雕儿下来陪我玩?” 夙郁收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紧,“不逃走?” 云沁摇了摇头。 “那你呼唤它吧。”他放慢马速,渐缓停下,抱着她下来,放任赤霞宝马在长草间漫步。 云沁眼儿一弯,采了一片叶子,用动听的音声勾来了那只白色大雕。雕儿在半空中盘旋了很久,一直颇有戒慎,大概是上回险些被夙郁残忍地鞭打吧,老是迟迟不肯下地,真是只有灵性的雕儿。直到云沁放开双手,向它作出拥抱的姿势,这才一声啼鸣冲了下来。 “好朋友。”云沁笑眯眯地伸手理着它的羽毛,“想不到我来到大草原,竟然能结识到你,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夙郁看着她垂首凝眸的俏生生模样儿,喉口蓦地一紧,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叫了一声“菲儿”,低头索取她的芳香。 云沁突然仰头看他,伸手挡住他薄薄的唇,“你说,要是今天把豆豆带来多好呀。” 夙郁皱了皱眉头。笑话,他怎么可能带上那支亮晃晃的蜡烛在这边妨碍自己,哼! 突地,那雕儿竖起翅膀,飞扑了两下,啼鸣一声,横空飞起,扫向某一个方向。 同一时间,十数支乱箭,“咻咻咻”飞往他们这个方向。 夙郁浑身一绷,揽过沁儿几个横空踱步,飞身上马,赤霞长嘶一声,撒开腿即刻狂奔。 埋伏在长草中的人猛地现身,似是没料到中途会出现状况,更没想到夙郁反应那么快,等他们回过神来,夙郁已经拨转马头,朝王城方向直奔而去。 “不能让他逃了!” “咻!”一支脱了缰的箭矢飞速地朝夙郁与沁儿撺掇过去,在云沁无比惊恐的眼神中,“噗”地扎入夙郁肩头。 她感觉到他浑身一震,催马狂奔,未作停留。 此时此刻,停下来就是致命。 长草中埋伏的数百人会立时涌出来包围,顷刻要你性命…… *****分割线分割线分割线啊*********** 哈瓦镇 图克克什客栈。 楚慎握在手中的酒杯洒了一下,酒水立刻溢了一桌子。 楚放忙按住他的手,担忧地望了一眼,“公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心神不宁。” “我们已经踏入夙特丹的领土,从此刻起,必须全神戒备,尤其是公子,定要事事小心,不可冲动行事。”韩宿不无担忧地说道。 “嗯。” “我觉得,我们这样太显眼了。”四十余岁的御医张天和低声轻咳道,“我们四人与夙特丹人的装束容貌相差太多,一看就知道是中原人士,若是不换了这身行头,恐怕我们还没踏入王城便被人秘密监视起来了。” “张先生说的对。”韩宿点点头。 “你们放心,我已经联络了此处的眼线,我们先回房,相信他很快会来。” 果然不片刻后。 一名二十出头的瘦黑个子谨慎地叩开了四人房门。 “奴才李德叩见万岁爷。” “行了行了,别行规矩了。出门在外的,这些礼节能免则免。以后也别叫万岁爷,可别走漏风声。”楚放急忙闪身将他扶起,紧紧合上门。 “是。”李德忙站起,还有点兴奋地看着楚慎,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见到自己国家的皇帝吧。 “衣服行头都带来了么?” “是是是。都带来了,都准备妥帖了。衣裤帽子,包括易容用的假胡子等等也都带来了,只不过……”李德瞅了瞅三位姿容俊秀、风度无双的美男子,颇不忍心道,“让万岁爷、世子、韩统领装成这等猥琐的模样,是不是有点委屈了……” 三个男人同时:………… 还特么猥琐呢真是的,会不会用词儿呢? 010 摄政王 楚京皇城 皇宫内苑庭。 繁花似锦的春日下,蜿蜒曲折的长廊尽头,出现了两道颀长优雅的人影。一色褚青长袍的兵部侍郎尹如衣大人,墨绿色衣衫、面容沉静若水的摄政王楚璇。 宫女们忍不住丢下手中的活计低声窃窃,面染红云,目光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殷殷期盼。 “德妃姐姐,那个正走过来的姑娘,怎么瞧上去这么眼生呢?”隔着长廊好远,花树下饮茶的,除了德妃、倪妃外,另外还有几名贵人嫔妃。 德妃合上茶盖,朝那头看了一眼,忙笑着站起,“庄姑娘,入宫见太妃娘娘么?” “夜月见过德妃娘娘、倪妃娘娘,各位。”回话的女孩子用丝带绑着两拢乌丝,小巧甜美的脸上含着笑意,黑珍珠般的眼眸藏不住几许年少得意,点头向几位女子见礼。 “夜月你真是多礼了。”倪妃忙也跟着站起,笑着向几位姐妹介绍道,“这位是庄太妃娘娘的亲侄女儿,庄夜月,庄姑娘。” “庄姑娘你好。” “夜月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你不是素来住在台州的么。” “是啊,不过这次爹被皇上升迁为吏部尚书大人,所以,我就随父亲一起来了。” “那就恭喜贺喜了。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你父亲当年被一些佞臣挑拨贬黜离京,幸好咱们皇上英明,又再次重用。”德妃笑着亲热挽起庄夜月的手,“这就好了,以后,你就能常常入宫陪伴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不知道有多惦记你呢,我记得,她一直将你疼得如珠如宝的。” “德妃娘娘你不要笑话我了。”庄夜月回过头,黑晶晶的眸子忽而一亮,“我先告辞了!各位,以后再谈!” “走的这么急啊,话都没说完呢。”梁贵人扁扁嘴道。 素来与她不怎么合拍的朱才人瞄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不要妨碍人家小两口了,有些人真是不识趣。” “你说什么啊?什么小两口。” “哎呀梁贵人,你自己不会看么?” 梁贵人斜眼看着那庄夜月姑娘飞奔向长廊,衣袂翩翩而起,奔得又急又快地冲向前方…… 而长廊另一头,楚璇与尹如衣正站在那儿小声交谈着什么,神色雾蒙蒙的,瞧不太分明。 “摄政王尚未大婚,既然这庄姑娘又是太妃娘娘的心中所爱,说不定以后会成为摄政王妃……”梁贵人突然恍然大悟,转头对德妃笑道,“难怪德妃姐姐你对庄姑娘这么客气了。” 德妃抿唇笑了笑。 “摄政王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梁贵人又说道,“看来,我们也要抽个空,挑份礼物先送去庄府意思意思了。” “也好,礼多人不怪么。” “咦丽妃、李贵人、明贵人,宁才人,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呀?” 丽妃笑了笑,“哦没什么,路上碰到几位妹妹,又碰巧才人心情有点不舒爽,我们就都陪她出来走走喽。” “宁才人,出什么事了?”德妃她们都很关心地问道。 宁采儿瞧了瞧她们,这才抚着胸口,一脸郁卒地说,“没事,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说完也没行礼,便这么气冲冲地走了。 “啊这个宁才人,一个小小的才人也敢如此无礼,还真是仗着自己爹宁国公的威望胡来。”梁贵人忍不住说道。 李彩柔笑了笑,“几位姐姐,你们也不要怪她。其实……她心里满难过的。她刚才跟我们说,皇上这次离宫,有可能,并不是什么微服私访。” “啊?那是为什么呀?” “据说皇上是出宫找皇贵妃去了。”司马明玉恨恨地切齿道。 “什么?” *****一群女人的分割线呀********* “王爷哥哥!” “奴婢代秀见过王爷、大人。” 看着那个脸蛋红扑扑的女孩子兴高采烈奔过来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楚璇一时有些错愕。 “你……夜月?”口气有三分不确定,毕竟分隔多年,也只是依靠当年的影子稍加推测。 “嗯!”庄夜月小脸涨得通红,使劲点点头。 “你怎么在这里?”楚璇问完,这才恍然笑道,“我真是糊涂,舅父被调任入京,你自然也跟着来了。” “对啊对啊,公文还是你签发的呢。” “啊,夜月啊夜月,原来你眼睛里就只有你的王爷哥哥?”尹如衣笑着调侃。 庄夜月这才回过头对着他笑道,“尹大哥。” 尹如衣笑着点点头,“一别多年,今日一见,真是……变了好多。” “那是变好了变漂亮了还是变丑了呢?”夜月抚着发辫笑嘻嘻地问道。 “嗯,自然是变好了变漂亮了,王爷哦?”尹如衣朝楚璇眨眨眼。 “你是来见母亲的吧,那么本王不妨碍你了。”楚璇淡淡地点了个头,朝一旁的尹如衣使个眼色。 “等等王爷哥哥。”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心上人,还没瞧够呢,夜月怎么舍得放他走。小手一伸,急忙拽住他的衣袖,跑得匆匆忙忙的竟一头撞进他怀里。 楚璇伸手扶住她,不着痕迹地与她隔开一些距离,腰间一只长形紫檀木盒子却被撞掉在地。 楚璇低头,还来不及喝止,那庄夜月便眼明手快地拾了起来,打开一看“哇”地又惊又喜,取出一支雕工精致的金凤簪,爱不释手地抚着它的流苏宝坠儿,“王爷哥哥,这支簪好漂亮,送给夜月好不好?” 当然不好!这是我们家沁儿最喜欢的东西。还记得沁儿小家伙生来厌恶那些珠钗首饰,尤其是金银饰物,都说俗不可耐,却独独对这支精致的金凤簪情有独钟。楚璇皱了皱眉头,“夜月,不要胡闹,还给本王。” “不嘛不嘛,我就喜欢就喜欢!王爷哥哥,你送给我吧送给我吧。王爷哥哥,我好喜欢啊……”庄夜月在家中被父母当成掌上明珠般疼爱,又深得太妃欢心,她素来任性,动不动便撒起娇来。 楚璇蓦地沉下脸,不耐烦地斥道,“不行!你还给我!” 言罢,抽手夺过那支长簪,也不去管表情错愕可怜的庄夜月,低头将那簪子从新放回盒子,塞入自己怀中。 庄夜月望着他那冰冷入骨的神色,突然“哇”一声张嘴哭开了,衣袖挡着小脸,忽地从他身边奔过去。 “小姐小姐!”代秀见状忙跟着追去,途径王爷身边,便匆匆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尹如衣有点无语地望着他的好友,突然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我说,你那个表情……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呢?” 011 负伤 “要不要追她回来哄两句?”尹如衣拍拍楚璇。 “不要。”楚璇没好气地挥开他的爪子,烦躁地瞪了他一眼,“没那个心情。” 尹如衣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为了沁儿的事烦着呢,不过……我那宝贝妹妹又不是给夜月绑走的,你拿她撒气干什么?” 他毛手毛脚地再拍拍他,“好了,去哄哄他,你还想跟太妃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不想的话就去哄哄她。” “改天再说吧。”楚璇神色烦躁地挥挥手,突地转身,指指他鼻子,“你给本王住嘴!什么都不许说!烦人!” 尹如衣哭笑不得。 再说那庄夜月掩面哭泣跑走后,一边跑一边不停回头张望,直到离了长廊好远这才呆呆停住脚步。 “小姐小姐!”代秀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抚着胸口,“小姐,你别吓唬代秀呀,你没事吧。” “他都没追来。”夜月伤心地呜咽。以前只要自己撒气跑开,爹跟娘都会跑来哄哄自己的。 “小姐你别难过了,王爷……王爷他大概朝政繁忙吧,你也知道,现在朝内朝外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在处理,他可能也很烦吧。” “你不要为他说好话,你刚刚也都看到了。他那么紧张那支簪,整天把它带在身上,也不知道是要送给哪个勾栏狐狸精的,不要让我把她揪出来,我不会放过她!” “可能王爷是想送给他自己心仪的姑娘吧。” “胡说胡说胡说!”庄夜月跺天跺地跺着脚,两颗拳头不停来回甩动,“才不是的!王爷哥哥才没心上人,没有没有没有!” “是是是,是奴婢胡言乱语,小姐你不要生气了。”代秀忙上前给她整理仪容,“小姐你别哭了,一会眼睛哭得肿肿的,见了太妃娘娘怎么说呢。” “代秀,你觉得,会不会是那个暖儿?” “啊?王爷身边的侍婢啊。” “我前个两年就觉得那个暖儿,对王爷很有意思,没事就冲王爷抛媚眼,风骚的很,你说会不会是……” “应该不会吧。他们要是有什么,早该有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王爷纳她做个侍妾,应该没什么吧,小姐你别胡思乱想了。” “也对!她不会是那个狐狸精,狐狸精一定另有其人。哼,我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夜月点点头,带着婢女代秀直奔太妃的景和宫去了。 太妃素来疼宠这个内侄女儿,以前兄长一家住在台州,几年才能见上一面,如今就好了,搬回京城后,往后也能多走动走动。所以太妃见着庄夜月不知道有多高兴,拉着她一说就是没完没了,后来还是见夜月有点乏累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人。 ********分割线呀分割线********** 苏尔玛王城禁宫。 金棕色的大帐外。 神色焦虑的大臣们瞧着进出忙碌的邬致远与侍婢,一盆盆血水往外端,眉头纷纷蹙成一团,打了个死结。 阿尔曼在病榻前走来走去,一根手指用力戳到沁儿玉白的额头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央着王兄带你出城了?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情势很不好嘛?王太后刚刚倒台,明着暗着有多少股势力企图对王兄不利,你还敢挑这时候出去玩儿。上回你才捅出个那么大的篓子,搞出个莫名其妙的奴隶暴动,大臣们对你余怒未消,你这次倒好,更离谱,居然唆使王兄出城游玩?王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这个重责么?” 云沁哼了一声,小脑袋别到一边。 是她要出去的么?她也不想出去的好不好!混球,搞不清楚状况就不要乱说! “你你你!你那是什么态度?”阿尔曼气呼呼地在她身后走过来走过去,“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不会去给王兄倒杯茶嘛,你耳朵聋啦,没听他在叫水……” 他就是对她诸多不满!云沁气哼哼地跑到桌旁倒了杯水又折回夙郁身边。 大夫说那支箭上有毒,伤口要是不洗干净,恐怕会引起高烧昏迷。 云沁嘴上发牢骚,其实心里也挺担心的。 她都没想到他中了暗箭后,还能护着自己安好无缺地逃回城中,一路上他哼都没哼一声,意志力极好、极坚强。回来后云沁才发现他脸色惨白,不但受伤还中了毒,她心里莫名有点小小愧疚,也不知道这愧疚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讨厌的很。 “怎么样邬先生,王兄的情况好点了么?” “解了毒,止了血,目前情况还算稳定。”精通解毒的邬致远被人第一时间请来,此刻正挥汗答话,复又走去桌边写方子给人抓药。 “今晚你守在这里,听到没有,我同你说话呢!!”阿尔曼吹胡子瞪眼。 “知道了知道了!”云沁不甚耐烦地摇着脑袋,这两兄弟真够烦人的,讲话的口气也都差不离儿,老喜欢问自己听到没有,耳朵又没聋,怎么可能听不到。 阿尔曼哼了一声,转身撩开帐子走出去,对众位忧心忡忡的大臣说,“陛下已经无碍,各位也回去休息吧。” 右相却锲而不舍道,“王子,这是怎么回事?陛下好端端地为何会出城?下官觉得,应该将那名罪魁祸首揪出来,施以重刑!” “不错不错!那女子就是个祸国殃民的东西,上次搅得奴隶暴动,这回又害陛下受伤,若是不好好严惩,以后恐怕更加变本加厉……” “行了行了。”阿尔曼烦躁地挥挥手,“这事儿,等王兄醒了,他自然会处理。” “可是……” “内侍臣,送各位大人出去。”阿尔曼挥了挥手,表示不愿多谈。 臣子们围着右相大人窃窃私语,暗中直摇头,也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鬼点子,频频朝帘幔后藏着的小脑袋望去。 他们出了门,云沁这才松了口气,拍拍小胸脯,见阿尔曼黑着张脸入内,不由自主便倒退了一步,口气很不好地凶道,“干什么?” “好好照顾陛下。” “噢……”悲剧地泄气了。 “要是有任何异状,马上通知邬先生,邬先生今晚会留在寝宫里,就在外面。” “知道了。”云沁挥挥小手,赶他,“你就放心吧好不好,以前我也经常照顾人的,你要是还不放心我你就留下,我去睡觉了。。” 希望他说你去睡吧。结果,阿尔曼哼了一声,“想都不要想,王兄是因你受伤的,你留下!本王子安寝了!” “你!”真是个没有风度的臭男人,沁儿气得扬扬拳头! 012 玩阴的? 阿尔曼进来的时候,看到王兄坐在桌边,邬致远正为其诊脉,王兄气血似乎好了些,脸色再也没那么惨白,他心里微微定了定,回头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说什么以前经常照顾人的,还让他放心。 结果到现在王兄都起了,她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好梦正酣。 “她什么时候睡的?”阿尔曼无语地看向他王兄。 “唔,前半夜的时候似乎还给寡人倒了杯冷茶,后来好像就没声音了……”夙郁努力回忆着,点点头道。 阿尔曼抿了抿唇,很无奈地看着他,“冷茶?……还信誓旦旦跟我说很会照顾人!我就知道,看她那样儿就没照顾过什么人,指望她还不如指望一只猪!” “你也太损了吧。”邬致远忍不住咳一声。 “我这还损?你没见她损我的,比这狠一百倍。”阿尔曼哼了一声,又问,“王兄情况如何?” “陛下已经无碍了,体内的余毒再吃点解毒丸,过个几日便能消除。”邬致远笑道,“幸好陛下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也快,没有高热,下官也就放心了。” “嗯。”阿尔曼点点脑袋,转身走到床边,伸指戳戳她的脸,“起来。” 沁儿睡得半梦半醒的,小脑袋一缩,褥子一拉,整个人埋了进去,继续睡。 阿尔曼挺无语地回头看着他王兄,“她就这么在你床上睡了大半夜?这会儿到不避讳起来了,真是个奇怪的小东西。” “没有。”邬致远摇了摇脑袋,含着笑意咳嗽一声,“下官进来的时候,尹姑娘倒在床下睡得正熟。咳,不过倒是难为了陛下。” “怎么说?”阿尔曼好奇。 “尹姑娘原来喜欢抢被子,咳,拖着陛下的大半床被子,害得陛下一半身子在床上一半身子在地上,所以下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比较怪异的一幕。”他说的还是斯文的。 真实情况就是云沁那小家伙使劲扯夙郁身上的被子,连被子带人给她扯下来一半,难为夙郁睡得昏昏沉沉的,那身体半耷拉在床边,真是让为人臣子的瞧见,掬一把同情的泪。 阿尔曼哈哈大笑,被夙郁气呼呼地瞪了一眼。 “陛下这几日要吃清淡点的食物,最好是素食,还有……” “到点了到点了嘛?甜儿把我的新衣服拿来,我今天要穿那件绿色的去……太学堂!”沁儿突然从床上竖了起来,大眼浑浑地看向前方,呆呆傻傻了几秒后,复又倒了下去,继续呼呼大睡…… “这是什么毛病啊……”阿尔曼笑得撑住桌子。 “不是什么好毛病。”邬致远笑了笑,“哈黛儿,去叫尹姑娘起吧,睡得太久对身子也不好。” 谁说睡太久了。 她根本就是睡眠不足。 前半夜一直在伺候夙郁那大爷,后半夜好不容易能够咪一会儿,还没睡出个味道儿呢,就被阿尔曼用蛮力弄醒了! 哈黛儿捧着一件绢白如丝的长裙给她换上,直赞她漂亮。 “陛下和王子去上朝了?” “是呀。” “生病还去?”沁儿一边喝粥一边喃喃,“对了一会儿我们有什么节目?” “唔,陛下说,让小姐在这里呆着等他回来。” “这样啊,那我再去睡一会儿。” “不行不行!陛下说小姐做什么都可以,不准再睡觉!” 云沁垮下一张可爱的小脸,“有病!为什么都不准我睡觉呢?对了哈黛儿,不如我们出宫去城里转转好么?” 顺便,看看形势摸摸路径,将来也好跑路。 “当然不好啦!”哈黛儿那小姑娘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陛下说,小姐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可以离宫。” “三句不离陛下!没劲!”云沁挥挥小手,“你去忙你的吧,我一个人找乐子。” “哈黛儿告退。” 云沁噗通坐倒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撑起小下巴。要离开这里,就必须得等自己精神力全部恢复,否则一切就只是空谈。出了宫能跑多远是最大的问题,想想就烦躁! “嗷嗷!” “怎么啦,你也很无聊是不是?”她伸手摸着上下撺掇的雪狼,小脸皱成一团,“饭团你一定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想回去,可我束手无策呀,突然感觉一个人的力量多么渺小,要是此刻能有个人在一起商量商量就好了。” “嗷嗷,嗷嗷!”抗议,不是饭团!这什么锉名啊,一会儿血娃一会儿饭团的,就不能给人、给牲口起个好名字么?笨姑娘! “饭团,我跟你讲了你也不明白。算了……” “姑娘,阿尔曼王子有请。”那个老低着头,不知道在笑些什么鬼东西的内侍臣走入,恭敬地对她说了句话。 “阿尔曼,不是上朝去了嘛?” “回了。”内侍臣的唇边掠过一丝阴险。 云沁也没在意,哦了一声,便随内侍臣出门,往所谓的约见地点去见阿尔曼。 估摸着走了半柱香时间,内侍臣领着她来到一扇铜铸大门前,“王子就在里头等着姑娘。” 云沁上去摸摸门把手,心想这个阿尔曼怎么奇奇怪怪的,约她来这儿做什么。才走进去,那铜门就轰一声合上了,眼前一片漆黑,轰然喧嚣的声音令人头皮发炸。 云沁郁闷地转过头去,走过一条不短的通道,出得门。却见身处一圆形斗兽场内,四周看台上有不少人围观,见到有人出来,报以热烈的呼声,但是随后又像是都给人掐住喉咙似的沉默了。 难以置信。 台上的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瓦拉部的大力士会出来献技的么,怎么出来一个让人意外的女孩子? 云沁咬咬小钢牙! 这该死的内侍臣,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居然敢来害她? 正恼怒中,那场上再一次从四面八方传来惊叫,斗兽场外闸的笼子已经被拉开了,五只小山那么粗壮的熊瞎子地动山摇地跑出场,在众人惊呼到嘶哑的声音中,飞速来到云沁面前。 云沁蓦地瞪大一双玲珑大眼。 013 小慎来了 x滴,居然放五只小黑熊出来吓唬她?真是让她哭笑不得的很,万物自然界中,她除了天性惧怕蛇虫鼠蚁类的东西外,还真没怕过什么别的动物。这种体积巨大的乖乖,在她眼里看来也不过是五个闹脾气的小孩罢了。 动物比人单纯,也好相处多了。反而是人,耍心机弄手段,你永远摸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云沁摸出怀里的叶片,云淡风轻地迎着艳艳阳光,缓缓吹奏一曲灵动。 犹如微风拂过,又犹如满月当空,寂静而幽谧,以音符为媒,运用自然之力,使天地万物为我所爱,为我驱策。 五只小黑奔到云沁面前,神奇地停了下来,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听着声音,绕着云沁溜达了数圈,遂一只只缓慢地蜷缩趴伏,渐渐耷拉住脑袋,友好地朝云沁身边拱了拱。 这一幕,瞧得人惊诧万分。 当然暗中操控这一切,本想要云沁丧命在此的人,也大为吃惊。忙吩咐再开闸放出五只凶兽,皆是大体积的狮虎,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将云沁撕扯成碎片。 没想到,云沁竟然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爬到其中一只金鬃黄毛狮的背上,摸摸它的脑袋,眼睛笑成两弯星月。 这还是人么? 这恐怕是变态吧…… 围观的那些贵族们,本来就是吃饱闲闲不用上朝的公子小姐,他们从来没瞧过今日这么稀奇的事情,个个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还一个劲地揉眼睛摇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小姑娘的举动太离奇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这些平时看到人便愈发凶狠暴躁的动物,看到她怎么就跟个猫似的温顺? 云沁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巨型体积凶兽,忽然舒眉一笑,击掌道,“我的好朋友们,这次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们了!我们走!” 小拳头用力一扬,迎着清风朗日咯咯直笑,清脆而动人,拨动心弦三两根,让人止不住跟着她灿烂的笑望过去,再也收不住目光。 金鬃狮子猛地一跃而起,率领三狮二虎,五只大黑熊,以雷霆万钧之势奔向斗兽场大门。 “轰隆”一声,整扇门被动物们的巨力撞破了。 云沁拍手大笑,在一众惊慌失措的眼光中,一连串恐惧尖叫声中,率领她的好朋友们,以破釜沉舟的气概死冲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呀。 这小小深宫困不住她的,她向往的是大大的草原、蓝蓝的海,是山峰是深谷,是美妙的大自然,是心的释放与自由。 纯纯的笑声顷刻覆盖在悠悠长空间。 小家伙高兴地很,可却将宫里一群人给吓死了。 这斗兽场原本就在王宫的西北方,距离正南方的宫门颇远。小家伙率领朋友们一路动静巨大地死过来,这浩大的声势,这吓人的场景,还有动物们张牙舞爪,随时扑上来给拍死的可怕后果,让人颤抖在地,惧怕在心,屁滚尿流四散而去。 谁敢上前拦阻动物界的王者们? 谁敢? 大批地禁卫军闻风而来,目瞪口呆! 同一时间便惊动了朝中的夙郁、阿尔曼与大批臣子。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赶到正南方宫门前的,看到方向感很烂的小家伙兜兜转转抓了个内侍臣带路,终于声势浩荡地来到宫门前,小脸笑得可恶极了,放肆地站在金鬃狮背上,像舞动的小精灵,指挥若定地让它们停在城门口。 与一群目光惊悚,抓着武器屏住呼吸的禁卫军对峙。 沁儿有点懊丧地看了看铜墙铁壁般的宫门,心想阿尔曼那话讲的也不无道理,王宫果然是固若金汤的。 夙郁来得太快,几乎是在收到消息后的顷刻之间便作出闭合宫门拦截的死命令。 此刻大批守卫围堵在门口,别说是一只兽,根本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 他的脸色很难看很可怕,薄唇轻抿,眸中暗暗压着风雨欲来的阴霾之色,“是寡人派人射死它们,亲自来请你,还是你自己走过来?” “你不可以伤害它们!”云沁抬头一望,屋檐上露出的密密一排箭镞,气呼呼地用力摆手,嘟哝一声道,“你除了会威胁人你还会什么。” “寡人数到三!” “神经病!”沁儿臭着一张可爱小脸,气哼哼地从狮背上跳下,很不情愿地跑到他身边。 一瞬,他铁钳般的五指牢牢束住她的小腰,含着怒意的眸光在她脸上转了转,终是隐忍未发。抬高的左手倏然被她拽住,拖着往下一沉。 她仰着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要伤害它们!它们是我朋友。” 阿尔曼气得在边上暴跳如雷,“讲什么废话呢你!每一次都搞得一场暴动出来,简直岂有此理!还敢求情!” “把它们赶回斗兽场就是了。” “它们又没有犯错,其实我也没错啊。”她摇头晃脑地样子真是气死他们了。还没错?搞得整个王宫都快颠过来了,还没错? “要不是陛下身边的内侍臣把我带进斗兽场,有人放出野兽想谋害我,我怎么可能带着它们一齐逃亡呢,所以说来说去,这罪魁祸首,不是我嘛。”她越讲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还频频点着小脑袋,“我要是一早知道你会带了这么多人在这里等我,我神经病我才来这里送死呢。是不是?所以这怎么能是我的错?我明明没有错的!” 夙郁和阿尔曼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么说,你还很有道理?” “对啊。”她点点脑袋,表情很是正经。 阿尔曼真想把她吊起来痛揍一顿,搞得这么惊天动地,王宫里上上下下跑来观看,还说没错,还说得一副很靠谱的样子,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内侍臣!”夙郁大声一喝。 “陛下!”内侍臣低着脑袋,忙从人群中步出,跪在他们面前。 “重重地打!” 云沁蓦地瞪大眼,瞧着他阴郁晦暗的俊容,伸手扯了扯,“内侍臣这个人虽然整日笑得很阴险,我很不喜欢他,不过也不必打死,稍微给点教训就是了。还有啊,他只是奉人之命罢了。” 她挥挥小手,“其实我不说你这么聪明也肯定猜到了。内侍臣能有多大的胆子呀,敢对我下手,肯定后台还是挺硬的,就不知道是你手下哪位大臣看不顺眼我,想要害我了。也有可能,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言罢,那气人的挑衅的大眼睛水溜溜地就朝夙郁后头一群面色微黑的大臣们瞄去。 棍棒不停敲打在内侍臣身上,他没吭声。 云沁颇为欣赏地点点头,“虽然他长得很阴险,不过对陛下还算忠心耿耿。” “这话怎么说。” “你看他?要是那种左右摇摆见风使舵的人,一早就把主谋供出来了,可是他一个字都没蹦出来,说明他有心不想让陛下为难,打算独立承担此事,敢作敢当,也算是个人物啦。”她虽然可恶,让众大臣在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不过这一番分析下来,又忍不住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这才多大岁数的娃娃,怎么看事情看得恁般透彻。 云沁接着道,“算啦算啦,你还是别责罚他了,他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想为你除掉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他幕后的臣子对你也一样的忠心耿耿,若不是这样,也不必冒着风险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这个人,一向爱憎分明、最是欣赏敢作敢当、有气节有忍耐力的忠义之士。像这种愚忠的臣子,你就留着继续用吧,宰了岂不是可惜。” 接着,她又气呼呼地摇晃小脑袋,自言自语叨咕道,“不过我怎么可能是妖女呢,简直匪夷所思。” 夙郁一扬手,即刻有人上前扶起受伤不轻的内侍臣。众人眼光复杂地看着那个兀自垂首纠结妖女问题的小姑娘,心里纷纷对她有所改观。就冲她刚才那一番深入的分析,那句爱憎分明,那句淡淡的求情,就让全部人推翻心中的想法,开始对这个女孩子重新认识加以评估。 陛下肯听她的话。 这就足够让全部人大跌眼镜了。 “回去吧。”他的唇边啜着淡淡的笑意,上来拉住她的小手,牵着就走。她想甩,只是抵不住他的气力,只能随着走。 阿尔曼哼了一声,跟上他们的队伍。 余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禁卫军,指着十来只巨型野兽,心有戚戚地问道,“这,这些个怎么办?” “陛下没说杀,那就赶回斗兽场去呗!” 众人怪眼一翻,“你当是几只兔子?” *****小混球的分割线******** 安顿在王城偏远一隅的客栈,连日来,楚慎忧心如焚,除了与几人出去打探外,便无时无刻不留在客栈等消息。 楚放让他少出去,说他西下寻访皇贵妃一事已被宫里的人揭破。 楚放的顾虑不无道理。既然那些人能够这么快识破他外出的目的,自然也能找人在夙特丹境内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他,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毕竟在这里下手,比在楚国境内方便多了。 可是他焦虑的很,再这么下去,他觉得他会焦躁多虑而死。 “嘎吱。”房门一开,楚放、韩宿、李德三人鱼贯而入,合上门,长出一口大气。 “怎么样,今日打听到什么没?” “总算有消息了。”楚放面色极为凝重,“的确是在夙特丹王宫之中,而且,昨日想要逃出来,带了一批勇猛野兽跑到王宫正门口,被夙郁带人拦截了。” “什么?那她有没有受伤,那个家伙有没有为难她?” “没有皇上,你必须冷静一点。”楚放伸手扶住他,“听我说,昨日她捅了个那么大的篓子,夙郁都没有为难她,有眼线看到,她最终随着夙郁走了,二人牵着手一齐走的,神态极为亲昵。而很多人也可证实,她一句话就劝服了夙郁,让他平息了干戈。皇上,你说他们会不会……” 楚慎蓦地沉下如玉般的黑眸,其中狠狞阴霾遍布,滔天的嫉恨与怒意,逐浪逐潮席卷而来…… 014 重婚? “过来过来快点过来,走过来走过来,嗯,对啦……看这里。看这里……哇,好乖的贝比。”沁儿弯腰抱起摇摇摆摆扑过来的小豆豆,转身对哈黛儿道,“看,我就说吧,怎么可能这么大还不会一个人独立走路呢,是不是。” “对哦,小姐你真是有一套,奴婢以前从来没见小王子单独走这么长的路呢。”哈黛儿笑着直点头。 “豆豆,豆豆。”她念着他的名字,将他抱放到凳子上,接过哈黛儿递过来的羊奶,一勺勺喂。 小卷毛晃动着莲藕似的手臂,兴高采烈。 “别动别动,好好吃东西。”沁儿拉住他的小手,喂完羊奶,笑着抱住跌跌晃晃扑过来的孩子。 “娘……” 沁儿甜甜的笑僵在了小脸上,“啊?” 哈黛儿扑哧笑着捂住嘴,“小姐,奴婢听到小王子叫您娘耶。” “胡说!”沁儿挥挥小手,“你听错啦,你看,他还不会讲话呢。”她掐掐他肉嘟嘟得小脸,转过明媚的眸子。 小卷毛热情洋溢地挥动小手,往她怀里蜷了蜷,开开心心地叫道,“娘——” 真是吐字清晰、咬音精准无比,想说他念错都不行! “我不是你娘啦。”沁儿垮下一张小脸,伸手揉揉他的短发,继续给他催眠,“我不是你娘,不是你娘,叫姐姐,姐姐!” “娘!” 云沁对天翻了个大白眼! 哈黛儿在旁边捂嘴偷笑了一阵子,“看来小王子是认定您了。” “笨蛋!笨蛋!不许乱叫,不准乱叫哦!本姑娘哪来你那么大的儿子?不许叫!” 小卷毛瞧她对自己横眉竖目,小鹿似的褐色眼睛里充满了可怜的泡泡,鼻子一嗅一嗅,没片刻功夫,那眼泪便哗哗淌了下来,小嘴张得大大的,发出可怕的声音。 “哇……” “哎呀!”我的娘啊!云沁无语地揉住他的小脸,“好好好,乖了乖了,别哭了!抱抱,抱抱。” 她有点费劲地将胖胖小王子抱了起来,屋子里来回走动,一个劲哄他,“你乖了,姐姐不是要对你凶,只是姐姐想告诉你,不是娘,是姐姐!两者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你懂不懂。” 这不是废话么,他当然不懂!云沁哭笑不得地暗骂自己好蠢,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卷毛走来走去,见他止不住哭声,便有点埋怨自己,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啊?姐姐就姐姐,娘就娘呗,莫非叫一声还能少块肉? 好啦,这回弄哭了,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束手无策。 她抱着孩子晃到门口,与甫入门的夙郁撞了个正着。 夙郁伸手便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只是一记瞪眼,便吓得那娃儿收了可怕的声音,一个劲地抽噎啼泣,又不敢放声。 “喂喂喂,你干吗吓他,还给我还给我,你还给我!”她气呼呼地垫高脚,不住捶他,将娃儿抢了过来。 小卷毛像是找到根救命稻草,两手胡乱爬着她的衣衫,使劲往她怀里钻了又钻。 “豆豆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她伸手拍拍他的心口,回头便没好气地瞪了夙郁一眼,“你来干吗?” “来看看你。” 她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随后挥挥小手,不耐烦道,“看完了?看完了就走吧!” 夙郁也不生气,拉着她坐下,伸手想接她臂弯里沉重的娃儿。 可是人家豆豆不要他,巴着云沁胡乱抓,两只肉呼呼的小手甩上了云沁的小脸,慌得跟个什么似的。 “走开走开!你别来抱他。”她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你以为自己长得很和蔼嘛?小孩子看到你,会连续做七天七晚噩梦。” 他无奈地缩回手,转而伸指拨动她的发丝,“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说。”她握着两面绣着小人的圆鼓递给伸开小手讨要的豆豆,看他低头玩弄手里的小鼓不再闹她,这才抬眼,很不情愿地瞄了夙郁一下。 “采石场的奴隶,我放他们回去了。赐给他们自由之身,以后也不用再做奴隶。” 云沁有点意外地别过眼瞧他,“全部?” 他点点脑袋。 “你的朝臣们一个都没有异议?” “他们觉得……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尤其是那句哪里有镇压……”他思索着她讲的下半句。 “哪里就有反抗!”云沁用力点点头,“不错不错,与其把他们锁在石场做苦工,倒不如给他们一点银子,每天放他们回家,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做事。其实老百姓生活很简单的,只要温饱知足,那么一切好说。”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云沁频频点着头,“那样我就放心了。总算不会因为我的冲动害死一些无辜的人。原来你这皇帝有时候也会讲讲道理的嘛。” “说的什么话?我很专制嘛?”夙郁没好气地瞅了瞅她。 “何止专制,简直可以说是霸道冷酷、残暴不仁。” “啊小姐!不可以忤逆陛下的!” 他握住她的小手,稍稍一紧,“好,霸道就霸道,专制就专制。其实有一件事,我想专制想霸道地去做,已经想了很久了。” “什么。”她理着孩子柔软的毛发,孩子靠在她怀里差不多昏昏欲睡了,半张着小嘴还吐唾沫,真是的。 夙郁的眼底掠过一丝温柔。 看着她这般怜爱地抚弄着孩子,看着眼前这样的她,心里最柔软的一处,像是给针尖致命地戳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有点疼。 打小他母亲就去了,父亲有这么多孩子,虽然个个不如自己,但身在帝王家原本就情薄,尤其这份飘渺的父爱,他从来没奢望能够拥有。再大点儿的时候,为了国家民族,懂事地前去别国当质子,多少年来受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看多了冷眼受多了凌辱,渐渐也就麻木不堪了。 直至她的出现,像一缕鲜活的生命,注入他的灵魂,渗入他五脏六腑每一处犄角旮旯,深深扎根。 他的世界观其实十分简单,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才配拥有一切得到一切,总觉得幸福这个玩意儿离自己很遥远,如果不争取,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奢求。他缺爱,也不懂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懵懂觉得,他要留住她,一定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这样,他才会开心,才会愉悦。 他舍不得放开这温暖的小手,舍不得呀…… “我们……我们成亲吧,菲儿!” 他低缓地说着这句话,在她逐渐睁大的水水眼眸注视下,用力点点脑袋,握紧她的小手,“我要与你成亲!我要你做我夙特丹王的王后!” 015 是你么,不是梦? 当然,云沁反对也没有用的。 大婚就在夙郁的吩咐下紧锣密鼓的安排下去了。 时间定在七日后,非常紧张。各种衣物、首饰置办,这几日断断续续地送上门来给她挑选。 她当然一个都看不对眼! 这都已经第三天了,云沁背着个小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真真正正地发愁了。 怎么办? 这铁桶似的王宫,莫说要逃,就是连飞也飞不出去的! 这个夙郁,他肯定是脑子烧坏了!对,肯定是!他不是抓她回来当人质的么?他不是要拿她威胁阿慎去的么?怎么搞来搞去搞到要大婚了? 这是什么情况?谁能告诉她,这局势演变成这般模样,该如何脱出困局? “王后娘娘,内宫局又送来十八套喜服,二十八套首饰请您挑选……”哈黛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自从那天陛下宣布大婚后,哈黛儿觉得这个未来的王后娘娘简直就是游离在暴怒边缘,时刻会发作,她哪里敢去触怒她,平时见了小心伺候完,便尽量绕道走了。 “行了行了搁那儿吧。”云沁没好气地挥着小手。 “可是他们说,今个这喜服和首饰要定下来了,所以娘娘您还是先去挑选一下吧!”哈黛儿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继续道。 果然。 一瞬间,云沁那张生动的小脸,布满了愤恨厌烦不悦之色,用力挥了挥手,“我一个都不喜欢,退回去重新做!” “啊?可是已经退了十几次了!”连哈黛儿都瞧出来,娘娘只是在鸡蛋里挑骨头罢了。她根本看都没看一眼那些喜服首饰,怎么会一个都不满意? “总之退回去。”云沁不想多说,挥挥小手,径自往内室走去,“把他们全都轰走!我一个人都不想见!” “噢。”哈黛儿委屈地应了一声。 这位即将成为夙特丹王后的小姑娘,连陛下都敢吼,谁敢招惹她? 好不容易打发走一屋子的人,云沁背着她的小爪子在自个房里来回打转,一会坐一会站,一会爬到床上一会儿又趴在地上。 到处都是勾勾画画的图纸,写的满地鬼画符似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人抱着桌脚,小脸蹭着地面,脑袋上不知啥时候磕了个小小的包包,气死她了。 她蹦起来继续来回走,谁敢来敲门,全部都给她轰走了。 直到临近黄昏,忍无可忍地哈黛儿再一次来敲门,“娘娘,该用晚膳了,您午膳都没用呢。” 小家伙两手撑着桌子发了片刻呆,“不饿,不饿不饿!走吧,都别来烦我!” “娘娘,陛下今晚要召见瓦拉部的族长,刚刚派人来请过几次,问娘娘去不去赴宴?” “不去!不去不去!”云沁收拾着地面上的残局。 没想到自己考虑了一下午,还是没理出个最为妥帖合适的出逃路线。 果然这浆糊一般的脑袋,就是个单纯的路痴! 她长出一口气,索性和衣倒在床上,大眼直愣愣地瞧着顶头的粉色帐幔,翻来覆去了一阵子,居然……又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竟已夜幕深沉。 云沁不知道是几点了,极为佩服自己神经大条到无人能及的地步。 睡睡醒醒应该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头有点痛,起来的时候,险些踩到床边的哈黛儿,这才看到桌上放着许多盖碗,想必是端进来给她吃的晚膳,见自己睡着也没敢吵醒。 这几日,哈黛儿这丫头跟着她也吃了不少苦头,整天要对着她阴晴不定的小脸,想必也满恐慌的。 云沁伸手点点她的小脸,见她懵懂睁开眼睛,于是歉疚地笑笑,“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看着了。” “娘娘你醒了,那些菜……奴婢再拿去热一热。” “不用这么麻烦啦。”她拉住她的手淡淡地笑道,“我也不饿,你去休息吧,看你,黑眼圈都跑出来了,再不去睡,明日肯定是个熊猫眼。” 哈黛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娘真得不再用膳了?” “不用了。”她点点头,将她推到门口,“去吧去吧,我拾掇拾掇也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说。” “那么,奴婢告退。” “嗯。”云沁笑眯眯地目送她步出门,骤然听到一记闷哼声,接着一切杂音消失隐匿于黑夜之中,再无半点虫鸣之声。 云沁倏然一惊。 突然感到全身汗毛孔都张开了。 门外,是寂寂扶疏的草木,是引人遐思的暗沉,是无限的黑暗与幽静…… 她探出头去鬼鬼祟祟地望了两眼,见外面再没什么动静,这才抚了抚心口,掩上门。 转身—— 刹那回眸间。 惊觉桌边坐有一人。 白衫墨发,青丝如许,容颜如美玉,清冽灵秀宁静幽然。手中握着杯盏,眸中掩着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盯着她,凤目流光溢转。 是……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俊容。 是自己百转千回多次,梦中寻寻觅觅的温暖。 是你么,不是梦? 薄薄的指甲掐入手心,疼痛不知。那双呆呆怔怔的大眼,只是有点贪婪地望着他,是他是他,真得是他!不是做梦,不是发失心疯!云沁不停揉着眼睛,激动地奔上前去,“阿慎,真得是你么,阿慎。” 怎么办怎么办,她好像个小花痴一样,热切地扑入他怀中,开心地想要亲吻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还想要他同样的回应。 小姑娘一头热地瞎折腾了好大一会儿,见他半点没有反应,连根手指头都没舍得抬动一下。 她这才发觉有点不对劲,仰起小脸,瞧着他那张寒澈入骨的俊脸,心里瑟缩了一下。 “你……” “何必再演戏。”凉薄的唇边啜着冷冷的笑意。 这样的他,看来是多么陌生多么可怕。 “朕,不是应该恭喜你么?王后娘娘……”他极缓慢地咬着字儿,含着浓浓恨意,轻轻放下杯盏,伸手勾起她尖细玉白的小下巴,一顿切齿冷笑,“朕应该,恭祝你与夙特丹王,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云沁倏然睁大黑瞳,突然有种百口莫辩被人一巴掌扇入临渊的无奈与悲愤之感。 他来了,他是来了,不过是携着浓浓的恨意而来了…… 016 缠绵 长长的眼睫扇了两扇,云沁咬着小嘴,极是委屈地望了他一眼。 这样冰冷的男人,看着极为陌生,云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此情此景,落在皇帝眼里,便更是刺眼更是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愤怒”两字,都在控诉她对他的背弃,散发着残忍与血腥,想拆了这里每一寸地方,想毁天灭地,想尸横遍野,想这些人统统都死光死绝死的不能再抢走他的……沁儿。 他猛地拽住她细软的胳膊,用蛮力掐住她的小下巴,迫使她仰头,冲口就是怒火喧天的咆哮,“怎么不说话?不解释还是解释不了?没有任何话要跟朕说了是不是?说话!你说话!” 心急,难道真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你小声点小声点!”云沁吓得脸都白了,抬手一股脑儿堵上他的唇,泪水不争气地滑了下来。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在这样一个静好的夜晚,他潜进铁桶似的王宫,她知道他有本事,可依然担心他的安危。他难道不知道,这里到处是他的对头,走差一步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怒冲冲地捏住她的小手,握在手中恨不能揉碎,眸中掠过深层的阴霾,“说。” “说什么?”她气他不问缘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冷嘲热讽,恨死他的莫名其妙、自大不冷静。 她本就是个反骨,越是逼她,越是适得其反。她倔头犟脑地惯了,心里跟着一气,也就破罐子破摔,生出一种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不相信我,懒得跟你解释的想法。 她转过身,气恨难平地抹着眼泪。 皇帝蓦地将她扯回面对自己,冷笑,“你难道还委屈?再过几日,你就是夙特丹至高无上的王后了,从此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你丢弃了过往丢弃了一切,你的眼泪别妄想再打动朕,不准哭!” 瞧着这明眸若水俏生生的模样儿,若在平时,他早已举白旗投降,抱她过来哄哄亲亲,可是现在,他怒极气极,被深深的嫉恨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进去,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他想她想得快要疯癫发狂,丢下一切政务丢下所有,山长水远地跑来寻她,然而老天,却硬生生给他开了一个这么恶劣的玩笑,丢给他一个如此致命的打击。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 心脏麻木了。 眼神空洞了。 她要嫁人,她要嫁人……这四个字一直回荡在他心间。多么讽刺多么滑稽,她要舍弃他,舍弃这么多年所谓的感情,投身别人的怀抱。那么这十几年的爱,他对她的爱,难道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还没死!她想再嫁? 除非他死! 否则一切皆无可能! 他掐得她小手一片乌青,到底用了多大劲,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云沁疼得不住抽气,想要甩开他的可怕,无奈挣脱不了。 “不准哭,听到没有?朕叫你不准哭!”心里明明疼的发紧,疼得钻心入肺,眉间却一片生冷晦涩,瞧着她的眸子,也透着彻骨冷意。 云沁听他怒吼,不禁再次吓得心脏嘭嘭直跳,慌忙抬手,死死捂上他的唇,东张西望惊慌失措地叫道,“你小声点小声点,你想弄出多大的动静,引别人来抓你嘛?” 少女特有的馨香萦绕在鼻尖。 她慌乱的眸、水漾的娇唇,微微凌乱的乌丝,辗转在他眼前狠狠掠过。 一时间,压抑良久的刻骨思念、放荡凌乱的爱恨妒羡,齐齐纵横交错互相掐架,反噬的可怕力量,令他头痛欲裂。 最终这所有的一切一切,爱也好恨也好妒也好嫉也好,尽皆化为说不尽诉不完的相思柔情,从四肢百骸满满地溢了出来,一寸寸一段段啃着自己的心,啃着自己的脑,啃着自己的所有所有…… 他鲜少错乱失控,素来从容冷静,可是一旦遇上她,真是什么都变味了。 云沁有点惊怵地看着他步步逼近过来。 他的高大像在她身上笼了一层无形的压力,让她间接透不过气来,难过地捂住胸口,紧紧捉着衣襟。 她的足跟碰到了床沿,倏然惊觉他眼底在燃烧什么,团团簇簇的火焰几欲将自己湮没。 想逃开却被他狠狠扯了回来,重重摔到床上。 惊呼声消失在自己猛然堵住嘴的小手中,继而被他狠狠丢开碍眼的爪子,唇覆了上来盖住,气势蛮横无比。云沁一惊一啜地瞪大眼,抿着的小嘴被他用力咬了一口。 沁儿吃痛地叫了一声,他顺势滑入她的唇中,红着眼不停吮吻,不断索要久违的芳香甜蜜。 抬起的小手被他撑过头顶握住,十指缠绕,重重落在褥子上,炽热的唇舌从脸上移到玉白的颈间,再慢慢移到胸前。 “嗤啦”一声,裂帛尽碎于地。 想着眼前这片雪白柔软的美景,也许以前别人也曾见到,抑或将来会被别人见到,这么一想,心里就被一股子酸意深深攫住了,不理智的怒火烧得愈加浓烈。 手覆上两团娇软,揉得不轻不重地,眸中结着冰,几次拍开她上前阻挡的小手,下手加重几分,警告她别不顺从,自讨苦吃。 其实沁儿不敢出声大叫,生怕引人注目,眼角含着晶莹,那娇软惹人疼的模样儿,落入慎的眼中,不啻是一副催发情-欲的猛药。 十指绕着她青葱如玉的十指,不由分说便埋了进去。 进去了,这才发觉不够润,这娇滴滴的身躯是多么的生涩可爱。她掐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叫疼,浑身轻轻打着颤儿。 他便忍不住怜爱地吻住她的唇,小声哄她听话,揉着她让她放松,适应自己的存在。 什么恨啊妒的在这一刻统统给他扔去了九霄云外。 剩下的只是浓浓眷爱与深深惊喜。他抱着她浅浅深深地磨合,身下的小人儿,一头乌发披散开来,在一波波荡漾中不停摇曳着柔媚的水波。这水亮的眼睛里流转着迷离的情绪,压抑着低不可闻的哼哼唧唧哭疼声。 情动至极…… ** 在西西亲妈推波助澜下,小慎终于还是霸王硬上弓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嘛?(捂脸遁走) 117 跟我走沁儿 屋外,月华如水,夜幕深沉。 屋内,两情缱绻,缠绵入骨。 房里弥漫着浓情炽爱后的氤氲甜香,空气里缓慢流荡着,浓郁醉人。 而她的眸含着盈盈水波,细眉微微蹙起,脸若朝霞红雾,眉间一点妩媚纯真的惑乱让他爱到极致。 他低头轻轻咬着她的耳珠,温柔的唇移到她的唇上,突被她伸出小手挡住。 一看。 她微微恢复了一些神智,眼神不再迷离地可爱,而是含着一丝气愤与茫然,“你……” “我刚刚是气极了。”他忙拉下她的小手,贴在她唇边低语,“你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什么都没高兴解释。” “我为什么要解释?我就是不解释!”她愤怒地推着他的身子,“你走开,我现在也气极了,我什么话也不高兴跟你讲!” 滚~~~~~~~~~ 其实一个字就可以解释的! 他摇了摇脑袋,去了一身莫名其妙的怒意后,现在又可怜兮兮地过来抱住她,揉她一双愤愤不平的小手,不停吻她红红肿肿的小嘴,“那我们扯平了。” “谁跟你扯平?我才不要跟你扯平,你神经病。”气呼呼地骂出三字经,跟着便瞪大眼惊啜,小脸又气又羞憋得个通红,伸出手又急又怒地推着他的身子,“你你……你讨厌,你出去。” “不。”他摇摇脑袋,凤目染上一层深深笑意。 “你!”无赖透顶。 “沁儿。”他低头堵上她忿忿难平的小嘴,蛊惑似的在她唇边低语,“乖,抱着我。” 云沁有点惊恐地摇了摇脑袋,两手直抓着身下的褥子,指尖都快滴出血来了。 他罚她不乖顺,四处咬着她,咬得她玉白颈子酥酥麻麻的,止不住低声呜咽,可怜巴巴地大眼睛瞅着他,不情不愿地舒开两只小手环上他的腰,一点点地收紧。 燃着火的凤目,晕开了一片浓浓情意。 他低头吮吻着她汗湿的发根,亲吻她挺翘的鼻尖,滑入她口中,深深纠缠。 随着他加快节奏的律动,她拧着细眉,眼角滑下晶莹,不住哼哼唧唧低声叫疼。 这纤细敏感的身躯快要疼死了,都不知道他啥时方能尽兴,放过可怜无比的她。 白眼都不知道给过他多少个了,他只是笑,笑得肆意妄为。 长夜中。 传来一道细弱几不可闻的铮鸣声。 他的身子稍稍打住,眉间滑过一丝冷凝。 云沁扶在他腰间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猛地低头重重亲了她一口,“跟我走沁儿。” 他抱着她起身,匆匆穿好自己衣物,管不着有多凌乱,两人皆披着一头长发,脸上红潮未退。 云沁的衣衫都给他扯得碎了一地了,光就一件兜儿,吓得出声低叫,“你,你不会就这样带我走吧?” “衣服放哪儿了?”他一拧眉,将她放下,她便身子一软扑倒在他怀里,脸烧得可以热粥了。 他低头望了她一眼,笑得眉眼唇角皆是得意之色。 这可爱的小人儿是他的。 她是他的。 想想就心情愉悦。 手指轻轻拨动她汗湿的长发,颇为怜爱地低头亲了她一下。 窗外,再一次传来那道细细弱弱尖锐无比的铮鸣声,和在夜风里,传得很远很远,很急很急。 云沁倏然瞪大眼。 “是不是有人往这儿来了?”她极聪明,自然也能猜到他不可能是一个人潜进来的,他是有手段,不过也不会贸贸然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自然可以顺利无比地潜进来,当然也能安全无虞地潜出去。 他也不否认,一收散漫调笑,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从柜中随手找了件衣衫给她裹上,他要抱她,忙给她伸手拉住,“不行不行,太仓促了,我不能跟你走。” 什么都没有他的安危来得重要。 她得留在这里打发那群人,若是此刻失踪,她跟他能逃多远逃多久?这里可是夙特丹王都! 小慎却不那么想,他黑漆漆的美眸蓦地郁沉了,一手扼过她的细腕,在她耳边低声咆哮,“再说一次?莫非你放弃不了这里尊荣华贵的虚衔?” “你又来了又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发火吼人家。”她嘟着小嘴愤愤不平地捶他,下一秒却给他深深搂进怀里,双臂收紧,再也挣脱不开。 “你是我的是我的。”他拧着眉,不住收紧她的小腰,让她深深契合在他怀里,紧得不能呼吸。 暴雨般的吻铺天盖地袭来。 她吓死了也担心死了,整条神经线都绷得紧紧地,生怕有人突然闯入。 而这漫漫黑夜中。 第三次,那道预警般的尖长铮鸣声又急又怒地喧嚣而来。 “你走吧阿慎,你快走,我不能让你出事的。我留下挡着,你快走,快走!” “不!”他愤怒地眼睛都红了。 云沁没有办法,踮起足尖嘟高小嘴一股脑儿用力压在他的唇上,听他压抑郁闷地低声咆哮,她使劲把自己送入他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我求求你求求你快走吧,你快走吧,我不能让你受伤,不能让你出事,我会心痛死的。” “我也会心痛死的。”他烦躁苦闷地压住她的唇舌不住吮吻,“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你跟我走。” “可是现在来不及了。”她伸出小手使劲推着他,小脸吓得仓皇失措,“我求求你阿慎,你快走快走。” “好。”他痛苦压抑地握住她甜美的小下巴,“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带你走,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绝对没有后顾之忧。你再不能拒绝我,嗯?” 云沁用力点着脑袋,慌乱紧张地将他推到窗口,接着给他搂到身侧狠狠亲了一下。 “说想我。” “我想你。”水水的眼睛里含着眷恋,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他心里猛地一窒,眸中闪过痛苦之色,咬咬牙放开她的小手,低吼一声,“等我。” 遽然跳出窗口,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眨眼不见。 她失落地瞧着他离去的方向,轻咬贝齿,回头一瞧,却见长窗外,两排迤逦的灯笼离着苑子近了。 她忙收拾一地的碎衣。 018 心事 床上十分凌乱,到处是欢爱后留下的痕迹,历历在目皆是罪证。 云沁胡乱整了整,和衣躺了下去,方才稳住心神,叩门声便起。 巴隆的声音隔着门板透入,“请问娘娘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经过?” 云沁暗自镇定地吸了口气,“什么事?巴隆侍卫长。” “是!宫中出现来历不明的刺客,陛下吩咐连夜暗查,不知娘娘是否有见过可疑的人?” “没有。我睡得好好的呢。你们去别处查吧,我困得很。” “参见陛下!”侍卫们齐刷刷地声音在门外响起。 夙郁来了? 云沁翻身起床,第一时间冲到门口,用力抵着门。 夙郁伸手推了推,没有推开,便隔着门问道,“怎么了?” “三更半夜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尖锐的笛声?” “什么笛声?我睡得朦朦胧胧的,就听到巴隆的声音。”云沁靠在门板上,侧过小脑袋淡淡说道,“时候不早了,陛下也请早早回房安寝吧。” 隔了好一阵子没有声音。 云沁的心始终吊的高高的,听到他叹了口气,对侍卫们说,“你们先退下吧。” “是陛下。”佩刀与步伐刷刷远离。 又过了好久好久,夙郁才开口问道,“菲儿,你是不是怨我?” “我怨你什么?”云沁纠结着想要他早早离去。 “怨我问都不问你一下,便自作主张定下大婚的日子。”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云沁在心里暗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陛下想太多了,不管我应不应,你始终都已经决定了不是么,我想陛下决定的事情也没这么容易改变。我现在只是感觉身心疲惫,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吧。” “菲儿……” “我们汉人女子讲究礼法,这夜半三更的终究不方便见你,请你尊重我。” “好。”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我尊重你,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嗯。”云沁恬淡地应了一声,离开门口,游离着爬上软榻,长长舒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 云沁有了心事,倒是早早醒转。起来将床上的东西剪得七零八落全部毁尸灭迹后,适逢哈黛儿摸着个后脑勺嘀咕着走入,眼看这娘娘疯了似的绞着床单褥子,吓得脸都白了。 “娘娘。” “你的脑袋怎么了?”她瞄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知道怎么了,今儿起来,后脑勺肿了个大包。娘娘,您心情不好,也不要拿被褥出气呀。”随后转念又道,“出气就出气吧,只要别把喜服剪了就行了。” 云沁扔下剪子,在桌边坐下,“哈黛儿,有没有吃的?” “有有有,哈黛儿这就给您准备去,从昨儿到今儿,娘娘还米粒未进呢,一定饿坏了,娘娘稍等。” 早膳十分丰富,都是合着她的胃口准备的米粥点心。 膳后,云沁便到花园里散散步消化消化。 这夙特丹王宫后花园虽然比不上楚国的宏大,倒也别有一番异国风情。 苑子后面,竖着夙特丹王的白玉石雕塑,刻得栩栩如生,十分生动,云沁绕着看了许久这才踱到长廊上。 远远地瞧见几名侍婢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有说有笑。 其中一名抹长廊的侍女用力朝另外几人挥着手,“过来过来,你们昨晚听到那奇怪的声音了嘛?” “听到听到。” “我听我家安迪哥说,是有细作混进了我们王宫。” “哇,谁这么大胆啊?王宫都敢混进来?” “安迪哥告诉我,有可能是楚国派来的细作。”那姑娘说起她的安迪哥甚是骄傲,下意识地挺起胸膛,感觉好像比其他人高出一等。 “楚国?就是让我们年年进贡岁岁献礼的北方大国?” “是的是的,就是那个楚国。我告诉你们哦,你们可不要跟别人说去。” “快说吧快说吧。” “你们知不知道陛下要娶的那个王后娘娘是什么来历?”那侍女故作神秘地一笑,刻意卖了个关子,又逗得其他人连连央求她说下去,她这才满意地点头,“其实她是楚国的皇贵妃,是被陛下掳来的。” “哇!”几个姑娘兴奋到一塌糊涂,七嘴八舌地叫道,“我们陛下好勇猛哦,大楚的皇贵妃都敢掳来,好厉害!” 云沁真是听得哭笑不得。 果然这夙特丹人都是单细胞动物,一味崇尚武力,佩服强者。 可能在这些姑娘们的眼睛里看来,她还是很幸福很幸福的咧!哇~被她们英明神武的陛下掳来的!哇~要做陛下的王后了!哇~勇猛的陛下! 一群弱智白痴变态! 她忿忿地转过身去,差点与迎头赶来的哈黛儿撞成一团,“陛下四处找您,娘娘。” “找我做什么。” 哈黛儿讪讪道,“可能是很重要的事情吧,娘娘,快跟奴婢走吧。” 云沁有点烦躁,“还不是急着试衣服,这有什么好试的呢。” 叨咕归叨咕,人还是跟着哈黛儿回了寝宫,见夙郁正背对他站在寝殿内,挑选眼前一排红艳艳的喜服。 “陛下。”哈黛儿行了一礼。 夙郁回过头来,瞧着云沁眼睛猛一亮,伸手拉她到身边,“菲儿你过来看看,你喜欢哪个?” 这不都挑了几百次了么? 云沁无趣地撇撇嘴,随手指了当中一件。 他笑着猛点头,推她进去换上。 换了出来还不够,又推她去选这选那,一会儿绾头发,一会儿配首饰,整来整去,整得她直冒火。 好不容易整完了,她以为她可以去床上午睡一会儿,谁知道—— 他又拉着她说个没完没了的。 她好奇地看着他,“你……今天不忙?”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他吩咐人撤了那些衣物首饰,沏一壶上好的茶来。 “我们谈谈好吗。”他伸指拨过她细软的发,语气软的不像平素的他。 019 独占(一) 云沁静静地坐在桌边,眼波如水。 他朝她身边推进几分,伸手拉住她的小手,酝酿了很久,这才说道,“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熟悉了解对方好不好?” 云沁一挑眉,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这个人素来霸道惯了,只要是他想要的,千方百计会弄到手,也从来不习惯跟人解释。 比如他一意孤行地想要跟她成亲,就从没问过自己的意见,只是告诉她,他所做的决定,等同于通知,而并非商量。 像这个样子温颜软语跟自己说话,到真是少见,莫非是良心发现? “我知道你这几日不大开心。我也有想过是不是我逼你逼得太紧,让你喘不过气来。你要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你……”他握着她的小手揉在手心,眉峰微微皱起,十分苦恼,“总之,我们成亲是成定了。离大婚还有三日,你知道你是逃不走的,与其这样天天生闷气,何不乖乖顺从寡人,做一个开开心心的菲儿?不如把以前的事都当过眼云烟忘掉,好不好?以后,我们重新开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头一次相遇时的情景。” 云沁没有说话。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可能你不记得了,你当时还小嘛。我落在一群马贼手里,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适当的出现,我根本无法脱身。你当时那么小,可却那么勇敢,你知不知道,你爬上来,跑到我腿边抱住我的时候,我觉得……你有点可笑。你那么矮……” 云沁抽了抽唇角。 “却敢对着比你高一大截的人贩吼叫,我当时真是有点佩服你的。你后来又过来拉住我的手,你记不记得,我永远都忘记不了。” 说起往事,云沁就一肚皮气,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还敢提那事?我救了你,你不报恩也就罢了,你还恩将仇报。我头一次在宫里见到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人不理狗不睬呀!完全无视我!你无视我就无视我,这十几年来,我已经习惯给你无视。反正做不了朋友我就当救了个白眼狼,我就当你是路人甲!可你又作了什么?你把我掳走!你抓我当人质!你逼我跟你成亲!你做的每一样事情都忘恩负义、无耻至极!你要是有把我当成你的恩人,你就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对我!” 说说就来气,她拍桌站起,“我懒得跟你说!我走了!” “你去哪里?”他忙起身抓住她,用力将她揽到自己身边,“你别走呀,我还没说完呢。” “放手。”她使劲扭动小手。 他当然不放,牢牢握在手里,把她拽到自个身边,“我报恩,我报,我当然报。我这不是在报恩嘛?我娶你,把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照顾你、疼你,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 “你不准说话。”他用尽气力,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身子有点微微颤抖,“你能不能把以前的事情统统都忘记?以前的人以前的事,只记得关于我的,只记得我,其他都不要记得。” “我不在乎你之前喜欢谁,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一概不想管。可是你嫁给我之后,你就必须喜欢我,你要答应我乖乖呆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眼睛只能瞧着我,心里也只能想着我,好不好?” “我……”这是什么鸵鸟心态。 这个自傲又自卑的男人,说这个话,是……在求和么? 他双臂微微一收拢,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抱得紧紧地,让她难以呼吸。 “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说我不爱听的话。”他贴着她的小脑袋低声叫道,语音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痛苦折磨。 “陛下!哥顿将军求见。” 内侍臣的通报,让他低落的情绪渐渐恢复过来。 他微微松了松双手,让她大大呼出一口气,继而转向门外,声音清冷道,“让他到书房等。” “是。” “菲儿,我有点事,回来我们再谈好不好。”他揉着她的小手,贴到唇边重重亲了一口。 也不等她回答,他便放开了她,转身出了门。 云沁一下软在凳子上,心里叨咕着:回来还要谈?谈什么呀。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那边自说自话,还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感觉脑子里一片浆糊似的,草草用过午膳后,打发了一屋子的人,自个儿爬上床补个觉。 阿慎说今晚还要潜进来带她走。 可是……看夙郁的样子,似乎有了防范,今天宫里的守卫比昨日多出一倍,晚上的行动,会成功么?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睡着了…… 让混沌的脑袋不混沌,唯一的办法就是睡,睡了就啥都不知道,也啥都不用再去想,自然而然便没有烦恼了。 睁开眼,见哈黛儿杵在自己床边,见自己醒来,她大大舒了一口气,“奴婢还以为娘娘要一直睡下去,睡到明日早晨了。” “嗯,没事。”云沁扶着她的手坐起,揉揉眼睛问道,“怎么陛下还在书房没回来?” 哈黛儿点了点头,“刚才派内侍臣过来传话了,陛下说要晚点儿才能过来。” “晚点?”晚点就不用过来了吧。云沁蹙着眉头,起身负着两只小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哈黛儿见她无意识地走动着,不由好奇,“娘娘怎么了?晚膳都放凉了,奴婢……” “哦不用,晚膳撤了吧,你也去休息。” “啊,可是陛下晚点会过来。”哈黛儿怎么敢扔下娘娘自己去休息,万一陛下来了的话,岂不要大发雷霆? “哦,那,那你在门外看着吧,要是陛下来了,你就大声通知我,记得要大声哦。” “好的娘娘。那哈黛儿出去了。” “嗯。”云沁点了点小脑袋,坐到桌边惆怅地叹了口气,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冷茶,还未喝上一口,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便蓦地压住她手背。 她悚然一惊。 他勾起的手指便又贴到自己唇上,示意噤声。 云沁睁大眼瞧着不知何时又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身边的楚慎,一时极为惊诧,他来得还真是快。若说昨日是偶然混入宫的,那今日……在整个王宫守备翻一番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顺当混进来。 死皇帝果然一点都不简单。 020 独占(二) 摇曳的灯烛下。 他一袭黑色紧身夜行衣,勾出完美身形,墨般青丝高束,简单磊落,一对放电的招子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勾魂夺魄似的讨厌。 云沁心里一动,莫名其妙地有点脸红。 他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开心地亲了亲她的小脸,“沁儿,想我嘛?” 云沁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感觉一直都在睡觉,也没多大功夫去想他。。。 皇帝的俊脸黑了一半,气呼呼地屈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将她拉到腿上圈在怀里,忿忿,“一点都不乖,你是我的是我的,心里只能想我。” 她转过头去揉揉他的脸,“昨天你说得胸有成竹的,到底要怎么走?我看你不急不缓的样子,我其实都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夙郁现在还在书房,不过他随时有可能过来这里。如果被他瞅见了你,你就死定了。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这里是人家的天人家的地,你要是给他们抓住,不晓得会怎么折磨你。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一个小姑娘家,也不知道怎么救你,你可别指望我。” “你担心我。”皇帝愉悦地扬起唇角,拉开她拨挡的小手,使劲在她小嘴上亲了一下,“其实也不必紧张,外面苑子里的人都给我摆平了,一时半刻不会醒来的。至于夙郁……” 楚慎的唇边勾起一丝凉薄冷笑,“他可没那么快有空抽身。” 云沁睁大眼,伸指掐着皇帝的左脸颊,“这你都算计好的?你使了什么方子,能让夙郁留在书房出不来?我猜,这个王宫里一定有你埋得细作吧,否则怎么可能次次那么顺利地进入,你又如何这么熟悉这个王宫的各个出入口通道?” “我们家沁儿最聪明的。”他笑眯眯地过来亲她,两只手也不怎么规矩老往她衫子里爬去瞎摸。 她拽住他不大安分的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闹了,要走就趁早走。哈黛儿还在外面守着呢,万一给她听到动静就完了……” 厢房门“枝桠”推开。 云沁惊了一惊,却见身后的皇帝半点没反应,抬眼看去,走入的是一名黑色夜行衣男子,模样十分周正,两只黑如星辰的眼睛,在烛火下火亮火亮的。 云沁确定没见过他,转头瞧着皇帝。 楚慎笑了笑,低声在她耳边道,“这是暗辰。” 暗辰手里提着双目紧阖的哈黛儿,云沁见状跳了起来,奔过去,压低忿忿的声音,“你杀了她?” 小爪子磨得厉厉的,咬牙切齿就要往人家脸上招呼过去。 “没有没有,她只是昏过去了。”暗辰见娘娘的模样儿要杀人,忙摇着手一脸无辜地说道。 “昨天也是你敲昏人家的?”云沁翻了翻眼,那明天醒过来,哈黛儿头上岂不是又要多出一个包包,可怜的娃儿。 楚慎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勾到自己怀里,朝暗辰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地掩上门,将哈黛儿抱到床上放好,便从后窗跳了出去。 “咦他怎么走了?”沁儿奇怪地瞟了那人一眼,转头就给皇帝重重的一口咬在小嘴上。 “嗯,好疼啊。”她蹙起眉头撒娇,抡起小拳头砸他。 “你老对朕的护卫这么感兴趣,朕会不高兴的。”他愤愤地盯了她一眼,使劲箍住她的小腰,继而又舒开眉笑道,“沁儿,朕给你宽衣。” “宽什么衣呀?” “宽衣就是宽衣,宽你的衣。”他笑眯眯地,嘴里说着话的同时,两手已经不怎么安分地在她身上来来回回解起衣衫扣子玉带来了。 沁儿又羞又急,抓着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别闹了皇上。” “谁开玩笑,没开玩笑,不正在做正事嘛。”他笑呵呵地将她外衫褪到地上,跟着伸指摸她中衣。 云沁气死了。 他还一径抓着她的小手,嘴里哄着,“别动别动,把衣服扯烂了就不好了,乖,乖。” 言罢,又把她中衣给剥了下来扔到地上,手指爬到她玉白的颈子后头,摸着兜儿的束带要扯。 云沁的小脸烧得红通通的,伸手捶他抵挡,“你干什么呀,不要不要。” 他一脸无辜的要命,低头瞧她,一个劲道,“朕又不是个色狼,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朕只不过是想让你跟那个侍女换套衣服。” “你以为,朕要对你做什么呀?”他可恶地冲她眨眨眼,语气极不正经,手指还若有似无地勾动她肩头的细发。 她气呼呼地推着他,“讨厌讨厌出去出去,我自己换。” “好好好,那你快点,搞不定就叫我,我很乐意给你换的。”他笑呵呵地转身,挥挥手,跃出窗口。 云沁哼了一声,没了他在一边搅和,事情办得也极快,对调好两人的衣物,正低头束着侍女服的腰带,眼前人影一晃,他又进来了。 云沁气得放下腰带,抡起拳头揍他,“你偷看偷看!” “又不是没看过,羞什么。”他笑着上去搂住她的小腰,找她腰带帮她束。 “可是你……”云沁朝躺在床上的哈黛儿瞄了一眼。 “我又没瞧她,她有什么好瞧的,我这不是一直在瞧你么。”皇帝翻了翻眼,继而笑得俊眸都弯了,“好浓的醋味儿,真是飘了好几里地,不过我喜欢极了。” “哼。”云沁颇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 他笑笑,拉着她来到床边,从怀里摸出一张软咚咚薄如蝉翼的面膜状物品,弯腰往哈黛儿脸上一贴。 云沁倏然瞪大眼。 凑着烛火一看,这躺在床上的,不就变成另一个自己了么?这**真是做得栩栩如生、贴合得天衣无缝啊。 “夙郁不是曾经弄了个假沁儿来糊弄朕么?”皇帝沉着俊脸十分阴森地笑了笑,“朕如今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言罢,再从腰间摸出一粒赤褐色的药丸,拍入哈黛儿嘴中。 “你给她吃了什么?”云沁瞪大眼惊问。 “只是一颗暂时失声的药,三天后便能复原,不用担心,她照顾你这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朕自然不会杀她。” 021 睡不安稳 弄妥这一切后,皇帝的心情瞧上去十分好。 回头一瞧,沁儿这小家伙正用可疑的眼神上上下下瞄着自己,不由好笑,伸手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抱住,软声细语地问道,“怎么啦朕的小可爱,干吗用这种不信任的目光瞧着朕,朕又做错什么了?” “你十分可疑!”她的一根手指戳到他的鼻子上。 他失笑,拽下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下颚磨蹭,“朕怎么可疑了?” “你堂堂一国之君,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江湖术士的**,还弄的这么精致,太可疑了。”云沁摇头晃脑道,“你就昨日入宫,可能瞄了一眼哈黛儿,就觉得她身形与我差不多。这**肯定不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有这什么哑药,你怎么会有?计策是你想的,东西却不是你准备的,你快从实招来,还有什么高人在你背后?” 这些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一个比一个鬼精的要命。算来算去算无遗策,得提防他们算到自己头上,首先就得摸清楚他们每个人的底细,嗯嗯,对! “什么高人,高人不就是朕喽。”他笑嘻嘻地啄了她一口,甜甜腻腻的香极了,心里一荡,双手搂得更紧。 “你骗人!” “好好好,乖,乖,咱们先出去,再跟你慢慢讲。”他上来打横抱起她,不顾她反对,又偷了一记香,笑呵呵道,“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出去后,朕再仔细说给你听。” “不能有一丝隐瞒哦!” “是!”他笑着抱她从窗口跃出,朝隐没在黑暗中的暗辰打了个手势,齐齐电射般朝原先设定好的返还路线窜去。 云沁揉揉大眼睛,她可是什么鬼影子都没瞧见,可见皇帝在黑夜中,眼神犹如白昼般雪亮。 这家伙藏得也满深的。 她跟他相处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原来他功夫这么棒。 也可能是以前在宫里,没机会让他老人家表现吧。皇帝嘛,一大群子侍卫跟班服侍,哪用得着他亲自动手,早在动手之前,就给一堆人摆平了不是么。 贴合在他身边,耳边呼呼的风声划过,这速度十分迅快,眨眼间便跃上了高高的宫墙,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内力之高深、武功之博大精妙,恐怕还要比阿璇高上一筹。 云沁吸了一口气,绕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束紧。 他感觉到她的深深依赖,唇边啜着的笑意愈发浓郁,抱着她的双手也跟着紧紧收拢。 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夙特丹王宫,相当之顺利。 回到偏远的小客栈已是更深夜半。 皇帝抱着她回到自己客房,将她放至床上,这才浅浅地松了口气。 他一边解开夜行衣一边说道,“好好睡一觉,明天出城。虽然给那个侍婢吃了哑药,可不担保能瞒得了他多久。他是个精明的人,朕恐怕也瞒不住多少时候,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回过头,见她睁着水水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瞅着自己,不由好笑,撸着中衣的袖口,坐到她身边,在她嘟长的小嘴上亲了一口,“怎么啦?” “我一肚子疑问睡不着。” 他伸指点点她的鼻,将她抱到身上环保,“问吧,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谁给你的?” “赞先生。” “哪个赞先生?” 楚慎握住她的小手,微微抬高,指指她腕上流光溢射的链子。 “天下第一巧匠赞无涯?” “嗯,朕不过跟你提了一次,那时你还小,居然还记的。”他极为感慨地说道,“你为什么总这么聪明,让朕提心吊胆地担心你呢。” 她转身抱住他的颈子,眨了眨眼,“他现在人呢?” “赞先生不喜见人,也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你要我瞒着其他人,什么也不能说。” 楚慎点点脑袋。 “皇上的功夫怎么这么好?皇上的师傅是谁?” “咦你不知道么?” “我怎么知道。” “朕和璇弟都是无师自通的。”他颇为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宫里这么多大内秘笈,随便找几本练练都是高手了,不是么。” 云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宫里这么多灵丹妙药,随便吃几颗就内力深厚了。” “好聪明。”他使劲亲了她一下,翻身将她搂到身侧躺下,“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啦,都不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问了也是白问。” “朕怎么会骗你呢,朕骗谁都不会骗你。”他抱着她,从内到外一阵火热,身子莫名地变烫,相贴的肌肤快要烧起来了。 沁儿无知无觉地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他怀里嘟哝一声,好困哦,明天又得早起,真是麻烦。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小东西。 皇帝不给她睡,抱着她上下其手,见她半梦半醒地闭着眼睛,又禁不住好笑。 动手褪了她的衣衫,四处揉着摩挲,她虽然半闭着眼睛,但睡得一点儿都不安稳,身子一直是有知觉的,就是神智迷迷糊糊的,弄得他有些啼笑皆非。 他的指探了进去,勾起她一阵细细的呜呜咽咽。 他封住她的唇,轻轻逗弄,惹得她口干舌燥张开小嘴,迫于无奈吞入他的舌,慢慢勾动。两人不停亲吻,吻得昏天黑地没完没了的。 他觉得她那儿足够软足够水,这才退出指,把自己埋进她最软最勾人的地方。齐齐低声惊啜,沁儿是不适的疼,皱起细细长长的眉,而他是极为享受的。 到底是初尝人事没多久的水嫩娇人儿,那半闭着眼细细呻-吟的样子,忒招人疼。 楚慎已控制了力道,进去了却愈发觉得美好,便动得凶猛了,她有点挣扎推拒,可怜兮兮地呢喃求饶,想掰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固在掌中,身子撞得来回耸动。 他在她耳边低声哄着,让她迷迷蒙蒙地抱住自己,这一嵌合,便是深深如许。他笑着眯起眸,一个吻落在她叨咕叨咕的小嘴上,将她的不满、可怜、气愤照单全收了…… *** 555,先发四更,一会儿再补两更⊙﹏⊙ 022 斗智 没想到他操劳了一宿,第二天精神头却比谁都足。 反观可怜的沁儿,一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没个安稳,早起照照镜子,发现竟多了两个眼袋,真正气死她了! 帮皇帝穿上外套,低头系腰带的时候,又给偷了好多记香,气得她剜了他一眼。 他只是一个劲地笑,用很无辜的眼神瞅着她,好像他根本就没做什么坏事。 她不理他了,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便从后头腻上来伸手抱住她的小腰,可怜兮兮地控诉她不理他。 云沁真是被他烦死了,小拳头抡上来伺候,被他笑着捏到掌中,贴到唇边用力亲了一口。 “你不要嫌我烦,你也不想想,你都离着我二十来日将近一个月了,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宝贝,你就让我烦一下多亲两口,又不会少块肉。” 她嘀咕一声,转身揉住他的脸,无奈地娇喘道,“皇上……时候不早了,不是还要出城么,别磨蹭了。” “也对。”皇帝笑眯眯地点点头,“等我们回到大楚,处境安全了,再好好与你温存。” 云沁捶了他一下,气他没个正经。 “来来,换这件衣服,这是夙特丹的民族服装。我帮你换……” “你刚才又不说!”穿好了再来啰嗦,真是欠扁! “那我忘记了嘛。”他一脸无辜相,看着就知道是装的。 二人亲亲抱抱烦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衣服换好,她都累得出了一头汗了。回头见他拿着一只锦盒,笑呵呵地往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没片刻,两人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便同样变得乌漆抹黑,跟夙特丹人没啥区别。 云沁指着他笑得东倒西歪的,“阿慎,你现在的样子,真得……好难看!简直一脸锉样!” “你也不好看!”他哼了一声,伸手将她勾到身边,笑眯眯地道,“娘子我们出去吧。” “夙特丹人也叫娘子嘛?” “不叫娘子叫什么?”他疑惑地皱皱眉头,“内人?婆娘?” “去……” 他哈哈大笑,揽着她步出门,与隔壁间走出来的楚放打一个照面。 楚放蓦地瞪直眼睛,伸手指着云沁,也没出声,只是表情有点惊讶,好似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来皇帝连夜把自己从王宫里偷出来此事,连楚放都不怎么知情。 皇帝笑着拍拍他的手,也不多话,示意他们启程。同行的还有韩宿与张太医,见了面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出门在外的,不能有什么礼数,繁文缛节也全都免了去。 他们化妆成普通的商人,皇帝早有算计,让楚放安排联络了一个终年在诸国间行商的商旅,五人混了进去,就跟着商队顺利地出城了。 过城门口的时候,守卫根本没有多加盘问。一来,自己出走的消息此刻还未惊动夙特丹王,二来,这商队常年在诸国间行走,守卫跟他们领队都十分熟稔,这平时也没少收商队的好处,自然就见了面极为客气,说几句便放行了。 楚慎的心思极为缜密,颇有计算,出了城后,沁儿原以为他们会跟着商队一直北上,到楚国再分开。 却没想到,一出城,楚慎便寻了个借口,五人与商队立即分开,往既定路线而去。 云沁也不多问,埋头跟着他们赶路。 她当然知道此刻并不算是安全,路途遥远,中途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出现。 最担心的就是。 不知道哈黛儿能瞒着夙郁多久,若是能多瞒一会儿,说不定,就多一分顺利出逃的希望。 此刻瞧来,这几人的心机算计几乎不相伯仲,都是喜欢预先制定路线,安排稳稳妥妥的主儿。 此时此刻。 夙特丹王宫寝殿内。 夙郁正生闷气,一大清早地,侍女来告诉自己娘娘病了,他就觉得是小家伙使性子耍手段。 他想伸手抱她,却发觉她全身上下连毛细孔都在颤抖,脸色惨白无比,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却一个字都不吭。 他耐着性子坐到床边,伸手触碰她的额角,软着声音哄她,“菲儿,别闹脾气了好吗?寡人昨日是失约了,本想过来瞧瞧你,可是忙完事后,发觉天色已晚,瞧你苑子里漆黑一片,想想你定是睡了,就没过来吵你。” “我昨天不是同你说了么?我知道我逼你是我不对。可我以后会千倍万倍的对你好,你将来就会知道我把你留在这里是对的,你跟着我也是对的,知道么?”他伸指拨开她细细的长发,这才发觉她脑门上沁着密密的汗珠,连发根都被汗打湿了。 “你怎么不说话?”他叹了口气,“还有两日就大婚了,你不同我说话,可是也得吃东西是不是。” 他扶她起来,将她软软的身躯搂到自己怀里,发觉她颤若游丝似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抖。 “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他伸手摸摸她一头冷汗的额,突然转头吩咐道,“请邬先生来一趟。” 哈黛儿此刻真是连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转过来就发觉出不了声,随后又听到陛下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她立刻明白他将她错当成娘娘了,可是怎么会这样的呢? 其实小慎是骗了沁儿的。 那颗哑药也不完全是让人失声的药,还连带让人四肢麻木动弹不得,楚慎早已封死了条条后路,让她口不能言手不能抬,自然不能写字说明一切。小慎当然不会傻得跟沁儿言明一切,是药三分毒,他当然不会说这药会有这样那样种种后发症状。 此刻的哈黛儿真是有苦说不出,听到陛下说请邬先生来,她心里稍微定了定。 过不片刻,邬致远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替哈黛儿检查一番后,说道,“初步看来,娘娘身体无恙。” “可她颤得这么厉害,又不说话,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昨晚上起风,受了点儿风寒,身子有点不适吧。”邬致远低眉顺眼地答话,开了方子让童子去抓药,“没事的陛下,喝几贴药下去,保管明日就好了。” 023 计中有计 夙郁担心地抱着她,十指穿过她的十指,微微收拢,“菲儿,不准再闹了,好好吃药好好养病,身子这么弱,以后怎么生养我们的王儿呢?” 后者眼睛瞪得直直地,苦于口不能言。 指尖缠绕顷刻。 他蓦地一皱眉头,握着她的十指再摩挲几次,突地甩开,猛站起,一脸惊悚地瞪着她,“你是谁?” “陛下,怎么啦?”邬致远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再转脸过去看看被甩在床上,身子不住抖颤的哈黛儿,“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是菲儿!不是!”夙郁拔出佩剑指着哈黛儿,蹙着眉,极为惊恐地咆哮。 正巧阿尔曼冲了进来,一嗓子吵嚷道,“王兄,菲儿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 转眼一看,见王兄拔剑相向,吓得魂都没了,忙上前阻拦,“发生什么事了王兄,对对对,死丫头破脾气是很让人生气,可也不用拔剑出来吓唬她啊。” “她不是菲儿,不是我的菲儿!”夙郁激动地叫道。 “啊?”阿尔曼上前,盯着她的小脸左看右看仔细看了片刻,“王兄,我看着就是菲儿啊,你从哪儿瞧出不是?” 夙郁指着她垂在床边的小手,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阿尔曼翻开哈黛儿的手掌,小手上布满了细密的茧子,那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 阿尔曼脸色一黑,拨动哈黛儿的小脸仔仔细细查看着什么。这真是一张万分服帖的**,阿尔曼找来找去,在耳根处发现一点点破绽,他吸了口气,手脚麻利地将那**扯了下来。 “哈黛儿?” 邬致远忙歉疚地行礼,“陛下,致远眼拙,竟没发觉破绽。” “不关你的事,这做**的人手艺太巧了。”阿尔曼说道,“你只是个大夫,怎么看得出来。” “可是这样看来,哈黛儿姑娘口不能言四肢无力便不单单是风寒那么简单了。致远行医多年,还真没见过有哪种药物能如此厉害,竟能把人控制成这样。” “王兄,得赶紧派人出去找她。还是封城搜寻!” “等一下,让寡人想想。”夙郁握着拳,头痛欲裂地坐倒在椅子上,慢慢冷静下来,“人一准是昨晚就走丢了,此刻恐怕封城也来不及。” “王兄,你的意思是她已经逃走了?” “不是她,是他们。”夙郁的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凛凛光芒,“阿尔曼,带上火器队,跟寡人出城。” “是!” ********分割线呀分割线******** “娘子,尝尝为夫烤的鱼,怎么样,好吃嘛?”他蹲在她身侧,黑溜溜的凤眸一闪一闪的,勾人的很。 “还不错。”她咬了一口,簌簌脆脆的,不咸也不淡,的确是不错。 “以后你下岗了,还能去当厨师。”她发现他手艺不错,昨晚煮的那个鱼汤也很好。平时也没看他下厨,不知道他怎么会做这些的,她有点好奇,不过没问他。 “下岗?” “就是……”她凑到他跟前,贴着他的耳朵叨咕,“不当皇帝,退位了!” “哦。”他笑眯眯地,一把将她搂到身上,伸手抚着她的腹,“朕退位也不难,不过你得争气点,早早给朕生个皇儿,咱们好好栽培他,过个十来年就能让他担负大任。咱们就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你说什么呀?”她一边吃一边掉的样子真是笑死他了,那水灵灵的眼睛剜了他一记,好可爱。 他忍不住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啄了一口。 她正要揍她,却给她捂住小嘴,指指上面甲板。 又有人来搜查了。 从昨日开始,他们出入的每一个城池的关卡,包括水路和陆路,都有人重点把守搜查。 夙郁果然精明,比他预计醒悟的时间提早了将近一半。 不过小慎也不是啥省油的灯,他早已把自己的后路铺得舒舒坦坦。基本上每进出一个城便与当地的细作联系上,换各种方式、出行工具出入关卡。 比如现在,他们二人就藏身在翁老爹的渔船下面,在经过一番盘查后,顺利离开了此处关卡。 而张太医、楚放、韩宿三人也不知道被他安排去了哪里,但是总会在需要的时候,适当的出现在他们身边,他们的联络方式,她跟了这么久,一点都不清楚。 夙郁再精明,都猜不透楚慎可怕的心思。计中有计,环环相扣,那算无测漏的谋略,层出不穷,让人心惊。 基本上每一个城池都有他的细作,而这些人共同的特点是,少言寡语,绝对服从。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宫里的人,到有点像是训练有素的江湖人士。 皇帝真是让人猜不大透,你永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会安排一个怎样的棋子在你身边。 若是细想下去,不免有点惊恐彷徨。 他不是一个会贸然将自己处于险境的人。 他做出决定之前,肯定是早有计算。 他暗中所藏的势力,也许比自己亲眼所见的更为强大。所以他此次出行挑选的人,都是身边极为贴身的心腹臣子。所以即使让他们看出什么破绽,发现什么,他也不是很担心。 他手中握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是在若干年前,又也许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暗中扶植了。 此刻想来,真是让人一身冷汗。太后以为李家势力丝丝缕缕扎根朝廷,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不敢随意发难。而司马大将军又以为自己手握军权,地位稳稳妥妥的。殊不知,他们觉得一手可以掌握的皇帝,早已扶植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像一只静夜中秘密窥伺的猛兽,等着他们露出破绽,一网打尽。 她开始有点明白皇帝的心思了。 可以忍,可以不动手。 然一旦动手,必定要无一错漏,尽皆斩杀殆尽。到时候别说是臣子,即使是血亲恐怕也不会放过一个! “怎么不说话宝贝儿。”他见她静默,便笑嘻嘻地低头去咬她手里吃了一半的鱼。 “你太可怕。”她突然吐出这四个字,再摸摸自己额角,竟是一头冷汗密密层层。 “我哪里可怕了。”他不满地咕哝,想要去亲她,被她伸手挡住。 “你藏得太深,我看不清楚。” “你想看什么我就给你看什么。”他咬着她肉肉的小手,叹息一声,“我就知道你极聪明,不可能瞧不出来。但是你要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都好,都只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伤谁都不会伤你。沁儿,我的沁儿……”他呢喃着堵住她的小嘴,将她满腹疑虑堵在了喉中。 024 色狼 七日后。 楚境,桃李镇,云来客栈。 沁儿伸手推开厢房门,望着夕阳垂落、晚霞缤纷的自然美景,举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回来了,终于不用逃难了!终于结束这连日来的奔波劳碌,不用再那么辛苦地海上颠簸,终日窝在黑咕隆咚的船舱里受罪啦! 洗个香喷喷的澡,换上干净清爽的浅荷色衣衫,在庭院里舒展四肢,散开一头乌丝,长长吸了一口气。 哇!香喷喷的糖醋排骨味儿?好吃!小家伙眉眼全部舒开了,跳跳蹦蹦跑了几步,一头撞进楚慎怀里。 “好香呀。”他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真得好香呀。”她当他说那份糖醋排骨,眼睛都笑弯了,小脸上露出一副迫不及待地馋嘴模样。 “我说你,香喷喷的好闻。”他笑呵呵地伸手点点她的鼻,绕过她的小腰,将他环入怀中。 “我要吃糖醋排骨。” “排骨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吃……” “不要。”她伸手挡住他凑来的唇,将他的笑声捂在手心里。 “公子,膳食已经全部打点好了,公子是要在房里吃,还是出来吃呢》”云来客栈的伙计过来请示,态度颇为恭敬。 “当然是端……” “出去吃啦!”云沁打断他的话,开心地扬了扬手,“干吗端来端去这么麻烦,出去吃又方便又热闹,大厅里还有这么多人,吃着都舒服嘛!走吧相公!” “哼!”皇帝没啥好气地瞄了她一眼。 云沁牵上他的手,拖着百般不情愿的他下了楼,一路上他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她也不理他,就让他发发小孩子脾气。 这二人顺着楼梯缓步下来的一瞬。 客栈内所有的人都顺眼望了过去,一时齐齐瞪大眼,屏住呼吸,表情各异地看着这对神仙般的男女。 二人皆是一袭剪裁得体的荷色衣衫,连领口与袖口绣的花纹样式都是一模一样的,不用猜都知道是一对恩爱的小情侣了。男的高且俊,眸若滴水清珠、唇如玉,气势不怒自威,身上隐隐透着一份超然的贵气,叫人不敢多多注视。女的则娇俏甜美,眼睛骨碌碌乱转,四处张望,表情极为可爱。 只可惜大家的目光要敢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一秒,便会让两道凌厉的目光给瞪了回去,浑身激灵灵打个寒颤,不敢再望,只怕再多看一眼,会给那男人凌迟处死。 伙计将二人迎到窗边雅座,忙吩咐人将预先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 “相公,娘子先敬你一杯。”她吐吐舌头,讨好地给他满上一杯。 楚慎一饮而尽,伸手压住她的手背,似笑非笑地瞪了她一眼,“胡闹,你会饮酒么?” “会,怎么不会?”她瞧着酒杯落到他手里,给他一口喝掉,便没好气地翻翻白眼,“你敢小瞧人?我跟你讲,我当年千杯不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当年千杯不醉的时候,你还在相国夫人的肚子里。”楚慎又喝了一杯,将空酒杯递到她面前,唇边啜着一丝笑意,“娘子,再来一杯。” “你不要喝醉了,我可背不动你。” “醉了才好。醉了就让我赏风赏月赏伊人,伊人一笑醉销魂。呵呵呵……”他极不正经地伸指一勾她的下巴。 “干吗啊。”像个色狼一样,一对迷人的招子不停放电,弄得人家心慌慌意乱乱,讨厌死了。 “说了回房里吃了。”皇帝懊恼极了。要是在房里吃,他一早就能把她抱过来吃了,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顾及一群偷偷注视的笨蛋。 “好嘛好嘛,你不要生气,嗯……我给你吃红烧排骨,消消气。”她夹了一小块送入他唇中,笑眯眯地问道,“好吃么?” “一般般。”他挑得很。 云沁也给自己夹了一块,“哇你也太挑了吧。我觉得蛮好吃的,糖和醋的比例恰到好处,糖味不会太重盖住醋味,但是醋味又不会压住糖味。最难得就是入口即溶,香的不得了,简直比宫……我们家的厨子,做的还好吃。” “有你说的这么好吃么?再给我吃一块。” “你自己不会夹么?”她没好气地再送一块到他嘴里,“像个大爷一样,一会要人家斟酒一会要人家夹菜。” “大爷付账,夫人是不是该好好伺候?”他伸指一捏她的小脸,笑得可恶透顶。 “你不是说韩宿他们今日都会到嘛,怎么现在还没有来啊?” “嗯,可能路上稍稍耽搁了吧。”他将酒杯递到她面前。 云沁一边斟酒一边叨咕,“你真得别喝醉了。” “放心吧,这种桂花佳酿,再来一百杯我都不会醉。” “桂花佳酿,是用桂花做的嘛?听名字好像好好喝的样子,不如给点我呀。” “真得要?” “嗯。”沁儿期许地点点脑袋。 他笑了笑,顺手给她斟了一小杯。 云沁学他豪饮,一仰脖子全数倒入口中,随即倏地瞪大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噗——”地再次吐了出来。 楚慎眼疾手快,抓过一把折扇刷地挡在眼前,滴酒不漏地喷在扇子上。 “幸好幸好。”他哭笑不得地伸手拍着胸口,随手将扇子扔到一边,“只不过可惜了这傅先生的大好咏梅赋啊,可惜可惜!” “难吃死了!”沁儿的小手不住扇着舌头,“什么挂花佳酿,又辣又呛,一点都不配桂花这个名字。” “辛辣够呛才够味嘛。”他极无辜地冲她眨眨眼,伸手按住她的小爪子,冲着她一顿勾魂放电,“我们回房吧。” “我还没吃饱呢。” “那快吃,吃完我们回房。”他急急忙忙给她夹了好多菜,笑眯眯地看着她。 “让开让开,让开!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没瞧见是我们王大公子么?让开,让开让开!”几个穷凶极恶的家丁走狗推开挡道的客人,低头哈腰满脸赔笑,迎着一名锦衣玉带,体型肥胖、满脸麻子胖头大耳的男人来到云沁他们隔桌。 家丁用力一捶那桌子,将原本坐在那桌子上的客人吓得站起来抱头鼠窜。 025 废了你的手 谁都知道这王大公子是桃李镇镇长,大财主王元外家的小霸王独子,平素谁也不敢招惹他,由着他抢姑娘、滥收保护费,坏事做尽都是敢怒不敢言的。 王家财雄势厚,与官府衙门素有来往,谁家受了委屈都不敢找王大公子麻烦,告了也没用,王家花点银子疏通一下,人又很快放了出来,而且告的人还跟着倒霉。谁敢跟王大公子作对就只有死路一条。 久而久之,人都学乖了,不敢跟王公子对着风头敢,保命要紧,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那些占着桌子的客人屁滚尿流地跑走后,家丁又狗仗人势地叫伙计过来收拾桌子,啰里啰嗦地骂个没完。 皇帝俊眸微眯,淡淡地朝那头瞄了一眼,出门在外的,极不想生事,若只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更是懒得插手管。 沁儿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也瞄了那头一眼,很快收回目光,高高兴兴地继续吃她的菜。 皇帝慢条斯理地剥了只虾子,沾了酱汁,送入那张嗷嗷待哺的小嘴中。 “好吃么?”他笑着剥第二只,神色间尽是温柔宠溺。 “嗯,好吃。”云沁甜甜一笑,用力点点小脑袋。 王大公子忙和停当,屁股刚占着座位,便听到云沁软软糯糯的声音,心里麻痒,回头一瞧,立马瞪得跟个牛眼似的,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娘地,何时见过这么标致可人的小姑娘,找遍这桃李镇都找不出这么个天仙美人儿,王公子眼睛里都冒火星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搓着手,一脸色笑凑近云沁,猪蹄往她小手摸去,“姑娘有礼了……” 云沁猛地一缩手,这才没碰到他。而更快的,皇帝手里的筷子迅速夹上那只意图不轨的肥猪蹄,起身怒目一瞪,“什么姑娘,浑人!她是我娘子,你敢碰?” 家丁骂道,“我们王公子看中这位小美人娘子,那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跟着我们王公子保管吃香喝辣的,一生衣食无忧,难道跟着你这穷酸书生么?快滚开!” 云沁忙也站起,举着一对小爪子扑到楚慎身上,双臂楼上他的腰,脑袋朝他怀里钻了又钻,又乖又可爱。 王大公子瞧着眼热无比,立刻挥手带着他的一群爪牙将二人团团围住,撸着袖子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是什么人?识相的,立刻留下我的小美人给我滚得远远地,别在这里碍事。小美人从今天起,就是我王大公子的第十九房小妾,嘿嘿嘿小美人。” 云沁埋在皇帝怀里发笑,双肩暗暗抖动。 他伸手在她小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转头冷眼瞅着那趾高气昂的王大公子,“你又是什么人?我跟我娘子在此用膳,关你什么事,你突然冲上来发什么疯癫?我娘子又怎么会是你小妾,简直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混账!”狗仗人势的家丁立刻凶神恶煞地怒骂道,“这位是我们桃李镇首富,王元外家的王聪王大公子,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们!得罪我们王大公子就等同于得罪官府,识相的话,就照着我们王大公子的意思做。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这辈子大概没见过这么多钱吧!留下那个小美人,拿着钱快滚!” 云沁转回小脑袋,冲着那个肥头大耳的王大公子吐舌做了个怪脸。 王聪一阵心花怒放,瞧得骨头都酥了,口中一个劲地逗弄“小美人小美人”,手一挥,骂骂咧咧道,“一群饭桶,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那个男人给我拉走?” 几个家丁装腔作势地冲上来,给楚慎连甩几巴掌,接二连三哎呀妈呀地惊叫着,东倒西歪扑倒在别人的台面上,弄得一身油腻,汤汤水水地洒了满头满脸,狼狈不堪。 再反观人家,气定神闲地抱着小美人站在窗口,从始至终衣角边儿都没沾上一丝。 真是气人。 王大公子气得暴跳如雷,“你特么想造反哪!” 云沁忍不住扑哧笑了,伸手抓着皇帝的衣衫一角,在他怀里磨磨蹭蹭直撒娇,“他说你造反!你就造给他看看嘛!最好是把他扁成叉烧包,吊在门口当招牌!” “好!就照你说的做。”楚慎忽地放开她,一个呼吸间便闪身来到王大公子面前,“啪”一记耳光,打得他原地兜头愣脑转了个大圈儿。 楚慎一把拽过他的左胳膊,眯起冷酷的眸,重重一扭。 喀喇一声脆响,王大公子杀猪宰猴似的鬼哭狼嚎,想必是手臂给拧断了。 楚慎一脚踩在他残废的手掌上,疼得他满头冷汗惨叫连连。 恶人就怕恶人磨,那几个家丁平素作威作福惯了,谁敢不卖面子,此刻见楚慎比他们每个都凶,哪敢上前送死。 “好汉饶命,英雄爷爷饶命,我们狗眼不识泰山,不晓得英雄身手这么好,饶命饶命。”几个家丁忙哀声连连地求饶,等楚慎将王公子一脚踢开,急忙涌上去七手八脚扶住他们的公子。 这时门口的伙计叫了一句“陆爷,陆爷里边请,里边请。”。 王公子疼得脑门直冒冷汗,浑身气得不停打颤,突然听到这句陆爷,像是给人注射了兴奋剂似的跳了起来,跌跌撞撞扑过去,呼天抢地地尖叫,“陆兄,陆兄你来了。陆兄快帮我抓住这个江洋大盗!他强抢我小妾,还把我打成这样。” “哎呀,王公子,你怎么给人打得这么惨哪,啧啧啧啧。”衙门里几个耀武扬威的官差在他们头儿陆天明率领下,每天的巡视便是去客栈酒楼饱餐一顿,随便走两条街便回家交差。 “就就,就是他!就是他。”王公子哆嗦着躲在陆天明后面,伸出个脑袋,愤怒地指着皇帝,“就是这个江洋大盗!陆兄,快快,去教训教训他,别伤了我的小妾。” “包在我身上,王公子!”陆天明一挥手,带着他的兄弟们迅速扑了上去。 一秒后。 “碰碰碰碰!”这群人通通被楚慎浑身散溢的真气震了回去,跌得鼻青脸肿鬼叫不停。 云沁拍着手,在一边真是要笑死了,“羞羞羞,这么多人都打不过我家相公,一群酒囊饭袋!” 026 朕是江洋大盗么? 王公子在边上瞧得心痒难按,瘸着手还扑过去要抱她,“小美人,哎呀你别跑呀。” 云沁才不理会他,机灵地闪过王公子,粉蝶儿似的扑飞到楚慎身边,给他揽入怀中,转过脑袋对那口水都来不及吞咽的王公子嗤之以鼻,“臭蛤蟆!去死吧!” 客栈里围观的人们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们平时哪个没有受过王公子欺压,今儿见他受人教训,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心里都在暗暗鼓掌叫好呢。 “陆兄陆兄,这可怎么办啊?你可得给我做主,把我那小美人儿小妾讨要回来啊。” 陆天明揉着脸火冒三丈地怒道,“把人押回衙门,让梁大人处理。” “是!”官差们齐齐应了一声,却没一个肯上前抓人的,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跟楚慎动手。 自己有几斤几两各人都清楚的很,上去就是白白挨揍的。 楚慎倒是勾唇笑了笑,“去衙门也好,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们那个所谓的梁大人。” “哎呀小兄弟,你可不能去啊。这衙门就是个无底深渊,有进无回的啊!”身边一名老人家忍不住好心地开口劝说,“那个梁大人跟王家勾结一气,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进去了可没命出来!你功夫这么好,还是赶紧带着你的娘子快快逃命吧。” “老家伙你说什么呢?是不是不要命了?”王公子的爪牙咆哮着怒骂。 那老人家吓得头一缩,立刻不敢言语了。 “臭小子,你敢不敢跟我去公堂对质?” “有何不敢?” “走!”几人涌上来,被皇帝淡淡的一眼看得浑身有些冰凉,终究是不敢造次,只是围在他们身边,连同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一齐浩浩荡荡地往府衙走去。 云沁还没入过这古代衙门,瞧什么都新鲜无比,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大眼玲珑玉致。 跨入府衙大堂,果然见到那什么明镜高悬的牌匾,两排威武的官差站在左右,念那什么“威武”果然也跟电视里是一模一样的。 云沁忍不住咯咯直笑,被挑眉相望的皇帝勾到身侧。 那坐在青天大老爷位置上的梁大人,也一副油水十足的模样儿,猛然一拍惊堂木,“大胆!堂下何人,为何见了本官不行大礼?” “哇!好大的官架子呀!”云沁斜了梁大人一眼。 王聪早一步扑倒在地,唱作俱佳道,“大人啊!大人你要为小人做主啊!这个江洋大盗,他跑到我府里,将我打成重伤,还抢走我的小妾,偷了我许许多多金银珠宝,你要把他抓起来打入大牢,还草民一个公道!” “大人你不要听他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臭蛤蟆!”云沁插口道。 “本官现在没有问你!”梁大人冲着云沁拍下惊堂木,转而又笑眯眯地对着王聪直点头“王公子,好说好说,请起请起。” 王聪得意地起身,一手扶着绑好的伤残手臂,两只倒三角眼歹毒地瞄着皇帝,转而又色迷迷地瞧着沁儿。 沁儿瞪了他一眼,他还涎着口水直笑。 沁儿觉得多瞧他一眼,自己眼上都会长疮,便自动自觉地贴到皇帝身边,也不说话,径自把玩自己的小手指。 “混账!你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行礼?”梁大人指着楚慎横眉竖目冷道,“来人,把这个藐视本官的人拖下去,先重重责打三十大板。” 哇!一照面就是三十大板给个下马威,这个梁大人果然是个黑到极点的官员! “等等大人,楚律第七十三条明文规定,凡是秀才以上者,在州郡府衙以下的公堂之上,可免跪。”楚慎笑着说道。 梁大人愣了一下,转头询问师爷,“是么?” 那师爷矬里矬气地翻着手头的楚律,梭梭梭梭的,翻了半天,翻得云沁直翻白眼,从上到下都是些欺压百姓的狗官狗差,堂堂律法都背不熟,还判什么案子,狗屁不通! 那师爷终于翻到了,忙点了点头,冲着梁大人赔笑道,“的确如他所言,大人。” 梁大人懵了,在百姓们的哄笑声中,下不来台地扁了扁嘴,挥挥手,让两个官差退下,猛地一拍惊堂木,“混账!就算你是个秀才!但是现在人家王公子指正你是江洋大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知王公子凭什么断定我是江洋大盗。”楚慎觉得好笑。 “就凭你动手打我!把我打得快要残废了!”他抬了抬他的猪蹄,愤愤不平道,“我说你是江洋大盗你就是!在桃李镇,我王聪就是王法律例。” 王聪你死定了…… 沁儿小姑娘为他默哀了三秒钟! “啪!”梁大人用力甩甩惊堂木,“酸秀才你听到了?根据王公子的口供,以及王公子在本镇的人品德望,本官相信王公子不会轻易污蔑你。现在本老爷有理由怀疑你是从别的镇游荡至此的江洋大盗,来人啊——” “你不是吧狗官,你这就叫断案了?难道你平时都是这么断案的?你们就由着他这样乱来一气?”沁儿瞪大眼骂了梁大人一句,转而来到围观百姓面前追问他们。 百姓哪里敢开口,都只是讪讪笑着。 “哪,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不认识这个臭蛤蟆!他是我秀才相公!我就是秀才娘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断你的案!不要追悔莫及!”云沁指着上面那个狗官摇头晃脑说道。 梁大人气愤地甩着他的惊堂木,“大胆!本官看你是女流之辈,又是王公子的妾室,就饶你出言不逊之罪,你快快退下。” “对对对小美人你快退下,退下,别说话,嘿嘿嘿。”王公子的手刚要摸上来,就给怒极反笑的皇帝狠狠一记耳光拍死到一边。 王公子原地打了个转儿,一头撞在旁边一名官差身上,气得牙都咬黑了,“梁大人,你愣着干什么梁大人,快把这江洋大盗捉拿下来!送官法办!” “是是是。”梁大人连声应是,抬手嚷道,“来人!把这江洋大盗给本官拿下!” 云沁伸手抱住皇帝,给他极快地带到一旁,啪啪两掌将两名官差击晕在地。 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们正群起汹涌地上前,齐齐抡起棍子…… 门口猛地冲入大批督军府官兵,在为首一人的率领下,将这小小府衙里里外外层层包围住了。百姓们也被拦在这包围圈里,个个惊惶失措地望着这一突发变故。 而衙役们眼看兵将掏出白光闪闪的刀子,尖凛凛地对着自己,一时都吓傻了,忙纷纷丢下手中长棍,不敢无谓抵抗。 梁大人猛地从青天大老爷凳上跳了起来。 人群分开。 韩宿快步上前,猛地跪倒在皇帝面前,嘣地磕了个响头,“卑职救驾来迟,让皇上与娘娘受惊了!卑职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一瞬间。 府衙里里外外寂静地一丝声音都没了。 那梁大人吓得瘫软在凳子上,颤若游丝直发抖。 皇,皇上? 他刚刚没有听错吧! 楚慎摆摆手让韩宿起身。 也就是呆傻了片刻的光景,那屋子里的人便哗啦哗啦全都跪了下来,刚才跟皇帝动过手的几个衙役更是脸如死灰,抖得跟梁大人不相伯仲。 梁大人是连滚带爬过来的,头磕得嘣嘣直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楚慎含着笑望他,俊脸如沐春风,口气十分温和,“梁大人,朕问你,朕是江洋大盗么?” “不不,不是,不不是!”梁大人吓得脸色发白,四肢不断抽搐摇摆,“皇皇上乃九五至尊一国之君,怎怎么可能是江洋大盗!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听信王聪胡言乱语,对皇上不敬,求求皇上宽恕!” “王聪。”楚慎又笑吟吟地转过脸去,瞧着那个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抽得跟麻风病人似的王公子,“朕的皇贵妃,是你小妾么?” 那王聪吓得后背前胸一片冰凉,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没料到自己招惹来这样一头猛虎,吓得两手不停摇摆,口齿也不伶俐了,一个劲地产颤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皇上,皇上饶命!皇上!草民下贱!草民无知!草民胡说八道!” 王聪说一句便狠狠甩自己一个大耳光,下手半点儿不肯放轻,可把沁儿给乐坏了,笑得十分开心,眼儿都眯起了。 “王公子你干什么打你自己呀?你刚才不是还凶的很,霸道的很!哦对了,之前你不是还说,在这个桃李镇,你王聪就是王法律例呢!那……皇上算什么呀?本宫都不晓得,这楚家的天下,何时改姓王了呢?”一句刁钻可怕的话,吓得王聪立时瘫软在地,来回抽搐口吐白沫。 “皇上饶命,皇贵妃娘娘饶命!”王聪一边抽自己,一边哭天嚷地连连哀叫,草民一时糊涂,草民是给猪油蒙了心,求皇上放草民一条生路吧……” 楚慎一脚踢在他的头上,撤去假意温和,深深震怒咆哮,“朕瞧你是想翻天了!” 027 携手同游 可不是要翻天嘛,小小一个桃李镇县衙,每年贪污纳贿不计其数,连税款都吞了一半有多。难怪那个梁大人这么脑满肠肥了。 “这个梁大人当年是由陆文公保荐的。”楚放向皇帝汇报连日来搜集到的情报,说话的同时,耳边不停传来沁儿“喀嚓喀嚓”咬苹果的声音,不由暗暗笑着瞧了她一眼。 可怜他们这阵子日以继夜调查梁大人贪污一案,小姑娘倒好,每天出去镇子上溜达一圈,跟街坊邻居闲话家常,傍晚时分就搜罗一大堆吃的玩的回来,都是人家送的。 这个罪魁祸首,要不是红颜惹祸,也没这么多麻烦。 说来也奇怪,小东西的亲和力实在很变态,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和认识的不认识的混成一片。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功劳。 这阵子,她也从坊间打探到不少有关于这个梁大人明的暗的所做的坏勾当。 “这桃李镇虽然是个小地方,可胜在南北交通方便,是个要道,平日里少不得捞许多油水。陆文公素来都以太后马首是瞻,所以皇上,不难推测出,这幕后主使人,是谁。”楚放淡淡笑道,“看来这些年,太后明着暗着,在各州各郡县收了不少好处。她身为太后,已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为何还要收贿敛财?臣实在有点不解。”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云沁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咬着苹果含混不清道,“收买人心、招兵买马、将来造反,哪一桩哪一件不需要花银子?我想太后啊,她自个肯定有个宝库,藏着许多金银珠宝不为人知。” “沁儿说的有道理。”皇帝点点头。 “啊,那这么说起来,其实皇贵妃,近年来也赚了不少了。我记得呢,那个胭脂坊,生意好的不得了,可谓日进斗金,那么皇贵妃,是不是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金库呢?”楚放笑眯眯地歪过脑袋看她。 楚慎忍俊不禁,抬眼看向云沁。 沁儿一根手指戳戳戳,戳到楚放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居然查我?啊,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知道的越多的人,会怎么样?” “死喽。”楚放眨了眨眼。 楚慎忍不住噗地笑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告诉你,不要刨根问底,也不准再查本宫底细!有些事,大家彼此心里明白就好了,不必事事说出口的!更何况,本宫从来就是,行的端坐的正,光明磊落义薄云天!”小家伙伸出小小的拳头举过头顶,在楚慎、楚放二人好笑地注视中,用力挥了两挥,倏然转身,“我胭脂坊百分之九十的利润都是收归国库的,我就抽了百分之十的佣金,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的辛苦钱,是不是这样都不行啊?” 言罢,伸手狠狠拍着某人的胸口,那是下了死狠手的,就怕拍不死那位。 楚放胸口被她拍得阵痛,忙点点头道,“行,行!……” 继而翻翻白眼,叨咕,“皇上的还不就是你的。” 沁儿笑眯眯地直点头,“小房子,你这句话说对了!皇上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楚放无语地望了她一阵子,“皇贵妃,你能不能别给我瞎起名字,要起也起个好听点的,什么小房子,听着就像太监?” 小慎笑得眼儿都弯了,一手拉过沁儿,伸手捏捏她的小脸,“你真是朕的笑果儿。”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们可以找到太后暗中收藏的金库,那就真是发财了!而且还是笔横财呢!哈哈哈哈!”两颗黑葡萄般的水水眼睛里,简直冒出火星。小手叉在腰上,想到痛快处,忍不住仰天大笑。 楚家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跟着放声大笑。 翌日,为了不耽搁回宫的行程,皇帝便带着沁儿、韩宿、太医先行启程,将楚放留下处理善后。 那梁大人自是罪孽深重,游街示众那日,百姓大放烟花爆竹庆祝,还以臭鸡蛋烂番茄好好地招呼了下大人。王公子一家也落得个抄家流放边关的重罚,桃李镇上上下下拍手称道,一时间都把皇帝和贵妃传得跟个神似的,此乃后话不提。 再说皇帝与贵妃一路游山玩水、两情依依,你侬我侬,真是好不惬意痛快。 这一日。 碧波粼粼、青天朗朗。 二人泛舟湖上,携手垂钓,两颗脑袋贴在一起,瞧着那四平八稳不动声色的湖面,两对眼睛眨也不眨,就快对到一个地方了。 忽然手腕一沉。 沁儿“啊”一声大叫,性急慌忙道,“来了来了,来了来了!快快快!拉呀拉呀快!” 皇帝急忙帮着她收线拉杆,二人“哗”一下将某样东西从水底拽了上来。 两名随侍在旁的小太监急忙喜滋滋地扑上前去,“皇上,这次钓到什么了呀?” “耶?怎么是水草啊?” 坐在一旁喝茶的张太医闻言,给深深呛了一口,摇头晃脑连连叹息道,“皇上跟贵妃今儿个这么个钓法,微臣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吃上一碗鲜鱼热汤啊。” “嘁!太医你厉害你来呀!”沁儿不服气地嚷嚷。 “就是就是,你厉害你来啊!”皇帝跟着点头帮腔。 “那微臣可就却之不恭啦。”张天和笑哈哈地起身接过二人手上的鱼竿。 “菜鸟!”沁儿没好气地伸出肘子撞撞皇帝的胸口,后者颇为无辜地看着她,“朕又不是渔夫。” “皇上喝茶。” “娘娘喝茶。” 两名讨喜的小太监急忙给二人上茶,笑眯眯地站到一边。 “太医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可不要勉强啊。”沁儿喝了一口茶,冲着船桅边的张太医吵嚷一句。 “就是就是,不行不要勉强,朕可以让渔夫过来钓,免得到日落都喝不上一口鱼汤。”皇帝跟着同仇敌忾道,沁儿在旁频频点着小脑袋,两人同一阵线齐齐瞧不起太医的能力。 “放心吧,这钓鱼,可难不倒微臣啊,微臣幼时家贫,什么活儿没做过,不就是钓鱼么。”一句话甫落,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哈,来了来了来了!” 皇帝与贵妃双双瞪大眼睛瞧过去。 只见太医猛地收线拉杆,一只软绵绵的八爪章鱼在半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啪”一下摔上太医那张老脸,弱弱地在太医鼻子上抖颤爬动。 “哇!”伴随着太医那道惊悚尖叫,韩宿同学雷厉风行第一时间跳了过去,一记手刃重重拍死在太医脸上。。。 楚慎与沁儿同时呆了一呆,蓦地发出一连串爆笑,二人东倒西歪搂成一团,眉眼唇边都含着浓浓笑意,腰都直不起了。 028 生生世世 “韩宿啊韩宿!老夫是不是跟你有仇啊?”太医用热鸡蛋敷脸,又青又肿,鼻子都被拍歪了,真是苦不堪言。 策马在后的韩宿连连打躬作揖,憋着笑,“失手失手!” 张太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拍马追赶前方的皇帝。韩宿打马上前,伸手拉住太医的马缰,目光深远地望着前方,“让他们说会儿话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不必过去打扰了。” “呵,你小子看不出来,心思还挺细腻的。”张天和哈哈哈笑着频频点头,“过了南山,明日就能入京了啊,再也没有这般惬意舒适的日子喽,一切又要回归原貌。” “是啊,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韩宿跃下马,轻拍马腹,让它自行寻觅青草食用。他深深呼吸一口,伸展活络四肢,望向远处红艳艳的天空。 夕阳暮色。 血一般红艳。 天空与大地连成一线,被这片妖艳的红色深深地晕染了,一圈一圈直荡漾到天外。 风吹树叶婆娑舞。 松针絮絮飞。 策马伫立山头,任凭柔和的山风,拂过缱绻的青丝,拂过鼓荡的衣袖,吹皱一池情丝依依的心湖。 十指缠绕依偎。 云沁倚在皇帝怀中,望着远处的日落与晚霞,眼神透着几分难舍难分的依恋。 要是……要是可以一辈子避世隐居,永远也不回去,该有多好呢?云沁转过小脑袋,埋入他怀中。环在他腰上的细柔手臂,不由自主地暗暗收紧,再收紧,紧得二人皆是呼吸一窒。 他抬起的手,温柔地落在她的后脑上。 “朕答应你,等事情告一段落后,朕要带你游遍大好河山,尝遍天下美食,好不好?” 云沁闷闷地点了点头。 “别不开心了。”他伸指勾起她的小下巴,在她粉嫩的唇上落下一个深深的吻,“你不开心,朕也会不开心,知道么?” “皇上。”云沁伸手紧紧束住他的腰,“我要是现在把你敲昏,拖着你私奔去,你会怎么想?” 楚慎忍俊不禁,抬手轻刮她的小鼻头,“那也没有办法了,只能随着朕的沁儿天涯海角流浪,还能怎么办?” 云沁笑着把头钻入他怀中,“那么老百姓就会失去一个聪明睿智的好皇帝,那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还是不行不行,到时候还得把你还回去,拖来拖去累死人的。” 楚慎抱住她,低头亲了一下,“沁儿最是聪明无比,权衡利弊,自然懂得个中道理。” “是啊,与其落个拐骗皇帝的罪名,被全国通缉,还不如跟你一起回去,牢牢看着你!”她突然动了一下,抬起小脑袋,伸手抱住他的颈,在他微敞的领子内,凸出的优美锁骨上,重重咬了一口。 “痛死了!”他哭笑不得地低头瞧着这只爪牙尖利的小野猫。 她便抱着他热情地亲他,颈子、耳朵、眼睫、双眸、最后落在唇上,翻滚着从马上下来,扑倒在青青碧绿的草地上,四片薄薄的唇缠绕在一起痴痴吮吻,说不尽的情话绵绵,尽在这深深的一吻中。 那份濡湿的辗转,早已化作无尽的甜蜜,深深消融在彼此的口中。 天与地、日与月,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全都消逝不见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两人心中只有彼此,只有对方动人的眼神…… 楚慎轻轻喘息着支起身子,眸中燃着可怕的炽热与情焰,哑着声音道,“别再撩拨朕,这里荒山野岭渺无人烟,朕若是控制不住,说不定就作出一番惊世骇俗的事,太疯狂了。” “人生本就是疯狂的。”她拉着他彼此贴合,把小脑袋埋入他滚烫的胸口,有些贪婪地听着,属于他的有力心跳。 这颗心,是专为她而跳的么?是专属于她的么?她玉嫩的小手贴上他的胸口,滑入他衣衫,眼底含着丝丝犹豫与猜测。 “朕想给你的,是世间最美最好的,决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伸指拨动她细软的发,微微叹了口气,收拢她的小腰,“为什么这样看着朕?你说吧。我们彼此之间,应该坦诚相待。” 云沁深深吸了一口气,软绵绵的小手在他怀里来回游荡,火热的手心贴上他跳动的心脏,“皇上,答应我,永远不要作出伤害我的事好么?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委曲求全哀求怜悯。我是个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孩子,所以,永远不要欺骗我。若是皇上厌了我倦了我,便早早告知,早早放手,早早散了,好么?” “胡说,胡说胡说!朕说过决不放手的,朕怎么可能厌你倦你放你走?不可能!以后提都不要提,想都不要想,说都不准说!”他有些愤怒地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朕真恨不得能剖开你的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怎么整日胡思乱想的呢?” “等天色很黑很黑的时候再回去吧,我想和皇上多呆一会儿。” 楚慎闷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不准睡觉。”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睡的着?” “别人是不可以,不过你很难说的。”他对她的嗜睡,了如指掌。 “你看……那边好多亮光,我们去看看。”云沁蓦地拖着皇帝站起,朝着那片光亮跑去。 原来是条小河,此刻河边异常热闹,许多人聚集在河岸两边,亲手放下一盏花灯。 河中,各色花纹的花灯顺水漂流,在河面上晕起一片五光十色。 “哇他们在干什么呀?” “姑娘,今日是天母诞,相传在花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与心爱的人一起将花灯放到子午河中,便会心想事成、如愿以偿,有情人终成眷属。”卖花灯的大婶兴致勃勃地给他们介绍着,当然是希望多做一支生意了。 沁儿与小慎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如我们也去放……” 二人买下两盏花灯,各自提笔写了些什么,都想偷看对方写了什么东西,却又小气地不给看,最后闹了半天,谁也没看见谁的,气呼呼地将花灯放入河中,目光顺着被水流卷走的灯烛微微闪动。 “你是什么愿望?”皇帝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贴着她的小下巴低声问道。 029 香消玉殒 “你又是什么愿望?”沁儿瞪大眼睛仰头问他。 二人对瞧一眼,同时张口道,“你先说!” “哼!”再度同声同气哼了一记。 最后又异口同声地气呼呼道,“不告诉你!” 细细的河水,载着那一盏盏花灯飘入暗色的夜中。 其中有两盏被左右撞了一下,一前一后地勾缠在一起,顺水漂流。 一盏写道:天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我家阿慎安康福泽开心快乐,永远爱沁儿,沁儿也永远爱他,两个人一辈子,永远不要分开!字迹被水划开了,原本就不咋灵光的毛笔字,此刻更显得歪歪扭扭可笑至极。 另一盏则笔锋劲道、工整漂亮地落下一行行书:朕愿折寿折福,祈求上天保佑朕的沁儿永远幸福快乐、无病无灾。保佑我们夫妇多儿多福、鹣鲽情深,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那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着随水远去的花灯,愈去愈远,直到,目光再也看不到…… **********生生世世的分割线啊********* 楚京 紫禁皇城,承润宫内。 “快点小雅,糕点若是放久了,可就没了原先的味道了。”司马明珠笑着说道,示意那贴身侍女拿起食盒跟她出门。 “娘娘,小雅真是弄不懂你,为什么别宫别苑的娘娘都不理会那个疯癫的淑妃娘娘,你却偏偏走得那么勤快。那可是冷宫啊,你老往那儿去干什么。”小雅嘟着个嘴不高兴道,“那冷宫阴阴森森的,不止那个疯了的淑妃吓人,还有那个同样疯癫的冯贵人,每次发起狂来,见了人就撕咬,你不怕么?” “怕什么。肖美人还跟她们住同一个屋子呢。” “娘娘啊,就你好心,那个肖美人根本就不领你的情。我每次看到她的嘴脸我就想起她以前是怎么欺负你的。她以前得宠的时候,那么嚣张那么跋扈,娘娘你都忘了么?”小雅抱怨着唠叨,“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还好好的,皇上还经常来我们承润宫走动走动,可自从娘娘小产后,连皇上的面儿都照不见了。尤其这些年来,谁都瞧得出,皇上心里就一个贵妃,其他人都不在他眼睛里,真是太气人了!娘娘我听那个宁才人说,皇上此次出宫是专程去找皇贵妃的,到底是不是?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皇上的事情你也敢打听?不想要脑袋了!” 小雅吐了吐舌头。 “要不我一个人去吧,去去就回来的。” “还是奴婢陪着娘娘吧。” “不用了,你又不喜欢她们,算了算了,我认得路,送完糕点就回来。” “真得不用奴婢陪着?” “不用啦。你收拾收拾屋子,等我一会儿回来,就开饭吧。” “好。”小雅点着脑袋,甜甜一笑。 司马明珠娴静地笑了笑,提着食盒出了门。去冷宫的路有些偏远,她走得不算慢,此时天色微黑,她徒步行走,孤身一人,心事有些重重的。 深宫之中,只见新人笑,未见旧人哭。皇上的爱是高傲的、是冷酷薄情的,飘忽不定、疏远疏离,不知什么时候会来,又不知什么时候会走。自己,始终不曾留在他的心间。 好几次都见他人在自己身边,目光却盯着远处,魂儿也许早已飞至贵妃身侧,相依相偎。 纵使留着皇上的人在承润宫内,却留不住皇上的心,也只是徒增烦恼苦涩罢了。 这么多年来,习惯把自己深深埋在这冰冷冰冷的后宫之中,不去看不去想也不去争,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希望…… 她一直是想问他的。 既然并不爱她,当初为何要把她接进宫来? 既然心中没有她,当初又为何说那些……甜蜜刻骨的话来哄自己。 明珠啊明珠,你真傻,怎么又为一个刻薄寡恩、负心背弃自己的男人哭泣了呢? 不知不觉走岔了路,等到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好像走到一条不太相熟的小径上。 她回头看了看,黑夜雾蒙蒙一片。没办法了,只能继续往前摸摸路,看能否回到原途。 突听树叶婆娑微动。 一道熟悉的尖锐声音顺着风声送入她耳中。 太后身边的陈公公? “事情办妥之后,太后娘娘会有重赏。”那陈公公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得意楼能为太后卖命,算是天大的福气。记住,一定要在他们入京之前斩杀殆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遗漏。否则……” 明珠心里一惊。 太后?得意楼?得意楼是什么?是杀手组织么?要杀谁,谁要入京?莫非是……皇上? 明珠极为聪慧,也知太后与皇上表面和谐,实则暗潮汹涌。那么此刻定是皇上要回京,而太后想赶在皇上回京前下狠手? 不!不行!得找人通知皇上,她不能让皇上出任何事!绝对不能! 明珠步步往后退去,蓦地踩断一根树枝,发出“喀”一声轻微响动。 她悚然一惊,猛听到一记低沉凌厉的声音道,“谁?” 司马明珠不敢回头转身就狂奔,然而没跑出三步,就给一支飞镖扎进了肩膀。 她痛得闷哼一声,捂着伤口支持住拼命跑。 那陈公公拦着杀手焦急道,“你快走,我去拦着她。” 言罢就往明珠方向赶去,半途看到那散在地上的食盒,狠狠踢了一脚,随即穷凶极恶地追了过去。 明珠咬咬牙,藏在一片假山后,眼见陈公公脚步轻快地飞了过去,当下心里一惊,原来这陈公公竟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不行!她要去通知摄政王,皇上有危险! 肩膀的疼痛酸麻让她一时间失去半分知觉,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镖上有毒。 她拖着两条灌满铅的腿往自己的承润宫而去。 她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去那边找!陈公公说了!不能让刺客逃出御花园!刺客定然匿身在此,仔细搜!” 一片烧红的火把往明珠这里过来,吓得她脸色发白,拖着残躯往假山山洞里钻去。 皇上!皇上!明珠唇色泛白地紧紧捉住自己胸前衣襟。偷偷探出一颗脑袋,望着那些侍卫匆匆奔了过去,她松了口气,从山洞里逃出来,跟着爬上爬下,从一处滑溜溜的石头上摔了下来,微微喘息,目光落在一双粉色的绣鞋上,蓦然一惊。 明珠仰头一看。 月色下,那双大而明媚的眼睛,微微松了一口气,“明玉,是你?” “侍卫们闹闹哄哄的,要找的刺客,就是你?”司马明玉抱着双手,唇边辗转露出一丝嘲讽。 “明玉,快,快!去找摄政王,通知皇上!皇上有危险!太……太后派了杀手,去去刺杀皇上!明玉!啊……”伤口疼痛麻痒,令明珠说着话的同时不由得蜷起身子。 她抓住她的裙子下摆,微微颤晃着,“明玉,快,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快啊!” “你中了毒?”司马明玉勾起唇边一丝冷笑。 “没没关系的,你不用管我,你快去吧。” “啧啧啧啧。”司马明玉抱着双手连连摇头嗤笑,“真是个痴情的女人啊。皇上如此待你,你还对他死心塌地的,难道你不怨不恨嘛?” “明玉,明玉!”司马明珠嘴唇发青,浑身不住哆嗦,抓住她的鞋。 “你以为你救驾有功,皇上就会对你另眼相待,就会重新宠爱你?”司马明玉扭曲着一张丑陋的连,恨恨怒叫,“你别做梦了!无论你做什么牺牲什么,他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不不是的明玉,我我从来没想过要……要和你们争,争……我,我真得!” “虚伪!”司马明玉一脚踢开她,明珠一个翻滚,脑袋在石头上重重磕了一下,鲜血立刻横流。 “司马明珠,你从小就让人恨透了!你娘只不过是个洗脚婢嘛,却能得到爹的宠爱,让我娘每日以泪洗面?你也是个狐狸精!你也不要脸!你当初以为怀了龙种就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可惜你算盘打错了!你进宫之前,妹妹不是给你喝了一盅安胎药嘛?哈哈!那根本不是什么安胎药,那是我娘给你的催命汤,里面有藏红花的成分。你的孩子,就算不是当初意外的一跤,始终也是保不住的,始终也是会掉的!那药会一点点一点点腐蚀你,直至爆发,轰隆!哈哈哈哈!”司马明玉笑得恐怖极了,“我们怎么可能让你飞黄腾达?怎么可能让你母凭子贵,得到皇上宠爱?你是个贱人嘛!你不配得到幸福。” “明玉!”司马明珠揪着心口,痛心疾首热泪滚滚,“为什么?为什么?从始至终,我都把你当成最好最好最亲最亲的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因为你不配!”司马明玉顺手操起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狠狠砸在司马明珠头上,一下又一下,眼睛里充着血光,狠毒又阴鹜,“你不配得到爹的爱,更不配得到皇上的爱!你们母女给我们造成的痛苦,就应该由你来偿还!总有一天!我司马明玉会扫清你们这些贱人,李贵人也好、丽妃也好、德妃倪妃、皇贵妃!个个都要死!我司马明玉才是那个,站在最高最高之处,独占圣宠的女人!哈哈哈哈!” “啪!”石头狠狠拍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司马明珠的手渐渐软了下去,颤颤抖抖凭着最后一丝气力摸索着拔下头上一支褶褶生辉的明珠发簪,紧紧地,紧紧地贴至胸口。 眼前恍若又浮现那桃花盛开的繁华、那空寂的桃花,艳艳若雪。 “朕的明珠,玉润透亮,光泽耀眼,举世难求之,举世难遇之。朕,此生此世能拥有这么一颗人间明珠,夫复何所求?” 皇上说这番话的时候,眼中的温暖是假的么,是哄她的么…… 若是假的,那眸里的笑意怎能那么美那么灿烂耀眼? 眼角落下一滴晶莹,明珠的手重重落到地上,再也没有知觉了。 司马明玉含着笑起身,往太后的延宁宫而去,却不知道,藏在假山后一名蓬头垢面的疯女子,一直一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直到她离去,这才疯疯癫癫地跑出来…… 030 万花丛中笑 “太后,这计划突然终止,可……可这三十万两定金已经付了,是,收不回来的。”陈公公吞了口口水,脖子微微一缩拢。三十万两金子啊,为了宰那个小皇帝,太后真是下了重血本,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此刻她心里抽痛,肉疼的不得了!付给得意楼的定金,那是断断拿不回来的了,怪只怪天意弄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啪!”一记狠绝的耳光落在陈公公脸上,将他扫得往后蹬蹬连退几步,蓦地爬跪在地,口中慌乱叫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这还不都怪你?若不是你办事不力,何必中途改变计划?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这么重要的事都出纰漏,你这样,哀家以后还能将什么事放心交到你手上?”太后横眉竖目瞪了他一眼,“算了算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替哀家想想,怎么对付那个明贵人。” “明贵人居然敢拿此事要挟太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啪!”太后再度赏了陈公公一记重重的锅贴,“蠢材!她要真出了什么事,以司马大将军的为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陈公公捂着脸一脸赔笑道,“那倒是。” 李太后转过身去,眸中射出冷光,一脸愤愤不平道,“哀家就不明白了,这皇上出了京城怎么就像人间蒸发似的,任凭怎么打探都探不到具体行踪。” 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也不会笨得找京郊附近动手。原本她的如意算盘是找个荒山野外,最好莫过于出了大楚国境,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外头,如此一来,也能堵上朝里朝外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口舌,顺理成章地扶持功勋过人的皇儿登基。 可是离奇的是,实在是找不到皇帝的人,派出去的探子跟细作出去一拨一拨的,偏偏都跟石沉大海似的,悄无影踪。直到昨日,这得意楼才传来讯息,说皇帝即将踏足京城。 说起这个得意楼,她就一肚子窝囊气! 这得意楼从上到下,每个杀手都拽的个要命,简直就是花了银子找气受,不但联络方式联络地点要受他们指手画脚,更可恨的是要自己剖开身份坦诚于他们!不过他们也的确有拽的本事,她派了这么多人出去打探十几二十天都没皇帝的影踪,而得意楼却只花了两日,便打探到她千方百计想知道的皇帝行迹。 得意楼好就好在只收钱不认人,管你是皇帝还是什么,只要有人出得起那份价钱,别说是皇帝,就算玉皇大帝他也敢杀! 原本让得意楼出手刺杀一个人,那绝对是稳稳妥妥的事,没料到全给陈公公搞砸了!她也不知道这个司马明玉是如何得知她的全盘计划,竟用来要挟自己。 不得已,她只能终止一切行动。就算将来,明贵人想拿这件事告到皇帝面前,无凭无据的,也容不得她信口雌黄。只是错失大好时机,又损失一大笔金,太后扼腕心痛。以后到了宫里,再想要动手,恐怕又得费一番脑筋。 “奴才也觉得奇怪。这皇上行踪飘忽,来去无影的,好像,只有到了京城范围才能确定他的去向,太后——” “行了!”李太后沉沉地左倒在凳子上,“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以后不准再提。至于那个明贵人,我谅她也不敢胡言乱语。” “她当然不敢。太后终止了行动,也就是根本没派人刺杀皇上,她那些所谓的把柄,哼,根本不能构成事实,拿什么来要挟呢?顶多只是空口说说罢了。”陈公公顿了顿又道,“不过奴才觉得有一点很奇怪。昨夜听到奴才与冷煞对话的,明明不是明贵人啊。那地上落着的食盒,刻着承润宫三字,而偷听的人,身形又与惠嫔相差不大,奴才还以为是惠嫔娘娘,没想到……” “惠嫔与明贵人怎么说都是亲姐妹,这件事,很有蹊跷,说不定她们两个都有参与。”太后蹙着眉头,一顿冷笑,“皇上对哀家,已经颇多怀疑猜测。在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之前,我暂时还不想跟他撕破脸,所以得稳着明贵人,找个时间让她来见见哀家。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各取所需,不会笨得弄个鱼死网破,两头不讨好。” “是太后。” “太后……”尖尖软软的小太监声音从门外传入。 “皇上与皇贵妃回宫了。” “这么快?”李太后蓦地撑起身子,抓住陈公公胖胖的手,“走,出去看看。” “是。” *****死太后的分割线呀********** 倒真是没料到一回来就见到这么大的阵仗,皇帝与贵妃回宫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各宫各院,霎时上上下下搅了油锅似的沸腾了。 大大小小的妃子们巴巴地赶来,二人还没回到凤鸾宫,便被一群人在御花园东郊堵了个正着。 “皇上皇上”的哗啦哗啦跪了一地。 说句实话,在这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云沁到现在为止,还真没好好认识过几个妃子。在她印象当中,德妃贤惠、倪妃温柔,华妃美艳,除此之外,其他那些个莺莺燕燕,有的是听过名字,有的是记得脸,脸跟名字那是万万对不上号的! 此刻一看,这大大小小的嫔妃美人少说得有数百个,把花园通道都围堵住了,可说是争奇斗艳、花团锦簇! 也真是难为自己身边那个破皇帝了,对着这么多的姬妾美人,还能够笑得那么淡定从容风度翩翩的,要是换了自己,一早找墙角擦汗去了。果真是,万花丛中笑,气度雍容非比常人。 这些年来,皇帝三年一选秀,年年有番邦化外进贡美人,后宫人数以那飙升的速度节节攀升。进宫的进宫,死的死,疯的疯,这些争宠的戏码,年年层出不穷、变着花样玩来玩去。以前呢,云沁年纪小,鲜少有人把她真正放在眼睛里,可现在真正是不同了。 031 招人恨 瞧着那个玉人儿似的皇贵妃,随着年纪增长,犹如一枚发光的宝石般,在人群里释放出耀眼的光华,说老实话,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皇帝对这个贵妃的紧张程度,瞎子都能瞧得出来。成日挂在嘴边贵妃长贵妃短也就罢了,此次贵妃遭人掳劫后,皇帝居然丢下一切政务,亲自追出宫去,置家国大业不顾,置朝政大事不顾,只为了这区区一个小女子,便如此失仪失态地追去了。她何德何能哦,敢让皇帝为她牺牲至如斯地步。 这事儿宫里早已传开了,一人知便是千万人知,深宫里头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 这个让皇上痴痴迷迷糊里糊涂的贵妃,也早已成为多数人眼中的钉子,大有不拔不快之感。 此刻,瞧着这个皇贵妃半依偎在皇帝身边,许多与贵妃素未谋面的妃嫔们都忍不住私下打量她的好样貌。 平素这皇贵妃有点深居简出的,也不爱窜门,更不喜与其他妃嫔打交道,所以许多新进宫的妃子,大多只是在入宫之初草草见过贵妃一面。还有许多人前去见礼,都给云沁随便捏个托辞,拒见门外。 她们哪里知道,这个皇贵妃多半时间是在睡觉的,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那个耐性与趣致一个个接见皇帝的妃子们,更何况,她根本没那个心情去见。除了睡觉,她更要忙着胭脂坊的事务,与其周旋于那群各怀鬼胎的妃子之间,还不如挖空心思好好赚她可爱的银子,她是这么想的。 这么一来,在众多妃子心中,这个皇贵妃表现的是绝对高傲、孤清的。 不过谁让别人有这个资本呢?论家世,人家有个权倾朝野的宰相爹爹、年轻有为的侍郎哥哥。论相貌,那更是万中挑一,楚京之中,她若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人品嘛,差是差了点儿,可谁让人讨喜呢,皇上就喜欢她这个脾性,就惯着这么个人儿,有什么办法。 多半人只是在心里暗暗嫉妒,也不敢真拿她怎么样。可是云沁要是知道,她这么好的人品,在妃嫔们心里沦为奇差无比,估计她会气得想要一头撞死。 “皇上与皇贵妃可以平安归来,真是我朝万幸。德妃与诸多妹妹们真是为二位担心死了。”德妃伸出双手,笑着握住沁儿的小手,“对了皇贵妃,你没事吧,这一路上可曾受什么惊吓?” 云沁摇了摇头,甜甜地笑了笑,“德妃姐姐有心了。一路上还算顺畅,总算有惊无险回来了。” 若是没那么多莺莺燕燕围着他们,她会更高兴的。 皇帝见云沁眉间有些疲态,正想开口让嫔妃们散去,那头便高唱一声,“太后驾到。” 云沁暗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老太婆迫不及待来兴师问罪了,自己这个千古罪人,首当其冲就是罪该万死的! 陈公公扶着那位太后,在退成两边的嫔妃们之间缓步过来。 众人齐刷刷地行礼见过太后。 楚慎深黑色的眸中含着半点讥诮,表面不动声色地上前见礼,语气算得上恭敬。 太后那双阴鹜的眸扫了扫二人,压抑着冷冷的笑,“皇帝,你这次可真是太胡来了!怎能丢下政务,山长水远跑去找皇贵妃呢?皇贵妃被人掳走是叫人着急,可朝中自有能人异士前去营救,你堂堂一国之君径自出宫,这像什么话?” “是。”楚慎也不跟她多话,就是听着而已。至于她想教训什么说什么就随她去,反正她实质上也不能拿自己怎么着,念就念两句,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可惜的是,也不知道这中途出了什么状况,竟没有拿捏住太后的把柄,想想这个,心情确实有点不怎么舒畅。 原以为计划很周详,可说天衣无缝,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还真是冥冥中注定的。 “皇贵妃。”眼见说了楚慎几句,他不为所动,太后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教训沁儿,“你也很离谱!明知皇上任性,那就该劝着点嘛。这次幸亏先帝庇佑,皇上没出什么意外,若是有什么,哀家想你怎么担当的起?” 云沁不怎么受教,暗地里直翻白眼,心里跟着骂:神经病,老太婆简直没事找事。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受了什么窝囊气,急于找人出气似的,而她特么的就不幸成了她的出气筒! 皇上要干什么,他照着自己心情自己高兴,他爱干什么谁管得着,还关她什么事情了,嘁!心里一阵子嗤之以鼻。死老太婆,啃不动皇帝,不愿善罢甘休,反过来啃她。 她刚要开口顶嘴就给皇帝捏住了小手微微紧了一下,顿时便如泄了气的小皮球,气哼哼地别过脑袋没话了。 “太后,朕与皇贵妃一路上舟车劳顿,此刻有点疲累,太后有什么教训,等明日再说可好?” 李太后悻悻然看了他们一眼,皇上都这么开口了,难道她还能抓着贵妃不停教训,当下很是憋气地哼了一声,扶着陈公公的手缓步走到一旁,对着一众嫔妃慈蔼地说道,“皇上今儿个累了,你们也都散了吧,被聚在这里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是太后。”众女眼神巴巴地瞧着皇帝,那目光齐刷刷落在二人紧绕的十指上,甚觉刺目。 楚慎再度捏捏小家伙的手,蓦地松开,当先举步就走,沁儿便在后头快快跟着,心里有点不高兴,小手习惯性地几次三番想伸过去拽他衣带,气哼哼的,牵一下下沁儿的小手会死啊,走的那么快,讨厌! 其实她心里也不是不明白皇帝的想法。 回了这宫里头,楚慎是有点顾及的,要是换在以前,他一早抱了她去了,可现在众目睽睽的,他得顾及其他人的感受,最关键的是,对小家伙的宠溺不能过于明显,免得她成为那出头的鸟儿,给人虎视眈眈觊觎着一箭射下…… “皇上,你们别挡着我,啊……奴婢是承润宫的侍女,奴婢要见皇上!啊!”挨打声夹杂着惊叫从人群后头传来,叫声凄惨无比! 032 醋飘万里 楚慎皱眉停住步子,低声冷斥道,“让她过来。” 外围的侍卫们立刻听话地放开,那名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女子便跑出人群,连滚带爬地扑倒在皇帝脚下,频频磕头,哭得涕泪纵横的,“皇上,皇上求求您,派人找找惠嫔娘娘吧,娘娘从昨儿夜里到现在都没回来,奴婢担心她出事了!” “你不是惠嫔姐姐身边的小雅嘛?”沁儿上前一步,伸手拨开她面前凌乱的发丝。 “是是,奴婢是承润宫惠嫔娘娘的贴身侍婢小雅。” “惠嫔不见了?”皇帝的声音透着一丝意外。 “是,是的皇上,娘娘昨儿晚上到现在,一直一直没有回宫。”小雅伤心难过地叫道,“皇上,娘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不可能不回来的。” “惠嫔昨晚去了哪里,你可知道?”宫里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的,得问问清楚,否则跟大海里捞针似的。 “娘娘是去冷宫,给淑妃娘娘送……送糕点。”小雅把脑袋低了下去。 听到淑妃的名字,楚慎的脸色有些微微变化,眉心一皱,沁儿在一边瞧得仔仔细细的,眼睛瞪得大大,暗里十分纳闷。 淑妃这个名字以前听过一次。似乎是小产发疯,打入冷宫的那位,惠嫔姐姐和这个淑妃娘娘怎么走得那么近?皇帝听到这个淑妃的名字,那是什么个表情嘛。 “混账!”太后先一步呵斥小雅,“没事去冷宫做什么?你没劝着惠嫔,现在出了事再过来吵嚷,你罪加一等!” 太后表面上斥责小雅,心里头还是暗暗有些惊情的。如果陈公公说的是真得,实际偷听到得意楼与他们交易的是惠嫔,那此刻她的失踪意味着…… “韩宿。” “卑职在。” “派人彻查,一定要找到惠嫔的下落。朕就不相信,一个这么大的活人,会在这宫里失踪不成。”楚慎摆了摆袖子,淡淡吩咐道。 “是皇上。”韩宿一挥手,立刻率领亲随侍卫前去忙和了。 “行了,都散了吧。”皇帝神色间有点乏累,丢下这句话,别的也没多说,转身便走。 沁儿回头瞧了那仍然跪在地上的小雅一眼,紧随楚慎的步子离去。 两人回到凤鸾宫,一关上门,小家伙便一骨碌扑到他怀里,将他狠狠一撞,他啼笑皆非地伸手抱住她,二人重重跌在椅子上,“嘭”一声,吓得随伺在旁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 沁儿这才发觉,这凤鸾宫里的太监宫女个个都是生面孔。甜儿不在,小包子小豆子他们一个都不在。 皱皱眉正要开口,皇帝便挥退了那群干瞪眼的宫女太监。 沁儿两手绕上他的颈,气嘟嘟地问道,“她是谁?” “哪个她?”皇帝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知她气从何来。 “就是那个淑妃娘娘!” 楚慎的表情,非常不愿多谈此人,听她问起,只是蹙眉淡笑,把话岔到别处,“不累嘛?怎么今日精神头这么足,来,朕抱你去休息。” 他越是回避,她越是觉得他心里有名堂,不高兴地瞪起水灵灵的眼睛,一手抓着他的发丝胡乱扯动,有点无理取闹地嚷嚷,“她是什么人什么人,你那是什么表情,一副心痛的样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坦白!” 楚慎有点恼羞成怒,重重将她往床上一放,转身就退开,“胡闹什么,这件事你不必知道,快点睡!” 沁儿委屈极了,墨黑的大眼睛里蓄满了山洪崩溃的水珠,好像只要他丢下自己不理,跨出这个门槛,她就会全线爆发,哭她个惊天动地日月无光。 他也明白,小家伙太半是装出来的,她总习惯用这副崩溃的表情来逼自己屈服妥协,而自己又总是中招,一次次举白旗投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丫头的臭脾气多半是给自己惯出来的,本想不理她,可看她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 脚步不知不觉勾转回去,来到她身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放到腿上,半是呢喃半是懊恼地低语,“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云沁特委屈,她就是委屈,他今日要是不跟她说清楚,她就感觉心里有根刺,大大的刺! “其实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朕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心烦。”他抬手揉动她细软的发丝,一摸,小家伙脑门儿上折腾的都是汗珠。 他顿了顿,双臂一收,将她紧紧嵌入怀中,“你真是烦透了!尽瞎折腾,自己疑神疑鬼莫名其妙。朕和那个淑妃能有什么?你说能有什么?只是因为朕……的残忍。淑妃她……” 大掌温润地贴上她的小腹,楚慎蹙了蹙眉头,“淑妃的娘家姓罗,父兄都是我朝一等一的兵马大元帅。因为大权在握,行为嚣张跋扈,朕当时又是初登大宝,主少臣欺,暂时拿他们无可奈何。” 沁儿转过头去,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所以你就娶了罗家的女儿。” “嗯。”楚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朕不止娶了她,还将她捧上了天,让她宠冠后宫、风头一时无两,光芒耀眼盖过其他所有人。于是罗家父子便更为嚣张猖狂,而朕又对他们处处忍让,假意被他们牵制。” 沁儿恍然大悟,“于是太后党与司马将军一党便坐不住了。” “皇上借他人之手剿除铲除了自己的眼中钉,又暗中斡旋平衡了李家与司马家的势力,让他们互相牵制,不敢轻举妄动。”沁儿伸手掩住小嘴,瞧着她,“那淑妃的孩子是……” “死在太后手里。”皇帝的语气淡淡的。 “难怪淑妃会疯。一时间家破人亡又失去了孩子,怎么可能不疯掉?”她郁闷地叫道。 “皇上,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呢。我虽然瞧得出你跟太后万般不合,只是暗暗隐忍,只不过……太后为什么要对自己亲生孩子如此残忍?” “朕又不是太后所生。”皇帝皱了皱眉,“沁儿你怎么不知道?” “啊?” 033 解惑 云沁着实给他吓了一大跳,揉着他的脸,正经地再问一句,“真的?” “当然。”他点点脑袋,啼笑皆非道,“这又不是什么宫闱辛秘,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宫里头的下人们谁不晓得?” “我就不知道啊。”她扼腕,仰头瞧着他笑意朦朦的眼睛,“那你亲生娘,我亲生婆婆到底是谁啊?” 楚慎眼神一黯,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拨动她的发,一径沉入回忆里,“我娘,外柔内刚,是个心智极为坚强的女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倒有点相像。” 同样的自由率性,同样的洒脱奔放,活得出格的精彩。 他低头在她柔软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娘,就是父皇一生所爱、执手生死不渝的女子。” “惠妃娘娘?”云沁蓦地惊叫,表情很是诧异。 惠妃的名字,沁儿小时候就听过,十数年来,在宫里呆着,听得她的事情却并不多。好像这惠妃的名字本身就是个禁忌,很少有人多嘴的提及她。 但是从只言片语中组织起来,云沁依然可以推测到,惠妃这个女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内,先帝有三百五十天是在她那儿呆着的。当真无愧为后宫专宠的传奇、独占帝王心的神话了。 也正因如此,就被朝臣们灌上个可笑的魅君惑主、祸国殃民的罪名。 据说那位惠妃香消玉殒后,举国陷入一片悲哀之中。出殡那日,先帝把持不住,当着朝臣的面扶棺痛哭,颓靡足足三个月没有临朝。 三个月后先帝突然宣布退位,将皇位传与当时年仅十岁的楚慎,随后他便人间蒸发了。至于先帝后来的去向,有的说他投江自尽殉情去了,有的说他去了皇陵,陪惠妃呆在那个冷冰冰的地方直到死也没有出来,还有的说他和惠妃娘娘一同化蝶了,跑去南山逍遥自在,那版本传得可就神了。 如此这般的坊间传闻,版本不下数十个,当然可信度也不高,没一个能解释先帝的去向。又或许,先帝先帝的只是叫着顺口,先帝根本就没死也有可能。 “朕十岁登基,十六岁方才亲政,你嫁进宫的时候,朕亲政没多久,刚改了年号。六年来的艰辛困苦,也不必多提了。”他抱着她语声淡淡,可她知道,这过程的艰酸困苦,外人是不知的。 “十几年前的局面比现在混乱不知多少,当时先帝扔下一切、不顾政务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走了,留给朕的,是一大堆烂摊子。朕在夹缝中求存,苦心经营多年,直到罗家倒台,时局从新推翻重洗,焕然一新。”他的唇边啜着一丝笑,眼光盯着遥远处。 沁儿知道,他此刻说来简单寥寥数语,但是其中的可怕与风险重重只有他自己知道,说不定还面临被人推翻或刺杀的危机,他当时才十岁,却能在短短六年内,打破当时残破的局面,重新规划调整出一个适合自己的新布局,这其中的心计与深沉,可以说是恐怖的。 “怎么不说话了?”他的手指勾动她绵绵青丝。 “我觉得你有点可怕。”她老实回答,握在他怀里捣弄自己的小手指,“要是他朝一日,我的家人对你构成威胁,皇上会对我们下狠手嘛?” 他搂着她的双臂蓦地紧紧一收,语音中含着三分不悦,“朕就知道你会胡思乱想,你的脑袋生得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朕不愿说,就是这个原因。” “你父兄的忠诚,你永远也不必怀疑。” “也对。父亲充其量只是个文官,即使权倾朝野,没有实质的兵权,对皇上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我呢,也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淑妃娘娘,当然不可能给别人任意搓揉捏扁的,哼!” “你是只爪子尖尖、令朕头疼万分的小野猫。”他叹了口气,低头寻着她的唇轻啄一口,“沁儿,朕是不会伤害你的,永远都要相信朕,所做的每一件每一桩事,都是为了你。” 这句话…… 入耳便十分熟稔,好似多日前也有一个人对自己说过差不多的话。 云沁皱了皱眉头,自己不告而别就这样逃走了,依他的性子,应该会暴怒吧! “你在想什么?”下巴蓦地一紧,迎上的,是小慎那双极其不悦的如墨深眸,“说了不准在朕面前走神,不懂就教到你懂。” “好嘛好嘛!”她伸手捂住他过来惩罚的唇,摇着爪子举白旗,那么容易动怒,小小走一下神会死啊? “你以后不要怀疑你父亲。”楚慎搂着她点点她的小嘴,“当年你父亲坚定不移地站在朕身边,帮了朕许许多多,是朕不可或缺的忠臣。太后为了拉拢控制你父亲,便让你入宫。你父亲是极疼爱你的,太后打得便是那个如意算盘,到时只要控制住你,便能牵制住你的父亲,你的安危,在你父亲眼里看来,比任何事都重要。” “她本来以为你是个……”楚慎的眼睛里露出促狭有趣之意。 “傻子。”云沁翻翻白眼,继而得意洋洋地晃着小脑袋,“没想到接进宫一看,她傻眼了,哈哈哈哈。” “朕一开始对这门婚事是诸多不满意的。”他叹了口气,“一来觉得很对不起你父亲,二来,你实在年纪太小,若是以后真得给太后控制住,那……朕实在不敢想。所以一开始没想着要跟你亲近,这后来,事态完全就不受朕的控制了。” 她伸手用力捶了他一记,“对!你一开始对我真是太拽了,看着我眼神都是凉冰冰的,我招谁惹谁了,你这么对我。” 他笑着亲了她一记,“其实说起来,朕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大婚那一日。” “你以前见过沁儿?”莫非是在穿越之前? “嗯。朕提前去见见自己的皇贵妃,那日到了你家,恰好看到一个脱得光溜溜、穿个兜儿满院跑的小家伙,二话不说噗通跳进池子里。没多久便溺着了,朕当时就在想,这还真是个傻子,好端端往池子里跳什么,不过看你快溺死了,朕就好心了一把,下去把你捞了上来。” 云沁蓦地瞪直眼睛。 不是吧?那不就是她跳池子想要穿回去那日,原来是给他多此一举地救了? 034 相当讨厌 “原来是你啊!”那个鸡婆的混球,害得她当年没有穿回去,都是他害的!她当然不会怪自己之后没勇气再跳第二次,所以千错万错都是这个混球皇帝的错! 难怪一直觉得他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竟是在入宫前就相遇的,说起来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真是让她无语透顶! 她伸手揉着他的俊脸使劲折腾,“你怎么能这样呢?瞒着我瞒了十几年。” 他啼笑皆非地抓下她的小手,“你又没提,事情过了朕也就忘记了,今日想起才说的。怎么,是不是想报恩,没关系,你已经以身相许了,朕对你很满意。” “我报恩个毛线!”她伸手捶他脑袋,“我想打你都来不及呢!你居然在我三岁的时候,新婚之前就把我看光光了,简直不可思议!简直匪夷所思!” 他笑着抱住她不停亲她小脸,“那时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小米袋,浑身都圆鼓鼓的,没有现在这么可人。” 说着话的同时,目光极其揶揄,手掌还相当不规矩地滑进她衣衫内抚摸。 她抓住他的手,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皇上,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问题?”他心思早就没在谈话上头了。 “你几岁的时候娶头一批妃子的呢?” “十三岁吧。”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是吧,十三岁,我们祖国的幼苗还在念小学六年级,这位同学太彪悍了。话说十三岁可以行房?她很怀疑地瞄着他。 他哭笑不得地屈指敲她的小脑袋,小家伙的眼神纯粹又露骨,他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才怪。 “朕在你眼睛里就是个不思朝政,整日泡在女人堆里的昏君?”他哼了一声,“听你的口气,朕总觉得这后宫就像个……” “妓院。”她给他总结。 他差点气死,纠结着瞪她,“太后就是……” “老鸨。”她再度给他说出他想说的话。 “那么朕……”他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小嘴,惩罚似的将她压到床上,“不准说!胡说八道!你太讨厌太可恶了!说的什么话?” “好好好,不说不说。”她伸手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皇上也不想的,皇上当时年纪那么小,说不要也没人理会,可怜啊,乖,乖,沁儿疼。” “嗯。”他埋在她胸口,颇为享受她伸手抚摸的触感,声音闷闷地,“我讨厌她们。” “对!以后也继续讨厌。”她点点头做帮凶。 淑妃的事情,其实已经不必再问下去了,想必那一阵子惊天动地后,随着淑妃家人的倒台,淑妃也是从天堂摔下地狱,云泥之差让她承受不住这份痛苦,疯了。 也许皇上的本意并不想连累她的吧,或许正是如此,心里才会有些愧疚,提及她的时候,眼神就有些不大对劲。 想必这个淑妃应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两家成仇,或许皇上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也不一定…… 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想让自己沉入一片海,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要管。 不管过去将来,只想着此刻,此刻她与他紧紧地在一起了,没有别的任何人,只是他与她。无论,过去有多少个淑妃,以后又会出现多少个,至少此刻,她什么都不愿再想。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鬼东西?”他见她不语,眼神又飘渺,心里便有点着慌。 他其实挺讨厌那种抓不住她的感觉,放任她乱糟糟的思绪神游天际,他会跟着疯掉。因为抓不住,心里就会生出滔天的愤怒与无边无际的无力感,总觉得她再这样胡想瞎想着,会完全扭曲自己原本的意思,会走进一条死胡同,说不定还会紧紧锁上她自己的心门,将自己狠狠一脚踹出去。 要把她抓出那个该死的破胡同,就得使用非常手段。 譬如用吻的,吻得昏天黑地,让她忘记所有一切,眼里只能瞧见他的好。 再譬如用强的,在她迷迷蒙蒙还没回神之际,便将她剥得个光溜溜,方便动手。 沁儿抗议的呓语全被他吞入口中,伸出的小拳头也给他拿捏住了,笑着咬了她一口,轻轻扳过她的身子,唇舌相接,送入她口中的甜蜜火热滚烫滚烫。 云沁不安地颤缩一下,有点怕他的,因着次次都好疼,他要起来可真是没完没了的,每天缠着需索无度,好几次弄得她要昏厥,想想都丢脸。可要说不喜欢他这般肆意妄为,又不是…… 离着近了,心会抖索,离着远了,又好想好想要他抱着。就如同罂粟那般,明知他不是个好东西,却又日渐上瘾离不了。 突如其来地冲撞让她蓦地一僵,跟着那震颤便止不住呻-吟开了,哼哼唧唧眼睛瞪得大大的瞧着他,心里有点抗拒,刚才她不是在想事情嘛,想到哪儿突然给打断,此刻还真是啥都想不起来了。 他不停亲她,亲得她魂儿都快飞没了,双手不由自主环上他的背,一声声娇软低喘断断续续,久不停歇。 过后,他给她裹了件馥白缎子,将她抱到一旁的云纹软榻上,自己也衣衫不整乌丝垂散,一径笑眯眯地盯了她老半天,伸手揉揉她红通通的小脸,在唇上轻薄了一下,“饿吗?” 她摇摇头,垂着脑袋,“犯困的很。” 明明之前说一路上舟车劳顿,身体疲乏,回来睡觉休息的,结果…… “那就睡一会儿。”他拨动她垂在胸口的乌丝,绕在指尖把玩。 “你要回御书房了嘛?”沁儿转过脑袋看他,伸手绕过他的颈子,语气中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软不舍。 “朕陪着你睡会儿。迟点再去,也不差这一个半个时辰的。” 她伸手揉揉眼睛,给他抓住了小手,抱着她倒在软榻上,让她趴在他的胸口,勾缠在一处。 “睡吧。”他在她耳畔笑着低语。 “皇上,你知不知道甜儿她们去哪里了?” 035 纠缠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想起刚才的宫女太监,我一个都不认识,觉得有些奇怪。” “那批人都给朕撤换了。”皇帝的眸中透出一股子狠意,“她们一点都不可靠。” “什么?”沁儿一惊,睡意顿去了一半,拉着他起身,很正经地回头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怀疑她们是窝藏在我身边的细作,不过……甜儿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清楚知道她的为人,绝对不关她的事。而且,小豆子、小包子他们,个个都是胸无城府、毫无心机的,我们处的很好啊。你现在说换就给我换了一批完全不认识的人,我觉得这样更不可靠。” “宁可错了也不能漏了,总之这件事不要再提。” “皇上。”她不满地嘟起小嘴,抓着他的袖子不停摇晃,“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朕向来很讲道理。”他点点脑袋,大言不惭。 “甜儿他们现在在哪里,你该不会将她们打入大牢了吧?” 他不说话,那就表示默认了。 云沁有点急了,抓着他扑入他怀里,小脑袋不住摇动,“你把他们放了吧,我用人格担保,甜儿和小包子他们绝对不会是夙特丹的细作。” “你看他们个个那么笨,那么蠢,哪点像是奸细嘛。” “总之你身边肯定有细作。”否则不会那么巧,这边一出行,那边就遭人掳劫,时间配合得刚刚好。 每次想起这个,他就揪心揪肺地难受。 一想到她有可能永远离开自己,心里就像是给堵了水银般很沉很沉。 她是他的,楚慎握住她的细腰,忿忿地想,永远没可能离开自己,他不允许! “好痛呃,干什么呀。”她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伸出两只小爪子蹭在他胸口,试图用软绵绵的口气说到他同意放人。 他松了松手,见她小脸上一片绯红,夕阳的余韵落在她半边粉嫩的脸颊上,显得既清贵又美丽。 他不觉瞧得有些痴了。 她絮絮叨叨哀求的一番话,他自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伸出指尖摩挲着她的小脸,眸光中夹含着三分笑意,眷意浓浓的。 “皇上,皇上?”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眨眨眼,“你走神!还不准别人走神,自己却走神走得不着边际!” 他回过神来,笑着搂住她一连串滋滋有声的亲嘴,越亲越口干舌燥。 沁儿也是,忍不住伸出粉舌舔舔小嘴,手伸过去推拒他,“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朕很正经啊。”他一脸无辜地看了看她,唇边啜着几许笑意。 “你一点都不正经。”她咕哝一声,扬起的粉拳给他捏到手中,嘟起的小嘴也落到他口中肆意吞吐不放。 她气极了,哪里有这么无赖的男人啊,明明跟他说人命关天的正经事,他非要再次对她下手,才歇了多久啊,眼都没合一下呢,他竟又兴起,怎么这么令人烦恼呢! “皇上你先听我说呀。” “听着呢。”他不安分的手拉开她的小手,大喇喇地朝她鼓鼓的胸口摸去,来回游走,眼神很膜拜,嘴里敷衍着,没半句听进去。 她气得捶他,怎么就这么烦人呢?好好说个事情,魂儿不知道在哪里飘着。 他拉下她的小手,贴在唇边重重亲了一下,伸手撩起她覆在身上的馥白缎子,手指探入光溜溜的软处勾动片刻,本就是云-雨初歇,一摸水泽肆意泛滥,便笑了,眸中刻骨的温柔深深流转。 她又气又羞地伸手扯他发,扯得他连连叫痛,笑着低头在她耳畔低语一声:满足朕,朕便满足你,可好? 沁儿的小脸像炸了似的,红艳滴血,一顿拳头伺候。 他挨她几记小拳头还乐得直笑,才不管她愿不愿意,霸道地将她扳转回来分开-腿,揉着她娇软的身子,让她慢慢坐下。 开头尚好,入得深了便感觉人要裂了,沁儿哭闹着要起,死活不愿意继续。皇帝抱着她又是哄又是骗的,哪肯轻易放手,好不容易把她哄得愿意了,她也拿他没辙,顺从地给他扶着腰,来回上下身不由己地节奏加快。这样占得深,让他心情十分愉悦,感觉占着她的身子,就占着她一整颗芳心。这可人儿的身子和心都是他的,一点没错。 沁儿脸皮薄,没多久又哭哭闹闹不愿意了,外面的脚步声老让她觉得心惊肉跳的,就怕他发个神经什么的,唤了人进来沐浴更衣,那真是糗死了! 他笑着将她搬上榻覆到身下,还是不肯放过这份娇软柔绵,占着这身子折腾至黄昏日落夜幕初升,两人都喘呼呼的这才停手。 抱着睡了一觉,醒来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夜色甚浓,居然也没人来吵他们。 软榻窄小,她本说移到床上去睡,他偏不愿意,非要这样搂着她,让她睡在他胸口。这回,给她压了这么久,居然还能睡得这么沉,看来是真得累坏了。 她伸手摸摸他滑软的肤,手指移到他那排密密的长睫上轻轻摩挲。 这张清冽的俊脸,睡着的时候是这般柔和,仿佛无害的孩子。 可是一旦醒来,眸光便犹如刀削,俊美的脸上会覆上一层淡漠的寒冰,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这心底,大概有什么化不开的深冰吧。 沁儿的小手慢慢爬上他的身子,轻轻压在他的胸口。 搂在自己腰间的双手蓦地一紧,她不由自主倒了下去,惊啜一声,光洁的额头磕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睁开眼,跟着她齐齐呼痛。 “皇上与娘娘醒了?可要传膳?”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想必是等了许久许久,一直没听到屋子里有任何动静,也不敢入内惊动。 “传……”楚慎的唇被沁儿的小手盖住,她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穿好衣服再传膳。” 他笑着频频点头,“朕帮你穿。” 宫灯盏盏点亮,照着明润的大殿。 一桌子的菜肴,让饿了老半天的沁儿食指大动,拿着小碟子筷子,绕着长桌便来来回回挑选食物。 “娘娘奴才帮……”小太监首次来到凤鸾宫,对娘娘的用餐习惯实在不能苟同。别宫别苑的娘娘,可不都是静坐不动,让太监宫女伺候用膳就行了,哪像她,绕着皇上来来去去的,自己吃也就罢了,还尽夹些外表光鲜的食物递给皇上。 皇上也奇怪,以前很挑的,但娘娘送来的他偏偏不挑,一口一口都吃了。 小太监无语地翻翻白眼,还想劝着这位娘娘行为规矩点,尤其是在这皇上面前,她怎么就……这么怪异呢! “不用不用,你下去吧,我自己吃就行了!”云沁不耐烦地挥挥手。她可是餐餐当自助餐来吃的,非要让她坐在桌子边不动,眼巴巴瞧着那些个宫女太监夹一小筷子放到碟里再递给她。 这么慢吞吞,她会憋死的! “皇上,这个麻婆豆腐不错,很有营养的,又好吃,多吃点豆制品人也聪明。快点来吃,别东张西望的。”她跑到他身边,将一勺子红兮兮的东西硬要塞到他嘴里。 看得出皇上吃的有点痛苦。 小太监不忍心地暗自给皇帝捏了把冷汗。 皇上素来不喜吃辣,这娘娘是疯了啊,还非要逼着他吃什么麻婆豆腐,她以为她自己喜欢吃的,皇上就爱吃嘛,真是有够无语的。 “好吃嘛?”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身子给他搂到腿上。 “太辣。”辣的他简直有点眼泪汪汪的,蹙着俊眉,神情有点可怜滑稽。 云沁揉着他的脸想笑,拿过一碗茶送到他唇边,“那喝水。” 他低头饮了一口,在她小脸上偷的一记香,正得意的笑着,门外有太监快步走入,噗通跪地,“皇上,韩统领求见。” “是不是找到惠嫔姐姐的下落了?” 楚慎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沁儿想从他腿上下来,他没放,抱着她的小腰,伸手夹了一块排骨逼着她吞下。 小家伙费劲的嚼着,总觉得这软骨快把自己的小钢牙给崩掉了。 楚慎瞧着她可爱,又忍不住再亲几口,放下筷子,那韩宿已快步而入,见他二人亲热的模样,几乎是目不斜视,面色一尘不变,“微臣参见皇上、娘娘。” “韩统领,是不是有惠嫔姐姐的消息了。”小家伙一边嚼还不忘含混不清地开口询问。 “是。”韩宿抱拳道,“已经找到惠嫔娘娘的下落。” “她在哪里?” “惠嫔娘娘不方便移动,此刻仍在御花园后山。” “后山,她一个人去后山做什么?”云沁吞下那块排骨,纳闷地叫道,“你没有劝她回来嘛?” 楚慎见到韩宿深沉的表情,以及寥寥数语,他几乎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想再让小东西胡思乱想,便打算挥手让韩宿退下。 不料,门外又进来一名匆匆忙忙的太监,“启奏皇上,德妃娘娘连同十几位娘娘在凤鸾宫外求见皇上。” 036 虚伪(加更滴) 楚慎皱了皱眉,松开手,稍稍拍了她一下,她便起身走到他身边站着。 小太监出门传旨。 没片刻,德妃、倪妃她们便匆匆忙忙、神色慌张地入内。 “见过皇上、皇贵妃。” “什么事这么慌张,慢慢说。”楚慎挥挥手让她们起,心里其实是清楚原因的。多半是为了这惠嫔一事而来,他回转目光瞧了瞧云沁,笑了笑,“沁儿你先进去休息吧。” 其他人齐刷刷地目光便全部落在云沁的小脸上。 云沁聪明的很,之前见韩宿说起惠嫔一事吞吞吐吐的,此刻又见这么多女人闹上门来,难道说,这惠嫔娘娘出事了? 她知道他不想她胡思乱想,所以一些个事不愿她知道,可是她不愿被蒙在鼓里。 她扯扯他的衣袖摇摇脑袋,目光很是固执坚定,楚慎见她如此也没办法,便回头问德妃,“可是为惠嫔而来?” “皇上。”华妃抢在德妃之前说话,“惠嫔妹妹也不知怎么了,竟如此想不开,偷偷跑去后山跳池子,想想,之前大家还一起喝过茶,聊得好好的,此刻竟死了。” 她假惺惺地试试眼角,“臣妾真是为惠嫔抱屈。” “行了。”楚慎不耐烦地挥挥手,“此事自有专人调查,你们不必追问,回去吧。” 惠嫔死了? 云沁的脑袋“嗡”一声炸开,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么个消息。 惠嫔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想想那个温柔的人儿,前段时间在御花园瞧见,人还好好的,只是眉间始终含着淡淡的忧愁。 从不争什么也从不瞎掰什么是非,总是一人独居在承润宫内,鲜少出来窜门走动,也从不惹是生非。 这样的一个娴静软弱的女人,怎么会死在后山上? 这事绝对有蹊跷。 “皇上。”司马明玉忽地跪下,深深磕了个头,眼中含着三分水光,“姐姐死的实在太莫名其妙太冤枉了!希望皇上可以彻查,给我们司马家一个交代。” “姐姐她一生受苦,没过几天好日子。”司马明玉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埋怨皇帝没好好疼爱她这个妃子。如今还让她枉死,简直责任重大。 “希望皇上能够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好生厚葬姐姐。” 皇帝黑玉般的眸子略微一沉,“不必你说,朕自然会彻查此事,给司马家一个交代。至于丧葬,还是等此事水落石出后再……” “皇上!”司马明玉含着泪,嘣地磕了个响头,“姐姐在水里泡了许久,仵作说尸体已有腐烂的痕迹,实在放不久,臣妾恳请皇上早日让姐姐入土为安。姐姐这一生实在太可怜了,臣妾不希望她死了都不得安宁,呜呜呜呜。” 太假了,这司马明玉哭得那个样子,真是让人泛恶心。 云沁素来和这个女人不对盘,从小便对她毫无一丝好感。 此刻这招博同情实在演的太烂,明珠尸骨未寒,这司马明玉就急急匆匆想要踩着姐姐的尸体往上爬,吸引皇上注意了,真是可恶透顶! 沁儿便在一旁冷哼一声,讽刺地笑道,“明贵人,平素也没瞧见你同惠嫔姐姐有多亲热。上回本宫在御花园里见着你们姐妹,可是岔道走的,你连眼角都没瞄下你姐姐。怎么此刻竟这么伤心,你这戏演的,也未免太假了。” 司马明珠粉脸一黑,怨恨的眸光刺了沁儿一眼。 “娘娘。”新来的小太监对这位娘娘更加无语了,上前低声提点道,“在皇上面前,不可如此无礼。” “行了你退下。”楚慎对他挥挥手,心里有点烦闷,自己吃个饭都没个安生。 “尸体的事,明贵人你不必操心,朕自然会吩咐太医院想个妥善的法子好好保存,既然这件事尚未明朗,你们多说也无济于事,都回吧。”楚慎眸光一沉,低声道,“朕不想听到一些个风言风语,也不想宫里闹得人心惶惶的,所以,你们都给朕好好紧着自己的嘴巴,明白么?” “是皇上。” 楚慎不愿多说什么,挥挥手,嫔妃们只能各自闷闷地转身离去。走得时候,多半瞧了眼皇贵妃,那一眼所包含的东西,可多了…… 给这事搅了一搅,两人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也全无调笑吃饭的心情,匆匆喝了几口汤,便让人撤了膳。 沐浴清洁后,两人都湿着发丝爬到床上。 小慎的眉簇的深深。 沁儿窝进他怀里,用指腹轻轻推着他的脑袋,小声安慰道,“别多想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只能想办法解决。司马炎朗明日肯定会入宫兴师问罪,你推说调查中,他也拿你没辙。总之不是自尽就行了,不是皇上逼死她的。这事八成有蹊跷,明珠这人虽然文弱,可不像个会去寻死的人。” 她顿了顿,伸手勾住他的颈,瞧着他含笑的眼又道,“明日我去出事地方瞧瞧,若是他杀,肯定有蛛丝马迹可循,放心吧。” “你总是让人这么意外,沁儿。去出事地点瞧瞧,你不怕么、”他笑着点她鼻尖。 “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我都不怕,会怕死人。”她嗤之以鼻。她是最不信鬼神之说的,明珠要是化成鬼来见她,那不是更好,可以让她把自己的死因说出来,不必费脑子查了。 “不过皇上要说话算话,明天要把甜儿他们放出来哦。”她不放心地说道。 楚慎微微皱起眉,犹豫片刻,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顶多以后加派人手注意那些人就是了。 沁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抱着他睡去,一夜无话。 翌日上,甜儿他们一大早便给放了回来,幸好都没受什么伤,只是一脸倦意与担心,瞧着他们的娘娘回来,那欢呼的真是惊天动地,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云沁便将新来的那批太监宫女派人送回内务府去,尤其是那个新来的小太监,摸不准状况还老教训自己,真想把他踹去倒夜香。 弄妥甜儿他们后,她便独自去御花园后山看看那个溺死惠嫔的池子。 037 不期而遇(再加更滴) 原来这御花园后山,风景十分秀丽清爽,自成一派清雅格局。不若御花园内奇石罗布、佳木葱茏,此处树木并不繁茂,前方是一拢围成圈的碧绿池子,左右各一角亭对称。 彩石路面,古朴别致,从园内通到此处的甬路均以不同色泽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 沁儿脚下的这条甬道,便是一幅牡丹花卉图,色彩嫣然。 她站在池边,目测了一会儿,眼睛骨碌碌一转,自去取了一根韧劲十足的细软竹竿,慢慢探入池子。 取出丈量半天,那水位只是到自己脖子。惠嫔比自己高出许多,起码有十公分吧,怎么可能溺死在这么个池子里? 她蹲下。眼看此处脚印凌乱,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搜寻来此的人根本没好好保护现场,隔了一晚上再要找点什么,恐怕难了。 她也不烦乱,只是抱着找找看的目的,再到处转了一圈。 昨日下过小半个时辰的雨,雨势不大,泥土松软,到处是泥泞,沁儿仔细推究半天,发现其中有一对足印特别的小,歪歪扭扭有点凌乱,旁边细细一瞧,竟有一道不是十分清晰的拖痕。 她弯着腰,跟着那道若隐若现的拖痕往前走,竟慢慢地让她缓步来到御花园北侧。 御花园北的景致,相对于东南两面有些幽然暗沉,此处树木繁多,假山林立,阳光稀薄,花卉品种不多,只是零星散布。 拖痕到了此处便踪迹全无。 云沁提着曳长如水的裙裾,荷色的一片覆在假山上,慢慢蹬了上去。辗转爬到前侧,下去的时候,脚一滑溜,咿呀一声要倒,眼看着就跟硬邦邦的青冈岩吻个正着了,蓦地伸来一臂,将她环住,打横一抱,横空跃起,衣袂翩然,几个纵落稳稳站到地上。 “还是不怎么会走路,倒来倒去的让人心烦。”叹息声淡淡幽幽地从脑后传来。 云沁一听这声音,眼睛都笑弯了,回过头去开心地嚷嚷道,“阿璇!你怎么在这里?” “本王查惠嫔一案。”他微微一扬眉,“倒是你,怎么无端端来这个地方?” 她用力敲了记他的胸口,“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是好奇。你总是这样让人意外。”他松脱她的小腰,将她放到地上,退开一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细细打量她半天。 “你看够没有?”她笑眯眯地跑上前,毫无男女设防地腻在他身边,“阿璇,我这一路上可惊险了,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我也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他叹了一口气,拨过她额前微乱的发丝,还是按捺不住,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紧紧一抱,“我担心死了,也快想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用力点着脑袋。 “我下次再也不会由着你乱来。”他哼哼,“什么望江楼的麻油猪手,什么荷叶包饭,就是这些东西把你给骗走了!以后再也不许吃,一点都不吉利。”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她下半截话落在他警告的眸光中,讪讪收了回去。 就喜欢威胁人家!她气呼呼地捶了他一下,“阿璇!你查到什么了?我告诉你哦,那个池子根本就溺不死惠嫔姐姐,根据我初步调查,明珠姐姐根本就不是自尽而是他杀。池子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里才是。凶手是把明珠姐姐杀了,再拖到池子里,造成溺毙的假象,至于明珠姐姐是怎么死的,那要看过尸体才知道!” 楚璇一直含着笑注视她,听到后面,忍不住抱住她摇了摇,“你这小东西怎么知道的?推测的有模有样的,还要去看尸体,你难道不怕?”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她翻翻眼睛,“人心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走吧走吧,我们去看尸体。” “别忙,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到底是谁教你的。” “嘁,我这种天才还用的着别人教。我跟你讲我可是博览群书的,古往今来我什么书没看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那是了如指掌啊!这么个区区小案件怎么可能难得倒我呢?” 越吹越像那么回事儿,小脸犹含着薄薄的红晕,可爱极了。 楚璇失笑着屈指叩叩她的小脑袋瓜子,“当本王没问你。本王什么都没说过!” 她气呼呼地伸手拽他衣带,“喂你说什么呀!你这表情分明就是不相信,我真得是天才少女我跟你讲,喂你别走啊,你越叫越走干什么你?” 楚璇笑着停下,唇边勾着一抹戏谑。 小家伙在撞上他之前收住步子,下一秒便给他抓进怀里搂住,震动的笑声在上方扬起。 “我们家里有你没你可真是差别大了。你在,到哪里都欢声笑语的,真是个开心果。”他笑着捏捏她的脸颊。 她笑眯眯地直点头,“那当然,那是当然的。” 他噗地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取出她那支精雕细琢的金凤簪,仔细给她埋入绵密的乌丝间。玉润的指理理她的发,唇边尽是和暖的笑意。 “平安归来就好。”他叹了口气,伸臂拥住她,“以后可别再这样吓人了。” “不过我跟你讲王爷,我这次真得看见大草原了,看到苍鹰,看到大雕,我还和它做了好朋友呢。只可惜我现在回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它。”她兴奋了一秒后,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还有她可怜的豆豆,不知道她离开后,会不会给夙郁那残忍的家伙虐待。 “雪狼呢?” “你说饭团啊!它躲在屋子里呢。天气越来越热,它就好像蔫了似的,比我还犯困。” “嗯。”楚璇点点脑袋,“它性寒,不喜热天。” “那它会不会夏眠呢?” “没听说。” “它蛮好玩的。”小家伙圆亮亮的眼睛瞅着他,含着明媚的笑意,“要是就这样睡两个月,我找谁玩去。” “你也蛮好玩的。”楚璇藏不住笑意,伸手抚抚她的发。 “走吧我们去瞧瞧明珠姐姐。” 038 掐架 明珠的尸体,最致命的伤痕就在脑袋上,是给人用石头砸死的。伤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可见下手之人有多么的凶残毒辣。可疑的是,她死前还中过毒镖,伤口在肩膀处。 镖并无什么特别,就是普通二三流江湖人物都会耍的那种。 沁儿与王爷反复推敲不明原因,既然毒镖已经入体,命不久矣,为何又偏偏要多此一举再用石头砸?莫非是凶手凶残成性? 沁儿叫人准备了酽醋,在怀疑的命案地点,用酽醋泼地,果然不久之后,曾经卧尸之处,出现大片血迹,搜索附近范围,在假山后头,一丛杂草里发现一支明珠簪子。 显然。凶手残忍地杀死明珠后,曾用水冲洗过地面,并将她拖至池边弃尸。 北侧这边离着冷宫比较近,平素守卫不多,鲜少有人肯到冷宫这头来瞎转悠,都怕撞邪。凶手杀完人后,应该有大量时间处理尸体,洗刷现场。 沁儿与王爷拿着那支发簪回承润宫,让小雅辨认。小雅日哭夜哭,嗓子都哑了,见到那簪子眼也直了,慌忙点头再点头,认出是明珠之物。 小雅求王爷做主,尽早查出真凶主谋,楚璇只是淡淡地安抚几句,便拉着沁儿离去。 眼看天色已晚也再查不出什么。 二人便站着说了会儿话,他将她赞了一遍,眼睛里尽是显露着惊奇,无论是她翻看尸体的镇定,还是在现场指挥若定的表现,无一不让他感到意外。 他知道她聪明特别,只是没想到她连断案都有一手,看来那什么学富五车、上下五千年啥都知道,也不是完全不靠谱的吹牛。 她被夸赞几句,免不了得意洋洋地翘尾巴,神情极其可爱。 他便笑不可遏,拉着她又说了一会儿,这才松手,两人一个打道回府,另一个趁着夕阳黄昏,慢步在回廊内,朝凤鸾宫走去。 撇开明珠的事不去想,沁儿步伐轻快一路走着,忙和了一整天,肚子有点饿,她想快快回去喝一口甜儿亲手煲的汤。 蜿蜒的红廊上。 迎面走来两名女子,一前一后跟着。 云沁默默地瞟了一眼,见打头那名女子一袭玫瑰香上衫,底下一条浅绿色烟纱散花裙,腰间用同色系的玉带系着,鬓发低垂,斜簪一支翠绿,额前一朵梅花花钿,红艳欲滴。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云沁再度看了她一眼,确定不认识。 不过,够资格在这深宫内苑走动的,想必非富即贵,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她并不多想,与那姑娘擦肩而过之际,倏然感觉到一丝冷意,耳边传来一道娇斥,“站住!” 呃?什么情况!她扭过小脑袋,玉嫩的小脸上蓦地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啪”,那声音轻轻脆脆的,把她给惊呆了!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勾引王爷。”庄夜月一下将她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狠狠丢到地上,用脚不住踩着,盯着她的那双美眸含着深深愤怒,姣美的小脸都恶毒的扭曲了。 “喂!”云沁一手捂着火辣辣的小脸,不消说,脸上肯定是红肿了,她气得头痛脚痛肚子痛。 哪里来的刁妇啊?看她长得挺精致挺不错的,怎么言谈举止如此粗俗不堪呢? 这到底是哪家教出来的野蛮人? 她像个小火车头似的冲了过去,狠狠一撞,将庄夜月撞到一边,低头拣起她的宝贝簪子不停用衣袖擦着。幸好没坏,幸好,这发簪是皇帝送的,价值连城,她不要也不会毁了,至少可以拿出去卖啊,神经病! 还好还好,簪子够坚固,本身没有折断,只是被踩的脏兮兮的,回去拿水洗洗应该没问题。 庄夜月看她如此宝贝,可想而知这贱人是多么多么重视王爷了。 她愤怒地扑过去,恨不得一口咬断她的咽喉。 “哪你不要过来啊!我警告你,你再过来一步我就对你不客气!”特么的,她瞧她文弱,不出招,当她病猫来着? “怎么对我不客气,你算个什么东西?”庄夜月见她一身月白衫子,素面朝天平平无奇的,不禁万分看不到眼睛里。 沁儿掳了掳袖子,等她气汹汹扑上来的时候,狠狠一拳头挥在她脸上。 庄夜月“啊呀”一声惊叫,整个人猛往后仰倒,给冲上来的侍婢代秀给紧紧抱住了,并未跌倒。 沁儿下手那叫一个生猛。 庄夜月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立刻就又红又肿,像个小馒头似的鼓了起来。 “小姐。”代秀吓死了,一双眼睛惊恐地瞪向沁儿,“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我们小姐只是打了你一记耳光,你回她一记也就罢了,何必轰她一拳,想要她毁容嘛?” 庄夜月嚎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什么叫打了我一记耳光,我回她一记也就罢了?怎么率先动手的人,此刻还有理嘛?”云沁一脸豁出去的表情,上蹿下跳挥着小拳头,“本娘娘告诉你!我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谁敢得罪我,我就加倍还给她!我长这么大,我爹我娘我哥我老公,我身边所有人,还真没敢对我动手的!你家小姐,又算个什么东西?打了我就要承担后果!” 简直莫名其妙! 好好走个路,赶回家吃个饭,中途也会跟人起冲突。 要不是那个姑娘,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给了她一下,她会动怒?事出必有因,她素来是个谦顺得体的好宝宝,她要是不惹到她头上,她会反击,真是好大的笑话! 算了算了,还是不跟她烦,回家用鸡蛋敷敷小脸。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死贱人,你还有脸骂我?”庄夜月又急又怒,连滚带爬过去死死抓住她的衣摆,“你不准走,不准走!你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你发什么疯啊?老娘认识你?”沁儿宝宝使劲拔着她的小脚,一脸愤怒。 039 不服 “你们在干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道呵斥,是太后老太婆的声音。 糟糕! 云沁抬眼望去,见除了太后外,庄太妃娘娘也在她身侧,两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目光盯着这头,露出十分吃惊的表情。 庄夜月回头一看,像是见到救星似的连滚带爬扑过去,一下投入太妃娘娘怀里,呜呜大哭,“姑妈!她欺负我~~~~~~~” 哭得那叫一个丑! 云沁愤愤不平地抛了个大白眼,打不过就告状,又不是小孩子,真没劲! “皇贵妃,你怎么和夜月打起来了?你堂堂一个贵妃,这么做未免失仪失德。夜月年纪还小,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嘛?”太妃娘娘眼里有着纵容与包庇,极是不满地瞧着云沁,也不问缘由,上来就定了她的罪。 本来沁儿是极敬佩这位庄太妃的,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不惹事不生非,十分温柔十分贤德,受人仰慕。 只可惜今天这番话,完全破坏她在她心中的美感。 那什么夜月小?她年纪就不小?顶多两个人差不多大吧,瞧着就不像比沁儿小的,庄太妃护短护的也太明显了! 她不想多加分辨,懒得跟她们说,反正她们都认定是她欺负庄夜月了,随她们怎么想。 太后冷笑着瞅着她,“把她们二人都带回延宁宫去,哀家要好好问个清楚明白。” “姐姐。” “庄妃妹妹不必担心,是非曲折,哀家问个明白后,自会妥善处理。” *****沁儿的分割线*********** 延宁宫的气氛素来阴沉,一走进去感觉就冷冰冰的。 沁儿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汤没喝到,人到被逮到延宁宫来了,看上座太后的表情,好像正隐忍着兴奋的情绪,想必要拿她开刀。 太妃坐在一旁,温和地对庄夜月道,“夜月,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太后说,不用怕。” “太后娘娘,太妃娘娘!”庄夜月到了这里,忽而又像小兔子一般温顺了,恭恭敬敬给二人磕了个头,倏然转首指着沁儿,“是她,就是她!她把我的脸打成这样的!” “你怎么不说是你先动手的?”云沁不怎么客气地把她给顶了回去,“你倒是尽拣好的说,好人都给你做尽了,到头来我成欺负你的了!真是好笑。你不对我动手,我会反击?你不嚣张,我会教训你?你以为我真是闲着没事情干啊?我要真想为难你,我也不必自己动手,多的是人替我教训你!” “放肆!”太后与太妃给她一番抢白气得直拍凳子扶手。 还不嚣张,还不可恶么?简直无法无天! 这些年来,自己真是太纵容这个皇贵妃了!太后的眼睛阴沉了下来,看在她父亲的份上,处处对她有点忍让,这才造成她今时今日横行霸道的个性! 庄夜月嘤嘤地哭泣,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默默隐忍压抑情绪。 沁儿又恼又怒,蹦地而起,伸手指着庄夜月就是一顿破口大骂,“你这个神经病女人,我尹如沁特么的瞧不起你!既然敢挑事,就给我特么拿出点人样啦!别装出一副委委屈屈柔柔弱弱的样子,你刚才甩我一记耳光的时候,下手重的很,可不是你现在这般软弱虚伪的腔调。打就打了,骂就骂了,光明磊落,别藏头露尾的,出来把话说说清楚,是你!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错的!是你!” “你说什么?”庄夜月给她气得脸色发白。 “放肆放肆!”太后不迭声地怒道,“真是反了反了反了!给哀家抓着她,抓着她!” “你们谁敢碰我一根头发试试看!”沁儿真得怒了!揉着自己的小拳头,虎视眈眈盯着几个围上前来,绕着自己迟迟不敢动手的老嬷嬷。 其中一个嬷嬷,大着胆子扑向她,狠狠一把抓过去,想反手扭住她的胳膊。 沁儿提起小脚就是狠狠一踢。 “嘭!” “哎哟——”那老嬷子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疼得来回打滚哀嚎不停。 装腔作势!沁儿冷眼瞧着她们。她下手重不重到底有多少力道,她自己最为清楚,还能把人踢得飞起来,本事到真是大了! “岂有此理!”太后狠狠一拍座椅扶手,蓦地站起,“皇贵妃,你是反了不成?” “你们冤枉我!我自然不服!”沁儿一个闪身避开几个嬷嬷。 此时有十几个侍卫破门而入,领头的对太后拱手,“太后娘娘!” “瓦侍卫,给哀家抓住那个胆大妄为的皇贵妃!哀家今日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还真当这后宫是姓尹的。” “皇上驾到——” 太后的老脸蓦然一僵。 “万岁万岁万万岁!”宫女嬷嬷们也不抓皇贵妃了,混乱成一团地跪下。 楚慎在分开跪着的人群里走过,沉着一张寒意十足的俊脸,抿唇没叫起,就让他们这么跪着。 “皇上!”沁儿一头扑过去,委屈地眼睛也红了。 “皇帝政务繁忙,此时应该在南书房,而不是来这里。”太后不客气地指出,咬碎一地银牙,不知是哪个碎嘴的奴才竟跑去禀告了皇帝。 “母后,朕要是不过来瞧瞧,你打算如何处置朕的皇贵妃呀?”他眼神凌厉地瞅着太后,唇边啜着冷冷的笑意,抬起的手掌抚了抚沁儿的小脑袋。 “皇帝的消息收的挺快。”太后鼻子都快气歪了,“皇贵妃失仪失德,堂堂一个贵妃,竟和庄小姐动起手来,哀家要是不能好好教训她一下,如何整肃这后宫歪风邪风?” “是么?”皇帝低下眼眸,瞧了眼腻在自己怀里的沁儿。 “当然不是!”要告状谁不会啊!沁儿转过小小的半边脸颊给皇帝瞅,“是她先动手打我的!狠狠一记耳光飞过来,是人都会动怒!” “这么红肿,是谁动的手?”楚慎黑玉般的眸子蓦然一沉。 040 夫妻搭档 “小董子。” “奴才在。”名唤小董子的清秀太监步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告诉太后与太妃,你亲眼所见的事。”楚慎淡淡地嘱咐。 小董子忙点头应是,口齿极为伶俐,表述也很清楚。将刚才自己目睹之事一一告知太后太妃。 原来他是目击证人,虽然……沁儿没发觉动手的时候有人在旁看见。可这小董子说的活灵活现的,什么庄小姐狠狠抽了皇贵妃一记耳光,皇贵妃多番忍让,就快哭了,最后忍无可忍将扑过来揍自己的庄小姐轻轻推了一下,庄小姐自己给跌倒了,她的恶仆代秀还上来叫骂,皇贵妃势单力孤了,皇贵妃多么多么可怜了,说的沁儿也陡然觉得自己简直可怜透了…… 最后那小董子还上来恭恭敬敬磕个头,无比诚恳地道,“奴才当时看傻眼了,等缓过神来想上去帮皇贵妃时,太后娘娘他们来了,奴才不敢造次,请皇贵妃原谅。” 臭小子有前途啊!皇贵妃那对大大的水水眼睛不住瞄着那机灵的小董子,这皇帝哪里捡来一个这么机灵讨巧的孩子,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母后,太妃,你们都清楚明白了?”皇帝讽刺一笑,那笑容刺得太后眼睛里冒火。 “庄夜月。”皇帝冷冷地念着夜月的名字,将她吓得浑身一哆嗦,“你胆子不小,敢对朕的皇贵妃动手?” 太妃娘娘立刻护短地将她搂到怀里,仰头对皇帝说,“皇上,夜月她不懂事,请不要见怪。这可能是一场误会吧……” “误会?”皇帝拧着俊眉一顿冷笑,“一句误会就想了事?没那么容易!庄卿斯文有礼,怎么教出这么个刁蛮可恨的女儿?朕原本属意撮合你与璇弟,成就一桩美好姻缘。只不过此刻看来,庄小姐实在是配不上朕的弟弟。” 沁儿在一边频频点着脑袋,对对!配不上,一点都配不上他们家阿璇!咦等等!她想起来了,这个女人上来动手的时候好像说过什么勾引王爷……莫非讲的就是阿璇? “皇上这件事……”太后刚想插口,就给皇帝冷笑着打断,“这事已经明朗了不是么?” 转首望着太妃,皇帝又缓了缓神色,“太妃素来口碑甚好,朕也知你极疼爱侄女,不过做错事定要受罚,太妃不会在朕面前护短吧。” 庄夜月哭得难受极了,倒不是因为皇帝说要罚她,而是因为之前皇帝说的那句自己配不上王爷。 太妃没有办法,这事的确是自家侄女先动的手,人家人证物证都摆出来了,殴打皇贵妃是死罪,现在皇帝卖个面子给太妃,不罚,怎么都说不过去。她暗咬银牙,说道,“那么就罚夜月……闭门思过七日,抄诵心经一百遍,皇上看可好?” “不行!闭门思过谁看得见?她闭门睡觉也行!罚抄谁又瞧得见?她叫人代抄也行啊!”小家伙立刻不服气地嚷了起来。 这是你经常做的事情吧!皇帝无语地瞧了一眼他的贵妃,将她揽到怀里,敲敲脑袋,“在长辈面前不准胡闹。” 太妃气得脸都绿了,“皇贵妃,你想怎么罚你才满意?” “至少得做七天宫廷服务令!”云沁得理不饶人地点着脑袋。 “什么令?” “就是在宫里做七天宫女,做宫女该做的事,她太娇纵了,得收收性子,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低做起,学会吃苦耐劳!”沁儿同学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番话说的太妃脸都黑了。 她啥都没听懂,就知道皇贵妃要她侄女去做下人! 这怎么可以,她们庄家高门大户的,丢不起这个脸! “不管不管就是要这样罚,我才服气。”她抓着皇帝的外衫一顿撒娇,气呼呼地叫道,“要不好好罚她,以后谁都能上来给我一记耳光,那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哇……” “好好好别哭别哭。”皇帝手忙脚乱地抹着她突然冒出来的眼泪,电射般的眸光刺向瑟缩成一团的庄夜月,“就照皇贵妃的意思办吧。凌全德。” “奴才在。” “这七天,你好好看着庄小姐,务必要让她吃点小苦,磨磨她的心智。” “皇上,这这什么令,以前从来没有这先例……”太妃大惊失色。 “以前没有,那就从庄夜月开始有。”皇帝态度很不好地抢白一顿,“太妃不会是想护短吧?” 这话说的,太妃快要憋死了!明明他自己护短护的要命,还指责她护短? “不必说了,这殴打皇贵妃的罪名,太妃心里比谁都清楚,到底是判的轻了还是重了。”皇帝不耐地挥挥手,“就这么办吧,不准再闹!” 言罢,拉着皇贵妃就走,丢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慢慢消化那什么宫廷服务令,让庄小姐当七天宫女,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惩罚,也真亏那皇贵妃想得出来! 二人手牵着手回到南书房,一关上房门,小慎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把沁儿抓到身边狠狠教训了一顿,“你可真够胡闹的!朕要是不立刻赶来,你是不是还想闹着上前打太后?看你那阵势像是豁出去了。” “是她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欺负我冤枉我!”小东西眼睛都红了,委屈的不得了,她是最受不得别人冤枉的,打就打骂就骂明刀明枪你来好了,她都不怕,就是不要使阴的颠倒是非黑白。 “现在不是和太后扯破脸的时候。”他抱着她,低头亲了她一口,一摸,小东西脑门上密布着汗水,忍不住又心疼又好笑,“朕只是告诉你,以后万事不可冲动,要真和太后动手了,朕都救不了你,吃亏的是你自己。” “你救得了的。”沁儿埋在他怀里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不是神通广大的找来一个小董子,身临其境地把所有事描述了一遍吗。” 皇帝扑地笑了,寻着她红艳艳的小嘴咬了一口,“小滑头。” 沁儿大眼一弯。 皇帝伸手抚着她的玉颊,“宣太医过来瞧瞧。” “皇上!司马大将军求见!” 楚慎俊眸微微一沉,“朕等了他一天都没出现,倒是很会挑时机。” 沁儿在他怀里挣动了一下,他松手,她便站起走到他身边,太监出去传旨,没片刻,那司马炎朗便一脸怒容大踏步闯了进来。 041 乖顺? “微臣参见皇上!”司马炎朗弯腰抱拳一礼。 “司马卿家免礼。” 司马炎朗抬头盯着皇帝与贵妃,虎目怒睁,再次拱手道,“皇上,微臣是来为自己的女儿明珠,讨一个说法的!微臣的女儿活生生的入得宫门,冷冰冰地被人抬回家,不知道皇上有没有什么要跟微臣解释的。” 好你个司马炎朗,竟敢向皇上要解释,皇上是什么人,皇上做任何事需要向你解释么?沁儿在一边拨弄着小手指,冷笑在心底,未曾开口。 司马家的人个个都那么虚伪恶心做作。他要是真那么顾及喜爱自己的女儿,就不会送了一个又再送一个进宫,找个哪里的人家不比呆在皇宫跟一堆女人争抢老公好。 他要真心疼明珠,也不会这么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只是在有需求有企图的时候去见见她。 这算什么狗屁父亲,这样的爹,哼!不要也罢! “原本,皇上要宠爱哪一个妃子与微臣并无关系。”司马炎朗冷电似的眸光激射向一旁的沁儿,“只不过因为皇上盛宠贵妃而冷落了其他妃子,让我珠儿郁郁寡欢投池自尽,哼!此事,皇上与贵妃多多少少都要负些责任!” 云沁见自己好端端站在皇帝身边,低眉顺眼一个字都没说,乖的不得了。结果那该死的司马炎朗竟把一腔怒火烧到她身上来了,登时气得脸色晕红,抬起尖尖细细的小下巴,一脸骄傲地回瞪向司马炎朗,“大将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埋怨皇上埋怨本宫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你根本不知道明珠姐姐是怎么死的,你关心她嘛?你关心她你就不会说出这一番话!你至少应该自己先去调查调查清楚吧。可知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的道理?你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明珠姐姐性子虽软弱,但内里柔中带韧,她会为了失宠去投池自尽,做这种傻事?” 沁儿顿了顿,极是鄙夷地哼了一声,“她是被人谋杀的司马大将军。” “谋杀?”司马炎朗倒真是吃了一惊,转眼看向皇帝。 楚慎点了点头,“不错,朕让康王着手调查此事,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司马炎朗的脸色比阴天还阴沉。 “此事还要进一步调查,司马大将军稍安勿躁。” “调查,调查到什么时候?莫非皇上想让这案子成为悬案,永远调查下去?”司马炎朗哼了一声,“总得给老臣一个期限吧!明珠还等着风光大葬呢!” 风光大葬!沁儿不禁为明珠感到悲哀,这个司马炎朗根本不顾自己女儿的死与活,他要的只是个声名。从始至终他摆出一副好父亲的脸孔,却终究只为自己精打细算,女儿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无论是司马明珠还是司马明玉,只不过是拿来用的卒子罢了。 “就以十日为期,让九王爷好好调查吧。” “十日?”司马炎朗很是不满地嚷道,“不行!十日太久了!若是皇上不能尽快给老臣一个说法,老臣不能担保陈定关军心稳妥,更不能担保是否可以抵挡沿海丁国蛮族的频频入侵,老臣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也会为儿女操碎心,明珠的兄长驻守在边关,若是得知自己的妹妹惨死宫中,不知会作何感想啊。” 楚慎深沉如玉的眸子结满了冰凌柱。 司马炎朗这个老匹夫,当真是肆无忌惮了,竟敢拿三十万守军要挟自己?山北关乃西北接近夙特丹的关卡,陈定关则是东北沿海一带的重要防守之地。随着楚国近几年版图不断扩张,吞并了陈国、恒国等南方小国,在接近南方大元地区又设置了嘉隆关。 南北纵横以湛江为天险要塞,而往来东西,则有陇海作为主要经济贸易要道,非常便利。 楚国近年来日益繁荣昌盛、水陆贸易交通发达,三处关卡更是不可或缺的国家之屏障,失守哪一方,到时后果都会不堪设想。 沁儿眼见皇帝脸色难看,又见司马炎朗态度强硬,君臣二人都有些下不来台面,再这样下去,闹得更为僵。皇帝当然不可能在臣子面前服软,软一次便有第二次,他的骄傲与威严容不得他这么做。 而司马炎朗又不肯让步,这么闹下去只会翻脸,可现在显然不是和这老匹夫翻脸的最好时机。 沁儿聪明地转转大眼,笑了笑插口问皇帝,“皇上,司马大将军之子,可是人称小智多星的司马齐司马都督呀?” 皇帝见她插口,脸色缓了缓,淡淡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沁儿对司马都督的为人也是略有所闻的。他既被称为小智多星,想必才智过人、恐怕与成王、康王、礼亲王世子这等治军人才不相伯仲呀。”沁儿笑着暗中观察司马炎朗的表情。 果然,老东西一听沁儿这顿马屁拍的还算舒坦,将他的儿子提高到九王爷这等地步,九王爷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往来各国听到九王的名字无一不是闻风丧胆的,自己的儿子能与九王爷、成王、礼亲王世子这般的绝世治军人才相提并论,那心里可真够舒服的。 “这么聪明有作为的司马都督,怎么可能听信一些个风言风语,而对皇上有了猜忌呢。”沁儿把话绕了回去,笑嘻嘻地说道,“司马大将军你说是不是?想必司马都督不会像他父亲那般糊涂,查都没查清楚明珠姐姐到底是自尽还是他杀的,便入宫来兴师问罪,你说是不是大将军?” 司马炎朗气不打一处来,这话真是褒贬参半,夸自己儿子顺带贬低自己,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高兴,只能吹胡子瞪眼地瞧着她。 沁儿又嘻嘻一笑道,“既然司马大惊军嫌十日过长,那不如改为七日吧,就以七日为期,让王爷好好彻查这个案子,到时候,皇上一定会给司马大将军一个妥善的交代。大将军你也知道的,这查案可不能胡来,得一步步理清蛛丝马迹,反复推敲案发经过,错漏了任何一处,都有可能让真凶逍遥法外,连累无辜之人。你也不想随便找个犯人滥竽充数的吧。沁儿觉着,只有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凶手落入法网,受楚律之严厉制裁,才能使明珠姐姐得以长眠于地下,心中安慰。” 司马炎朗怔怔地望了她一眼,心里暗道:好一张利嘴啊!分析的条条在理、句句落在点子上,让人不得不接受她的建议,听从、赞同,真是好生厉害的一个少女。 042 不准去! 司马炎朗古怪地瞧了她一眼,终是点了点头,“好,就以七日为期,皇上觉得如何?” “可以。”楚慎神色一松,淡笑着点了点头。 这小宝贝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心里边越开怀舒坦,简直聪明伶俐的吓人。竟会给他们君臣二人找一个台阶下来,不再闹着僵持,这闹下去不是一拍两散就是翻脸无情,楚慎心底多少也知道,此刻并不是和司马炎朗扯破脸的最佳时机。 当然司马炎朗心中也明白,如今跟皇帝闹翻,只会便宜了太后党。 这三方平衡的势力,暂时还是不为打破的好。 司马炎朗滚蛋后,楚慎迫不及待地将沁儿拉到自己腿上,握着她的小脸忍不住亲了又亲。 她咯咯笑着伸手挡住他的唇,“我们这头给王爷答应下来了,都不知道他七天内能不能破案呢。” “璇弟都告诉朕了,这次你帮了他不少忙。” “那是。”她也不谦虚,笑着频频直点头,“我多聪明呀,有我帮他,别说七天,三天内就能侦破了。” 楚慎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指捏捏她粉粉的小脸,“朕问你,知不知道谦虚两字怎么写?” “不会。”她吐吐粉嫩嫩的小舌头,回头揉着他的俊脸,笑嘻嘻地说道,“不如皇上教沁儿呀。” 楚慎哈哈大笑,低头轻啄她红润饱满的小嘴,“不教你,朕喜欢你这么不谦虚的态度,嚣张的可爱。” “哈哈皇上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不准抱怨说自讨苦吃。”她顿了顿,抬手扯着他的乌丝,“我打算和王爷去冷宫里走一趟。小雅说,明珠姐姐本是去冷宫送糕点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死在半途上了,我总觉得这件事,和冷宫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不准去!”楚慎蓦地抱住她,俊脸忽地一沉。 干吗呀,反应这么大!人家又不是搬去冷宫住,就是去那里查案嘛!转过小小的脑袋,却给他欺上前来暴风雷雨般的吻吓坏了。 “朕不准你去那个地方!”他有点恼羞成怒,环着她的腰肢不住收紧,勒得她眼泪汪汪透不过气快哭了。 “好疼啊,你干什么呀,喘不过气来了!”她娇软地叫着,在他膝上不住挣动。 他不理会,只是一径将他锁在怀里,不言不语了片刻,重重在她脸上大力地亲了一口,再次着重强调,“朕不准你去冷宫,听到没有,你不准去!这事就交给璇弟自己处理,让他自己一个人过去调查。” “皇上。” “不准再说,就这么决定了。”他咬着她的小嘴霸道地宣布。 她哼了一声,嘴里叨咕叨咕着,“肯定是皇上做了不少亏心事,怕我知道你那些个陈年烂事。说起来,这冷宫里边住着的,可都是以前叱咤后宫的人物。大前年的冯贵人,大大大前年的那个肖美人,哪个不是风云一时得享圣宠的女子?哼!” “冯贵人也就不提了!最可恶的就是那个肖美人。仗着自己有副好歌喉,半夜里鬼哭狼嚎的,是了,皇上喜欢听那娇软的声音呢,三个月盛宠不衰,见着谁都不放在眼里,驾着马车在宫里横冲直撞的……”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他笑吟吟地瞧着她,双臂紧紧箍着她的小腰,“横冲直撞瞎了眼,差点撞死朕的宝贝皇贵妃,朕一怒之下将她发配冷宫了。还不是为了你,朕的皇贵妃朕的小宝贝。” 说完按着她一定要亲个小嘴,可把她气得,伸出拳头揍他。 “胡说八道!”她死不承认是为了她降罪那啥肖美人,“明明是皇上自己厌倦了她,想要再找个新鲜的。” “你才胡说八道。”他气哼哼地低头咬她,“要不是她声音与你有几分相似,朕何必痴迷。谁叫你那阵子老是对朕不理不睬若即若离的,你越大越可恶,想法多了,点子多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也多了去了。朕不明白你,每次要碰你就跟杀猪似的,朕不敢碰你,你让朕一腔怨念哪里宣泄去?” 也对,那阵子她纠结她矛盾的很,总想着不要陷太深,不可以陷太深,与其跟一堆杂七杂八的女人分享他,倒不如不要罢了。她是喜欢他,可她同样也伤不起。 其实现在情况也没多大改善。 只不过他最近一直日夜陪在她身边绝口不提其他妃子,努力当个模范好老公,让她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既然他这么努力,她也不好泼他冷水,虽然心底隐隐觉得,他那些妃子就像许多个不定时炸弹横亘在他们之间,指不定哪天集体引爆,惹火上身。 她把小脑袋绕到他颈间,与他玉润的肤轻轻摩挲。 如此一说,她有点印象了。他身边每一个得宠一时的妃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她的影子。譬如那个死去的容嫔,她生得娇小玲珑背影瞧上去十分像她。冯贵人眼睛像她,肖美人的声音……的确像她。 他抱着她不住亲亲,爪子也极不安生地伸进她衣内摩挲,“乖,不要去。你也帮了璇弟不少了,接下来,就让他自己去查吧。” “那好吧。”沁儿也不勉强,用力点点头,眼睛圆亮亮地瞅着他,“我也不高兴这么忙,你又不发薪水我,我乐得轻松一点。皇上,我失踪一阵子,爹娘肯定很担心我,正好明日就回家一趟,顺便呢去胭脂坊看看情况,上个月的账目要清算一下了,那盈利要整一下打到你账上是不是,还有啊……” “不准!” 他没好气地打断她。 依着她以往的习惯,这一回去决不会是一天就能往返的,他都不知道丞相和丞相夫人哪来那么多废话要跟她讲,抓着不眠不休的讲个没完没了,保准要留宿!孤枕难眠,他才不要一个人睡,他好不容易哄得她习惯顺从自己,乖乖委身自己,软在他怀里不再挣扎反抗啰嗦不清。才不高兴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她回去,说不定过个两天回来,又给倔头犟脑地不要他了,不行!他玩不起赌不起更加输不起。最好最愚蠢的办法就是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准她去,慢慢调教,多的是法子,让她乖顺可爱非他莫属。 043 瞎折腾 “四小姐回来了四小姐回来了!”虽然嫁出去了,相府家丁依然习惯叫四小姐,虽然曾被相爷斥责过多次,可一激动难免改不了口。 皇贵妃的凤辇已经停在了大门口,光是前头的仪仗队就有几十个人,随行的侍卫宫女太监更是有数百人之多。 每次回来都隆重到她头痛,从皇宫到相府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有必要搞得这么夸张嘛?一路上有侍卫开道,百姓都被推向两侧,空出一条大道,就专为她一人走。 殊不知在她看来是多么烦的一件事情,在其他人眼里看来简直就是荣耀无比,与相府同一条长顺街的百姓们简直是与有荣焉。皇上多疼贵妃呀,出一趟宫安排多少人呢,要嫁就要嫁这样的男人嘛,风风光光回娘家,多有脸面啊,谁家千金能有这么个排场?于是个个低头告诉自家女儿,快快长大,多多念书,以后要以嫁给皇帝当作毕生奋斗的目标!看到没有,那个坐在风辇里的就是皇贵妃,她就是你们的榜样啊! 云沁要是知道这些人心底的想法,她肯定要呕死的! 其实她只要简简单单拎个小包袱,骑个小马或者坐个小轿回来就行了,偏偏要搞出个这么个阵仗,她觉得皇帝八成是故意的。他知道她素来喜欢简单,嫌那些排场烦,这样多搞几次,说不定她以后就嫌麻烦,少回家几趟了。 就是这样!皇帝简直坏死了,昨天她好说歹说求了他老半天他都死不答应,还一本正经说要处理政务了,赶她回宫,她可气了。 晚上她便使出杀手锏,把枕头被褥打包一下丢给他,让他当厅长去。 他耍无赖跑进房硬要陪她沐浴,最后还不是霸王硬上弓,一遍遍横竖瞎折腾她。 她都烦死他了,怎么精力这么旺盛的呢,一天事情处理下来,他都不困的嘛?最后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吹尽了枕边风,等他一番尽兴后,才略微松了口,说只能回去一天,黄昏前一定要回宫,不然就罪犯欺君。 哦对了,他还似笑非笑地勾着唇笑她,说她是没脚的小鸟,他要是不看紧了,不晓得回头会飞到哪儿去!他逮不着,就只能委屈得找逮得住的人下刀子! 他才没脚的小鸟,呸呸! 进了门还在气鼓鼓的,丞相夫人白晓蝶在里屋听得叫声忙赶了出来,一把搂过女儿就是一顿宝贝心肝的乱叫。又是摸摸小手又是亲亲小脸的,眼眶都红了,女儿失踪一阵子回来,做娘的心里最是煎熬,听到女儿平安归来的消息,又碍于身份不方便求见,这次宝贝女儿能亲自回来让娘看看,真是太好了。 “娘呀,我想死你了哦。”沁儿也乖巧,腻歪在相国夫人怀里就是一顿撒娇,可把夫人给乐得合不拢嘴。 夫人拉着宝贝疙瘩坐下,吩咐人奉茶端上点心,左瞧由瞧上看下看,见女儿气色红润好看,心里也就放心下来,话便多了。 “你爹跟你哥哥早朝还没回来,等下回来了定十分欢喜。”夫人笑着摸摸女儿脑袋。 “嗯我知道。”他也没回来,他回来了,她恐怕就走不了了,哼!!哼!! “哟皇贵妃回了呀。”这刺耳的声音,不消多问,好二娘来了。 二娘这些年有点发福,体态臃肿,一身珠翠环绕俗不可耐。跟她风姿翩翩的美美娘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爹当年真是瞎了狗眼才娶这俗气的女人入门,不过好在趁早回了头,对她美美娘恩爱有加的,所以……原谅他。 沁儿对她丞相老爹当年的风流韵事也算略知一二。除了这个二娘,据说枣兰苑里还住着一个吃斋念佛的三娘跟体弱多病的三姐,她是四小姐嘛,上面有三个姐姐是极正常的。不过她也是过了许久才弄明白她有三姐姐,原本她以为她就一个大哥两个恶毒姐姐。 谁叫那个三娘从来不踏出枣兰苑一步,三姐体弱多病基本也足不出户,她也是入得宫一年半载之后回家偶遇,才恍然惊悚,原来自己还有个三姐。。。 她虽然是四小姐,不过出自正室,所以他大哥理所当然是嫡长子,而她也是正统的嫡长女。古代封建社会貌似对这嫡庶之分很注重,这身份可讲究得去了,云沁她娘白晓蝶一家,祖上三代为官,出生高贵。白晓蝶就是正统大户人家的官家千金,府上有一兄一妹,兄长即是沁儿的舅舅,貌似这些年来一直在陈州当州郡,地方上治理挺有一手,妹妹即是沁儿的姨娘,十几年前头已经过世了,白晓蝶便接了她的外甥女胡蝶香来相府长住。 白晓蝶显赫的家事,自然不是二娘那小门小户小家碧玉能够比的,三娘的出生好似也高贵不到哪里去,而且长房出一优秀的长子,其他并无男儿,这正室夫人的地位,根本就撼动不了。 白晓蝶嫁来之初,跟她丞相老爹不怎么对盘,她爹风流啊,出去瞎胡闹,接二连三地带女人入门,这情况一直到沁儿出生才有所改变。所以白晓蝶总觉得这孩子是自己的福星,打这孩子出生后,一切都顺畅了,相爷回心转意,对自己一日比一日好,老二老三都给扔到不知哪个角落,家庭和睦再也没有矛盾。 罗氏桃娘看着这对母女恨得牙痒痒的。 沁儿也不在意,撇头看了看跟在罗氏后头的大姐尹如雪。正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满脸疲乏之色,眼角好似还青肿了一块。 大姐的事,沁儿略有所闻。 原本爹给她说了门不错的亲事,对方是书香世家,年龄与她相当,外貌普通品性却不错。可她不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她要当官家夫人,不顾爹的反对硬要嫁给陆文公当填房,那阵子可把她丞相爹给气得,足足呕了一天一夜。 那个陆文公,比爹还老,大姐居然能把心一横嫁了,也不由得别人不佩服。 只是今日看来,日子过得似乎也不怎么舒坦,要不然也不会挺着个肚子回娘家来了。 娘和她说了会儿话,没多久爹与大哥便有说有笑急匆匆进来了,早在门口就见到了凤辇,知道是他们家沁儿回来,便忍不住赶紧进来,又是一番问长问短,嘘寒问暖的,这么一说到快中午了。 夫人便去安排膳食,让他们父子兄妹先聊着。 一顿午膳,略过二娘与大姐的锅底黑脸不提,还是吃得很欢畅的。 **********沁儿的分割线呀********** 再说那司马明玉,一大早便眼皮直跳。 直到婢女莲儿神情慌张地入内,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声,司马明玉那张脸刷一下泛白了。 “当真?” “真的真的小姐,千真万确的。皇贵妃可神通了,她用了不知什么办法,让惠嫔娘娘的血现形了,此刻康王派人封锁了那一带,谁都不能进出,听说他们今天要去调查冷宫。” 司马明玉握了握拳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又是那个皇贵妃!可恶!” “小姐,我真得好怕啊。”莲儿脸色苍白地绞着双手,“自从那晚过后,奴婢每晚都做噩梦睡不着觉,奴婢还记得那天和娘娘拖着惠嫔到池子,一路上,惠嫔的眼睛好像是睁着的!” “啪!”明玉转过头去狠狠扫了她一记大嘴巴子,“住口!胡说八道什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他们什么都查不到的!即使查到案发地点又如何,即使找到贱人的珠钗又如何?你不说我不说,咬死不说,谁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你给我机灵一点,不准胡言乱语的,听到没有?”司马明玉用力掐着莲儿的肩膀低声吼道。 “是,是!” 司马明玉沉下眼眸。 冷宫是么。 看来……她有必要暗中去那里走一趟了! “娘娘,您在想什么?” “莲儿,去御膳房拿些糕点。”明玉阴森冷笑,“我们去探望冷宫的淑妃娘娘,就当是帮我可怜的姐姐了却一个心愿。” “啊?”莲儿吓得脖子都缩拢了,“真得要去嘛,娘娘,可不可以不去啊!她们说,冷宫那个地方很邪门的!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那里面到处都是疯子见了人就撕咬,好可怕的!” “少废话,快点照我说的去做!” “哦。”莲儿很是委屈地出了门,片刻后拿上新鲜糕点,装入食盒中,跟着那唇边挂着毛骨悚然笑意的明贵人慢吞吞地朝冷宫方向走去。 贵人今天的表情很叫人害怕。 莲儿吞了口口水。 绕过花园北侧,走到冷宫门前,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声音破空划过。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啊!啊!杀人了!皇上,皇上!皇上救命啊!”疯疯癫癫蓬头垢面的女子“嘭”地撞到她身上,随后被两个彪壮的妇人扭住胳膊,其中一个抡起巴掌就朝她脸上劈去。 “啪啪啪”抽了好几下,看守冷宫的妇人目光极不耐烦地吼道,“鬼叫什么?白天黑夜不停地叫!信不信我抽死你这贱人。还皇上呢,别做梦犯贱了,皇上会看你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 蓬头垢面的女子转眼看到司马明玉像见鬼似的疯狂叫嚣起来,藏在乌发后的眼睛瞪得大大死死的,一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一下一下作出敲打状,另一手指着司马明玉浑身瑟瑟发抖,“杀人了杀人了!皇上,皇上救臣妾,皇上,皇上,啊……” 司马明玉瞧着疯妇手里的动作,蓦地瞪直阴毒的眼! 044 歹毒 婆子接过司马明玉递来的翠绿玉镯,喜欢地眉开眼笑,“多谢明贵人,奴婢多谢明贵人。” 司马明玉点了点头,将来回撺掇的疯妇人拉到石桌旁按下,笑吟吟地打开食盒哄她,“淑妃娘娘,来吃快糕点吧。” 疯妇看着各色糕点喜不自禁,抢过其中一块抓在手中便狼吞虎咽,边吃还不停用眼角瞄着明贵人,浑浊的眸中多少带着一点惊惧。 司马明玉叹了口气,温柔地替她将眼前乌发拨拢到脑后。 她转眼看向那立在自己身侧一脸谄媚笑意的婆子,“淑妃娘娘一直都是这样疯疯癫癫的么?从没清醒过?” “是啊明贵人。”婆子歪了歪嘴巴,不屑地哼道,“从没清醒过,一天到晚叫着皇上,烦都给她烦死了。” “以前也这样不分白天黑夜的叫嚷?” “这倒没有。”婆子略微沉吟,说道,“以前入了夜会吵嚷,白天比较安静。可自从前天晚上溜出冷宫被人找回来后,就疯的比以前更厉害了。” 婆子想到那晚,自己和几个同僚忙得半死,四处寻找这淑妃,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晚上弄得她们几个觉都没好好睡过,要是让她私自逃离冷宫,她们几个看守的,一个都没好果子吃,全部都要被上头治罪。 这时,沿廊边上匆匆走来一翠衫宫女,手里抱着一只木制莲花形手炉。 淑妃见状,扔了糕点疯疯癫癫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那宫女,抢过手炉抱在自己怀里,嘴里发出“噢噢”的叫声,温柔地拍着,“皇儿,皇儿。” “又来了!”那婆子眼里流露出一股子不耐烦的狠意,上去揪着淑妃的头发,“啪啪”抽了两记耳光,“放手,你这个死疯婆子。” “皇儿,不要抢我的皇儿,你们不要抢走我的皇儿。”淑妃跟婆子夺着手炉,那东西蓦地往地上一滚,发出一声闷响。 淑妃吓坏了,蹲下去连声尖叫,“皇儿,皇儿你不要死,皇儿,皇儿你不能死啊。” “疯婆子!”婆子气得牙痒痒,解了腰间的鞭子,狠狠一甩,没头没脑地冲淑妃抽了过去,“烦死了!天天鬼吼鬼叫的,你肚子里的那块肉早给掉了,没了!还什么皇儿皇儿的,你想要皇儿,看来要等下辈子了,就你这个样子,皇上多看你一眼都会吐,不准叫,再叫就把你绑起来!冲撞圣驾,谁都担当不起!” “叭叭!”鞭子落在淑妃的背上、手臂上,红色印了出来,立刻就皮开肉绽。 莲儿缩在明贵人身边,吓得眼睛都瞪直了。 司马明玉抿抿唇,上前挡下鞭子,佯装发怒,“大胆!在我面前都敢这么放肆。淑妃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妃子,还轮不到你对她动手!” 那婆子在冷宫作威作福惯了,一时忘记明贵人也在场,缩了缩脖子,一脸赔笑道,“是是是,奴婢也是气糊涂了。担心这个疯婆子冲撞了贵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言罢,没甚诚意地轻轻拍了下自己左右脸颊,权当掌嘴。 司马明玉本身就是装的,也没想过真要罚婆子,闻言慢慢点了点头,缓缓严厉的神色,伸手拉过淑妃,柔声道,“淑妃姐姐这又是何苦呢。” 淑妃好像什么都忘记了,疯疯癫癫缩到明贵人身边呜呜咽咽的哭泣。 司马明玉摸着她的脑袋,叹息着看向看管婆子,“嬷嬷,我想将淑妃娘娘带去承润宫拜祭惠嫔娘娘。惠嫔死前与淑妃娘娘交情甚笃,如今她死了,淑妃却一无所知。” 司马明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语音沉沉地,“就让她们姐妹俩见上最后一面也好。惠嫔要是在天有灵,也会心感安慰的。” “啊?”婆子露出为难的样子,“可这,不合规矩呀,贵人。” 莲儿突然挺起胸脯,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们贵人都开口了,莫非你想违抗?只是带淑妃娘娘去承润宫拜一拜惠嫔娘娘,回头就送回来,你有什么好为难的?要是你不放心,大可以跟着一起去。” “呵呵贵人切勿动怒。”婆子赔笑着道,“不是奴婢不愿意,这,实在是冷宫也有冷宫的规矩,关进这冷宫的女人,可是一步都不准离开这儿的。否则,这要是丢失了,奴婢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犯了玩忽懈怠的大罪。” “这样呢?”司马明玉摘下一对翡翠耳珠,托在手心里递到嬷嬷面前。 嬷嬷喜笑颜开地伸手接过,频频点着脑袋,屈膝行礼道,“多谢贵人赏赐,多谢贵人赏赐。” “走吧。”司马明玉朝莲儿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 司马明玉一脸温和地拉过懵懂无知的淑妃,当先朝冷宫外走去。嬷嬷与莲儿跟在二人后头。 冷宫偏僻,出了苑子还得走好长一段路才能到御花园北侧,而承润宫是在西面,过去还有蛮长一段路。 沿着高耸入云的红色宫墙,拐个弯儿,是一条两辆马车并行的宽阔青石板路。 那嬷嬷扭着肥肥的臀,一脸笑意地跟在明贵人身后,脑子里还在想今儿怎么这么好的事情,在家里坐着,财神就送上门来了。 走在前头的司马明玉,脸色阴沉了下来,蓦地狠狠掐了一把淑妃娘娘的臂肉。 淑妃“啊”一声鬼叫,疼痛感大增,下意识甩开明贵人。 明贵人顺势倒地,“嗳哟”惊叫一声,“淑妃姐姐。” 淑妃没头没脑就往前跑。 嬷嬷一看大惊,上前扶明贵人,明贵人忙叫道,“快快去把淑妃姐姐追回来,我担心她不认得路乱走。” 莲儿上来扶明贵人,嬷嬷便点头,起步追赶一溜烟儿飞奔的淑妃,还没跑出几步,一道暗褐色的人影便从高高的宫墙上落了下来,站在嬷嬷背后,一记凌厉的颈刀,将嬷嬷斩晕过去,一头磕在坚硬的青石板地上。 明贵人的唇边掠过一丝阴毒的笑意,看着那人三步两步追上淑妃,提着倒回来。 她点点头,“阿刚,照原定计划行事。” “恐怕不行娘娘。”名唤阿刚的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相貌很是普通,身手却十分敏捷。 “怎么?” “奴才打听到,皇贵妃今儿一早就出宫回相府了。”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是今天。”司马明玉削薄的指甲恨恨地刺进掌心,稍一沉吟立刻道,“那就带这疯婆子出宫,你有办法的。务必照原定计划行事。” 045 天下第一楼 “哗” 一通冰冷的水将躺在地上的婆子惊醒,她瑟缩一下,睁眼一看,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正带着寒意盯着自己。 “王爷,王爷,奴婢参见王爷。”嬷嬷吓坏了,连滚带爬翻起身来,爬到楚璇脚下,一顿胡乱的磕头。 “王爷问话,你必须老实回答。”夜影轻轻一按腰间佩剑,目光中流露出的狠意,吓了嬷嬷一跳。 “是是。” “本王问你,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和明贵人躺在冷宫外头?” 婆子便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略过自己收受明贵人贿赂不提,只是一个劲强调自己受了明贵人好心感染,想带淑妃前去拜祭惠嫔,没想到走在半途上被人打晕了。 王爷之前早就问过明贵人话。 说法也都差不多,她和那婢女莲儿也糊里糊涂地,说走着走着就被谁打晕了。 “淑妃。”王爷玩味地念着这两个字。 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刚想来查查这冷宫,冷宫便走丢一个人,是巧合还是意外,或者是……先下手为强? *********王爷的分割线呀************* “刷”地洒开手里的折扇,云沁小姑娘一身男装,玉人儿似的晃到望江楼前,眼睛笑眯眯地快成一条缝儿了。 “耶?这望江楼今儿个生意怎么这么惨淡?都将近中午了,怎么店里都没几个人呢?” “是哦是哦,平素这个时候,望江楼可是挤的连苍蝇都飞不进的。”甜儿深表同感地频频点头,“今儿怎么会这样啊?”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呼啦一下子跑来十几个伙计,将她们团团围在中心。 “哇!”甜儿抱着沁儿的细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公子,这店里的伙计比客人还多。” “那当然啦。”靠窗的一个顾客,捧着一碗面条频频点着脑袋,“半个月前,前面长青街南闹市中心开了一家天下第一楼嘛。那里的菜又好吃又丰富,价钱跟望江楼又差不多,人家可有特色多了,个个都跑去那里吃了。天天人满为患,门前排着长龙哇!” 十几个伙计气得脸都黑了,抡起拳头冲上去,照着那顾客就是一顿猥琐的围殴。 特奶奶滴,要你小子多嘴多舌,好不容易来了两个看起来有钱的金猪,你多嘴个毛线啊! 沁儿主仆二人同时露出可爱的惊吓表情,手牵手逃也似的窜出门口,开心地一击掌,“那就去天下第一楼看看!” 片刻后。 主仆二人一人一把折扇,晃着站在门楣开阔的天下第一楼面前,仰头瞧着日光下褶褶闪耀金光的大字招牌。 “哇,果然够气派!” “嗯,这楚京城的酒楼行业看来要翻天了。”沁儿扭过小脑袋,望着门前排气的长龙,一路延伸到街角。 “一百三十六号。”酒楼门口出现一名青衣伙计,长得清秀干净,眉眼间含着三分笑意,看上去极为舒服。 “是我是我,终于到咱们了,娘,慢点走,小心台阶。”一名书生眉开眼笑地挥着手里的号码牌,扶着一位老妇人,身后随着一个抱小孩的妇人,一家四口欢欢喜喜地从沁儿面前走了过去。 云沁望着他们,眸中流露出羡慕。 要是有朝一日,也能获得如此简单的幸福,那该有多好…… 执手相对,走遍山山水水,尝遍天下美食。人生不仅仅是追求钱权势的,也许有更多更多值得我们憧憬,值得我们去追求的东西。 “公子,公子。”甜儿伸手扯扯她的衣袖。 云沁回过神来,冲着她微微一笑,收起折扇东张西望,万分苦恼道,“难道,我们也要排队,可是等排到我们,可能要好长时间呢。” “那还是去望江楼吃吧。” “你不想尝尝新菜式嘛?”云沁一指门口的招牌,“还有烤全羊呢、醋溜鲶鱼、黄金烤全翅,哇,想想都流口水。” “是啊是啊。”甜儿吸了一口口水,用力点着大头。 云沁哈哈一笑,“那就去排队吧,反正刚才吃过一顿,也不是很饿。” “两位公子请留步。”门口出来一位笑眯眯的掌柜,中等身材四十出头的样子,眼睛带着笑,脸上和和气气的福态万分。 “叫我们?”沁儿与甜儿同时回过小脑袋,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头,神情万分可爱。 “正是。”掌柜忍不住笑了,拱手道,“两位里边请。” “啊?” 排队的一群人立刻发出不满地叫声,“搞什么呀?” “为什么他们可以进去。” “对啊,他们为什么不用排队?” 忿忿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群情汹涌,矛头指向沁儿与甜儿二人。 掌柜一翻白眼,送一张锅底黑给人看,“人家里面有朋友早就到了!你们也可以啊!下回让自己的朋友早点来!” 人群气哼哼地没声了。 掌柜回过脸,又是一张和善生财的笑脸,“两位里边请。” “朋友?”沁儿有点摸不准状况,与同样不解的甜儿对视一眼,“什么朋友哦?” “两位去了就知道了。”掌柜笑着在前引路,将她们带进酒楼。 大堂布置的十分明亮简洁宽敞。 桌椅排列也十分有特色,有普通坐席,靠窗也有雅座,雅座前用珠帘垂挂,一小间一小间隔开,整成一方小小的天地,十分适合情侣闲聊。 沁儿二人跟随掌柜朝二楼走去。 “掌柜,这天气慢慢就要热了,让客人排在外面曝晒可不太好。若是在外面搭个竹叶凉棚,放上些桌椅,让客人慢慢坐着等,吃吃茶聊聊天,人也不容易性急。” 掌柜眼睛蓦地一亮,转头一脸欣喜地朝云沁拱手,“公子说的极是,公子这个建议真是太好了,小的回头就立刻向主子禀报,公子这回真是帮了我们酒楼一个大忙。” “当然了,我们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人,皇……家主人经常这样夸赞的。”甜儿与有荣焉地点着脑袋,差点说漏嘴。 云沁回头笑着冲她摇摇脑袋,手中折扇敲敲她。 “是是是。当之无愧,当之无愧。”掌柜竖起一根拇指,赞不绝口,态度更是恭敬谦顺,迎着沁儿二人来到二楼,推开一间名唤“无菊”的雅室。 “是你们?”云沁瞧了进去,眼睛弯成上弦月…… 046 君无恨 可不正是他们嘛。 平王楚辞、十一皇子楚宜、礼亲王世子楚放、傅清月傅公子,四人分座各方,表情如出一辙地笑对着她。 甜儿眼睛都瞪直了,缓过神来正要匆匆行礼,便给云沁一把拉住了,“出门在外的,哪来这么多礼数啊,都免了吧。” “嗯,都免了吧。”楚辞点着脑袋,伸指指着对面的空位,“坐。” 沁儿也不客气,拉着甜儿就坐,可把那丫头吓坏了,如坐针毡地来回不停挣扎。以前跟着娘娘没大没小也就罢了,如今在几位王爷面前,她哪敢放肆造次。 “行了行了,坐好。”沁儿用力捏了她一把,转头对掌柜笑眯眯地道,“掌柜,有什么招牌菜全部端上来,今天你们酒楼发财了,来了几位款爷,不用犹豫,尽管宰,哈哈哈哈!” 笑得可真够夸张可恶的!楚辞几人纷纷翻眼睛。 “是是,刚才几位公子都吩咐了,马上就上菜,小的这就去安排,诸位贵客稍等。” “嗯。去吧去吧。”小手使劲挥了挥,亮晶晶的眸子水润泽泽的,伸手取过四根筷子,给了甜儿一对,“我说,几位爷今儿怎么这么有空啊,这么巧在这里碰到,有没有这么巧合呀?” “当然不是巧合,我们是在这里等你的。”楚放放肆的眸光不住在沁儿身上来回扫。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还是摄政王料事如神啊。”傅公子叹了口气,叠起修长的腿,握着玉盏淡笑,“果然事无巨细,都给他猜中了。” “就是就是,皇兄简直太神了,连时辰都掐的差不多。”楚宜扑哧一笑。 沁儿小家伙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大大的眼睛来回扫视他们,“阿璇?他说什么了?” 突然有种给某人算计的不好感觉。 “皇兄说,你难得出宫,肯定管不住自己的小嘴,保准要留着点肚子去望江楼的。”楚放笑着道。 “这一去望江楼,发现人空空的,又肯定会折来天下第一楼。” “就是就是。摄政王真得很神,什么都给他料准了,还嘱咐我们下朝后早早来给你占位子,瞧我们多够意思。”楚放笑眯眯。 “哼。” “现在这个时辰,尹大人早就下朝回家,一定用过午膳了吧。”傅清月追问一句。 “娘娘。被他们发现我们吃第二顿了。”贪吃的甜儿小妞伸手拽拽主子的衣衫,两人同时有点不好意思。 几个可恶的男人都哈哈大笑。 气死她了! 怎么了嘛,吃第二顿犯法啊!哼!她气呼呼地捶着桌子,“不准笑!” 正巧掌柜招呼伙计们进来上菜,一盘盘端上来,丰盛的让人食指大动,全都是沁儿爱吃的。 “公子公子,你最喜欢吃的荷叶包饭,哇,这就是黄金烤全翅,瞧上去好可口哦。” “吃吧吃吧,别管他们笑,让他们笑死去。”主仆二人自顾自双双动手,你给我夹我给你夹,吃的欢畅极了。 “甜儿你就好了,刚才只吃了几口,我给大哥逼着吃了好多。哎呀,真是可惜了这一桌子的菜。”沁儿很心疼地说着,舀了一碗香喷喷的银杏甜汤,喝了一小口,急忙给甜儿盛了一碗,“快趁热吃,好吃。” 抬眼一看,那四人看着她俩,也不动筷子,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干什么,看着我们就会饱了啊?” “真得挺饱的。”楚辞忍不住放声大笑,“真该让皇上来瞧瞧你这副样儿,不知道的,还当是宫里刻薄怠慢了你,饿了好几天了。” “去。”她没好气地横了他们一眼。 敲门声轻启,几人纷纷抬眼回头望去,只见一抹颀长的身影走入。宝蓝色的袍子,玉带飘逸,俊柔的脸庞上带着三分笑意,黑瞳幽深无底,眉间一点赤血焰印分外妖娆红艳。乌丝束发,裹着银线的织金缎带埋在一头青丝间。好一个举世无双,在楚家几个妖孽面前,也毫不逊色半分。 沁儿主仆俩看得那叫一个呆,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几位,菜都上齐了,吃着味道如何,不妨多给我一些建议。”来人眉眼间流荡着温雅的神采,笑眯眯的眸光在沁儿身上转了一转,“这位公子是?” “无恨,来得正好。”傅公子击掌笑道,“陪我们喝一杯吧,刚才我们还说起你呢。” “无恨,这个是……黄飞黄公子,我们的朋友。”楚辞咳一声,指着妖娆男子道,“飞飞,这位是君无恨君公子,天下第一楼的负责人。” 还飞飞呢,云沁差点把一口热汤给喷了出来。 几人都在心里闷笑,楚宜接口调侃,“君兄,你看飞飞这个样子就知道了,这菜我们没意见,每一道都好吃,很合飞飞的胃口。” 沁儿气死了!他们个个都在取笑沁儿!哼!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怕菜色不合你们口味。”君无恨笑着回头对掌柜道,“添福,拿只杯子过来,我要同几位好朋友好好喝几杯。” “是,少爷。” 君无恨一杯接着一杯,酒量如海,一一向他们敬酒,口中不停叫他们七哥十一哥,看来是知道几人尊贵身份的。 沁儿也不由好奇地多看他几眼。 傅清月笑道,“飞飞呀,这位君公子可厉害了,说到这个生意经,你倒是可以好好跟他请教请教。人家天下第一楼可以从南方一直开到我们北方,每一处地方都这么红火,你当知道他有多厉害了。” 君无恨握着酒杯笑吟吟地上前给沁儿敬酒,“黄公子,在下敬你一杯。” 云沁忙站起,好奇地看着他,“君公子,你这连锁酒楼当真从南方一直开到北方?南辕北辙相差十万八千里路的,你每天是怎么计算各个地方的营业额,又是怎么汇总的呢?那些银子怎么打理怎么存取的呢?” “咳,咳咳!” 小家伙光想着银子。 君无恨笑道,“天下第一楼有专门一套打理财政方面的班子,三个月相互流动一次,也不怕他们从中牟取利益。至于银子,每日计算完毕,毫厘不差,都存在……” 他顿了顿笑道,“悦天钱庄内。黄公子对悦天钱庄一定不会陌生。” “嗯,你果然有头脑,悦天钱庄是南北东西唯一一家发售全天下通用银票的地方。银子存在它那里果然是最快捷最方便的,天下第一酒楼,天下第一钱庄,哇!高明高明。”云沁以茶代酒,和君公子喝了一杯。 她喜欢聪明人,和聪明人讲话不费劲。 几人闲聊着再喝了几杯,云沁也不管他们男人,自顾自和甜儿吃菜,塞着自己小小的肚皮。 这时,楼下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闹哄哄的响声,云沁好奇地跑到窗口一张望,“咦”了一声。 047 发狂(加更滴) “什么事?”几人不约而同地问。 沁儿趴在窗口,两手支着下巴,“有一堆人凶神恶煞地往酒楼来了。” 众人怔了怔,就见一名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少爷少爷不好了,一群自称是蟠龙庄的人凶霸霸地想闯进来找人。东贵生怕他们吓着客人,给拦在外面起了争执,看来不是一群善男信女。” 君无恨眸光一冷,“出去看看。” 转身向几人拱手道,“各位,稍稍失陪。” “请。” “树大招风么。”清月似笑非笑地盯着君无恨匆匆离去的背影,摇头笑道。 “沁儿你去哪里?” “有热闹看!”小家伙兴奋地磨着小爪子,抓起甜儿就走。 几人接二连三地叹道,“怎么这么烦人的呢?” “哪儿有麻烦就往哪儿钻去?” “你们才烦人呢!”沁儿不服气地顶了回去,径自抓着甜儿下楼,眼睛朝酒楼门口瞄去,果然见到黑压压一团人围在门口,也瞧不见谁跟谁。 君公子被他们围在当中,两个得力助手东贵宝贵随伺在旁。 君公子一派闲雅,声音不大,正跟蟠龙庄的地痞流氓交涉之中。 沁儿喜欢看热闹,这甜儿跟了这么个主子,原本是不爱看热闹的,可瞧着瞧着竟也跟着学坏了。 两人挤到前方,津津有味地瞧。 一边瞧一边还插嘴评论,惹得蟠龙庄的人恶狠狠的目光直朝她们瞪过来。 不远地拐角。 一顶斗笠遮挡住脸,男人阴沉的眸朝水泄不通的酒楼门前看来,缩回了角落,解开麻袋口,揪着疯妇人的头发让她起身。 疯妇人原本两眼紧阖,手脚被缚。 男人一把拧住她的胳膊,猛地将一支七寸长的银针从她后颈扎进去。 疯妇人蓦地启开双眼,挣开四肢上的布条,目赤欲裂,瞪着远方!一把利刃反手交至她手中,疯妇摇摇晃晃地走出街头巷口,直愣愣地盯着那倾城绝世的容颜,璀璨的笑犹如魔鬼一般紧紧揪住她的心,一步步,一步步朝目标走过去…… “啊!”发狂般地嘶叫一声,疯妇人手里的刀刃狠狠扎进其中一名挡路路人的肚腹中,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扭曲痛苦的表情中,缓缓再度抽出,溅出满地艳红,以骇人的速度笔直朝着她的目标疾行而去。 尸体砰然倒地,溅起一地风尘。这一变故,吓得长街上,所有人屁滚尿流到处爬滚躲避。 “沁儿!”楚辞急吼一声,用扇子拨开疯妇刺来的刀刃。“当!”楚辞手中的扇子一折两断,虎口也被震得发麻,不由心中大怵,回头看向那形同疯状、蓬头垢面的女子。 明明只是个柔弱妇人,怎么会有这般可怕的气力? 云沁吓得蹬蹬往后退了几步,身子向后仰倒,堪堪再避开妇人的一刀。 帽子掉落在地上,满头青丝散了开来,随风飘扬,露出小女儿娇态。 “小姐!”甜儿急得跺脚大叫一声。 几人纷纷抢上前来救沁儿,可是无论出多少招劈多少掌在疯妇身上都没任何用处,只会愈发激起她的狂性,血红着一对招子,顶开前面的楚宜,发了失心疯似的疯狂朝沁儿追去。 手里的刀子举高至头顶,跑得犹如鬼魅般迅速,见佛杀佛,见人杀人,大有锐不可当之姿。 云沁给她可怕的样子吓着了。 刚才一个正面交接,挡她的气力差点把细嫩的胳膊都折断了,如今还觉得两臂发不上力。 这简直不像是人的力气,反而像是野兽。 傅公子一个闪身拦在疯妇面前,交手数招,直皱俊眉。 疯妇根本就不懂武功,出招简直杂乱无章,身上到处都是伤,可竟也不痛似的,只是追逐云沁,也不管傅清月他们。 只是瞧着云沁直冒凶光。 沁儿从来没那么狼狈过!跌跌撞撞跑了几步,差点摔了一跤,眼见她依旧锲而不舍追着自己杀,心里一股子怒气也直冲头顶。 “沁儿别跟她纠缠!快走。”街上的人瞎乱狂奔,好几个不长眼地横冲直撞过来,挡在傅清月等人面前,错乱闪避间,难免被撞到一边。 他们心中大急,个个离着云沁有一段距离。 云沁瞎乱狂奔绕到醉花楼门口,用那垂挂在门口的柱子挡了一下疯妇的刀锋,被门槛绊了一下,咕咚坐倒在地,眼见那疯女人一刀落了下来。 她气得顺手操起门口一只花盆“绑”一下砸在女人脑袋上。 看着鲜血横流夺目的样子,不免触目惊心。只是那疯妇人居然毫不停留,片刻都没迟疑,照样拿刀朝她喉间刺去,好像刚才那狠狠的一砸并不是落在她的脑袋上,而是砸中别人! 太可怕了! 疯女人毫无痛觉神经! 眼看那利刃刺到喉间,云沁大呼一声我命休矣,蓦地闭上眼睛。 半响没有任何动静。 云沁悄然睁开一只水眸,浑身打了个激颤,蓦地大睁。 凌厉的刀锋给人抓住了。 那是一只白玉般无暇的手,指尖微微泛着苍白之色,那般有力那般粗暴野蛮地紧紧抓住锋利的刀口,浓郁的艳红随着指尖滴落,朵朵掉落在地,溅起无数妖娆。 静寂的街道上,行人们都驻足了,纷纷回头惊恐地望着这一幕。 摄政王雷厉风行的像鬼一样,突然带着数千亲兵出现,只身挡在刀锋前,那样清减如玉的脸庞,却又是这般高大威猛的身姿。 如画的日光,在他背后形成一个偌大的剪影。 “王爷。”沁儿叫出口的声音是抖着的。 楚璇使劲一推。 疯妇蹬蹬往后退了几步,仰倒还待再发作,便被数十名亲兵狠狠地用刀背架住身躯,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爷……”沁儿含着欲掉不掉的眼泪,跑过去抓住他的手。 团团簇簇、织艳妖娆的红色,沿着玉白的腕不住淌落,红的愈加艳丽,白的愈加透明似玉,实在好恐怖。十指连心,一定很痛很痛。 048 本宫不畏死 “本王没事。”楚璇反手握住她的皓腕,神情焦虑地望着她狼狈不堪的小脸,“皇贵妃你怎么样。” “我当然没事了,受伤的是你好不好,你怎么能这么不管不顾的呢,一定很疼,流了这么多血,还是赶紧找太医看看吧。”沁儿急忙扯出腰间的丝巾简单给他包扎一下。 “傻子。”他的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笑意,“你忘记我自己精通医术么,小小皮外伤没事的,我心里清楚。你别怕,没事了,万事有本王在,不必担心。” 四目相对,拂过风与月,这一眼所包含的隽永,抵过千千万万句金玉良言。 “皇兄你来得真是及时啊!”楚放等人跑来,马后炮放个不停,“这到底,怎么回事?疯妇哪里跑来的?” 楚璇扭头,寒玉似的眸子盯住疯妇,“把淑妃带回去,找太医看个究竟。” “你说她是淑妃娘娘?”沁儿诧异地转首瞧着那不住挣扎的疯妇人。 她与淑妃素未谋面,淑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又怎么会来杀她?这真是一件奇怪到极点的事情。 疯妇突地浑身不住颤动起来,扭曲着脸颊蜷起身子,趴在地上哀哀叫唤片刻,伸手捶着她自己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口角突然冒出白沫,两眼也开始像上翻白,眸中一片死灰色。 楚璇看了她一眼,脸色蓦地一变,急忙闪身来到她面前,伸手抓起她满是伤口的手腕把了把脉。 少顷,再伸手一试她鼻尖,皱着眉,额间一片冰冷,站起身来。 “怎么了?” “淑妃去了,把她的遗体,运回宫去。”楚璇一派冷漠地说道。 “死了?”沁儿瞪大一对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蜷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疯妇。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气力大的要死要活的,追着几条街锲而不舍追杀她。怎么此刻竟然死了呢? 阴谋犹如毒蛇一般,盘踞在她的心间,绝非意外那般简单。 从淑妃出现到死亡,是谁……在幕后推波助澜? “王爷。” “本王送你回宫!现在!立刻!”他蓦地抓起她的小手紧紧一握,旋即放开。 ********我是沁宝的分割线呀********* 胡乱梳洗一把,匆匆换上干净衣物,套上一袭锦缎长衫,甜儿再将她乱糟糟的发打理了一遍,一拢青丝绾成高髻,其中插一支碧玉琉璃簪!贴上秀美的额黄,一切刚刚整理妥当,就听宫外一连串太监的叫声。 “太后娘娘驾到!” “德妃娘娘、倪妃娘娘、华妃娘娘拜访。” “丽妃娘娘、明贵人、李贵人、宁才人,拜访!皇贵妃……” 全特么来了呀! 来的可真够快的啊,这消息传播的速度,简直堪比光速! 沁儿紧紧捏着冒冷汗的手心,抿了抿唇,暗中下了一个无比狠毒的决定,眸中露出一片坚定水色,起身拂袖朝正殿走去,俏脸绷得紧紧的,脸上一片冰寒淡漠。 太后老太婆!别以为你带着一群人过来声势浩荡,本宫就会怕了你!要比狠,大家就试试看! 拂开晃动的珠帘,身影才转出去。 就见一身富贵缎子、珠圆玉润的李太后,领着那帮各怀鬼胎的妾妃们齐齐步入门来,当先一句便是厉声呵斥的下马威,“皇贵妃!!哀家刚刚听闻,淑妃死了!还是死在皇贵妃你面前!哀家,是亲自来向你要一份解释的!你最好给哀家解释的清楚明白,否则休怪哀家翻脸无情!” 沁儿呼吸一冷,表情无比镇定,盯着太后老佛爷,讽刺一句,“要解释?我还想要解释呢?淑妃为什么会出宫?淑妃为什么会行刺我?淑妃又为什么会死的如此莫名其妙恰好死在我面前?这一切的一切,本宫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太后娘娘!” “放肆!”宁采儿伸出指怒骂一声,红艳艳的小脸兴奋地都快扭曲变态了,抓住沁儿小辫子似的,一连串叫骂,“在太后面前还敢如此狂妄嚣张自称本宫?简直罪无可恕!太后娘娘,请重重治罪皇贵妃!” “那又怎么样?”沁儿蓦地扫袖,小小的身影如玉一般挺拔俊秀,笔直耸立在天地之间,一脸无愧之色,“本宫素来嚣张,你是第一天知道么?嚣张又怎么样,跋扈又怎么样,你们想冤枉我,也得自己掂量掂量清楚,一群魑魅魍魉,又怎能奈何天地正气?” “你!”宁采儿气得脸色铁青,还真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吼回来了! 太不可思议了,居然这样顶撞太后,以前只知道她任性跋扈,却不知真得会这般顶撞,宁采儿又是气怒又是兴奋,真恨不得太后立刻把她绑起来,推出去斩首示众! 太后的脸色也是狗屎成一团哪,咬牙切齿,盯着皇帝的贵妃,一字一句逼问道,“你当真不肯解释?” “这件事还用的着解释么?太后娘娘。淑妃疯疯癫癫的,怎会无故找皇贵妃寻仇,这其中,肯定是有缘由的。”明贵人冷声笑着,将一根导火线慢慢牵扯到沁儿身上,“谁都知道惠嫔姐姐死的冤枉,她死之前,见过淑妃娘娘,为什么她们会接二连三意外死去,这其中的缘由,皇贵妃不想知道嘛?” “皇贵妃!惠嫔和淑妃的死,当真跟你无关?”太后阴着老脸追问一句,大有追根刨底之势。 “我要是说不知道,你们肯定很失望,你们认准我和这两桩事情有关,栽赃嫁祸、无所不用其极,我就算否认,你们也会说与我有关了,我又何必解释?又何须向你们这些人交代?”沁儿面对一众幸灾乐祸的宫妃,重重冷哼一声。 “你只要说清楚,哀家自然明白。是人是鬼,是真是假,难道哀家不会分嘛?” “好,那太后我来问你。惠嫔死的那晚,根据太医院鉴定,是五月初八亥时,当时我在哪里?我和皇上在京郊别苑之内,所有宫女太监侍卫都可以作证!我是五月初九回宫的,太后觉得,惠嫔的死,会跟我有关嘛?”沁儿转头瞪着把眼调往别处的明贵人,“你把脸转过来,看着本宫!看着本宫的眼睛,回答我!” “你心虚什么?”一道狂妄的叱喝,吓得明玉心中突地一跳,僵着小脸转向沁儿。 两双美目在半空中交汇厮杀,激起一片冷意与杀气。 “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扯,把惠嫔这桩事扯到本宫身上?” 司马明玉心中有鬼,气焰蓦地一低,“就算惠嫔姐姐的事与你无关,也不能说明,你没害死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是被你害死的!是你杀了她!你当街杀了她!有人看到你用花盆狠狠砸她。就算一个莽汉都吃不消,更何况是那个娇弱的淑妃娘娘!” 她怎么知道的呢么清楚,连她有没有砸花盆都知悉?沁儿心里一冷,眸光越发透彻地望着明贵人。 “你倒是了解挺清楚的明贵人。”她不无讽刺地笑道,“连本宫,是用刀用剑用木棍,还是砸花盆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厉害,厉害啊!” “到底有无此事?”太后怒斥一声。 “有!当时她追着我砍杀,我随手举起个东西抵挡,有什么错?我只是正当防卫,莫非只允她杀我,不能允我逃走抵挡?”她大笑一声,笑声肆意狂放,眼睛露着淡定的风采与无畏的神色,“本宫,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对的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列祖列宗!敢作敢当,光明磊落!容不得你们一群小人来冤枉我!是我做的,我会承认!不是我做的,逼死我都不会认!反而是你们这些人,处处污蔑,句句栽赃,咄咄逼人,容颜可鄙!毫无缘由,毫无根据,就来兴师问罪,简直可笑至极!” 凤鸾宫上上下下的太监宫女们,若不是碍于太后在场,简直想蹦起来,给他们的娘娘热烈鼓掌欢呼!太彪悍了!对着太后与娘娘一群的人,字字珠玑、气势毫不削弱万分,让他们从头到脚佩服的五体投地! “皇!贵!妃!”太后咬牙切齿念着这三个字,“你当真不怕死?” “本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沁儿神情冷肃淡漠地瞧着她们,“今天你们这么多人来逼宫,无非是要本宫一个死一条命!好!本宫成全你们!也成全自己!什么证据,什么解释,你们统统不需要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使本宫说不是,你们心里也认定是了,何必又在这里装腔作势,假惺惺充当好人?真是让人瞧着作呕万分!” “本宫今天就以死明志!轰轰烈烈!顺了你们的心意!本宫什么都没做过,本宫清白,堪与日月同辉!由不得你们污蔑!”一根手指狠狠地戳出去,嚣张地拂过众人面前,抿着的唇,含着深刻的怒焰,少女眼中有的是无比的刚烈与坚强意志。 言罢,狠狠摘下自己头上的琉璃簪,重重扔在地上一断为二,扯下锦袍罗衫狠狠摔在地上,一身素淡白衫,伸手推开一群花容失色的嫔妃们,在所有人睁大双眸注视下,犹如一只扯了线迎风飘荡的风筝般,冲了出去,迎着夕阳黄昏,艳丽无双的晚霞瑰丽,发足狂奔。 小小的玉白色的人影直扑向前方的池子,简直是毫无停顿,在所有人一片失声惊叫中,“哗”地投身入池,大有义无反顾一去不复返的狠意! “娘娘——” 闻讯而来的楚慎与楚璇等人,简直难以置信、简直目赤欲裂,望着眼前这一幕,整颗心被扯得七零八落、浑身如入冰窖痛苦不堪。 要交代是吧,要解释是吧?少女狠狠将自己砸进池子的瞬间,有着报复后的无比变态美感!老娘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而你们!就好好地去跟皇帝解释解释清楚、好好地跟我爹去解释解释清楚吧!哈哈哈哈—— 049 后宫传奇 韩宿伸出右臂让一只黑色的矫健飞鹰停留在臂上,从它脚爪取下一支小竹筒,朝着窗外一耸肩,飞鹰呼啦啦滑过碧蓝天际。 韩宿卷开一小截藕白缎子速度阅览一遍,迅速收拢到衣袖中,形色匆匆便离开屋子,步履紧张前往皇帝的南书房。 从侍卫营休息处赶到南书房,需要经过一段路程,当中还要绕过御花园。 韩宿目不斜视走得极快,到御花园的九龙环玉璧那边,远远地看到两抹倩影被人簇拥过来,他便脚步一顿,快速抄小道打算离开。 不料,一道娇蛮的斥责传来,“韩宿!大混蛋!看到本公主还敢绕道走,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韩宿!站住站住!!站住!” 刁蛮小公主楚瑶一径跺着小脚,玉润明秀的小脸气得红通通的。楚瑶是楚家最小的公主,深得太后疼爱,上面几位兄长对她也不错,她刁蛮任性惯的,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 “瑶儿,瑶儿你慢点!”一路赶去的楚雪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个妹妹,不过与她相差数月,性情却是南辕北辙。若说楚瑶小公主是一朵艳色玫瑰活泼开朗,那么楚雪小公主就是一朵宁静睡莲,脸上始终维持一份淡淡的雅致,玉洁冰清,容颜秀丽。 楚雪是先帝景妃所出,景妃温和,早年亡故,楚慎小时曾受景妃照顾疼爱,与楚雪关系甚好,所以前次西垚国和亲,楚慎想都没想便将楚雪公主排除在名单之外,而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朕的皇妹之中,只有楚瑶年龄适合,又待字闺中。太后疼爱楚瑶自然不允,但楚雪公主同样也有后台。 “去哪里你去哪里?你干吗看了我甩头就走?你是不是不想见着我?韩宿!”楚瑶小妹妹一个饿虎扑食,一头撞进韩统领怀里,脑袋上玉钗晃动,小手紧紧抓着人家的衣衫死命地绞绞绞。 “卑职参见两位公主。” “不用参见啦!你就跟我讲你为什么见着我就要跑,难道我长得很可怕,很可怕嘛?”楚瑶小公主揪着他的袖子,不迭声地叫嚷。 “瑶儿,瑶儿,好啦,瑶儿。”楚雪见韩宿被吼得有点呆,忍不住心里好笑,伸手拽下她宝贝妹妹的小手,轻轻拍了两下,“韩统领应该是有要事前去南书房参见皇上,瑶儿你乖,别打扰统领大人办正事了。” “不管不管!”楚瑶晃着小脑袋,摇得头都要掉下来了,“我就要问他问个清楚,十二姐你别拦着人家啦。” 韩宿瞧着那个刁蛮小公主,表情万分不自在。 楚瑶排行十三,与楚雪同龄,年十八,一颗芳心早在年前就暗许韩宿,谁知这韩宿,也不知道是不是木的,每次看到她就绕道跑,都不给自己机会倾诉。她难得抓到他,哪有可能让他走? “公主,卑职……” “韩宿,本公主现在命你陪我去畅游玄明湖!” “啊?”韩宿唇角一连抽搐。 楚雪急忙抓住她的好妹妹,“瑶儿,韩统领有事要见皇上呢,不如等他从南书房出来,再让他陪你去吧。” “不要!”楚瑶的小手被楚雪掰开,她还一个劲伸手想要勾他的衣裳。 楚雪急忙朝韩宿使了个眼色。 韩宿会意过来,感激地冲楚雪点点下巴,躬身行礼,“卑职先行告退!” “韩宿!韩宿!”楚瑶小妹妹跺天跺地跺着脚,气呼呼的声音传了好远。韩宿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十二姐你干什么拉着人家啦!” “公主,糕点准备好了。”细弱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两位宫女上前屈膝行礼。 “瑶儿来吃点心,你刚不是说饿了嘛,来来。”楚雪急忙拉着气呼呼的小妹走到拾掇干净的亭内,二人在石凳上坐下,同享糕点清茶。 楚瑶这气啊,吃点儿东西就呼啦一下顺过去了。 两姐妹吃了些糕点,说说笑笑片刻,楚瑶抬头瞧见她的好姐妹司马明玉,急忙派人将她请了过来,三人互相见过落座。 楚瑶小妹妹从小就跟司马明玉、李安茜交好,小时候还被小朋友们叫做三朵金花呢。 “明贵人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还在为惠嫔的事担忧?”楚瑶随口问道。 “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么?王爷已经抓到了害死惠嫔的凶手,而淑妃娘娘的事,太医院查明是出于意外。那么之前还误会了皇贵妃娘娘,太后这几日,心里头都有些不安呢。”楚雪淡淡笑道。 “哈,说起那个皇贵妃我就有气!她从小就是那个死人样子,瞧着就来气!太后不过说她几句嘛,就以死明志,还惹得皇上那天在凤鸾宫大发雷霆,把德妃娘娘她们全都骂得狗血淋头。” 司马明玉的眸中掠过一丝深深的怒,“何止啊,皇上还冷冰冰地对太后娘娘说……” 母后,惠嫔一案,朕已经全权交由摄政王处理,母后横插一脚,是什么意思?是对朕所做的决定有所异议,还是不相信摄政王的手段与能力?母后居然跟着她们一起胡来,率同这么多人上门闹事,是想逼死朕的皇贵妃么?现在好了,皇贵妃生死未明,你们都开心了,乐意了,是不是? 皇帝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是冰的,唇角是冷的,吐出来的气息充满深深肃杀的寒意。 司马明玉当时和一众嫔妃们低着脑袋,就这么跪在他面前,身体不由自主微微颤抖。她有理由相信,皇帝当时是想杀死她们泄愤的。 因为他还对着她们说了一句很残忍的话,看着她们这些人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恨意简直让人心惊胆寒。 皇贵妃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统统都给朕下去陪她吧! 司马明玉的心里转过一缕恨意,咬了咬唇,楚瑶继续在她耳边叫道,“我看那个皇贵妃娘娘八成是故意的,挑那么个时间跳池子,什么以死明志,根本就是以死相逼!” “也不能这么说。”楚雪一脸淡笑,“皇贵妃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承认,我觉得惠嫔娘娘与淑妃娘娘的事情,与皇贵妃无关。” “十二公主是你太简单了,她那个女人绵里藏针,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惊心动魄,可厉害着呢。”司马明玉忿忿道。 “就是,厉害透了!病得昏昏迷迷地还能缠着皇上,让皇上下旨同意她回相府养病去,简直不可理喻!”楚瑶嚷嚷道,“我看她很快也会成为楚室皇朝,另一段后宫传奇中的人物了!” 050 惴惴不安 “咳!”凌全德朝疾步走来的韩宿举起一根食指,作出噤声的动作。 韩宿便放缓脚步,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问道,“皇上他……心情还没好转?” “怎么可能好的了。”凌全德干咳一声,朝韩宿勾勾胖胖指头,“我跟你说,娘娘呀,回相府五天了,皇上就足足心情不好了五天。” “啪!”书房里传来碎盏的声音,夹着一丝怒吼,“滚!” 两名随伺的小太监一脸无辜地退出南书房,哭丧着个小脸,低声询问凌公公,“公公呀,这皇上的心情何时能好转?皇贵妃娘娘啥时回宫?” “你问我,我问谁去?做事做事,别没事嚼舌根。”凌全德赶他们离去,便推开书房门,带韩宿入内。 “皇上,韩统领有事求见。” 韩宿上前一步,将衣袖内的一小截裁成条状缎子递给他。 楚慎抿唇不语,看完便揉成一团,“对方不动,我们也勿须动。看着吧。” “是,皇上。” 韩宿得到指示后,例行公事地汇报结束,便转身离开,也未多做停留。实在是书房里气氛太诡异,片刻不想留在皇帝身边。 凌全德却没办法,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皇帝身边,五指缩拢,脸上含着和和气气的笑意。 皇帝瞧了片刻折子,烦乱不堪地站起身来。 凌全德便跟着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又不失大胆地低声提出,“皇上,娘娘她近来心底有……有气。” “她有气,朕才更有气呢?”他愤愤不平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对对对,皇上才有气呢。”凌全德狗腿地跟了一句,“娘娘实在太任性妄为,这就算给太后说两声,忍一忍不就风平浪静了,还轰轰烈烈地跑去自尽,把皇上吓得魂不附体、寝食难安。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皇帝没应声,这凌全德便继续气愤道,“更可恨的是,病得迷迷糊糊的,还胡乱发怒,米粒未尽,一径说要回家,回家。哼!” 这凌公公搞笑地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指头,“这刚烈的性子,真是可恶透顶。” 皇帝负着两手蓦地停在凌公公面前,气愤地说道,“不准你骂她。” “是是,奴才多嘴,多嘴。”凌公公瞧着皇帝从自己面前晃过去,将一肚子笑意压下去,一本正经地轻咳一声,跟着皇帝继续在书房里绕来绕去,小声问道,“皇上,娘娘都已经回家五天了,这发脾气也该发够了,是时候接回来了。” 皇帝用力一握拳,转身怒道,“要回来早回来了!又不是没派人去接!”吃了几次闭门羹,皇帝心里也来气了! “咳,那是娘娘找人撒气呢。” “找朕撒气?”皇帝背着手在书桌前走来走去,转身之际,差点跟凌公公对撞个正着。 凌公公急忙用咳嗽声盖过笑意,跟着低眉顺眼直跟在主子后头一个劲进谗,“对,娘娘实在太过分了。干脆,皇上把她抓回来,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胡说八道!”皇帝顿下脚步,一脸懊悔地叫道,“朕就不该放她回去,朕就知道!这没脚得小鸟,一回去就飞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皇上。”凌公公继续进谗。 “什么办法?”他气得从早上到现在早膳都没用,连着四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她的事情。 “娘娘不愿回宫,皇上可以去相府的呀。” “哼!”皇帝拉不下脸,“不去。朕就是太纵她了,才把她给惯成这样!你!去准备准备,今天再去相府接她,她要再敢抗旨不会来,朕就……” “怎么样?”凌公公凑着脑袋等皇帝发落。 皇帝闷了半天,白玉瓷般的俊脸上透着不耐与气愤,有一抹可疑的红晕飘过。 “算了算了,摆驾相府,朕亲自去。” “奴才遵命!”哎呀妈呀,总算雨过天晴了,这别扭的皇帝,别扭的娘娘呀!赶紧和好吧,不然下人们的日子可难熬了…… *******皇帝的分割线哦*********** 数日来。 沁儿清闲无比。 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再去街上逛一圈,生活规律而丰富,她很喜欢。 苑子里植了许多杏树,此时正值花期,那大片大片的粉白,如纱似梦,像雾一般,馥郁馨香,沁人心脾。 沁儿最喜欢坐的就是叫人搬一把软榻到树底下,瞧着杏花飘落,喝喝茶,找几个人聊聊天,聊着聊着睡去便睡上一觉,醒来就是快乐的晚饭时候了。 日子要是一直这般悠闲,她便去大灵韵寺烧香还愿。 舍了那群莺莺燕燕们,耳根子也清净许多。 “娘娘,这是大人带回来得顶级香片,奴婢用紫金盏泡的,闻着就香气怡人,您试试。”甜儿笑眯眯地端上茶来,送到她身旁的矮案上。 云沁从软榻上坐起,喝了一口,夸道,“甜儿你越来越厉害了。” “哪有。”甜儿小脸上充满笑意,“是娘娘教导有方呀。” 沁儿盘膝坐到榻上,笑眯眯地直点头,“一会儿带你去天下第一楼吃饭。” “还是不要了吧。”甜儿皱了皱眉头,“上次就是在那儿出事的。” “上次是人为安排,避无可避的。” “娘娘你说,淑妃娘娘的事不是意外,是人为?”甜儿惊叫,“可是听说两桩案子都已经破了,淑妃娘娘的死因是没有疑点,太医院已经查证了。” “没有疑点才怪,这疑点多着呢。淑妃她疯疯癫癫多年,又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从宫里出去的,南北四城门的侍卫难道都是瞎子傻子?这是一个疑点。我回娘家省亲,淑妃又是怎么找上门来的,就凭她一个疯子,能有这么好的逻辑思维,还能在天下第一楼门前逮到我?这是第二个疑点。刚才说了淑妃本身气弱,可她追杀我的时候,像野兽一样凶狠,明显是有人用特殊手法,或者是扎针了,又或者是喂药啦,弄得她神智迷糊,力大无穷,这幕后下手之人,用心极为歹毒,这个人是谁?” 051 你来干啥 主仆二人同时沉默无声。 过了片刻,甜儿才道,“据说杀死惠嫔娘娘的凶手已经落网。是明贵人身边的侍婢,莲儿。在摄政王带人找上门的时候,莲儿已经悬梁自尽了,只是留下一封遗书,承认了所有的罪状。” “那个莲儿也太狠了,只是因为多年前,与惠嫔起过一点小争执,便怀恨在心,处心积虑报复。在惠嫔遇难的池塘边,摄政王后来又派人去搜索了,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拾到莲儿的一只鞋子,这才抓到了她。” “是嘛?”沁儿不置可否,喝了一口茶,捻起一块糕点。 “摄政王找上门的时候,将军夫人正好拜访明贵人,将军夫人也证实了,那个莲儿与惠嫔之间有嫌隙,这杀人动机明显的很,就是报复。” 沁儿放下杯盏,舒舒服服地再度躺了下去,眼睛半闭般睁地笑道,“证据来得太容易,太突然,一切又布置的那么完美无缺,更像是有人欲盖弥彰的做法。” “皇上也已经说了,惠嫔与淑妃的案子无可疑,不准再查下去。” “嗯。”沁儿翘起小腿晃荡,口中淡淡地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日,凶手会受到该有的报应。” 甜儿有些不大懂,瞧着云沁笑道,“主子,您是觉得,莲儿并不是真正的凶手?这惠嫔的死,是另有人做的?” 云沁笑了笑。 依着楚慎和楚璇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瞧不出事情有破绽,可他们既然说了不查,放任去了,自是有他们其中的道理。 至于淑妃。 云沁心底不禁冷笑。 她似乎有理由怀疑一个人,只有真正将淑妃放出来,隐在其身后的人,才能确切描述当天的事情,才能知晓她是如何闪避,如何自卫反击,准确吐出花盆两字。 明贵人…… 你以为把你老娘抬出来压人,就能化解一场无边血案? 想法实在太天真。 “算了,娘娘也别多想了,两件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也都查明与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太后现在也无话可说啦。”甜儿开心地叽歪个不停,“娘娘当时的做法简直惊心动魄,可又威慑力十足,当时真是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当机立断素来是我的优点嘛。”小家伙无不得意地笑着,“懒得跟她们一群人纠缠,哼,要解释是吧,那就让她们自己去解释个够!老娘死都不怕,还怕承认什么鬼东西,一群白痴,没脑子的家伙,还以为捉住我的痛脚,谁知道个个都是白欢喜一场。比狠,谁能狠过我?” 说了半天也没见甜儿这小妮子狗腿的回应自己。 沁儿闭着眼睛伸手摸向案上的水果,摸呀摸的,突然碰到一只手,摸着手感挺不错的,便抚上去,肌肤如玉似的,好顺溜好好摸呀。 咦,不对,骨节匀称,手指修长,这好像不是甜儿的臭手嘛。 沁儿蓦地睁开眼,目瞪口呆地瞧着坐在她面前,一脸隐隐怒意的皇帝。 两个侍卫站在一边押着甜儿,那丫头直朝她挤眉弄眼,都不敢出声。 “你来干什么啊?”沁儿想也没想,脱口就问。 皇帝摆了摆手,让侍卫押着甜儿退下,这才哼了一声,语中含着莫名嫉恨,“朕瞧你日子过得不错,悠闲的很、也舒适的很么。” “你瞧出来了?”沁儿挺高兴地点着脑袋,“这几天过得是有生以来最舒服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胆战心惊,更不必惊惶,有人会随时找上门来要你的小命,当然舒坦当然惬意,当然悠闲啦。” 皇帝心里一紧,蓦地伸手将她拽到自己腿上,不顾她奋力挣扎,使劲握住她的腰,“别动。” “你干什么呀?你跑来干什么?我下午还要出去逛街呢,你可别来扫兴!别拽着我啦,你……”沁儿不悦地推着他的身子,四肢被他压在怀里不停挣动,使劲想要脱身。 他瞧着恼火,怎么数日一过,又变成一个浑身是刺儿的小家伙了呢?他压制着她的手跟脚,没好气地低头堵上她连连抱怨喋喋不休的小嘴,“不准说话你不准说话!给朕抱一会儿又不会少块肉。朕多久没抱到你了,你怎么就那么让人闹心呢?” 她转眼瞧他一脸懊恼菜色,不甚精神,心里不由一软,四肢便停了下来,只是还气鼓鼓地嘟着小嘴,没讲话。 “沁儿跟朕回去吧。”他伸指拨动她细软的乌丝,语气含着三分无奈,“太后都已经服软了,你还想怎么的。这几日,她足不出户,整日关在延宁宫里诵经念佛,想必也知道自己错了。” “那是她心虚,做个样子给皇上看的。”小家伙聪明的很,一嘟嘴巴哼哼道,“她自己毫无根据毫无判断力的来冤枉我,当初摆明了就是不管对错要我认罪,她没想到我比她还狠,快刀斩乱麻,一下让她们傻眼了。她现在没辙了,想跟我重修旧好,哈哈,可惜没门!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好说话的?我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她要玩,我就奉陪到底,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一拍两散。” “你……”皇帝简直哭笑不得,伸指戳戳她的小脑袋,软语温言地哄道,“好,我们不去管她。我们回去吧,经过这件事后,你这暴怒刚烈的性子已经传遍内宫各院,以后估摸着也没人敢来惹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要。”她一口否决,低头弄着小手,眼里含着几分认真,“我放十天半月假又能怎么着呀,我再多住几日吧。” “不准。”皇帝断然不答应,沉下一张黑黑的俊脸,薄怒道,“当初是瞧你病得迷迷糊糊的一时心软,现在病好了自然得跟朕回去。” “你怎么不讲道理的?”沁儿叫嚷。 “朕就不讲道理!”他搂着她忿忿道,“你再不跟朕回去,朕就派人拆了相府,将你一家都请进宫去同住,你看可好。” “你……”沁儿气坏了,两只水灵灵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皇帝,想看出他语中含着几分真意。 她知道他手段强硬,只是素来依着她顺惯了,让她觉得他人畜无害的很。一时间见他否决自己,态度决绝,不像开玩笑的,心里有点不高兴,很不高兴,她嘟高小嘴,一肚子骂骂咧咧的三字经都给他吃进嘴里。 他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断然作出决定,“回宫。” 这时,凌全德匆匆赶来,瞧着皇帝一脸讪讪笑意,“皇上,还是迟会儿出去吧。外头出了点事儿……” 052 手牵手 想到今日要回宫,沁儿就提不起什么精神,被皇帝抱回香闺之中,蜷在他身上,也不多话。 明知外头有天大的热闹瞧,也没劲了,眼角都不抬一下。 凌全德随时过来汇报最新战况。一会儿说,尹二夫人发飙了,一会儿又说外面打起来了,相爷气得脸色乌黑。 这凌公公瞧热闹瞧得津津有味的,表述也表述不个清楚。沁儿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陆文公的二房闹上门来向大姐尹如雪讨要个说法。 听说陆文公的正妻死后,受宠的二房本是极有机会扶正的,没想到,天降黑马,这填房正妻的位置竟然给了尹如雪,二人就像命中煞星一般,一对上便火花四溅。这后来,二房和尹如雪同时有孕,谁都知道陆文公就俩女儿,一心打算生个儿子,谁能生个儿子,谁就是真正的当家夫人。前阵子二房落胎,所有苗头都指向尹如雪,尹如雪回家避祸,陆文公对这两房妻妾的争斗也像死人一样不闻不问。二房休养了一阵子,实在忍不了心中一口怨气,这不闹上门来了么。 隔了会儿好像动静小了点儿,甜儿兴冲冲过来告诉她,陆大人来劝架了。 沁儿听着没劲,没怎么搭理,苑子外头闹哄哄的,二娘尖利的叫声直刺耳膜。 这时,苑子里一丫鬟捧着锦盒走入,大概是头一次见到皇帝,脚里有点发软,噗通跪倒,“奴婢香菊,见过万岁爷,见过皇贵妃娘娘。” “娘娘,她是三姑娘兰苑内的丫头。” 沁儿点点头让她起,接过凌公公递来的锦盒,打开一看,是一幅秋水海棠图,画得十分唯美,花儿骨架匀称、饱满精致,沁儿瞧着挺喜欢的。 香菊口齿伶俐道,“三小姐听说皇贵妃今日要回宫了,特吩咐奴婢前来赠送一幅秋水海棠图,表达感激之情。” “噢,三姐真是有心了。”沁儿笑了笑,命人收起画。自己只不过是日前见过她一面,当时她正哮症发作,沁儿帮了她一把,她到记进了心里。 凌公公与甜儿等人又出门掰八卦去了,房里就剩他俩。 小家伙脑袋蔫蔫地耷拉着,蜷缩在他腿上,也不讲话,样子无精打采的,乖是乖,就没什么生气。 皇帝瞧在眼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指逗弄她软呼呼的小脸,勾起她的小下巴,在唇上啄了一口,“怎么,这口气还没顺下去?” 懒得搭理他。 沁儿抬起下巴,仰得高高的。 他失笑,搂着她一顿猛亲,“像一颗趾高气扬的蘑菇。” “你才蘑菇头!”她伸手挥他的脸,被他抓在手中。 “别生气了,别生气了。”他亲着她,顺着她的小手摸入衣襟不甚规矩地抚着,“老这么气着,朕瞧着心疼。沁儿不高兴,朕也高兴不起来。” 她嘟着小嘴捶他,嫌他烦。 他便低头咬她的耳珠,在她唇边哄个不停,宝贝心肝乱叫,情话绵绵诉个不停,讲的她小脸滴血。 扑哧笑了,捶他骂无赖皇帝。 他笑了笑,有心要哄她高兴,便提议带她出去,逛完再回宫。 沁儿自然举双手双脚赞同。 于是两人偷偷摸摸从后院溜了出去,等那掰完八卦心满意足回来的凌公公发觉皇帝跟娘娘同时不见,俩人早已手牵着手慢步在楚京城大街上了。 一对金童玉女像财神爷降临似的,一路走走逛逛,买了许许多多不实用的小东西,都让送回相府去。 此时,前方出了一点骚动,皇帝伸臂一揽,将她搂进怀里,闪过两名跑得飞快横冲直撞而来的路人。 凤眸微微一眯。 只听人叫道,“快快,善心的陆二小姐,在杏意斋门口派发馒头米粮,我们也去拿点吧。” “陆二小姐真是慈悲。每月这个时候都在杏意斋门口发粮给穷苦老百姓,难怪如此受人爱戴了。” “沁儿有什么看法。”楚慎抬手轻抚她的秀发,眼睛低垂,含着三分笑意。 “门面儿功夫做得挺不错的。”云沁不置可否,“就不知真人如何了。” 小东西,他笑着伸指捏捏她的俏脸,“你总是这般,对任何人都抱有三分怀疑的么?” “这世上沽名钓誉的人太多了。谁知道是真是假,真正有慈悲心的人,所想所做,决不会流于浮华表面,而是出自内心的。” “有见地。”皇帝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沁儿吐舌笑笑,小手勾住大手,往杏意斋旁一家酒楼走去。 刚入门,掌柜一瞧这二人的风华气韵,不一般呢,立刻赔着笑上前,恭敬地将他们迎上二楼靠窗雅座。 沁儿不怎么喜欢包厢,说闷,还是厅里宽敞,靠着窗,街上景致一览无遗。 此时正午,这酒楼的生意也满红火,大概是地段不错的缘故。 二楼相对来说比较空一些。 一搂已是挤满了顾客。 酒菜上来后,沁儿与皇帝刚动筷子,楼梯口便传来蹬蹬声,脚步微沉紊乱。 沁儿背对着楼梯口,转头过去看了一眼,见一名粉衣玲珑的姑娘被几个丫鬟家丁簇拥上来,面上带着几分柔和平静的笑意。 柳叶眉、剪水明眸,姑娘长相颇为不俗,乌发披垂在腰间,发间用一支极其简洁的木簪穿过,高贵又不失单调。 那姑娘看见沁儿绝世天成的容貌也是一怔,随即抿唇友好地冲她点了点头,在家仆簇拥下来到他们隔桌。 姑娘目光浅浅地落在楚慎身上片刻,旋即收回,一脸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咦?不错。沁儿在心底暗暗笑道,难得有姑娘瞧见这破皇帝,一秒就收回目光还能如此镇定的。 与之想比,小姐身边几名婢女的反应就正常多了。娇颜掠上红晕,手慌脚乱,一会洒了茶水一会又添错菜,目光老偷偷在臭皇帝身上打转,嗯,这才是正常反应。 053 看不顺眼 两人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说说笑笑吃东西。 二楼慢慢的也人多起来,坐在姑娘前头那几桌的像是江湖人物,说话尚算斯文,正在讨论着一些个江湖趣事,沁儿闲来也伸长耳朵听会儿,带头描述的那个方巾男子说得绘声绘色的,讲故事到比较精彩。 这时,跑堂的小二端着一只麻油香酥鸡,口中高叫着来喽,急匆匆朝姑娘那桌过去。 中途,给江湖大哥那桌,某人的狗腿给绊了一下,哎哟大叫一声,整个人朝那姑娘扑了过去。 两名家丁见状急忙伸手挡住他,可这麻油香酥鸡却从盘子里忽地飞了出来,“啪”一声落在姑娘粉色的衣衫上,将她胸前衣襟染得都是酱汁。 “小姐!”丫鬟大惊失色地叫。 小二哥吓蒙了,急忙打躬作揖连连赔罪,随后赶来的掌柜,见到此一幕后,脸色都黑了,“啪”一巴掌拍在小二的后脑勺上,穷凶极恶地叫道,“怎么做事情的?笨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二哥缩在一边,跟着连声赔罪。 掌柜的忙上前弯腰鞠躬,陪着一脸的笑意,“实在对不住,陆小姐,我这伙计冲撞了您,请您不要见怪。这样吧,小的立刻让人去隔壁彩帛斋买一套成衣回来让陆小姐换上,阿守!” 掌柜回身大喝。 小伙计忙耸着肩上前,怯弱地叫道,“掌柜。” “你立刻给我滚!”掌柜仰起头怒喝,“我这小小的东升楼养不起你这种伙计,滚!你去另寻其他地方吧。” “掌柜,掌柜不要啊,不要赶我走,掌柜。”小伙计吓得脸无人色,噗通跪下拉着掌柜衣角可怜巴巴地嚷道,“小的下次不敢了,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小的不能没有这份工,掌柜,求求你大发慈悲,别赶我走。” 沁儿张着小嘴,半颗青菜含在嘴里,好久没吞下去。 皇帝瞧着滑稽,伸手拍拍她的小手背,“吞下去,别想浑水摸鱼吐出来。” 沁儿合上嘴巴,气呼呼地嚼着,“不好吃。” “不好吃也要吃。你就是喜欢挑食,这不要那不要,真烦人。”他伸指捏捏她的小脸,再夹给她一颗,“再吃。” 沁儿勉为其难地拣来吃进嘴里,如同嚼蜡一般,皱着细细的眉。 “有那么难吃?”皇帝微微一挑长眉。 沁儿干脆地点了点头,皇帝失笑不已。 而闹得不可开交的那头,当事人就是那位陆小姐慢慢站了起来,声音柔弱地仿佛一池化不开的碧水,“掌柜,不要再难为这位小二哥了。他也是无心的,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至于我这身上的衣服,本就是一桩小事。婉翠。” “奴婢在。” “你去隔壁彩帛斋给我买一件成衣过来。”陆姑娘冲她点了点头。 掌柜像看着一尊活菩萨一般看着陆姑娘,感激地连连拱手,“陆小姐,这银子还是小的来付吧,毕竟是小的疏忽,才让陆姑娘受罪。” “不用了掌柜,只要你不惩处这位小二哥,一切都好说。”陆姑娘温柔地似乎要滴出水来了。 在座各位,不管是酒楼伙计也好,还是那些个江湖人士,纷纷都出声大赞陆姑娘仁义,陆姑娘高贵大方。 陆小姐也不推辞这些赞美,维持一脸浅浅的微笑,向四周的客人们点头示意。 沁儿暗地里绕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皇帝差点笑出声来,叠起修长的腿,一手伸过去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怎么啦,看人家陆姑娘这么受欢迎,你羡慕?” “我会羡慕她?”沁儿仰天作出呛了几声的样子,随后伸手拍开皇帝的臭手,“别开玩笑了好不好?这么假的戏,还有人鼓掌咧,真是搞笑。” “那位陆姑娘人不错呀,给弄得这么狼狈,不止没发火还给小二求情,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为什么说她演戏。”皇帝笑吟吟地瞧着小家伙问道。 “一看就知道是演戏了。平常人哪会这样。要是这只鸡飞到我身上!”小家伙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尖,摇晃着小脑袋,“我第一反应肯定是发火,不管咋滴先骂他几句,脏兮兮油腻腻的讨厌死了,怎么做事的!这是一个人,一开始的初始表现,哪会像她那么假,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份浅浅的笑意,就算看到那只鸡~飞到自己身上,也完全没任何反应。太假。” 沁儿嚼着食物又道,“多数人都不会表现这么平静的,顶多责骂后看小二后来这么可怜,心软再求情罢了。” “假仁假义,一看就是沽名钓誉的类型。”沁儿再咬了一口簌簌脆脆的小饼,眼睛笑得眯弯了起来,伸手将自己咬过的小饼递到皇帝唇边,“好好吃的。” “甜的?”皇帝皱了皱俊眉。 沁儿点点脑袋,水水的眼睛瞅着他,大有你不吃决不善罢甘休的意味。 皇帝勉为其难地吃了下去,甜的他直皱眉头。 沁儿嘿嘿的笑,埋头继续吃菜,一肚子坏水,得意极了,谁让他刚才逼着她吃青菜,活该。 皇帝很是无奈地摇摇头。 跑堂的小二过来给他们添茶水,陪着一脸的笑意,做事很利索,不敢再出半点岔子。 沁儿有意无意地举着筷子问道,“旁边那个姑娘是什么人,看起来来头不小么。” “姑娘您说那位陆二小姐呀。”伙计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陆二小姐是陆文公家的二姑娘,闺名陆浅浅,是个菩萨心肠的好姑娘,京城之中提起她的名字,无人不竖起拇指称赞的。” “哦。”沁儿恍然大悟,“原来是陆文公的小女儿,那就更加怪不得了。” “什么意思。” “你想呀,陆文公那个角色可厉害着呢,藏而不露、不显山不露水,深不可测,令皇上都头痛万分,这位陆小姐从小耳濡目染都是这一套本事,哼,难怪这么假。” 皇帝忍不住失笑,抬指捏捏她的小脸,“怎么看人家横竖不顺眼呢?真是个奇怪的小东西。” 054 出神入化 沁儿顽劣地吐吐舌,转眼见那陆小姐换了一身月白衣衫回转,便也不再开口了。 就听江湖大哥在那边侃侃而谈,说的唾沫横飞,真像说书人。 楚慎握着酒杯,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对这些江湖上似是而非的趣闻,兴趣不大,也只是听听罢了。 沁儿碰碰他的手,给他反手握住,捏在手心里,唇边啜着温柔。 这时,江湖大哥那桌的人都站了起来,朝着刚走上楼的一名干巴瘦黑小老头拱手,“方大侠。” “方大侠!” 几人寒暄一番落座,方巾男子笑着问道,“方大侠,今日有没有慕容诀那厮的消息?” 瘦黑小老头摇了摇头,“得意楼一夜之间血洗蟠龙庄之后,没人再见过慕容诀。” “慕容诀这厮可真是恶毒,蟠龙庄上下一百二十八口,竟然无一生还。” “刘大哥,你这话也不完全对。蟠龙庄上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明面上做的是饭庄生意,其实是地下钱庄,无恶不作,放高利贷逼良为娼逼死多少人。” “王兄弟言之有理。” “说起来这得意楼行事作风虽然狠辣,可杀得也都不是啥好人。” “这倒是。” “只是处理事情的手段太过铁血歹毒,这才让江湖上的人提起它便色变。” 众人纷纷点头,三杯酒落肚后,话更多了。撇过那神秘的得意楼楼主不谈,他们又聊起了雪山怪叟的徒弟江晋之。据说这江晋之来头可神了,是百年前成名的大侠客雪山怪叟独门亲传子弟,年纪二十出头,一身武功却出神入化,尽得怪叟真传。 据说那天百变门与风云庄起了冲突,两方人马打斗的各有死伤之际,这江晋之犹如天神一般降临,用绝世神功震慑住了大家,还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成为武林公认的大英雄大侠客。 那瘦黑老头方大侠聊起江晋之,也是竖起拇指赞不绝口,他说那天他在场,亲眼目睹江晋之江少侠举着一只青铜方鼎飞步而来,片刻间,方鼎在他手中灰飞烟灭,他面不改色气不喘,一番正气凌然的话压下来,让群雄心服口服。 真假的,沁儿好奇地瞅着他们,一瞬间能让一只千斤重的巨鼎灰飞烟灭,有点神乎其神呢。 小慎的指尖捏着酒杯,只是不咸不淡地喝着,眼中掠过一丝暗讽,转瞬即逝,快得连沁儿都无所察觉。 一群江湖菜鸟在那头议论纷纷,连连说道,“要是能让我见识一下江少侠,那真是此生死而无憾了。” “哈哈哈哈,各位朋友太客气了。江晋之何德何能,敢叫各位朋友如此夸赞?”一道豪气干云的笑声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见是一名气宇轩昂的锦衫青年,上得楼来,身后几个江湖人物簇拥着,瞧起来气势万分不错。 “江少侠。”方大侠忙起身相迎,一脸笑意地向周围几个朋友介绍,“今日真是巧了,这位就是江晋之江少侠。” 群雄上前一顿寒暄,能亲见雪山怪叟之高足,表现的十分兴奋雀跃。 江晋之拱手朝众人施礼。 眼睛一瞥,看到楚慎的目光淡淡投来,顿觉此人风雅不同一般,忙拱手笑道,“这位兄台是?” 一群江湖人士纷纷把眼光投向小慎与沁儿那桌。 沁儿扬在半空中的筷子顿住了,转头过去朝他们做了个鬼脸,“这位老兄,我们可不认识你们,不用上来攀交情。” 沁儿本是背对江晋之的,此刻回过头来,灵动的大眼左顾右盼神采飞扬,瞧着便让人喜欢。沁儿无礼,他也不生气,一径淡淡地笑着,“是在下唐突了。” 沁儿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转头继续吃菜。 江少侠身后的走狗可就不满意了,其中一个粉面油光的年轻人上前一步,一手狠狠拍向沁儿面前那张桌子。 这一拍气力不小,估计桌子也得塌了。 楚慎黑玉般的眸子不悦地滑过一丝恼怒,扇子一挥,“啪”一声挡住那人的手掌,刚直浑厚的内劲震得那家伙蹬蹬后退了数步。 江晋之一惊,心中暗道:扎手货?脚步才一动,便见一道激灵灵的酒化成一条白光细线,倏然撞上他小腿。 立时顿觉小腿一麻,江晋之的身子不由自主朝一旁凳子上歪倒过去,“噗通”坐在椅子上,表情惊疑不定。 别人不知道这一变故,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是楚慎杯中的烈酒,化为可怕暗器,直击他足下穴位,认穴辩穴之准,出手之可怕狠辣,简直当今世上独一无二。 高手间的对招,出手便是致命转瞬,快得电光火石似的,寻常人肉眼根本看不清楚。 沁儿小妹妹自然也瞧不见,还以为那傻瓜自己坐倒凳子上。 江晋之却在心里暗暗不迭声叫苦,此刻他根本站不起来,一交手即知,自己与眼前风雅的男子相比,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要动手只是自寻苦吃。 油光粉面的男子是百变门少主,素来自视甚高。百变门也算是除却少林、武当、峨眉、青城四派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大门派之一。 百变门少主根本就不把楚慎放在眼里,还以为刚才只是自己一时失手,才会给这个文弱书生甩开。 他还想上前再生事端,却给江晋之叫住,江晋之坐在凳子上朝楚慎拱手道,“不知这位兄弟高姓大名,在下诚心结识,还望兄台告知。” “哈哈。”沁儿摇头晃脑地笑道,“我哥哥的来历,说出来怕吓死你们。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山童姥关门弟子,高姓吴,双名慈仁。一手化骨绵掌出神入化,简直就是天下无双,你们不怕死的尽管上来试试。” 这一口捏造的,把天山童姥都端出来用了,还化骨绵掌,把天龙八部鹿鼎记都给混了,她自己都极为无语。 小慎不知道天山童姥是谁,也从没听过这化骨绵掌的武功,听到吴慈仁的名字忍不住咳了一声,被酒呛到了。 “吴少侠。”群雄讪讪地叫了一声。他们也不知道天山童姥是啥,又不好表现出一番无知的样子,竟还装出一副久仰大名的可笑,一番客套,把沁儿小妹妹可笑死了。 这时,韩宿带了十几名便衣亲兵匆匆而来,看到皇帝与娘娘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楚慎伸手挡住他们行礼,一脸淡淡地笑道,“行了,我们走吧。” 一行人走出酒楼,沁儿跳跳蹦蹦地走在前面。 楚慎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凤眸微眯,冷着声音淡淡瞥向酒楼,唇边掠过一抹讥嘲,“去查查那个江晋之,他是……雪山怪叟的弟子。” 韩宿微微一怔,拱手道,“是皇上。” 055 步步进逼 南书房内。 韩宿将近几日所查情况汇报给皇帝。 原来这江晋之根本不是雪山怪叟的弟子,只是一名颇有武学资质的樵夫之子,冒认雪山怪叟之徒,恐怕也只是想沽名钓誉。 皇帝沉吟了片刻,没有在纠结江晋之这个小问题。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眼角。 近来夙特丹边境颇不安稳,夙郁频频调动中军将士,沿西南西北一带严密设防,不知道下一步想干什么。 据探子来报,夙郁暗中着手准备了一支实力非常雄厚的海战军。 往来调遣频密。 想必忍也忍够了,只是现在这个时候跟楚国动手,实力恐怕不够,无疑是以卵击石。 怎么想都不觉得夙郁是个这么没脑子的家伙,这人城府极深,往往走一步,接连想好之后的十几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动手。 他到底在想什么。 楚慎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皇上。”凌公公小步入门,皱着眉头说道,“司马大将军求见。” 楚慎的脸色唰地黑了一半。 好你个老匹夫,当真以为可以左右朕的决定?他面有怒意,伸手一挥,“朕与韩统领有要事相商,让他好好在外候着。” “是皇上。”凌公公领命转身离去。 韩宿一皱眉头,“皇上,这司马炎朗到底想做什么?惠嫔娘娘都已经下葬两天了,他却天天跑来找皇上要封号,难道追封一个皇后头衔就能令惠嫔娘娘含笑九泉?” “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朕的耐性已经快给他磨光了!”他恼火地摔下手里的折子,压抑着一肚子火气,“我们要找的东西找得情况如何。” 韩宿眸中精光一闪,“他藏得十分隐秘。但是线索也没中断。总算是功夫不负苦心人,今日接获密报,据说前阵子有个叫鲁璋的门生跟他闹翻了。而这鲁璋手中该是有一份这东西的,不过他失踪了,我们的人正加紧搜查他的踪迹。” “一旦有消息,无论什么时候立刻来报。” “是皇上。”韩宿严肃地拱手点头。 楚慎一手捏紧拳头,眸中掠过深沉的冷意,“只要这东西落在我们手中,就是他的死期。此事决不容许出错,朕要的最终结果是……” “连根拔起,无一错漏。”他语气阴森,狠狠一拧眉,继而又云淡风轻地舒眉笑开了。 “朕已经等不及看他仓皇落魄凌乱可怜的样子了,哼!”他起身甩袖,往内室走,“朕要立后,立何人为后,容不得任何人指手画脚!你出去告诉司马炎朗,朕乏累不堪,休息了。” “是,皇上!” *****皇帝的分割线呀****** 临近夏日的午后。 暖风拂面。 熏得人晕乎乎直打瞌睡。 沁儿小妹妹吃饱喝足本想窝回去好好补个回笼觉,可偏偏有些人不让她消停。 德妃与倪妃来访。 天天来拜访也不嫌个烦。某娘娘叨咕着从软榻上爬起来,给甜儿扶到铜镜前梳洗穿戴。 自从回了宫后,这些人隔日就上门来请罪,一个个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赔足了笑脸说尽了好话,说什么冤枉她是她们不对,哼,一个个假的要死,别怪她不喜欢她们,实在是……小慎身边的女人,她喜欢不起来呀。 之后每天一大早,她们就跑来请安,连续好几日了,她现在想睡个安生觉都困难!气死了! 这不,早上才见过,下午又来了,忙和啥啊真是的。 揉着水水的眼睛走出房门,她打算一会儿直截了当地跟德妃倪妃讲讲,这么个来法,简直影响她睡眠嘛。 “见过皇贵妃。” “两位姐姐不用多礼了。”沁儿慢步晃到她们面前,摆出一脸和颜悦色,笑眯眯地问道,“两位姐姐早上刚来过,此刻又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嘛?” “噢,也不是什么急事。”德妃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是不是打扰了皇贵妃午睡?” “呵呵。”某人咧开小嘴笑了笑,蓦地板下一张小可爱脸。 “的确是有点打扰的。本宫已经躺下了呢,要不是两位姐姐来了,本宫这会早该找周小姐下棋去了。”沁儿点了点脑袋,两位娘娘便面面相觑一眼,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于是两位都有点下不来台,德妃也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接哪句。 倪妃便讪讪问道,“哪位周小姐?” “周公的闺女,周小姐喽。”沁儿笑得一脸天真,问她们,“两位姐姐到底有什么事啊,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不知道皇贵妃有没有接到成王府的邀请帖。” 云沁点点小脑袋,“成王妃也邀请你们了么?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 早上又不说,下午还特地过来一趟,简直有毛病! “不知道皇贵妃的意思是。” “不知道可不可以不去哦。”沁儿笑眯眯地望着二人,试探地问一下。 德妃立刻严肃地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妯娌间本就是要经常走动一下,联络联络感情的。既然成王妃盛意拳拳邀请,那我们在情在理,也是该去王府走一遭的。” 沁儿小脸郁闷地瞧着她们,“你们都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意见?” “如果皇贵妃实在不愿意去,可以派身边的人随我们过去,跟成王妃知会一声。” 沁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这样好像是有点不太好吧。会不会太不给成王妃面子?” 德妃与倪妃对瞧了一眼,笑着微微点了点头,“那么皇贵妃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啊呀,反正是明儿个的事情,那就明儿个再想吧。” “啊?要是去的话,得早早安排下去,还得准备车辇、随行人员,还得准备一份礼物,总不能两手空空过去吧。” “德妃你说的对,是我想的过于简单了。”沁儿点了点头。 “什么想的过于简单了?”一道低沉极富魅力的声音横插进来,语中含着浓浓的笑意。 “臣妾参见皇上。”德妃倪妃再度面面相觑,这个时候,皇上不是应该在南书房处理朝政么? 056 有孕 “免礼。”楚慎晃了晃手,大步来到沁儿面前,转首望着德妃二人,“你们也来了,刚才说什么呢。” “回皇上,刚才臣妾二人与皇贵妃聊起明日成王府一行之事。” “哦。”楚慎点了点头,“成王妃发帖邀请你们前去府中一聚,朕也略有耳闻。这事有什么好商量的,妯娌间多多走动也是好的。” “臣妾也是这个意思,皇上。”德妃娘娘贤惠地笑了笑,“不过,皇贵妃好像不怎么愿意去。亏得臣妾过来问一声,不然明儿个人手安排下去了,皇贵妃却不去,这就……” 话没说下去,眼睛里流露着几分淡淡的笑意,这个德妃从始至终都是四两拨千斤的人物,话不会说得太满,也不会说得太轻,听来的确不怎么刺耳,可字字句句都透着力道。 皇贵妃妹妹也不是啥省油的灯,笑得那叫一脸灿烂无华,“本来是想不去的,不过呢,现在想想出去走走也不错,虽然只是从皇宫到王府,也没多大差别,不过好歹也是出宫一趟,总比整日闷在这深宫里好。” “朕怎么闷着你了?”皇帝不甚满意地瞅了她一眼。他最烦就是她整天吵着要出宫,像个没脚的小鸟一样,三不五时就算计着要出去。她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小家伙才回来没几天,又得出去,他比任何人都不满意。 “皇上,皇贵妃说笑罢了。”倪妃娘娘温柔地笑了笑。 “她才不是说笑,她是当真的。她整日寻思往宫外飞,有飞总比没飞好,想明白这层道理,她不去才怪。”楚慎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使劲捏捏她的小脸,“是不是?” “好痛啊!”沁儿气呼呼地推开他的手,揉揉自己的小脸,哼了一声,“你说的不错。” 楚慎瞧她有趣,忍不住笑了笑。碍于德妃倪妃在场,没把她抱过来亲一下,可是眉眼间的宠溺温柔,瞧在那两位妃子眼里,心口却是苦的发紧。 “就知道你的鬼心思。”他哼着,伸手拽过她温软的小手儿,回头瞧着德妃,玩笑般地说道,“德妃,明儿个好好看紧皇贵妃,要是让她溜了,朕可唯你是问。” “是,皇上。”德妃答得苦涩,眼睛颇有红意。 “嗯。”楚慎点点脑袋,满意地牵着她的小手,瞧她一脸不高兴的小样,他心里高兴的很。 正想开口让德妃倪妃二人没什么事就跪安离去,这时,凌公公急匆匆而来,“奴才见过皇上、皇贵妃娘娘,德妃倪妃娘娘。” “什么事?” 凌公公有些为难地瞄了一眼皇贵妃,咳一声道,“适才织花苑的奴才过来通报。宁……宁才人她,不慎在御花园滑倒,动……动了几分胎气,御医此刻正在为她诊脉,太后娘娘已经赶去织花苑探望宁才人。” 在场四人闻言,脸色骤然大变。 “几个月了?”沁儿的声音出奇平静,犹如波澜不惊的海面,瞧不出一分一毫的喜怒。 “太医诊断,有有将近两个月身子了。”凌公公硬着头皮,胆颤心惊地回答。 云沁猛地摔开楚慎的手,一言不发扭头就往自己房里走去,轰隆一声关上了。 德妃倪妃讶异地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这脾性怎能这般呛呢?直接甩了皇上的手,把他拒之门外…… 楚慎也有点尴尬,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再吩咐凌公公一声,说稍后就去。 凌公公擦擦汗,回头复命去了。他就知道,皇贵妃一定会发火的! 楚慎刚走到门口,就见一只抱枕飞了出来,差点没砸上他的脑袋。 房门再度闭合,里面传来踹桌子泄愤的声音。 楚慎又好气又好笑,上前敲门,声音忿忿的,“你再不开门,朕就让人把门板拆了!” 沁儿小妹妹猛地拉开两扇门,一脸暴怒地瞪着他。死皇帝!!她恨死他了!将近两个月,一个多月之前就是她失踪在夙特丹的那段日子! 想想就眼睛红了。 沁儿在外面吃苦受难,他倒好,软玉温香抱着美人亲热。 他瞧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想歪了,转身合上门,闪过一只茶杯,哭笑不得地伸手将她抱住,固在怀里,“别闹了!” “谁跟你闹?你走开!” “朕也很是意外的。” “你意外个鬼!自己下的种,难不成还有人逼你?”她冲着他一顿吼,“我讨厌你!不干不净的,别来抱我!”一边对自己甜言蜜语又哄又骗,回头又搂着别的女人高床软枕浪云迭翻,想着心里就难受,犹如一根尖锐的刺,扎进心窝里,滴着红艳艳的血。 如此想着,清冷的眼睛不由愈加妖娆,寒意又深了几许,一脸自嘲地瞧着他,不说话,只是在心里笑自己,莫非还指望他能给自己守身如玉,他的理念本就跟她不同的,这么根深蒂固的大男人思想,想要扭转过来,可不是一朝一夕片刻之间的事情。或许他根本没觉得什么,后宫里那些,本来就是他的妃子,他想玩哪个想上哪个,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 “啪!”狠狠打开他的手,沁儿转过身去,小小的身躯挺的笔直,背脊一阵发凉。 他也恼火了,小东西的气来得突如其来,莫名其妙根本就不听自己解释,他又不是愿意的,算算日子,该是那天给太后下药的时候无意留下的。他也很意外世上居然有那么巧的事情,之后他根本连手指头都没碰过宁才人一根,他千山万水跑去找这个宝贝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来得气? 三番两次给她小臭手甩开,刚才还在德妃倪妃面前让他难堪,他也气了起来,见她僵着脖子背对他,硬是不回头。 他气得甩袖就转身,赌气似的说道,“朕现在就去探望宁才人,你不是不要再瞧见朕嘛?好!顺了你的心意!” “嘭!”那门板摔得摇摇晃晃的。 沁儿小妹妹一手捂着嘴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冲刷了下来…… 057 冲突 织花苑内宁才人住在东厢,另外还住了其他三位采女才人。这小小的织花苑因为宁才人有孕,而挤满了前来恭贺的人。太后亲临,令这个偏远的小苑蓬荜生辉。 姑且不论这些恭贺是真是假,单单是这门庭若市的阵仗就令宁采儿感到万分自豪。 她现在真正是有子万事足了,躺在床上,太后温言询问自己,交代她一些怀孕该注意的事情,其他姐妹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羡慕,让她心里舒爽万分。 一声“皇上驾到”将气氛推至最高,众女纷纷让路,给皇帝请安。 宁采儿想起身见礼,被太后伸手按住了,“你有了身子就不要妄动。这些个礼数可免则免。” “嗯,宁才人不必多礼了。”皇帝点头来到她面前,面色如常,口气温和地问她,“朕适才听说,才人在花园里滑了一下,可有大碍?” 宁才人头一次看到皇帝这般温文和善地对自己说话,心里高兴极了,忙装出三分柔弱的样子,一手抚着肚子道,“皇上洪福,御医刚才已仔细诊治过了,说并无大碍,只要日后好生调理,定能为皇上诞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皇帝“嗯”了一声,并没有接话,他想到小家伙发火的模样,一时有点郁结于心。 刚才自己摔门而去,怕是又捅了马蜂窝,不知道小家伙现在做什么,会不会躲在被窝里嚎啕大哭呢? 越想越纠结,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皇上。”太后蹙着眉头再度唤了一声,唤回了皇帝游离的神思。 “嗯母后。你说什么?” 太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哀家说,这宁才人有了身子,怀了皇家的骨肉,以后自然不能住在这种小屋子里了,憋坏了可怎么是好,要是损伤了哀家的孙儿,哀家找谁说理去?” “太后的意思是?” “皇上应该赐居永福宫,让哀家的孙儿住的舒服一点,采儿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太后慈眉善目地拍着宁采儿的小手,一副母凭子贵的口气。 “太后言之有理,是朕疏忽了。”皇帝受教地点着脑袋,转头对凌公公道,“立刻替朕拟旨。” “慢着皇上。”太后又抬手拍拍皇帝的手,“赐居只是其一,宁才人身怀龙胎,身份自然不同往昔,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宁才人之前得罪过皇上,皇上也已经责罚过她了,如今才人改了许多,论德行论家世,这才人一位真是辱没了她。皇上就算不堪僧面也得看佛面,才人顺利诞下的皇子可是我朝第一位皇子,皇上怎能让哀家皇孙的亲娘,如此委屈呢?” “太后的意思是?”皇帝温和地过了头,一直只是遵照太后的意思行事,好像自己并无多大意见。 “哀家觉得,才人进宫之初,本就是贵人的身份,此时更是怀胎有功,需要提拔。” “太后思虑的不错,那么朕就封宁采儿为宁妃,太后意下如何?” “甚好甚好。”太后十分安慰地点着头,“如此也不会辱没了哀家的第一位皇孙。” 宁采儿一听,又是赐居又是封妃,那心花怒放的眉眼唇角皆是笑,俯首就磕头,“谢太后恩典,谢皇上恩典。” 隔日,一道圣旨将宁采儿欢欢喜喜迎进了永福宫。进出有序的太监们,送着皇上所赐的东西,一盘盘端进来,口中叫道:皇上有旨,赐永福宫宁妃,珠钗首饰各十二箭,玉如意一支,珍玩二十四件,金银珠宝各三箱…… 永福宫宁妃,一时间风头盖过后宫所有妃嫔,母凭子贵,鸡犬升天。 永福宫的奴才奴婢们走出去都能抬头挺胸,甚觉光荣。 一家欢喜几家愁,相比宁妃的得势,其他妃嫔们心里难受的很,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隔三差五去永福宫给宁妃娘娘道喜。 德妃倪妃李贵人成了永福宫的常客。 丽妃来自番邦化外,与宫里嫔妃本就没什么话讲,也不常和人接触。 明贵人高傲,她出身也不错,自然不用去巴结宁妃。 午后。 风轻云淡。 德妃倪妃李贵人三人照常陪着宁妃出去御花园散散步。太医也说了,宁妃身子骨尚算不错,出去多走动走动对胎儿有好处。 连日来,太后赏赐皇上赏赐各宫各院奉迎拍马送来的珍品燕窝吃都吃不完。 宁妃心里得意,表面上也全都露了出来。 自从有了腹中这块宝贝肉后,她底气都比别人强上数分,什么德妃倪妃,还不是都要看她宁妃的脸色做人。走在宫里,她都是横着走的,谁看到她不赔上笑脸叫一声宁妃娘娘,卑躬屈膝的看到她就想笑。 以前得罪过她的,瞧不起她的人,她一个个都会找她们麻烦去,让她们夹紧尾巴做人不肯,哼,现在报应来了吧。 脚步一顿。 看着前方不远处,倚在蜿蜒的长桥边,有一下没一下撒着鱼食的少女,宁妃的脸唰一下变黑了,扭曲的分外可怕。 “哟,这不是皇贵妃嘛。”宁妃装模作样地挺着肚腹,一手支着腰,盛气凌人地来到沁儿身后。 一双怨毒的眼睛分外凌厉地看着她。 要不是拜她所赐,自己会给降为才人,在宫中受尽冷眼?总算今日咸鱼翻身,怎能不好好寻一下她的麻烦。皇贵妃又怎么样,身份比她金贵又怎么样,此刻她身怀皇上的龙胎,就是最大的筹码! 皇上平素对贵妃的宠爱,早就让各宫各院所有妃子心生妒忌,万分不满。皇上千山万水赶去夙特丹把皇贵妃抱回宫来,已在民间传为佳话一段。宫里宫外谁不知道皇帝宠妻?楚家男人多情种,历朝历代都有,到了先帝那代简直是变本加厉。 前一阵子好不容易寻到皇贵妃的岔子,却给她刚烈的脾性给震住了,太后此刻都不敢动她,生怕再有意外,真把皇上给逼急了,作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情来。 皇上还亲自前去丞相府把她接回来,怎么不够气人的? 想到这一幕幕一桩桩事情,宁妃就气得牙齿咯咯响,瞧着转头看向自己的沁儿,心里蓦地一怔,该死的那双眼睛怎能如此澄澈清明,不见怒气波澜不惊,她难道一点都不嫉妒这两天皇上对她的眷顾恩宠么? 殊不知,沁儿此刻瞧着她,只觉得一阵悲凉萦绕心中,看着她那份趾高气扬的样子,感到她有点可笑。这么迫不及待就来向自己炫耀皇帝的恩宠了?这肚子不过两个月未到,根本瞧不出个屁,却挺得跟个球似的,简直让人无语。 “对了皇贵妃,前几日成王妃不是派人送帖子过来邀我们过府一聚么?太后和皇上觉得臣妾刚有了身子,实在不宜走动,就决定将聚会往后挪个十几日,等臣妾胎位稳了再去。皇贵妃应该不会介意的哦?臣妾之前都说了没事了,偏生皇上不放心,臣妾也没办法。” 沁儿点了点头,表情并无多大变化,“本宫没什么意见。本宫这几日身子也不太舒服,挪后正合本宫心意。” 宁妃脸色唰地黑了,她本来是想刺激她的,可是她居然没什么表情,还说正合心意,怎不让她生怒。 宁妃咬咬唇,又笑得灿烂道,“还有哦皇贵妃,忘记跟你说了。皇上这几日派人送了好多好多补品、糕点了,臣妾吃都吃不完,等下让春梅给各宫各院都送去一点吧。”她说的阴阳怪气的,让人听着心里很是不舒服。 甜儿取了件外衫回来,给自家小姐披上,心里一来气,便没啥分寸地嗤笑道,“还是不用了宁妃娘娘,我们家娘娘平日里的赏赐多的都分给底头的下人了,她吃不完的,您还是留着慢慢吃,也不知道能吃几日。” 宁妃的俏脸霎时风云变色。 这话简直是用刀狠狠割在她心口上,甜儿说的没错,皇上的恩宠还不知道能维持几日呢,他这些天是跟皇贵妃闹别扭,才僵在南书房里没去凤鸾宫,可他也没去其他人宫里啊,顶多例行公事地到她永福宫走走,看看她的情况,晚膳也不用便走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抓狂,脸上便扭曲了。 瞪着甜儿的眼睛,透着无情的怨毒,一声毒辣地吼道,“春梅,给本宫掌嘴!” 叫春梅的大丫头,伸手掳了掳袖子,果真狗仗人势地上前要动手。 沁儿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一手拦在甜儿面前,声音透着无尽的冷,“谁敢动我的人一根手指头,我就把她拆成碎片扔出去喂狗!” 春梅陡然止住步子,一脸惶恐看着皇贵妃。皇贵妃在这宫里出了名的刚烈出了名的狠,说的出就不像是做不到的。 宁妃的脸深深扭曲,一口气憋在胸口转了半天,阴笑道,“皇贵妃觉得本宫的下人不配动你的奴才,那就由本宫来动手!看谁敢阻拦!” 说完,挺着个肚子就上来。 058 加更滴 x滴,有个肚子了不起?真想一记耳光狠狠拍死她。 然小家伙也知道自己一出手就没个轻重的,这一耳光拍下去,万一把她肚子里的小宝宝给拍死了,那可真是作孽。 她是气她讨厌她,可冤有头债有主,自然不会想过拿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出气。 不管怎么说,宝宝总是没罪的,可怜它没的个选择,择了个这样龌龊无知的娘。 沁儿扯着甜儿步步后退,转身甩也不甩她就走,心想自己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嘛? 不要到时候有个什么闪失,把污水泼到她头上,她嫌烦,倒不是玩不起。有了身子的人竟还这么好斗,一点都不疼惜自己的宝宝,沁儿心里对宁妃鄙视万分。 拉着甜儿走。 谁知宁妃见她要闪避,竟不屈不饶地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口中忿忿骂道,“皇贵妃,你给我把话说说清楚!现在是你的丫头得罪了我,在情在理我都要讨一个说法,你站住,你不准走!” 懒得理会她!沁儿甩开她的手臂,宁妃退后一步,给上前的倪妃娘娘扶住。 德妃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道,“皇贵妃,您下手可得轻着点儿,推拉撕扯的,可别把宁妃给摔了,到时候,太后娘娘怪罪下来,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云沁回过小脑袋狠狠剜了她一眼。 “甜儿我们走。” “你想走随时可以,把你身边那个臭丫头留下!春梅冬梅,你们傻愣着干什么?给我去把那个贱骨头拿住。” 春梅壮了壮胆子,随着冬梅一起冲上前,四只胳膊往甜儿身上掐去。 云沁登时怒了,没什么好心情也没什么好脾性,上去蹬蹬两脚,就把春梅和冬梅踹倒在地上。 我x你滴,是人都该有个容忍的限度!这两个刁奴,毛还没长齐呢,就学人张牙舞爪了! 两个女人鸡猫子怪叫,揉着肩膀站起,扬手还待上前,云沁便往甜儿面前一挡,小脸高高仰起,“打啊!怎么不下手?倒是打呀!” 两个奴才当然不敢对她下手,讪讪缩回手去。 “让开,没出息的东西!”宁妃挺着她的肚皮满脸怒容地上来,伸出一双手劈头盖脸地就朝沁儿拍去,料准她不敢动她,口中还得意地叫骂,“我瞧你今儿个敢不敢跟我动手?皇贵妃!你不会管教你手下的奴才,那本宫来替你管一管教一教。” 云沁伸出右手挡住她摔上脸来的爪子,雪白的玉臂,被她尖利的爪子一勾,立刻呈现一条淡淡的血痕。 “娘娘!”甜儿眼见自己主子只是抵挡也不还手,急得在旁直叫。 冬梅与春梅两个恶奴,见机便赶上前来,一个扭住甜儿的手臂,另一个使劲往她腰上掐去,“贱骨头,敢出言不逊顶撞我们宁妃娘娘?你有几条命敢这么做?”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落在甜儿的脸颊上。 “啊!”甜儿被揍得惊声尖叫,腰上腿上手臂上,只要是被狠狠掐过的地方,全都乌青了,可见那两个刁奴下手有多重。 沁儿怒了,一把扭住宁妃的手臂,将她重重弯到后背。 宁妃杀猪似的叫了起来,“断了断了断了!” “皇贵妃你快放手吧!宁妃有身子呢!”倪妃与德妃忙嚷着上前帮忙。 沁儿不悦地扔开宁妃的手臂,想跑过去帮助甜儿,谁知那宁妃心生歹毒,狠狠将她撞向后面的花阑上。 只听“喀”一声脆响。 沁儿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阑干往后倒翻,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整个人便往后头池塘坠了下去。 “哗啦”落入水中。 铺天盖地的水涌入眼耳口鼻。 隐隐还听到宁妃那得意的笑声。 不过片刻,便听德妃惶恐的叫道,“糟了糟了,皇贵妃好像不会水性。”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哪!皇贵妃落水了!”甜儿急得眼泪汪汪失声尖叫起来。 宁妃脸色也微微一变,抬脚往池边走去,却没注意脚下,踩到那半根断掉的原木阑干,蓦地一滑,摔下去的那当口,她慌得脸色发白,急忙用手去抱着肚子,另一边用手肘狠狠撑牢对面。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手骨断裂之声,疼得脸色发白之际,小腹又骤然痛了起来。 “哎呀宁妃,宁妃——” *******可怜小娃娃的分割线呀********** 永福宫 宁妃小脸煞白地躺在床上抽抽噎噎不断啼泣,左半边肩膀吊了根绑带,边假哭边用不怀好意的眼睛瞄着跪在一边浑身湿淋淋的沁儿,闪过几分得意之色。 太后冷着一张老脸坐在床边,不客气的眼神死盯着沁儿。 延宁宫两个侍卫正死死地压住沁儿的肩膀,强制执行这种跪礼,硬把她的脑袋往下压去。 沁儿含着泪,死死咬住小嘴,一肚子委屈却无处宣泄。 甜儿小半边脸高高肿起,不住想要伸手环住她家瑟瑟发抖的小姐,也被两个侍卫扣押住,她便往前爬,碰碰磕头道,“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刚刚落水,请您大发慈悲,让她换了这身湿衣裳吧。” “住口!”太后伸脚一踹,甜儿便噗通滚到一边,浑身乏力。 “甜儿,甜儿。”沁儿心里着急,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皇贵妃,在哀家面前你依然是这么放肆无礼!”太后重重一拍矮案怒目瞪视,“今日幸好神灵庇佑,方能保住我楚家皇脉,可你却使宁妃身体受损,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妒妇,明知宁妃有身孕,还恶毒地对她下手。” “她是自己摔倒的!太后!不是皇贵妃推的,太后明鉴!太后明鉴呀,是宁妃娘娘把皇贵妃推入池子的,太后,太后明鉴!”甜儿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太后的腿痛哭流涕。 太后大怒,拂开甜儿的手,朝一边的嬷嬷道,“给哀家掌嘴!胡言乱语,简直不知所谓!” “是太后娘娘。”两个老嬷嬷穷凶极恶地上前来,一个拽住甜儿的手臂,另一个左右开弓,“啪啪啪”不停挥打甜儿的小脸。 “甜儿,甜儿!”云沁不住挣扎着尖叫,眼睛红的似要滴血,“老妖婆,放开我!老妖婆!” “岂有此理!”太后气得鼻子都歪了,伸手颤颤地指着皇贵妃,“哀家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对你一忍再忍,容忍再三,没想到你更加变本加厉,竟敢辱骂哀家!来人!给哀家掌嘴!” 云沁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摔开背后两个侍卫,蓦地站了起来,却又重重绊了一跤,摔倒在甜儿脚边。 甜儿连滚带爬地上去搂住她,眼泪扑簌簌直掉,“娘娘娘娘。” 满布血痕的小手一探她额头,惊得浑身直哆嗦,“好烫,好烫!” “甜儿,甜儿。”云沁手慌脚乱地捧住她的小脸,看着那红红肿肿的样子,眼泪唰一下飚了。 “娘娘您发热了,娘娘。一定是昨晚一宿无眠,刚刚又落水的关系,受了风寒了娘娘。” “把她们两个扯开,重重掌嘴。”太后拍着矮案怒叫。 “是,太后。” 几个宫女嬷子上前来拉扯她们,硬生生将两人分开。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沁儿的脸上,她咬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皇贵妃妒心太重,哀家今日不教训你,怎么对的起受伤的宁妃,怎么对得起哀家的皇孙?要是今日真得酿出什么惨案,哀家失了这个皇孙,皇上没了这个皇儿,皇贵妃你有一百条命都赔不上!”太后冷笑着开口。 宁妃在一边抿着唇直笑,眼见皇贵妃被那几个老嬷嬷几个耳光摔得脸上红红肿肿一片,心里没来由就痛快。 “不要打娘娘,不要打娘娘!”甜儿使劲挣扎着扑过来,死死抱住沁儿的身子,挡住一番凌厉的摔打。 那些宫女嬷嬷下手真狠,使劲掐着甜儿的身子,嘴里还骂骂咧咧说她不识抬举。 说什么太后教训的是,太后说的就是金科玉律,她们得奉行,惹到太后算她们主仆俩人倒霉,这后宫可是太后做的主。 “甜儿,甜儿。”沁儿被她护在怀里动弹不得,浑身软得提不起一丝气力,眼睁睁瞧着她们打甜儿,她在心里不住喧嚣不住尖叫,想要杀死她们每一个人的可怕疯狂念头,充斥着她的大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变得如此血腥暴力,不计一切后果! “当啷!” 脚步踉跄地被推入暗沉的大牢,摔在那硬邦邦的地上,手心擦得通红,火辣辣的疼着。 “娘娘,娘娘。”甜儿在黑暗里摸索着爬上前来,一把将她抱住,主仆二人被牢里的湿气与阴冷侵蚀地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娘娘你的额头更烫了,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的,死不了。”她安慰地握住她的小手,笑道,“以前再艰难困苦的环境都死不了,只是这些年养尊处优感觉身体机能退化了似的,呵呵不过不要紧,底子在的嘛,没事。反而是你甜儿,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哐当!”大铁门被人推开了,一人逆光站在门口。 059 发飙了 一人逆光站在门口,白亮亮的光线刺眼万分。 云沁伸手抵挡住眼睛,听到甜儿的叫声,甜儿爬在地上痛苦的哭声。甜儿的手被人不客气地挥开了,眼睁睁瞧着娘娘浑浑噩噩地被人拉着起来,半拖半拉地朝阶梯上走去。 娘娘在发烧啊,她体虚气弱半丝力气都使不上来,这些人居然还敢下重手折磨她?甜儿眼睛都哭红了,爬到铁门边,瞧着那亮光轰然阖上,她闭了闭眼睛,把脸埋在手心里嚎啕痛哭。 一桶冰至发寒的水泼在她的面上,让她从心里一直寒到骨子里,忍不住瑟瑟地抖。 头昏昏沉沉的抬都抬不起。 四肢被绑在一根木柱上,眼前走马观花而过的是各种刑具,瞧着挺吓人的,不知道他们会用哪一件伺候她的小身板。 “嗤!”烫得深红的烙铁泡在水里,冒出滚滚浓烟。 那个脸上有块大青疤的瘦黑老头子,笑眯眯地举起手里的烙铁在她眼前晃了晃,“犯妇人要是不想多多受苦,就乖乖画押认罪吧。” 认什么罪? 沁儿突然有点想笑。 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进这种鬼地方。 老头子突然沉下脸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内廷局宗亲府邸。到了咱们这个地方的,不管你之前是多么显赫多么耀武扬威,皇贵妃也好皇后也好,进来了就只是个犯妇人,哼!可别想着能有命走出去!” “有种就杀了我。”沁儿的唇边勾起冷酷冰寒的笑意,“等我出去了,你们一个个,都要死!” 老头子也不知为何,竟被她阴森的神情吓住了,片刻怔愣,回过神来不由恼羞成怒,“还敢嘴硬?哼!你!过去好好教训教训她。” “周大人,这样不太好吧。听说皇上待贵妃娘娘极好的,若是我们不知轻重地对她下手,万一事后上头怪罪下来,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说你是不是傻了你?你见过几个进来咱们这地方还能有命出去的?”周老头子哼了一声,一顿冷笑,“她现在的罪名是谋害皇嗣子,忤逆太后!这么罪大恶极,谁还能救她?你这笨蛋不敢动手,那张发你来。” 叫张发的粗壮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唇,眼瞅着沁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样弄死她会不会太浪费了。瞧瞧这精致的小脸,这娇嫩的肌肤,就这么死了不是白白可惜了。不如你我兄弟拿来品尝一番,玩够了再弄死也不迟。” 先前那名开口给沁儿求饶的青年吓得脸都白了,“张发你胡言乱语什么,皇上的女人你敢碰?” “寿头你不敢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碍事!咱们其他兄弟们可是个个都想呢。”张发嘿嘿一笑,其他人也纷纷吞咽着口水,用眼光剥着沁儿身上的衣物。 她适才落水,衣物都贴在肌肤上,衬得更为玲珑玉致。虽然小脸被揍得红肿不堪,可半点无损她的秀美灵气,这些人几曾见过如此玉致的美人儿,个个雀跃兴奋的很。 “你们简直是疯了!”寿头睁大眼,看向老周头,“周大人,你快阻止他们啊,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可玩笑不得。”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皇上丢掉不用的东西,何必浪费嘛。我听说,这宫里的女子服侍皇上很有一套,个个被调教的似水一般柔蜜,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试试看,听她婉转呻-吟定是十分美,哈哈哈。”张发笑得极淫,当先朝沁儿走过去,伸手摸向她红红肿肿的小脸。这衣服底下柔软白嫩的身子想必是极为诱人的,光是用想的就让他下边发胀,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若是狠狠压在身下,那滋味想必妙不可言。 “呸!”云沁一甩脑袋,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你这个癞蛤蟆也不去照照镜子,本宫随便到哪里找个男人都比你强。本宫会看上你?” 张发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摔在她脸上,“说什么胡话,竟敢敬酒不喝喝罚酒。” 她可没说胡话,姓楚的姓夙的姓傅的姓啥的,真是随便找个男人都是极品,这么多年来看惯了美人,突然让她对着这几个癞蛤蟆……她就是想吐有什么办法嘛。 张发才不管她肯不肯,他口水早已憋不住了。 “嗤啦”一声,外衫被他毛躁地扯了下来,肩膀微微一凉,露出小半截玉臂,瞧得那群环伺四周的虎狼不停汲咽口水,眼睛都瞧直了。 云沁眼睛红艳欲滴,唇中飘着淡淡的血腥气,甜甜入口,流到心中却是苦的发涩。 蓦地对张发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把他给看傻眼了。 “张大哥,你这样绑着我能干什么?还是把我放下吧,这样才能让你尽兴嘛。”说的犹如勾栏女子,一个媚眼抛过去,把张发弄得心花怒放。 “我先来。”他伸手将绑住她手脚的铁链松开,正笑嘻嘻地去抱她,岂料,她霍然一脚顶在他下面,这突如其来的重重一脚,疼得他弓起身子翻滚在地,忍不住很孬地嗷嗷直叫。 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还没笑完,就个个睁大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 刑房里的刑具先是在墙架子上微微抖动,随后声音愈来愈大,跟着刀剑出鞘、钩锁乱舞,飞一般朝他们身上割来砸来,一碰即是血光,无一幸免。 沁儿脸色微微发红,狠狠捏着小拳头,摇摇晃晃地站在屋子中央,像是透支生命力一般,将全身仅剩的能力爆发出来。 头好晕,不行,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 屋子里一片鬼哭狼嚎哭爹叫骂之声。 周大人连同所有人爬滚着朝刑房外跑去,一把貌似流星锤的东西“咚”一声砸在周大人背后,那老头哪里背得住这样砸,一下扑倒在地,磕了两粒大门牙。 他手下那帮贱精们一时没察觉大人倒在地上,一个个鱼贯踩着他的背往外跑,连续几下踩得老周头吐血喘气不已。 “轰轰轰!”整个儿地动山摇的感觉,牢房在震颤,地表之下,像是奔赴着千军万马。 他们歪倒在门房口,想爬起来却感觉腿脚不利索。那站在牢房中央,秀发飞扬,唇边啜着冷笑的少女,看起来,多么像是魔鬼啊…… 060 木了 “轰!”牢房的地面被奔放的地下水整个儿顶开了。 老周头霍然瞪大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给那股子水压冲了上去,腾云驾雾在半空中,被水龙冲的一高一低,失声惊叫。 “嘭嘭嘭嘭嘭!”恐怖的声音,伴着牢房四面墙壁的倒塌,整扇铁门在众人错乱的眼中轰然倒地。 这……这不是真的,这绝不是真的! 周老头擦眼再擦眼!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可怕的力量?这根本不是人的力量啊! 云沁随手取过一支浸了辣椒水的细细鞭子,一下便抽在周老头的脸上,疼得他翻滚尖叫。 云沁反手又是几鞭子落在张发身上,抽得他来回打滚连连咒骂。 云沁抽得眼睛都红了,心里憋的气,连日来受得委屈,都随着这鞭子一股脑儿发泄出去! 抽呀抽,不停地抽!所有人都避无可避被她凌厉的怒气宣泄到。 翻滚跌爬,哀嚎遍野。 云沁蓦地吐出一口血,执着鞭子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嘭”!四肢僵硬,直挺挺地倒在冷冰冰的地面上,胸口微微起伏,大眼朦胧地欲合未合。 牢头和其他人都捧着火辣辣的手臂大腿哀呼,隔了半响,没见那小魔头有任何响动。 张发头一个爬了过去,带着怨恨与恐惧的目光,一记重重的巴掌落在沁儿的小脸上。 已经麻木了。 身体,好像抽疼的不再属于自己,无论是小脸还是四肢或是心,从内到外,无一不是伤痕累累,残破不堪。 “该死的贱人,大爷现在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张发咬牙切齿地怒哼,伸手重重一扯,将她整个儿中衣扯了下来,露出粉嫩的肩、白皙的玉臂,蜜色的兜儿。 张发瞧得心花怒放眼也直了,色心大动,咕咚吞了一口口水,大掌朝她胸口揉摸过去。 “咻!”随着一支金线镖击中张发的手掌,他惨叫一声,捧着断掉的手掌满地打滚,疼得全身都在哆嗦。 楚璇抢步上前,一记凌厉地掌风扫向张发,跟着暴怒地厉吼一声,“你敢碰她?” 沁儿睁大眼直愣愣地瞧着上空,因为四壁和铁门都给掏空了,只剩几根柱子支着摇摇晃晃的屋梁,也不知何时会砸到她头上。 她神情呆呆的,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种了无生气的表情看得人心惊胆寒。 楚璇心疼地上前,脱下自己外衫裹住她的身子,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到怀里,这一瞧,心里的暴戾因子、血腥野蛮的杀人欲望又再次节节攀升。 该死的这些人对她做了什么?小脸上红红肿肿的都是伤,身上手臂上红肿也不少,可怕的是她的表情,呆呆怔怔的像只木偶娃娃,睁大空洞的眼睛瞧着你,可又却像是毫不认识你。 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她深深击中了,淌着血,不知所措地搂着这个心肝宝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勾起她对他的注视。 “沁儿,沁儿。”他搂着她,心碎了一地一地,煞白煞白的。 “沁儿沁儿。”他忍不住亲她额头,搓着她冰凉入骨的小手,一点点一点点温暖,“没事了沁儿,沁儿,看看我,沁儿,是我,我来了,你看着我,看着我,乖。” 伸手一摸她额头,滚烫的骇人。 他慌了,抱着她起身,走得脚步虚浮,眼睛里都是惶恐,“传御医,快去传御医!” “王,王爷,您不能带这个妖女离开啊!她是个妖女,刚才,您看,看!这里那里,到处都是她破坏的,她可不是人,是个妖精,人可没那么大力气,空着手就让所有东西浮起来,太可怕了,王爷,你可不能给她迷惑,她是个祸乱的妖精啊。”周老头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抱住王爷的脚苦苦哀求。 楚璇漆黑如墨的眸深深地沉了下来,目光掠过四周,一声冷笑道,“你们这群刁奴,竟敢对皇贵妃下毒手?罪无可恕,死有余辜!给本王拆了这个地方!每一寸都拆了!本王以后再也不想看到这么个龌龊的地方!” “是,王爷!”王爷身边的亲兵素来听王爷指令,夜影一挥手,一部分人便领命去拆楼了。 “至于你们!”楚璇冰冷的目光掠过周老头等人,“本王要将你们施以极刑,丢出去喂狗,死无葬身之地,痛恨自己来世上走那么一遭!”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周老头吓得脸无人色,张发等一群人跟着碰碰磕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尤其是你!可笑!竟敢意图染指皇贵妃,逆臣贼子!”楚璇一脚踢过去,重重踹在张发身上,阴寒的眸子透着歹毒之意,“本王要将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方能消心头之恨。” 张发闻言,登时吓得脸都白了,瘫软在地不住抽缩手脚。 他难以忘记适才看到的可怕一幕,若是他晚来一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紧紧搂着怀里这小小的人儿,手掌揉着她的小手小脚,源源不断地用内力化去她身体的冰冷。 夜影等人押着一众人犯出去后,率领上下一众亲兵,破坏力极强的,很快就将这内廷局宗亲府邸的楼院拆得七七八八,只剩个框架。 楚璇一拧眉,“今天的事,本王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关于皇贵妃的不利流言,违者军法处置。这苑子是本王一寸一草的拆了的,谁问起,都让来找本王,可记清楚了?” “是。” “王爷,太医到了。”张天和背着个药箱疾步匆匆地随着夜辰赶来,一路上基本都是给夜辰提着的,到了目的地还忍不住大大喘气。 “张太医,快过来给皇贵妃瞧瞧。” 一番诊治后,太医松了口气,“幸好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便能复原。吃点药,退了烧就没事了。” “可她为什么这样?”楚璇伸指轻抚沁儿呆呆的小脸。 “皇贵妃心有郁结,受激过度,不过刚才呕过血,应是把一半郁气吐出来了,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若是想这么直愣愣下去,一辈子不说话也有可能。” “呕血?”楚璇倒抽一口冷气,这才想起要给她把把脉,果然情况不怎么好。他刚才是慌了神了,以至于脑袋一瞬空白,此刻冷静下来,恢复几分神智。 “王爷不必担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医治皇贵妃。下官这就去写方子配药。” 061 好玩么? “你叫寿头?” “是的王爷。” 楚璇点点头,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你很聪明,做的很好,救驾有功,以后就随在本王身边做事吧。” “谢王爷。”寿头躬身行礼,一脸喜不自禁,随后又忍不住问道,“那周大人他们……” “他们死有余辜,本王已经想到一个法子怎么痛苦地折磨,处死他们了。”他沉下狠辣的眼眸,暗暗嗤笑一声。 “娘娘,娘娘!”焦急的喊声透过人群而来。 “让她过来。” 挡道的侍卫一松手,甜儿连滚带爬地过来,一把拉住楚璇的衣袍边角,“王爷,王爷,娘娘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 楚璇瞧着她一身狼狈血污,眸光又是一沉,“你起来,仔细说给本王听。” 甜儿起身,便将宁妃如何陷害娘娘的事诉说了一遍,边说还边抹眼泪。 楚璇越听越怒,这莫须有的罪名,安的可真是好啊!先不说那宁妃戏演的假,还能蒙混过太后,想必就不可能。太后是知假而当作不知,顺水推舟,帮了宁妃一把。 宁妃自己摔了一跤,还把烂账推到皇贵妃头上,还有那好好的阑干怎么莫名其妙一碰就断了?明明就是事先有人设计好的圈套,只是后来中途出了点变故,落水的居然是贵妃而不是宁妃,这一步棋本来走得不错,既能铲除宁妃又能将皇贵妃拖入浑水。 这一步步一层层的,安排地尚算巧妙,虽然中途绕了个弯儿,出了个小岔子,却还是如期将皇贵妃推到大牢去了。 这个周昌是宁国公的门生,会这么大胆地对皇贵妃下毒手,想必一定是受过什么人的唆使。他们想让皇贵妃走不出这个阴暗的内廷局!这如意算盘打得是不错,可惜错漏百出,势必要失败。 宁采儿!楚璇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像有这么缜密心思,在她背后定是还有高人指点,而这个高人,隐于幕后,说不定就是之前设计布局,想把宁妃皇贵妃一网打尽的人。宁采儿不知状况,没猜透高人前一步是想连着她一起害死,此刻估计还在为皇贵妃入狱沾沾自喜。 “王爷,娘娘怎么会这样?”甜儿指指沁儿,心慌意乱地问道。 “没事,娘娘只是受惊过度,过会儿就能好的。” “王爷,一切准备好了。”夜影上前拱手行礼,转身指给他们看不远处一排架在火堆上冒着腾腾烟雾的大锅,稍一犹疑,还是忍不住道,“王爷私下对他们动用酷刑,传出去会不会有辱王爷威名……” “本王要的就是让他们传。”楚璇血腥地笑道,“这些人预谋谋夺皇贵妃性命,本王自然有权利处死他们。就算落到谁嘴里,也掰不出本王有任何岔子。本王处死谋害皇贵妃的逆臣贼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差别只在于手段如何。” “王爷说的是。”夜影点点头,吩咐人将周昌、张发等人绑缚好手脚,检查妥帖,这才将他们一个一个往面前的大锅搬去。 周昌、张发等人鬼哭狼嚎不断,哀求连连。 甜儿惊悚地伸手捂住嘴巴,“王爷这是要……煮煮了他们?” 楚璇重重一挥手。 那些人自然被丢进了锅,随着热气腾腾的烟雾,痛苦挣扎,悔得肠子都青了。尤其是周昌,他若是知道听从宁妃吩咐,会招致这种杀身之祸,他有一千一万个脑袋也不敢拿皇贵妃开刷啊! 楚璇低头一看,见小家伙不知何时竟撇过眼,目不转睛瞧着那几口大锅,瞧得滋滋有味的,并不说话,只是眼睛里流露着兴趣。 他不由失笑,抬手摸摸她的小闹嗲,低头轻声问道,“好玩么?” 她重重点了个脑袋,是满好玩的,眼前这些人坐在一口大锅里,像蒸桑拿一样,四周烟雾缭绕,只是表情痛苦不堪。 她的眼睛瞪得圆亮亮的,瞧了一会儿,被楚璇笑着抱走。毕竟残忍血腥,再瞧下去,他怕她会吐。对着那些逆上作乱之人,楚璇心里半点柔软不起来,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的。 回了凤鸾宫,手下一帮小宫女小太监们瞧着他们满身是伤的娘娘,又是一番痛哭啼泣。 苏必春与福禄海忍着心疼,上前指挥他们将沁儿搬到床上,轻轻放着。 太医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入内,嘱咐一日三次,定要好好涂抹,不然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苏必春等人不敢怠慢,收好药,打算给娘娘放水沐浴。 楚慎就是在这当口急匆匆闻讯赶来的。 “怎么样?” “情况很糟糕。”楚璇皱着眉,大致将沁儿的状况跟楚慎说了一遍。 楚慎着急地挥开金帐,睁大眼,瞧着那个躺在床上,眼睛瞅着上面的帐子,不讲话也不动,只是眼珠子骨碌碌在转的沁儿,猛吸一口凉气。 “沁儿。”他摸上她红肿小脸的手,颤得个厉害。 猛地一握拳,满脸都是冷酷的杀意,“是谁?谁把她弄成这样的?” “皇上!”甜儿忍不住,再一次扑倒在地,将刚才的话再度复述了一遍,提起宁妃的恶毒,太后的冷酷,甜儿不停地打哆嗦。 苏必春上前,用外衣拢住她,安慰道,“没事了,一切有皇上与王爷做主呢,甜儿你受了极重的伤,也得让御医看看。” 楚慎点点头,让人带甜儿下去,一脸的震怒一脸的想要杀人表情。 楚璇便又蹙着眉头,将自己刚才先一步去到内廷局,沁儿险些受辱的一幕告知皇帝,只是在众人面前,略过沁儿的异能不提。 众人听完,脸上个个露出愤慨,楚慎一拳砸在床头矮案上。该死的怎么会出这种事?他今日一整天都在书房,为接见大元使节的事忙碌,根本没有收到半点风声。看来是有人刻意隐瞒着他!若不是有人给摄政王通风报信,后果不堪设想。 他伸手想抱她,谁知道小家伙瑟缩的很,拉着被子把自己盖得密不透风的,只是一对大大的眼睛奇奇怪怪地瞪着他,像是不认识又像是认识,空洞可怜的很。 楚慎握了握拳,心里百感交集,苦涩难言。他真是没想到,闹了几天的别扭,结果居然是这样。早知如此,当初他死也不会同她发火,摔门离去的。他怎么舍得让她受这么多苦这么多委屈,这么久以来,他手指头都不舍得碰她一下,居然给人打了又险些凌辱了,那些人,统统该死啊! “太后驾到——” “哀家听闻,摄政王对内廷局各位大人动用严厉的烹杀酷刑,此刑在十数年前,先帝还在世时就因为残忍严酷而废止了,哀家想知道,今日摄政王为何动用此酷刑,皇上对此又有何说法。”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话语,随着那华贵太后出现在二人面前。 楚慎与楚璇,同时绷紧了俊脸,如玉的眸子滑过一道嗜血。 062 骤变 太后瞧着两人波澜不惊的面色,伸手微微握拳,吸了一口气,“皇上不给哀家一个说法嘛?” “什么说法。”楚慎嗤之,“是朕允了的,摄政王只是奉命行事,太后还有什么要问?” 太后没想到他不做解释竟大方承认,气得浑身簌簌发抖,“皇帝,你……” “内廷局那些人,胆大包天罪大恶极,竟敢对朕的皇贵妃下毒手。逆上作乱,忤逆皇贵妃就是忤逆朕,朕对他们处以极刑,有什么不对?”楚慎极为冷森地瞧着太后,笑道,“反倒是太后,不动声色将朕的贵妃关入大牢,瞒着朕对皇贵妃滥用私刑,是不是也该给朕一个说法?” “皇贵妃失德失仪,心如蛇蝎妒如海深,在御花园内害宁妃受伤,险些殃及皇嗣子。事后又死不悔改,对哀家出言不逊,哀家动手教训她,天经地义!” “是么,怎么朕听说,宁妃是自己滑倒的呢?” 太后蓦地甩袖,“哀家担心的就是这个,皇帝偏听偏信不管不顾,一味宠信贵妃,什么都听她一家所言,如此下去,这后宫岂不乱了套?” 她脸色阴了一下,哼声道,“哀家既然为皇帝打理后宫所有事,自然要秉持公道,不能因为皇帝宠谁就偏帮谁。教训皇贵妃,是哀家的决定,将皇贵妃押入大牢关几日小惩大诫,也是哀家的决定!皇帝若是有所不满,大可收回哀家手里的凤印,以后这后宫,哀家也不必再管了!” “咕咚!”沁儿小妹妹一头从床上栽到地上,吓了他们一跳。 楚慎疾步朝她走过去,伸手抱她,揽腰横空抱起,青丝铺散开来,在半空中滑了一道完美的弧度。 他旋身看向太后,眼角尽是冷意。 沁儿小妹妹神色凄厉地指着太后,在楚慎怀里不住挣扎颤动,四肢胡乱爬胡乱踹。 楚慎忙伸手安抚她,揉着她妄动的小手小脚,转眼看向一脸怒容的太后,嗤笑着一勾薄唇,无情地冷哼道,“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再勉强太后了。” 太后倏然瞪直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太后日渐年迈,的确有些事处理上头,难免会有点错乱糊涂。难得太后想放权,朕又怎会不顺着太后的心意呢?”他说得凉薄无比,眼睛里流露辗转的,是深深愤怒与掩饰不住的恨意。 太后瞠目结舌地望着皇帝,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上英明。”楚璇转身行礼,一本正经地点头道,“皇上孝感动天,乃全天下臣民之表率。实在是社稷之福,江山百姓之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慎点了点头,对弟弟的这番话表示十分满意。 太后却气得险些吐血了。 她只是随口捏来威胁皇帝的话,说什么交出凤印,自然是言不由衷的,哪里想到皇帝会顺杆子上来倒打一耙。那摄政王更是可笑,还一脸正经地夸赞皇帝孝顺,念得正气凛然的,两兄弟这一唱一和把戏给演的,真是绝了。 是啊,皇帝是“不忍心”太后过于操劳,既然太后想要交出凤印不再过问后宫之事,“孝顺”的皇帝自然要赞同太后的决定,并且立即执行。 “凌公公。”皇帝阴阳怪气地念着凌全德的名字。 凌公公赶忙凑上前来,低眉顺眼一点头,“奴才在。” “你就替朕辛苦一趟吧,去延宁宫将太后的凤印取回来,暂时先收在朕这里,留待将来交给皇后。” “是皇上。” “皇帝你这是想逼哀家放权呢?”太后冷眼一眯,激射出无情的光线。 “不是太后的意思么?”楚慎笑得温顺无比,“朕素来都尊重太后的意愿,又岂敢违背呢。太后年事已高,也是时候放下宫中一切,好好安享晚年了。朕一定会,做个乖顺、孝悌的好儿子,善待母后,侍奉母后,百年归老。” 百年归老这四个字,念得阴声冷气的,眉目流转,唇边啜着一缕薄情。 沁儿爬在他怀里,眼睛瞪得提溜浑圆,瞧着太后只是一个劲地伸着手指头指她老人家。 楚慎拉住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转头看凌公公,佯装发怒,“怎么还不去?难道听不懂朕的话?多带些人过去,这延宁宫要是有人敢忤逆朕的旨意,视同造反……杀无赦,不必手下留情!”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凌公公一挥手,带了一部分侍卫太监急匆匆往延宁宫去办事。 “你!”太后一口气生生咽了下去,一对招子射出怨毒的眸光,“好,好!好的很哪!皇帝,你可千万不要后悔今日的举措!哀家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朕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从来都不会后悔。”皇帝朝她看了一眼,眉眼间皆是凉薄的笑意,“来人,将太后娘娘请去通惠苑,好好伺候照看,不得怠慢。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朕唯你们是问。” “是,皇上。”韩宿闻声进入,率领几名亲兵拱手行礼,来到太后面前恭恭敬敬地请人。 太后气得脸皮都青了,这分明是软禁。皇帝居然如此冲动,不管不顾地想要软禁她?这不可能,她一定是在做梦,皇帝怎么敢这么做?她就不怕她李家在朝野内外掀起一股悍然巨变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太后一脸发白地在众侍卫围簇下,踩着虚浮的步子,尽量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楚慎瞬时阴沉下一双美眸,转头望着楚璇,冷语寒声道,“立刻带人守住尚书府邸,府中任何一人都不能错漏逃脱!” “是,皇上,微臣即刻去办!”楚璇深知兹事体大,立刻点头转身要走。 谁知—— 沁儿竟伸出小小的玉手一把勾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瞧着他,口中咿咿呀呀嘟嘟嚷嚷地,一双眼睛渴望地瞧着他。 想是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神智也没恢复清明,只知道摄政王刚才救了自己,还对自己很温柔可亲,依着直觉判断是个极好的哥哥,于是便伸着一对小爪子要他抱。 楚璇蓦地呆了。 小慎整个俊脸也彻底黑了…… *** 063 果决 也只是呆了一瞬的功夫,皇帝便黑着脸将某只不懂事娘娘的小手给掰开了。一根手指头连着一根手指头,全部掰离摄政王的衣衫袖子,神情恼得很。 楚璇深深凝了沁儿一眼,也不多话,转身便速度离去,隔得老远还听到某娘娘嘟嘟嚷嚷呜呜咽咽的声音,心里蓦地一紧,涩然苦笑,加快步伐赶紧离去,迟一步怕是会情绪崩溃,忍不住真去抱她。 而另一头,皇帝真是快气死了。 他还没死呢!小家伙当着他的面竟去勾缠别的男人的袖子,要不是看她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地,他真想好好教训教训她,一振夫纲。 把她放在床上,她就滚到里边,像颗小球似的,鸵鸟兮兮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两只葱白的玉手抓着被子一角,只露出半颗脑袋,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奇奇怪怪地望着他。 他简直哭笑不得。 伸手去抱她,像个烫手山芋似的,冲你直嘟嘟,左躲右闪,满脸嫌弃。 真没想到才在书房忍了几天没去见她,她就又缩回自己的乌龟壳去了,将他拒之千里。 没办法,他自己做的孽,只好自尝苦果。楚慎耐着性子去哄她,把她连人带被褥抱到自己怀里,柔声细语跟她说,要她好好合作,他要给她上药。 脱了衫子这才倒抽一口冷气。 没想到这身上比脸上伤更重,手臂大腿上处处都是淤青,像是给人死劲掐出来的。 他心疼地想要杀人。 抱着她,给她上药的时候,她极不合作,药敷在身上有点小刺激,她苦兮兮着一张小脸,来回躲闪,抗议地直嚷嚷,只是含混不清听不懂嚷什么。 好不容易哄着把药给上完了。他抱着她不停亲,抚着她红肿的小手,轻轻摩挲,来回不停摩挲,“沁儿沁儿,朕真是错得离谱。朕以为回到这宫里便安全了,谁知还是弄得你一身是伤。” “好折磨好折磨,朕的心很痛很痛。”他抱着她自责地抵住她的前额,“你快快清醒吧,别再跟朕赌气了好不好。” 他轻轻掰过她的小脸,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沁儿有点生气地瞧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背猛擦自己小嘴。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叹了口气,使劲将她搂到自己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她,感受她在他怀里的挣动,感受她的存在。 再也不要闹别扭了,再也不要,别扭来别扭去的,只是折磨他自己,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真是磨死人了。 ********楚家兄弟的分割线呀*********** 暮色深远,太阳黯淡了下去, 礼部尚书府邸。 楚璇带齐人马将李府团团围住,铁桶似的围起了一道人墙,别说是人,连只苍蝇恐怕也飞不出去。而凡是从李府门前经过的,都被那股肃杀冷硬的气氛给吓得退避三舍,绕道而去,实在不敢造次。 当摄政王一脸冷意地走进尚书府中厅时,所有人已经全部被赶来此处,李府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跪的满地都是。 “启禀王爷,除了李大人,尚书府总共一百零六口都在此处。”夜影上前复命。 楚璇点点头,黑如玉般的暗沉眼眸扫过众人,“李大人奉皇上之命去辰州放粮赈灾了,这几日应该会回京。” “好好看着这些人,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可以出府一步。”楚璇冷冰冰地吐出这句话,随后重重强调,“违令者斩!” “是王爷。” 李府上下瑟瑟发抖。不懂,为何只是一夕之间,李府便遭逢巨变,到现在太后都没出面帮娘家解困,摄政王怎么敢对李府动手? **** 第二天,楚慎有谕,免朝。 朝野内外都知道了太后娘娘被皇帝软禁、李府被摄政王带人围困一事。 只是皇帝没有露面,朝臣也只敢在心底腹诽。 这绝对是一夕之间的惊天变化。 诸人都惴惴不安地,生怕这把无端端的火烧到自个身上,人人自危,小心谨慎。 楚慎抱着不言不语的沁儿,揉着她的小手小脚不住逗弄着玩儿,难得悠闲一日,一早上帮她上完药,瞧她一脸木木的表情,突然起了逗弄的兴致,一会儿抱一会儿亲的,弄得小姑娘烦死了,不悦地挥着小手,赶苍蝇似的赶他。 他也不来气,只是呵呵地笑。 她赶他,他就滚远一点,等她躺下来想睡,他便扑过来一顿猛亲,闹得她睡不好,睁眼瞪他。 他得意极了,如此三番四次地折腾下来,她累得有点气喘呼呼的。 他笑吟吟地把她搂到怀里,不停亲她小脸,让她木木的眼睛转过一丝情绪。 “皇上。礼亲王世子来了。” “哦,让他去书房等。朕一会来。”他笑着说话,啧一声在她小脸上印上一个吻。 她伸手擦了擦不乐意了。 他哈哈大笑抱着她起来,唤了人进来更衣。 福禄海在边上笑眯眯地逼着某娘娘喝下一碗苦药,这才端了甜枣、蜜橘过来给她吃几个,咽下那嘴里的苦意。 这几天天天给人逼着喝药,都快愁死小姑娘了。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快成个药罐子啦。 楚慎见她把药喝光,一脸很乖的表情,很是高兴地将她搂过来抱了抱,摸摸小脑袋,硬要在小嘴上啄了口香,“你先吃早膳,等会朕回来陪你。” 小姑娘一脸“你不用再回来烦人”的不耐表情,看得他哈哈大笑,心情愉悦地出了门。 她都搞不懂他笑什么,木木地瞧了福禄海一眼,滚回床上,被子一拉,继续睡她的大头觉,鬼才要用早膳。福禄海给她弄得哭笑不得。 皇帝到了南书房,这才敛了唇边一丝笑意,快步走入。 “参见皇上。”楚放久候多时。 “事情办得如何?” “延宁宫所有人都控制住了,臣弟派人将延宁宫里里外外搜查了三次,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得意的表情显露出来了,“在太后寝室内发现一处暗格,挖出十数封往来夙特丹的密函。” “呵呵。”皇帝只是笑笑,没多大情绪变化,“做的很好。” 064 风水轮流转 “老太婆这次是百口莫辩了。”楚放笑得很肆意,“通番卖国,勾结夙特丹,密谋策划绑架皇贵妃,条条都是死罪,重罪。在搜查过程中,臣还有一意外发现。原来太后身边那个陈公公,居然身怀绝技,皇上一定不知道吧,他飞檐走壁,厉害着呢。臣弟已经将他拿住,此刻派人看守关押,随时可以提审。” “哦?陈公公竟然身怀绝技?”皇帝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点点头道,“嗯弟弟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朕来处理。” “是。”楚放顿了顿,又道,“在这些密函当中,臣还发现太后曾与江湖一神秘组织得意楼来往。” 楚放伸手将一封书函掏了出来递给皇帝,“曾经,太后想在楚京郊外拦截刺杀皇上。这是首付的订金,条文上写的十分清楚明白,何时何地,多少银两买皇上的命。” “嗯。”皇帝扫了一眼书函,“的确很详细,朕倒要看看,太后这一次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现在就要去通惠苑嘛?”楚放摩拳擦掌,显得十分兴奋。 “不。朕要还等一个人回来。” “皇上,摄政王求见。”凌公公快步走入行礼通报。 “嗯,快点传。”楚慎点头笑道。 须臾。 楚璇走入,行礼见驾。 “璇弟,如何?” “李府上下已经控制住了。成王府与平王府派人严密监控,一有异动便能来报。至于那位李大人,今日一早刚踏入城门,便被守门督军拿下了。” “做的很好。”楚慎点了点头。 楚璇皱了皱眉头,“皇上,今天一大早,司马炎朗便出城直奔虎翼军营地。” “是朕让他去的。”楚慎颇有些无奈。 其他二人同时一挑眉。 “皇上是怕成王率同虎翼军造反?逼皇上放了太后?” “毕竟血浓于水,有什么做不出呢?”楚慎淡淡说道。 “只怕皇上这招前门赶狼,后门聚虎,行不通。司马炎朗本身就握有军机营三十万重兵,若是再统一二十万虎翼军,恐怕更加嚣张跋扈。皇上手中的三十万禁军与臣弟所掌的二十万神武营兵将,合起来堪能与之匹敌。算上楚放手里的,才不过比他多出十万之众。皇上,司马炎朗掌握全国一半之兵力,实在是不可取。” “这只是权宜之计。”楚慎笑了笑,唇边啜着冰冷寒意,“不给他一点甜头,他怎肯为朕卖命?用他来对付楚容,不费朕一兵一卒,甚好。朕有办法捧他上天,就有办法,摔他下地。此时此刻,解决李家一门,才是重头。事有轻重缓急,先解决掉李氏外戚,再定定心心过来对付司马炎朗,怕什么呢?你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还有什么难的?” “皇上说的对。”楚放用力点点头,“我们合起来还是比他多出十万兵力的,他不敢胡乱妄动。莫非他敢造反?一个逆臣贼子,若是敢造反,那真是人人得而诛之。此刻最要紧的是解决李氏门阀。既然逼不得已提早动手,那就按计划行事,不可有一丝错漏。” “嗯。”楚慎笑了笑,“迟会儿去见见太后她老人家,现在,朕要去处理一批逆上作乱的狗奴才。” ********分割线来啦********** 沁儿睡完一觉醒来,正坐在屋子里很乖的喝粥,不言也不语,眼神依然淡淡木木,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杵在自己身边的苏必春等人,心里可能还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些什么人,老杵着笑眯眯看她。 德妃倪妃华妃三人未经通报闯进来的时候,沁儿小妹妹正在舔勺子,舔了一半抬头看她们,眼神迷离玉致。 德妃焦虑地叫道,“皇贵妃,你快去救救他们吧。皇上在延宁宫大发雷霆,教训宫女嬷嬷们,一批批拉出去打,不见血不放人。还让人去请了永福宫的宁妃,不知道要对她干什么,皇贵妃,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们了。宁妃还身怀六甲呀,可千万不能再作孽了。” “活该。”甜儿忍不住插口,“她们当初死命虐打皇贵妃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风水轮流转,这是现世报。” “甜儿不准无礼。”苏必春老沉,立刻呵斥一声。 甜儿便闭上嘴巴,哼着把头撇向一边。 沁儿一听,眼睛忽地一亮,扯着苏必春的手臂,嘟嘟嚷嚷也不知道叫唤个啥。苏必春哭笑不得,实在不明白自家娘娘说什么,于是问,“娘娘想过去看看?” 沁儿用力点了点脑袋,眼睛弯成两枚上弦月。 以为可以看到蒸桑拿呢,却原来不是,是军棍伺候的场面。 皇帝与王爷世子表情淡淡地站在阶梯上。 延宁宫宽广的庭院内,十几个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宫女嬷嬷被压在地上,棍子不停朝她们身上招呼。 嘭嘭击打之声往来错落起伏,伴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在苑子的每一个角落。 宁妃脸色煞白地绞着手里的帕子,看到这一幕腿都软了,要不是春梅冬梅扶住她,她可能此刻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早晨一听到太后被软禁的消息,她心里就咯噔一跳。 此刻又被皇帝请来,见到这一幕血腥,真是心脏都吓得颤抖了。 两个恶婢也好不到哪里去,强撑着没倒,两腿却不住打颤。 沁儿咚咚咚跑上去,举着两条细软小手臂,跑到三人身边,被皇帝用力拉进自己怀里,一脸郁卒地瞪着楚璇。 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小家伙一准跑到摄政王怀里撒娇去了。 什么世道,相公也会认错? 她嘟嚷,满脸忿忿,控诉他的野蛮不讲道理。 他气得不行,握着她的小腰耐着性子问,“你怎么来了?” 她一阵叽里咕噜,把他们三个笑的,肩膀不住颤动,瞧着她,眼睛里满含着笑意。 “怎么回事?越活越回去了,话都不会说了。”楚放瞧着她木呆呆的小脸,憋不住笑道。 “御医说是心有郁结,受激过度,可没说会这样可爱滑稽。”楚慎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这样傻傻的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担心她过于聪明养不大。” “这倒是。”楚放点了点头。 这时,宁采儿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屈膝一礼,抖声道,“臣,臣妾,参参见皇上。” 小家伙一听到她的声音,蓦地回过头去,张牙舞爪,眸中射出悲愤,隔空挥着小拳头,不住踹着空气。 “好好,乖,别吵别吵。”楚慎忙抱住她,拿眼朝宁妃望了过去,那冰凉刺骨的眼神像是在她身上割了一记似的,宁妃只觉得胸口破了个大洞,呼噜呼噜的冷风,从中灌入…… 065 解气 “宁妃。你可知,朕今日要你来此,为了何事?” 宁妃用力摇了摇脑袋,慌得一脸煞白,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臣妾不知道,臣妾……臣妾……” “朕听说,你日前在御花园内狠狠教训了皇贵妃,可有此事?” 宁妃“咚”一声落跪,双膝用力地砸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却毫无痛觉。 “臣妾怎敢如此放肆呢?臣妾……只是只是,和皇贵妃姐姐打声招呼罢了,有,有冬梅春梅可以作证,臣妾……” “你还敢提你手下这两个为虎作伥的狗奴才?”楚慎冷眼一眯,扫向那两个簌簌发抖的奴才,哼一声,“两个刁奴恶婢,不知好好规劝主子,为虎作伥、胆大妄为!简直死有余辜。” 言罢挥了挥手。 凌公公便上前一步,伸手朗声道,“皇上有旨,永福宫两名婢女逆主作乱,罪无可恕,立即拖出成武门处斩!”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两个女人傻眼了,爬滚过来一连串磕头求饶,“奴婢没有跟皇贵妃动手呀,奴婢没有,是是宁妃娘娘亲自动的手,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皇贵妃乱来呀。“ “娘娘,娘娘救命啊,娘娘,救救奴婢,娘娘。”春梅冬梅爬过来,涕泪交织地扯着宁妃的衣摆苦苦祈求。 宁妃却吓得嘴唇直哆嗦,蓦地扫开她二人的手,立时跟她们划清界限,跪爬上前,“皇上,不关臣妾的事,是她们自作主张冲撞了贵妃娘娘,求皇上明鉴。和臣妾无关的!” “宁妃娘娘,您怎么可以这样?”两个婢女大惊失色爬上来死死拽着她的衣角,“奴婢只是遵照您的意思办事的呀。是您说要给皇贵妃一点颜色瞧瞧,是您在御花园里滑了一跤,却硬赖在皇贵妃头上。” 宁妃转过身去,狠狠一记耳光劈在春梅脸上,小脸薄怒扭曲,“你胡说什么?” “皇上,奴婢没有胡说,奴婢字字句句绝无虚假,求皇上明鉴。”春梅冬梅连滚带爬上前,一张嘴,什么都招了,“是宁妃娘娘瞧见皇贵妃,上去找贵妃娘娘的麻烦,她仗着自己身怀龙种,不断挑衅贵妃娘娘,后来见贵妃娘娘有心避让不理,她心有不甘,上去将贵妃推入池子,这都是奴婢们亲眼所见,字字句句全是实话。皇上,皇上,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也是遵照主子的意思办事,不敢有所违抗。之后,宁妃娘娘自己踩着断裂的原木,滑了一跤,跌断了手,却把这一切都赖在皇贵妃头上,这都是宁妃娘娘自个儿的意思,与奴婢们无关的!” “宁妃!”楚慎大怒,叱问道,“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宁妃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皇上这不是真得,不要听信这两个刁奴信口雌黄,臣妾绝没有将皇贵妃推下池塘更没有冤枉贵妃娘娘,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皇上,这两个贱婢胡言乱语,死到临头还想把臣妾扯下水,皇上千万不要听她们胡说。” “皇上,这件事,德妃倪妃李贵人也全都看到了,皇上明鉴。” 德妃倪妃李贵人蓦地齐齐跪下,三张脸白如薄纸,没想到这把火这么旺,居然连着烧到她们身上。 “德妃,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妃煞白着脸,两手不停绞着帕子,一记深深的响头磕倒在地,“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没有及时阻止宁妃妹妹,是臣妾的错。” “你明知出了这么大的事,却跟着胡闹,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德妃捏着拳,不住克制浑身颤抖,“皇上,臣妾,臣妾怎么敢乱来呢?人是太后娘娘拉回永福宫的,把臣妾等人全都拦在外头,臣妾就算有心去帮忙也力有不怠。更何况太后凤颜大怒,听信宁妃所言,误以为皇贵妃谋害皇嗣子,当时情况十分混乱。臣妾,也是乱中出错,忘了去向皇上通报。若这样也是大错,那,那恳请皇上重重责罚,臣妾毫无怨言。” “德妃,不要以为你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就能避开锋芒。朕是要罚你!不止是罚,还要重重的罚。你入宫最早,年纪稍长,行事素来宽厚,原本大可以阻止这场闹剧,却视而不见,任其发展,其心可诛。” 苑子内,跪了一地的人,齐齐将头埋了下去,双肩不停抖颤。 说实话,沁儿还不知道发生啥事。她还觉得眼前这一幕满好玩的…… 这么多哥哥姐姐跪得乱七八糟横竖歪扭的,抖得跟个秋风扫落叶似的,只有自己身边这几个男人玉立如风,站得笔直。 她本也想跑下去,跟她们一起跪下玩玩,可小手给人抓住,根本动弹不了。 她不乐意了,眼睛瞪着楚慎,小手不住挣扭。 楚慎将她拽到身侧固在身边。 他恼怒而清晰的声音便从她头顶上响起。 “德妃你既然暂居后宫之主位,便应比其他妃嫔更为谨慎小心,身负督导之责。你不但没有起到表率之作用,甚至还煽风点火、隔岸观斗。” “皇上,臣妾冤枉。”德妃猛地抬起头,满脸失色惊惶。 “朕有没有冤枉你,你自个儿心里,最为清楚。”楚慎一摆手,表示不愿再听她强辞狡辩,“朕现在罚你一年例钱,一个月内不准你踏出德翔宫半步。你可服气?” “臣妾遵旨。”德妃深叩首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 “至于宁妃。”楚慎的唇角微微一扬,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横行霸道冲撞贵妃、谋夺贵妃性命已是罪大恶极,之后还冤枉贵妃,在太后面前恶人先告状,勾结内廷局周昌,瞒着朕,一心一意想置贵妃于死地。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宁妃颤若游丝,整个身躯像块冰似的,从身体到心里,一股脑儿冰的寒澈见底。 指尖不由自主掐入肉里,见红也不自知。她就是恨,恨如海深,想自己身为宁国公之女,论身份家世,美色才识,哪一点不如皇贵妃?可为什么皇上就是不肯多施舍一眼给她? 不要紧,她还有腹中这块宝贝,皇上一定不舍得惩处她…… ******** 啊,先给你们一更。。随后再来…… 066 斗争 “轰隆!”惊雷闪过。 天气正要入夏,这几日气候多变,时不时有阵雨,前一刻还云淡风悠,下一秒便风云变色。 这鬼天气正如这多变的时局,正如这皇帝的心思,让人猜测不得。 皇上免朝已有三日,朝臣战战兢兢多方揣测,不知圣意如何。 三日来,以尹方雄、司马炎朗为首的朝臣们,屡次前往进谏,要求皇帝临朝听政,众人忧心如焚。 而皇帝却躲在凤鸾宫内,日夜逗他的小宝贝,玩得不亦乐乎。 “皇上……”眼瞧着这胆大妄为的某娘娘拉起皇帝的手重重咬了一口,凌公公就忍不住吸气再吸气。 楚慎也不恼,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一手环过她的身子,将她严严实实压在腿上,笑呵呵的,继续逼她喝药。 最后一口下去她要吐,他便伸手捂住她的小嘴,不论她挣扎也好咿咿唔唔反抗也好,逼着喝下去了。 随伺在旁的张天和,忍不住举袖擦擦脑门上的一滴汗。 某人大眼泪汪汪的,一张嘴忍不住要哭。 皇帝便丢了一颗蜜酥小糕到她嘴里,让她咂巴,她便收了山洪暴发的雨势,垂着小脑袋吃她的。皇帝颇为无奈地抬眼瞧着张天和,“太医,怎么三天过去,娘娘不见好转?话也不跟朕说,处处跟朕作对。她这么折腾,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臣也不知道啊。”张天和拱手回答,“这大概,娘娘几时消了气,几时就复原了吧。” 言罢,还冲着某娘娘眨眨眼睛,笑得很是得瑟。 某娘娘转过小脑袋,玲珑玉致的大眼,瞅着张天和翻了翻,很是可爱有趣。 “你该不会是个庸医吧?”皇帝忍不住狐疑地瞧了他一眼。 “皇上!”张天和突地怪叫,上前一步拱手,“您怎么可以质疑下官的医术?” 一边说,张天和一边扬起手掌,指天指地激动地不住晃动,“这大江南北的谁不知道下官乃天下第一高人、医毒双绝、精通五行术数、巧手无敌赞无涯的高徒?您质疑我就是质疑家师,质疑家师就是质疑这天下第一的名号!质疑天下第一就是质疑全江湖推崇家师的人!” 皇帝忍不住轻咳一声,“张太医你不用激动。朕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而且……你跟赞先生不过是学医十日,人家根本没收你当徒弟,你干吗抬出人家的名号。” “这十日,是下官毕生受用的十日,下官从家师那里不知道学了多少有用的。总有一天,师傅会收我为徒。”张天和搞笑地拱手向天,挺起胸脯哼了一声,“皇上你少瞧不起人了。” “行行行。”皇帝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伸掌挥了挥,“朕就看你努力,不过当务之急,你要先治好娘娘。回去继续弄药吧,娘娘能不能清醒过来,朕就看你的了。回来回来,你要是人手不够,就跟朕说,太医院这么多名医,要是不行的话,你也可以多找几个御医来会诊……” “下官领命,下官告退。”张天和御医气呼呼地走了,黑着个脸。他最讨厌人家质疑他的医术不高明,皇帝都没好脸色给他!他的医术天下尽知的好不好。 娘娘她自个心里有气不愿搭理你,她就要跟你对着干,做臣子的能有什么办法?哼!皇上你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把她惯着了,活该~~娘娘加油! 楚慎要是知道这张太医心里的想法,估摸着要踹死他。 他接过苏必春递来的粥碗,搂着小家伙喂她。 这几日,太医开得都是清淡药粥,帮她补补身子。之前她郁结攻心呕过血,浑身又都是伤口,只能吃点清淡的东西,好好将养调理。 外敷的药果然奏效,涂抹三日后,身上红肿日消,恢复原本的水嫩白净,楚慎瞧着也高兴。前几日一碰就呜拉呜咽地唤痛,到今儿个已经好多了,随他上下摸摸揉揉,她也不再哼哼。 这药粥每天都是不同的,也不怕她吃腻,而她本身也是满喜欢喝粥的,所以也不抵抗。 楚慎瞧她吃的很乖,张嘴一吞一吞的,也不抗拒,龙心不禁大悦。 喂着她吃了小半碗,小包子爬进来通报,一脸惶恐,“万岁爷,李贵人在宫外昏过去了。” “现在人在哪里?”他问的漫不经心头也没抬,伸指抹去沁儿唇边的米粒,捏捏她柔软的小脸。 “送回结彩轩去了,不过其他宫苑的娘娘还在外头跪着。” “皇上,这都已经三天了。”凌公公凑上前来,“老是这么跪在外头,也不是个方子。奴才恐怕皇上此举,会引得司马大将军那些人抓住这点不放,怪皇上偏宠皇贵妃娘娘,这对娘娘可不利。” 楚慎皱了皱眉头,当啷扔下勺子,将瓷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朕所做的决定,岂容她们横加干涉?谁起的头?” “倪妃娘娘。”凌公公小声道,“没想到这倪妃娘娘平素看来温柔婉约,坚持起来也很固执。” “让她进来。朕倒要看看,她们想坚持到什么时候。”楚慎冷笑不迭。 沁儿不讲话也不理他,低着小脑袋,小手在桌上勾了半天,抓了盘里一只粉扑扑红艳艳的蜜桃,自顾自吃。 不片刻倪妃进门,俏脸玉额上布着一层密密的汗珠,捏了捏拳跪下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贵妃娘娘。” “倪妃,你何故带着一众嫔妃,在凤鸾宫外长跪不起?”皇帝明知故问,重重一哼。 倪妃嘣地磕了个响头,“臣妾与诸位妹妹,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宁妃妹妹有孕,身怀皇上的子嗣,虽则冲撞皇贵妃有罪,可罪不及皇嗣子,如今皇上下旨将宁妃妹妹打入冷宫,冷宫凄切冰寒,妹妹怀有身孕怎么抵受得了呢?恳请皇上宽恕宁妃,小惩即可。” “宁妃教而不善、屡教不改,怎么朕处罚的有错?心如毒蝎栽赃嫁祸也就罢了,居然想要置皇贵妃于死地,不好好惩处她,难消朕心头之气。朕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不懂得好好珍惜。你不必给她求情,朕所做的决定,不会更改!她这辈子,就在冷宫好好呆着吧,朕不想见。” 067 赐白绫 “皇上!”倪妃大惊失色,又是嘣地点顿在地,“请皇上三思。皇上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宁妃娘娘腹中有皇脉啊……” “朕既然下旨,那便是四思五思六思都过了。倪妃你不必再给她求情,像她这种蛇蝎毒妇,朕决不会把她留在身边,继续加害贵妃。有其母必有其子,她腹中那块肉,耳濡目染她的恶劣品性脾气,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朕不抱期望。”皇帝回答的一派冷硬,语音毫无温度,冰冷决绝的人心都凉了,“从今往后,她们母子,生生死死都与朕无关,你不必再说!立刻带着所有妃嫔散了,否则,朕视作忤逆,一并处置!” 倪妃蓦地倒在地上,没想到皇帝如此决绝薄情,对自己的骨肉都能这么狠心,旁人求情的半句话都听不进去。他是个多么冷多么无情的男人啊…… 她倒倒歪歪地磕头退了出去,望着这廊柱外倾盆的大雨,感觉这心,跟这雨水和在了一起,冰的个稀巴烂。 皇帝孤清冰冷的眸子沉了沉,抬手将皇贵妃拦腰抱起,步向床边放下,见她明眸若水可爱兮兮地瞅着自己,心里一动,俯首亲了她一记,辗转抚摸她嫩呼呼的小脸,柔声道,“朕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要乖乖的,嗯?” 苏必春急忙上前给沁儿擦手。这小手上啃得到处都是蜜桃汁,弄得皇帝身上也都是。福禄海急忙让人上前伺候皇帝换了一件外衫。 楚璇与楚放经通报而入,韩宿、夜影二人跟在身后,齐齐参见。 皇帝冲他们点点头,“现在就随朕去通惠苑。” 几人不约而同地勾唇,淡淡点头,眸子内含着寓意不明的冷光。 楚璇默默地朝整幅垂地的深红幔帐后投了一眼,隐隐见到小东西正在床上滚来滚去,她一沾着床就喜欢,没多久又该睡了。 几人随着皇帝拔步朝外走去。 廊外雷鸣闪电,大雨滂沱。 楚慎微微勾起唇角,脸上一片寒冷嗜血。 就是今朝了!等了这么久,谁都别想阻止他连根拔起李氏门阀的决!绝!之!心! ***********激动人心的分割线啊,太后阿婆,后妈来啦********** 通惠苑,风景秀丽无双。 一声“皇上驾到!”老远就传入屋内,将坐在窗户旁沉思的太后,整个人惊得跳了起来。 屋内的奴仆们立刻抖瑟伏地,大气不敢出,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稍有冲撞龙颜。 “母后,儿子来看你了。”皇帝言笑晏晏地走入门,一袭锦锻,乌丝微微拢成一束,样子颇为闲适,一点不像是兴师问罪来得,反倒像是带着两个弟弟孝顺地过来给母亲请安。 “参见太后。”楚璇几人躬身行礼。 太后掐着木梳的手,给木梳上的齿扎到手也不自知。 不过三日,除却满身凤仪,如今坐在他们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容颜煞白,强自镇定的老妇人。 “嘭!”太后用力地拍了拍梳妆台一角,铜镜里照出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老脸。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竟敢自作主张,把哀家软禁在通惠苑内?”太后掐着梳齿,嫣红的血滴落在妆台上。 她毒蛇般寒冷的眸紧紧锁着楚慎,一字一句冷笑道,“皇帝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慎温和地笑笑,一派闲散地拂袖来到她面前,“这话,该是朕问太后的。太后你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你!” 楚璇在后轻轻一击掌,“把人带上来。” 一堆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宫女嬷嬷被推了上来,鬼哭狼嚎碰碰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上饶命,奴婢什么都招了,这全都是宁妃娘娘和太后串通一气陷害皇贵妃的诡计,奴婢只是奉命行事,一无所知。”冬梅春梅爬了几步,还没抓住皇帝的袍角,就被人踢到一旁,一骨碌滚在地上。 两个盛气凌人的奴婢,此刻没一点人样,被折磨地全身上下头脸身子没一处完好的肌肤。 太后气得猛一拍桌子,霍然站起,“皇帝你是来找哀家寻仇呢?” “儿子怎么敢呢?”他温文尔雅地笑着,笑容如毒一般,刺入太后眼中。 老太太眼皮猛地一跳。 皇帝笑得云淡风轻,在她面前坐下,一手端过凌公公递来的茶盏,轻抚着啜了一口,“朕只是想告诉太后,您真得是老糊涂了,宁妃身边的婢女什么都招了,宁妃她毒如蛇蝎陷害皇贵妃一事,朕也已经查明真相。该受罚的人都受了应有的惩处。至于太后你……” 他笑了笑,端着茶盏,洒然叠起修长的腿,目光温和地望着他的母后,“朕也不想再追究了。皇贵妃素来处事以宽、德行兼备,堪称天下之表率。此事也是贵妃向朕求情饶了宁妃一命。太后怎么说都是朕的母后,即使糊涂,差点铸成大错,朕也不会怪你。贵妃不想朕再追究,那么事情过去也就算了。” “只不过朕今日来,还想问问太后另一档事。”他转过头瞧了瞧楚放,后者便伸手将一堆信笺交到他素白如玉的手中。 “不知道太后与夙特丹的右相是怎么一回事?这多年来这么多信笺往来,包括太后开口求情,让夙特丹质子归国,原来全都是受人所托?”皇帝“嘭”一声将手里的信笺压在桌子上,风云变色般的换了脸。 “朕想知道,太后和右相互通往来,出卖我大楚,是为何意?” 太后蓦地瘫坐在凳子上,瞪大一双老眼,右手不住打颤。她喃喃低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皇帝又扬了扬指尖的信笺,“对了太后,朕还找到一封很奇怪的书函。上面标明了买凶刺杀朕的价码,不知道太后有没有听说过得意楼这个杀手组织?” 太后蓦地瞪直眼,竟像疯了似的站起,“不可能不可能!你想冤枉我?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这些信笺,不是一早就让陈公公烧了么?怎么会全都落在皇帝手上? “事到临头你还想狡辩?”楚放伸手一指,冷笑道,“你买凶刺杀皇上,妄想逆天作乱,此事陈公公已经都招了!把人带上来!” 陈公公像死狗一样被扔在太后脚下,扒着地面瑟瑟发抖,一股脑儿爬过去,抱住太后的脚,痛哭失声道,“太后,太后……” 太后咬牙切齿,一把揪住陈公公的胸口,“你,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太后,太后,皇上什么都知道了,瞒不过去了太后,太后,奴才什么都招了,奴才扛不住了,太后,太后您也快招了吧。说不定皇上念您是他母后,会会放您一条生路的呀。” 太后一记重重的耳光拍死在陈公公的老脸上,气得胸口郁血,差点吞吐而出。 公公原本就被鞭打的体无完肤,此刻更是一头撞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楚慎眸中清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笑道,“母后,怎么样?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想对朕说的?朕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可到底处了这么多年,叫了你那么多年母后。朕真得很心寒呢,母后居然半点不顾骨肉亲情,一心一意想置朕于死地。” 他半勾起唇,眉眼唇角皆是深冷的寒冰。 蓦地一扬手,摔碎了手中的杯子,凤眸精光乍现,这么多年的恩怨这么多年的恨,在这一刻尽情地爆发出来,“既然母后不跟儿子讲情面,儿子也不用再对母后客气!母后通番卖国、勾结杀手谋夺朕的性命,条条是死罪,到如今,还有何话好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太后纠结地瞪大老眼,颓然坐倒在凳子上,突地像发疯似的抽搐起来,不停吼叫,“哀家要见朝中三公,哀家要见司马大将军,哀家要见群臣!哀家不会就这样死的!哀家有话跟他们说!哀家要见他们!我们李家一门,这么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对皇上尽心辅助,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 “住口!你们李氏门阀这么多年来把持朝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享福也该享够了!你的弟兄侄子多是些庸碌之人,却卖着您的面子,在朝中身居要职。璇弟你告诉太后,李家到底犯了什么错!” “是皇上!”楚璇上前一步,冷笑着看太后,“礼部尚书奉皇上之命去辰州放粮赈灾,却搞得民怨沸腾。他克扣灾银,将原本发放的灾粮,以高价卖给当地米商,灾民无粮可食,易子而食,遍地哀鸿,处处尸骨,李大人多年来贪赃枉法,卖官受赂,想必这其中也分了不少好处给太后了。” 太后瘫在凳子上,“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这么笨,是你们,是你们冤枉他,一定是你们栽赃嫁祸冤枉他。” 楚璇眸色一片冰冷,“幸好皇上及时安抚灾民,才没有使之酿成大祸。昨日,皇上处斩了李大人!” 太后“嘭”地倒在椅背上,双腿直打颤。 “辰州百姓拍手叫好,无一不感激皇上的仁慈。”楚璇哼了一声,扫了扫太后,“李家的子侄,全都是庸碌之辈,多年来对朝政毫无建树,反而个个贪图钱财,罪该万死!皇上已经派微臣查明一切,定将一一治罪,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李氏门阀,也该下下台歇口气了。” 太后挣着两条腿依然做垂死挣扎状,“哀家要见司马大将军!” “大将军摆明立场,不会偏帮任何一方,皇太后你就死心吧。”楚放哼了一声,“乖乖认罪,说不定皇上会给你一条活路走。” “哀家没有罪,哀家不会认罪!”太后失声惊叫,蓦地站起,疯了似的上前。 还没等抓到皇上,就被韩宿带侍卫迎上拦下,侍卫们眼里一片铁色。 “不可能,不可能的!哀家不会输得一败涂地,不会!不可能不可能的!”皇太后疯了似的胡乱抓住空气,挣扎踢打,口中尖叫。 到了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半点太后的威仪。 头发散了,七零八落垂在肩上,衣服歪歪扭扭绞着,眼睛里布满暗红的血丝,那是杀人的愤怒。 她错了。 她真得错透错透。 当时真不该收回成命,真该不顾一切让得意楼的杀手将皇帝杀死才对! 那么这一切,说不定早该完结。 如今站在这皇城之巅,笑看风云的,就一定是她的容儿! 皇帝抿着唇角,眼睛里透着冰凉刺骨的冷酷,“来人,赐白绫!” “皇帝,你别想弄死我!我是皇太后!我是先帝的皇后!是整个大楚,最尊荣华贵的女人!你这个野种,还不是因为惠妃之故,才能受先皇疼宠,坐上如今这个位置?要是惠妃的小儿子、你的亲弟弟没死的话,还轮得到你?你跟你的母亲,是同!一!路!货!色!你们全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听到野种这两字,眼睛里简直冒出了嗜血的火星了。 他紧紧拧着拳头,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扯出残酷冰冷的血色。 “住口!你还敢扯上小皇弟,要不是你这个歹毒女人下的手,皇上的亲弟,又怎会在一出生就遭逢意外?若不是如此,惠妃怎会郁结于心病故,而先帝又怎会随惠妃去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后差不多陷入半疯的境地。她笑得猖狂可怕,完全没听到楚放的指责。 凌公公带着一名手捧寒颤白绫的小太监入内。 皇帝凤眼冷冷一眯,口中冰凉入骨地说道,“好好地送太后上路,不准有半丝不恭!” 屋子内所有的奴仆都缩着肩膀趴伏在地上,不住颤抖,不敢抬眼看一下。 两名小太监手执白绫上前,倏然展开,手法极快地绕上太后的脖子,两头微微一收紧,扯得白绫绷得直直的。 太后两眼瞪大了,两手被两名太监死死按在身侧,两脚又被两名太监死死扎在地上,无法动弹,直挺挺站在屋子中央,被绷得直直的白绫越箍越紧,忍不住张开口,目赤欲裂,想发声却半点无声。 “儿子恭送母后归天。”皇帝单膝点地,眼中掠过一丝痛快得意。 “送太后归天!”楚璇、楚放与韩宿等一群人齐齐跪下,一手撑地,神态莫不恭敬。 太后最后想说句什么,可眼睛瞪得直直的,竟就一句话都发不了。 她不甘,不甘啊…… 这个曾经站在皇城至高之处,翻手是云覆手为雨的女人,皇朝最至高无上的女人,就这么凄惨地死去了…… 曾经以为,得不到帝王的爱,至少能手掌权利。 不甘心啊…… 梦回千转,眼前辗转反复,那二人年轻芳华,十指缠绕,在她眼前刺目地存在着。 一滴冰冷的泪滑过眼角,呼吸骤然终止。 **** 亲们我更晚了。昨天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累坏了,字是今朝写的现更的,大家等死了。。。 西妈的新书《王爷的暴动狂妃》是一本完结文,四五天内会更新结束,与沁儿这本不冲突。大家等久了就去瞧瞧那个,西妈真是个好人。西妈的重心依然在沁儿这里,速度不会变的,连载就是辛苦呀。 今天其实已经八千多字了,晚上六点半我再加更一章,挥手~~送别。最近高潮不断,西妈写的很费劲哟~大家给西妈投票撒花吧o(n_n)o~晚点见 068 缱绻如丝 凤鸾宫外。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钗摇发松,李贵人一脸煞白,拼命挣扎尖叫。 “娘娘,娘娘!”婢女巧慧拽着她,使劲抱住,免得几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太监将她推倒。 “我要见皇上!你们这帮奴才,快闪开!我要当面问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要赐死姑母,为什么要杀我爹,为什么要流放李家上下一百一十三口,为什么!!”李贵人悲愤难以自持,歇斯底里,拳打脚踢形同疯状。 听闻这个消息的瞬间,像是胸口给人狠狠打了一闷拳似的,李贵人一下就瘫懵了。 没了,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权倾后宫的姑母不在了,以后没人再会照着她,处处维护她,指点她。父亲没了,李家没了,一切的一切都没了!为什么?她想问问老天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皇上,你到底是冷心绝情之人,还是至情至性之人? 浑然不知有人在外吵闹的楚慎,从通惠苑回来后,心情就大好无比,把睡得人事不省的沁儿揉醒,抱她到桌边喂她吃药,抓着她的小手小脚逼她吃。 吃完之后便屏退所有人,抱着她又亲又啃,眼梢含着笑,一个劲地跟她念叨处死太后一事,还问她处理的好不。 她当然不理他,根本连一个表情都不丢给他,也懒得看他一眼。 他对着根小木头念叨了半天,哭笑不得的很。 说实话,她对他没兴趣透了!也不知道他叽咕个半天跟她讲啥,对着他,还不如对着桌上可口的点心。 沁儿转过头去拿桌上的糕点,小手够了半天没能够到,便抬起大大的眼睛,颇哀怨地瞧了瞧他。 “跟朕说话,不然不给你。”他拉过她的小手捏住,拨过她的小脑袋,重重咬了她一口。 她伸手捶他,十分不乐意,身子不住扭,想要挣下地。 他才不给她如愿,偏生就搂着她不放,任凭她怎么使劲就是脱不了身,反而给他抱得更紧。 沁儿不停地嘟嚷,窝在他腿上不住挪,两只纤细皓白的小手不住推着他凑近的脸,瞧着他那双放电的眸子就心烦,还得来回躲着他不停侵略的唇舌,一个不留神就给吸住,滑软如丝地裹进她小嘴中,一阵肆意翻搅,心都拧紧了。 她含含混混地呜咽抗议,蓦然觉得娇臀下一片热络,生硬如铁,小脸不由自主飞红了。 他闷声笑着,伸手摸往下边,如玉般的手指滑进去,隔着亵裤一直逗弄到她出声细吟。 小家伙的眼神特迷离,恍惚天外。 小脸酡红醉人。指尖稍稍一番逗弄,小人儿便一阵娇喘连连,底下春水泛滥。 楚慎瞧着她,不禁情动万分,哄着她脱了亵裤,将她扳转身,分开一-双玉-腿,咬着她的小嘴直笑,“乖,唔,别动。” 沁儿不怎么乐意,也不听他的,身子不停胡乱动着,给他笑着趁隙顶入,一阵肆意深埋。 她先一怔,随后便睁大水水的眼睛,疼得皱起一整张小脸,又是嘟嚷又是要哭,挥着拳头揍他。 他也不管,只是闷笑着搂紧她的娇躯,绕过她白玉似的颈,在小小的耳珠上轻轻咬了一口,深深契合胶着的美感,让他十分愉悦,这种绝对占着她的感觉,好极了。 停顿了一秒,他想她动,眉眼间尽是邪肆的笑意,伸手拍拍她的娇臀,一阵轻揉,迫她晃动。 她疼得直嚷嚷,满嘴的不乐意都给他吃进肚子里。 他神情愉悦,心里十分痛快。 不过。 好景没长。 门外的吵嚷声越来越近,再聋都该听到了。 抬眼瞥到有人撞上门来,外面的太监宫女好像拉都拉不住的样子。 楚慎一皱眉,蓦地起身抱起沁儿,闪到整幅垂地的深红帘幔后。 同一时间,那门就给人踹开了。 女人的叫声喧嚣在空气中,像破败的风中柳絮,含着颤音,不住尖叫。 “娘娘!娘娘!”巧慧红着眼,扯她家主子,这冲撞了万岁爷,可是死一百次都不足惜的,尤其娘娘如今这处境,李家倒台后,失了靠山后背,出了事,还有谁能来救? 后宫之中便是如此凉薄。 墙倒众人推,没有人会雪中送炭,都等着看李贵人的笑话呢。 “皇上,皇上!”李彩柔形同疯状,在偌大的厢房内来回踱步,兜兜转转,蓦地挥开一扇屏风。 “娘娘,娘娘!别这样娘娘。” “还不快把她拉出去!”福禄海气得在旁一迭声催促。 几个小太监上前都给李彩柔甩开了,她扑上来是人是鬼先咬了再说,真像发了失心疯一样。 她的目光定在帘幕后。 猛地扑飞上去,一把掀起幕帘。 楚慎早已手慌脚乱地给沁儿穿好衣物,这一掀,两人同时转过脑袋看去,一双眼睛澄澈可爱,另一双则满是怒气。 “皇上。”李贵人猛地扑上前,噗通跪倒在地,死死揪着楚慎的袍摆,“你告诉臣妾,这不是真得,你告诉臣妾,你没有这么做。” 楚慎的衣衫有点凌乱。 他很不高兴地瞪着她,气她来打扰。 “你们怎么不拦着她?”他怒气冲冲地对着一帮小太监,“进来撒什么疯?” “皇上,李贵人神志不清地,谁都拦不住。”福禄海等人忙跪下。 “皇上,你告诉臣妾,这一切都不是真得。” “什么不是真得。”楚慎没好气地甩开她,拉着睁圆眼睛盯着李贵人疯状的小家伙走出帘幔,回头便慢条斯理告诉她,“太后大去了,你也不必再闹,就让她走得安心点吧。” 李贵人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的亲人,她的亲姑妈就这么悲惨的走了。 这一切都是她,是她!要不是她,皇上不会对太后姑妈下毒手,更不会连眼角都不瞟她一下。 都是她,是她这个贱人害得!李贵人瞪着沁儿的眼睛,射着毒光,蓦地扑过去尖叫一声“贱人”,双手就朝她颈子掐去。 069 帝心难测 云沁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伸出一颗小拳头速度极快地挥开李贵人,下一秒便给楚慎用力一勾带到怀里,踹出去的小脚还扎扎实实地蹬在李贵人的小腿上,“嘭”声作响,李贵人应声屈膝朝后仰倒。 小太监们七手八脚涌上来捉住她,连拉带扯地摁住,吓得脸也白了,没想到贵人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造次。 楚慎哭笑不得地低头看云沁,一手勾起她的小下巴,“不知道是真木还假木,反应这么快,像是完全康复的样子。偏偏瞧着朕就毫无表情,也不吭声。说句话给朕听听。” 小下巴猛地一抬,眼睛瞧向了别处,神态十分倨傲不恭。 楚慎哈哈大笑,抱着她用力亲一口,“真是奇怪的小家伙。” 那被人摁住的李贵人仰起脸迎上皇帝,恰逢他看来,目光露着严厉威严,一番审视,“你李家垮台已是既成事实,你要怨要恨也不必冲着别人,就只管怪朕好了。是朕一手赐死你姑母,杀了你父亲。不过,他们都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你姑母通番卖国,密谋谋夺朕的性命,她不死,就是朕死!至于你父兄几人,个个都是贪污纳贿的朝中败类,朕只杀了你父亲,而放过你李家一门上下,已是仁慈无比。你要懂得感恩,而不是冲撞。” 皇帝凉薄地瞧了她一眼,口气淡淡道,“以后,你就在结彩轩内抄诵经文,好好磨磨这桀骜不驯的脾性。朕若是要见你的话,自然会传唤你。若无事,就不必再出结彩轩了。” 李贵人死死咬着唇,小脸惨白毫无人色。 随着李贵人前来的结彩轩奴仆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倒是小声地哭了起来。皇上这句话,分明是罚李贵人老死结彩轩不得再出去一步,这么做,与守活寡又有何分别?而她们底下这些做奴仆的,自然唯有跟着她们的主子坐牢,以后这宫里恐怕再无结彩轩的立足之地。 李贵人嘴唇哆嗦了半天,猛地叩首于地,大滴的泪从眼眶里滑落,“啪”一声掉在地上。 眼前是一片模糊,心涩然无味。 其实在侍寝那一日就该知道,他的绝情与冰冷,他的凉薄与寡恩。 他是全天下最无情的男人,却又是最深情的。 这么矛盾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怎能不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呢? 她的身躯如在风中游离,被人扶着起来,脚步轻飘飘地转向门口,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她怕,这一眼,便是一千一万年,他望着别人情深似海的眼眸,会让她到死都噩梦缠绵。 一步步,仿佛走在刀尖上,心,滴着血,惆怅满心怀。 你们李家,为了把持后宫、把持朝政,倒是颇费心思。这么想伺候朕? 朕便如你所愿! 一宿恩泽,竟如霜风白露,过眼成烟。 再回首,一切尽是支离破碎的苦楚,原来她,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得不到。 走一步,泪成行,出了门,已是汗湿后背,泪染长衫。 雨后廊前,残花一地,满目疮痍,萧索一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想到太后一死,树倒猢狲散,李家竟然落得如此悲惨的地步。绮门朱户原本是那么显赫,如今败落起来,更是凄凉潦倒,真是世事难料,君心难测。沁儿淡淡地望着李贵人僵直走出去的背,默不言语,眼神里透着浅浅的深思。 要成就一代丰功伟绩的帝王,过程必然艰辛无比,踩着无数的尸首一步步上去,不惜血流成河,只为江山霸业,国祚绵长。 高处不胜寒,伴君如伴虎。 昨日是罗家。 今日是李家。 那么来日,又会不会是她尹家呢?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这一杯,是为那李贵人斟上的,预祝她一路好走,早早放下心事,烟尘风雨,尽享逍遥。沁儿一抬手,杯中的茶水稀稀落落淋到地上。 楚慎低头瞧她木无表情的小脸,猛一搂紧,“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在想什么,和朕说说话。朕知道你清醒了,只是不愿说话。” 她只是低头揉着手指,久久没开口。 宫廷生活果真不适合她呢。 她应该奔放在那长草飘摇的大草原上,与雄鹰一起追逐飞翔,自由自在,徜徉在广阔的天地间。 这小小的宫墙,不应该束缚住她。 仰起的小脑袋,黑玉般的眸子定格在外,随后被人一把夺过小下巴,透着怒意的唇覆了上来,辗转胶着,迫她承受种种温柔,深黑色的眸子,释放着幽远。 整整一宿,楚慎疯了一般折腾她,翻来覆去,横来竖去,一遍又一遍,似乎在宣誓着什么。沁儿阖眼朦胧,昏昏醒醒多次,嘟嚷着浑浑噩噩连连求饶也没用。这种刻意地深深占有,似乎想把她揉入骨血之中的霸道恶狠,挟着仓惶而来,透着寓意不明的恐惧。他怕,一个无意松手,便是心碎若死,难以呼吸。 红酥帐内,金丝银幔。 是纠缠,是十指紧绕的狠狠深入占有,猛如毒药,流于骨髓,深得让人心惊胆寒。 整宿,软软糯糯的呻-吟,间或被他吞入,断断续续一直未曾停歇。 天方大亮,他便起身着衣临朝。 沁儿软在床上,手指都懒得再动一下,一抹晕红深深地印在眼底,浅浅的目光随着他流动,移都移不开。 他一身明黄,束发于冠,前来坐到她身边,将她揽抱起,环入怀中,面上并无疲惫之色,反而精神奕奕的很。 “朕去早朝,去去就回来。”他在她娇软的唇上啄了一记,眸中流转着深深笑意。 这小嘴如今还红红肿肿留下他肆意温柔的痕迹,伸指摩挲,心中满足,是他的,他会抓得紧紧,不让她有机会逃走半步。 “抱着朕。” 她两只小手不由自主环上他的腰,脑袋埋入他心窝。 唇边漾起一丝笑,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好好睡吧,睡醒就能见着朕。” “皇上起驾!” “好好照顾娘娘,别让任何人来打扰。” “是。” 070 滑胎之迹象 云沁的手臂软软地搭在床畔,闭着眼睛让太医诊脉,小脸上潮红一片。 张天和表情严肃地号了半天脉,正待起身。 便听门外高呼万岁,皇帝疾步走入,一脸的怒意,“出什么事了,沁儿怎么会在屋子里昏倒?你们这么多人照顾娘娘,是怎么照顾的?张太医,情况如何?” 张天和哼了一声,暗中翻翻白眼,步上前去,躬身行礼道,“下官参见皇上。” “免。”楚慎一挥手不甚耐烦道,“行了行了,你快告诉朕,沁儿怎么了?” 说着已是焦急万分地跑到床边,伸手要抱她。 张天和忙喝止,“皇上,还是让娘娘好好躺着吧,您最好一根手指都不要碰她的。” 楚慎回转头,长眉微挑。 “下官恭喜皇上,贺喜娘娘。” 楚慎蓦然一怔,转头瞧着不知何时睁开眼,嘟长小嘴又恼又羞瞅着自己的沁儿。 “娘娘有了身孕,算来已快将近一个月。” 甜儿与苏必春等人闻言欣喜地纷纷跪下,一个劲地叫道,“恭喜皇上,贺喜娘娘。” 这可真是突如其来的喜讯。 一个月未到?算算日子,岂不是他头一次逼着她接纳自己,便有了? 楚慎呆了半天,这才恍然如梦地醒转,清俊的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正想一把伸手抱过她,好好亲两记,却给她不客气地推开手。 他错愕地瞧着她,表情气呼呼的。 “娘娘需要静躺,皇上最好还是别再碰她。”张天和瞪了瞪皇帝,“微臣赶来的时候,娘娘的情况有点危险,体虚气弱,还有滑胎之迹象。娘娘本就大病初愈,如今又身怀皇脉,怎么经得起皇上您过于激烈、精力旺盛的穷折腾……” “总而言之,皇上您还是好好在旁边呆着看,一个手指头都不要去碰她最好。” 皇帝一脸郁卒地瞅着那个口无遮拦的死太医,真想狠狠踹他两脚。 底下那片小宫女小太监已经闷笑地快要内伤了,一个个捂着嘴,瞅着皇帝与贵妃,一脸暧昧之色。 “张太医,那现在沁儿没事了吧?”皇帝着急地屡次伸手过去,都给她推开到一旁,最后只能反手握住她的手掌,牢牢固定在掌心。 “目前情况尚且稳定。”太医点着脑袋,去桌边开方子,“微臣开些补血补气的良方,娘娘每日与安胎药一齐服用。静心颐养凤体,每日外出透透气,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远离房事,如此,必可安然诞下小皇子!母子平安。皇上,您就忍耐一阵子吧。” 沁儿伸出小拳头,羞愤交加,用力捶了皇帝一记。 皇帝瞪着那摇头晃脑念完的太医,半天气不过来。他还特么用那种惆怅的语调对自己聊作安慰,他在太医眼里,竟就成了个纵欲过度之人了…… 时不时耳提面命不能再染指贵妃,真是气死他了。 “下官告退。” “太医,奴婢随您拿药。”甜儿急忙跟出去。 楚慎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回头便又去抱沁儿。 见她要推开,急忙抓住她的小手,温颜软语一顿哄道,“朕不用力,朕出手恨轻很轻,朕决不弄疼你。乖,沁儿,宝贝小宝贝快给朕抱抱你。” 云沁一缩手,身子便忽地一轻,给他抱着揽到他腿上,软在他怀里。 他低头轻啄她一口,眉眼唇边皆是暖暖的笑意,手指爬上了她的小腹,轻轻摩挲,很是愉悦地叹道,“怎么办,朕现在高兴地快要疯掉了。我们有了自己的骨肉,沁儿有了朕的孩子。朕的孩子,在这里面的,是你我共同孕育的孩子……” 手指纠缠地揉在一处。 云沁也没说话,只是埋在他怀里,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她还真没想过这么快有孩子。 这身体太年轻,可是腹中已孕有生机蓬勃的小生命。 世事真是变化莫测,福祸难料。 这个孩子生命力还真强,一点孕期反应都没给她,之前被人打的时候,也好好的,不过这也多亏了甜儿死命用身子护住她。她欠甜儿的,真是越来越多。 其实皇帝并不是第一次有孩子,表情却兴奋地像是头一次当爹似的。那种从内心散发而出的喜悦,热烈到浓挚,让人想装作感受不到也难呢。 她咬咬小嘴,反手抱住他的身子,把脑袋藏进他胸口,没再言语,由着他一个劲地叫她亲她,热乎乎的气息包裹在她的唇边。 她痒的有点想笑,最终还是板板可爱的小脸,一股脑儿钻入他怀里,腻歪着不再理他。 ********宝宝的分割线呀******* 冷宫其实并非叫冷宫,门头上有个暗沉破落的牌匾,唤之长春。 这个居所,处在宫里最北面最偏僻的角落里,平素别说是个人,即便是连只狗连只猫也懒得溜达到那个地方去。 长春宫内厢房众多,隔了一小间一小间给嫔妃居住。 这里的人,没有自由没有喜乐,终日以泪洗面。都说来到这里就是等死的,可宁妃不甘心。 自打头一天进入这恐怖的苑子,她就吓得半死。苑子里坐着几个腰圆膀粗的老嬷嬷,个个手执鞭子恶毒地瞧着自己,有两三个打扫的宫女,可根本别想使唤地动。 每日会有专人负责派饭,早没了什么奇珍海味,也就是普通的饭菜吃吃,不愿吃也不要紧,到了点人就收走饭菜,饿了几顿后,再难吃都会吃。 宁妃平素就一直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屋梁上遍布蛛网污垢,角落里说不定还有老鼠爬出来肆意猖狂。 足足已经三日有多,宁妃一直缩在床上,睁大惊恐的眼来回张望。 对门的冯贵人一到晚上就疯疯癫癫唱歌,唱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烛火映在门楣上,四肢飘摇舞蹈,将她瘦如柴骨形同厉鬼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好可怕好可怕。 被褥只有薄薄的一床。 可她冷,又湿又冷,想着让嬷嬷多给自己两床被子,却给一巴掌拍回了满嘴怨言。 071 云泥有别 在这个地方,管制的嬷嬷就是祖宗,别想对她说半个不字,否则下场就是个凄惨。 每到深夜,只闻各种抽泣的哭声,一声声一道道,把人的耳膜都给刺穿了。 她每晚每晚睡不好觉,每晚每晚做噩梦,梦回醒转,发觉自己依然在这个鬼地方。 她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手指冰凉,力道挺重的掐着。 皇上,臣妾就不信你可以这么狠心…… 心中一片寒意。 门扉轻响,一名小宫女拎着食盒进来,放在她桌上,转身就走。 对门的冯贵人拖长调子唱戏,一身破败肮脏的白衣,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周身发着霉味,长袖飘摇旋到她门口,给一名老嬷,耳光招呼了两下,押着返回对门屋子,落了锁。 “整天鬼吼鬼叫的烦死了!跟淑妃一样死在外面就让人省心了!”嬷嬷恶毒地吼了一声,冯贵人屋子里便没了声音,传来低低的泣声。 嬷嬷一双恁般狠毒的眼睛利剑似的射来。 宁妃缩在床边抖了一下,双手环抱住膝盖,把自己揉到床的最里边。 “看什么看?再看就打死你!”嬷嬷骂骂咧咧地朝她这屋子走来,“整天跟你们这群鬼在一起,怎么不让人输钱呢,浑身都染了你们这些贱人的霉运!” “啪!”鞭子一抽一甩的,吓得宁妃面色刷白,再往里缩了缩。 “吴嬷嬷,又在教训新来的?”一道柔和甜美的声音从门口轻轻飘来。 吴嬷嬷立刻赔上笑脸转回头去,“肖美人,您怎么来了?” “我听到隔壁动静好大,特地过来看看的。”这叫肖美人的,是个美人胚子,一双丹凤眼勾魂似的瞟了瞟,身上衣衫还算的上是体面,看来跟这里的嬷嬷处的不错,估摸着也塞了不少钱疏通过了。 “这是几日前才被贬来的宁妃娘娘。人家高床软枕惯了,一时间耐不住这鬼地方,逃了两次,幸好给捉回来了。嬷嬷我也没办法,嬷嬷我受上头指示,可得好好管制管制这批人,万一有了什么闪失,谁都担当不起。” 宁妃小脸惨白地捂着肚腹,“你,你别乱来!本宫,本宫腹中有皇上的骨肉,你们,你们要是敢乱来,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总有一天,我爹会疏通一切,请皇上把我放出去的。很快,一定很快,皇上之前这么疼我,怎么可能忍心把我扔在这种鬼地方受苦受难?我肚子里的,是大楚第一个皇嗣子,你们别乱来!” 吴嬷嬷与肖美人对视一眼,两个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快直不起。 “你,你们笑什么?”宁妃底气不足地抓着衣襟,小脸惨白如纸。 “笑你无知喽。你怎么还不知道呀,皇上连李氏门阀都连根拔起了,你宁国公府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你父亲因为贪赃枉法、治理宁郡不力,被皇上派人抓了,昨儿个连同那办事不力的李大人一起,都被推出去斩了。” “不,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的!”宁妃身子接连颤抖,浑身都冒着丝丝寒气,“我爹不会被皇上杀了的。我爹是朝中三公,赫赫威名远播,皇上怎么可能会杀了他呢?” “哼。”肖美人瞧她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有种变态的快感。 宁妃从颤抖中回过神来,愤恨地望着她们二人,死死抱着自己的肚腹,“无论怎么样,本宫现在身怀龙裔,皇上只是吓吓我,不会真得不要我的。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会重新把我放出来的。” 肖美人哼了一声,妒恨交织的眸光在她肚子上转了转,冷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今儿一大早,皇贵妃娘娘有孕的好消息已经传遍了宫里宫外每一个角落。太妃娘娘亲自前去探望了,赏赐一大堆东西。各宫各院都纷纷赶着去送礼了。皇上现在眼睛里,就皇贵妃母子二人,你?呵呵,早就被他遗忘了吧。” 提起这个皇贵妃,肖美人眸中便射出一片恶毒。 她还记得。 五年前她初初入宫的时候,那一天,碧水青天,烈阳当空。 她与众多等候初选的女子站在殿前,怀着忐忑心情候召。 她记得,她们六个一排走上前去,远远地看到帝王之姿,那么年轻那么清俊的一个男子,即将是她的丈夫。 臣妾肖玉蓉,拜见吾皇万岁。 她记得很清楚。他听到她开口所说的这句话后,便迅速来到她身边。衣袂翩然,青丝若许,他伸指勾起她的下颚,望入那双羞怯不已的眼中,淡淡的凤眸中含着不可思议的笑意,那样的美。 足足三个月,她沉醉在他无尽的温柔里,冠宠后宫无人不羡。什么德妃倪妃华妃惠嫔的,这些人见到她,统统要赔上笑脸叫她一声肖娘娘。 皇上最喜欢听她唱歌,一直夸赞她的声音是世上最动听最娇软的声音。那时候,他陪她赏花赏月,饮酒取乐,眼里只有她一个。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长远远就这么继续下去,她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个女子。 然而,就在那一天。她像往常那样驾车出行,在宫里乱转放声高歌。她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皇上最宠爱的肖娘娘,是无人可以替代的肖娘娘。 马车在拐角之处擦上一个不施粉黛的素衣小姑娘,将她擦倒在地。 她当时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恨她挡路,跳下来挥手就要打。 没想到圣驾经过喝止。她见到皇上,正想委屈地过去撒娇告状,没料到他慌得乱了方寸似的,上前就抱起小姑娘,大吼御医。当时的他,眼睛里根本没有她肖美人这个人,眼角都没瞄她一下。 其实只是小小的擦伤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后她才知道,自己冲撞了皇贵妃。原来圣上还有一个这么年幼的妃子。 自从那天之后,皇上便没有再来过她的苑子。 金口一开,便给打入冷宫,从此之后再没回去过。 过了好久好久之后,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她的声音与皇贵妃十分相似。原来她从始至终只是个可怜的替代品。 宁妃有点疯狂。 跳起来揪着她们的袍子连声问是不是真得?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迭声的告诉自己。皇贵妃怎么可能会跟她一样幸运,怀上皇上的子嗣了呢?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她们骗她的。 宁妃血红的眼睛盯着吴嬷嬷与肖美人。 她二人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出了门落上锁。 宁妃冲到厢房门口,使劲拍打着门扉哀嚎,“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发了疯似的推着屋子里的桌桌椅椅,把所有的东西都摔了个稀巴烂,声嘶力竭地尖叫,“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我要亲自去见皇上,我要把一切都问个清楚!” 摔了半天,把屋子里能摔的都摔烂了,丝毫没人理会。 宁妃干嚎着蹲了下去,窝在床脚边,蜷起自己的身子,发傻地瞪着前方,连宫女什么时候收走食盒都不知道。 一直从下午坐到夕阳黄昏色,挪都没挪过地方。 不行,她不能这样等死下去!不可以!她是宁国公的女儿,骄傲的宁采儿!她要死也不能是这种死法,害过她的人,她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即使死,也要拖她当个垫背!她不会让她这么舒舒服服,享尽圣宠的活下去! 深夜蛰伏。 宁妃趁人不备打晕了看守嬷嬷,逃出长春宫,顺利地让她雀跃。然而她却不知,这顺利背后还有另一双眼睛,唇角勾着冷笑瞧着她跑出去。 她潜入凤鸾宫小膳房外,见着人进进出出也不动声色。 皇贵妃少食多餐,皇上一直怕饿死她,打小就在这凤鸾宫里给她设了个小膳房,器具一应俱全,派了合她口味的几位师傅掌勺,与大膳房并无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大膳房几十位师傅要伺候几百位娘娘。而小膳房六位师傅却只要伺候一个娘娘即可。 已经差不多过了晚膳时候,厨房里并无其他人。 只有一个看火的小宫女,一边打瞌睡一边守着药炉,上面一只大瓷罐,药味儿溢了出来,想必是皇贵妃的安胎药。 她正愁着怎么进去。 那小宫女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扔掉手里的蒲扇,急匆匆跑了出去,想必是腹痛难忍上茅房去了。 宁妃大喜过望,心想机会难得,老天相助。 她闪进厨房,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黄色小药包,将事先准好好的打胎药给抖进了瓷罐之中,唇边肆意地放开一朵恶毒的笑花。 想要保住皇上的龙脉,没那么容易!你这个贱人唆使皇上把我打入冷宫,我就要你一尝失去孩子的苦楚!宁妃得意的撒完药,机警地闪出厨房去。 随后进入小膳房的甜儿,瞅着宁妃离去的方向“嗯”了一声,摸摸脑袋走进厨房,笑眯眯地伸手端起药罐。 凤鸾宫寝殿内。 几颗斗大的夜明珠照着四角,将室内照得一片雪亮。 甜儿端来一碗药放在桌上,便让皇帝挥退,捂着嘴笑出门去了。 他抱着她来到桌边坐下,在她苦兮兮的小脸上印上一个吻,不由得失笑,“御医说你身子弱,要好好调理,不准皱眉头,每次让你吃药就像要你小命似的,来,乖乖张嘴,嗯,这就乖了。” 他笑着将一勺药汤喂入她唇中,见她十分乖,眼睛里便皆是柔柔的笑。 072 定数 沁儿今日还算挺配合的,也没怎么闹就让皇帝给喂了大半碗药汤,嘴里都是苦涩味,忍不住便直皱细眉。 忽闻苑子外传来一番骚动。 有侍卫怒喝“什么人”。 皇帝放下手里的汤药碗,撇头看着凌公公,“看看出什么事情了。” “是皇上。” 片刻后,凌公公带着一人走入,“回禀皇上,侍卫在内苑抓到了宁妃娘娘,不知她鬼鬼祟祟在门外徘徊张望什么。” “宁妃?”皇帝一怔,“带上来。” 沁儿回过头去,几日不见,这宁妃不复之前的光鲜华丽,衣衫满是灰尘污垢,头发耷拉着七零八落,脸色很不好,眼神却依然如刀。 “噗通。”给侍卫们推着跪下,宁采儿仰头看着桌上只剩一点的汤药,心里得意,忍不住放肆地笑了起来。 皇帝恼怒,问她,“你笑什么。” 宁采儿恭敬地伏下,给他磕头,抬头盯着他时,眼中一片得瑟,“皇上杀了我忠心耿耿的老父,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得到报应了,臣妾心里高兴呢,迫不及待想瞧瞧皇上痛不欲生的表情呃。” “放肆。”楚慎反手一拍桌子。 凌公公便眼疾手快抽了宁妃一记耳光,喝止道,“不准对当今圣上无礼,宁妃,你已经被皇上打入冷宫,如何逃出来的?” 宁妃被凌公公下狠手,抽得口角流血,神情中夹杂着几分得意,哈哈大笑道,“我出来,自然是为了看这个贱人怎么死的?” 她使劲挥开两名押着她的侍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疯癫大笑,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不为人知的狠劲与毒意,“你这个贱人,当日为何不淹死在池子里?太后老太婆对你太仁慈了,她应该下狠手的嘛。还让你这么幸运地保住了龙脉,哈哈,不过现在不要紧了,一切都成定局了,贱人!” 楚慎气得脸色发白,一手指着宁妃,“口不择言说什么?给朕掌嘴!” 宁妃重新被两名侍卫抓住押跪到地上,凌公公执着戒尺,“啪啪”甩上她的嘴,一下连着一下,没多久便把嘴给打破了,血渗了出来,肆意横流。 沁儿闭了闭眼,扭头不看。 楚慎见她面色不好,便挥手让人止了,心烦地不想再看。 凌公公便道,“把宁妃带回冷宫,好好看管。” 宁采儿挣扎着站起,血水横流的嘴还止不住张开大笑,“不行,我还要留在这里,看你们悲惨的样子!” 不对劲呀。 都老半天功夫了,怎么那个贱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面色如常,依然这么红润?她为什么不腹痛刀绞? 才想着,沁儿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捂住小腹,反手抓着楚慎的外衫,呜咽着哼了一声。 楚慎忙搂紧她,低头问,“怎么了?” 宁才人可劲儿地笑了起来,笑得枝花乱颤,浑身来回打哆嗦,“报应,报应来了吧,哈哈!哈哈!你吃了这碗药,很快就会滑胎,很快就会失去小皇子。皇上的龙脉,只有我腹中这个,哈哈,哈哈……” 笑得像个麻风发作似的,四肢不住抽动。 楚慎闻言,又慌又怒,“啪”一下将药碗扫在地上,搂着沁儿站起怒斥,“你这个贱人,你做了什么?” “皇上为了这个小贱人,这么狠心将我们母子打入冷宫,臣妾当然不会让你们有一天好日子过。哈哈。你们想逍遥快活,门都没有!”她咬牙切齿地虎着一张脸,用力挥了挥手,肆意大笑,“我要你们跟我一样,尝尽苦痛。尤其是你!你这个贱人你根本不配给皇上生孩子,你早该死了,你那天就该死!” 楚慎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到宁妃面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你这个贱人胡说八道什么?” 一转头,又慌了神似的,上前抱住沁儿,搂到怀里不迭声地叫,“沁儿,沁儿,你怎么样,很痛么?御医,快去叫御医。” 云沁有点痛苦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凌公公便慌乱地往门外走,与正要进来的甜儿“嘭”地撞了一下。 “我没……没事,不用忙了。”云沁揉着自己的肚子,用力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怎么情愿地开口说道。 “没事?真得?可你刚才不是还痛得透不过气来?”他又惊又喜地搂着她,任凭她挣扎也不松手。 沁儿挥了挥手指,没好气地道,“我回头再跟你说。” 边说话边推开他,揉着自己的小肚子走了。 片刻后,沁儿神清气爽地走回来,张太医已经到了,楚慎忙让她把把脉,自然没什么大问题,还给张太医叨念了两句,无外乎是皇上你别搞得紧张兮兮的,微臣早上刚来过,现在又来? 最难以置信地是那个宁妃。 她简直快把眼珠子给瞪掉了,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望着沁儿,手指指着她,颤声问道,“你没事?你居然没事?你刚刚明明腹痛难忍的啊?” “我能有什么事?”沁儿实在没什么精力跟她烦。 楚慎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动作轻柔地几可掐出水来,伸手盖上她的腹,松了口气问道,“你故意吓唬朕?” “谁有那个心情吓唬你。”她也实在不怎么高兴跟他讲话,推了推他的身子,给他箍得紧紧的挣脱不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宁妃用力摇摇头,眼睛瞪得比茶碗还大,“我明明在那瓷罐里放了落胎药,你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沁儿挑了挑眉。 “瓷罐?您是说之前小膳房煮的那个瓷罐嘛?”甜儿好笑地皱眉,上前回禀道,“那是奴婢吃的药。” “什么?” “奴婢今日起来就觉得嗓子不太舒服。正巧张太医为娘娘日行号脉,离开的时候见奴婢面色不好,就顺便给奴婢把了把脉,让奴婢去太医院领了些驱风散热的药回来煎着喝。”甜儿摇头笑了笑,“娘娘的安胎药,奴婢们不敢懈怠,寸步不离地看火,早就煎好送来了。至于宁妃您下的那瓷罐,只是奴婢的驱风散热药。” 073 苦果 众人张口结舌,愣了半天。 果然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啊。 该是你的,怎么都跑不掉,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无用。 皇帝松了一口气,视若珍宝似的抱着她,也不再松手,眉目低低注视她一眼,“可你刚才怎么腹痛的样子?” “吃的太多,自然要排掉一点。”云沁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是不是不准人拉呀? 楚慎这才笑了,很是愉悦地抱着她摇了摇,“沁儿,你同朕说话了,是不是表明不再生朕的气了?” “哼。”她一扭头,下巴依然端得高高的。 楚慎哑然失笑,转头看向一脸死灰色的宁妃,哼了一声,“看来让你失望了。” “不可能,臣妾不可能一败涂地的不可能!”宁妃尖牙利爪想要冲上前,将沁儿撕扯成碎片。 她看着她的目光,简直仇恨地可以滴出血来。 楚慎吓了一跳,忙紧紧抱着沁儿退后几步,一脸怒意地瞪着她,“你简直不可理喻。” “皇上杀了我忠心耿耿的老父亲,还将我们母子打入冷宫,皇上才是真正的不可理喻。”宁妃被人拦在后头,上前不得,只能眼睁睁盯着他们二人,不停地破口大骂。 “来人啊,快点把她拖下去!”凌公公急得直跺脚。 “对皇上出言不逊,又意图谋害小皇子的贱人,怎可以这般温顺的放过?” “太妃娘娘驾到!” 原来这场闹剧惊动了景和宫的太妃娘娘,趁着夜色而来,太妃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矮下身来见礼。 这位太妃,已经在皇太后去世之后,成为后宫之首,暂行打理后宫事宜。 “太妃你怎么来了。” “皇上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又事关后宫,哀家怎能不过来看看呢?”这位庄太妃,极为和蔼地上前,伸手拍拍沁儿的小手,“皇贵妃没事吧。” “谢太妃关爱,沁儿,没什么大碍。”云沁的视线在她面上一打转又即刻收回。 不是她小人心度君子腹,她总觉得上次庄夜月的事情过后,太妃娘娘对她该是有很大成见的。 “皇上,宁妃以下犯上本是死罪,但是念在她身怀龙胎的份上,还是从轻处理吧。” “太妃觉得应该怎么做?” 庄太妃拧眉深思了须臾,抬头睁眼,眸中一片清明,“不管怎么样,把身怀龙脉的妃嫔打入冷宫,总是于礼不合的。还是找个别苑关着,以后不再放出即可。” “朕要是不答应呢?” “皇上。” “好了太妃。这个女人心肠太歹毒,朕决不会这么便宜地放过她。”想到刚才她那张嘴脸,想到她所说的话,他心里就蓦地转过一丝怒气。 差一点! 差一点便失去了他的骨肉,造成难以挽回的痛楚。 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沁儿失去孩子,他失去孩子,会如何…… 温柔的掌在她腹上辗转,眼里结的却是深冰。 “皇上想怎么做?”太妃一阵心惊,回头望着皇帝冷酷的眸子,颤声问道,“皇上莫非想处死宁妃?” “朕正有此意。”皇帝也不否认,一句话说的太妃直抽气。 “皇上请三思。”太妃忙说道,“宁妃是该死,可她腹中的小皇嗣罪不至死呀。” 宁妃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挑衅地问道,“皇上,您像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嘛?你杀啊!哈哈!你若是不怕被天下人指责唾骂,你就杀了臣妾,亲手弄死自己的孩儿!” “你以为朕不敢?”楚慎气得一拧拳,抬高的右手被沁儿死死地拉了下去。 他的眼里辗转闪过血腥,那是一种毅然决然,舍弃这颗卒子,保全他命脉,他本就冷酷,说的出岂会做不到? “皇上。”她对他用力摇摇脑袋,神情有些惶恐地抚上自己小腹,与他贴着的大掌合拢,“还是听太妃娘娘所言,找个别苑好好安置宁妃吧。我怕,我怕……”真得会有可怕的报应。 楚慎心里一紧,忙将她揽紧,不停揉着她说道,“没事的,不会有事,朕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绝对不会!” 宁妃睁着赤红的眼睛瞪着他们。 这个贱人,竟在自己面前和皇上秀恩爱。 她是故意的,是故意刺激她的!这个贱人,她恨不得拆她骨饮她血吃她肉,将她挫骨扬灰呃! 她疯了似的在侍卫手中挣扎起来,使出超出常人的气力蓦地挥开侍卫,三步并作两步朝云沁冲过去。 沁儿一转身,下意识地躲回楚慎怀里,闭了闭眼,急忙推着暴怒地皇帝退后躲闪。 宁妃形同疯状的撒泼,吓了太妃等人一跳。 凌公公忙惊叫着不迭声吼,“快快,快抓住她!” 宁妃跌跌撞撞地上前,跟个疯子似的撒野发泼,见到东西就甩,见到人就踢打,一个不留神,旋身摔茶壶的时候,竟然自个儿朝着桌角“嘭”地撞了上去。 太妃颤声惊叫“宁妃”,瞧着她一手捂住腹,血水滴滴嗒嗒落在地上,惨白的脸扭曲成一团,不禁,人都犯傻了。 “太医,快,快,快去看看。”太妃忙惊呼着杵在一边的张天和。 “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宁妃转了个身,笑得像个痴子,浑身的痛心里的痛,已经让她的气焰低下去一大截。 张天和皱了皱眉,上前躬身道,“娘娘,还是让微臣替您看看吧,迟了恐怕就保不住龙胎了。” “皇上又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干吗要保住他?皇上只想要那个贱人给他生孩子!他根本不在乎我们母子的生生死死!他要是有半点在乎的话,就不会放任我们母子自生自灭!”宁妃一手捂着腹痛难忍的肚子,倒在地上,手掌给之前落在地上的茶碗碎片割得鲜血淋淋。 沁儿瞧着好不忍心。她自己也是刚刚初为人母的,自然知道腹中骨肉对一个母亲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也许她倾注了全部全部的爱在这孩子上,可是现在她即将要失去他,多么可怕呀。 她见她痛苦难忍,便不顾楚慎的拦阻搂抱,推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上前,“宁妃,你不要再自己跟自己生气了。当务之急,还是让太医好好瞧瞧吧,兴许可以保住你的胎儿呢。” “你会有那么好心?” “你别不知好歹!”楚慎怒道。 沁儿推开他,慢慢蹲下身子,伸手去拉她,“宁妃,你听我的话,皇上他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呢,你……” “我不用你假惺惺地来帮我,你早就恨不得我死了!同样的,我也早就恨不得你去死!”宁妃目赤欲裂地瞪起眼,蓦地抓过沁儿,拣起地上的碎片猛地抵在她喉咙上,疯狂地尖叫,“谁都不要过来!” “沁儿!!”楚慎瞪直了眼,脸上掠过一片阴霾冷酷,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暗暗颤抖…… 亲们早上起来,来不及写第三更了,晚上再更吧,可能要八点半左右! 074 本宫是皇后 薄薄的碎片滑过细白如玉的颈,拉出一道嫣红血丝。楚慎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口,目光一顿,呼吸重重一窒。 宁采儿看出他的在乎看出他的不忍,正是因为这种在乎与不忍,深深刺痛着她。 五脏六腑像是被剐过一遍似的疼痛,与之相比,身体的痛,似乎已经不必去在意了。 “皇上你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割断她的喉咙。”宁妃疯狂而嚣张地抵住沁儿的颈,眼神露着得意与恨。 “宁妃,你别乱来,有什么话,放了皇贵妃好好说。”太妃瞧着她绷紧的身体,两条不住打颤的双腿,那血妖艳地一滴滴一滴滴落下。 这可是楚家的皇脉,伤了哪个都不好,眼看这宁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不住了,无论如何千方百计都要保住皇贵妃。 相较于其他人的紧张,沁儿反倒比较镇定,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无数念头,反击恐怕不行,碎片离自己的喉咙太近,一有异动,还没扭住她,碎片已经入喉了。 她不觉得宁妃下手会轻,这一下定是可了劲要她命的,扎进去就是大动脉出血,虽然太医在一边,可她决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更何况如今肚子里还有个小的。 当务之急只有先稳下这宁妃的情绪再见机而动。念及此,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甜甜笑开,“你们都出去,太妃娘娘,大家都先出去,让我和宁妃好好聊聊。” 宁妃手下突然发紧,沁儿不敢大力呼吸,怕一用力,颈边又渗血。 楚慎呼吸一冷,一双清冽的凤目跟着宁妃夺命的手来回注视,死盯不放。 “宁妃你不用紧张,我对你并无恶意。我让他们出去,只是想让我们单独处会儿。” “皇贵妃。”太妃娘娘用不能苟同的眼神扫视她,都这节骨眼儿了,她还是这么任性妄为,万一出了岔子,谁来担当这个重责? “陪太妃出去。”楚慎接到沁儿的眼色后,立即下令,“你们也都出去。” “皇上。”太妃眼睛瞧着他,“那么您也跟哀家一同出去吧。” 沁儿冲他点了点头,他一顿,抿唇纠结了半天,在她眼神再三催促下,这才往太妃身边走去。 宁妃转着脚步,死死揪住沁儿不放,两颗怨毒的眼睛瞪着其他人,见皇帝走到门口正要出去,突然发疯似的叫道,“不行,皇上你不能走!臣妾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你不准出去!” 楚慎一回头见她赤红着眼十分激动,怕她手里那碎片扎进沁儿的脖子无法挽回,瞳孔皱缩,忙慌乱地直点头,“朕不走,朕留着,你你,你别紧张!” “皇上。”太妃蓦地抓住他手腕,眼中透着焦虑,“皇上万金之躯,不能冒险。” “皇上三思。”韩宿等人也焦虑地叫道。 “都退下。”皇帝吩咐一声,转眼看向太妃,“太妃放心,朕不会有事的,甜儿扶太妃出去。” 两扇朱漆的宫门砰然阖上,将一群提心吊胆的人尽数隔在外头。 楚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缓和一点温柔一点,虽然她心里已经濒临爆发边缘,恨不得立刻将这个该死的女人抓过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宁妃,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说吧,现在没有外人,你尽管说。” 宁妃一听他的声音这么温和,眼睛便红了,一瞬陷入低落的情绪,“皇上,您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跟臣妾说过话。只除了那天,您得知臣妾怀了身子来探望。” 楚慎心里恨不能立时掐死她,表面却得忍着,耐着性子上前一步,“宁妃。不如你放了她,过来抓住朕如何?” 他诱-惑地站在那里,俊美的容颜在雪亮的夜明珠下闪耀,她心口一紧,真想伸手过去近距离摸摸他的脸。 可是—— 假象!这一切皆是假象! 温柔是假的,甜言蜜语也是假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另一个女子! 宁妃低头望了一眼沁儿,蓦地血红眼睛发狂,碎片在她颈子边来回摩擦,割出一道道血痕,“皇上你别想欺骗臣妾了,您对臣妾温声软语,肯站在这里听臣妾说话,全部是因为这个贱人!你不想她死嘛,好,我现在就要她……”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刺激了宁妃,楚慎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忙伸手道,“等等,等等。” “宁妃,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你说。”楚慎上前一步,宁妃就拖着皇贵妃疾速往后退去,一脸戒慎地盯着他。 “你别过来你别再过来!不然的话,我就立刻杀了她。” “别那么紧张宁妃,皇上不会过来的,不如你说说你想怎么样。我们先让太医进来看看你的孩子可好?”沁儿出声抚慰。 “你这个贱人你给我闭嘴!要不是因为你,皇上怎么会冷落我们母子?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你现在还敢来假惺惺地充当好人,你真是不要脸!”宁采儿激动的小脸上布满红色,紧抓着沁儿的手指微微泛着白,狠狠颤抖着。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肚里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呢?是你不在宫里的时候,皇上召寝,我们缠绵一宿而来的。皇上当时对臣妾不知道有多温柔……”她向往地瞟向远方。 可想而知,楚慎的俊脸气得发绿了。 特么的这女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了她有孕一事,沁儿和他已经闹翻了,连着这么多日子不理不睬,可把他给憋死了。这回还当着她的面说这事,这该死的宁采儿,他恨不能掐死他。眼瞅着小家伙那神色委屈地要哭,大大的眼睛瞪来含着怒气,他心里便七上八下,暗呼倒霉。 “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一回来什么都变了,一切又都回到起点。你这个魅君惑主的死贱人,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 “你杀了我你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反而无端端赔上一条性命,为了我这个妖孽去死,值得么?”沁儿突然反问。 这个女人现在形同疯状,应该是有些思觉混乱。不能慌不能慌,一定要把握机会,想想,快想想,这个女人的弱点是什么。 权名利? 灵光乍现! “我杀了你我也要去死。”宁采儿神经错乱地喃喃自语着,“我杀了你我也要去死。” “何止死,你杀了我,皇上会把你剁碎了喂狗。到时候你尸骨无存,魂飞天外,别说是投胎做人,就连做鬼也没机会了是不是?” 宁采儿眼中忽然滑过一道恐惧,她尖叫,“我不想死,不想死。” “对对对,不想死就对了。人是求生而不是求死的。”沁儿继续怂恿道,“你快想想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你可以让皇上给你,只要你放了我,皇上一定会答应你的。” “真得?”她凌乱的思绪被她扯着往前,像一团毛线似的,从乱七八糟的迷雾里渗出一丝欲-望,她抵着她的颈突然尖叫,“我要当皇后,我要当皇后母仪天下,我要成为整个大楚最尊贵的女人。” “对啦!”沁儿大喜过望,她就知道这女人想这个,忙朝楚慎使个眼色,“皇上,皇上你快拟诏吧。” 楚慎一怔,忙点头配合道,“好,朕立刻拟诏,宁妃你别激动,稍等片刻。” 宁妃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来回望着他二人,腹中疼痛,让她身体越来越软,手也直想垂下去。 沁儿那个鬼灵精自然也感觉到了宁妃的乏力与懈怠。 正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衰弱下去,自然再也无法凝聚之前那股恨意与杀气。 她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催促皇帝。 皇帝草草写好,将黄帛抖开,呈于宁妃面前,“你看,朕已经拟好了,你快放了皇贵妃吧,她现在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处了。” “对,我是皇后,我是这后宫之主。皇贵妃见了我都得下跪!你怎么还不跪?”她神经兮兮地别过眼,盯着沁儿。 “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抓着臣妾,臣妾怎么给您行大礼呀?”沁儿装得一脸惶恐。 “对,你要给我行大礼,你要给我磕头!三磕九跪,一丝不苟,都得照着规矩来!”她厉声斥责道,“不对,你怎么一点都不嫉妒我?皇上封我当皇后耶,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是不是假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他二人急忙异口同声连连道。这个宁妃时而疯癫时而清醒,他们快给她逼疯了。 “皇后娘娘,臣妾真是好嫉妒好嫉妒啊!”沁儿大声地说着,暗中抛了个闲闲的白眼。她嫉妒个毛线,皇后也好贵妃也好,不就是一个头衔罢了。她要的才不是这些肤浅的虚名,而是阿慎那个人,完完整整的人。 “对,这就对了,你应该嫉妒我的,哈哈。”她神经兮兮地再度笑起,“你这个贱人怎么还不给本宫跪下?本宫现在是皇后了,本宫不会放过你的,本宫要把你打入冷宫,也叫你尝尝冷宫的滋味。” “皇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开恩。”沁儿唱作俱佳地嚷着,“您不放开,我怎么下跪行礼呀?” “本宫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她哼一声,手从她颈边一挪,沁儿立时连退三步,跟她拉开距离。 同一时间,楚慎鬼魅般的身影电射而来,一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温热的身躯扯入怀的同时,这才深深地舒了口气。 “沁儿,快让朕看看你的脖子,快,先把张太医喊进来。天,出血了。” 宁妃猛地冲上前,指着云沁尖叫,“你为什么不下跪?你骗我?本宫是皇后!你这个无礼的贱人!” 她转眼看向皇帝射来的冰寒眸光,缩了缩肩膀,呆滞的眼珠子微微一转,骤然嚷道,“皇上,我是皇后呀,你为什么抱着那个贱人?为什么抱着她?” “本宫要将你这个贱人赐死,来人,来人来人!本宫要一瓶天下至毒,赐死这个贱人!贱人!”她冲上去,拔下头上的簪子乱舞。 楚慎惊,搂着沁儿旋身,眼看她疯傻地不顾一切冲来乱割乱刺,便深出右臂一挡。 一道深深的血痕落在手臂上。 “皇上。”沁儿大惊失色,抱着他直嚷嚷。 “啪!”楚慎忍无可忍,狠狠一记耳光甩过去,宁妃原地兜了个大圈儿,血衣飘起,砰然坐倒在地。 后面的桌子跟着受到劲风袭击,塌碎了。 巨大的声音使得门外焦心似箭的人,飞一般奔了进来。 宁妃连番刺激后,身受重创,此刻蜷在地上呐呐叫唤,被几个太监上前按住,生怕她再发疯。 太妃见她浑身是血,极为不忍地掉转头去,“太医,你去看看。” 张天和蹲下身子,一脸凝重地给宁妃把过脉,再三沉吟片刻,这才起身道,“太妃,宁妃娘娘受激过大,以至于神志不清,这日后恐怕就这么疯疯癫癫的了。” “那她腹中龙脉?”太妃脸色一变。 张天和一脸愧色地拱手,“恕微臣无能为力。小皇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微臣也不敢妄下断言,希望太妃恩准,为宁妃娘娘找一处干净之所,可以让微臣给娘娘施针救治。” “就依太医所言。” “慢。”楚慎一脸薄怒地抬手制止,“张太医,先为沁儿诊治这颈伤。” “皇上,事有轻重缓急,皇贵妃看着并无大碍,不如再传唤太医院内其他……” “张太医!”楚慎语调微微一沉,口气很是不耐。 迫于淫威的张天和哼了一声,眼睛都没瞄皇帝一下,赶忙过去给沁儿把脉,随后低声道,“娘娘一切正常。这颈伤,只需用日前微臣开给娘娘的药,外敷内服两日,便可痊愈。” 楚慎点了点脑袋,一脸严肃地对张天和道,“张太医,朕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你的脑袋想长稳固一点,就好好看着娘娘,不准出任何岔子。” “下官遵旨!!”张天和气得在肚子里直喊倒霉。这死皇帝真是太不可爱了!亏他从小照顾他,有了老婆就忘了朋友。 “好了好了张太医,快给宁妃诊治吧。”太妃不断催促道。 “慢着!”沁儿蓦地惊叫,一把捧起楚慎滴血的手臂,血竟是乌黑色的,“太医,太医,皇上他怎么……” 张天和这才转头看了皇帝一眼,脸色蓦然大惊,猛一个箭步冲到皇帝身旁,一把按住他的手,“有毒。” *** 本章四千字,比预计时间早更了,撒花~ 今晚过十二点会把《王爷的暴动妃子》正文+大结局全部上传结束,再撒花~有空来啊(挥小手~) 075 忍得好辛苦 奉太妃口谕:宁妃娇纵跋扈、大逆不道,做出损伤龙体一事,且策划预谋谋夺皇贵妃性命,险些伤及皇嗣子,条条罪状不容抵赖,太妃仁慈,念宁国公一家体面,赐毒酒一杯,请宁妃娘娘即刻服用。 宁妃呆呆地坐在桌畔。 这永福宫,还真是冷呢。 外面黑灯瞎火一团,什么都瞧不清楚,宫里的人也逃得不见踪影,想必是托着门路逃离这永福宫,各处散了。 还真是凄凉无比呵呵。 两个面生的小太监端着紫金木托盘上前,一人取了杯子递给她,“娘娘请谨遵太妃懿旨,即刻服用毒酒。” 宁妃瑟缩向后,放大的瞳仁内跳着迷茫的水光。 不,不喝,她不喝!她不能死,她不想死!她还要好好地活着亲眼看小皇子长大么。 不对,不对。太医说小皇子殁了,她失去了小皇子,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纠结苦楚地伏倒在桌边不停啜泣。 左右两个小太监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上前拽住宁妃的发,另一个便将毒酒往她嘴里掺去,口中则笑道,“奴才等恭送宁妃娘娘。” 酒杯当啷滚落在地。 宁妃瘫软在桌子上,伸出去的手使劲想抓住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没抓住。 直愣愣的眼,骇然圆睁,死劲盯着前方。 那双眼睛,死了竟也不闭合。 恍惚间,沁儿又看到房梁上,随风来回打转的身影,那单薄削弱的肩,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贵人随着太后一起去了,皇上嘱咐要厚葬呢。终是忍不住那未来几十年的守活寡,一时没想开,也跟着悬梁去了,不过也算是种解脱呢,而且死后还博得一个孝名,也算死的有价值了。 一幕幕。 犹如电影镜头定格般。 黑白失色地辗转浮现。 杨才人死、明珠死、太后死、宁妃死、李贵人死,各种死,像毒药一般纠缠着她的大脑。 她那天就知道,李贵人是会寻死的,可她看透了却没有阻止,为什么? 她惊呼一声,被一阵可怕的噩梦惊醒,直起了身子,满头满脑都是汗。 “沁儿,怎么了?”皇帝亦被她惊醒,支着身想要坐起。 她忙从新躺下,伸手帮他盖好被子,“皇上皇上”呜咽着叫了两句,躲进了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紧搂着不放。 “嗯,没事没事。”他伸手抱过她,手指拂过她的小脑袋,“是不是被连日来发生的事吓到了?没关系,这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朕再也不会让你有任何事,再也不会让你看这些可怕的事情。乖,来。” 她在他怀里摇了摇脑袋,缩的更紧,小手贴上他如玉的额头,突然仰起脑袋,在他嘴上重重亲了一口,一秒而已,便又缩了回去,像乌龟似的巴到他怀里不放。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是个小妒妇一枚,她是想完完全全独占他一个人的。 他的爱他的好他的一切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不容许别人来分享。 她觉得她以后会有报应。 她会遭天地不容的。 再朝他胸口钻了钻,小小的头颅使劲往里埋去,小脸都快埋没在他身体里,透不过气来了。 他哑然失笑,伸臂环紧她,俯首与她耳鬓厮磨,轻声问道,“怎么啦?沁儿沁儿,唔,把头抬起来,乖,宝贝儿。” 唇与唇摩挲在一处轻轻柔柔的,酥酥软软的,一种心悸流转二人四肢百骸。 他哄她张嘴,舌尖抵着贝齿,探进去辗转即是一片柔情芳华,蜜汁横流撺掇,淡淡的细吟声无力地飘出口中。 楚慎几乎克制不住,忙喘着粗气离开她的小嘴,一把捂住,再将她深深压入胸口。 隔了好一阵子,二人才止住灼热颤动,汗湿发根。 他长叹一声,不禁打趣,“这个样子下去,朕迟早一天会欲-火攻心死掉的。” “不许你胡说八道。”沁儿抬起娇软的小手,一下便堵上了他的嘴。 黑夜里那双明明濯濯的大眼,委屈地透着红意。 想起他下午中毒一事,要不是发现尚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瞧着他苍白的俊颜顿失血色,她心里就如破了个大洞,冷风直灌,好难受好难受。 “好好,朕胡说八道,你别担心,朕已经没事了。”他伸手揉着她的小手把玩,在她玉白的额上重重落下一个吻,“朕要跟沁儿一生一世的,哪舍得这么早就去……” “不准你说那个字。”她气呼呼地遮住他的嘴。 他笑着拉下,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小坏蛋。” “太医说你身上余毒未清,这两天最好静养。那明天还去上朝么?”她伸出柔软的细胳膊圈过他的颈,嘟长的小嘴表示不满。 “不,朕再让璇弟代劳几日。”他低头,在她头顶上印了一个深深的吻,颇为愉悦地笑笑,“明个,朕陪你一起睡到自然醒好不好。” 沁儿笑眯眯地弯起水灵灵的眼,重重地点了点脑袋。 楚慎双臂一收,将她搂紧,在她耳畔吹着灼热的气息,无奈地忍着,“睡吧,明天一睁眼就能见到朕。” “嗯。”沁儿高高兴兴地睡去了。 她是个很有睡功的人,只要她想,那么到哪里任何环境下都能睡。 可怜皇帝抱着这个娇软酥麻香溢萦绕的身子,看得到吃不到,无限遐思刻骨旖旎,一个人在那里穷蘑菇过干瘾,辗转大半夜终是难眠,便索性披衣而起,伸手摸摸沁儿熟睡的小脸,无语地笑了笑,转身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趁着夜色星光,在御花园内三转四转。 一人施展绝佳轻功,从值班守夜的侍卫身边掠过,竟无一人发觉。 落定在延宁宫门口。 唇边勾起一丝薄凉笑意,楚慎背着手悄然走入那已经废止的宫殿。 李家倒台后。 连着这延宁宫都变得破败了。 原先光鲜的门楣此刻显得歪歪扭扭的破落不堪。 细微的响动后,幕帘后传来一道声音,“谁?” 076 算无遗策 楚慎颀长的身影转到珠帘后,被一把长拂尘挑起半缕丝发。 须臾,拂尘收回,那人噗通跪倒在地,头狠狠扎在地上,“奴才叩见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来人躬身站起,微微抬起脸。 月色照在那上面,竟是陈公公那张胖胖的脸。 “陈远,你的伤养得如何了?” “托皇上洪福,奴才已经痊愈。” 楚慎点了点头,“你这次为了朕,受了不少苦楚,要你装作紧随太后身边的人,被礼亲王世子毒打,装作不堪刑罚出来指证太后,朕十分难受。你为朝廷所做的点滴贡献,朕全都记在心里面儿了。将来一定论功行赏,决不亏待你。” “奴才这条命是皇上救的,奴才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皇上不要再说这些话折煞奴才了。” 楚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半个手掌大小的椭圆形玉牌递给他,“你拿着这个,出宫去城南紫竹山庄。你随了太后这么久,吃了不少苦头,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若朕有事要你办,再派人另行通知你,若无事,你就在山庄内好好调理,不必多虑。” “奴才叩谢皇上圣恩。”陈远感激不已道,“只不过皇上,奴才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奴才想在去紫竹山庄之前,先去拜祭一下我陈家一门上下。” “你放心,朕答应过你,只要太后一死,朕立刻为你陈家平反,现在就是时候了,朕会拟旨,让摄政王明日早朝时代朕宣读,了你陈家上下一桩冤案。你去拜祭吧,不过路上还是要小心,不能让人识破你的身份。” 陈远泪湿长襟,重重地一磕头,“皇上恩典,奴才没齿难忘。奴才路上自会小心,拜祭完便立刻回山庄,皇上放心。” 楚慎点了点头,唇边微微泛起一丝笑意。 这一步棋,下在太后身边,算来已是十三年有余。 宫里的人,没一个知道,太后身边的陈公公,实则是他楚慎的心腹内臣。 追溯到十三年前京城西郊。 楚慎赶到出事地点时,已是火光漫天,知来迟一步,于是命韩宿上前查探有无活口。 太后恁般心狠手辣,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不惜杀死陈太医一家。 之所以要杀陈太医,事情根源得归结于淑妃有孕一事。 一来,太后不想坐视罗家坐大,二来,她不想让皇上有子嗣。皇上若是没有子嗣,将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皇位最起码还能轮得到他的兄弟们坐。若是一旦有了龙裔,那么形势便不同了。 太后威逼利诱陈太医打掉了淑妃腹中胎儿,却没想到小皇帝端得厉害,竟顺藤摸瓜快要查到陈太医头上。 太后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把柄落到小皇帝手中。 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山上学成归来的陈远,回到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目疮痍。 他痛苦难仁,失魂落魄也跟着险些葬身火海。 楚慎救了他。 接下来,两个有相同目的的人并肩站到了一起。 他栽培他磨练他,将他送去了太后身边。 果然,以陈远的聪明机智,还有手下那把功夫,很快便博得了太后的好感。 多年来,他装作为虎作伥、飞扬跋扈,在宫里横行霸道,引人讨厌生恨,这一切都是表面化的事情。 实际上。 他掩饰自己身怀绝技,忠心于皇帝卖命。 太后到死都不明白,那些代表她罪证的信笺,为何会落在皇帝手中,她明明每拆开一封都让陈公公事后清理烧掉的。 然而—— 陈公公每次转身,都将真密函塞入袖中,抽出假密函丢入火中。 斗转星移,速度之快,太后自然肉眼无法分辨。 他搜集这么多罪证,在行动之前,先一步将这些都埋藏在延宁宫暗格内,很快便被礼亲王世子带人发现了! 其实,原本楚慎还想多忍耐一段日子,连同陆文公一伙人,跟太后一齐连根拔起。 可是中途出了状况。 太后居然迫不及待向沁儿动手了。 他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 这个老太婆犹如芒刺在背,不拔不快! 他们李家,如今该死的都死干净了,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他的宝贝沁儿。 “奴才那日被太后差去办事,不知太后拉了皇贵妃去永福宫受罪,奴才实在该死。” “不知者不罪,事情都过了,你也无谓自责。”皇帝叹了口气,“再说,沁儿看到你怕是又要生气,她一直都当你是太后党的。” “这倒是。”陈远唇角一抽,想起自己之前给皇贵妃整得那叫一个惨,心里没来由发怵。 听说,太后倒台后,皇贵妃还曾经巴巴地赶来找过自己。 想必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的吧。 幸好皇上有先见之明,先一步将他藏起,这才免受了那孩子的折磨。 皇帝又与他说了几句,这才嘱咐他好好休息,自己出来延宁宫,了却一桩心事后,精神倍好。 重新掩上寝殿的门,鬼鬼祟祟爬上床,见小妮子睡得昏天黑地,半点醒来的样子都没有,心里不由来气。 想想就好气又好笑,他一个人在那里瞎折腾,抱着她揉来摸去亲来吻去,她倒好,像个木头似的呼呼大睡,随便丢下他一人,一宿的煎熬呀。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清早时,被两只调皮捣蛋的小手胡乱揉动着脸,作出各种古怪的样子。 他闭着眼睛不理她,哪料到他越来越放肆,变本加厉地揉他玩耍。 他好气又好笑,伸手一合将她抱到怀里,一张嘴,胡乱便亲。 她不乐意了,左支右绌地伸手抵挡他的唇,口中直嚷嚷,“皇上,皇上。” “嗯。”他笑着伸手抚她的发,“昨天睡得好么?” “还不错。”她点点脑袋,很大方的承认。 “朕睡得糟糕透了。”他哼了一声,伸指逗逗她的小脸蛋,“你可知为什么?” “不知道。”她一缩脑袋,懒回她胸口,撅着小嘴故意不理她。 他朗朗大笑,抱着她左亲右亲,“坏蛋,坏蛋,还不是因为你。” 她朝他扮个鬼脸,嘟嚷着爬到他怀里,用力亲了一口,“别赖床了皇上,起来喝药,嘿嘿。” 总算日喝夜喝,现在轮到皇帝喝了,高兴坏她了。 ** 啊。。还有一更晚上8点。。。 077 释疑,城府极深 捧着药碗坐在他腿上逼他吃药,看他喝的把脸全都皱成一团,还死蹙着眉,沁儿坏心眼地乐了。 皇上你也有今天呀,嘿嘿。一肚子坏水地笑,表面上却柔得可以掐出水来,绕着他的颈,一勺勺逼下去,唇角几欲抽地翻天。 “想笑就笑,不必憋着。”皇帝哼了一声,伸指戳戳她的额角。 “好啦好啦我不笑。”沁儿一本正经地肃起小脸,不到片刻又破功,笑软在他身上,伸出一对小爪子不停揉着他苦兮兮的俊脸,“皇上,你想喝什么粥?” “鱼肉瘦肉什么都行。”他对粥是没啥好挑的,还不都一个味。 “不行你只能喝清淡的。”小家伙敛下眉,眼角边勾起粉粉笑意。 “菜粥?”某皇帝不满意地瞧了她一眼,“不要!一点味道都没有。” “张太医说,皇上只能喝最最清淡最最没味的粥,连着两日,不可过于挑剔鱼肉。” 张天和那厮八成整他。他没好气地道,“朕是余毒未清,不是肠胃有毛病。” “正是因为毒素未清,才要吃清淡营养的。皇上还是谨遵医嘱吧,要不然万一某样食物与你体内余毒相冲,那怎么办呀?” “那要朕吃什么?” “白粥,最清肠胃的,对身体最有益。”沁儿笑眯眯地勾着他点头道。 楚慎哭笑不得,“你都已经决定了,还问朕做什么?” “那我这不是征求皇上的意见么。”她横了他一眼。 “朕反对有用?” “没用。”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把皇帝有气又笑地。 “没用还来问东问西,小坏蛋。”他伸手在她娇软的臀上轻捏一下,黑玉般的眸子内布满戏谑之情。 沁儿“哎呀”一声嘟着嘴推开他,“我给皇上熬粥去。” “你?” “喂瞧不起人啊,我熬粥很有一手的,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等我半个时辰,马上就来。”她自卖自夸地笑着出门。 他摇了摇头,唇边啜着暖暖的笑意,如墨的眸子顿了顿,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只紫黑玉小正方匣子,翻开匣盖,三排九颗齐齐整整的朱红色药丸呈在眼前。 玉润的手指捻起其中一粒,动作极缓慢地往嘴中送去,眼里,始终含着淡淡暖暖的笑。 眼前辗转滑过一幕又一幕。 小徒弟,你这么快便要下山,二师傅也没啥好的送你,这一盒朱玉你带在路上吃吧,危难时刻可解百毒,除了……天下至阴至毒的九幽。 太妃:皇上,宁妃以下犯上本是死罪,但是念在她身怀龙胎的份上,还是从轻处理吧。 宁妃:本宫要将你这个贱人赐死,来人,来人来人!本宫要一瓶天下至毒,赐死这个贱人!贱人! 宁妃冲过来,拔下头上的簪子乱舞。 他惊,搂着沁儿旋身,眼看宁妃疯傻地不顾一切冲来乱割乱刺。 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快到肉眼不可触及,将毒粉洒在臂上,他伸出手臂用力一挡。 一道深深的血痕落在手臂上,毒粉一半落在她簪子上,一半流入他血中。 他孤冷的眼睛闪着得意,无情而狠毒。 之后,一切都随着他的计算顺利进行。 沁儿;太医,太医!皇上他怎么了? 张天和:有毒! 沁儿大惊:宁妃的簪子有毒? 太妃痛心疾首,一改和善容颜,冷清清地盯着那瑟抖成一团的女人:宁妃,你实在太让哀家失望了。哀家本来想求皇上饶你母子不死,可如今,你却作出这等大逆不道行刺皇上的事情,你叫哀家如何再姑息纵容你?皇上,请将宁妃一事交由哀家处理。 他孤清清的眼睛含着冷意,淡淡一颔首:好!就由太妃全权处置吧,务必请让朕放心。朕不希望后宫之中,有任何阴谋诡计存在! 凌公公:皇上这诏书? 这封后的诏书上,并未加盖玉玺,形同废纸一张。 楚慎眼一冷,挥手:烧了! 沁儿:什么都不要理了,太医你还是快快给皇上瞧瞧,这毒……没有大碍么? 傻子沁儿,他怎么可能有事,不过瞧她眼睛红红地偎在自己身旁不放手,样子多像只担惊受怕的小兔子,他便笑了。 这一招走得还真是妙极,不止除去了可恶放肆的宁妃,还让沁儿将宁妃有孕一事忘到九霄云外,瞧着她担惊受怕、乖巧可人的样儿,他心里无比美滋滋的。 他的沁儿,无论是发脾气也好、恶作剧也好、撒娇使赖也好,都那么让人喜欢。 轻轻盖上匣盖,从新放入怀中。楚慎的眸一如既往的淡。 想起临别前陈远的话,他便微微皱起眉。 陈远:皇上,前段日子,太后四处派人出去追踪打探皇上。奴才阳奉阴违都挡了下来,皇上山长水远前去夙特丹,幸亏皇天庇佑,这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变故。 奴才收到皇上的信号,立刻着手部署将得意楼引荐给太后娘娘,果然一如既往的顺利。太后一动手,我们即刻便可以拿人。只是中途出了点意外。 此事被惠嫔娘娘得知,计划全被打乱。奴才不知皇上何意,本不欲取惠嫔性命,那日当晚,奴才还特意为她引走冷煞,引开一群侍卫营的人。 只不过可惜,等奴才折回身想给娘娘送解毒药时,发现她不知所踪。隔日便传来惠嫔身死的消息,奴才怀疑,这明贵人有可疑之处。惠嫔遇难当晚,明贵人曾经来找过太后,要挟再三。当摄政王查到她头上时,那么巧,她的婢女莲儿又上吊自尽,而将军夫人又突然出现给明贵人作证,这后宫之中极之不安全呀皇上。 后宫隐忧依然存在,若是不揪出这幕后黑手,犹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一想到这黑手不知何时会对他的沁儿下毒手,他便心惊肉跳。 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他都要把这只黑手给揪出来,解决这一大烦扰! 明贵人,他暗自沉吟…… “哦,皇上,你自己也在神游,还老不准别人神游,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一只软软胖胖的小手指戳到他脸上,点了数下。 他不由失笑抓下她的指,伸手将她搂到腿上,宝贝地亲了又亲,“朕的粥呢?” 她笑眯眯地端起瓷碗递到他面前,“喏。” “喂朕吃呀。” 她圆丢丢的眼睛瞅着他,“皇上你是中毒,又不是断手。” 他学她倔头愣脑的样子,把下巴高高一扬。 沁儿忍不住喷笑。 伸手把他的脑袋拨回来,嘴里嘟哝道,“好好好,我给你先吹吹,烫得很呢,喏,吃吧。” 一调羹送到他嘴边。 “不对。”他别过脑袋。 “什么不对?”她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 “喂的方法不对。”他颇为委屈地瞅了她一眼。伸出手指按了下她的小嘴,漂亮的凤目流转着促狭的笑,“要这样才对。” 沁儿的小脸腾一下全红了,伸手捶他,“你好不正经。” 他冲她眨了眨眼,孩子似的叫道,“朕怎么不正经?再正经不过。好饿好饿,快点快点!” 她实在拗不过他,心里又着实担心他饿着,便只能气哼哼地依顺这死人。一张小嘴吞了粥,送到他嘴里,热乎乎的裹进去,滑溜溜的全给他吃进肚中。 他眼睛一亮,神情愉悦至极,伸手摸摸她小脸,连连点头道,“沁儿亲手熬得粥,嗯,果然好吃。” “是吧。”她立刻翘起小尾巴,自豪地不得了。别的菜她不拿手,这熬粥可是一流的,什么粥都会弄,就是懒。 “粥滑人更滑,好吃的不得了。”他意有所指地说着,眉眼间含着邪肆的笑,口气也极轻佻浮躁,一双手还不住往她胸口蹭着摸去。 她端着碗执着调羹,又腾不出手来阻止,便只能由着他瞎乱胡摸一通,气得一连串嘟嘟。 他笑得颇可恶,一张嘴觅食似的不停凑过来索取,一碗粥下去,他还嫌不够,真是烦死人了! 再去盛了一碗回来,想着正正经经喂这家伙,偏偏又被抱了过去。她放下碗,伸出小手挡住他的唇,“皇上,有件事,沁儿先跟你说说。” “什么事情?”他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她清了清嗓子,两手勾上他的颈,笑得灿烂无华,“皇上,明儿我回家一趟,见见爹跟娘,他们对沁儿和皇上的宝宝好奇的不得了,我得回去给他们看一看。” 这丞相两口子怎么恁般讨人厌的呢?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父母,三天两头要女儿回娘家,烦死人了! “不可以。”他的脸立刻臭了下来,哼一声,“你初初有孕,实在不宜到处走动。等身子稳妥了再回去不迟,朕可不放心。” 她的小脸立刻也臭了,伸手用力捶了她一记。 他立刻大叫一声“好疼”!两颗黑溜溜溢满水泽的凤目可怜巴巴地瞅着她,差点没把她的小魂儿给勾了。 “你怎么这样啊?”她气呼呼地叫,“人家不过是回家一趟,这样都不可以?你专制你霸道!你坏!” “那么请相府家眷入宫来探望你不也一样么。”他不停亲她小嘴,“好啦听话,就这么办吧。” 上过一次当,还学不乖么?他才不要放她出去,一飞又没了,哼! 笑眯眯地拨过她气呼呼的小脸,用力亲了一下,“沁儿乖,朕还饿着,继续。” “皇上!”煞风景的凌公公突然冒了出来,躬身启奏道,“大元国使节求见。” 楚慎皱皱眉头,上回不都说清楚了么,怎么还趁这个时候来啰嗦不清的呢? ** 第三更来了~~ 一会去更暴动妃子的番外o(n_n)o~明天见吧,飞吻~~ 078 争端 皇帝去接见大元使节了,沁儿得空便到花园里走走,经常散散步也是好的,老是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心情也不舒爽。 今天御花园没什么人。 后宫经过连番打击后,萧条了。 平素在苑子里还能见到几个妃嫔坐在醉花亭吃茶聊天,东家长西家短的讲讲闲话,可这几日,完全不见人影。个个都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敢出来。 云沁觉得有点好笑,走得累了,便与甜儿去亭子里坐坐。 甜儿勤快地奉上茶水糕点,笑眯眯地立在自己身旁看着。 “甜儿,一起坐下吃吧。”她扯了她一下。 甜儿忙摇头,“不用了娘娘,甜儿看着就好。” 云沁知她在宫里谨慎,倒也不便勉强,随意地笑了笑,慢慢享用茶水。 不远处过来三道鹅黄、浅绿、紫色身影,袅袅多姿。云沁远远地瞄了一眼,见是两位公主楚瑶与楚雪,在后跟着的是她不怎么想见的明贵人。 见她在亭中坐着,那三人都把脚步放缓了一下,尤其是明贵人,蹙着眉顿下脚步,轻声问道,“瑶儿,我们要不要去别处逛逛?” “为什么要去别处?”楚瑶不怎么客气地顶了回去,哼了一哼,“我偏偏喜欢醉花亭,难道她呆着我们就不能去?” 楚雪温和细心,瞧出楚瑶心有不甘,便出声告诫,“瑶儿,皇贵妃受皇帝哥哥疼爱,又身怀龙脉,你别意气用事冲撞了她。” “是啊。你也看到李贵人、宁妃两人的下场了。这后宫里头,谁都能惹,这个女人惹不起。”明贵人言辞间有些煽风点火。她熟知楚瑶的冲动个性,只要稍微来点小火,她便能暴跳如雷。 果然! 楚瑶跳了起来,伸出一根细柔指头指着远处亭子,骂骂咧咧直叫,“我会怕她?她不过区区一个皇贵妃而已!我是谁,我是大楚的公主!” “瑶儿,瑶儿!”楚雪不能认同地瞟了明贵人一眼。 她聪慧过人、心细如尘,是人是鬼,一眼便能辨清,总觉得这个明贵人是想借着瑶儿的手去下一下皇贵妃的锐气。她自己不出头,偏偏又煽点别人,这人的品性不怎么好,她不太喜欢。 可是她又从小与瑶儿一起在太学堂长大,两人好的很,贸然在瑶儿面前批评她,会让瑶儿对自己心生不满。 瑶儿素来就娇气任性,她认定的朋友就定是好人,从来不去深究根底,她总觉得她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刚愎自用的很。 太后疼了她那么多年,她便骄傲了那么多年。她一向都是个趾高气昂的小公主,以前太后在的时候,宫里的人见到她,莫不给三分颜色。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多番提点,她就是不怎么明白,说多了,反而惹她生气,楚雪叹了口气,随着二人来到醉花亭。 “参见皇贵妃。”楚雪与明贵人前后施礼。 云沁没想到她们会过来,有点怔了一下,便淡淡地点个脑袋,免了她们的礼数。 而楚瑶态度颇为不恭,只是意思意思地挥了下手中丝巾,便直起身子,一双不忿的大眼上上下下打量她。 云沁甚觉有趣。 皇帝的这两个妹妹,她是认识的。 平素逢年过节都会遇上,只是从来没有深谈过,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的关系。 这个楚瑶以前在太学堂就认识,那时候她们三朵金花,让她十分瞧不顺眼,随着年龄大大,也没高兴怎么烦,再说她上太学堂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没多大机会碰到她们。 早期,太傅和皇上还会偶尔念念她的顽劣,久而久之他们也都认了,能去念书固然是好,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渐渐也就随她高兴。 太学堂里还就没更比她懒的。 思来想去,自己好像没得罪过楚瑶公主,就不知道她为何用这副眼神看着自己了。 云沁客气地叫甜儿让出道儿,请两位公主与明贵人坐下。 楚瑶却不怎么高兴地一挥手,“不用了,我们还赶着去别的地方,就是过来和皇贵妃招呼一下的,没别的意思。” “哦。”云沁也不冒火。想着你招呼完可以滚了吧,却没想到自己一脸淡淡的表情,激起楚瑶的怒。 楚雪见她神色,当即想拦,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就见那楚瑶一脸愤怒的拍拍她面前的桌子,连珠炮发似的吼道,“你现在高兴啦?不顺你意的都给你弄死了,这后宫就是你的天下了,你满意了是吧?” 苏必春沉稳,即刻上前行礼,“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本公主说话,岂有你这狗奴才插嘴的道理?”楚瑶双手叉腰,不怎么客气地顶回去,一脸挑衅地望着云沁。 云沁的面色微微一变,这个楚瑶放肆无礼至极。她又没惹她,凭什么就要给她不分青红皂白骂一顿,她又不是她的出气包!她自己心里来气,见什么人都不顺眼,与她何干? 想着,沁儿心里便极不高兴。 看在她是皇帝最小的妹妹份上,她不想跟她多计较,可她还这样咄咄逼人,就别怪她出言教训了。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小家伙,当然也不必忍让。 “瑶儿,别对皇贵妃无礼。”楚雪忙拦着她。 可楚瑶不管不顾啊,她想开骂还管得了其他人。楚瑶一把推开楚雪,使得她脚步一滑,坐倒在沁儿面前的石凳上。 “嘭”,声音还不小。 沁儿心细如尘,发觉楚雪坐倒的时候,小脸微微色变,手不由自主地抚向右腿。 楚雪一坐之下,甚觉无礼,忙着要起身,却好像触及到腿上的旧患似的,细眉微微一动。 沁儿忙伸手压住她的小手,“是不是崴到了?别动,坐着。” “皇贵妃,楚雪没事,你不必担心。” 云沁才不管她,径自弯腰掳起她右腿裤管,拉上去几分。却见原本细致无华的肌肤上,落着一道无寸多长的丑陋疤痕,疤痕颜色已旧,犹如蜈蚣般盘亘在她的肌肤上。现在这道疤痕周围又淤青了,定是给楚瑶一推,坐倒时撞到了石凳。 这楚瑶下手还真是没轻没重的,叫人着恼。 ** 亲们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先一更,晚上回来补足。。。。。。。。。 079 争执 触及腿上淤青,楚雪疼得瑟缩了一下。 云沁心里有股无名火在蹭蹭往上冒。 “楚瑶,本宫不跟你计较,你反倒是来劲了!”她拍拍桌子蓦然站起,“你对本宫出言不逊,说这么大通废话,现在又波及其他无辜的人,你到底有什么气?一次性全特么给我倒出来!别说的不清不楚的!” 楚瑶见她发火,不怒反笑,跺着脚道,“你害死太后,害得我表姐自尽,现在李家一门上下发配边疆生死未卜,你却在这里安然自得,你不觉得心里有愧?你知不知道,皇帝哥哥派人看守,圈禁了成王府与平王府,他们都是被你连累的!” 云沁一怔,“为何?” “什么为何?皇帝哥哥下的圣旨,谁敢反抗。” “这件事又关两位王爷什么事情?”云沁百思不得其解,转头问楚雪,“小雪你说。” 楚雪也不敢隐瞒,便直说,“太后仙逝那日,皇上同时派人将成王府与平王府严加看管起来。虎翼军交给司马大将军代为管理。楚雪不敢妄加猜测圣意,不知何故。” “成王殿下与平王殿下是太后的亲生子?”沁儿秀眉一扬,聪慧的一猜即知。楚雪不是不知圣意,而是不敢说,皇帝这么做,必然是先下手为强,怕他们起头造反吧。 “当然。”楚瑶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沁儿素来不过问宫中之事,从没仔细搞明白过各人间的关系。 “可是平素看,太后与平王也不是非常亲厚。”云沁说道。 “皇贵妃你有所不知了。平王殿下是太后难产所出,太后素来对殿下心存嫌隙,故不亲厚。”楚雪敛眉小声道。 还有这么回事?沁儿皱眉。没想到平素看起来大大咧咧十分开朗的楚辞,居然不被他亲娘待见。 太后不喜欢楚辞,只能说她没福气享这个儿子的孝顺,在他看来,楚辞这小家伙不比成王差到哪里去,同样是十分优秀的。 沁儿在这深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其实是无比悠哉,没什么拘束的。 说实话,这先帝嫔妃这么多,她哪里知道哪个是哪个的儿子闺女,就跟她搞不懂楚慎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妃子差不多。她对这些宫闱之事,从来就没上心过,也没人要求她必须知道这些。 在跟楚家这些男人相处的过程中,她从来不问,他们也从来不提,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十分有默契。 好像楚瑶素来与太后关系不错,上回西垚国来和亲,楚慎想把楚瑶给和过去,是太后大力反对才作罢的。 不知道这个楚瑶和太后是不是亲母女呢? 她的目光在楚瑶面上溜了一圈,唇边啜着讽刺笑意,“公主你这么急着给太后出头,是不是因为太后倒台,你少了个强有力的靠山?所以就把这笔帐算到本宫头上来了?” 小家伙问的直来直往毫无修饰。 她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最好,省得费脑子。 楚瑶没想到她会讲的这么直接,差点气晕了。 沁儿不等她开口,直接又说,“那么本宫告诉你。你的后台现在已经垮了,以后也不会再崛起!但是她是罪有应得的。不是我尹如沁弄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拉她下马,也不是皇上要对她狠心,而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你心里憋着的气,我告诉你,你给我立马憋回去,别往我头上来撒,我可受不起!” “你!”楚瑶平素在宫里那是横着走惯得了,自从太后亡故后,一切都悄然改变,她恨死眼前这个皇贵妃。要不是因为她这根导火线,太后未必会给皇上赐死。她那说的什么话,这气还能憋回去,真是闻所未闻! 楚雪眼见二人闹得愈僵,忙上前劝说,“瑶儿,此事不能怪皇贵妃,她完全不知情的。” 言罢又转头,“皇贵妃,瑶儿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这个楚瑶已经十八,论年纪该比她大吧,哼!沁儿不过是个挂名小皇嫂罢了! 沁儿这个小家伙从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若是一开始就客客气气好好跟她说,她自然会听下去。这楚瑶上来就一顿骂,她神经不正常才要听她那套。 楚瑶知道自己再争下去也拿她没辙,于是便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为人十分无礼自大。 沁儿气得小脸都绿了! “臣妾告退。”明贵人急忙跟随楚瑶而去。心里暗暗骂这个楚瑶没用,被皇贵妃几句话便打发走了,她原本还想好好看一场热闹。 楚雪见她们离去,便也急着站起,“皇贵妃。” 她哎呀一声又倒在凳子上,细眉直皱。 “你没事吧。”沁儿忙回头吩咐小包子,“去请太医来。” “不,不用麻烦了,皇贵妃。”楚雪急忙摇头。 “这扭伤可大可小,你可别不在意。”沁儿按住她的手,“我看你腿上有旧患,还挺深的,别又弄伤了。” “皇贵妃,你不要责怪瑶儿。瑶儿也是没想清楚,一时急怒攻心才会随口乱说的。” 沁儿点了点脑袋,“楚瑶可是太后亲女?” “当然不是。”楚雪猛摇头,“瑶儿的生母李妃,十八年前便过世了,瑶儿一出生便没了母亲,是太后一手将她带大的,所以感情比别人亲厚许多。” “哦。”沁儿点头应了一声,心想这老太婆也挺奇怪的,自己的亲生儿子,因是难产而疏离,别人的闺女却极疼爱。 想到楚辞被禁锢家中,心里便有点不高兴。皇帝这么做简直就是不分好坏眉毛胡子一把抓,管他是不是要造反,只要和太后稍有关系的,全都严厉看管!想必阿璇也是赞成的,这俩人……专制霸道的都让人无语。 她想立刻去找皇帝谈谈楚辞的事情,她觉得不应该关着楚辞,人家跟太后又不亲厚,只是个挂名儿子罢了,干什么太后落马牵连到他呢,好无辜的。 楚慎和楚璇这两位,处事强硬的手段有时候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抬眼,看到韩宿拽着张太医一路飞来,跑得那叫一个歪扭,狂速直奔过来,蓦地在自己面前刹车停住。张太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老脸都快绿了,“娘,娘娘!发发生什么事了,您您……您这娇贵的身子又咋了?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老臣的脑袋可系在您身上呢!” 沁儿瞪大一对丢溜圆的大眼,蓦地噗哈哈狂笑。 ** 今天更的好断续,一会还有呢。。明天恢复正常。。不要对偶无语哦。挥小手~~8点见 080 小麻烦 南书房。 碧金琉璃青花炉,沉香沁人。书案两侧摞高的公文,堆得齐齐整整。 一张楠木矮案前,白色棋子密布,黑色棋子陷于困局。 楚璇正陪楚慎下棋,手执白子蹙眉深思。 一旁百无聊赖的楚放,伸手支着额,几次头颅点顿,使劲睁了睁眼,见他俩还没下完,不由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两位亲爱的皇兄,到底什么时候能下完?天都快黑了!增兵大元的事情到底咋样?你俩想好没有?” “破而再立,置诸死地而后生,或许是一招可行的方法。”楚慎执黑子,落于棋局。 楚璇瞧着霍然变通的格局,蓦地风轻云淡笑了笑,收子入盘,“臣弟输了,皇上的棋艺始终胜璇一筹。” 楚放没耐烦地一挥手,“都下了将近两个时辰了,什么事都没谈。两位皇兄,我倒是求你们了,别卖关子行不,到底什么决策,赶紧公布出来。” “来人,去把大元使者暂时关押在嘉恩苑,不允许有任何错漏发生,好好看着。”楚璇起身朝门外叫了一声。 楚放瞪大一双豁亮的眼睛,“皇兄的意思是……反而要倒戈?” “凌公公,去把那幅地图拿来。” “是皇上。” 卷轴散开,一张气势恢宏、描绘巨细无遗的地图呈现在三人眼前。 凌公公转身出门,在外守候。 楚放瞪大眼瞧着这幅地图,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好厉害,这到底是出自哪位名家的大手笔,竟能把南部、西南、东南,所有要塞、每个进出口要道,水域、地域,全都勾画得如此清楚,一目了然!皇上,这么稀罕的地图,您从哪儿得来的。” 楚璇眯眸轻笑,“这还用说么,画得这么精致,又标得如此清晰,地图是用特殊材质而制,水火不能侵蚀,除了那位能人还有谁呢?” “赞先生?”楚放诧异。 楚慎微微点了点头,玉润的手指轻轻点着地图水脉周围,其中一处要塞,“夙特丹大军此刻就在这里。” “大元皇帝年迈老垂,已经不中用了。”楚璇勾唇轻笑,“他偏安南方一隅,水土肥沃,日夜笙歌曼舞,南方军一旦遭受夙特丹大军进攻,必然瞬间溃散。” “可要是放任夙特丹吞并南方,这南方要塞便全归夙特丹所有。”楚放皱眉道,指着临近北部的几个关口,“届时与我方望江对峙,岂不是不妙。” 楚慎笑着拿过手边一杯茶,让两位弟弟坐下,“你觉得夙特丹大军在短期内可以吞得下南方这块肥肉?他顶多慢慢侵蚀大元,但到底需要多久,你我谁也不能准确衡量。他想近一步往南苗吞并的话,那正好,朕试目以待的很。” 南苗的强悍,南苗的崛起,可也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战火之下,民不聊生,这场仗打得越久,对夙特丹的民生复苏便越为不利。到时候……”楚璇微微一眯眸,笑道,“恐怕夙郁要修书一封过来。” “缔盟?”楚放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两位皇兄的意思,竟然是想和夙特丹缔盟,增兵攻打南方大元?”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有何不可。”楚慎淡淡的笑,“反正战场在南方,即使插一手又如何?无碍的。” 楚璇跟着喝茶点头,凝眸对楚放笑道,“这一次你我兄弟都不必出战了,就让皇上派小智多星司马齐司马都督出战好了。他正守在嘉隆关,与南方大元接壤之处,来回又近,军队又熟悉南方地脉,甚好。” “不错。”楚慎赞同地直点头,“司马齐出战甚合朕意。赢了,固然是好,若是输了的话……” 他停下不语,只是一径地笑,眼里却透着冰凉刺骨的寒。 楚放浑身一哆嗦,抬起袖子擦擦汗,“幸好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啊。居然已经考虑的这么远了,佩服佩服!” “微臣听说,这大元老头皇帝前些日子才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王贵妃,想不到此刻就要死了,真是无福消受美人恩呀。”楚放摸着下巴嘿嘿笑道。 他两兄弟纷纷冲他翻白眼。 楚慎道,“你什么时候死在女人身上,朕也不会觉得奇怪。” 楚璇放下茶盏,也道,“弟弟,别老是流连青楼酒肆,有空也回王府看看。弟妹温和大方,知书达理,你别老是冷落她。即使当初你是被王叔逼着娶得,可也不该拿个女人撒气。” “就是。”楚慎忙点头,“弟妹哪点不好?朕瞧着也觉得不错。” 楚放翻翻怪眼,“你们俩真是,扯扯怎么扯到我身上了?那个没意思的女人,嚼在嘴里没味道,丢了也不怎么可惜,反正我不爱。倒是皇兄你,上回听到太妃娘娘念叨着要给你指门亲事,不知道有没有跟皇上提及。” “是说过。”楚慎点头,“太妃十分属意陆文公家的二小姐。” “咦,我以为太妃会将夜月塞给皇兄,来个亲上加亲,怎么不是呢。”楚放甚觉奇诡,依照太妃疼爱夜月的程度,让夜月入门,这完全合情合理呀。 楚璇蹙着眉,俊脸微冷,“皇上,微臣暂时还不想成亲。” “皇兄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都快二十六了,你看肃亲王家的小胖子,比你年纪还小,可都已经是好几个娃儿的爹了!上回我捡了他大儿子来玩,人家已经能在地上跑跑跳跳五六岁啦。你看看你俩蘑菇的程度,真是,等你们生儿子,黄花菜都凉了!” “去你的。”两人没甚好气地抬手挥开他。 “璇弟,朕希望你考虑考虑。”楚慎一本正经地瞧着他,“和陆二小姐亲近亲近也不错。陆文公狡狯,你定能应付自如。” “陆文公希望陆小姐能入宫伺候皇上吧。”楚璇一撇嘴。 小慎俊脸一绿,“朕什么都不要了!朕有了一个小麻烦,已经够头疼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麻烦清亮亮,带点委屈的可爱声音,“小德子!你像根电线杆似的竖在门口做什么?噢!是不是皇上在里面做什么坏事?” 一根手指比划到凌公公脸上,水水的眼睛泛着委屈的红,隔着紧闭的书房门,不断往里面张望! 三更来了。。 081 先一更 凌公公哭笑不得地往旁让了让,躬身给皇贵妃打开南书房大门。 她蹦了进去,立刻引来三道高低错落的抽气声。 “皇贵妃你乱蹦什么呀?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走路却还跳跳蹦蹦的,哪里有半点要当娘的样子。”楚放无语地瞅着她。 皇帝已经跑到她身边,紧张兮兮地把她给搂住了,“怎么走路都不会走?在外头瞎嚷嚷什么。” “原来是阿璇在这里。”沁儿嘟嘟小嘴。 “你以为是谁在?”皇帝扬起眉头,目光在她小脸上溜了一圈,伸指戳戳那颗石化的小脑袋。 沁儿嘿嘿笑了笑,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你们在里面讲什么话,还神神秘秘地让小德子在外蹲着?” 她小脸蓦地变色,扭头瞧着皇帝,“该不会是讨论秘密处斩平王殿下吧?” “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楚璇一皱眉。记得这件事,他们并没告诉过她。 “那个楚瑶喽,一张嘴就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我都还不知道咋回事呢。”她哼了一声,不知道这语气含满了委屈告状。 “这么爱嚼舌根,下次让皇上把她和到番邦去。反正太后去了,再也没人会照着她,就把她番去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让她一个人嚼舌根去。”楚放进谗。 皇帝便连连点头。 “你们也太坏了,好歹是你们的小妹妹。”小家伙嘟嘟嘴,“她不过是脾气暴躁了点,可不是个有心计的家伙。真正要是有心计,也不会冲着我胡乱大吼一通了。和亲多惨呀,背井离乡的,嫁得好还别去说她,嫁得不好没几年就翘辫子了,不要!” 三人呵呵地笑。 皇帝抬手抚抚她的小脑袋,“沁儿的心地就是良善。” 小家伙也挺高兴,不住点着脑袋,接受这赞誉。随后眼睛一转,瞄着他们,“对啦,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也没啥大事,聊聊陆文公家的二姑娘,她想嫁给摄政王为妻。”楚放笑眯眯道。 “胡说。”楚璇哼了一声,辩驳道,“人家想入宫伺候皇上,你可别曲解别人一番美意。” 小家伙蓦地仰起头,眼睛瞪得丢溜圆,“你又要纳妃?” “不是不是!”皇帝就知道她会这个表情,忙摇头,顺便狠狠瞪了楚璇一眼,“朕怎么会娶她呢?朕是想让璇弟娶的,那也是太妃的意思,可是他不要呀。” “那个陆浅浅又没什么好的,一点都配不上王爷。”沁儿哼道,“我不喜欢她。” “嗯,我们不提她。皇贵妃不喜欢,我们就不娶。”楚璇点点脑袋,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皇帝悄悄剜了他一眼,心里暗忖:总觉得这个弟弟,有时候简直比他还依顺着沁儿。 小家伙又笑了,来回晃着楚慎的袖子,“皇上,明天我们去成王府赴约,上回成王妃邀请我们,因为一些破事耽搁下来了!现在去正好!” 念到破事那两字,小东西还愤愤不平的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咳一声,皱皱眉,“明天去?” 楚放便叨叨,“有了身子就不要跑东跑西的,迟一段时间再去吧。” 其他二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那怎么行,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再推辞,连一点点信誉都没了,说出去真是丢脸哦。”她伸出一根小手指比划了半天,随后回头冲他们嘻嘻一笑,“我已经托人通知成王妃,明天一定到,你们该不会要让我失信于人吧。” “你……” 啥时竟然学会先斩后奏一套了? 三人好笑地看着她。 “对了皇上。”她突然又兴奋地抓住他,一脸灿烂的笑,“你知不知道韩宿那小子有心上人了?” 楚慎一扬眉。 “本世子听说,楚瑶公主对他锲而不舍。”楚放咳一声,“但好像韩统领不怎么喜欢。” “当然了,人家的心另有所属了!”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嘿嘿直笑,然后挺八卦地朝他们三人勾勾小手指,那三人还都被她勾去了,好奇地围着听她掰八卦。 她嘿嘿滴笑,“我跟你们讲哦,不是楚瑶公主。人家韩统领喜欢的是楚雪,楚雪公主。” “刚才在醉花亭里,韩统领一听楚雪公主受伤,那脸色呀,整个儿唰一下都变黑了!”小家伙捂着嘴直笑,“你说,这是不是惊天大秘密。” 三人笑不可遏。这算什么惊天大秘密,不过是点小八卦而已。 “被你发现又如何呢?” “楚雪公主好像对韩统领没多大意思。”她又道,两条细细的眉还皱到一起,“不过没关系,有我在,我偷偷撮合他们,一定会成全忠心耿耿的韩统领的。你们不觉得他俩挺配的?” “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红娘了。”楚慎笑着摇摇头,不理她胡闹,抓过她的小手吩咐,“你明儿个出门多带点人,傍晚之前给朕回来,不准偷偷溜回相府去,知道不?” “哼!” “朕已经通知了丞相大人,过几日,丞相夫人便会入宫来见你。你不必再跑来跑去的了。” “皇上说的对,你现在情况特殊,跑来跑去的万一有个闪失,谁都担戴不起。”楚璇说道。 小家伙挺郁闷地瞧着他们。 皇帝真坏,居然把她的心思摸得个准儿,她是想抽空回家一趟,可他居然先一步不准了。 王爷也坏,跟着皇帝欺负她。 真是气人呀! 她本来打算一晚上不理他,可是……根本实施不了。皇帝磨叽过来,亲亲搂搂,她便像个小傻子似的,啥气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了第二日,她是给甜儿拖着起床的,这一路上坐在凤辇中,还不住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顿的,几次想躺下都给苏必春扶正了。 到了成王府门口,府门前守着的侍卫们,长枪尖凛凛的,在日光下闪耀。 她给人扶下车,大大小小的妃嫔们也跟着下来了。 成王妃一身红装,与另一名身着浅绿,大腹便便的女子早已等在门口恭迎,其后,还有沁儿不怎么想见的,陆二小姐,陆浅浅。 。。 今天调了四点半的闹钟想起来。。结果。。 晚上7点,再给你们三更。。。。。。抓狂中,莫理偶。 082 幻想很美好 时值春末,天气已一天比一天热,渐渐有了些夏日的味道。 王府在水阁前搭了张高台,正对冬暖夏凉的雕花阁子,众人可将高台上的戏子们看得清清楚楚,尽收眼底。 水阁周围植满了莲,朵朵含苞待放,一片绿意葱茏。 成王妃说王爷喜欢莲花的孤傲冷清,亭亭于水中,别有一番值得人欣赏的风情韵味。 下人们早早准备丰富的茶水点心,成王妃陪着笑与皇贵妃等人坐在阁子里说话,家长里短的,也都是些妇人间的闲话。 “怎么不见德妃娘娘呢?”成王妃过了好一阵子才发觉德妃没在嫔妃中间。 “娘娘身体抱恙,在德翔宫内休息,没跟着我们出来。”倪妃淡淡说道。她自然不好说,德妃娘娘是给皇帝禁足的,一个月之内不能踏出德翔宫半步。 “妾身听说,太后大葬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嗯。”倪妃淡然地点了点头,没再搭话。 成王妃呵呵笑着,便将话岔到别处去了。 说实话,对听戏这玩意儿,沁儿小妹妹真是半点没个兴致。 那堆人在上头咿咿呀呀半天,她一句话都没听懂!眼瞧别的贵人嫔妃们,好像都听得津津有味,她也不好过于表露她的无知,咳咳,便愣是强打着精神去听。 半个钟头后,她瞌睡的放弃。。。 猛拽身边苏必春的手。 苏嬷嬷那是忍着笑,一早就发觉这皇贵妃小家伙完全没半点想听戏的欲-望,便扶着她起身。 她一动,其他人也纷纷起来。 “你们坐着吧,本宫到处走走透透气。”坐得太久,浑身感觉不舒服。 “是是,娘娘有了身子,坐得久是要起来走动一下。妾身陪着娘娘四处逛逛吧。” “呃那倒不必,有苏嬷嬷陪着,本宫随意逛逛,片刻就回来。王妃不必陪同了,和倪妃姐姐华妃姐姐说说话吧。” “姐姐,我陪皇贵妃四处走走,姐姐请放心。”陆二姑娘忽然站起说道。 成王妃这才点点头,“好吧,那妹妹你可要小心跟着皇贵妃,不可出任何岔子。” “是姐姐。” 其实沁儿根本不必任何人陪同,但既然主人家开口了,她也不便过于推拒,免得又让人说孤傲难相处。 陆二小姐今日一身浅紫,依然是那副不俗的相貌,作少女打扮,乌发打理的丝丝缕缕舒坦又干净,发间仍旧是那支极其简约的木簪,清贵出尘,自有一番逼人的灵气。 这个女子挺擅于打扮的,乐于将自己的好相貌加以雕琢点缀,让最简单最完美的她呈现众人面前,那份心思实在可贵。 不似沁儿,从来就没对这些上过心。她是懒得花这份心思,也没什么人指望这小懒鬼能有闲心情琢磨着取悦男人,她有那个美国时间,早疯出去玩耍了。 “想不到您竟是皇贵妃姐姐。那日在酒楼相遇,浅浅真是眼拙,还望贵妃姐姐见谅。”陆浅浅姑娘细声细气地说着话,那声音捏在喉咙口,朦朦胧胧软软腻腻的,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真切。 沁儿小妹妹直来直去惯了的,还真不习惯与人这般说话。要她跟她那般,文绉绉,把个声音憋在喉口,不高半分不低半分,娇嗲的恰到好处,她特么的还真是……很难做到! 这恐怕没有多年来累积的功力,是不够达成此番炉火纯青之地步的。 其实沁儿也不必刻意伪装,她本就得天独厚有一把好嗓子,世上最娇软动听的声音莫过于此。一喜一嗔、一颦一笑,总是那么惹人注意。 “不知者不罪,陆姑娘不必歉疚。”沁儿淡淡地说话,心底不懂,这陆浅浅为啥要叫自己姐姐。 她听人叫姐姐就觉毛骨悚然。 她明明还未足十六,比她们都小一截,还一口一声的姐姐,听着就意味不明。 难道这陆姑娘真属意皇帝? 要不然她干嘛口口声声叫姐姐叫那么动听? 她听人叫姐姐就想发火!心里愈发厌恶这个陆二姑娘,直觉这女人不简单,凡事还是小心点好。 这么一思量,沁儿面上的表情更为浅淡,对陆二小姐的态度也愈加疏离。 陆浅浅心细如尘,很快便发觉皇贵妃似乎不怎么喜欢自己,陪着她沿偌大的荷花池静静地走了片刻,也知趣地没再出声。 其实她心里是有疑问的,几次想问她,那日在酒楼撞见的与皇贵妃在一起的是不是皇上,见她神色浅柔不愿说话,便几次将这话吞回肚中。 心底多半有了答案,神思便开始渺渺。 原来那个俊逸若仙、惊为天人的男子,竟就是当今皇上。 那么皇上一定也听说了自己的善心大举,不知道皇上对她有什么看法呢?会不会觉得她很特别。会不会在心里对她有一丝好印象? 那日见他举止温柔露骨,对皇贵妃很是疼爱,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待她好呢? 要是能有一半的好,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父亲说不能强求太多,一切还得看机缘,能不能入宫,半是人为,半是天意。 想的多,小脸便不由自主地红了,心里暗暗地自己勾勒想像,觉得前景十分之美好。 她从小就被父亲教导成一名中规中距的大家闺秀,很少出门,多半都是家中呆呆,成王府陪陪大姐陆娉婷,一个女人家没什么主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切都是依照父亲的指示行事,包括每月一次的善心赠给,也都是父亲策划的。 图的只是博取一个孝柔可亲的雅名,而事实证明此举不错,流传于京城的好名声已经传入太妃娘娘耳中。 其实她是很不喜欢与那些脏兮兮的穷人在一起的。 每次看到他们臭烘烘的蹭过来,手上一把泥,身上一股子臭酸味,她心底就极不高兴,百般忍着才没当场发作。 耳边恍惚传来皇贵妃娇软的声音,“见过王爷。” “见过皇贵妃。”清爽的笑声,是成王。 083 帝王家就是一个乱 陆浅浅抬起下巴,温柔的眸光在成王身上来回一转,便又低下头去,眼角不断偷窥。 除了肃亲王家那只小胖猪王爷,楚家男子多半好样貌,楚容自然也不例外。一袭锦衫,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王爷瞧上去儒雅清贵,半点不似久征沙场之人,卸了甲胄,反倒像是一名书卷气极浓的读书人。 陆浅浅的脸上含着可疑的红晕。 沁儿多瞧了她几眼,分明觉着她对王爷有意思,可怎么偏偏好似挺想嫁给皇帝的呢? 皇室里头就是个乱!每个人同每个人,都特么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想着就费脑子!哪里有沁儿这么坦率可爱呀。 她哼了一声!回头冲着王爷可爱地笑笑,迈步走入亭中,围着石桌转悠,“王爷在习字?是我吵着你了?” “本王只是闲来无事,随意坐坐,皇贵妃怎会吵着本王呢。” “这幅苍山秀水图是王爷画得?”沁儿眼睛一亮,“气势恢宏笔锋遒劲,王爷画得真好。” “本王只是随便乱画,让皇贵妃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画得十分好呢,王爷。”沁儿一抬眼,与成王浅笑的眸遇上,一对水水的大眼睛便弯成了可爱的上弦月。 这笑……真是十分灿烂无华,便是从内心真真实实地流露出的,单纯不做作。 楚容失神片刻,被她的声音拉回。 “上次多亏王爷认出沁儿遗失的发簪,才能悟出沁儿的去向。说来我能得救,多亏了王爷心细。”沁儿笑着坐下,“沁儿回来这么久,都没向王爷亲自道谢,心里十分惭愧。” “皇贵妃言重了。”成王微微笑道,“本王也只是机缘巧合看到罢了,皇贵妃本就吉人天相,即便没有本王插手,皇贵妃也会安全无虞而归。” 沁儿笑了笑,伸手指指头上的簪子,“沁儿听说,王爷为了这簪子还和王妃闹得很不开心,沁儿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呢。沁儿接触王妃不深,但从言谈间也能得知,王妃是个直来直去十分直率的人,可能有些话冲口而出不经思量,会惹王爷不高兴,但她毫无心计,对王爷也是一心一意的好,还请王爷不要再责怪她了。好不好呢?” 楚容眉目微微一动,全因她那双透彻如水的眸。 皇帝坐拥江山天下,还能得此芳华纯挚的宝贝,何其有幸,怎不让人心头生妒?红墙高帷,竟养着这么一朵清雅别致孤高不凡的雪莲,真是出人意表。若是能拥有此一株,又何妨抛弃千千万株荷花。 “既是皇贵妃这么说,本王不再为难她便是了。” 沁儿笑得十分开心,拍拍小手,“那样就太好了。王爷与王妃夫妻和顺,沁儿也高兴。” 陆浅浅蓦地抬头,望着王爷眼里那份淡淡的浅柔笑意,不由心中大怔。 记忆中。 王爷待人始终淡淡,谈不上深交,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留有数分余地,对她,也从来只是秉持着姐夫该有的举止,疏疏离离的。 像这样与人坐着交谈,言谈甚欢,还真是少见。 姐姐与王爷不合已经有好一段日子,自从那个有了身孕的小阮过门,王爷更加变本加厉,平素连姐姐的苑子都过而不入。她也不是没旁敲侧击地劝过王爷,好话说尽,王爷不为所动。 然而这个皇贵妃只是短短一番话,王爷居然允了…… 这让素来自视甚高的陆浅浅陆姑娘,情何以堪呢。 廊外传来姐姐爽朗的笑声。 “皇贵妃!原来王爷也在?”陆娉婷笑着给他们行礼。 王爷颔首扶她,“爱妃,在自己家里就不用多礼了。” 陆娉婷愕然地看着他。这段日子以来,王爷对自己不假辞色,平素都是爱答不理的,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她觉得一阵受宠若惊,喜上眉梢。 同样愕然的还有那大腹便便的小阮姑娘。她自从入门后,王爷就从不曾理会过王妃,她用一身柔弱风情绑住了眼前这个男人,虽是个侍妾,可享的却是王妃的荣耀,何况肚中又有王爷的骨肉,下人们的招子个个雪亮,哪敢轻怠了她。 “这样多好呀,王妃姐姐,王爷说不再生你的气了,王爷一言九鼎,可不许耍赖的哦。”沁儿笑眯眯地扯扯陆娉婷袖子,吐吐舌头。 陆娉婷这才恍然,原来这结竟是皇贵妃解开的。她心里对她感激的不得了,而另一侧的小阮,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坛子,对皇贵妃不满意透了。 皇贵妃横插一手什么意思?王爷跟王妃和好后,这宅子里安能有她小阮立足之地? 她有自知之明的,她出身风尘,与王妃出身来历相差甚远。她能得到王爷垂怜宠爱,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她一定要牢牢抓住这福分,不容许它在自己指尖溜走。 王妃是不漂亮,个性又甚是泼辣不讨王爷喜欢,可她那份家世放在那里,就代表着永远不可能下堂。 占着名分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来跟她抢王爷的宠爱,小阮心底暗骂皇贵妃多事,表面上却又不动声色上前,勾住王爷的手臂软软道,“王爷能和王妃姐姐和好,妾身也就放心了。以后呀,王妃心情好了,妾身的日子也能稍微好过点。” 小阮表情温软,话里却带着尖刺,摆明数落陆娉婷摆脸欺负自己。 然而这倒真是冤了陆娉婷。自从陆大小姐给太后教训一顿后,心灰意冷让王爷把小阮娶入门,也就认命了。反正再争也争不过王爷,平白令自己受气。 这段日子,她一直对小阮客客气气的,依太后所言,尽量收敛自己的臭脾性,接纳这个女人。 想不到她今日竟在王爷面前咬自己一口,陆娉婷怎能不气,可碍于王爷的颜面,皇贵妃又在场,陆娉婷也不好发作。 小阮与王爷那段风流事情,沁儿略有耳闻。在沁儿眼里看来,小阮这个女人就跟小三没啥分别。陆娉婷能隐忍不发已经很不错了,谁知那个小阮还要变本加厉。 084 为啥不穿衣服?(加更滴) 这档子争风吃醋的破事,沁儿不怎么想插手。 瞧着这个小阮,她就来气。看到她,就忍不住让她想到皇帝身边那群故作娇柔状的莺莺燕燕们。 她那个气就滚滚而来了! 皇贵妃这个小家伙,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同样是这么容易。陆娉婷虽然泼辣,悍名远播,可她胜在性子直,肚肠不转弯,不似眼前这个小阮,看来就是一肚子坏水。 最讨厌扮柔弱博同情的烂招,可大多男人偏偏就吃这么一套。 小阮还在一边絮絮叨叨诉个没完没了,说什么娉婷姐姐穿得戴的都不准小阮与之相同了,又说什么自己本来就不比王妃,自知低人一等,从来也不争什么求什么,只想安分守己过日子,只期望王妃姐姐以后待自己好一些就心满意足了。 王爷的表情冷了冷,转眼瞅着陆娉婷,眼里有着不能认同的微怒。 陆浅浅忙上前为姐姐辩驳,“王爷,这只是小阮的一面之辞,姐姐虽然霸道,可自从小阮进门,她便拿捏分寸,对她极好。小阮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姐姐呢?” 小阮一听,忙红了眼连连点头,扯着王爷的袖子道,“王爷,算了算了,小阮只是随口说说的,并不是怨怪王妃。王爷不要生王妃的气,都是小阮不好,惹王爷心烦。” 陆娉婷气得银牙咬碎一地,若不是碍于王爷在场,她早已发作。真恨不能冲上前狠狠撕烂她那张臭嘴,专拣好的说,自己目中无人,仗着王爷宠爱在府里横行霸道她又不讲。 王爷这阵子被软禁在府里,已经够烦的了,皇上一天不解除禁令,这府里上下的人一天就七上八下睡不安稳。这种非常时期,小阮这女人却还要挑事情,她忍忍也就过去了,不想王爷再烦。 这小阮还煞有介事地抹着眼泪,沁儿看着真是要笑了。 本来就屁大点事,若是识大体的女人就不该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说,这乱子还嫌不够,自个儿还闹腾。 她瞧着这小阮穿得戴的跟王妃没什么区别,王爷对她的疼爱莫非还少么? 就冲着肚子里那块肉,府里上下哪敢怠慢? 陆浅浅在王爷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也就只能替姐姐干着急。 坏就坏在陆娉婷一开始就给人一个坏人印象,与小白兔似的小阮姑娘站在一起,谁都当是陆大小姐欺负人了。 看事情还真不能看表面,看人也一样。 沁儿坏坏地眼睛一转,佯装不甚高兴,对楚容道,“王爷你怎么可以说话不作数,才刚刚答应沁儿,要与王妃夫妻和顺的,怎么一转眼变脸跟变天似的。” 楚容回头瞧了她一眼,小家伙气鼓鼓的小脸肉嘟嘟的,粉粉十分好玩,不由瞧着笑了,松开握在小阮腰间的手,点点头道,“不错,本王答应过皇贵妃,自然不可以食言。” 陆浅浅扬起眉看着她的姐夫。 不明白这个皇贵妃说话怎么有这么大的分量,一句抵过她哀求十句,如此一想,心里便十分不舒服。 陆娉婷却不然,对出言相助的皇贵妃,越来越感激,悄然握住她的手,抿抿唇,眸中透着一丝感动。 沁儿笑着拍拍她的手。 小阮在一旁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没想到自己一万句挑拨,比不上皇贵妃一句话安抚。 云沁抬头瞧瞧天色已经不早,便想趁早回宫,免得又给皇帝念叨。成王妃这里的善后工作就交给她自己吧,沁儿不想再插手。 尤其这小阮瞧着自己,眼神都快恨透了,她不想再看。 “本王送皇贵妃。”成王说道。 “谢王爷。” ************可爱沁儿的分割线呀***************** 出了王府没多远居然下了一场暴雨! 沁儿气死了!早知道就晚些再走嘛,这在半途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的,真叫人郁闷! 她最恨下雨天。 原本还想着偷偷溜回相府一趟,这场莫名其妙的雨吓到她了,此刻只想回宫,舒舒服服找张床躺着。 这歪歪扭扭地冒雨前行,到底还要走多久呢。 “皇贵妃,雨势好大,要不要到前方酒楼避避雨先?” “嗯,快去吧!”倾盆大雨地,从帘子外洒了进来,有几许落到云沁身上,凉凉的好不舒服。 众人得令,急急忙忙往前面酒楼走。 可惜尚未走到楼前,忽然从雨幕中钻出十几个一身黑衣,手执钢刀的蒙面客。 皇贵妃的车辇在后方,尚且不知发生何事,只听到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叫声。 今天外出成王府,离着皇宫实在没几步路,随身就带了十几个侍卫,几车子不懂武功的嫔妃姬妾,宫女太监,遇到事,除了哭喊,啥都不会。 蒙面客出手狠辣,没片刻就把侍卫解决了一半。 云沁还没瞧见到底发生啥事,那帘子就给人唰地掀开了。 蒙面,黑衣,她晕!一瞧就不是好人了! 手边特么的什么武器都没有,她正要跳起,黑衣人便出指如风的点倒了她。 咕嘟一声,她应声而倒,只能睁着一对大大的眼睛瞅着,心里气得半死不活。 这什么烂招,动不动就点穴,简直就是欺……负……人…… 她涣散的大眼在一块白布蒙上口鼻片刻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内鬼又行动了么? ***** 睁眼,有点朦胧。 室内一片轻雾缭绕。 偌大的池子散着氤氲的湿气,袅袅冉冉。 好奢侈呀!居然在屋子里装个暖池,这水不知从哪里引入的,好神奇。 沁儿揉了揉眼睛,从紫金软榻上下来,东瞧瞧西望望。 偌大的厢房里空无一人。 奇怪,这是什么地方,以前自己从没来过。 她抓抓小脑袋,回想之前。遇到黑衣人,被抓,这里是…… 池底冒着暖融融的气,池面上有一小串一小串的气泡在不断扩散。 沁儿好奇地走过去望了一眼。 池底翻滚着霍然扬高水。 一抹光滑如丝、颀长如玉的身影顶水而出,就这样站在池子中央,站在她面前。 贴服的绵长金丝,顺着他的额披散而下,柔软地贴在水面上,如一层金帛。 “哗啦”一声水响。 他跨出水面,一丝-不-挂的站在她面前。眼神如刀削,凌厉视之。 她傻眼了一秒,蓦地“哇”一声惊叫,扭转头,整张脸都沸腾了! 085 你欠我的 侍女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就站在夙郁身边了,手里滑软馥白的绸子裹了上去,那爱慕的眼神简直要把他淹没。 沁儿的小脸还是红的跟个小番茄似的,挪呀挪的挪到距离他最远的地方。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瞅了瞅他,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隔着千山万水的,忽然间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特异功能也不带这样的,何况只是个凡人。 “退下。”夙郁动了动手指,那侍女便依顺地离去。 房间里空气一窒,仅剩下他俩。 沁儿躲躲躲,把自己缩进氤氲的烟雾湿气中。 “过来。”简短有力两个字。 沁儿无所遁形,伸指故作不解地点点自己的小鼻子,一脸疑问地瞅着他。 “这里就我跟你,你说我不叫你叫谁?”他不怎么耐烦地瞪着她。 她便迈着小短腿挪呀挪的,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般,慢吞吞乌龟爬似的走到他前方,距离一米左右,再度停下。 夙郁利刃似的眸光陡然射到她身上,音量猛地提高许多分,“过来!别挑战我的耐性!” 沁儿被他吓了一大跳,呼啦一下移到他面前,眼睛里有着不可掩饰的不耐烦,气哼哼地直叫,“你干什么?你把我抓到这个鬼地方来,你以为你跑得掉?这里是大楚,不是夙特丹!” 真是讨厌,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尖尖细细的小下巴蓦然一痛,被他攫住,迫着扬高注视他。 这双绯色的瞳内,转着不为人知的孤绝恨意。 “你当然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他语气阴森地说着话,一手辗转抚上她的脸颊,“你希望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嘛。” 他语调很轻,凑到她耳边几乎是在呢喃,“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的王后……” “啊!”沁儿惊叫一声,下一秒感觉让他给扯了起来,重重丢到软榻上。 “嘭!” 她惊恐地伸手抚住小腹,还未缓过神来,便被他突如其来压迫的身躯覆住了,两眼倏地睁大,死死推着他的身子,近乎尖叫,“夙郁你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行?你欠我的,你不记得了嘛?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想要,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他眼底的深冰,瞧得她心里一阵发寒。 偏过头,他冷冰冰的一个吻便落在她玉白的颈上。 她心里一抖。 他恼火地拨过她的小脑袋,一下覆上她娇软的红唇,不住探入,不住汲取,以求索取更多。 这个久违的味道,他日思夜想很久了,一如他想象的那般,依旧是如此甜美。 他想她,这么多日子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思念彷如毒蛇般盘亘在他的心上,日日夜夜啃噬着他,他难受,他挣扎,可是无从躲避,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这种痛楚。 沁儿唔唔直叫,性急慌忙地伸手想要掰开。 两只妄动的小手被他抓过头顶,死死压在软榻上。 他讥诮的眸内转过一片火热,瞅得她心惊肉跳。 他该不会是想在这个地方,对她作出什么不轨之举吧! 沁儿吓得半死,见他移开唇,她便试图跟他说话,让他打消那个念头,“夙夙郁,你你听我讲,其实那天我我之所以会走,是因为……” “你不喜欢我,不想做我的妻子。”他冷冰冰的一句话,让她傻眼了。 干吗说那么直接呢? “嘭!”颈边的软榻给他冷硬的拳头捶得凹了下去。 沁儿的心跟着抽紧了。 眼看他怒火更炽,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的可怕模样,她深吸了一口气。她是想安抚他啊,怎么把他弄得愈来愈气了呢? “不要紧。” “什什么不要紧?”她的心跟着他的话吊到半天高,一双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只可惜,这一刻,他把情绪压得很好,她什么都琢磨不出来。 “你不喜欢我不要紧。”他自顾自说着话的同时,一手在她软软的脸颊上来回摩挲,俯低的头,嘴唇离着她的越来越近。 小腰蓦地一紧,给他死死握住了。 他的唇落在她小嘴上,轻声喃喃,像是快睡着了,“我喜欢你就行了。我有耐性,可以慢慢等,先占着你的身子,再占你的心,慢慢地你就学会服从,你逃不掉的,你无从选择,你只能成为我的。就算要我花一辈子时间,我也会让你成为我的……” “等一下!”她气他说得露骨的要命,忙伸手推住他的唇,“你冷静点听我说好不好?” “我很冷静。”他的手滑下去扯她衣物,看情形是真得想付诸行动了。 她怎么能让他伤害到宝宝呢? 她惊惶地止住他的手,“不行你不能伤害他,不能伤害我的孩子,我我……” 瞧着他眼底化不开的深冰,她有点骇然地吞口口水,鼓着全身的勇气大声道,“我有宝宝了!我跟你根本是不可能的,你别这么执着好不好。干脆你把我放了,我就当没见过你,你也当没见过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好不好?我们算了,好不好?” “你觉得,有这么容易,打发我嘛?”他阴森的一句话,那冷风呼呼地,吹得她浑身都冰凉了。 瞧着他眼底那份恨意。 她突然顿悟,是不是更惹怒他了呢? 她真想咬掉自己的小舌头,什么话不好说,偏偏一直刺激他。 “夙郁。”她清了清嗓子,试图好好地说服他。 可是她心里知道,这个男人,固执的程度令人难以想象。只要是他认定的,他想要的,那么不择手段不顾一切,他都会争取。 就如同她,他想要,无论隔着千山万水还是八千里路途,他都会过来,索取是一种本能反应。 试图跟她讲明白,感情这码事,真得不可以胡乱勉强的。可是看到他眼底一丝淡淡的悲伤夹杂在那股恨意与愤怒里,心里便有点不怎么好受,话到嘴边也蓦地缩了回去。 “你真得这么讨厌看到我?”他深吸一口气,眼里的怒撤退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一丝半点的伤感与怨憎,那柔软的语声含着一点颤意,很委屈很彷徨。 他的情绪正大起大落,在挣扎在无力,从愤怒的临渊摔下去,又被悲怆的氛围包裹住了。 086 南国为聘 夙郁设在楚京的地下据点,还真不少。 之前的玲珑阁阮红玉是一处,现在的长乐坊又是另一处。 沁儿被夙郁藏在长乐坊地下秘密据点。 临晚,上面便闹哄哄的被人搜查了,想必是自己失踪的消息传回宫里,又炸开马蜂窝了! 想想自己还真不是普通的倒霉。 每回出来溜一圈总会遇到些不好的事。她发愁呢,她总觉得,要是自己这次再安然无恙的回宫,皇帝搞得不好会用根铁链子拴住自己,以防自己再溜出去。 外面传来絮絮的低诉声。 沁儿和衣躺在床上假寐。 这里是另一处干净的厢房,门落了锁,门外还有两名大汉把手。 如今楚京城定是全城戒严,南北四城门应该统统都闭合了。 夙郁想要运自己出城,相当的难。 可是若他一直把她关在这里,关个十年八载的怎么办呢?到时候孩子也生了,会跑会叫会认爹,黄花菜也凉了…… 她从床上竖了起来。 夙郁推门而入。 见她一双明秀的眼睛瞪着自己圆滚滚的,不由笑笑,“怎么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她盘膝坐在床上,正经地看着他,“你孑然一身跑来这里就不怕嘛?这是楚京,重兵驻守,三十万皇城禁军一动,只怕你尸骨无存。” “过来吃饭。”他朝她招招手。 此时此刻,他瞧上去又挺和善的。 她实在弄不懂他。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却觉得男人心如绵里针,猜不透摸不清,不知道他下一步到底会做什么。 她依言挪到桌边坐下,瞧着他殷勤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他用调羹盛了一勺,细细吹了两口,递到她唇边,“喝汤。” 她有点迟疑。 手腕蓦地一紧,整个娇软的身子忽然被他搂过,落在他腿上。 他一手环过她的腰,另一手执着调羹递到她唇边,口中轻轻叹息,“你放心,这碗是补汤,不是落胎药。寡人是很讨厌你肚子里的那个,只不过……寡人亦不会拿你的身子开玩笑。” 沁儿伸出粉舌舔了一口,感觉味道还可以,便喝了下去。 他喂了她半碗,这才放下,伸手摸摸她的小手,如此温柔,让她有些胆战心惊的。 “寡人明天会先行出城。”他抱着她,一手盖上她覆在腹部的白玉小手,很是温柔地揉捏。 沁儿一怔。 他接着又道,“你就暂时在这里住几日,等一切安排妥帖了,跟坊主出城,他自然会将你安全带到我身边。” “你又要运走我?”沁儿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我在南国等着你。”他伸手摸摸她柔软的脸颊,“寡人相信,总有一日,你会被寡人诚意打动,心甘情愿委身于我。那么在这之前,不如我们来一个君子约定吧。” “什么约定?” “寡人不强迫你,但你也不准作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他的唇,重重落在她唇上,“不能因为千方百计想逃跑,而孤注一掷伤害身体。” 关于逃亡,她也切实考虑过,若是以前没有身子,可能还有机会一搏。只可惜现在,她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孩子,不敢搏命,更不敢做出有损孩子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你去南方干什么?” 他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眸中含着一丝憧憬,“南国风景秀丽,你一定喜欢,我要把它送给你,当作聘礼。我们约好吧,若是我能拿下南方所有城池,你便要嫁给我,不能再有任何委屈。” 沁儿蓦地瞪大眼,“你是说,你去打仗?” 这个好战分子!又要去搞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他才回去多久呢,也不好生休养生息,居然要掀起滔天的战火。 “已经开始了。”他笑笑,绯色的眸中掠过一丝深沉。 回过神看到她眼中的不认同,只是勾过她的小下巴用力亲了一下,“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到时,我陪你泛舟,生一堆小王子,带着他们一起出去玩儿,吃当地最有名的特产,那个叫什么来着的……” 他蹙眉深思。 她无语地瞧了瞧他,这家伙都已经想那么远了,要是现在打击他,告诉他,她不会跟他走,不知他会有何种表情呢。 “粽子!”他想到了,一脸奇怪道,“名字滑稽吧,居然叫粽子!寡人从没听说过。” “你才滑稽。”她翻了翻白眼,忍不住笑了,“粽子有什么滑稽的,不就是用粽叶包裹着米、肉之类的,煮熟后,剥开粽叶,香滑爽口,十分好吃的。” “你笑了菲儿。”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抱着她摇了摇,用力收紧双臂,“你笑了你笑了。你不生我气了是不是?” “一直是你在生我的气。”她叹了一声。 “你呆在我身边我就不气。”他握了握她的小手,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端,“答允我,要乖乖的。” 他的手指拨动她乌黑的长丝,眉间含着淡淡的温柔,没有再说话。 翌日。 长乐坊坊主恭敬地来见过她,汇报说夙郁已经顺利出城。 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下,能够来去自如,果然也非同凡响。他孑然一身,自是走得顺当,可是如今长乐坊坊主要带上她,又会用什么方法,可以把她正常偷运出去呢? 沁儿支着下巴,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 好像心里一点也不曾紧张,一来是没被伤着,二来,非常之奇怪,总有种会被突然间找到的感觉。 阿慎应该不会那么蠢,犯同样的错误吧。 到了第三日,长乐坊坊主来告诉她,一切都已准备妥帖,明日一早动身。 别瞧这长乐坊坊主一身土财主打扮,眼睛笑眯得找不着缝儿,可沁儿知道他是个武林好手。就是这老胖小子一根手指咕嘟点倒了她,让她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夙郁手下能人异士颇多,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招。 她点点头,在坊主监视下老老实实用了晚膳,看着他满意地笑哈哈出了门。 当晚躺在床上,本以为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结果…… 后半夜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沉。 醒来发觉肚子饿得要命,甚觉奇怪,这一觉睡得十分沉,此刻应该差不多到中午了吧,怎么坊主没来叫她起身呢? 087 神通广大的慎 厢房门居然一推就开了,她滴汗。门外那两个五大三粗的看守也不见踪影。过道内很清爽,残余着一丝水迹。 唔水迹是哪儿来得? 她有些不解,顺着楼道往上爬了会儿,一丝透亮滑过。 出了地室暗门,便是一间大堂。 空敞敞的,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桌椅全都靠墙叠着,地面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种刻意,似乎是给人彻底拾掇过一遍的,整齐一丝不苟。 空气中有着一丝淡淡的腥味。 沁儿转过身,明媚的目光落在外面的院落内,蓦地睁大双瞳,惊喜地笑了。 艳态娇姿,繁花丽色。 那一树的妖娆下,他静静站在那,眼眸里含着魅-惑动人的笑。 雪衣斐然、乌丝款款。 满树的杏花纷纷扬扬。 沾衣而过,疏疏落落于地。 又给一丝柔缓的风,吹皱了一地芬芳,随着风儿,随着泥土而去…… 小家伙举高手,三步并作两步朝他冲过去,一头撞进他怀里,嘟嘟哝哝地攀上他的颈,“你是故意故意!跑来勾-引我的!” 她愤愤不平地嚷着,把头埋进他怀里不住钻动撒娇,眼儿都红了。 他低头,只是笑吟吟地瞧着她。 小家伙不乐意了,伸手圈住他的腰,来回不断在他胸口磨蹭,嘟嘟嚷嚷直撒娇,“抱!抱,抱。唔,嗯……” 他笑着低头啄了她一下,伸手圈拢住她的小腰,“是不是很惊奇?” “是啊是啊!”她不住点头,仰脸瞧着他,“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好奇怪哦。” “有心找,自然能找到。”他的手,覆上她的后脑,压下的唇,含着滚烫的炙热,滑如蛇般荡入她口中,一顿肆意翻滚,汲取属于她的甜蜜。 小东西很矬地被这个热情的吻,弄得晕乎乎,化作一滩春水,整个儿软在他怀中。 换气那当口,她用力吸了一口宝贵的空气,引来他沉沉的笑声。 贴着她的唇,轻咬几口,还觉意犹未尽,握着她的小下巴,轻轻扬高,再一次刻骨的温柔。 在她快要憋得没命时,松了她的小嘴,笑得可恶极了。 她气呼呼地直捶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笨,像个自投罗网的小呆鹅,一瞧见他就什么都忘了,乖乖奔向他。 “下次还敢不敢再出宫了?”他笑得云淡风轻,语声中却暗含警告。 估计下回还想出宫就比登天还难了! 她就知道就知道!先前还真是没白愁,以他的个性,准会限制自己行动自由。 “每回出去都让朕提心吊胆的,不是出这个岔子,就是出那个岔子。”他叹了口气,俯身抵着她光洁白嫩的小前额,“答应朕,以后不出宫,除非朕陪着你。” 一直不出去玩儿,岂不是比坐牢还难过?他整天忙着政务,哪有那个闲功夫陪他出宫? “答应朕。”他锲而不舍地勾起她的小下巴,表情十分认真。 “嗯~~我会闷死的。” “胡说八道,哪有那么闷。你若是想玩什么,让人带进宫就是了。想见什么人,召进宫见,一样很方便。”他轻轻揉着她的小脸,无奈地叹息着,“答应朕,宝贝儿快说好快点头,不准说不。” “嗯~~~~”她嘟嚷着摇脑袋,在他怀里直挣。 垂死挣扎片刻,拗不过他的固执,再加上耳鬓厮磨,他不住用美色诱自己,弄得头晕晕眼花花的,小家伙十分委屈十分勉强地被逼答应了。 他笑得放肆,不像个好人。 嘟高小嘴,被他咬着连亲几下,俊眸内满含春色眷意,浓浓的,藏掩不去。 “你还没跟我讲,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沁儿一手捂住他的嘴,十分好奇地问道,“长乐坊的人都去哪儿了?坊主咧?就是他一根手指头把我咕嘟点倒的!!” “唔。”他拉下她的小手,亲她脸,“哪来那么多问题,不告诉你。” “皇上~~~” “嗯。”他笑意浓浓的,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向前飘荡,“你不是聪明的紧么,不妨猜猜。” “我怎么猜得到呀,皇上你坏死了!我不理你!” 他朗朗的笑,飘来前院还未出门。 忽地—— 长乐坊大门整块门板倒塌了,一群持刀拿剑,奇形怪状的武林人士出现在大院子里。 扛刀露胸毛的,拿剑一脸狠酷的,抽着旱烟袋吧嗒吧嗒,一双小眼骨碌碌直转的,丑形怪样儿,什么人都有! 为首的那个青年,沁儿以前见过,就是那什么雪山怪叟的高足,武林同道人人敬仰的江晋之江少侠嘛? 其后跟着一名红衣女子,艳红的衫子,挽着桃心髻,一支做工并不精良的簪子横在头顶心,配得十分粗糙乏味。 奇怪这个江少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沁儿心里暗忖。 然而江晋之他们见到皇帝与贵妃,也是齐齐一怔。 在他们眼中的这个男子,一身雪衫纤尘不染,乌黑的发丝散在腰间,随风翩跹飞舞,仙人一般的风姿,给人一种随风大去、韶华白首只是转瞬的感觉。 楚慎抱着那个娇软的小东西像他们走来,步子瞧上去并不快,然而一个呼吸间便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这种上乘的轻功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可遇不可求。 在场所有混迹风尘的江湖女子,见到这个男人,纷纷露出仰慕的目光,瞅着沁儿的眸光也含着浓浓艳羡。 就在擦身而过出门之际。 江晋之忽然一个闪身,挡在楚慎面前,“吴少侠请留步。” 沁儿埋在他怀里,呼呼呼地笑着,这个呆呆的江晋之,到现在还以为皇帝的名字叫吴慈仁。 楚慎宠溺地望了她一眼,伸手叩叩她的小脑袋,无奈地笑笑,眼也没看江晋之一下,只是淡淡地问,“有何贵干?” 江晋之有些尴尬,便咳了一声道,“不知道吴兄弟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我们收到消息,沉匿江湖三十年的魔宫咳就是绝情宫,连夜大肆进犯长乐坊,血洗长乐坊,从上到下一个没留!不知道吴兄弟与长乐坊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血洗? 沁儿小妹妹像是听到个爆炸性新闻似的,好惊讶。 难怪这空气里透着淡淡的腥味儿呢,原来是血腥味!可这场子到底是谁拾掇干净的呢? 沁儿水水的眼睛疑惑地瞄了一眼皇帝。 088 嚣张 皇帝淡淡的一眼扫过在场所有英雄好汉,气死人地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所有好汉的脸色同时沉了一沉。 拿旱烟袋的眯眯眼老头跳了出来,别看他一把年纪,火气却顶旺,“这位兄台,你说不知道?这话说不过去吧。绝情宫血洗长乐坊已是不争的事实,而你却恰好在这里出现,又恰好让我们逮住,这么多恰好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你最好老实说,你是不是跟绝情魔宫有莫大关系!!你是不是帮绝情宫血洗长乐坊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慎嗤之以鼻,态度极其不好。 眯眯眼老头登时就气了,抡着旱烟袋跳上来,五指成鹰爪迅捷抓向云沁的脚腕,恁地卑鄙无耻,下手不留一丝情面。 “放肆。”楚慎一个滑步挪开,步伐精妙,身手更快,抬起的一脚猛地踹在老头肚子上,劈头一记大耳光,甩得老头原地丢溜一转,跌跌撞撞扑向后面。 “唰。”抖开的软剑疾如闪电般从沁儿腰下窜了出去,狂如灵蛇、吐着寒信,蓦地在老头肩上刺出一个血洞。 众人哗然大惊。 这不过是一招之内瞬秒的事情。 他抱着小姑娘,闪身、躲避、撤剑、反扑,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叫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回神过来,那眯眯眼老头已经捂着肩膀跌坐在地上,肩上的伤口十分深,似是触到筋脉,他疼得一脸铁青哎哟哎呦叫唤,毫无半点英雄气概。 “鼠辈小人,偷袭可耻。”沁儿拍拍小手,转头对一群英雄好汉吐吐舌头,笑嘻嘻地道,“活该!枉你们一个个都自称江湖好汉呢,就是这等伎俩?专挑我小姑娘下手,不要脸不要脸!” 她神态可爱纯真,骂得又是事实,一时间那些江湖大老粗们倒真是被她说得无语了。 “江少侠。”几个青衣小伙子从庭院各个方向扑来,抱拳道,“已经到处搜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有。长乐坊被人搬得空空静静,所有值钱东西都被人搜刮一空,看来是绝情宫干的。” 云沁扑哧一笑。 这些大侠们,说得倒是比谁都正气凛然,原来只是巴巴地跑来搜刮油水的,可惜呀,有人比他们快多了,此刻这群人只能干瞪眼愤愤不平了。 “绝情宫实在可恶,做事不留一丝余地。”江晋之后面,那个红衣桃心髻女人开口骂道,“不要让我姚红叶找到他们的老巢,否则定要他们好看。” “就是就是。”各人说话的同时,频频用眼角瞅着楚慎。 眯眯眼老头一招被人打趴后,他们这些人都不敢上前妄动。 楚慎也不理会他们,抱着沁儿,衣袖飘摇走过他们身旁,出了门,扬长而去。 “可恶。”那个姚红叶冷着一张俏脸,皱眉咬牙切齿,“此人是谁,这般嚣张,居然不把我们五大门派放在眼里?” “他叫吴慈仁,只知道名姓,去江湖包打听那里也问不出什么底细,甚是神秘。”江晋之说道。 “跟上去看看。”姚红叶突地窜出门口,不顾江晋之叫唤就去了。 “啊呀红叶妹子,捎上我凤姣姣呀。”黄衣一扭,叫凤姣姣的媚-态女子,一摇三晃,跟着上去了。 “你来凑什么热闹?”姚红叶不满地瞪着紧随她的凤姣姣。这个女人在江湖上的风评烂透了,出了名的见色心喜,定是看中那个男人,才会春-情荡漾地跟上来。 二人站定在天下第一楼前。 凤姣姣朝她抛了个媚眼,“红叶妹子,你心里想什么,姐姐就想什么。” 姚红叶脸一红,哼了一声便往里面走去。 这个宝贝嚷着饿了,其实是嘴馋,非要来天下第一楼吃饭,楚慎拗不过她,只能依从。 闻讯而来的君无恨,一身宝蓝色的绸缎,风雅逼人。 沁儿倒是很奇怪,他居然连皇帝也认识,四哥四哥地叫着,同他喝了几杯。 这个君无恨太不简单了,简直交友遍天下。 难怪他天下第一楼可以从南开到北,生意滚滚来,手段十分高超,非常人可比拟。 沁儿吃得笑眯眯地,吃喝玩乐乃人生一大幸事,她掌握的很好。。。 皇帝见她高兴,心情也十分愉悦,请君无恨坐下聊了几句,便又喝了几杯。 突地。 隔壁间传来呼呼喝喝的骂语,夹杂着一丝隐约哭声,音量慢慢扩大。 跟着一阵稀里哗啦的杯盘落地,女子的哭声更炽。 “四哥,无恨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君无恨起身,朝皇帝弯身一礼。 沁儿也不好奇,只管吃她的,一对明亮的招子可爱兮兮地盯着菜,筷如雨点。 楚慎不由笑了,一把将她抱到腿上,用力亲了一口,“瞧你这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当朕亏待了你,不给你吃饱呢。” “君无恨这里的菜,烧得蛮有味道的。”沁儿举着筷子转回头,油渍渍的唇给他亲了一口。 他再舔舔她娇软的唇,笑道,“味道是不错。” 她一记小拳头挥上他的脸,半途被他截住,抓在手心,笑得可恶透顶。 君无恨过去没片刻,吵声更大。 只听一个破锣嗓子怒吼,“混账,我们司马都督的事情你也敢过问,活得不耐烦了么?” 君无恨温雅的声音道,“小人不知都督大人驾临,请恕罪。” “知道就好,还不滚出去?再拿点酒菜来。” “请都督大人恕罪。小人这里是正经做生意的,并非青楼,请大人高抬贵手,别把此地弄得乌烟瘴气,影响其他食客心情。” “你说什么?”另一道微有愠怒的声音骂道,“竟管起我司马齐的事情来了!张元孟开,还不把这个人给我扔出去,别来搅小爷我的兴致!” “都督大人,都督大人!” 跟着门扉“轰隆”一声合上,传来阵阵淫声笑语,夹杂着女子凄切的哭声。 皇帝蓦地拍桌站起,眸中射出冷光,“该死的司马齐,他怎么会在这里?” 日前把他调往嘉隆关守军,他不是应该在那里呆着么,怎么会跑回京来,这个该死的狗东西,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089 兽行 “乖,在这儿呆着多吃点,别出来乱走,朕过去看看,去去就回。”他捏捏小姑娘柔软的面颊,将她轻轻按在凳子上。 “嗯~~~~~”她不依,起身搂着他的腰不让他走,腻歪的要命。 “我也要去看看。”她好奇地眼睛溜溜圆地瞧着他,扬高小下巴,眸子亮晶晶的。 “胡闹。”他轻笑着伸指一勾她的下巴,“乖乖呆在这里,朕一会会就回来,嗯?” “皇上~~~~”她勾着他的袖子。 他哭笑不得地低头,用力亲了她一口,掰开她胖胖软软的小手指,“乖。” 她嘟着小嘴瞧他疾如风般出门,没办法,只能从新拿起筷子,对着一桌子佳肴下手。 小嘴吃得油腻腻不住猛咂。 *******贪吃小妞的分割线*********** 一墙相隔。 杯盘被扫落于地。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可怜少女,被司马齐的两个手下,抓着左右两手按在桌上动弹不得。衣衫零碎,布帛一地。一双挺-翘被司马齐握在手中不住揉-捏。她呜呜挣扎,嘴中发出破碎的哭声。 琵琶一摔两段扔在角落里。 司马齐的眼中喷着欲-火,下面拨弄两三下,也不管了,猴急得要命,正待一举-而入,肆意驰-聘。 厢房门蓦地给人用力踹开了。 姚红叶尖叫一声“小北”,一剑扫了过去。 司马齐三人大惊失色放开少女,身手还算敏捷地闪过剑风。 很快。 姚红叶便扶起可怜少女,搂着不停哆嗦的她,四处找破布给她盖上身子。 “你这个女人是谁?”司马齐恨她冲进来坏了好事,十分不满。 “禽-兽!连小女孩都不放过。”姚红叶恨得眼睛都红了,一手环着不停哆嗦的小北,安抚道,“没事,没事了,红叶姐姐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你。” “红叶姐姐。”小北“哇”一声痛哭,扑到她怀里连连颤抖。 “小北,姐姐带你走。”姚红叶狠狠瞪了司马齐一眼,也不多话,拉着小北起身就往外走。 司马齐大怒,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她们走脱,当即率领两个爪牙追上去,刚到门口就被一把浓墨点染的折扇拦了下来。 “司马齐。”楚慎冷眼一眯,满脸讥诮地望着他。 司马齐一怔,想必是没料到能在此处遇到皇帝。 他停下步伐,态度颇为嚣张地拱手一礼,“微臣见过皇上。” 楚慎走入他那间厢房,目光在狼藉一片的地上扫了扫,唇边啜着冷冰冰的笑意,“看来司马都督火气倒是挺旺的。” 君无恨走了进来,吩咐下人迅速收拾了一下地面,便对楚慎暗中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公子。”掌柜依然一脸笑眯眯地凑上前来,“可要派人看着?” “不必。”君无恨冷笑一声,转头瞧了一眼隔壁微敞的房门,从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瞧见沁儿小家伙一个人占领一大张圆桌,自娱自乐,吃得欢腾的不得了。 君无恨与掌柜都忍不住扑哧笑了。 掌柜道,“难怪主人近年来笑容渐多,跟这小姑娘在一起,不想开心都难。” “的确是。”君无恨点了点头,“加派人手保护,千万不能再向上次那样出了什么岔子。” “是。” 拾掇干净后。 皇帝手持一杯清茗,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 司马齐三十出头,黑短须,方正脸,相貌平平无奇,论才干,算不上是最杰出的,领军天分也不高,却借着他父亲司马炎朗,一直爬到中军都督的位置,算是混得挺不错。 他司马家纵横朝野惯了,尤其父亲前不久又融合了成王麾下的虎翼军,实力大增,此刻他的态度显得十分倨傲不恭,即便是对着皇帝,也好像很没礼貌,“皇上,微臣不知皇上在此,若是有所得罪,还请皇上见谅!” 言罢,很没诚意地拱了拱手。 楚慎不怒反笑。 “朕想知道,司马都督不是应该守着嘉隆关的么,怎么此刻竟会在京中出现?” 司马齐哼了一声,“皇上,微臣日前就修书给朝廷,因着微臣身染重疾,想要回京治病,是皇上一再不准,微臣别无他法,只能先行回京医治,随后再向皇上请罪!微臣一片忠心可表日月,皇上要微臣死,微臣不敢不死!只不过,哼,微臣要是出了事,不知皇上该如何向我父亲交代,如何向朝中大臣们交代!” “嘭!”楚慎拍桌站起,一脸肃杀冷酷地移近司马齐,黑如玉的眸中闪着凛凛寒光,“司马齐!你当朕不敢处置你么?你违抗军令,擅自离开嘉隆关,置朕的旨意于不顾!你罪该万死!就算朕现在处斩你,你父亲与朝中大臣也无话可说!” 司马齐见他发怒,慌忙跪下不敢造次,“微臣自知死罪,但请皇上看在微臣为朝廷多年来立下的汗马功劳,又因着微臣疾病绕身不得不回京治疗,请皇上宽恕。” “朕就没瞧出你身染什么重症。”他冷笑,“不如你告诉朕,是什么重疾,迫使司马都督无可奈何,置军令不顾,擅离职守,回京呢?” “皇上,微臣几年前染上头风之症,这些日子三天两头的复发,此事有张元孟开可以作证。微臣痛苦难忍,只有自作主张回京医治,微臣听说皇上的御医张天和张御医,乃天下第一高人赞无涯的弟子,对治疗一道颇有研究,相信对这头风之症,也不难解决吧。” “噢?”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在南方大元与夙特丹开战之际,这么凑巧的复发了。 司马炎朗这只老狐狸!果然高明。 一念转及,皇帝便缓下神色,很是阴冷地笑了笑,“司马都督,你先起来吧。此事朕一定会查明原因,若你所说的话属实,朕便不再追究。若是有一句欺瞒!” 他顿下,冷声直笑,“即使司马大将军也护不住你!” 090 暗杀 楚慎出了厢房,与迎面而来的君无恨微一颔首,指尖射出一道白光,落在君无恨掌心。 二人错肩而过,未作停留。 君无恨一直走到楼道尽头,这才卷开手掌中一张小纸。 只有一个利落的龙飞凤舞大字。 【殺】 三道黑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君无恨身后。 “知道怎么做了?去吧。” 皇帝进门瞧见那一幕便笑了 小家伙吃饱喝足瘫软在凳子上,一副想睡的表情,猫咪般慵懒。 他笑着过去伸手抱起她,“除了吃就是睡,再这么下去可比小猪都懒了。” “能有什么正经事干?”小姑娘嘟哝一声,朝他怀里钻去,“事情都解决完了?” 皇帝点了点头,在她俏脸上亲了一口,“走吧,回宫了。养精蓄锐,明儿个可有的闹了。” “什么事情?”小家伙精神一振,她最喜欢热闹了。 “不告诉你。”他点点她的小鼻头,在她嘟高的小嘴上使劲亲了一下,笑得眼睛都弯了,“好甜呀沁儿,真是个小心肝,过来亲朕一下,乖。” “不要。”她嘟嚷着勾住他的颈,调皮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随即埋入他怀里呼呼直笑。 楚慎龙心大悦,哈哈大笑,抱着她离去。 *****皇帝的分割线呀************* 再说那个司马齐,受了皇帝的一顿骂后,心里十分不忿,又碰上欲-火难耐,刚才没解到馋,便黑着脸大发雷霆。 张元孟开两个狗腿忙进谗道,“齐爷,不如小的们陪你去万花楼解解闷?” “那地方有什么好货色。” “齐爷有所不知。”孟开闪着色眼,嘿嘿笑着,嘴里不干不净没个好话,“小的听说,那万花楼最近来了一批雏儿,个个身娇肉嫩,水-多胸-大,相信齐爷一定会喜欢。” 司马齐一听来劲了,回头拍了孟开一记响头,骂骂咧咧道,“他-妈的不早说,还不快走?” “是。” 去了万花楼,司马齐点了个叫小菊的雏儿,小菊长得挺清秀的,稚嫩的小脸有着一点惊惶。 这司马齐有点变态,年纪越小的女孩越对他胃口。 万花楼的妖怪老鸨也不怕作孽,拽着小菊的手将她往司马齐怀里推去,一个劲地赔笑说她们那儿得姑娘,个个水灵,特会伺候大爷,一定弄得司马大爷舒舒服服的,回头一定要再来呀~~ 司马齐拉过那雏儿,揉着胸口摸弄几下,当下满意地抱过,淫-笑着回房享用去了。 这个小菊姑娘,昨晚才被城西头年近六十的鲁员外花五百两开过-苞,一宿被那变态的鲁员外折磨的要死要活,还没缓过劲儿来,今日又被妖怪老鸨推给了司马齐这个变态。 司马齐这人喜欢玩虐的,尤其喜欢看小女孩被自己弄得两眼泪汪汪不停哭嚷求饶。他掰开她的腿,使劲拍着小菊嫩生生的娇臀,让她用力呼叫,一对狗眼饱含色-欲,十分骇人。 小菊被他虐打的快没气儿了,呼出口的音儿也快哑了。当一名全身素黑的黑衣杀手凝眸出现在司马齐背后时,司马齐正捣腾的欢畅,半丝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小菊瞪大了双眸,直愣愣地看着他一记重拳击打在司马齐后脑上。 司马齐当即瘫软,覆在小菊身上。 黑衣杀手抓起司马齐,用一张床单随手裹了裹他,拎着就根拎只鸡似的,一双如电的冷眼射向小菊,正要痛下杀手。 那小菊一骨碌爬起,连连磕头嚷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菊什么也不会说的,小菊什么都不知道。求大爷带小菊一起走吧,大爷!” 黑衣杀手瞧了瞧她,突然翻窗离去,拎着司马齐不知去向,就如来时那般快。 小菊跪在床上愣住了,委屈的眼泪扑簌簌直流。 “哭什么。”一道笑呵呵的声音传入耳中。 没片刻,就见一黑衣蒙面女子坐在自己身旁,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唔,根骨还不错。绝心这家伙,就知道给我找麻烦。算了算了,小姑娘,跟姐姐走吧。”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小菊含着泪不住磕头。 翌日。 张元孟开享尽温柔,志得意满地从房里走出,互相一瞥眼,打趣道,“看来昨儿那小菊伺候的齐爷很满意,这会儿还不见人。” “哈哈哈,去看看。” 二人推着门叫两声齐爷,见没动静,不由心中奇怪,用力推门而入,这一看,房里哪有人在? 到了午时。 承德门前围满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指指点点绕着绞死当场,悬挂在承德门牌楼下,迎风直荡的人,不住小声议论。 张元孟开挤出人群,抬眼一望,两张唰地变成死灰色。 “都督!!” ********** “司马大人,司马大人!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皇上他正在……” “轰隆!” 南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正在窗前软榻上稍事休息的楚慎,慢慢睁开眼,缓缓坐起身,将盖在肚上的书轻轻扫到一边。 “老臣见过皇上。” “司马大将军所为,像有半点臣子之态么?”楚慎讥诮地扬起唇,“别人不知道的,还当你才是皇帝。” “微臣知罪!实在是狗奴才挡着,微臣心里着急,才会不顾仪态!”司马炎朗弯身一礼,老眼布满红丝,“皇上,微臣犬子,昨日才回京,今日便暴毙在承德门前,微臣一把年纪,却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楚,请皇上念在微臣丧子大恸……” “行了。”楚慎微微一抬手,冷笑着止住司马炎朗的话,“朕昨日在酒楼见过令郎。那时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到司马大将军嘴里,竟就死了?” “皇上,这种残忍的手段,杀死犬子,悬挂承德门牌楼下,肯定是江湖杀手所为!皇上若是不能为老臣查明真相,老臣决不罢休!”司马炎朗捶胸呼喊,一副悲怆的样子。 他司马家连遭打击,先是死了个嫔妃,现在又死了个都督,司马家一夕间变得人丁单薄。除了司马明玉,司马炎朗就一个偏房所出的小儿子了。而这个小儿子,因为为人软弱,文不成武不就,不似他大哥司马齐这般硬朗,从来就不被司马炎朗待见。 “朕自然会派人去查。可是朕也想问问你,司马齐擅离职守这笔帐又该如何算?他走了,那么嘉隆关此刻又由谁守着?” “尹方烈尹将军,擅战又彪悍,犬子离去那一日,他便当机立断拨拢陈定关一半人马前去守着嘉隆关了,皇上,怎么此事尹将军没有修书告知么?” “你让我叔叔一人之力,守着两个要塞?十万守军兵分一半,既要抵挡沿海丁国入侵,又要时刻留意南方大元的形势,你是想累死他、害死他么?”沁儿步入房门,怒道。 “娘娘!老臣与皇上有国事相商!南书房乃是议政之地,娘娘不顾礼仪,屡次三番闯入,干涉男人之间的事,皇上难道也不管不问么?”司马炎朗兴师问罪,一脸怒意。 “你说什么?”云沁心里的怒焰,腾一下高涨。 “沁儿。”楚慎一闪身,来到云沁身边,一下将她揽到怀里,安抚着她的情绪,“好了乖,别说话。” “皇上!”司马炎朗再度咄咄逼人地拱手。 “行了!”楚慎猛地一挥手,转眼怒瞪他,“司马大将军,守关的事,朕会派人查明,这里没你的事,你出去。” 司马炎朗见他护短护的厉害,便想起女儿司马明玉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皇上专宠皇贵妃一人,哪有女儿立足之地,想必之前姐姐也是因此而郁郁寡欢的吧。 他大怒! 一手指着云沁,忿忿道,“皇上可是要步先帝后尘?可知后宫专宠,会有什么后果?老臣的女儿司马明玉,虽然相貌不及皇贵妃半分,可是她胜在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皇上莫非想让明玉老死宫中?跟她姐姐一般,凄惨收场?” 楚慎浑然大怒。 “司马炎朗!给朕住口!朕的后宫之事,轮不到你来过问!朕要宠谁爱谁喜欢谁,是朕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 “皇上一味宠信皇贵妃,以至于乱了国家章法,乱了朝廷礼仪,乱了后宫不得干政的律例!此事老臣便不得不管!皇上今日要是不拿出方子来处置皇贵妃,老臣与一众朝臣,个个都不服!皇上要想护短,也得记得祖宗家法!!”司马炎朗火气颇大,冲着皇帝就是一顿吼,甩出去的字铿锵而有力,像是一个忠肝义胆的大重臣,冒死进谏。 “放肆!!”楚慎用力掷出一本折子。 哗啦一声落在司马炎朗脚下,声音巨响! 沁儿一回头,蓦地扑到皇帝怀里,给他伸手环住,安抚地摸摸后背,沁儿一双小手使劲攀着他的衫子,吓得小脸有些发白。 “摄政王求见!肃亲王楚豪求见!礼亲王世子求见!丞相大人求见!兵部侍郎尹大人求见!吏部尚书庄文天庄大人求见!礼部……”南书房外,太监急急地一顿吼道。 滴汗啊,怎么突然之间急急赶来这么多人?小太监嚷的都快来不及了。 里面一声“传!”,那些王爷世子大人们便刷刷冲了进去,“参见皇上!” 沁儿好委屈地回过头,那可怜兮兮的小白兔眼神,瞧得她父亲心都快碎了。这该死的司马炎朗,又欺负她可爱的女儿!!! 091 意外 “太妃娘娘提议再选一次秀,说是非常时期,不该墨守成规,之前去了那么多妃嫔,如今宫里十分冷清,是时候为皇上有选择地再纳一些高贵大方的妃子了。” “还冷清啊?”云沁哼了一声,“大大小小几百个妃嫔,有的皇上,自始至终还没见过呢,却都已经年华老去、容颜失色。还没加上那几千个宫女呢,这么多女子,试问皇上认识的,又有多少个呀。” 一群深宫怨妇,聚集在一起,平素又闲得要命,能做什么?难怪要挖空心思陷害别人,斗来斗去的了。 “娘娘。” “算了别说了,说了本宫就心烦。”沁儿取过茶杯,淡淡喝了一口,眉眼间浅浅的忧思,化不开去。 “娘娘放心吧,皇上将选秀的事压下来了,皇上告诉太妃娘娘,目前国事繁重,其他事,都容后再议。”腊梅这个小丫头,口齿素来伶俐,比甜儿她们都多了一份鬼心思。这宫里大大小小的消息都逃不过她的法眼,第一时间禀告。 冉冉烟雾升腾。 随着一股清流汇入茶杯中。 沁儿珍珠般的黑瞳稍稍一黯,“这个皇宫,一点都不适合我。” “娘娘?” “放心吧,本宫只是有感而发,说说罢了。”她握着茶盏起身,一头如云的乌丝流泻于腰间。 “娘娘是不是还在为昨日南书房发生的争执烦扰?其实事情都已经过了,娘娘就不用多想。反正那司马大将军,并没从娘娘这里讨到什么好处。不过听南书房的小太监说来,事情好像蛮有趣的。当时诸位大人神色焦虑地冲进南书房,一番唇枪舌剑,你一言我一语的,连司马大将军都傻眼了。” 云沁扑哧一笑,转身伸指点点腊梅的小脑袋,“你呀,真像个包打听,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顿了顿,云沁又淡淡地犯愁,“我现在担心叔叔,这些年来,他驻守边关已经很辛苦了,如今那个司马炎朗,使了阴谋诡计,使叔叔陷于危难之地。” “娘娘放心吧,尹将军征战多年,谋略过人,他一定可以应付的,何况皇上与摄政王他们定然会想对策帮助将军,决不会坐视不理的。” “远水怎么救得了近火呢。我怕,司马炎朗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手握重兵,权势滔天,朝中上下,谁不卖他三分颜色?” 言辞一顿,眉间一片清冷凉薄,“不过有权有势又如何?无儿送终,始终是人生一大憾事,算是给他嚣张跋扈最好的报应。” “司马大将军其实还有一个偏房所出的儿子,名叫司马乐。不过因为是庶出,而且不文不武不思进取的,大将军从来就不喜欢他。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大将军没的选,这个司马乐,一定会成为司马家的宠儿。” “哦?”云沁讽刺地笑笑,“原来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她放下茶杯,转身道,“还是不喝了,太医说,最好不要喝茶,还是听他的吧,免得他又暴跳如雷,说我不遵医嘱,拿他的脑袋开天大的玩笑。” 腊梅抿唇一笑,“那奴婢为娘娘准备些糕点,多少吃点吧。” 云沁点了点头。 腊梅便出了白玉长廊,吩咐两名小宫女准备膳食。 当空传来一声尖锐的雕鸣,拍翅声卷着柔和的风,盘旋于顶。 云沁蓦地一怔,急忙起身走出亭子。 一手遮着额角,仰头望着那熟悉的雕影,小脸上扬起惊喜交加的笑容。 她冲雕儿挥着双手。 见它盘旋一阵子,俯冲下来,扑到她身边。 “雕儿,你怎么来了?”她上去抱住它,喜不自禁地叫道,“你真是让我太意外了。” 腊梅眼睛都瞪直了,望着眼前这只体积庞大的大雕,眼看娘娘跟它如此亲近,而雕儿又好像不怎么有攻击性,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娘娘,这老鹰,好大啊!” “是啊,这雕儿体长一米多呢,若是在天空中展开双翅,那便更加了不起,可达五米宽。它是天空的王者,体积巨大,却又飞得如此之高,是不是很神奇?” “哇!”腊梅惊叹。 其他一些小宫女小太监也纷纷大着胆子上来围观。 “别担心,雕儿是我的朋友,它不会伤害你们的。”沁儿伸手梳理着他的羽毛,微微一笑。 “真是只巨大的鸟儿!”腊梅笑道,“娘娘,它是从哪里来的?娘娘怎么认识它?” “它呀,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来的。”云沁笑着三缄其口。 “娘娘……”甜儿远远地跑来,看到雕儿也同样惊呆了。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上前行礼,“娘娘。景和宫的太妃娘娘派人来请娘娘。” 云沁怔了一怔,“太妃要见我?” “嗯。” “娘娘,会不会是皇上拒绝纳妃一事,太妃以为,是娘娘有心阻挠,所以才会……”腊梅心细,立刻提出心中疑问。 “有这可能。”云沁点了点脑袋,风轻云淡地笑道,“走吧,不管是什么,去了再说。” “好朋友,我们一会儿见。” 宫女太监们排成两列,随着沁儿缓缓悠悠地往太妃景和宫而去。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云沁的脸色谈不上和缓,反而有丝烦躁郁闷。 途中,其他宫女太监见到皇贵妃,纷纷惶恐跪到道路两旁,不敢有所冲撞。 蓝底金框牌匾,上书景和宫三字,日头下闪耀。 云沁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走入景和宫大殿。 “见过太妃娘娘。” 太妃正座殿前,两旁有数把椅子,各坐了倪妃、丽妃、明贵人、梁贵人、陆浅浅、庄夜月等,还有几个不太认识的女子,个个姿容不错。 “免礼。”太妃笑着点头。 倪妃等人起身,又上前给云沁行礼,一番寒暄后,众人这才落座。 “今日哀家请你们前来,只是自家人说说话,大家不必拘束。” “谢太妃。” 092 好戏连台 云沁挥了挥小手,推开侍女奉上的茶水。 庄太妃瞧了她一眼,眉眼间尽是温和的笑意,“皇贵妃,近日身子可好?” “谢太妃娘娘关心,沁儿一切如常。” “那就好。”太妃关心地嘱咐了几句,这才笑着道,“哀家日前跟皇上提过,想破格选拔一批秀女的事情,皇贵妃想必也有所耳闻了吧。” 废话这么多,终于转入正题了。 沁儿心底冷哼,表面却不动声色。 说来说去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往皇帝身边塞女人,皇帝不答应,便把脑筋动到她头上。 “可是皇上说,最近国事繁忙,也无心再弄这些琐事,哀家觉得也对,终归是国事为重,选秀的事,就迟些日子再说吧。” 呃…… 原来不是来游说自己同意选秀的?那太妃今日召集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 “其实今日哀家召你们来此,是有件事要跟你们宣布。”太妃娘娘笑着抬起手,伸向不远处的陆浅浅。 陆浅浅一身素淡,笑容明艳,举步缓缓上前,握住了太妃娘娘的手背。 太妃冲她笑着点了点头,又把手伸向另一方,对着另一名紫衣俏丽的姑娘。 云沁怔了一怔,这才恍然认出。 这位紫衣姑娘,不就是小时候举报过云沁,三朵金花之一的李安茜,安茜郡主么?她的父亲是受先帝分封,战功彪炳、赫赫有名的广南王李道乾。 异性封王,在当时独一无二,荣耀一时。据说此人知进退、懂礼数,君臣之道,分寸拿捏的十分好,这些年来一直在韶郡管理事务,连皇帝也夸过他,地方上治理的十分不错。 李安茜红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将小手递给太妃娘娘。 太妃笑道,“浅浅与安茜,是哀家亲自看中的儿媳妇。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哀家将会择日,让她们同时嫁入摄政王府。” 云沁怔住了。 太妃又指着下首六名看起来长得也极为标志的姑娘,一一念过她们的名字,报出出身来历,家境也都不错。而她们也将在两位正妃入门后不久,再择吉日入驻摄政王府邸,有的是侧妃,有的是侍妾,身份不等。 云沁唇角暗自抽搐。 偶滴个神!这老太太突然发了神经病,突然把炮口对准了她可怜的阿璇,一下子塞给他这么多女人,他有福消受么? 呸呸,呸呸呸!她想到哪里去了!王爷当然有福消受,他近年来病情控制稳定的很好,他有福的很!去去去,这张乌鸦嘴真是该打该打! 不对不对!那些女人各怀鬼胎的,进了摄政王府,一定会弄得府里乌烟瘴气乱成一团,王爷还是不要她们,跟她们保持距离就最好! “大家觉得如何?”太妃笑眯眯地问倪妃等人。 众嫔妃当然上前拍马屁道喜,一个个夸道,“太妃英明。” “摄政王也的确年纪不小了,太妃考虑的极是周到,臣妾等就在此先给太妃娘娘道贺一声了。祝陆姑娘与安茜郡主,早日为王爷诞下麟儿,好让太妃娘娘含饴弄孙。” “呵呵呵。说得好!”太妃笑得合不拢嘴,一听到孙子,险些没流口水,眼睛都笑弯了。 而陆浅浅与安茜郡主更是脸都羞红了,低着脑袋,抿着唇角,不住揉着衣角布料。 云沁好笑极了。 她真得有点弄不懂那个陆文公与陆浅浅姑娘。 那日看到陆浅浅,明明对成王有意思,陆文公又一心一意想将小女儿送入宫中当皇帝的妃子,可是这会儿,事情怎会急遽变化,太妃又说要将陆浅浅嫁给摄政王了? 瞧这陆姑娘满面含春,小脸桃红柳绿的样儿,又不像是不高兴,好像还乐意的很。 她真弄不懂这姑娘的心思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嫁给摄政王这般天下间绝无仅有、优秀绝伦的男子,哪个姑娘心里会不欢喜呢? 云沁心里泛着淡淡的失落,说不清道不明。 “看她们两个这么娇弱的样子,也不像是会生的。”庄夜月突然一脸铁青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脸嫉恨地叫道,“屁-股不够圆,胸又不够大,怎么服侍王爷?怎么给王爷传宗接代?” 云沁差点在心里笑翻了! 哇靠这个庄夜月,果然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吓死人的粗鲁啊!这姑娘有点意思,至少比装模作样的陆浅浅有意思多了。 饶是疼爱庄夜月的太妃也差点给她大胆的言辞气歪鼻子,一拍座椅扶手道,“夜月,你一个姑娘,措辞怎能如此不知羞呢?给哀家住口!” “本来就是嘛姑母。”夜月委屈地跑到她面前,拉住她的袖子哭道,“姑母,夜月不明白,为什么姑母不要夜月,夜月也同样可以给王爷哥哥生儿育女,而且一定比她们做得更好。” “她们何德何能,是什么身份嘛,怎么有资格侍奉王爷哥哥?王爷哥哥从始至终都是夜月的,姑母~~~~~~”她拖着哭腔使劲摇晃太妃的衣袖,“夜月不管,夜月就是要嫁给王爷哥哥!顶多,我是正室,她们进门后全都是小的!夜月不会跟她们一般见识争风吃醋的,夜月一定尽心尽力服侍王爷哥哥,早早给王爷哥哥生个大胖儿子,让姑母高兴。” 沁儿差点没把一口清水给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腊梅与甜儿便上前给她轻轻拍背。 “夜月。”庄太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不要无理取闹,退下。” “姑母,你不疼夜月了,姑母!姑母!”庄夜月哭着扑到她腿上,仗着自己深受太妃喜爱,便撒泼使赖,无所不用其极。 一边的陆浅浅、李安茜两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太妃对庄夜月很是疼爱,就算她这般大哭大闹大吵大嚷,太妃也只是安抚地摸她的脑袋,叫她别再胡闹。 庄夜月却锲而不舍,死乞白赖一定要嫁给王爷当正妻。 太妃十分火冒,泥性子都给搅出火气来了,用力拍了拍扶手,怒道,“什么人都可以嫁给王爷,独独你不可以!你就给哀家死了这份心吧,永远不可能!” 庄夜月一愣,从没见过太妃如此严厉地对自己说话,还一拳打散了她的痴心妄想!当即“哇”一声,张嘴痛哭,转身便朝门口冲去。 “摄政王驾到!” 093 奸情 093 奸情(四千字) 庄夜月一头撞入摄政王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抬眼一看是她魂牵梦绕的王爷哥哥,当即便揪着他的衣衫,双手抱上去环住他的腰,一个劲叫道,“王爷哥哥王爷哥哥。你告诉姑母你只喜欢夜月,你告诉姑母,你要娶夜月。王爷哥哥,王爷哥哥,夜月这辈子只会嫁给你,除了你,夜月宁可死,谁也不嫁!” 楚璇刚步入门,实在搞不清楚什么状况,这庄夜月又像个八爪章鱼似的缠着他,他心里烦,便一手扯开她的小爪子,抬眼问上座脸色青黑的太妃,“发生什么事了,母妃。” 庄太妃脸色稍缓,对着楚璇道,“璇儿你来了,夜月是在发小孩儿脾气,你不必理她。来来,哀家为你定了一桩亲事……” “母妃。”楚璇眸色一冷,淡淡道,“儿臣军务繁忙,指不定下个月又要出战。如今还不到成亲的时候,请母妃不必再费心了。” 太妃脸色蓦然一僵。 庄夜月更是高兴加激动地扑过来,像小蝴蝶一般朝王爷怀里腻去,“王爷哥哥王爷哥哥,夜月就知道,王爷哥哥心里只有夜月,王爷哥哥这辈子一定是非夜月不娶的。夜月也一样,夜月对王爷哥哥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咳咳,咳!”沁儿在一边呛得连连咳嗽。 这个庄大小姐真是个花痴,不过花痴的还满可爱的,虽然她对自己蛮横无理在先,但总算性情还算直来直去。对于看得准,猜得透之人,云沁一律觉得无害。 楚璇没想到沁儿也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那双黑玉般的眸子不由自主地挪到她身上,随即便像是被磁石吸住般,再也移不开了,只是痴痴地瞧着。 沁儿今日一身浅水蓝斜扣对襟缎子,乌丝轻挽,一支羊脂白玉簪斜插发间,玉穗流苏顺着粉扑扑的小脸轻轻晃荡。那双勾人的黑溜溜大眼一触及他露骨的眼神,便不由自主躲到一边去。 太妃气得要命,眼看自己的内侄女儿大庭广众之下,恬不知耻抱着儿子不放,便黑着脸怒斥,“夜月,你太放肆了!还不快放了王爷?哀家已经告诉你!哀家给你定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赵苑庭赵将军,是朝廷三公赵大人之子,与你身份相当门当户对,而赵将军为人也是刚正不阿。他年少有为,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夜月,你不要不识好歹!” “姑母你说那个赵苑庭赵大呆嘛!我认识他,他已经三十三岁了!是个老头子嘛!”夜月含着委屈的眼泪不住往摄政王怀里钻去。 楚璇分外尴尬,不住推着夜月,一手狠狠扯开她的玉手,丢到一边,疾步挪开她的抓扯,皱着眉,往沁儿身边走去。 庄夜月见王爷也不帮她,不由气恨苦恼地连连跺脚。 而太妃便大发雷霆,拍拍桌案大声训斥道,“什么老头子!三十正当而立之年,正是为国效命的好时机,也是成家立室的最好时候!他比你年长,以后自然会很疼惜你!” “可是他比我大十五岁啊!!不是个老头子是什么?” “胡言乱语!”太妃大怒,伸手一指正慢条斯理吃点心看戏的沁儿,“皇贵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皇贵妃跟皇上也相差十三年,年龄悬殊,皇上对皇贵妃有多好,你知道的。” 耶?这太妃怎么拿她当挡箭牌举例哦? 庄夜月狠狠剜了皇贵妃一眼,“那个赵苑庭怎么跟皇上比嘛!皇上贵气天成、年轻俊美,瞧上去一点都不像二十八,反而像是十八。可那个赵苑庭三十三啦!” 她忿忿不平地强调这个年龄,跺脚怒道,“而且夜月之前见过赵将军一面,根本不是姑母你说的那般年少有成!他是立过不少军功,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可是可是他样子很难看的!” 沁儿真是要笑死了!这个庄夜月果然搞笑,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貌党! “什么样子很难看?”庄太妃暗暗忍着笑,无语地看了一眼她的内侄女儿,“你何时见过赵将军?” “不就是前不久喽!爹在家中宴请朝中大员,那个赵将军也来了!他,他,他长得很难看的姑母,夜月要是嫁给这种人,晚上起夜非要被活活吓死不可!”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哀家也曾见过赵将军,生得英武不凡,哪哪,不会比你王爷哥哥差多少的。”太妃像卖瓜似的,指着哭笑不得的楚璇说道。 “差远了好不好!”庄夜月跺着脚大叫,“他是个秃子啊!前面都秃了!小半个圆圈一毛不拔,半点头发都不剩!太妃你怎么说他长得英武不凡呢?你到底多久没见过他了?” 庄太妃大感意外,惊诧地转眼看向儿子,“哀家到的确是有好些年没见过赵将军了。璇儿,夜月说的是不是真得?哀家记得,赵将军年少时,很是英俊啊。” 摄政王有点无语地看了看他的母亲,这个问题,他个人觉得满无聊的。 低头见到沁儿小妹妹一嘴糕点,两眼瞪得圆滚滚,一副十分好奇包打听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转头对他母亲稍一颔首,声音低沉道,“是……是有那么点秃……不过也不至于吓人。。” 云沁一口糕点差点喷出来,呛得不断咳嗽。 甜儿与腊梅便又急忙上去给她拍背。 沁儿笑得肚子都快痛了。她没想到阿璇那个人,讲起笑话来一本正经的,嘴角都不抽一下。 “呢呢呢!你听到了姑母!连王爷哥哥也这么说!!”夜月挥动着双手惊怪地叫道,“你怎么拿个秃子和王爷哥哥、皇上去比?姑母!怎么比嘛?你要他跟他们怎么比啊?” 庄太妃愣了半晌,这才轻咳一声,拿起手边的茶杯,自言自语道,“那……的确是差满远的。” “那赵苑庭的事以后再说吧。”庄太妃自己小声嘟嚷,“真没想到,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将,几年后,竟会变成秃子,哀家看那个赵国公倒是好好的,这么大年纪,也没见秃啊!真是世事难料啊,没想到赵将军年纪轻轻就会染上这么个毛病,唉……” 沁儿捧腹大笑,东倒西歪的。 “不说赵苑庭的事,说说璇儿你……” “母妃,纳妃一事,母妃就不用操心了,儿臣自有安排。” “安排?你有什么安排,你要是有安排,就不会年过二十五,到至今还是孑然一身。” “总之儿臣一个人都不会娶!”楚璇不慎耐烦地回答。 “放肆!”庄太妃才消下去的气儿,又给拨上来了。 沁儿忙站起道,“太妃娘娘息怒,母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可能是近来摄政王政事繁多,无暇顾及其他吧,那么就依照王爷的意思,纳妃这件事先缓一缓,等王爷没那么忙,战事也过了之后,再成亲也不迟呀。” 陆浅浅与李安茜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坐在丽妃身边的梁贵人,放下手里的茶,笑呵呵地插嘴道,“皇贵妃真是能人多劳呀,之前拦着不给皇上纳妃,如今又拦着不给摄政王纳妃。唉,在我们这许多姐妹之中,还是皇贵妃最能干最善解人意,难怪皇上对你宠爱无比。” “你说什么?”话里的刺,刺得云沁极为不舒服。 这个梁贵人也算是老牌资深妃嫔了。早在惠嫔之前她已入宫,却一直默默无名到今日,不受皇宠,心里憋气憋了十几年,有事没事,便只能争个口舌之利。 “胡说八道什么。”楚璇凌厉的一眼射过去,吓得梁贵人浑身不由一哆嗦,立刻不敢对视,垂下脑袋。 “本王不想纳妃,是本王自己的事,与皇贵妃有什么关系?母妃,儿臣主意已定,你不必再劝!这些人,都给送回去吧,或者其他弟弟需要,你看着办吧。” 他冰冷的语调,刺得怀揣希望,想当他妻子的几名女子,心中一片悲凉。她们都是好人家清清白白的闺女,这摄政王的凉薄口气,讲的就跟送个青楼艳妓似的。 “你……”庄太妃气得浑身发抖。 “王爷别再气太妃娘娘了。”沁儿回过头去,半是责备地睨了他一眼。 楚璇一甩衣袖,满脸怒意,“儿臣告退!” 当即不等太妃回应,头也不回便往外走去,留给众人的是那冷而挺直的背脊。 “真是反了反了反了!”太妃气得胸口喘不过气来。 太监忙上前劝慰。 沁儿扭头望了眼楚璇离去的背影,忙跟着屈膝微一行礼,“沁儿也先行告退。” 出了景和宫,吩咐甜儿与腊梅自行回去,她便急匆匆地去追楚璇,跑到假山拐角处,便被一只如玉的手抓了过去,狠狠一把搂入怀中,双手顺着她软呼呼的娇躯抚下去。 “啊!”云沁低声惊叫,抬眼望入那双墨玉般的眸子。 “王爷你怎么会……” “本王专程在这里等你。”他笑笑,伸手轻抚她脸颊。 “你又知道我会追来?” “你当然会追来。”他笑着捏捏她的小脸,“本王对你了如指掌啊。” “我就最不喜欢你这点!”她生气地伸指点点他的胸口,“你为什么老要猜度我的心?我被你看得透透的,你很讨厌!” “是么?”他勾起唇,啜着一丝笑意,“你也可以来猜猜本王,本王不介意的。” “算了吧。”她昂起小脑袋,哼哼一声,“让我猜你们死脑细胞,这种事我才懒得干!” 他挑挑眉。 “话说回来,你把庄太妃娘娘惹得这么生气,母子俩搞成这样,真是不值。” 他嗤笑,“她三天两头都会生气,无所谓了。” “什么三天两头?”她大眼溜溜地瞧着他,“难道,你和庄太妃的关系,不是很亲近?” “答对了,要什么奖赏?”他呵呵直笑。 “不过我很是想不明白哦。” “什么想不明白?” “你想呀。庄太妃娘娘这么疼爱庄夜月,为什么极力阻挠庄夜月嫁给你呢?不是亲上加亲更加好嘛?”小家伙抬高眼瞅着他,“反正你们这破年代,是讲究表哥表妹通婚的。” “什么年代?” 沁儿抿着小嘴呵呵笑。 “沁儿你笑得真好看。”他呼吸一窒,黑瞳倏忽一黯,伸手情不自禁地摸上她柔软的小脸。 “王爷。”她脑袋一偏,躲过他的手指,“别这样王爷,不如我们再谈谈陆浅浅她们呀,现在太妃娘娘执意要把陆浅浅、李安茜她们嫁给你!你打算怎么办?要是真得一个不娶,会得罪很多人呢。” “那又如何?”他控制不住地搂紧她,一手握住她妄动的小抓住,俯首,如玉般的眸子定定相望,“本王一个都不会娶!本王一个都不喜欢!本王这辈子不能同你在一起,那就祈求下辈子。” “你明知本王心意,还要啰嗦不清,你真是烦。”他一低头,带着一丝忿意,堵上她微微张开的喷香檀口,惩罚似的吮吻。不停迫着她张嘴,乖乖接纳他刻骨的温柔霸道。 沁儿快给他吓死了,这是在宫中。 离着景和宫不过是几十步,来去都会有人过来。他这般放荡地搂着自己亲吻,真是要了命的刺激…… 她咿唔着伸手推他,他却死都不放,反而更放肆地加深这个吻,辗转于她口中滚动。 她要缺氧了,她快没气了!!!呜呜…… 她挥出的小拳头,被他揉在掌心,四片唇胶着了半天,他这才挪开,低沉地笑着,看她小脸涨得通红。 “我爱你沁儿。”他抵着她如玉般的额头,长长叹息道,“我们先说好好不好,下辈子我们在一起吧。” 云沁那可怜的泪差点就一股脑儿喷出来涌出来了,她红着眼,伸出小拳头不住捶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辈子还没过去呢,你会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的。” “我自己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笑着圈住她。 “你胡说八道你!不准你乱讲!不准你乱讲,你会活得很好很好!我不准你有事,听到没?”她用脚踹他,用拳头伺候。 他笑着搂紧她,点点头道,“好好,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好好的,好好的。” 他的声音呢哝到她唇边,再一次覆上辗转。 这回她没再挣扎,由着他放肆,心底叹一声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哐当!”庄夜月手里的盘子跌碎在地上。 她和婢女代秀都睁大眼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沁儿一惊,急忙推开楚璇,可水水的眼眸,红嘟嘟的唇瓣,瞧在庄夜月眼里分外刺眼夺目! “你们在干什么?”庄夜月神态可怖地尖叫一声,一个箭步冲上来,不由分说便甩了沁儿一记耳光,“你这个贱人,真是不知羞耻!大着肚子还要勾引王爷!我就知道你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094 不会放过你 吏部尚书amp;#8226;庄府 那庄夜月受了一肚子鸟气后冲回府邸,两眼含着委屈的泪,像火箭一样往自个厢房冲去。 庄夫人素来疼爱女儿,便跟在后面不停叫着,“夜月,夜月!发生什么事了?代秀!站住,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她……”代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言辞闪烁支支吾吾的样子便更让庄夫人起疑。 “小姐怎么了?” “小姐她和摄政王闹得有点不愉快。” “夜月,夜月!”庄夫人上前敲门,焦虑地喊着,“夜月你把自己锁在房里干什么?出来呀,有什么话跟娘说,娘给你做主。” “娘你不要管我。”夜月捂着红肿的右颊,啜泣着小兽般低吼,“你们都走!都走啊!” “夜月,夜月!” “夫人,还是让小姐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哗啦!”大片碎瓷落地的声音,使得庄夫人走出几步,又蓦然回头,盯着紧阖的房门,唉然长叹一声。 庄夜月疯狂地砸着屋内所有可以砸的东西,像是发泄失控的情绪般,直到—— 满地疮痍。 她坐在废墟里,环抱着双腿,把自己的脑袋埋入膝盖,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眼前再次闪过适才那一幕。 啪!一记重重地耳光沉沉落在她脸上。 王爷眉目间一片孤冷情绝:你敢打她?你有什么资格对她动手?不知所谓! 回转身,眸中换上另一种叫人心碎的温柔:沁儿你怎么样,疼不疼,让本王瞧瞧。可怜都红了…… 庄夜月一手抚着脸颊含着泪:王爷你为了这个贱人打我? 王爷:住口!别再说那两个字,否则本王不会放过你! 沁儿上前拦住暴怒的王爷:王爷,让我和庄姑娘说。 庄夜月眼睛红的滴血,挥着手怒吼: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贱人不知检点,背着皇上去勾引王爷,这件事,我一定会禀明皇上,一定会说得天下人尽知!你这个不要脸的淫-妇!我庄夜月得不到的,也不会白白便宜你! 啪!云沁狠绝的一巴掌落在庄夜月粉嫩的俏脸上。 本宫告诉你!本宫自己什么都无所谓!本宫连这条命都是拣来的,还会在乎那一点破名声嘛?天下人怎么看本宫,是天下人自己的事,对于本宫来说,那些路人甲乙丙丁,不过是浮云!但是本宫警告你,你不要陷王爷于不义!你要是胡言乱语坏了他的名声,害得王爷与皇上反目成仇,兄弟间心生嫌隙,本宫第一个不放过你! 以本宫今时今日在宫里的地位,要对付你,简直易如反掌!你最好不要逼本宫出手!至于你要向皇上告状,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我也可以说,你是因为摄政王拒婚一事而怀恨在心,出言不逊诋毁摄政王与本宫!到时候,你非但告不了状,还要吃不了兜着走!你最好,不要让皇上为难,你父亲,是皇上忠心的臣子,本宫和你一样,都不希望,因为小事,而闹得他们君臣不合! “尹如沁!”庄夜月手中的花瓶飞了出去,狠狠砸上门口的大铜镜。 “我决不会放过你的!” “你抢走我最心爱的人,我不会放过你的!”庄夜月伸手一抹满是泪水的小脸,哭着蹲了下去。 朦胧的眼前,好像又再次回到十五年前。 那一片白雪皑皑的天地间。 年仅三岁的她迈着短短小小的步子,在雪地里蹒跚而行,好奇地望着那抹孤绝的背影。 当时的他,仅十岁,被姑母罚跪在苑子的雪地上,腰脊挺得直直的,小脸冻得红红的,蹙着眉,不停哆嗦,却始终不肯哼一声。 那时的她,握着他冻得似冰的双手,顾不上姑母会发怒,叫人把他抬进了屋子。 火炉内的火燃得很旺很旺。 她捧着小下巴趴在床边,小手点着他修长的眉、挺直的鼻、薄薄的嘴唇,笑嘻嘻地注视。 王爷哥哥王爷哥哥!那段住在宫里的日子,她最喜欢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追赶他的步伐。无论他走得有多快,自己追得有多辛苦,她都觉得很开心。 临别之际,她问王爷哥哥:我走了,你会想我嘛? 他离着她数步之遥,淡淡地望着她笑,很飘渺地点了点头。 她冲着他离去的背影挥手大叫,小短腿使劲甩动追赶:王爷哥哥王爷哥哥,等夜月长大了,等夜月回京,你会娶夜月嘛? 眼泪哗地落下。 庄夜月紧紧抱着自己的身躯,倍感乏力与冷。想想自己真傻,这么多年来,他根本什么都没答应过自己。从始至终他都是那副疏疏离离的表情,从没承诺过什么…… 而他看着皇贵妃的时候便不同了,那眼神,是多么炽热而狂放,是多么吸引人。 我庄夜月得不到的东西! 我会亲手毁了他! 趴在床上,呜呜的哭,直到日落西山,嗓子嘶哑,一瞬间,觉得失去了所有,失去的一切已经万不能追回,什么都抓不住得不到,只有悲凉只有寂寞,充斥着胸口,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景和宫 已是深夜。 两名掌灯侍女为庄妃娘娘放下软黄帘幔,熄了灯火,躬身退出屋子。 庄太妃一直没有睡着,两眼望着悬顶的软帐瞧了一会儿,缓缓推开锦被坐起,点燃一盏明黄的小琉璃灯,在铜镜前坐下,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手抚上老去的容颜,注视片刻。 她弯下腰,用钥匙打开脚底一只陈旧的黑色柜子,动作极缓地取出一只紫檀木小匣子。 翻开匣盖。 拿着半块雕工天下无双的精致白玉佩细细端详了一阵,复又取出一只紫玉扳指,紧紧握在手心。 窗子居然没有关好。 绵长的风,透着雕花格子长窗钻入屋内,一丝丝凉沁沁地滑入心脾。 月光。 定格在她半张沉寂阴鹜的脸上…… 095 难熬 甜儿走进门的时候,就见自家主子穿着素白的中衣坐在窗前,傻呆呆地一梳子一梳子,扯着自己的乌丝。 “娘娘你发什么呆?”甜儿夺过她的梳子防止她继续自虐,“还是甜儿帮你打理吧。” “雕儿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去了,也对啊,这么个深宫高阁,谁乐意呆在这儿呢,雄鹰本就应该展翅于高空的嘛。” “娘娘不要担心啦,说不定雕儿只是出去溜达一圈,等玩够了就会回来了。” “你以为是人啊。”沁儿无语地翻翻白眼。 德恭捧着一只玉匣走入,跪下行了一礼。 沁儿摇摇手让他起来,转头看着他,“你手里捧着什么?” “是娘娘吩咐的,给饭团找个舒适的安乐窝。” “哦,拿来我看看。”沁儿朝他勾勾手指头。后者捧着玉匣上前,递到她怀里。 “嗯,不错。挺精致的匣子,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上面还镂空的,正好给饭团呼气,不错不错,聪明。” 打开一看,小雪狼蜷缩在匣子里睡得欢腾。 她笑了,指着它道,“你们看,像不像一只猪?” 二人扑哧一笑。 德恭顿了顿道,“谢娘娘夸赞,这匣子奴才是从西厢礼物房里挑的。” “哦。”沁儿盘膝坐在软凳上,朝他们勾勾手指头,“那礼物房里有没有好玩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玩玩。” “娘娘你还说呢,那奇珍异宝堆得都快没地方放了,看来要开辟第三间!娘娘从来都不去管它们,奴才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是记录在册,要不趁空着,现在拿册子给娘娘看看。” “诶,算了算了!”云沁用力挥着手,打断甜儿的话,“我才没那个闲功夫呢,你们看着办就行了嘛。我喜欢的好玩玩意儿就给我留下,那些什么古董、花瓶、瓷器啊,全都拿出去卖了吧,换成银子你们拿去分了。” “啊?”甜儿与德恭两双眼睛,瞪得咕隆圆,哭笑不得地叫道,“娘娘,那都是皇上赏赐的、太妃太后赏赐的,娘娘每年生辰诸位王爷与朝中有头有脸的高官们送的大礼!娘娘!拿出去卖?也没当铺敢收啊!” “那怎么办,堆得都快放不下了,我又不需要那些东西。”云沁撑着下巴苦恼了半秒,蓦地一拍桌子,“我娘今天不是要来嘛,让我们家的家丁扛十几箱回去。爹最喜欢古玩了,全都给他!就当女儿一片孝心,爹一定会夸我。” 甜儿与德恭对望一眼,啼笑皆非。 “对了我娘怎么还没来呀?” “娘娘突然又恢复活力了,真好。”甜儿笑着给她挽好乌丝,簪上几朵色彩斑斓的蝶儿贴饰,再在中间埋入一支紫金凤钗,尾部缀着暗红琉璃玉,长长的坠儿曳到颈部,更衬得玉颈天然嫩白。 “奴婢还以为,娘娘在为皇上三日不曾踏足凤鸾宫而生气呢。” “我生什么气。”她拨弄着细软的小手指,低着小脑袋,“嘉隆关告急,我叔父兵力吃紧。皇上三天来关在南书房内,和王爷商议政事。这么辛苦,我岂会生他的气?” “那娘娘还不是闷闷不乐的想着皇上。” “谁想他呢。”沁儿一嘟小嘴,噗地跳到地上。 苏必春与福禄海这两人紧张兮兮地冲上来,大声尖叫,一口一声娘娘祖宗,你跳啥啊? 沁儿笑死了,伸手抚抚肚子,阿沙力地一扬手,“没事,没事没事!” 小包子跑进来喜笑颜开道,“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娘!”乐得要跑的小祖宗给人拽住了,七手八脚扶着,硬逼她走得跟个乌龟似的。 “沁儿。”白晓蝶开心坏了,几步冲上前搂住自家女儿,上瞧下瞧左看右看,“不错不错,气色不错。” “见过皇贵妃。”罗氏桃娘挥着帕子入门行礼,一脸都是笑意。 “她怎么会来。”沁儿一怔。 “哦,你二娘听说你有孕了,也要跟着我来瞧瞧,说是要当面向你道贺。” “是啊是啊。”罗氏桃娘上前行礼,谄媚的笑道,“恭喜皇贵妃贺喜皇贵妃,二娘祝皇贵妃早日为皇上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儿,母子平安。” “谢谢二娘。”伸手不打笑脸人,二娘今日这么上道,沁儿自然也不好过分。 白晓蝶笑道,“沁儿你这是头胎,可要注意着点。其实娘啊,真不希望你这么小,就受生育之苦楚。” “就是就是,沁儿其实也不想那么早生的,只是没有办法。”她发发牢骚。 “哎呀,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别人修了十几辈子都修不到的福分。”二娘在这屋子里来回一转悠,笑着道,“皇贵妃这寝殿又宽敞又大气,住着真是舒服。” “我倒希望它小一点,温馨一点就行了。”这皇上要是不在,只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寝殿里,总会觉得十分凄凉孤独。这两晚好生难熬,每晚夜不能眠,醒来都会伸手去摸摸旁边的床榻,因为冰凉刺骨而睡不好。 好几次想连夜跑去南书房瞧瞧他,可又怕给司马炎朗捉到岔子不放,所以一直忍着没动。 把一个可怜的孕妇孤零零地丢在寝宫里,皇上真是残忍。 她心里委屈极了,可回头一想,又体谅他的艰难,心里就这样矛盾呀矛盾,真是一种煎熬。 “哇,这么多珠钗首饰,哎呀,真是看得人眼睛都花了。”二娘望着梳妆台前,三只长形锦盘内摆得齐齐整整,五花八门的首饰,看得两眼都直了。 “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其中一小部分。”甜儿没好气地夺过二娘手里一支金簪,“皇上赏赐给娘娘的东西,莫非你敢据为己有?” 二娘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哼了一声。 “娘娘,尚膳房送来一盅人参乌鸡炖血燕。血燕是贡品中的极品,娘娘一定要喝。” “又要吃啊。”沁儿皱起眉头,摇摇手,“不要了不要了。我刚吃了调理用的药粥,已经喝过一盅莲子炖燕窝,已经好饱了!再吃都吃不下呢。送回去送回去吧!” 096 欲言又止 “哎呀!”二娘惊怪地大叫一声,急忙夺过太监手里的盘子,兴匆匆地端到桌边放下,“干吗送回去这么浪费啊,既然皇贵妃不吃,那就由二娘代劳好了。” “啊?”送膳的太监与甜儿等人面面相觑。 “这怎么行呢,你不可以吃娘娘的贡品血燕!” “二娘喜欢,就给二娘吃喽。”沁儿揉着肚子点点头,反正她实在吃不下。 罗氏桃娘喜滋滋地揭开盅盖,舀了一口吞下去,蓦地皱皱眉头。 “怎么了?”沁儿见她神色不对,便问道。 “怎么有沙子和泥土?”二娘抠着嘴,弄了半天,挑出一颗米粒大小的沙子放在桌上。 云沁怔了怔。 二娘又喝了几口,再挖了一小块黑糊糊的泥土,“哇,还不止一点点,燕窝稀薄的跟水一样,这贡品血燕就是这样的?还不如十两一钱的劣等燕窝呢。” “是嘛,我尝尝,应该不会吧。刚才我还喝过一盅呢,挺不错的呀,燕窝很醇厚,味道又好,怎么可能有沙子和泥土呢?尚膳房的厨师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我再尝尝。可能稠的在下面。” 二娘便再从盅子底部挖了一大勺,一双老眼猛地瞪大了!只见白玉瓷调羹内,一只蟑螂翻着肚皮,触角还在不断抽搐。 “啊呀!”二娘尖叫一声手一抖,吓得将盅子和调羹齐齐摔在地上。 外头太监正好一嗓子,“皇上驾到!” 楚慎笑眯眯地走入门来,却险些被那盅子溅了一身汤汤水水,饶是他闪避的快,也被无辜波及一二。 那张俊脸登时就黑了! 凌公公怒吼一声,“谁这么大胆?” 沁儿与白晓蝶同时惊呆了。 “皇上饶命!”二娘吓傻了,两腿猛地一软,一骨碌滚在地上,连连磕头,颤如游丝。 “皇上!”沁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边,被他一手搂入怀中。 小别三日,一下被他强有力的臂膀抱住,心里很是激动,那股淡淡的龙涎香味,立刻包裹住了她。 沁儿咿唔着腻在他怀里,来回不住摩挲他的胸膛。 楚慎近日国事繁重,逼不得已滞留南书房,连日来早就念了她多日,想都要想死了,当下也没顾及其他人在场,用力亲了她一下。 小家伙一脸羞怯地躲入他怀中。 楚慎这才瞧见丞相夫人,顿时神色间有些淡淡的不自然。 夫人急忙上来见礼,眉眼间含着浓浓的笑意。 楚慎回头望着趴在地上的罪魁祸首,指着罗氏桃娘问,“她是谁?” “皇上,这是我二娘。”沁儿扯扯他的袖子,“刚才她也不是有意冲撞皇上的,实在是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件好惊悚的事!” “什么事?”楚慎一扬眉,伸手勾起沁儿小下巴,“说给朕听。”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跪了满地的尚膳房奴仆们,连连高呼冤枉。 “有谁可以告诉皇上,为什么娘娘的燕窝里会有这些个脏东西?”凌公公指着被人整理归类好的泥土沙子与蟑螂,高声斥责。 “皇上明察,奴才们是被人冤枉的!”尙膳房的负责太监连滚带爬地过来,只差没抱住皇帝的大腿哀嚎,“皇上!奴才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请皇上明察,皇上明察!” 自始至终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沁儿,觉得事有蹊跷,尚膳房的太监再傻,也不会拿他们自己的脑袋来开玩笑,和可是要诛连的大罪,谁担当的起。 皇帝神色莫测。 沁儿坐在皇帝身旁,憋不住伸手扯了扯他,“应该不是他们做的。” “谢娘娘明察,谢娘娘明察。” “这燕窝是谁送来的?”楚慎反手握住她滑软无骨的小手,清冷的眸光扫过在场诸人。 一个颤抖的小太监,跟个球似的滚到他们面前,碰碰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什么也没做过!奴才是冤枉的!” “先别急着喊冤,有没有做过,查了便可知道。”楚慎冷哼一声。 沁儿皱了皱眉头,“你从尚膳房到本宫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遇到什么特别之人?” 小太监想了片刻,猛点头道,“有有有!奴才之前在走廊上遇到庄姑娘和她的婢女代秀,奴才和代秀姑娘是同乡,她拉着奴才说了会儿话……” *******沁儿的分割线呀*********** 天下第一楼 包厢内。 皇帝抱着沁儿,喂她吃菜,眉眼间依然含着淡淡的疑虑,“为什么让朕放过庄夜月?” “皇上,那个庄夜月也是因为之前我戏弄她当宫女,她心生不忿,小孩子心性想来捉弄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件事交给我自己解决就行了。” 庄夜月做的这么明显,一看就知道是个毫无心机只想图个报复痛快的笨蛋,此刻说不准正和她的婢女代秀躲在被窝里发抖呢。没关系,就先让她担惊受怕几日,再派人送个书信过去言明一切。她要拿她开刀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不急于一时,姑且先让她欠她个人情也好。 “什么小孩儿心性,朕看她是故意要整死你!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吃下肚子,岂不是想要你的命?幸亏你福气大,有二娘给你挡着。” 云沁扑哧一笑,“二娘撞上我,准没好事。” 楚慎也笑了,“她刚才就已经吐得连黄胆水都要吐出来了,回去估摸着要拉肚子呢。” 云沁笑得不可遏止,小脑袋埋进皇帝怀里,“皇上。” “嗯。”他伸手揉揉她的发,双臂蓦地收紧,“沁儿,这几日朕忙得冷落了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朕?” “只是你晚上不在,寝殿里有点凄凉。”她嗅了嗅鼻头,实话实说,“地方太大了,我情愿搬个小一点的屋子。” 楚慎把她圈的更紧。 “朕可舍不得你受委屈。” “皇上,富贵名利,对沁儿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她的小脑袋在他怀里钻钻动动,嘟哝着说道,“沁儿只想和皇上开心地呆在一起。” 她勾起他的手指,嘻嘻一笑,“就你跟我!噢,以后还要加上宝宝!” 楚慎蓦地束紧她小腰,束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来。 她在他膝上挣扎,咿唔着嚷嚷,“嗯~皇上好疼啊!皇上干什么呀?” 他回过神来,急忙松了松手,俯首抵着她的额头道,“沁儿,如果朕,如果朕……要,要去做一些事,会惹你不高兴,但是……” “你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她狐疑地嗅了嗅小鼻子,转头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皇上你是不是决定接受太妃的意见,打算再次纳妃?” 他搂紧她的腰肢,“无论朕做了什么,你只需明白一件事,知道一个道理。朕的心里只有你,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做什么都是权宜之计,你……你要答应朕,不可以生气,不可以跟朕闹别扭,更不能逃跑说不要朕,好不好?”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你在讲什么呀。”她嘟着小嘴,伸手捧起他的俊脸。 连日来的忙碌,使他神色间含着淡淡的疲惫。 她有点心疼地伸手摩摩他的脸,“皇上,你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熊猫眼都快跑出来了!既然这么累就不要逞能陪人家出来嘛!我们赶紧吃完就回宫吧,然后你好好睡一下,晚上保证精神满满。” 楚慎笑的有点勉强,只是一双眼睛,仿佛看不够似的直盯着她。 “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她伸手遮着他的眼睛,给她笑着拉下小手。 他把她的小手贴到唇边轻轻摩挲着,“沁儿,朕的沁儿。” “不好啦不好啦!有人跳楼!有人跳楼!!” “去看看,皇上。” “朕只想跟你呆一会儿。”他不耐烦地咬她。 “嗯~~~~”她伸手推着他的唇,“走啦去看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到时候,皇上飞上去,把人救下来,多英雄呀。” 他笑得抑扬顿挫,在她嘟高的小嘴上用力亲了一口,“朕只想当你一个人的英雄。” 沁儿嘻嘻一笑,被他揽起小腰抱着穿窗而出,很快来到大街上。 顺着一股子纷纷攘攘的人流向前。 一直来到承德门前的牌楼下,果然见到一个头发披散凌乱、年约四旬的男子坐在高高的牌坊上摇摇晃晃,手里拿着一只酒葫芦。 楚慎与沁儿被推挤在人潮后头,隔得远远地。 就听到男子一阵阵大笑和着风声传来。 “惠妃娘娘!奴才是罪有应得该有此报啊!” 隔得较远,沁儿只是听了个片段,而皇帝的耳力却不同凡人,再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那中年人这么叫嚷,当即神色一怔。 “要不是当年奴才贪财好色,害得您与太子骨肉分离,您也不会郁郁寡欢七年,这么年轻就走了,更不会害得先帝追随你而去啊,呜呜呜呜……奴才罪该万死,奴才这是报应啊!” 楚慎蓦地瞪大眼。 这个人是?他认得!是当年为母亲安胎的……钟太医! 楚慎正要上前问个清楚明白,那钟太医便陡然从牌坊上掉了下来,“啪嗒”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头破血流当场身死。 097 往事如烟 太好了碧儿,朕要告示天下,碧儿诞下的孩子,便是我朝下一任的国君,朕要封他当太子。 皇上,都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您怎么这么性急呢? 一定是小皇子!一定是! 臣妾怕皇上要失望。 不会的,不会! *** 不好了不好了,惠妃娘娘难产,快快,快再拿点热水进来! 三岁的小慎,身体手脚都是圆鼓鼓的,穿着厚厚的缎子棉袄,扯着奶娘肥肥的大掌:奶娘奶娘,父皇怎么还没有来啊? 皇上正赶来了,四殿下,不可以吵闹哦。 小慎圆亮亮的眼睛眨了眨:噢! 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声划破天际,正是父皇匆匆赶来之时。 父皇父皇!小慎扬高小小软软的手,想要扑上去却被奶娘抱住:四殿下,先不要吵皇上,皇上要去看你娘呢。 小慎可怜地瞅了奶娘一眼,委屈地一嘟小嘴巴:噢! 没片刻,被一双大掌抱了起来,迎上父亲淡笑的眸子,他伸指点点他的鼻头:慎儿想不想看看弟弟? 嗯!小慎用力点点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笑弯了。 那我们走! 皇上皇上!微臣罪该万死,没有保住小太子,小太子一出身便通体乌黑,恐怕是给人在胎中下毒所致,皇上…… 钟太医,我儿怎么了? 皇上,太子他……去了! 小慎圆丢丢的大眼,瞧见那名被抱出门口的小小婴儿,他的弟弟,居然在出生那一刻便死了?他还想以后找他玩儿呢! 惠妃娘娘呢? 启禀皇上,惠妃娘娘因为疼痛过度而暂时昏过去,但是娘娘并无大碍。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 皇后!是不是你下的毒,谋害朕的小皇儿? 皇上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臣妾呢? 有人看到你之前给碧儿送去一盅补品,这应该是毒药吧! 皇上,您要是有证据就抓臣妾,没有就别污蔑臣妾!是!臣妾是给惠妃送了一盅补品,可这确确实实是补品是安胎之药!臣妾若是所言有虚,那么就让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朕现在就废了你! 皇上不是早就有心废了臣妾,就算今天没这档事,臣妾这个皇后的位置恐怕也是保不住的!臣妾自问统领后宫多年,没有作出一丝半点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之事!皇上今日要废臣妾,臣妾唯有带着容儿以死明志! 五岁的小成王在一边哇哇大哭,瞅着又吵得面红耳赤的父母,完全不知发生何事。 哼!你这个贱人,竟敢拿容儿的性命来要挟朕? 臣妾说的出就做的到!臣妾反正什么都没有了,早就豁出去了! **** 娘呀,我们要去哪里哦?胖嘟嘟的小脸上,一对圆亮亮的眼睛瞅着他面带苍白之色的娘亲,眨呀眨的提问。 怀碧抱着孩子:这个皇宫,太可怕了,娘已经失去了你的弟弟,不能再失去你。娘带你去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娘让你快快乐乐的成长好不好? 父皇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呀?小娃娃半懂不懂地瞅着娘问道。 别问那么多了,什么都别问,走吧。 **** 小鬼,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发呆不可以啊?转过小脑袋,瞅着白皑皑一片的雪地中,突然飞到自己面前的黑衣斗篷老头,三岁的小慎同学哼了一声,很骄傲地扬起小下巴。 老头哈哈大笑:你竟不怕我? 你有什么好怕的? 你知不知道老夫当年叱咤江湖,连雪山怪叟那个死老头都不是我的对手! 噢…… 什么噢?莫非你一点都不崇拜老夫?他跳了过来,一手摸摸他的小脑袋,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手舞足蹈起来:不错不错,是个练武奇才啊,哈哈哈,真是老天相助,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竟能让我碰到一个根骨奇佳的练武奇才,哈哈哈!诶?小孩,老夫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回来,回来…… 绝情老头,你干吗你?别对我徒弟生出非分之想! 师父师父,我让你下山买的东西呢? 有有有,你看,桃木剑!小人偶! 混蛋!就这几个不值几个铜板的破东西就把我徒弟给骗走了?徒弟我跟你讲,这雪山老头最抠门了,别跟着他,还是过来跟着为师吧。为师别的没有,财力物力那是有的是啊!为师的绝情宫,当年风云江湖,跺一跺脚,江湖都要为之抖三抖咧! 你就吹吧你!雪山老头翘着白花花的胡子,哼了一声。 谁吹了?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嘛?当年要不是你使阴招害得我输给你半招,逼得我特么隐退!我绝情,会特么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天天喝北风嘛? 徒弟不要理他,我们练剑去! 等等我啊—— **** 皇上,你怎么这么执着呢?都已经四年了,你为何一定要来找我呢? 四年?四十年朕也要找!碧儿你听朕说,跟朕回去吧,你怎么能住在这里吃苦受累呢,朕好难受。 皇上,皇上,钟太医说,臣妾,臣妾已经无法再给皇上生儿育女。 朕不在乎,朕只要你留在朕身边,其他的,朕一概不管。 可是皇上,臣妾心里有愧啊。不能给皇上生一个我们的孩子,臣妾好难过。 碧儿,碧儿。什么都无所谓了,我们还有慎儿不是嘛。 可是皇上。 好了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说,朕一直把慎儿视如己出。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孩子,将来便是楚国的国君。碧儿,同朕回去吧…… ***** 楚慎夜来梦寐,倏然醒觉,额上一片冰冷。 他整夜翻来覆去没睡安稳,此刻一动,把沁儿也惊醒了。 见他直愣愣坐着,她便起身,细软的手臂环上他的腰,“皇上你怎么了? 都没睡安稳,是不是那个死去的钟太医让你想到什么?” 他反手抱住她,将自己埋入她那份娇软之中,闷闷地在她怀里点了点头,“朕的亲弟弟一出生便遭逢厄运死了。可是听钟太医言下之意,似乎是没死。” ** 另两更在晚上,会晚点。 098 血亲 沁儿取过丝巾给他擦擦额上的冷汗,小手抚上他的脸颊,“别想那么多了,皇上要是有所怀疑,不妨派人去查查。皇弟是生是死,必然有蛛丝马迹可寻。” “嗯。”楚慎点了点头,紧紧抱住沁儿。 她给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便嘟哝,伸手抚着他的腰,“皇上。” “嗯,没事了,睡吧。”他搂着她从新躺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手指贴上她的小腹,轻轻揉着,下意识地搂紧她。 *****分割线*********** 南书房 楚慎蹙着眉,翻阅手指间的资料,耳听韩宿回报。 “当年,惠妃娘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必然惹来多方嫉恨。传闻说,惠妃娘娘之所以诞下死胎,是已故太后赏赐的一碗补药所致。可是因为查不到证据,找不到毒药,无法定太后的罪。” “钟太医那边查的如何。” “钟太医当年是同时为惠妃娘娘与庄妃娘娘安胎的。出了惠妃一事后,他虽没受到牵连,但很快便辞官回乡。多年来不知去向。这次会出现在京城,据说是全家都得了一种怪病,为了治病耗得家财散尽,走投无路下,便来京城投靠亲戚,想求亲戚接济。但是微臣查得,钟太医在京中并无亲戚。” 楚慎冷笑。 韩宿又拱手道,“当年惠妃难产一案,更为凑巧的是,当晚与惠妃一同诞下孩儿的,还有景和宫的庄妃娘娘。庄妃那段日子,往惠妃娘娘那里走的很勤快,那晚,也正在惠妃宫中。惠妃作动不久后,庄妃娘娘也要生了,两人是先后诞下皇嗣子的。惠妃诞下一名死胎,而庄妃娘娘就……诞下九殿下楚璇。” 与此同时。 景和宫中。 太妃失手打翻了茶碗。 当啷一声作响。 “娘娘。”贴身太监忙上前伺候,抹着她身上的茶水,吩咐人赶紧把东西撤走。 “钟仁贵真得死了?” “是的娘娘,这个钟仁贵,居然还敢回京。当年没能要了他的命,是奴才失手所致,才会给娘娘留下这么个大隐患。” “好了别说了。”太妃兀自镇定心神,“别说了,什么也别说。” “是。” ****分割线分割线********* 楚慎一直低着脑袋,揉着额角没吭声。 韩宿顿了顿又说道,“卑职去查过当年经手接生的产婆,却发现她早在很久之前便因病而亡。这件事实在是巧合太多,皇上,要不要卑职再继续查下去。” 楚慎挥了挥手,“先说说那个叫鲁璋的人,找的怎样。” “卑职正要回报。”韩宿一脸肃然道,“人是找到了,但尸体却被野兽弄得残乱不堪。但卑职查探过,虽然凶手刻意将环境弄得很混乱,造出野兽出没的痕迹,但那伤口,分明是人为。” “也就是说,有人比我们先一步找到鲁璋?东西被搜走了。” “卑职觉得未必。”韩宿拱手道,“鲁璋应该不会那么蠢,将东西放在身上,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是收在某个秘密地方了。” “可是现在他死了,一切都成了解不开的谜。” “卑职会继续查下去,查查鲁璋有什么亲近之人,说不定,他会把那东西交给那人。” 楚慎点了点头。 “皇上,惠妃娘娘的事,还要再查下去嘛?” 楚慎发怔。 时光仿佛又追溯到七岁那年。 他随着母亲风风光光被父皇接回宫。 头一次在宫里遇到璇弟的时候,他当时才四岁,被庄妃娘娘罚在偏僻的花园一隅跪着。 那个地方真得偏僻,接近冷宫了。若不是他拉着娘亲心血来潮到处逛,真不知道他要跪到什么时候。 烈日当空。 他小小的身体绷得直直的。 小脸被晒得通红,随时有晕过去中暑的可能。 当时母妃吓坏了,急忙将小小的他抱起,坐到树荫下,将他搂在膝上喂了点水,他记得很清楚,那个小小的孩子在烈日下跪了这么久一滴眼泪都没流,可是一下软在母妃怀里,哭得是多伤心呀。母妃的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眼神很是伤感地望着他。 楚慎当年年纪小,很不明白庄妃娘娘为什么这样对他的弟弟,庄妃娘娘平素看起来多么和蔼可亲呀,没想到竟会对自己的儿子这样严厉。 现在想来,手脚真是一片冰凉。 母子本就天性使然,血缘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像当年的他,与宫中的弟弟都不怎么合拍,却独独对璇弟,打从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母亲也是这样的吧,母亲也是第一眼就被弟弟触动了心里那根弦儿,再也忍不住要去疼爱他。 他记得很清楚。 庄妃娘娘那时很火冒地赶来,夺走母妃膝上的弟弟,并且说得很难听,美貌的脸也扭曲了:臣妾教训自己的儿子,不必惠妃姐姐插手。璇儿从小就体弱多病,臣妾这是想让他锻炼体魄,惠妃姐姐你不知道就别横加阻拦。还有!你别在皇上面前装得楚楚可怜,使些阴招打算抢我儿子!我知道嘛,璇儿和你早夭的孩子一样大,你看到璇儿就当是看到你儿子!皇上想要把我儿子送到你身边给你养育,臣妾死都不会答应!惠妃,你要是再敢动这个念头,臣妾就唯有带着璇儿一起去死! 当时母亲听到这个死字十分惊恐,连连摆手道:庄妃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皇上是提过,但是给我婉拒了,我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我怎么会去抢你的儿子?可是可是……璇儿他好可怜,你就待他好点吧。 这个不必你管!你管好自己儿子就行了!别人的孩子你瞄都不要再瞄一眼!庄妃指使奶娘抱上璇弟盛气凌人地走了。璇弟趴在奶娘肩上,那双透明的圆咚咚的大眼渴望地瞧着母亲,可怜地瞅着他,真是让人的心都揪起了。 之后,庄妃便百般阻拦母亲见璇弟。还是他机灵,后来偷偷爬墙找到璇弟,教他武功,两兄弟一同切磋,练累了就吃母亲亲手做的点心。他记得璇弟每次都要抢一两块藏着带回去,他说他喜欢这个味道。 如果,庄妃她当真,在父皇眼皮底下偷龙转凤玩调包的游戏!楚慎紧紧一握拳,眸中一片冰寒,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皇上,摄政王来了。” 楚慎眸中的锐利缓了缓,笑着迎上前握住他的手,“璇弟你来得正好,明日是奶娘六十大寿,朕想和你一起去给她老人家贺寿。” “好的,皇上。” 099 揭破 惠妃素来体弱。当年,楚慎是不足月出生的,出生没多久,因为不哭不闹不喝奶,而一度被人以为会早夭。若不是奶娘周氏用土法救活他,惠妃跟着她的孩儿一早就去了。惠妃无奶水,而小慎这个婴儿又挑的很,谁家奶都不喝,要他喝奶就跟要他小命似的,其后还不是被周氏收的服服帖帖。 小慎与奶娘感情颇好,而奶娘周氏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府上下都沾着奶娘的光得到一官半职。此番周氏寿诞,皇帝携着皇贵妃与摄政王同来,简直是给足了周府面子,大大小小的官员踩破了周府门槛送礼,也让周府上下与有荣焉,深感圣恩。 后院寻了个干净僻静的厢房,皇帝单独与周氏谈了谈。 周氏说:“当年,先帝曾经留下一块玉佩,每人一半给你们兄弟,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皇上年幼时曾经遗失过这半块玉佩,为了此事还给惠妃娘娘训斥了一通。” “朕好像有点印象。” “老身听惠妃娘娘提过。说难产当晚,她一直抓着那半块玉佩,直至孩子诞下,惠妃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把玉佩放到他身上,随即便昏了过去。再醒转,就听钟太医说小皇子早夭了,娘娘心里大恸,晕过去几回,后来迷迷糊糊的,可能也把玉佩的事情给忘记了。皇上这么一提,若说信物,这玉佩该是最好的信物。” 周氏起身,从柜子里捧出一只黑木匣子,打开取出半块玉佩递给皇帝,“皇上,事有凑巧,老身前段日子逛市集时,在玉器店看到就买了下来。此刻正好物归原主。想必是多年前哪个大胆的奴才偷了去,辗转流落至民间。” “奶娘你真是帮了朕一个大忙。” 周氏温和地笑笑,“皇上怎么想起要调查此事?事隔经年,想查都无从查起。” “钟太医在承德门前毙命一事想必奶娘也略有耳闻了吧。” 周氏点点头,恍然道,“皇上是觉得当年的小皇子根本就没死?” “此事事关重大,在朕还没查明前,希望奶娘给朕保守这个秘密。” “皇上放心,老身一个字都不会吐露的。”周氏一脸肃然,顿了顿又道,“其实当年老身也颇为奇怪。当时钟太医以娘娘难产、胎儿即将不保为由,将所有闲杂人等都请出了屋子,当时就钟太医与产婆二人为娘娘接生。而庄妃娘娘当时就在隔壁也要生了。” “庄妃在隔壁?” “是啊皇上,可能皇上当时年纪小,记不清楚了,不过老身记得很清楚。庄妃娘娘那阵子经常来找惠妃娘娘。惠妃作动没多久,庄妃娘娘也要生了。可是当时因为人手不够,来不及再去请太医与产婆,庄妃娘娘便让贴身的太监海公公与婢女香雪给她接生。后来顺利诞下一个可爱的小皇子呢。” 楚慎捏了捏拳,真相几乎能够浮出水面,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需要去当年母妃生产的房间看看。 “谢谢你奶娘。”今天获益颇多,果然不虚此行。 “能给皇上分忧,是老身的福泽。”周氏温暖地笑笑,抬手轻抚皇帝的手。这些年来,皇帝当她母亲般奉养孝顺,有子如此,她今生还有何所求呢。这个周氏对皇帝是极好极忠心的,也正因她为人正直果敢,才教出一门忠烈,膝下子孙个个都很出彩争气。以后周府上下,都是皇帝不可多得的贤臣忠臣,这是后话略过。 回程的路上,沁儿觉得皇上的脸色有点沉沉的,便不由地依偎到他怀里,“皇上你不开心哦。” “如果身边有人外表道貌岸然,但内心奸恶无比。你一直以为她是循规蹈矩良善谦恭的好人,却没想到她一直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你会怎么处置她?” “那个人,和皇上关系很亲密嘛?”沁儿眨了眨眼。 楚慎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 “那就要看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皇上是想将她治罪,还是想放过她,全都在皇上一念之间。若不是大错,也不必重罚,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妨给你的皇儿积点阴德。” “可那是个难以让人饶恕的罪行。”他抵着她的额角,一手抚上她的腹。 “皇上已经打定主意了,不是么。” 车行至碧云宫停下。 沁儿仰头望着这个凤殿,还是初次来到。碧云宫空置很久,但三年就修葺一次,打扫得十分干净,整理得井井有条。 这就是惠妃生前长住的地方,也是先帝一年内有三百六十天会呆的地方。 楚慎搂着她来到一处厢房前驻足。 她见到门上有个封条,颇为奇怪,“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个封条?” “这原本是母亲的寝室。母亲就是在这里难产诞下我皇弟。父皇嫌这个房不吉利,差点把它烧了,后来还是母亲劝阻的,就贴了个封条,母亲便从这东苑搬出去,去了南苑。” 楚慎上前推开门,一股发霉的味道冲鼻而来。 “你在门口呆着。”他握握她的小手,径自走入查看。 房内结满蛛网,遍布灰尘,楚慎用了点力推开屋子的后窗,探头出去望了一眼,见与旁边的窗户相隔不过两尺,手一抬就能将婴儿来回递送。 楚慎叹了口气。真是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数,父皇聪明一世竟会如此糊涂,居然也不曾怀疑那死胎的来历,真是关心则乱,一个这么聪明的人,一旦涉及母亲的事,便会完全乱了方寸,失去思考。 沁儿捂着鼻头走了进来,“皇上你在看什么。” “我要看的都看完了,我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我们回去吧。”他搂过她,与她一齐出门。 “去哪里皇上?” “景和宫。”楚慎握了握她的手。 沁儿皱了皱眉,但是什么也没说。 楚慎出了门,对凌公公道,“去请摄政王进宫,到景和宫。” “是,皇上。” 100 机关算尽 夜幕低垂,空气中含着寓意不明的凝重,月光溅起一地银色冰冷。 庄太妃面色很沉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眼色淡淡地看着他们。 紫檀木匣子翻了盖儿,韩宿将半枚玉佩恭敬地递到皇帝手中。两个半块凑趣一拼,缝隙完美地咬合在一起,再轻轻一使劲,便整合成一块,丝毫没有缺损。 楚慎的手微微抖着,一抬眼,神色讥诮地盯着庄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哀家没想到,皇上竟会这么聪明。单单凭借钟太医临死前的一句话,便能查到这么多事情,皇上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与皇上的聪敏机智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要这么做?”楚慎黑瞳蓦地一缩,含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愤怒,“太妃在朕心中,一直都是个谦恭和善之人,从来不说三道四、搬弄口舌是非,从来都是谨言慎行、贤良淑德的,可是朕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这么毒辣!” “皇上。”楚璇很是不解地望着他的皇兄,“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说母妃?” “她不是你的母妃。”楚慎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有丝激动,“我们的娘是惠妃,你是我一母所出的亲弟弟。” 沁儿在旁边瞧着大吃一惊。 这屋里除了皇帝的亲信凌公公在,还有另一名庄妃娘娘的贴身太监,海公公,二人一惊一吓,露出不同的神色。 “皇上?”楚璇讶然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看到没,这半块玉佩是父皇给我们两兄弟的。一半在我这里,另一半在你那里,两块刚刚好咬合,不留一丝空隙。当年,你是被庄妃调包换走的,如果朕猜的没错。太妃你早有预谋,你定是一早就诞下死婴,密而未宣,假以时日,等朕的母亲生产时,再假装与她同一天生,是不是?” 这宫闱秘闻也太惊悚了! 沁儿一手捂着嘴,两眼来回不停在他们身上打转。 原来阿璇并非庄太妃的亲生子。阿璇是惠妃的儿子,是阿慎早夭的亲弟弟,还是被庄妃换走的,天哪,这个消息实在好惊人。 “皇上都已经猜到了,何必再来问哀家。”庄太妃娘娘冷静地简直有点过头。 “你殷勤地到碧云宫走动,也是为了计算母亲生产的日子,你害怕错过,你运气的确好,就这么巧的给你碰上了!”楚慎眯眸冷笑,“父皇大概怎么样都想不到,你会在她眼皮底下做这些小动作。你害朕的母亲,郁郁寡欢了七年,最后撒手大去,而父皇也不堪打击跟着去了,你良心难道没有愧意?这么多年来你做过什么?你把对朕母亲的嫉恨都报复在璇弟身上。你表面上对人和蔼又亲善,实际你对璇弟残忍无比。” “皇上说的是不是真得?”楚璇握着拳,冷眼望着庄太妃。 庄太妃淡淡地看了他们两兄弟一眼,“到了今时今日,就算哀家再不承认,你们也不会信了。” “这个玉扳指是谁的?是不是此事除了你,还有人与你合谋?” “没有。”庄太妃冷笑,“办法是哀家想的,实际去做的是海公公与香雪。香雪多年前已经亡故,你们想索命报复,就拿走哀家与海公公的命吧。” “为什么这么做?”楚璇愤而吼道。 “为什么?”庄太妃提高音量,忍不住拔声尖笑,“当年若不是哀家使了诈才能怀上先帝的皇儿,哀家根本不可能有小皇子。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未能保住他。哀家仅有的一次机会就这样白白丧失了。你们的母妃有的是机会受孕,只是她自己的身子单薄不争气罢了!而哀家呢,哀家没有,再没有机会了!哀家要争取一个儿子,争取一点属于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在这个后宫之中,已经失去了男人,就不可以没有子嗣,否则,你什么都不是……” “所以你就把我抱走,所以你就让我跟我娘骨肉分离这么多年,所以你就让我没有尽过一丝做儿子的孝道,而以后也再没有这个机会了!”楚璇星眸含泪,咬着唇,浑身的颤抖与怒意,难以克制。 “璇弟自小就有寒症,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心有不忿对他落毒!” “皇上说是就是!哀家什么都认了!”庄太妃冷笑一声,从梳妆镜前站起,“皇上现在要赐哀家白绫还是毒药,悉随尊便!但是哀家有些话,不得不告诉皇上。其实这件事,从始至终,得益的都是皇上。如果没有哀家横插一手,那么如今这个皇位是谁的,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住口!你不要再离间他们兄弟,你没资格再在这里说任何话。”沁儿蓦地挡在他们面前,一手指着庄太妃,“死到临头你还想破坏他们的关系,你真是无药可救!” “沁儿。”两人不约而同伸手抓她。 “你有胎儿,不可以动怒。”楚慎吸了一口气,伸手揽住沁儿的腰。 小家伙已经激动气愤到想要上去踹人了。 真是难以置信,一个人怎么可以恶毒到这个样子?偷了别人的孩子,被人揭破后,非但没有一丝悔意,竟然还在那边继续挑拨离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一个平时道貌岸然的人,剥落慈善的面具后,竟会这般丑陋。 三人到了太庙,给惠妃娘娘灵前上了柱香,有着兄弟相认后的喜悦与兴奋。 沁儿正儿八经地拜了拜她的正宗婆婆,心里暗暗祈祷,让婆婆保佑他们两兄弟事事顺利,兄弟同心。 楚慎扶她起来,看着楚璇道,“朕决定……” “皇上你什么决定都不要。”楚璇打断他的话,摇摇头道,“你不能赐死庄妃,还是暂时先将她关押在通惠别苑,派人加以看管吧。” “她这样耍我们,为何朕不能处死她?”皇帝不乐意了。 想想他弟弟在这个恶毒女子手中吃了多少暗亏,心里就不舒服,恨不能立刻处死她了事。 “皇上将以什么名目赐死太妃?”楚璇摇了摇头,“之前已经死过一个太后,如今再要赐死一个太妃,恐怕会惹朝中非议。” 101 二更 “皇上就实话实说,告诉大家你是被庄妃调包的,庄妃是害死先帝的罪魁祸首。他们老说婆婆是祸国殃民的妖精,其实这个庄妃才是。”沁儿宝宝开口道,一根手指闪亮亮地比出来。 楚璇忍不住笑了,“当然不行。我是惠妃亲子的事情不能公布于天下。只我们几人知道就够了。” “你是怕有人借着你是先帝册封太子的名义,想要逼皇上禅位?” 楚璇点点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朕不怕的。你我兄弟经过这么多事,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对?朕相信你。” “可臣弟怕。”他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他大哥的手,“哥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从你手里得到任何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楚慎感动地回握他。 “我担心事情真相公布出来,会被司马氏利用。社稷江山尚未大定,哥哥光是应付司马一族便甚感疲累,何必再要生事呢?”他紧紧握着他的手,叹道,“就让这真相随着我们的娘,烟消云散去了吧。你我心里知道,便可以了。” “璇弟你放心,等到江山大定,朕一定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 “胡说八道。”楚璇皱皱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就不能让你弟弟我轻松安乐一点么?非要搬个万丈高山来压垮我你才高兴么。” 楚慎哑然失笑。 这两兄弟谈心谈的把沁儿丢在一边了,真是一副养眼的美人图呀!沁儿小妹妹两眼一弯,瞧着瞧着就跑去和惠妃娘娘聊天去了。 婆婆呀,你瞧他俩现在这样多好,你九泉下也该含笑了。 你儿子阿璇多可爱的一个人呀,阿璇哦,你当年也见过的,阴差阳错让你们母子分离这么多年,不过现在好了,他们两兄弟相认了,以后他们会相互扶持,一定能够走得更远。 嘿嘿嘿,婆婆你还真是个美人,难怪当年父皇对你念念不忘,你要保佑你两个儿子,保佑沁儿和你孙子哦, 她眨着眼睛瞧壁上先帝与惠妃的画像,忽然觉得画中的惠妃好像对自己眨了眨眼笑了。她揉揉眼睛再想去望,楚慎便伸手揽了过来,“刚才,朕和璇弟商谈事情的时候,你一个人在那边对着娘的画像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是不是说我们兄弟俩的坏话?” “哪有?”她惊怪地回头瞪大一对黑又亮的招子。 两兄弟瞧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说什么了?”楚璇追问。 “我跟婆婆女人间说的琐碎话,你们男人就不必过问了。”她吐吐舌头,转身扯扯楚慎的手,“怎么样,你们商量好了么?准备怎么处置太妃娘娘?” “就照璇弟的意思,将太妃圈禁在通惠苑吧。” “以什么名义呢?” “恶疾。”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转而相互望了一眼,会心一笑。 “倒是很有默契的。”沁儿小妹妹嘟嘟小嘴,转而又叹息道,“其实这样也好,毕竟养了阿璇这么多年,若说没有感情,打死我也不信!也许早在不知不觉间,那情分就已经种下了,只是自己不懂把握,将他推出去……算了不提了,免得你们心烦。” 楚慎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阿璇身上的寒症,真是庄太妃狠心下毒手么?” “我看未必。”楚璇淡淡地笑道,“母妃当年万千宠爱集一身,有多少人想加害她腹中孩儿,恐怕多的不计其数。可能是太后做的,也可能是庄妃,更有可能是别的妃子。我这症状,应该是被人所下的胎毒,如今再要追究也没那个必要了。” “胎毒。”沁儿怔忪地沉吟,一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小腹,心里有点怕的。 这该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 “你不会有事的。”楚慎瞧出她的不安,忙紧了紧她的小手,“朕不会让你有事。” 她笑笑,突然岔开话题道,“怎么没有必要追究呢,把那个人揪出来,让皇上把她碎尸万段。或者是问她要解药也好呀。” “都事隔经年了,怎么查?不必为了我的事,再弄得烦乱不堪了。” “阿璇你自己不可以丧气呀。”沁儿正色道,“你当着你父皇母妃的面,给我们发誓,说你不会放弃你自己,你一定会把自己治好的。”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楚璇翻眼睛。 “不许翻!”她吼他,顺手扯扯皇帝的衣袖,“皇上。” “嗯!”楚慎用力点点脑袋,做帮凶道,“快发誓,快!” 楚璇气死了,逼不得已在母妃面前发了个重誓,这才使他们二人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 凌公公走入,“皇上,药已经准备好了。” “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没有皇上,一切事都是奴才一个人操办的,就算有人知道也不会有所联想,更不会猜测到太妃娘娘身上。” 楚慎点点头。 “那个海公公一并处理了吧。” “是,皇上。” “他不是忠心耿耿的嘛?就让他随着太妃一起在通惠苑里了此残生吧。” “皇上你给她吃的什么药?”沁儿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他揉揉她的小脑袋,“事情差不多解决了,璇弟,你先回府吧,免得有人起疑。” “好。” “不再去瞧瞧庄妃?”沁儿问。 “有什么好瞧的,她是罪有应得,走吧。” 隔日。 庄太妃娘娘得了不治之症的怪毛病,此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往宫廷各处。 众大臣出于孝义,纷纷前去请安,都被皇帝派去守着的侍卫与太监挡在了外面。 能够进去给太妃娘娘请安的,寥寥几人,其余者都被以“太妃身体不适,不宜接见”为由,挡去了。 庄夜月日夜守在姑母床前以泪洗面。 没想到一夜之间,姑母不但口不能言,甚至还瘫了。 “姑母。”她轻轻叫她,“姑母,你告诉夜月,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庄大人忙上前拉住女儿,“不可胡说。” 转身朝司马大将军拱手道,“大将军,太妃娘娘身体不适,我们还是出去,别再打扰了。” 司马炎朗纵有疑问也百思不得其解,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庄大人便拉上夜月,警告她谨言慎行,出去了。 这宫里波谲云诡的接连出事,谁又敢对太妃下手,众人心中雪亮,只是不敢言明。 102 后位悬空 早早地。 沁儿在窗口修剪一盆小花,心情还不错。 甜儿打了盆水入门,见着扑哧一笑,“今天的太阳肯定会从西边升上来。” “为什么?” “娘娘起的破天荒地早。”甜儿整理着床铺咯咯直笑。 沁儿扬扬手里的剪子,哼了一声,“去!没事就调侃我,小心我贬你去刷马桶。” “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主子饶命。”甜儿唱作俱佳地嚷嚷着,脑袋都没回。 瞧这丫头,在她面前越来越放肆了。沁儿嘟嘟小嘴,一扬眉,“甜儿。” “啊?” “腊梅去哪里了?叫那个包打听进来,我有话要问问她。” “她一早在煎安胎药呢。” 云沁翻翻白眼,“这么急做什么,先叫她进来,随便聊几句。” 甜儿出去叫了腊梅,一同进入屋子。 云沁朝她们勾勾小手指,眼睛亮晶晶的,“嘿嘿怎么样?现在宫里头流言蜚语地八卦些啥了?” “不出娘娘所料,我们放出风声,说肃亲王家的小王爷逛飘香院,被正夫人与两位侧夫人揪着耳朵拎回去。宫里果然又在热切讨论这事儿,早把太妃娘娘的事丢到脑后去了。” “不错不错。”沁儿接过甜儿递来的白水喝了一口,咂咂小嘴,苦着脸道,“好没味道。” “娘娘忍耐忍耐吧,等小皇子生下来,娘娘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 “谁说的,你不晓得在喂奶期间也不能乱吃的么。”沁儿愁着小脸,转回头瞧了她们一眼。 甜儿与腊梅两个真没良心,还笑得呱呱的,讨厌极了。 正说着话,有个小太监在门口一探脑袋。 沁儿眼尖,朝他勾手指,“进来进来,瞧见你了,小董子。” 这个小董子机灵讨巧,自从上次给她解围后,一直便跟在皇帝身边,作为皇帝与贵妃互相通信传消息的信差,很是伶俐。 小董子忙进屋子,给皇贵妃请安,一张嘴跟涂了蜜似的,能说会掰。 “行了行了。”沁儿挥挥小手,“起来吧,是不是那个司马炎朗又去烦皇上了?” 小董子频频点头,“娘娘英明。那个司马大将军刚刚又去皇上的南书房提了立后一事。” “他提什么立后?”腊梅与沁儿哼了一声,“皇后当然是我们皇贵妃娘娘啦,这还用说吗。” “别胡说。”沁儿回头瞧了她们一眼,转头问小董子,“司马大将军说什么?” “他已经不止一次向皇上提此事了。大将军好像属意自己的女儿明贵人,使劲手段捧她去皇后的宝座咧。”小董子一撇嘴,甚是不以为然。 “明贵人?”腊梅与甜儿惊叫,随后七嘴八舌道,“怎么可能,她是什么身份,司马大将军肯定是行军打仗太久,把脑袋都打坏了。” 沁儿忍不住笑笑,横了两个口无遮拦的丫头一眼,“不许胡言乱语。” “司马大将军说,如今连太妃娘娘都瘫了,后宫之中不可一日,而且皇上年纪也不小,后位又悬空已久,所以他率同各位大人进言,逼皇上立刻立后。”小董子哼了一声。 沁儿心里一沉。 看来司马炎朗是早有打算,若是不能将司马明玉扶上后位,决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后位之于她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她要的可不是皇后这个荣耀无比的头衔。 她要的只是皇上那份完完整整的爱。 若是,若是……残缺了、变质了、逐渐消失了! 宁可不要! 她皱皱眉,陡然觉得心里一阵揪痛,身子往凳子上一倒。 可把甜儿与腊梅吓坏了,上前扶住她,不停捏着她的手跟脚,连连说道,“娘娘请放宽心,没事的没事的,皇上决不会立司马明玉为后的,放心放心。小董子都是你,胡言乱语什么呀,看现在把娘娘弄得心神不定的,真是该死。” 小董子便自责地拍自己巴掌,“小董子该死,小董子该死。” “行了行了,不关你的事。”沁儿忙挥手制止,“是本宫心里烦闷,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 “是,娘娘。”几人躬身往后退去,方到门口,就见小包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噗通跪倒在地,“娘娘,娘娘。司马大将军在外求见!” 沁儿蓦地从椅凳上竖了起来,一双桂圆大眼瞪直了,“他来干什么?” “奴才不知道。”小包子慌道,“奴才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了皇上,可是也没那么快赶来。如今司马大将军在门口执意要见娘娘。奴才已经说了这不合规矩,但恐怕他还是会闯闯进来。” 这小子一头一脑的汗,该不会是司马炎朗拔出佩刀吓唬他们吧。 沁儿眼色一沉,伸出两手让甜儿与腊梅扶她起来,“要来就让他来,本宫倒要看看,他敢在这凤鸾宫里做什么!”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司马炎朗冷厉的声音高高扬起在这空荡荡的寝殿内。 云沁见他行礼时态度倨傲不恭,虽是拱手,但眼睛是歪在别处的。 云沁一阵冷笑,隔了半响没发出一声。 这凤鸾宫寝殿内站着十几个太监与宫女,却吓得一声都不敢发出,个个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缄默。 司马炎朗奇怪地看了沁儿一眼,却被她脸上冰冷无情的神色怔住了。 这个小姑娘…… 看来果然不好对付。 司马炎朗再次拱手,朗声大叫道,“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沁儿嗤之以鼻,“大将军不是巴望着本宫早死早超生嘛,何来千岁之多?本宫实在受不起。” “娘娘此话怎讲?微臣对皇上与娘娘忠心不二,一片丹心可表日月!娘娘说这个话,岂不是污蔑微臣、冤枉微臣?” “是不是污蔑是不是冤枉言之尚早!司马炎朗!”沁儿冷哼一声,“你不顾君臣之礼,不顾后宫之礼,没得通报就闯进来,你就吃定了本宫不敢治你的罪?” 103气死人不偿命 司马炎朗一怔,当下拱手道,“微臣疏忽,请娘娘恕罪。微臣这么性急也是逼不得已的!” “哦?”沁儿轻嗤,“说说你逼不得已来见本宫的理由。若说的不好,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本宫可不是三岁孩儿,可以任由你糊弄。” 司马炎朗方正的国字脸立刻沉了下来,冷笑道,“微臣今日来此,是希望娘娘能够起到表率作用,规劝圣上立后。” 云沁立刻笑得跟朵花似的,一扫之前的不悦表情,还故意矫揉造作地捏着小手,嗲声嗲气道,“怎么好意思让司马大将军亲自来烦这件事呢。没想到司马大将军也同意皇上尽快立本宫为后呀。还劳烦司马大将军跑这一趟,真是让本宫不敢当呀。你放心,放心,本宫会尽快跟皇上再去说说的。这皇上办事就是这点不好,明明可以早点定下来的事情,他总是拖拖拉拉没放在心上,好气人哦。” 凤鸾宫的小太监小宫女们差点喷笑出来,个个低着脑袋压抑着笑感。 他们的娘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司马大将军的脸立刻黑得乌云密布,可媲美焦黑的锅底。 谁说这个尹如沁心细如尘聪明无比的?他看她就是个人头猪脑!他司马炎朗像是来扶她登临后位的人么? 他拱手,声音含着恼火道,“娘娘!看来你是误会微臣了!” “没误会没误会,怎么会误会呢。”沁儿笑呵呵地挥着爪子,继续跟司马大将军鬼扯道,“本宫知道,司马大将军你一片丹心可表日月嘛。你对皇上与本宫的忠诚,谁都不能怀疑。你知道皇上素来疼爱本宫,早就有意立本宫为后了,你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立马就提出来了,哈哈……” “其实你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了。”沁儿一手摸摸自己的小肚皮,乐呵呵地道,“本宫现在有了小皇子,身价百倍,水涨船高,皇后这个位置非本宫莫属。” “娘娘!!”司马炎朗见她不听自己讲话只顾在那边自娱自乐自己欢天喜地开心了一把,不由无语极了。 “啊司马大将军你说你说。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你肯尽心尽力为本宫做事,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司马炎朗气晕了! 他用力一拱手,怒喝,“娘娘误会本大将军意思了!娘娘年纪幼小,生性又狂傲任性,就拿上次淑妃娘娘一事来说,太后只是率领众嫔妃前去询问娘娘,娘娘便以死明志,刚烈至极,这毫不转弯的个性,实不宜担当国母重任。大楚需要的是一个温柔端庄、贤良淑德的女子来当这个至高无上的国母,而本大将军的女儿,司马明玉,恰恰正好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某娘娘变脸跟变天似的,立马就晴转多云,多云转阴,阴雨连绵,那眼泪像是不要钱的滴滴嗒嗒就涌出来了。 司马炎朗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也没讲什么呀,这娘娘咋就哭了。 “大将军你不是来帮本宫的,你是来害本宫的呀。”她立刻就风云变色了,那小脸就像个京剧脸谱,一下就由哭啼啼的样子,转而出离愤怒,“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刺激一个孕妇呢?太医说本宫不可以受一点点刺激!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本宫受激过度,失去孩儿?噢!司马大将军,你用心实在太狠毒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司马炎朗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怕死她。这女人什么人啊?扯东扯西没一句绕到正题上的!他现在跟她说立后,一开始笑得跟个花痴似的,现在又跟他讲孩子,这关皇嗣子毛事? “你还吼本宫?”沁儿那张小脸戏剧化地又变成哭啼啼的花猫脸了。 “娘娘!”小太监小宫女们涌了上去七手八脚扶住她,唱作俱佳地匍地,跟着哭嚷,“娘娘息怒,娘娘凤体要紧,千万不可动怒呀。” “娘娘!!”司马炎朗怒吼一声,“本大将军现在跟您谈的是立后一事,不要扯到别的地方!!!” “是立后啊!本宫一直跟你谈立后,你自己扯到别的地方去了好不好?” 司马炎朗暴跳如雷。他感觉和这个尹如沁,简直有口都说不清,她那个鱼木脑袋不知道装了些什么鬼东西。 “大将军,你看起来似乎很生气啊。”某娘娘怯怯地瞧了大将军一眼。 司马炎朗甩袖一拂,“本大将军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想请娘娘规劝皇上,立本大将军的女儿明玉为后。” “司马明玉当皇后,那我呢?”沁儿故意瞪大一双的圆滚滚的眼睛,惊声问道。 “娘娘自然还是尊荣无比的皇贵妃。”司马炎朗一副睥睨的样子,“其实皇上心里也快有最好的决定了,本大将军也只是想让皇上的这个决定能够下得更坚定一些!” “哇——”沁儿立刻换脸嚎叫,“不行不行。我是一定要当皇后的!” 司马炎朗给她孩子一般的表现气晕了,“你成熟点好不好?皇贵妃!你怎么就这么虚荣呢?” “司马大将军你说我虚荣?你不虚荣,为什么一定要你女儿当皇后,而不可以给我当呢?”沁儿小妹妹瞪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纯真无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司马炎朗觉得跟她多说一句自己都即将疯了。他甩袖怒道,“微臣告退,娘娘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不过微臣还是要奉劝娘娘一句,没那么大的头就别妄想戴那么大的帽子,微臣恐怕皇贵妃受不起!” 随着他的转身,云沁的表情慢慢冷淡下来,伸出的右手蓦地一挥,门口一只落地大花瓶蓦地跳起,在众人惊悚的眸光中,“啪”一下砸在司马炎朗那颗桀骜不驯的大脑袋上,立刻就头破血流,疼得他嗷嗷直叫了。 云沁松了松力,被人扶到一边坐下,冷眼瞧着司马炎朗跌跌晃晃从地上爬起来走了两步,猛地扑倒在地。 104 第二更 “大将军走路真是太不小心了,还不快去扶着点儿,别又一头撞上另外那只花瓶。”云沁好心地嘱咐一声,小包子小豆子忙点着脑袋,上前去扶司马炎朗。 司马炎朗怒极摔开他们的手,“什么人在我司马炎朗面前装神弄鬼!” “大将军你是不是眼睛花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去的,我们都隔得你那么远,怎么可能动手嘛。你可别借词胡说八道,冤枉好人哦。”沁儿一脸无辜地转向甜儿等人。 一群小太监小宫女虽然很是不解花瓶为何会自行跳起来攻击人,但却十分乖顺、有致一同地猛点着脑袋。 “是啊是啊。” 司马炎朗一手捂着流血不止的脑袋,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生平还没吃过这种暗亏。 他司马炎朗什么人?戎马一生,叱咤战场,谁敢拿他开玩笑?可是今日一而再再而三被这个小娃娃戏弄,怎不令他恨得牙痒痒。 “皇上驾到!” 沁儿低下小脑袋,甚觉无趣地摸着小手指节。 皇上这么快就来了,意味着不能再耍弄这个老匹夫,没劲。 老家伙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样子,其实还满好玩的。 “沁儿。”皇帝疾步赶来,远远地便伸出双臂,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微微定了定心神,“你没事吧。” “皇上,我能有什么事情。”她古灵精怪的眼珠子溜溜一转儿,嘻嘻笑道,“好像有事的是司马大将军哦。他刚才把沁儿骂了一顿,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他自己走出门的时候,老眼昏花一头撞上门口的大花瓶,还把脑袋给砸出血来了,你说有趣不皇上。” 皇帝点点她的鼻头,笑了笑,转身望着司马炎朗,“司马大将军,你未免也太过火了!竟敢私自闯入娘娘的寝宫,你想干什么?” “皇上,微臣也是逼不得已的!” “你闯入娘娘寝殿还算是逼不得已?”楚慎冷哼一声,“有谁逼你,你倒是说说看?” 司马炎朗老脸一僵,冷硬道,“皇上迟迟不肯作出立后的决定,全都因为皇贵妃加以阻挠。微臣身为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自然是有必要前来提点皇贵妃,一些个为人处事的道理!” “司马炎朗。”楚慎俊脸一沉。 沁儿呵呵笑着伸手指指门外,“大将军不是要离开了嘛?不送了。” “哼!”司马炎朗毫无诚意地拱手道,“微臣告退!皇上,微臣的建议,您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其他的,微臣不再说了!” 言罢,转身大踏步离去。 皇帝的脸色蓦地深沉无比。 沁儿挥挥手让小太监小宫女们退下,在皇帝怀里挣动了一下,“皇上,老匹夫拿什么来跟你做交换?帮助司马明玉上位?” 楚慎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她推开他,转过身去,“猜的。” “沁儿你听朕说。” “皇上是不是主意已定?”沁儿打断他的话问道。 “朕……” 云沁看着他犹豫的神色,忽然感到有丝无力。 “沁儿。”他想上前抱她,却被她推拒到一旁。 “我忽然有点累,我去休息会儿。” 他猛地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不由分说伸手搂住她,死死地紧紧地抱住,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恼羞成怒,“不管朕做什么,都只是权宜之计,你相信朕好不好?”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她扭回头,气呼呼地瞪着他,“你要我放开心怀,瞧着你和其他女子亲热,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我哪有?”他瞪着她。 “你马上就要有了!”她没好气地推着他,“我懒得同你说。” “沁儿。”他搂着她死不放手,“你给朕三个月时间,只需三个月,就能把所有事解决了。” “司马大将军能有那么好对付?” “为了你,为了我们幸福的将来,朕一定会做到。” 她抛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的办法就是一定要先和那个讨人厌的司马明玉搞到一起?” “什么搞到一起。。”他无语地瞧着她,伸指戳戳她的额角,把她的小手扯到自己胸口,“你摸摸看,朕的心,只为你一个人跳动,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无论如何,朕心里只有你一个。” 她小脸一红,不由分说提拳揍他,踮起脚尖一下勾住他的颈,“可我不要呀,我不要瞧着你跟她亲热,就算是演戏,我心里都不舒服,不要……” “沁儿,沁儿。”他紧紧搂住她。 “皇上,不演戏了好不好。我怕到时候你会假戏真做,那沁儿怎么办?沁儿会心痛致死的。”她仰起小脑袋,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两手举高抚上他的脸。 “傻瓜傻瓜,胡说什么。你知不知,朕也是百般无奈下,考虑再三,才会妥协的。”他皱皱眉,抵着她的小脑袋低语道,“司马老贼用二十万军机营兵权,买这个后位。有了这二十万边陲守军,朕可以做许多事,首先就能调用来,救你叔父。” “这么重手笔。”沁儿吸吸小鼻头,小脸红通通地仰起瞧着他,“那他就能担保皇上以后不废了她的女儿?” 楚慎笑了笑,“他只能赌这一把。朕会如他所愿。” “就如同对付罗家一样,皇上故技重施,会不会引人疑心?” “有时候,方法可以生变的,不一定要生搬硬套。”他笑着低头亲了她一口,“咱们说好了好不好?这三个月,你就好好留在凤鸾宫内,哪里都不要去,好好安胎。你乖了,好好听朕的话,好不好。” “皇上是不是要三个月不来看我?”她一想起长夜寂寂,她一个可怜的孕妇独守闺房,她就想哭。 “不会的。”他伸手抚抚她的小脸,“这样反而会让司马老贼起疑。” “但皇上来了也只会稍微坐坐。”她把小脸埋到他怀里,她几乎已经可以遇见未来三个月自己的悲惨生活了。她会泡在醋缸子中,难以呼吸。 “我可不可以先回相府住一阵子?” “不行!”他立刻反对。 “那我明天去大灵韵寺祈福,可以了吧!”她扭过小脑袋,气呼呼地望着他。 他瞧了瞧她愤怒的神色,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不要太晚回来。朕会不放心的。” *** 还有一更。。晚上七点左右。 105 横空出现 她一直觉得思苦大师那个老秃秃有些古怪,事实证明她没有猜错。 禅房内,她打开玉匣捻起一粒馥香逼人、纯白如玉的丸子,“大师将如此珍品送给本宫?本宫无功不受禄,怎么担当的起。” “请娘娘不要推辞。”思苦大师一脸诚意,抬头时,被某娘娘陡然伸到自己面前的小脸吓了一跳,对这个小孩儿行径的娘娘哭笑不得道,“娘娘,老衲并无恶意。只是将这颗天下间绝无仅有的玉肌生香丸赠与娘娘,以备娘娘不时之需。” 某娘娘盖上匣盖,将这手掌大小的玩意儿塞入腰间绣囊,“大师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在未来这段日子会发生些什么事?” 思苦大师但笑不语。 “大师你别这个样子好不好?你笑得很假耶!” 思苦大师啼笑皆非地望着她,“阿弥陀佛。” “行了行了行了。你可别跟我说什么佛偈,本宫是个大俗人,你跟我讲白话就行了!”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惹来身旁几名小沙弥闷笑的咳嗽声。 某娘娘盘腿坐在炕上,朝大师勾勾小指头,“大师,我跟你说一件事好不好。” “你们退下。” “是住持。” “娘娘。请恕老衲多嘴。其实娘娘既然已经随缘随尘,自得其乐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往事,自然不必刨根究底。” 云沁瞄着她水水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扫视大师一圈,朝他勾了勾食指,“大师!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 她一把揪住他长长的胡须,令他措手不及哭笑不得。 “大师!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上回我瞧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劲,简直就像是个洞悉一切的神一样!大师!你就是本宫要找的知古通今无所不能之人,是不是?” “咳咳,咳!”思苦大师无语地抢着自己的长胡子,“娘娘,娘娘,请稍安勿躁。” “我怎么稍安啊,我激动啊,我哪里还安静地起来!”她一顿抢白,又惊又喜地瞧着他,“大师大师,你赶紧告诉我,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去?回去了之后还能不能再来?大师大师,你说呀,你一个劲地笑毛啊,你赶紧说!” “娘娘你这么多问题,要老衲如何回答。缘生缘灭,本就是天定。您最好还是随遇而安……” “你的意思是,我回不去了?”她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不可能吧。你该不会是糊弄我的吧?大师,那你给我算算,我肚子里这个孩儿,能不能平安诞下来?” 思苦大师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娘娘,老衲又不是算命仙。。” “有什么关系?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算出我不久的将来有危险,还有什么算不出的呢?你快点说快点说,顶多本宫不告诉别人,皇上也不说,大师,大师~~”沁儿小妹妹揪着思苦大师的袖子来回摇晃。 思苦大师的眉眼唇角很不自在地抽搐了一下。 轻咳一声道,“其实有些事,只需不强求就是了。该是你的总归逃不掉,不该你的,强求也无可奈何。即便是……娘娘的龙脉,也是如此。” “胡说。”沁儿小脸微微色变,伸手抚着腹,“他既然来了,便说明与我有缘。若是无缘,根本就不必来不是么?来了又走,岂不是让人伤心难过。” “缘尽缘灭天意如此,人力不可勉强。”大师语带双关,“何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得失之间难以计算。娘娘又怎知,失去了一些后,将来不会获得更多呢?” “大师你一定可以化解这危难的是不是。” “阿弥陀佛。” 那个老秃秃,问他如何化解就“阿弥陀佛”一言带过了,都不知道说得是真是假。 坐在凤辇内,掏出那只玉匣,细细研究那枚玉肌生香丸。 老家伙就会讲些祸福难测的佛偈,谁听得懂。 车到相府停下。 沁儿被人扶下马车,甫入门,就听苑子里吵吵嚷嚷地。 “怎么了。”她问,该不会又有谁寻衅上门找大姐麻烦吧。 “奴婢见过娘娘。”相府婢女前面上来迎接,一个机灵地说道,“奴婢这就去通报。” “谁在园子里吵吵?是不是陆文公府上的二房又来找大小姐麻烦?” “不是不是娘娘,大小姐早就搬回陆文公府去住了,此刻并不在相府。” “哦,那吵嚷什么?” “噢,是南苑的池塘边上,大宝他们今早捞到个奇怪的袋子,正吵吵研究呢。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不要吵嚷,免得惊了娘娘。” “哦没事。”沁儿笑笑,挥挥小手,“什么袋子,我也去瞅瞅。袋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啊娘娘。那个袋子真得很奇怪的,它可不是用麻绳系住袋口的,而是一个很怪异的小扣子来回拉动。而且啊,那袋子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了,昨日下了场大雨,把池塘涨高了,袋子机缘巧合才现形。这袋子里的东西,居然每一样都很奇怪,而且一个都没给水打湿哦。” “不是吧。”云沁暗自咕哝,说得这么像她的防水百宝背包呢,“是什么颜色的?”她一路行去,问道。 “黑色,娘娘。” 呃…… “长椭圆形的?” “耶娘娘你怎么知道?” 云沁眼睛都快瞪圆了,加快脚步往那池塘而去。 离得池塘尚远,刚到树下,就看到一堆家丁婢女围在那里,这个手里一把伸缩型军用小刀,死劲研究如何使用,那个手里一把最新型灭音无声手枪,对着自己胸口来回瞄。还有一个更离谱,手里拿着一颗手榴弹,当玩具似的上下来回抛,还乐呵呵地傻笑。 云沁要晕了,大吼一声,“全部停下不许动!!” 她妈妈咪滴神啊!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在呆若木鸡肃立不动的众家丁手里,呼呼抢过小刀、手枪手榴弹,小心翼翼塞回背包里,将地上散落的一些通讯用器具、枪械组装用零部件、自己替换的黑色紧身万能型战衣,等等等等琐碎的东西一一整合到包里,各归各位,风卷残云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她深深松了一口气,抬起眼,一张璀璨的笑靥对着大家,“本宫平时待你们好不好?” “好。”众家丁婢女有致一同地连连点头。做相府仆人不仅赏赐多休假多,俸银也多,娘娘平时回来一趟,少不了打赏他们,跟着娘娘的日子别提多好过。 云沁笑眯眯地点点脑袋,“那就好那就好。今天你们什么都没看到,这个袋子本宫拿走了,你们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哦。” “是。” “嗯很好很好。”某娘娘转过小脑袋,“腊梅腊梅,把这个宝贝扔到我车里去,记住,别跟任何人说。” “是。”腊梅急忙接过袋子领命而去。 云沁心花怒放,心情好得不得了,“哈哈,哈!”控制不住想笑哦。 “你们都很乖,本宫决不会亏待你们的,今天这个袋子,以后就消失在大家的脑海里,你们从来也没见过这个袋子,知道了不?” “是娘娘。” “嗯。”沁儿用力点点小脑袋,转身对一脸不解的甜儿道,“甜儿,去把本宫带来的赏赐,分发给大家。” “是。” “谢娘娘恩典!”众人乐呵成一团。 她迈着轻松的步子,被小包子扶着往内苑而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背包怎么会事隔这么多年,如此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池塘里。但是,她还是很高兴,高兴到不想再去深究其他。 她跨入厅中,笑眯眯地望着正在用茶的白晓蝶与罗氏桃娘,“娘,二娘,我回来了。” “噗——”二娘那口茶,特么地喷好远。。 不会是看到这么乖的沁儿,就想起那只恶心的蟑螂吧!讨厌。沁儿又不是蟑螂妹~ 是夜。 沁儿孤枕难眠,一人翻来覆去半宿都没睡着,几次想滚过去却摸不到温暖的身躯,她委屈极了。 皇上今晚该不会在明贵人那里过夜了吧。 她疑神疑鬼地坐起身子,弯腰拿起藏在床底的黑色背包,将它拽到床上。 小手拉开拉链,取出一把零部件,十秒后,一支组装精良的军用远程狙击枪便出现在她手中。 她玩具似的把玩着,闭眼瞄准射程。 喀拉放下枪,笑着自言自语:不知道打爆司马炎朗的脑袋后,会不会让一切都结束。 她叹了口气,重新将枪拆成零件收归包包中。 直觉告诉她,还是别去用现代武器改变这个时代的历史,一旦介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躺下,举高手掌大小的电子相册,点了一下,屏幕一跳。 出现一张温馨的照片。 两个漂亮的女孩勾在一起,在浓烈的阳光下,灿烂地笑着。 她伸手抚照片。 “少了我这个路痴小麻烦,生意是不是好做多了呢。不过你记得,拼归拼,千万要惜命,可别像我,明知大楼在十秒内即将爆炸,还是想搏一搏,解开第五道密码锁,可惜啊,还是失败了。”她嘟了嘟嘴,“可惜那国宝九龙吐珠上品墨砚,就这么给爆没了!” 她懊丧地捶了捶小脑袋,“没能把它完完整整带回国,将会是我一生的遗憾……” 106 挺会享福的 一晃眼一个多月给晃过去了,算算日子,再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按照习俗,宫里有场盛大的祭宴,到时皇上会带着众多妃嫔去太庙祭拜祖宗。 日头越来越热,跟个火炉似的。 过了午时,沁儿睡了会儿起身,热得一头一脸都是汗,身旁挥扇子的宫女也都乏了。 她让她们去休息。 一边脱衣服一边琢磨着让人再抬桶水进来冲个澡。 这时候就不得不想起吹空调的舒服了,不必像此刻热得全身黏糊糊的这么难受。 等一下!她抬高她的小爪子,一手撑在腰上,忽地握拳,“我怎么傻了吧唧的,没想到呢?甜儿,腊梅,小包子小豆子小谷子小麦子!!” “娘娘!”几人立马奔了过来。 “来来。”她朝他们集体勾勾手指头,几颗圆咕隆东的脑袋便立刻凑了上来。 冲了一把美美的澡,擦掉浑身湿热的汗,沁儿精神奕奕,换上一袭自制式露肩露大腿丝质睡衣,开心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抬着几桶冰块进门的小包子小豆子小谷子小麦子忍不住对天翻翻白眼。 “娘娘啊,你怎么穿成这样?”甜儿吓死了,忙取了外衫给她披。 “有什么关系?”某娘娘撇撇小嘴,“这里又没有外人在,我快热死了,别给我穿上,一会又一身臭汗!” “好了好了,这几桶冰可以撑好一会儿呢。”几个小宫女围着冰桶不停扇风,“娘娘娘娘有没有感受到凉风呀?” “有有有,不错不错。”她盘膝坐在软榻上,笑眯眯地瞅着与人抬了一只四方形冰冻木盒匆匆走入的腊梅,“哈哈,你们大家今天都有口福了,过来吃吃娘娘我亲手制作的。甜橙味儿!冰棍!嘿嘿。” “冰棍?”众人面面相觑地围上那只冒着腾腾白雾的四方形木盒。 沁儿过去掀开盖在上面的厚厚被褥,从中挖了一把自制香橙冰棍出来,人手一根发给她们,“来来来,不要客气,大家都来吃,吃完咱们再做。腊梅你功劳最大,你发现那个地下冰窖的哈哈,奖励你两根。” “谢谢娘娘。” “嗯!这冰棍甜甜的,好冰很爽口耶。” “那当然。”沁儿爬到软榻上挥挥手道,“反正下午没什么人外面这么热,都别出去了,随便找地方休息吧,我睡去了。” 吃饱喝足,再睡上美美的一觉,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一个时辰后。 被吵闹的笑声从沉睡中惊醒。 沁儿揉揉眼睛坐起,给甜儿一件外衣裹拢住身子,“谁来了?” “德妃娘娘倪妃娘娘前来拜访。” “我没什么好跟她们说的。”云沁还没睡饱。 “那奴婢出去请两位娘娘离开吧。” “等等。”云沁叹了口大气,“去看看吧。”免得又落人口实,麻烦! 疏离一番后,整装妥当。 寝殿的门被推开了。 光亮透入。 德妃倪妃结伴进来,笑着四处打量那冒着腾腾白雾的冰桶,“见过皇贵妃。皇贵妃还真是挺会享福的。下人们也跟着享尽了福。” 这么多的冰就用来浪费在降温上。 沁儿也知道这冰珍贵,她也不想挥霍啊,可谁叫这鬼天气热得离谱,她不想点办法出来,难道坐等自己烤熟了? “两位姐姐今天来此,就为了跟我说这个?”沁儿挑挑眉。 “哦不是。”三人移步窗边楠木小案坐下。 倪妃笑着看了德妃一眼,后者说道,“是想来问问皇贵妃,可曾听说那明贵人的事?” “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皇贵妃难道一点都不在意么?如今宫里上下流言四起,都说那个明贵人即将一步登天,被皇上册封为后。皇贵妃,您真得,一点都没兴趣知道?” 甜儿站在云沁身侧,小嘴一扁,露出个极其不屑的表情,冲着搬弄口舌的德妃绕了个大白眼。 这两位娘娘摆明就是前来看皇贵妃好戏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们明知皇上都快大半个月没踏足这凤鸾宫了,讲这话分明就是想刺激她们可怜的皇贵妃娘娘。 凤鸾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都有致一同地达成共识,决不会在娘娘面前多讲一句废话,明贵人三个字更是提都不曾提过,为的就是怕娘娘心烦。 现在可好,被这两个女人一搅合,一切功夫都白费了。 倪妃也跟着优雅地笑笑,“宫里都流传说皇贵妃失宠了,我却不这样认为。皇上只是一时贪图……才会冷落了皇贵妃。假以时日,必然会回心转意的。” 贪图什么,她又说不上来。若论年轻貌美吧,一千一万个明贵人都比不上皇贵妃。可这皇上就这样莫名其妙和明贵人好上了,这几日天天呆在明贵人的惜花斎内形影不离,真是羡煞旁人。 沁儿小妹妹暗暗磨了磨小钢牙。 虽然之前皇上跟自己说的好好的,说一切只是在做戏,可是可是,她听着就不怎么爽。 这宫里头传流言的速度可媲美光速,才多大点儿功夫,就已经传到她失宠了。 看来许多人还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吧。 想着,皇贵妃终究也不是什么盛宠不衰的传奇。皇贵妃也不过就是个寻常女子罢了,一旦有了身孕,皇上便踢了她臃肿肥胖的身躯去找别的女人消遣了,看来她们这些人也不是全无机会的,连那个相貌平平的明贵人都能得宠,那为什么她们不可以得到圣宠呢? “对了,还没给皇贵妃道喜呢。皇贵妃身怀龙脉,平素可要好好休息调养身子,顺利将小皇子诞下来才好。其他的,就放宽心什么都别想了,等把孩子身下来,再做打算吧。” 德妃这话入耳特别的刺。她意思就是凭你现在这么个胖身子也伺候不了皇上,就滚一边凉快去吧,想抢你也是抢不到的,谁让你怀了龙胎风光一时呢,如今自尝苦果,把皇上给亲手推了出去,活该! 送走这两个心怀叵测的女人,沁儿在寝殿内来回不停地走,头上一堆的汗,大眼睛就快冒烟了! “我要见皇上!现在!!” 107 心痛 小半个时辰后,才见小包子磨磨蹭蹭地回来,嗫嚅着双唇,说话都不怎么连贯。 “皇上不在御书房?” 小包子勉为其难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用力点点他那颗大头。 “那他现在在哪里?”沁儿的脸色愈发难看。 “奴,奴才听说,皇皇上陪,陪明贵人去郊外消暑山庄去了。” 云沁死劲拍了拍桌子,“什么消暑山庄?” 他娘滴!她怎么从来没听过郊外还有这么个金屋藏娇的鬼地方? 苏必春与福禄海忙上前斥责。 一个道,“胡说八道什么?平白惹娘娘心烦,还不快退下?” 另一个又道,“娘娘,别管那个明贵人了,奴才陪您去软榻休息休息!” “我要去消暑山庄!”沁儿怒火盛炽。 “啊?”众人目瞪口呆。 规劝不了的结果便是服从,由甜儿、腊梅、小包子、小豆子陪着去,苏必春不怎么放心,便也跟去了。 福禄海见苏姑姑跟着,心里稍微定了定,压低声音对她们几个小宫女小太监道,“一会见机行事,千万不能让娘娘动了胎气。” “是福公公。” 坐在摇晃颠簸的马车上。 沁儿再没心情去看外头的风景,即使风景秀丽又如何,失去欣赏的人,一样便失了颜色。 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双小手下意识地扭在一起。 姓楚的你这个混蛋!你最好别惹我,别惹我!! 下了马车,站在消暑山庄门口,一目望去,山庄掩埋在山林秀水间,果然树木繁茂,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你们,呆在这里。” “娘娘。” “呆在这里!”沁儿固执地低吼一声,转身提着裙子,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消暑山庄前门。 门口的侍卫哪个不认识她,急忙拱手,“皇贵妃娘娘。” “让开!” 侍卫面面相觑,双手依然拦着,“娘娘请回,皇上说今日谁都不见。” 好你个是都不见!谁都不见!沁儿喧天的怒意“嘭”一下,犹如火山爆发,顷刻间都喷出来了! 她冷着一张玉致小脸,蓦地往前一步,直直朝里面走去,“今日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谁拦得住我?” “娘娘!” “唰!”沁儿一把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剑,蓦地横在自己胸口,“再敢拦我,我立死当场!看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侍卫们呼啦呼啦都跪下了,“奴才不敢!” “不敢就滚开!”沁儿红着眼睛,一步步从侍卫中间过去,直至进了门走得远了,这才丢下手里的剑,咬着唇,往前面暖阁而去。 姓楚的这个混蛋在里面! 她的直觉告诉她的。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会很可怕。 进了花厅上到楼梯,在厢房门口见到两个小宫女。 看到她来了,小宫女傻眼了,蓦地跪下“娘娘,奴婢去通报。” “不用。” “啊?可是这不合规矩!” “说了不用就不用。”沁儿不耐烦地跨过她们,伸手推开厢房门。 一室旖旎檀香味儿,很熟悉很熟悉的味道…… 沁儿垂在双侧的手紧了紧。 一眼瞧过去。 却见影影绰绰的红酥帐内,皇帝斜倚在白玉软榻上,将那娇柔似水的明贵人抱在怀里,二人都只是穿了一件中衣,皇帝乌丝披垂,明贵人袒胸露-乳,两者皆是凌乱不堪。 这个情景! 打死她也不相信,他俩没一腿!!十七八腿都有了! 沁儿克制着浑身的颤意,那眼泪好像山洪暴发似的,哗一下全下来了。 姓楚的你这个混蛋! 演戏演到床上去了!还敢对我甜言蜜语,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沁儿一手揪着胸口衣襟,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子般泉涌而出。 一颗芳心,跟给刀割似的,一下下凌迟,坠入无比黑暗的深渊。 她转过身,不想再看也不敢再看,出门口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踢到花盆,发出一点响动。 皇帝与明贵人转头望去,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白色的身影,拘搂着背摇摇晃晃的。 皇帝看到那背影,脸色倏忽变了变,但很快便缓了过来。 明贵人侧头瞧着他,咯咯笑道,“皇上,那个身影,好像是皇贵妃呢。” “是吗?” “嗯。”明贵人捻了颗葡萄,媚眼带笑地送入皇帝口中,“皇上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必。”他黑玉般的眸子滑过一丝笑意,伸指一勾她下巴,“朕今日哪里都不去,就和爱妃在一起。” 明贵人捂唇直笑,撒娇地腻到他胸口摩挲,“皇上你好坏呀。” 将这打情骂俏、字字句句尽收耳中的沁儿小妹妹,早已收了那可怜兮兮的眼泪,换上一副面无表情的冷。 出了消暑山庄。 众人迎上前去,莫不被她冰冷无情的神色吓了一跳。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苏必春抖着声音问道。 娘娘这神情,不对劲啊! 沁儿缓了缓神色,一手温柔地抚上腹,“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娘娘。”甜儿噗通跪倒在地,哭得稀里哗啦的,“娘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请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娘娘。”小包子小豆子腊梅三人统统跪了下来,拽住沁儿的衣摆哀求。 云沁努力克制浑身的颤抖,小脸上一片冰冷之色,“你们放心!我不会那么脆弱的!” “娘娘……” “回去。”她多一刻都不要再呆在这个淫烂的鬼地方! 当晚。 执事小太监来报,皇上留宿消暑山庄。 那通报的小太监被甜儿她们用扫帚轰了出去。 云沁已经没什么表情,心也麻木毫无所觉了。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果然古人所说的话是对的,接连打击过后,连你那颗心都死了,还有什么可以撼动你的感觉你的思想? 如今听着皇帝的名字,都感觉云淡风轻的。 她决定,与其如此痛苦着,倒不如放下。 这么多年来,抱着这份患得患失的心情已经够久了,前途太可怕太多灾,她畏缩地不敢再走下去。 108 我要回去了 不想再争什么了,争也争不过。 与其像其他女子那样,终日巴望着一份飘渺的爱,倒不如……松手。 沁儿素来洒脱涓狂。 别人死钻牛角尖要许许多多时间才能想通的道理,在她来说,不过就是一瞬间心境的变化。 她本来就是个自由在在惯了的人。 这么多年呆在这深宫闺阁之中,磨得性子都快软了,是时候拾起以前的那个自己,是时候彻底地离开。 孩子到哪里都能生下来。 银行户口里的钱足够她养一个孩子,再多养十七八个小白脸来暖床。她要让楚慎知道,没了他的爱,没了他这个死男人,她聂云沁,一样会过得非常出色非常惬意! 这个人生,本来就是该拿来挥霍的!而不是像此刻这般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做什么说什么都要留半寸心! 她累了也乏了! 这个宫斗的鬼游戏。 她不陪他玩了! 古怪大师说过嘛,缘生缘灭,本就是天定。 那现在这个缘,到了此时此刻被她人为的摁灭了,是不是说明,她可以再度回去了? 一定是这样! 无论如何要再试一次! 相府那个古怪池子,八成就是通往现代的道路!要不然怎么那么巧,她的人十三年前在里面被捞上来,她的背包又在十三年后被人捞上来? 一定错不了! 翌日,收拾打包妥当,还准备了一些金珠塞进包里,就当是楚慎那混蛋给儿子的赡养费! 老娘走了! 他奶奶的,你特么就自己一个人抱着那恶心吧啦的明贵人死去吧! 换上一件短襟箭袖水蓝色的衣衫,也不盘啥髻了,就将头发利落地扎成一个马尾,用上等的缎带束紧了,照着铜镜中精明干练的自己,沁儿满意地点了点脑袋。 说走就走当机立断! 弯腰拾起自己地上的背包,霍然甩到肩上,整个人神清气爽地走出门。 那不一般得神色,不一般的打扮,把围上前来的甜儿腊梅她们都看愣了。 辇车到了相府门口。 沁儿直接去了娘的房间,跟白晓蝶说了会儿体己话,又是感谢她多年来的照顾,又是感谢她的疼爱,说着说着眼眶儿都红了,把白晓蝶吓坏了,直说你个傻孩子,跟娘说这些话做什么? “娘没事。”她嗅嗅小鼻头。 白晓蝶便笑了。她当女儿是孕初期的情绪反应,安抚了几句也没多在意。 沁儿说要出去走走,她也不阻拦,笑着让她小心点,还让身边的小丫鬟跟着。 到了池边,沁儿说想一个人坐坐,便将怀里的一封信掏了出来递给小包子,“小包子,你把这封信送去摄政王府交给王爷吧。” “是。” “你们都去休息吧,本宫,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娘娘。”甜儿不甚放心地跪到她身边,“让甜儿陪着你吧,甜儿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的。” 云沁伸手抚抚甜儿的小脸,“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别再没头没脑笨笨的受人欺负了。” “娘娘。”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腊梅扯了扯甜儿的衣袖,众人行礼后,躬身退去。 云沁坐在池边,抱着她的背包,看着一池碧水。 她脱了鞋,把脚伸入水中,轻轻踢着那碧粼粼的水面,垂下细腰,小手摩挲着水面,感受水波的温柔 摄政王府邸。 楚璇早朝结束,回府下马,刚到门口,那门房便上前跪拜见礼,双手将一封书函举过头顶,“禀王爷,今日一早,皇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楚璇急忙拿过展开,蓦地瞪圆眼睛。 “送信之人走了多久了?” “可能有小半个时辰了!” “糟糕!”楚璇蓦地返身跃上马,轻轻一拍宝马逐月,它甚有灵性,倏地展开四蹄狂奔出去。 王爷: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沁儿已经走了。 去一个你所不认识的地方,回沁儿自己的家。 这个皇宫,沁儿再也呆不下去了,也不想再耗费精神与生命,去强求一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沁儿走之后,希望王爷可以将小包子小豆子小谷子小麦子甜儿腊梅苏姑姑福公公他们一并接到摄政王府,求王爷代为照顾。 王爷要是再有空的话,平时请多去探望沁儿的爹娘。 王爷请保重身体。 沁儿拜别,沁儿会在遥远的异时空祝福你们,再见! 楚璇握紧马缰,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痛!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就这样走了?你要去哪里? 不!不准你走!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你这个狠心的小家伙!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可以这般狠酷,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就这样走了? 本王不准你走! 你走了,本王……如何再见你? 楚璇一路赶到相府,适逢那拖拖拉拉谈谈笑笑的相爷与尹大公子下了马车。 二人看到十万火急赶来的楚璇,还呵呵笑道,“王爷,怎么啦?你不是回府了嘛?突然像……呃!” 眼看楚璇一句话都没听完,像阵风似的下马旋入门,相爷与尹大公子都有点无语了。 楚璇一进门就一把拽过一个仆人,“娘娘呢?娘娘在哪里?” “回回回,回王爷!娘娘在后院后院池子那边。” 楚璇蓦地丢开他,拔腿就朝后院池子跑去。 “王爷不是那个方向,跟我来。”尹如衣也发觉有所不对,王爷这么着急,不会是他宝贝妹妹发生什么事了吧。 楚璇也不多话,跟着尹大公子匆匆往后院的池子赶去。 远远地一看,池边没有丝毫人影。 楚璇整颗心蓦地往下一沉,像有十七八只手死死扯着自己的心,将它捣得七零八落风中凌乱! 那种痛楚,钻心钻肺似的难受。 他像是飞了似的,施展绝佳轻功往那头赶去,心里不停地在念:沁儿沁儿,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离开我,不会! 猛地扑到池边,墨般的眸子定睛一望。 只见碧水如丝的池中,只露出半只素白如玉的小手。 而这半只小手还在不断下沉不断下沉,即将被碧水完全湮没覆盖住了! 他破碎的心蓦地揪了起来,毫不犹豫一个纵身便飞扑进池子。 而随后赶来的尹公子,整个人都傻了。王爷—— 109 封印 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声。 眼睛却睁都睁不开,小手抬也抬不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是有块重逾千斤的石头系在自己脚上,拖着她小小软软的身子,不住下坠,下坠。 脚下黑洞洞的。 整个深渊在冲她张开可怕的大嘴。 她就要跌下去了,她就要粉身碎骨! 一丝亮光辗转眼前,拨开金丝白雾,玉般的五指抓住了自己,死死地抓住不放。 “到底怎么样?”一声暴怒的呵斥。 “太医,你倒是说个话呢,皇上着急呢?这皇贵妃肚子里的龙胎,到底保还是保不住?”刺耳的声音扬起,含着浓浓的嗤笑,幸灾乐祸的很。那声调,好似太医说一声保不住,她便要立马笑出来似的。 她怎么在这里,她怎么在这里?沁儿不要见她!不要见她!! “采荷,陪明贵人先回惜花斎。” “嗯~~~皇上,臣妾不走。臣妾要在这里陪着皇上,臣妾哪里也不去。”明贵人软到皇帝怀里撒娇。 楚慎暗自压下心中怒火,耐着性子笑了笑,“好了你先回去,朕一会就去惜花斎找你。” 明贵人这才满意地扬起唇角,软软的嘴唇在皇帝脸上印上一个香吻,眼神中含着春情,尽是挑逗之意,“那臣妾就先回去,略备薄酒等皇上来哦。皇上可不准骗臣妾。” “嗯。”淡淡的笑意扬起。 跟着衣衫摩挲,那明贵人这才满意地说了一句,“臣妾告退”。 令人作呕的娇嗲声音,刺入沁儿耳中,让她气得从灵魂到肉体,统统都在燃烧愤怒! 这个神经病女人,居然在她病榻前缠着皇帝秀恩爱? 滚!统统都给她滚! 不对? 她不是打算回去了么?难道行动又失败了? “张太医,娘娘的情况到底如何?” “很不好。”张天和没好气地回话,“是非常不好!娘娘气息紊乱、郁结心中,再这么下去,必会胎死腹中,龙脉不保。” “你胡说八道什么?”楚慎蓦地大吼,一把提起张太医的衣领,红着眼怒道,“朕现在再一次告诉你!娘娘若是有事,你也活不了!” 张太医一点都不畏惧,反而还很鄙视地横了皇帝一眼,“娘娘造成今时今日的局面,谁害得?” 还好意思吼他呢?自己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当着娘娘的病榻前,当着这么多太监宫女打情骂俏。娘娘的气息就是听到那死女人的声音后,才更加紊乱不平的! 楚慎抿了抿薄唇,一脸怒色,“朕的事你不须管,你只管照顾好娘娘。” “皇上。大师来了。”楚璇匆匆步入,身后跟着高宣一声佛号的思苦大师。 “参见皇上。” “大师别多礼了,你快过来看看,你上次说的那个禁锢之法,现在就施行。” “皇上确定要这么做,其实娘娘来此之前已经被封去太半能力,此刻再继续的话,娘娘短期内定将凤体受损、四肢虚弱无力。而且,这禁锢之力对胎儿影响也不怎么好……” “朕别无他法!”楚慎冷怒的声音高高扬起,“朕差一点、几乎就永远地失去她了!朕不想再有下一次,大师你明不明白?” “既然皇上主意已定,老衲也不再相劝。”思苦大师点头道,“请皇上与王爷稍稍远离,老衲这就为娘娘施针,封住她仅有的异能波动。只要娘娘不破封,那么从此以后,她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女子,再也不可能逃回去。” 这个死秃驴呀!!某娘娘昏昏沉沉地不停咒骂他祖宗十八代。 原来!原来他们一早就和老秃驴研究过她。对她的超能力、来自未来的身份,居然了如指掌。死秃驴果然是老天派下来害她的呀! 金针入脉,一阵刺痛。 沁儿在睡梦中尖叫一声,止不住挣扎。 好痛好痛,浑身都痛! 不要不要!她再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受苦受难,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沁儿,沁儿。”楚慎突然间握住她的手,声音含着一丝痛苦,“别动,你别动。听话……” 放手!你这混蛋快放手! 别用你的脏手来摸我,你个混蛋!! “按住她。”死秃驴道。 最后一针下在沁儿眉间,一闪而过的绿波隐没在沁儿的肌肤下。 大师满头大汗起身退开,“皇上,这只是暂时性的。不知娘娘何时会破封,破封的后果,即是……恢复所有的异能。当今世上,再也无人能压制住她。” 楚慎牢牢地握住沁儿小手,扬眉,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竟就这么厉害?” 思苦大师沉重地点了点头。 而沁儿小妹妹则在心里头不停嚷嚷:老秃驴你等着吧等着吧,等本娘娘恢复能力,头一个就把你的秃头摘下来当球踢。 “恐怕届时第一个倒霉的会是大师呢。”楚璇可恶的声音忽而扬起。 “咳,咳咳。”思苦大师轻咳数声,“老衲应该撑得过去,咳咳,咳。” “皇上,臣弟先行告退。” “皇上,老衲告退。” 楚慎淡淡地“嗯”了一声。 沁儿觉得身子一轻,被楚慎抱到了怀里。 她不安地挣扎着,愤怒地在心底大吼:放开我,放开我死男人!别用你刚刚抱过别人的手来抱我!混蛋混蛋! “沁儿朕该拿你怎么办呢?朕以为,都和你说清楚了。” 她努力掀了掀眼睫,忽地瞪大一双无神的眸子。 正低头望她的楚慎,被她突如其来的睁眼吓了一跳,双臂一收,死死搂住她,“沁儿。” 她愤怒地挣着小手小脚,出口的声音嘶哑又疲惫,连她自己都被吓住了。 “不放,朕不放。” 死秃驴!真得将她扎针扎的手脚疲软无力,她明媚的眼睛燃着熊熊大火。 “沁儿你听我说,别闹,别闹了!”他猛地脱口大吼一声,吓得她手脚一缩,大眼睛往上瞧住他薄怒的俊脸,水珠来回在眼里滚动。 “你自己没道理还凶我?”泪水哗一下决堤了。 楚慎手慌脚乱接着她的眼泪,一连声道,“朕不是凶你,不是!好了好了。别哭你别哭。” 他一脸懊恼地抱住她,“朕不是都告诉你了嘛。朕以为你懂,可是没想到你还是不懂。” 110 他的爱 “我懂,我懂得很。”她一手狠狠擦去眼角的泪,那股子恨不能把眼睛擦破的狠劲,让皇帝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一把扯开她自虐的小手。 “沁儿你懂什么?”他警告地盯着她,好像只要她那张小嘴里吐出不中听的话,他就会立马掐死她。 “我当然懂!在皇上心里,谁都没有皇上的江山霸业重要,为了稳固社稷,为了集中权势,皇上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什么都可以牺牲放弃,包括沁儿,包括沁儿和皇上的孩子!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至高无上的权!” 黑眸一黯,虽然不怎么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在他心里,终究是敌不过那个权字。 所以他可以玩弄权术,可以自得其乐地与其他女子在一起,只因他想获得更多更多,而这一切的一切,在她身上是得不到的。 一瞬间,楚慎的脸上布满黑气。 他气疯了,他真没想到,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东西,竟会说这种话?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的努力,竟一瞬之间全部被她彻底抹杀了。 要不是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他真想把她抓起来狠揍一顿小屁股。 “朕让你好好想想,想清楚,这么多年来,朕到底待你如何。”他冷着脸,伸手抚触她的心口,“你说这些话,难道就不知,朕会心痛?” “皇上早已让我这颗心。”她抬眼,深深地望着他,“千疮百孔,麻木不知痛。我又怎么好意思,让皇上,隔岸看花,独善其身呢?” 楚慎震动了一下,蓦地紧紧抱住她,垂下脑袋,抵着她的前额,赌咒似的说道,“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放你走,不会不会!永远不会!” 一行孤苦的泪,顺着她白玉般的小脸缓缓淌下,“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亲眼瞧着你,大婚!封后!携着皇后娘娘,共度良宵美景?还是,皇上想亲耳听我说: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妾祝愿,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和顺、永结同心、百世缠绵、万子千孙?” 楚慎埋入她馥香的发间,狠狠地颤动一下。 “我记得,我曾经跟皇上说过。我是个……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皇上既然给不起我想要的,那就趁早放手,放开我!让我自由地飞翔,再也没有任何拘束。” “朕不准,朕不准,朕不准你走!”他惶然捧起她的小脸,急急寻她的唇亲吻。 她一手抵开,将脑袋偏向一边,“既然给不起,何必再要强求?当断则断,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两个人如此痛苦痴缠,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什么?”他黑玉般的眸子内,翻腾着熊熊怒火,一手捂住她的小嘴,死死地堵上,“不准你说,不准你说出口!好了好了!不娶了不娶了!什么都不娶了!” 他收紧双臂搂住她,在她耳边赌咒似的低声道,“给朕三天时间,三天,就三天!朕不娶司马明玉为后,生生世世,朕就只有沁儿一人。” 沁儿不答话,只是垂着小小的脑袋,蔫蔫的耷拉着,有气无力隐隐啜泣。 “沁儿,沁儿。”他摇着她的身子,不停求着她的答案,璀璨的凤眸内,含着点点晶莹,“沁儿沁儿,沁儿朕的沁儿,你一定不知道朕是多么多么爱你,多么多么在乎你紧张你,多么多么地疼你宠你。你怎么可以这般妄自菲薄,贬低自己,一笔勾销朕待你的好?你在朕心里,是最最重要的。你到底要朕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了解朕的心意。是否要朕剖开自己胸膛,将朕的心捧到你面前,你方能解气,方能明白……” 沁儿小妹妹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拉起他的袖子不停抹着自己夺眶横流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他想亲她,给她软绵绵的小拳头给挥开了,他不敢再造次,又恐惹她生气。只能抱着她,一遍遍安慰,一遍遍哄着。 连日来的相思委屈恨,都在这一刻狠狠地爆发出来。 她对他拳打脚踢又咬又抓,他偏偏跟个死人似的,只是紧紧搂着她,还时不时让她小心别伤到自己。 她红着凄惨的眼睛,不停指控不停数落他的轻浮他的坏,从日落说到夜深,絮絮叨叨讲个不停,直到累极了,蜷缩在他怀里,小手微卷着扯住他的乌丝,睡去,眼角依然不住滑出晶润的玉珠。 他没动,一直就这么抱着她,痴痴地瞧着呆坐一晚。 他心里真得后怕。 若是璇弟迟了片刻半步,那么她……就会永永远远地从自己身边消失去了吧。 深深的一个吻,落在她喃喃呓语的唇上。 “沁儿朕的沁儿,你是摆脱不了朕的,朕决不允许你离开朕半步……” 月寒夜深。 酒冷、菜冷。 石化似的坐在一桌子酒菜面前,勾画深深的眼角,含着即将爆发的喧天大怒。 “奉皇上口谕,今晚留宿凤鸾宫。”门外刺耳的叫声传来后,静寂的夜便给一地碎响撕裂了! 惜花斎的小太监狗爬式地入门,惶恐难安地趴在地上,微微得瑟道,“娘,娘娘!小董子公公已经来传旨了!看看来皇上今晚不不会过来了!让让小伶子伺候娘娘安寝吧。” 明贵人蓦地站起,清秀的脸忿忿扭曲着,一手掀翻面前的桌子。 “这个贱人!竟敢垂死挣扎与本宫争皇上!不就是因为肚子里多个龙种么!要不然,皇上早对她情绝爱灭,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明贵人愤怒地破口大骂,转身指着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伶子与荷花,“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二人跪着哆嗦,不住用力点脑袋。 “回答的这么快,分明是敷衍!你们找死啊?”明贵人猛地一个箭步冲到两个奴仆面前,一人就是狠狠一脚。 被踹翻的荷花与小伶子,疼得在地上翻滚。 他们的主子下起手来凶狠的要命,哪里还有半点对着皇上的温柔娇嗲。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伶子与荷花吓得滚过来,不住给她磕头。生恐再一句话讲错便遭来横祸。 “统统是没用的废物!”明贵人大力地挥着手,眼中炽放出毒光,“尹如沁!你这么会玩手段,本宫就奉陪到底!哼,哈哈哈!我看你,失去了你的筹码,还能有什么手段再去勾引皇上?” 明明暗暗的灯光,映照着司马明玉恐怖冷血的小脸,地上翻滚着两个奴仆,不住叩头,她不叫停,他们唯有不住叩下去,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永生永世,这便是奴才们的命…… 111 缠人 他一宿没阖眼,早上的时候,眼睛里犹布着浅浅的血丝。 她躺在那儿,大眼迷离地瞧着他,神情十分可爱。 他忍不住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掰着她微卷的小手,想将自己的发丝从她手中解放出来。 她很是执着地揪着他的发梢。 他笑着无语了,俯身贴到她唇边低语,“怎么了,这么可怜可爱,朕舍不得走了。”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凌公公再度入门请旨。 “唔。”他转过脑袋瞧了公公一眼,“今日免朝吧。” “是。” 他接过她的小手按在胸口揉着,将她揽到自己腿上,低声叹了口气,“朕该拿你怎么办呢,小坏蛋,小坏蛋。” “皇上,微臣韩宿,有事禀报。” 沁儿伸出小小的爪子环上他的颈,咿咿唔唔地抗议着,把小小的脑袋缩到他肩上。 他笑着低头啄了她一口。 小家伙今日缠人的紧,大概是很久没见着他,想坏了。 “乖,宝贝儿。”他在她耳边呢哝着不住亲她,“朕去去就回来。你先乖乖用早膳,嗯?” 他在她唇边摩挲,重重亲了一口,“很快。” 他一根根掰开她的小手指,。 她被他倾身放回到床上,随着他身体的移开,沁儿顿感一阵冷意。 她两眼发直地瞅他。 他好笑地伸手抚抚她的小脸,在她迷离失魂的大眼上落下一个吻,“要乖乖的,等朕回来。” 他起身朝外边走去,出门前淡淡地嘱咐苏必春等人,“好好照顾娘娘。” “是皇上。” 沁儿的眼睛一直瞧着他走出去,身影完全淡出视线,这不要钱的眼泪才哗一下都涌了出来。 她小小的直觉告诉她,今天之内他都不会再出现! 有时候。 女人的直觉,真得挺可怕。 他果然如沁儿所预料那般,没再过来。 她也不想再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一直到隔天中午。 沁儿如同嚼蜡般吃着丰盛的午膳,只感觉嘴里淡而无味。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庭院中传入。 沁儿握着小瓷碗的手,微微一颤抖。 该来的,始终都会来的! 甜儿站在她身边,死死的握着小拳头,“我去轰她走!还没举行封后大典呢,司马明玉就迫不及待来娘娘这里炫耀了!我去轰她走!” “别,甜儿。”苏必春沉稳地摇摇头,“现在与她对上,吃亏的只是咱们娘娘。” “那怎么办?甜儿不能让这个女人再刺激娘娘了。” “我没事。”沁儿深吸一口气,一手将她的小手按了下去,抬眼间,明媚坚定的大眼锁住了门口。 司马明玉艳光四照、耀武扬威地搭着太监小伶子的手,缓步而入。 小伶子那背躬的,都快呈九十度了。 “大胆!见到我们皇后娘娘,为何不行礼?”司马明玉身边的姑姑采荷,立刻狗仗人势地跳出来呵斥。 凤鸾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脸上滑过悲愤之情。 而司马明玉脸上则掠过得意的笑。 “等你真正被册封受印后,再来说这话吧。”沁儿冷淡地指了指门外,“现在,这里不欢迎,请你出去。” “放肆大胆你!”采荷尖叫一声,被司马明玉伸手拦了下来。 她阴冷的眼角朝采荷瞄了一眼,那采荷立刻就蔫了吧唧地垂下脑袋,缩到了她的身后。 司马明玉堆上伪善的笑容,朝沁儿走上几步,“皇贵妃,本宫今日是好心好意来瞧瞧你的,看你肚子里这块肉,有没有保住。本宫还为你担心的很呢,不过现在看来,本宫真是多虑了,皇贵妃不止气色好,连心情都好的很,还十分会享受呢。” 她冰冷的眼角四处瞄着屋子里七八个盛满冰的冰桶。 在这盛夏里,屋子内摆上这些,实在是很凉快。连她都要嫉妒她的好命,这种待遇,就连她这个准皇后娘娘也是没有的。 “那你现在瞧见了,可以走了吧。”沁儿头一撇,没什么心情跟她说话。 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她多看一眼,都忍不住有想吐的感觉。 司马明玉眼一沉,唇角挂着讥讽的笑,大刺刺地在她面前坐下,“你们都退下!本宫有些体己话,要和皇贵妃说说。” “是,娘娘。”采荷她们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都往后退去。 凤鸾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直挺挺地站成一排,在沁儿身后一个都没动。 司马明玉嗤笑着扬起唇,“怎么,本宫说的话,你们都听不懂么?还是怕本宫会吃了你们的娘娘?” “嘭嘭”两声用力扣着桌面,司马明玉清秀的脸放得更沉,阴森地便要滴出恨来。 “我们不会走的!” “甜儿。”云沁转过小脸,安抚地摸摸她的小手,“你们都先出去吧。” “娘娘。”苏姑姑与福公公不放心地瞧了司马明玉一眼。 “我不会有事的。”沁儿安慰地朝她们笑笑。 看着她们都退出门,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俩,司马明玉得意地笑了,“皇贵妃,我真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白玉匣子,翻开给她看。 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金印。 “皇上昨晚连凤印都给本宫了,你说本宫这个皇后娘娘靠不靠谱?” 沁儿但笑不语着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么一眼,将司马明玉深深地激怒了。 是怜悯!这个该死的贱人,在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贱人贱人!她凭什么可怜她?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 这该死的脸该死的表情,刺得她眼睛痛! 霍地一抬手,一记耳光便扫上沁儿的小脸,“不许这样看着我!你不够资格。” 沁儿抵挡不住,她四肢无力,被她一记巴掌挥过来,打得跌下了凳子,嘭一声落在地上。 沁儿惊恐交加地微张檀口,抚住骤疼的肚腹。 外面焦虑等待的太监宫女们一窝蜂涌上前,那厚重的寝殿宫门轰隆一声,当着他们的面合上,落了锁,百推不动。 沁儿仰起头,望着不知何时悄然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司马明玉得意至极,“阿刚,替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 一会加更。。。。。 112 加更慎入啊。。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使劲踹门的甜儿,脸色都变了,红着眼一头扎上门,也不顾磕得头破血流的只是一个劲急叫,“开门!司马明玉你开门!我要跟你拼了!开门!开门!” “甜儿,甜儿!”苏必春几人连番拉住她自虐的行为,“皇上就快来了,皇上他……” “啊——”一道甜甜软软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将凤鸾宫所有人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苏必春等人噗通倒在地上,那福禄海与小包子小豆子使劲用身体砸门,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请您放过皇贵妃吧!皇后娘娘!奴才给你磕头,奴才给你赔命!放过皇贵妃娘娘吧!” “哗啦啦!”又一桶冰水,混合着坚硬的冰块当头淋了下来。 而被点了穴,强制放在冰水中浸泡的沁儿,小脸冻得发白,浑身三万八千个毛孔尽数张开,吸着冰冷的寒气。 好痛! 好痛好痛! 全身都痛! 她的宝宝,她的孩子,不要夺走她的孩子…… 泪水混着冰水滚滚而落。 腹痛难忍。 她刻骨地感受到,那小生命薄弱的气息正丝丝淡化。 化作无情的血水,从与之血肉相连的身体中,慢慢地,慢慢地渗透出来…… 不要,不要离开她,宝宝—— 司马明玉趴在浴桶边,蛇蝎毒笑,“怎么样皇贵妃,滋味不错吧。你不是嫌热么?盛夏之日,给你泡泡冰水,你该感激我才对。阿刚,再添!” “哗啦啦——”最后一桶冰埋入的瞬间,穴道突然解开。 沁儿凄厉地尖叫一声,想要挣扎站起,却给阿刚刚硬的五指按入冰下。 浑身的气迅速抽离自己的身体。 两条腿好似冻得麻木了,浑身除了疼痛,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每一寸骨每一寸肌肤,都被冻僵了,嘴唇打着颤,整个身体被禁锢在冰冷无情的水中。 司马明玉咯咯娇笑着,伸手撩起蔓延到她脖颈处的冰水,轻轻拍到她惨白无血的小脸上,“求我啊大声的求我啊,跪下给我磕头,一千个,少一个我都不会放过你!” 她神情睥睨,歪着脑袋,得意地笑,“我司马明玉曾经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司马明玉,要让你尹如沁,跪在我面前,磕一千个响头,讲一万句对不起!说啊,说对不起!说你下次再也不敢了!说啊!说!” 随着一声扬高,她扣住她冷硬如冰的小脸,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沁儿咳得浑身剧烈颤抖,停都停不下。 阿刚无情的脸转向司马明玉,“娘娘。” “闭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按着她。”司马明玉眸中一闪怒焰,伸手撕开她胸前的衣衫,扔到地上,拾了块冰在她露着的肌肤上来回移转,“求饶,大声地向我求饶!求我司马娘娘放你一马!说不定,我还会大发慈悲心!” “你这个贱人!还敢用这种倨傲的眼看着我!信不信我挖了它?”司马明玉瞪大毒蛇般的眸,仰起头,蓦地抽过阿刚腰间的佩刀。 “娘娘,我们该走了。把事情闹大,你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我怕什么?我是正宫娘娘!处死一个小小贱人又能如何?皇上才不会在乎呢。皇上亲口跟我说的,他已经腻了这个贱人了,要不是看在孩子份上,才懒得过来见她。”司马明玉手里的刀贴在她如玉般细致的肌肤上。 她妒忌地红了眼。 皇上的手曾经日夜爱抚过得肌肤。 “真是吹弹可破、光滑如玉呀,要是在这上面划一道口子,不知道皇上将来还会不会再多看你一眼呢。” “啊——”凄惨的叫声辗转掀翻了屋顶。 司马明玉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嘱咐阿刚拉开门,慢慢走了出去。 一苑子跪着凤鸾宫那些狗奴才们,眼见门开,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过来。司马明玉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们,“皇贵妃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只是小小的教训了她一番,如果再有下次,这条命还能不能保得住,就难说了。” “娘娘!”甜儿头一个跌跌撞撞地进入寝殿,两手捂住嘴,惊恐地望着那一幕。 凤鸾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齐齐心碎了,发了狂似地冲上来,推倒那冰桶,将她们的娘娘小心翼翼从中捧了出来,哆哆嗦嗦地抚着她血淋淋的小脸。 一地的血。 “孩子,孩子……”沁儿喃喃低语了数声,蓦地昏沉了过去。 “啊——”惨厉的尖叫声流转在宫殿上空。 一盆盆热水端进门,令人胆颤心惊的血水一盆盆再往外端。 楚璇与楚放石化般地站在门外,紧紧捏着拳。 “为什么会这样?”楚放一脚重重踹在柱子上,气恨地踢打,“司马氏欺人太甚,我现在就去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站住。”楚璇克制着浑身的冷意,厉声喝道,“现在杀光他们有什么用?可以救得了孩子嘛?” “但至少,至少……”楚放气得狠踢柱子。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楚璇痛苦地闭上眼,任由一行滚滚热泪纷扬而落,“若不是我硬要将她拉回来,若不是我……” “啊——”那一声声凄惨的叫声,落在人心上,犹如一把把带血的利刃,割得人千疮百孔。 屋外站着一堆石化的人。 屋子里那更是石化的严重。 楚慎坐在床边,握着她的小手,呆呆怔怔地。任由太医冲他吼,叫他闪边去,也毫无所觉。 好多血。 好多好多血…… 他的沁儿,流了这么这么多的血。 气息越来越微弱,生命在缓缓抽离她的身子。 不要!不要走!不要不要走! “把皇上拉开!微臣要给娘娘施针!”张天和暴怒着大吼。 “皇上,皇上……”凌公公上前半扶半拽着皇上起。走下一级台阶,他便脚下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几个小太监急忙扑上来扶住他,瞅了一眼皇上,被他脸如薄纸般的雪白,吓傻了。 “娘娘娘娘。”张天和为她扎了几针,焦虑地唤着她,“娘娘,不用担心,老臣在这里,娘娘娘娘,你能不能告诉老臣,你现在感觉怎样。” “痛,痛……”梦呓着辗转皱起小小的眉。 “她在叫痛,她在叫痛!太医太医!她在叫痛!”皇帝扑了上来揪住张天和的袖子,反反复复地念叨,“她在叫痛,她叫痛!” “臣不是聋子!!”张天和气得恨不能揍他一拳,深吸一口气,转身道,“娘娘落胎了,皇上。” 楚慎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额角,泪水滚滚滑落,“皇儿,朕的皇儿。” 氤氲布满雾气的池子边。 胖嘟嘟的小家伙不停朝她身边爬呀爬呀,举高莲藕似的小小手臂,粉粉的小嘴翘起,圆圆的眼睛黑得透亮,“娘,娘,为什么不要我呀?是不是我不乖呢?” “宝宝来,宝宝来,娘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宝宝,宝宝,到娘身边来……” 忽然人影一现,司马明玉像夜叉似的出现在宝宝面前,一脚踩在胖嘟嘟的小宝宝身上。 “不要不要!宝宝,宝宝……” “尹如沁,敢跟我作对,这就是你的下场!哈哈哈!”司马明玉一把抓起小宝宝,将它撕扯成碎片! “不要——不要啊,不要!”沁儿剧烈地震动着,猛地支起身子,尖叫到嗓子都哑了,“宝宝!” “沁儿,沁儿。”楚慎浑身一震,猛地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探手摸摸她的额,“你怎么样,沁儿,是朕,瞧得见嘛?” 沁儿伸手摸摸腹,泪水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太医,我感觉不到了。” “娘娘!老臣自知死罪。没能保住龙脉,是老臣的错!娘娘请降罪老臣!”张天和跪下认罪,“娘娘身体太虚,需要好生调养,小产后一定要养好身子,否则将来……” “沁儿,沁儿。”楚慎握着她的小手还没说话。 她霍然转过小脑袋,神情骇然地盯着他,“啪”一记耳光重重落在他玉白的俊脸上。 这一下抽得。。 一屋子的奴才们都傻眼了,噗通噗通跟着跪下,尖叫着皇上饶命。 “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在这里?”她瞪圆那双桂眼,冲他讽刺地一笑,“你来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我现在的样子好笑嘛?” “唰!”她撕开脸上包着的纱布,露出那狰狞的一条血淋淋刀痕,“皇上,看到没有,这个笑话,好笑嘛?” “沁儿。”楚慎哆嗦着想要伸指去抚她小脸。 孰料! 沁儿又一记重重的巴掌落在他脸上,狠狠挥开他妄图碰触的手。 她一手甩了出去,指着门外,“滚!滚出去!立刻就滚!从我眼前消失!今生今世,我都不要再看到你!滚!” “娘娘!”甜儿她们凌乱了,又爬又滚地过来,频频磕头,“娘娘,娘娘……” “朕也不想这样的。沁儿……”他抖抖颤颤地想要伸手,又怕惹她更怒,一只手横在半空,“朕也很心痛,朕的心痛不会比你少半分,沁儿,你听朕说好不好……” “你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再来跟我说话,你所说的全都是谎话,我再也不会相信。”沁儿语调冰冷地念着,那双眼,简直比临渊内的深冰更要坚固,“你!不配当我的丈夫。滚!你滚!你滚啊——” 她随手抓起床边的药碗砸过去。 “啪”一声砸在他脑袋上。 “皇上!”凌公公凌乱了…… 众人七手八脚抢上前,扶住皇帝向后仰倒踉跄的身躯。 “血,血。皇上您的……” 楚慎压下凌公公的手。 头上的血滴到眼睛里,淌下来的竟是晶润暗红的血珠。 “你累了,朕明日再来看你。”他转过身,背影寂寥而沧桑,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娘娘。”甜儿抱着她,肝肠寸断,涕泪横流。 “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当时应该拼死不出去的,大不了一个死嘛!全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福公公自责地直抽自己耳光,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墙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不关你们的事。躲得了这一次,躲不了下一次的。张太医你起来吧,你们都起来吧。” “娘娘,皇上他……” “不要再给我提这个人!” “可是他明日还是会来的。” “我不会再给他那个机会。”沁儿那双漆黑的眸子,绽放出冷酷的光芒。 当晚。 甜儿死活要留在屋子里照顾她。 一直等她累得昏昏趴下后。 沁儿才拖着破败不堪的残躯,从床上挪着爬到地上,艰难地穿起衣物。 倒出一颗馥郁逼人的玉肌生香丸,捏在手中,讥讽地看着它。 “啪!”将之捏个粉碎,和着冷茶一股脑儿灌入腹中,顿觉暖意包裹周身,微微有了半丝力气。 她弯腰拖着黑色背包,费了好大一把劲,才将它背到身上,起身将床边玉匣中沉睡的小雪狼塞入怀中,从后窗慢慢爬了出去。 仰天一声清啸。 远远地天际,回之一声雕鸣。 沁儿脸如薄纸,站立不稳地扶住灌木。 漆黑如墨的夜色下,那雕儿疾速而来,黑夜中,双眼亮如白昼。 扑棱着双翅,稳稳落到她身旁。 “好朋友,你来了。”她吸了口气,忍着滚滚眼泪,伸臂抱住它的脖子,轻轻拍了下,“从今往后,我们一人一雕,自由翱翔。” 她跨上它,身后传来甜儿的惊叫。 心中默念一声对不起甜儿,雕儿忽地展翅,一飞冲天。 楚慎楚璇楚放三人还在南书房内商议对策,忽然听到外头喧闹起来,火把照得犹如白昼般通明。 三人不约而同地出去。 仰头一看,瞬时瞪大俊眸,异口同声地大吼,“沁儿?” *** 我出去一下,明天一早来更。。。沁儿没事的。。 113 自由地飞 雕鸣声响彻皇宫上空,一声声凄厉悠长。 闻声赶来的丽妃、德妃、倪妃、梁贵人、明贵人等妃嫔匆匆聚拢到御花园南苑,仰着脑袋,惊奇地望着上空。 “啊——”所有嫔妃惊声尖叫着蹲下身子。 庞大的雕儿从她们头上掠过,劲风一扫,发钗摇落、蓬头散发脸无人色。 众嫔妃慌慌张张夺路而逃,适逢楚慎楚璇楚放三人急急追赶而来。 于是忙混乱地见礼,一片“皇上王爷世子”的叫声。 明贵人仰头望着天,一手指着雕儿身上的云沁尖叫,“怎么是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射下来,半夜三更的大闹皇宫,简直就是死罪!” 蜂拥而来的弓箭手们弯弓搭箭瞄准上空。 楚慎楚放楚璇三人肝胆俱裂,不约而同地吼道,“住手!别伤了她!” “谁敢动手?” “谁敢放箭?本王第一个要他的命!”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围绕在御花园上空。 “她在笑……”楚慎惊呆了,仰着脑袋,痴痴地瞧着那个半跪在雕儿身上,顽皮灵动的美丽少女。 雕儿一扑而下,猛地抓住明贵人的肩膀,拽着它飞扑向半空中。 明贵人尖声大叫,在半空中蹬着两腿,把绣鞋也蹬掉了。那鞋东一只西一只,险没掉在皇帝脑袋上。 随身待命的阿刚见状,猛地跃起,足尖轻点树梢,拔高数尺,向半空中的明贵人抓去。 孰料。 雕儿灵性十足,猛地拽着明贵人,当空一个大旋转,从一众嫔妃头上飞了过去。 嫔妃们哇哇失声尖叫。 倒霉的梁贵人更是被明贵人垂下的双足蹬个正着,一下蹬在鼻子上,酸得眼泪都淌了下来。 其他才人妃子们见状,也顾不上自己仪态好不到哪里去,竟一个个捂着嘴偷笑。 沁儿在雕儿身上开心地笑着,笑得眼泪都不小心滑了出来,搂着雕儿直叫,“别玩儿了,别理她们了,我们走吧。” 雕儿一声长鸣,竟就在十米高空上蓦地松开爪子,放开了明贵人。 “啊!”明贵人尖声大叫,冲着硬邦邦的地面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下脑袋扑到地上,焉能有命? 明贵人赤木欲裂,瞪得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 阿刚拼了命地飞身过来,一把拽住明贵人的左足,哪知下扑的力道过猛,他也抓不住,便随着明贵人一前一后顺着繁茂的树,扑簌簌滑落。 嘶啦、嘶啦—— 明贵人的半片裙子被树枝勾开,心胆俱裂!二人嘭嘭落在松软的土地上。 明贵人屁股着地,便诶呀惨叫一声,腰都被砸断了。 不过幸亏有阿刚替她缓了把劲,顶多摔个骨折啥的,也没丢了小命。 但是明贵人已经被吓得脸无人色,那一副灰头土脸、倒霉透顶的样子,让围观上来的嫔妃们个个闷笑在心中。 “哎呀未来的皇后娘娘,您怎么样啊?有没有摔着呢?来,让臣妾扶你起来吧。”梁贵人用香扇挡着小嘴,一扭三摇上前扶起她。 明贵人“嗷嗷”地叫着疼,一手抚着腰,嘴里嘶嘶直抽气。 “哟,这伤哪儿了呀?臣妾给您看看?”梁贵人伸指暗暗用力一掐明贵人的腰肉,可把她疼得立刻就跳了起来,一边扶着腰,一边又要忍着屁股上钻心钻肺的痛,尖叫连连。 德妃倪妃丽妃几人忍不住伸指挡住嘴,闷头发笑。 “娘娘,娘娘!”采荷她们几个飞扑了上来。 却给恼羞成怒的明贵人狠狠揍了几巴掌,“饭桶。” 采荷她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缩着脑袋上前,用披风裹住衣衫破碎、形如乞丐的明贵人。 天空中再度转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雕鸣。 明贵人恶人无胆,吓得急忙缩回采荷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两只蛇蝎般的毒眼来回打转,瞄着上空,就怕雕儿又俯冲下来要她小命。 “哇,你们快看!” 横笛在手,一阵悠扬的乐声引来无数的鸟雀,蜂拥环绕。 夜色弥漫。 燃得通红的火把,蜿蜒成一道长龙,烧红了半边天。 而那天上,出现了一道令人惊叹诧异晃了眼的奇景。 无数的雀鸟此起彼伏地应和着尽数跟来,有序地成行成列,跟随雕儿一声长鸣,远远地往御花园外移去。 “她要走,她要走!她要走!”楚慎一把抓住楚璇的手,指着天空惊声大叫,手不住颤抖,“朕不能让她走,朕不能让她走,朕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她说,朕不能让她离开朕……” “皇上,冷静,冷静!”楚璇反手捉住他,声音中亦压抑着焦虑。 “快追,快追!只准追!不准伤了娘娘。”楚放急忙挥着手驱赶侍卫们。 所有妃嫔都惊奇地看向天空,个个发出不可思议地赞叹声。 唯有明贵人一人隐在幽暗的树叶后,阴毒地望着那半空中的鸟群,“阿刚。” 阿刚鬼魅般地出现在她身边。 “提着尹如沁这个贱人的脑袋回来见我,你和你的弟弟便自由了。” 夜色中,阿刚眼睛一亮,并不多话,只是躬身行了一礼,身形一闪而逝。 悠扬的笛声随之远去。 鸟群拍飞,纷纷扬扬直往宫外。 这一道百年难见的奇景,让所有人都看呆了。 嫔妃们被拦阻在宫门口,只能远远瞧着那鸟群载着皇贵妃欲行欲远。 楚家三人率领着侍卫们匆匆赶出宫去。 从皇宫后北门出去,一路蜿蜒向前,远处一片孤寂的山脉,巍峨耸立。 “沁儿。”皇帝三人跟着一路追一路喊。 “沁儿,有什么话下来好好说。”楚璇脚下发力,眼见雕儿啼鸣加速,怒叫一声,“不好,快快!这个扁毛禽畜,是个不认路的,前面是个断崖,皇上。” 三人施展绝佳轻功,赶在侍卫们之前,犹如流星逐月般,飞速朝山上冲去。 远远地,看到小家伙驻足在雕儿背上,迎风而立,一款纯白的衣衫,随着风儿轻摇慢晃,猎猎作响。 楚慎踉跄了一步,险些绊倒在地,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扬起手,“沁儿……” 114 朕要随你去 山间浓雾。 在这夜色中,迟缓地晕开了。 小家伙驻足在雕儿背上,一头青丝涓狂肆意飞舞。 回过头来淡淡望着他们,远远地,他们运功如一直线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虽然听到了。 可是—— 什么也没听进去。 她怜悯地望了他们一眼,转过小小的脑袋,用坚毅决绝的背,对着他们半响。 凝着下面乌漆漆的万丈深渊。 猛地纵身一跳! 衣袂翩然而起,一瞬沉入雾中。 雕儿跟着疾鸣一声,随着她一起俯冲。 一人一雕两道身影像光速一般隐没在浓浓雾色中,转瞬即逝。 “沁儿……”楚慎没觉着自己叫出的是颤音,他伸出去的手扬起在孤冷的风中,瞪直的眼便瞧见了心碎欲裂的一幕。 那毅然决然的纵身一跳! 多么果决多么义无反顾。 临别前连一个小小的眼神都没肯施舍予他。 她恨他…… 这种恨,让他疼入肺腑,蚀骨钻心,就如同心中盘旋着一条毒蛇,分分秒秒在啃着他的心一般,绞痛异常。 眼睛一瞬便模糊了。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楚慎彻底地天崩地裂! 浓浓的悲哀萦绕心中、惨淡无比。 不要了不要了,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只想要她,只想要她回来!只想紧紧抱着她,只想亲吻她,只想和她在一起…… 无论在哪里去哪里,只是单纯地想要她。 “沁儿,朕要随你一起去!朕要随你一起去!”他发了狂地迈足往前冲,眼里半点没瞧见底下是断崖。 毫不迟疑地一个纵身,整个身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狠狠朝崖底白雾扑去。 “皇上——” 楚璇眼疾手快,跟着飞身过去抓住他的左腕。 一手抽出匕首,滑过坚韧的山壁,磨起一阵火花。 匕首刺入山壁,稳住二人身形,吊在风中左右摇晃。 “皇上!皇上!”凌公公的头皮都快炸开了,忙带了一群侍卫赶上前来,在楚放的帮助下,七手八脚将王爷与皇帝拽了上来。 皇帝两眼发直,像痛苦的小兽般低声呜呼哀嚎,不住挣扎继续往崖边跨去,口中哭声喃喃,“沁儿带上朕,朕要跟你一起走,带上朕,不要丢下朕……” “皇上,皇上,醒一醒,皇上!”楚放猛烈摇着他的身躯,没把他摇醒,反而摇下一堆滚滚落下的泪。 他见他断不了寻死的傻念头,气得一记手刀绽放在他颈间。 楚慎的身躯蓦地软了下去,众人手慌脚乱地扶住他。 凌公公惊声尖叫道,“世子,您怎么揍皇上?” “老子不揍他,特么的怎么带他走?”楚放骂骂咧咧地怒吼一声。 “楚放,你先带皇上回宫。” “皇兄你呢?”楚放瞪大眼瞧着他,指指那断崖,“你该不会也要……” 楚璇摇摇头,“我下去找找沁儿。” “皇兄太危险了,不如到天亮再说。” “不行。”楚璇毫不迟疑地摇头,“你忘了我常年在山间采药,对此地十分熟悉,不会有事的。你先带皇上回宫安置,我一有消息立刻就回来。” “皇兄,你可不能学皇上做什么傻事啊。”楚放不怎么放心地叮咛一句。 他就怕到时皇兄在崖底找到沁儿的尸首,跟着一时想不开便自尽去了。 楚璇点点脑袋,以眼神示意他带皇上走。 所有人离去后。 楚璇望着空落落的崖底,山风呼噜噜地吹入他冰冷的心间。 ******沁儿小妹妹的分割线哦********* 其实沁儿不过是用了一个障眼法,从雕儿背上跃下去之前,她就已经将无坚不摧的金刚丝绕在了雕儿身上,一边牢牢扣在手心中。 她纵身跳下临渊,实则却是吊着雕儿一路往崖底扑去。 降落的时候有点失了准头,整个人扑在一蓬枯叶中,呸呸呸,吐着口水,挺狼狈地爬起身子,一张小脸灰土土的。 她也没什么气力笑骂,只是无力地翻翻白眼,咕哝一声,“真是个没啥方向感的雕儿。” 雕儿跟在她身边,挪着笨重的身躯行走,有点像是肥嘟嘟的胖企鹅。 云沁瞅了它一眼,忍不住扑哧一笑,苍白的小脸上绽出一朵红晕,印着左脸上那道裂开的刀痕,滴着血,妖娆绽放,无损半丝美貌。 这里是个幽静的山谷。 却与上面的繁华夏日决然不同。 这里像是一个被时空隔绝的秋天,满树枫红。 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枯叶,好像下过一场绵绵细雨,地上有些潮湿。 她步步缓慢地朝前走去,每走一步,都要甩一下沉甸甸的脑袋。 头痛。 痛得快要爆开了。 感觉浑身有一股莫名强大的气流在身体中横冲直撞,妄图释放出来。 她一步踩下去,在泥泞中陷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再一步,突地捧住脑袋,撕心裂肺纠结着尖叫。 “啊——” 山谷内飞鸟震动,呼啦啦一拨冲上了云霄。 狂飙而释放的能力,像是火山爆发一般,在这一刻,这一瞬间,可怕地冲了出来。 “轰”一声地动山摇。 与此同时。 寻着踪迹下来的楚璇蓦地一震,转而大喜过望,喃喃道,“是沁儿,不会错,是沁儿的声音。” 沁儿没事。 她没事…… 谢天谢地,她没事,她真得没事! 而另一厢。 寻着云沁踪迹而来的阿刚冷眼忽地一眯,冲着声音发源地挥足狂奔。 阴寒。 溅起一地玉碎。 厚厚的落叶随着狂肆的风,高高卷起,呼呼呼地吹向远方。 阿刚站住了脚步。 阴冷的眯眯眼瞅着不远处的树下。 那玉挺娇小的背影,看上去是这么冷硬坚强,好像世间万物没一样可以压垮她的精神。 雕儿在她身边,啼鸣一声挥拍着翅膀,虎视眈眈地望着阿刚。 它认识这个男人。 就是刚才仗着轻功飞上来的。 山谷内树与树纵横交错、树冠茂盛,遮挡了一大片天空,这种地方,不适宜雕儿飞行。 阿刚也看出来了。 他此刻并不担心雕儿会反扑或是带着沁儿逃走。 他以小猫抓老鼠的神情,阴冷地瞧着那个女孩。 只要有了她的人头,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115 女王归来 树冠巨大、树姿巍峨。 沁儿在那棵几有千年历史的参天古木下微微转过身来,一脸冰冷的笑意。 阿刚看着她冰魄般的明亮的眼睛,倏地一怔。 这真是奇怪万分的感觉。 为什么他看着这个小女孩,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周围的树木绕着他们,沙沙拂动,那地上的老藤,像在蜿蜒爬动。阿刚揉了揉眼睛,原来是自己眼花。 纯净的女孩子,白嫩的似一块精致的上等玉石。 脸上那道刀痕,似是玉中带瑕,十分刺目惹眼。 如此可爱的少女,她微弯的唇角却勾着一丝残酷意味十足的讽笑。 “想要杀我嘛?”她灵动的乌丝在天地间轻飘飘的荡漾。 是他眼花嘛? 那风在她身后幻化成美丽的少女,轻柔地吻着她的乌丝,那一只只无形的绵柔如细枝一般的手正无限柔情地抚着她的小脸。 万物大自然。 似乎都在为她心底的悲鸣喧嚣而沸腾。 那种不张扬、静止不动的美,晃花了他的眼。 “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与其让小皇子一人孤寂上路,倒不如娘娘也下去送送他。”阿刚语声冷淡,“冤有头债有主,娘娘与小皇子可要认清杀你们的仇人。” “就凭你?”她语调上扬,语声十分缓慢,唇边带着深度的讽刺。 一语落,那树叶摩挲地沙沙声更为剧烈。 风儿幻化的柔情少女蓦然间变成强壮的巨汉,在他不可思议瞪大的双眸中,狠狠地横冲直撞而来。 他以为那是无形的。 可是一旦撞上,才知道是实质的巨力。 “嘭!”他被狂风掀倒在地,一个趔俎,后滚翻,一手撑地,惊惧地眼倏然睁大。 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沁儿右手微微一扬。 原本静止在他脚下的藤蔓倏忽卷起,骤变成灵性十足的蛇,蓦地将阿刚扯上高空,十几支粗壮古老的藤蔓紧紧穿过阿刚的四肢与身躯,将他牢牢束缚在半空中,不断收紧。 阿刚感到自己的胸肺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他惊惧地放声尖叫。 这不是人的力量,这是怪物的力量! 沁儿轻轻脆脆的笑声扬起在山谷树林内。一手轻轻抚摸着古旧的老树,眼中闪着泪光,“我回来了,朋友们。” 她扬高头,望着被吊在半空中的阿刚,“万物自然界,所有的植物与动物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你是怪物。”阿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你不是人。” 沁儿的唇边啜起一丝冷笑,“我允许你,叫我女王。” 转眼间。 身影消失在原地。 在阿刚惊恐无比的双眸中。 那美丽的少女赤着足,一点点一点点从他的眼前浮现了出来,悬在半空中,没有任何支借力。 那看似娇柔的手,一下卡住了他的脖子,刚硬似铁。 阿刚嗅到了死亡。 他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响动,艰难无比地说道,“放放过我,我我也是,奉奉命行事!” “我们做笔交易吧。阿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便放了你。”她的声音像羽毛般温柔,很容易便蛊惑人心。 阿刚别无选择地点点头。 她放开手,挥手间,藤蔓落下,阿刚点足于地,一获自由,想也没想,拔腿就向后狂奔。 沁儿的唇边勾起一丝残酷。 阿刚驻足了,惊恐地望着树林内浮现的一点点绿色,步步往后退去。 是狼群,可怕的狼群。 龇牙磨嘴,眼里放着凶狠的狼性光芒,狼群足有百多只。 饶是阿刚武功高强,见到它们不由得寒毛直竖,连滚带爬地返回去。 沁儿犹如鬼魅般来到他身边。 “你不守信用。”她冷冷地指出。 阿刚看着蹲在前方守住路口通道的狼群,一身冷汗滑了出来。 这个可怕的少女,竟然可以指挥攻击性这么强大的狼群。 “告诉我阿刚,惠嫔与淑妃的血案,是不是司马明玉一手酿成的?” 阿刚神色一怔,低下头道,“娘娘为什么这么问?” 沁儿的手中握着一个外形十分奇特的粉红状小苹果。她把那个东西埋到了发间,原来是个精致的发夹。 她按了一下,红色信号一隐而逝。 知道再瞒下去,少女决不会放过他。阿刚为了保命,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她。惠嫔被司马明珠砸死当场,阿刚其实并不在,但是事后也曾应司马明珠的指示前去清理过现场,所以他对惠嫔一案十分熟知。至于淑妃的血案那更是他一手促成的,是他将淑妃带出宫,下了药,让她癫狂发作对付皇贵妃。因为药效过猛,害死了淑妃娘娘。 从始至终,惠嫔身边那个莲儿,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替死鬼。 沁儿明白了一切,心中疑团尽解,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是不是可以放我走?”阿刚小声问道。 “可以。”沁儿点了点脑袋,头也不甩就往与之相悖的方向而去,雕儿跟在她身边,挪动着胖胖的身体。 可以?阿刚睁大眼,回头瞧了瞧堵在路口的狼群,“可是你是不是应该先让这些家伙走开?” “呵呵呵。”沁儿笑得十分清脆悦耳,蓦地回转头,眼中掠过一束寒芒,无形的力量,将阿刚脚边的石块炸得粉碎。 阿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震颤地望着面前可怕的少女。 这绝不是人的力量,绝不是! “吃了他。”少女抬起玉掌,下了女王的命令。 摩拳擦掌的狼群们雀跃着冲了上来,将面如金纸的阿刚团团围住。 “你出尔反尔!!”他狂吼着撤了剑正要砍杀。 老藤忽地卷来,一把将他手里的剑卷走,他的脸色霎时黑到极点。 “出尔反尔?”沁儿微笑着看他,“那是帝王之道!” 她张扬的发丝在风中凛冽,“沁儿,刚刚才学会的一招。” 狼群疯狂地涌了上来,在阵阵尖锐的嘶嚎声中,将阿刚撕成了碎片。 楚璇踩着满地的枯叶快速循声而来。 这一片地上的树叶,都被红色染得妖艳无比。 他弯下腰,拾起一块碎布,望着空寂的山林,眼眸放幽了…… 001 这只不过是开始 迷雾茫茫中。 那条充满桂花香气的小径上。 小小的人儿趴在他背上甜甜地笑着,软软糯糯的手揉着他的乌丝胡乱扯动。 突地,空气骤冷。 司马明玉像夜叉般出现在他面前,一把将他背上的小家伙夺了过去,掐着她的喉咙。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杀死朕的沁儿,那是朕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宝贝,不要不要,不要…… 司马明玉癫狂的笑声中,胖嘟嘟的小家伙蓦地化作沙尘,从她指缝中簌簌滑落。 沁儿! 沁儿! 沁儿—— 楚慎蓦然惊醒,一头冷汗,眼睛瞪得直直地瞧着窗外茫茫夜色。 冷! 他蜷起身子,伸手抚着臂,蹙起的眉纠结着。 “皇上。”凌公公推门而入,上前扶住他,“您怎么了?” “冷……”他抓着他的手臂,嘴唇泛着青白。 冷?凌公公瞧瞧这热炉似的天气,伏低身子道,“要不,奴才去传唤太医,皇上是不是龙体不适?” “冷,朕好冷呢。”他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神情茫然呆滞地摇了摇。 凌公公忙磕头道,“奴才这就叫人把火盆抬进来。” 片刻后。 楚慎裹着一件厚厚的冬装,呆呆地坐在火堆前发愣。 “皇上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奴才还是去传太医吧。” “痛。” “痛?”凌公公一惊,“皇上哪里痛?” “到处都痛。”他幽幽然地念着,“头痛手痛身体痛,心里更加痛。” 凌公公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皇上不是身体上有毛病,而是精神上受了重创,怕是落了个什么不小的毛病。 这样子,还是快去请张太医来看看吧。 匆匆派人出去。 夜色正浓。 回转时,张太医身后还跟着一脸憔悴的世子。 众人要去点灯时,被楚慎惊恐地阻止,他一直念念叨叨地叫着,“不要点灯不要点灯,太亮了太亮了,沁儿会不敢回来的……会看不到朕的,沁儿会看不到……” “皇上。”楚放恼火地拽住他,“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清醒点吧!沁儿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皇兄到此刻还没回来,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又派了人去找了……” “你在胡说什么?沁儿今晚会回来的,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会回来看朕的,朕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跟她说呢。”他歪着脑袋,一头乌丝垂在腰间,惨白的脸色再月光下有些可怖。 张天和示意太监拽住他,一脸凝重地给他把了把脉,“皇上脉来频数,应指跳突如豆,滑数有力,血行加速。气息紊乱精神疲倦,五内干燥犹如火焚,这是急火攻心之兆。微臣会给皇上开一些凝神静气的汤药,希望皇上每日三顿服用。” “皇上,皇上,您要去哪儿呀?”凌公公见皇上都没听太医讲完,便迈步往门外走去。 他急忙带着几名小太监匆匆跟上。 楚放叹了口气,拱手道,“太医先回吧,本世子跟去看看。” 张太医点了点头。 同一时间。 正在惜花斎内大作春梦,唇边含着笑意的明贵人,双手合在腹上沉睡。 她梦到自己后服加身,一脸幸福地倚到那俊美无双的皇上身边。她梦到他温柔的眸,深情眷眷地看着她。她幸福地口水都淌了下来。多么有权俊美的男人呀,以后即将是她司马明玉一人的了…… 晦暗的夜色之中。 那一点点一点点的人影慢慢在她床前冒了出来,神情冷幽地望着。 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她的脸上。 司马明玉尖叫一声猛地竖起身子,“谁?什么人敢打本宫?放肆!!” 脸色在望到沁儿一瞬间,霎时惨白。 一袭白衣的沁儿,像鬼魅像幽魂,通身的白,只有那脸上的伤口还在滴着红艳艳的血,刺目万分。 好可怕—— 司马明玉捂住嘴放声尖叫。 采荷与几个婢女匆匆跑了进来,“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鬼,鬼,有鬼!”她一手指着窗口那处,闭着眼睛,恶人无胆地瑟瑟发抖。 鬼? 几个小宫女回头看了一眼窗子,空怅怅的,哪里有什么鬼? “没有啊娘娘,您是不是做梦啦?” “做梦,你才做梦!做梦本宫会感到有人掌掴我?脸上还真真切切火辣辣的疼?”司马明玉一言被顶,立刻发怒,一巴掌挥上采荷的脸。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小宫女们匆忙跪下,仰脸一看,果然见司马明玉的左脸上印着五根青惨惨闪着磷光的手印。 她们当即便被吓瘫在了地上,“真,真得是鬼手印。” “娘娘,今日是中元节,鬼门关大开,会有灵魂作祟。您说,会不会是……”这采荷一边说还一边抖着音儿,到最后发出口的是破碎的颤音,“皇贵妃她回来啦?” “啊?皇贵妃她不是跳崖死了嘛?”另一个小宫女哆嗦着唇瓣尖叫。 “会不会是……她恨娘娘生前这么折磨她,所以,所以冤魂不散……” “啊……”几个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抱成一团。她们在司马明玉折磨皇贵妃那日,可也是做了一把帮凶的,在门外那叫一个耀武扬威,对着凤鸾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呼呼喝喝骂骂的,怎么不过瘾呢? 司马明玉脸色一变。 她实在分不清楚,刚才是真实还是做梦地看到皇贵妃。 司马明玉狠狠瞪了搬弄口舌的采荷一眼,“滚出去,没用的东西。活人我都不怕,我司马明玉会怕个死人?让她来好了!哼!” 采荷等人退了出去。 司马明玉捂着脸慢慢倒回床上去。 一秒后。 她毛骨悚然地瞪着眼,蓦然侧头,朝向里面。 沁儿不知何时竟蹲在她床里面,乌发披垂,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她笑了笑。。。 “啊!!!”司马明玉肝胆俱裂地惊声尖叫。 那身子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外力扯到了半空,梁上悬落一条白绫,绕上了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吊在那儿。 司马明玉吊着脖子,舌头不住往外吐,干呕连连。 采荷等人闻声匆匆踹门而入。 而在那同一瞬间,我们可爱的沁儿在床上一点点一点点地消失了…… 呵呵呵,这只不过是开始呢。司马明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了。我要像猫玩老鼠那般,慢慢地……玩死你!你们司马氏,统统都该死!! 来日必让你们下地狱,给我皇儿做牛做马…… 002 我会再回来的 所谓的超感官知觉,其实即是一般人无法认识的现象,有接触感应、或者透视、心灵感应、预知、催眠、治愈等辅助系能力。 而沁儿所掌握的则是世上最为可怕的破坏力。 瞬移、控制、不碰触物体而使物体动作,运用强大的念力控制人的精神、使人出现幻觉。运用产生高热、低温、电磁波等恐怖能量进行大面积大范围破坏。 万物自然予取予求。 有形无形,只要你想,便能掌握控制,便能为你所用。 立在遥远的小径一端,冷眼望着那桂树下喃喃自语的人影。 一手骤然扬起,对着那个来回踱步的身影…… 无风,乌丝飞扬。 “今天是中元节。”他仰着脑袋,眸光飘渺地望着参天巨树,“朕以为,她会回来呢。或许……她还是不想看到朕。” 楚放看他神情怔怔呆呆的,像个傻子似的,不由心里着急,上前拉着他连连叫了几声,“皇上,皇上。” “朕还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坐在这棵树下偷懒。每逢逃学回来,都拿着本书在这儿候着朕,装出个看书的模样儿。” 楚放微微一笑,“皇上。” “你不知道她有多嗜睡。有一回,她一本正经地在南书房陪朕看折子呢,可是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呼呼睡了。” “她一定还很调皮。” “嗯。”楚慎点点头,“古灵精怪的,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楚慎伸手抚着那树杆,忽然闭上眸,轻轻吸了一口气。 随着淡淡夜风送入呼吸间的。 是那魂牵梦绕的香甜味儿。 “沁儿……”他深深地震动了一下,蓦地睁眼绕过树,望着四周的暗与黑。 树冠之上。 沁儿犹如夜的精灵般,与这漫漫长夜融为一体。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站着。 御花园内,远远传来一片杀鸡宰猴般尖锐的叫声,凌乱不堪。 司马明玉仅披了一件外套,连鞋都穿反了,一路狂奔过来,尖叫鬼嚷,吵醒不少宫苑里的娘娘们。 大家都好奇地披衣起身,跟着出来瞧个热闹。 司马明玉一路跌跌撞撞地扑向楚慎,“皇上皇上,皇贵妃要杀死臣妾,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 “明贵人!您这是?”凌公公头先将她拦了下来,偷眼看了看皇帝阴沉的神色。 “皇上,皇上,惜花斎有鬼,有鬼!皇贵妃娘娘回来了!”采荷噗通跪倒在圣驾面前,得得瑟瑟惊惊惶惶结结巴巴地说道。 楚慎双眼一亮,弯腰一把扯住采荷的手臂,“沁儿?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惜惜花斎……” 楚慎闻言,丢下她们便朝惜花斎狂奔。 “皇上,皇……”司马明玉阴着脸,使劲掐了掐手心。该死的贱人,死了都还不安生,死了还要盘在皇上的心里扎了根地霸占着!皇上听到她的名字就跟疯了似的,也不听她告状! 沁儿立在树冠上,眸中浮光略动。 左近的石桌轰然爆开,犹如被雷击中般。 碎石滚滚炸开,当头甩上明贵人的身体与头脸。 “啊!”她挨了几下石头,被砸得吐出血来,登时眼前发黑,头一歪,昏死在采荷等人怀里。 众嫔妃免不了受到波及,个个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杂乱不堪四散而逃。 “沁儿!沁儿——”楚慎用力推开暗沉的门,在空敞的惜花斎内来回转身大叫。 厚厚的长袍,如水般曳开。 “你出来见朕,沁儿……” 还有什么好见的,见了面又有什么好说的?云沁坐在屋檐上,一手撑着小下巴,淡淡地望着在底下苑子里来回打转寻找的男人。 “朕不该骗你,以后再也不会了。答应你的事,以后一定会做到。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一次就够了,难道还想有下次?云沁翻了个白眼。 “朕知道,不可以这么急进。如果不是朕,性急想要把他们一次连根……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也不会惹你不高兴。也不会失去你……”他顿了顿,焦急地来回寻找她,“沁儿,你信我啊,你出来见见我吧,我好想你……” 云沁送给他一个超级大卫生眼。 “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沁儿你出来见见朕,出来啊……” 原来他以为她死了。 云沁从兜里掏出一颗野果咬了一口。 这样也好!就让他当她死了吧,以后,你过你富贵荣华、权势滔天的皇帝生活,而我,则绿水青山,畅游逍遥。 “沁儿,沁儿。朕答应你,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答应你,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我只想见你一眼,就一眼……” “沁儿,沁儿……”他惊声大叫,来回扫视,视线落在屋檐上。 一枚小小的啃去一半的果子,翠翠绿绿的。 “皇上,皇上!”楚放闻声赶来,一把拽住他,“皇上,皇兄刚才回府了!” “璇弟找到沁儿了嘛?他找到了嘛?” “皇上你听我说。皇兄没找到人,也没找着尸首,不过……被狼群袭击,受了点轻伤。” “不会的。不会的。”楚慎摇着脑袋,自言自语地咕哝道,“不会的,朕的沁儿这么可爱,那些东西不会伤害她的,不会的。朕要亲自去找她,朕要亲自去找她!” “皇上!”他拽住急急狂吼的他,“你不是早上才去过,一无所获的么?你以为那地方好走么?那是悬崖峭壁啊!万一失足……”特么的可真成千古恨了! 楚慎垂着脑袋,浑浑噩噩地走向前方,“是朕害了她,朕害了她,朕竟然亲手害死了……自己最心爱最心爱的女子,呵,呵呵……她骂得对,朕没用,朕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呵呵,呵……朕没用朕没用朕没用……” 自嘲自鄙的笑,凄怆而幽长,渐渐化作如泣如诉的悲鸣,声声不绝。 “皇上,皇上!”见他不停用脑袋撞着柱子自虐,楚放真恨不得再次劈昏他,“皇上,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沁儿的这个仇,你不想报了嘛?走过的路,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了嘛?你就这样前功尽弃,那么以前牺牲的,就是白白牺牲!” 楚慎愣头愣脑地点着脑袋,“你说的对,朕要报仇,朕要报仇!” “皇上,振作点!大婚不可以推,大婚应该……” 他一把握住他的手,想要借此获得一点力量,黑玉般的凤眸内辗转滑过深深的怨毒与忿恨,交织成杀机一片,“如期举行!朕要司马明玉,不得好死!那些加诸在,朕的沁儿……身上的痛苦与折磨,朕会让她……千倍!万倍的!偿!还!给!朕!” 楚放用力点点头,“臣也会帮助韩宿尽快查到那东西。一旦找到……一切就结束了!” 到时候…… 朕便下去陪你,好不好?……沁儿,你会不会,还是不要我呢? **** 七日后。 帝大婚。 娶妻司马氏明玉,封为后,大赦天下三日。 又过数日。 司马氏为帝广纳天下贤德女子,选秀七日,入宫数百,贤妻之名一时间广为流传。 民间传闻。 帝于选秀当日,失色跑下龙椅,端着其中一名秀女的下巴,痴痴地叫着已故皇贵妃的名,沁儿…… 003 笼里笼外 三个月后。 翠翠谷小山秘洞内。翠翠谷这个锉名不用说,又是沁儿小家伙给定的! 布置简洁大方的一石室。 沁儿盘膝坐在一张铺着名贵羊毛软毡的石床上,来回翻滚,咬着手里的苹果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京城周边我都玩遍了,实在都没啥好玩的了。干脆,明日入宫偷点吃的用的,我们出京游玩吧。” 小雪狼蹲在雕儿身上嗷嗷叫着。 沁儿挥挥小手,“问你们也是白搭,就这么决定了。我先去洗个澡,深夜再去偷。” 推开隔壁石室的门,一池奶白色的山泉出现在眼前。 窸窸窣窣地褪下衣物,露出光滑如玉的背,纤长白皙的腿,酥软的身子浸人水中,诱人的小蛮腰、鼓鼓的娇软丰胸,在温润的水下,若隐若现。 沁儿捞了一把水,任其指缝中流走。 晃动的泉水,映衬着白玉无瑕的小脸。手指拂过原先的伤患,早没了一丝痕迹,肌肤反而更为莹润滑嫩,得天独厚。 这池子的泉水,真不错。 雕儿找来的这深山秘洞也不错。 至少能让她在这里掩人耳目的呆了三个月。 楚慎隔三差五就下悬崖来找她,有时枯坐一晚,有时又鬼吼鬼叫,要不就痛哭悲鸣,好几次她差点没忍住冲出去,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他再多来几次没瞧见她,自然而然会死心了呗。他也算是锲而不舍的了,找不着人,就算是尸体就算是残肢断骸,他也要找到一点点! “噗!”她吐了一口水,从泉里钻出,眨了眨可爱的大眼。 她想起来了哦。 过几天,十月二十五好像是皇后娘娘的华诞耶! 不行不行! 她得送她一份礼物再走才对。 这三个月来,她隔三差五会到宫里偷点东西。。 这石室里吃的用的铺的盖的,太半是她以前屋子里的。御膳房做好的食物,她先享用,残渣剩汤丢给皇帝。 每逢初一十五就到皇后娘娘的锦绣宫走动走动,探望一下她,顺便赏她一顿揍。 哈哈! 小日子过得实在很舒服。 害得宫里上上下下,一直以为她英灵不散,皇贵妃余威仍在…… 对嘛! 她握拳一击掌! 怎么可以把皇后娘娘华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呢?到时候她一定送她一份大大的礼!让她毕生难忘! 不过皇帝一直对她的“死”抱有怀疑,所以并没允准为她设灵。但是她知道,那些神神叨叨的小太监小宫女大半夜的会提着篮子,到她经常会走动的地方烧纸钱祭拜,念念叨叨希望她别经常出来走动,哈哈! 不出来走动怎么有好东西嘛,而且不常来坐坐,她会想念皇后娘娘的嘛…… ******分割线分割线****** 秋风徐徐,吹皱一波波丝幔。 “嗯~~皇上不要啦。一会给皇后娘娘看见,又要责骂臣妾不知宫中礼数。”娇嗲的声音透过丝幔。 落入“砰”然推门而入的司马氏耳中。 司马氏肃杀着一张冷脸,三步并作两步霍然掀开几重垂地的帘幔。盯着榻上那个给皇帝搂在怀里的女人,脸也扭曲了,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啊?”云州节度使之女苏毓婷吓得小脸发白,急忙拢着衣衫起身,半蹲在一边行礼,“苏妃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好。” “啪!”司马氏挥过去一记重重的耳光,“你个贱人!白日青天的竟也敢放肆勾引皇上?” 苏毓婷吓得不住颤抖,半蹲着身子也不敢起,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直到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拉起。 楚慎一手握住她的下巴扬高,瞧着红肿的小脸皱皱眉,“皇后,你下手怎么这么重?过来让朕瞧瞧,唔,真是可怜,痛不痛?” “嗯。”苏毓婷偎入他怀中卖乖。 “皇上。”司马氏又气又恨地上前扯他衣袖。 “怎么?这人是你给朕送进来的,如今朕顺着你的意,宠幸她们,你反而又不怎么高兴了?皇后不是全天下最有气度最雍容大方的女子么?”唇角一勾,一丝暗讽的笑,恶质地流露出来。 让她难堪,是他乐于所见的。 司马氏果然嘴巴都气歪了。她真是恨死自己三个月前的笨举措,弄了这么一个酷似尹小贱人的女人进宫,跟她争着分享皇上的爱。 苏毓婷与沁儿相貌上有几分相似,这便注定了她可以在短期内上位的命运。 这个尹小贱人,真是人死了都不干净!不但每逢初一十五化成厉鬼到她锦绣宫闹上一闹,还要化身这个叫苏毓婷的女人,来刻意接近皇上! 司马明玉已经将苏毓婷当作沁儿的英灵了。。。 她恨沁儿几分,如今就恨苏毓婷几分! 她不会让她得逞的! “行了行了,皇后你先回吧。” “皇上。” 楚慎淡淡地凝了她一眼,唇边啜着一抹邪肆的笑,“朕今晚去你那里,回吧。” 司马氏这才稍微有点笑容,蹲身行礼道,“臣妾告退。” 临走前,恶毒的蛇眼狠狠扫了苏毓婷一下。 苏毓婷腻在楚慎怀里,抓着他的衣衫直嚷嚷,“皇上,皇后娘娘好可怕啊,臣妾怕她不会放过臣妾呢。” “怕什么,她能做什么事。”他随口答了一声,笑道,“去换件衣服,随朕去花园透透气。” “是,皇上。”苏毓婷唤了她的宫女进来为他们梳洗更衣。 片刻后,一袭粉紫衣衫,俏丽无比地来到楚慎身边,在他面前旋身一圈,脸上带着娇羞的笑意,“臣妾好看嘛皇上。” 楚慎的眸光落在她的发间,倏然骤冷。 一下拔走她发间埋着的精致无比的金凤簪子,俊脸含着暴怒,厉声吼道,“谁允许你踏入凤鸾宫?谁允许你动里面的东西?” 苏毓婷一下瘫软在地,从没见过楚慎发这么大火的女人,吓得瑟瑟发抖,不住磕头,“皇上,皇上息怒,臣妾,臣妾只是前日路过,听听说里面是已故皇贵妃空置了好一阵子的住所,臣臣妾一时好奇才才……” “谁允你动她的东西?”楚慎黑玉般的眸子喷着怒光。 苏毓婷吓傻了,连连磕头道,“皇上,臣妾,臣妾只是看着,看着精致,所所以才,一时兴起,臣妾不敢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你也配戴?你也配摸?”楚慎紧紧攥着簪子,咬着薄薄的唇,怒火中烧地横了她一眼,“四十!” “是皇上!”凌公公低头领旨,拖着哀声求饶的苏毓婷出了苑子,去执行那四十板子的重任。 楚慎握着簪子,神思飘渺,自嘲地苦笑,转身出了门。 004 意外收获 司马明玉接连喝了几杯茶,这才压下满腔怒火。 “娘娘,皇上刚刚在毓秀宫大发雷霆呢,把苏妃拖出去打了四十杖。” 司马明玉一怔。 采荷给她又斟上一杯茶,嘴巴朝天翘起,含着鄙夷之情道,“那个苏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去偷皇贵妃的东西,她还以为,她自己真能代替皇贵妃呀。奴婢听说,皇上去了凤鸾宫龙颜大怒,将那帮看守凤鸾宫的侍卫惩处了一遍,还下了旨,以后谁敢再踏入凤鸾宫一步,就统统处斩。” 司马明玉火起一个耳光拍死在采荷脸上。 这采荷拍马屁拍在马脚上,挨了个火辣辣的大耳刮子,还委屈地直抽鼻子,“娘娘。”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那个贱人死了三个月了,皇上依然放不下,有什么好高兴的?贱人贱人,死贱人!”司马明玉妒恨交织五内犹如火焚般煎熬,蓦地转过凶狠的毒眼,瞪着采荷,“我要你找的人呢?” 采荷吓了一跳,“在在偏殿等着了!” “不早说?”司马明玉再度抽过去一记大嘴巴子,将采荷打得晕头转向一下磕在旁边的门柜上。 “娘娘息怒。”采荷一下跪了下来,对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后,又惊又怕。 “那个苏毓婷,仗着自己跟小贱人有几分相似,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你给本宫想个办法,看怎么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她那张酷似尹小贱人的脸,只要一天不毁,皇上总会忍不住再去看她的。” “奴婢知道了。” “事情给我办得妥妥帖帖的,出了岔子要你小命。” “是,是!” *****分割线*********** 楚慎的手指抚过梳妆台上的每一样东西,抚到右面,目光一顿,“朕记得,这里有把梳子。” 凤鸾宫的那批小宫女都被撤换了,如今留在这里的都是皇后的人。 闻言,那宫女蓦地跪下,“凤鸾宫前阵子日日晚上失窃,她们都说,都说是皇贵妃,皇贵妃英灵不灭,从下面爬上来拿趁手的东西。。。” 楚慎转过头瞪着她,“什么时候的事,最近有没有发生?为什么不告诉朕?” “皇上国事繁忙,奴婢们不敢因为这这点小事,惊惊动了皇上。” “混账!”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如果再有什么异动,多晚都要来通知朕。” “是。是!” 楚慎走到书桌前,取过一幅摊在桌上的画。小家伙最讨厌写字读书,平时坐在这书桌前的时辰没她在外头野的十分之一时辰。 她似乎很喜欢这幅秋水海棠图。 说是三姐送的,意境不错,她还问他,那海棠像她不? 他说不像,他说她像颗骄傲的蘑菇头。 她气得捶他,怪他实话实说,被他笑着搂到怀里,亲得东倒西歪。嬉闹在耳,人却不再,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怨的了谁? “皇上,韩统领求见。” 楚慎拿着画绕到书案后坐下,“让他进来吧。” “卑职参见皇上。” “韩宿,是不是有消息了?” “皇上请用茶。”宫女垂着脑袋,举着茶杯的手微微发着抖。适才龙颜大怒,余威仍在,不由得她不怕。 “哐当!” “噗通!” 那茶一半落在楚慎衫子上,一半落在画上,抢都来不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宫女吓得脸无人色,碰碰磕头。 “岂有此理,你毁了沁儿最喜欢的画?”楚慎龙目圆瞪,执着画的手微微颤抖着。 “来人,来人!”楚慎怒喝。 “皇上息怒。”韩宿急忙上前拿过他手里的画,帮忙擦拭。 可这是画,碰了茶水,墨都划开了,哪还能补救呢? “皇上。”侍卫夺门而入。 “把她给朕拖出去斩了!”龙颜震怒。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宫女不知道倒了什么八辈子的霉,撞上这等事。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求饶。 韩宿擦着画的手定格在半空,忽然转头,“皇上,你过来看。” 楚慎转头看了一眼,倏然怔住。 “行了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韩宿挥手对那宫女与侍卫道。 等几人退出去后。 韩宿与楚慎低头瞧着那画,不停伸手揉着那水渍浸染的地方,“画有夹层。” “取刀来。” “皇上。”韩宿将一把薄薄的匕首递到他手中。 楚慎一点点割开那幅画。 从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绸,轻轻翻卷竟有数尺长,一连串的名字绣在那绸子上,清晰而明朗。 二人对视一眼,蓦地笑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皇上。这,这副画是哪里来的?”韩宿惊喜地问道。 “是相府三姑娘赠给沁儿的。” “那就难怪了,难怪了!”韩宿击掌恍然大悟,“微臣也查到,鲁璋有个恋人即是相府三姑娘。不过这个三姑娘素来体弱多病,微臣查到时,三姑娘已经病逝。微臣以为线索就此中断,这份名单,没法再重见天日,没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三姑娘竟会将这名单缝在画里交给皇贵妃?可是她为何又不向皇贵妃言明一切,非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呢?她交给皇贵妃的用意,不就是想交给皇上?” “三姑娘已逝,这个疑团恐怕只有长埋地下了。”楚慎笑笑,“不管如何,名单已经找到了。你把它抄两份,交给摄政王与世子。” “是皇上,有了这份名单,就能将司马老贼在朝野内外的势力,连根拔起,再也没有什么忌讳。” “朕等这一天,等得快要麻木了。”楚慎的表情瞧不出有几分喜悦,反而依然含着淡淡的悲,转头道,“韩宿,相府接连遭逢打击,朕要你陪朕去一趟,看看尹相。” “是皇上。” “名单的事,牵连甚广。一定要办好,把我们准备安插的人手都事先预备好,让他们各司其职,不能出岔子。” “是,皇上。卑职会协助摄政王与世子,将此事办好。” 楚慎微微点了点头,抬步朝外走去。 005 毒辣 今日秋高气爽、日头正浓。 休养了数日,身子差不多大好的苏毓婷在两名宫女陪同下,出来这御花园散散心。 可巧就在拱桥上碰到了正在赏菊的司马明玉。 两人本就冤家对头,今日狭路相逢。 苏毓婷笑着迎上前去,“皇后娘娘。” 司马明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苏妃今日这么有兴致啊,这身上的伤,难道都好了?” “托娘娘洪福,好的差不多了。”苏毓婷昂着下巴,神情有点骄傲,“昨日皇上已经来看过臣妾,太医也说,臣妾的伤,没什么大碍。” “噢?”司马明玉的唇边勾着阴阴的笑,“这么说,皇上已经消气了?妹妹这招,在上清宫外长跪不起,一日一夜日晒雨淋的举措,果然惹来皇上的怜爱呢。” “娘娘,人家那是高招,头儿先的就在皇贵妃娘娘的凤鸾宫外叩足九百九十九个头赔罪了,之后才去的上清宫罚跪,才使皇上消了那口气的。要不然,哼,可难说……”采荷在边上吹着冷风。 “哎哟,这怪不得,苏妃你头上还包着这么厚的纱布呢,呵,呵呵。”司马明玉笑得猥琐,好像真是刚刚才发现苏毓婷额头上的绷带,“怎么样?这臀部的伤好了,这头上又伤着了,那就在毓秀宫里好好养着呗,偏生要出来惹眼。” “臣妾头上的只是小伤。”苏毓婷俏脸微微一黑。 “本宫这是叮嘱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呀,可要好好在意留神你那张脸,保不准哪天毁了,圣上可就不会再多看你一眼喽。”司马明玉甩着手里的丝帕,一手伸给旁边的采荷。 采荷弓着背,搀扶着那位架子端得正正的主儿,缓步走过苏妃身边。与苏妃手下那两名丫头错肩而过的瞬间,采荷一个阴冷的眼色递过去,那两丫头立刻会意地点了点脑袋。 苏毓婷不服气地扭转头,冲着皇后叫道,“不会的,皇上是喜欢我这个人,他才不会在意我的脸呢。” 回给她的,是司马明玉那声淡淡讽刺的冷笑。 “娘娘,不用理会皇后。她那个人最会嫉妒人了。她只是看娘娘你得宠,才会处处针对。” “就是。娘娘你还记不记得,跟您同一批入宫的杜才人呀。她呀,就是因为前段日子在御花园里假装和皇上撞上,被皇后窥破她的伎俩,这几天,一直没看到她,估计又是被皇后偷偷弄没了嘛。” “不会吧。”苏毓婷心惊肉跳地回头看她们,“她以为她能只手遮天啊。” “现在司马家势头正旺呢,连皇上都要卖司马大将军三分颜色,娘娘,咱们以后小心就是了,别跟皇后对着干。” “这倒是。”苏毓婷点了点脑袋,想必是想到自己老爹跟别人的爹没法比。 三人走上一条高低不平的石子小路。 一旁的宫女头一歪,朝着另一个使了个阴毒的眼色,那人会意地伸脚一勾,先头那个假装去扶,实则用力推了一把,同时惊声尖叫,“娘娘!” 苏毓婷猝不及防,噗通一个狗吃屎跌得凄惨无比。 柔嫩的小脸被坚硬的小石子狠狠地刺痛了,一道厉声尖叫滑过长空…… “叩见皇上。” 一屋子的婢女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凌公公给他卷起帘子,楚慎面无表情地负手来到苏毓婷床边。 太医躬身行礼,“皇上,苏妃娘娘的脸……就算治好了也会落下永久的疤痕。” 楚慎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苏毓婷半张磨碎的小脸上,停留一瞬,蓦地移开目光,很是嫌弃地扭过头,迈步便走。 苏毓婷惊恐无比地睁大眼,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滚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腿,被拖行了几步,“皇上,皇上,不要走,皇上,皇上,臣妾也不想的,皇上,臣妾可以医好的,皇上。” “没用的东西。”楚慎回头瞪了她一眼,猛地甩开他,气冲冲道,“回宫。” “摆驾回宫!”凌公公与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挡着哀哭嚎叫的苏毓婷,“娘娘,请好好休息。” “皇上,皇上不要皇上,皇上,臣妾一定会养好伤的,皇上……”苏毓婷肝肠寸断,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空气骤然一冷。 苏毓婷瞪大眼,看着慢步而入的皇后,傻呆呆地坐在那里都忘记行礼了。 “啧啧啧啧。”皇后笑着看她的脸,抚掌道,“精彩精彩,本宫刚刚告诫过你小心留神保护你的小脸,哪知你就这么不小心。回头就有现世报,呵呵呵,啧啧啧啧,多可怜呀,好好的一张俊秀的小脸,弄成这样子,哎哟,本宫给你擦擦。” “啊!”这狠狠的一抹,疼得苏毓婷尖声历叫。 “是你,是你做的,你这个心狠毒辣的婆娘!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不得好死的!”苏毓婷厉声大吼,神情扭曲的骇人。 司马明玉狠狠一巴掌挥在她脸上,“本宫会寿与天齐!本宫会陪着皇上一生一世!至于你!会过得比蝼蚁还凄惨!得罪本宫,是什么下场,你很快就会知道!” 她一把掐住她哭得凌乱的小脸,“本宫已经毁了一张比你精致一万倍的脸,就不在乎再毁你一张。将来,即使有第三张第四张无数张差不多的脸出现,本宫同样会一并毁掉!贱人!” 扔开哭得气都透不过来的苏妃,司马明玉冷笑,“苏妃娘娘容颜尽毁,以后有心也无力再服侍圣上,常公公。” “奴才在。”肥头大耳、老皮直皱的老奴立刻凑上前来,谄媚地仰望。 “这苏妃娘娘,以后也用不着这么多人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了。你身为内务府总管,好好给她安排个去处吧。” “奴才遵命。”常公公立刻站直身子,睥睨了苏妃娘娘一眼,从鼻子里不耻地哼了声气儿,“苏娘娘,以后,您就搬去斜阳殿安住吧。”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啊!”斜阳殿那个鬼地方,与最冷的长春宫毗邻,与冷宫也相差无几了。她不去那个鬼地方,她才不去那个鬼地方,去了那种地方,以后还怎么见皇上?还怎么见她朝思暮想的皇上? “由不得你!”常公公那个老刁奴一根手指头戳到她的鼻头上,“来人,奉皇后娘娘懿旨,即刻请苏娘娘入住斜阳殿,好生看守。” “我不去,我不去啊,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皇后!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贱人!你害我毁容!你害我!是你害的我,我要去告诉皇上,我要让皇上治你的罪!皇上,皇上!……” “堵上她的嘴!” 常公公用一块不知道什么脏布狠狠塞进她的嘴里,将死命扒着地面,拼死挣扎的苏娘娘拉了出去。 “跟我作对?”司马明玉嘲讽地低诉一声。 ******分割线分割线********** “听说了嘛?”一边擦着上清宫长廊红柱阑干,一边小声讨论的两个小宫女,鬼鬼祟祟不时望着宫里来去的姑姑与太监,缩了缩肩膀,不敢太高声交谈。 “嗯,苏娘娘毁容失宠,皇后娘娘趁机便把苏娘娘关入斜阳殿去了。我听说斜阳殿住过不少发疯的妃子,好像还死过人呢。” “哇,那就不跟冷宫差不多。” “嗯,进去的人,不死都疯啊。” “好可怕啊。”二人擦到窗外,一扬脑袋,同时怔忪地张开小嘴。 靠着窗的软榻上,暖暖的阳光洒在一袭水蓝色的华衣上。俊秀的男子怀里紧紧搂着一只粉红的小猪抱枕,阖目睡得深沉,乌黑绵长的丝发半垂在扶手上,拖曳到地上,微微飘荡。 两个小宫女齐齐咽下一口口水。 “皇上……” “菊仙你干什么?”右边那个猛扯住左边那个伸出去的手,“别惊扰了皇上,那可是死罪。” “皇上睡得这么熟,不会醒的。”叫菊仙的小丫头不听劝阻,伸手抚上楚慎沉睡的脸。 “皇上好俊哦。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俊的男人。”菊仙豆腐吃个不停,眼睛里还流露着不切实际的向往,“你说要是可以伺候皇上有多好呢?” “你想都不要想啊!别做白日梦了!我们是什么身份?还敢伺候皇上?”另一个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猛扯她的手,“快走吧,要是给皇后娘娘看到,那可是杀头的。” “皇后娘娘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呢。你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走我们进去。” “你疯啦?”另一个胆怯地直摇头,“要是皇上醒了,一定会把你推出去砍了。要去你自己去,我,我去别的地方做事了。” 言罢拿起小桶急急忙忙跑走了。 “切,胆小鬼,又没有人。你不去我自己去。”菊仙壮着胆子溜进寝殿,半蹲半跪在楚慎榻前,近距离贪婪地看着俊美的容颜。 “皇上,让奴婢伺候你好不好?”菊仙伸手抚着他的脸,目光直流连在他微抿的两片薄唇上。苍白而没有血色滋润,原本该是多么性感富有诱惑的唇呢,假使可以被这双唇深深吻住…… 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大着胆子挪近他,嘴唇慢慢贴过去,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 皇上淡淡的气息,好吸引人,他的唇…… “你在干什么?”猛地,整个身子被人往后用力地拉扯去。 “嘭!”一声巨响,落在地上,跌得四仰八叉,全身骨头都疼,她惊惧地抬起眼,望着一脸乌黑的司马明玉,“皇,皇后娘娘……” 006 沁儿显灵了 做了三个月山顶洞人,隔三差五还要跑到宫里去偷东西,小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滑稽了。 说起来,找了好多次都没找到她那个小猪抱枕,真是讨厌。人家睡觉喜欢抱着它,才能很快入睡,算了算了,今天晚上再溜进去找找。 反正今晚要去找皇后聊聊天的。 皇后娘娘华诞这么有趣的大日子。 沁儿怎么能不去闹一闹呢? 闹完就拍拍小屁股滚人,嘿嘿!青山绿水随她畅游啦。 哦对了,准备的那份大礼,待会儿趁乱放进她的礼物堆里,保准十足惊喜,哈哈。 **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菊仙爬到端坐在堂前的司马明玉脚边,连连叩头求饶,眼里布满惊惶害怕的泪。 “你不是喜欢男人嘛?呵!本宫今天就赐给你一个!满足你的欲-望。” “皇后娘娘。” “本宫就赐你与常公公对食!” “皇后娘娘不要啊。”菊仙瞄了一眼旁边那个又老又丑的胖太监,他脸上的皮都皱在眉心了,看上去好可怕。 “多谢娘娘恩典。”常公公不怀好意地瞄了瞄菊仙。 “求皇后娘娘收回成命。奴婢知道错了,求皇后娘娘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 “本宫懿旨一下,断无反悔余地。你让本宫收回成命,就是不服从本宫的懿旨?”司马明玉猛地一拍案。 吓得菊仙哆嗦成一团频频磕头。 “就这么定了,常公公,你知道怎么做了?” “奴才遵命。”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 “哼!就凭你这下贱的身份,还想沾上皇上尊贵的身子,本宫没要你的命,已是你的万幸,带她走,常公公。” “是。”常公公一把扯起哭哭啼啼的女人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要不是看在本宫今日生辰,不宜放血。本宫岂会留你狗命一条?”皇后昂着下巴,趾高气扬地跨出了门,一手伸给采荷搭着扶住,“那道士传来了么?” “传了,娘娘。” “嗯。待会儿让他先帮我的寝殿弄弄干净,最好捉出那什么冤魂,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那道士。” “娘娘是否担心,这大喜的日子,皇贵妃娘娘的冤魂又会跑出来闹腾?” “人我都不怕,还怕她一个冤魂?哼!不过别让皇上看到。” “是,奴婢会仔细办得。” *****分割线分割线******** 这么快好戏就开锣了。 锦绣宫前庭苑子内,席开百桌,坐满了嫔妃臣子们,个个接连上前道贺,堆满了逢迎的笑。 沁儿没见到什么熟悉的人,皇帝好像也没来。 她背着她的小黑包,行动迅速地攀上屋檐,循着熟悉的路径一路往前。 能不熟悉嘛。初一十五来一趟的,找皇后麻烦,这锦绣宫,她这个小路痴,算是闭着眼睛都能走了。 翻墙过去,手脚利落地跑入黑漆漆的夜色里。 被一阵奇怪的铜铃声勾起了小小的好奇心,一路循声过去,找到皇后的寝殿。 空敞的寝殿内。 就一个头戴小方帽的奇怪道士,在大殿里手舞足蹈。左手一个铜铃,右手一把桃木剑,一边挥铃铛,一边跟个中风似的,手脚不怎么协调地舞着剑。 沁儿伸手捂住自己小小的嘴巴,笑得双脚直跺地。 不会吧? 这老道莫非是来捉皇贵妃英灵的? 就他那锉样儿? 好极!过去逗逗他!沁儿念头一转,立刻瞬移入殿,笑眯眯地站在手舞足蹈的道士后面。 等他蓦然回头,像抽风似的跳了起来,大喝一声,“妖孽!终于让贫道给逮到你了!” 沁儿捂着小嘴,忍住狂笑。 老道拿起一只破碗灌了一大口水,如注地朝她喷来。 “哇好脏呀!”沁儿闪身避过,眼见老道的桃木剑撩起一蓬火星,朝她挥舞而来。忙转身一挥小手,让那道士的破剑在高热下熊熊燃烧起来。 道士吓得丢掉剑,从腰间取出三道灵符。 沁儿跳跳蹦蹦地就朝外头跑去。 “妖孽!看你往哪里跑。”老道抓着灵符刚跨出门,便被伸出小短腿的沁儿绊了一下,一个狗啃泥,跌得灰头土脸,老羞成怒。 他跳了起来,见到沁儿跑上了屋顶,来回不停拍手跳跃。 他气得怒发冲冠!猛地从腰间掏出一面八卦照妖镜。。。 “妖孽!滚下来受死!” “轰!”一阵热光扑面而来,将他手中的八卦镜烤的乌漆抹黑,而道士本人也焦头黑脑袋的,只剩一对眼白在脸上翻来翻去。 “妈呀。。”道士丢下八卦镜,慌慌张张便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这锦绣宫前庭苑子内,四周都坐满了客席。 只中间腾出一大块,让咿咿呀呀的弹拉说唱。请了个戏班,又是翻跟斗又是耍杂技的,气氛十分热闹。 皇后频频笑着点头示意,嘴角却勾着一丝薄怒,压低声音问采荷,“皇上还没来嘛?” “没呢,娘娘。” 皇后的手指几乎掐碎茶杯。 这时看到有人捧着盛满礼物的锦盒走过,瞥到其中一个荷叶状包装十分精巧别致的礼物盒,“等等,把那个拿来给本宫看看。” “娘娘。”奴婢呈给了她。 采荷给她拆了包装,翻开盒盖。 骤然一声惊叫,盒子落在地上,跌出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全场哗变。 皇后脸色风云大变。 就在此时此景,那灰头土脸不停拍着衣衫鞋帽上明明暗暗火光的死道士,狗急跳墙似的翻过围栏,跳到场中!一张黑得发霉的老脸,两只眼白可笑地翻来翻去。 众人轰然大笑。 老道看到坐在首座的皇后,猛扑了过去,惊声尖叫道,“不成了不成了,皇后娘娘,这怨灵实在是太凶狠了!贫道不不是她的对手!贫道先行告辞!” 老道脚底抹油,说完就溜。 众人一片哗然。皇后惊声大叫,“道长,道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道长!!” 咯咯娇笑声从屋檐上传了下来。 众人惊惧地抬头,这一眼,便看到月色笼罩下,那个一身白衣,乌丝齐腰乱舞,跳跳蹦蹦拍手大笑的沁儿。 “娘娘……是皇贵妃的怨灵现身啊!一定是皇贵妃怨气太重,她逗留宫中不肯走啊!”采荷吓得一骨碌爬了下去,频频磕头道,“皇贵妃饶命皇贵妃饶命!不关采荷的事!皇贵妃娘娘你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吧,采荷一定会给您多烧些纸钱的!” 猛一抬头,皇贵妃竟然已经笑吟吟地来到自己与皇后娘娘面前。 采荷尖叫一声! 皇后也砰然倒在地上,恶人无胆颤缩在椅子边。 沁儿右手张扬一挥。 皇后被当空抛了上去,像气球一样一飞冲天,拔地尖叫。手一沉,她又从数十米高空骤然滑落,像坐云霄飞车般,起起伏伏,可怕的是,当中没有一点时间间隔,连喘口气的几乎都没有,心脏就一直被吊得高高的几乎要爆。 沁儿跑到对面屋顶,顽劣地跳来跳去,从背包里摸出一把特殊材质的茶色眼镜架在鼻梁上,手指按着按钮,喀擦喀擦将皇后上下飞舞凌乱,众宫女大臣急吼吼去接她的丑态,一张张拍了下来。 再一按,那影像就清晰地被月光折射到雪白的宫墙上。 超级大的照片,一张张丑态毕露。 皇后娘娘头冠掉下来了,狠狠砸在眼睛上,疼得嗷嗷尖叫。 皇后娘娘衣服碎了,裙子碎了,露出一个艳红艳红的俗气十足的兜儿。 吓得小伶子、常公公他们狗爬过去,七手八脚给她披上衣服。 沁儿咯咯笑着,吵闹着好玩好玩,转身跳跳蹦蹦地朝长廊外跑去。 一声“皇上驾到”,让在场所有人都凌乱了! “护驾护驾!!”赵国公率先第一个奋不顾身英勇拼搏滚了过去,挡在皇帝身前。呼啦一下子,所有侍卫都跑去了,将皇帝团团围住。 “让开!让开你们!”皇帝猛地推开遮在眼前的所有人,神色激动的身子不停打颤。 望着那个长廊上魂牵梦萦的身影,“沁儿,沁儿……” 是沁儿,是他的沁儿,没错,是他的沁儿,沁儿回来了…… 云沁隔着远远的人群,冷凝望着他,小小的唇蓦然向上一勾,刚刚挥起右手。 那赵国公便尖吼一声“皇上!”扑了上前。 随后便被云沁随手而发的一股气流,狠狠掀上了天! 楚慎仰头瞧着那速度超快“嘭”一声砸在他面前的赵国公赵大人,半天看他没怎么动弹。楚慎的唇角眉眼不怎么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沁儿哈哈大笑,小手小脚不住抖动。 她跳上屋顶跳跳蹦蹦地离去。 “沁儿,沁儿不要走。沁儿……” “皇上,危险!!”赵国公扬起头,噗地吐了口牙血,一把抱住楚慎的脚,“皇贵妃怨灵太强大了!” “朕不管!朕不管她是人是鬼!放开,放开!”楚慎拼命挣扎,着急地看着即将消失在屋檐上的沁儿。 猛地踢开赵国公,他一个提气飘上屋檐,伸出一手向她,抖抖颤颤地,就怕自己一触之下,那脆弱的灵魂便会烟消云散。“沁儿,别走沁儿,到朕身边来,沁儿,朕不会伤害你的,来,过来。” 敢情他也以为她是个鬼! 隔着她一段距离的沁儿转过小脑袋,猛地冲他吐吐粉舌,凑过自己左脸上那道易容而成的丑陋疤痕,化妆得十分逼真,三分暗红加上七分黑色,那疤痕就像扭曲的蜈蚣盘亘在她如玉的小脸上,很长,从颧骨一直到下巴,很丑很难看。 “看到没?”她伸指戳着自己的小脸,“是不是很丑?是不是很不想看?” 他摇着头,眸中转过一丝苦楚,“不丑,朕的沁儿,是世上最漂亮的小姑娘。你过来,乖,快点过来,朕不会伤害你的,朕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皇后娘娘。”采荷一脸惨白地将衣衫不整的皇后扶了起来,给她裹上一件袍子。 皇后气得嘴巴歪了眼也斜了,头顶冒着浓浓青烟。 尤其看到她的丈夫,当着这么多宫女朝臣的面轻声细语哄那个死冤魂!她就快气疯了! “给本宫杀了那个贱人!杀了那个贱人!该死的做鬼就好好做鬼?干什么还要爬上来吓人!你已经是鬼了!你就该放手!!不是你的!你别想抢走!!”她像蚱蜢似的狂跳,一手举高指着云沁。哪里还有半点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风度。 司马炎朗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疯癫失常的司马明玉,“别闹了!” “爹!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轰隆!”他们面前的围栏碎开了。司马炎朗抓着司马明玉疾速向后退去,老脸乌黑一片。 这时,有人扶着个肥头大耳一手捂着右耳哀嚎的年轻男子走来。 司马炎朗看到他,眼一沉,“乐儿,你跑到哪里去了?” “爹,爹!爹……我的耳朵,耳朵。”司马乐放下染血的一手,赫然少了只耳朵。 司马明玉感觉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全数吐了出来。 “活该活该,恶有恶报咎由自取!皇后娘娘,我下个月初一再来找你,再见!”沁儿挥挥小手,喜滋滋地回头,倏地又拍拍小脑袋,“不对!我要离开一阵子呢,可能要明年的今天再来找你也说不定呢,你有一段日子可以安稳了,好好享受吧。” “沁儿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你要离开到哪里去?别走,别走!别走,你过来,沁儿……” 沁儿别过小脑袋,冲他吐了吐舌头,“你追上我再说吧,笨蛋笨蛋!” 身影凭空消失在寂静的黑夜中。 再一次将底下所有人惊成抽风状…… 这真正是个鬼魂啊! 皇贵妃的英灵大闹皇宫。。看来真是冤魂不散,怨念好深啊! “沁儿,沁儿!”楚慎大惊失色,东张西望,蓦地三两纵落,跟着飞向夜色中。 司马炎朗轰然大怒,“还不快去拦着皇上?” 众侍卫急忙一路奔跑出了宫门,东瞧西看,哪里有半点皇帝的影子? 追个屁啊!人家一个是鬼魂一个是绝顶轻功,他们这些喽喽能追得上么? 007 伤到他了 一路瞬移,速度那是顶尖超快的。 可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楚慎居然还能一路追来。 她当然不想跟他有什么正面接触。见了面还能说什么呢?反正她跟他是无话可说的了。 顺着来路回到翠翠谷。 楚慎却也很快地跑下悬崖,眨眼见她身影一没便踪迹全无。 他惊慌失措地叫着她的名儿,来回奔跑。 他知道她在这里。 不管是鬼也好魂也好,他只想跟她在一起。让他多看几眼吧,胸口撕扯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手按在面前的山壁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垂怜,还是她匆忙闪进去望了落好机关。 那石壁上突然出现一个隐秘的洞口。 他毫不犹豫地便闪了进去。 一路顺着黑暗的甬道前行,一直来到一间宽敞舒适的石室,瞧着屋里的器具摆设,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什么闹鬼,也不是皇贵妃英魂不灭。 而是她三个月来一直住在这里,每次潜入宫拿生活用品又会引发不小的动静。 他松了口气。 这些东西都是人需要的,鬼哪里需要。 他往前走,伸手推开隔壁石室的门。 小家伙埋在温泉里仅露出个脑袋,这时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怔地傻眼了,“你怎么会进来?” “沁儿!”他大喜过望。 沁儿的小脸翻得比翻书还快,瞬时乌云密布冬雷震震,“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再敢过来一步,我就要了你的命!” 他浑然无所觉,就见她小嘴一开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只是惊喜交加地迈着步子,迟疑不定地想要靠近,想要伸手…… 沁儿大怒,挥手猛然一扬。 他修长的身躯便猛地朝后撞去,轰然撞在石室门上,四肢被禁锢,身躯被扬高在半空中,脑袋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抓住一般,压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沁儿取过一件衣物拢上白玉般的身子,小手摸摸脸上刻意制造的伤疤。 幸亏刚才没撕掉,不然岂不是要露陷了。 “不自量力!你今晚就在这里好好清醒清醒吧!明天早上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走到门边,却给石壁上淌下的一滴血,“啪”地落在小手上。 有点惊愣。 她仰头望着他整个人成变态的扭曲状,正在奋力挣脱她的束缚力。力量形成的无形绳索正箍紧他,因为奋力挣扎而深深嵌入他精致无暇的肌肤中。 一滴滴血从玉色的肌肤上透了出来,顺着石壁点点而落,流成线,刺目可怕的很。 白痴!! 她怒吼,“你挣不开的!!你想死,谁也拦不住你!我管你死不死呢!” 她轰然阖上那扇石门,心绪不宁地嘟着小嘴往外走去,眼眶红红的。 她滚上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小脑袋,当个鸵鸟似的,把自己埋在里面,啥都不去想,可心里疼得慌,眼泪它自个儿不怎么争气地老要往下掉。 “嘭!”一声巨响。 沁儿吓得从石床上蹦了起来。 该不会……整个人爆炸了吧!她慌乱地没头没脑地朝隔壁石室冲去,刚到门口,那石门便哗然一声被人推开了。 他染着血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乌黑的发丝也顺着石门边儿延了出来。他蓦地抓住了她的手,喘着气跌跌撞撞朝她扑了过来。 “沁儿……”他气虚体弱地低喘着,伸手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沁儿沁儿,朕错了,朕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走开!你走开!”她死劲推着他,憋不住的泪宣泄着情绪。这个家伙是什么人嘛?居然可以从自己这么强的超自然能力中逃脱出来,以前从来没碰到这种事。这意志力也太……顽固了。 “不,不走,死也不走,死也不走。”他慌乱地摇着脑袋,抱着她软软小小的身子,不停颤不停发抖。 “滚!”她出手也没啥轻重,一把将他掀翻在地,“你给我滚!都说了不要再见你,你还死缠烂打干什么?你烦不烦?” “不滚,不滚。”他可怜兮兮地摇着脑袋,锲而不舍地冲上来,再一次给她发出的力撞到门上。 身子蓦地一震,咳出一口血,艳丽妖娆地绽放在地上。 沁儿吓得眼睛都瞪直了,往后退了一步,躲到床上,把自己缩进棉被里,像一个做错事的坏小孩,瞪圆亮亮的眼睛,直瞅着老半天才慢慢又站起的皇帝。 他拖着缓慢的步子,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她瞧着便恐怖,一边摇头一边叫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你浑身都是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要吓你。我我只是好久好久没看到你,我我只想多看看你,我不是要伤害你,你别赶我走,沁儿,沁儿……”他伸出去的手抚过去,才摸到那软绵绵的玉手,她便不由分说地一缩。顿时,他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眼角滑落晶莹。 就这样痴痴地望了她好半响。 “你干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她被他瞧得心里有点发毛。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他伸过去的手,被她狠狠拍开,他急忙一缩,慌慌张张地叫道,“我我不碰你,不碰,你你别生气。” “你现在看也看到了,疑团也解开了!你滚吧,滚回宫里去,滚到你美丽的皇后身边去。” 他死劲摇着脑袋,恨不能把脑袋都给摇掉。 “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要是想让她内疚后悔,门都没有的! “没有没有,我只想再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张夜叉脸。皇上有权有势,天下间要多少美女有多少美女,干吗要勉为其难地对着我这个夜叉般的丑女人?噢!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企图,你在盘算什么?不要在我面前装得一副很深情很想我的样子,你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滚!你滚啊!我看到你就生气!” “不是不是!我没骗你,我没企图没目的,我什么盘算都没有。我只想见你,沁儿,沁儿你相信我。是真得,是真得!!你不丑你一点都不丑,你是世上最好看的……” “谎话连篇。”沁儿鄙视地瞧了他一眼,“既然你觉得我这条疤不丑,那么你也在你脸上画一条呀!还能跟我对称相配呢。” 她拔出一把匕首笑嘻嘻地递给他。 他匕首一转,不由分说一刀便往他自己脸上狠狠扎过去。 沁儿惊恐地瞪大眼,手慌脚乱一把拽住他的手,“你你……你怎么真得割呀?” 利刃尚未触着细致的肌肤,却已然为凌厉的刀气所伤,一道浅浅的血痕划开了,蜿蜒在他白玉瓷般俊美的脸上,刺目妖艳。他下手可真够狠绝的呀。 “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丑还是美,沁儿在我眼里半点没有分别的。我爱你,我只是单纯的爱你这个人……你信我好不好?沁儿……你再信我一次,我一定不会犯以前的错误,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谁要跟你从新开始!”像是刺痛她一般,她浑身一震剧烈颤抖起来,狠狠一把将他推开,“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从新开始的!我已经从新开始过一回了!我不要再从新一次!!” “沁儿,沁儿……”他扑过来的身躯被她蛮横的力道推了出去,狠狠撞在对面的石桌上。 他整个人摔在地上,一道浓稠的血在地面上划开了。 他再也没爬起来。 沁儿睁大水水的眼睛,噗地跳下地,跑到他身边,使劲踢了踢他,“不要装死,起来!” 他没动。 “不要装死啊!起来!”她嘟着小嘴再度踹了踹他。 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她蹲下身子,将他翻转过来,给他惨白如纸的俊脸吓了一大跳。这身子从上到下没一处没伤口,皮肉外翻,血珠直往外冒。 她吓得尖叫一声,推开他,往后面爬了几步,见他还是阖着眼没动静。 她便哇一声哭开了,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边,小手没轻没重地推着他的身子,“皇上,皇上,你不要死啊,皇上,皇上。” 他被她摇晃着从剧痛中勉强睁开眼来,面色苍白地朝她宽慰地笑了笑,伸手抚上她泪流不止的小脸,“我,我没事的,别别哭。” 再一次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皇上,皇上。”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回宫里把张太医抓来?沁儿哭了一阵子,突然伸手用力地拍脑袋。怎么忘了那泉水了? 她拖着他往隔壁石室走去,下手没个轻重,也不怎么温柔,进门的时候,还把他那颗破脑袋撞在门板上。 她把他拖进了池子,脱了他身上染血的衣衫,让他坐在温泉中浸泡。 干完这活儿后,她浑身虚软地坐在地上,瞧了他半天,越看越觉得他像是断气的样子。她颤颤缩缩地伸手往他鼻尖一探,微弱的呼吸传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再爬上床的时候都不知道是凌晨几点了。 闹腾了一晚上沁儿好累,可是阖上眼竟朦胧难眠,一宿都在做着恐怖的梦,梦到皇帝把她拖回宫,用钉子钉住她的手和脚。还梦到群臣用臭鸡蛋死砸她的脑袋,因为她把皇帝扁得吐血了! 好可怕好可怕!要是昨晚不去皇宫里大闹皇后娘娘华诞就好了,说不定此刻她就已经徜徉在群山秀水间了呢。 脑子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猛然看到皇帝像鬼一样坐在自己床边,一袭月白中衣,乌丝披散垂落,洒了一床。呆呆地,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瞧着自己,连眼珠子都一转不转的,好恐怖。。 她尖叫着坐起。 他这才反应过来,忙慌张站起,退开一小步,连连摇手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要吓你的,我我只是,想想……偷偷看看你。” 他小声咕哝。 008 浑身都是刺 “神经病!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她用力投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突然狐疑地瞄着他,“你的伤好了?” 他点了点头,眼睛里滑过一丝喜悦,“沁儿,你关心我是不是?” “哼!”她嗤之以鼻,“我是怕你死在这里,脏了我的地方!既然你没死,也已经看了一晚上了,那现在可以滚了吧。” 不知道什么人。 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泡一晚上就伤口都好了? 想当初,她泡了足足一个月,才让脸上那疤痕慢慢消退的!真是讨厌他!不知道什么怪人什么构造的,不过看上去好像很强大的样子。居然可以傻乎乎地从她波动的异能中逃脱出去。被她揍成那样,没两个时辰又恢复了,真是让她看着不顺眼透了。 “我们烤东西吃好不好?”他伸手勾过她软绵绵胖乎乎的小手,见她好像没什么反应,便小心翼翼地再挪近一步,“好不好?” “咕噜~~”沁儿的小脸上飞上两朵红云,眼神很不友好地瞪着他。 说实话,做了三个月山顶洞人,通常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懒了十几年,天天有人照顾地舒舒服服的,她能做什么,十指不碰阳春水,除了隔三差五到皇宫御膳房去饱餐一顿,再顺便卷点糕点回来,你让她一本正经烤个鱼烤只兔子啥的,估计她会连鱼鳞连毛一起烤。 山鸡香喷喷的几欲滴出油来,一阵阵勾人的飘香味儿呀,馋得她直咽口水。 她蹲得远远的,小脸布满怨念瞪着那头的简易支架。本不想受他诱惑,可是那只讨厌的鸡在不断跟她招手哦。 咕噜~~~~~~~ 他转过脑袋,看到的就是那一幕。小小的人儿蹲得离他远远地,两手放在肚子上,很是气愤地瞪着他,模样儿说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他笑了笑,撕了一只鸡腿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一把抓过,气呼呼地一边吃一边说,“不要以为我这样就会跟你讲和了!吃完你立刻走!我不想见到你的。” 他伸手摸她的小脑袋,痴痴地瞧着她,放柔声音道,“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她仰头看了他一眼,突被他一对魅人放电的招子吸了进去,轻轻咬着小嘴,鼓着小小的腮帮子。不要来勾引她,真是讨厌!那双黑玉般深沉的眸子,如烟波浩渺,灿若星辰,含着三分可怜的雾气,一下就撞进她脆弱的心灵,差点让她心软了,可恶! “走开!”她推开他的手,嘟着嘴,还没忘记咬上她的鸡大腿爬到床上,隔得他远远的。 “沁儿。”他走近她几步。 她便拼命大叫,“站在那里不许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来。”他急忙止步,生怕触怒她,“我们就这样说。” “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不想听你花言巧语的解释。反正我什么都不听,不听!不听!”她恼火地一吸气,被一口鸡肉噎着了,咳咳咳…… 他见她小脸涨得通红,忙慌乱地上前,拍着她的背搂住她,“好好好,我不解释,我什么都不解释。以前所有种种都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多么刚烈的女孩子,我以后再不会走错一步,你信我啊。沁儿,沁儿。” 他激动地紧紧抱住她,低下的颈子缠绵在她颈间,“我们从新开始吧,沁儿沁儿,求求你。” 她被狠狠刺痛到了,泪水一瞬蔓延,用力推开他怒道,“没可能了!开始不了!你死了这条心!你不走是吧,那好!我走!” 她用力推开他,瞬移出门。 “沁儿,沁儿!”他发狂般朝门口跑去,一路追出秘洞,在山谷内叫着她的名字,来回奔跑寻找。 云沁气嘟嘟地跑出去,熟门熟路地朝翠翠谷西面跑去。 西面本来是一条溪流,不过经年累月下来,溪流的一半被山上冲下的石头堵上了,可依然无损它的清澈。 云沁刚到那儿,便止住身影,蓦然回过头去。 空气为之一冷,透着一份寂然肃杀。 约有十多个黑衣蒙面人从林子内跳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颜色。 沁儿的唇角嘲讽地勾起。 就凭你们?一群酒囊饭袋想要取我性命?真是笑话。 一个呼吸间。 十数名黑衣蒙面人便冲了上来…… 一道浩荡的真气从后方袭击而至,最后两名蒙面人一个措手不及,被撞得飞了出去,噗噗两声落入草团中再也没命爬起来。 楚慎几个纵落跑到沁儿身边,一把拉住她的小手,“这些是什么人?” “问你。”她看到他就来气,小手用力一扭没挣开他。 楚慎瞧了他们一眼,握了握她的小手,“交给我。” 沁儿哼了一声,突见他身形一动冲了上去。 几分钟后。 他提着为首一名黑衣蒙面男子过来。 沁儿正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瞧着一地血腥直皱眉头。 好好的翠翠谷,就被一群苍蝇污染了。 他把蒙面首领扔在她面前,弯腰扯开他蒙脸的黑巾,露出一张十分普通的脸。 沁儿可以确定以前从来没见过。 “你是什么人?”沁儿伸出小脚用力踹了踹他,“是不是皇后派你来追杀我的?” 总而言之,一切坏事,她头一个想起的就是司马家那群败类。 “我觉得应该不是。”楚慎皱眉说道,“她一直以为你死了,试问怎么可能派人过来杀你,要派,也应该派一群会做法的和尚道士吧。” 沁儿蓦地跳到他面前,仰起小脑袋,张牙舞爪地朝他吼道,“怎么?说几句皇后的坏话,你就心疼了,立马为她说好话,呵呵还真是夫妻情重呀。” 她冷笑,眉眼间无尽的讽刺。 楚慎吓了一跳,伸臂一勾便抱住她,猛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怎么老是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我只是照常分析,沁儿沁儿。我恨她入骨,我恨她伤害你,我怎么会为她说好话?” “哇你这恨来得好稀奇哦!”她不无讽刺地勾起翘翘的嘴角,“你恨她你要娶她当老婆,你恨她你不杀了她还优待她,呸,说出去鬼才相信!滚开,不要再来缠着我,我跟你玩完了。” 009 决心 他死死抱着她,任凭她爪子尖尖地挥向他又踢又打,就是不动如山,就是紧紧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两道白光震入他身子,他也仅仅是颤动了一下,但双手的力量依然未变,要不是唇边徐徐落下一道血丝,她会以为她飞出去的强大异能打入一团棉花,石沉大海了。 这一下换作沁儿惊奇了!这是个什么变态?昨天在她禁锢的力量下逃脱,一夜之间这破身子仿佛突然适应了她异能的存在,被她横冲直撞的力量顶了两下,居然没立刻飞出去,而且还能抱得住她? 她惊奇之余,忘记自己盛怒之下又把他给弄伤了,只是一双骨碌碌圆滚滚的大眼睛瞧着他不住打量。 “朕一定会让她比死还痛楚。他司马一族合该死尽死绝才对……”阴郁的声音滚过她发端,听着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她仰起脑袋瞄了他一眼,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恨意,不像造假。 “糟了。”沁儿伸脚踢了一下歪倒在一旁的蒙面首领,“这全都怪你,人都死光了,还怎么查问?” “推测出你大难不死,还住在此处断崖山谷下的人,寥寥无几。必然是见过你大闹皇宫之人,此事交给我去查。”他淡淡地说道。 “我自己不会查嘛?”她跟个小刺猬似的,在他怀里剧烈挣扎。 “好了好了。”他抱着她,温润地开口,“不是你查不出,而是这里面千丝万缕的我比你有头绪,是不是?”他其实是想说,你这么懒的人,要你去查这个,你可能查了没两天就丢了…… 说得也不无道理。云沁瞅了他一眼,小脸跟个变色龙似的转来转去,没多会儿又要怒了,挣扎着叫道,“你放不放?你别得寸进尺!我告诉你,你再死缠烂打的,我就……” “我们回家吧。”他紧紧搂着她,言辞间压下滚动的痛苦。 “回去干什么?回去跪拜皇后娘娘?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她秀眉倒竖,咬牙切齿,一拳挥在他肩膀上,“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你特么的要我当个小三你去死!” 他身子再度一震,闷声咳了几下,慌乱无比地摇着脑袋,“不会不会。朕不会让这事发生的,朕不会让你再受一丝一毫伤害,你信我呀。”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破身子是什么古怪,居然可以扛得住我这份超自然之力。不过你也清楚,你想硬性捉我回去是不可能的!”他现在不还手只是挨她揍,他其实可以反击或者抵挡,或许结果就不会被她扁得那么惨。 但就算他出手,也未必能拿下她。她懂,他自然也知道。 “好,我不逼你。”他点着脑袋,柔声说道,“我陪你住在这里好不好。” 沁儿有点无语地翻翻白眼。发什么神经,脑子进水还是被门板给夹了?好好的九五至尊不做,跑到这里跟她做山顶洞人。 “你放得下你的权势?”她不无讽刺地瞧着他。 怎么,不要告诉她,他突然间醍醐灌顶想通一切了。哼!假惺惺的,瞧着就来气。 她鬼灵精的心思微微一转。回去其实也不是全无好处。就这么放过司马明玉那个死女人,她还真是顺不了这口气。她素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何况这次还是这么大的血仇。说放她一年安稳日子,回头想想她特么就有点后悔了!这一年变数有多大,谁都不清楚。与其让她过这好日子,倒不如自己暂时先放下旅游计划,回去闹她个翻天覆地。 就这么走了,太窝囊!好像灰溜溜夹着尾巴不敌逃跑似的!呸。要整死那狗屎的司马明玉,就得从她最在乎的东西下手,什么东西是司马贱人最在乎的呢? 名利地位还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的目光飘到上方,对上皇帝红通通的眼,他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连连点头狠狠点头。她都不知道他一个劲点啥破脑袋。 神经兮兮一直点什么头呀?她皱眉。哦,她想起她刚才问的问题,放不放得下权势。他在点头呢,放得下?真放得下? 哼!虚伪。她暗中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她要是再信他,她就是个白痴,不过……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 “皇上,你真得很想我跟你回去?”她甜甜糯糯的小爪子抚上了他的脸。 “你愿意?”他眼中飞过一丝透彻无比的明亮,亮得整个人都快燃烧了。 她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你要是一路把我抱回去,我就跟你一起回家。” 他神色大喜,受惊地连连点头。没想到她竟然肯跟他回去,他有点意外,意外过后便是惊喜。 “回了宫也不能把我扔下,要把我抱到上清宫。我以后就要住在你的寝宫里,你的寝宫里只能住着我,其他女人不得入内。”既然他不怎么在乎她的容貌丑陋,那她这个绝世大丑女就要跟他回去,堂而皇之跟他住一块儿,活活气死那个皇后娘娘。 想想就好兴奋,真恨不得马上就瞧见皇后扭曲的表情了。 他用力点着脑袋。 历朝历代从没哪个妃子跑到皇帝的寝宫去住的,就算得宠如先帝惠妃,还不是要照着规矩来? “在我留宫里的这段期间,你不可以再踏足其他宫,你除了南书房就得回上清宫,做的到我就跟你回去。”快点犹豫一下,好让她鄙视。 他狠狠点着脑袋。 她见他竟没丝毫考虑也没半点犹豫,心里还是觉得挺奇怪的,以前他绝不会放任她这么放肆的,现在突然间转性,谁知道能撑多久。她鼻子很不屑地哼了哼,“事不宜迟,那就走吧。” 这什么狗屁宫规以后就是她尹如沁的规定!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皇后娘娘,冤魂我又回来了!你等着我摧毁一切你最在意的!看你痛苦,是我心里最大的乐趣。 皇帝的爱太飘渺,她逃出来便没想过再要…… 他喜欢一厢情愿,那就随他! 010 作壁上观 皇上抱着化作冤魂的皇贵妃娘娘回宫了! 这个爆炸性消息游走在宫中每一个角落,像病毒似的朝周边各个宫苑快速散播。 听者表情各异。 后续报道如火如荼继续中,保持三个版本以上的流言…… 皇后娘娘带领大批和尚道士在御花园中围堵皇贵妃冤魂,引得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将和尚道士统统拉出去砍了。 其后,在皇贵妃娘娘善解人意的规劝下,皇上下令将和尚道士们全都逐出宫。 皇上抱着皇贵妃娘娘直接回上清宫寝殿,将皇后娘娘丢之门外不顾。 是夜,皇后娘娘在锦绣宫大发雷霆,摔杯子摔碗的闹了一宿。 秋高气爽,微风拂面,气温适中,游园最佳。 几声高低错落的笑声从汉白玉沿廊尽头,一座小画阁内传出。坐在二楼凭栏远瞰,可把御花园东面的景致太半尽收眼底。 梁贵人、朱才人、费采女与几个新近入宫的秀女小主们,姿态万千地摇着各自手中的团扇。 石桌上放着几小盘糕点,果脯、茶水应有尽有。 “皇后娘娘最近可真是流年不利尽出状况。”梁贵人捂着嘴偷笑,左右瞧瞧没人,这才谨慎地从怀里抽出一把藏着掖着许久的青叶面儿团扇。 扇子不怎么稀奇,是民间摊子上几文钱一把的普通扇子。仿得是宫中地位超绝无与伦比的娘娘手中所捏的金丝双面绣团扇,但粗制滥造相差何止千万里,民间女子东施效颦,徒惹人一笑罢了。 然,最稀奇的并不是扇子,而是扇子上的绣,倒不是说那刺绣十分精致,只不过是最最普通的刺绣,但绣的东西可叫人大吃一惊去了。 认识的仔细一分辨,便能瞧出扇中人的眉眼风情与当今司马皇后极为相似。最可笑的是,这位权倾后宫的司马皇后竟只是穿了个艳红俗气的肚兜,发钗歪斜,表情惊悚,绣的栩栩如生,那人物好似呼之欲出。 “这不是皇后娘娘华诞那天……扑哧。”一位姿容秀丽的小主忍不住笑了出声。 “梁贵人你这从哪儿来的?哇!要是给皇后看到,她会杀了你的。” “杀我?哈,杀我又能怎么着,她杀得了天下人么?现在市面上这把扇子广为流传,这只不过是我偶尔从一出宫采办的太监手中得来的。” “你看这旁边还有题字呢。呵呵,哎呀淫辞艳语的,好羞人呢。” “皇后娘娘不是素来以高贵大方、才德兼备广为人称颂的么,这会子怎么像个青楼艳妓,这么不知羞呢。这真是一朝英明尽丧,她要是知道不晓得会多气。”费采女笑着捂住嘴。 “哎呀别看了别看了。这种是非还是别惹的好。”另一位小主胆子较小,忙劝说道。 “你们说皇后娘娘这副样子,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竟然找了绣娘绣了流传出宫呢?” “谁知道呀,不过皇后娘娘的是非,能不说还是别说了吧。”胆小的小主说道,这些小主都是和苏毓婷同一批进来的秀女,苏毓婷风光了一把,而她们却一直都默默无名,别说侍寝,平素就是连见皇上一面都难,入了宫三个月,也没个封号,只能还算是个小主,连最低级的采女也够不上。 “你怕什么,这里又没别的人。”梁贵人哼了一声,抬手拿起杯子,“反正你不说我不说,也会有人说嘛。长了嘴,可不就是议论的,再说这是事实。华诞那天,皇后不就是给皇贵妃整得鬼哭狼嚎衣衫错乱了么?” “这位皇贵妃娘娘,好像来头很大似的。怎么入宫的时候,没听人提起过呢?”姿容秀丽的小主杜宛萍问道。 “你们来的时候,宫里宫外的人都以为皇贵妃死了。没想到事隔三个月,皇贵妃不但没死,还活蹦乱跳把皇后给气得半死。” “不过说来,那个皇贵妃也很古怪呢。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可怕的力量,可以把皇后娘娘直接扔到半空中去。” “这个我也不太懂。”梁贵人眼色沉了沉,“我只知道皇贵妃回来了,我们都得靠边站,包括皇后娘娘呃。” “可是,宫里流传,说皇贵妃娘娘已经被毁容了呀,难道……皇上对着这张毁容后丑陋不堪的脸,还提得起一丝兴致么?”胆小的小主朱诗兰怯怯地问道。 “诗兰你真是笨。皇上都已经把皇贵妃娘娘抱回上清宫了,皇贵妃娘娘去了上清宫便再没出来,皇上到底喜不喜欢皇贵妃娘娘,这么清楚直白的答案,还用问么?”旁边一名憋着气的小主赵芷蕊恨恨地一咬牙,眉宇间布满傲气。 这一批进来的秀女当中,赵国公府邸四房庶女赵芷蕊算是身份最高的,她也有骄傲的资本,本身外貌也不错、琴棋书画也略通,放到外面无论如何都是个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可在这楚帝的后花园里却什么都算不上。比她出色的女子可多了去了,一个苏毓婷便能压尽她的光彩,让她终日郁郁不得志。 “小主。”赵芷蕊的亲随丫鬟匆匆而入,递过一只长形匣子,“您要的东西已经绘好了。” “怎么不拿到房里去?”赵芷蕊小脸上滑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咦什么好东西,拿来看看。”费采女一手压上那长形锦盒。 “不行。” “何必这么小气啊,看这锦盒,该是副画呢,拿来欣赏一下呗。” “不行不行。”赵芷蕊急了,却给调皮的杜宛萍压住小手。另边厢,费采女一把抽出锦盒中的画轴,轻轻一抖。 “哗——”几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画中一袭白衫乌丝飘拂的俊美男子,长身玉立、眉眼低垂、神情淡淡地望着书案一角,素白如玉的手扶在细烟焚绕的青鼎上,唇边勾着浅浅薄薄的笑意。 好诱人…… “这不是皇上嘛。”朱诗兰眼睛都瞪直了。 “噢,有人思-春,有人迫不及待想伺候皇上呢。”杜宛萍捂着小嘴直笑。 “别乱说,别乱说,还给我,还给我!”赵芷蕊急了,跳起来就追手里拿着画儿的费采女,一个追一个逃,迎头撞上一行人。 “嘭!”画轴掉在了地上。 “放肆大胆!”采荷一声尖锐的叫声,“皇后娘娘在此,还不上前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众女捏着扇子低垂眉眼、半蹲行礼。 司马明玉冷哼一声,没叫她们起,架子端得正正走过去,坐下,接过采荷递来的瓷盏喝了一口后,这才慢条斯理地一挥绣帕“起吧。” “谢娘娘。” “娘娘。”小伶子躬身将地上那副画拾起来递给司马明玉。 司马明玉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大变,一巴掌拍上石桌,“谁这么大胆,竟敢私绘圣上龙颜?亵渎天颜,可知该当何罪?” “娘娘息怒。”众女苦逼着脸再次半蹲行礼,心里暗骂赵芷蕊没事找事。谁不知道司马娘娘善妒出名,人家出了名的手段狠,连这么得宠的皇贵妃都敢毁容,还有什么她做不出的,得罪了她,将来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我给你们一次坦白的机会,你们当中,谁老实告诉本宫,这画是谁的。” 众女面面相觑,指望赵芷蕊自己站出来好像不大可能了,那朱诗兰在赵芷蕊背后猛推了她一把。 赵芷蕊便猝不及防地冲到皇后面前。 “是你?” 赵芷蕊一瞬间脸黑了,咬咬牙,硬着头皮道,“不错,是我嘱咐人画的。” 司马娘娘立刻沉下她那张脸,沉声喝道,“掌嘴!” 就在画阁内剑拔弩张之时,对面,隐于一片小树后、凉亭中的沁儿小妹妹正拿着一支小型望远镜隔岸观斗,秀眉直蹙,“咦奇怪哦,本来想让梁贵人和皇后狗咬狗一嘴毛的,这女人是谁呀?” 跟随在她身侧的宝婵、宝月二人,是自从昨天入宫后,皇帝便一定要安排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贴身侍女。说起来,好久没见甜儿她们了,等一会皇帝下朝,她要去提提意见,让把甜儿她们一并接过来。 宝婵、宝月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其中姐姐宝婵比较沉稳,而妹妹宝月则鬼主意较多,很合沁儿小妹妹的心意。 宝月听娘娘这么说,便接过她手里的望远镜瞧了瞧,笑道,“哦,那个是和苏妃娘娘同一批选进宫的秀女,还没受封呢,她叫赵芷蕊,是赵国公四房庶出。” “奇怪,司马贱人干什么找她麻烦。”沁儿翻翻白眼,起身拍拍屁股,“好了不管了。” 她只负责搅局,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关她个毛线呃! 回宫睡觉去! 司马明玉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她在宫外头已经臭名远播了。 哼!她不是喜欢沽名钓誉装大方么? 她就把她这层光鲜美丽的外表给剥下来,让她赤-裸-裸呈现在大家面前,嘿嘿。 011 找死的来了 出了亭子,沁儿右手小拳头握着一柄金丝海棠蝴蝶绣宫扇,跳跳蹦蹦地跑上荷花池,小桥弯曲延伸向前,一直连着尽头的汉白玉长廊。 走到一半蓦然停下,沁儿晃着她的小扇子,抬头瞧着狭路相逢不期而遇的皇后一行人,嘟了嘟小嘴。 真是不想见什么就偏偏要见什么。 司马娘娘那气,从昨儿就一直憋到今儿没处宣泄,适才拿着赵芷蕊出了出气,感觉心里好受了点儿,这会见到皇贵妃,那真是浩荡的怒气往头顶直冲! 梁贵人、朱才人、费采女、宛萍、诗兰、被人扶着脸颊通红的赵芷蕊等各位小主急忙上前见礼,“皇贵妃娘娘。” 送给她们一个大大的白眼。沁儿小妹妹小拳头摇着扇子径直往前走。 “站住!!”司马娘娘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怎么出去一趟之后,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了?” “见到我们皇后娘娘为何不行礼?”采荷气这个皇贵妃之前装神弄鬼把她吓得半死,如今知道她不过是个容颜尽毁的人,胆子便跟着大了起来。 “宝月,掌嘴!”沁儿小妹妹脑袋一扬,骄傲地嚷道。 宝月欺身而上,没见身形如何晃动,人已到了采荷面前,“啪”一记耳光,轻轻脆脆地落在她脸上,留下五根手指头印。 这一下变故,使得梁贵人、朱才人、费采女、各位小主都愣了,纷纷起身退到两侧,个个眼里带着三分看好戏的神情,看皇后如何处理这事。 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面呢,这皇贵妃好厉害的手段,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把皇后弄得灰头土脸。 司马明玉气得浑身直哆嗦,抬起一手指着沁儿,“你,你还真是胆大妄为翻了天了!!你小小一个皇贵妃看到本宫竟敢无礼,本宫现在就治你的罪!” 宝婵一脸冷色插口道,“皇后娘娘,皇上下旨免除皇贵妃娘娘宫中一切礼仪、规矩,皇贵妃娘娘是不用向您行礼的。” 沁儿嘟嘟嘴一笑。 适逢一位小主抬头,看到沁儿脸上那骇人的刀疤,随着笑而绽放,不由惊叫一声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赵芷蕊一脸讽刺的笑,低声道,“长得这么丑还敢笑,不怕半夜吓坏了圣上。” “你说什么?”沁儿小妹妹气呼呼地扬起小拳头。 她吓人?皇上吓她才对!昨晚明明占了半张床把他踢远了,当中还给铺了条被子当防护墙,谁知道半夜醒过来发觉自己给他搂在怀里,两只漆黑的眼睛睁着眨也不眨看着她,当时就把她吓毛了。。。 真不知道是她睡相太差,自己滚到他怀里的,还是他根本没睡把她抱过来的,总而言之,她半夜里被他吓得都快哭了。 “那是很丑呀。”先前被沁儿的刀疤吓了一跳的小主跟着咕哝,“还真是个丑女人。” “噢!你骂我!”沁儿歪着小脑袋,气呼呼地晃着小拳头。 “沐琦小主也没说错。”司马娘娘冷笑道,“你还真是天下第一丑。长得这么丑平素就不要经常出来乱晃吓人了。” “我就乱晃我就吓人,你们能拿我怎样?”沁儿噗地跳到那叫沐琦的小主面前,一把将她的下巴抬起,冲着她左笑右笑多笑几次,瞧着她发白的小脸,讽刺道,“哇,沐琦小主你胆子可真是小呀,被本娘娘吓两吓眼泪就快掉出来了。啧啧,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哦。” 太假了,她的疤没难看到那种程度,她心里清楚。 沐琦小主眼睛里含着泪水,那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儿,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沁儿嗤地一声笑开了,放开她的小下巴,摇头晃脑道,“我丑怎么啦,我丑得就是对君王的眼。” “你们这些人再漂亮都没用。”她挺嚣张地晃了晃手指头,“还不是泥塑木偶,摆设一个?嘁~我才不要和你们一般见识呢,宝婵、宝月,我们走!回寝宫睡觉。” “站住!”司马明玉柳眉倒竖,鼻子喷火,“本宫叫你站住,你给本宫站……啊!” 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到司马明玉的脸上,她被这么张狂的一扫,整个人连连后退数步,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难以置信地瞪眼看着沁儿,“你你……”发出的声音,浑然不知在颤抖。 这身影犹如鬼魅,她根本没看清楚她如何进退的,只是刹那间,脸上便挨了这么一记大耳刮子,而她,好像一直都没动过,笑吟吟地站在长桥边,虽是在笑,可那眼睛冷的你透心。 “一个挂名皇后也敢在本宫面前摆臭架子?你以为你是谁?以你今时今日的实力,你觉得还能再伤害我?”沁儿冷哼一声,“本宫也不怕告诉你,本宫这次回来,就是专程对付你。这内廷东西十二宫七十二殿,本宫要做主,看谁能拦的住?” 皇后气得浑身瑟瑟发抖。 她没想到,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早知如此,当初不该仅仅毁了这贱人的脸…… 司马明玉浑身骤冷,那脸上的气简直能结成冰块。 而就在这时,原本嚣张凌厉扬着尖尖爪牙的沁儿小妹妹突然身子一扭,朝着司马明玉等人的方向背道疾速而驰。 很快,一道明黄身影便飞扑过来,一下拦在她面前,让她一头撞上他的身子。 他松了口气,抬手抱住她,伸手揉她细软的发丝,“怎么了,怎么瞧见朕就跑?” “我要走了我要回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怎么了怎么了。”他圈住她扭动不已的身子,满眼诧异,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又闹别扭了? “我是个绝世大丑女,不配呆在你身边的。”沁儿大大的眼睛蓦地一红,说多委屈便有多委屈。 演戏装x谁不会呀。沁儿眼角一歪,不是只有你们这群傻x才会装的。 瞧这委屈的小模样儿,再瞧瞧眼前这等阵仗,皇帝黑玉般的眸子一下凌厉了起来,转而射向皇后等人,“这话谁说的?” 012 珍惜 “皇上,臣妾不是个搬弄口舌之人,希望皇上明鉴。”司马明玉捏了捏拳头,强自压下一肚子怒火,赔着半分笑意说道。 “跪下!” “碰碰”几声,贵人才人与几位小主慌忙落跪,有些跪的急了,撞到了膝盖,疼得龇牙咧嘴,暗暗叫苦不迭。 楚慎的眸光落在那直挺挺站在他们面前的司马明玉身上,大怒,“朕说跪下!莫非你想违抗朕的旨意?” 司马明玉咬咬牙,僵硬地跪下,薄薄的指甲掐进手心几要滴血。 “自己掌嘴。”楚慎眉目间一片冰冷,握着沁儿的手扣得紧紧的。 他只知道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差点把他的沁儿气走。他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小家伙,怎么可以被她们撵走? 司马明玉脸一僵。 而她身后已经响起一片劈里啪啦的响声。 从主子到奴才无一幸免。 “下不了手?”楚慎冷冰冰的眸光滑过司马明玉,“朕可以叫人帮帮你。宝月。” “奴婢在。” “去帮帮她。”楚慎冷笑一声。 “是。”宝月得令,上前几步,来到司马明玉面前。 “你敢。”司马明玉瞪起眼。 “啪!” “啊——” “啪啪。” 沁儿转过脑袋,冲着挨揍的司马明玉吐吐舌头。 “朕以后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对皇贵妃不敬的话,否则便不是区区掌嘴这么简单。”楚慎搂过沁儿就走,没走几步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停步,回头,眸中一片幽然冷电,“朕没想到,素来以大方得体著称的司马明玉,也会有那么不堪的一面。真是令朕大开眼界。” 司马明玉一怔,抬头时,皇帝已搂着皇贵妃远去,只留下一双令人羡慕的背影。 什么意思?皇帝最后那一句话,什么不堪的一面? *****分割线************ 司马炎朗黑着脸,负手在司马明玉面前来回走动,“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搞这么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出来?街头巷尾现在都流传开了,你说这事怎么摆平!” “爹,这是有心人做的。”司马明玉指尖一动,脸色铁青地撕了那扇子,“爹,女儿怎么可能设局陷害自己?” “我的意思是,你也该稍稍收敛点,别在宫里处处树敌。有些人明着顺从你,暗地里却悄悄摆你一道,防不胜防的。”女儿是什么脾气,司马炎朗清楚的很。虽然如今他司马家坐大,可是有些不必惹的麻烦,不惹更好,何必弄得自己一身骚。 “爹,不用说,这肯定是尹如沁那个小贱人做的。”司马明玉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你想啊,要在这么短时间内,让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花下去的财力人力必然不少。除了相府小姐,不作第二人想。而且论起胆子,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爹,我觉得最近皇上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 “爹你不知道嘛。皇上亲自把尹小贱人抱回宫,还直接安置在上清宫内。” “皇上真这么做?”司马炎朗一挑眉,“这做法可与祖宗家法相悖,于礼不合的呀。” “女儿已经多次规劝皇上,皇上非但不听,今日还因为一点小事,命人掌掴女儿。”她一手捂着脸愤怒地说道,“这尹小贱人才回来不到两天,便弄出这许多事,爹,我绝对容不下她。” “要除掉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司马炎朗沉吟一声道,“不过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你交给为父,你什么都不必管。你只需谨言慎行做好你的皇后娘娘就行,千万别给皇上找借口把你给废了。看来皇上心里分明还是很想立尹家女儿为后的。” “爹。” “这件事交给爹去办。”司马炎朗一挥手,“小皇帝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分割线分割线******** 沁儿靠在软垫上,手里拨弄着一物,指尖在五英寸大的屏幕上来回点着。 屏幕上便一层层浮现锦绣宫原貌,原本是绿色支架形构造,在层层叠叠的红色蛛网般线条扩充下,锦绣宫从内到外都展现在上面,所有在锦绣宫百米范围内的人事物,无一遗漏。 沁儿勾起一丝淡淡笑意。 瞧着寝殿内,司马炎朗与司马明玉高声交谈。 她就知道,这司马明玉肯定憋不住会找老爹诉苦。 拔掉耳塞,一手点着左边小脸。 司马老贼打算怎么对付小皇帝?他到底要怎么个不客气法?说得这么铿锵有力的,莫非又想以边关安危威胁小皇帝。 同一招再使出来,他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防备? 司马明玉那些骂声真是没啥建设性,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 沁儿听着没什么意思,收拾好工具,把包包塞到床底下。 皇帝一身玄素,刚从浴池里爬出来,长发还是湿湿的,就这么朝她偎了过来。 她抬手挡着,一脸厌烦嫌弃,“湿湿的不要过来。” “沁儿。”他伸出双臂将她一抱,靠在她身上,神情说不尽的慵懒致命。 她真想一把将他拍死到一边去,可是拍下去的小手,却变成软软的抚摸。 她恨不能一口咬掉自己的小爪子。 而他却很是享受地在她手里摩挲,来回蹭着她的小脸,薄唇微微一弯,低头便想亲她一口。 她急忙伸手一挡,“你干什么?” 她才不要跟他好呢。 她讨厌他都来不及的,怎么可能再傻乎乎地把自己交给他? “不要讨厌朕。”他叹了口气,想是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搂着她的臂膀收紧了,“朕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以前的事,我们让它过去好不好。” “我们从新开始吧。”他顿了顿,怅然叹了一声。 可以嘛? 江山和沁儿之间,他会选择沁儿? 沁儿迷惘地瞧了他一眼,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伸手勾起她的小下巴,终是忍不住,不顾她挣扎,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哑着声音收紧她的小腰,“朕会让你知道,朕是多么多么珍惜你,再也不会伤害你……就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好么?” 013 存心的 “你说王爷被派去南方大元了?”沁儿眨了眨眼。 “嗯。”宝月用力点了点头,“战事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不止夙特丹去瓜分南方大元这块肥地,而且还有南苗与沿海的丁国蛮子也去插了一脚。” “哦。”对于战事,她没什么兴趣,她只是比较关心阿璇的安危。 “王爷的身体没事吧。” “奴婢瞧好得很。”宝月笑着扶她起身。 “怎么不派世子去呢。”他应该比较空的呀,身体又倍儿棒,关键是他讨厌,滚得远远地,可以眼不见为净。 “咳……咳咳。”几声咳嗽从门外传来。 那宝婵丫头捂着嘴进入,蹲身一礼,“娘娘,世子求见。” 晕,说曹操曹操就到。 沁儿小妹妹瞪着眼睛挥挥小手。 宝婵出去领了那风流世子入内。那家伙也不避嫌,一对桃花凤目直勾勾地瞧着她,来来回回扫视。 “看什么看。”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玉中有瑕,可惜可惜。”他凤目一闪,似是而非地叹了口气。 沁儿眯了眯眸。 她知道他说什么。这个没内涵的男人,一来就品评别人的外貌,而目光中还闪过一丝惋惜。 跟他一对比,皇帝整日对着她这条难看的疤痕,还真是没啥反应。 沁儿心中一动,表面上云淡风轻。 “这样不是更好。沁儿这种劣质品以后便不必入世子的眼了。”她笑笑,起身往门外走,走了一半又回头望他,“世子若是专程来看看我这丑女的,那现在也看到了,恕不远送。” “你又何必如此尖锐呢。” “我尖锐?”沁儿转过头,小脸带着一抹冷酷,“你想说什么。” 楚放笑着摇扇,“我不是嫌弃你的相貌,我这不是心疼么?” “站住。”见他要欺身上来,她立刻没啥好气地喝止他,“你想干嘛?” “我只是想告诉你。”楚放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回来了,很好。” “就这话?” “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去后,皇兄整日木无表情,连最起码的笑都不会了。”楚放摇扇叹道,“你看现在多好。皇兄脸上的笑容日益增多,又恢复了从前……” “还回得去么?”她淡淡地叨咕了一声,跨出门。 楚放便跟在她后头唠叨,“怎么回不去。只要你愿意,一切依然可以跟往常那样。” 沁儿撸下左腕上一只玉镯,狠狠砸在地上,回头巧笑倩嫣盯着他,“那么请问世子,如何让这玉镯恢复往常?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可就没法再回头了……” 楚放眯了眯眸,“沁儿。别伤害他,否则你会后悔。” 眼睛倒是利的很。 云沁睨了他一下,没再说话,带着宝婵宝月便离开上清宫寝殿,往外而去。 她回宫不是来吃素的,是来搅局的。谁不让她好过,她要谁难过千倍万倍。 她才没那个闲心情跟他烦。 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小家伙的分割线********* 自从昨日被狠狠教训过一次后。 各宫各院的主子们,今日都缩着没再敢出来。 采荷捂着自己青青红红的脸,唉声叹气地跟在司马明玉身后,“娘娘,您看别宫别院的主子都没出来,是不是也应该学她们避避风头呢?” “本宫跟那些缩头乌龟不同。”司马明玉哼了一声,“怎么你怕了?” “不是,奴婢想,如今正在风头上,皇上昨儿那可摆明了是护短,何必在这个时候去跟皇贵妃娘娘硬碰硬对上?” 司马明玉毒眼一沉,瞧着不远处角亭内的一抹碧色人影,那眼中的怒火似要喷出来。 “皇后娘娘,皇后……”采荷惊惶地叫着,也拦不住,只能跟着她硬起头皮往角亭走去。 沁儿面前摞着小山一样高的画轴,正一幅一幅展开手中欣赏,抬眼见皇后气势汹汹过来,笑了笑,“这么巧啊皇后姐姐,别客气,坐呀。” 那采荷吃了昨天的亏,如今缩着脑袋是大气都不敢出,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身侧,站到一边。 “皇后姐姐,来得早不如撞得巧,既然这么有缘遇见,不如你过来帮我一起挑一幅画,挂在南书房呀。”沁儿笑得眯弯了眼儿,朝她直挥小爪子。 什么撞得巧,她看她是有心在这等她的。司马明玉沉着脸上前,一眼瞄到她手中捏着的画轴,那一口提起来的气冲了出去,简直要吐血了! 这……这画轴中的男子倚着窗边,衣衫半褪、一袭松松垮垮的睡袍,勾着致命的魅。青丝绮丽绵长,眼神倦倦如波,一手探出窗外,如玉的半边侧面勾勒的绝美无暇。 不是皇帝是谁。 她自然是故意拿着一堆的皇帝画像来气她的,哈哈。 手指夺过司马明玉拿着的画,沁儿还有点不好意思地嘟了嘟嘴,“这张好像太曝露了,不太好,是不是哦皇后姐姐,那不如这张?” 垂柳依依,一双碧人拥抱在广阔的碧色天地间。画中的小人儿仰着小脑袋,露出几颗晶莹玉齿憨憨的笑着,而画中绮丽无双的男子则俯低头,深深瞧着怀中的女子,浓浓的情谊在眸中跳动…… 小贱人! 司马明玉怒火大炽,抬手就想撕开那画。 沁儿忽地一动,劈手夺过,宝贝似的藏到身后嘟嚷,“你干什么干什么?你要毁了我的画,我就告诉皇上,让皇上废了你这个挂名皇后的头衔。” “你说什么?”司马明玉喉头一甜,急怒攻心。左一句挂名皇后,右一句挂名皇后,实在让她难堪外加愤怒,不对是怒得要爆炸了! 沁儿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瞧着司马明玉那双血红的杀人眼睛,好像快给她吓哭了。 宝月宝婵立刻拦到沁儿面前,脸色微微一沉,“皇后娘娘,请止步!” “两个刁奴,竟敢阻拦本宫?让开!!本宫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她这张嘴,她还真是快掀天了!!” “你要教训谁?”冷厉的喝声送入风中,凉的人心里起颤。 完了,采荷跪下向君王行礼,心里暗暗叫苦不迭,这皇后娘娘怎么恁般沉不住气,看来今天又得倒霉了! 014 欺负皇后娘娘 “臣妾参见皇上。”司马明玉忙蹲身行礼。 楚慎不理她,快步来到沁儿身边,伸手一揽,将她搂到怀里,“沁儿。” “皇上,皇后姐姐要撕掉我们的画像。”她大大的眼睛里密布着水水的泪珠子,吸了口气,一副欲掉未掉的委屈小模样儿。 “朕昨天似乎已经警告过你。”楚慎凉飕飕的眼神往司马明玉身上刺去,“看来,你似乎打定主意要忤逆朕了。”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不是这个意思,你连皇上的画像都敢撕,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分明就是忤逆,分明就是!”沁儿嘟嘟嚷嚷着倚到皇帝怀里,两只小爪子绕上皇帝的腰,把脑袋埋到他怀里。 楚慎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见她入了宫,头一次这么需要自己,心里高兴坏了,当即便把她搂紧,转眼瞪向司马明玉,又换了一副罗刹样貌,眼神如刀。 “你敢阳奉阴违忤逆朕?”他怒了。 手一甩,冷哼一声,“来人,杖刑伺候。” 司马明玉倏地瞪大眼,而她身边跪着的采荷,早就吓得瑟瑟发抖,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双肩微微颤动。 “皇上,您要对臣妾施……杖刑?”司马明玉出口的声音,气得发颤,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确定与诧异。 只因这尹小贱人的三言两语,他便要对自己施杖刑? 司马明玉感觉胸口气息浮动,一股深深的恨意正夹杂着喧天愤怒,破喉咙而出。 “还在等什么?还不把人拉过去?”楚慎不耐烦地挥着手,眼睛扫向一边观望的太监侍卫。 两名太监走过去想要拿住司马明玉。 “谁敢碰!”司马明玉悲愤地怒吼一声,那眼神恨不得将两太监凌迟处死。 毕竟是皇后,那身凤仪端得是正正的,两太监不敢造次,“啪”一下跪在地,瑟缩着埋下脑袋。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又如何能揣测主子的心意? 谁知道这皇帝和皇后两人在搞什么。一个弄不好,他们就成帝王帝后之间的炮灰了! “你想公然逆上作乱?忤逆朕的旨意?”楚慎出口的声音,含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皇上。臣妾身为这大楚的皇后,断然不能当庭受这杖刑!”这让她颜面何存?传出去岂不是成为东西十二宫七十二殿的笑柄? 沁儿转过脑袋,坏心眼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司马明玉当即瞪着她的后背,恨不得用目光在她后背上烧出两个大洞! “大楚的皇后?”他意味不明地念着这几个字,表情阴森而恐怖,像是千年化不开的坚冰,在眼底深深凝固。那眼中跳动的淡淡冰凌,像是讽刺的暗笑,似在问她,你?司马明玉,配吗? 司马明玉被他的表情震慑住了,半天哆嗦着唇吐不出半个字来。 而楚慎,盯着她的眸光,分外无情分外冷酷。 “来人,传朕旨意,皇后司马氏以下犯上忤逆朕,杖刑二十。”他淡淡地念着,眸中冷意一闪而过,“再敢反抗,杖刑加倍。若敢不遵……” 他狠酷的眼眸掠过她惨白的面颊,“断其手足!” “啪!”司马明玉瘫软在了地上,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帝,哆嗦着唇,在几名七手八脚涌上前来的太监拖扯下,被朝着一旁拽去。 断其手足,断其手足,那狠毒的话,像是捏着无尽的恨意吐露出来似的。那是她的皇上?那是曾对她温软细语无尽好的皇上? 为什么变得这么快?为什么? 她被人拖上长凳死死制住手和脚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想着不可能,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皇上是跟自己闹着玩呢。 直到那一板子重重挥到她身上,疼得她嗷一声尖叫,那又恨又气的泪水才蓦地冲下。 “重重的打。”楚慎的眸中忽地掠过一丝快意,扣在沁儿腰间的手倏然握紧。 小家伙正掉转脑袋偷看得津津有味呢,冷不防被他手里的力道一紧,呼吸都跟着蓦然停顿一下,小嘴咿咿唔唔的叫,被压在他怀里,看不了热况表演,很是不忿地挣扎。 他笑着低头瞧了她一眼,放在她腰间的手跟着揉了一把,她便像朵绽放的小花儿般,娇软羞怯了。 沁儿沁儿,他瞧着她的眼光放得无尽幽远。俯低头,一个深深的吻落在她左半边疤痕盘亘的小脸上。沁儿的心跟着莫名其妙抖了两抖。 “啊!啊!”皇后娘娘那惨烈的叫声不绝于耳。 她大概没想到吧。 堂堂一个大楚皇后,竟会当庭挨揍。嘿嘿,瞧她那通红的眼睛,瞪着自己好似要滴出血来,沁儿转过小脑袋,冲着她顽劣地吐吐舌头。 活该活该! “司马大将军求见!”苑外高声急叫。 伴着司马炎朗疾步而来的愤怒表情,那厚重的声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雷霆般落在众人耳中,“司马炎朗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司马炎朗瞧着收了木杖,笔直站在两边的太监。 而长凳上自己的女儿,已经被打得下身血迹斑斑,看不出原来衫子的颜色。 司马炎朗狠狠一握拳,那脸上狂飙着恨怒,“皇上!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可以当庭羞辱皇后?这皇后可是大楚的国母,有什么天大的事,必须这样教训?皇上!老臣在等你的解释!!!” 楚慎好笑地看着那气冲斗牛似的司马大将军,“什么解释?朕做什么事情需要给司马大将军你解释?三纲五常你可懂,司马大将军!” 司马炎朗脸色一黑。皇帝的意思有点耍无赖,那意思就是,朕要动一个人,完全凭朕高兴,打就打了,不需要什么狗屁解释。 小皇帝霍然之间变得嚣张尖锐了! 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他借出二十万军机营军权,可执掌这二十万士兵的,都是他司马炎朗的心腹,表面对皇帝言听计从,而实则是听信于他司马大将军的,这二十万兵马,他司马炎朗随时可以收回,而收回的后果即是,关卡那一带兵力吃紧。 何况是在这种前去瓜分南方大元,从夙特丹手中抢好处的非常时期,皇帝如今要跟他撕破脸,对他来说,绝无半点好处! 015 翻脸 这时。 司马明玉捂着肚子从长凳上翻滚下来,唉唉地叫疼,那脸色简直惨白如纸。 沁儿瞧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蜿蜒滴血的下身,小脸蓦地一变,惊悚地伸手捂住嘴巴,一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肚腹。 天,天哪,孩子,孩子…… 司马明玉她居然有了孩子? 皇帝低头瞧了她一眼,脸色骤然一变,猛地抱紧她,“不慌不慌,没事,没事的。” 锦绣宫内苑 宫女们进进出出换着热水,那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还是十分触目惊心的。 皇帝抱着一脸惊恐不安的小家伙坐在正殿之内等消息。 “别担心,别怕。”他不断亲着她的小手,“这是她罪有应得,老天收拾她呢。” “可是可是……bb呀,bb有什么罪哦……”沁儿哆嗦着仰起小脸。 “这是天意,跟你无关的,乖。她这种蛇蝎心肠福薄缘浅的女子,不配有宝宝的。朕只跟你生我们的小宝宝,其他人都没那个资……”他小声哄着她,伸臂搂紧她的小腰,手掌温柔地在她腹间辗转揉摸。 话还没讲完。 司马炎朗在这时候,怒发冲冠地闯了进来,一看到坐在皇帝腿上,亲亲我我旁若无人的小两口,怒气狂飙,那眼神近乎错乱癫狂了,“皇帝!!” 他怒吼一声! “你亲手杀死的,是你自己的子嗣!”他口气很冲地怒吼一声。 皇帝表情淡淡地望着发飙的司马炎朗,那种淡定,落在司马炎朗手中,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就好像一切尽已掌握在他手中那般,才能端得是如此镇定。 可能嘛?小皇帝?他能有那个通天的能耐,应付的了他暴动的五十万兵马?还有他在朝廷内外安插的这么多人,坐在这么多重要的岗位上,若是一时间机构瘫痪,所有事都丢下不顾,那朝野内外震荡的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那又怎么样?” 凉薄的一句话,把司马炎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唰地抽出腰间佩剑,还不等气哼哼地扔在地上。突地,四面八方人影晃动,那暗藏着的身影像鬼魅似的扑了上来,一手搭上司马炎朗的肩膀。 司马炎朗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在这种变故中还能随机应变,立马返身避开。 谁知那四面八方的身影,个个都武功至高,变化极快。 司马炎朗一动之下,他们又分别各司其职地守住各个出口,分一部分出来继续对付擒拿老贼。 他们配合的太快太好,行动迅速地叫人眼花缭乱。 更何况司马炎朗对阵战前,马上功夫是不错的,但若论武艺,则绝对不会是眼前这几个行动鬼魅的黑影人的对手。 几个呼吸照面间,司马炎朗便被人擒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叫嚣着,“干什么你们?你们这些人难道想造反不成?放开本大将军!放开!!” “想造反的恐怕是你吧,司马炎朗。”楚放带齐侍卫军,押着七八个畏畏缩缩、衣衫褴褛、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子走入门来。 看这些男人,长得个头都比较矮小,相貌都很平凡普通,沁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楚放把这些人押进来干什么。 司马炎朗看到那几个人,目光微微一动,回头瞪着皇帝的表情,稍稍有些不同了。 那些人看到司马炎朗一个个噗通跪下,爬滚上前痛哭流涕道,“大将军,大将军,事情都已经败露了,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废物!”司马炎朗一脚踢开他们其中一个,眸中透着冷光,“皇帝想要干什么?” “在皇上面前拔剑!意图行刺!将他拿下!”楚放伸手一指司马炎朗。 那两个抓住司马炎朗臂膀的黑衣人,得令便加重手上的劲道,推搡着司马炎朗向前,将他按压着往地面跪去。 这司马炎朗平素倨傲惯得。 他见了皇帝只是稍稍欠身行之一礼,哪要叩拜? 当下便大怒,僵直着身子死活不肯跪拜,被楚放碰碰两脚,踢得膝头一软,噗通倒在地上,给人死劲压着脑袋伏低了身子。 “皇帝你敢这样待我?”他出口猖狂,怒极反笑。 楚慎眸中一冷,踢出去的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脑袋上,将他踢了个翻身,“嘭”一下乌龟似的倒翻在地。 这生猛的一记重踢,简直把司马炎朗踢掉了半条老命,一时半会趴在地上,没力气起来。 楚慎扣着沁儿小腰,蓦然圈紧。 这七八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人,便是司马炎朗这恶毒的老贼,打算经由内务府再安插进上清宫的假太监。一想起司马炎朗的如意算盘,楚慎便不由得背脊一片发凉。 司马炎朗这恶毒的老贼,本打算用聚众淫-乱这个极重极恐怖的罪名,打得皇贵妃永世不得超生。他打算让这八个假太监给沁儿下药…… 一想到这几个丑陋的男人妄图肆意染指他可爱无辜的沁儿,胸口那团怒火便不由自主地迸发出来。 楚慎眼色冰冷地望着他们,轻轻一抬手指。 在那些假太监哭天抢地的尖嚷声中,楚放挥手让人将他们押了出去。 死,是他们唯一的出路。怨就怨他们狗眼无珠跟错了主子,妄图染指皇室瑰宝,死就是他们最好的解脱。 沁儿不明就里地瞧了瞧楚家两个男人眼色间的流动。 不大懂。 但是眼前这司马炎朗狗爬式的样子,她算是看懂了,好丑哦。她捂着小嘴,忍不住偷偷的笑。 “你,你会后悔的!”司马炎朗慢吞吞地弓起身子,恶毒的说道。 “哗!”一本明黄色、略有寸厚的折子丢到了司马炎朗的狗头上。 他喘着大气,手指直哆嗦着翻开它。 赫然入目的,是一个个他万分熟悉的名字。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他安插在朝中内外,重要岗位上的重要卒子啊!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皇帝手中? 他抖着手一直翻到最后一页,见一朱批示意:以上人等,暗暗控制、替换,杀无赦! 他老目精光仓促间暴涨! 016 风云变 楚京巨变。 司马势力一夕间被帝派势力围剿瓦解,树倒猢狲散,这么大的势力,分崩离析,牵扯的是一整个局势。 这个年轻俊美的帝王,忍气吞声容忍司马家嚣张跋扈,蛰伏这么久,一旦行动,那杀伐决断的果敢,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杀一批抓一批上位一批,做的滴水不漏,分毫不差。明明是这么大的动荡这么大的朝局变化,然而给人的感觉是无甚动静,平静如波,上位的上位下台的下台,势力运作依然如常,不同的是,此番大换血,撤掉一批用心险恶的司马家卒子,换上的都是皇帝一手栽培、为朝廷忠心耿耿的臣子。 朝野震荡,朝中无数臣子受到牵连。 皇帝端得是血腥无比,宁可杀错也决不错漏一个。 一时间天天风声鹤唳、老臣人人自危。 即使权大如朝廷三公之一的陆文公也受到不小的牵连,被抓进宗亲府问话。 远在千里之外。 兵临南方大元京都城下,中军营帐内。 烛火微动。 薄软的榻上,夙郁斜斜靠着,面色瞧不出喜怒,迎着微动的烛,绯色的眸中流光溢彩。 秋的清冷。 骤然间降低的温度,溅起一地碎月银光。 帐外尖凛凛的矛,齐刷刷踏着整齐如一步伐来回巡视的小队,在这寂静的夜色里,风过树梢,纹丝不动。 邬致远、巴隆、多伦、哥顿垂首肃立。 大帐一掀,呼噜噜的冷风从帐外吹了进来。 近卫刚特大步流星入内,“陛下。已经确定清楚了,那是嘉隆关一小股势力动荡,不过已经给楚璇以残暴血腥手段完全镇压了下去。” “死伤?”夙郁一挑长眉。 “坑杀三千。”刚特眉眼一垂。 夙郁的唇边扯起一丝冷酷,“真不愧是铁血王爷。” “谁的势力?” “是司马炎朗的门生,率领近卫兵三千连夜袭击军营。” “消息来晚了。”夙郁拧着眉,忽而舒开冷笑,“看来是有人一早就做了准备。知道提前封锁各要塞道口,封锁消息,来个瓮中捉鳖。” 邬致远笑了笑,“陛下英明。” 侍从多伦最为沉不住气,“陛下,可要采取行动?如今楚军势如破竹南下入侵。从嘉隆关延伸出去,十数日内连夺五座城池。” “慌什么。”夙郁唰地起身,把玩着手中一只紫金琉璃杯,“分肉而已,多多少少也要留点给别人。” 邬致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陛下说的对,如今我军已经兵临南方大元都城,不日便能拿下,怎么说都是我方比较占便宜。” “寡人觉得。”夙郁冷冷地笑着扬起眉,“楚京之中,定然发生巨变……” “报!”士兵风风火火而入,嘣地磕头在地,“南方大元派使者请求入营商谈,现车马在外,无一兵一卒前来。” “哦?”邬致远轻挑淡眉,“在这种时候,大元老皇帝居然还妄想与我方和谈?那他们的诚意何在呢?” “下国使臣罗丹叩见大王陛下。”近乎谄媚的嘴脸,一头点顿在地,完全是照着附属国使臣的礼仪晋见皇帝陛下。 夙郁眼中朦胧,微微颔首。 “这是我大元城全体臣民献给尊贵的大王陛下的礼物。”罗丹使臣手一挥,二十四个箱子便被人搬搬抬抬入内,一时间翻开箱盖,珠光宝气覆盖灿耀,乱了一营帐的眼。 夙郁的唇边啜着一丝冷笑,眉眼略微一抬,没有出声。 那罗丹使臣见状便又赔上笑道,“如果大王不满意,我城主还另备了更好的礼物。” 双手击掌三声,又有七只箱子被人抬入。 箱盖一翻,轻纱薄雾缠绕,透过那薄薄的丝纱,可以直接窥视里面横陈的玉体。 第一只箱子内的女子最为妖娆美艳,那轻纱底下曼妙的酮体,大杀四方,让帐内大多男人呼吸猛然一紧。 夙郁的唇边依然挂着那丝浅薄的笑,不喜不怒,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罗丹使臣倒是十分识趣,在夙郁面前称自己大元的皇帝为城主,摆明是完全投降不敢抵抗了。如今见他不动声色毫无表示,使臣有点心虚了,暗自揣测莫非是礼轻了。 他笑着指那第一只箱子中的女子,“这位,是我城主最宠爱的姬妾王仙儿。为表示我城主投诚的决心,特献给陛下。陛下,我城主别无所求,只求偏安大元城,陛下可以给我等一缕安生立命之所。至于其他城池,就当作是城主敬献给陛下的,任凭陛下处置。” “看来,大元城内,好东西不少。”夙郁轻呡着唇,唇角微微一扬。 不明何意的大元使臣当是夸赞,频频点着脑袋。 夙郁眼一眯,笑了,“寡人若是打下这大元城,所得的好处,不止这些吧。” 罗丹面色骤变。 涌上来的士兵将他拽了出去,一路上他高声大喝连呼饶命。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孰料这夙郁却是个从来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 已经打到对方老家了,只是一步之遥,这么块肥嘟嘟的肉,怎么可能不咬?又有什么道理放过?弱者死,强者上,世间万物,不变的道理! 这些财物,他要。 城里的东西,他更要! 一个有野心有阴谋的男人,走到这一步,怎可能罢手回头? 大元的老皇帝昏庸至极,这其中的道理都没想明白,真是可笑。 “据说这个大元城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是个绝好的地方。”他笑着转动指尖金樽,起身唰地挥开衣袖,“今晚攻城。进去后不得破坏一草一木,寡人……还要用来送人呢。” “陛下,那这些礼物?……” 夙郁眯起的眸瞧了眼蜷在箱子内瑟瑟发抖的女子,扫过那些光泽艳丽的财宝,冷笑,“破城后,全部用来犒赏三军!” “轰!”狂风大作,三军雷动。 前锋营如黑夜中蛰伏的惊雷豹,齐齐行动。 中军压上,后线布防,一切变数,都在这一个深色的夜里,爆发了—— 017 沁城 经过十五日连续不断的清扫、拔除、整顿!楚京城在一片阴雨连绵之中,迎来了第一个灼灼日耀的好天气。 战鹰飞舞。 四面八方的消息从千里之外传回京中。 “报!夙特丹连续三日日夜攻城,大元城已破。” “无坚不摧。”楚慎冷笑一声,握着手中军报,嗤之以鼻,“说什么无坚不摧,易守难攻,简直大言不惭。” 尹相拱手道,“皇上,这形势,夙特丹大军完全坐稳了南方地势,看样子,似要与我大楚两分天下。” 楚慎眼中浮光流现。 “好消息,极好的消息。”楚放快步而入,展开新获的捷报道,“摄政王领军一路势如破竹,连续拿下十三座城池。如今正屯兵历城,与大元城相差不过三百里。” “哇!王爷果然神勇无比。” “好呀好,果然是极好的消息。” “我北国疆域原就大于南方,哈哈,如此一来,谈何两分天下?” “夙特丹本是弹丸之地。如今即使拿下南国大部分城池,论实力,与我方还是难以匹敌的。” “对对对。” “丞相过虑了。” “报!”又一战报快速入内,南书房内,一众议政大臣纷纷回头。 “夙特丹王领百名亲兵出城追击围剿逃窜的大元皇帝。在西山坡上抓获老皇帝与一众皇族。”来人念着略微一停顿,又快速道,“夙特丹王将大元皇族男性尽数坑杀,陪葬亲兵不计其数。” “真是狠辣呀。斩尽杀绝,不留一丝余地。” “喀擦。”清脆的咬苹果声,让一众老臣唇角抽筋,不得不低头瞅向坐在皇帝腿边的薄毡上,慢条斯理咬着苹果、旁若无人逗小雪狼玩的少女。 这原本严肃到死的情况,却出奇诡异地被她破坏了。 数日来一直如此。 皇帝黏得跟牛皮糖似的,到哪里都沾着这皇贵妃,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议政都带着,快成连体婴了。 这情况…… 尹相也不由得唇角抽搐。 “咳,咳咳!” “咳咳!” 瞧着那班大臣不断给她递眼色,眼睛都眨抽筋了,沁儿小妹妹一口吃的含在嘴里,朝他们扫了一眼。 “报!陈定关一拨司马乱贼结合丁国进犯,被尹将军联合陈、关两位将军尽数镇压,反贼悉数剿灭。丁国大败逃亡……” 这消息再一次振奋人心,群臣莫不大喜,这真是接二连三而来的喜讯呀。 “嘉隆关、陈定关毒瘤悉数被拔。虎翼军与军机营五十万大军在握……” “喀擦!” “报!夙特丹王改大元城为沁城,城内百姓给予安抚……” “改什么?”楚慎抚着沁儿小脑袋的手微微一僵。 “沁,沁城……” 沁城?一众议政大臣纷纷用古怪的眼光瞄着他们的皇贵妃。 这幼齿的皇贵妃,似乎曾经跟夙特丹王有过一段什么,而如今,这夙特丹王大张旗鼓把大元城改名沁城,众人风中凌乱了。 而当事人那完全不明就里,贪吃的样子。。。 “报!” “喀擦!” “报……” “喀擦!” 尹相凌乱了。。 他的宝贝女儿啊,从议政开始吃到现在,从没停过。。。 ******小家伙的分割线*********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马氏一族意图谋反、罪证确凿,立即伏诛,杀无赦……”尖凛凛的刀刃逆光举起,刀锋落下,一片头颅飞舞,血色蔓延。 “啊!”司马明玉陡然从床上坐起,举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是梦,仅仅是一个梦而已。 她汗湿一片,爬下床跌跌撞撞扑到桌边,提起水壶抓过茶杯,拼命压着壶盖倒倒倒,却连一滴水都没倒出来。 “来人!来人啊!!来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来人啊!!!”司马明玉尖利的声音撕破了浓浓的夜。 怎么这屋子里一点灯火都没有?她哆哆嗦嗦地四处看了一眼,但觉鬼影憧憧心里发毛。 该死的奴才,竟敢以为她失势了!她司马家盘根错节,哪那么容易失势? “来人!来人啊!!来人啊!采荷!小伶子!荷花!出来啊!!出来!来人啊……”任她喊破喉咙,夜色里无人问津。 她愤怒地将茶盏扫落于地,“反了反了!你们要翻天了!!!你们这群贱婢,竟敢这样对本宫!本宫要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她扑到门边,狠狠拉门,一扯,门板纹丝不动,再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像是从外头给人反锁了。 她总算有点慌乱了,冲上去死命拍打门,尖声大吼,“放我出去!你们这群贱奴!放我出去!我是皇后!你们谁敢软禁我?谁敢!!放我出去!!来人啊,来人!!” “皇后娘娘,小董子劝您别叫了。这里已经空了,没人了。皇上下旨让您在屋子里多呆几日,您就好好呆着吧。”小董子得意洋洋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入司马明玉耳中,特别刺耳。 司马明玉发疯般地撞着门,“你撒谎!皇上不可能软禁我的!这一定又是尹小贱人出的主意!是她,一定是她!是这个贱人让皇上软禁我,贱人贱人贱人!!!” 小董子用力堵上耳朵,“皇后娘娘你别吵了。反正你司马家气数已尽,到底是谁下的命令,是谁的旨意,现在对你来说还有区别嘛?” “什么气数已尽,你给我说清楚,你这个狗奴才,你胡诌什么?我司马家犹如盘天大树……” “这大树都连根拔起了,还大树呢。”小董子嗤笑道,“连你爹司马大将军都给皇上丢进刑部天牢关押重犯的黑水牢之中了,你说你们司马家还能有什么动静?”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说你说啊!”司马明玉拼命撞着门,披头散发一脸狼狈,而门外的小董子才懒得理会她,早已走远了。 “我司马家实力雄厚,不可能就这样垮台的,不可能的!爹!爹!”司马明玉疯狂地扒着门厉声尖叫,那声音扬起在锦绣宫上空,分外凄惨。 019 不要也要 礼亲王府邸 黑红相间的招牌,府前一对石狮,两两相望。 “世子世子,皇上已经在前苑了,您还想跑到哪里去呀?”仆人哭笑不得地拖着一脚跨出后窗,半个身子露在外头的主子,无语了。 “居然来得这么快。。”楚放摸摸鼻子,“刚才在朝上的时候,我就发觉他扫过来的眼神不对头,唔惨了,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了,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就你那点伎俩,朕识不破,怎配为人君?”哼了一声,皇帝负手走入,瞄了一眼那怪异的世子。 他正卡在后窗上,迈出去也不是,迈进来也不是,就这么僵着,一脸发讪朝他笑着。 “还不滚下来?”皇帝眼一眯。 “咳,咳咳。”楚放收回脚,摸着鼻头来到皇帝面前,一揖到底,“皇兄有礼……” “哼。”楚慎瞄了他一眼,“你做的好事。” “我这不是为皇兄你着急嘛。”楚放呵呵怪笑,“你俩再这么蘑菇下去,都不知道要到几时才能和好。我这招釜底抽薪,高吧。” “高你个头。”楚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伤到沁儿,朕跟你没完。” “好好好,算我多事,算我多事。”他咕哝着摸下巴,“我瞧皇上今天心情好的很。昨晚上一定十分舒……爽……” “嗯?”皇帝一记冷冰冰的眼色飞过去。 “多嘴多嘴。”楚放急忙捂住嘴,嘿嘿地笑。 楚慎扫了他一眼,“哼,不准再有下次。否则,给朕驻守边关十年。” “哇,皇上你也太狠了吧。”楚放苦着俊脸,来回打躬作揖,“行行行,下次不下十里香,用药力轻一点的替代。” 楚慎瞪了他一眼,转身之际,眼角瞄到墙上一幅泼墨山水画。 他走上前,那双利眸盯着浓墨之中一点紫,那是代表一点紫气东来的韵味,在这片黑色之中,镶嵌的万分精致,飘渺、朦胧,肉眼可以窥看。 “这个……” “噢,这画,我嫌它颜色太素淡,所以用我爹的……” “这紫玉。”楚慎的眸色沉了沉。 “嗯,本是我爹的一个扳指,小时候我顽皮,给弄碎了,如今只剩下这小半块,正好给我嵌在这画里,还是挺有想象力的吧。”他得意地笑,“爹都说不错的。” “这紫玉是礼亲王的?” “嗯哼。”楚放淡淡地笑着,没注意到皇帝眼神端倪所露出的一丝讶异。 “原本是世间难求的上好紫玉呢,唉,可惜给我毁了。” 皇帝眼色一沉,淡淡点头,“的确是很精致,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嗯,皇上你说什么。” “没什么。”楚慎朝外走去,“朕回宫,你不必远送。” “恭送皇上。” 楚慎出了礼亲王府邸,上了御驾,太监躬身垂下金丝幔帐。 楚慎垂下眼,从腰间取出一只紫玉扳指,沉吟着看了许久。 礼亲王,庄太妃?有可能么…… 他的眼色沉了沉。 风动,一丝气息都没有,声音便出现在他的耳边,淡淡地,“主人。” “无恨,朕要查查这紫玉的来历,还有……礼亲王与庄太妃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楚慎眼一眯,“此事事关皇室清誉,你暗中去查,朕不想因此事波及皇弟。” “是。” “江晋之那伙正派人士,最近如何?” “他们打着尊师雪山怪叟的名号,四处寻找我绝情宫,想必是要围剿。”声音忽而一冷,透着半点笑意,“真是一群蠢货。” 楚慎稍一点头,“随他们去,只要不是太过分,就不必出动人马反击。” “是。” “沁儿身边,除了宝婵宝月,必须再安插人手,不能再出现上一次那样的致命错漏。司马氏倒后,势必会有一波残存势力,狗急跳墙想要反扑。” “是,卑职之前疏忽,此次必不会再犯。”君无恨道,“我们已广派得意楼与绝情宫的人手,四处搜寻司马乐等余孽党羽,想必很快便能抓获。” “朕要司马氏一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死尽,死绝……”浓浓的恨意从齿缝中宣泄而出。 ******小皇帝的分割线******** “你在做什么?”一道凌厉的怒喝猛地跳入沁儿耳中。 才喝了半碗,正咂舌的小家伙,蓦然间给人一把攫住小手,端着的瓷碗便给盛怒中的皇帝夺了过去。 两只小手还下意识地吊高呢,一脸委屈。 他瞄了碗里黑色的汤药一眼,脸色骤变,“啪”一声恼火地将碗砸在地上。 一屋子的人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这药谁给娘娘端来的?”他狂躁地怒吼,那一声吓得一屋子奴才都把头给低了下去。 没想到高高兴兴地回来,竟看到这么一幕。小家伙喝的是宫廷秘制避孕汤! 他眯了眯俊眸,五脏六腑都深深揪在了一起,疼得滴血、疼得入骨,疼得几欲喘不上气。 他一早就知道,她刻意疏离自己。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喜欢她,他爱她,他容忍她,他宝贝她,他任她伤害,那是他应受的。他总觉得有朝一日,他的诚意能打动她,让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是…… 他脸色发黑,青得可怕。 她不要他的孩子。 她不想回头,她再也不要爱他了,是不是? 没想到走错一步,等着他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是可怕的无底黑洞。 她怎么能够这么狠心呢?拒绝他的好,拒绝他的爱。 她不要他的孩子。 他揪心揪肺疼得入骨,牙齿咬出血来,像受伤的小兽,睁着愤怒的眼死死盯着她。 “全都滚出去!”他暴喝一声,所有人争先恐后往门外爬去。 “娘娘……不会有事吧。”甜儿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苏必春连拖带拽爬出了门。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圣上看到一定会抓狂暴怒的! 沁儿有点瞠目结舌,瞧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其实皇上,我,我是……” “为什么不要朕的皇儿,为什么?”他目中透着孤高、凄怆、心痛,一把扫光桌上的茶盏,蓦地将她压下去,恶狠狠地吼道,“不要也要。朕这一次用尽一切办法,都不会放你走……” 020 折磨 一把将她摁倒在桌上,暴怒中的皇帝,眼睛通红滴血,一手抓起她的玉腿,裙褥狠狠一撕,化作裂帛,片片掉落。 沁儿急了,伸手一扬,皇帝便给一股外力使劲扯着向半空飞去。 以为她有这么好欺负么?这头蛮牛,都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自以为是的认为她伤害他了,真是混球! 让你在半空中冷静一下,咦? 沁儿倏地瞪大一对水眸,傻眼地看着眨眼间脱开她的束缚,发丝尽数垂落,脸上布满阴霾怒色,阔步朝她走来的皇帝。 这……这个变态,居然能够挣脱? 这暴怒的俊容,这含着狂风骤雨的漆黑眸子,哇,要是他头上现在长对角,就能彻底化身恶魔了。。 沁儿还没爬起来,便给他伸来的五指紧紧扣在桌上。 对上她惊疑不定的桂圆大眼,他俯低头,狠狠攫住她红润的双唇,气息暴戾地在她唇边辗转,“朕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身体,从来都不用担心外力滋扰,受过一两次伤后,便会完全融合外力。包括你的力量,也能吸收……所以你现在,动不了朕,在朕眼睛里,你就是个没有反抗力的小婴儿。” 怎,怎么会这样。。 她以前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居然可以融合她强大的破坏力,这,这是个什么人嘛。 啊—— 眼睛倏地瞪大,抓起玉腿,软软的蜜窝内,那股狠狠刺入的疼痛让她感到不舒适到极点。 整个人似乎都要给他撕裂了。 她娇喘着挣扎呼痛,小脸全都皱成一团。 他黑玉般的眸中滑过一丝寂寥恼恨,压着她不断催快频率,“别动。” 他抓起她的小手,死死扣在掌心,怒道,“反抗只是让你自己更痛。” 他不要再对这个小家伙客气,敢让他痛彻心扉,他也要让她痛,让她痛痛痛。 沁儿挣扎着叫唤,疼得眼泪都快跑下来了。 这一股可怕的蛮力,在她身上横冲直撞的,整个人被晃动地快撑不下去了。 可怜她昨儿已被一宿折腾,到现在腿还发软,怎么经得住再一次近乎虐待的折磨。 他虐待她、欺负她、她讨厌他。 她红通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讨厌这个羞人的姿势,被他压着予取予求,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气死她了。 呀—— 她惊啜一声,伸手揪住他的乌丝,小脸皱缩成一小团儿,呜咽着呻-吟尖叫,“不要了不要了,好疼呀,皇上,皇上……” 他猛一顿。 她堪堪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被他疯狂撞入的气势,吓得惊呼起来,一声声娇滴滴哭饶的哀求绵延不绝。 以为他疯上一两次也就罢了,可能气消了就没事了。 没想到三天来,他非但没消气,看到她还越来越有气,每晚都把她折腾的半死不活要死要活的。 她真是怕了他了。 嘟着个小嘴,收拾收拾东西,打算趁他早朝的时候偷偷逃走。 这几日,她看好路况了。 他很变态的,在寝殿附近都安插了不少暗卫,更别说从寝殿到离开上清宫这段距离,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监视。 她想好了,只要绕过这十几双眼睛,再把她的雕儿招来,她,她就远离他。 这个臭东西,再落在他手里,非要被他折腾死不可。 抬眼,盯着笑吟吟倚在门口的楚放,沁儿小妹妹扬了扬眉,“你来干什么?” “唉……”楚放摇晃着脑袋,挺无语地看着她,“就知道是你的问题,又吵架了?你知不知道,你跟他吵架,到头来害了谁?” 沁儿小妹妹嘟着小嘴恨恨地看着他。 “你害了满朝文武啊。”这几天,他们的君王就像是一座活动喷火山,不管错对,见人就喷,那冷凝的脸色,那可怕的表情,妈的谁看见谁想躲。 满朝文武没一个合他眼缘的,不论奏什么折子,统统都是一顿骂,弄得人人心惊肉跳、不知所措。 硬着头皮启奏吧,狠狠被削一顿。 不奏吧,君王又冷着眉峰,置疑他们的办事能力。莫非本朝真正太平到,已经到了无事启奏的地步? 弄得满朝群臣那叫一个哭笑不得,那叫一个人人自危啊。 出了京郊,那片南山,葱郁的叫人心情大好。 南山北面,将大半个南山吞入规划,所修葺的皇陵,正井井有条的动工中。 踏入陵园,虽无完工,但隐隐帝王气势已现。直铺通天的大道,宝塔冠盖云集,四处香烟焚绕,若不细说,她会以为是一座大庙。 沁儿东瞧瞧西看看,“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只是陵寝表面。”楚放淡淡笑着,“我要带你进真正的帝王陵。” “地宫?”沁儿皱皱小鼻头,“我一个大活人,跑去地宫干什么,不要。” 好晦气的。 “你不去,你怎么知道皇上他对你用情到底有多深呢?” “这关皇上毛事。”沁儿哼了一声,忽而瞪大眼,伸手指着来来去去颇具规模的工匠,指天指地,指来指去,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说……这这是,皇上他他为自己盖的帝帝王陵?” “他活得好好的,盖什么陵寝啊?神经病!!” 若说上面是个郁郁葱葱的陵园,那么这下面的宏伟与壮观,简直让她瞠目结舌。 地宫还没完全修建好,但初初具有的宏大规模已经十分可观了。 以人鱼膏为烛,四角以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为照,整个地宫通透华亮,璀璨的让人睁不开眼。 宫墙、东西各殿,都是照着皇宫格局,一步一规划,整齐罗列的。 楚放看她惊讶的小脸,别的哪里都没带她去,直接往大殿左方走,绕过几十根擎天巨柱,来到东侧一处名为长生的殿堂前。 楚放驻足偏过脸瞧着她,“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隆隆隆隆!” 沁儿用力推开那高耸到顶的厚重宫门,浓黑色的宫门推开一条缝隙,她一步滑了进去,倏然睁大眼,定睛望着前方,深深地被怔住了。 022 落魄 重楼翠阜错落转折。 雕梁画栋玉廊回旋。 琉璃碧瓦波澜壮阔、连绵起伏,数十里环绕不见首尾。 宫楼、亭阁,在刺目一片的金光下伸展,倏然归拢到锦绣宫上空,一道连着一道尖声急叫,令人心中陡升烦躁。 “来人啊!来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来人!!来人!给本宫沐浴清洗!!!来人啊!!” 她司马明玉这辈子。 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从来没这么不修边幅、肮脏凌乱过! 长发犹如枯草般杂乱无章地垂在背上,多少天没有清洁沐浴过了,多少天没有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睡过一个好觉了。 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全身污垢、破旧的衣衫透着一股发霉的臭味。 从早到晚被囚在这锦绣宫寝殿内,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十几天了!足足十几天了!! 无人问津,无人给她梳洗清理,个个都当她死了似的,饱一顿饥一顿,想起就丢给她两个包子,想不起就一天不来探望。 有时候整整一天喝不到一口水,唇皮都干裂了。 自从小产后,不但没人悉心照顾,反而更落得十分凄惨。 她恨啊!好恨好恨!每天心烦意乱、又急又怒! 这样下去,她会被逼疯的! 用木梳狠狠耙着那头乱蓬蓬杂草似的发,再也没有昔日对秀发的怜爱,用尽气力梳下去,可还是乱得纠结成一团,任凭如何扯如何梳,也不通顺。 她“啪”一声将木梳丢到桌上,冲到门口形同疯状地踢打着门,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来人!!来人啊!你们这群死奴才!竟敢这样待本宫?等本宫出去了!把你们的狗头砍尽!死奴才!来人啊!来人啊!!” 她近乎急叫,双脚用力跺着地,像是要将足下这块地方跺出一个深猛的窟窿! “喀。”门锁被人一扭松开了,一人推门闪入,对上她极度愤怒的眼,“皇后娘娘,卑职护驾来迟,让您受苦了。”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不客气地扫拂到他脸上,“阿铁!你这个死奴才,怎么现在才来?” “皇后娘娘,别说了,快跟卑职走,有人来了。”那叫阿铁的男人一手扯她出门,跨过歪倒在地的两名侍卫,疾速消失在长廊尽头。 未几。 楚慎立足锦绣宫皇后寝殿外,望着那一室空荡,眸色冷凝如冰。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几个看管不力的奴才,吓得瑟瑟发抖,趴伏在地连连叩头。 楚慎握了握拳,蓦地一挥。 立刻便有人上来拖那几个奴才出去处决,果断地让人心惊胆寒。 “皇上。”韩宿躬身行礼。 “派人封锁各处宫门,掘地三尺,都要给朕把人找出来!三日之内找不着那个贱人,你们统统提头来见。”语气抹着一丝阴冷血腥,吐出口的话凝成寒气。 “是皇上。” 望着那个寡情薄幸的男人,司马明玉隐在暗处,气血翻腾,两眼通红。 阿铁一手捂住司马明玉的嘴,止住她冲动行事。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道,“娘娘,我们要尽快出宫,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是,他不会放过她,如今她司马家倒台了,她爹她弟弟她司马家一族人生死未卜,她这个被他视如眼中钉的皇后,又怎能独善其身呢? “对了我大哥呢,我好久没见到他了。”阿铁问道。 司马明玉当然也不知道阿刚的去处。 自从她那日派了他去追杀尹如沁后,他便犹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而尹如沁这个贱人又毫发无伤地跑回宫来,说明阿刚任务失败,阿刚这人,或许已经……凶多吉少。 但是这话司马明玉不会明摆着告诉阿铁,她现在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所以她眼珠子狡黠的一转,笑道,“阿铁你放心,你大哥现在很好,我让他离京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你只要把我安全送出宫去,等我安顿下来,自然让你们兄弟团聚。” “谢娘娘恩典。”阿刚叨扰一声得罪,背起司马明玉忽地飞上屋檐,猫着腰,小步往御花园北面而去。 如今这个时候,宫里炸了锅似的搜寻司马皇后,那么最安全最偏僻的地方,长春宫,这处坐落在繁华宫殿最北面的冷宫将是最好的安生之地。 阿铁武功不错,背着司马明玉在屋檐上小心攀走,入了御花园范围,侍卫便稍稍稀少了点。 他松了口气,猫腰沿着玉廊。 司马明玉忽而伸手按住他的手背,“等等停下。先把我放下!” “娘娘。”阿铁虽不明白,但还是依从地将她放下,扶着她躲到郁盛的树冠后。 皇后阴毒的眸子直视着不远花径处,一路缓步走向弯曲的桥面,朝池心亭去的女子。 害她小产!害她被皇上软禁!害她失去皇上的爱,一无所有、一钱不值的贱人!此刻正朝八角玉亭袅袅娜娜地走去。 她通身这么美,碧色的衫子裹着她玲珑玉致的身子,将她衬夺的万物为之失色。 遥遥望去。 雨后放晴。八角玉亭的角檐上,丝丝雨珠,迟迟滴落。 亭中男子,脱了一身繁复冗长的皇袍,换上一袭月白色的衣衫,腰缠玉缎,手执一杯清茶,眉眼间神情倦倦的,含着数分儒雅高贵,清俊绝伦举世风华。 沁儿嘟着个小嘴,万分不高兴的。 才躺下小半会儿,眼只眯了一下,就被他请神似的请来御花园。一路上还被人催促快点,好像赶着见最后一面似的。 呸呸呸!触霉头! 不过看到他之后,突然间小姑娘就啥气都没有了。 这秀水绿色间的绝色呀…… 这样一个美人是她的! 她十分开心,跳跳蹦蹦就往他身边跑去,到了近前,瞧见桌上十数叠切成片、排列细致精巧的可口蜜瓜、水梨、芒果、杨桃,许多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水果,不管什么季节貌似都有。 她立刻便高高兴兴地朝它们扑了过去,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哦。。。 “过来。”凤眸一眯,他的声音含着三分清冷警告,把她心里小小的一团火,忽地扑灭了。 023 好甜 哼!气呼呼地嘟起小嘴,沁儿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挨近过去,很乖地窝成一只小虾米,坐到他腿上,两只小胳膊绕上他的颈,凑过她香软的小嘴,在他冷冰冰的俊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倒是没想到小家伙竟会这么识趣乖巧,知他心意。他眼色不变,伸手揉揉她嫩呼呼的小手,脸上的表情却很明显柔了几分。 挑了几种水果慢条斯理的喂她吃,楚慎淡淡地说道,“这几日,乖乖呆在寝殿里,哪里都不要去,知道不。” “为什么。”她吞了一口蜜瓜,眼儿都笑眯了,手指头点着那盘蜜瓜,不迭声嚷嚷,“好好吃好甜哦,我要吃这个,我要吃这个呀……” 他又挑了块蜜瓜喂她,“没事。” “你不说我也知道。”沁儿嘟嚷,“宫里突然间加强警戒,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肯定有事发生。” 他伸指拨动她细软的发,也不瞒她,“司马明玉逃脱了。” “啊?”她仰头看着他,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 “不过逃不了多远。”他收拢她的腰,揉着她的小手把玩,眉眼间神色淡淡一片,“她还能飞天遁地不成?这宫里说大也不大,早晚都得抓回来。” “她会来找我不?”沁儿歪着脑袋问。司马明玉这么恨她,来找她报仇也不无道理,看来她也要早做防范。 “哼。”楚慎重重一哼,“谅她也没那个胆子。” 他一顿,又道,“来找你就是她的死期。朕想,她应该还不至于那么笨,稍微聪明一点,还能有点意思。” 她没听他说啥,一对小爪子伸向那盘才动了一两块的蜜瓜。 笑眯眯的眼儿都弯了,就快抱住它时。 凌公公像机械警察似的从她身边冒了出来,严苛地摇了摇脑袋,“娘娘,蜜瓜寒凉不可多食,每样只吃一至两片,浅尝辄止即可。” 沁儿小妹妹转过小脑袋,那委屈的大眼睛几乎就要哭了。 这不是要活生生憋死她么。 每次都这样,吃不给人吃饱吃尽兴,好吃的不可以多吃,不好吃的也必须得吃,她不要! 她要吃蜜瓜! 眼睁睁瞧着那蜜瓜盘子给凌公公捧走。 沁儿皱着小脸不依,两颗黑溜溜葡萄似的眼睛跟着凌公公的手移来移去,这可爱的小模样儿,逗得楚慎忍不住笑了。 “过来求朕,便给沁儿吃。”他收起唇边的笑意,伸指勾过她的小下巴。 沁儿挪过去一点,嘟着小嘴贴上他的唇,摩摩挲挲几下,吧唧重重亲了一口,可爱兮兮地叫道,“蜜瓜蜜瓜,皇上,沁儿求求你啦。” 那份酥软,直酥到他骨子里,一阵荡漾,果然这小嘴甜极。 楚慎心里笑癫了,漆黑凤眸中掠过一丝温柔,忍着那笑意,手指勾动她的小脸,“小妖精,今日怎么这么乖?” “皇上,我跟你说,其实昨天我……” “皇上,皇上!”小董子一脸喜色奔跑过来,连连高叫道,“世子带人在邺城郊外抓到了司马乐、司马风一行人,所有人都被拿住,此刻正押解回京。” 楚慎唇一勾,“的确是个好消息。” 垂眸睨了小家伙一眼,她正张着小嘴,消化那消息。 楚慎忍着笑,一手勾起她软软的下巴,“过来再亲朕一口,不然没的吃。” 小东西嘟哝一声,伸手绕上他的颈,小嘴往他唇上一凑,被他笑着裹入,一顿深吻,呼吸不畅。 “我们去瞧瞧司马一族。”他在她唇边低语。 “蜜瓜,我的蜜瓜,皇上……”小家伙不乐意了,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嘟嘟。她对什么都没兴趣,她只想着她的蜜瓜呢,甜的她想流口水。 他忍俊不禁,回头瞧了凌公公一眼,示意小董子接过娘娘心心念念惦记的蜜瓜,跟着他们一起走。 凌公公无语地翻了翻眼睛,这皇上真是的。为人君,还拿盘子蜜瓜来哄骗幼齿的娘娘,这娘娘贪吃贪睡也真是……无语!难改皇上死都不想放她出宫,这么嘴馋,给人一哄就上钩,难保不给别人拐了去。 楚慎抱着他的小宝贝往御花园外飘去,经过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时,刀削似的厉色眸光若有若无地朝那方向瞟了一眼,唇边勾起一丝凉薄至极的狠酷笑意。 一低头,将小家伙刚刚放入唇中还未来得及咀嚼的蜜瓜勾了过去,瞧着她错愕的睁大眼,忿忿的表情,忍不住嗤嗤笑了。 “皇上你是大人了,不要抢小朋友的蜜瓜。”她气呼呼地叫道,伸手捶他。 “朕就抢。做什么气嘟嘟的?唔笑一笑,嗯朕赏你一半,张嘴宝贝儿……” “嗯~~沁儿不要,都是皇上的口水,不要啦……唔,唔,讨厌!皇上……”那嗲嗲软哝嘟嘟声被男人放肆的一阵笑盖过。 他抱着她一路掠过,足不点地,白衣不沾风,看似走得很慢,可刹那间便已飘远了。 害得小董子一路捧着蜜瓜盘,连蹦带跳在后头穷追猛赶,“皇上,皇上?娘娘!皇上等等奴才啦。。” “小董子,蜜瓜蜜瓜!” 良久,等所有人都过去后。 司马明玉扶着树的手,气得猛打颤,那脸色比鬼还沥青。十根手指头狠狠扎进了树皮之中,疼痛不自知。刚才那一幕又一幕,她瞧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个不要脸的小骚-蹄子!本宫!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青天白日的竟敢这般魅惑君王,真该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娘娘,该走了。再不走,等侍卫搜过来,就迟了。”阿铁沉着脸道。 刚才…… 皇上若有似无投来的一眼,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该不会是被皇上识破了吧。 可是他为何又不出声呢? 阿铁用力摇了摇头,什么都别想了,先带皇后娘娘去安全之地,最为重要。 而暂时栖居在长春宫,对他们来说是个不错的落脚点。一处冷宫,幽禁的都是帝王用过便丢的可怜女子,想必侍卫们都没啥兴趣搜这晦气倒霉的地方。 024 阴险 长春宫最偏远一隅的芳翠苑外。 清冷的月光,打在布满蛛丝尘网的窗棂子上,很是让人毛骨悚然。 屋内断了气似的急喘莺啼,一声连着一声不断。那张布满尘垢的老旧单人小床,年代怕是挺久远了,发出难听的嘎吱嘎吱声,摇摇欲坠,像是随时有可能塌垮。 一妖艳女子全身玉裸横陈,被压跪在精壮男人胯下,雪臀高翘,身体跟着男人的冲撞贯穿不住晃动。 扭曲的美艳脸盘上,恨怒与喜悦更换交替着,一时五颜六色万分精彩。 这情况已经维持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了。 醒来后发觉并未在她华瑞宫寝殿内,而是诡异地出现在这间破烂不堪,发着霉味的小屋内。 她被迫跟人欢愉,到现在还没看清楚背后这个男人长什么样貌。 寂寥的月色洒在窗前,印着半红的烛火,一女子讥诮地看着,冷道,“没想到华妃娘娘人前装得挺端庄的,一到床上,可比那青楼的蹄子们都骚。啧啧啧,真是个可怜女子,到底守了多久的活寡了呀。” 华妃扭曲着美艳的脸蛋,转过去,厉鬼似的瞪着窗前的女子,“司马明玉,你这个贱人,是你陷害本宫!你以为你能比本宫好到哪里去?你还不是一样,要守活寡守到死!圣上今后还会恩泽于你么?哼!别做梦了!” “住嘴!”司马明玉猛地一拍桌子,转过头去,姣美的脸变形了。 “啊……”华妃被那股后力刺得一软,发出一声她自己听了都甚觉脸红的叫声。 身后的男人故意加大力道,让华妃止住跟司马明玉的顶嘴,啊啊嗯嗯的大叫,本想咬着唇,可万分受不了这冲劲,身体比她老实多了。 司马明玉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还敢回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华妃嗯呀嗯呀的不停叫唤,咬了咬渗血的唇,身子不停跟着耸动,出口的声音断续无力、透着一股软绵绵的淫-靡,“你,你到底想想,嗯,嗯,想怎么,嗯嗯……嗯,怎么样,呃……嘛。” “我想让你帮个小忙。”司马明玉狡黠地笑了笑,“我想让你帮我约尹小贱人出来。你跟她素无恩怨,你约她,她一定不会起疑心。” “你你还想害皇贵妃?我我怎么敢帮你?我……嗯,嗯……难道不怕死嘛?” “你不帮我也是死,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全身而退?”司马明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挥挥手。 阿铁便推开那女人,拔身出去。 “卑卑鄙,啊……”身子一空,那美艳的脸瞬间便扭曲了。 一阵饥渴的空虚倏忽袭来,春水大泛,顺着玉腿落在发霉的床单上。 “怎么样。”司马明玉走到床边,一手掐高她艳丽的脸,鄙夷地扫视着她,“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想要,只要你答应,立刻满足你。跟我合作,我保证你会很安全。我就不信你不嫉妒她,听我的话,帮我把她约出来,剩下的事,都由我来安排,你不必管。” 华妃抓着床单,感觉上了船,便很难再下来。 她要是不答应,这皇后这么能耐,把她从华瑞宫弄出来,如今要弄死她,还不是比摁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她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咬牙切齿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能拖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放心。”她伸手拍着她保养得十分细致的脸部肌肤,“我要对付的不是你,到时候你只需看戏就行了。不过我警告你,别想把我的行踪泄出去,否则……你也不!得!好!死!知道嘛?” 看着她阴毒犹如毒蛇般的厉眼,华妃吞了口口水,怯怯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男人精壮的身体便又覆了上来,一个大力地贯穿,让她止不住兴奋地叫开了。 ****陷害的分割线******** “妹妹呀。你不知道,当我听到皇后娘娘逃脱的消息后,我有多担心你。我第一反应就觉得她会找你报复。毕竟是你间接害得她小产,让她失宠的呀。”华妃坐在沁儿身边,拉住她的小手,亲热地拍着她的手背,那眉眼间含的亲切,别提多热乎。 甜儿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呀,那是她作恶在先,罪有应得,她还害得我们娘娘小产呢,这是老天收拾她。” “对对对。”华妃忙跟着不停点头,拍着沁儿的小手笑道,“妹妹呀,我这不是担心你安危嘛。” 沁儿真不知道自己啥时跟华妃娘娘这么亲近了,一时觉得有些不大自然,几次想把自己的小手抽回去,可她抓得紧紧地,愣是没回收。 她都不知道她为嘛对自己这么热情,午后坐在一片菊海前喝喝茶看会书嘛,都不给人安顿,早知道就不出来附庸这风雅了,乖乖呆在皇帝的寝宫里睡她可爱的觉觉,谁都不敢前来骚扰的。 她嘟了嘟小嘴,声音软软地问道,“华妃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噢,没什么没什么。我也只是想提点妹妹几句,让妹妹多加小心防范皇后娘娘。”她笑着松开她的小手,来回看了看偌大的菊海,“毕竟这人哪要是逼急了,可什么事都会做的呢。皇贵妃你说是不是?” 沁儿没反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 华妃笑了笑,“对了,说了这么久怎么不见皇上呢?” 噢,在这儿缠着沁儿讲了这么老半天,原来是惦记着沁儿的皇上。沁儿心底哼了一声,鄙视她一眼,小嘴不由弯了个委屈的弧度,“他说今天要处理重要军务,一直到晚上都没空。” “哦是嘛。”华妃笑着问道,“可是妹妹不是可以自由出入南书房么?” “被爹赶出来了呀。”沁儿小嘴一嘟,气呼呼地一扭头。 一旁的甜儿扑哧一笑。 “那这么说,妹妹今天下午都很闲喽。”华妃媚笑着抚上沁儿的小手,“那不如随姐姐去一趟斜阳殿,看看苏妃妹妹如何?” “苏妃?”沁儿一头雾水地看向宝月,“之前,宝月你好像提过她。她是什么人?” 也难怪沁儿不知,苏妃在她离宫诈死后入宫选秀,又在她回宫之前被皇后用下三滥的手段赶去斜阳殿。 皇帝自然不会跟她提那个苏妃,都不知道他忘到哪国去了。 下人们平时也不多嘴。 沁儿听过也忘了这个名字,这时再提起,隐约有一丝印象。 “她是云州节度使之女苏毓婷,前不久选入宫的秀女之一。”华妃便将苏毓婷的事告知沁儿,包括那苏毓婷私入凤鸾宫取了她的簪子给皇上惩罚,之后遭了皇后毒手,被毁容赶去斜阳殿,跟冷宫毗邻。 语声含着三分惋惜,华妃叹道,“要不是皇后陷害她,可能如今……” 话没说下去,只是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沁儿小妹妹。那一眼包含的,可就多了去了。 比如,皇上她十分宠爱苏妃娘娘,要不然皇后也不会觉得地位岌岌可危着手对付她。 比如,若不是皇后害她毁容,皇上说不定至今还很疼宠苏妃娘娘咧。 沁儿这个小妒丫头听了没多会儿便不大开心了。 想当初,自己“尸骨未寒”,皇帝这臭东西便琵琶别抱了,怎么不叫她怒! 甜儿在旁边气死了,这个华妃,表面上好像说的做的都是为了她们家主子,其实还不是搬弄口舌?她家娘娘那个脾气,甜儿怎么会不知道,当即见娘娘小脸都沉下来了,忙就上前说道,“娘娘你不知道,那个苏妃娘娘之所以会得宠,是因为她跟娘娘长得有几分相似,要不然皇上才不会多看她一眼呢。” “是啊是啊。”宝月忙点头道,“苏妃是沾了娘娘您的光呀,是娘娘诈死后,皇上用来慰藉对娘娘相思用的。如今娘娘回来了,皇上压根儿就不可能再想起她。” “就是就是。”甜儿使劲点着脑袋,“那个苏妃怎么跟您比呀。她一毁容,皇上立刻就不高兴再多看她一眼,摆明就是对她的容貌有兴趣。而娘娘您就不一样啦。不管娘娘变成什么样儿,皇上只是单纯地喜欢娘娘这个人呀。” “你们干吗一个劲给他讲好话。”某娘娘哼了一声,扫了她们一眼,“他好不好,哼,我心里清楚的很。” 他对她怎么个痴怎么个爱,她岂会不知。 一个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陪着她的蠢男人。 一个可以为她弃尽一切,甘愿陪她一同入皇陵的笨男人。 这么个笨蛋,她怎么舍得拱手送给其他女子? 她一定要牢牢牢牢地霸住他,紧紧紧紧地缠着他,不给他呼吸不给他自由,不给任何人抢走他的机会。 不过—— “那个苏妃娘娘真那么像我?”沁儿好奇地问道。 “嗯。”几颗脑袋用力点了点。 “有多像?” “大致差不离了。”华妃笑了笑,“眉眼像极了皇贵妃。” “哪有,不过就是几分相似罢了,跟我们天姿国色的娘娘可差得远去了。”甜儿哼了一声,神情极为不屑。 “华妃姐姐,我随你去斜阳殿,我想见见这个苏妃。”好奇心被勾起了,沁儿笑着站起身。 远处。 清风掠过。 两道人影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韩宿拱手问道,“现在不动手么皇上。” 楚慎的唇边掠过一丝冷笑,“去看看她们玩什么花样。没想到连华妃也按捺不住,牵扯在里面……哼。” 敢害他的沁儿,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风停,树叶静止,两抹人影追云逐日而去…… 025 自作自受 斜阳殿北厢房。 空气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沁儿警觉地嗅了嗅,转身看向东张西望、眼梢含媚的华妃,“华妃姐姐,这房间是空的呢。” “对哦。这个苏妃上哪儿去了?”华妃故作不解地问道,目光溜过老旧的柜子,“我出去找找。” “诶?华妃娘娘。”甜儿跟着她追出去,“华妃娘娘,你去哪里找呀?” “唔唔,唔唔!”一点细微的声音从床里散出。 宝婵急忙伸手挡住沁儿,宝月机警道,“奴婢去看看。” 宝月身轻如燕地跳到床上,两根手指斩过去,刚触到那隆起的被窝,便蓦地收回手,用力一掀被子,只见一个被捆成粽子般的女人,两眼睁得通红盯住她。 “苏妃娘娘。”宝月急忙给她松绑。 此时,那柜子里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屋内,听来万分刺耳。 而苏妃脸色已经扭曲了,骇然挣着身上绳索,还没完全解开,便性急慌忙下床,疾步朝门口走去。 “叮叮叮”门外传来几声钉板声,门窗大闭,一股浓烈的味道窜了进来。 “火油!”沁儿骤然色变! “轰”地一声,门窗外火光冲天,那狰狞的火舌吞噬着这间小小的简陋厢房,不过须臾,房间升温、异常灼热,滚滚浓烟从门缝、窗缝中漏进来,呛得人连连咳嗽。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苏毓婷脸色都变了,想要扑到门上,给宝月一把拽住。 “苏妃冷静。这门被灼的过热,现在去就是个死!” “都是你,是你!你这个贱人害我的!”苏妃此时像个发了狂的疯妇,转头血红的眼直瞪着沁儿,“我凭什么要陪你一起死?” 皇贵妃,这就是那个受尽盛宠的皇贵妃!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着面的!苏毓婷眼中流过恨意妒意。 噗!一声轻响,那柜门之中窜出一颗狰狞的蛇头,吐着红杏,瞅着他们。 “啊——”苏妃不寒而栗,伸手捂住嘴巴,惊恐地望着毒蛇。 云沁也毛骨悚然。万物自然界中,她最怕这种没脚的软体动物,若说要跟它们亲近,那是打死也万万不能的。 “不不止一条!”苏毓婷惊恐地手都在发颤,望着那一条条蠕动着从柜子里穿出的小黑蛇,苏毓婷差点瘫软在地,“救命,救命……救命呀!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死在这里!” 相比苏毓婷的歇斯底里,云沁镇定多了。她就是怕这些没脚的小东西,这区区一场火,还没可能困得住自己。 宝月宝婵一边一个抓住沁儿,“娘娘,我们带你从屋顶出去。” “带上我,带上我!我不想死,不想死!”苏毓婷忙拖住宝月的手臂,惊恐慌张地尖叫。 “你们带她出去,我等等稍后……” “嘭!”一声巨响打断了沁儿的话,那被锁住的门窗陡然间洞开,火舌从外窜了入内。一颗人肉球从正门被踢了进来,一路滚入,尖叫一声压塌在地上一堆小蛇上。 沁儿眉眼一跳,下一秒便给人用力搂进怀里,打横一抱,贴着她小身子的精健胸膛跟着气息不平地慌张起伏。 “不怕不怕哦,沁儿没事,没事,皇上。”她伸出软呼呼的小爪子拍拍他黑成一片的俊脸,还很有同情心地揉着他的胸口。 他拉下她的小手,用力亲了一口,转眼看向那滚在蛇堆里惊叫连绵,爬滚乱拍的华妃,眼色深沉如刀。 “皇上,皇上。”乍然清醒的苏毓婷,大喜失色,猛然想冲过去,却被宝月宝婵拽住了手。 “此地不宜久留,苏妃娘娘,走!” 语落,皇帝当先抱着沁儿斜斜射出门,其后跟着宝月宝婵双双带着苏妃奔出。 轰然一声巨响,那屋舍在一片火光中摇摇欲坠。 剩下,悔不该听皇后唆使的华妃娘娘,惊惧无比地在蛇堆里翻滚,看着那些东西缠绕着她的四肢,头皮炸得发凉。 一根被灼得支撑不住的横梁就这么砸了下来,轰隆砸在她的腿上,顿时,焦灼的味道便从腿处传来。 “皇上,皇上,不要丢下臣妾,臣妾知错了皇上。”华妃惊恐地连滚带爬朝门口扑去。 “皇上,皇上,不要啊,不要!臣妾再也不敢了皇上,皇上饶命!皇上!”华妃痛得惊呼连连,瞪大眼,在地上来回爬滚翻腾。 不该淌这浑水的,不该对皇上心疼的宝贝下手的,不该……啊!一声惨呼,那当头砸下的横梁滚在她背上,压得她噗一声吐出血来。 无情的火舌吞噬着她的身体,从手一路烧到身上、脸上,将她整个人覆在了可怕的火光里。 斜阳殿走水已经惊动了许多人,警钟敲响、宫人们来来回回进出斜阳殿救火。 远远立在长春宫屋檐上的司马明玉,听着不远处传来阵阵哀嚎尖叫,她辨不出那声音实则是华妃娘娘的。 她以为那是皇贵妃被灼烧惨烈的痛呼声,她兴奋的脸扭曲着滚滚恶毒,“太好了,太好了!烧吧烧吧!烧死这个贱人。” “天生的贱胚子!也敢跟我托大抢男人?看你今天死不死在我手里,哈哈哈!”她笑得癫狂,歪着脑袋,两眼有些发直,一个劲下意识地点头,阴阴森森道,“烧烧死你,把你烧成灰烬,叫你魂飞魄散,永世都不能来缠着我的丈夫。皇上是我的嘛,是我的,我才是他最爱的皇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贱胚子,天生的贱胚子,死的好,死干净的好!嘿嘿,嘿嘿嘿……” “娘娘,斜阳殿大乱,北侧护军肯定会分一半过去救火,此时正是离宫的大好时候,别看了,快走吧。” “不,我还要再听一会儿!哈哈,嘿嘿,这声音真是悦耳。” 阿铁一把拽住司马皇后手腕,蓦然间,对面屋顶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箭镞,直凛凛在日光下发着寒光。 “娘娘小心!”阿铁一把将司马明玉推到身后,万箭齐发,嗖嗖嗖。 司马明玉瞪直眼,惊惧地捂住嘴,瞧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阿铁怒睁虎目,身中十七八箭,跟刺猬似的倒了下去。 轰隆!他摔碎了屋檐,直接重重地砸在地上,口角冒出浓稠的血。 站在屋檐下,回旋的长廊前,目光冰冷直视司马皇后的韩宿韩统领,蓦地伸出一根手指,“拿下她!” 026 荡漾的心 上清宫南苑寝殿。 整幅金色幔帐被细风吹得微微皱起水纹。 浑身被剥得光溜溜让人翻来覆去检查过一遍的沁儿小妹妹,气呼呼地扬着手不停抗议,“都说了没受伤还不信。” 一个吻落在她气嘟嘟的小嘴上,害她哧溜一声滑入被中,两眼睁得大大的瞅着他,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涩然,邀他品尝的甜美。 他笑了笑,手掌辗转抚过她的小脸,眸中含着几分若有所思。 “怎么了?”她伸手晃了晃他的衣袖,“你不是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务要处理嘛?怎么突然又跑来了?” “再重要都没你重要。”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连人卷被褥抱到自己膝上,滑溜的手抚进去摸。 她蜷成一团,仰头瞧着他,“怎么了,看你的神色好像有事很困扰。司马一家的事肯定不会对你构成什么威胁了,那是什么事……” 沁儿顿了顿,突然扬眉,“不会是阿璇那里出事了吧。” “不许你这么聪明。”他低头用力亲了她一口,皱着眉道,“璇弟在历城遇上了阿尔曼的火器队。” 沁儿皱了皱眉头。 阿尔曼那家伙的土制火器她见识过。 在这冷兵器时代,算是不错的杀伤性武器了。当时他只带了一小队人前来围剿,威力便颇为不俗,如今两军对垒,恐怕……数以千万。 阿璇对上他,肯定吃力不讨好。 “你打算怎么做?让阿璇退兵?” “嗯。”他点点头,伸指拨动她细软的发丝,笑了笑,“与其跟夙特丹开战,不如朕带你遨游这半壁江山。” 沁儿眼睛忽地一亮。 她的旅游计划呀,没想到他摆在心上了。 “你让阿璇撤走,阿尔曼那个自大的家伙肯定会觉得我们怕了他,说不定还会乘胜追击呢!”沁儿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阿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十五座城池,没道理拱手让给别人。” 楚慎扬扬眉,伸手勾起她的小下巴,“朕没想到你竟主张战?朕以为你会舍不得璇弟操劳呢。” “没道理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来的。”她白了他一眼,“我是不喜欢打打杀杀战来战去,不过既然打下来了,那就守住呗。反正这疆域不扩也扩了,没理由再转送给别人。” 她转了转眼睛,“夙特丹民风彪悍尚武,不过他们这些年经济不行。” “经济?” “资源物产富裕度。”沁儿翻翻白眼,朝他勾勾小手指,“我跟你讲,夙特丹的后备军需力量不如咱们。而且质子回国不久,便立刻发动这场大战,军需消耗、人员伤亡,那可是不在少数的。” “嗯。”楚慎笑眯眯地摸摸沁儿的小脑袋。这小家伙就是聪明,讲的话虽然奇怪,不过全都在点子上,靠谱。 “夙郁不是个笨蛋,他知道以他目前的情况,肯定不是咱们的对手。我看阿尔曼那个冲动家伙也是因为阿璇离着他近,他想报当日被虐的仇,才会去找阿璇麻烦。”小家伙摇晃着脑袋不无得意道,“估计这找麻烦还是瞒着夙郁的。人夙郁是什么人,可比他聪明多了。” “嗯?”怎么夸到夙特丹王头上去了,楚慎俊脸一黑。 沁儿吐吐舌头,“我是想说,要跟我们大楚开战,对他们夙特丹来说绝无好处。他们的长期军备物资肯定不及我们丰富,而且我们大楚兵强马壮不易对付。目前这个情况来打我们,便是以卵击石,他不会这么笨的。” “所以……” “我觉得短期内会议和。” 楚慎笑了。 “然后呢?” “没必要撤出历城的势力呀。”她扫了他一眼,伸手揉他的俊脸,“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到了,说撤兵是哄我呢。” “没。”他笑了笑,在她玉白的额上落下一个吻,“朕是担心璇弟的身子。” “嗯。”沁儿点点头,忽地又笑嘻嘻道,“那就让楚放过去,把阿璇替回来吧。” “呃……” “皇上。”沁儿小妹妹摇了摇他的袖子,“你想呀,阿璇征战这么久,也不知道这身子撑不撑得住,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哦。” “嗯朕也担心这个。” “那就让楚放去换。”小丫头阴险地落井下石。 楚慎噗地笑了,低头捏捏她的小鼻头,“朕总觉得你在陷害他。” 有吗?她有嘛?沁儿小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两眼不停乱瞟。 楚慎忍不住大笑,低头在她红艳艳的小嘴上狠吻一下。 “皇上。”凌公公走入,低眉顺眼地立在金丝幔帐外。 楚慎瞧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将沁儿放到床上,拢拢好被褥,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亲了亲,“睡会儿吧,朕处理些事情,迟会儿过来。” “皇上……”小家伙不大乐意地伸手勾着他的衣角,那一双水水的眼睛勾人地瞧着他。 “嗯。”他心里软了软,握住她的小手,俯身给她一个深情的吻,“乖,朕很快就回来陪你。” 瞧着他撩起整幅金丝卧帷走出去,背影挺拔俊俏。 小家伙伸手捂住小脸,滚到龙床里侧,羞羞,她以为他剥光她想要做什么呢,原来只是正经地检查是否有伤,严肃地像个圣人。 沁儿红了小脸,原来是她想要他…… 她滚来滚去半天,缩成一个小粽子状。有什么好羞的,原本他就是她的,是她的,她一个人的,哼! 长出一口气,埋到被褥内,小脸红了老半天,胡思乱想、春情荡漾了好一阵子,果然睡功那叫一个一流,没多久便迷迷糊糊会周公去了。 另一厢。 楚慎负着手,迈步走入西侧殿,冷电似的眸含着深深的恨意,落在那背对自己的司马明玉身上。 司马皇后显然没感觉到有人进来,她一个劲在踩着地上那焦枯不成人形的东西,嘴中发出桀桀怪笑,“死了吧,你死了吧,这回死干净了吧。” 楚慎看她如此蛇蝎恶毒,竟这般想要他的沁儿死,且连死后都不让人安宁,心里那股凌厉的恨怒霎时喧天般袭来。 *** 还有一更。。晚上。。 027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司马明玉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蓦地转过脑袋,看着站在自己背后俊面阴晴不定的楚慎。 司马明玉眼里流露出各种复杂情绪,有爱有恨有嫉有怨,更多的却是得意。 她可劲儿地笑着,晃动水蛇般曼妙的身姿倚到他身边,一手指着那焦枯不成人形的尸体,踮起足凑上他冷冰冰的俊脸,咯咯地笑,“皇上,皇上你来啦。你看到没,沁儿,你的沁儿啊!” “她死了。”她小声地念着,语气里含着莫大的欢喜,“被烧成一堆炭,看到没?那个黑咕隆咚的东西,就是皇上疼宠的皇贵妃呀。” 楚慎一把掐住她的喉咙,让她呼吸困难扬高脸,喉中发出“赫赫”的呼吸声。 即便是命悬一线,司马明玉还是高兴地笑了,被掐着的脖子挤出一道断续尖锐的声音,“皇上你掐死臣妾,你你的沁儿也也活不过来了,哈哈……” 楚慎重重一耳光将她拂扫在地,冷笑着咬牙切齿道,“来人,给朕好好伺候皇后!”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大胆!放肆!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一群狗奴才!”双臂被人牢牢禁锢抓住,拖着向前方而去的司马明玉,愤怒尖叫,不住挣扎,可又怎么敌的过两个孔武有力的胖太监。 她整个人整个身体被狠狠摁入一只载满水的木桶中,刚一浸下去,便浑身不停哆嗦,凄厉地大叫。 她死劲想要扑腾出去,可那两个胖太监却牢牢压住她的肩膀。 是冰。 是透骨寒心的冰水,而埋在这冰水之下更可怕的,却是几十把薄如蝉翼的尖刀。 脚、大腿、臀已经被那尖凛凛的东西划开了十几道口子,那疼痛,不是一个人可以承受的起的,更何况是娇生惯养、从来都是趾高气昂扁别人的司马皇后。 司马明玉一瞬急怒攻心、痛得休克昏死了过去。 紧跟着,不给她喘息休息的机会,背上扎疼一片,尖利大叫着蓦然睁开双眸,那眼里疯狂的渗着血,身体不停颤抖、哆嗦、痉挛。 一把针,攘进了她的后背,扎醒了她,血色已经浸染了木桶。 皇帝见她醒来,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在屏风前一把金漆木大椅上坐下,接过凌公公端来的茶,“加冰。” “是!” 整齐划一的动作,那冰块兜头便打了下来,雨点般覆在了司马明玉周身。 寒颤入骨。 原本就阴寒的水,像是从临渊内弥漫出来的酷冷,从她周身每一个毛细孔渗透进去,无孔不入。 司马明玉从内到外,一丝活气、热气都被尽情抽光了。 剩下的,只是奄奄一息,趴在木桶边,含恨瞪着那个薄情郎。 此时此刻,他却依然是这般清俊好看,就算是在这要她命的狠绝时刻,他仍然是那么夺了命的耀眼璀璨,如同一团尽情盛开的雪色冰莲,冷酷、无情,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幕是那么熟悉那么相似,在不久之前,就是用在他宝贝的沁儿身上的。 只是如今这十一月的天气,这水更寒冷,埋在木桶里的削尖暗刀,使这滋味更难熬。 司马明玉牙都咬碎了,含着血把苦水恨意往肚子里吞。 这皇帝是来寻仇的,他挟着滔天的恨怒来寻她报仇,给他的皇贵妃报仇来了…… 刺骨的冰冷裹拢她足底的经脉,生生的痛。 “加冰。” “哗哗哗。”司马明玉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太监,狠狠摁入冰水中,整个人被他们压着,呈一个变态的姿势扭曲着,脸蛋与插在木桶内部的尖刀近距离触上,想躲都来不及,那阵阵刺痛、可怕的尖刀来回在她脸上旋转划着。 血液淌了出来,冰水渗透进去,泡在刺骨的冷意中,司马明玉浑身不自禁地抽搐抖动,避头闪躲尖刀,张口失声吼叫,却压根儿一个字都没发出,冰水如毒蛇般拧成一线,咕噜噜猛往她嘴里灌,往肚子里冲。 那种寒冷,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阴寒,是让人无从抗拒的恐怖。 她真正切切地嗅到了死亡。 “啊!咳咳,咳咳咳……”被人提着头发从水里拖出来,她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肌肤,脸上数十条蜿蜒的裂痕,将她原本平平无奇的脸割得支离破碎,光怪丑绝。 “咳咳,咳咳……为为什么?”她奄奄一息地趴在木桶边缘,仰着脑袋,努力想要看清楚他脸上那份决绝的表情,“为什么?皇……皇上。” “为什么?”楚慎的唇边勾起一丝淡薄冷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慢步到她身侧,“你居然问朕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朕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有多久。朕就是想看看,你会有何种报应。” “皇皇上……”司马明玉伸出去想要抓住他衣带的手,被他恨怒拂开,那黑玉般绝美的眼睛里闪过浓浓的嫌恶与鄙弃。 “别碰朕。”他退开一步,冷冷地盯着她,“朕抱着你时得用多大意志力克制对你的恨你知不知?你的每一寸都令朕恶心至极!” “皇上。”司马明玉呕出一团妖艳的血,两手伸出去不停想要抓住离她仅有一步之遥的楚慎,可就是这一步的距离,让她触碰不到他,连衣角都别想摸到,“皇上,皇上臣妾是爱你的。这天底下,只有臣妾是最爱你的。” “你不配。”那冷酷犀利的言语,刺得司马明玉几欲昏死过去。她不配,他说她不配爱他,那什么人配,什么人才配? “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朕和沁儿到现在还好好的,全都是你!你害死朕心爱的皇儿,还三番四次对朕的沁儿狠下毒手,你让朕心碎欲绝、痛苦难当!朕现在也让你尝尝这个毁天灭地的痛苦滋味!” “咳咳……呵呵呵,咳咳!”司马明玉不停呕着血,配以那毁了容的阴森表情,让人瞧着便心惊胆颤。 “你现在这张脸,跟你那颗毒辣丑陋的心,倒是真正很相配。”楚慎淡淡地拂了拂袍子。 028 手段很残忍 司马明玉桀桀怪笑,不停地笑,笑得眼泪滑了出来,“她死了皇上。你的沁儿死了,她死了!” 楚慎勾起冰冷的唇,眼里透着刻骨的寡情,“御史官。” “臣在。” “朕要褫夺司马明玉的皇后封号,将她从楚室宗族玉牒中除名,收回宝册凤印,给朕全部销毁。生不为楚家人,死,亦不能入我楚室皇陵,不配与朕同穴。朕要司马明玉这个人消失在所有楚史文献中,以后再没有司马明玉这个人,可明白,可办得到?” 御史官微一沉吟。 司马明玉便已骇然睁大了双眸! 这是除名!这是要彻底抹杀她这个人,当她完全没有出现过! 不!不是的!不会这样的,皇上不会这样残忍的! 她是皇后,她是这大楚的皇后!她怎么可以消失呢?那是属于她的无上荣耀与风华啊! 不可以!谁都不可以夺走!她是皇后,这大楚天下最为至高无上的女人,谁都不可以夺走属于她的荣耀,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皇上怎能如此儿戏? 这大婚可以不做数,皇后也能不做数? 皇上为了寻仇,竟能让御史官改了这楚史、欺尽天下人?不!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两个胖太监面无表情死死摁着她的身子,任凭她破空尖叫嘶吼,毫无反应。 “办成了,加官进爵赏赐随你开口,办不妥,提头来见。”楚慎冷眼一眯。 御史官重重一点头,“臣遵旨。臣疏忽大意,以至史载有误。臣即刻更改所有错漏记载,不敢丝毫懈怠!我楚帝至今尚未大婚,帝后人选待定,只等我帝王属意,再行通知礼部完婚、公告天下。” “说的不错。”楚慎表情阴鹜地点了点头,冷眼扫向一脸死灰、四肢不住抽搐的司马明玉,突然温润地笑了,“你放心,朕不会赐你死,朕还要你好好活着,亲眼瞧着朕跟心爱的姑娘大婚。朕要你们司马家知道,朕想娶什么人、想立什么人为后,只能由朕自己拿主意。就算你司马家使尽手段、煞费苦心,侥幸登上那高位,还是会给朕踢下来,并且会摔得很惨。这天下,从来就由不得你们司马一族做主,从来就只是朕说了算的。这一回,司马炎朗真是枉做小人了。” 司马皇后已经口不能言,被折磨地几欲断气,不住地摇着脑袋,死命摇着脑袋。 不可以!不!不可以!她是皇后,她是皇后!没有任何人能替代她,没有!没有!血红着眼睛,奋力挣扎,似乎如今只要那敢替代自己皇后位置的人出现在眼前,她便会立刻扑上去将之撕裂! 楚慎阴郁地看了她一眼,“来人,把司马氏关入黑水牢严加看管。”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恨我嘛,为什么不杀了我?”司马皇后的两条腿已经毫无知觉了,被人拖出那冰水,沿着大殿宽敞的道儿滑过来时,她竭尽一点力气,开口问皇帝。 他眯着眸看她,俊容含着冷笑,“朕为什么要杀你?要折磨一个人,让她活着,岂不是让她一死百了来得更好?” “对了,朕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保证你很意外。”他冷眼瞧着她即将被人拖出高高的门槛,忽地一指地上焦黑,笑道,“这是受你唆摆的华妃,不知朕的沁儿。朕的沁儿,如今好生生地在寝殿睡着呢。让你,失望了吧……” 司马明玉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是恨怒到极致的叫声。 楚慎冷眼一眯,手一挥,“堵上她的嘴。” 立刻有人用布条狠狠塞住了司马明玉的嘴,拽着她一路拖了出去。 当经过上清宫寝殿后窗时。 隔着那鼓荡皱起的金丝帷帐,司马明玉隐约看到一抹小身影蜷在床边。 柔和的风儿,将垂地的幔子吹得一卷一卷的,露出里头半张细致白嫩的小脸蛋,如雨后春笋剥了皮儿般柔软嫩滑,让人嫉羡不已。 司马明玉悲愤地哀嚎一声,不住挣扎着想要脱身,却给人制住双手,无从反抗。 她没死! 她真的没死! 尹如沁!尹小贱人居然没死!她还活得好好的!她在皇上的寝殿里呼呼大睡。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楚慎慢步回至寝殿,撩起那幅丝幔,眼前便出现一只极为撩人的小猫咪,蜷成一团,雪白的手臂跟小腿露在被子外面,小手儿贴在颊边,微微卷起,另一手抱着枕头,小半条玉腿压在上面,睡得还挺熟的。 楚慎的呼吸深了深,一手抚上她微微弓起的足背,炽热的唇吻上她玉秀的天足,一路移上去,最终霸道地裹入她小嘴中。 “嗯……”她在梦里朦朦胧胧糊里糊涂地回应了一声,嗅到他淡雅的气息,两只小手不由自主地便傻乎乎往他身上环去。 他闷哼一声,伸手摔开自己身上的衣物,抱着她一顿猛啃,手滑进被褥一摸,小家伙从刚才被他剥光检查后,便一直光溜溜到现在。 真是乖,他笑着拉开缠在她身上的被褥,挤进她狭小的一方空间。 那身子融入进去的一刻,顿觉十分美好,这柔软的小东西,真是可爱。 冰冷的空气入内,沁儿瑟缩了一下,便下意识朝他不算很暖的身子靠去。眼睛半闭半睁地看着他,大眼十分迷离,那模样儿,勾人。 这魂儿这会儿还睡着呢,半梦半醒的,那眼睛睁了睁、傻兮兮对不大准地瞧了瞧他,复又闭上。 楚慎笑得不行,低头在她饱满的小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小口,趁她吃疼张嘴嘟嚷之际,他灵滑的舌便探了进去,就着那甜甜的小嘴便是一番折腾,“下个月初八,是个极好的日子。我们大婚吧,沁儿,朕等这一日,等了好久好久了……” 懵里懵懂地应了一声,还没怎么醒,直到他刻意地吵醒,坏心地大肆运动,她才给弄醒了…… “你刚才说什么?”她怎么好像听到大婚两字。 029 大势所趋 原来她没听错,皇帝那个家伙居然已经不动声色地吩咐下去为二人大婚而开始筹备了。宫里各部忙得热火朝天,这一次大婚的规模比之上次的草率不知道要隆重、规范多少倍。 筹备期不算长,但各人做事有条不紊。 东西都是楚慎亲自过目的,不对眼地即刻刷下去,他又是个极挑剔的主儿,办差使的只能在心里叫苦不迭。 皇帝大婚的消息传了出去,在京城还是造成一股不小轰动的。 但轰动也就仅限于楚京城及周边两、三个地区而已。 至于隔得远的城池,压根儿还不晓得他们皇帝早在三个月前已经大婚过一次。也是皇帝当时有目的地将消息圈死在楚京城范围之内的关系,没有刻意去公告天下。 但如今,说要再大婚一次。 别的地方的老百姓不知道,但京城老百姓还是感到十分奇怪的。 不过随着司马一家弑君谋逆的罪名流传出来,司马一族被关押大牢、抄家之后,老百姓也都恍然了。原来是个谋逆的东西,那大门都给贴上封条残破不堪了,自然牵连到他们家的女儿,如今他们的皇上废后再娶也在情在理的很。 奇怪的是,没有废后诏书出现,这皇帝好像压根儿不承认自己之前娶过司马皇后,而那个旺极一时的司马皇后也突然像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全无影踪了。 就好像这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突然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老百姓淳朴,冲着帝王大婚的繁闹而去,没两天就把司马皇后扔到脚后跟去了,哪里还记得这么一号人物。 盘膝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好像睡过去似的沁儿小姑娘,在听到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汇报后,也没出声。 甜儿却笑眯眯地频频点头,“活该活该。可惜这司马明玉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她要是听到这消息,肯定会被活活气死。她这么贪恋这皇后的地位、名声,如今却除了她自己,没人承认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的呢?除名哦哈哈,没那么大的头偏生要戴那么大的帽子,肯定是要被压死的。这回好啦,总算拨乱反正,一切又重新回归正途,真好真好。” 苏必春笑着瞟了她一眼,“你这鬼丫头,就你鬼心思多,就会多嘴饶舌。” 甜儿吐了吐舌头。 苏必春等人笑了。 云沁睁开眼,唇角勾起一丝甜甜的笑意,“有不速之客来了。” 众人嬉闹声一滞,福禄海打发小包子去前头宫苑瞧瞧。 没片刻小包子回来,带着一脸的惊奇夸赞道,“娘娘您真是神了,是苏妃,苏妃上门求见。您居然隔着那么远都能听到呢!” 这上清宫寝殿是在最南面,而宫门正门离着这里好远的距离呢,他们娘娘竟就这么神奇,这份听力真是…… “我哪有这么神。”沁儿翻翻白眼,“我只是感觉到罢了。” 空气中有股不安的骚动,她的能力此刻已恢复到全盛时期,透过空气,任何微小的生物都可以给她传递信息。 “感觉?”众人大惊小怪,接二连三叫道,“这更神奇好不好。” 还不是听到的是感觉到的。感觉是什么东西?那可是飘渺无踪的,娘娘真是神奇的娘娘。 瞧着小宫女小太监那份崇拜的表情,云沁忍不住喷笑了。 她这宫里这群小的啊,就是比其他宫里的可爱。 她觉得她才不神奇呢,总觉得皇帝更为神奇,居然可以挡住自己的能力波动,他那是什么变态的抗压身体?那才是个真正变态到极致的家伙。难怪这么多年,没人动心思刺杀他,估计也刺杀不了,那变态…… “奇怪,皇上已经明令禁止所有嫔妃来上清宫烦娘娘的了,怎么这个苏妃还能这么不识趣跑来找碴?”腊梅哼了一声,满脸不屑道。 沁儿瞧见小谷子递来的一盘蜜瓜,眼睛忽地一亮,忙抢过抱住,叉了一片送到小嘴里,砸吧咀嚼,“管她呢,她爱咋呼就让她在外咋呼,懒得理她。” 这阵子宫里波谲云诡的,着实不让她省心。 自从斜阳殿大火烧死了华妃,前司马皇后一夜之间踪迹全无后,这宫里神神叨叨地鬼神之说来得更猛烈。 更加上,谣言四起,说皇上要册立皇贵妃为后,已经着手筹备大婚事宜,于是这朝中上下、各路嫔妃大有踩破这上清宫大门的意味。各式各样的礼品堆了好几间屋子,更有源源不断而来的趋势。 只是因为皇上一道圣旨,所有人马都被拦在宫外,无缘见她,可见皇上对皇贵妃有多爱护了,这就使得各路人马更为疯狂地跑去讨好这个皇贵妃。现在所有人算是都看明白了,只有站在皇贵妃这边,将来才有好日子过。 索性皇贵妃这小家伙也不矫情,反正不要白不要,礼物来了,她一概来者不拒,就算是丢在屋子里积尘都好,全体都收了。他们这些人哪里知道这小家伙的鬼心思,她一个转身命人拿着这些堆积如山的礼品折换了现银,兑了米粮食物,在楚京城周边挨家挨户往贫困户家里送去。 于是这菩萨心肠的皇贵妃呀,这未来的大楚皇后娘娘那个圣洁、品德高尚、慈悲为怀的美名呀,就这么传开了。。。 而那个苏妃倒是因祸得福,重新搬回了她原来的居所。 德妃最近没什么举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在德翔宫弄了个斋堂,开始诵经念佛,虔心修佛了,真是怪诞。 而倪妃娘娘更是精乖的主儿,收到风声后,更为谨慎做人。 梁贵人、朱才人、费采女她们,眼睛都盯着德妃倪妃呢,见她们没动,她们自然也没动静。 至于丽妃,自从被献入宫后,一直没得到盛宠,可因为是西垚国公主的身份横亘着,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晾在边上。 而那些被皇后亲自选入的新进秀女则更可怜,除了一个苏妃熬出头后,赵芷蕊、诗兰、宛萍,包括这一批中最为出色的沐琦小主,都没受到册封。 宫里呆久的老妖精们不动,不表示她们不动,处处兴风作浪的很呢。 030 谁敢来抢? 但对于见惯大场面的沁儿来说,这些小风小浪实在不值得她操心。 皱了皱眉头,塞了一片蜜瓜入唇,凉凉的甜甜的味道充满了小嘴。 腊梅笑着给她奉上一杯茶水,“这几日,那沐琦小主天天在御花园里见人就给打赏。” “哦?你们可拿到了?” “我们才不要她的赏钱呢。”虽然那个沐琦小主特意留了封大的给她们。那个势利眼小主可精鬼着呢,知道她们是能够在上清宫出入,伴随圣驾的人,那心思动的可不要太多。 沁儿白了她们一眼,“真是笨,不要白不要,以后就拿着呗。” “娘娘你不知道。这个沐琦小主分明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甜儿笑着说道,“前段日子,她给的打赏是十两银子,给哪房的大宫女耻笑了一通,这几日,她不知道变卖了什么家当,竟然逢人就给一百两。” “一百两?”沁儿瞪大眼,“可真够阔气的呀,你娘娘我还舍不得咧。” 众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娘娘,抠门时抠门,大气时比任何人都大气。礼物折成的上百万两物资,眉都没皱一下就散出去了,这种风华气度,谁能跟她比。 要说有钱,谁能有钱的过他们家娘娘。 娘娘的座右铭,皇上的钱,她的,她的钱还是她的。 对贪官污吏,她可是拼了命的搜刮,让他们进献。对平民百姓,那可是真正一颗慈悲的心,这口碑,不到十天就传得街知巷闻,如今谁提到他们家娘娘不是一脸敬畏爱慕。 其实沁儿本来也不要做那么风头毕露的。 她本就不是个沽名钓誉的主儿,这些虚名,对她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只不过派下去给她挨家挨户送东西的禁卫军们,个个对她佩服的不得了,逢人便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没有。 她只是想给皇帝分担一些,让他不至于过多劳累。这楚京城才平稳下来没多久,要做到真正的融合各方势力,却还必须得下点功夫。 对于各大势力,她不大想过问,而平民百姓的温饱问题,她却可以代劳。 一系列互惠平民政策颁布下去,不但朝堂上的人对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刮目相看,百姓间更是广为流传。 皇帝在打压了一批人的同时,大肆封赏有功之臣。 头一个自然是尹家,封她爹为威远侯,她娘就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大哥尹如衣直接三级跳,从兵部侍郎擢升为兵部尚书,兼任大理寺卿,真正是能者多劳。 相府锋芒大盛,风头一时无两,连带着鸡犬升天,二娘和她两位姐姐也得了不少好处。 陆文公更是因着这层关系,没有给皇帝打压下去,但势头却灭了不少,朝廷三公,如今只剩陆、赵两公,没了太后这个大依仗,以后也很难东山再起。 这个陆文公在皇帝背后也搞了不少手脚的。而这陆二小姐陆浅浅为人造作,也不为沁儿喜爱。不过那顶着妒妇之名的陆大小姐陆娉婷,却真正是个实性子的,妯娌之间,往来频密的,也就只有她入得了沁儿的眼。 大局已定,剩下的都是小菜,等着皇帝慢慢收拾即可,皇帝不着急,他近来忙着政事之余,就管大婚的事情。大小事都给他揽上身了,反倒让她这准皇后悠闲的很。 他心疼她不给她操劳,她又岂会不懂? 沁儿慢慢放下茶杯,咦了一声,“这苏妃倒是锲而不舍的很,请她进来说话吧。” 没片刻,苏妃娘娘被请进了屋子,一张精巧的脸上满是笑意,见了面便行礼,“臣妾见过皇贵妃。” “哦。”沁儿斜靠在软榻上,挥了挥手让她起,二人对上一眼。 沁儿眉眼一动,苏妃的脸上更多的却是错愕。 是的,错愕,上回猛一照面,身临险境,其实她二人都没好好打量对方。 如今苏妃一见这皇贵妃脸上盘亘着一条这么丑陋的疤痕,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愕然。 想当初,自己这张脸几乎被司马皇后一手毁掉,皇上过来看了她一眼立刻就走,没有回头,没有安抚没有宽慰,他嫌弃她丑,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知道能不能翻身就得靠自己这张脸,多方打点,偷偷得了药涂抹,后来才从另一名太医口中得知,她的脸其实伤得不怎么严重,都是些皮肉伤,可治。钱花下去,见了成效,那脸上零碎的伤涂抹了这么久,如今只剩下眼角有一道细细的疤痕,用发丝一遮便好。 而眼前这个皇贵妃脸上的伤,却看着叫人震惊呢!那是一道狰狞的疤痕,皇上居然不嫌弃?还要娶这个丑陋的女子为皇后? 为什么…… 就算皇贵妃毁容前比她美千万倍,可如今的她,比起自己,差的何止是一星半点。 那条疤,这么丑这么明显,皇上岂会看不见,他难道不觉得恶心、不觉得有碍瞻观,污了他漂亮的眸么? 难道宫里盛传的都是真得?这个丑陋的女人,当真可以牢牢抓住她们帝王的心?让他不愿多看其他人一眼? 苏娘娘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沁儿见这个苏妃,眉眼间的的确确有自己两三分姿容,免不了也多看了几眼。 但也就仅止于几眼,好奇心过了就好,大千世界人有相似,这并不足为奇。 “苏妃来找本宫,不知有什么事?”沁儿瞅着面前这位规规矩矩的苏娘娘,开口问道。 苏娘娘忙起身,向着沁儿便盈盈拜去,“上次在斜阳殿,臣妾言语有些冒犯,还请皇贵妃恕罪。” 只是赔礼这么简单?沁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挥挥小手,“当时情况危及,苏娘娘也确实是受了本宫连累,抱怨本宫几句,本宫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苏妃一脸笑意地起身,含着无限谄媚道,“皇贵妃真是大肚能容,苏妃甘拜下风。” 说这么多好话没进正题,她就不信这苏妃此行不是别有目的。 沁儿小家伙是个直来直去的小东西,她最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花花肠子绕来绕去,你要不就开门见山道明你的来意,要不就滚,她们之间有屁个交情,她也不用对她客气。 眼见她们主子脸上隐约露出几分不耐,甜儿她们几个鬼精,正想逐客,那苏妃娘娘又开口了,还上前亲热地拉住沁儿的小手,“皇贵妃,我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跟我长得这么相似。” 小宫女小太监们纷纷鄙视了苏妃一把,是你眉眼五官有两三分跟我们娘娘像好不好,怎么倒过来说。 “其实呢,我从小就只有两位兄长,并无姐妹。毓婷一直很希望能有一位像皇贵妃这样玲珑玉致的妹妹。你我能在宫中相逢,又同为皇上的妃子,真是有缘呢,是不是。” “是有缘还是人为,苏妃你自己心里肯定清楚。”沁儿小妹妹半点不含糊地说道,脸上带着些微讽刺,“本宫记得,前个一两年,在宫中见过云州节度使苏大人一面。趁着本宫‘亡故’,把你献给皇上,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伎俩的。只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本宫尚在人间,棋差一招,满盘皆索落,你说是不是呀苏妃。” 苏毓婷脸色一变,微不可见。 “不过你这点心思,想要在本宫面前卖弄,还是太嫩了点。”苏必春等人听了,纷纷闷笑一声。 这幼齿的小娘娘,说的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可她今年还没到十六。比眼前的苏毓婷实在还要小上两三岁。 但那份古灵精怪的鬼心思,实在是无人能敌。 “本宫素来姐妹缘薄。”她抽回自己的小手,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还是不指望能攀了苏娘娘这姐姐了吧。” 想要跟她说什么以后姐妹同心,一起服侍皇上的话,就滚得远远地不要来跟她讲了! 皇上是她的,这个男人是沁儿一个人的,谁敢来抢,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有多厚。 这苏妃的确是存了这份心思的,想着自己与皇贵妃容貌差不离,如今又治好了脸上的伤,总能够东山再起的。先来跟沁儿套套近乎、弄些交情,毕竟这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位居中宫、统领东西六宫七十二殿,谁都不能不给她几分面子。 若是跟她关系拉好了,以后姐妹俩共侍一夫,不再让别人插足,不是美哉?苏妃娘娘小算盘打得精光响,可惜皇贵妃不领她的情啊。 苏毓婷精美的面具几乎快从脸上脱落了,沉着脸,一顿冷笑,“皇贵妃觉得以你一人之力,可以对抗整个后宫?你想独占圣宠,可以嘛?” “为什么不可以?”沁儿小妹妹投给她一个“你很白痴”的眼神,“本宫现在不就是在这么做?” 苏毓婷那伪善的面具裂开了,“皇贵妃,你觉得以你如今这姿容还能吸引圣上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皇上他只是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才对你好的,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她得寸进尺? 沁儿真是忍不住要笑了。 这个苏娘娘还真是个脑子进水的家伙。 皇上若要嫌弃沁儿,他一早就不理她了,干吗还要死缠烂打、纠缠无比地把她逮回宫,千依百顺地养着? 也正因为他的不嫌弃,才让沁儿感动。 若他真是个以貌取人的臭男人,早八百年前,小妹妹就把他一脚踹到粪坑去了。。 跟脑子不好使的人讲话就是累人。 偏偏那个苏娘娘还一个劲在那觉得自己讲的十分有道理。 好像皇贵妃不巴上自己,来日就没啥好日子过。 她也不想想,她爹云州节度使那三品地方官,能跟威远侯丞相大人比?家世什么的跟沁儿差远了,说的却好似沁儿巴不得要高攀她。 真是她奶奶的听着就让人郁闷。 不知道是什么女人,枉为她生得跟自己有两分相似,却原来是聪明面孔一包草,笨猪一个! “现在跟我结盟,对你来说有好处。你也知道新近一批的秀女,最近蠢蠢欲动,一直千方百计想要吸引皇上的目光。那个沐琦小主,有多出色,相信你也见到过。你觉得皇上看到她会全然无动于衷么?”苏毓婷见她不为所动,便把其他秀女抬了出来。 沐琦是优秀,可皇上不爱她,沁儿哼了一声。 皇上爱沁儿,你眼睛是不是瞎掉了,这么明显都瞧不出来? “再说了。皇贵妃你总有身子不爽利的时候,或者说以后要是有了身孕,难不成你还不准其他人伺候皇上?”那可是大楚的天子。其他人三妻四妾都是天经地义的,你莫非还想让大楚的皇帝给你守身如玉?真是天方夜谭,笑话一个。 没想到沁儿一听就怒了。 噌一声从软榻上跳了起来,嘣嘣跳道,“混蛋!老娘给他传宗接代、生儿育女,他还敢出轨?我就!抽筋扒皮让他当太监!!” “娘娘——”上清宫的宫女太监们惊悚了,凌乱地扑上来想要堵上她的小嘴。 他们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娘娘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她敢说。 “本来就是。”沁儿背着一对小爪子在苏毓婷面前走来走去,“我跟你讲,他是我的。你们……” 她对她摇了摇胖乎乎的小手指,“全都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去。” “本宫尊老爱幼,才准许你们在这宫里颐养天年,你们若是不要这安稳日子,那就都遣出宫去。”到时候别说她心肠狠。 苏毓婷那脸色当即就五颜六色的花了。 “你你说遣就遣?” “你要不要试试?”她瞄了她一眼,眼神很不客气,“就凭你今天在我面前讲那么多废话,我就有理由治你的罪。” “什么罪?” “口舌之罪。已经是犯了七出之条之一,口多言。本宫可以替皇上休了你。”她不停点着她的小脑袋,“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你!”苏毓婷为之气结。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小董子一脸焦虑咋呼入内,“有南苗之女潜入皇上南书房,以蛊为毒诱皇上……” “啊蛊毒?臣妾听说这中了情蛊之人,必会对下蛊之女言听计从,盲目爱恋。” 沁儿跳起来就往南书房冲去,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她的地盘撒野?她的男人也敢欺负,不把那什么南苗女,扁得她自个老妈都认不出来,她尹如沁三字倒过来写! 031 灭了你们 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将皇帝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这才突然跳到他腿上,用力送给他一个大大的香吻,搂着他的颈开心地道,“我的。” 楚慎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的举动,下意识地伸手勾住她的小腰。 随后跟来的苏娘娘看到这一幕,嘴巴都给气歪了。 这南书房如今站满了士兵护卫。 议政大臣们也都不议政了,个个嘴巴跟抽筋似的,瞧着他们那位幼齿的娘娘,眼角时不时瞄向捆成粽子状,被扔在他们面前的南苗女子。 那女子的穿着十分惹火劲爆。 一身短袖露脐紧身装,鼓鼓的胸部被紧身胸衣勒得紧紧,塑胸很有型。赤着一双不算娇俏玲珑的足,但十根脚趾生得倒是好看,明润圆滑,放到他们中原,这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淫-妇打扮。 女子肤色不白也不蜜,倒是有点像非洲土著人。。 原来这南苗女子就是黑人生的啊。 沁儿在心底琢磨着,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起来!别给我软趴趴坐地上,本宫有话问你。” 南苗女子也想起来,可她给人捆成这样,自个爬不起来啊。 韩宿便扯着那女子的绳索,将她拽直了。 沁儿很不客气地横了她一眼,“你是谁?给本宫报上名来,本宫不拿无名小辈开刷。” “我是南苗国七公主,苗岭花。你们这些下人,还不快给本公主松绑?等本公主回去告诉父王,看他来不来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 我靠,这么大口气! 南苗? 南苗不就南方一弹丸之地,想不到这闺女挺嚣张的。 沁儿狠狠瞪着那啥七公主,“我管你是什么国的什么狗屁公主,落到本宫手里,你别想有好日子过。本宫问你话,你别给我讲那么多屁话,问什么就答什么,其余的本宫没耐性听。” 楚放与楚宜对视一眼,险没笑出声来。 尹相轻咳一声,“沁儿,这南苗七公主,是苗王最小的女儿,很受苗王喜爱。苗王有七女,无子。” 沁儿臭着一张小脸,“我问你,那啥公主,你怎么会混入我大楚皇宫?” 这皇宫禁地,区区一个弱女子能进来,若说没有她安插的眼线引路,打死她都不相信。 “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问我话?”苗岭花不答反问,声音极为刺耳。 “我是他老婆。”沁儿指指皇帝。 “噢!原来你就是四郎的老婆!!”苗岭花一脸恨怒地看着她,转而面向皇帝,“四郎,我要你休了她!” x滴! 沁儿想骂一连串脏话。 什么四郎?听得她起鸡皮疙瘩。一回头,一对凶眼死命瞄准皇帝:混球,是不是又抱了哪家姑娘? 没有没有没有的!楚慎瞪大一对黑玉般的眸,连连摇头摆手,小模样儿很惊悚。 “四郎!” “闭嘴!你个神经病女人,谁是你家四郎?呸!”沁儿挥挥小拳头。 “我喜欢他,我就要他做我的四郎。”苗岭花正色道。 “你们认识?”小家伙回过头狐疑地看了皇帝一眼。 “没有没有没有的。”楚慎急忙摆手,恨死那个突然跳出来捣乱的苗岭花。他哪里知道从哪儿招来这么个瘟神,莫名其妙,上来就对他下情蛊,索性他百毒不侵、百虫不扰,那小虫子见了他必须绕道跑。 要不然这回,非得栽在这白痴女人手里。 想想就后怕。 他的沁儿,又要对他误会重重,说不定一怒之下又要作出可怕的举措,跳崖跑路之类的。 好可怕!他收了收拢在她腰间的双臂。 他可不想再一次承受那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的剧痛。 见过一次鬼难道还不怕黑?他失去过她一次,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他哪里还敢再来第二次? 紧了紧圈在她小腰上的手臂,皇帝脸色很不好看。 小家伙那叫一个鬼灵,伸手摸摸皇帝的脸蛋,点点头,知道他再不敢骗她。转眼瞄着苗岭花,一副睥睨的神态,“你是第一次见他吧。” “是,我就是特意来找他的。” 沁儿翻翻白眼,“你大老远从苗国过来,就是为了对我老公下情蛊?为什么。” “因为我要他娶我,他这辈子只能娶我南苗国七公主为妻。”她丢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心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笨,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议政大臣们无语了。 沁儿也挺无语地,看了她半天,摇摇头道,“我们中原人很讲究礼法的,我老公有我已经够了,他不会再娶任何女子。不过就算退一万步说,今天没我坐在他腿上,他也不会娶你的吧。这南书房内,都是我朝重量级大臣,你可以回头看看他们的表情。哪个不是中风凌乱的神情?他要是娶了你,那我大楚的血统就乱了,以后生下来的继承人,不就是个黑煤炭?” “咳,咳咳咳!”众人凌乱地咳。这中风的表情,有一半是因为这幼齿的小娘娘就这么堂而皇之坐在皇帝的大腿上引发的呀。今日南书房真是刺激不断,许多年过半百的老臣已经瞧得摇摇欲坠了。 荒唐荒唐! “倒不是说我们有肤色种族歧视。”她就是有点的。。 “而是你实在不像话。”沁儿摇头晃脑道,“哪有你这样的,看中就要下手,那你跟强盗有什么分别?” “废话少说,四郎你到底娶不娶我?我南苗国七公主的身份,也不辱没了你!你可以跟我回南苗,若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嫁来你楚国,从此我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不娶。”楚慎烦死了,怒瞪苗岭花一眼。 这神经病哪里来的!怎么像脑子被门板夹过的病人似的,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好,那我就学三姐,把你绑走。”苗岭花叫嚣,那对眼睛掠过楚慎,又扫过楚放与楚宜,“反正也不差你们几个!你们楚家的男人,全都是我们姐妹的囊中之物。” 原本还在瞧好戏的楚放与楚宜两兄弟,唇角直接抽搐了。。敢情还有他俩的份儿? 别人当她说胡话,可沁儿却皱了皱眉,突地跳下皇帝的膝头,一步一步走到苗岭花面前,猛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特么给我把话讲清楚,你三姐绑走了谁?” “我三姐可厉害了。她漏夜潜入你们摄政王的大帐,用迷魂蛊放倒了你们王爷……” “什么??”众人惊悚了。 沁儿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苗岭花的脑门上,“敢对阿璇下手?老娘灭了你们!” 032 打就打 被一拳捶在地上的南苗国七公主凌乱疯狂了,怒吼道,“你就这样出手算什么东西?有种放了我,再跟我打!!“ 眼瞅着他们那彪悍的小娘娘一脚踩在七公主胸口,脸都气绿了,议政大臣们面部表情一阵乱抽。 “老娘怕你?”沁儿松开小脚,小手用力一挥,很有气势地吼道,“给她松绑。” “呃……”韩宿同学转头瞧了瞧皇帝,征求意见。 “松绑!”没等皇帝给反应,某娘娘彪悍的一嗓子又来了。 韩宿手一抖。。 立刻不再迟疑,上前给南苗国七公主松绑。 楚家三个男人那眉眼唇角抽的。。与一众老臣有的一拼。 南苗国七公主抖掉身上的绳索,精神奕奕地望着沁儿,伸出一根拇指,斜斜指着外面,“出去打。” 她足尖一个点地,便已然飘了出去。 沁儿黑着一张小脸,慢步走出南书房,来到偌大的苑子里,遥遥看着对面屋顶的七公主。 雕虫小技,也敢在沁儿面前班门弄斧的? 今天不把你打得你家老娘认不出你,她就不姓尹! 倏然—— 身影快如惊鸿,众人只看到眼前一花,那地面上已经没了娘娘的身影。 尹相揉了揉眼睛,“如衣,你爹我有没有看花眼呢?” “绝对没有。”尹如衣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个宝贝妹妹,总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人很大的意外,小家伙太诡异太精乖了,居然藏着这么多手。 当七公主浑然发觉身后有人,猛地转头之际。 那脸上“轰”一声给人砸了一记猛拳,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鼻骨断裂声。 “嗷”一声狂叫,便从屋顶上掉了下来。 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对抗之力。 这么弱还敢在她面前逞威风,不死找死! 沁儿随后扑到她身上,一拳绽放在她左脸上,一拳落在她右脸上,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小拳头犹如雨点般下去,打得七公主哭爹叫骂。 一众老臣风中凌乱了。 这可是南苗国的七公主啊。 这娘娘下手竟一点不给情面,这么打下去,可不是要出人命嘛? 韩宿见状拔脚过去阻拦。 南苗国七公主死在楚国皇宫里,这该是多骇人听闻的大事,非要掀起一股子轩然大波呢。 只见沁儿一扬手,阻止了韩宿,一把将那满脸是血的七公主提了起来,“快点说,被你三姐弄走的阿璇,此刻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那七公主被揍得果然连她自个老娘都快认不出了。 强忍着那痛,一脸的血水横流,神情万分得意道,“落在三姐手里的人,不服软也得服软。” “不可能,我皇兄要是真落在你们那啥三姐手里,为什么我们这边这么久都没收到信息?”楚放狐疑地指出。这可是大事,摄政王在历城要是给人掳走的话,谁敢知情不报,有多大的胆子不报? 七公主一愣。 “蒙我的?”沁儿扔开那破公主,转身跑回去,给楚慎一手拉过。 “抓走就是抓走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沁儿凶眼一眯,抡了抡小拳头,那火气又上来了。 楚慎急忙拽住她,“好好好,先别打,问问清楚再说。” “她欠揍!”神经病兮兮跑到他们家来抢男人,脑子有病。 “七公主,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说清楚?那三公主与我们摄政王又扯的上什么关系?”众人一头雾水的发问。 这七公主山长水远从南苗跑到这里,可要不少时日。 就算她南苗彪悍,有最好的宝马,从那么远过来,至少也得十日啊,可这段期间,没听到楚璇出任何事的消息。 “快点说。”沁儿可没她爹有耐性。 七公主往后退了一步,哼了一声扬起脑袋,“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来的时候,我三姐已经着手准备放倒王爷了。” 众人无语地看着她。 “那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猜测的?”楚放轻咳一声,他就说嘛,他聪明无敌的皇兄,怎么可能给人暗中下了阴手?估计那三公主已经给皇兄制服了,因为是小风波,皇兄也没放消息回来。 哪里想到这个七公主,是个纯粹没脑子的。 瞧着她那一脸血污的样子。 沁儿噗地笑了,摇摇手道,“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一个脑子有病的小姑娘计较了,你滚吧,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你让我滚?”七公主怒睁着两眼。 “不滚你还想怎么着?”沁儿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又打不过我,凭什么在我面前放肆?” “我是打不过你,但是我大姐二姐四姐她们要是来了,你肯定不是她们的对手!”七公主不无得意地叫嚣。 奶奶的,还有人来? 沁儿一转首,凶眼瞪着她,“来干什么?” “配婚啊!”七公主当她是白痴一样的看,“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我刚才说了,我南苗国七位公主,要跟你们大楚七位王子成亲。” “咳,咳咳……”特么的这是纯粹的霸王硬上弓啊! 楚放与楚宜瞪大眼,转首瞧着楚慎,“皇兄……” 沁儿莫名其妙看着她,“哪里有七个之多?” “怎么没有?”尹如衣笑得那叫一个坏,看好戏看的让人想扁他。 阿璇、阿宜、加上楚辞、楚放、楚容,就算强摁上她皇帝老公,不就特么六个?哪来七个?她们姓楚的在早年争权夺利中死的死病的病,剩下就这么几个龙种,去哪里再给她找个姓楚的? “你怎么忘了肃亲王家的小王爷楚利了?”楚宜转过脑袋,很好心地提醒她。 “不是吧!小胖王爷也要?”沁儿无语了! 一众老臣那更是凌乱无言了…… 这配婚配得可真是好啊!竟把他们姓楚的一家,一网打尽! 沁儿埋在楚慎怀里笑得直打跌,也没啥气了,你说跟个疯子白痴能气得起来嘛? 一转头看着楚放,“世子要不要配去?” 楚放的小脸黑了,急忙摇着手,“不要不要!” 打死他都不要娶那么黑的女人。 沁儿哈哈大笑。 楚慎见她心情好,眉眼自然就弯弯地跟着心情很好。 “你别笑了。”楚宜哼了一声,“那些什么公主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你快想个办法啊。” “就是就是。”楚放跟着猛点头,“这事交给皇后你了,一定要给我们兄弟挡着啊!” “统统欠我一个人情。” 两兄弟点头如捣蒜,一个人情而已,搞定这帮黑鬼,别说一个人情,十个人情都欠! “报!”疾速而来的士兵,嘣嘣两声磕头在地,“摄政王派来加急急报。” 楚慎接来一看,猛一握拳,仰头望着一众面面相觑的大臣们。 “不是真被黑女人掳走了吧。。”楚放心有余悸。 楚慎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才这么逊。” 言罢,扫视众大臣,微微笑道,“夙特丹要与我大楚议和。” *** 还有一更晚上。。西妈这几天挺忙的,唉…… 032 刁难 “夙特丹王亲自指定让皇上前去议和。”楚放端着下巴沉吟道,“他应该收到风,知道皇上下个月初八要大婚了吧。” “这么说他是故意的!!”楚宜说道,“他想干什么?” “历城这么远,一来一回非得要个把月不可。”楚放翻翻白眼,“到时候肯定会误了大婚之期。” 议政大臣们统统皱着眉。 只沁儿一人,在小凳子上晃来晃去,笑嘻嘻地瞧着他们。 “你还笑。”楚放白了她一眼,“这都是你惹来的麻烦。” “关我什么事。” “那个夙特丹王摆明是要刁难皇上。” “那我跟皇上一起去,到哪里不能成亲呢?” “胡闹。”众人立马否决。 “那就押后大婚呗。”她晃着小脑袋再提议,“明年一月初八再成亲。 “大婚之期已定,岂容儿戏?”众人七嘴八舌再次否决。 沁儿翻了翻眼睛,“那你们说怎么办?” 这不行那不行,不议和? “去是肯定要去的。算算日子,就是行程紧凑了点儿,若是议和期间再拖拉几日,恐怕还真赶不及大婚。”楚放皱着眉道。 “那就等大婚后再去!”皇帝开口了,一锤定音。 一众老臣又七嘴八舌,这个道议和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推呢,另一个道恐怕迟则生变呀。 沁儿噗地跳到地上,张开五指用力一扬,“就一月初八大婚!推迟一个月又能怎么样啊?我都不在乎,你们叽歪什么。就这么定了!” “呃……”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就这么说定!”沁儿再度挥挥小手,“韩统领,那几个侍卫醒了没?去把人带上来,我要问话。” “是娘娘。”韩宿转身离去,不片刻,带了四个侍卫上前见驾。 沁儿盘问了他们一番,见也无可疑,便一直皱眉深思,这七公主到底是什么人胆大妄为地放进来的。 “把苗岭花关到刑部大牢去。” “啊?”众人面面相觑,再度七嘴八舌道:“这可是南苗国七公主。” “南苗虽一弹丸之地,我大楚不足为惧,但它胜在民风彪悍,而且一手蛊毒那是让人闻风色变。娘娘这七公主不能关到大牢里,这于礼不合啊。” “什么礼?”礼个屁!她跑来她地头,嚣张地抢夺她亲亲老公,她跟她客气?她瞧上去有那么好说话? “那个蛮子,要是有半点礼数,就不会冲到皇上的南书房,打算对皇上下毒手。”沁儿柳眉一竖,杏眼一瞪,“谁敢阻拦?把人给我关到黑水牢去!等下本宫亲自盘问她。” ******某娘娘的分割线********** 黑水牢。 顾名思义,齐腰的黑水覆盖。整个牢狱陷在黑沉阴森的氛围当中,墙头各式各样让人痛不欲生的刑具,瞧得人心惊胆颤。举凡入得这里的,基本都是朝廷重犯,进来不死也得给你脱层皮。 沁儿走下没几步,就感到一股浓烈的腥臭袭来。 陪同的韩宿急忙道,“娘娘,还是别下去了。这下面全都是黑水毒瘴,久呆此处,对娘娘凤体无益。” 沁儿点点脑袋,走到一处平台坐下,“把人给我提过来。” 没片刻,那不停叫嚣嗓子已哑的七公主被人提了上来,满身狼狈不堪,浑身还瑟瑟发抖。 也难怪,初冬临近,这牢狱又阴寒无比,泡在黑水之中,不消半个时辰,大男人都吃不消,何况是刁蛮娇纵的七公主。 “我问你答,其他废话不要跟我讲。明白?”细眉一挑,那眼中布满冷意,“谁放你进宫的,我要知道一系列的名字,确切的名字。” 她知道宫里有夙特丹的眼线,却没想到这南苗弹丸之地,也能将眼线安插入宫里,是时候清洗一番了,否则如坐针毡。 七公主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这些人可都是父王安插在大楚之地的人才,如今却因为自己一时的鲁莽,全都暴露在外。而这女人也真是厉害,居然知道帮助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系列的人。 从守门侍卫到太监再到宫女,甚至还有可能是嫔妃。 沁儿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挥挥小手,立刻有人再行押着七公主往下面黑水走去。 “别别!有话好说!” “本宫没有太多耐性与你在这里蘑菇。”沁儿哼了一声,翘起小短腿,轻轻晃了两下,伸出右手两根指头,一挥,“给七公主纸笔。” “是。” 片刻后。 沁儿拿着名单瞧了一眼,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不算笨到家。带七公主去别院休养,好好照看。” “是。”韩宿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挥手让人带着七公主离去。 “娘娘这名单,就由微臣去呈给皇上吧。”韩宿笑道。 “其实这呈不呈的,结局都一样。”沁儿笑了笑,把名单递到韩宿手中,“是自己人还是外人,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不过照着这名单来,算是给这次大肆清洗运动设置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名目。 不是么?清洗南苗奸细,有南苗公主亲笔书写为证,一个都逃不掉。 这名单握在皇帝手中,至于其中会不会再多些人出来,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相信经过这次洗刷,这宫里会干净许多,九成被洗掉,余下的一成,谅他们也没多大作为,短期内不敢再有什么动静了。 这大婚的消息还没正式向外公布呢,传得倒是真快,已经跑到夙郁耳朵里了。 云沁冷哼一声,负着一对小爪子朝阶梯走去。 走没几步,脚步微一扭转,站停在一间独立的小黑牢面前。小黑牢通身是石头打造,只极高处开了个气窗,铁门上有簌簌的攀爬声,隔音很好,只听得到断续凄厉的叫声,些微入耳。 “里面关的谁?”这待遇还蛮好的嘛,独立一间小屋,不像下面这群人尽数泡在黑水中,通身腐烂发臭。 “是司马明玉。娘娘。” 沁儿眉一折,“打开牢门。” “是。” 牢头领命上前,弓着身子,拘谨小心地为她打开那黑牢。 034 居心叵测 沁儿朝里一看。但见司马明玉四肢缠绕着碗口粗的铁链,蓬头垢面、像个疯子似的,那铁链很长,可以触碰到门,刚才那爬门声就是她不断嘶吼攀爬弄出的声音。 两人一对上眼。 那司马明玉更像是疯了似的,拼命扯动铁链张牙舞爪朝她面门抓来。 可惜一步之遥,她乌黑的手指始终差之毫厘、触碰不到她。 这情形,看上去惨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容颜尽毁,乌发覆面,那凄惨的样子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四肢与铁链终日摩擦,新伤旧患密布。 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司马明玉狰狞的脸尽情扭曲着了。喉咙赫赫作响,又发不出声,很可能是之前嘶吼的太厉害,如今见到她,竟吼不出来了。 沁儿对她甜甜地笑了笑,“我不会同情你的。” “你是应有此报。虽然比我想像当中惨了一点。”沁儿上下打量着不成人形的司马明玉,“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我相信,若是今天我沦落到你手里,决不会比你现在的样子好多少。” 司马明玉张牙舞爪地滑动手脚,赫赫怪叫着,不停向她撕抓。 “怪只怪你心肠太毒辣,做事太绝情,如今也莫怪别人对你下手无情。”沁儿哼了一声,转头往外走,“把门锁好。” 司马明玉发了疯似的扭绞着锁链,那铁链是精铁制作,别说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是武林好手也脱不了身去。 铁门轰隆一声砸关上了。眼前又再一次陷入黑暗,她嘶吼着不停爬门,这种永无止境的黑暗,太可怕,比死还可怕…… 回到南书房时,见楚家三个男人手中各自把玩着各式玉器,书房里东一堆西一堆尽是红木箱子,箱盖开着,大把大把的珠串玉器金银首饰呈在众人面前。 沁儿挑了挑眉,“看来,这司马家一抄下来,国库倒是充实了不少。” 楚慎见她入内,当即兴致勃勃地走上前来,伸手环住她,“沁儿你瞧瞧,你喜欢什么。” “这些个艳俗之物,沁儿才不会瞧在眼睛里呢,是不是。”楚放讨好地冲她笑了笑。 “哼。”沁儿转过小脑袋,扯着皇帝的衣衫问道,“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这么快呀。”沁儿嘟嘟小嘴,“你真不带我走?” “我这是去历城议和呢,不是去游山玩水,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楚慎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你乖乖呆在宫里,不要四处乱跑,嗯?” “没劲。”小家伙嘟嚷着朝他怀里钻去,“你让我跟着吧跟着吧。” 他伸手捏捏她的小脸,“不许任性胡闹。” “哼。”沁儿委屈地嘟嘟,伸手绕过他的背,把脑袋贴到他胸口,闷闷地说道,“那你早点回来的。” “一定。” “放心吧,皇兄他顶多离开一个月,最迟年底一定能赶回来的。” “你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沁儿转过小脑袋,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楚放噗地笑了。 “我要你手上那个鼻烟壶。”沁儿伸手一指。 楚放一愕,低头瞧着手中玉盒,精致细巧的鼻烟壶横呈在内,玉身纹理分明,是由上等血红玉所制,的确是个好东西。 小家伙眼睛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楚放哭笑不得地合上盖子,送呈小东西面前,“给你给你,什么都给你,真是个分外不让人省心的。” 沁儿眉眼微微一弯,笑得十分可爱,伸手接过扬了扬,“我替我爹先谢谢你。” 楚放与楚宜对视一眼,蓦地哈哈大笑。 *******分割线呀分割线******* “喀喇”铁门向内打开,牢头垫垫手中沉甸甸的银子,点点头道,“动作快点,说完就出来。” “谢谢大哥,谢谢。”采荷提着小篮子迅速走入黑森森的小监牢。 伸手不见五指,采荷点燃壁上一支蜡烛,回头看到倚顿在墙角的司马明玉,立刻尖叫一声“娘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伸手扶住,“娘娘,你伤得怎么这么厉害。皇上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您呢?” “采荷……”司马明玉的眼睛睁了睁,反转手指拽住了她的,“你你怎么会进来的?” “我通融打点了许久,这里的牢头大哥才只准许我进来小片刻。”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将小篮子捧到她面前,伸手揭开篮盖,里面一盅人蔘鸡汤香味飘了出来。 多日饥寒交迫的司马明玉,闻到这鸡汤味,当即掉下泪来。采荷便一勺一勺喂她喝,言辞十分温柔道,“小心烫娘娘,慢慢喝,还有呢,别着急。” 司马明玉快速灌下一碗鸡汤,身子才微微暖和了些,力气也有点恢复过来。 采荷将一条棉被搭上她肩膀,“娘娘,这天气愈来愈寒冷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采荷不能时不时来探望娘娘,但一有机会,采荷就会来照顾娘娘的。” 司马明玉五味掺杂地看着她,“没想到,到头来,对我不离不弃留在我身边相伴的,只有你。”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一日身为娘娘跟前的奴婢,这一世就都会尽心尽力服侍娘娘。”采荷低眉敛眼地给她伸手拢了拢肩头的棉被。 “说的好,说的好。”司马明玉红着眼频频点头,“你放心,我司马明玉没那么容易死,还没到山穷水尽的绝境,还有机会的。等我有朝一日出去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好。” 采荷有点愕然地抬眼看了看她,换上一副十分焦虑的表情道,“莫非娘娘有办法从这里走出去,需不需要采荷帮忙,娘娘请尽管开口,采荷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司马一族财大气粗,皇上以为把将军府抄了,就得到司马家所有的财富,那可错得离谱。他得到的不过是万分之一点。”司马明玉得意地笑着,“我司马家真正的宝库深埋地下,稍微拿一点出来变卖,还有什么事成不了的?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我锦绣宫寝殿密室内,藏有的部分财宝,你把它拿出来变卖,用来疏通各个渠道。事成之后,本宫决不会亏待你!” 035 黏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要分别一阵子的关系,小东西显得特别黏人特别纠结。 一整个晚上缠着他嘟嘟嚷嚷说个不停,小身子来回在他眼前晃动,一会儿说带上这件衣服,一会儿说捎上那东西,恨不得将他日常所用的东西都给他带上。 这些事哪需要她来烦呢?自然一早就有采办宫女太监做的妥妥帖帖了。皇上南下历城这么大的事情,怎能不好好打点一切?虽则时间上有些仓促,但宫里有的是人手,有的是钱,自然会把事情办得地道,明日只要他这个人上路就行了,其余根本就不必操心。 可是小家伙就是不放心呀,一会叨叨这个,一会叨叨那个,连她自制的那什么防蚊虫叮咬剂都给他捎上了。 桌子上两包袱鼓鼓囊囊的,都是她给他整理的一些个随身用品衣物鞋袜,看上去就像皇帝要出去逃难。。 他哭笑不得,看了会折子实在被她纠缠的瞧不下去,索性什么都不看了,全都丢下,把她抱到怀里,又是亲又是啃的,心里满是感动与喜悦。 他的小妻子心心念念着他呢,真好。 他勾起她的小下巴,笑着压下一个重重的吻,印在她嘟起的小嘴上。 这么一个分别,再快也要到年底才能回来了,沁儿舍不得他走那么久,眼睛红红的,实在是委屈透了。 两根细软的小手绕着他的腰,坐在他怀里,啰啰嗦嗦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想不停讲下去,最好能冲淡这离别之际的忧愁。 “你带我去吧带我去吧阿慎。”她委屈地扁着嘴,脑袋不停往他怀里钻去。 他也舍不得离着她这么久。 可是此去历城,谁知道夙郁那个家伙会使什么阴招,不能不有所防范,不带她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不想让自己再心碎一次,还是留在宫里让人保护着,妥妥帖帖最好。 他的臂穿过她细柔的小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再不言语,径直往偌大的床边走去。 整整一宿,抱着这个心肝宝贝一番极致刻骨的温柔缠绵,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多紧张她,多舍不得离开她…… 翌日上,满室余香,殿内还弥漫着一股淡淡地情-欲味儿。 沁儿睁开眼,瞧着一束握在自己小手手心里的乌黑发丝,扁扁小嘴,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红。 他走了。 要一个多月瞧不见他呢。 她现在就已经开始有点想他了,怎么办…… 起身唤了甜儿进来给自己沐浴更衣梳洗一番。 等一切弄妥,日头已近正午。 瞧着一桌子珍馐美味,实在是没多大胃口。平常这个时候,那冤家已经笑嘻嘻把自己抱到他怀里,上下其手色心大动,跟着一勺子一勺子逼自己多吃点东西了。 可如今,他应已出了京城,赶往邺城当中了吧。 小家伙可怜巴巴地拿起一根汤勺,喝了一小口,没什么胃口地放下勺子。 “娘娘,多少吃一点吧,不然这身子可吃不消呢。”苏必春在一边劝慰道。 “是不是这御膳房弄的不合娘娘的口味?奴才这就让他们撤了重新做去。”福公公立马说道。 “不用这么麻烦了。”小家伙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吃什么都淡而无味的,是我自己胃口变差了,不关他们的事。” “多少吃一点。”苏必春拿过她的小碟子,给她夹了点她平素爱吃的。 “娘娘一定要多吃点,才有气力跟宫里那些魑魅魍魉们周旋到底呀。”腊梅一握小拳头道。 小姑娘脑袋蔫蔫地歪在一边,“皇上都走了,还有什么好斗的。” “腊梅这话倒没说错,正因皇上离宫,有些人反而就敢暗中行事了。”苏必春笑了笑,“不过娘娘不必过于忧心,平时有所防范即可。” “嗯。”小东西点了点脑袋,伸手拿过筷子吃了几口菜。 “启禀娘娘,看守黑水牢的龙大人有要事禀报。” 小家伙抬眼看了看苏必春,后者会意地一点头,板起一张冷峻地脸说道,“宣他入内。” 不片刻,一行两人被带到沁儿面前。 两人齐齐跪下,“卑职叩见皇贵妃娘娘。” “龙大人,且起来说话。” “谢娘娘恩典。”黑水牢看守龙大人起身后,向前一拱手,满脸严肃道,“娘娘,卑职今日冒昧求见,实在是有一桩重大事情禀报。” 言罢,突然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那人道,“阿虎,在娘娘面前,还不把所有事从实招来?” 那叫阿虎的四十开外的男子,噗通一声跪倒在云沁面前,“小小人是黑水牢牢头……” *******分割线分割线*********** “死于窒息而亡。”沁儿掀开厚厚的棉被,看了一眼歪斜在墙角,眼睛骇然圆睁的司马娘娘,淡淡地叹了口气,收回指,转身望着那诚惶诚恐趴在地上的牢头阿虎。 “昨天可有什么人找过她?” 牢头阿虎嗫嚅了一下嘴唇。 龙大人厉声吼道,“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敢有所隐瞒不报?你担当的起这个大责么?” 牢头阿虎碰地磕头在地,“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小人一时贪念,曾经放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采荷进来探望,可她走得时候,皇后娘娘还睡得好好的,谁知道现在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大胆!”福禄海突然厉声斥责道,“司马氏早已被皇上褫夺皇后封号,她如今只是个平民都不如的罪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是是,小人该死小人知罪!”阿虎哭丧着老脸,不停挥打自己耳光,“娘娘请息怒。” “行了。”沁儿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韩宿,“韩统领,去找找这个采荷,本宫估摸着她可能早就逃走了。去查,就算逃出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逃出京。这个采荷绝对是个关键人物!” “是!” 036 黄雀在后 皇家那通天的本事,自然不到傍晚就把采荷抓了回来,一番严刑拷问,那东西经不住打,三两个刑具用过后,哗啦哗啦什么都招了。 如今这沁儿坐镇在司马家大门口,命人搬了把檀木大椅,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监督动工挖土情况。 “娘娘娘娘,在司马老贼寝室后头掘地三十多尺,果然发现有一密道。” 某娘娘眼睛一亮,“继续,把所有东西搬上来!苏姑姑、福公公你二人负责记录在册,每样东西清点清楚。” “是娘娘。”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沁儿小家伙笑眯了眼儿。还真没想到司马老匹夫竟然把宝库藏在地底下,哈哈哈! 笑没多久,苏必春疾步回来,“娘娘,司马老贼的宝库大门分外奇怪,用了很多方法,都没能打开。” “哦?”沁儿小姑娘眉眼一弯儿。 “娘娘娘娘,那大门不可以硬来,否则地动山摇,整个宝库都会坍塌,一切东西都没了!”深知土木原理的某大人匆匆赶来汇报。 沁儿突地从椅凳上跳起,重重哼了一声,“本宫去瞧瞧,什么大门能难倒本宫?真是笑话。” 言罢,跟着苏必春等人进入司马府邸。 司马大将军的府邸果然很气派,简直可堪比王府。只不过一路走来,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搬空了,不错不错,手下那班侍卫们果然有前途,哈哈! 沁儿眼睛溜了一圈,哼了一声,背着小爪子,跟随他们来到挖掘现场。 司马老贼的寝室,四面墙壁都给推倒了。 床、衣柜全都给扔了出去,如今偌大的房里,就居中一个椭圆的坑,挖的很深,边上露出一条石头阶梯,挺陡的。 苏必春她们叫着小心,引领她走了下去。 一路蜿蜒,壁上插满了火把,倒是把道路照得通透明亮。 走了约莫十来米,前方一道古铜色的大门横亘,两名侍卫把守在前,请来的几个锁匠一筹莫展地沉吟踟蹰。 “参见娘娘。” “嗯大家辛苦了,不用多礼。”沁儿眼睛一弯,负着一对小爪子跑上前,“什么个情况?” “启禀娘娘,这门十分奇怪,找不到真的锁眼,我们参详了许久,还是没有办法,真是惭愧。”几位锁匠羞愧地低下头去。 沁儿上前一看,见一光秃秃的古铜色大门上,只有两只狮虎状大铜环,上去用力扯了一下,纹丝不动。 她笑了笑,仰首看着左上方一个四方形凹陷小洞。 里面有十六个小孔,每一个孔都是一个锁眼,别说仓卒之间,难以配置钥匙,就算有了钥匙,这十六个锁眼,不知道真正的是哪一个,贸然开动,只会触动可怕的机关。 真是雕虫小技呀! 沁儿翻了翻白眼,从绣囊里取出她的万能开锁钥匙,那东西类似一根鱼骨簪,造型十分奇特。 “娘娘。”几位锁匠见她要硬来,不由心惊,“万万不可!这十六个锁眼钥匙插错一个,那这里所有人都别想走出去!” “放心!你娘娘我技术很好的。”她伸手拍拍那老锁匠的肩膀,瞧了瞧十六个小孔,直接用万能钥匙伸进其中一个锁孔,在一脸惨白的众锁匠注视中,神情万分严肃地捣弄着。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沁儿的钥匙戳在锁孔里,轻轻转动来回旋,众人几乎快窒息了。 “是个连环锁。”她突然说道,“真特么的奇特,本宫头一次开这种锁,不知道三分钟能不能开的了。” 三分钟都不能开,那她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想当年,什么高级密码锁,在她手里不是手到擒来?密室博物馆、红外线包裹的国宝级展台,哪种先进的锁她没开过,反而是这种十分古老的锁,有点不在行,花的时间也多了去了。 众人屏息看着她。 娘娘这开锁的架势,到的确很像那么回事。 不过今日要是她开错一步,那他们这些人…… 关键是他们死不足惜啊,这娘娘要是有个什么重大闪失,那他们可都是要九族偿命的呀。 “喀!” 众人心惊肉跳。 屏息望过去,这古铜色的大门,已经隆隆隆隆地向内推开了。 众锁匠蓦然瞪大老眼。 “娘娘!!”甜儿惊喜地尖叫,“门开了!!” x滴,总算在三分钟之内搞定。沁儿小家伙伸手抹了把汗,一手挡住想要蜂拥入内的众人,“等一下!看看有无什么机关陷阱。” “对对对,娘娘考虑地周到。”几位老锁匠此刻真是把小姑娘佩服地五体投地。 沁儿可爱地笑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转换着各个角度,查看拍照,看有无丝线之类的东西连着满室的珠宝。 从眼镜里看出去,整幅地下室全貌倏然呈现。绿色的支架细线滋滋延伸,把一切尽情收拢眼底。原来这地下藏宝室还挺大的,看来真是收纳了不少宝物,这头一进里面堆满了金银财帛,估计这里面的第二间、第三间定然全都是玉器古玩字画等值钱的东西。 老匹夫真是有钱啊! 沁儿呵呵笑着,一个电射出去,手中匕首一划,将那些看得见的浅蓝色细丝,连着重重机关的引爆线一一快速割断。 几个呼吸间,在五重密室内来回兜了个转儿,等到再退回门口,与苏姑姑他们汇合时,一切尘埃落定。 她淡淡地笑道,“好了,大家进去搬东西,苏姑姑、福公公,把所有东西都记录一遍,可能要麻烦大家忙到天亮了呢,这么多东西,辛苦了。事情办妥后,本宫一定好好奖励大家。” 一语甫落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双双无比崇拜的眼睛。 沁儿笑了笑,当作没看到,摆摆手道,“还不行动?” “是!”大伙儿热火朝天地大叫一声,立刻分工合作散开,登记的登记,登完再搬东西,搬出去自然又有一批人分门别类地整理,一车车往宫里拉去。 哈哈哈,发财了,皇帝你发财了! 沁儿笑眯眯地往外走去,差点一头撞上楚放这家伙,抬眼一看,那东西笑得眼睛都眯了,“沁儿。” “哼!” “干吗对我这么冷淡,我可是特意过来看看的,瞧你这么高兴,肯定是赚了不少。” “那当然。”小家伙点点脑袋,韩宿匆匆而来,“娘娘,采荷那边,除了招供出宝库外,几轮严刑逼供,她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只是敛财,没想过要杀死司马氏,卑职看她不像是说谎,也许这谋杀案另有隐情。” 小家伙眉眼一挑,重重哼了一声,“去看看。” “是!” 037 这里我说了算 “嘭!”牢头阿虎被人拽过来,鼻青脸肿地扔到沁儿面前。 沁儿放下手中的杯盏,细细瞧了他一眼,忽而笑开了,“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忽悠本宫,九族尽灭,懂?” 牢头阿虎吓得脸无人色,嘭嘭磕头,“小人不敢有所欺瞒,字字句句绝无虚言。” 沁儿扬了扬眉,“说,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司马明玉死不足惜,但死的实在有点莫名其妙,沁儿决不允许有人在她的眼皮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唇边扯起一丝冷笑,上下打量着牢头阿虎,“来人,去把他宅院里一家子都……” “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小人招,小人什么都招。”那阿虎涕泪纵横地扑倒在地,不住磕头,把脑袋磕地嘣嘣作响。 沁儿挥了挥手,韩宿等人便又立刻站到她的身后,没再动作。 *********分割线分割线*********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 沁儿本就不喜欢下雨天在宫里走来走去,可为了这司马明玉枉死一事,还得来回奔走,真是有够冤的。 负着一对小爪子,踏入朝夕苑的圆洞门,就听一阵咿咿呀呀的吹拉弹唱声传来。 这些个小主,倒是颇有情趣。 沁儿眯了眯眸子,示意苏必春与福公公前去通知。 一声挺有气势的“皇贵妃驾到”,传得远远地透进屋子里。 霎时,所有声音像是给人掐了脖子似的,齐齐消了音儿。 未几,厢房门洞开,赵芷蕊、宛萍、诗兰、沐琦几位小主鱼贯而出,齐齐给皇贵妃见礼。 沁儿快步走过去,入了屋子。 一室清幽。 这居室主人是个爱干净的,窗台上摆了一盆修剪适度的兰花,室内纤尘不染,十分干净。 沁儿大刺刺地坐下,自有人急忙奉茶。 “赵芷蕊小主的屋子,倒是弄的很干净。”沁儿点点脑袋,目光在赵芷蕊涂着嫣红丹寇的十根手指头上转了一圈,这才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都起吧。” 而蹲了老半天的小主们早已愤怒地银牙乱咬,如蒙大赦般起身,抬起头脸色各异地打量了沁儿一眼,复又迅速垂下,眼神不露半丝痕迹,端得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妖孽。 沁儿在心底呵呵怪笑两声,也不跟她们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相信大家一定都听说了司马明玉在黑水牢中窒息而亡的事情了吧。” 几位小主互相瞅了一眼,不明白皇贵妃为啥突然对她们提这档事,所以每个人都斟酌着,十分谨慎没有开口。 “赵芷蕊小主。”沁儿忽然转过小脑袋,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本宫听说,你日前跟司马氏起了点小冲突,好像还给司马氏狠狠教训了一顿。不知道是不是?” 赵芷蕊那平静无波的脸色骤然有了一丝裂痕,拧了拧粉拳,冷声道,“不知皇贵妃是什么意思。后宫之中,纷争难免,起一些小冲突,也是很正常的。” 沁儿点头含笑,“的确是很正常。” 语声一顿,猛地敛了笑容,寒冰覆面,重重一拍桌案,“不过闹出人命又另当别论了!司马氏三番两次加害本宫,本宫是希望她死,但不必假手他人。” “至于你赵芷蕊,还不够格来定她的生死。” “本宫既然执掌六宫凤印,就必须维持这宫里的井然秩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最好给我搞搞清楚。这地方谁说了算,也给我弄明白了,别整日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在本宫面前玩什么把戏,你们!全都不够看的。” “我知道,你赵芷蕊的身份是挺高的,但是我不论你们这些人是哪家公卿王爵家的闺女,到底有什么出色的后台在给你们撑着!你们今天都给我听好了!这后宫里头,本宫说了算,是什么后台什么身份都好,见了本宫都得规规矩矩地,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本宫要你们站着你们就不得坐着,本宫要你们趴着,你们就一个都不准站着!任何人敢在本宫面前兴风作浪,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倏然拂袖,起身玉立,沁儿盯着她们众人。 “皇贵妃娘娘息怒。”众位小主眼看她疾言厉色,心头狂跳,在沁儿一句猛话落下后,双膝不由自主地软下便行礼。 凌厉的双眸扫了她们一眼,沁儿的唇边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司马明玉该死!这点毋庸置疑。她杀死惠嫔与淑妃,本来就是罪无可恕。” 但可怜的司马明玉估计到死都难以置信,她居然是死在赵芷蕊手中。 这个赵芷蕊因为司马明玉的一顿教训,一直就怀恨在心,如今逮到这么好的机会,怎会不落井下石?恰巧牢头阿虎原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因和赵家沾着一点远亲关系,讨了一份不错的差使,心里一直对国公感激有加。赵芷蕊开口,想要探望司马明玉,牢头阿虎怎会不应承? “皇贵妃凭什么把这盆脏水泼到我头上?”赵芷蕊气愤地问,“凭什么说我对司马娘娘下毒手?这宫里头,与司马娘娘交恶的,又何止我一人?” “就凭你留在她身上的证据。”沁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指一摇,立刻有人呈上一只外貌平平无奇的四方小盒子,摆在桌案上。 沁儿伸指挑开,里面有一小块嫣红色断甲。 赵芷蕊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绞住十根手指。 沁儿笑着盖上盖子,“司马明玉的指甲里也有一些不属于她自身的皮屑组织,相信是她死前挣扎时留下的痕迹。如果本宫没有猜错,小主手臂上定然是有抓痕的。” 赵芷蕊蓦地退后一步,一张脸倏然扭曲了,“她死有余辜,她一直仗势欺人,就算入了狱还能这么嚣张。“ 那天,她本来只是想趁机去羞辱她一番出气的,一开始并没想让她死。没想到那个司马明玉居然还敢顶嘴,还大肆叫嚣说很快就能出去,出去后要变本加厉折磨她。 她当时一生气,想也没想就把她摁进棉被里,死命摁着她的脑袋,想让她认输服软,哪怕就说一句求饶的好话,她便立刻放了她。 司马明玉手脚有锁链,根本无从反抗,没想到就这么被她摁死了。 沁儿挥了挥小手,“去请赵大人入宫一趟。” 这样的女子,看着心烦,还是让赵国公自己拴回家去吧。不治她的罪,不是她想放过她,而是……卖一个人情给那赵公罢了,反正这司马明玉,死了就死了吧,也没什么值得可惜。 但赵芷蕊这女子,她实在是留不得了,如此心胸,仅是口舌之争便闹出人命,她决不会把这毒蛇留在宫里,伺机而动咬自己一大口。 死或是出宫离开皇上,让她自个儿选! 沁儿哼了一声。 “咚!”一支袖箭破空而入,直插沁儿脸颊而过,没入椅背之中,箭尾钉着一张字条,犹在轻轻晃动。 三根绵软的乌丝被刀气划中,飘然而落。 沁儿的眸,放幽深了。 宝月宝婵大喝一声,两条人影疾快地窜了出去。 同一时间,暗处几条人影间不容发地也跟了上去,快,快得不容人言语,默契便在一瞬间爆发。 几个方向围上去,拦截那送信之人。 皇宫大内,如入无人之境,想必这信差,武功必不俗。 “娘娘小心有毒。”见沁儿要拔那袖箭,韩宿急忙制止,抢先一步上前查看,见无异样,这才拔下,将钉牢的字条交给了沁儿。 沁儿接过一看,一身冷怒立刻散发出来。 唰地起身。 宝月宝婵与三名黑衣劲装影卫走入门来,齐齐向沁儿行了一礼,其中一人手里提着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被人一拳打昏过去的信差。 “严刑拷问,本宫要知道,是谁派他来的。”沁儿猛地一甩袖,起步往外走,尚未走出门,便唰一声回头,冷笑着住那批小主,“别再给本宫玩什么花样,这宫斗的游戏,你们一个都玩不起!走!” 众小主等人走了,这才你看我我看你,半响发不出声来。 赵芷蕊一脸惨青,咬着颤抖的唇,两手几不可见地微微抖着。 沁儿紧紧攥着那字条正往牢狱赶去,一顶轿子停在她身边,轿帘一掀,苏毓婷笑呵呵地钻出轿子,“皇贵妃。” 她现在没那个闲心情跟她废话。 沁儿脸上摆明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可惜偏偏有人那么不识趣。 “皇贵妃,这么匆忙是去哪儿呀?臣妾听说那谋夺司马氏性命的凶手已经被娘娘您揭出来了,不知道是哪位小主这么狠毒呢?” 沁儿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消息来的倒是很快,看来我小瞧你了。” 苏毓婷讪笑,“没有没有。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 沁儿用力一挥手,“你不必解释。”她也没兴趣听。 苏毓婷的眸光落在她乌云叠鬓的秀发间,一支金凤簪如此刺目地横在她眼前。她认了出来,就是因为这支不属于她苏毓婷的簪子,害她吃了不少的苦头。 她当时一生气,想也没想就把她摁进棉被里,死命摁着她的脑袋,想让她认输服软,哪怕就说一句求饶的好话,她便立刻放了她。 司马明玉手脚有锁链,根本无从反抗,没想到就这么被她摁死了。 沁儿挥了挥小手,“去请赵大人入宫一趟。” 这样的女子,看着心烦,还是让赵国公自己拴回家去吧。不治她的罪,不是她想放过她,而是……卖一个人情给那赵公罢了,反正这司马明玉,死了就死了吧,也没什么值得可惜。 但赵芷蕊这女子,她实在是留不得了,如此心胸,仅是口舌之争便闹出人命,她决不会把这毒蛇留在宫里,伺机而动咬自己一大口。 死或是出宫离开皇上,让她自个儿选! 沁儿哼了一声。 “咚!”一支袖箭破空而入,直插沁儿脸颊而过,没入椅背之中,箭尾钉着一张字条,犹在轻轻晃动。 三根绵软的乌丝被刀气划中,飘然而落。 沁儿的眸,放幽深了。 宝月宝婵大喝一声,两条人影疾快地窜了出去。 同一时间,暗处几条人影间不容发地也跟了上去,快,快得不容人言语,默契便在一瞬间爆发。 几个方向围上去,拦截那送信之人。 皇宫大内,如入无人之境,想必这信差,武功必不俗。 “娘娘小心有毒。”见沁儿要拔那袖箭,韩宿急忙制止,抢先一步上前查看,见无异样,这才拔下,将钉牢的字条交给了沁儿。 沁儿接过一看,一身冷怒立刻散发出来。 唰地起身。 宝月宝婵与三名黑衣劲装影卫走入门来,齐齐向沁儿行了一礼,其中一人手里提着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被人一拳打昏过去的信差。 “严刑拷问,本宫要知道,是谁派他来的。”沁儿猛地一甩袖,起步往外走,尚未走出门,便唰一声回头,冷笑着住那批小主,“别再给本宫玩什么花样,这宫斗的游戏,你们一个都玩不起!走!” 众小主等人走了,这才你看我我看你,半响发不出声来。 赵芷蕊一脸惨青,咬着颤抖的唇,两手几不可见地微微抖着。 沁儿紧紧攥着那字条正往牢狱赶去,一顶轿子停在她身边,轿帘一掀,苏毓婷笑呵呵地钻出轿子,“皇贵妃。” 她现在没那个闲心情跟她废话。 沁儿脸上摆明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可惜偏偏有人那么不识趣。 “皇贵妃,这么匆忙是去哪儿呀?臣妾听说那谋夺司马氏性命的凶手已经被娘娘您揭出来了,不知道是哪位小主这么狠毒呢?” 沁儿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消息来的倒是很快,看来我小瞧你了。” 苏毓婷讪笑,“没有没有。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 沁儿用力一挥手,“你不必解释。”她也没兴趣听。 苏毓婷的眸光落在她乌云叠鬓的秀发间,一支金凤簪如此刺目地横在她眼前。她认了出来,就是因为这支不属于她苏毓婷的簪子,害她吃了不少的苦头。 沁儿再度望了她一眼,唰地回头即刻往牢狱奔去。她现在实在没那个心情没那个功夫与她闲扯,她所有的心思都系在别处,他有危险…… *** 晚上再更,这几天会多更的,更完为止…… 038 小煞星南下 攥着手里的纸条,沁儿神色焦虑地在南书房内走来走去。 楚放这死家伙,要用到他的时候,偏偏不知道跑去哪里额,真是让人心急。 “轰隆!” 地动山摇? 沁儿唰地回头,瞅着书案上摞得老高的公文在这声巨响中微微晃动。 她一个闪身夺门而出,险些与匆匆入门地楚放撞了个满怀。 “发生什么事了?” “糟糕糟糕!”楚放连连跺脚,一把抓住她的小手,“你找我什么事?你那边又发生什么事了。你先说。” “我收到一张没有署名的字条,抓到一个刺客,刺客嘴很硬,到现在还是问不出个究竟。” “什么字条?”楚放接过沁儿递来的纸条看了一眼,脸色狠狠一变,“该死该死!你不能去,现在已经够乱的了!要去我去。” “对方指明要我去交涉。”沁儿白了他一眼,“你去有什么用?而且这紧要关头,你得坐镇京城,这么多公务要处理,你怎么分身?” “那我叫阿宜去。”楚放皱了皱眉。 “不行,我总感觉这事蹊跷,和南苗那些个神经病公主有莫大牵连,现在已经有一个生死不知的了,别再弄个搭进去。”沁儿皱皱眉,挥挥小手,“我去!” “不行!你怎么能去,你就这么贸然出宫,谁会放心?你想叫我们担心死??”楚放略一沉吟道,“那就请三皇兄走一趟。” 沁儿翻了翻白眼,“一会儿不信人家把人家软禁,一会儿又要人家帮你办事,你好意思开口呢?不许去!你们一个都不许去,就我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撒泼,指名道姓要我去交涉!” “沁儿……” “行了!你真婆妈。”沁儿用力一挥小手,“对了你匆匆而来,是跟刚才那巨响有关?” “黑水牢南面地牢被强大的火器震塌,我们守卫营兄弟死伤过百,司马炎朗被火器队救走,正派人抓捕当中。” “你怎么不早说??”沁儿大怒,一声粗鲁地吼道,“他妈的,哪里来的火器队竟敢劫走司马老贼?备马!本宫亲自去抓他们回来!!” “沁儿别冲动呀!你不能去沁儿!” 沁儿走了两步,冲回来用力拍拍楚放的肩膀,“京城这里交给你和阿宜了,好好看着,你放心,老娘不会有事的,再多来十个司马炎朗也不是我的对手!” 言罢,跟阵小旋风似的旋出门口,徒留下目瞪口呆的楚放,刚才……沁儿好粗鲁呀!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奔出门,“快快,去拦截住娘娘。” “世子放心。”宝月身形一晃来到楚放身边,“我们已经有人跟上去了,务必带娘娘顺利回来。” 轻装快马,肩上斜背着她的黑色包包,追出皇城直接往正北门而去。 得来的消息是。 司马老贼重伤。 没想到身陷囹圄,还能调出一帮火器队来救自己,这司马老贼果然不能小觑。 火器队…… 司马老贼也有火器队。 出了城快马加鞭,并没往邺城大道上走,而是迅速上小道,边走边问道,“本娘娘这条路没选错吧。” “你怎么知道我随在你身后?”那淡淡的笑声顷刻间便传来了。 “跟先生相处这么多年,先生是什么味道的,沁儿怎么会不知道?” 一道渺渺的青色人影忽地出现在她身旁,笑吟吟地跟着她的马儿,速度丝毫不弱半分。 不是那个丰神俊朗的傅清月傅公子,又是何人?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回了宫之后,先生就一直在我周围,气息若隐若现的,骗不了人。” “小家伙越来越犀利了。”他笑笑。 “哼!狐狸。”沁儿没好气地扬眉,“我还真以为你是个高风亮节不问世事的先生哩,却真没想到你是皇帝党的。藏了这么多年,肯定做了不少坏事吧。” “哪有,我得意楼做得可都是好事。” “果然。”沁儿回过小脑袋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直留在宫中,暗中接受的是臭皇帝的命令,一些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情,就靠得意楼去暗暗消灭。你还真是忠心耿耿呢!” 傅公子摸摸鼻子,“我当你是在夸我好了。去哪里沁儿?” “我说我是伏击杀人的,你信么?”她一拉马缰,抖擞地立在一处小山坡上,远远地望着前方。 “慕容诀是臭皇帝的化名?” “嗯咳咳。” “那个君无恨呢?” “无恨?”傅公子摇摇脑袋,“他是替皇上打理绝情宫的呢,与我没什么大的关系。” 破皇帝!难怪那次从夙特丹把她逮回来,如此不费吹灰之力,这得意楼与绝情宫的两大势力恐怕是遍及天下咧。回去再找他算账,居然瞒着她这么久,这个混球~ “你怎么知道司马炎朗一行人不是已经过去了呢?”傅公子好奇地问道。 “不可能。”沁儿哼了一声,“老家伙受伤严重,这么疾奔那是要他老命。” “你觉得他能出得了城?如今可是戒备森严呢。”傅清月又道,“世子在第一时间便下了拦截的死命令,这楚京城不是那么好出的。” “他能出牢狱就能出城门,你忘了这火器队专精什么了吧。”沁儿哼了一声。 “轰击城门??” 一语落下,那北城门最偏僻一隅传来一声巨响!傅公子嘴角抽筋,瞧向沁儿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以逸待劳,杀了老家伙一行人。”沁儿扔下肩上的背包,小手拉开拉链,取出一把零部件,若干秒后,一支远程阻击枪横在她掌心。 “老东西对大楚知之甚祥,让他逃去夙特丹,只会坏事。” 傅公子蓦地笑了,“沁儿是很聪明。不过凭你我二人之力,怎么解决那么多火器手?还是算了吧,你随我回宫,我的任务是安全带你回去。” 沁儿斜了他一眼,朝他勾勾小手指。 傅清月傅公子很乖地被她勾到面前。 “我一早就想跟你说!你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奸诈的?皮笑肉不笑很讨厌啊!!”她冲着他一顿大吼,后者哭笑不得地掏耳朵。 “趴下!”她一把将他的脑袋摁了下来。 他真是啼笑皆非,斜睨她一眼,“这么远的距离,你想投石可没有装备呢,再说下面这么空旷,扔什么别人都会躲开,没用的。” “你甭嚷嚷。”她死摁着他的脑袋让他趴下,“我警告你,一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只许看着,一句话都别问。” 傅清月挑了挑眉,“你想做什么?” 沁儿没再言语,只是聚精会神地瞧着坡下那条蜿蜒的山道,片刻后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老贼出现。 一炷香过后。 蜿蜒的山道上尘土飞扬,一个肉眼辨不清的小黑点滚滚而来,随着距离的接近,马车的轮廓彻底显现了出来,黑色的平平无奇的马车,放到人群里谁也不会特别留心它。 驾车的男子戴着一顶硕大的斗笠遮住头脸。 鞭子飞扬,车轮滚滚急转,近了近了,更近了。 沁儿的唇边掠过一丝浓浓的笑意。 手指抠动扳机,子弹咻一声飞了出去,挟着赫赫风声,擦破了空气中的宁寂,以一种锐不可当的傲绝之姿,精准无比地射入驾车者的额头。 没有剧烈的惨叫,声音只是闷在喉咙口,驾车的男子便滚落地,脸扑在一旁的黄土地里,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两匹黄骠马齐齐扬啼嘶鸣,落下的马蹄狠狠践踏在碎石上,溅起一把尘土。 而同一时间,马车里同时扑出四条黑色的人影,分成四个方向追击敌人。 然而在他们看清楚马车外并无人的一瞬。 扑向东南方一角的黑衣人当先给沁儿一枪射落。 “不好有埋伏!”西南方一角的人返身怒吼一声,人还未扑到马车上,便重重落下地,狠狠砸在黄土之中。 一枪击中一人,弹无虚发。 风过树梢,黄沙泥土簌簌而落,五具尸体横陈。 一时间。 四周出奇诡异地安静,傅公子与随后赶来的暗影、暗辰交流了一个眼色,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 而那黑色马车,便就一直横亘在路中央,再无任何动静,好像不打算再走,也似乎马车内在没活口。 沁儿一扬眉,司马老匹夫当起缩头乌龟来了,不要紧,她有的是时间跟他耗。就不信他一身重伤,不吃不喝不睡能在马车里挺到什么时候。 今天她是铁了心要他死,无奈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总之不能让她活着离开楚京范围之内。 来了! 沁儿心念一动,那马车突然破顶穿出三条人影,一左一右两名黑衣男子抓着居中的司马炎朗,踩踏横空而过,腰间摸出一把火器,也不管前后左右有人没人,起手便“轰轰”两声,烈焰包裹着铁珠从黑筒中喷薄而出。 “咻咻——”劲风疾走。 风声过后,两具黑色的尸体狠狠当空砸落。 连带失去庇护的司马炎朗跟着掉了下来,惊慌失措地拱手叫道,“哪位好汉请现身!今日若肯放过我司马炎朗一马,他日必当报答阁下大恩大德。” 039 绝情蛊 眼瞅着沁儿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七只小虫子,傅清月与一众暗夜护卫惊奇了。 “这是什么古怪的暗器?怎么隔着这么远都能打中人?”太厉害了,实在太厉害了!清月同学盯着沁儿手里的狙击枪,两眼放光。 沁儿没理她,闭上一只水眸来回瞄准底下的司马炎朗。 老贼此刻是真正惊慌失措了。 眼看保护他的人,仅在一个照面间便被人解决了,而他们自始至终还没看到人影,可见来杀他的人,武功是多么的高强。 他震惊了,跪在地上两手拱天,不敢妄动,老泪纵横。 沁儿的唇边弯起一丝漂亮的弧度,心里那叫一个心花怒放的高兴呀。怕了吧,老东西,真正怕了吧,虽然老娘用现代武器对付你,似乎是有那么点儿胜之不武,不过管你呢,只要能解决你,就是胜者就是王道。 “咻——”子弹擦破长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疾速,没入司马老贼的额头。 精准的爆头,挖卡卡!yes!沁儿跳了起来,用力一握拳,自言自语地咕哝道,“多年不射击,如此看来,本娘娘的技术水平犹在,幸好没有半点退步。” 言罢,那山道下的司马老贼突然以跪姿,整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脑袋重重地趴扣在黄土泥沙里,命绝。 一转头,对上清月同学与一众暗夜护卫水汪汪、崇拜到极致的目光,沁儿脚下一打滑,险些跌倒。 噗地笑出声,沁儿比出一根拇指,点点下方,“去把下面这些人统统埋了,不能露出一丝痕迹。” “是!”众人快速飞散出去,弄妥后又齐齐集中回来。 “南下。”沁儿握着手中的字条,冷声一哼,随手揉成一团抛了去。 长风一卷而过,将那字条刮得丢溜溜翻了个身,重新展开,荡漾着飞向碧蓝高空。 一丝丝一点点飘了下去,落在下方的黄土地上。 皇贵妃南下历城,可救摄政王楚璇一命,十五日内恭候大驾,迟则后果自负! 轰隆,铁蹄将字条碾成碎片,漫天尘土絮絮纷扬,在这一片褚黄色的天地间,疾驰而去…… 十三日后。 历城。 银杏酒楼。 一身宝蓝色男装的沁儿,靠窗坐在酒楼最偏僻一隅,神情不喜不怒,身上自拢着一份皇家贵气,寻常人难以逼视。 傅清月与她相对而坐,转着手中的酒杯道,“你打算?” 沁儿夹了一块红烧鱼,吃了一口,皱皱细眉。 “小城偏远,不合你口味,多少也吃一点。”傅清月动手给她夹了一块八宝鸭,“尝尝这个。” “主子。”暗影快步走来,“已经打听到了,四爷一日前已经抵达历城,却并未与九爷军中会合,如今在历城驿馆下榻。” 沁儿瞄了他一眼。 暗影又道,“四爷一路安好,无惊无险。” “嗯。”沁儿点了点小脑袋,吃了一口傅清月夹来的八宝鸭,翻了个白眼,“咸得要死,比红烧鱼还难吃。” “去驿馆不?” “去军营。” 傅清月一挑眉,“军中有规矩,女子不得进入。” 沁儿哼了一声,索性扔下筷子不吃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主子?” “你该不会是想漏夜混入军营吧。”傅清月压低声音道,随后直摇头,“不成不成,实在太危险,万一给人当成奸细,大军二十万,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凭我的本事会给人发现?”沁儿眨眨眼,一手压住他的手背,“不用你带路,免得你受军棍处置。我自己一个人去,给我一份地图,详细告诉我怎么去中军大帐,不要说你没有。” “你一个人去我更不放心!” “你敢小瞧我?”小脑袋一摇,长长的马尾随风荡漾。 清月瞧着眼前这张小脸,无奈地笑了笑,“还是我陪你去。” “随你。”沁儿一挑眉,眼角一斜,瞧着邻桌两个交头接耳的中年汉子。 二人猥琐的目光不住往她这里飘来,见她瞧过来,竟也不躲,还冲她露个黄斑牙嘿嘿地笑。 沁儿小脸一冷,眸中白光一闪。 轰隆! 两个猥琐男人被一道骇人的抓力陡然掀上天,重重砸在他们面前那张四方小桌上,整个儿将桌子压垮了,汤水酒汁翻了一地,二人哼哼唧唧着揉着腰,半天也没能站起。 傅清月诧异地回头望了沁儿一眼。 沁儿的眼里闪过一丝好笑,随即甩袖起身,再不管那狼狈的二人,“走。” *****张扬小家伙的分割线呀********* 夜幕低垂,星辰耀华。 一道娇俏玲珑的黑影鬼魅般地出现在军中南端一隅。 瞅着撑起的大帐外来回巡逻的士兵,唇角一勾,淡淡而视。 映在大帐幕帘上的影子,在烛火的蜿蜒拉伸下,长长的。 须臾。 沁儿眼睛一眯,瞧着另一抹凹凸玉致的身影慢慢走近过去。 帐中居然有女子,她哼了一声。 说什么女子不得入军营,全都是屁话。 一个闪身,避过士兵巡逻的眼线,瞬移的身影,紧贴着中军大帐,慢慢与黑夜融为一体,快得无人发觉。 “爱郎,别看了,是时候服药了,放凉了就不好喝了呢。”女子柔媚的声音隔着大帐传入耳中。 沁儿转过小脑袋,用指尖戳破一个小洞,把眼睛递过去。 从这个角度望入,只能看到璇挺直玉秀的背影。 而面对自己的那个妖媚女子,却能看个清楚分明。一身轻薄红衫,惹火的半透明,脸上紧勾着狐媚的笑,一双放荡的眸子充满爱慕的望着眼前男子。 双手端着一碗黑糊糊不知名的汤药递到楚璇面前。 “哗啦”一声碎响,那药碗给璇一手拂落。 而狐媚女子也不生气,脸上含着薄薄的红晕紧着笑了,身子一软朝他膝上倒去,“不要紧,既然爱郎不喜欢这碗药,那奴家一会儿再去给爱郎煎一碗。” 恶…… 差点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这个故作娇柔的女人,一口一声爱郎的,真是听得她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沁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用问了,这花痴一定是那什么南苗的三公主! 可是奇怪,璇为什么不赶她走,还任由她在中军大帐中出入? 而且这三公主看上去与七公主的黑肤不同,她肤白胜雪,很是娇柔,风情极好。 原来南苗国并不全是黑人。 “三公主请自重。”楚璇伸手一推,用力将女人推离自己。 三公主咯咯咯笑着,像是被人捏着脖子的发情老母鸡,笑得真他妈难听。 “爱郎,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她唇吐香气一扭三摆地再度贴近上来,一屁股坐入璇的怀里,伸出五指痴迷地抚上他的脸,“奴家看你每日每夜受这绝情蛊吞噬,好心疼的呢。其实你不必忍耐,只要你不拒绝,奴家一定会尽情满足你,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保证你再也不想离开奴家寸步。你知不知道你这默默忍受痛苦、可怜兮兮的模样儿,让奴家心里有多疼呀。” 楚璇豁然起身,猛地摔袖转过身去。 清瘦俊美的侧脸上,那双镌刻深沉的凤眸,此时正含着不屑与薄怒。 他瘦了好多呀。 她可怜的璇。 沁儿猛地缩回小脑袋,心绪不稳地转过身。 “爱郎……”三公主无尽缠绵地叫着,双臂水蛇般地扭上他的腰,脸贴近他的背,“爱郎你乖了,过来抱着奴家,你会很舒服的,再也不会那么痛。爱郎,爱郎,奴家一定把你伺候的……” “滚开!!”楚璇用力扯开她的手,怒睁得血红瞳眸内,掠过一丝杀机与愤怒,狠狠将她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扯落,重重一推,铁血冷硬地将女人摔在地上。 “啊呀。”三公主猛地跌倒在地,眼里转过一丝恼羞成怒。 “滚出去!”楚璇不想再理她,转身扬了扬手。 三公主扭着身躯从地上爬起,眼里突然滑过恨怒,猛地冲到他书案前,抓起一画轴用力便撕,口中愤怒地骂道,“我以为这十几日守在你身边尽心尽力照顾你服侍你,你就会多看我一眼,哪里料到你依然这么不识好歹!我告诉你!这个贱女人,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了。你中了我苗岭玉的绝情蛊,天下至阴至寒的毒物,你这辈子除了与我苗岭玉结合,沾着任何一个女子,你便只有死!死得痛苦至极的死!!” “啪!”楚璇闪身过去,一巴掌扇在她狐媚的脸上,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画卷,宝贝似的收拢在手中,转眼瞧着三公主,满是冷酷至极的怒色,“滚!” 苗岭玉捂着被揍红的脸,仰起头一通神经病兮兮地大笑,“我劝你最好别再想她。你越是思念她,这情蛊越是厉害地吞噬你五脏六腑,让你心如锥刺,痛苦难忍。除非……你转而爱我,真心实意地随我一起,那才可能有舒服日子过。” 沁儿蓦然瞪大眼,看着一手撑在书案上,紧紧捏着画轴,抿住薄唇,偏垂下脑袋,极力克制浑身轻颤的男人。 璇,璇好似很痛苦的样子,连他这么强大的意志力都忍不住全身在颤,那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是何种可怕的剧痛啊? “什么人?”斜次里陡然射出一声暴喝。 通红的火把朝着沁儿这头蜿蜒而来。 被……发现了! 040 解药! 数十把白光凛凛的长枪齐刷刷朝着沁儿刺过来,四面八方冲来的士兵们,犹如潮水般涌来,黑压压一片人头,声势浩荡。 楚璇唰地掀开大帐幕帘,眸光落在倏然升空飘荡在黑幕下的沁儿,黑玉般的眸子猛然大睁。 是沁儿…… 不是做梦也不是眼花,这真得是他日思夜想的沁儿! “住手!”脸色巨变,一手张扬挥开,楚璇全身紧绷,目光紧随沁儿。 几十支尖锐的武器已经抵到沁儿脚下,闻听楚璇厉吼,便齐刷刷收回攻击态势,冲过来的上千兵将丝毫不乱,以最快最严谨的姿态分列四排。 楚璇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幸好他出声及时,没有伤到他的沁儿。 一念方罢,场中形势骤变。 几十支破空而来的箭镞,夹杂着深深的仇恨呼啸而来,以流星赶月的秒速,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目标就是沁儿,其凌厉其速度根本锐不可当。 这几十支箭狂猛地狠狠扎向沁儿娇柔的身子,小家伙安能有命? 同时。 楚璇猛地瞪大眼,大吼一声“沁儿”,正要拔地而起,过去抢救。却突给立在身边的苗岭玉出手如电地阻拦住道路。 楚璇急得眼都红了,狠狠一掌扫过去,狂吼一声“滚开”,心中猛一抽搐,噗地张口便是一口血。 沁儿瞳眸皱缩,浑身戾气凝聚。 “王爷!”几大闻风赶来的将领惊呆了,不要命地发疯抢上前来,“该死的妖女,你又想对我们王爷做什么?” “笨蛋,没看到我正在救你们王爷嘛。”苗岭玉一手带过楚璇,猛地扣住他瘦削的手腕,“爱郎,你怎么样,爱郎,你别紧张,我这是帮你呀。只有杀了这个女人,你身体才会好过,你才会不痛的嘛,你看,你一着急又吐血了,这个女人活着,始终掣肘你的一生,只有死了,你方能解脱,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呀!” “沁儿!”楚璇被她这么一耽搁,一番话抢白下来,生生被拦住,又惊又恐,仓皇失措地抬起头来。 然而—— 瞬间便犹如给人点了穴般,如同手下一帮将士们,俱都傻眼了。 黑幕下。 点点繁星闪烁。 乌丝散落纷飞,一身张扬怒气,这小小的人儿像是在四周筑起一道无形的水色屏障,整个人都在黑夜中发光发亮清晰透彻。 几十支箭镞如同被牵引一般,绕着她的周身慢慢旋转,始终没能越雷池一步。 就是这般诡异的情景。 几千亲兵瞠目结舌地望着,若不是训练有素,只怕这会儿个个都要擦眼睛冲上前呼叫围观。 “这是什么功夫。”清月摸摸下巴赶到楚璇身边,暗影暗辰也随之而来。 这娘娘真是让人不省心呀。 半夜三更一人偷溜进军营,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几个用十个脑袋都没法赔给皇帝一个娘娘。 沁儿眸光凌厉地盯着下方瞠目结舌的苗岭玉。 倏然间,指尖一点。 几十支围绕自身的箭镞,统统掉转箭头,猛地齐刷刷冲着苗岭玉射去。 苗岭玉尖叫一声,瞬时从黑暗里扑出十几死士,挡在三公主面前。 嗤嗤嗤数声闷响过后。 十几名死士轰隆砸倒在地,死在三公主面前。 苗岭玉蓦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当空飘来的一团白光。在万千瞩目下,缓缓缓缓地落了地,向她走来。 “你……” “噼啪!”两记重重的巴掌拍死在苗岭玉的娇媚的脸上,下手那个狠猛,将千万围观的男人齐齐吓了一跳。 “啊!”苗岭玉一头扑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之际。 沁儿又冲上几步,一脚狠狠踩在她的背上。 苗岭玉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傅公子忍不住嘴角抽筋。 小家伙原来这么狠酷,那以前对自己的小打小闹还真是下手轻的很,太给面子了。 “住手!住手!”几声高呼传来,三个短襟青衫的中年男子冲了出来,后头跟着一百多人的胡服小队,看起来并不大像中原人士,估摸着便是那什么南苗国的人了。 沁儿压坐在苗岭玉的身上,一手将她的脑袋摁在沙土之中,扬起一双濯濯华亮的黑瞳,鄙视地扫了那领头三个中年男子一眼,“怎么着?就准许你们对本宫下狠手,不准许本宫反击么?十几个人偷袭不成,想来个车轮战还是混战?来啊!本宫今天要是说一个怕字,本宫尹如沁三个字就给你们倒过来念!” “轰!”三军雷动,目光八方齐聚而来。 军人最是佩服武功高强为人光明磊落之人。小家伙上来便以一抵十、先声夺人,夺走大部分人好感,何况三军之中,本来就没人喜欢南苗国的匪徒。 若不是他们阴险卑鄙地对他们主帅下毒,害得几位将领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脸色做人,生恐主帅有危险,此时此刻,哪里有这些苗人立足之地? 南苗国三人中为首的一名壮汉笑着冲她拱手道,“原来是大楚的皇后娘娘驾临,失敬失敬。” 沁儿眸眼一沉。 好一句皇后,她大婚的消息竟已长了翅膀般飞到这历城来了,这南苗果然有点意思。 三军之中又是一阵骚动。 他们之前都听到些小道消息,说他们的皇上要来这历城与夙特丹协议议和,可是久不闻这君王面,此时突然说是皇后亲临,每个人都有点兴奋。 既然帝后来了,那么他们的君王,自然离他们不远了。 沁儿小手轻轻一划,袖管之中便即伸出一把军用伸缩型小刀,抵在苗岭玉颈动脉旁,冷然看着正要举步上前的中年壮汉,“再过来一步,我就要她血溅当场!”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壮汉忙摆手,脸色倏然一变,“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一照面便想拿下本宫的命,跟我说是误会?你他妈当我是三岁小孩?要编谎话也给我编靠谱点儿的!”一记重拳狠狠揍在苗岭玉的脑袋上。 苗岭玉哇地吐了一口血,混着一粒玉白的牙一同吐了出来。 中年壮汉脸色巨变,蓦地狰狞地吼道,“我敬你是大楚的皇后,才对你低声下气,不过你要是再暴打我们南苗三公主,我们南苗也不是好欺负的!” “怎么?单打独斗还是群殴乱打,你划出个道儿来!我尹如沁奉陪到底!不过,你们南苗国除了损人阴招,下毒害人,更会的就是偷袭,说得这么凿凿大声,为何没有一人堂堂正正地站出来迎战?难道你南苗都是一帮畏首畏尾的鼠窃狗盗之辈?” “好!娘娘说的好!”几位将领神色激动地一挥拳头,士兵们齐齐一声“好”,轰地中年壮汉脸色发白。 该死的!这些楚军兵将今日都特么疯了。 “苗正领教皇后娘娘高招!”中年男子身后,一气血方刚的男子忍不住一步踏出,拱手睥睨沁儿一眼。 沁儿眸光一凛,缓缓缓缓地站起,一个眼色斜飞过去。 暗影立刻移步来到她身边,一手将那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苗岭玉揪了起来,牢牢看押住。 沁儿玉步轻移,眼角也没看那苗正一下,转身便朝楚璇身侧走去。 楚璇的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那眸光始终望着沁儿没有移开半寸,此时见她走来,心中虽剧痛无比,但脸色未变,依然含着淡淡的笑。 “你怎么样?”刚才见他吐血了呢,“你中了什么毒?那什么绝情蛊,是个什么东西?听名字似乎十分歹毒呢。” “那是南苗最狠毒的一种情蛊。”清月公子摇着折扇叹息摇头,“中了此蛊后,除非与下蛊之女双宿双飞、恩爱缠绵,否则——若是心中另有所属的话,一旦想起意中人、看到意中人、触碰到意中人,都会毒蛊发作,痛彻心扉。” 沁儿微微眨了眨晶亮的眸,伸出小手抚上他苍白的手背,“痛吗?” 楚璇用力摇着脑袋,狠狠压下喉头甜味,反手使劲捉住她柔软的小手,想要获得一丝力量,然而彻骨奇痛狠狠袭来,他一个把持不住,噗地呕出一口血,脸上血色尽退。 那团红艳,点滴落在黄土之中,刺目而妖娆。 沁儿差点没忍住,让眼泪给跑了下来。 “王爷。”夜影一个晃身用力扶住他的主子。 “你别碰他,你这个贱人!你碰他他只会更痛苦更痛苦!”苗岭玉被暗影抓住,瞪着血红的眸子拼命叫嚣,“楚郎是我的,我的!” 沁儿一咬小钢牙,猛地扑到苗岭玉面前,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 暗影一把没抓住,松脱手,那苗岭玉跟着这股狠劲轰隆砸在土里。 “三公主!”南苗的人惊叫一声。 “我剥了你的皮!”沁儿一手卡住她细柔的脖子,反手一刀狠狠扎在她的手上。 苗岭玉尖叫一声,两眼翻白,几欲昏死过去。 “三公主!” “住手!住手!”为首那壮汉连连跺脚道,“你怎可如此野蛮粗暴?我三公主你都敢动?” 又一刀狠狠扎在苗岭玉的大腿上,“解药!” “没没有解药!!”苗岭玉凶悍地红了眼,跟着尽情尖叫。 *** 亲们,西在跟结局做斗争,让我好好想想……更新章节少了,但每章字数会增多的,更新时间不定。 041 很毒 眼看那小煞神一刀要戳入三公主眼中,中年壮汉蓦地大吼,“住手住手!这绝情蛊真没解药的啊!” 苗正跟着冷笑,“王爷只需与我三公主成亲,自然可以不药而愈,若是对我三公主三心两意,除了死别无它途。” “王爷若是死了,你们南苗族人,一个都别想活过明天。”小家伙语声轻飘飘地,但是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意味却昭然若揭,叫人不寒而栗。 中年壮汉当先弯身一礼,“请娘娘高抬贵手,放三公主一马,我南苗感激不尽。” “凭什么让本宫放她一马?你觉得到了此时此刻,凭你,还有资格跟本宫叫板,跟本宫谈判?你算个什么东西?”犀利地不留一丝余地的言语,把中年壮汉轰了回去,让他脸上青白交加,很是难看。 苗正忽地抖动一下手中黑色长鞭,“苗某想讨教一下皇后娘娘高招,若是侥幸赢了,请你无条件将三公主放回。” 沁儿眯了眯眸。 这个苗正,她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就这么一个小虫子,也敢跳出来跟沁儿叫板,好,她成全他,让他死得轰轰烈烈的,挫挫他南苗一族的锐气。 都是些什么个东西,阴损至极,除了下毒谋害,就不敢堂而皇之地面对,最恨此等奸诈小人,背后暗施毒手,全都死有余辜! “若是我赢了?” “娘娘请开条件。” “我要你们的绝情蛊。现在给我拿出来!放在这里。”沁儿指了指场地中间。 苗正脸色一变,这绝情蛊可不是很好得的,全南苗甚至全天下,花费数十年时间,才培育了两只。一只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给楚国摄政王服用了,另一只一直随在国师身边带着。 沁儿朝傅清月勾了勾手指头。 傅公子翻翻白眼,很不情愿地走上前,弯身蹲到她身边。 沁儿跟他低声叽咕了几句,眼一斜。 傅清月点点头,起身往中间场地走去,立在数万大军之前,冷眼斜睨那苗正,“如何?本国皇后娘娘开的条件,能否答应?” 苗正朝那中年男子看去。 中年男子沉吟了半天,又瞧瞧三公主,这才用力点了点头,“可以。” 言罢从怀中掏出一只金丝小盅,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朝前方走去,弯腰将小盅放在地上,许久没有挪开手指。 “我的人要查验一下。”沁儿眉眼一冷。 中年壮汉哼了一声,缩手立起,斜睨着傅公子,“请查看。” 傅清月蹲下看了看,转头对沁儿点了点头。正品无疑! 沁儿的唇边扯起一丝冷笑,是正品就好,不愁没方子对付他们。 “娘娘,要不,让卑职前去应战?”夜影突地闪到沁儿身边,躬身说道。 这娘娘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们谁也担当不起这个重责,要去哪里再找个活蹦乱跳的娘娘给皇上呢,到时龙颜震怒,九族尽灭,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一旁的暗影与暗辰都瞧过沁儿的本事,自然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充满了看好戏的神情,眼见夜影阻拦,自然知道这位兄弟是记挂娘娘安危,可是娘娘很强的好不好。暗影暗辰抽筋似的直朝他们的好兄弟夜影眨眼睛。不要阻挠不要阻挠嘛! 后者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意思?兄弟眼睛不怎么好使,跟个抽筋样的狂眨干什么? 沁儿好笑地瞪了他们一眼,回头用力拍拍夜影的肩膀,“没事,你好好陪着王爷,王爷的安危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是。卑职遵命!” 沁儿点点头,转身往场中走去,很随意很出尘,看上去仿佛并不是和人生死决斗的,而只是去踏青游玩,神态很宁静。 苗正手里的鞭子噼啪一抖,卷起地上一拨黄土,擦出半点火星,嘴角勾着一丝冷酷,“得罪了娘娘。” “不得罪,打死打伤各凭本事。”沁儿身子一扭,在一鞭子抽至门前,所有人为她提心吊胆的那一瞬,娇俏玲珑的身子蓦地消失在空气中,鬼魅般地浮现在苗正脑后。 所有人猛地瞪大水泡眼。 哇靠!他们的娘娘原来轻功如斯厉害的啊,他们一个都没瞧见她是咋移动的,速度快得简直举世无匹,一下就能从这里移到那里,完全看不出行动轨迹,这速度这速度也太……变态了。 苗正见眼前人影一花,失去了沁儿的身影,那心里便突地咯噔一跳,暗暗里叫了一声不好,一把鞭子那是将周身舞地滴水不漏,攻防皆备,任何人都无任何可能突破他的重重鞭影。 然而,他狂叫一声,整个身子往后倒射出去,贴地仰倒,肩膀上多了一个窟窿,正汩汩血流。 天,这是什么怪招,她是从哪里出来的,苗正根本就没看清楚人影,而自己舞得周身都是鞭影,她居然能扭身钻入,抽冷子给自己一刀? 苗正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一感觉不对立刻便退,用的也是极险的招数,他以为他堪堪避过沁儿的连招,却忽然毛骨悚然地转回头,沁儿手里那把军用小刀瞬秒似的插至他颈间大动脉中。 这……这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快?一个闪身一个纯粹的呼吸间,刚才那身影还在几十步之外,转而便已经来到他身后,这这绝非是人的速度啊! 苗正骇然瞪大双眸,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颈间艳红的血,死不瞑目地朝后倒去,轰隆砸在黄土地上,飞起一阵狂沙,染红了一方脚下。 三军屏息无声了半秒,继而轰一声炸开了! 好强,太强了! 原来他们的帝后是这么彪悍无双的女子啊!士兵个个眼中透着兴奋,那黑幕中像是压过阵阵滚雷,叫好的吼声震天。 军人是最为直白可爱的,绝对臣服于力量,无关性别,只要你有强大力量,便能使他们完全折服。 之前因为几位将领压下来的死命令,让他们不得对南苗使臣无礼,他们虽知主帅被下毒,却又不能当面冲撞南苗的人,压了十多天怒火下来,此刻全给沁儿一手挑起,眼见他们的皇后娘娘如此厉害,竟然一个连招便解决了那看上去颇不弱的苗正,那吼声那激动,简直能掀翻顶上的天。 楚璇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小家伙愈来愈可爱无敌了,只是她脸上那道伤,瞧着真是刺目心疼。 才想着,心念一动,便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似的彻骨奇痛。楚璇拧着好看的眉,一手紧紧捉着夜影,殊不知五指用了多大的气力。 沁儿不等南苗的中年壮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掠身就抓过地上的绝情蛊战利品,疾步来到傅清月身边递给他。 后者会意地一点头,脚步顿离,转入中军大帐。 中年国师此时才回过神来,咬牙望着沁儿,心中暗忖:这真是好毒辣的手段,一个照面就以极残忍的手段杀死了苗正,此刻啊,他南苗一方所有人,瞧着大楚皇后的目光,都露出点点惧意。 她这是拿苗正立威啊,她出手的时候就没打算放过苗正,看她年纪不大,却是一副好狠的心肠。 片刻后,傅清月端着一杯泡好的上等龙井茶笑呵呵地走了过来,递给沁儿手上,笑得似个狐狸,弯眼直点头,冲楚璇那方挪了挪嘴。 沁儿嗯了一声,接过茶杯走至楚璇身边,一把抓过他的手指,小刀一划,挤了一滴血珠入内。 茶水下立刻有一丝小小的滚动,顷刻间,血珠沉了下去,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几根茶叶飘浮,毫无异状。 沁儿冲着王爷甜甜一笑,转头走向歪倒在地的苗岭玉,握着手中的茶杯,面色倏然沉了下来。 从春意盎然到腊月寒冬,那翻脸的速度深沉的表情,从内到外,无一不昭示着她对南苗人的厌恶与愤怒。 一把掐住苗岭玉的下颚。 南苗中年国师几乎慌了神地惊叫,“不不,你不可以这么做!这这不可以的!你这样会害死三公主的,会害死她的啊!” 苗岭玉也惊呆了,看着沁儿的举措,不停摇着脑袋,拨浪鼓似的猛摇晃。 沁儿狠狠掰过她的脑袋,手下一用力,迫她张开鲜血夺流的嘴,一杯滚烫的龙井茶全部灌入三公主喉中。 苗岭玉尖叫着来回在地上翻滚,惊悚地睁着眼睛,伸出指不停抠挖着喉咙,似要从中挖出什么东西。 “你你太过分了!”南苗国师跳了起来,想要往前冲,却被楚国士兵齐齐拦住。 沁儿小手一挥,那些士兵便缩了长矛,南苗国师这才能够冲来,一把扶起翻滚在地,衣衫破烂形同乞丐的三公主,“公主,三公主,三公主!” “你好狠的心肠!”南苗国师一回头,双目射出怨毒之光。这三公主可是最受苗王喜爱,有朝一日能够登位当女王的,可如今,如今,竟被大楚皇后迫害成这个样子,可怜,真正是可怜无比。 以摄政王之血喂这绝情蛊,再让三公主吞服,从此以后,三公主便要受这绝情蛊折磨,一生一世,想到心爱之人便会痛不欲生的啊。 这大楚的皇后,怎能这般可怕? 沁儿斜睨了他们一眼,态度很蔑视,像看着一帮小虫子,“我狠?这话你居然真能说得出口,本宫今日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谁先下的手,是谁先挑起事情争端,是谁煞费苦心下毒迫害谋夺王爷性命,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刚才,我给过你们一次救三公主的机会了,是你们没牢牢把握,技不如人此刻要来怨谁?” “这苗王不会管教闺女,本宫来替她管!他不会教,本宫来替他好好教教。” 言罢,扶着楚璇返身回帐,嘱咐宣军医过来,再也没看地上翻滚的苗岭玉一眼。 上千名楚军士兵一拥而上,将南苗一行人押了下去。 烛火微斜。 远远坐在凳子上,瞧着斜靠在榻上的璇,那脸色白如金纸,瞧得人心里发紧。 他这个样子,像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 这个可怜的孩子,受太多太多苦了,从出生到现在,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打小就受胎毒滋扰,此刻却又毒上加毒。 而这两种,一种是天下至阴至寒的九幽剧毒,另一种也是阴寒无比的绝情蛊毒,两种混合在一起,所受的折磨,恐怕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也许此时此刻,她不应该留在这里更好。 他见到她,只会愈发痛得死去活来,那三公主的话不住萦绕在耳边。 沁儿唰地起身。 斜靠在榻上的楚璇蓦地睁开眼,“沁儿你去哪里?” “我我出去透透气。”小家伙嘟哝一声,扭头就走。 “别!等一等!沁儿!”楚璇挥挥手,对军医等人道,“你们先出去。” “沁儿,你过来,过来……” 沁儿隔得他远远地,桂圆般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不行,我过来你会痛死掉的,我不想害你。” “不痛不痛。” “不痛才怪,你刚才都已经痛得吐血了,可见这蛊毒是多么的歹毒。” “不痛,真得不痛,你过来,过来点。”他伸出一手不断召唤她过去,唇边勾着一丝濯耀笑意,那如玉似的眸中,含着炽热的光芒以及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沁儿跑到他床边一扑,“阿璇,你要活下去你不可以死掉。” “我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他笑着伸手抚摸她的小脑袋,“你没事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下次不可再那么冲动,作出惊天动地之举,来吓人了。” “嗯。”沁儿点了点小脑袋。 楚璇一展颜容,笑得很温暖,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颔首道,“这才乖。” 语落,一口吞下喉中的甜味。 沁儿见他面色倏变,忙蹦了起来就想逃开,“我还是走吧,走得离你远远地。在没想到办法,拔除你体内的绝情蛊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你也不要想我……” “不,不给你走。”他突然挣扎着起身,一把抱住她,咬了咬苍白的唇,拼命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 042 一直在等你 “阿璇,你怎么样?你脸色好难看呢。”她下意识地反手扶住他,仰着小脑袋担心地瞅他,“很痛对不对?” 他用力摇摇头,勉强冲她笑了笑,双臂一紧,把她搂得更深,“我控制不了自己对你的想念,一点都控制不了。就就算痛彻心扉,也也必须得想……” 傻男人,这个傻子。 沁儿在心中不住叹气,这腔深爱,怕是一辈子都回报不了,注定要辜负的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傻,这么傻的呢,这无论受多少伤都想靠近的自虐举措,让人心里疼得发慌。 她伸手抚抚他清瘦的小脸,对上他投来的眸光,心里一动,很愧疚地压下小脑袋,“对不起。” “笨蛋,笨蛋。”他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说什么对不起,不要听。” “阿璇,你你,要是能把我用力放下,就就不必受那么多苦了。”她结结巴巴可怜兮兮地叫道。 “要放下早放下了,何必还要等到今时今日。”他好笑地瞅了她一眼,伸指在她玉白的额角上轻轻一敲,“真笨。” “可是可是……我,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我……”说着愈发愧疚地垂下小脑袋,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般,情绪很压抑,脸色臭臭的。 “笨蛋!”他用力敲了她一记。 后者轻轻哀嚎一声,抬手捧住小脑袋,忿忿睨了他一眼,“很痛啊。” “我又没要求你做什么回报。你不必对我心怀愧疚,知不知?” “可是可是阿璇这么做,我我更加不好受。”她低落地垂下小脸,呐呐说道,“从小到大,阿璇一直站在我身边,无条件支持我,虽然,虽然你一直满可恶的,老喜欢猜测我的心事,还老给你猜中,但是,但是不得不说你帮了我很多很多。” 楚璇哭笑不得地瞪着她,“我猜到你心事好像还是我错了?” “当然啦!”她没好气地仰头看了他一眼,“谁都不希望自己像张白纸一样呈现在别人面前,我也不例外啊。” 说完,伸手用力扯了扯他垂在腰侧的长丝,“我我辜负你你不恨我嘛?你你这样喜欢我,而我,而我不能给你半点回应,你为什么还要爱着我,你这样让我心里愈发难受。” “那就永远记着我对你的好,其他,我别无所求。”他伸指拨动她细软的发丝,俯首在她玉白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紧张地伸手推他,“你你你,是不是很痛?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傻子,这大夫要是能治早把我治好了。”他拉着她的小手来到榻前坐下,神色透着倦意,似乎十分疲惫。 他从床头摸过一只锦盒塞到她手里,“这个给你,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还没到呢!!”她瞪着他,心里蓦地一紧。 “是啊,还没到呢。”他重复了一遍,没再搭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要。”她慌乱地把东西塞回他手里,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到了那天再给我!” “唔,遇到你就先给你吧,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京呢。错过不就不好了么。”他笑着伸手抚抚她的小脑袋,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无比的剧痛,眼色淡淡的。 “我就是不要!”她用力将盒子塞到他手里,嘟嚷着叫,“还有好两个月呢,你等我生日那天亲手交给我。现在我不收、不收不收,你拿回去。” “怎么这么烦人的呢。”他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五指绕过她的指尖,“好了好了,那就等生日那天再给你。” “嗯!”沁儿用力点了点脑袋。 “还是别了,我怕我到时候忙着忙着忘记了。” “你没一年忘记的!!” “唔,我没一年忘记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漂亮的眸子瞅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拖到身侧,“也许这次凑巧就忘记了呢?乖了,过来一点。” 他眯着眸,伸手触碰到她柔软的小手,将她拖到身侧,摸索着锦盒翻开,从中取出一支闪耀着月白色纯净流光的金丝香木嵌珠花。 “好漂亮。”沁儿声音一哽,抬手抚它,有些爱不释手。 “我帮你戴上。”他笑吟吟地伸手,手腕抬了抬又沉了下去,似乎浑身提不起力气,眼里透出几分微愠恼怒,像是恨极自己的无力,千方百计想抬起给她簪上。 “不用了,我我自己戴。”她抿了抿唇,一把抓住他的手,忙忙地给他塞进薄被中,眼里闪过一丝水汽,强忍着,心疼地摸摸他的脸,“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我先出去。” “沁儿。”他手指绕过她软软的小手紧紧抓住,眼睛水水地瞅了她一下,很是孩子气。 她重新坐到他身边,抬手摸摸他冷汗直冒的额角,“你这又是何苦呢?” 明知她这毒药沾不得,偏偏犹如飞蛾扑火。 她叹了口气,伸手拔下脑袋上一支玉簪,将那珠花插了进去,微微冲他一笑,“好看不?” 他眼睛忽而一亮,用力点点脑袋,“好看。” 她伸手给他掖好被角,“休息吧。” “沁儿你不走吧……” “嗯,沁儿明儿个再来看王爷。”拢了拢身上有些单薄的衣衫,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见他很是疲倦地合上双目,淡淡地偏头睡过去了,那模样,那模样真像是…… 心里狠狠一抽,沁儿用力摇了摇脑袋,不会的,他会好好的!一把掀起大帐幕帘,沁儿钻了出去。 傅清月、暗辰暗影夜影等人都在外面,见她出来,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王爷情况如何?” “不太好。” 傅清月皱了皱眉,“是啊,不太好,肯定是不好的。这毒蛊一旦催动发作,会一步步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直到直到……” “直到什么?”夜影揪住他急问。 “直到死!” 沁儿伸手狠狠推了傅清月一把,用力吼道,“不会!他不会死!我才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去死呢!想都不要想!” “沁儿……”转眼见她像个小火车头似的往左面营帐冲去,清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沁儿小姑娘怒冲冲地跑回自己的营帐,嘭一声倒在软榻上,圆睁着一对杏眼,盯着上方。 “什么人?”帐外忽起一阵骚乱。 黑糊糊的一队士兵从她营帐外快步而过,那身影折射在帐子上,拉得长长的。 沁儿翻身坐起,稍稍一偏头,躲过一支疾射而入的袖箭。 眸光倏然一冷。 又是袖箭? 她本以为那袖箭字条是三公主找人送来的,原来是另有其人呢。 要想救人,出营往东三十里,百里亭见。 沁儿伸手一握拳,紧紧将字条捏在手心。 管你是人是鬼,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决不能放弃。 心念一转,便迅速起身,霍地背起她的背囊,套上一件外衫,趁着浓浓夜色便向百里亭疾走。 夜,愈发浓郁。 像一只蛰伏的虎,张开大口,静静伫立在她眼前。 飞速狂奔,瞬移再瞬移,气喘吁吁地停在百里亭外,隔着黑魆魆的树木望过去,隐约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随风飞扬。 沁儿放慢脚步,轻轻走过去,离着亭子愈来愈近了,几乎可见几道身影。 树木草丛间突然扑出数道身影,那手便要搭上沁儿脉门之际,眼前人影一花,沁儿凭空消失了。 几个紧身黑服男子倏然一惊,再转眼望去时,大骇。 那娇俏玲珑的身影已然在百里亭内浮现。 鬼魅般的未曾出声,玉立在一道颀长的背影之后,沁儿眯了眯眸,一脸冷意地说道,“原来是你。” 一袭银丝绘制的纯黑,金线般美丽的流丝,在淡淡的月光下,平铺而泻,拢着一层超凡脱俗的贵气,背影美得逼人。 他转过身来,眼睛里含着一丝笑意,“我等你好久了。” *********小家伙的分割线呀********* 沁城,不愧是大元之都。 与楚京的豪迈大气、壮观宏伟不同,这南方之都,带着一抹朦胧的秀丽,街道、景设,都极为精致,小径通幽,长街错综复杂,不似楚京城的横平竖直,大道通天,它这里更多的是情趣,是一份怡然。 夙郁攻城而入,只是以残酷手段灭了大元皇族,杀得一个不留。 除此之外,倒丝毫没有为难平民百姓,军令如山、军纪严明,夙特丹大军所过之处,都没怎么扰民,所以这沁城,繁华依然,治安也不错。 夙郁霸占了一整个精美繁华的大元皇宫,将这皇宫改成他的行宫,极尽奢侈的很。 日近午时。 沁儿晃动着手脚上缚住的锁链,在寝殿里拖拖拉拉地行走着。 自从昨晚被抓回来到现在,只是一直被他锁在这寝殿里,也没来找她麻烦,不晓得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若是他发觉这条很粗的链子压根儿就锁不住她,不晓得会做何感想。 跟他回来,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脚步声轻启,听到声音回转头去的沁儿,猛然对上一双深红的充满怒意的招子…… 043 江山美人 阿尔曼王子? 沁儿心念一动,那家伙已然一个箭步跨到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惊叫,肩膀便落入他手中,被死死地拧住,狠狠摇晃,“你这个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不告而别落荒而逃,难道我跟王兄很亏待你么?还有!这脸上算是怎么一回事?姓楚的那个皇帝根本没能力保护你,你为什么还死心塌地一定要跟着他?你的脑子是不是进过水?你若是留在这里,谁都不可能伤到你的。王兄和我会拼了命的保护你,你难道不明白嘛?” 你特么才进水呢!沁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被他晃得小脑袋都快掉下了,凶眼一瞪,吼道,“松手!” 阿尔曼悻悻然缩回手掌,上下打量她,狠狠瞪了她一眼,“还还敢凶我?” “哼。”她不怎么受教地斜着她的小脑袋,“你们把我抓来,想拿我要挟阿慎对不对?你们想在议和里搞花样,早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动手脚。” 阿尔曼气得嘣嘣直跳,“我说你这家伙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呢?我跟王兄多担心你知道不?自从你那日不告而别后,把王兄给愁死了,他还冒着大危险跑去楚京找你,怎么你一点都不领情,反而还很敌视我们。我们远在夙特丹,可也听说了,你受伤你落胎,你还给人害得毁容,你吃这么多苦,全都是因为你不听话,你要是肯乖一点,你绝对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你到现在还不知错?你要搞清楚,我们才是全心全意待你好的,你要领情才对……” “我为什么要领情?”沁儿瞪着大大的眼睛,晃动一下手脚上的铁链,“喂,我又不是受虐狂,他把我抓来锁着我,我还要感激他,领他的情?神经病!感情这码事,不是一加一肯定等于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强迫喜欢?还有,你们为了把我从楚京引来这里,竟敢对阿璇痛下毒手?我猜,你们早先就跟南苗勾结上了是不是?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都猜到了!我告诉你们,赶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的。” “怎么个不客气法?”夙郁一身冰冷气息,从寝殿外踱步而入,一脸的冷色照在灯火下,俊逸而朦胧。 小家伙回头睨了夙郁一眼,仰起倨傲的小脑袋,“立刻给我解药,放了我。” 夙郁一扬眉,“若是寡人不愿意呢。” 小东西凶眼狠狠瞪过去,“我会闹得翻天覆地,让你寝食难安。” 阿尔曼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夙郁也不恼,只是冰冷的笑笑,唇角扯出一丝微弯的弧度。 走到她面前,两根手指捏起她细致的小下巴,眸光落在她脸上那条悚人的刀疤上,“很丑。” 她恼恨地瞪了他一眼,“丑就不要看!” “以后就留在寡人身边吧。寡人不会嫌弃你。”他突然伸手将她抱起,拦腰一横,沁儿气得直挣扎,两条小腿来回晃动。 “寡人身边只会有你一人,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女子。”他将她抱放在床上,一手摁住她妄动的小身子,“你不必挣扎在一堆女人里面,也不必担惊受怕何时给人谋算。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配拥有你。” 沁儿往后缩了缩,瞪着他慢慢移近的脸庞。 “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怀里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家国大业,哼。”他一手夺过她的小下巴,“看着寡人。” 沁儿圆溜溜的杏眼直盯着他。 “寡人不会那么无能,寡人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寡人会为你事先铲除身边所有的危险,决不会让你身临险境。你应该选寡人才对,这是聪明人的选法,你这么聪慧,应该会选的。” 沁儿深吸了一口气,朝后缩了缩,“这又不是选择题,不是我想怎么选就怎么选的。” “就是你想,你可以的。”他死死一扣她的小下巴,不容许她缩后,“他伤害你。” “可我喜欢他。”沁儿瞅了他一眼,语气很无辜。 夙郁面色一沉,一手捏着她的下颚,似要捏碎,绯色的眸中凝着愈来愈深的风雨,“若是他死了呢?” “那我陪他一起入皇陵。”沁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夙郁的眸中染上一层浓浓怒色,“就这么爱?” 沁儿使劲点了点小脑袋。 夙郁冷冷地舒了一口气,猛地将她揉进怀里,“寡人要是用强呢?” “你敢!” “那就试试……”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伸手扯开她的外衫,狠狠摔在地上。 “啊!”沁儿重重倒了下去。 阿尔曼阴着一张脸转身向外走去,尚未走到寝殿门口,便听到轰一声巨响。 倏然惊觉回头看去,却见王兄被一股外力撕扯,狠狠朝他这头撞来。 “王兄。”阿尔曼下意识伸手去接他,却不料那冲力十分巨大,夙郁整个人砸上他的同时,两兄弟齐齐飞了出去。两人功夫都不错,都在第一时间用上千斤坠之力与那份冲劲相抗衡,啪啪,足尖在门框上一点,从新又折回屋子,再仔细一看,那床上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小家伙早已逃之夭夭。 不过就是整张床塌下去一个深深的窟窿,连带地上出现一个凹洞。 这股不明的力量来源…… 夙郁和阿尔曼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 “你现在走?解药难道不需要了?”夙郁淡淡地问了一声,负手立在屋中。 人影一闪。 小家伙一脸怒容地出现在他面前,“你除了会威胁人还会什么?” “对你这种不听话的,一招就足够了。”他勾着唇轻笑,一把将她拖到身侧,紧紧搂住她的细腰。 “你还敢对我无礼我就……” “我真没想到,你比以往更凶悍了。” 阿尔曼用力点点脑袋,表示十分赞同,那双深红色的眸子来回上下惊疑不定地打量她,“那是什么武功?” “不用你管。” “乖乖呆在这里,等到议和那日,我会向你证明,你选的是错的。他不会似我这样待你,江山和女人,他只会选前者。” 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江山和女子,莫非你会选择后者?沁儿小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 为帝君者,必然身系天下安危于一身,更多的时候,不是由着你怎么选,而是时局让你怎么选,你便必须一定要怎么选…… “陛下说,小姐只要在这里呆三日,解药便双手奉上。”哈黛儿垂着脑袋,将一杯泡好的茶水递到沁儿手中。 “三日,三日不就是议和那日?”沁儿拧着眉,膝上的小豆豆来回晃着小手,爬弄她的衣衫。 “好了好了,姐姐抱你走走,走走。”她抱起他,在屋子里慢慢踱步。 小豆豆多日不见她,依然跟她亲的很,把那颗卷毛小脑袋趴在她肩上,跟着她慢慢的走动,大眼睛一眨一眨渐渐阖了眼。 哈黛儿笑着说道,“小王子依然这么黏着姑娘您。自从姑娘您不告而别离去后,小王子哭了好多日子。这一次陛下是特地带小王子过来见您的,陛下嘴硬心软,其实待小王子也极好。” 沁儿抱着小豆豆止步,转身瞧着她,“上次,把你打扮成我的样子,有没有害你受到王的责骂?” “没有没有。”哈黛儿用力摇着脑袋,小声咕哝道,“陛下英明神武,当然知道这也不是哈黛儿的本意,所以陛下没有责罚哈黛儿,只是……只是哈黛儿自己吓得半死。” 沁儿扑哧一笑,“不是说那绝情蛊没有解药的嘛,为什么夙郁说有?我觉得他像是拿解药来蒙我留下似的。” “没有没有,不是的,陛下从来不会欺骗姑娘的。”哈黛儿忙摇摆着手嚷嚷道,“陛下说有解药,那就一定是有解药的。虽然哈黛儿不清楚,不过陛下绝不会骗姑娘您的。” 真是个直脑筋的死忠派,看来也问不出啥名堂,沁儿扁了扁小嘴。 忽然听到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娘娘也不用灰心丧气,这绝情蛊的确是没有对症下药的解药。不过我王陛下手中有一株长生草,可解天下任何奇毒,毒虫见到它,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解天下奇毒?任何毒都可以嘛?绝情蛊毒可以解,天下至阴至寒的奇毒九幽,一样可以解开嘛?是不是是不是?”沁儿眼睛忽然一亮,转头望着从门外走入的邬致远。 这位邬先生,依然是白底青布靴,藏青袍子的造型。 眸里含着几分笑意,清浅从容,相貌并不出众,但就是优雅就是引人注目。 看到她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邬先生清雅地笑开了,点点头,很肯定地说,“可以。” 一瞬间,小家伙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兴奋两字来形容。 邬致远眯了眯眸,看着她这么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打击人的话,“但是别人未必肯给。” 044 老熟人 “果然,那个夙郁就是蒙本宫的。”沁儿小家伙冲动地一步上前,狠狠揪住邬致远的衣领,“我想他也不会那么好心,他既要我留下,又不会给药我,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他做惯的了!” “不会不会,陛下不会的。”哈黛儿忙慌慌地摆着手道,很奇怪地瞧了邬致远一眼,“邬先生你不要乱说啊。” 这邬致远怎么在这里加油添醋胡言乱语呢? 邬致远哭笑不得地拍掉她的小手,“娘娘别激动。这长生草可是个好东西,夙特丹先王多年前得到这件宝物后,便一直把它锁在不为人知的秘密宝库里,只想等到非常时期再拿来救命,可后来一直没人动用过,一直传到今日。倒也不是我们大王小气不给娘娘这活命草。而是这秘密宝库连大王都进入不了呢。” “哦?难道他没有宝库钥匙。” “有钥匙,但有钥匙也一样打不开,这门锁万分奇怪,钥匙伸进去,便会给磁石一般的东西牢牢吸附,别说是打开门,就连钥匙都几次三番没能拿回来。”邬致远耸肩笑了笑,一脸无奈,“这宝库里可有不少好东西,除了这株举世难求的长生草外,还有邬某所需的几味药物,可惜啊可惜。” “就是大门开不了?”云沁愣了一愣。 “嗯。” “那算什么问题?”她小爪子狠狠拍上邬致远的肩膀,“带我去,我帮你开门。” “你?” “就是我!”她兴奋地催促,“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你知道这宝库地址的哦?” “知道是知道,可得先去问大王拿个钥匙。” “不必,我们走!”沁儿抓着邬致远便朝外冲去。神仙草哦不是长生草活命草,天哪,她可怜的阿璇有救了,太好了。 “得得,您慢着点儿,要去宝库也不急于一时的,得从长计议从长……” “还计议个屁啊,快点去拿。” “喂喂,可那是皇家宝库,要去的话,是不是请上陛下更好呢?” 沁儿脚步一顿,站定在寝宫之外,眼睛危险地眯起,扫视着从门前经过的一乘轿子。 “停轿。”那柔软的声音从轿帘内缓缓透了出来,似是可以捏出水般软绵。 轿帘一掀,一抹玉色人影从内弯腰步出,衬头的翠绿簪子,两侧镂空蝴蝶饰连着叠云髻,流穗齐耳晃动。一张艳丽的娇容含着怒色看她,透薄的衣衫,罩住丰-盈若现的胸脯,这装扮,艳的过头,犹如青楼歌舞伎。 沁儿挑挑秀眉。 与之艳丽相比,沁儿一袭白藕似的裙子,素雅干净,黑丝一样柔顺的发披散在腰间,就一支流光莹然的珠花簪着,浓淡适度,犹如小仙女下凡尘,美得不可方物,与那艳俗实有云泥之别。 “王仙儿?”沁儿皱皱眉头,果然自己刚才那惊鸿一瞥并没有看错人,真得是个老熟人呢。 “尹如沁你这个贱人居然没有死。”王仙儿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雷虎!那个笨蛋雷虎居然没有杀死你?” “让你失望了?”沁儿哼了一声,这个变态的女人,因为一己之私,几次三番要置沁儿于死地,她不是个好人呢! “我就知道那狗东西会坏事!”王仙儿赤红着眼上下瞄着云沁,“你这贱女人倒是命大的很!” 她猛地拔高声音,把沁儿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邬致远一皱眉,拦在沁儿面前挡住那红了眼的王仙儿,“如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邬先生,我跟这女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你最好不要插手。”王仙儿阴狠地看了邬致远一眼,“让开!” “这可不行。致远奉命保护尹姑娘,就是寸步不离,豁出性命也不能让她有半分闪失的。”邬致远微笑着,一派儒雅,可眼神却透着犀利与执着。 看上去一副很欠扁的样子呢。 沁儿捂着小嘴偷偷的笑,上上下下瞄了王仙儿一眼,“原来那天你被雷虎打落山坡也没死,你没敢回楚京城,便山长水远跑来南方大元了,你这个女人,我没找你算那天掳劫之仇,你倒先来找我麻烦了,真是奇怪至极。” “你住嘴!我弄到今时今日这个样子,全都拜你所赐。要不是你害我,我怎么可能背井离乡跑来南方?更不会成为大元老皇帝的王贵妃。那个老家伙老的都能当我爷爷了!这全都是你害我的,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一步步深陷泥沼?大元城灭亡后,没用怯弱的老皇帝把我献给夙特丹王,可是他,他……”王仙儿盯着沁儿,眼睛里充满仇恨,“他居然拿我去犒赏三军!” 吓!沁儿伸手捂住小嘴巴,夙郁怎么这么狠呀。 那段恐怖的日子依然历历在目,送过去的几位姐妹,全部沦为三军玩-物,而她因为艳色逼人,便被一位参军大人收纳帐中,夜夜虐玩,后来参军大人逢迎拍马,将她送给一位看中她的高级将领,辗转又送了几次,直至现在,落入夙特丹忠义王卡森的魔掌中,被册封为如夫人。 这卡森是夙特丹王的王叔,本来远在拉瓦郡,后因此番战事,夙特丹王向王叔借兵十万,便将他调至身边。此番占据大元皇宫,王叔因为借兵有功,特准与大王一齐居住宫中。 王仙儿平素住在宫外别苑,每逢忠义王有所需要,便派人将她接入宫中,一番销-魂,用完便再扔出去,周而复始,只不过是挂个如夫人的名头,其实根本不占任何地位。 沁儿虽然讨厌她,但也觉得她的经历似乎惨了点儿,可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逃亡南方是她的选择,而后大元破城将她献给夙特丹,是老皇帝的选择,跟她沁儿有什么关系呢? 王仙儿这恨,来得好没道理的。 王仙儿瞪着拦在自己面前的邬致远,为他的不识趣而感到愤怒,眼一斜,头一甩,怒道,“阮红玉,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本夫人将这个贱人拿下?” 一直垂首立在轿边没有任何动静的红衣女人,听闻后,慢步走上前来,眼中含着一股不怀好意的冷笑。 吓!今天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和这两个女人对上了! 不过不要紧。 她也不是怕了她们,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伸手一推邬致远,“你挡!我闪人先。” 邬致远哭笑不得地瞪着她,“你去哪里?” “你甭管?” “想走没那么容易!阮红玉,你还发愣,还不帮本夫人拿下这个贱人?”王仙儿厉声一喝。 阮红玉便飘上前来,伸出五爪抓向沁儿的肩头,“得罪。” “手下败将也敢来跟我嚣张?”沁儿见她一下手便是毒招,不由怒了,这一把给她抓住,肯定筋骨齐挫。 她们之间竟有这么大的仇恨? 沁儿小步一滑,邬致远便往前一挡,手中扇子挥开阮红玉如雷的攻击,面有怒色道,“怎么动起手来了,我劝你赶紧住手。” “邬先生,你别仗着你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便不将本夫人放在眼里,本夫人好歹也是大王陛下的王叔,忠义王的妾室,你得罪不起,让开!” 言罢,袖中划出一把匕首,当空一划,亲自上前往沁儿身上扎去。 “我就这么招你恨?”沁儿好奇死了,“你的所有悲剧,怎么会是我造成的呢?我根本从来没害过你呀。你的悲剧完全是造化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哦?” “去死!你住嘴!”王仙儿杀红了眼,匕首不断往沁儿身上招呼。 她就是恨,就是恨,就是恨她!恨她的自由精彩,恨她的万千宠爱,恨她的天真恨她的洒脱,恨她恨她,恨死她的一切一切!凭什么她活得那么悲哀可怜,而她却能如此幸福快乐? “唰!”匕首擦着沁儿的小脸刺过去,割断她一缕乌丝。 “住手!”随之而来的暴怒声,如平地起了一声炸雷,吓得所有人都住了手,转身齐齐跪下,“拜见皇帝陛下。” “菲儿。”夙郁、阿尔曼两兄弟紧张兮兮地跑了过来,一把拉过她,“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哼。”沁儿扬起她倨傲的小下巴,很是不耻地扫了夙郁一眼,“还说什么能够在危机发生前保护我呢,还说什么跟我们家阿慎不同的呢,全都是狗屁不通的谎话!指望你,我的小命儿不知道在这里丢掉多少次了。你跟他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一个帝王德性,全都是那种不要脸的马后炮!骗骗小姑娘,羞羞羞!” 夙郁绯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狼狈后的愤怒,妈的沁儿当他吹牛,全都是这些人害得。他怎么就跟那姓楚的一个德性了?呕死他了! 小姑娘气死个人,偏偏这火又冲她发不得。 夙郁吸了口气,眸中掠过一丝暴怒,猛地掉转炮口轰向一旁肃立的络腮胡子中年汉,“忠义王,你就是这般调教小妾的?携带凶器入宫,对寡人的娇客无礼行刺?这算是什么个意思,你说!” 忠义王反手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王仙儿左颊上,“你这个贱人,竟敢来宫中惹是生非?本王今日就活活打死你!” 亲们这结局要在凌晨才出得来了。。你们不要等了。。。我可怜的中秋节就在码字中,呼呼度过了~含泪。。咩~ 045 大结局 那个忠义王卡森,下手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几鞭子抽下去,王仙儿那女人便嚎叫着来回在地上打滚,恐怕不死也给脱层皮了呢。 沁儿猛地瞪大眼,拦阻不及,一手捂住小嘴,“行了行了,别再抽了。” “阮红玉,你也好大的胆子!”阿尔曼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如夫人不知道菲儿的身份,你也不知道嘛?明知故犯,还痛下杀手,你是不是不想要你这条烂命了?” “王子殿下息怒,王子殿下息怒!” “皇帝陛下,刍狗求见。” 沁儿原本还遮着大大的眼睛,一听刍狗这名字,忽地放下手,转头看向那慢吞吞径直来到夙郁面前的丑陋老男人。 “参见皇帝陛下。” 夙郁便用古老的夙特丹语,同刍狗短短交流了几句,期间,忠义王与阿尔曼殿下也说了几句话,几人毫不在意地用民俗语交流,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沁儿。 殊不知,沁儿小家伙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渐渐瞪大双眸,倏忽间,又狠狠收敛一下心神,敛下秀眉。 而将这一切收入眸光中的邬致远,只是唇边含笑地看了沁儿两眼,始终保持沉默的状态。 言罢,夙郁和阿尔曼两兄弟显得很是高兴,夙郁冲着很有本事的刍狗和颜悦色道,“你先退下吧,好好休息。” “陛下。”刍狗突然跪下行了大礼,“想请陛下赐给刍狗一件礼物,刍狗日后便能更加尽心尽力为大王陛下卖命。” “哦,什么礼物?”夙郁一挑长眉,笑着看他。 丑陋男人的贪婪眼光挪到阮红玉脸上转了转,舔舔裂开的厚厚兔唇嘿嘿笑道,“刍狗请陛下将阮小姐赐给刍狗为妻。” 他可是想这个女人想了好久了。 恰好碰到这桩大事,此刻提出,陛下应该不会那么小气。 阮红玉听言,瞪大眼吓得浑身发颤,连滚带爬来到夙郁脚下,“不不,陛下,红玉不要嫁给这个男人。” “这可由不得你做主。”阿尔曼眸色一深,“你身为夙特丹臣民,有所牺牲是必须的。只要是对皇帝陛下有利之事,你就必须去做!” “不,不!”阮红玉疯了似的猛摇头,望着刍狗嘿嘿傻笑看来的眼光,浑身狠狠一个激灵。 夙郁一勾唇,摔袖勾过沁儿便走,“给你!” “不陛下,不!” “你们也太狠了。有用的就给好处加以笼络,没用的便弃如敝屣,不顾其生死。这个阮红玉好歹都跟了你们那么多年,埋伏在楚京城内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沁儿用力摔开夙郁的手掌,没好气地转身径自往寝殿里走。 “没用的卒子此刻还能有点用处,不是应该发挥余热的么?”夙郁好笑地伸指勾过她的小手,“你生什么气,寡人不正为你出气么?你不讨厌她?” “我更讨厌你呢,你能不能从我眼前消失呢?”沁儿翻翻白眼,哼了一声。 夙郁也跟着哼了一声。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这是寡人的寝殿。”他怒了。。 “那我滚!”小家伙蹦了起来,头也不甩便往外冲。 夙郁一个闪身拦过去,她便一头撞在他胸口。 “痛死了!”她摸着额头,抬眼狠狠瞪着他,“你干什么?你是不是也想这张床多个窟窿?” 夙郁忍了一口气!他该死的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他忍奶奶的! “寡人滚就是了!你横冲直撞地想去哪里?”这什么臭脾气??给谁惯成这个样子的,真正是气死他了! “那还差不多。”她嘟哝一声,返身爬上床,不耐烦地挥挥小手,“你可以走了,你要我在这里多留两天,我不会食言的。我警告你,别派人监视我睡觉,否则我发起火来,这后果不是你能预计的!” 当心她拆了他的寝殿! 他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沁儿搂着一床被褥睡得很熟,睡到半夜里陡然觉得后背脊梁骨一阵发凉,小家伙懵懂地睁开眼,倏地瞪大双眸,张嘴的惊叫声消失在来人温润的手掌中。 混账王八蛋啊!她快被他吓死了!长长的眼睫轻颤着,被他一手抬起小身子,搂到膝上,压下的手掌重重落在她的屁股上。 哇!惊叫声还是被掐死在喉咙里。 身子一沉,被他覆了下去,张开的小嘴被他狠狠堵上了,一通激烈地吮吻。 她哼哼着扭动小身子,两只小手轻轻捶着他的背,张口的求饶声被他一口吞入腹中,火势来得特别猛烈,简直不容她出声抗拒。 “皇……唔,哼……” “竟敢私自出宫南下历城?到了历城还敢不来见朕,私自跑去军营?去了军营还敢给朕闹失踪,独自深入虎穴来到敌营,该死的,朕要重重罚你。” “唔皇上你不可以打沁儿。”她急忙缠绕上他的身子,把小脸往他胸口一塞,可怜兮兮地嚷道,“我也想回去见你呀,可是没有机会哦。” 他俯首瞪着她,“没机会?” “嘘嘘嘘。”她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别嚷嚷,这里到处都是夙特丹的眼线,你这样混进来危危险险的,指不定外面有人经过看见就糟……” 沁儿转过小脑袋,蓦地发现床前有道黑影,那可怕的尖叫声一下消失在皇帝的唇中。 “唔唔,皇,皇……”她着急地伸出根指头指着右侧。 “嗯。”楚慎抱着小家伙坐起,眸光一瞟,迎上那双淡若明月的戏谑双眸。 沁儿用力扯下皇帝的手,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上下望着床头那黑衣人,“邬致远?你怎么……” “微臣自知不该前来打扰皇上,不过此时情况紧急,若是不赶快走的话,万一惊动了王宫中人,皇上便走不掉了。” “噢你们原来是一丘之貉……邬致远你是大楚的奸细啊!”沁儿的叫声被楚慎压在手掌中。 他低头亲了她一口,“不许对赞先生无礼!走吧,朕带你出宫。” “这样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皇上刚才我听到一个消息。”她简略的将适才听到的夙郁与刍狗等人的对话说了一遍,紧紧一握他的手,“你快回去安排吧。我这边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皇上把邬致远安插在夙特丹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为了得到那东西么?” “傻瓜。赞先生都打不开的宝库,你去了又能如何……” “谁说我打不开。”沁儿狠狠白了他一眼,转头瞪着邬致远,“邬致远,应该叫你赞无涯吧。久仰大名了,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高人竟会长年累月潜伏在夙特丹王身边,我真是!” 沁儿转头狠狠瞪了皇帝一眼,“很佩服你!每步棋下的都那么精彩!我总算明白上回你来夙特丹王宫带我回去,是谁给你那张精致的几可乱真的**,是谁给你那哑药,是谁暗中帮助你来去自如的了!” 这个家伙到底是几多年前就开始部署策划的?怎么可以做的这般天衣无缝,把夙郁都给瞒天过海瞒了过去?不但如此,皇帝还拥有两股隐晦的势力,得意楼与绝情宫。 而那个从南开到北的天下第一酒楼,估计便是他们两大江湖组织在各处的据点分舵之类的东东。 臭皇帝!居然什么都不告诉她,什么都瞒着她,回去找他狠狠算账。 邬致远抿唇一笑,“娘娘也很精彩。赞某随着夙特丹王多年,可对于他们的语言始终都是一知半解,却没想到娘娘如此聪慧,竟然能在第一时间内读懂他们的话。”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互夸了。”楚慎笑着搂住沁儿,“你别胡闹了,朕什么都不要你去找,朕要你呆在朕身边,其他事由朕来办。” 沁儿把脑袋摇得跟个波浪小鼓似的,“明天我就跟赞先生去一趟夙特丹王都。一定要找到那什么长生草,总之我势在必得。” “既然娘娘如此胸有成竹,赞某也就舍命陪君子啦。” “你还陪她疯?”楚慎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总之我会平平安安回来找你,反而是你,小心点。两天后我自然会和赞先生一同过去找你。” “等我回来!” ********沁儿的分割线呀********* 正午十分。 湛江历城段,与沁城临近之处。 一艘碧金画舫停留在碧波粼粼的水面上,划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两方势力谈判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历城以北全都划为楚地,历城以南全都化为夙特丹区域,两国协定百年内再不开战。” “协定有什么用,上一次的协定是你们亲自撕毁的,你们楚国人不会忘记了吧?”阿尔曼冷哼一声。 “若不是你们夙特丹在契约期内,屡次侵犯我大楚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楚国兵将岂会反扑?”短黑须、国字脸,一身正气凛然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反辱相讥,那通身的凌厉正色,噎得阿尔曼王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那那作为友好之邦,我夙特丹遭逢重旱是否应该施加援手而不是趁机打压呢?”夙特丹右相气得脸色发绿,“若不是贵国横加阻拦我国灾民去相邻的城镇逃难,之后怎么会发生一连串不愉快的事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流民过多,只会影响我国臣民百姓的安康生活。”短黑须中年男子冷哼一声。 “尹将军你……” 楚慎握着白玉瓷盏,微微一笑道,“行了,不必你一言我一语,再旧事重提,把过往的事挖出来说一遍。既然已是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两国只需谈妥目前的属地划分即可。” “历城以北全部划为楚地,这可是好大一笔飞来的财富呢。若不是我夙特丹当了这出头的鸟儿,先来攻打南方这块肥地,你楚国未必能坐享其成,分到十五座城池之多。”夙郁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叩前面的桌案,“这么分,好像对我夙特丹没有丝毫好处。” “怎么没有好处?”楚慎哼一声,“原本你夙特丹弹丸之地,如今分到南方二十四座城池之多,都城大元如此富裕之地,我大楚都没跟你争夺,如此,你还想怎么的?” “不错若是我大楚要跟你争夺到底,还不知鹿死谁手,这天下归谁所有呢。” 夙郁挑挑眉,“没打过,就别把一些话说得这么满。” “既然夙特丹王今日提出议和,想必已经深思熟虑过了,现在这个时候与我国开战,对你们来说一无益处。” “尹将军说的不无道理。”夙特丹右相深吸一口气,说道,“非但对我国没有好处,对贵国也没什么好处。你我两国此时开战,只会便宜了周边的南苗、丁国等。与其如此劳师动众还得不到半点好处,便不如你我坐下来慢慢详谈,这议和的条件,两方面还能再谈谈,也不急于一时嘛。” “不错不错,右相说的有道理。这南苗、丁国虽是弹丸之地,却凶悍异常,短期内想要解决他们,实在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与其对他们大动干戈,倒不如自行调养生息,与民休息,开战这么久,对大家都没好处,是不是。” “对对对。”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议和好啊。” 夙郁绯色的眸微微一转,伸指划向地图上一片区域,“寡人用南方十五座城池,跟楚帝讨一个人。” 楚慎脸色骤变,不及思索便脱口冷笑道,“不换。” “你就能这么肯定?”夙郁阴柔的眸光淡淡扫过他的脸庞,“寡人再让楚帝思虑片刻。” “不用思虑,不换!再多也不换!” “若是用天下交换呢?” “王兄!”阿尔曼猛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好王兄。 这话怎能胡乱出口?什么叫用天下交换?莫非他想把整个夙特丹拱手让人? “不换!”楚慎斩钉截铁地回答,蓦然起身狠狠一甩袖,“今日到此为止,若是夙特丹王再无诚意,便不必再谈。” “皇上!”其他臣子有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感觉。 多半不知道他们君王在交换什么,拿什么交换,又不肯交换什么。更甚者云里雾里,不懂两大君王莫名其妙为什么着怒了。 夙郁俊眸一眯,忽地冷笑道,“你就这么笃定不换?你就真不怕死?” “怕死朕就不来了。”楚慎转过头去,冷森森地盯了他一眼,“朕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这后果不是你所能承担的。” “哦?”夙郁勾唇一笑,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同一时间。 画舫两扇门噼啪一声被人踹得倒了下来,无数手执火器的黑衣人,在刍狗带领下破门而入,将楚国那方所有谈判人员包围了起来。 刍狗厚厚的唇咧开笑了笑,“儿郎们,今天我们要手刃所有楚人,一展身手!” “是!” 阿尔曼的眸中掠过一丝笑意,“楚帝,不如我们两方再谈谈可好?” 威胁,绝对是威胁! 即使被重重火器包围着,随时面临火珠袭击的危险,楚慎风采依然,沉静如水,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闲雅。 这么镇定……夙郁瞧着他,眯了眯眸,突然笑道,“楚帝你知不知道,她如今已经随我属下回夙特丹王都去了,不会再回来。你害得她容颜尽毁,身伤心伤,根本就不配再拥有她。而寡人就不同了,寡人会待她全心全意的、爱护呵疼,决不再让她受半点伤害……” “你住口!”小慎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她才不会随你回去,你死了那条心,做什么白日梦!她是属于朕的,你别妄想了!” “是不是做白日梦你过后就知道,反正她已经随我的属下回……” 轰!船身猛然一震。 所有人都随着这波震动东倒西歪惊叫不停,漫天的水从窗外洒了进来,哗一下淋得众人呆若木鸡。 楚慎闪过这波水,来到尹方烈身边,笑着与尹将军对视一眼,“如此一来,倒是不必朕再花手脚对付这些火器队了。” 原本听了沁儿小妹妹的话,让人准备了十几桶水埋伏在底舱伺机而动呢,如今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 “正是。”尹方烈点点头,“强敌来犯,皇上,微臣先护送您离开。” “不必,去瞧瞧热闹正好,估计是冲着两方人马一起来的。怕是有人家里窝里反。”楚慎扫了一眼面色冰冷的夙郁,转身与他一同奔出内舱。 内舱正在进水,而给那波冲入舱内的大水淋得一头一身的刍狗等人,脸色难看地瞧着手里被淋湿的火器,咬咬牙,同一时间齐齐拔出腰间小弯刀,跟随夙郁、阿尔曼、右相大人奔了出去。 而同一时间,底舱齐齐破开,十几条精健的黑色身影在暗影暗辰带领下齐齐随着皇帝奔向甲板。 平静碧绿的江面上,此时身处的这艘碧金画舫,被漆黑的战船围住了。 正对面那条战船船头上,立着一名虬髯大汉,迎风哈哈大笑。 “两位陛下可否安好?你们大概没想到吧,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你们可都要栽在我忠义王卡森手里喽。”忠义王卡森,身边立着一名黑脸壮汉。 “苗王也掺和进来了。”楚慎的唇角弯起一丝优美的弧度,抬眼看向脸色微黑的夙郁,“怎么样,要不要帮忙,夙特丹王。” “你说呢?”夙郁狠狠一记眼刀斩过去。 楚慎哼了一声,继而爽朗大笑,“合作一次其实也无妨的,不过这帮忙的好处该怎么分呢?” “怎么我以为之前我们都讲好了,不是么。” 二人齐齐一扬手。 同一时间,脚下的湖水骤然翻滚破开,密密麻麻的黑影咬着半截芦苇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开始沸腾了。 原本稳操胜券,以为可以将两方君王神不知鬼不觉一网打尽的忠义王与苗王脸色骤变,低头望着那破水而出的无数身影,那脸色可真是精彩绝伦的五颜六色诸多变化啊。 轰隆! 一块破空而发的大石头狠狠落在忠义王与苗王的战船甲板上,狠狠将船头砸了一个窟窿,船身用力摇晃。 无情的江水翻腾涌入。 忠义王与苗王不按水性,此时真是吓了一大跳,那战船上所有人都乱了套了,纷纷扑上前大吼,“护驾护驾!” 紧跟着第二块巨石又当空砸了下来。 轰隆一声把右侧船板给整个儿砸翻了,饶是如此坚固的战船都给砸得抖三抖,恐怕吃不了几下便要整个儿散架了。 “哈哈好玩好玩太好玩了!”小煞星银铃般的娇笑声从后面传来。 一艘漆黑战船,迎风招展着楚军旌旗,随后跟着十数艘齐齐而来,当先那艘船上,站在投石器旁的小家伙,不就是沁儿小妹妹么。 “别……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再砸下去,那船便整个儿兜底翻了。” “有什么关系?刚才他还砸我老公呢,我不砸回来怎么过瘾?”小家伙用力翻了个白眼,推开邬致远阻拦的手,兴奋地跳来跳去,“加石块!” 轰隆! 前面忠义王与苗王的战船在震颤中四分五裂。 所有船上的人纷纷落入水中,一一被埋伏在水中的夙特丹大军与楚军水兵杀死。 仅仅只是须臾功夫,忠义王叛军便悉数就地正法。 忠义王与苗王被人扯上了沁儿的战船。 沁儿一脚踹在苗王的脑袋上,狠狠踩了两下,“就是你这个老匹夫,害我们家阿璇痛不欲生,我踹死你这个混蛋。” 蹬蹬蹬,船板作响。 楚慎、夙郁、阿尔曼、两方谈判文臣武将纷纷来到这艘船上,很多人莫名其妙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有很多人在庆幸,这场小小的动乱竟就这么被雷厉风行地掐死在摇篮里了,好厉害,这作风。 “阿璇已经服下长生草了,他会好起来的,真是太好了。”沁儿眼睛一弯,开心地蹦到楚慎身边,给他伸手拦腰抱过。 “你老记挂着朕的皇弟,朕心里实在是嫉妒的很。”他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伸指点点她的小脑袋。 夙郁在一边眯了眯眸,“寡人更嫉妒。” 沁儿一转小脑袋,朝着他们笑了笑,“奇怪,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人会趁着你们议和,有所动作?” 她刚日夜兼程取了药给王爷服用,那傅清月与邬致远便拉着她兔子似的跑来看好戏,果然是好大一场戏哪,好玩好玩! “忠义王频频调拨将士,当寡人是死的,还真不知道?”夙郁冷哼一声。 “忠义王你!陛下待你不薄啊,你竟然借这个议和的机会图谋造反!!想要将两国所有人一网打尽?你你真是好大的野心啊。”夙特丹右相气得想揍他。 “成王败寇,我卡森没什么好说的。”忠义王哼了一声,斜睨了夙郁一眼,“我真没想到我堂堂夙特丹王,会跟楚人勾结一气。” “什么勾结啊,只不过是各取所需通力合作罢了。”沁儿哼了一声,“你这个榆木脑袋,难道没听说过,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嘛?” 楚慎点了点头。他的沁儿真是聪明,夙郁这家伙在与他达成协议共同对付南苗与叛党后,仍然想着要置他于死地,真不知道该当他是朋友还是敌人。 虽然这里面莫大的原因,沁儿这小妖精占了太半。 “皇上这苗王要如何处置?把他带回国软禁可好?也能搓搓南苗的锐气,让他们知道我大楚并不是好惹的。”尹方烈笑着看了沁儿一眼,拱手问道。 “好,全凭叔父的意思办吧。”楚慎抿唇淡笑,一手拉过懵懂的沁儿小妹妹,“是不是多年不见叔叔,此刻都不认识了呢,还不快去见见叔父大人?” “叔父?”沁儿蓦地瞪大一对眼睛,举着一对小爪子红着眼睛扑了过去,一头埋进尹方烈怀里,“叔父!沁儿好想你呀。” “好好,很好。”尹方烈笑着抚摸沁儿的小脑袋,铁汉柔情,此刻眼睛也有些发红,“沁儿,叔父这么多年也时时刻刻挂念你们。你父母兄长可好。” “一切都很好。” “等此间事了,就和叔父一同回京吧。”楚慎笑着握住沁儿的小手。 “嗯!”沁儿重重一点头。 *********分割线呀***************** 楚历,宏盛十五年末,隆冬。 楚国与夙特丹正式订立百年和盟,约定历城往北尽数归楚地所有,历城以南、西南,尽数归夙特丹所有。两国划江而治,破开数国混乱之局面,开始两分天下的新格局。 楚地面积辽阔,比之夙特丹还是要多过三分之一。 两国缔结和盟,最受益的莫过于边关百姓,尤其是夙特丹,战火连绵数月,百姓早已叫苦连绵,一旦获知不打了的消息,那真是举国欢腾,民心所致。 楚历,宏盛十六年,一月初八。 全楚国臣民迎来了帝后大婚的隆重盛大好日子。 楚京城通宵达旦欢庆三日夜,楚帝颁下免税一年的惠民政策,大赦天下。 婚礼是在有条不紊的紧张中顺利进行的。 剥去脸上伪装的疤痕,那柔软美丽的小脸,让所有人为之惊艳赞叹,让小慎着着实实震惊了一把。 最可恶的是,宣方殿前那入云的长阶,她姥姥滴她又爬了一次! 这回那头上的金饰更重,压得她小脑袋都沉甸甸弯了下来。 哭着小脸,好不容易爬上去,臭皇帝居然还偷偷笑了,那锉样儿,她恨不得一拳抡过去揍死他。 大婚后第三日。 上清宫传出皇后娘娘有孕的天大喜讯,张天和兔子似的跑来,严重警告了皇帝一遍,那脸上的肃穆表情,看得沁儿直想笑。 不得同寝,不得胡来,皇上你要禁欲,禁欲懂不?娘娘每日照三餐补充营养,不得对娘娘大小声,不得…… 他妈的你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废话啊!皇帝的脸整个儿变黑了! 礼亲王正式将亲王之位传给儿子楚放,远去封地,再不回京。 楚放虽不明其中原因,但皇上与父亲都让他不要再过问,他隐约也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便没再过问。 之后,楚放封正夫人为正妃,而沁儿的二姐尹如媚也总算心满意足地当了一个侧妃。 半个月后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腊梅大呼小叫地冲进门,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夜夜月郡主她,她……自尽了。” 沁儿端着茶碗的手稍稍一抖,立刻起身往夜月的寝殿而去。 “沁儿。”楚慎见她匆匆步入门,忙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将她拉进怀里,“你有了身孕,还是别来这地方,朕送你回去。” “我都说了别逼她嫁给夙郁,她不喜欢那就随她去吧,你非要……”沁儿仰头埋怨地看着他,跺了跺脚。 这个庄夜月还真是个说一不二的烈性子,这又是何苦来哉? 老太医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启禀皇上,夜月郡主一心求死,这伤口太深了,老臣回天乏术,还请皇上治罪。” “夜月。”沁儿推开楚慎,疾步走上前去,看到楚放垂首立在床头,神情含着一丝淡淡的怜惜。 夜月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见到沁儿,那双透亮的眼睛忽地闪了闪,猛地伸出五指死劲掐住她的小手。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见他,我我去找他过来,你等我你乖乖等我。” “沁儿。”楚慎与楚放同时闪到她身边,不能苟同地皱了皱眉头。 “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讲究什么皇家颜面?”沁儿气得用力推开楚慎,“这都怪你怪你,她不要嫁你何苦一直逼她嘛,这感情的事要是这么容易能放下,那就不是爱了。” “好好好,朕不对,朕不对,你别生气,别动了胎气,乖,乖。” “沁儿你别怪皇上,皇上也是为了夜月好,夜月是我们楚室宗族的皇妹,可是她竟就爱上九哥?你别怪皇上对她狠心,皇上只是想帮她做个决定拿个主意,快刀斩乱麻罢了。” 沁儿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庄夜月,抿了抿唇,“真是个傻子。” “既然无缘,相见争如不见的好呢。”楚放叹了口气,用力爬了爬头发。 太医疾步而来,躬身一礼,“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礼亲王,夜月郡主她……殡天大去了。” 楚慎沉沉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三日后发丧吧……” “是。” “当务之急是要再选出这和亲的公主,距离出发夙特丹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楚放皱眉道。 “别再逼她们了。”沁儿怒色扬眉。 “皇兄!”一道明亮的叫声远远地传入,伴随着那道荷色的身影袅娜而来的,正是楚慎的皇妹,十二公主楚雪。 “小雪你怎么来了?”楚慎随口问了她一句。 楚雪神色坚定地看着他,“让我去夙特丹和亲吧!” 几人面色统统一怔。 那一瞬间,他们看到少女身上散发出的异样风采,那种坚持的自信、犀利的冷静,她是他们大楚,最为骄傲的公主! “其实不必如此委曲求全的。只要你愿意,你皇兄与我定然会给你找一个很好的人家。”沁儿上前握住她的手道。 “嫁给夙特丹王怎会委屈?”少女冲她眨了眨眼,反手握住她的手,“皇嫂你放心,我这是自愿的,既然大楚一定要选一个人去和亲,那就是我吧。” “小雪。”沁儿皱了皱眉头,“你知道韩统领对你……” “可是阿瑶更喜欢他。” “你这个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沁儿直皱眉头,“你该知道夙郁这个人,他……他并不是真心要娶大楚的公主。” 或许你这一去,将是无限期的守活寡,那么,她和皇上如何对的起小雪死去的母亲啊。 “皇兄,小雪已经决定了,请让我去!” 沁儿望着她充满坚持的眼眸,无奈地叹了口气…… ******分割线分割线***************** 通惠苑。 沁儿掳起袖子,拧了一块湿毛巾,上前为庄太妃娘娘擦着消瘦的手臂,淡淡地说道,“礼亲王与你的女儿,庄夜月她……死了。” 庄太妃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没有丝毫反应。 “我知道你心里会很难过。你疼爱夜月,之所以一直阻止夜月嫁给王爷,是因为你知道,他们是堂兄妹,有着不可割舍的血缘关系。夜月是姓楚的。”沁儿吸了口气,“你以为你把她寄宿在庄家,隔三差五给予一些慰问就是爱她嘛?” “你是全天下最自私的母亲。” 庄太妃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不爱夜月,你若是爱她,你会舍不得离开她半步。你会看着你的孩子长大、教她读书写字,听她叫你母亲。” “王爷身上的毒已经都解了,他以后会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再也不会受病痛之折磨。”沁儿擦着庄太妃的另一条手臂,“你听了是不是很不开心?其实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你又何必拿小辈们出气呢?你若是做人能够放下,待王爷视如己出,沁儿相信,王爷将会是你最孝顺、最温柔的儿子。” “楚家的孩子,本质上都不坏的。只是因为你们的忽略,太后也好,你也好,错过了太多太多的亲情与爱。沁儿不会像你们这样,活在悲哀可怜与后悔之中,自己的幸福一定要靠自己牢牢去把握。人要有良心,决不能埋没,否则,又与那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你累了太妃娘娘,好好休息吧,沁儿过几日再来看你。”她起身,慢慢步下台阶,伸出去的手扶住了甜儿递来的小手。 转过头,充满母性地明媚,冲她笑了笑,“太妃,沁儿有身孕了,不久之后,你便能升格当奶奶了,我知道你定然是很高兴的,等这皇儿出世,沁儿一定带他过来给太妃娘娘请安。” “娘娘小心。”甜儿开心地扶着她往通惠苑外走去。 而在她们背后,瞧不见的那软床上。 庄太妃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是悔是喜,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才能体会了。 “沁儿沁儿!!” 甜儿吐了吐舌头,“瞧,皇上一下朝又四处找寻娘娘,待会儿说不定又要怒了。” “沁儿——”一道明黄人影飞了过来,一下将她拥入怀中,这才定定心神松了口气,“你别老是跑来跑去的,朕会担心死的。” “皇上你别老是紧张兮兮的,我才快给你吓死了好不好?”沁儿绕了个白眼,“今日又送走一批妃子,那些老臣子没有微言么?” “谁敢?”楚慎哼了一声,“我谅他们如今也没那个胆子。夙郁那个混蛋给我弄来多少女人,我全都给他送回去!” 沁儿笑着倚到他怀里,“明日我想回家一趟呢。” 皇帝的身子狠狠一僵,蓦地将她扳来面对自己,“朕陪你回相府。” “皇上你这样会宠坏沁儿的。”她笑着伸手勾过他的颈,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心心相印的吻。 “无妨,朕就爱宠你……”细腻的声音随着风儿远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