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军医,将军又犯病了》 第1章 臣等做不到啊! “军医!军医!” “有人受伤了,军医在哪?” “岑大夫,救命啊!” 焦灼的声音在安静的营帐内炸响,窗户边,躺在摇椅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 入目,春光灿烂耀眼。 青年皱着眉,眯缝起眼,眼睛下是一片浓重的黑色。 转头看去,只见十来个衣衫不整的军汉抬着一个汉子,正小心的将人往床上放。 那汉子浑身光裸,只在重点部位仔仔细细搭了一件内衫。 衣袖摇晃间,还能看见白花花的屁股蛋子。 青年黝黑的双眸波澜不惊。 起身从医药箱中抽出一副手套,边戴边往那边走去。 “哪里受伤了?” 青年淡定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高呼。 一个高壮的络腮胡瞪眼上下看他,身材瘦长,脸色蜡黄,尤其眼睛下方,一片青黑触目惊心。 一看就是个痨病鬼。 “你个痨病鬼凑过来干什么?莫不是想传染老子,滚滚滚!” 络腮胡一手捂嘴,一手推向青年胸膛,欲将他推远点。 青年眼皮微抬,身子稍稍倾斜,就让络腮胡打了个空,络腮胡一掌落空,一头向前栽去,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子。 络腮胡没想到这个痨病鬼能躲开,怔愣了一瞬,随即大怒:“你个痨病鬼,竟然敢躲!” 身后传来拳头破风声,青年头都没转,戴着白色透明手套的纤细手腕轻轻一抖,银光一闪而过。 络腮胡的拳头停在青年耳侧一寸之处。 身体瞬间动不了了,络腮胡双眸中肉眼可见的溢出惊惶:“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青年没有理他,问满身戒备的其他人:“我是新来的军医时景,他伤哪里了?” 最前面的瘦高个警惕的问道:“岑老大夫呢?” “休沐归家了。” “那岑老大夫的徒弟小苏大夫呢?” 瘦高个显然不信,边问边扫视了整个营帐一圈。 “一起归家了。” 岑老大夫的徒弟,就是他的孙女婿,以前只有他们两人,只能轮流休息,现在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军医,自然一起回家团圆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所以,你们还要看伤吗?” 时景有些不耐烦了,今日阳光正好,他急需汲取点正能量。 看床上的人,虽然脸色白了点,但触目所及,并未发现伤口,想来没什么大碍。 瘦高个还在犹疑,他旁边一个瘦瘦小小的汉子,眼珠子灵活的滚来滚去。 视线在时景脸上和被定住的大汉身上不断游移。 时景最后耐心的问了一遍躺在床上的人:“你还要我治吗?” 躺在床上的人看着他那张痨病鬼的脸,反射性摇头。 行吧。 时景也不强求,转身继续朝心爱的小躺椅走去。 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一个声音急切道:“时、时大夫,稍等一下。” 时景顿住脚步,缓缓转身:“有事?” “老马被蛇咬了,怕是坚持不到明天,还请您帮忙看下。” 瘦小汉子边说,边给床上的人使了个眼色。 床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中蛇毒了。 有些蛇毒非常厉害,可拖不到明天。 虽然,眼前这人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好歹还是个大夫。 于是,他连连点头:“时、时大夫,救命啊!我家就剩我一根独苗了,还等着我传宗接代呢!” 时景:??? 被蛇咬跟传宗接代有什么关系? 等他掀开那件里衣,看见肿成大头茄子的某物后,终于明白了。 其他人看见一会儿功夫就肿成这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同情的看向床上的人。 老马家看来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看见兄弟们的表情,老马包在眼里的两泡泪再也忍不住,瞬间飙射而出。 “呜呜......时、时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没娶媳妇呢,呜呜......” 时景打断他:“怎么被咬的?肇事蛇带来了吗?” “就......今天天气好,我们在河里洗澡,然后就闹、闹起来了,再后来,水浑了,我就感觉有、有东西咬了我那里,我“嗖”一下就从河里站起来,上面挂着这么粗,这么大一条蛇......” 老马边说边比划中,眸中溢满惊悚之色。 时景:“那蛇呢?” 老马:“跑、跑了。” 时景:“......那蛇长什么样?” 生活在中国水域的水蛇没有剧毒蛇,但也不排除其他蛇类下水玩玩。 老马抖着声音描述了一番,时景心里就有底了,他把过脉,又仔细观察一下患处,道:“应该是赤链蛇,本身无毒,但若它刚吃了蟾蜍,口腔内可能带上蟾蜍的毒液......” 老马听他说蛇无毒,刚要松一口气,又听说可能中了蟾蜍毒,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那、那我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蟾蜍啊!” 声音颤抖且绝望,不知道中了什么毒,就不知道怎么解毒。 解不了毒,他的小兄弟就废了,他老马家就绝种了!! 时景提笔写药方,边写边解释:“北方的蟾蜍基本就一种,安心,沾到的量不大,伤口处用温水反复清洗,再服一副解毒药就行了.....” 老马期期艾艾:“不用把毒吸出来吗?” 时景写方子的手一顿,耷拉的眼皮终于抬起来,黑漆漆的双眸中尽是无语:“现在吸不觉得晚了点?而且,让谁吸?你的好兄弟们?” 好兄弟们对上老马期冀的目光,触电般移开。 看天、看地、看指甲里的泥..... 不是他们不仗义,要是其他地方,就是屁股蛋子,吸也就吸了。 但是那里...... 他们实在下不了口。 想想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就浑身一个哆嗦。 呜呜,这些好兄弟都不靠谱。 老马抽抽鼻子,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时景。 时景:...... 懒得搭理他,写完最后一笔,交代道:“你们去弄点热水,多给他洗一洗,最好挤一下伤口,我去给他煎药。” “时大夫......” 臣等做不到啊!!! 十几个无措的汉子伸出尔康手,试图阻拦。 奈何,时景小身板看着风吹就倒,溜起来却像是一阵风,眨眼就不见了。 “帮我洗一洗,都不愿意吗?还是不是兄弟了?” 老马幽怨的声音响起。 第2章 你能不能别叫的那么荡漾? 众位“好兄弟”身子一僵,脖子跟卡壳的机器人似的,一顿一顿转过头。 “那、那什么,老马,我去倒水。” 瘦小男子眼珠子一转,率先跑走。 他都倒水了,挤伤口这事就不能找他喽。 剩下的众位“好兄弟”对着他的背影怒目而视,这奸贼! 等瘦小男子将水端回来,“好兄弟”们垂着脑袋,眼神飞来飞去,就是不看老马。 “水来了。” 瘦小男子将水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粗喘如牛。 “猴子,要不你......” 瘦小男子没等瘦高个说完,一把捂上肚子:“哎呀,刚刚跑的急,似乎呛了凉风,不行了,我去趟茅厕,老马交给你们了。” 瘦小男子捂着肚子,一阵风跑走了。 “好兄弟们”:......(一万匹草泥马跑过) “竹竿,你心细,要不就你来吧?” “不不不,你们也知道我身子骨差,刚刚抬老马,似乎搓到了手腕,现在使不上力。大壮,要不你来吧。” “啊?咋到我这儿来了?我这手劲,要是给他捏爆了怎么办?还是鼹鼠来吧。” “我我我......我害怕,我不敢,熊哥......” “别叫我哥......没看老子动不了吗?” ...... 老马听着“好兄弟们”的互相推诿,眼神里的光渐渐熄灭了。 然后,身残志坚的爬起身,自己端过水盆。 哗啦啦的水声,打断了“好兄弟们”有爱的声音。 齐齐转头看去,正好看见老马小心翼翼揉搓的辣眼模样。 “唰!” 众人齐齐转头,只余被定住的“熊哥”转不了头,拼命翻白眼。 “哈、哈哈,老马,原来你能动啊.....” 老马语气幽幽:“我再不自力更生,怕是要毒发身亡了。” “嘿、嘿嘿,不至于,不至于,时大夫说了,你这毒不严重.....” 所以他们才有心情和精力在这儿扯皮。 对这种狡辩,老马回以“呵呵”二字。 “嗯......” “啊......” “嘶......” “哈.......” “呃......” “好兄弟们”汗流浃背,汗毛直竖。 最终熊哥忍不住吼道:“你能不能别叫的那么荡漾?” 老马闷哼一声,哑着声音道:“你们知道挤压这里是多痛的事情吗?我都快疼死了,你们脑子里还能翻废料,禽兽!” 都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受不了这刺激。 “那老马你慢慢享受,呸,慢慢挤,我们先出去了。” 一句话,告辞。 呼啦啦一群人都跑光了,啊,不对,还剩了一个跑不了的。 熊哥凄惨的咆哮声响彻这个营帐:“你们这些龟孙儿,倒是把老子一块儿带出去啊。” “熊哥,你身上扎那么长一根银针,贸然移动,错位了怎么办?你再忍忍吧!” 这位新来的军医不好惹啊,不提医术怎么样,光这一手银针定身术,就够他们老实了。 熊哥不长眼,开罪了小军医,还是吃点苦头,让小军医消消气吧。 毕竟,他们这些军汉,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日就要小军医救命呢。 熊哥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生生将嘴里的骂骂咧咧憋了回去。 时景端着熬好的药出来时,老马还在呵护他的宝贝命根子,熊哥已经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 “行了,别洗了,将药喝了。” “哎哎,好好好。” 老马如蒙大赦,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时景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烫吗?” 老马一抹嘴:“还行,能忍受。行军打仗途中,吃饭时间有限,冷热不忌,都习惯了。那个,时大夫,我这喝了药就没事了吧?以后......还能生儿子吧?” 最后一句,他问得小心翼翼,一双不大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时景,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没事,能生。” “那我这伤口要不要上点药包扎一下?” 时景:“你要想上药也行,就是有点疼。” 老马龇着一口大黄牙:“疼没事,只要能快点好。” “嗯。” 时景走到药柜前,拿出一包药粉,递给老马:“自己上吧。伤未愈前,注意卫生,亵裤勤换洗,穿宽松些,尽量减少摩擦。” 时景尽职尽责的交代完医嘱,又耷拉下眼皮,往躺椅处走去。 “时、时大夫,您是不是忘了这儿还有一个人啊?刚刚是我不对,唐突了时大夫,我给您道歉行不行?” 熊哥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 时景顿住脚步,斜眼看他:“怎么?我若不是个有本事的大夫,你便可以随意欺辱了?恃强凌弱,容将军便是这么教你们的?若真是如此,我就要怀疑自己来投效究竟是对是错了。” 熊哥被他说得面色涨红:“是在下混蛋,脾气臭,不关容将军事,时大夫若是还有气,不如再扇我几个嘴巴子,打我一顿也行。” 时景定定看着他半晌,才道:“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我保证,下不为例。” 熊哥连连保证着。 时景这才一甩衣袖,宽大的衣袖拂过熊哥的面颊,留下阵阵药香。 随后自然而然落在胸膛处。 熊哥只觉胸口一轻,那股浑身发麻不受控制的感觉就消退了。 腿一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收拾完,就出去。” “好好,我们马上出去。” 时景没再理两人,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一阵窸窸窣窣后,营房内重新安静下来。 寂静中,躺椅上的人不一会儿就眯了过去。 阳光透过不大的窗口,热情拥吻青年清瘦的身躯,也驱散了他身子周围萦绕不散的阴冷。 看不见的黑影在阴暗处翻涌、喧嚣,但在阳光的庇佑下,丝毫不敢近青年的身。 青年微蹙的眉心散开,整个人散发出难得的安逸。 然而,这份安逸在最后一丝阳光移开的时候,彻底消散。 熟悉的阴冷和尖啸声将时景从梦中吵醒,好看的眉重新蹙起。 猛地,他睁开眼,厉喝: “闭嘴!再吵,我不去了!” 第3章 这就叫上娘子了? 恶心! “报——将军,前方十里处发现辽兵小股军队。” 身穿黑色戎装的士兵单膝跪地,向马上的人禀报。 马是黑色的高头骏马,毛发油亮,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 似是听懂了士兵的禀报,从鼻孔里喷出两声兴奋的鼻息,一只前蹄不断刨着地。 马上的人同样一身黑色铠甲,看不清脸,因为他整张脸都藏在一个黑色面具中。 手中提着一杆黑色长枪,枪刃在红缨衬托下发出森寒的光,他脊背挺得笔直,像他手中那杆玄枪一样,散发着冷冽肃杀之气。 此人正是容家军主帅,容衍,容若飞。 听完士兵的禀报,他沉声问道: “有多少人?” “二十人许。” “装备状况。” 士兵一一回禀。 待了解完情况,容衍身后,一个身穿白衣黑甲,俊逸出尘的青年出声道: “将军,辽军携带大量搜刮而来的金银珠宝和掳掠的女子,行军速度必然不快,算算日子,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不若跟上这些辽兵,查探下具体情况。” 容衍黑沉的眸子里杀意凛然,握紧长枪的手上青筋暴起。 眼前又浮现相州的惨状,断壁残垣,血气冲天,无数乌鸦盘旋下是十数万残尸。 一城的百姓啊,尽皆被屠,连襁褓里的孩子都没放过。 俊逸青年叹息一声,劝道:“我知将军恨不得生啖其肉,相州被屠,我亦心中甚痛,但我们只百余人,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不若暂且忍下,探得更有用的消息。” 容衍眸光明灭了几息,才声音沉沉道:“军师不必多言,我都明白。” 随着一声令下,百余黑甲骑兵轰隆而去,扬起漫天尘土,模糊了远去的人影。 夜幕低垂,阴云压头,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中。 军营的士兵们嘟嘟囔囔的收起白日洗的衣服。 谁能想到白日太阳还那般好,晚上就阴云密布了。 猴子因白日抖的机灵,怕被“好兄弟们”揍,一直等到半夜,才从藏身地出来。 匆忙收了自己的衣物,刚要往自己的营帐走,便发现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向军营外走去。 他神色顿时一凛,容将军治军甚严,入夜后,除非有特许,否则,任何人不得离营。 此人明知故犯,莫不是奸细? 眼看那人即将走远,他来不及细想,匆匆返回营帐,准备将衣服放好就去追那道黑影。 没成想,刚进营帐就被压到了地上。 “好小子,挺能躲啊,没想到吧,兄弟们还没睡呢!” 熊哥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嘿嘿,你这么机敏,要不要猜猜兄弟们会怎么招待你?” 猴子被压的差点灵魂出窍,好一会儿才喘口气,从胸腔里挤出几个字:“兄、兄弟们,暂且饶命,我发现有奸细偷偷出营,等抓到他,兄弟我任凭处置。” “什么?有奸细?在哪?!” 一听有奸细,众人都收了嬉笑神色,纷纷从猴子身上起来。 熊哥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边走边说。” 十来条身影从一个营帐里鱼贯而出。 在猴子的指引下,众人堪堪赶上,看见一道黑影从围墙上跳下。 “好家伙,还真是。兄弟们,立功的机会到了,走,跟上。” 熊哥兴奋的压低了声音,领着十来人悄无声息的跟上。 “哇——哇——” “咕咕——咕咕——” “咦嘻嘻——” 夜晚的小树林格外阴森,夜枭寒鸦的叫声更为其添上几分恐怖。 众人忍不住搓了搓寒毛倒竖的手臂。 “这龟孙儿到底要去哪?怎么越走越偏了?” “若我没记错的话,穿过这片林子,前面是个.....乱葬岗。” “乱、乱葬岗!我听说,有人曾经在那儿见过鬼火,绿油油的,会跟在人身后飘,你快它快,你慢他慢。” “嘶~” 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熊哥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那奸细一人都不怕,我们十来个人怕什么!” 猴子:“不错,鬼怕阳气,我们这么多壮汉,阳气足的很,鬼见了我们都得绕道走。” 竹竿抠手指:“可是,我听说鬼怕的是童子的阳气,我、我上次休沐刚破了处......”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他,熊哥瞪眼:“你去妓院了?” 竹竿连连摆手:“没、没有,熊哥说,妓院里的姑娘不干净,我都记着呢。” 熊哥更怒了:“那是谁,暗娼子?那比妓院里的姑娘还脏,万一染了病,你那二两肉就别想要了!” 竹竿急忙解释: “不是不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朝廷不是有旨意嘛,年满十五的女子必须出嫁,不出嫁者,不仅要交罚款,父母亲族还有牢狱之灾。 上次出去,碰巧救了一个姑娘,她家中父亲早亡,姑娘为照顾病母幼妹一直未出嫁,眼看就要满十五了,那些无赖闲汉总是骚扰她。 我碰见她的时候,一个无赖正欲行不轨......” 猴子酸溜溜:“所以,你就行侠仗义,英雄救美,人家姑娘就以身相许了?” 竹竿羞涩挠挠头:“嘿嘿,是我以身相许,入赘她家了。” 猴子瞪大眼:“入、入赘?你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入赘后,就会被人嗤笑,生的孩子还要跟人家姓,你老张家的根就这么断了?” 竹竿倒是坦荡:“那倒不会,我娘子也姓张,张家的根断不了。而且我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个只屋片瓦,娶妻还是入赘,关系都不大。我家娘子就不一样了,她甚是能干,积攒下不少家底儿,是真真儿需要有后嗣继承的。” 这就叫上娘子了? 恶心! 熊哥:“这事儿以后再说,我们先抓奸细。” 经过这番打岔,本来心生惧意的众人心中只剩了羡慕嫉妒恨。 倒是忽略些周遭的环境。 出了小树林,入目便是一片林立的坟头。 看清目标所在,几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第4章 我、我想尿尿! “他、他在干什么?” “刨、刨坟?” “他刨坟干什么?” “难、难道坟里有宝贝?” “啪!” 熊哥一巴掌拍在鼹鼠后脑勺:“这片儿埋得都是流民,能有什么宝贝!” 鼹鼠吃痛,“啊”了一声。 明灭不定的黄色灯笼旁,正吭哧吭哧挖土的人影似听见了声音,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来。 几人赶忙掩藏好身子。 猴子眼珠一转,口中模仿刚刚听到的鸦叫声,“啊——啊——”了几声。 那黑影似乎相信了,转头继续挖坟。 好险! 几人拍了拍胸脯,不敢再说话,静静观察着。 “后面有十几条小尾巴哦~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吓走?” 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虚影坐在一座墓碑上,欢快的晃动着光裸的小脚丫。 时景头都没抬,继续挥舞锄头:“不用,等会儿他们自己就走了。” 他早就发现了,跟了一路,也叽叽喳喳了一路。 是当他是聋子吗? 嗯,虽然他听力比一般人好些。 但,仍然哪儿哪儿都透着不专业。 虚影歪了歪小脑袋,咯咯笑了:“也对,我要是个活人,碰见你这种喜欢摆弄尸体的变态,我也会害怕。” “看来你是不需要我帮忙了。” 时景轻飘飘一句话让虚影闭了嘴,并给他表演了一个自挂东南枝。 因为十几条小尾巴受了气,虚影看着熊哥等人的方向,咧开嘴缓缓露出一个笑。 “那、那树枝上是不是挂了个人?” 竹竿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臂。 “有吗?我没看见啊。” 被他抓住手臂的人看着空荡荡的树枝,满脸疑惑:“你是不是眼花了?” “你们呢?” 竹竿看向其他人。 “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七八个人说没看见,终于有一个人抖着声音道:“我、我好像看见了。” 竹竿立马跟找到同盟一般,急声道:“是不是中等身量,十六七岁模样......” 另一人立马接话:“对对对,头发垂下来,看不清脸,衣裳破破烂烂,还光着脚.....” 竹竿连连点头:“对对对!” 胆子小的鼹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紧紧扒着熊哥的胳膊:“呜呜,你们别吓我。” 熊哥也咽了口唾沫:“竹竿、狗子,别闹了。” 竹竿哭唧唧:“没闹,你们......真看不到?” 其余人摇头。 竹竿和狗子顿时脸色煞白。 竹竿:“我就知道失了元阳的人阳气弱,容易见鬼。” 要不,怎么就他跟狗子能看见? 狗子说过,他当兵前,家中刚给他娶了娘子。 狗子抖着嗓子:“我、我想尿尿!” 猴子一把捂住他的嘴:“憋回去!” 狗子:┭┮﹏┭┮呜呜~ 熊哥直觉接下来还有更刺激的,于是下令道:“找东西将自己嘴堵上。” 虚影在树枝上随风晃悠着,啧啧道:“胆子还挺大。” 时景没搭理他。 锄头下传来异物感,他放轻了动作。 这是个乱葬坑,里面横七竖八叠了至少二十具身体。 “啊啊啊!我看我的身体了!” “我也看见我的了!” “我的呢,我的呢?” ...... 一直躲在树荫下的黑影们顿时喧嚣起来。 尸体已经腐烂大半,气味并不好闻。 时景后退几步,道:“各自把自己的身体捡出来。” “好嘞!” 下一秒,尸体、残肢、白骨纷纷从坑中飞起来,就那么漂浮在空中。 “唔唔唔!!”(你你你你们看见了吗?尸体在空中飞!) 竹竿唔唔着,转头到处看。 发现已经有一半厥过去,没了声息。 他、他也想厥过去,白眼翻了一半,大腿被狠狠拧了一下。 瞬间,神清气爽。 他幽幽的看向熊哥:让他晕了不好吗? 熊哥表示:不好! 熊哥自认胆子很大,也不信鬼鬼神神。 定是那个奸细在装神弄鬼,他倒要看看他在折腾什么。 一会儿功夫,坑里所有的尸体都被取了出来。 有人尸体完整,颠颠的凑到时景面前:“时先生麻烦您了。” 时景“嗯”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打黄色的符纸,和一杆金色的符笔。 “姓甚名甚,出生年月,家住何方,如实道来。” 那鬼影一一细细说了,时景便拿着符笔在符纸上写写画画。 待写完,便“啪”的一下贴到了尸体额头上。 下一瞬,那鬼影晃动,渐渐显现出一个白色的透明魂体,那魂体的样貌跟尸体几乎一模一样。 “啊!我感受到了地府的召唤,多谢时先生再造之恩!” 魂体激动的跪地“咚咚咚”给时景磕了几个响头。 他们或是已没有亲人在世的孤魂野鬼,或是身体残缺导致魂体不全,因而无法步入地府,只能在人间蹉跎,直至魂体彻底消散。 时景虚抬一下:“不必行此大礼,别忘记你答应我的就好。” 魂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扶起,满脸恭敬感激:“必不敢忘!” 随着他的话音,一缕稀薄的金色从他魂体飘出,落在时景身上。 时景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丢丢:“交易达成,你可以走了。” 魂体最后弯腰深深揖了一礼:“谢时先生大恩,愿时先生早日得偿所愿。” 魂体心满意足的被黑色旋涡吸走。 其余黑影羡慕的看着他。 有黑影试探着接近那道黑色旋涡,却被毫不留情的弹开。 嘤嘤~果然,地府也不收无名之鬼吗? 试探过后,黑影们老老实实排队,等着时景给他们发路引。 是的,贴在他们尸体上的符纸就是通往地府的路引。 尸体健全的很快发完了,就剩下肢体不全的。 “时先生,这是我的胳膊,还请您帮我缝上。” 一个黑影一手提着一具半腐烂的残缺尸体,右手提着一只手臂,飘到时景面前。 时景刚穿戴好防护服,看看那只手臂,又看看那具尸体,挑眉:“你确定这只手是你的?” 黑影瑟缩了一下,心虚道:“是、是的......吧。” 时景呵笑一声:“这手臂二十寸许,你尸体上的手臂顶多十八寸半,你觉得配套吗?” 第5章 好久不见 黑影谄媚一笑:“也差不多嘛,凑合凑合能用~” 时景:“你可要想清楚了,尸体不配套,地府可能不认你的路引....” 谁知那黑影赌性挺大:“您也说了,是有可能,说不定就给过了呢?” 你想赌,手臂的主人也想赌吗? 好言难劝烂赌鬼,时景冷下眸色:“下一个。” 黑影身形一僵:“时大夫,你什么意思?” 时景还没回答,黑影就被后面一道高大的黑影一脚踹开:“什么意思?意思是,时先生不想与你这种偷别人胳膊的贼人为伍。” 那高大黑影说着,一把夺过矮小黑影手里的手臂:“我说到处找不到胳膊,原来是被你小子拿了。” 高大黑影似是不解气,又连踹了矮小黑影几脚,嘴里骂骂咧咧。 时景面无表情:“去旁边打,下一个。” “好嘞,时大夫。” 高大黑影揪着矮小黑影往旁边走了走。 接下来的黑影都老老实实没作妖,时景取出针线,将他们分离的部分缝在一起,然后笔走龙蛇画好一张符。 符纸贴到缝合处,残缺的魂体便变得完整。 魂体们一个个心满意足的送走。 连打鬼的高大黑影都泄完愤提着被偷的胳膊,被时景送上了去地府的路。 只剩下一些,还在拼凑尸体的鬼。 这些鬼有些惨,只剩了脑袋上还挂着些肉,其他地方都成了白骨。 大大小小一堆白骨混在一处,要从中分辨出哪块骨头是自己的还真有些难。 毕竟,活着的时候,他们自己都没见过自己的骨头长什么样。 终于有鬼崩溃了,抱头痛哭: “啊啊啊!我拼不出来,我拼不出来啊!!那些天杀的为什么吃这么干净!” 一石激起千层浪。 霎时,哀嚎声四起。 “时大夫,您有办法吗?” 有鬼希冀的问时景。 时景看着那堆骨头,说实话,就算他医学知识扎实,要将这些骨头准确无误的分开,也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医学解决不了,还有玄学。 “我试试。” 若说之前看尸体乱飞,熊哥还以为是有人在搞小动作。 但等白色透明的魂体出现又被什么吸走以后,他不得不信,他见鬼了! 勉强醒着的几人,再也忍不住,眼一翻,步了好兄弟们的后尘。 只剩被熊哥死死掐着大腿的竹竿,想晕晕不了,想喊喊不出,只能哗哗流眼泪。 熊哥从没感觉心脏跳的这么快,这么响过,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爆炸开来。 即便怕的要死,他还是紧紧盯着。 见鬼这事儿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他得好好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而且,他还没看见那奸细,不,高人的脸呢。 也不知高人弯腰在地上捣鼓什么。 时景画完最后一笔,朱砂画就的神秘图案竟发出莹莹的红光。 时景抬抬下巴:“带着那些白骨进去。” 转头看向被揍了一顿,哭哭唧唧的矮小黑影:“你也进去。” “我?我也进去?可我的胳膊不在里面......” 矮小身影越说,声音越低。 时景挑眉:“所以,你知道自己的胳膊在哪儿?” 矮小身影小声嘀咕:“我的胳膊丢在了战场上,当初忙着逃命,没找回来。” 时景没想到他还当过兵。 不过,他也没再细问。 这人虽然赌性挺大,但身上功德金光倒是不少,想来是保家卫国的回馈。 “嗯,进去吧,我给你把胳膊招回来。” 他放软了声音。 矮小黑影喜出望外:“还、还能招回来?” “能,就是报酬方面......” “懂!我懂!您要多少尽管拿去!” 待所有鬼进入阵中,时景戳破指尖,血液落入阵法,红光大盛。 时景口中念念有词。 语言晦涩,音节古怪。 阵中的黑影不明觉厉,更恭敬了。 熊哥离得远听不清,只看见红光骤然从地面拔地而起,随后风起云涌。 阵法中的白骨发出莹莹白光,然后被不知名的力量托起,牵引着飘向一道道模糊不清的黑影。 黑影激动的看着身前的白骨渐渐组成一道完整的人形。 终于最后一根骨头归位,黑气散去,白色的魂体显现出来。 无主的骨头分完,还有一鬼的骨架不全,跟缺了一条胳膊的尸体飘在一起,显得凄凄惨惨。 时景神色未动,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又挤出一滴血,口中换了新咒。 风声再起。 “嗖!嗖嗖!” 远处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那是一块块的碎骨。 如倦鸟归林般,碎骨在尸体空缺的部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啊~终于完整了。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喟叹。 最后两道身影从黑气中显现。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熊哥默默数着,忽而,他眸光一顿,然后,虎目逐渐睁大,有泪光凝聚。 那个人......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扯下塞在口中的衣襟,踉跄着大步朝前跑去。 那个人...... 那个人...... 等他一等,他还有话要跟他说。 “李游,李游,是你吗?”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正弯腰作揖感谢时景的矮小魂魄迷茫的抬头。 对上一双通红的虎目,眸中划过一抹笑。 能在彻底离开前再见一次故友,也是幸运。 其实,自从容家军在此地扎营后,他就经常能看见他。 只不过,他看不见他罢了。 白日里,还围观时大夫教训了他一番。 没想到,当初那个在战场上被吓呆的小子,竟然已经长成了一个猛士。 可以独当一面,保护同袍的勇士。 想至此,一抹笑挂上嘴角: “李雄,好久不见。” 第6章 你可以理解成......狗洞? 看着这张熟悉的笑脸,熊哥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 跑到时景身边,双膝“砰”的一下跪到地上:“大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死了你!” 李游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扶他,却被时景喝止住:“不可出阵,否则立即会被招入地府。” 闻言,熊哥,也就是李雄连忙道:“大哥,你别出来,你别出来,就待在里面。” 李游在阵法边缘顿住脚步:“我不出去,你也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般像什么样子?” 李雄哭着摇头:“不,我对不起你,你为救我丢了一条胳膊,所以才会被俘,如今、如今更是......” 说着说着,他便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起来。 他自认胆子大,可第一次上战场,还是被战场的残酷吓呆了。 面对敌人的大刀,竟然一动都不敢动。 关键时刻,同乡李游拉了他一把,但也因此丢了一条胳膊。 再后来大军溃败撤退,李游不想连累他,将他推入己方军队中,自己却被敌军俘虏了。 分开前,李游自觉必死,求他照顾家中父母妻儿。 可是...... “大哥,我对不住你,没有完成你的嘱托......” 说到这里,李雄有些难以启齿。 他该怎么说? 说他离不得军队,托人打听李游的家里人。 结果却得知,他们早在李游刚入伍时就死于苛捐杂税,死于被他拼命守护的贪官之手? 大哥怎么受得住啊! “李雄,不必多言,我都知道了。” 李游温和的声音将他从痛苦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早在他成为孤魂野鬼那刻就知道了。 这世间已无他的亲眷,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入地府去跟亲人团聚。 哪怕抢夺他人手臂,哪怕赌上一赌。 李雄眼角挂着泪,怔怔道:“你、你知道?” 李游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别伤心,我也不伤心,因为我马上就要去见他们了。” 李雄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哽咽出一个“大哥”。 李游虚空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你若过意不去,帮我立个牌位吧,你也知道,我已无亲人在世,以后也不会有人祭拜,我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没点香火怕受鬼欺负.....” 李雄抹了一把眼泪,坚定道:“大哥,你放心,我回去就立,以后早晚三炷香祭拜,保证你在地下不受欺负。” 李游嘿嘿一笑:“不用那么频繁,逢年过节烧点纸钱就行,太有钱了,我怕有鬼嫉妒,天天逮着我薅羊毛。” 大哥还是这么幽默。 李雄想笑,想到以后就见不到,心中又一酸。 呈现出来的就是又哭又笑的扭曲表情。 李游也红了眼眶,两兄弟似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快坚持不住的时景打断:“二位,等以后再聊吧,我这血都快流干了。” 李游转头,这才发现,时景脸色更白了几分。 视线下移,正好看见一滴血从他苍白近乎透明的指尖滴落。 “多谢时大夫成全!” 李游再次深深揖了一礼。 时景微微颔首,并未言语,只心中嘀咕,你知道就好,等会儿最好多回报给他一些功德。 “李雄,好兄弟,今生便到这里吧,保重!” 李雄泪眼婆娑的看着李游的魂魄被吸到一个黑色旋涡里。 旋涡里逸散出的阴冷森寒让他忍住哆嗦了一下。 “时、时大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门?” 时景还在消化反馈而来的功德金光。 功德多的人果然大方,李游一个人反馈的功德金光,足以抵消他一晚上的劳累。 因此,倒也愿意给李雄点面子:“算是吧。真正的鬼门只在中元节或者其他特殊的时候开,刚刚的,你可以理解成......狗洞?” 狗、狗洞? 李雄茫然的睁大双眼,连个偏门都不算吗? 时景小心脱下身上的防护服,准备找条河清洗一下。 就是地上这一堆...... 他转头看向仍在呆愣的李雄:“想不想给你兄弟再做一件事?” “当然,时大夫您说,我还能做什么?” 竹竿很不理解。 他为什么不早早就晕过去,这样,他就不用大半夜的在乱葬岗给死者挖坑了。 等时景拎着自己的东西溜溜达达走远,竹竿凑到李雄身边小声道: “熊哥,你说时大夫到底是什么人啊?” 李雄吭哧吭哧挖土:“高人,不能得罪的高人。” 不仅能医活人,还能治死人的高人。 这样的高人,若是得罪了,生前死后都得遭罪。 不提两人一直忙活到天色将明才挖了足够的坑,将所有尸体都分别安葬了。 时景离了乱葬岗,寻了一处小溪,将防护服上的脏污仔细清洗干净。 他穿过来时,可就带了这么一件防护服,弄破了就没得用了。 将防护服搭在树枝上晾着,他脚尖轻轻一点,跳上了一根横躺着的树枝上,伸了个懒腰,随后双手枕在后脑勺,躺了下去。 “啧啧,你这衣服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清澈的少年音响起。 时景懒洋洋抬起眼皮,就见那自挂东南枝的小少年正转着圈,好奇的打量着他的防护服,时不时还伸出一根手指戳戳。 只可惜,他现在是魂体,触碰不到实物。 “你刚刚现形,就不怕把你那点魂力消耗干净?” 少年笑嘻嘻的飘到树枝上,抱臂依靠着树干:“没完全现,也只有阳气弱的能看见。这还不是为了给你解决麻烦嘛,时大夫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不如,你教教我灵魂修炼之法?” 时景闭上眼,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自己作死,关我什么事?还灵魂修炼之法,你话本子看多了吗?世界上哪有那种功法!” 少年不信:“你都会道术道法,凭什么没有其他修炼之法?” 时景懒得跟他争辩:“反正我不知道。” 少年掩藏在散乱发丝里的双眸幽若深潭,一边嘴角邪气的翘起。 真的没有吗? 他不信。 时景没有睡很久,等防护服干的差不多,便起身往军营走去。 第7章 时大夫,你能让我多子多孙吗? 他回到军营的时候,天边已经现出一丝鱼肚白。 瞅了个空隙,他轻而易举的溜进了军营。 “时大夫,起这么早啊?” 早起的火头兵碰见他,热情的打招呼。 时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道:“忙了一晚上,正准备回去休息。” “时大夫又彻夜研读医书了?那快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睡不了多久,还要当值呢。” “嗐,最近没什么战事,将军又带人在外巡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伤病,时先生就趁机休息一下吧,可别熬着,仔细熬出病,跟将军似的,时不时头疼。” “容将军有头疼之症?可是头部受过伤?” 时景顿住脚步,同火头兵交谈起来。 “倒也没受过伤,就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时日一长,头疾就发作了。” “睡不着?岑大夫没给他开安眠的药物吗?” “开了,怎么没开?连针灸、艾灸、按摩等等手段都用上了,基本没什么用,一个来时辰准醒。” 时景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怎么会呢?实在不行,给下点强力迷药,我不信将军睡不着。” 火头兵:“您别说,岑大夫还真试过,奈何将军身体颇有些百毒不侵的架势。最强力的迷药也只能让将军睡三个时辰。” 时景:“三个时辰......勉强也够了。” 火头兵:“够是够了,可岑大夫说迷药不能天天用,伤身伤脑。所以将军平时都忍着,只有实在坚持不住,头开始疼了,才让岑大夫给他用迷药。” 时景:“岑大夫说得对,一直用迷药不是长久之计。将军就没有看看别的大夫找找病因?” 火头兵:“找了,连太医都来看过,只让将军放宽心,少思虑,多休息。哎哟,一晃眼这个时辰了,时大夫,我不跟你说,做饭去了。” 时景送走火头兵,眼皮重新耷拉下,只一双黝黑的眸子中划过一抹兴味。 百毒不侵吗? 有意思...... 临近正午的时候,“值班”值的正香的时景被人小心翼翼的叫醒了。 时景睁开一只眼。 哟,还是熟人。 “时大夫,又要麻烦您了。” 熊哥被人搀扶着,笑的有些谄媚。 时景瞟了一眼他和他一众兄弟血淋淋的屁股:“怎么回事?” “嘿嘿,擅自出营被抓了,挨了顿板子。” “擅自出营?”时景不赞同的看着他们:“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你们怎么能擅自出军营呢?出去干什么了?” 熊哥:...... 竹竿:...... 鼹鼠:....... 其他人:......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时大夫。 他们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这么有信心他们不会将他供出来? 时景给了他们一个和煦的笑。 竹竿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垂下了头。 他们还真不敢,怕死后也不安宁。 熊哥嘴角抽搐了一下,道: “昨日偶然得知同乡埋骨之处,那同乡于我有救命之恩,听闻他连座像样的坟茔都没有,心下实在难安,一时冲动,便拉着同帐的战友们一块出去,将同乡重新下葬了。” 时景啧啧了两声:“这理由也太烂了,你们长官就这么相信了?” “时大夫所虑有理,所以我着人去乱葬岗查看一番,才洗脱了他们奸细的嫌疑。” 爽朗的笑声从帐外传来。 待他话落,来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三十来岁,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国字脸,一看就是个豪爽汉子。 “张校尉!” 看见来人,兵士们纷纷行礼,问好。 时景也像模像样的揖了一礼。 张子龙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这群小子都是有情义的,若是平日里,我必好好夸他们一番,只是军法不可犯,我只能依军法,打了他们一顿板子。时大夫,你可得给他们好好看看,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时景笑:“张校尉放心,保准他们活蹦乱跳,多子多孙!” 多子多孙? 张子龙耳朵动了动,也不急着走了,坐在军医帐里看时景有条不紊的给李雄他们处理伤口。 等所有伤员处理完,被抬到隔壁的养护帐里,张子龙才趁着没人,鬼鬼祟祟凑到时景跟前,小声问道:“时大夫,你会治那个病吗?” 时景眉尾微挑:“哪个病?” “就是,就是那个......”张子龙看时景仍一脸疑惑,急出一脑门汗,最终一拍大腿,将堵在喉咙眼的话说了出来:“时大夫,你能让我多子多孙吗?” 哦,不孕不育啊,还以为是什么脏病呢。 “娶妻多久了?贵夫人一直没有受孕过吗?” 张玉龙叹了口气,最难以启齿的说出口了,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 “十多年了,我夫人以为是自己不能生,便给我纳了一房良妾,可三年了,这妾氏也没怀,夫人正张罗着再给我纳个好生养的。可我琢磨着会不会是我的问题,还请时大夫给我看看,若真是我的问题,便不再多耽误人家好姑娘了。” 时景看他一眼,这男人倒还算不错,知道反思己身,没有将责任一味推给女子。 缓了神色,道:“伸出手来。” “哎哎。” 这一把脉就把了有一刻钟,张玉龙一颗心也在火海上烤了一刻钟。 终于,时景开口了:“你之前......受过外创?” 张子龙肯定道:“没有!那里那么脆弱,我一直保护的很好,没让它遭受一丁点儿伤害!” 时景眼角抽搐了一下,看向他腰子部位:“我问的是腰腹部,有没有受过伤?” “腰腹部......”张子龙猛的掀开自己的衣襟,给时景看自己后腰上那道疤,道:“小时候调皮爬树,从上面掉下来,树枝插入了腰侧,大夫看了,说没伤到要害.....” 时景:“嗯,那有没有感觉到腰痛或腰酸?” “有有有,一到阴天下雨或者受寒受凉,这腰就酸疼酸疼,那什么完了后,也酸酸涨涨的......”张子龙霹雳吧啦说完,小心翼翼问道:“时大夫,难道是这腰伤导致的我无子?” 第8章 不能房事好啊,可真是太好了! 时景收回手,抓起毛笔开始斟酌药方: “八九不离十,当初应该是伤到肾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养好,而且......张校尉应该用过一些猛药吧?” 张子龙脸色顿时一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时大夫看出来了?就一些助兴的药酒......” 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为了生儿子,他也是拼了命的。 “嗯,助兴的药物大多药性猛烈,不可多用。你本身就肾虚,精水不足,又用了许多猛药,导致肾脏透支更甚,这才多年未有子嗣。” “那我还能治好吗?!” 张子龙紧张的手都抖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时景的嘴唇。 时间仿佛变得极为缓慢,终于那两片嘴唇缓缓张开,吐出一个字:“能。” 张子龙感觉脑子“嗡”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字的意思。 他激动的一把抓住时景的手:“真的能治好吗?时大夫,你可别诓我啊!” 时景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安慰道:“真的能,放松点,我给你写药方呢。” 一听写药方,张子龙赶忙松开手,不敢打扰时景。 只自顾自搓着手转圈圈,就像那拉磨的毛驴。 不一会儿,时景停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道: “你这病需要长期调理,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在调理这段时间,按时吃药,隔三天来找我针灸一次。” 张子龙细细听着,忽而问道:“那时大夫,这段时间,能......敦伦吗?” 他似乎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文雅点的词儿。 时景看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觉得呢?片刻欢愉重要,还是生儿子重要?” 张子龙懂了,顿时眉开眼笑:“当然是生孩子重要,不能房事好啊,可真是太好了!” 时景难得呆愣了一下。 看他这表情,是在为不用敦伦高兴? “o(n_n)o哈哈~定是家中夫人猛如虎,他吃不消了!”看好戏的揶揄声。 时景不着痕迹的瞪了鬼少年一眼,转头继续对张子龙道: “此方名为五子衍宗丸,做起来有些耗时,等日落时分你再来取。将上衣脱了,我先给你针灸。” “哎,好好好。” 给张子龙将针扎上。 时景摸了摸打鼓的肚子,看了眼帐门口,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送饭? 刚这般想着,就见帐帘被掀开,早上跟时景闲聊的火头兵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低头哈腰的就开始解释: “抱歉,时大夫,今日雨比想象中大许多,临时转移粮草花了点时间,这才耽误了您的午膳。” 时景听着外面又大了些的雨声,温声道:“无碍,一路过来,没淋到吧?” “没有,有人给撑着伞呢。北边这地儿多少年没见这么大的雨了......”火头兵边说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放到桌子上。 两道菜,一荤一素,外加一碗米饭。 看起来有些寒酸,但在这个时代已是难得的美味。 光是干的米饭,就不是普通人能吃上的。 闻着饭菜的香气,同样饿着肚子的张子龙出声搭话:“酝酿了一晚上加一早上,能不大吗?” 火头兵这才看到他,连忙行礼:“不知张校尉也在,还请恕属下失礼。” “无碍无碍,我这扎着针呢,你等会儿把我那份也送到这里来吧。” “是,属下这就去取。” 火头兵匆匆忙忙下去了。 时景净了手,拿起筷子,刚夹了一筷子米饭递到嘴边,就听“咕咚”一声。 好大的咽口水声,伴随着如擂鼓的腹鸣声。 “张校尉,要不一起吃点?” “不用不用。” 张子龙连连摆手。 时景再次将米饭往嘴里送。 “咕咚!咕咚!” “咕噜~” 时景:...... 忽然有些食不下咽,转头看向张子龙,就见他正不好意思的冲他憨憨直笑。 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放下筷子,道:“一人吃饭太过无味,还是等张校尉的膳食来了,我们一起吃吧。” “也好,也好,两人吃饭更香。” 干坐着无聊,时景便跟他聊了起来。 时景:“听闻容将军治军甚严,他回来要是不满校尉对李雄他们的处置,可会牵累校尉?” 张子龙:“那肯定不会。若飞治军虽严,但也不是那等没有人情味的,李雄他们那事儿都是小错,也不涉机密,就是若飞处理,也不会重罚的。” 时景试探:“听您这语气,跟容将军很熟?” 张子龙唾沫横飞:“熟,当然熟。我跟他父亲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时景有些不信,容衍的父亲卫戈,可是新晋枢密使,可掌全国军事。 更兼任天雄军节度使,留驻邺都。 也就意味着他不仅有自己的一块儿地盘和军队,还能调度指挥其他地方军。 这般实权大官的结义兄弟,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张子龙似乎看出了他的不信,顿时急了,解释道: “你是不是看我官职小,觉得我在诓你? 我跟你说,在我们一千多号的结义兄弟中,我这职位可不算低了。 我还有一位结义兄弟不喜欢打打杀杀,就喜欢钻研点吃食,现在在火头军中当掌勺师父呢! 就你桌上那两盘菜,我一闻就是他的手艺。” “一千多号的......结义兄弟?” 时景心中腹诽,这结义兄弟是批发的吗?多了就不值钱了吧? “唉......最开始有一千多号,都是家乡的亲戚子弟。 那会儿乱啊,朝廷腐败,又有藩王作乱,该死的成王引来了吃人的杂胡军。 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 成王死了,这些杂胡军没人供养,便四处烧杀抢掠。 朝廷忙着平乱,可没空管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为了活命,卫大哥带着我们组成了自卫军,以保护乡邻不受侵扰。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一旦朝廷将我们定性为叛军,就会招致灭顶之灾。 我们就是普通人,也会害怕,会迟疑。 担心死了,家人没人照顾。 也担心会累及家人。 但一支胆怯的军队是成不了气候的。 所以,卫大哥才会提议,歃血为盟,结成异姓兄弟。 一旦谁身亡了,那亡者的父母妻儿就是生者的父母妻儿。 所有活着的人一起照顾死去的人的家人。 没了后顾之忧,这支军队才算是真正建成了。 只可惜,及至今日,当年的兄弟们也只剩了百余人......” 第9章 救不了 张子龙被打开了话匣子,没用时景费心多问,就将自己想知道的都秃噜出来。 也让时景对异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大唐亡后,中原大地分裂,北方少数民族入侵,地方势力割据称王,同时称帝的多达十来个。 拿他现在所在的这片地儿来说,短短四十年间,皇帝已经换了四姓。 老百姓对此已经麻木,早就不在乎血统纯不纯,得位正不正。 只要能让他们能吃上饭,饿不死,他们就承认。 这也给了各位有雄心大志的“枭雄”们机会,各个伺机待发,准备捡个皇帝当当。 刚登基的这位姓刘,名灏,是前朝的河东节度使,就是捡了个漏。 北方契丹人建立的辽国幅员辽阔,兵强马壮,嗯,非常不好打。 前朝名晋,开国皇帝石敬瑭以燕云十六州为代价,抱上辽国皇帝的臭脚,借契丹兵灭了后唐,才当了皇帝,被人戏称“儿皇帝”。 这位“儿皇帝”一系列狗腿做派引起了很多人不满,包括原来的下属。 后来,皇位传给了侄子石重贵,石重贵不愿意继续再抱辽国皇帝臭脚。 然后,当惯了爹的辽国皇帝当即就领兵打了过来。 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有趁机造反的,有静观其变的,就是支持朝廷大军的寥寥无几。 眼看打不赢,重臣杜重威等人干脆率主力投降,辽军不费吹灰之力入主中原。 二月一日,辽帝耶律德光举办汉族的礼制仪服,登上崇元殿接受朝拜,诏令改晋国为大辽国,大赦天下。 刘灏遣牙将王峻向契丹奉表投降以作试探,耶律德光诏令褒扬嘉奖,称刘知远为儿子,并赐给一根木拐。 按契丹的礼法,贵重的大臣才能得到这种赏赐,就像按汉族礼仪赐给假节一样。 王峻拿着木拐,契丹人望见他都纷纷到路边避让。 王峻回来后,对刘灏说契丹政治混乱,一定不能攻占中原,于是便商议建国。 二月十二日,河东行军司马张彦威与他的文武将吏等,认为中原没有主人,刘灏的威望日益隆盛,众心所归,写信劝他登上帝位,刘灏谦让不答应,此后众官三次上书,诸军将吏、贵臣耆老,一个接一个地恳切陈请,才发布文告应允。 二月十五日,刘灏看准时机,在太原称帝。 接着,刘灏下诏禁止为契丹括取钱帛;慰劳保卫地方和武装抗辽的民众;在诸道的契丹人一律处死等等。 于是晋朝旧臣纷纷投诚归附。 与此同时,辽兵野蛮残暴,在中原地区大肆烧杀抢掠,民怨四起。 各地纷纷起兵反抗,很快,宋州、亳州、密州相继失陷,加之辽兵士水土不服,耶律德光焦头烂额,应对不及,终于决定于四月北返。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意思了,刘灏没有追击阻截辽军。 他虽然已经称帝,但似乎怕别人骂他篡位,扬言要将被辽军抓住的石重贵救回来继位,追着石重贵去了。 就在此期间,辽军撤退途经相州,变民梁晗之前已经投靠刘灏,见辽军,又投了辽,然后又秒后悔。 这一举动激怒了耶律德光,下令攻破相州。 四月四日,相州城破,满城百姓,除了女子,十余万人尽数被屠。 听到这里,时景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十几万人啊,就这么全被杀了? 张子龙也目眦欲裂:“容将军听闻此事暴怒,带上一队人就奔相州去了。现如今也不知道追上没有。” 时景垂下眼皮,遮住其中的嘲讽,追上去又能如何? 战神附体,将几十万大军一招秒了? 这乱世,个人的力量真的太渺小了。 他身穿过来已有三个多月,现在算来,那时刘灏刚刚在太原称帝。 境内到处都有战事,百姓被辽兵抢一遍,然后再被各军队抢几遍,直至将手中的粮食钱财都抢光,然后百姓就麻木的踏上流亡之路。 他混在流民里,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颠沛流离的那段日子,他终于知道了史书上“人相食”这短短三个字究竟承载了多少痛苦和绝望。 他是医学天才,是最年轻的医学泰斗,是能从阎王手中抢人的“鬼医”传人,但这些名头在乱世中屁用没有。 他救不了被凌辱的女子、救不了被易食的孩子、救不了被当成“两脚羊”宰杀烹饪的男男女女。 甚至,救不了自己。 第一次感觉,活着是件艰难的事。 后来,好不容易凭借医术在一座小城安顿下来,没想到又因为出色的外貌和高超的医术引来觊觎。 有个好男色的世家子,想将他弄成奴籍,成为他一个人的禁脔玩物。 时景这暴脾气,一针将他扎成个太监。 在世家报复之前,他收拾收拾包袱,继续踏上了流亡之路。 但在特权横行的封建社会,无权无地位,走到哪里都差不多。 跟条丧家犬似的,被人撵着,一路向北。 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军医岑安之,听他说容家军最近在扩招,需要再招几名新军医。 时景想着躲到军队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就请岑安之引荐,顺利当上了军医。 他想在军队站稳脚跟,只兢兢业业的救治伤兵是不够的,最好还是跟高层搭上关系。 只是如今,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 他还没见过容家军的统帅,容衍。 据说他现在正在巡视新领地,顺便清缴辽军余孽,没个个把月回不来。 谈话间,针灸时间到了,时景给张子龙拔了针。 张子龙活动着舒服了许多的腰身,赞道: “时大夫,你这手针术不赖啊,我这腰平日就跟栓了两个大秤砣似的,又硬又酸,经你这一扎,松快多了......等若飞回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说不定你这针灸之术,能缓解他的头疾。” 听到他提及容衍的头疾,时景给银针消毒的动作一顿,然后漫不经心问:“校尉过奖了,造成头疾的原因有很多,也不是所有的都能用针灸治疗。不知......容将军头疾发作的时候什么症状,很痛苦吗?” 第10章 我变成人了?! 似是想到什么,张子龙打了个寒颤:“时大夫,我跟你说啊,若飞平日里人可好了,跟将士们勾肩搭背,同吃同睡,兴致来了,还能脱了裤子比谁尿的远。 可一旦头疾犯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暴躁、狠厉,那周身的低气压能将人吓的将尿憋回去,这个时候犯到他手上,就等着当沙包吧。 所以,要是碰见他头疾发作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不要主动去招惹。” 时景将宝贝银针收起,笑道:“好,我一定不随便往容将军跟前凑。不过,校尉,勾肩搭背这词儿......有些欠妥当,可别在将军面前说。” 张玉龙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是、是吗?我没念过什么书,就觉得这词儿挺形象的.....” 时景淡笑:“嗯,是挺形象的,好朋友之间打趣说说也无所谓,但一些讲究的大人可能就不太喜欢听了。” 张玉龙:“嘿嘿,那没事了,反正我也见不了几个大人,都是兄弟,无所谓啦~” “张校尉,您的膳食来了,让您久等了。” 火头军提着食盒,脸上带着欠意的笑,问应该将饭菜摆到哪。 时景给他指了自己放饭菜的地方。 火头军麻利的摆好,说了句用好,就又退出去了。 校尉的伙食比他这军医稍微好一些,两菜一汤,外加一大盆杂粮面馒头。 “时大夫,为了等我,你饭菜都凉了吧?来,你吃我这份,热乎的。” 张子龙热情的招呼着,手上动作也不停,将自己两盘子热菜跟时景的两盘换了个位置。 时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心还挺细。 两人分吃了饭食,张子龙摸着鼓鼓的肚子告辞。 时景将他送到帐门口,张子龙突地转身,贼兮兮的对他说:“我这病......还请时大夫保密.....” 时景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懂,药丸我亲自制,对外就说是治腰伤,陈年旧伤,需要好好调养。” “对对对,腰伤,那时大夫您先忙,我走了。” 目送张子龙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时景脸上的笑意散去,重新耷拉下眼皮,懒洋洋的往药房走去。 仗着阴雨天没有太阳,外面也没有多少人,无聊的少年鬼趴在大帐窗口向外张望着。 “军营里阳气果然重,都没看见多少鬼影。趁着没有新鬼找上门,时大夫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时景“嗯”了一声,微微抬头,就见窗边的少年将身子探出去,仰起头,张嘴去接雨水。 雨水如无物般从他魂体穿过,继续向地面砸去。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时景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上扬的嘴角微微落了几分。 “你该洗洗了。” 少年缩回身子,鼓起腮帮子:“我也想洗啊,但如你所见,我现在是鬼啊,触碰不到阳间的东西了。还是......” 他倏地飘到近前,坐到桌面上,凑近时景面庞,语气温柔绵软,撒着娇: “时大夫有办法让我触碰到东西?时大夫,帮帮人家嘛~人家真的很想洗白白做个干净宝宝呢~” 时景眼角一抽,停下手中挑拣药材的动作:“你不觉得一个大男人这样说话很恶心吗?” “有吗?明明那些客人很喜欢听人这么说话呀~” 少年摸着垂下来的头发,语气有些委屈巴巴:“人家只是想讨时大夫开心,没想到......” 时景目光冷淡,静静看着他作妖,一直盯的少年将屁股挪下桌子,双手垂下,不安的捻着衣角,他才开口:“你愿意自比妓子,我管不着,但我不愿与嫖客比较,恶心!” “恶心”二字一出,时景清楚的看见少年身子僵了僵,他双眸微眯。 原来这家伙也不是真的毫不在意。 “时大夫你别生气,我知错了,以后必不会再犯。” 少年乖乖垂头道歉,清朗的少年音,听起来可怜巴巴,像被主人凶了的狗崽子。 时景神色微松,这才像一个正常少年的样子。 很好,乖孩子就该奖励。 修长的手指打开上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特殊的紫色符纸,口中轻念,最后低喝一声:“去!” 符纸化作一道紫色灵光没入少年额头。 少年透明的魂体发出微光,整个身体正渐渐凝实。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垂落的长发竟然被吹动,露出少年精致错愕的脸庞。 白皙的额头上,一个发着紫色光芒的神秘印记正在渐渐形成。 光芒消失的时候,少年整个身体已经凝实,宛若真人。 “这、这是?” 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上下其手的将全身都摸了一遍。 “我变成人了?!!” 时景继续挑选药材,淡声道:“没有,只是暂时凝实了你的灵魂,能被人看见,也能触碰实物。不过......” 听到能触碰实物,少年已经迫不及待的到处戳戳、摸摸,随后便是惊呼:“我摸到了,真的摸到了。硬硬的、凉凉的......” “啊,我闻到了药香,竟然还有嗅觉!” “时大夫,我能吃出味道吗?” “呸呸呸!这什么药啊,好苦!” “......” 少年跟个二哈似的,兴奋的到处摸摸嗅嗅。 在他再次朝药材伸出不安分的爪子的时候,时景一把将他的手拍掉:“时间有限,去将你自己弄干净。” 听到有时限,少年赶紧问:“时限多久?” “一天,切不可离开我周身三里。” “啊?才一天啊......”少年有些失望,试探问道:“时大夫,时间能再长点吗?” 时景无视他的得寸进尺,声音淡淡:“你已经浪费了一刻钟,出去时,记得避下人。” 少年跟着时景有一段时间了,一旦他露出这种莫得感情的冰块脸,就意味着他主意已定,不再接受讨价还价。 少年识趣的出去了。 冰凉的雨水打在他略显单薄的身躯上,他浑身一激灵,随后兴奋的跟个猴子似的连蹦了几个高。 好歹还记着时景的嘱托,没有大喊大叫,也知道挑小道,避着人走。 时景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溢出一抹笑意。 还是个孩子呢。 随后便不理他,继续手上的工作。 只是,总觉得,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想了一下,没想起来。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第11章 我会裸奔吗? 少年本来想去河边洗澡。 但雨下的太大,河水上涨,变得十分湍急,还十分浑浊。 他既担心自己被河水冲走,又担心河水太脏,洗不干净。 于是,他转头看向火头军的营帐所在的方向。 那里不仅掌管着全军的伙食,还负责烧洗澡水等事务。 容衍是个讲究人,非常注重军营和士兵们的卫生状况。 听从岑军医的建议,建了大大小小不少澡堂,大的供普通士兵使用,一次性可容纳百余人沐浴洗澡。 小的是供将领们用, 里面都是豪华单间。 少年做鬼的时候,早就将军营各处摸了个遍。 他目标明确朝一个小澡堂走去。 这个小澡堂跟其他还不一样。 单独的一个营帐,布置的简洁雅致。 所有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不仅整齐,还十分对称。 少年鬼鬼祟祟的探头四处打量了一下。 果然没人。 少年得意一笑,大摇大摆的踏进来,四处查看着。 此处是军师玄夜的专用澡堂。 玄夜是个道士,有严重的洁癖。 容将军体恤,特别让人在他住处附近建了这小澡堂。 此时,玄夜跟着容衍在外,火头营里便没往这里安排人。 少年检查一下,水和柴火都有。 他便点了火,自己烧起水来。 袅袅细烟被大雨一拍就稀碎,不仔细看,无人会注意到这小小一缕烟火。 “唔......舒服!” 少年仰躺着头,双臂大喇喇张开,放在浴桶边缘上,惬意的享受着久违的热水澡。 泡了一会儿,他才拿起毛巾嘿咻嘿咻的开始搓洗身上的脏污。 随着泥块污垢的褪去,露出瓷白细腻的皮肤。 待全身搓洗了一遍,少年看着那桶黑漆漆的水,嫌弃的皱起眉。 狗咬屁股般,连滚带爬的从浴桶里出来。 看了眼被他随手抛在地上的破衣服,他撇了撇嘴。 随意用白色的浴巾裹了下半身,他矮下身,一把将浴桶扛了起来。 身量还没长成的清瘦少年就那么扛着一个几乎有他人高的大木桶,脚步稳健的出了营帐,将里面的水尽数倒入排水渠。 接了点雨水将桶涮了一遍,才又扛着桶向小营帐内走去。 存放杂物的一个营帐内,一双警惕的眼睛从窗户的缝隙里将一切看的分明。 待少年的身影消失,那双眼睛流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那人跟军师是什么关系? 她没想过,少年会跟玄夜不认识。 因为众所周知,军师玄夜不仅洁癖,而且神通广大,谁未经允许用了他的东西,他一清二楚。 以军师在军中的地位,她不相信有人胆敢挑衅。 少年不知道自己被人看见了,又洗了两回,将浑身都搓的粉粉嫩嫩才满意的停下来。 就着最后一回水,将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和用过的毛巾、浴巾都给洗了出来。 搭在椅背上,放到火炉边慢慢烤着。 赤裸着身子,少年也没感觉到任何不自在,在屋子里溜溜达达,时不时翻翻书架上的书和摆件。 摸到衣柜,发现里面竟然有两套干净的白色道袍挂着。 少年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拿出一套便穿到身上。 快步走到铜镜前,想瞅瞅自己穿上新衣是什么模样。 “卧槽!这什么玩意?” 少年被镜子里的景象吓了一跳,不由爆了粗口。 只见镜子里只有一套衣衫诡异的立在那。 少年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镜子里飘荡的衣摆。 “镜子照不出我?” 皱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时景貌似说过一个“不过”。 自己当时太兴奋,打断了他的话。 难道,他当时所说的是这个? 军医营帐的帐帘被一把掀开,少年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视线扫了一圈,见时景正在一个砂锅面前捣鼓着,便直奔而去。 “时大夫,为什么镜子里照不出我的人影?” 时景恍然,他就说他好像忘了点什么,原来是这事儿。 “这是个简单又复杂的物理问题,你知道镜子为什么能照出人影吗?” 时景慢条斯理缓缓搅着锅里的蜜水,嘴里一本正经的科普。 “为什么?” 少年茫然,他只知道镜子能照出人影,至于为什么还真没想过。 “是因为光的反射。光照到人的身上,然后人身将光反射到镜子里。镜子里的光再反射回人的眼睛里,人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了......” 少年:(((φ(◎ロ◎;)φ)))?? 他在说什么? 时景看了一眼蒙圈的少年,略嫌弃的撇了下嘴。 所以说,他不喜欢跟知识水平差异太多的人说话。 费劲! “......总之呢,你现在的身体并不算真实存在,普通的物理规律在你身上也不完全适用,你可以被人看见,但不会有影子,在镜子里也不会成像。” 这句听懂了,少年眨眨眼,看向自己的脚下。 摇曳的烛光照耀下,果然,没有影子。 “哦......所以,符纸失效后,我会裸奔吗?” 事实上,镜子里能不能照出他的身影,脚下有没有影子,他都不是太关心。 他在意的是,现实的衣服似乎并不能与他的魂体相容。 时景予以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会!你跟现实的衣服是两种物质。物质存在的状态不同,自然不能相容。” 看他又露出那副清澈又愚蠢的眼神,时景叹了口气,换了种说法: “就像两条平行线,你现在的状态是在符箓的媒介作用下,短暂与阳世相连。 待符箓作用失效后,自然要回归原本的轨迹,互不打搅。” 互不打搅吗? 少年垂下的眸中飞快划过一抹幽色。 可是明明有相交的办法,不是吗?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要穿着那身破衣裳?” 少年垂头丧气的用脚尖不断杵着地面。 时景抬眼瞧他:“想要新衣服?” “想......” “来,过来帮我将这些丸子搓了,我就送你一身新衣服。” “真的?!” 少年猛的抬起头,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看着时景。 漂亮的人果然养眼,被愉悦到的时景顿时原谅了他之前的愚钝。 “真的。” 将搓丸子的活成功扔给少年,时景伸了个懒腰,活动下有些酸的身体。 窗外的雨又大了几分,淅淅沥沥的很是催眠。 他打了个哈欠,脚尖一转,又朝躺椅走去。 室内只剩下少年搓药丸的细微声音和沉沉的呼吸声。 第12章 跟谁没个媳妇儿似的 隔壁伤兵养护营却很是喧闹。 老马一觉醒来,发现“好兄弟”们整整齐齐趴在身边,顿时乐了。 “哟~看看这都是谁啊?李雄,熊哥,拼命三郎,您老人家怎么也躺这来了?” 老马幸灾乐祸的说着,手指还贱嗖嗖的戳了戳李雄肿起来的屁股上。 李雄吃痛,“嘶”了一声,然后立即骂道:“马三寸,你等着!等爷爷好了,非撅了你那根手指!” 要被撅手指,老马没破防,被叫“马三寸”,他立时跳脚:“谁三寸了,谁三寸了!爷爷现在伟岸的很。” 他说着努力挺了挺腰。 猴子下巴搁在手臂上,眯缝着眼:“就是,熊哥,三寸那都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这么些年,老马还是长了些的......怎么也有四寸了。” 老马一开始还以为猴子真的在帮他说话,还挺受用的昂了昂头。 等听到“四寸”,他脸又黑了,他撸起衣袖朝猴子猛扑了过去:“臭猴子,我看你是欠教训。” 营帐内顿时哀嚎声四起。 闹腾了一番,每个人身上的伤更重了。 鼹鼠李宴白着脸,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兄弟们,我不行了,得让时大夫再给我来副药。” 听到“时大夫”三个字,竹竿张茂竹和熊哥李雄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闭上眼装死。 昨晚上,其他人晕的早,最后只剩他俩看了全程。 也终于见到了高人的真面目。 没想到新来的军医,竟然还有那等本事。 怪不得他那副痨病鬼的模样,估计是操弄鬼事多了,损了阳气。 不过,埋了一晚上尸体的两人,心理阴影还没散,实在不想再见时景那张脸。 老马就没有看大夫的烦恼,只见他贱嗖嗖的拿出时景开给他的药粉,给自家再次遭受重创的小兄弟上药。 “哎呀,时大夫这药真是好用,涂上立马就不疼了呢~” 众人懒得搭理他,狗子李构掀起李宴的衣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道:“伤口流的血不多,已经开始结痂了,睡一觉就好了。” 李宴“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他也知道,军中药物珍贵,要省着点用。 不是太严重的话,都是硬挺过去。 “对了,岑老大夫休沐几天?”张茂竹突然开口问道。 李雄睁眼看他:“三天吧......怎么?你找岑老军医有事?” 张茂竹凑近他小声道:“我上次休沐不是顺道成了个亲吗?下次休沐,我总不能拖着这身伤去见我家娘子,可是,我又害怕时大夫,所以想问问岑老大夫有没有什么特效药。” 他自以为很小声,但营帐就这么大。 唯一不知道他已经成亲的老马嚎了一声:“你成亲了?!什么时候?为什么没请我喝喜酒?还是不是兄弟了?” 张茂竹不好意思一笑,将上次休沐英雄救美,顺便以身相许得了个娘子的事一说,又继续道:“上次只去官府上了文书,还没办喜宴呢。下次休沐回去,也是跟娘子商量一下喜宴的事情。” 其他人听一口一个娘子,顿觉牙齿酸的不行。 心中疯狂吐槽,跟谁没个媳妇儿似的。 ......一排乌鸦嘎嘎飞过。 尴尬了,他们真的没有。 他们中唯一成亲的李构倒是没多大反应,毕竟他真有娘子。 “竹竿,你们是准备按照这边的习俗办,还是我们家乡的习俗办?” 张茂竹:“我也不确定,家乡的习俗我只知道个大概,差点忘了,狗子你成亲了,对婚礼流程应该很熟吧?快给我说说。” 李宴:“我也就对自己走的那部分流程熟悉,前期的各种准备都是爹娘准备的。” 张茂竹失望的“啊”了一声:“实在不行,就按娘子这边的习俗来吧。” 熊哥突然嗡嗡的来了一句:“你不是说是入赘吗?本来就应该按新娘这边的习俗走。” 张茂竹:...... “也对,那这事儿就交给娘子操持了。” 张茂竹如释重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等我跟娘子商议好了,请大家喝喜酒!” “好,到时我们一定去。” 众人纷纷应承,露出真诚的笑脸。 心中想着,兄弟已经是入赘了,他们更不能空手去参加婚礼,得准备点像样的礼物,不然兄弟会被新娘家亲戚看不起的。 不约而同,他们都决定下次休沐去城中采购。 雨又断断续续下了七天。 又是一日清晨,时景站在营帐门口看着仍旧阴沉的天。 “如风,看什么呢?” 声音苍老,但中气十足。 此人正是岑安之,岑老军医。 瘦巴巴一老头儿,聪明“绝顶”,只后脑勺剩了几根白毛,被他小心翼翼的梳到头顶,挽了一个大拇指粗细的小揪揪。 倒是下巴上那撮山羊胡仍旧茂盛,小老头平日里也极为爱惜,时不时给做个保养。 此时正一边跟时景说话,一边慢悠悠打着五禽戏。 时景回头看他的时候,正五指成爪,做猛虎扑食状。 脸上也跟着做出凶恶的咆哮状。 “看看这雨什么时候停。” 再不晒点太阳,他感觉自己都快长蘑菇了。 时景说着缓步走到他身边,摆起太极的起手式。 “估计快了,北边很少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河道能不能受的住。” 岑老爷子运道不好,大唐亡后出生,一辈子几乎都是在战乱中度过。 各种自然灾害也见的多,以他的经验,若是这场雨范围大点,只怕要成灾。 想至此,他不由叹了口气:“若是成灾了,百姓们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我们也得准备起来。” 时景“嗯”了一声,仍旧不紧不慢打着他的太极。 冷淡的态度,引起岑老爷子一丢丢好奇:“不问问要准备什么?” 时景淡定回答:“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们确实需要提前准备一些药草了。” 大学时,也做过灾区医疗志愿者,对这些还是很熟悉的。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竟然懂这些,是家中长辈教的吗?” 第13章 干笔大的 “家中长辈和师门长辈一起教的。” 说到时景的师门传承,岑老爷子顿时来了兴致:“你师门是哪一派的?我瞧着你下药和行针方式颇有些大胆,角度也新奇,跟我知道的那些门派都大相径庭。”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岑安之发现,时景的行医方式不止是大胆,更带了些诡谲。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挑战常识和伦理,带着丝丝阴气,令人头皮发麻、心生颤栗,但却有奇效。 时景想了一下道: “祖上是个道士,学了一身道术和医术,后来遇上一个女子,便还俗与之成亲生子了。 还俗的道士,道术自然不好再用,便以医术为生。 祖上一生精研医术,博采众家之长,又经过几代人的完善,终形成现在的体系。” 岑安之恍然:“道士啊,那就说的通了,你这什么太极也是脱胎于道教吧?瞧着有些道的意思。” 时景:“老爷子好眼光,太极正是由一道门前辈所创,柔中寓刚、外柔内刚、以柔克刚,养神对敌皆有奇效。” 看着比他还慢的手脚,岑老爷子表示不信:“你说养身,我还能信,但对敌?” 岑老爷子摇摇头,只怕脑袋掉了,手还没伸出去呢。 时景也不与他争辩,气定神闲的做了一个收势动作:“小时候我也不信,祖父压着我坚持练,说是等练出气感就能飞檐走壁,摘叶飞花。再努力一点,御风而行,羽化成仙也不是梦。” 岑老爷子被逗笑了,下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还御风飞行,羽化成仙,你祖父逗你玩呢。” 果然不愧是道门出身,总爱搞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他见过很多据说身轻如燕,能飞檐走壁的轻功高手。 实际上也不过比普通人跳的高点,爬墙上梁照样需要工具的帮忙。 “祖父,您笑什么呢?老远就听到您的笑声了。” 随着一道清润的声音,帐门被掀开,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身材修长,容貌清秀,周身气息平静温和,脸上也挂着温和的笑,见之便令人安心。 此人正是岑安之的孙女婿——苏贯仲,也是时景的另一个同事。 苏贯仲将手中的食盒放到地上,合上手中的雨伞,甩了几下,放到墙边的一个木桶里。。 然后才又提起食盒向两人走来。 岑安之一边招呼时景吃饭,一边给孙女婿又学了一遍时景祖父“逗”他的话。 苏贯仲喝了一口汤,也笑出声:“听着,如风的祖父脾性倒是跟您有几分相似,都喜欢逗小孩儿玩。” 上次回家,祖父他老人家还骗三岁的墨儿杯子里是蜜水,将儿子辣的边嚎啕大哭,边吐舌头,嚷嚷着再也不跟祖祖好了。 他老人家倒是在一旁乐的东倒西歪。 岑安之不以为耻,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小酒:“我这叫童心未泯。” 苏贯仲笑着摇了摇头,给时景也倒了一杯酒,道:“如风,你明日该休沐了吧?” 时景点点头:“想去城里买点东西,就是不知道明天还下不下雨。” “那如风,如果你去城里的话,能帮我捎点东西给你嫂子吗?” “好呀,正好我也想小墨儿了。苏大哥要稍什么只管拿来。” “太好了,等我晚上拿给你!” 苏贯仲有些不同以往的兴奋。 一整天忙忙碌碌,倒是比时景更关注天气,时不时抬头望天。 临近傍晚的时候,阴了七八天的天空,终于重新露出了太阳。 夕阳半落山头,将近处的云染成一片金红。 “晴天了!如风,你明天能入城了!” 苏贯仲兴奋的指着夕阳,让时景看。 时景“嗯”了一声,也笑了。 胸口堵了许久的一口气吐出去,心情舒畅起来。 岑安之端着一杯茶晃悠悠凑过来: “既如此,那如风今日就早点回去休息,不用你值夜了。” “好,多谢岑老,那我就先走了。” “嗯,去吧去吧。” 军医的待遇还不错,有一个单独的小帐篷。 将自己的医药箱放好,他拿了一身干净衣服和洗漱用品朝小澡堂走去。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澡堂里的人不多。 时景挑了最里面的一个单间,开始洗澡。 洗到一半儿,便感觉身后一股阴冷之气袭来。 与之同来的还有月白咋咋呼呼的声音:“时大夫,时大夫,听说你明天要去城里,我也想去!” 身穿白色长衫的少年鬼魂刚趴到浴室门上,迎头便是一片热水。 普通的水自然落不到他一只鬼身上,但经了时景的手就不一样了。 被温热的洗澡水灼伤了眼睛,月白“啊”了一声掉下门框,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嘶嘶直哈气。 “啊啊啊!我要瞎了,时大夫,你好狠的心啊!” “你的规矩呢?被狗吃了?” 浴室里传来时景清冷的声音。 这小子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若不强势些,他就能蹬鼻子上脸。 见装可怜再次失败,月白放下捂在脸上的手,在地上委屈的画圈圈: “时大夫,你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啊?虽然你对别人也是冷着一张脸,但总感觉你对我特别冷酷。” 时景淡声道:“打是亲骂是爱,我愿意打你骂你,你应该偷笑。我哪天要是不打你骂你了,就是送你下地狱的时候。” 月白怀疑侧头:“是吗?” 时景肯定:“是。” 月白眸中怀疑之色更浓,总感觉他在驴他。 时景撩起水继续清洗身体:“你要去城里干什么?” 月白也识趣的没再想偷看时景的真容,老老实实道: “一直待在这鸟不拉屎的郊外,我也想去城里看看新鲜。听说,城里现在天天有成亲的,有大户还摆流水席呢,我想去尝尝。” 时景:“你一只鬼,尝不到人间食物的味道。” 月白搓搓手,笑的有些谄媚:“所以才来找你嘛,你上次那个紫色的符再来一张呗。” 时景:“你知道符箓分多少种吗?” “多少种?” 月白满头问号,问他这个作甚。 时景清冷的嗓音已经缓缓开始解释: “道门符箓分五色:金、银、紫、蓝、黄色。 金色符箓威力最大,需要的道行也最高,自然消耗的功力也最多。 银色次之,紫色、蓝色又次之,威力最低的是黄色。 大部分道士由于悟性不够,终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使用黄色符箓。 即便如此,他们一张符箓也值个百八十两。 我敢说,若是给他们一张紫色符箓,万金都愿意换。 价值万金的符纸让你去蹭人家的酒席,你觉得划算吗?” 月白嘴角留下羡慕的泪水:“不划算。” 他是穷逼,他不配! 别说万金,他连一文钱都木有。 时景:“明白就好。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要一张,也不是不行。” 月白立马抬起垂下的小脑袋,眼神凉凉,声音里透着隐秘的兴奋:“你想让我去劫富济贫?” 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 时景哼了一声:“就这点出息。金银皆是俗物,你看我像是那种贪钱的俗人吗?” 月白苦恼的微蹙秀眉,试探问道:“你想要我身上的功德?”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对时景有价值的东西了。 时景嗤之以鼻:“你那点功德,都不够塞牙缝的。” 功德也不要,月白彻底迷茫了:“那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时景嘴角露出一抹邪笑:“敢不敢跟我干笔大的?” 第14章 天人所属,当立! 一场大雨,阻了辽军的归途。 也给了容衍他们追上辽军的机会。 栾城北郊。 辽军大营内守备森严。 主营帐的气氛很沉重。 就在刚刚他们的皇帝病逝了。 众将臣都很惊惶。 一个传讯兵疾步跑进来,被这气氛吓到,收敛气息,小步跑到耶律安抟耳边小声耳语了一句。 耶律安抟瞬间回过神,眼神锐利的看了看正哭丧着脸的众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无措、彷徨,以及惧怕。 是啊,谁能不怕呢,他也怕。 不仅因为皇帝死了,他们难逃罪责,更因为是他们鼓动皇帝南下,以期摆脱述律太后的控制。 本来他们攻入汴京,灭了晋,掳掠回大量财富和女人,也算是凯旋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皇帝活着的前提下。 想到太祖耶律阿保机去世时,述律平那个女人的癫狂表现,耶律安抟不由打了个寒颤。 视线在耶律兀欲悲痛的脸上划过,心中瞬间有了决定。 他在传讯兵耳边耳语了几句,传讯兵诧异的迟疑了一瞬,然后在耶律安抟肯定的眼神下退出去了。 目送传讯兵下去,耶律安抟将目光转向南院大王耶律吼和北院大王耶律洼的身上。 这两人是队伍中职权最高的,在宗室中话语权也很高。 拍了两人后背一下,示意他们跟他出来。 正慌乱着的耶律吼和耶律洼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找了一个无人的屋子。 没等两人询问,耶律安抟直接道:“如今陛下薨逝,不知二位大王认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可要速速通报太后?” “不可!” 耶律吼脱口而出。 他三十来岁,算起来是皇帝耶律德光的同辈兄弟,性格实直,一直对述律太后把持朝政不满,此次鼓动皇帝亲征,他算是蹦跶最厉害那个。 相对的,述律太后也一直想弄死他,如今有了借口,若回去,给皇帝殉葬的名额一定有他一个。 见耶律安抟和耶律洼都看着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他连忙道:“我的意思是,天位不可一日旷,若请示太后,则必属意洪古。洪古暴戾残忍,动辄打杀宫人朝臣,他若继位,社稷危矣。” 耶律安抟叹口气:“大王所虑甚是,耶律洪古不堪为君,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可他偏偏为太后所喜爱,认为他更符合她心中的“狼主”。太后独断,只怕......两位大王可还记得太祖去时的场景吗?” 他话音刚落,耶律吼和耶律洼同时身上一寒。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去世时,其实已经立了太子耶律图欲。 耶律图欲自小接触汉族文化,主张契丹全盘汉化,以儒家思想为治国之术。 耶律阿保机很喜欢他,想让他接自己的班。 但是他的皇后述律平更在意传统的草原经济,更关心契丹贵族的传统利益,她认为大儿子的政治主张太过软弱,不配称狼主,想让跟她有一样政治主张的二儿子耶律德光继位。 彼时,述律平大权在握,她不松口,耶律图欲便一直不能继位。 耶律图欲当然也有支持他的一班人马。 可是述律平这个女人太疯了。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她召集众朝臣,问大家:“你们想不想念先帝?” 这样的问话当然得到了大家礼貌性的回复:“当然想,恨不得追随他而去……” 没想到述律平以无比的实诚对待了这些客套:“那你们就都去陪他吧。” 然后早已埋伏在外的士兵将100多名高官统统杀掉,埋到了太祖的陵墓里面。 这场屠杀并没有在此终结,此后她经常会叫来一个官员:“你帮我给先帝带个话。” 然后即将其拖至太祖的陵墓旁边杀掉,吓得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最重要的是她不仅对别人恨,对自己也狠。 当她又要以同样的理由杀一个汉官的时候,汉官比契丹人脑子灵活,他对述律皇后说:“我想,我们去陪先帝,终究不如您去陪先帝更让先帝期待,您为什么不去呢?” 结果述律平说:“我不是不想随先帝去,只是国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暂时走不开而已。等这些事情完成,我会去找他的。” 说完,掏出刀来一刀剁下,将自己一只手切了下来,说:“我自己不能陪,但我可以让我身体的一部分先去陪他。” 随即命人把其手葬入陵中。 经此之后,大家都被震住了,没人再敢违抗她。一个对自己都能下此狠手的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呢! 眼看支持自己的人都快被看光了,耶律图欲妥协了。 将皇位让给弟弟耶律德光,他自己则带着爱妾和亲信,匆匆逃到了后唐。 现在,情景再现了。 他们是真的怕此事重演,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绝对不能就这么引颈待戮。 终于,沉稳的耶律洼开口了:“安抟,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 耶律安抟:“南院大王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现在还有大军需要指挥,绝不可因国君缺失而引起暴乱。所以,我提议,尽快择出一位明主即位!” 耶律吼双眸一亮:“我同意!” 耶律洼缓缓点头:“我也同意!” 只是,选谁呢? 皇帝耶律德光有嫡子。 嫡长子寿安王耶律璟17岁,嫡次子太平王罨撒葛15岁。 身份、年岁都够,是好人选。 但兄弟俩都不在军中,跟述律太后一起待在上京。 目前在军中的太祖子孙,还有耶律德光的一个庶子耶律天德,只是有嫡子在,即便现在上位了,回去也立不住脚。 剩下的只有...... 想明白其中关键的耶律洼看向耶律安抟,原来这小子存了这个心思。 不过,永康王耶律兀欲也的确是个好人选。 他其实是前太子耶律图欲的庶长子,当初耶律图欲逃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他和嫡妻。 正好前太子妃没有生育子嗣,耶律兀欲就被她养在了膝下。 也就是说,耶律兀欲就是太祖嫡长支的代言人。 而且他性格宽厚,且,势单力薄...... 的确是个好人选。 耶律吼和耶律洼对视一眼,耶律洼开口道:“永康王乃人皇王之嫡长,天人所属,当立!” 第15章 上,去勾引他! 成了! 耶律安抟嘴角笑容一闪而逝:“不瞒二位王爷,刚刚士兵通报,上京来使已到达,我担心泄露消息,便让人暂时将他看关起来了。但纸包不住火,陛下薨逝的消息早晚会传到上京。我们要尽早行动了。” 耶律洼:“有理。”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 翌日,大军行至镇阳。 夹杂在乡丁杂役中混进辽军中的容衍等人,当天便听到辽帝耶律德光病逝的消息。 还没等军士们惊慌,接着,南院大王耶律吼和北院大王耶律哇便对大军宣布:大行皇帝宾天,神器无主,皇太弟已死,永康王兀欲是人皇王图欲的长子,贤明敦厚,人心乐意归附,大行皇帝在生前也有以永康王为储贰想法,所以,永康王是天人所属,应当继位,有谁敢不支持,就军法处置! 没人反对。 甚至都松了一口气。 不用被老妖婆拉去殉葬了。 耶律兀欲当即就在先帝灵枢前登基,成为大辽新的皇帝。 解散后,混进来的容衍小队找了偏僻地儿聚集在一起。 “就这么登基了?这么儿戏的吗?还有辽国那个皇太弟什么时候死了?” “无论皇太弟死没死,反正耶律德光死的太妙了。老大,我们回去,趁火打劫?” 说话的青年兴奋的做了个以手抹脖的手势,他是容衍的贴身侍卫之一,项云。 “恐怕不行,那位正在忙着坐稳皇位,即便知道了这个消息,估计也不会主动出击。” 说话的人话语中带了些嘲讽,这是容衍的另一个贴身侍卫,楚霆。 为了那个位置,隐忍筹谋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到手了,他不信他会冒险。 “难道我们就白来了?”项云不甘心。 相州那十几万人就白死了? “没有白来。” 容衍忽然开口打断,他的目光幽深,里面闪烁着无人能看懂的光。 军师玄夜面色有些苍白,但嘴角同样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没错,我们没有白来。相州的仇,我们算报了一半,至于另一半......” 时机还未到。 项云、楚霆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楚霆看了看容衍,又看了看玄夜,脑海中一个画面一闪而逝,他正要抓住这丝念头,就听项云担心道: “老大,军师,你们脸色都不太好,是不是淋雨生病了?” 一个脸色越来越黑,一个脸色越来越白。 玄夜咳嗽了几声,才笑道:“无碍,小病,养养就好。” 项云看着他又白了几分的嘴唇表示怀疑。 容衍看玄夜一眼,心知他状况并不像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思考一会儿便有了决策:“现在是在镇阳,再往前走,就是辽国地盘儿,传讯让外面的人准备,启动撤退计划。不过走之前,我们可以再干一笔。” ...... 多日大雨,安静了许久的安阳城再次热闹起来。 行人如织,车水马龙。 街边商铺的伙计喜气洋洋的打开铺门,热情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街道两边还有农人在摆摊卖新鲜水灵的水果野菜。 月白提着雪白的衣摆小心翼翼的迈过一个水坑,嘴里嘟嘟囔囔:“时大夫,不如你给我换身黑色衣服吧,黑色更耐脏。” 时景一身道士打扮,手里拿着一柄拂尘,高昂着脑袋,一派世外高人样。 闻言,一甩拂尘:“白色更有卖相。” 月白撇撇嘴不敢苟同:“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我要是穿上一身黑,那肯定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保证迷的大姑娘小媳妇嗷嗷叫。” 时景挑挑眉没说话,可惜,今天的目的不是勾大姑娘小媳妇。 耳朵微动,捕捉到前方的骚动。 目标来了。 “呸呸呸!这什么破桃子,一点儿不甜。” “滚开,裴爷拿你几个桃子是给你面子!而且你这桃子这么难吃,还好意思要钱?” “裴爷,这是自家结的李子,给您尝尝鲜。” “哟,还挺懂事儿,行,裴爷就给脸尝尝。” ...... 打扮的光鲜亮丽的矮胖子在前面走,昂着头像一只傲慢的大公鸡。 后面跟着的下人们耀武扬威,咋咋呼呼。 他们一路走来掀了不少摊子。 却没人敢同他们理论,只默默收拾被砸在地上的东西。 时景看着他,眯起双眸:“看见了吗?就他,上,去勾引他!” 月白看清目标人物后,脸上的笑慢慢龟裂:“你确定?那是个男人。” 时景十分肯定的点头:“他叫裴惊鸿,是安阳城首富裴家家主的独子,喜好美食美人......” 他顿了顿,着重说出最后四个字:“男女不忌!” 月白眼角抽了抽:“......你怎么知道?” 时景一默,他会跟他说,自己被调戏过吗? 眼看裴惊鸿已经走近,时景最后交代了一句:“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先上。” 说完,他往旁边跨了一步,拿起旁边一个铺子上的商品,装模作样的打量起来。 小贩也正战战兢兢的盯着裴惊鸿那边,见有客人,也没心思招呼,手上迅速将值钱的东西往箱子里面收。 月白一身飘逸白色衣衫,即便头上戴了白色的斗笠,也遮不住其风流的身段儿。 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儿在一堆灰扑扑的百姓中不要太惹眼。 只一眼,裴惊鸿那双眯眯眼里便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自觉潇洒的摇着扇子就拦在月白身前。 “在下裴惊鸿,不知道公子姓甚名甚?” 月白矜持的没搭理他,向旁边跨了一步,就准备离开。 裴惊鸿的心腹狗腿子们不用主人招呼,便跟着移步挡住月白的去路。 终于,月白开口了,声音清冷:“让开!” 裴惊鸿只觉一股电流从后背窜上来。 嘶~这声音,真特么带劲。 他都能想象到他在床上用这声叫唤能让人多兴奋。 “公子别急着走嘛.....相逢即是有缘,今日我做东,请公子去醉仙楼一聚如何?” 月白声音里带着几分厌恶:“不如何,滚开!” 哟~还挺泼辣。 裴惊鸿舔舔嘴唇,眯缝眼中充满了邪念,他就喜欢泼辣的。 第16章 那张脸......在哪里见过呢? 接下来就是常见的恶霸强抢民男的戏码,互相推搡间,月白头上戴的幂蓠掉落,露出一张不似人间人的神仙样貌。 “嘶~” 整齐划一的抽气声后,街道有一瞬间的安静。 裴惊鸿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心急火燎的招呼狗腿子们赶紧将人给弄回府去。 狗腿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欲将月白控制住,奈何月白懂些拳脚,反抗的又太激烈。 颤抖了好一会儿,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偷袭打晕了。 裴惊鸿屁颠屁颠将掉落在地上的幂蓠捡起来,放在鼻下陶醉的轻嗅了一口,然后将幂蓠重新给月白带上。 “走,我们回府。你们轻着点,别弄痛了美人。” 裴惊鸿志得意满的就要打道回府。 “慢着,这位善人,我看你印堂发黑,命宫阴暗,恐犯桃花煞,还请善人慎重行事。”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面黄肌瘦的老道士,凑的极近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透着些诡异的阴森。 裴惊鸿被骇的后退的几步,随后抚着胸口大怒:“哪来的臭道士!敢触爷爷的霉头,旺财,给爷打烂他的狗嘴!” “是,少爷。” 一个狗腿子弯腰弓背的领命,转头冲道士露出一脸狰狞。 道士没理狗腿子,只幽幽看着裴惊鸿:“善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会再来找我的。” 说完,在狗腿子的拳头打到他脸上之前轻飘飘的跳上某个房顶,然后消失不见了。 “好俊的轻功,这道士有点东西啊。” 醉仙楼三楼,临窗而坐的两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身穿碧色衣衫的少年,斜倚在靠背上,姿态散漫而洒脱,手里端着一个酒杯,兴味的看着道士消失的方向。 他对面身穿天青色锦服的少年,却眉心紧锁,牢牢盯视着被带走的月白身上。 那张脸...... 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子渊,看什么呢?” 碧衫少年长久没得到回复,不满的撅了撅嘴,顺着天青色衣衫少年的视线看去,随即恍然:“子渊,你莫不是想打抱不平?哦,对了,那个胖子也姓裴,该不是你们裴氏在安阳的分支吧?” 裴潜忽而开口,问的却是不相干的问题:“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少年有些眼熟?” “有吗?”碧衫少年薛仁川苦恼的皱起眉头,虽然他刚刚也被那少年的容貌震惊了一瞬,但随后注意力便在打架上了。 双方在他眼中都是“花拳绣腿”,但好歹是个热闹。 裴潜忽的站起身,往楼下走去。 “哎~,你去哪?” 薛仁川急急忙忙跟上去。 “清理门户。” ...... 裴宅坐落在城东,占据了城东几乎一半的地方。 月白保持着“昏迷”的状态被抬到了床上。 说实话,他有亿丢丢小兴奋。 待会儿要怎么“闹鬼”比较好呢? 渐变着消失呢?还是闪现着消失? 七窍流血还是吊死鬼样伸长个舌头? 是立即就消失呢?还是先陪那个渣渣玩玩? 心中正排演着,就听外面裴惊鸿油腻的声音:“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哎,好嘞,少爷。” “等等,去把我那些宝贝拿过来。” “是。” 宝贝?什么宝贝? 门吱呀一声开了。 狩猎开始。 ...... “家主,河东裴氏裴潜求见。” “河东裴氏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比裴惊鸿更宽几分的中年胖子坐在一个宽大的太师椅里,周身围满了伺候的漂亮侍女。 伺候吃喝的、扇扇子的、按摩的、调情的...... 应有尽有。 此人正是裴惊鸿的父亲,裴安。 进来禀报的下人艳羡的看了一眼,就立即垂下头,继续询问:“那家主,您见吗?” 裴安闭上眼,带着祖母绿扳指的手指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的敲起来。 许久,才睁开双眸,道:“见。主家的人,怎么能不见呢?” 下人下去领人了,裴安在婢女的伺候下,很快便变得人模狗样起来。 看见跟在下人后面的两个年轻后生,他脸上漾出一个慈祥的笑,迎了上去:“世侄啊......” “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叔祖。” 被裴潜毫不留情的打断,裴安脸上的笑只停顿了一瞬,便拱手行了晚辈礼:“是晚辈不懂事了,还请叔祖见谅。叔祖您上座,还有这位小友......” “在下河东薛氏薛仁川,见过裴县令。” 薛仁川意思意思行了个礼。 裴安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冷了几分。 河东薛氏,不过一个正在没落的氏族,也敢给他使脸色。 三人落座,裴潜也没心情跟他啰嗦,直接道:“裴安,你可还记得裴氏祖训?” 听他一上来就放大招,裴安刚挨到椅子上的屁股立即弹起来,恭敬道:“自是记得:重教守训,崇文尚武,德业并举,廉洁自律。安片刻未敢忘。” 裴潜声音不急不缓:“我还以为你偏安一隅,当土皇帝当惯了,早将裴氏家训忘到脑后了。” “叔祖言重了,土皇帝什么的可不敢乱说啊。”裴安擦着脑门上的汗,观察着裴潜的脸色道:“叔祖,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可别吓唬我了。” 裴潜:“裴惊鸿是你儿子吗?” “惊鸿?对,他是我独子。惊鸿那小子惹到叔祖了?” 一听这小祖宗是那不成器的混小子招来的,裴安咬了咬牙根。 孙子一个没给自己生出来,倒是先让老子给人装上孙子了。 等送走这两个瘟神,老子将他打成孙子。 “他当街抢了与我一起来的朋友,我那朋友出身显贵,他若有什么闪失,安阳这一脉便到头了。” 裴安心中一个咯噔,冷汗登时就下来了。 不过脸上还是强撑着道:“叔祖,您开玩笑的吧?” “玩笑?”裴潜冷笑:“若不是我们同出一脉,你以为我愿意来趟这趟浑水?裴惊鸿在哪?晚了,我们河东裴氏也保不住你们!” 看出他脸上的认真,裴安直觉不好,连忙冲外面喊:“裴惊鸿那兔崽子在哪呢?” 第17章 你现在能看到......鬼吗? 一行人急匆匆朝后院走去。 直到走到门口,都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裴安提着的心放下了些许。 儿子的癖好他也知道,若是真的动手了,绝不会这么安静。 一把推向紧闭的房门。 没推开。 又加了把劲儿,还是没推开。 “惊鸿,你个兔崽子,开门!” 裴安怒吼,话音未落,薛仁川已经一脚踹了出去。 下一秒,自信满满的薛仁川被震飞了出去。 薛仁川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踹门的那只脚不知为何,除了痛,还感觉有些冰,刺骨的那种。 他用脚尖轻点着地面,不可置信的看向房门:“你家这门是用铁做的吗?” 裴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啊,就普通的木门。” 这小伙儿看起来挺壮,难不成其实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你们几个,把门撞开。” 裴安手指指向几个健壮的家丁。 “嘭!” “砰砰!” 撞门声和重物落地声相继响起。 看着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几个家丁,众人都傻眼了。 什么情况? 这门练上沾衣十八跌了? 裴安直觉情况不妙,他肃着脸,又指了几个壮汉去撞门。 几坨肉山再次倒飞出去,摔倒在地。 “你们有没有觉得,门口有些凉啊?” 薛仁川搓了搓手臂上立起来的寒毛。 他总觉得之前脚上那一瞬间的冰冷不是错觉,因此特意凑到门前感受一番。 果然,丝丝凉气不断从门缝中泄露出来。 “这才四月份,你们就用上冰了?”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紧闭的房门。 “嘶~” 触手的冰凉让他飞快缩回手,只一瞬,手指就血液冷凝,麻木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这温度,里面的人得冻成僵尸了吧......” 闻言,裴安心中的不安再也压抑不住,操着自己硕大的身躯,亲自朝门上撞了过去。 “惊鸿,惊鸿你在里面啊,你说句话啊,别吓爹......” 被弹开无数次的裴安终于绷不住了,边撞边哭的涕泗横流。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不能出事啊!” 裴潜皱着眉,心中升出某种猜测。 有些匪夷所思,但是...... 他垂首从衣领中掏出一块挂在红绳上的玉牌,玉牌通体洁白,正面雕刻着佛像,背面则用金粉写着铭文。 薛仁川回头,看他将玉牌摘下来,诧异道:“你摘你那宝贝玉牌干什么?” 裴潜没有说话,只上前几步,手心攥着玉牌,朝门怼去。 在玉牌触碰到门的瞬间,狂风骤起。 将门前的众人都吹退了几步。 除了裴潜。 他似乎早有预料,脚上呈工字布,稳稳的停在门前。 似乎有两股不可见的力量在较量。 薛仁川看着裴潜的手心,缓缓瞪大了双眸。 他的手心......在发光? 不,确切的说,是他手心里的玉牌在发出金色的光。 光芒明明灭灭,最后终于大亮,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终于“砰”的一下大开了。 霎时间,女子尖利诡异的叫声响起,企图刺破每个人的耳膜。 众人立马捂住耳朵,惊恐的看向黑漆漆的门口。 此时,那门口仿佛一个能吞噬万物的黑洞,散发着能沁人骨髓的阴寒之气。 肉眼可见的黑色阴气如触手般从里面张牙舞爪的冲出来,触碰到玉牌发出的金光后,又触电般缩回。 “啊啊啊!有鬼啊!” 家丁婢女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裴安一张大饼脸霎时变的惨白,嘴唇哆哆嗦嗦。 他、他家惊鸿还在里面! 想到这里,父爱战胜了恐惧,他爬起来,闷头就往屋子里冲。 裴潜正全心抵抗着鬼气的侵蚀,一个不注意就让裴安窜进去了。 一会儿功夫,下人们都跑光了。 门外只剩了薛仁川和裴潜。 薛仁川一脸的三观崩裂。 裴潜则脸色惨白,手中玉牌的光再次明灭不定起来。 “咔!咔咔!” 玉牌上出现几条裂缝。 裴潜脸色骤变,下一瞬,他整个人被弹开,门也“砰”的一下再次关上。 “子渊!” 薛仁川精准接住裴潜,没让他摔个屁股蹲。 “噗!” 裴潜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中带上几分铁青。 “我去!子渊,你可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薛仁川被吓得脸也白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抱着怀里的人。 裴潜喘了几口气,才虚弱道:“我没事,现在还死不了。” 薛仁川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那就好,那就好。这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有对付鬼的本事了?” 裴潜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垂头看着手中的玉牌:“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总是会无缘无故的大哭吗?” “有......吗?” 薛仁川揪着头皮,拼命回想。 模模糊糊中,还真想起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对着空中恐惧大哭的样子。 “三.....岁之前的事儿?” “嗯,其实,我从小就能看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也就是鬼魂。 三岁之前,说不清楚话的时候,只知道哭。 等能说清了,大人们却不信,只当我在胡说八道。 后来,我日夜哭嚎,日渐消瘦,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母亲没办法了,抱着我上了护国寺。 护国寺的鸿楚大师说,我天生阴阳眼,是天生修行的好苗子,问我母亲愿不愿意让我拜他为师。 那时,我是母亲唯一的子嗣,也是父亲的嫡长子,她当然不愿意我出家。 于是,鸿楚大师便施法封了我的阴阳眼,然后给了我这块玉牌,让我贴身带着,说可以保护我不受阴气侵蚀。 当时他还说,这玉牌在我十八岁后就没用了,我还以为是玉牌里的法力耗尽导致的,没想到是应在今天这一劫。” 裴潜看着布满裂纹的玉牌,眸色复杂。 这枚玉牌跟了他十多年,曾经也不小心摔过几次,却都安然无恙。 如今玉色暗淡,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消散了。 他心头不由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那玉牌坏了,你现在能看到......鬼吗?” 第18章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薛仁川非常好奇。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长什么样子,能不能伤人? 真要遇见鬼要怎么办? 裴潜对这位好友旺盛的好奇心颇有些无语,现在是关心他能不能看见鬼的时候吗? 难道不应该想着怎么救房间里面的人? 薛仁川嗤笑一声:“你不是来清理门户的吗?这一看就是他们孽作多了,遭报应了,就让他们自食恶果呗,还省得我们动手了。” 裴潜:“......” “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是不是应该谨慎一点?” 薛仁川翻了个白眼:“还调查什么?没看见你那重孙子在大街上什么做派吗?还有百姓的忍气吞声,强抢民男民女的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做。别告诉我你准备为这两个渣滓拼命啊。”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女子的哭嚎声:“鸿儿,我的鸿儿啊,滚开,没用的狗才,我儿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们偿命!” 几息之间,又哭又骂的人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三四十岁的妇人,身材高挑,风韵犹存,眉心处有深深的川字纹,双眸中露出的凶狠神色,满身戾气使仅剩的几分风韵消散殆尽。 这应该就是裴安的夫人范氏了。 两人想着,便与范氏对上了眼神。 看见裴潜和薛仁川,她没有再骂,立即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叔祖啊,您老人家可一定要救救世安和鸿儿啊~” 显然,她已经听说刚刚的事情,并且精准判断出,现在能救她丈夫和孩子的人是谁。 裴潜一时不备,被她抱住了双腿。 拉了几下没拉起来,他瞪了一眼看热闹的薛仁川,无奈道: “你先起来,我并没有收鬼的本事,刚刚也只是仗着这块玉佩才将门打开,现在,玉佩已经碎了......” 裴潜将手中龟裂的玉牌给范氏看。 “怎么会碎了呢?或许碎了也有用呢?” 范氏一把夺过那块玉牌,疯狂的朝紧闭的房门撞去。 玉牌发出微弱的,几不可见的光,跟电力耗尽的灯泡似的,闪烁了几下,就彻底熄灭了。 玉牌也彻底碎成了几块。 然而,门竟然出人意料的开了。 阴冷的气息让范氏瑟缩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踉跄着冲进了门内。 “砰!” 在她进去后,门又关上了。 裴潜和薛仁川面面相觑,里面的鬼是要一网打尽? 薛仁川眼珠子转了转,冲后面吓坏了的一众下人道:“府里还有能做主的人吗?” 众下人瑟瑟发抖,最终管家道:“还......还有二老爷。” “那就赶快将他请来啊!” “是,是是。” 裴潜看他一眼,小声道:“你真想让它将这一府人全端了?” 薛仁川露出两颗小虎牙:“有何不可?” 时景也在问月白这个问题。 月白无辜的眨眨眼:“不是我想端,是他们想端。” 月白一扬下巴,示意时景看浓黑阴气中那一张张狰狞狠厉的面孔。 本来,他正打算自己变鬼给裴惊鸿点刺激。 没想到那恶心玩意儿竟然拿出了一箱子刑具。 时景给他传音,说那些刑具上面附着着浓郁的怨气,若是被碰到,会有伤他的魂体。 后来,时景干脆设了个阵法。 这个阵法给冤魂怨鬼提供了迅速成长的力量。 一朝得以壮大,死在这套刑具下的鬼魂们瞬间鬼力大盛,在发现折磨死他们的凶手后,便如脱了缰的野马朝裴惊鸿冲了过去。 时景没有阻拦,甚至又设下一个隔音阵,防止房间里的惨叫声传出去。 怨鬼们一显形,裴惊鸿就吓尿了。 他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怨鬼们却只冷冷的看着他。 然后,用那些刑具,一样一样在他身上招呼。 等裴惊鸿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时景就会出手,将他小命拉回来。 随后,再将他扔给怨鬼们继续折磨。 但是吧,人体内的生气就那么多,几轮折腾下来,裴惊鸿都有些恍惚痴傻。 恰在此时,裴安带着人来撞门。 起先,时景想着差不多了,道士净施可以上线了。 没想到那些冤魂们还不解气,将裴安也拉入了他们的“游戏”。 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 裴惊鸿之所以成为渣滓,他父母的纵容有不可磨灭的责任。 连带着惩罚一下,也很合理。 接着,裴惊鸿的母亲范氏、裴安的兄弟弟媳及裴惊鸿的兄弟姐妹..... 这中间,薛仁川的忽悠,和时景的迷魂之术也发挥了点作用。 最后,裴家只剩下些做不了主,没敢进来的小辈。 时景看招不来人了,干脆扯了隔音阵,并让冤魂们一一例数自己的冤屈。 “这......这是冤魂索命啊!” “造孽啊!” “世上果然有鬼!” ...... 大着胆子围观的下人们窃窃私语,对主家的恶行有了更深的了解。 裴家三房的一个庶子见势不好,忙让人堵了门,不让任何人出入。 等里面的人被折磨的差不多了,道士净施才慢悠悠的出现在裴府大门门口。 “贫道观贵府阴气冲天,特来相助!” 接下来的一切就仿若按了快进键。 净施被毕恭毕敬的请了进去,然后经过一番精彩的缠斗,以吐血三升为代价,也没有送走冤魂们。 最后,凭三寸不烂之舌,与冤魂们达成交易,要想彻底送走冤魂们,裴家需要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最开始有了净施这个救星,裴家人还叫嚣着让净施灭了这些厉鬼,等发现净施是个没用的道士,又瑟缩起来,表示只要能送他们走,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 裴潜和薛仁川看了好一场大戏。 天色微暗的时候,大戏终于落幕。 两人出了裴府大门。 薛仁川:“你觉得裴家人能遵守承诺吗?” 裴潜:“不遵守就要继续被厉鬼折磨,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薛仁川摸着下巴:“那可是裴家现在甚至将来的全部身家,相当于裴家一辈子都要白忙活。要是我,我会试着找其他的高人,将这些厉鬼彻底消灭。” “嗯,我也这么想。对了,你看见那个被裴惊鸿绑走的人了吗?” 薛仁川恍然:“对啊,我们是为了救他而来,他人呢?趁乱跑了?” 第19章 来历 裴潜摇头:“不会,裴府全府戒严,以他的身手出不去,除非......” 薛仁川眸光一亮:“除非其实隐藏了实力,是个顶尖高手。” 裴潜眼中的光,灭了。 果断转身迈步,他就不该对这人的脑子抱以期待。 “哎~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你觉得我所说得不对,那你就说出来嘛,别跟个闷葫芦似的.....” “......” 两人争论着走远,时景从墙角处拐了出来。 月白重新变成了鬼魂状态,飘坐在墙头,越快的晃动着双脚,他看着裴潜的背影,双眸深处莫名的情绪在翻涌,面上却仍嘻嘻哈哈道: “姓裴那个小子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时景:“看出来也没什么,只要不坏我们的事就好。” “那可不一定,毕竟安阳裴氏和河东裴氏可是同出一脉,你就不怕姓裴那小子经不住裴安的哀求,告诉裴安制作出玉牌的那个人吗?护国寺的那位鸿楚大师可是成名已久,如今快一百岁了,据说法力高强的很。” 时景自信一笑:“不怕,修行的时间和能力有时可不成正比,那老和尚修了这么久才有点成就,他若真将那些冤魂灭了,才是助纣为虐,毁了自己的修行。” 就玉牌中的那点儿法力,都不够他动动小拇指的。 “这么自信?你到底是哪个隐世宗门的啊?多少人、都是什么修为?你为什么现在入世啊?巴拉巴拉......” 耳边跟苍蝇似的嗡嗡声吵得时景头疼,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他有个屁的宗门,这点儿道行还是家族传承。 他跟老军医岑安之说得基本是实话。 先祖确实是个道士,娶的妻子却有些特殊。 是人和槐树妖的混血。 所以,他们的后代子孙因为血脉的原因,几乎个个体质极阴,天生吸引阴气和阴魂。 阴气重的小孩儿小时候体质都弱,也容易受惊吓,即便有道法护持,也大病小病不断。 而且这病还不是普通医术能治的,先祖们为了保住子嗣,代代钻研医术。 后来蓝星灵气日渐枯竭,道术也渐渐没落,新中国后,更是被打成了封建迷信,等新时代的青年长大, 所有人已经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什么道法、佛法也都是骗人的,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先辈们为了生活,干脆专攻医术,倒是取得了不菲成就。 但是收鬼、净化鬼魂、送鬼入轮回的道家本事也没落下。 现代社会,虽然因为灵气枯竭,人死后的鬼魂也无法长久存在,大部分甚至连显形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害人。 但万事总有例外,他们正道以行善救人积赞的功德修行,邪道自然有邪道的修行办法,换命、夺运、伪信仰成神等等。 这些阴损方法在上层贵族圈层格外流行,被盯上的也大部分是这些人。 毕竟能混进上层,本身的运就不可小觑。 所以他们家族私底下也接接受害人的委托,大笔入账的同时,还可以赚取功德修行。 当然,国家特别安全局也跟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合作机会。 此次,他其实也是受安全局委托,调查一桩失踪案。 一个支教男老师被撞下山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凭空消失了!!(嘿嘿,有老读者吗?知道这是谁不?) 此事,在小范围内引起恐慌,安全局也调查不出来,便请了他们这些自由玄师帮忙。 没想到,他这新一代的领头羊,竟然一脚踏空,穿越了。 唉......他这一穿越,家中只剩一个不务正业,沉迷男色并为此入圈当明星的恋爱脑妹妹。 等他攒够功德回去,只怕家族早就覆灭了。 想到此,他又在心里暗戳戳咒骂了此世界的天道一顿。 你自己的世界自己救啊,做什么把他拉进来。 月白一路小跑着跟在时景身后,看他脸色越来越黑,自觉停下嘴里的叭叭。 回到军营,天已完全黑下来。 军营中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人,回到军医营帐,发现岑安之和苏贯仲都不在。 去了隔壁伤兵休养营帐打听过才知道,容将军传来手令,将大部分士兵都叫走了。 岑安之和苏贯仲作为随军军医,一起去了。 “时大夫,岑大夫走之前说了,军营里的病患就交给你了。还有你们之前说的事,可以找粮草官韩都尉。” 负责照顾病患的小兵传达完了岑安之的话,好奇的问道:“时大夫,怎么出去了一天,你脸更黑了啊?” 时景摸摸脸,这才想起,从裴家出来后,只摘了假胡子等易容物,脸上涂的粉倒是没来得及收拾。 “哦,我是易晒黑体质,今天太阳太大了,捂几天就好。” “也是,今天太热了,我看许多士兵都热得受不了,去河里洗澡了。” 又查看了一番伤兵的康复情况,时景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等他走远,几个士兵才背后蛐蛐。 “其实黑点挺好的,之前一张蜡黄脸,看着就像是有什么大病。” “你小声点,时大夫冷起脸太吓人了。” “哎,我听说,李雄前几天惹恼了时大夫,人时大夫就用那么一根小小的银针,就将他定住了,直到他道歉求饶才给放开呢。” “真的假的?” “真的,你没发现李雄那伙人最近都绕着时大夫走吗?” “针灸还好啦,你们知道时大夫是怎么入的军营吗?” “岑老大夫引荐的呗,谁不知道?” “那你知道岑老大夫是怎么认识时大夫的吗?” “别卖关子,知道什么赶紧说!” “咦~恶不恶心,口水都喷我脸上来了。” 说话的人抹了一把脸才继续道: “时大夫是跟着流民来广进府的,大家伙都知道这年头逃亡的流民有多苦,逃亡的孕妇更是九死一生。 流民中就有个孕妇,一路上多亏时大夫照应才顺利抵达安阳城外,或许是到了安全的地方了,心神一个放松就撑不住了。 羊水破了,但孩子的腿先出来了。” 围着的人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一听这情况,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情况,都懂吧?一般都是一尸两命。 但她好命啊,碰上了时大夫。 听说,时大夫当时用银针这么嗖嗖嗖一扎,痛苦哀嚎的妇人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然后,时大夫就拿着刀将她肚子剖开,取出了里面的婴儿。” “生剖人腹?那妇人还能活吗?” 第20章 世家子 “自然活了。将孩子剖出来后,时大夫就用针线将妇人的肚子一层层缝起来了。” “这能活?” “所有人都有这个疑惑,妇人的家人连埋人的坑都挖好了。结果,在时大夫的照顾下,那妇人竟渐渐康复了。 一时间,时大夫神医的名头在流民中传了开来。 到后来,安阳城里的一些富户也找上门来。 岑老大夫休沐回家也听说了他的盛名,便准备去拜访。 正好碰上了几个泼皮无懒不知受了什么人指使,正在诬陷时大夫治死了人。 眼看着时大夫就要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岑老大夫及时出现,帮时大夫解决了麻烦。 后来两人交流医术,相谈甚欢。 知道时大夫得罪了凛州某个世家,正在被追捕,岑老大夫便邀请时大夫来我们军营了。” “得罪了世家?时大夫医死世家的人了?” “瞎说什么呢!听说是时大夫医术太高超了,那个世家的人想将他变成奴籍,专门给他们看病。” “岂有此理!人好好一大夫,凭什么给他们当家奴啊!这些世家真是无法无天!” “呵!世家不是人的事多了去了,偏还在外标榜清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往前几十年,唐朝的那些个世家,连皇帝老子都看不起,联合起来控制了科举取仕,后来被黄巢给杀的快绝种了。 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倒是又开始冒头了。 要我说,这些蛀虫都杀了才好。” “也别这么说,有些世家子还是不错的。” 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看旁边脸色不是太好的几个人。 这几人穿着比普通士兵好了许多,一身细皮嫩肉,一看就跟普通士兵不一样。 他们是来投军的世家子弟。 说是来军中建功立业,但在出身穷苦大众的普通士兵眼中,他们就是来镀个金,以后好升官罢了。 换句话说,是来抢他们的功劳的。 所以,普通士兵都不是太喜欢这伙人。 “哼!不错个屁!一个个娇生惯养,假仁假义的,功夫不咋样,倒是惯会收买人心......” 说话的人嗤笑了一声,不过在同伴的眼神示意下,最终还是停了话头,各自散开。 “公子,您别生气。相处久了就知道,您跟其他来混资历的人不一样。” 伴读曹忠安慰着自家面色不太好的公子。 曹正彬苦笑着摇摇头:“他们说的没错,若不是我姨母是卫枢密的夫人,我也进不来如飞表兄麾下。” 容衍率领的这支容家军是他一手挑选训练出来的,其战斗力和忠心程度不是其他军队可比。 所以在知道他想从军后,姨父卫戈才会将塞入容衍军中,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曹忠还想再说什么,曹正彬却猛的抬起头,十五六岁的少年双眸中发出灼灼亮光:“所以我更要努力训练,争取早日上阵杀敌,不丢姨夫和姨母的脸!曹忠,走,我们再去加练一个时辰。” “啊?” 感觉腿酸痛的跟不是自己的曹忠心中叫苦连天。 再练下去会废的! 奈何,自己公子跟打了鸡血似的,他也不好在此时败了他的兴致。 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跟着一起来保护曹正彬的护卫们也呼啦啦走了。 其余几个挨不住训练来躲懒的关系户互相看了看,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带着自己的护卫们也走了。 伤兵营里顿时空旷了许多,一直在角落里忙碌的一个瘦小身影小心扭头看向曹正彬的背影。 他竟然是卫戈妻子的外甥吗? 史书上记载,卫戈登基后,他会成为一代着名儒将,以不滥杀诸城,灭后蜀,克金陵,伐北汉,攻辽国,北宋立国后,深受皇帝重用,最后病死,也算善始善终。 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她还是更中意那个人。 史书上说,他会在后汉立国后投奔卫戈。 但具体是哪一年,她并不知道。 但是只要跟着容衍,她总会见到的。 因为,野史上还记载了,容衍和他是结义兄弟,关系非常好。 “王扶,发什么呆呢?赶紧将这些换下来的纱布洗了。” “是,于爷,我这就去。” 于七郎眯眼看着还不到他胸口的小东西抱着一个大桶,贴着墙边溜了出去,砸吧了下嘴: “胆子小的跟个耗子似的,也不知道老王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旁边有人道:“那小子才十二岁,之前一直在流浪,想必吃了不少苦,再养养,等身子骨养起来了,胆子也就大了。” 于七郎眉心仍然紧蹙:“我就是奇怪,这小子胆子这小,怎么在流民中活下来的?” “运气好呗。行了,你管那么多作甚?长成什么样,自有他爹管。” “也是。” 时景痛快洗了个澡,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就坐到桌前,开始斟酌要采购的药品。 今日去安阳镇,除了忽悠了一家冤大头,还打探了一些消息。 古代消息传递速度慢,但几乎所有有经验的老人都对之前那场雨心有担忧。 那他们最好提前准备起来,不然,等消息传过来再准备就晚了。 而且,就算灾害没有发生,准备的这些东西也都是军队能用上的。 “恩人,湿着头发于身体健康有碍,让奴家帮您擦干吧!” 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 时景抬头,就见一身红衣的女鬼略忐忑的在他书桌前请示。 他笔尖顿了顿道:“不麻烦了,我头发短,很快就干了。” “那可有其他我等可帮您做的?”红衣女鬼有些失落的垂头,随后又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时景,只不过声音却变成了清朗少年音,连飘忽的身形都跟着变幻成少年的形貌。 时景刚要继续拒绝,便见红衣少年鬼再次变幻成青年模样,声音温润道:“恩人救我等脱离桎梏,我等皆感激涕零,如若有任何事,尽可交代给我们,也好让我们聊表感激之心。” “不错。” “就是。” “恩人尽管吩咐。” “......” 不同的声音纷纷表态,一时间,寝帐里被鬼音充斥,时景太阳穴抽痛一下。 眼前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魂魄,而是由惨死在裴家的所有人因怨气凝聚而成。 他们共同的目标是向裴家寻仇,所以才能聚集在一起。 等怨气散了,这个凝聚而成的厉鬼也就散了。 虽然他信誓旦旦不怕裴家找高人来收了他们,但怕他怕这厉鬼一个激动将人都给搞死了。 裴家人现在还不能死,他还用得着。 目光在寝帐内扫视一圈,确实没有他们能帮忙的。 随后,将目光转向帐外,道:“这样吧,你们去帮我打听下,离开的那些将兵到底干什么去了。” 第21章 疫病1 “好的。” 略带稚嫩的孩童声音,欢快的应了一声飘走了。 恩人人真好,这是放他们自己出去玩呢~ 军营哎~他还没见过呢~ 时景眸光一冷,连孩子都不放过,裴家人确实该死。 月白没有跟着时景,白日里玩的开心。 趁着符纸功效还没过,他趁着天黑去小澡堂洗了个澡。 这次他没有去军师那间专属小澡堂,那里还需要自己烧水,烟一冒太明显了。 “啦啦,啦啦啦......” 嘴里哼着不知名小调,小心的换上新衣衫。 在他一再要求下,时景终于愿意给他画身其他颜色的衣衫了。 月白色的衣衫穿在身上,挺括修长,衬的他更加玉树临风。 美滋滋转了个圈,心想,时景把自己折腾成一副痨病鬼的模样,没想到审美倒是不错。 这身衣服的设计跟现在的衣服有很大不同,肩膀被微微垫起,修身显得人格外精神。 刚要踏出浴室隔间,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外而近。 月白顿住手,能入小澡堂的大小都有军职在身,彼此也几乎都认识,他还是等他们入了隔间再出去吧。 “晦气!好好玩着水,竟然飘下几具死尸,害的我们还要再洗一次。” “老五,快别说了,一说,我这浑身就跟有蚂蚁咬似的。” “快洗,快洗,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脏东西。” ......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几人急三火四的洗过一回,才有心情继续说话。 “曾虎他们走了好几天了把?你们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只知道往邢州方向去了,具体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邢州?按辽军的撤退路线,应该会路过那附近,难不成是容将军碰上辽军了?” “可惜呀!我当时怎么就不在呢?不然跟着去怎么也能立上一功。” “谁说不是呢,白白错过一次立功的机会。” “......” 看他们聊得火热,月白趁机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 本来想直接回时景那,想到那几人的谈话,他又转道去了河边。 河里的尸体啊...... 河边有些喧闹,他干脆恢复鬼身飘了过去。 没想到时景也在,他正指挥着士兵忙来忙去。 一群士兵堵了口鼻,正在将河里的尸体往岸上拖。 还有一群士兵在忙活着在架拦截网。 张子龙站在时景身边, 捂着鼻子不解的问道:“时大夫,为什么要打捞这些尸体?” 臭烘烘的..... 时景脸上带了口罩,手上还带了一副乳胶手套,上面已经被不知名污垢污染。 他脸色有些沉重:“张校尉,上游只怕情况不妙。这些尸体死了有些时日,有死于刀伤箭伤的,更多的却身上没有致命外伤,初步判断是死于疾病......” 张校尉嫌弃神色一收,肃声道:“你是说上游爆发了疫病?” 时景:“八九成。” 一直站在两人旁边的韩粮官顿时脸色一变,一把揪起了时景的衣领,压低声音吼道:“你知道上游发生疫病,还让士兵们打捞尸体?是想我们一起得疫病吗?” 张校尉并没有阻止韩粮官,目光复杂的看向时景,他也不明白。 那可是疫病啊! 一不小心,这全营的人都得废! 时景没有挣扎,任由韩粮官揪着,语气却依旧淡定: “即便不打捞,就不会有人感染疫病了吗? 韩粮官知道今天有多少士兵在河里洗过澡吗? 又有多少人不小心喝下了泡了尸体的河水? 说不定,疫病的种子现在就已经在士兵门体内埋下了。 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时景每说一句,张校尉和韩粮官的脸色便惊慌一分。 到最后,韩粮官揪住时景衣领的手都开始颤抖。 他今天也在河里洗过澡,那他...... “呕!” 韩粮官松开时景,跑到一边剧烈呕吐起来。 张校尉很是同情,同时也很庆幸,因为在接受时景的治疗,他遵医嘱不能贪凉,这段时间都是老老实实去澡堂洗热水澡。 不然,他也会是呕吐的其中一员。 但时景却没准备放过他,问道:“做饭的水和饮用水都是哪里取的?” 张校尉:!!! 他僵硬的将目光转向河水。 不会吧?!! “你!你去火头营将老宋叫来。” 张子龙打发一个小兵去叫人,他则转头继续问时景:“时大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时景也没卖关子,将思考好的应对方式,一条条说出来: “首先,河水已经已经被污染,不能再用。” 张校尉连连点头,这是当然,泡了尸体的河水,谁敢用? “其次,寻找新的干净水源,做好拔营移帐的准备。” “第三,全营士兵清理个人卫生,衣服被褥皆用开水煮过,其他地方......待会,我配制一些消毒药水,每隔一段时间喷一次。还有预防的药汤,每人都要喝上一碗。” “第四,让士兵们互相监督,一旦出现身体不适症状,立即送来军医营帐,告诉他们,疫病初期症状轻,越早治疗,痊愈几率越大,隐瞒病情只会害人害己。” “第五,韩粮官,立即着手采购单子上的药材。” “第六......” 时景一条条交代着,等官火头营的宋七味赶来,说了用水情况,时景松了口气。 还好,军营里有水井,吃的水都用得井水。 宋七味:“有条件的话,我们也是很讲究的,毕竟那河天天有小子们在里面嚯嚯,谁知道有没有在里面撒尿的,用井水放心些。” 时景:“那可真是太好了,宋食官接下来,还请您受累,每日多烧些热水供将士们饮用,切不可再让他们喝凉水。” 宋七味不解的挠挠后脑勺:“井水不是干净吗?为何不能喝?” 时景耐心给他解释:“地下水道的水源多相连,如今连日暴雨,地下河道水位必定上涨,井水跟河水相通也不无可能,事关将士们健康,小心一点无大错。” 宋七味:“有道理,行,时大夫,您就放心吧,饮食这块就交给我了。” 时景点点头,又交代了几条才算结束。 见他交代完了,吐的脸色有些发白的韩粮官才开口问道:“那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第22章 疫病2 时景之前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若是任由这些尸体再泡在河水里,那污染的范围会继续扩大。 为了下游的百姓,他们必须将这些尸体捞起来。 不仅如此,还要派人溯流而上,寻找尸体的源头,彻底断绝。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去处理尸体的士兵很可能会感染疫病,需要好好挑人选。 下游也要派人通知当地官府或军队,做好防疫准备。 时景看向打捞上来的尸体,以及浑浑噩噩漂浮在尸体边上若隐若现的魂体:“全火化了。” 对此,张子龙三人面色虽然有些微不忍,但也都没提出异议。 在古人心中,火化之人会永堕地狱,不得轮回。 战场上的军人打扫战场的时候,一般也会将死者就地掩埋。 但懒得动手的,一把火烧了也有。 有疫病发生时,更是会将尸体火化以防疫病蔓延,这都已经是常识了。 时景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埋的离水源远些。” 张子龙拍胸脯:“时大夫不用担心,我懂。” 时景一夜未眠,忙着给韩粮官写药材名单,忙着调配消毒药水,忙着熬制预防汤药。 天还没亮,各营帐便嘈杂起来。 士兵们显然听说了可能会有疫病的消息,有昨天在河里洗澡的,顿时觉得哪哪不对劲,呕吐的呕吐,着急忙活去澡堂洗澡的洗澡。 不过,有上级有条不紊的安排安抚,倒是没出乱子。 毕竟现在还没人发病,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还没那么严重。 时景指挥人将熬好的汤药搬出去,士兵们便在指挥下,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排队领药汤。 每个领药汤的士兵都要在名册上签名,药汤当场喝掉,并记录当前身体有无异状,若是有的话,有何异状。 确认没异状的,眉心点上一个红点,有异状的点黄点,暂时搬到隔离营观察,等着时景诊治。 忙忙碌碌一整天才将整个军营理顺了一遍。 隔离营里也已经关了近百号人。 “呕!” 一个小兵趴在恭桶上不断吐着,吐的一屋子的人脸色都不好起来。 离他近的一个汉子焦躁道: “你够了啊,澡也洗了,还没反过劲来啊?” “呕!不是,我是真的感觉恶心。” 闻言,汉子一愣,随即面色一变,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小兵的脸色,面色潮红,嘴唇却有些发白,一脑门的虚汗,整个人蔫哒哒的。 “你、你该不会......” 汉子心慌的一批,小兵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算命的说,我生来就是个倒霉蛋,自幼爹不疼娘不爱。朝廷来征兵,家里抽签,我一抽就中。 去了军营,就碰上个残暴的上官,若不是遇见你,我怕早就死了。 海哥,我怕是又被霉运找上头了。 这次我若是撑不过去,海哥,劳你将我骨灰撒一点到大海里。 下辈子我想当一条鱼,在大海里自由自在.....” 汉子猛地打断他的话:“呸呸呸!你说什么呢!不过就是呕吐,说不定就是吃坏了肚子呢!而且,即便就是,时大夫也说了,越早发现,治愈机会越大,你给打起精神,别想那些不该想的!” “不错,他说得对。保持积极的心态对病情有利。” 时景掀开营帐走进来。 隔离营里的状况一直有士兵给他通报。 之前他倒不出手,现在才有时间过来,结果正赶上这一例病发。 “时大夫。” “时大夫。” 看见他来,营帐里的人纷纷打招呼,给他让开一条路。 时景此时全副武装,包的严严实实,跟在他后面的士兵也几乎是同样的打扮。 走到发病小兵跟前,时景把了下脉,又详细询问了一下他的症状和感受,心中有了初步诊断。 在周围各种或忐忑或害怕或不安的目光下,淡声道:“初步诊断是霍乱,确实是疫病。” “嗡!” 营帐内众人只觉脑袋嗡鸣,呼吸都重了几分。 时景继续道:“霍乱有1-3天的潜伏期,但发病迅急,初期症状就是腹泻、呕吐,后期有可能伴随着发热、头痛、全身痛、恶寒、抽搐等症状。 但大家也不要过于惧怕,汉时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对此已经有了相当完善的治疗方式,所以即便发病了,只要得到及时治疗,又八九成治愈机会,所以大家不更因为惧怕而隐瞒病情,此病越早治疗越好。” 时景知道,普通人对疫病不了解,只知道疫病发生,整村、整镇、整城的人都会死去,所以才会惧怕,甚至因为惧怕被放弃而选择隐瞒病情。 但其实,只要疫病一爆发就及时采取手段,就能控制疫病的蔓延,减少发病人数。 发病人数越少,每个病人分到的医疗资源就越多,治愈的可能性就越大。 只可惜,古时候的官员很多都怕朝廷责罚,选择隐瞒不报。 等疫情发展到瞒不住了,事态也就控制不住了。 杀掉疫区所有人就成了最快也最简单的解决疫情的办法。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尽可能的筛选出这些最初的感染者,控制疫病的蔓延。 不要小瞧了百姓,他们因无知而忧思,因无望而恐惧,但只要有人给他们指明一条生的方向,他们便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时景淡定甚至有些轻描淡写的态度,大大缓解了众人的恐惧情绪。 见他们情绪安定下来,时景继续道: “你们现在大部分人还是潜伏期,如果有人出现上述症状,会被移到其他营帐接受治疗。 军中现存的药材,即便你们全部人发病,都足够你们使用了,而且,韩粮官已经出发去采购新的药材,保证大家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 所以,还请大家忍耐一段时日,为了自己,也为了战友们,不要出隔离营。” “那时大夫,要我们在这里待多久?万一有人没病,在这里待久了反而被传染了呢?” 这个问题似乎戳中了大家的心头,一时间许多人附和,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第23章 疫病3 时景没有立即出声,等他们都发泄完一轮情绪后,才继续缓声道: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 这个营帐已经有人发病了,所以接下来,你们每个人都要接受一遍全身消毒并服用预防药剂。 你们将被移到另一个干净营帐继续隔离。 而这间营帐将会被全面消毒,确保没有残留。 但一直将你们关在一处,总有隐患。 军营里已经在着手给大家搭建小帐篷,争取三天后让大家都能住上单间。 这样,既不怕别人传染你,也不怕你传染别人。 所以,这三天尤为重要,为了你们每个人的身体健康,一定不要隐瞒病情。 现在,还有人有上述症状吗?” 听到时景的安排,尤其是后面的单独隔离,所有人心中都安定下来。 在不知道谁有病的情况下,自己待着是最安全的。 人群一阵窃窃私语后,有几个人相继走了出来。 他们都是疑似腹泻,但没有呕吐。 还有几人被别人举报,说看着不对劲。 时景将他们全都带走接受治疗了。 挪帐篷及消毒的事就交给了其他人。 有了第一例,第二例、第三例、第四例很快出现。 第一天,确诊了十三人,大部分都是初期症状,中期症状有三例。 时景深知,他虽然暂时安抚了士兵们。 但他们心中对他的医治水平仍然心存疑虑。 所以,这第一批病人的医治结果决定了他们对他的信任度。 所以,对这第一批人,他医治的格外慎重。 尤其那三个中期症状患者,他甚至给他们输送了一些灵力,加快他们的痊愈。 他的努力是有回报的,第一天的患者症状明显减轻。 第二日清晨,时景顶着两个熊猫眼收到了患者声泪俱下的感谢。 时景已是累到极致,但还是柔声安抚了几句,才回了自己营帐,强撑着将防护服清洗消过毒后,就直接瘫倒在地上,睡着了。 月白和红衣厉鬼懂事的没有打扰他,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时景没有睡多久,便被士兵焦急的喊醒。 “时大夫,又有人出现了腹泻呕吐的症状。” 时景睁开眼,一秒清醒,站起身边穿防护服边问:“有多少人?怎么安顿的?” “二十四人,按您之前交代的,先给喂了盐水和糖水......” 时景一一看过后松了口气,还好,今天人虽多,但病发的人都是轻症。 经过第一天的慌乱,第二天所有人显然都从容了许多。 整个营地有条不紊起来。 第三天,发病进入爆发期,一百多隔离人群,有近半发病,好在都是轻症。 不幸的是,半夜普通营帐一个隐瞒病情的士兵病情急剧恶化,被同营帐的人紧急送来治疗。 那时,整个人已经拉的虚脱,瘦的不成样,烧的更是迷迷糊糊,身体连连抽搐着。 张玉龙暴跳如雷,将帮着一起隐瞒病情的士兵骂了个狗血淋头。 为首那个还不服,被张玉龙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拉起来隔离了。 “一群不知道好歹的蠢货,给活路不走,偏要自寻死路。”张子龙骂完,转头对时景道:“时大夫,这小子你能救就救,救不了也是他自己作死。” 这几天,经时景的手,没死一个人,他已经被其高超的医术折服,对成功消灭这次疫病也信心十足。 结果,他这心刚放下,小兔崽子就给他迎面一个暴击。 时景对此倒是很淡定,人性向来如此。 总有一些特别固执又刚愎自用的人,以为自己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其他人都是傻子。 “交给我,张校尉你现在带着人再将整个军营筛一遍,以防还有其他隐瞒病情的人。” “时大夫放心,我这就去。” 张子龙气呼呼带着人走了。 时景开始全身心救治,这人送来太晚了,他费了许多灵力才将人救回来。 灵力消耗过度,他疲惫的身体再也撑不住,刚回到自己的营帐就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胸腔更像是藏了个老风箱,呼哧呼哧,每一下呼吸都急促又沉重。 脑袋一阵阵抽痛、晕眩,时景知道,他到极限了。 月白急得团团转:“时景,你怎么了?!说句话呀!” 红衣厉鬼更是飘出帐,疯狂朝外面路过的人喊:“快来人啊,救命啊!” 却没人能听见。 时景闭眼缓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月白,把红灵喊回来。” 别等会一个激动显形,吓到人。 现在一个疫病已经够令人头疼了,再来一个闹鬼...... 时景闭了闭眼,不敢再想下去。 红灵冲进来,见时景没事,不由松了口气,浑身的煞气也消散开来。 “恩人,你怎么样了?” 时景:“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们别担心。” 月白皱着眉:“这样下去不行,百十来个病号只靠你一个人,早晚得累死。你那紫符再给我几张,我帮你。” 时景恢复了一些体力,边慢慢脱下身上的防护服边道:“不行,现在各处戒严,军营里凭空出现一个人藏不住。” 月白并不放弃:“士兵都被关在自己的营帐里,能在外面溜达的人只有火头军和巡逻兵,我小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时景想了想还是摇头:“你又不懂医,能帮我什么呢?” 月白:“可以给你提洗澡水,拿饭食,你晕了,还可以叫人来救你。” 时景叹口气,道:“这些都需要在人前露脸,你来历不明,怕是一露面就被抓了。” 月白:“......\" “可是......” 时景打断他,安慰道:“这种情况不会太久了,我已经让秦粮官多弄几个大夫来,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之前打算让韩粮官去,但考虑到韩粮官去河里洗过澡,有患病隐患,便让他留在军营调度指挥了。 看他仍然闷闷不乐,时景终究心软了一下:“罢了,既然你上赶着干活,那就去碰瓷吧......” 听完时景的“碰瓷计划”,月白眼前一亮,兴冲冲的就飘出去了。 红灵看着月白的背影,满脸羡慕。 转头眼巴巴看着时景,就是嘴巴闭的紧紧的。 时景:...... 算了,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军营里不能有女人和小孩儿。” 红灵怔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用清朗男声兴奋道:“我可以用男相。” 行吧,打发他去找月白,时景仔仔细细清理了防护服和个人卫生。 洗的时候,他想着,有个帮忙端茶递水,洗衣做饭的人,也不错? 起码他能抽出更多时间睡觉。 想着着以后的愉快生活,时景歪歪倒倒往床上一倒,就人事不知了。 第24章 女人?哪来的? 中间,张校尉来找人,看时景惨白着脸跟死猪似的睡在地上,心知这几天他是真的累坏了。 军营里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大夫,真给累死了,可就麻烦了。 张子龙没叫醒他,让人将他小心的抬到床上后,吩咐一个小兵在这儿守着,不是要死人的大事,不要叫醒时景。 时景得以睡了一个安稳觉。 一觉醒来,顿觉精气神又回来了,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从地上跑到了床上。 沉默一瞬,嘟囔了一句:“太松懈了......” 洗漱了一下,正吃着饭,张玉龙便掀帐门进来了。 “时大夫醒了?身体还受得住吗?” 时景:“还要多些张校尉体恤,睡了一觉,好多了。张校尉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张子龙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一屁股坐下:“不用,我吃过了,时大夫你自己吃吧。” 见此情形,时景“嗯”了一声,也没多客气,埋头抓紧刨饭,边吃边道:“张校尉有事?” “不及,你慢慢吃,我也喝口水歇歇。” “行。” 不到五分钟,时景干完饭,一边擦嘴一边问道:“张校尉有什么事,说吧。” 张子龙放下手中的茶碗道:“容将军传信回来,大军十日后将归,同行的还有五万多女人,让我们做好接应。” 时景诧异:“女人?哪来的?” 人数还这么多... 说到这里,张子龙兴奋起来:“前段时间,不是有大批士兵离营了吗?就是容将军发现了辽军痕迹,并且发现辽国的皇帝耶律德光在路上病死了。 趁着他们军心不稳,容将军带人突袭,将被他们一路掳掠的女人都救了回来。” 时景眉毛微挑:“没记错的话,辽国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容将军带着不到三万兵,能打过吗?” 而且救人和打仗还不一样,打仗可以奇袭快打,救人,那速度慢一点,就能被人包了饺子。 张子龙一拍大腿道: “也没那么多,辽军入中原后,分了一些兵出来守城池,现在主力也就是十来万。 主要是,他们自己立了个皇帝,正积蓄力量回国跟述律太后和皇太弟耶律洪古斗,没心情跟我们缠斗。” 虽说如此,时景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再问下去,转而皱眉道:“可军中现在闹瘟疫,他们回来的时候只怕还没过去......” 张子龙:“我也在担忧这个问题,时大夫,有没有办法尽快解决这次瘟疫?” 这事儿,时景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 “不是说女子不能入军营吗?不如,将那些女子带入城中安顿?” “这个吧,嘿嘿......”张玉龙搓了搓手:“你也知道,军中光棍甚多,如今来了这么多女子,将军想先给他们相个亲。 一来解决了士兵的终身大事,二来也给那些女子一条活路。 但要是将她们带入城中,咱兵营的小崽子们机会可就少了 。” 毕竟军汉朝不保夕的,说不定哪天就战死沙场了,实在不是好的结婚对象。 虽然,有点趁人之危、挟恩以报的嫌疑,但媳妇到手就行。 他们就是些臭当兵的,要那么高的道德水平干什么,又不是圣人。 “可我们这儿条件简陋,拿什么安顿?” 这荒郊野岭的,要房没房,要吃没吃,要喝没喝。 就算相中了,难不成还要在这儿安个家? 一旦大军拔营,那些嫁过来的女子怎么安置? 张子龙挠挠头:“这事儿我也知道困难,但将军信中说这些他会安排,让我们暂时弄出几个营帐给那些女子住就行。 弄出个临时住所倒是不难,军营附近有个废弃的村庄,里面的屋子收拾收拾还能住,就是因为疫病,军营里的小崽子都还禁着足......” 出不去,见不着,也没用啊。 时景:“明白了,既如此,那就麻烦张校尉再全军排除一次吧,如果一个营帐连续五天都没有出现新病例,那就可以解封。不过最好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吃外面不干净的东西和水......” 一项项交代完,张玉龙龇着大牙出去了。 时景也收拾一下去查看病人,正询问着一个士兵的病情,就听军营外面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摇摇头,眸中露出一抹笑意。 也不知道是为相看媳妇高兴,还是为马上到来的自由欢呼。 “时大夫,秦粮官派人送东西和大夫回来了,还有两个人说是您的师弟,要不,您去看一下?” “师弟?”时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了,他那两个去“碰瓷”的师弟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走,去看看。” ...... “景师兄,我们可找到你了,嘤嘤~” “景师兄,我好饿~” 时景刚走出军营就被扑过来的两道身影抱了个严严实实。 上身挂着月白,下身挂着红灵。 两人打扮的破破烂烂,还散发着阵阵臭味,要不是认得两人的声音,时景都以为是两个乞丐。 嘴角抽了抽:“你们怎么这副模样?” 鬼要穿上衣物,除了他亲手画,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祭拜时,指名道姓的烧掉。 当然,鬼自己烧是没用的。 两鬼走之前,时景给了他们几张符,让他们可以便宜行事。 结果,他们就是这么便宜行事的? 月白抬起一张花白的小脸,期期艾艾:“师兄,你是不知道,你走了没多久,师父就说养不起我们了,让我们下山投靠你。 结果山下太乱了,盗匪横行,身上带的行李和盘缠都被抢走了。 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消息,我们一路乞讨着找过来了。 呜呜,师兄,我好饿啊~” 众人只看着少年越说越委屈,最后哽咽不成声,不由心生怜悯,这世道,他们也是知道的,活着都不容易啊。 红灵不善言辞,只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时景,嘴里附和着月白的话:“嗯嗯,师兄,我也饿,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哈哈,小家伙,牛可不兴吃,不过其他的可以管够。” 张校尉挤过来哈哈笑道,手上不嫌弃的摸了摸红灵的小脑袋瓜:“时大夫,既然他们真是你的师弟,那就别在军营门口待着了,里面说话。” “这不太好吧?” 第25章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看守大门的小兵很为难。 军营重地,岂能随便放不相干的人进去? 张校尉挥挥手:“没事儿,时大夫的师弟不是外人,出了事,我担着。” “是。” 月白和红灵顺利混入军营,洗洗刷刷,吃饱喝足后,时景就开始毫不客气的使唤他们。 除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主要是照顾那些重症患者。 他们又不是人,不怕被传染。 一天下来,对两人心有疑虑的人都放下几分戒心。 毕竟这么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的好少年不多见啊。 时景今天也轻松了许多,有秦粮官送回来的大夫们加入,他的压力骤减。 因为防疫措施做的及时,每日新增病例在逐渐减少。 五天后,第一批病人康复了。 禁足的士兵们也解禁了几个营帐,军营里一时热闹嘈杂起来。 勾的还被关着的人心思更加躁动,时景怕出事,刚准备跟张校尉说一下。 没想到张校尉和几个将领也想到了,干脆带着精力旺盛的小兵们去隔壁废弃村落,帮着一起收拾。 时景安心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好转。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时景揉着僵硬的后颈往自己营帐走去。 远远便看到有几个身影在他营帐前徘徊,看见他,连忙迎上来,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 “时大夫,齐舟跪谢您的救命之恩。” 时景被吓了一个激灵,定睛一看,才发现领头搁那砰砰磕头的正是第一个发病的士兵。 他赶忙将人一一扶起来,道:“快起来,快起来,磕破了头还得浪费我的药。” “噗嗤~” 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时大夫,以后您有什么要做的,我等必定义不容辞。” 几人将胸脯拍的邦邦响。 时景笑着跟他们说了几句才将人打发走。 营帐内,红灵已经准备好了浴桶和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时景将自己抛到了床上。 真是久违的感觉啊~ 时景忍不住喟叹一声:“红灵,我睡一会儿,谁来都别让他进来。” 有其他大夫在,他已经不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偶尔偷个懒也是可以的。 梦里他似乎回到了蓝星。 因为他的神秘失踪,惊动了时家老祖宗。 他们家虽然会道术,但却并不擅长推演。 老祖宗去找了道一禅师推演,结果是,人没死,但基本也回不来了。 他家混成全网黑的妹妹,发了退圈声明,说是要回家继承家业。 随后就被老爷子压着学习祖传的道术和医术。 学有所成后,竟然重新杀回了娱乐圈,幸好这次争气了一回,将该打的脸都打回去了。 后来拐了个被偷了气运的小帅哥回去,生了一对双胞胎。 老爷子担心两孩子跟着小夫妻俩学坏,亲自带着,誓要将他们培养成家族接班人。 似乎一切都很完美,没了他,大家也都很幸福。 时景很不爽的醒来,双眸黑沉:“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吧?” 没有回答。 时景又是一顿骂骂咧咧。 他穿越时空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个声音跟他说,这个世界需要他的拯救。 当时,他心中就一阵无语,这是什么中二病的台词? 他小学时就不看那些一个人拯救世界的中二剧了。 而且,这个世界关他什么事? 某个存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油盐不进,最后承诺,只要他积攒足够功德,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时景表示不接受,不经他的同意就将他弄来这里,还恩赐般的跟他说,完成kpi就送你回去。 这不妥妥的绑架吗?还是要自己赚赎金那种。 就这还想让他感恩戴德,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他打不过那个存在,那个存在对他的油盐不进也失去耐心,直接将他扔到了这个世界。 就跟惩罚似的,他被直接扔进了流民堆,一路上又是溃兵、又是流寇、又是土匪,烧杀放火、强奸抢劫、坑蒙拐骗,甚至人吃人,直接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他承认他受到了很大震撼,夜不能寐,终日惶惶,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曾经,他也崩溃的问过那个存在到底要他做什么。 可那个存在却再也没回应过他。 现在又让他做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骂累了,他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落下来的泪水,爬起了床。 正洗着脸,帐帘就被人猛地掀开。 “时大夫,时大夫!” 张子龙慌慌张张进来,在帐篷内扫视一圈,看见他,立马过来拉他:“快跟我来!等着你救命呢!” 时景被拉了一个踉跄,听清他说的话,心中也一个咯噔,难不成有人病重了? “等等,等我穿好防护服!” “不用了,不是看染疫病的人!” “那等我拿药箱......” “有人给你拿了!” 时景回头,果然见一个小兵抱着他的医药箱,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行吧,时景镇定下来,边被拉着快跑边问一些情况:“病人哪里受伤了?什么症状?” 张子龙声音很急切:“脑袋,非常严重......” 脑袋? 时景心中一咯噔。 头部可以说是人体最精密的部位,在现代社会,即便有各种仪器辅助,医生也不敢轻易在人脑袋上开刀。 更何况在医疗落后的古代。 他还想再问一些信息,结果张子龙来了一句,他也说不清楚,让他自己去看。 时景:...... 时景闭嘴了,随便吧,爱咋咋地。 一路被拉着朝主营帐走去,时景眉尾挑了挑,看来等会要看的人身份不低。 “砰!砰砰!” “唰唰!” “哗啦!” “将军,再忍忍,大夫马上来了。” “哎哟,将军您看着点,末将脑袋差点给您开瓢了。” “啊!快拉住将军,别让他撞坏了头!” “嘶!我的鼻子!” “将军松手,快松手,我的胳膊要断了!” ...... 还没到帐门口,东西破碎声、人声、碰撞声、打斗声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便传来。 第26章 他究竟是什么人? 显然里面有人在发疯,时景想停一下,等里面的人将人制住再进去,奈何张子龙不给他机会,一把掀开了帐帘。 “嗖!” 一个花瓶迎面砸来,时景迅速一偏头,躲了过去。 营帐内的场景映入眼帘。 四五个大汉对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男人围追堵截,然而那男人身手极其敏捷,力道也不小,几个大汉愣是压制不住他。 “若飞,大夫来了,别闹了,乖啊,让大夫看看。” 张子龙跟哄小孩儿似的,拉着时景不断朝黑衣男人走去。 黑衣男人听见自己的名字,猛的转头看来。 透过他散乱的发丝,时景跟一双猩红如兽的眼睛对上,顿时后背一麻。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疯狂、狠厉、嗜血...... 下一秒,那人化身一只矫健的黑豹,几息之间就窜到时景跟前。 张子龙面色一变,连忙出手阻拦,却被一拳轰了出去。 青筋凸起的手直直朝时景脖颈抓去。 两人的距离很近,时景看得很清楚,他眸子里充斥着看见猎物的兴奋和......残忍。 猎物吗? 时景一边嘴角翘起,有意思,“疯了”都还能分清自己人和外人。 “不要......?” 张子龙焦急的喊声到一半拐了个弯,双眼猛的睁大。 时景的动作看似很慢,实则总能恰好躲开容衍的攻击。 他似乎不急着动手,一味闪躲,一派从容的观察着对手的招式。 几次攻击落空,容衍显然更兴奋了,动作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每每出拳都带起一阵劲风。 终于,时景开始反击了。 他的动作时慢时快,刚柔并济,双手如蛇缠绕而上,推拉摇晃间,容衍刚猛的力道就被卸去了。 两人一刚一柔,一快一慢,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项云看的目瞪口呆:“霆霆,我是不是眼花了?竟然有人能跟狂暴状态的将军打这么久。” 楚霆皱眉:“叫我楚霆。” 项云敷衍点头:“好的,霆霆。” 楚霆懒得跟他拌嘴,转头问张子龙:“这就是你说的大夫?不是说手不能提,没有丝毫危险性吗?” 张子龙愣愣摇头,他也不知道啊,谁能想到瘦巴巴跟个痨病鬼似的人有这身手? 他平时也没表现出来啊? “这身法......有些意思,军师,能看出他是哪个流派的吗?” 项云一脸兴味,转头问坐在角落的玄夜。 他比之前瘦了许多,唇色泛白,一身道袍挂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晃悠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玄夜看着时景的身影,疲惫的目光闪了闪:“有点像道家的......” 项云摸着下巴上的伤口:“道家?看来这位跟你算是道友啊......” 玄夜双眸微眯,道友吗? 说话间,时景和容衍竟然过了有上百招。 时景在几个月的流浪中身体损耗不少,如今体力还没有恢复巅峰时刻。 只打了这么一小会儿,呼吸便开始急促。 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手一抖,一根银针陡然出现在他指尖。 趁着容衍露出一个破绽,顺利将银针扎进容衍脑后天星穴。 容衍动作僵硬一瞬,随后又高高扬起手掌。 有破绽! 时景眸中精光一闪,银针一根根射出,精准扎到容衍身上。 终于,他不动了,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时景一个健步上前,避开银针扶着他的肩膀。 长舒一口气,终于将人放倒了。 转头看向仍目瞪口呆看戏的几人,眉心微蹙:“你们来将他抬到床上。” “啊?哦哦,好的。” “别碰到他身上的银针。” “嗯嗯。” 众人小心的将容衍扶到床边坐下,项云和楚霆一左一右握着他的手臂,防止他躺倒。 张子龙接过小兵手里的医药箱递给时景:“时大夫,您的药箱......” 时景接过来放桌上,边打开边问:“这就是容将军?他什么情况?” 张子龙不知为何有些小心翼翼:“不错,他就是若飞,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他头疾又犯了,时大夫,您快给看看。” 时景暗道,这可不像是普通的头疾,别人犯头疾,浑身无力,这位明显战力暴涨。 拿出脉诊,走到床前。 旁边的人很有眼色的给搬了张桌子和凳子到跟前。 时景坐下,拉过容衍的手放到脉诊上。 手指刚一搭上他的脉搏,就被弹了开来。 他诧异抬头,好澎湃的内劲。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练出内劲?! 在现代,人们都以为内劲、内力是武侠小说臆想出来的东西。 但其实在很早之前,灵气还未枯竭之时,它们是存在的。 那时,它们还被称为灵力。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灵力比蓝星充沛,所以鬼才能有能力现形。 只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碰见体内灵力这么充沛的人。 嗯,也很霸道。 张子龙看他皱着眉不动了,询问道:“时大夫怎么了?” 项云了然的插话:“你是不是也把不出他的脉?” 时景微微诧异:“把不出脉?什么意思?” 项云:“岑老大夫和其他大夫都说他脉息格外强健,强健到,他们把不出其他。” 除了军师,只可惜军师现在身上有伤,也无能为力。 “是吗?”时景低下头,看向那人血管鼓动的手腕:“还没有我把不出来的脉。” 话落,时景周身气机一变,手指有力的按了下去。 “啵!” 细微的气泡破裂声后,似有微风拂过,鼓动了时景的衣袖。 这是! 玄夜猛的坐直身子,黑沉的双眸直直看向时景。 项云和楚霆也肃了神色。 他们离得近,能清晰感受到有两股气机在交锋。 然后,他们熟悉的霸道的气机竟然一照面就被人轻而易举的戳破。 他们跟看怪物一样的看向时景,他竟然能破开容衍的护体罡气! 他究竟是什么人? 第27章 我若说没有呢? 时景可没空想其他的,他的灵力虽然顺利探近容衍的经脉,却行进的极为艰难。 灼热的火灵之力因他灵气的强行闯入愤怒的翻涌着,对他的灵力进行围补。 他的灵力是木属性,火灵力的灼烧令他非常不适。 也懒得跟明显失控的火灵之力纠缠,加大了灵力输出,如推土机一般强势碾压过去。 灵力所过之处,所有一切都无可遁形。 许久,他终于睁开了眼。 “他怎么样?” 问话声从身后传来,时景微微侧头。 那位军师不知何时竟然到了他的身后。 他身上的气息很淡很弱,也有几分......熟悉。 时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破烂的经脉,他现在还没走火入魔真是一个奇迹。” 张子龙紧张的问道:“那时大夫,他还有救吗?” 刚刚时景的话,他不是听得太懂,但“走火入魔”显然不是个好词,他理解的就是,容衍快疯了。 时景没有立即回答,他心中还在斟酌。 一番查探下来,他发现这人的“病因”来自他的功法。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残缺功法,进展可能飞速,但灵力暴戾,无时无刻不在破坏修炼者的经脉和身体。 若果放任不管,不出十年,他必暴毙而亡。 玄夜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温声道:“时大夫,你有何想法,尽管道来。” 时景回过神,如实道:“他的病是因为自身功法造成的,若想彻底治愈,只有散尽全部功力,再用珍贵药物调养受损的经脉,余生不再劳累,或可寿终正寝。” 玄夜:“天下未平,他不可能散尽功力的,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时景眸光一闪,他话中之意是,容衍早就知道自己的病因,却为了“天下”执意继续吗? “时大夫,我知你是能人,就算不能治愈,也有缓解的办法,对吗?” 玄夜声音虽温和,时景却从其中听出了笃定,以及......威胁? 时景抬头,淡然的看着他:“我若说没有呢?” 玄夜温和一笑:“有个词叫双拳难敌四手。” 时景也笑:“还有个词叫蚍蜉撼树。” 两人都在笑,一个比一个笑的和煦,但张子龙却总觉得浑身发冷。 “发生了什么?这气氛不太对啊?” 他凑近项云小声问道,项云也小声给他翻译: “军师觉得时大夫有救治将军的办法,但代价可能太大,时大夫不想救,于是军师就威胁他说:你赶快给我救,不然的话......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我们人多,一人一拳也能打死你。 然后时大夫不仅不受威胁,还不屑的回击:你们太弱了,想杀他那是自不量力。” “闭嘴!” 楚霆瞪他一眼,就你会叭叭,没见军师和时大夫都看过来了吗? 张玉龙一听容衍有救,忙恳切的对时景道:“时大夫,是所用的药太珍贵了吗?您放心,只要能救若飞,无论多珍贵的药我们都能找来,若是、若是需要用到您自己的灵药,您开个价,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若飞他还这么年轻,还有自己的抱负没有实现,可不能这么早死啊! 时大夫,您救救他,救救他吧!” 说着,他激动的就要屈膝下跪。 时景赶忙扶住他:“张校尉不必如此,并非是我不想救,而是,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能完全修复他经脉的药,我只能疏通他堵塞的头部经脉,让他不再受头疼之苦。” 玄夜微微叹息一声:“能让他不再头疼已经很好了。” 是他贪心了,别人的灵力也是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他凭什么要求人家用全部修为救人? 张玉龙的注意力却在时景所说的药:“时先生,到底需要什么珍贵的药?陛下早晚会入住皇宫,听说皇宫里有许多珍稀药材,凭卫兄和陛下的关系,想必能求来。” 时景却对此不抱希望,修补经脉需要的是灵药。 现如今灵气淡薄,大部分灵药已经灭绝。 或许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地会有些漏网之鱼。 不说对不对症,单单其中几味灵药对的年限有很高的要求,他就几乎敢肯定,这个世界没有。 不过,对于这些“玄门”中事,他不想跟普通人解释太多,只取了笔墨,将需要的灵药写了下来,递给张子龙。 人嘛,有点念想总是好的。 张子龙看着那些药名,眉头越皱越紧。 玄阴神芽、破元龙参、天地乳、巨灵仙芝、丹心青莲...... 这都是什么啊? 名字奇奇怪怪,怎么看怎么像敷衍...... 玄夜:“那就请时大夫先治疗将军的头疾吧。” 时景:“可以,还请诸位先出去,我的治疗方法特殊,任何人在都会让我分心。” 楚霆觉得不太好:“时大夫让我留下来吧,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时景没有说话,只淡笑不语。 玄夜:“好了楚霆,我们先出去,别打扰时大夫治疗。” 门吱呀一声关上。 时景看向床上垂头坐着的人。 这人即便失去了意识,攻击性也很高。 甚至没有理智控制,更加肆意暴虐。 要是现在强行给他疏通脑部经脉,只怕会适得其反。 算了,今天就先给他疏通下暴乱的灵力吧,灵力温顺下来,回归原来的路径,对头部经脉的冲撞减少,头自然不会再疼。 将容衍双腿放到床上,摆了个盘膝而坐的样子。 “腿长这么长做什么,麻烦......” 时景嘟囔着在他身后也盘膝坐好。 双手贴在容衍背后,沉心静气,木系灵力涌入,化作坚不可摧的牢笼,将四处乱窜的火灵气拖回原本的轨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的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屋子外面的人却感觉度秒如年。 项云撅着屁股,扒着门缝朝里面看,嘴里小声哔哔:“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楚霆抱臂站在帐门前,翻了个白眼。 这个白痴,他想听到什么声音? 将军的惨叫? 玄夜体弱,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时景开的那张药方。 低垂的双眸让人看不清情绪。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少年清朗的喊声:“师兄,师兄,你在里面吗?” 第28章 美人儿vs小白 月白忙活完,估摸着时景快醒了,便准备回来看看,顺便让他再画几张符。 结果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时景被带去主营帐了。 他想起之前小兵们私下议论,容衍是个一发病就胡乱打人的疯子,怕他那小身板被一拳怼死,忙一路飞奔着过来救人 。 主营帐果然与以往不同,外面密密麻麻站了许多黑甲兵,一个个腰板挺得笔直,站在那就像一杆杆杀气冲天的长枪。 “站住,干什么的?” 两杆长枪交叉着怼到面前,两个黑甲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但那眼神分明在说,再敢上前,捅死你! “嘿嘿,兄弟别激动别激动,我不是坏人,时景时大夫知道吗?我是他师弟月白,听闻师兄被带到这里了,我有急事找他。” 月白笑的眉眼弯弯,露出两个小虎牙,虽带了几分谄媚,但他长的好,倒不惹人厌烦,还有几分喜人。 奈何看门的两位兄弟不解风情,冷冰冰吐出几个字:“不认识,擅闯者,杀无赦!” 月白脸上的笑一僵,随即又急道:“怎么会不认识呢?就高高瘦瘦、一脸蜡黄二十来岁的青年,被张校尉带进去的。” 时景的蜡黄脸实在太有辨识度,他这么一形容,两黑甲兵也想起来,刚刚是有这么个人进去了。 见不是来闹事的,两人神色缓了缓,但还是坚定的挡住月白的去路:“将军在忙,现在谁来都不见,你等下再来吧。” 月白:“我不找将军,找我师兄。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叫一下呗,有几个将士的病情似乎加重了,请他去看看。” 两黑甲兵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后退几步,用铮亮的枪尖指向月白,厉声喝道:“后退!” 回来的路上,就听说军营里发生了霍乱,但将军的情况已经拖不下去了,偏偏岑老大夫病倒了,苏大夫又束手无策,便给推荐了军营里新来的时军医,说他医术不在岑老大夫之下。 他们这才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归。 但入营之前,军师也交代了,让他们不可乱跑,不可随意接触他人,尤其是有可能沾染疫病的的人,以防疫病传染进黑甲军中。 月白见他们突然变脸,被吓了一跳,还想再说几句,黑甲兵却二话不说,提着长枪就往他胸口扎。 “凸(艹皿艹 )擦!你们来真的啊!都是自己人,干什么这么凶?” 月白边闪边嚷嚷。 他是会点拳脚功夫,但跟这些久经沙场的士兵比,就不够看了。 没一会儿,就相形见绌,一个不慎,被人一枪敲中腿弯,噗通一下单膝跪倒在地。 视线摇晃间,一杆长枪直直挑向他的喉咙。 完了,要给他们当场表演个厉鬼现身了! “住手!” 不大的声音,却让闪着寒芒的枪尖停在月白喉咙一指之处。 虽然他已经是鬼了,但仍能感觉到枪尖上传递来的寒气。 那是杀人太多养出来的杀气。 这种杀气对他们魂体也是能造成一部分伤害的。 “军师。” 黑甲兵朝来人恭敬的行了礼。 月白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发凉的脖子,又拍了拍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直到来人走到 跟前,他才抬起头。 这一抬头,便被晃了眼。 皓日当空,阳光绚烂,然而眼前这人却比太阳更耀眼。 他自觉之前“勾引”裴惊鸿时,已经足够惊为天人,然而与眼前人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曾以为自己的容貌无人能及,但现在才发现,眼前人的容貌才是真正的绝世无双,清逸出尘。 肤白如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瞳颜色很淡,阳光下晶莹剔透仿若琉璃。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但浑身又充斥着淡淡的疏离感。 好一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谪仙人! 仙人淡色唇瓣轻启:“这位小兄弟是时大夫的同门,不可无礼。” “是。” 黑甲兵躬身退下。 玄夜垂眸看向地上的少年,眼睛滚圆,明亮如星辰,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不自觉带上几分魅意,但那双猫眼咕噜噜乱转着,又流淌出几分狡黠,满满的少年意气压下了这份魅意。 少年年纪不大,白皙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婴儿肥,阳光洒落,透过那层薄嫩的肌肤,可以清晰地看到淡淡的绒毛,随风微微颤动着,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玄夜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几分:“不知小兄弟姓甚名甚?” 声音也好听,像玉器撞击般清越,对美人,月白向来比较宽容,心中怒火都平息了不少:“叫我月白就行,你就是军师玄夜?” “无礼小子,不得直呼军师大名!” 黑甲兵忽的暴喝,月白被吓了一个激灵,一双猫眼猛地睁大,像是受惊的猫儿。 玄夜抬起一只手示意黑甲兵住嘴:“无碍,名字就是用来叫的,而且,他也不算是军营里的人。” 月白皱了皱鼻子,哼哼了几声道:“就是,就是,玄夜美人儿,我师兄还活着吗?没被将军撕了吧?” 美人儿? 倒是第一次当面这么称呼他。 玄夜眸色深了些,声音却仍然温雅:“时大夫无事,他正在给将军诊治,不便打扰,小白不若跟我一起等等?” 小白? 他叫狗呢? 月白眸中兴味之色一闪而过,虽将滚圆的眼睛笑成两弯弯月牙:“好呀,美人儿。” 树荫下又多了一把椅子和一个人。 修长的手指将一个茶杯放到月白面前,月白盯着那圆润的指尖,问:“这什么茶,真好看......” 没想到还是个小色鬼,玄夜不着痕迹的将手指缩回道袍里: “此茶名为冰芽,是一款冷泡茶,生长于高山之巅,气候寒冷,云雾缭绕,使得茶叶具有了与众不同的品质和口感。 触热水即溶,但入冷水,叶片周围便会逊色生出生细微的冰晶,宛若雪花轻盈的在水中漂浮。 喝入腹中清爽解暑,有静气凝神之效,小白,可有兴趣一尝?” 第29章 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美人相邀,自是却之不恭。” 月白端起那杯茶,短短一会儿功夫,杯壁上已经沁出冰凉的水珠,杯口也冒着丝丝白气,不明就里的人,怕是会以为冒的热气。 仰头,一饮而尽。 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顺着喉咙直入肺腑,冰得他差点把这杯水吐出来。 但是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仿若有一条冰蛇在体内游走,所过之处,带来阵阵清凉和清爽。 头脑变得清晰起来,连心境都逐渐平静下来。 压在心底深处的那些愁与怨,爱与恨,欲与念,在这一刻,似乎都被冰封,不能再侵扰他的思绪分毫。 心情一下轻松愉悦起来。 月白嘴角翘起,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感叹道: “这茶,还真是神奇啊!我现在清心寡欲的都可以去做和尚了。” 玄夜低笑出声:“少年人欲念太甚,有伤身体。” 月白眉峰一挑,一只手臂撑在桌子上,猛地探身过半张桌子,凑近玄夜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美人可是恼了我?不是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你长得这么好看,让人多看几眼怎么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彼此呼吸可闻,这已经超过人与人之间正常的社交距离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稚嫩清丽中又带几分魅惑的面庞,玄夜瞳孔有一瞬间收缩。 “你就不怕我真恼了你?” 月白眨眨眼,笑的更灿烂了:“谪仙如你,我还挺想看看恼怒时会是何模样,是会冷着脸骂无耻狂徒呢?还是羞愤至极......一剑劈了我?” 说着,他又向前凑了凑,近的几乎嘴唇就要碰上玄夜玉色仿若透明的耳朵。 温凉的微弱气流吹的耳朵痒痒的,一抹绯红缓缓自脖颈侵染而上。 玄夜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挤压出诱人的粉。 喉结滚动,口中的茶水咽下,他缓缓转头,与那双调皮的猫眼对上。 他转头这一举动似乎出乎“猫儿”的预料,猫瞳中使坏调皮的神色还未来得及收敛,又添上一抹错愕。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玄夜忽的笑叹一声,抬手轻抚上月白的头顶,跟摸猫儿似的呼噜了几下。 “调皮,平日里,你跟时大夫也这么胡闹吗?” 月白一矮身,躲开那只作乱的手,低头扒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抱怨似的嘟囔着: “师兄说了:少年人,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 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玄夜没有说话,双眸在那只仍然白皙如雪的耳朵上一瞥,嘴角微微下垂几分,随即又缓缓翘起。 还真是只惯会撩拨人的小野猫。 游曳花丛中,当真能片叶不沾身吗? 项云和楚霆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的互动。 嘴巴张得太大,项云嘴里的瓜子吧嗒一下掉在地上,察觉到口水快流下嘴角了,他连忙闭上嘴,用胳膊肘怼了怼楚霆: “时大夫的这位小师弟,是在调戏军师吗?” 楚霆回神,蹙眉纠正了一下:“单方面骚扰叫调戏,双方面的......应该叫调情吧......” 项云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有道理,果然书读多,用词就是严谨。” 楚霆紧抿的嘴角上翘了一丢丢,谦虚道:“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张玉龙腰有些酸痛,蹲在地上缓解,听到两人的对话,莫名其妙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挪。 这两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什么调戏、调情,他怎么没看出来? 明明月白和军师之间的气氛看起来怪紧张的,那词儿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剑拔弩张。 脸对脸的,都快打起来了。 月白整理好自己的头发,顺带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才抬起头。 自己给自己续了杯茶,压压惊。 这人情绪稳定的可怕,他都挑衅到脸上了,竟然还能笑颜以对。 不愧是能当军师的人,老奸巨猾,深藏不露。 玄夜等他放下茶杯,才问道:“时大夫医术高超,你们既是同门师兄弟,想必医术也是不凡,我身体恰好有些不适,不知能否请小白兄弟给我看一下?” 月白双手一摊,坦坦荡荡道:“我不会医术。” 玄夜淡淡一笑,也不恼,继续问道:“哦?那不知贵师门,除了医术还教什么?” 月白眼珠子一转,脑袋垂下几息,然后突然抬起来。 眼神变得阴森恐怖,连那张红润的小脸儿也变得异常苍白,甚至透出几分瘆人的死白。 “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声音阴冷低沉,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玄夜眸光闪了闪,薄唇轻启:“我信。难道小白所学跟鬼物有关?” 月白见没吓到人,钝感无趣,撇了撇嘴:“是呀,老头子是个道士,我资质愚钝,学不来医,老头子怕我饿死,就教了我装神弄鬼的本事。” “装神弄鬼?这也算一门求生的本事?” “那是当然,这世上心中有鬼的人比比皆是,稍微装神弄鬼的吓上一吓,那些心虚的人便会惶惶不可终日,我就可以坐等他们找上门,奉上大笔金银,请我上门收鬼了,来钱快还受人尊敬,你说这是不是一门谋生的好本事?” 少年说的欢快,仿佛一点儿不觉得撞鬼吓人有什么不对。 一直淡定的玄夜终于缓缓皱起了眉,这老道士听起来不像是个正派人啊。 “这属于欺诈,被官府抓到,严重了是要砍头的。” 少年对他的警告不屑一顾,轻蔑的一笑:“官府?若有能耐抓到我,我任他处置。” 玄夜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尊师高姓大名,仙居何处?我可否去拜访一下?” 月白心下一紧,来了来了,东拉西扯这么多,我就知道他是想套我话。 “呃......你找他做什么?给将军治病?我跟你说啊,我师兄的医术已经青出于蓝了,他若是治不好,老头子来了也白搭。 还有,老头子隐世多年,不耐烦与红尘俗人打交道,如今还不知道去哪游历了,你估计是见不到他了。” 第30章 老房子着火? 玄夜装作没看见他闪烁的目光,淡然道: “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跟他聊聊教育问题呢。” 月白眨眨眼,又眨眨眼,这人是不是在说他误入歧途了? “你下山后,可曾施展过你那装神弄鬼的本事?” 月白头皮一紧,这人的目光,怎么那么像长辈教训晚辈时的目光? 输人不输阵,他下巴一抬,骄傲道:“当然施展过,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是我辈中人应做之事,不用夸奖!” 玄夜笑了。 很好,他成功引起他的兴趣了。 小树不直溜,就要多下功夫修理。 月白一个高蹦起来,搓了搓手臂:“你、你别笑了,怪瘆人的。那什么,师兄既然还忙着,我就先走了,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我照顾呢!” 说完,他就跟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似的,一溜烟跑远了。 玄夜没有阻止,只淡定的喝着手中的茶水。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来日方长。 “啧啧,铁树开花喽。” “......老房子着火?” 项云看向楚霆,再次佩服的伸出大拇指:“精确!” 张子龙默默又挪远了点,这俩笑的好......猥琐。 担忧的看了一眼帐门,也不知道断袖会不会传染,可别带坏了若飞。 这么久了,治疗怎么还没结束呢? 主营帐内。 白着一张脸的时景终于睁开了眼,长舒一口气,挺直的脊背委顿下去,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从今天起,他决定讨厌火灵气。 简直比待宰的年猪还难摁。 幸亏他有“鬼针十三式”辅助,不然今天真就翻车了。 将银针收回来,他报复性的猛戳了几下容衍终于松开的眉头,容衍被戳的身体向后仰,倒在床上发出咚的一声。 似乎对自己被如此怠慢有所不满,他松开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就你脾气大!亏得你长得帅,不然非给你几巴掌。” 时景又嘟哝了几句,才将人摆正后,双手撑着后腰,晃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看了眼旁边厚厚的被子,他犹豫了一下,扯过一个被角,盖住容衍的肚子。 嗯,现在天气已经变暖,他一身的火灵力,盖个肚子足够了。 安顿完这位尊贵又脾气不好的病人,他转身出了营帐。 见他出来,张子龙赶忙迎了上去:“时大夫出来了,将军怎么样了?” 时景:“暂时没事了,他体内内息太过暴烈,我只能暂时帮他理顺。” 楚霆发现他话语中的漏洞:“你刚刚不是说会帮他疏通头部经脉吗?” 时景不惊不慌:“嗯,本来是如此。不过,将军似乎很是......认生,对我戒心甚重,脑部经脉错综复杂,我怕一个不小心扎坏了。” 言外之意,你们将军攻击性太强,他搞不定。 张子龙:“那......” 时景:“等将军醒来,征得他的同意,我再帮他疏通,更安全一点。” “也是。” 项云点了点头。 他们将军什么脾性,他们这些身边人最清楚。 发病的时候,能近他身的本来就没几个,更别说陌生人。 “那时大夫,今天麻烦您了,看您也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张子龙看他累的蜡黄脸都变白了一些,忙安排了一个小兵帮他提着药箱,顺便把他送回去。 等他走远,玄夜才从树荫下晃悠过来,也没多问,直接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来到床边,拿起容衍一只手腕细细把了起来。 片刻后,他嘴角露出一抹笑。 木系灵力与火系灵力果然相生。 之前他也尝试过给容衍梳理,只可惜,他们灵力属性相克。 容衍的灵力对他的灵力极为排斥。 “军师,如何?”楚霆问道。 玄夜颔首:“那人没说谎,经过此番梳理,可保将军一月不犯病。” 项云一锤手心:“那可真是太好了,看来这次我们真是遇见神医了。以后出征都带着他,将军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楚霆泼冷水:“时大夫不一定愿意。” 项云:“不愿意?那就绑走!” 楚霆上下打量他一遍:“你不行,你打不过他。” 项云:...... “你到底是哪边的啊?怎么老跟我唱反调?” 楚霆淡然:“实事求是罢了。” 项云气急,转头寻求支援:“军师,你看他!” 玄夜:“流光说的没错,观他面色,似身上有碍,若他恢复至全盛时期,你们一起上,都拿不下他。” 楚霆给了项云一个“看,我就说吧”的眼神。 “你!” 项云说不过,上手就想打人。 张子龙赶忙制止道:“要打出去打,别扰了若飞休息。” “出去打就出去打!楚小霆,你给我出来。” 张子龙看着两人的身影,摇了摇头,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不稳重。 回头看了看只肚子上盖了一角被子的容衍,再次摇了摇头:“时大夫照顾病人那么细心,没想到也有疏漏的时候,看来是真累了。” 玄夜看看那角被子,又看看容衍的额头,了然一笑:“我倒觉得不是疏忽,张叔,您看若飞的额头,只盖一个背角就热成这样,这么厚的被子,您若真给他盖的严严实实,只怕会捂出病来。” 闻言,张子龙停下拉被子的手,转头向容衍脸上看去。 果然,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伸出一只手,探了探,果然有些热。 “该不会发烧了吧?要不要将时大夫叫回来再给看看?” 玄夜无奈道:“若飞自幼体温比普通人高,您又不是不知道,可别再折腾人家了。” 张子龙:“可这温度也太高了,真的没事吗?” 玄夜拉住他的一条胳膊往外走,笃定道:“真的没事,我也略通医术,张叔你信我。” 张子龙不放心的回头看:“可是......玄夜,我还是留下来照顾若飞吧?” 玄夜:“用不着,会有其他人来照顾他的,张叔,你还是先跟我说说军营的状况吧,疫情怎么样了?可有蔓延开?......” 室内终于安静下来,紧皱着眉头的人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陷入沉沉的睡眠。 第31章 有点感情,但不多? 时景回到自己的营帐,就见月白和红灵一人跨坐一张椅子,下巴抵在椅背上,直勾勾的看着帐门口。 “你们怎么在这儿?病房忙完了?” 红灵一看见他,就眼前一亮,一个高从椅子上蹦下来,哒哒哒跑到时景跟前,接过他手里的药箱,关心道:“师兄,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嗯,还真有点。” “那师兄,您喝水。” 勤快的小少年放下药箱又忙活着给时景倒水。 “还是小红灵贴心。” 时景笑着摸了摸小少年的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嘿嘿......” 被夸奖了,红灵小少年羞红了脸颊,又给时景将茶水续上。 月白皱了皱鼻子,对他逗弄小孩儿的行径表示不齿。 不齿归不齿,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 “你没事吧?那个什么将军有没有打你?” “没事,他打不过我。” 月白衣袖一捋,吹胡子瞪眼:“这意思是,他还真打你了?你等着,我这就扮鬼吓死他!” 时景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可别,那人跟普通人不一样,真能让你们这些鬼物灰飞烟灭。” 月白和红灵撸袖子的动作齐齐一顿,一大一小瞪着两双清澈的大眼睛看过来。 “什么意思?那人跟你一样会画符?” 月白:“那倒不会,不过他练的功法特殊,是邪祟鬼物的克星。” 月白将撸起的衣袖若无其事的放下:“看他没有真的伤到你的份上,就暂时放他一马。那个师兄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说完,也不等时景回话,跟只矫健的猫儿似的,一个健步就跨了出去。 他可不是怕死哦~ 只是死也有很多种,他想死的更有价值一些。 时景挑挑眉,这算什么? 有点感情,但不多? 呵,人类....... 哦,不,鬼类....... 转头却对上一张严肃沉思的脸:“恩人,白日对我们鬼物不利,夜深人静之时更利于我们行事。” 哟,竟然还有迎难而上的,时景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你跟月白不一样,身上的气息不能完全被掩盖,修行之人都很敏感,恐怕会发现你的不同。 所以,这段日子,不要往容衍和玄夜跟前凑,等疫病彻底消除,我找个机会把你送走。” 将他送走? 红灵眼睛忽的红了,泪水在眼眶里转圈:“恩人,可是烦了我?” 时景一看对方似乎理解错了,赶忙解释:“没有,我们红灵最贴心,最可爱,我怎么会烦你?只是你再以人身跟在我身边不安全,况且,我还有事要你去帮我做。” 一听有活干,红灵小少年眼睛顿时亮了:“恩人要我去干什么?” “离开安阳镇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裴家的人有没有乖乖听话办事,你替我去看着他们。 若是他们懈怠了,允许你现形再吓唬一下。 但也要注意安全,如果他们请来道士、和尚什么的,不要轻敌,能躲就躲,等我休沐,就去找你。” 红灵是怨灵,它能存在的力量之源就是报仇。 现在或许还有一个报恩,但两者放一起,肯定是报仇排第一位。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红灵愉快的接受了时景对他的安排。 “好了,既然病房那边用不着你了,就自己出去玩吧,注意避着点人啊。” 红灵小少年应了一声,欢快的跑了。 果然,小孩子爱玩是天性。 时景摇着头向床铺走去,他没有躺下,脱了鞋,盘膝坐下,五心朝天,调整呼吸,静心开始打坐。 刚刚着实消耗了他不少灵力,不过好在这段时间救人积攒了不少功德。 一直忙也没时间,趁着现在有空抓紧修炼吸收。 不知为何,这次有些不同以往。 他入定的特别顺畅,也特别沉,渐渐地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应。 灵魂似乎脱离了肉体的桎梏,轻飘飘地飞离身体,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 它飘啊飘,飘出了营帐,飘出了军营,跨越了湍急汹涌的河流,经过了茂盛的小树林,最终抵达了一个阴森恐怖的乱葬岗。 阴风阵阵,鬼哭戚戚。 隐藏在黑暗深处的鬼影似乎发现了他,各种怒骂声、哭嚎声和哀求声如潮水般瞬间爆发出来,声音尖锐刺耳,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时景下意识的捂着耳朵,试图躲避那股强烈的声波攻击,眸光扫视了一圈,眉心缓缓蹙起。 这里...... 是那些因疫病而死之人的葬身之处? “行了,别嚎了,又不是我让你们染病死的。” 鬼影被他突然一声暴喝,吓得气势一弱,随后一个色厉内荏的声音传来:“可是是你让人烧了我们的尸身,导致我们入不了轮回。” 时景掏掏耳朵,嗤笑道:“别碰瓷啊,火化之人不入轮回,那都是封建迷信。你们入不了轮回,是因为没有亲人给你们上香通报地府,地府不知你们身死,自不会有人来接引你们。” 鬼影不信:“怎么可能?地府有生死簿,怎么会连我们死没死都不知道?” 时景声音淡淡:“哦,自秦亡后,地府便出了点问题,生死簿若没有姓名和生辰八字,便无法查看。感应不到死者,鬼差便不会上来勾魂。” 听起来有些扯淡,但鬼影不知为何却信了。 其实,他们刚死那会儿见过鬼差来勾魂,不过勾的都是被家人埋葬,立过碑的人。 那些鬼差明明也看见了他们,还有鬼主动上前让鬼差带走,但鬼差却道没有接到通知,而且他们也没有路引,不能贸然带他们回地府。 鬼影绝望的声音颤抖:“这......怎么会如此?那我们会怎么样?” 时景略带同情到:“大概就是在风吹日晒中,彻底魂飞魄散,化作滋养这个世界的养料了。” “呜~~~~” 刺耳的鬼哭声再次响起,时景双手捂着耳朵,再次喝道: “行了,别哭了!” 哭声一顿,随后哭的的更大声了,边哭边嚷嚷:“我们都要魂飞魄散了,还不让我们哭一哭啊!” 硬的不行,时景只能软了声音:“你们运气好,碰上了我。我可以给你制作路引,帮你魂归地府,重入轮回。” 鬼影哭声一顿,哽咽问:“真的?” 时景肯定的点头:“真的,不过我可不做免费工哦~” 鬼影弱弱问:“你、你要什么?我们都是鬼了,可没有钱啊。” 时景笑眯眯:“我不要钱,只要......” ...... 第32章 裴县令不必紧张,我们不吃人 月白去外面逛了一圈,手上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回来了。 进门喊了几声,没听到时景回音。 转到床边,就见他盘膝坐的端正。 这是在打坐? 月白双眸一亮,鬼鬼祟祟的凑近。 在时景蜡黄的脸和脖颈上仔仔细细的查看。 “你在看什么?” 凉凉的声音让他身子顿时僵住,缓缓抬头,正对上时景凉凉的目光。 跟受惊的猫儿似的,他整个人向后弹去,讪笑道: “哈、哈哈,那什么,我就想看看你究竟是用什么易的容,简直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破绽。” 时景挑眉:“真的这么想知道?” 月白愣愣点头,然后又猛烈摇头:“不,不想,现在一点都不想了。” 说完,他转身撒腿就跑。 只是没跑出几步,就发现动不了了。 ...... 玄夜和项云、楚霆、张校尉等人正在吃晚饭,一个黑甲兵匆匆进来禀报: “军师,各位大人,安阳县令裴安求见。” 项云嘴里鼓鼓囊囊,模糊不清道:“怎么大晚上的找来了?” 楚霆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应该是有急事。” 玄夜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去:“走,去见见。” 主营帐内。 瘦了一圈的裴安抖着手端起了茶杯,凑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喝了口茶水。 “裴县令不必紧张,我们不吃人。” “张校尉说笑了,下官前些日子刚生了一场大病,身体本就有些虚,如今事情紧急,一路快马加鞭,一时有些受不住,等我缓缓,缓缓就好。” 裴安本是个大胖子,脸上被肉撑的铮光发亮,因“病”极速瘦下来后,脸上的皮便耷拉下来,配着他憔悴的脸色,倒像是老了十来岁。 张子龙是个擅长交际的,当即关心道:“裴县令还请保重身体啊,不知是有何急事?” 他们军队跟地方官可一般不打交道,省的上头猜忌。 再者,那些当官的大多是文人,不少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这些军汉。 他们也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 闻言,裴安连忙放下茶杯,苦着脸道: “连日大雨,澶州黄河决堤了,大批难民涌向我们广晋府,如今安阳城外已经汇聚了大量难民。 本来,下官身为父母官,应该担负起安抚难民的责任,可前段时间,张校尉派人通知我们可能会有瘟疫,下官是半点不敢懈怠,立即进行了隔离防疫措施,但还是爆发了小规模的霍乱。 如今还有很多人未康复。 就这种情况,下官可不敢开城门放难民进来,这万一再传染开来...... 下官也担待不起啊! 可难民越聚越多,今日下午爆发了小规模暴民冲城,衙门里的人虽然勉强将他们打退了,但衙役们也死伤不少,下次就不一定能挡住了。 所以,下官才不得不连夜赶来,请容将军派遣一队士兵保护安阳城。” 这事儿张子龙做不了主,转头看向玄夜和几位副将。 几人素来默契,眼神交流一番,玄夜便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是等将军亲自做决断吧。” “那将军......” 玄夜:“哦,将军连日劳累,已经睡下了。今日时辰已晚,裴县令也是一路劳累,不如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如此甚好。” 安排人将他带下去安顿,项云才开口道:“听闻这裴县令可不是个善茬啊,将军还打算抽空收拾了呢,现在这是转性了?” 张校尉嘿嘿一笑:“这事儿我知道,他呀这是被收拾了。” 项云顿时来了兴致:“怎么收拾的,快说说看。” 其他人也看向张子龙,用眼神催促他赶紧说。 张子龙也没卖关子:“大约二十天前,裴家闹鬼了,据说那些鬼都是被裴家人折磨死的人,戾气很是深重。 那天,裴安那个纨绔儿子裴惊鸿又从街上绑了个貌美少年,正欲行不轨之事,那些厉鬼现身了,将裴惊鸿以前用在他们身上的手段,全在他身上使了几遍。 后来,裴安还有其他几个人不信邪,相继冲进屋子救人,然后被厉鬼一起扣下了。 那是好一通折磨啊,在他们绝望的时候,来了个道士,那道士有几分本事,但那厉鬼实在太凶,道士只与厉鬼打了个不相上下。 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再打下去也只能是两败俱伤,然后那道士就与厉鬼谈判。 谈判结果就是,厉鬼可以放过裴家人。 条件是,裴家人要给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道歉,并赔偿。 还要保证不再为非作歹,多做好事积攒功德赎罪。” 项云不知从哪掏出把瓜子,听得津津有味:“真的假的?怎么跟听志怪话本子似的。” 张子龙:“可不是吗,不过说来也奇了,自那之后,裴安还真的变了。 以前担着个县令的名号,却尸位素餐,除了想各种名目加税搜刮钱财,啥事不管,时不时还要给他那宝贝儿子擦屁股,没少做恶。 现在呢,听说已经开始正儿八经上班了,将一些杂七杂八的税取消,地皮流氓什么的该抓抓,该判判,如今安阳城倒是给他治的有模有样起来。” 项云顿觉瓜子不香了:“如此以来,这人还杀不杀了?” 如此作恶多端的人,难不成只因为他做了几件好事,就既往不咎了? 那死去那些人的冤屈怎么办? 玄夜却有几分了然,高深莫测道:“狡兔死,走狗烹。” 说完他就起身,飘飘然离开了。 项云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怼了怼楚霆:“军师什么意思?” 楚霆:“军师的意思是,背后弄鬼那人这是想物尽其用,等裴安没用了,或不听话,再进行清算。” 项云瞪大眼睛:“等等,背后弄鬼的人?你的意思是,那鬼是人扮的?” 楚霆跟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那是自然,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可没有鬼。” 张子龙倒了一通八卦,顿觉神清气爽。 美滋滋的摸着肚皮往自己营帐走去,走了一半,想起什么,脚步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33章 月小兄弟这是......跳舞呢? “师兄,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 还没走到近前,就听时景营帐里传出求饶声和少年咯咯咯的笑声。 什么情况? 月小兄弟惹到时大夫了? 那他可得好好瞧瞧热闹,这般想着,他加紧了脚步。 “(^u^)ノ~哟,月小兄弟这是......跳舞呢?” 没进来之前,他以为这惩罚无外就是罚跪、蹲马步或者打手心什么的。 万万没想到啊,时大夫这么正经的人会罚自家师弟跳不正经的舞蹈。 只见,月白掐着兰花指,扭着小蛮腰,一举一动,妖娆万分,跳的很是得劲。 见他进来,脸上表情羞臊欲死,身体却没停止舞动。 “跳得还挺好。”张子龙憋着笑,夸赞了一句,转头问时景:“时大夫,他犯什么错了?” 时景刚吃完饭,正端着一杯山楂茶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闻言,懒洋洋道:“好奇心太旺盛了,总想去探索他不该知道的东西,我现在要是不下狠心教他,来日别人下手更狠。” 张子龙赞同的点点头:“这话倒是不错,人啊,还是不能太有好奇心,不然什么时候染上祸端都不知道。” 时景给他也倒了一杯山楂水:“就是这个理。张校尉请喝茶,不知您来是有何事?” 张子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喝下去,吃撑的肚皮都舒服了许多。 果然不愧是大夫,养生有一套。 心中喟叹着,嘴上却道:“我这次来,一是为感谢时大夫的救治之恩......” 时景抬手打断他道:“张校尉太客气了,之前不是谢过了吗?再者,我既是军医,医治将士们也是应尽的本分。” 张校尉:“哎~时大夫不必自谦,若是普通病症也就罢了,凭您的医术,顶多耗费点力气和药材,可将军这病显然不好治。 我见识不多,但也知道,这世上有些武学天才是能练出内劲的。 内劲不好练,可能几十年才能练出一点儿。 若是损耗了,便要恢复许久。 今日,累的您损耗不少吧? 您若是需要什么东西恢复内力只管告诉我,我想尽办法也要给您弄来。” 时景不喜欢跟人拉拉扯扯,于是也不推辞,干脆笑笑:“好,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说的。除此之外,张校尉还有何事?” 张校尉也喜欢痛快人,嘴角咧开一个开怀的笑: “还有就是,安阳县令来访,说澶州黄河决堤了,有大批难民在往这边聚集,请求军队去帮忙守城。 我以前听你提过一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更何况我们这里本身疫病就还没根除。 我怕生乱,所以想来问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黄河决堤了?” 时景收了笑意,直起身子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受灾范围多大?人数有多少?” 张子龙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砸的一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这......裴县令也没说啊。他还没走,要不等明天,我再去问问?” “裴安?算了,我估计他也答不上来。” 时景嘴角下拉,毫不掩饰的鄙视: “这样吧,军营里有那些大夫在也不会出大问题,将军的头疾一月之内不会再犯,所以,我想明天亲自去趟安阳城,若是真有疫病的苗头,我也能及时发现。” 张校尉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最近外面乱,以防万一,明日我让几个人保护你。” 不知何时停下跳舞的月白突然插话:“我师兄的功夫还要人保护?” 张校尉一愣,随后想到时景跟容衍打的旗鼓相当的事,不由失笑:“倒也是,以时大夫的功夫,确实用不着。” 时景也笑笑:“张校尉不用为我操心,两个师弟来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一直待在军营里,我想趁机带他们多逛逛,张校尉给我多批几天假?” “哈哈哈,行,时大夫这段时间也累着了,正好趁机好好休息一下,那就给你批......七天假。” 还没等时景说话,两个小的反而兴奋的跳起来了。 时景好笑的摇摇头,将张校尉送走,两个小鬼便开始张罗着收拾东西。 忽而,一股邪风自窗外而来,将挂在墙上的字画吹的哗啦啦响。 “啪嗒!” 其中一张经不住风势掉在了地上。 “呸呸呸!” 月白吐着被吹到口中的细沙,嘟囔道:“哪来的邪风?” 红灵揉着被风沙迷了的双眼:“风中有阴气。” 月白双眼骤然一眯,里面厉色一闪而过:“有不长眼的小鬼儿在作乱?” 此时,时景已经缓步上前,捡起地上的字画,上书: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拦住月白要出门的举动,道:“不必去了,我知道是谁。” “你知道?你该不会趁我们不在,又招惹上其他鬼了吧?我们是不是又要多几个师兄弟了?” 月白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幽怨,就像是狗子在质问主人,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时景失笑,在月白控诉的眼神中,又轻咳几声,道:“不是,都是要送走的。” 月白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哦,那没事了。” 时景回想了一下神游时看见的阴魂数量,掏出了许久未用的符纸和符笔。 月白余光瞥见,好奇问道:“你又画什么符纸呢?” 时景等画完一张符才回道:“我有预感,此次会遇上点麻烦,画点符,未雨绸缪吧。” 月白还想再问是什么麻烦,却被时景打断:“别跟我说话,一旦分神,一张符纸就废了。” 他随身带的符纸可不多了,经不起浪费。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能不能弄到空白的符纸。 翌日。 天气又炎热了几分。 时景带着月白和红灵出了军营后并没有立即赶往安阳城,而是朝乱葬岗走去。 昨日神游,刚跟那些鬼影达成了交易,就被月白打断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日后自会来履约,神魂就被拉回了身体,被阴魂们误会言而无信找上门来。 第34章 要死了,要死了! 即便是白日,乱葬岗也阴森森的,一踏入进去,温度骤降。 月白和红灵极其喜欢这种环境,舒服的喟叹出声。 “你终于来了。” 飘忽诡异的声音骤然响起,时景淡定的“嗯”了一声后也没废话,直接道: “今日才有空,想入地府的现在都出来吧。” 这一次要送走的人相当多。 时景画了一个巨大的法阵,阵法启动的时候,天空中霎时风云涌动,厚厚的黑云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势,沉沉压迫下来。 霎时,万物生灵都寂静下来,周围的空间开始震荡扭曲。 通常情况下,接下来空中会出现一个黑色旋涡,将阴魂们吸走。 然而这次却与以往不同,黑色旋涡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黑黝黝的大门。 那门非金非木,不像是现世存在的任何一种物质。 细细看去,组成门的东西似乎如活物般,在慢慢流动。 时景念完法咒最后一个字后,那门轰然一下打开。 侵入神魂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阴阳之气相撞,狂风顿生。 时景的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眯起幽深的双眸,直直看向里面走出来的两道颀长身影。 一黑一白,皆戴高帽,白帽上写一见生财,黑帽上写天下太平。 嗯,很符合大众对黑白无常的刻板印象。 倒是没有吐舌头,一个酷哥,一个暖男,长得都挺英俊。 阵法中的阴魂们见到这两道身影先是一喜,在黑无常冷漠凌厉的一眼扫过后,又瑟缩起来,不敢言语。 白无常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那些阴魂,随后将目光定到时景身上。 他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走无常非常好奇。 此界生死簿上没有他的记录,但偏偏他的敕令又能叫开地府的门。 要知道,可不是随便一个修士都能让地府随叫随开。 即便在上古时期,那些大能们如果没有通行令,想强行进入地府,也要花费一些力气。 更何况如今灵气枯竭,修士也几乎断绝,就更没有发生过被打进地府的事情了。 仅有的那几个走无常还是看在其祖辈的面子上,给予的特权。 但因为修为低下,能“度化”的阴魂有限。 偏偏人间正逢乱世,无数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 若任由他们灰飞烟灭,地府也会受到重创。 阎王正为此发愁,没想到三个月前,事情出现了转机。 隔三差五就会有一批阴魂拿着走无常发放的路引前来报道。 据那些阴魂所说,是一个叫时景的大夫给他们做的超度。 阎王当即命人调查,没想到,结果却是查无此人,由此可断定,此人定是天外来客。 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且这些天外来客大多身上带着使命。 对这种人,他们过往的做法都是视而不见,任由他折腾。 这次,阎王本来也打算如此,没想到过了几日却又便改变了主意,让他们找个机会将人请到地府一叙。 想到此,谢必安扬起一个友好的笑容: “在下谢必安,这位是范无救,幸会。” 时景掐了个道礼,客气道:“幸会,在下时景。” “久仰大名,时道友,阎王有请,不知时道友可方便随我们走一趟?” 谢必安说的很客气,时景便也客气道: “自无不可,不过,这些阴魂......” 谢必安立马会意,拍了拍身边至今为止一个字都未坑的黑无常:“这些就交给我这兄弟处理了。” 这次,范无救终于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时景看向身后树林,刚刚地府门一开,月白和红灵两个便飞快躲了起来。 谢必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了然笑道:“时道友不必担心,我们也不是什么鬼都抓的。” “如此,那烦请前面带路。” 月白和红灵扒开挡住视线的树枝,眼睁睁看着时景跟着白无常踏入了地府大门。 怎么办? 两人对视一眼,要不要去救一救。 红灵眼神坚定:当然要救。 月白很是为难:你能打过黑白无常?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红灵横眉倒竖: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你不去,我去! “站住!......唔!唔唔!” 红灵保持着一个奔跑着的姿势被定住了,圆溜溜的大眼睛愤愤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黑无常。 黝黑的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听不见黑无常的脚步声,但他每靠近一步,红灵便感觉浑身冰冷几分。 “你、你们把恩人带哪里去了?快放了他,不然、不然我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听到这色厉内荏的叫嚣,黑无常范无救脚步未停, 直到离红灵两步开外才停下来。 眼前的小鬼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明明怕的发抖,偏偏还要夹着尾巴作出一番凶狠模样。 范无救有些手痒,许久未摸毛茸茸了。 这般想着,他便抬手,朝红灵头顶摸去。 在红灵眼中就是,一只比他脑袋都大的大手,黑压压的朝他天灵盖拍来。 要死了,要死了! “呜哇!!” 红灵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眼眶里的泪水瞬间簌簌而下。 范无救被他这一声尖利的嚎哭吵得眉心一皱,手上动作一一顿。 “别哭了,吵。” 烦躁阴沉的声音响起。 红灵:“!!!” “哇啊啊啊!” 哭得更响了。 范无救眸光深沉:“再哭,割了你舌头!” “唔!嗝~” 红灵被吓住了,猛的闭嘴,哭声咽下的太急,被噎到了,不断打着嗝。 红彤彤、圆滚滚的大眼睛仍不断往外流着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范无救眼神更深邃了,手毫不犹豫的落到红灵毛茸茸的头顶。 然后,摩挲了几下。 十一二岁的少年,发丝还是柔软的,摸起来手感着实不错。 被摸着的红灵,只觉头盖骨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气袭来,将他的脑子都快冻成冰疙瘩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诡异。 阵法里的阴魂们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被人把玩着天灵盖的小少年,红着眼,无声默默流着泪。 忽而,树林中传来鸟类振翅声,以及细微的衣袂摩擦声。 有人来了! 第35章 似乎有些熟悉? 就是现在! 月白趁着范无救分神转头的间隙,以最快的速度奔至红灵身前,一手扛起硬的像个雕塑似的红灵,一手将手中的符纸狠狠甩向范无救。 符纸一触碰到范无救身上的阴气便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金光所过之处,阴气如被烤化般烟消云散。 月白闷哼一声,后背处传来深入灵魂的灼痛。 疼痛让他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呜呜......屁股好疼!!” 红灵再次爆发出尖锐的哭声,月白感觉耳膜都快让他给吵破了。 一巴掌拍在他的小脑袋上:“知足吧!没让你脑袋朝后,屁股糊了就糊了,反正没人看见,脸要是毁了,讨不着漂亮媳妇!” “嘤~我不想讨媳妇儿.....” “闭嘴,现在是说媳妇儿的时候吗?没看逃命呢!” 红灵哼唧了几声,明明是你先说的。 不过,他还是强忍疼痛,闭上了嘴,只眼中泪水流得更凶了。 不仅是疼的,还有感动。 这段时间的师兄没白叫,刚刚是他误会月师兄了。 月师兄还是顾及“同门情谊”哒。 另一边,范无救一扬衣袖,周身撑起一圈黑色的阴气罩,阻挡了金光的侵蚀。 符纸猛烈的爆发出一阵耀眼光芒后,渐渐熄灭。 视线再次清晰起来,范无救只看到消失在小树林的两抹衣角,眸中划过一抹兴味。 小兔子,我们终有一日会再相见的。 “哇——哇——” 空中传来乌鸦不爽的叫声,范无救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手一震,手中的锁链化作漆黑的游蛇,将龟缩在阵法中的一众阴魂捆了个结结实实。 下一秒,手一震,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消失在鬼门后的黑暗。 “砰!” 大门关上,空间被震出一圈圈涟漪,涟漪退后,鬼门消失不见了。 风乍起,天上聚集的阴云开始消散。 又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急速从远处奔来。 “看来,我们来晚了。” 玄夜苍白的脸颊因急速本派带上一抹红晕,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红尘气。 “有灵力残留。” 容衍美美睡了一觉,积年累月的黑圆圈倒是淡了不少,周身气息也没有那么暴躁了。 玄夜细细感受了一番,心头微动:“这灵力......似乎有些熟悉?” 容衍与他对对上目光:“你也感觉出来了?” 刚一接触,他就发觉了。 这里残留的灵力跟给他梳理灵力那人的一样。 玄夜:“张叔说,时大夫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师弟出了军营,这里却残留着他的灵力,还有打斗的痕迹,莫不是......” 出事了? 容衍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漆黑的双眸里划过一抹厉色。 “谁!出来!” 黑色长剑出鞘,铮鸣之声不绝。 随即,容衍整个人跟长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利箭,直直射向小树林深处。 “叮!” 黑色利剑撞到一个金色的灵力罩上。 一张符纸漂浮在空中,挡在一脸警惕的月白和红灵身前。 此时,月白脸色白的瘆人。 他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所以才会遭了一劫又一劫。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容衍看了看那张符纸,又看了看两个少年,沉声喝问。 月白不逊的一扬下巴:“你又是谁?敢伤小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熟悉的叫嚣声让玄夜加快了脚步,等看清容衍身前的人,微挑了挑眉:“是你?” 容衍斜视他一眼:“你认识?” 玄夜颔首:“时大夫的两个小师弟,大的叫月白,小的叫红灵。” 给容衍介绍完,他目光落在月白身上,嘴角习惯性的带上一抹笑:“小白,这位就是容衍容将军,还不快收了你的......神通?” 容衍? 月白眯起双眸,上下打量一番,一身黑衣,身材健硕,个头比玄夜还高半个头,看起来得有六尺半(按唐尺算:一尺=30.7cm。)。 长得嘛,眉眼深邃,有棱有角,只比他逊色一点。 最令他费解的是,这人竟然顶着一头大波浪卷发,莫不是有外族血统? 这般想着,他也就问了出来: “你有蛮夷血统?” 闻言,容衍眸色更深沉了些,冷哼一声,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利落收剑入鞘。 玄夜呵呵笑起来:“没有,他是汉人。” 月白盯着他的头发,表示不信:“汉人头发会长这样?” 玄夜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容颜,笑着解释: “他原本头发直的很,后来练了某种功法,才变得越来越弯。不说这个了,你们师兄,时大夫呢?我看那边有打斗痕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这个,小脸上泪痕未干的红灵立即开口道:“师兄被......唔,唔唔?” 嘴骤然被捂住,红灵不解的看向月白,为什么不让他说?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两道探究的视线,月白尬笑了几声,道:“师弟你伤得这么重,还是少说话,以防加重伤势。” 说完,转头看向容衍二人,言简意赅道: “师兄被一个白衣人带走了,我们为了阻止,被一个黑衣人伤到了。” 说着,他转过身让两人看他乌漆嘛黑的后背。 没想到看到他的伤口,容衍和月白齐齐变了脸色。 容衍急声问道:“那个黑衣人会火灵之术?” 月白和红灵被他骤然的厉喝吓得一怔。 玄夜严肃道:“小白,此事对若飞非常重要,还望如实告知。” 如实告知? 告诉他们自己是鬼,后背的伤是被符纸之力灼伤的? 眸光只微微闪烁了一下,月白就苦恼的皱起了眉头:“当时看那黑衣人手都快拍到红灵天灵盖了,我一着急,就甩了一张符箓过去,然后,那人周身也冒出黑红色的气,阻挡了符箓的攻击,也灼伤了我们的后背。 至于是不是你们说的火灵之术就不知道了。” 其实范无救身上的是纯正的黑气,他只是顺着两人的话,加了点红。 容衍看着那张仍漂浮在空中,闪烁着金光的符箓,问道:“你甩出去的就是这种符箓?” 月白摇摇头:“不是,是一张攻击性的符箓。这张主防御。” 容衍看了一眼符箓,然后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 玄夜感受到符箓上透出的熟悉灵力:“你师兄画的?” “不错。对了,你们要想追人就赶快,他朝那边跑了,速度快点说不定能追上。” 月白此时很着急。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有损,他感觉维持他变身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 直觉告诉他要赶紧将两人打发走,于是便随手指了个方向。 第36章 阎王? 容衍抬眸看了他一眼,便朝他所指的方向追去。 “你们待在此处,我们去去就回。” 玄夜叮嘱了一句,便也拔腿追了上去。 月白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随后扛起红灵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师兄,我们要去哪儿?” “找个地方先躲躲,我快维持不住人身了,你呢?” 红灵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恍然道:“原来是快变回鬼了,怪不得,我觉得身子越来越轻。” 看来他也坚持不了多久,月白加快脚步,没一会儿,便到达一个山洞。 山洞外面长满了藤蔓,一般人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当然,月白不是一般人,他当鬼的时候,将周围几乎钻了个遍,可以说,如果在这里捉迷藏,他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容衍并没有追出很远,因为没有痕迹。 只要没到御空而行的地步,即便人的功夫再高,也总会留下些痕迹。 玄夜从后面追上来,问:“怎么了?” 容衍:“你确定他们师兄弟感情很好?” 玄夜:“什么意思?” 容衍:“这里已经没有人行的踪迹,若时景真的被抓等着被救,他们还给我们指出一个错误方向,你说是为什么?” 玄夜:“......” 还能为什么,要么刚刚说的都是假话,要么,这两人想倒反天罡,做了他们师兄当老大。 容衍转身,道:“我们回去。” 等两人回到原地,果然已经没有了月白两人的踪迹。 顺着他们离开时留下的踪迹,两人一路追踪到了一个掩藏在藤蔓里的洞穴。 洞穴不大,一眼便可看全。 容衍:“只有进来的痕迹,没有出去的痕迹,但里面却没有人。” 所以人呢? 凭空消失了? 玄夜顺着脚印,停在洞壁前,蹲下身,细细打量了会地上残留的痕迹道:“他们最后靠坐在这里,莫非有机关?”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不断在墙壁上摸摸敲敲,试图找出机关所在。 容衍也赞同他的想法,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那只能是此处有机关。 两人在洞穴里转了一圈一圈,月白和红灵却早已恢复鬼神,又飘回了时景消失的地方。 此时,他们除了等待,也无能为力。 只祈祷时景在地府一切安好。 时景当然很好。 还有些兴致勃勃。 在蓝星时,他也见过地府,那时的地府已经现代化,跟人间差不多,电脑、手机、各种高科技。 这些都是那些去世的天才弄出来的。 他们生前对科技发展有重大贡献,死后还要为地底当牛做马。 想去投胎,还被找各种理由卡流程。 对此,时景心有戚戚焉。 因为,他家过世的老祖宗们也都在继续做牛马。 不难猜测,他死后,也是牛马的命。 还真是哪里都不缺资本家啊。 这个世界的地府也紧跟时代步伐,古色古香的建筑,天上虽然没有太阳,却一轮“月亮”。 “月亮”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地府,再加上绿幽幽的鬼灯,能见度倒也不错。 照亮了来来往往,形形色色各鬼的面容。 “时道友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并不惊讶?” 谢必安一直在观察时景。 自古以来,凡人都对地府有各种猜测和幻想。 为了让人死后进入地府有熟悉感和信任感,他们干脆按照人间的想象布置了一部分景色。 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比如,集市。 人死入地府,审判生前功过,有过者受罚赎罪,无过者重入轮回。 小动物们还好说,魂体神志有限,按程序走就行,但人魂却是不好办。 尤其一些身负大功德的鬼,伤害或勉强这种鬼让他们怨念深重,都会损了自己的功德。 所以地府的工作人员也不好对他们太过强势,送他们投胎前会征求他们的意见。 但是吧...... 有些鬼上辈子当了一辈子好人,做了一辈子善事,下场却很凄惨,导致对人间ptsd,死活不愿意再投胎了。 有些鬼在人间还有牵挂的人,想等上面的人下来后再相聚。 还有些鬼,下辈子想投个好胎,享享福。 但是吧,轮回名额不是时时都有,更不用说好胎,那名额就更少了。 所以,地府总有一些鬼赖着不走。 这些鬼不走,时日久了就会无聊,于是,他们纷纷捡起了生前的技艺或谋生手段,丰富娱乐下鬼生,渐渐地就发展出了集市。 至于货币,就是自身的气运和功德,以及人世间亲人供奉的“香火”。 所谓“香火”其实不是单纯的一炷香,而是子孙后代通过香火渡给鬼的气运和功德。 “香火”也可以说是人间和阴间的一个通道,通过它,阳世之人可以将气运和功德渡给过世的亲人,阴世之人也可将自己的气运和功德分给子孙后辈,即所谓阴德。 而由气运和功德凝聚成的冥币,才是阴间的硬通货。 近几十年人间战乱不断,出生率大大降低,投胎名额不足,滞留地府的鬼越来越多,这集市也就越来越热闹。 忽略掉光影和气氛问题,看起来倒是比人间王城还繁华。 时景笑道:“惊讶啊,只是惊讶的不明显罢了。” 嗯,对这里的平和,他还是很惊讶的。 那些鬼们的神色大都很舒展,没有人间时的那种隐忍的绝望和麻木。 可能是因为在人家时欺压他们的那些人都被关起来服刑了吧。 谢必安脸上笑眯眯,心里却忍不住吐槽,那你这也太不明显了。 穿过热闹的鬼市,终于看见了阎王殿。 恢宏气派的大门已经大开,守在门边的鬼差冲谢必安行了个礼,然后凑到他耳边私语一番。 谢必安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转头笑着对时景道: “时道友,请吧,阎王已经恭候多时。 ” 因着不是审判,所以会面地点不在正堂。 一路穿过回廊莲池,到达一处水中小榭。 薄纱轻舞,清乐袅袅,隐隐约约间,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慵懒的斜躺在一个黑衣男子的怀里,修长的指间捏了一颗葡萄放到黑衣男子的唇边。 黑衣男子眸中划过一抹无奈和宠溺,张嘴含住了那颗葡萄,顺势舔了一下红衣美人沾染了葡萄汁液的葱白手指。 呵,这个世界的阎王还挺会享受。 第37章 穿书? “禀阎王,时景带到。” 谢必安立在小榭外,恭敬行礼。 时景也跟着行了个礼。 毕竟阎王他还打不过,该装孙子就得装孙子。 “嗯,时景,时如风,久仰大名啊~” 慵懒的声调让时景颇为意外。 没想到看起来是个酷哥猛男,声音竟然是这种调调。 等他抬起头,才发现那红衣美人竟然坐了起来,容貌虽艳,但确实是个男人,正含笑看着他。 时景心中微诧,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道:“阎王过奖,不知找鄙人何事?” 阎王是个红衣慵懒美人,不得不说,他有点意外。 他原本的世界,阎王是包公的形象,黑脸长须,额头正中一弯月牙。 看起来就很令人信服,虽说以貌取人不对,但这位嘛...... 不好说。 阎王眉峰不动声色的挑了挑,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怎么个不好说法。 “你并非本世界中人。” 时景不意外他会知道,痛快点头承认:“不错,莫非阎王想治我个擅自跨界之罪。” 若是能将他遣返,那就太好了。 他早就想回去了。 是吗?阎王笑意盎然,他这种“不好说”的人还就喜欢强人所难。 于是,他道:“小帅哥,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嘛,你就不想知道,祂将你弄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 时景眸光一闪,他确实想知道。 “来,进来坐,我们边饮酒边说。” 阎王盛情相邀,时景自是却之不恭。 谢必安则在阎王示意下退了出去,现场只剩时景、阎王和那位黑衣男子。 时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黑衣男子。 那是个相当狂放不羁的帅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从他出现,他只看了他一眼,还是在阎王叫他“小帅哥”的时候。 不过也就一眼,但那种眼神...... 就像在看一个随手能碾死的蝼蚁,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偶尔投一抹视线在人间,看似一切尽收眼底,实则空茫一片,什么都入不了他眼。 逼格满满,身份必定不俗。 “不知这位是?” 阎王坐在黑衣男子身边,毫不避讳的将整个身子倚了上去,声音甜度瞬间拉高:“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是一体的。” 一体的? 时景若有所思,单纯的撒狗粮,还是...... 算了,人家的私事,犯不着打听。 于是,他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阎王可否告知,祂究竟是何意?” 阎王蠕动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笑道: “想必你也发现了,此界与你的那个世界有诸多相似之处。” 时景颔首:“不错,很像我那个世界的某段历史,但有些人命却不太一样。” 阎王:“不错。那是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脱胎于你那个世界,是由一本小说衍生而来。” 时景:“小说?什么类型的小说?” 就这乱糟糟的状况,怎么的也得是本争霸天下的小说吧? 不然,他都怕主角半道上被人煮了。 阎王似笑非笑:“宅斗宫斗文,重生女主凭借生子和先机,一路从侍妾逆袭成为贵妃,最后母凭子贵,成为垂帘听政、独掌朝纲的太后。” 时景:...... “谁的后宫?” 现在这年头儿,三天两头换皇帝,手中有兵权的谁心中没点子想法。 让这些人因着所谓“忠君”思想,任由无知妇孺骑在头顶,他愿意,手底下的兵都得将他推倒,踩脚底下呸一句,胸无大志的窝囊废! 太后垂帘听政还不改朝换代,最大可能发生在太平盛世。 等等,太平盛世,没记错的话,乱世结束后就是...... 阎王:“没错,正是宋廷。” 宋朝啊,那就不奇怪了,那一朝的皇帝子嗣都不丰,生子技能能发挥最大功效。 时景不解:“可是,这跟祂将我拉过来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剧情要崩了,让我帮忙走剧情?我又入不了后院。” 阎王:“哦,那倒不是。你知道小说世界如何成真吗?” 时景摇头。 蓝星有种说法,一本作品如果喜爱的人足够多,便会在平行世界成真。 但他却觉得太想当然了,人类的念力还没那么强大。 不然,他天天想着成首富,不可没成真吗? 阎王被逗笑了,在时景投来疑惑目光的时候,轻咳一声,解释道: “说是脱胎于小说,但其实也不过是某个存在偶然看见,起了兴趣,然后便随手捏出了这个世界。 那个存在兴致来了,或许会在故事发生时,扮演某个人物。 而祂感兴趣的点,可能只是某个人物,某个东西,某个事件,或者某个剧情点。 若那个存在对剧情没有太深的执念,那剧情改变与否,对世界的影响都不大。 若那个存在对剧情执念太深,则会在不自觉间影响世界进程。 等祂兴尽离开后,世界如果还要正常运行,就要有足够的能量支撑。” 听起来神神叨叨的,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时景就更疑惑了:“那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阎王叹息一声:“这个世界脱胎于你的世界,所以便与你的世界有了一份联系。 千年后的世界,想必,你也见识过了,灵气枯竭,神鬼绝迹。 人类成为世界的主宰,甚至都已经在探索外太空。 所有人都坚信着,人类终有一日能寻找到其他适宜生存的星球,进而离开母星,进行星际旅游。 看起来是不是生机勃勃,前途无量? 但其实,在灵气断绝那刻,人类就注定走向灭亡。 星际穿越对肉体和神魂强度有着绝对的要求,而灵气,就是人类强化肉体和神魂的力量源泉。 灵气一绝,人类便会一代不如一代,走向灭绝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种论调,时景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他那个时代,人类虽说已经开始涉足太空多年,但实际上真正登上的也只有一个小小的月球。 最早发射的探测器,连太阳系都没有飞出去。 他其实对这些并不太关心,因为他知道,他一辈子也进入不了太空。 与其关心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专注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就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祂究竟为何会选中他穿越。 第38章 他是怎么知道的? 阎王笑的意味深长: “每个穿越的人身上都带着使命,或大或小。而你的到来,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和你那个世界的天道做的交易。 两个世界的天道都在寻求自救之法,因此会不断推演,并做出各种尝试。” 时景心情很是复杂,所以说,他是被自家天道给卖了? 换句话说,被他“亲妈”给卖了? 还是一句话都没留下那种。 阎王安慰他:“你也不要伤心,你的道行和神魂还太弱了,经不住祂们半缕神思,一个不小心就成白痴了。” 时景感觉有被安慰到一丢丢:“所以才找你做中间传话人?” 阎王微笑颔首:“可以这么说。” 时景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不喜欢喝酒,酒精会麻痹人的思维,也会侵蚀人的神经。 他是医生,需要冷静的头脑和一双绝对稳定的双手。 但现在,他需要点酒压压惊。 酒壮熊人胆,三杯酒下肚,时景眸光沉静下来:“铺垫了这么久,究竟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阎王也慢悠悠的喝了一杯酒:“其实,还没铺垫完。” 时景:“......” “那你继续。” 阎王:“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要告诉你世界灵气为什么会枯竭,灵气枯竭是一切源头,不是吗?” 时景:“为什么?” 阎王:“每个小世界诞生之时,创世之袛都会赐予小世界一个星核,星核会源源不断的滋生灵脉,散发灵气,并吸收游离在宇宙中的灵气以壮大自身。 而一旦星核丢失,小世界就将走向陌路。” 时景:“所以,这两个世界的星核都丢了?” 阎王:“说对了一半。你们修真小说里不是说了,有三千大世界,三千中世界,三千小世界吗? 所谓大世界,就是灵气格外充沛,诞生了许多超凡存在的世界。 而小世界,就是刚诞生,还没成长起来的世界。 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放在哪里都是成立的。 大世界为了更强大,便会搜刮吞食小世界。 而一个小世界最珍贵的就是星核。 他们监视着、觊觎着,每诞生一个小世界,便会派人去偷取星核。 这个世界虽然看似已经有千万年历史,但其实才刚诞生不久,它的星核还在,为了隐藏,才收敛灵气。 那些星核盗贼已经通过你原本世界与此世界的联系,定位到了这个小世界,说不定已经潜入进来。 但是碍于创造这个小世界的存在可能也在,他们现在蛰伏着,只待小说剧情演绎完毕,那位存在兴尽之后离开,便可放开手收割。” 时景咽了口口水:“你该不会想让我找出那些潜入进来的贼吧?你都说了,他们是从大世界而来,我就是一个小卡拉米,能跟他们斗? 阎王你既然存在,那诸天神佛是不是也存在?不能让他们出手? 实在不行,你亲自出手也行啊。 有生死簿在手,查个把人还不简单?” 阎王嗤笑一声:“你以为你那个世界的星核是怎么丢的?” 不知为何,时景背后升起一股凉气:“你是说......那些神话传说中的......” 阎王:“不错,他们之中有天外来客,偷走了星核,至于是谁,或者说是哪些,那就不知道了。 而这个世界,它虽然也有那些传说,但实际上,他们皆不存在。” 时景的三观被彻底颠覆了,若自古流传下来的那些都是谎言,那那些求神拜佛的人,究竟拜的是什么? “那你呢?你为何存在?地府为何存在?还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不都是传说中的人吗?神佛都不存在,那你们也不应该存在才对。” 阎王淡定的抚了抚袖子:“哦,那是因为我们不是一个系统的。 最早所有世界都是没有地府的,所有生灵死后都会回归玄灵界。 后来,几乎每个世界在各自发展的历程中,都会出现一个类似地府的存在,我们便听取生灵的意愿,建了这地府。 渐渐地,上头的人发现了分片管理的好处,便将生死轮回的权限分了一部分给各个小世界的地府。 但也对地府做出了限制,即地府之人不可插手人间事。 你之前对那些阴魂说,生死簿在秦之后便出了问题。 这应该是你从原本世界所知道的,但其实不太准确,那只是发现问题的时间,实际上生死簿早就出问题了。 而这方世界,生死簿出问题不过是近些年的事。 那些贼是做惯了偷盗这种事的,所以最先便是想方设法获得了此方世界的人身。 而要获得合法的人身,通过地府是必要的程序。 生死簿又监视囊括了所有生灵,是一道绕不开的坎,所以,如你所见,生死簿也如你那个世界般出问题了。 生死簿一出问题,地府连正常接引阴魂都成问题了。 于是,像你这样的走无常也便诞生了。” 时景:“......” 揉了揉眉心,信息过载,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阎王也不着急,慢悠悠接过黑衣男子递给他的茶杯,轻啜了几口。 好一会儿,他才理顺这些信息,得出一个结论:这事儿他也管不了啊。 阎王被一口水呛到,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我说了这么一堆,你就想到了这个?” 时景:“???!!!” 疑惑过后就是惊恐! 他好像没说出口吧? 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 之前他就觉得有些违和,大脑飞速倒带,自见面后,两人的对话都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他心中想着遣返,阎王却说:“......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嘛.....” 他猜测小说类型,阎王似笑非笑。 他在回顾乱世后的历史朝代,阎王接口:“没错,正是宋廷。” 还有他心中吐槽想暴富,阎王无缘无故的喷笑。 他抱怨被天道不发一语给卖了,阎王自然而然的解释。 还有刚刚......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眼前这个人能听到他心中所想! 第39章 你是变态吗? 想通那一刻,他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猛地跳起来,后退几步:“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没听说阎王有探听人心音的本事啊! 虽然,他穿越时流行读心文。 但他一直觉得细思极恐,任何人不可能永远心思纯净,总会有些不为外人所道的想法。 比如,看见帅哥美女yy一下。 再比如,闲着无聊翻翻黄色废料。 再再比如,看不顺眼的在心中骂一下,非常脏的那种。 这些要是都被人听了去,岂不是很尴尬? 阎王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挺尴尬,你尴尬,我也尴尬。而且你以为我想听那些乌七八糟的吗?种族天赋没办法。” 时景被气笑了:“你偷听的还有理了!还有你什么种族?连种族天赋都不能应用自如,菜就回家多练练再出门。” 此时的时景,就像应急了猫咪,管你是谁,先给上几爪子。 阎王两眼放光,脸颊泛起兴奋的红晕。 多少年,多少年了啊! 距离上一个敢指着他鼻子骂的人多少年了? 只见他噌的站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双手叉腰做茶壶状: “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这破天赋,我用得着背井离乡来这贫瘠的小世界? 天天听些污言秽语,我耳朵都脏了好嘛!” 时景被他吼的一愣,随即火气更盛,他也一脚踩在凳子上,双手叉腰喷了回去:“你吼什么吼!又不是我让你来的,有本事去喷让你来的人啊!” “你凶什么凶!就你声音大啊!” “就凶就凶!谁让你偷听我心声!” “你蛮不讲理!” “你无理取闹!” “你自私自利!” “你道德绑架!” “你小白脸!” “你娘娘腔!” “......” 吵到最后,两人就跟小学鸡似的,开始互相攻击长相,从头挑剔到脚。 一直吵到嗓子冒烟,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才一人给倒了一杯茶。 阎王不客气的一把接过,咕咚咕咚喝起来。 时景礼貌道谢,才一饮而尽。 茶水先甘后苦,苦的时景整张脸都皱成了沙皮狗。 他刚要骂他们沆瀣一气,心中无名的怒火却忽然消失不见,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他刚刚都干了什么? 泼妇骂街? 阎王则畅快的长笑一声:“痛快!许久没吵这么痛快了!” 时景:“......” 你是变态吗? 这么喜欢被骂! 阎王笑声一顿:“你敢说出来嘛?” 时景内心回怼,我就是不张口,你不也听见了吗? “行了,痛快点,说说吧,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 “啧啧,果然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主儿。” 阎王再次懒洋洋的依靠在黑衣男子身上,道:“此方天道承诺,只要你能将那些潜入进来的贼人辨别出来,并阻止他们盗取星核,那他便愿与你原本的世界共享星核。 届时,你原本的世界灵气便会逐渐充沛,你那个世界的亲人也能修炼出更高的修为,多活个百八十年那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时景神色微动,他唯一的牵挂就是原世界的亲人,亲人能健康长寿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阎王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继续道:“而且,你若成功,那可是救世的大功德,说不定能凭此飞升入大世界呢,成神成仙,与天地同寿,那都不是梦啊!” 时景:“......” 越说越不靠谱了,当他没见过传销吗? 不过,中国有句老话,来都来了。 而且回又回不去,试试吧。 “我该怎么辨别?” 阎王笑眯眯:“这就对了嘛......现在小说剧情已经开始,那些小偷为了让剧情快速走完,必定会在暗中推动。 比如,后汉国祚三年,后周国祚九年,为了推进剧情,他们有可能会想方设法加快改朝换代。 又比如他们会为男女主角制造各种机会,培养感情。 但凡与原文有关的所有,他们都不会允许有任何闪失。 所以,你的任务很简单,做预料之外的那个人,打乱原剧情,逼那些人现身。” 时景冷笑:“简单?这是让我当那个出头的椽子啊!那些人既然连地府的生死簿都能破坏,碾死我岂不是跟碾死个蚂蚁一样简单?” 阎王:“这个你不用担心,这方世界的天道虽然还稚嫩,但还是有点压箱底本事的。 那些小偷走了这个世界的轮回路,虽然让天道无法他们的气息,但也给自己脖子上套了一根绳。 天道只要一发现他们,便可通过这根绳勒紧他们的脖子。” 话虽这么说,但...... “我需要保镖。” “没问题!” “我还要小说详细剧情!” “这是当然,马上给你!” “我还要一处灵气充沛之地,能助我修炼,提高实力。” “也可以,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来。” 阎王大方的一挥手,反正又不是他来出,不心疼。 时景想了想,问道:“既然这个世界的神佛都不存在,那有没有道修和佛修存在?” 他想到了裴潜的那个玉牌,里面储存的就是纯粹的佛力。 如果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佛修,那是不是就可以排查出一些人? 阎王显然也读懂他心中所想,摇头道:“虽然远古不存在,但功法还是能修炼的,自男女主诞生,这个世界便算活过来了,有天赋的人修炼出点东西也不无可能。以此为判断,不妥。” 时景撇了撇嘴:“那行吧。不过,既然以修为判断不可取,那单凭剧情判断是不是也太过武断?万一我的存在引起蝴蝶反应,导致某些人行为异常,岂不是增加了难度?” 闻言,阎王手一挥,一排大大小小的金针出现在空中。 “天外之人神魂强大,随着时间推移,凡人肉身难免会沾上本体的气息。 此针名凝魂金针,若用于救人,可强留人魂魄三日。 因此,此针又名三日回魂针。 此针还有一个功效,那就是能分辨出天外之人的气息。 待会儿,你将此针认主。 若遇可疑之人,你可借大夫身份,用此套金针取其鲜血。 金针会告诉你对方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之人。” 第40章 它喜欢我,决定跟我私奔了 时景看着那套金针,双眼放出灼热的光。 能不能辨认出天外之人什么的都是次要,但这套金针三日留魂的功能太令人心动了。 迫不及待的接过那套针,就往手指上戳,然后期待的等待着认主。 无事发生。 嗯?嗯嗯? “噗嗤!” 时景死鱼眼抬头:“你耍我?” 阎王捂着肚子笑的直抽抽:“你个土包子,需要滴血认主的都是些下品法器,这套可是无限接近神品的仙品,只能用神魂本源炼化。” 神品? 时景看着手中那套银针的目光更灼热了。 他也是拥有神器的人了呢! 阎王煞风景的纠正:“接近神品,还不是神品,只是仙品,仙品懂吗? 仙品与神品之间可隔了一条鸿沟,即便只差了0.000000001%,那也不是神品。 而且,你还没炼化成功,严格说来,它还不是你的。” 时景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问道:“别废话,该怎么用神魂炼化?” 阎王欣赏着自己的美甲,阴阳怪气:“啧啧,现在的小崽子啊,是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求人办事都不知道说点好话,软话。” 时景:...... 起身,调转脚步,往外走去。 阎王:⊙o⊙?!!! “你干什么去?” 时景云淡风轻:“我不干了,你让祂找别人去吧。” 阎王嗤笑:“你要真不想干了,倒是把金针留下啊!” 时景将金针卷吧卷吧,塞入怀中:“它喜欢我,决定跟我私奔了。” “噗~哈哈哈哈,服了你了。” 阎王承认他被愉悦到了,手一挥,一枚玉简甩向时景:“神魂炼化之法,拿去吧。” 时景勾起嘴角,头也没回,一把接住飞来的玉简,不客气的将它同样塞入怀中。 刚要举步继续往外走,忽听脑后又是一阵破空之声,脑袋向侧面一偏,手中又抓到一样东西。 打开一看,是一枚古朴的戒指。 通体碧绿,形状似游龙,又似藤蔓枝丫。 还挺好看。 “这是?” 难不成也是什么仙器、神器? “想什么好事呢?你当仙器、神器是大白菜啊,看你寒酸的连个储物戒都没有,这枚极品储物戒送你了,你能用上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储物戒? 好东西啊! 时景习惯性的从刚才受伤的手指头上挤出一滴血珠,滴了上去。 无事发生。 “噗~哈哈哈哈,你是对滴血认主有什么执念吗?” 时景:┌П┐(???’!)!! 可恶的娘娘腔,逗他玩很有意思吗? 胡乱将储物戒套在手指中,然后从自己的随身小包包里,掏出一打符箓,劈头盖脸就朝某人可恶的笑脸上甩去。 “噼里啪啦” “轰轰隆隆” “稀里哗啦” “哔哔啵啵” “呜呜哇哇” 风火雷雨电,各种符箓同时炸响,顷刻间,将那雅致的水中小榭给摧残的不成样子。 “时景!你赔我小榭!” 身后传来阎王的跳脚声,时景歪嘴发出反派的邪魅一笑:“我没钱!” 有本事,找天道要去啊! “你你你!你给我等着!” ...... 从地府回来,天已大黑。 时景眯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景象。 仍然是乱葬岗。 “师兄!” “恩人!” 两道少年嗓音突然从身后不远处响起。 时景回头,眉心顿时紧皱起来:“你们魂体怎么这般虚弱?谁伤的你们?” 月光下,月白和红灵原本浑厚的魂体居然跟筛子似的出现了一个个小缺口,看起来有些瘆人。 闻言,红灵转头,幽幽看向月白。 月白则略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时景挑眉:“你自己作的?” 月白跳脚:“这怎么能叫作呢?明明是见义勇为、临危不惧、殊死搏斗、力挽狂澜......” 时景:“说人话。” 月白:“哦,就是......酱酱,又酿酿,然后酿酿,又酱酱。 总之,事情的一切起因就是,你一声不吭跟着白无常走了!” 月白理直气壮的做了最后总结。 很好,倒打一耙让他用得明明白白。 时景笑了:“所有的借口背后其实只有一个原因:你是个菜鸡!” 月白瞪大了一双猫儿眼:“你在说我弱?!” “难道你不弱?” 时景说着,揉了揉红灵的小脑袋:“小红灵愿意为我拼命,我很高兴,但下次,还是要以保重自身为要,知道了吗?” 红灵红着小脸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他知道是自己自不量力了,才害的月白也跟着受伤了,拉了拉时景的衣摆,小声道:“恩人,别骂月师兄了,都是因为我没脑子,他为了救我才......” 月白双臂抱胸,傲娇一抬下巴:“你知道就好。” 时景看他一眼,继续摸着红灵毛茸茸的小脑袋,手感真好,就是里面空空,敲一敲,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回响。 “没关系,红灵还小,等充实一下脑袋就好了。” 红灵:(o?o)!! 天灵盖有些痒是怎么回事? 月白歪头笑的肩膀一抽一抽,等笑够了,才道:“我骗容衍和玄夜你被白衣人抓走,我两又突然变回了鬼体,相当于凭空消失了。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认定我们失踪了。 该怎么将这个慌圆回来?” 时景敛眉:“这倒是个问题,等我想想。” 要是普通人,随便弄两个鬼忽悠一下就行。 但偏偏,他在他们面前露了修为,对方又也是修行之人。 一般的鬼可骗不过他们。 忽而,他眸光一动,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真是笨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让黑白劫匪本人来不就行了! ...... 安阳城比上次人更多了。 但气氛却更紧张了。 大量难民聚集在城门口,望眼欲穿,期望安阳城对他们打开大门。 安阳城里的百姓也战战兢兢,祈祷县令不要开城门。 “听说难民里爆发了瘟疫,这要是放进来,我们所有人都别活了。” “不会吧!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信我,我小舅子的老板的女婿是衙门里的衙役,昨天刚从城外带回来的消息。” 第41章 明光教 “瘟疫这东西可不会完全受人控制,这要是传染给城里的人,这一城的人可就......不行,安阳城不能待了,我得先回老家躲躲。” “我也是,起码老家没那么多人。” 一部分人脚步匆匆走了,一个脸上神色不定的瘦高中年人犹豫了一会儿也想走,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 怎么? 中年人用眼神询问。 拉住他的同样是个壮实一些的中年人。 壮实中年人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现在四个城门都关了,每个城门都有容家军重兵把守,你怎么出去? 就算你出去了,外面的那些流民说不定会做什么事呢? 官府不是说了吗,密切接触也有传染的可能性。 目前,还是在城内待着最为安全。” 瘦高中年人看了看离开那些人的方向:“那他们?” 壮实中年人也看着离开那些,眸色带着几分凌厉: “前段时日都是裴县令自掏腰包在赈济城外的灾民,可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凭他一家之力肯定不行,最近有容家军撑腰后,便开始向城中世家富户施压,想让他们出钱出粮。 那些人自然不愿意,只是碍于城外的守卫,跑不了罢了。 今天这出,是想忽悠人给他们做先锋军呢。 城门一乱,好方便他们趁机跑出城。” 瘦高中年人额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心脏砰砰直跳,干咽了几口口水,郑重弯腰一礼: “多谢江兄救命之恩啊!若不是江兄,我就稀里糊涂做了别人的马前卒了。” 壮实中年人托住他的手,将人扶起来:“陈兄,你我之间相识二十余载,何须如此。” 瘦高中年人是真的很感激。 说是相识二十余载,却没深交,不过是互相认识的普通交情罢了。 人家愿意在这危机关头跟他说其中关窍,说明人家心善,也比他聪明。 “那江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在城里这么待着?城内物资有限,可待不了多久......” 瘦高中年人担忧问道。 城门关闭,那些卖粮、卖菜、卖柴的人进不来,城中那些粮铺又开始涨价限量,他家中已经快断顿了,所以之前才想跟着那些人拼一下,或许出了城,就有活路了。 壮实中年人:“我知陈兄所忧为何,之前我也是无头苍蝇似的瞎忙活,幸亏明光佛给我指明了方向,让我不再迷茫。” “明光佛?那是哪位佛陀?” 瘦高中年人心中嘀咕,没听说有这么个佛啊。 壮实中年人神情顿时变得尊崇又狂热: “明光佛代表光明,将会带领我们推翻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拯救世人于水火......” 要在他拉住瘦高汉子的时候,就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后来,他虽压低了声音,但对有心人来说,就跟公放没两样。 壮实汉子很贵会煽动人心,他说的每一句都说到了人心坎上。 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最后,干脆跳上桌子,开始慷慨激昂。 连店小二不给客人倒茶了,现在那听得入迷。 “兄弟,明光佛寺庙在哪?我要去拜明光佛!” “拜明光佛!” 要求祭拜明光佛的声音一浪又一浪。 现在桌子上的壮实汉子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嘴角不可抑制的上翘。 今日的任务超额完成! “大家静一静,明光佛的光辉刚刚照到这里,还没有寺庙,不过,我却知道哪里有明光佛的佛像,诚心想祭拜的人跟我走吧。” 一群人大声叫着好,浩浩荡荡跟在壮实汉子身后。 挤在人群中的十数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默契的聚到边缘,然后其中一人便在其他人掩护下,在墙角、屋檐等隐秘处留下特殊的标记。 ....... 安阳城,县衙。 容衍坐在上首,听着裴安的汇报。 他脸色算不上好,眼睛下方青黑之色又浓了,周身散发着冷肃的气息。 “......据下官所知,明光教,前身就是摩尼教,由来已久。 武周时传入中原,后唐玄宗认为摩尼法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宜严加禁断。 后传入回鹘,发展迅猛,成为国教,得以在大唐传教。 回鹘国亡后,唐武宗又敕禁,没收摩尼寺的庄宅钱物,焚烧其书籍图画,流放其僧侣,死者大半,摩尼教由明转暗。 大约二十年前,后梁期间,有教众毋乙、董乙以“末尼”为旗帜,在陈州造反,那一次摩尼教受到重创,几乎销声匿迹,也彻底被定性为邪教。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们又死灰复燃了。” 裴安说完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同时心中也叫苦不迭。 自家中闹鬼后,他已散尽大半家财。 他忙着公事,对家中关注就少了。 没想到反过劲来的妻子和儿子不甘心为鬼物所胁,偷偷寻佛问道,企图将厉鬼彻底消灭。 只是,他们也惧怕厉鬼知道后再报复他们,专找那些名声不显的野教。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搭上了这要命的摩尼教,哦,现在改名叫明光教了。 他也是在想调动家中钱粮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有大笔钱粮被儿子以他的名义支走,严加询问后,才道明钱粮去向。 他顺着线索追查下去,发现,明光教竟然悄无声息的在安阳城发展城一股不小的暗势力。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普通的骗子,行事并不谨慎,以致打草惊蛇,引起对方警惕,舍了原来的据点,又隐了去。 如今想再摸出他们的踪迹,只怕要费些功夫了。 玄夜忽而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 “没记错的话,摩尼教反对性欲,反对生孩子,他们认为人类繁衍后代的行为是模仿暗魔造人的亵渎不敬行为,应当断绝后代,及早地做好迎接末日来临的准备。 这种教义,也有百姓信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世人皆以传宗接代为重任,这般鼓吹断子绝孙的教派,竟然还没灭绝? “啊?”裴安眨巴眨巴眼:“拙荆没说有这条啊......” 要是有,他家天天盼着抱孙子的老妻第一个将那什么明光佛佛像给砸了! 第42章 法王 玄夜:“那尊夫人可说过他们的教义?” 裴安:“说过一些。大意就是,世界诞生之初,没有天地,只有光和暗两界并行。 明界的一切都是光明的、善良的、美好的。 暗界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丑陋的、邪恶的。 光暗分明的这段时期,他们称之为初际。 初际之末,暗魔入侵明界,互有胜负,光与暗,善与恶交相混杂,便有了天地三界以及人身禽兽等万物。 他们认为,天地,乃是一个大牢笼,囚禁了黑暗分子,同时也困住了光明分子。 身体,乃是天地大牢笼之内的小牢笼,囚禁了光明分子,同时也束缚了黑暗分子。 光与暗交织的这段时期,他们称之为中际。 我们如今就身处中际。 而他们的终极目标,是摧毁天地牢笼,救出被困的光明分子,击败暗魔,重新升入明界。 届时,光暗重新分开,是为末际。 而他们现在的教义宗旨总结起来就是:惩恶扬善、度化世人、反抗一切不公、剥削和压迫。” “这听起来也不是那么离经叛道啊,哦,除了不让睡女人生孩子那条。”项云不解:“之前那些皇帝,为什么禁它啊?” 楚霆看了一眼脑子不好使的小伙伴,无语道:“剥削和压迫要怎么定义? 一项政令,让一方受益,必定有另一方利益受损。 对受损的一方来说,就是压迫和剥削。 若他们打着为利益受损方打抱不平的名头拉拢人心,反抗朝廷政令,进而反抗朝廷,你要是身为当权者会怎么办?” 项云恍然:“懂了,无论怎样,他们都能借着教义拉帮结伙的造反啊!!” 孺子还有几分可教。 教义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本质就是“斗”。 与人斗、与天斗、与自己斗,最后拖着世间万物同归于尽,以释放本我。 他们不觉得自己是人,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而是来自“明界”的光明分子。 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都跟人类不是一个种族了,不灭你灭谁? 玄夜颔首:“不错,太平盛世之时,他们鼓动不了太多人。因为百姓好好种地就能活下去,犯不着冒险。 但如今的世道,稍一鼓动,再有足够的钱粮支持,他们就能迅速拉起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 裴安越听越胆儿颤,抖着手掏出巾帕,不断擦着额头上的汗。 他今年是犯了哪路神仙? 又是闹鬼,又是瘟疫,又是难民围城,现在还有一支在酝酿中的叛军。 祖宗保佑,等不肖子成功熬过这关,一定天天给祖宗们烧高香,最粗最贵的那种。 一直沉默的容衍终于沉声开口: “我已经派人潜入进去了,不过等他们打入内部也需要时间,裴县令,你夫人那边先稳住对方。 他们不是说要请什么法王出山吗? 答应他们的条件,让那个法王来。” “是。” 等裴安下去。 屋子里没了外人,只剩下容衍、玄夜、项云和楚霆等四人。 容衍挺直的脊背向后一榻,仰头靠在椅背上。 项云关心问道:“将军可是头又疼了?” 容衍摆摆手:“无碍。” 只是一夜未睡罢了。 他们在那个小山洞翻来覆去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任何机关。 后来,项云和楚霆找来,他们才不得不停手,先行来安阳城。 楚霆心头一动,安慰道:“时大夫身手了得,他两个师弟身上又有符箓傍身,应该很少有人能伤他们。” 玄夜轻叹一声:“很少,却不是没有。” 他承认,时景有些修为,但也不是无敌,况且,这世上还有许多隐世的大能,其中不乏邪修老怪物。 以他纯木系体质,足以引得邪修出手。 项云头顶忽而亮起小灯泡:“那什么明光教突然冒出来,听说有几分邪门儿,时大夫他们会不会是中了他们的算计?” 玄夜看向容衍,他也有此怀疑。 容衍重新挺直脊背,黑沉的眸子中一抹寒光划过:“那就将他们的老巢给掀了!”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治他的大夫,他绝不容许别人截胡。 而且...... 容衍摩挲着手指,不得不说,经那人梳理过后,他灵力顺服了许多。 不再每日躁动,让他不得入睡。 夜幕降临。 安阳城外十里,杨家村燃起点点灯火。 又次第熄灭。 最后一盏灯熄灭后,整个村子陷入黑暗。 月行至中天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村口进来,拢着胸前衣襟匆匆朝村尾走去,路上引起一片狗吠声。 有人开门探头查看,见是他,便打招呼道:“生子,这次怎么出去这么久啊?没出什么事吧?” 黑影回道:“没事儿,杨二叔,之前安阳城禁严,不让出行,我在铺子里住了几天,这不城门刚开,我就回来了!” “城门开了?什么时候开的?不是说怕那些难民暴乱吗?” “容将军派大军来守着了,谁还敢作乱啊!” “会一直开着吗?家里盐吃完了,正发愁没地儿买呢。” “这不好说,傍晚的时候临时决定开的,我也怕又关上了,便赶紧出来了。还有,我听说,难民中发生了疫病,杨二叔,你最近还是别进城了,要是实在缺盐,我家还有些......” “不用,不用,你家能有多少啊!那个疫病的消息准吗?多少人犯病了?” “听一个衙役说的,八九不离十,多少人不清楚,但县令已经安排大夫出城诊治了。” “行,我知道了,生子啊,下次别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杨二叔,我知道了,等发了工钱,杨二叔,我请你吃酒啊!” “行,那我可就等着了!” “就请杨二啊,我请不请啊?” “请,请,请谁也不能忘了三叔您啊。” “还有我......” “都请,都请,各位大爷们赶快回床上睡觉吧,不然嫂嫂婶子们该不乐意了。” “啐!你个小混蛋,油嘴滑舌到姑奶奶头上来来。” “哈哈哈......” 女子佯怒的声音加入进来,更热闹了几分。 一路走一路寒暄着,车轱辘话不知重复了几遍,一直走到村尾一座略寒酸的小土屋,才安静下来。 小土屋漆黑一片。 江生燃起一盏油灯,将门插上,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 小心的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哗啦啦,铜板与桌面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江生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开始数铜板: “1,2,3,4,5,6,7......一千一百零九、一千一百一、一百一百二、一千一百三、一......” “噗~” 女子娇媚的笑声骤然在身后出现,江生后背顿时一僵。 随后,整个人弹跳起来,向前跑出两步,直到墙根,才转身厉喝:“谁!” 屋子不大,灯光摇曳,烛火噼啪。 足够江生看清整个屋子。 没有人! 江生瞳孔一缩。 然后猛的抬头。 第43章 光明昭昭 灯火照耀不到的房顶,黑黝黝一片,仿佛藏着什么嗜人的怪物。 细细密密的汗水从额头沁出,江生贴着墙壁往门口挪去,嘴里强撑着道:“是谁?我已经看见你了,快出来。” 他紧紧盯着房梁,试图发现贼人的藏身处。 然而,房顶没有丝毫动静。 忽而,他感觉颈侧一阵凉风吹来,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带笑的声音:“是吗?人家出来了,你倒是转头看看人家嘛~”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妩媚勾人的很,但江生却只觉一股寒意直窜脑门儿。 因为,这女子吹出的气息是凉的,刺骨的寒凉。 没有哪个活人能吐出这么凉的气息的。 他身子僵硬着,一动不敢动,藏在身后握匕首的手都开始抖起来。 铁器碰到墙壁,发出当当的声音。 “哎呀~什么声音这么难听~” 娇媚的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江生大脑飞快转动,还没等他想出对付鬼的办法,背在身后的手便覆上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 那小手跟蛇似的在他手背上滑动,最后还亲昵的摩挲了几下。 跟触电似的,他反射性松开手,整个人弹射开。 远离了那女鬼,江生才有胆子回头看。 跟他想象的恐怖景象不同,一个长相艳丽的红衣女子俏生生站在那里,白嫩的小手把玩着被他松开的那把匕首。 江生被其美貌震撼一瞬,随即就再次想起女子的鬼身份。 背靠着墙壁寻找到一丝安全感,才强自镇定道:“姑、姑娘,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你为何找上我?” “明明是公子将人家带回来的,这会儿怎么又怨上人家了?” 女子的声音委委屈屈,一双眸子更是泫然欲泣。 江生咽了口口水:“我、我带你回来的?” “是啊~” 红衣女子说着垂下眼眸,修长的指尖在匕首上漫不经心的划过,泛着冷光的剑身跟她白的仿若透明的手指交相映衬,竟形成一份和谐又诡异的美感。 江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疑惑一瞬,随即瞪大双眸,颤着声音问: “你、你附身在这柄匕首上?” 这柄匕首是左明使今天在饭桌上赏给他的,据说是在明光佛前供奉了许久的宝物,还郑重的让他一定要保管好。 现在想来,那时,他看着他的双眸中分明隐藏着什么深意。 抬头又看了看笑吟吟看着他的红衣女子,原来左明使当时就在暗示他了吗? 说实话,虽然加入明光教这么久,各种教义也背的滚瓜烂熟,但其实他内心深处并不信那些鬼鬼神神的。 更多的,他是将发展教众当成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来做。 然而,今晚红衣女子的出现,颠覆了他的认知。 红衣女子任由他打量,朱唇轻启: “公子说得不全对,我以前也有个人类的皮囊,后来受明尊恩典,净化了我身上的黑暗,让我从人的皮囊里解放出来,获得了永生和自由。 但这个世界太过浑浊,无处不在的黑暗不断在侵蚀我洁净的光明之体,于是,明尊又让我在这把匕首里暂时栖身。 等明界重塑,我便可成为第一批进入明界的生灵。” 说着,红衣女子虔诚的仰头看天,双手同时高高举起,做出一个拥抱天空的动作。 随后缓缓放下,在胸口做交叉状。 正是明光教教众祈祷时常做的动作。 他自己就曾经做过无数次。 红衣女子祈祷完,一双眼睛黑黝黝、直愣愣的朝他看过来。 似乎在问,你为什么不祈祷? 江生一个激灵赶忙跟着做了一遍,口中虔诚道: “光明昭昭,驱尽黑暗。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以我残躯,为善除恶。 悲愁归尘,光明永存!” 红衣女子终于再次露出娇媚的笑容。 仿佛刚刚散发着阴寒杀气的“人”不是她一般。 江生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但心神却更加紧绷了,眼前这玩意儿似乎是明光教的忠实拥趸。 他一个信仰不太纯的假信徒要是被发现了...... 不敢再想下去,他打了个寒颤。 他严重怀疑,眼前这玩意儿是左明使派来监视他的! “不、不知姑娘现身为何?” 红衣女子轻轻柔柔道:“哦,奴家只是想提醒公子,你刚刚数错了呢~一千一百一后面,应该是一千一百一十一,而不是......一千一百二~” 数、数错了?! 江生顿时脸色爆红。 他是杨家村村民在江边捡的孤儿,从小吃百家饭,能长大已是万幸,读书识字就别肖想了。 数数也是生活中日积月累,慢慢学会的。 可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多铜钱,所以,偶尔数错了,也能理解吧? 对吧? 对...... 抬眸对上红衣女足戏谑的目光,刚刚哄好自己一丢丢的江生再次羞愧的垂下脑袋:“多谢姑娘指教。” 红衣女子眼波温柔:“刚刚公子肯定是太累了才数错了,是我多管闲事了。” 江生涨红了脸皮,连连摆手:“没、没有,我确实不识数,不知姑娘可愿教我?” “当然,是我的荣幸。来,公子,我教你重新输一遍......” 灯光摇曳间,两道身影越靠越近。 寂静的深夜,数铜板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三千!” 数完最后一枚铜板,江生忍不住兴奋的欢呼了一声。 整整三千个铜板!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铜板! 红衣女子微笑着,静静看他上蹿下跳的表达喜悦。 等他平复下来,她才开口道:“左明使说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钱,你若是能给明尊找来天生圣体之人,便可得黄金千两!” “千、千两?还是黄金!!” 江生不可置信的尖叫出声。 千两黄金那得是多少铜板啊! 红衣女子继续道:“有了千两黄金,你想让杨家村所有人都吃香喝辣,吃穿不愁都不成问题。” “我做!” 江生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双眸亮的可怕。 那可是一千两黄金啊! 不做才是傻子! “姑娘,该怎么寻找天生圣体?” 第44章 明光教护法卫,他们是要去哪儿? 翌日。 江生昨日先是惊惧,又是兴奋,情绪太过活跃,一直到天亮才睡着。 等他醒来,已经过了半下午。 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点火,准备弄点饭吃。 “咚咚!” “生子在家吗?” “在呢!” 江生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将手里的柴火塞进灶膛在起身出去开门。 门外稀稀拉拉站了十来个人,为首的是村长,杨朔望。 “村长,您怎么来了?” 江生连忙将人请进来。 正是热的时候,他那小破屋子闷热的不行,所以也没邀请人进屋。 院子中有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桂花树,郁郁葱葱投下大片阴影,正适合纳凉。 他便在树下放了张桌子和板凳,闲着没事在下面坐坐。 现在正好用来招待人。 桌子也不大,一圈满打满算坐了八个人。 剩下的都站着,索性农村人也不讲究,村长制止了忙着倒水的江生,开门见山道: “我们来是想再问问你城里的状况。” “城里?” 江生一愣。 昨晚他回来,一路上几乎该说的都说完了。 莫非...... “村长,可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道: “昨晚你回来说城门开了,今天一大早,几家家里缺东西的,便结伴去城里了。 平时这个点儿早该回来了,今儿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我想着是不是县令又该注意了,将杨老二他们关在城里了。” 江生:“不能吧?既然已经决定开城门了,不至于朝令夕改......” “可是那裴县令不做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的当官的可能做不出这事儿,姓裴的那个狗官可不一定!” 杨二婶神色激动的说着,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江生安慰道:“二婶别担心,自从上次闹鬼后,裴县令改了许多,再说有容将军看着,他不敢胡来。” 杨二婶更担忧了,双眸中有点点泪光闪烁:“那......难不成,他们遇上其他麻烦了?” “是啊,这可怎么办啊!” 其他几家家里人纷纷附和,江生忙道: “趁现在天还没黑,我们沿路去找找吧。” “好!我们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村,沿着小路往安阳城走去,走到一半,江生耳边突然想起一个细弱的女声:“前面有大批人马正在往这边走。” 大批人马? 这年头,大批人马不是兵就是匪,哪种他们都惹不起。 江生一凛,赶忙叫住众人,四散到草丛树林中躲了起来。 刚躲好没多久,就听见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江生赶忙压低身子,从野草缝隙中看去。 此处是一个小路与大路的交叉路口。 只见大路尽头腾起漫天灰尘,江生默默用衣袖捂住鼻子。 白袍银面,二十几匹高头大马,呼啸而过。 被糊了一头一脸灰尘的众人又在草丛中趴了许久才直起身。 江生身旁的村长见他面色古怪,问道:“生子,你认识这些人?” 江生回神,忙摇头道:“不认识,就是感觉他们戴的面具挺古怪的,也不知道是铁做的还是银子做的,一个得老多钱吧......” 村长:“......你啊,掉钱眼里了。” 江生嘿嘿一笑:“世上谁不爱钱啊。” “就是,谁不爱钱啊。你说,他们骑马这么颠,要是把脸上的面具颠下来,会停下来捡吗?” “......” 话题成功被转移,江生又偷偷回头看了那些白袍人离开的方向。 明光教护法卫,他们是要去哪儿? 又走了没多远,藏身在匕首里的女鬼又出声提醒,前面又出现大批人。 一行人再次匆匆忙忙躲起来。 这次是车队。 前前后后四五十辆马车,除了几辆格外奢华的,其余的有的装了满满的大箱子,有的是一袋袋的粮食,还有各种家具。 每辆车旁边都跟着几个家丁,大部分人身上都带伤,新鲜的血液还未完全干涸,配合着脸上未散尽的杀气,一看就知道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 江生视线扫过几辆车的标记,心生讶异。 是曾家、李家、陈家和王家的人。 这几家都是安阳城排前几的富户。 看样子,这是要集体搬家? 等长长的车队过去,他们并没有立即起来,仍趴着等了一会儿。 果然,又一批穿着破烂,但满身煞气的流民跟了上来。 江生心中了然的啧啧了几声:就说嘛,带着这么多钱粮从一堆饿急眼的难民面前走过,不引人觊觎才怪! 只是没想到只跟来这么几个人。 村长杨朔望心脏砰砰跳,小声对江生道:“看来城里真发生什么事了,不然那些有钱人怎么都拖家带口的跑了?” 忽而,他灵光一闪,紧张的一把抓住江生的手臂:“生子,会不会真的发生疫病了?杨老二他们会不会被关起来了?” 江生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村长先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哎,哎!” 村长嘴上应着,心里却乱糟糟的。 跟着一起去的还有他小儿子。 上个月刚订了亲,非说要去城里给未过门的媳妇买根簪子。 没脑子的东西,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用的,买那东西做什么! 即便要买,以后再买不行吗? 偏要挑着要命的时候。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等把人找回来,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正想着,就见大路上隐隐约约又出现几道人影。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光线不清楚,等他们走近了才认出来。 “驹子!” 村长猛的从草丛里爬起来,冲着那群人就跑了过去。 跟他一样反应的还有好几个人,嘴里喊着不同的名字。 江生也看见了杨二叔,他瘸着一条腿,看起来似乎受伤了,忙跟着爬起来,迎了上去扶住他:“杨二叔,你腿怎么了?” 杨二叔摆摆手:“没事,跑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 江生松了一口气:“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晚?” 杨二叔叹气:“一言难尽,我们边走边说。” “好。” 江生应了一声,眼角余光扫到有三个村里的年轻小伙每人背上背了一个人,垂着头看不清脸。 他担忧问道:“有人受伤了?” 第45章 容财神 杨二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哦,那三个年轻人啊,不是我们村的,不过帮了我们不少忙,后来就晕过去了,这兵荒马乱的,我们也不好将他们丢下,就带上了。” 江生视线在三人身上逡巡着。 穿的都不是什么昂贵衣衫,沾了些尘土脏污,但也能看出原本是穿了没几次的新衣服。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他们的头发上。 虽然凌乱,但都很顺滑,没有油腻打缕,也不干枯毛躁。 这意味着,他们家世应该都不差。 这个年代,穷人是干净不起来的,头发就是一个最直观的表现。 但是,他们中一人的头发又非常短,短到刚到脖子。 这......莫非是个刚还俗的和尚? 察觉到他的怀疑,杨二叔道:“应该不是坏人,要不是他们提醒,我们就正好撞上流民和那些富户的打斗了。 到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怎么回事?杨二叔,你详细给我说说。” “你昨晚不是说安阳城开了吗?今天一大早,我们就往城里赶,想着看看是不是真的。 去了一看,发现北门所有的难民都被移到了其他地方,进出城门只能走北门。 等我们绕到北门,果然看见城门开了。 有士兵正在查验路引。 安阳县的人可以凭路引随意进出,但流民、难民仍然不让进。 但设置了一个代购处,想购买东西的人,可以报上需要的东西名称和数量。 会有专人帮他们采购。 有荣家军监督着,绝对不会让流民们花冤枉钱。 对了,容家军在各个城门口设了征兵处,招收青壮,只要身体条件达标,他们就会收到容家军发的一大笔安家费。 许多流民都争着抢着报名呢~ 官府还发了通告,身体健康的难民只要在特定地点隔离十五日,确保他们身上没有携带疫病,就会被安排到附近村庄,重新落户并分配土地。 听说,官府还会给发半年的口粮和粮种,确保他们能撑过今年。 也不知道裴县令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良心发现了,总算做了件好事。” 村长沉声开口:“只怕不是裴县令良心发现,而是有人压着他,让他不得不做。” 江生:“村长您是说,容将军?” 村长颔首:“应该是了。裴县令要是想安顿流民早安顿了,之前还不是任由流民们自生自灭? 偏偏容家军来了以后,各项措施就都出来了。” 杨二叔赞赏道:“是啊,早就听说容将军治军严格,军队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不凡,如今可算见识了。” “我听说,很多军队打仗都是不带很多补给的,一路抢过去。 容家军这般行事,他们的钱粮哪来的? 还有给那些兵的安家费,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有个小伙儿不解的问道。 这题江生会,只要与钱有关的,他都会特别留意。 “这就不得不说容将军的出身了。 容将军出身邢州尧山。 容家原本也是当地望族,后来战乱,家道中落,父母相继去世,与几个哥哥也走散了。 容将军那时尚年幼,就投奔了嫁给卫枢密的姨母。 那时,卫枢密带着一帮子结拜兄弟归了李存勖,日子也过得艰难。 容将军小小年纪便外出经商,往返江陵等地,做起了茶货生意,短短几年就积累了大量财富。 有了这些财富的支持,卫枢密给兄弟们置办了更好的武器装备,很快便在一次战斗中立了大功,自此扶摇直上。 到现在,容将军开辟出的商路还在继续运转,给容家军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和物资。 人称“容财神”! 所以,容家军能拿出那么多钱财,不是很正常吗?” “容将军这么厉害啊!” 年轻小伙儿崇拜的感叹。 又会打仗,又会赚钱,做他手下的兵肯定不用担心被长官克扣粮饷。 “我都想去报名参加荣家军了......” “啪!” 一个巴掌拍在了小伙儿后脑勺,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老父亲愤怒的声音:“小兔崽子,我看你敢!老子还等着你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呢! 你赶紧给我打消这个念头,不然我断你的腿!” 他宁愿养个废物儿子,也不想儿子尸骨无存。 “不去就不去嘛,干嘛打人脑袋,打笨了怎么办?” 小伙儿摸着后脑勺嘟哝着。 老父亲冷哼一声:“不打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一行人一路说笑着回了村子。 村子中家家都亮着灯,听见动静,纷纷打开门迎了出来。 见家里人都平安回来了,一个个或喜笑颜开,或喜极而泣。 江生扶着杨二叔,半路碰上跌跌撞撞找过来的杨二嫂。 杨二嫂当即一声嚎,吓了江生一个哆嗦。 没打扰人夫妻团聚,江生摸着自己一天寸米未进的肚皮,打算回去弄点吃的。 刚走没几步就被叫住: “生子,你等等,为了你杨二叔的事忙活了这么久,应该也饿了吧,快进来,二婶饭都给你们热着呢。” “哎,那感情好,我正愁回去做什么呢。” 吃完饭出来,江生懒洋洋的往家中走去。 刚踏进房门,消失了一天的红衣女鬼再次现身,血红的嘴唇,惨白的皮肤,在一片黑暗中格外吓人。 江生被吓了一跳:“红绫姑娘,你能不能别出现的这么突然,好歹出个声啊!” “哦!”红衣女子轻飘飘应了一声,然后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 江生被她看得四肢发凉,头皮发麻:“红、红绫姑娘,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 江生满头雾水:“什么意思?” 他也没捡钱啊...... 红绫:“今天你们待会来的三个人中,有天生圣体的气息。” “什、咳咳、什么?” 江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边咳嗽边不可置信的问道:“是哪一个?” 天生圣体啊! 行走的一千两黄金啊! 马上就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他双眼泛红,鼻息都粗重了几分,一双眸子迫切的看向红衣女鬼。 第46章 你怎么知道他是和尚? 红衣女子也没卖关子,直接道:“不确定,最有可能的就是短头发那个。” “短头发?那个和尚?” 红衣女子眸光闪烁了几下:“你怎么知道他是和尚?” 江生想当然道:“头发那么短,当然是做过和尚,不然他一个出身不差的人,难不成还会剃头不成?” 虽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 但对穷人来说,为了填饱肚子,偶尔也会剪了长发换些银钱,以度过难关。 更有一些头上生了虱子弄不干净,便会被主家嫌弃的一次性把头发剃光。 事实上女鬼红绫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她还猜测,这个人必定是从小就进了寺庙,所以才能保证天生圣体没有受到凡世污染。 “不管他之前是做什么的,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闻言,江生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护法卫,便问道: “明尊大人可是在附近?今日的护法卫是去找他的吗?” 女鬼红绫不置可否,歪头问道:“你打听明尊所在,是想做什么?” 江生头皮一紧,心中暗骂一声,不就是问一句吗,飙什么杀气?还真是一条忠心的......鬼。 脸上堆起笑解释道:“红绫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亲自将先天圣体献给明尊。” 毕竟那可是一千两黄金,万一左明使或者其他人眼馋...... 他一个小小的伪信徒可斗不过他们。 最保险的就是直接跟给金子的人交易。 女鬼红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放心,只要确定了谁是天生圣体,少不了你的金子。” 江生客气:“嘿嘿,瞧您说的,金子不金子的其实也没那种重要,主要是想为明尊做点事。” 女鬼红绫轻笑:“那就......不给了?听说,总舵资金也不是那么充足。” 江生笑容一僵:“那、那个,我觉得吧,明尊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区区一千两金子,对他老人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明尊可不老,他已练就长生不老之术,等见到明尊,你可不要叫他老人家。 那会是在质疑他的修行。” “是是是,我记住了。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村长家。” 翌日清晨,鸡鸣三遍后,天光破晓。 江生睁开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洗了把脸,就匆匆朝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人口兴旺,建的宅子也是村里最大的。 一大早,家中的女人们就开始忙活起来。 做早饭的做早饭,喂鸡的喂鸡,扫院子的扫院子...... “笃笃!” 敲门声响起,村长妻子杨王氏停下手中动作,扬声喊了一句:“来了,谁啊?” 心中嘀咕道,一大早的,也太不讲究了。 不过,她家老头子是村长,总有村民因为各种事情不分时间的找来,他们也不能不开门。 “王阿奶,是我,江生。” “哦,是生子啊。” 杨王氏听到是村里人,才放心的开了门,问道:“这么早,有什么事?” 江生跨过门槛,脸上神情带了几分担忧道:“是有件事,昨晚我一晚上没睡好,天一亮,我就等不及,过来了。村长醒了吗?” “醒了,生子啥事啊?” 村长披着一件外套晃悠悠的从里屋出来,示意他进屋说话。 江生跟在他后面,等只剩两人了才开口道:“村长,昨晚我想了一晚上,昨天带回来的那三个人不能留在村子里。” 村长装烟丝的动作一顿:“为什么?我看那个小伙子也不像是坏人啊。” “哎呀,村长,你想想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流民堆里! 不说他们会不会是混进来踩点的贼人,单他们在流民堆里待过,现在又昏迷不醒,我们就不能将他们留在村里。 流民里可是有人患了疫病啊!! 谁知道他们昏迷是不是因为染上了疫病!” 一语点醒梦中人! 村长杨朔望猛地一下站起身。 是了! 那三人要是真染了疫病,将他们留下,就是害了一村的人啊!! “生子,幸亏你提醒了我!不行,我们得赶快将他们送走!” 说着,村长就要往外走。 江生拦住他,问道:“村长您准备将他们送到哪?” “送到......” 村长卡壳了。 那三人自从被带回来就没醒过,因此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现在在哪落脚。 见他为难,江生开口道:“好歹他们对我们还有些恩情,若是直接将他们丢在路边也不是个事儿,不如......” 村长问:“你有什么办法,就赶快说。” 都这个时候了,卖什么关子啊! 江生:“他们这样,看起来也需要大夫医治,猫头山上不是有座破败道观吗?听说里面有个擅长医术的道士,不如将他们送到那里。 既远离人群不会传染更多人,又有大夫可为他们医治,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几次三番言语间暗示那三人感染了疫病,村长正处于慌乱中,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设定,听他给出的建议,顿时一拍大腿:“妙啊!既保全了全村人,又全了恩情。 行,就这么办! 我现在就叫人背他们去猫头山。” 猫头山在杨家村东面,倒是离安阳城更近一些。 玄极观位于猫头山半山腰处,山路年久失修,杂草丛生,很是难走。 江生一行人一直到下半晌才爬了上去。 江生上前敲门,许久才有一个小道童来开门。 小道童瘦瘦小小,穿着不合身的道袍,从门缝里警惕的打量着他们:“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 村长和善笑道:“我们是杨家村的人,听闻无悔道长医术高超,特带村里后生来看病。” “看病?” 小道童因为消瘦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看向被门板抬着的三个人,怀疑道:“你们怎么不带他去城里找大夫,而是要来找师父?” 毕竟他们上山的路太难走了,平日里除了些实在看不起病的人才会来碰碰运气,其他时候都冷清的很。 看眼前这些人也不像是看不起病的样子。 “就、就是觉得清风道长医术更高明些......” 村长心虚的脸色涨红,幸亏原本皮肤黑,看不太出来,但就他那躲闪的眼神和结巴的语气,就能让人看出不对劲。 江生心中咯噔一声,果然见小道童眸中露出怀疑之色。 第47章 你是不是想偷懒?! 他赶忙凑上前接过话道:“其实是因为安阳城里的大夫都已经被官府征用了。” 小道童瞪大眼睛:“被官府征用了?为什么?” 江生大体跟他说了一下山下的情况,小道童一听安阳城爆发了瘟疫,留下一句“你们等等”,就“嘭!”的一下关上门,然后蹬蹬蹬跑着去找师父报告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脚步声。 “吱呀~” 斑驳的木门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一身湛蓝道袍洗的都已经发白,上面还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 但精神却格外矍铄,连脸上的褶皱都不多。 “诸位善信是杨家村的?” 老道士开口自带三分笑,嗓音像春风般和煦,又像暖阳般温和。 令人情绪不自觉跟着平和下来。 蹲在地上抽烟的村长赶忙站起身,道:“对对,清风道长,我是杨家村的村长杨朔望,我们十多年前见过一面,你还记得我吗?” 清风道长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笑道:“贫道想起来了,贫道去山中采药,与杨善信有过一面之缘。” 村长:“对对对,你还跟我说山中来了只大虫,让我那段时间不要独自上山。” 那次,他下山之后就召集了村中青壮将那大虫给除了,卖了不少银钱,帮他们度过了那个难熬的冬天。 清风道长含笑点头,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他将视线落到其他人脸上。 大部分是五十岁以上的男人,口鼻用布巾围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怪不得他小徒儿回来说,看着身份可疑,有些像江洋大盗。 最后,他看向被抬着的三人。 “这就是需要医治的三位善信?” 江生抢在村长之前道:“是的,不瞒道长,我们昨日去了安阳城,与流民有些接触,听闻流民中发生了疫病,这三位小兄弟于我们有恩,但我们也怕他们也患上了疫病,这才想来找道长看看。 道长您要是担心,我们可以不进去,您只要给他们把把脉,开个药方就行!” “嗯,我看看......” 清风道长没说让不让他们进来,自己走到三个“病人”跟前,抓起了一个人的手腕。 细细把了一会儿,他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随后,他又给另外两人把了下脉。 竟然是同样的症状。 “道、道长,他们可是真的得了疫病?” 村长看他神色凝重,心中咯噔一声,抖着声音问道。 清风道长回神,露出一个笑:“哦,不是疫病,是受了些惊吓导致的昏厥。” “不是疫病就好,不是疫病就好。” 村长长舒一口气,颇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清风道长:“你们将他们抬到客房去吧。” 这是答应接手的意思,村长连忙点头道好。 一众人将三个“病号”安顿好,清风道长好人做到底给所有人都把了下脉,确定没问题后,又给包了些药,嘱咐道:“这些是防疫病的药草,这包回去用大锅煮了,给村里每个人都喝一碗。 这包村里到处撒一撒,能灭疫鬼。” 村长感激的接过,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塞给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没收,只说都是自己上山采的。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以后我一定多带些人来参拜天尊。” 村长很不好意,给人送了三个大麻烦,人还又给看病,又给药的。 他良心有点痛。 江生自从进了道观,就一直没出声,甚至连人都移到了队伍最末处。 因为,他一脚刚踏进道观时候,躲在匕首里的女鬼便爆发出尖锐的嘶鸣,说里面有能伤害她的东西。 能伤害女鬼,那就是说这道观还真有些灵验啊!!! 以前从不信鬼神的江生,现在对一些传说中的存在也存了些敬畏之心。 担心这老道士也有几分真本事,看穿他身上的不妥。 于是偷偷跟女鬼商量,先将她藏在道观外面。 等他确定了哪一个天生圣体,再出来接她。 女鬼几乎没做思考就答应了。 毕竟,她也没想到,这么一座破破烂烂的小道观竟然还有护观阵法。 清风道长没跟村长说很多,让他们自便,就回去查看那三个“病人”的状况了。 村长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两个人看着,其他人则回村里进行防疫工作。 江生和另一个青年人留了下来。 青年人名叫杨三思,昨天背了短发“病人”一路。 送走了村长等人,杨三思便摸着咕咕叫的肚子问道: “生子哥,我饿了,你饿不?” 江生也饿了,转头四顾,看见最早给他们开门的小道童正在给菜园子里的青菜捉虫,便走上前,问道: “小道士,观中可有吃食?” 小道士面无表情的捏死一只菜虫,略有些嫌弃道: “没想到你们回来,我们只做了自己的饭食。而且,观中有规定,不劳者不可食,你们要吃饭,就要干活!” 小道士一番话几乎是明晃晃指着他们鼻子说,他们这里不欢迎吃白食的了。 江生尴尬的笑了几声:“那个小道士,我们不白吃,你看这些钱够不?”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十几个铜板,放在掌心,递到小道士面前。 小道士瞄了一眼,然后不感兴趣的转回头继续抓虫:“我们又不下山,要这些东西没用。你们要真想吃饭,就帮我抓虫吧。 等这块地的虫抓完了,就能吃饭了。” 这两人真笨,非得让人将话挑明说,他都暗示的那么清楚了,还妄想用凡尘俗物来换他们珍贵的粮食。 杨三思一听抓虫就有饭吃,赶忙欢喜的应了。 蹲在菜园另一边,就欢快的捉起了虫子。 江生蹲在小道士身边,想打听下老道士的更多的消息,结果他刚蹲下,小道士就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 “你是不是想偷懒?!那么大一块菜地,你非要往我身边凑,是不是欺负我是一个小孩子,看不出你打的什么坏主意!” 小道士小眉毛倒竖,骂道很是有些脏。 江生怕他将其他道士招来,说不清。 赶忙开口哄了几句,跑到另一边去蹲着捉虫了。 小道士叉腰哼哼了几句,才重新蹲下捉虫。 江生见这小祖宗终于安静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目光向紧闭的客房瞟去。 也不知道,那人还能不能救活。 这一路上,他已经确定了究竟哪一个是天生圣体。 可他看起来又是病的最严重那个。 这使得他又喜又忧。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手的千两黄金要是就这么飞了,他大概会被气死! 第48章 小友还不醒来吗? 客房内。 清风道长垂首看着躺在床上的年轻人。 短发,清瘦,脸色蜡黄,眼下青黑。 看起来确实像是病得命不久矣的样子。 但...... “小友还不醒来吗?” 闻言,床上的青年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黑如耀石的瞳孔有一瞬间深邃的仿若能吸入人的灵魂,随后便变得平和,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让道长见笑了。” 时景缓缓坐起身。 他没问对方为什么会发现自己装病。 以他的手段,伪装普通伤势,骗过普通大夫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那帮村民一找就给他找了个隐世高手。 同是修行之人,自然能探出他体内的灵力。 “小友为何要诓骗那些村民?” 清风看着他,面上带着慈祥的笑。 看的时景有种面对自家老爷子的错觉,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道: “此事说来话长。” 清风道长长袖一挥,空空如也的桌子上瞬间出现一套精美的茶具: “老道有一味好茶,不如我们边喝边聊?还有那边两位小友,想躺到什么时候?” 时景瞳孔一缩,莫非这人也有空间储物的法宝? 清风冲他微微一笑,视线投向并排躺在一张床上的两个小少年,笑得更慈祥了:“老道也不是那等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打杀的人,两位小友不必这么紧张。” 月白和红灵睁开双眸,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坐起身,冲着老道讪讪笑道:“我们自是相信道长德行,只是......您这道观里放了什么啊?让人怪不舒服的......” 清风道长摸着胡须呵呵笑道:“一些小阵法罢了,两位小友,且过来,我给你们一道符。” 月白好奇看着手中的“符”,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上面雕刻了一些玄奥的符文。 拿着它,就感觉浑身被阴凉之气包裹,自从进入道观后就让他们不适的气息,也再不能困扰他们半分。 好东西,好东西,赶紧收起来。 月白喜滋滋的将那木符塞入怀中。 那副捡到便宜的市侩表情,让时景没眼看的转过头,对清风道长道: “让道长破费了,但道长就不怕我用他们为非作歹吗?” 他虽未指明,但清风道长显然明白他说的是月白和红灵两只鬼。 “你不会,你身上气息纯正,未沾染过邪恶。他们身上也未带杀孽,是两个好鬼。” 清风道长说着,动作行云流水的冲泡好了一壶茶,然后给一人两鬼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 (ps:其实就是随意抓了一把茶叶,然后加开水。 我发现,有时候,同样的动作,不同的人做,就会有不同的感觉。 比如,这泡茶,有人这么做是下里巴人,毫无雅兴。 有人做就是阳春白雪,随性自然。 嗯......其实就是看脸、看气质、看身份。) 时景笑笑,未再多言,端起茶,垂头看去。 茶汤碧绿,茶香悠远,喝入腹中,竟带了几分清透沁人之感。 最令时景惊讶的是,他感觉随着茶汤入腹,有丝丝灵气散入肺腑,不由眼前一亮,赞道:“果然是好茶!” 现代蓝星灵植已近乎绝迹,只有人迹罕至的某些原始森林才有可能幸存一些。 就他所知,灵茶类的,唯有老君山深处有一株上万年的灵茶树。 每年那么点产量,引得世界众多修士竞相求购。 他也只在老爷子那喝过几回。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再次喝道。 时景待一口灵茶的灵气吸收殆尽,才再次啜了一口。 他喝得全神贯注,珍惜万分。 清风道长也不打扰他,等他一杯喝完,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一杯的灵气就淡了许多,时景可惜的叹了口气。 恰在此时,清风道长笑着开口道:“这茶也喝了,小友不如将你那长长的故事说一说罢。” “好。” 时景也洒然一笑,将从地府回来后的事情挑着说了一遍。 那天,他本是想让黑白无常带着他们在容衍等人面前露个面,然后装作不敌退走。 没成想黑白无常死活不干,说他们只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其他与人世有牵扯的任何事情,他们都不能插手。 没办法,他们只能改变方案,直接装成拼死逃脱,只是“敌人”的身份还没编出来。 恰巧那日月白去县衙打探消息,偷听到,容衍他们似乎已经将这口锅载到明光教头上了。 他们觉得这主意不错。 决定就让明光教当这个冤大头了。 于是,他们便盯上了江生。 这段时日,月白和红灵一直悄悄跟着他。 然后在杨二叔他们去安阳城的时候,伺机结识,再适时昏倒,顺理成章的被带到江生面前。 本来他们第二天就应该“醒来”结识江生,但偏偏那女鬼又说他们中有那什么天生圣体。 时景直觉这个人说的是他,而所谓天生圣体,应该是指的有灵根的人。 结合明光教那奇奇怪怪的异类教义,时景觉得明光教背后的人很有可能是“天外之人”。 于是,计划又临时更改了。 他准备借江生的手,到那什么明尊的身边,探探他的底细。 还是那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就这么凑巧的落到清风老道手上了。 当然,他不会跟清风老道说他们真正的目的,只告诉他,他们偶然得知有明光教的人想在安阳城生事,便想借江生的手打入明光教内部。 “事情就是这样,还请道长不要拆穿我等。” 时景说完,赶紧喝了口灵茶润润喉。 清风道长之间轻敲着杯沿,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才道: “你说明光教就是摩尼教?” 时景:“不错,我们查到的消息就是这样的。” 毕竟是他家小鬼儿亲耳听被洗脑的女鬼说的呢,错不了。 清风道长第一次收了脸上的笑,望着挂在墙上的三清道祖像,眼神悠远,仿佛透过那张画像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我八岁那年,第一次从师父口中听到摩尼教。” 第49章 他可以罢工吗? “那时回鹘还未没落,那时摩尼教还是回鹘的国教。 回鹘自持曾在安史之乱时助过大唐,要求大唐取消对摩尼教的禁令。 摩尼教再次快速在大唐蔓延开来。 就如你所知道的,摩尼教最初的教义其实并不太得大唐百姓们认同。 后来,他们积极研究我们本土的儒、释、道,修改自己的教义,使其更适合大唐百姓。 师父说,师祖他们一开始还为能影响并改变一个宗教而沾沾自喜,可是后来,摩尼教快速扩张。 信徒缺失一大半,师祖他们才紧张起来,联手对摩尼教进行了“围剿”。 然而,此时的摩尼教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拥有相当大一批狂热的忠实信徒。 他们跟一般的佛教和道教信徒不同,更偏激,也更好斗,甚至带了一丝邪性。 想必你也知道,他们的教义认为,人是光明与黑暗交织的产物,出生就是原罪,是肮脏,是需要被净化的存在。 所以,他们不畏死,认为死亡是挣脱了躯壳和黑暗的束缚,光明之魂得以自由,只待明界重塑,便可飞升回归......家园。” 说到这里,清风道长怅然一叹: “他们说,人间太苦了,人间不是他们的乐园。 他们之所以不立即死去,是因为要为他们生而为人赎罪。 然而,如果能为明尊而死,明尊便会为他们净化所有的黑暗......” “嘶~!!” 时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就这洗脑术,特么的洗脑出人形“炸弹”啊! 那什么明尊要是看谁不顺眼,可以轻而易举的指挥这些人形“炸弹”将对方炸成一片一片又一片。 清风:“看来小友也想清楚其中关窍了。 如果,明尊只是会耍耍嘴皮子也便罢了,但他偏偏学了几分修炼之法。 稍微施点“神通”,就唬的信徒们对明界的存在坚信不移。 师祖他们遭受了一波又一波自杀袭击。 于是,一场波及良多的玄学大战爆发了。 许多德高望重的前辈们在那时陨落。 当然摩尼教也损失严重。 再后来,回鹘的国运断了,摩尼教与回鹘国运休戚相关,明尊也受了重创,在与我们的争斗中渐渐不支。 掌权者似乎终于发现我们手上竟然真的有能颠覆江山的力量。 他们大概是怕了,又或者是不容有人威胁他们的统治。 唐武宗再次发布禁令,摩尼教彻底败落,隐入百姓中。 当然,我们佛、道两教也没讨着好。 明面上只没收土地,驱散信徒,实际上背地里下了对师祖他们的追杀令。 师祖他们也企图跟当权者沟通,表明自己的无害。 但他们不信。 无奈,师祖他们只能带着我们仅剩的几个小弟子,一把火烧了原本的道观,假死以脱身。 后来,发现这座破败的道观,便一直在此栖身。 最后一次听说摩尼教的消息,还是二十多年前,有人打着摩尼教的名义造反,失败被清剿。 没想到,今天又听到了。” 现在想想,那摩尼教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隔一段时间就要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时景静静听他说完,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附身在匕首上的女鬼说,明尊修为已达到长生不老的境地,道长觉得,这位明尊跟您师祖认识的明尊会是同一个人吗?” 这是个好问题,清风沉吟了一下,才道:“未见其面,老道不敢断言。但师祖曾说过,如果按照我们道教的功法等级,当初的明尊已达炼气化神初境。” “炼气化神处境......”时景呢喃着,心中默默按照现代蓝星等级换算。 换算完后,不由直呼好家伙。 竟然达到了金丹境。 以现在的灵气浓度能修炼到金丹境,不得不说要么那人天赋异禀并有奇遇加持,要么是使用了什么非常规手段。 因先祖是纯木灵根,娶的妻子也有槐树妖血脉,所以,他们一族,几乎一脉相承的都是木灵根。 灵力同源,又有血脉为引,所以他们可以吸收利用同族的灵力。 因此,他们族中长辈天命将至时,为了避免浪费,就会将一身的灵力尽数分给后辈,免去重新积累灵力的时间。 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能到达筑基期原因。 虽然只是筑基期,但也足够他在原本的世界傲视群雄。 这给他造成了盲目的自信,以为这个世界也没有人能压他一头。 容衍虽然强,但只是炼气后期,他若认真起来,也不过几招的事。 但眼前这老道,他看不透。 现在又有了一个可能活了几百年的金丹...... 突然觉得前途渺茫啊...... 他可以罢工吗? 轰隆隆! 晴天白日,闷雷滚滚。 时景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别打了,想想还不醒吗? 清风道长被这道闷雷吓了一跳。 他是修行之人,所以能清晰的感觉出,这雷不是自然天象,反而带了几分天道之力。 祂在警告谁? 他吗? 可他刚刚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善于自省几身的清风道长发现不是自己的问题,将目光投向对面。 时景脸上的嫌弃之色还未退却。 确定了,就是他! “小友刚刚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清风好奇问道。 时景:“哦,也没什么,就是埋怨了几句天道不做人。祂想让我帮他做一件事,我发现难度有些大,不想干了,祂警告我呢。” 联想起之前的话,清风道长很容易就猜到了,他双眸猛的一亮: “小友可是要去挑了那明光教?” “呃......也不是,我有多少斤两,我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只是想混进去探查些事情。 不过,如果那明尊将修炼之法也传给了他们弟子,我这一身灵力怕是会露馅儿。” 这也是时景想放弃的理由之一,对方既也是修行之人,且修为比他高。 他若是被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送进去,想想就有些扯。 说不得一进去就得暴露。 要是有什么法子既能掩盖他的灵力,又不真的损伤修为就好了。 时景正想着,就听“啪”的一下拍桌子声! 第50章 皓日法王 他被吓了一个激灵,诧异的看向清风道长。 自相识以来,这位老道一直是一副看透人世沧桑的淡然模样。 此时却双眼涨红,情绪激动的看着他。 “小友,我来助你!” 他一字一句说得笃定。 时景满头问号:“道长要如何助我?” “我有法子,既能遮掩小友的修为,又不真的伤害你。” “哦?”时景双眸一亮:“什么法子?” ..... 安阳城, 县衙。 “将军,城外难民俱已安排妥当,疫病也已经控制住,岑老大夫说,再有半月,便可彻底消除疫病。” 楚霆躬身禀报着。 容衍“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军报,问道:“明光教那事办的如何了?” 楚霆:“通过江生,我们已经接触上了左明使。 从他那里得知,他们明尊正在秘密寻找天生圣体。 他们自有一套辨别办法,我们的人暂时没有通过其测验的。” 玄夜忽而问道:“天生圣体?他们如何辨别?” 楚霆:“通过一把匕首。把手底端镶嵌了一颗明珠,据说,若遇到天生圣体,明珠便会发光。” 项云摸着下巴:“这么神奇吗?” 玄夜却眸色一闪,与容衍目光对上。 项云看着又用眼神交流上的两人,酸了吧唧的撇了下嘴。 虽说,玄夜先生跟他们将军是师兄弟,但他跟楚霆明明从更早的时候就跟在将军身边了。 论感情,将军怎么也应该跟他们更亲一点吧。 结果,他动不动就跟玄夜这个后来者眉目传情。 也不知道,他们看来看去,能看出点什么。 容衍似乎觉察到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目光犀利的直直看过来。 项云不自觉反射性转头,开始研究窗上的雕花。 容衍眯起双眸,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又在脑补些什么? 暂时懒得搭理他,容衍道:“前方探马来信,辽军已到达中京,料理了企图继承石敬瑭“遗志”做个“儿皇帝”的叛徒赵延寿。 现在正准备与述律太后亲率的辽廷大军一战。 陛下也有旨意传来,不可主动出击,让他们狗咬狗。 待我们国内形势稳固了再做打算。” 潜台词就是,先别管他们,等老子将这皇位坐稳了再说。 容衍继续道:“所以,这段时间,边境不会有大事,我已经让闫副将全权负责那边的事情。 这个明光教,我想亲自去探探。” 说着,他眸光变得幽黑深邃。 若真如他们所想,这明光教必成大患。 项云立即雀跃着赞同:“好呀,好呀,我们也去。” 这么好玩儿的事,怎么能没有他的参与? 楚霆嫌弃的看他一眼,请命道:“还有属下,属下去看着项云。” 容衍:.......他的两个贴身侍卫是不是忘了,自己的第一要务是保护他们主子我? ...... 安阳城南,二十里外,有座梦溪山。 有富户看中此山风景秀美,花费巨资,耗时十年,在山上建了座梦回庄。 自梦回庄建成后,人们都好奇建成什么样了。 但那富户却是个孤僻性子,无论他人如何明示暗示,都婉言拒绝了他们的参观要求。 时日一久,大家也都忘了有这么一处庄子。 这日,封闭已久的大门却忽然大开。 全身裹在白袍里的人鱼贯而出,在门口排成两排,垂首静默的等待着。 半个时辰后,隐约的铃铛声自山下传来。 那铃铛声悠远,忽远忽近,忽重忽轻,听得久了竟让人心生畏惧。 白袍人们的头垂的更低了。 忽而有风吹过,开的正艳的满树桃花生生被吹离枝头,化作生命中最后一场绚烂。 漫天花雨下,八个白袍银面人抬着一顶顶轿子似慢实快,疏忽而至。 那轿子四周皆挂了几近透明的白色薄纱,隐约能看见坐在里面人的轮廓。 白衣白发,身姿挺拔。 “光明昭昭,驱尽黑暗。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以我残躯,为善除恶。 悲愁归尘,光明永存! 恭迎皓日法王!” “光明与尔同在,起!” 轿子中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 门口跪伏在地的白袍人才站起身。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迎上前,恭敬的弯身道:“法王,您的住处已收拾好,请随我来。” 明昭院。 小桥流水,松涛阵阵。 所有门窗都被装上了上好的软烟罗,是的阳光可以从细小的孔洞照入室内,使整个室内都明亮起来。 中年人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走在前面的人,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就将他挫骨扬灰。 白衣人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不急不缓走到矮榻边,一甩衣袖,姿势潇洒的坐了上去,然后冷淡的视线落到中年人脸上,薄唇轻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法王效劳,是鄙人的荣幸。” 中年人恭维着,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谄媚。 白衣人眸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 他移开视线,问道:“说说安阳县的情况。” “是。” 中年人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让对方又冷了脸,老老实实不再废话的开始禀报。 “......一开始,安阳城城门禁闭,不许任何流民进城,我们趁机行动,收拢了不少信徒,并跟几大富户都达成了协议。 只要安阳城再继续关下去,我们就帮助他们破城而出。 结果不知是否是消息泄露,当天,安阳城城门就开了。 那些富户出尔反尔,径自离去了。 所以,他们承诺的钱粮也就......” 打水漂了。 后面几个字,中年人没敢说来。 因为面前人脸色虽没变,但浑身气息冷的能冻死个人。 白衣人冷冰冰看着中年人: “言而无信者,不洁。 不洁者,当如何?” 中年人瞳孔倏地一缩,后背一股凉气窜上来。 他赶忙垂下头,掩盖其中的恐惧:“不洁者,当接受净化。法王,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白衣人稍微满意了一丢丢,还不算太笨,凑合用吧。 “继续说。” “是。” 中年人将容家军来后,裴县令的一系列动作。 如果他是流民,他不得不夸他一句。 但,他这番操作,也打乱了他们之前的部署,可以说是功亏一篑。 越说越心虚,忽而他脑中灵光一闪,说了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虽然,那些富户跑了,但裴县令那边终于松了口。” “哦?”白衣人眸光闪了闪:“他什么时候松的口?开放城门前还是后?” 第51章 帝王绿 中年人只觉头皮又一紧,想了一下,才回道:“开城门之后。” “开城门以后......” 如冰雕般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 他抬眸看向中年人,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容衍没来之前,裴安宁愿用自家粮库去填流民的无底洞。 容衍来了,并做出各项安置措施后,他反而撑不住,松口了?” 中年人额角的冷汗终于撑不住,滚落下来: “您、您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在给我们下套? 我、我现在就去拒了他!” 白衣人喊住他: “回来。 既然他想见我,那便让他见。 我也想知道,他们究竟知道了多少。” “是。” 中年人应了一声,刚要告辞,就见外面进来一个白袍银面人。 “禀法王,左明使,外面有个叫江生的萤火说发现一个先天圣体!” 萤火,即那些外围的信徒,原本是没资格见法王的,但先天圣体又不同。 明尊已寻找多年,寻到者少之又少。 他不敢耽搁,赶忙来报。 “江生!” 听到这个名字,中年人忍不住惊呼。 白衣人看向他:“他有不妥?” 中年人连忙道:“他是我手下的一个专门发展信徒的萤火,前段时间,趁着安阳城人心惶惶,他拉回不少信徒。” 白衣人微微颔首表示赞赏:“看来是个能干的。” 中年人后槽牙咬了咬,勉强夸了一句:“是,是挺能干。” 随即,就是一个转折:“不过,属下总觉得,他信仰不太纯澈......” 白衣人:“哦?如何不纯澈?” 中年人:“此人太过在意黄白之物......” 他早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了,虽然聚在一起净灵的时候,那小子喊的脸红脖子粗,看起来就是一个狂热的信徒。 可,他看铜板时双眼中的光可比他净灵时真实多了,也纯粹多了。 所以,他才会派了一个烛火去盯着他。 只是这段时间忙,没怎么关注他,没想到,他就直接给他来了个“惊喜”。 他可不信,那小子找到这儿是偶然。 想越过他,直接跟法王,甚至明尊联系? 呵~ 看他不给他小鞋穿穿。 这般想着,他抬眸偷觑了一眼白衣人。 法王的信仰最是前虔诚,看不得他人玷污光明一点。 必是容不得那信仰不纯的小子。 没想到,白衣人却道:“为光明奔劳之人,理当受到奖赏。将他带进来吧。” “是!” 白衣银面护卫领命下去了。 中年人:…… 他这么辛辛苦苦都没得一句好不说,生命还时不时受到威胁。 那小子凭什么! 白衣人不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现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天生圣体上。 会是哪种“圣体”呢? 如果是金、水或木就好了。 喉结不自禁滚动一下,发出明显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中年人略有些诧异。 难不成,法王大人,饿了? 他一直以为,法王和明尊已经脱离凡人的范畴,没了凡人吃喝拉撒的欲求,餐风饮露就能活。 没想到,法王也会饿吗! 江生跟在白袍护卫身后,心中压抑不住的激动。 一千两黄金,我来了! “江生,你说的天生圣体在哪儿?” 在江生行完礼后,左明使便肃着脸道:“法王面前,你可不要妄言。” 他的眸子里含着警告,江生目光闪了闪,看向端坐在榻上的人,正色道: “属下不敢胡说,天生圣体是红绫姑娘亲自测出来的,法王和明使若是不信,可召红绫姑娘来问一问。” 说着,他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把匕首,双手高高举起。 白衣法王还未表态,左明使却道:“我自然要问,红绫,出来!” 他话音未落,红色的薄雾从匕首上飘出,在空中蠕动着,最终形成一个女子的身形。 “烛火红绫,拜见皓日法王、左明使,愿光明永存!” “起。” 皓日法王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是。” 红绫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她竟然有幸能再次碰见这位大人。 “他说,你测出了天生圣体,可是真的?” “回法王,确为真。” “那人现在何处?” “猫头山,玄极观。” “为何不将人带来?” “这......” 红绫看向江生。 她进不去玄极观,便待在外面。 结果一大早,江生就火急火燎的从玄极观出来,说要赶紧向上级汇报。 她问原因,他只说了句,晚了,天生圣体说不定就死了。 一路上她都在纠结,一个快死了的天生圣体,真的有必要往上报吗? 此时,真的面对那位大人,她更觉得之前行事太不妥当了。 左明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又是这个奸猾的江生。 “江生,你说。” “是,那个天生圣体是我们村里人从安阳城流民里带回来的,看起来已经病了许久。 我本来想着,将他治好了,再带到左明使面前,然后在献给明尊。 所以,昨日,我们将他送到玄极观医治。 玄极观的清风道长救治了一夜,最后摇着头出来,说他只能暂时稳住他的病情,若想痊愈,需要极为珍贵的药材。 他们就是个穷道观,买不起那些药。 我想着,明尊法力高深,想必有什么法子。 于是便冒然求红绫姑娘带我找来这里了。 还请法王、明使恕罪!” 江生早就发现,左明使一直在暗暗给他使绊子,想必是他越过他行事,惹恼了他。 他说这番话也是在暗戳戳解释,自己不是有意的。 希望能让左明使消消气。 左明使也确实被安抚下了,没再冷嗖嗖暗戳戳瞪他,但也不会帮他说话,只袖着手,站旁边看热闹。 皓日法王沉吟了一下问道:“测试时,匕首后面的明珠发出的光是什么颜色?” 这题红绫又会了:“回法王,是绿色,浓郁的几欲滴落的绿色。” “!!!!” 皓日法王噌一下站起来,身子一晃,人已经出现在红绫面前,呼吸略带几分急促的问道:“可是如同帝王绿的颜色?” 第52章 两个天生圣体 “是、是的。” 红绫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 面前的人虽然带着半边冰蓝色的面具,但露出来的那双银色的眼睛专注看着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心跳都漏跳了半拍。 随后,又以翻倍的速度快速跳起来。 他,看到她了。 她,在他银色的瞳孔里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小小的,红红的,就像......一朵摇曳的烛火。 仅凭一个垂眸凝视线就吹皱了一池春水,皓日法王却毫无所觉。 或者,即便他察觉了,也会毫不在意。 他转身看向江生道:“带我去玄极观,现在,马上!” ...... 时景没想到,他顶着这么一张痨病鬼的面孔,竟然还能引来烂桃花。 还是一朵财大气粗的烂桃花。 十几个大箱子大开,里面金银珠宝琳琅满目,阳光下散发着不可忽视的铜臭之气,生生给仙气飘飘的漂亮庭院添上几分俗气。 “阿风,你看这根碧玉竹节簪,润泽剔透,触手生温,与你再合适不过。” 白衣白发银眸的清冷贵公子,此时就像一只开屏的白孔雀,笑的深情又勾人。 他说着,便抬起手,拿着那根玉簪往时景头上插去。 时景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反射性那歪头躲过,看对方银眸中划过一抹危险的不悦之色。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多谢法王,不过,我头发尚短,用不上。” 他现在的头发,顶多能在后脑勺扎个小揪揪。 这长度长不长,短不短的有些尴尬。 扎又不能全扎起来,放下来又扎脖子,要不是为了尽快留长融入这哦世界。 他早就几剪刀下去,咔嚓成毛寸了。 听完他的话,皓日法王的不悦之色更明显,声音低沉的再次强调:“叫我皓日。” 时景很为难:“......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信徒,怎能直呼法王姓名?就算法王不在乎,要是让其他信众听到,私下报复我怎么办? 您也知道,我这身体...... 唉......” 时景苦笑着摇摇头,将一个罹患不治之症的病人演的惟妙惟肖。 白发人眸色冷傲道:“有我在,他们不敢。还有,阿风,你放心,你的病对明尊来说,不值一提,等我带你到明尊跟前,很快便会痊愈。” 时景一时“激动”伸出两根手指拉住他的衣袖,满目希冀问道:“真的吗?” 白衣人对他“不自觉”的亲近很是满意,声音都柔了几分:“真的。” 时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似是刚察觉到自己的行为的不妥之处,触电似的缩回手。 连眼神都躲闪般,四处乱看。 然而,看似乱的眼神,其实大部分时间都看某个方向。 那里,有一道带敌意的视线,都快将他盯出窟窿了。 然而,一眼看过去,只看见江生垂着头看似老实的跟在左明使身后。 只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瞥向那十几口大箱子。 倒是左明使,跟他眼神对上几次。 每次都谄媚一笑。 时景:...... 这位做明使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对他一个刚入教的小小信徒谄媚? 还有那道敌意的视线到底是哪里来的? 时景垂着头,白发人看不见他沉思的神色,还以为他是害羞的不敢抬头,嘴角翘起一个自信中略带嘲讽的弧度。 还真是......好骗。 无趣...... 时景觉得“害羞”的差不过了,转移话题般问道: “那明尊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尊如今正在辽国......” “辽国?”时景诧异抬头:“明尊怎么会在辽国呢?” 皓日法王挑眉:“明尊为何不会在辽国?” “我只是有些惊讶,听闻辽国举国上下皆信佛教,我们明光教在那里岂不是备受打压?” “那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未接受过光明的洗礼,只要明尊一出马,必能让世人重新拜倒在我们明光教的光辉下。” 他越说脊背挺得越直,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 时景双眸微眯间,他已经双手负到了身后。 下巴微抬,眼神高傲,熬出一个自信且帅气的姿势。 躲在匕首里偷看的红绫,上手捂上滚烫的脸颊:啊啊啊!皓日法王好帅!! 时景:......说这么中二的台词,他都不尴尬的吗? 嗯.....估计是不尴尬的,而且可能还觉得挺高端大气上档次。 时景强忍羞耻,附和一句:“法王说得对,明尊佛法无边。” 皓日法王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刚要在说什么,就见一个白袍护卫匆匆跑进来,禀报道: “法王,外面又有一个萤火说,带来了两个天生圣体。” “两个!?” 左明使声音都变了调。 不对,现在这个不是主要的,而是...... “那个萤火叫什么?” 这些糟心的萤火是都不把他当回事吗? 怎么都喜欢越级上报? 肯定是跟旁边这人学坏的。 这般想着,他狠狠瞪了一眼江生。 正羡慕人家有两千两黄金拿的江生,一脸莫名。 左明使怎么又生气了? 还有,他的黄金什么时候给? 好想问问啊,但又怕被“净化”了。 可是,那可是一千两黄金啊! 足够他跟杨家村的人安稳生活一世了,让他放弃,真的不舍得。 他正纠结着,就见那名比他还好运的萤火被带了上来。 是他!? 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江生不禁瞪大了双眸。 他记得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正是通过他的介绍才加入的明光教。 没记错的话,他叫刘从心,外号刘怂怂。 他原是流民,因为长得瘦小,胆子也小,一路上没少受欺负。 后来,走投无路,再加上他一通忽悠,就顺理成章加入明光教了。 现在再见此人,发现他变化很大。 身子强壮了不少,连举手投足的瑟缩之气都消失不见。 只见他从容的给皓日法王行过礼后,就直起了身。 头虽也微垂着,但腰背却挺得笔直。 皓日法王斜睨时景,见他面露忐忑之色,嘴角微勾一下,随即淡然问道: “那两个天生圣体在哪里?怎么找到的?” 第53章 不如我们接个头 他表现的仿佛对这两个新的“天生圣体”没有太多兴趣。 身为害怕被货比货扔掉的“次货”,时景适时表演了一番。 事实上,他对这两个“天生圣体”也很感兴趣。 像他这般资质的,百万人中都不见得能出一个。 没想到,这小小的安阳城还挺能“卧虎藏龙”啊...... “......他们都是我的老乡,受圣教光辉感化,自愿加入。 前段时间,左明使赐给属下一把匕首,用来寻找天生圣体。 之前匕首一直没反应,属下还以为左明使在诓骗我。 没想到,昨日,我那几个老乡好奇,都试了下,没想到竟然有四个人让匕首发光了......” 左明使忽地出声打断:“四个人?你刚刚不是说两个天生圣体吗?” 刘从心看他一眼,恭敬道:“让匕首发光的是四个人,但匕首里的器魂说,那两个发出的光不纯粹,算不上是天生圣体。 所以,属下才报的两个。” 皓日法王也有些惊讶,问道:“那四个人分别发什么光?” 刘从心:“一个发出的是金、黄二色,一个是红、黄。剩下两个天生身体,是火红和淡蓝之色” “淡蓝?!” 皓日法王眸中溢出欣喜之色。 本以为找到一个纯木灵体已经是幸运,没想到,竟然还能遇到一个纯水灵体。 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个纯度相差多大。 “将他们都带上来。” “是。” 很快,四个人被带了上来。 四人皆身穿麻布衣,佝偻着身子,他们似乎很是紧张,瑟缩的手足无措,连行礼都忘记了。 左明使刚要呵斥,却被皓日法王抬手制止。 “不必害怕,且抬起头来。” “是、是.....” 四人抬起头,五官皆平平,脸上肤色是久经风吹雨打的粗糙。 皓日法王眸中划过一抹失望之色,这底子还不如身后那个呢。 起码五官底子在那,养好了皮相也不错。 这几个....... 虽说他们最终的用途都大差不差。 但......他这般绝世姿容,怎可配凡夫俗子? 心中天平又偏向时景。 不过,他还是又重新将四人资质测了一遍。 那两纯灵体的,纯度都不错,但跟“风如景”相比,还是差了些。 令他意外的是,那两混灵体的,竟然纯度也都不差,倒也不是不能凑合用。 又问了几句,便烦透了他们的畏畏缩缩,让人将他们带下去了。 “法王,不知另外两个可以有奖励?” 刘从心此言一出,江生顿时抬起头,惊讶又佩服的看着他。 刘怂怂现在一点都不怂了啊! 甚至有些莽了。 皓日法王倒是没有生气,似乎还颇为欣赏:“自然,他们灵体不纯,只能算一百金。左明使,赏他两千两百两黄金。” “是。” 左明使心疼的直抽抽。 那可是两千两百两黄金,他要“净化”多少“污垢”才能得这么多啊! 还没等他心疼完,转身走了几步的皓日法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眼巴巴望着他的江生,道: “哦,对了,还有他的一千两黄金,一起结了。” 左明使:!!!! 心更疼了! “是......” “阿风,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皓日法王走到时景面前,仿佛看不见他眸中的忐忑之色般,微笑着发出邀请。 “......好。” 时景跟在皓日法王身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四个人离开的方向。 气息有些熟悉...... 是谁呢? 脑中灵光一闪,他眸中闪现一抹趣味。 竟然是他们,有趣...... 不知是为了被掳走的“时大夫”,还是......其他? 此时,被安顿在一个院子的四人也在讨论。 楚霆:“刚刚那人......你们有没有觉得有几分眼熟?” 项云摸着毛须须的下巴,随口接道:“哪一个?刚刚忙着装鹌鹑,没敢细看。” 楚霆:“就白毛法王身后,一脸蜡黄痨病鬼样的......” “痨病鬼?”项云皱眉低声重复了一遍,忽地,他眸光一亮:“最近我们见过的痨病鬼,不就是时大夫吗?” 项云眉心微锁,在脑海中细细比对了一番两人。 除了五官迥异,身形竟然几乎完全重合。 他倏地抬起头,看向容衍和玄夜:“将......大哥、二哥,我怀疑,那人就是时大夫。” 玄夜含着一抹淡笑:“你心细,又最擅长易容改貌之事,你说是,那基本就是了。” 说完,他看了容衍一眼。 容衍双臂抱胸,手指无意识轻点,眸中是别人看不懂的神色。 “你在想什么?”玄夜忍不住问道。 “你有没有发现,刚刚,那个法王似乎格外关注你。” 也格外嫌弃他。 只看了他一眼。 容衍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确切的说,是视线在你和时景之间来回转换,似乎在对比谁的价值更高。” 玄夜眉毛微挑:“这么确定那人是时大夫?” 容衍终于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第一眼就确定了?” 功力到他们这个境界,识人已经不仅仅是根据表象,而是通过一个人的气息。 那是种很玄妙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 但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不同的。 玄夜微微一笑:“我为水,时大夫为木,观那人身上气息与我相似,所以他应该也为水。 听闻,有些邪修,可以通过与相生灵根之人双修以增加修为。 水木恰好相生,你说,他想做什么呢?” 他话没说透,但容衍显然已经明白他话中之意。 周身气息瞬间翻滚如岩浆爆发。 “邪修该死!” “是,邪修该死。但,你不觉得时大夫有些违和吗?” “违和?哪里违和?” 楚霆终于放弃跟烦人的胡须做斗争,加入两人的对话。 玄夜笑的意味深长:“时大夫被抓走时,可没易容。” 楚霆恍然:“对啊,如果,他真是被明光教抓走的,不该是这副容貌啊。” 项云也道:“而且,时大夫那两个师弟都不在。” 玄夜看着容衍:“看来,我们这位时大夫比我们猜测的还要神秘呢。” 容衍眸色沉了几许,道:“不管他是谁,只要不妨碍我们就行。” 玄夜“哦”了一声,淡笑不语。 楚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接个头,互相通个气?” 第54章 (2章合一)他们该不会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吧? 夜黑风高夜。 四条鬼鬼祟祟的身影借着树荫无声腾挪。 忽的,最前面那人一个急刹车。 后面的人刹车不及,一个撞一个。 最前面那人凭着其坚实的童子功——马步,稳住了身形。 什么情况? 一个脑袋从侧边探出来。 又一个脑袋从另一边探出来。 最后一个向侧边跨出一步,装作跟旁边的人不认识。 对面只有一个人,浑身紧绷,防备的看着他们。 认出对面的人,时景收回捂在胸口,准备装病发的手,并率先开口,自报家名:“风如景。” 容衍:“严荣。” 玄夜:“叶轩。” 楚霆:“刘光。”(取自其字,流光。) 项云:“云祥。” 很好,果然不愧是团伙,懒的一脉相承。 时景眉尾上挑:“幸会,今日月色真好,我出来赏月,诸位呢?” 楚霆抬头看看天,是个大阴天,乌漆嘛黑,别说月亮,连个星星都没有。 容衍淡定回道:“白日看这里风景不错,想着晚上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便来看了。” 时景看向他的眼睛,语带深意:“诸位好雅兴,只是赏景归赏景,可不要到不该去的地方,省的坏了别人的事。” 容衍眸中闪过一抹暗芒:“我们都是本分人,自有分寸,这位朋友以后看月亮还是先看看天气吧,省的给别人添麻烦。” 楚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脑袋小问号。 他们不是来商议合作的吗? 怎么现在剑拔弩张的? 时景眯起双眸:“麻不麻烦也不是你说了算,就不劳你担心了。” 容衍眸色幽深:“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搞定的。” 时景轻笑: “不试试,又怎知搞不定? 而且,没记错的话,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这位朋友倒好像是十分了解我一般。 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容衍:“......”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突然笑这么暧昧? 都给他整不会了。 “总之,你不要轻举妄动。” “这话,我也要敬告诸位。这世上,总有些人力所不能为之事,贸然打破界限,只会死的无声无息。” 时景视线在容衍身上停顿一瞬,然后转移到玄夜身上: “回去好好查查唐武宗究竟为何灭“佛”吧,你们长辈应该知道,然后你们便会明白,明光教不是你们现在能撬动的存在。” 容衍忽地笑了: “不试试,又怎知撬不动? 初次见面,这位朋友便这般熟稔的指点,莫不是......已偷窥我许久了?” 时景:“......” 这莫名的熟悉感..... 啧啧,还真是睚眦必报。 这一晚,双方经过“友好”的沟通,最终,各自持保留意见,留待日后商榷。 回到房间。 时景腰间挂的一块木牌忽而开始震动起来。 这块牌子是那不靠谱的阎王放在储物戒里的。 作用类似现代的通讯设备。 从地府回来这些时日,还是第一次有动静。 伸手将其从腰间取下,输入一丝灵力,里面便传来阎王熟悉的声音: “你干嘛呢?接个通讯,都磨磨蹭蹭的。” 时景死鱼眼:“有屁快放。” “咦~粗俗。” “不说挂了。” “哎,等等。听小黑小白说,你要去探探明光教的底?” “嗯。 不是说这个世界诞生没多久吗? 按理说,这么短时间,应该不会出现金丹实力的修士才对。 然而,现在明光教里疑似就有一个。 我怀疑,那人就是天外之人。” 阎王静静听他说完,道: “有道理。 此次通讯,我也想跟你说这事儿。 此人从未在人前报过名字,世人皆称其为明尊。 故而,我无法查看生死簿。” 时景嫌弃道:“你说你一个阎王,连生死簿都控制不了,生死轮回又不用你来审判,要你这个阎王有什么用?当个花瓶,摆设吗? 哦,侮辱花瓶了。 花瓶好歹好看,你? 呵~” “你!你好毒!我哪里不好看了,你个......” 赶在对方爆出口之前,时景果断挂断通讯。 不过有了阎王的消息,那个“明尊”有问题的可能性又上升了。 看来,这一趟辽国,势在必行。 就是那四个憨批....... 还是得想办法,将他们弄走。 他们身上灵力虽也做了一些掩饰,皓日法王修为不够高,所以能瞒过他的探查。 但明尊跟皓日法王可不是一个等级,只要他们一露面,必定会被发现。 到时是被扒皮抽骨,拆吃入腹,还是囚禁起来,百般折磨,就不好说了。 烛火摇曳,被烛光拉的格外纤长的身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天明。 翌日,皓日法王发现,重点攻略对象蜡黄的脸上,又添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本就不高的颜值又下降了几分。 “阿风没睡好?” 时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道:“昨晚心情不畅,想出去看看月亮散散心,没想到是个阴天,正扫兴呢,就遇到了今天见到的那四个人......” 说到这里,他目露犹豫之色,嘴巴几次张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皓日法王目光闪了闪:“阿风有什么话,尽管说。可是他们欺负你了?” 时景连忙摇头:“没有,他们没欺负我。就是......感觉他们古古怪怪的,大半夜的出来赏景...... 我回屋后,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 法王,你说,他们该不会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吧?” 皓日法王一双银瞳一瞬不瞬的看着时景。 时景满脸真诚,满目担忧,一副全心全意为圣教着想的模样。 呼吸未变,心跳未变,目光没有躲闪...... 似乎确定了什么,皓日法王终于笑了:“阿风别担心,我会去查的。 你身体不好,来,快来吃早膳,吃完后,再回床上休息一会儿。” “好。” 两人吃完早膳,时景目送皓日法王走远,心中嘀咕,对不住了诸位,为了你们的小命着想,只能现在将你们卖了。 凭你们的实力,一个皓日法王应该留不住你们吧? 唔...... 万一不幸被抓了,他会去救他们哒。 想罢,他打了个哈欠,愉快的关门,回去补觉了。 皓日法王出了时景的小院子,脸上神色便冷了下来。 他手一招,一个全身裹在黑衣里的蒙面人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他昨晚出去,你为何没来报?” “法王赎罪,昨夜他原本已经早早睡下,属下又恰好吃坏肚子,离开了一会儿。 等再回来,发现他不在屋子里,便匆忙出去找。 没想到在院子外面恰好碰上了他。 他面色很不好,嘴里还嘀嘀咕咕,说什么四个傻逼,大晚上出去看风景,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心怀不轨,得像个办法什么的。 属下原本想去跟法王禀报,没想到,他回来后一晚没睡。 属下怕他再出去,便一直跟着他。” 听完暗卫的禀报,皓日法王脸色缓和了一些。 基本上跟“风如景”的说辞对上了。 不过...... 他眯起双眸。 那四个人身份确实有些可疑。 一个小小的地方竟然出了两个天生圣体,两个混灵体。 要么那地方是钟灵毓秀之地,要么...... 想至此,他心中已有决断,挥手让暗卫下去休息,换个人继续盯着时景。 他则带着人向那四人的住处而去。 没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为首之人正是左明使。 对面显然也看见他了。 左明使连忙迎上来,率先开口道:“法王,可找到您了。” 皓日法王视线在畏畏缩缩跟在左明使身后的四人身上扫过,淡声道:“找我何事?” 左明使:“法王,属下怀疑风如景是混进来的奸细。” “哦?”皓日法王微有些诧异:“说来听听。” 左明使眸色中暗藏了几分兴奋:“严荣四人昨晚碰见风如景鬼鬼祟祟的在庄里探索,他们担心此人对圣教不利,天还没亮就来找我禀报了。 属下当初就觉得那道士奇奇怪怪的,明明对我们充满了敌意,却那么轻易就让我们将人带走了。 现在想来,风如景一定是那臭道士派进来的奸细。 意图寻找到我教总部,然后好给那些道士、和尚报信,联合起来攻打我们!” 左明使字字铿锵,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 被两个白衣卫压着的江生见他几乎就要将罪名给落实了,连忙道: “可是,他明明是我跟村里人一起送上玄极观,之前跟清风道长都不认识。左明使这般胡乱猜测,莫不是不想法王得一称心的天生圣体?” “你闭嘴!你懂什么!”左明使回身厉喝:“你又怎知你们跟他的相遇,不是他精心设计的?” “精心设计?他怎么能确定我们村里人会带上他?而且,一路上都处于昏迷中,直到我们将他送到玄极观都没有醒来。 还是清风道长救治了一晚上,他才醒来。” 江生脑瓜子转的飞快,将疑点一一道出。 不说不行啊,还有一千两黄金需要他守护。 而且,他怀疑,这个老登就是不想给他金子,才想将他带来的人打成奸细。 左明使还想再说,皓日法王却出声制止道:“巧了,我刚刚也接到风如景密报,说这四人半夜鬼鬼祟祟,疑是奸细。” 左明使惊讶:“他们怎么会是奸细呢?” 畏畏缩缩、磕磕碜碜,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 皓日法王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既然你们都说对方是奸细,不如就都查查吧。 将这四人带回梦幽苑,不许随便走动。 还有江生、刘从心,都带下去,好好审审。” “是。” 严容等人一直被带回去,才从时景不讲武德的“高密”中反应过来。 楚霆给项云使眼色:原以为他们将军已经够奸诈了,没想到时大夫也不遑多让啊。 项云回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将军想将人提前弄出去,只怕难了。 玄夜瞪了他们一眼:眼神别乱飘,有人在暗处看着。 容衍垂着头,食指和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心中迅速在寻找对策。 他们的身份确实经不住查,还有“刘从心”那里,若是遭受拷打,估计也会露馅。 拖的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还有那个时刺猬,他既然想送他们走,那就一定有保命的方法。 既如此,他不如快刀斩乱麻,助他一臂之力。 时景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身体发射性紧绷一瞬,察觉到房间中那道陌生的气息就在床前,他又迅速放松浑身肌肉。 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睁开眼,随后惊叫一声:“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间?” 黑衣暗卫回头,冷冰冰道:“不想死就闭嘴,外面有刺客要杀你。” “刺!”时景嗓音提高一瞬,随后捂住嘴,小声惊慌道:“刺客?怎么会有刺客?而且为什么要杀我?” “你举报成功了,那四人果然是奸细。 眼见事情暴露,便想在临走之前,杀了你这个坏他们事的人。 只是他们没想到,法王大人早有预料,提前派人守在你院外。” 闻言,时景感动的眼泪汪汪:“法王大恩,风某真是无能为报,只能......” “只能如何?以身相许?” 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严荣手中提着一把沾满血的刀,满身煞气的站在门口,一双隐约泛红的眸子,阴鸷的看着时景。 时景被吓的一个哆嗦,往床里躲了躲:“黑衣大哥,救命啊!” 黑衣暗卫没有出声,只全身戒备的看着门口的人。 武者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不是泛泛之辈! 那满身的煞气,非万人血,不可养成。 严荣只看了黑衣暗卫一眼,目光再次落在时景身上:“打乱了我们这么久的部署,果然昨天晚上就不应该放你回去。” 时景眸光闪过一抹得逞的狡猾笑意,说出的话却带着色厉内荏的味儿:“你们自己行事不小心,怪得了谁,难道怪我太聪明吗?” “严荣”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浑身煞气更浓了。 他缓缓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很好,那我就看看,你的聪明能不能让你从我刀下再捡回一命!” 话音未落,他长刀一挥,血滴如雨箭射出,随后,银光一闪,直直朝时景头上劈去。 第55章 会有人给我们指明方向+一线生机 “啊啊啊!!黑衣大哥救命啊!” “锵!” 时景的鬼叫声跟刀剑相击的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 黑衣暗卫阴沉的看着对面的人:“阁下是不是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对面虽是高手,可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严荣”不屑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长刀迅速侧滑,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还有四溅的火花。 黑衣暗卫也不甘示弱,左手从腰间又抽出一把短剑,直直朝对面人刺去。 “严荣”似是没想到他竟然使得的是双剑,身子只能快速后退。 一时间,两人打的有来有回。 时景坐在床脚看了会儿热闹,时不时给黑衣暗卫加油打气。 引得“气急败坏”的“严荣”好几次都弃了对手,往他这边来。 黑衣暗卫额头青筋暴起,这个病秧子就不能闭嘴吗! 他本就打的很吃力,还要因他的挑衅分神,是一定要让他血溅当场才开心吗? 还有其他护卫怎么回事? 为什么还不来? 时景也有些奇怪,容衍显然是收着力,在逗小暗卫玩。 他要是认真起来,这小暗卫撑不过三招。 忽而,他耳朵微动,捕捉到细微的破空声和衣料摩擦声。 这身法,这功力...... 皓日法王来了! 时景立即来了精神,硬生生将自己的小黄脸给挤出几分惨白,同时还不忘给“严荣”使眼色。 老铁,正主来了,别演了。 “严荣”:...... 他眼抽筋了吗? 不过,他也已经听到了风声。 踩着点,在皓日法王进门那一瞬,“严荣”一刀将黑衣暗卫砍翻在地。 然后,长刀直指床角的时景。 时景就跟吓傻似的,张着嘴瞪大一双眼睛,直愣愣看着马上就要戳到他额头的刀尖。 千钧一发之际,皓日法王出手了。 “严荣”被一道水龙拉着腰身迅速后退。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后面有致命利器在等着他,手中刀转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回手就是一挥。 刀身上覆盖了锐利的杀气,水龙被一盏两段。 “严荣”稳住身形,长刀刀剑直指皓日法王,大义凛然喊:“邪教趁乱蛊惑民心,罪不可恕,还不束手就擒!” 皓日法王眸色深沉:“官府的人,我早该想到的。” “严荣”:“现在想到也不晚,容家军已经将整个梦回庄都包围了,你们跑不了了。” “是吗?”皓日法王忽而轻笑出声:“若是容家军看见他们的主子在我手中,你说,他们会让开吗?容衍,容将军......” 容衍,严荣...... 这人还真是傲慢且自信,连个像样的假名字都不愿意取。 而他,也是傲慢的,在风如景提出质疑前,竟然连他们底细都没想过仔细查一查。 这一堑他吃了。 被叫破身份,容衍神色未变:“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落,化作一道残影,向皓日法师攻去。 他没有用“内力”,但速度也极快,一把大刀被他耍的大开大合。 皓日法师虽有灵力,但一时也被他一往无前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几步。 几招过后,皓日法师找回自己的节奏,开始压着容衍打。 “法王,加油!” “法王最棒!” “戳他眼睛!” “偷他桃子!” ...... “风如景”就像个有了依仗的小狐狸,开始在床上蹦跶,口中不断给皓日法王加油助阵。 皓日法王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吵到这个地步,好几次,他的施法都被突如其来的的嚎叫声打断。 不然他怕是早就拿下这悍不畏死的容将军了。 容衍抽空赞赏的看了一眼时景,还挺机灵。 他不欲暴露自己也有灵力。 按照计划,玄夜等人此时应该带着人攻进来了。 合众人之力,跟皓日法王斗的旗鼓相当,然后,装作不敌,让其将时景带走。 又撑了一会儿,两人由室内打到了室外。 容衍身上多了几道伤口后,终于听见了大批人跑动的脚步声。 来了! 容衍眼前一一亮:“我的人来了,你跑不掉了。” 皓日法王眸色一沉,他明明在庄外设了阵法,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攻破。 还有眼前这人,太难缠了,竟能耗费他半数灵力,还没将人拿下。 不愧其“容阎王”之称。 可惜,这次是拿不下他了。 不然,将他带回去,明尊肯定很高兴。 想罢,他不再恋战,手中再次化出一条水龙,咆哮着绕场一圈,将碰到的所有人都掀翻在地,随后爆炸开来,形成一片冰凉的水雾。 水雾浓厚,遮挡了视线。 追来的士兵们背对背靠着,瞪大双眼,紧张的观察着四周,以防有敌人偷袭。 容衍双眼微眯,透过水雾看着那道白色身影窜入了室内。 几息之后,破窗声传来。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瞬。 成了! 烈日下,水雾很快便蒸发干净。 容衍挥手制止要继续追的士兵们,看向正超他走过来的玄夜:“你们来晚了。” 玄夜看着他身上数道血淋淋的伤口,面露愧色:“抱歉,庄外的阵法有些棘手,你没事吧?” 容衍看了眼手臂上正滋滋冒血的伤口:“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玄夜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那阵法有些新奇,他一时好奇,没忍住多研究了一会儿。 感觉某人探究的视线还在,他转头对楚霆、项云道:“没看将军受伤了吗?你们还不快给他包扎。” 楚霆:“......” 项云:“......” 他们又不懂医,而且,以前这活不都是军师来做吗? 容衍哼了一声,他这师兄只要一心虚,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公子哥做派就会重新流露出来。 懒得再搭理他,任由楚霆、项云两人粗手粗脚的折腾他的伤口。 玄夜轻咳几声,转移话题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追上去嘛?” 容衍刚刚阻止了士兵追击,显然,玄夜口中的“我们”另有其人。 容衍:“暂时不用,他们现在肯定很是警觉,而且,以凡人之力,应该追不上他们。” 楚霆:“那就让他们这么跑了?” 容衍看着院墙某个方向:“放心,会有人给我们指明方向的。” 只要帮他把漏洞补齐...... “江生抓住了吗?” “抓住了。” “问问他风如景的具体信息,把他的来历全给补齐。” “是。” 项云领命下去。 然后打发楚霆去领着士兵们打扫战利品。 楚霆乐颠颠的就去了。 他可还记得那日看见的好几口大箱子,珠光宝气的甚是迷人眼啊。 现在全是他们的了,嘿嘿~ 不过一会儿,狼藉一片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容衍和玄夜。 玄夜转身看向容衍:“将人都支走,你想说什么?” 容衍伸手摸向他腰间的钱袋:“借我点钱,那个小白眼狼自己一个人终究不妥,我得去跟着,关键时刻有个策应。” 玄夜毫不意外,手按住自己的钱袋:“我跟你一起。还有你容财神还要问我借钱?” 容衍手上一使劲,将钱包抽到手中,摇了摇:“不行,军队里还要有人看着。 我的钱都用来安置难民了,以后还你。 还有,这东西你拿着。” 一块沉甸甸、冰凉凉的东西被塞到手心,玄夜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脸色猛然一变:“你给我虎符做什么?” 容衍将钱袋戴到自己腰上,淡定道:“军中现在无事,但也不排除有突发状况,如果我没有及时回来,你便代行将军之职,统领大军。” 玄夜深深看着他:“你感觉此行有危险?” 容衍没有否认。 修行之人都有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此行危险重重。 玄夜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好,你去吧。军中交给我。” 容衍脸上露出一个笑,拍拍玄夜的肩膀:“交给师兄,我便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玄夜肩膀一滑,甩掉他的手,顺便白了他一眼:“滚蛋,也就有事的时候能听你叫声师兄。还有,你还记得师傅的话吗?” 容衍笑容一顿,随后继续笑开:“师兄放心,我记着呢。” 怎么会不记得呢? 正是因为记得太牢,所以他才想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 睡眠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玄夜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嘴巴几次张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现在言语安慰太过轻飘飘,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还要让被安慰的人强颜欢笑以宽慰他人。 他们师兄弟就别整这些虚的了。 ”如此,那就在此分别吧。师兄,回见!“ 容衍说完,身子一跃轻飘飘越过墙头,身姿潇洒的消失不见了。 玄夜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怔愣。 师弟还这么年轻,天命难道真的无法更改吗? 既然无法更改,又为什么让他们窥见天命? 窥见那一线生机? 师傅啊师傅,您老说的那一线生机到底什么时候到啊? ...... 齐云山,石门寺。 一僧一道在千年古松下下棋。 僧是老僧,白色长髯,笔直顺滑,比他的皮肤有光泽多了。 道......应该也是老道,头发银白,在头顶挽了个道士髻,只下巴上却光溜溜,不留一根胡须,面皮也比老和尚看起来红润平整,若忽略他那一头白发,也就三四十岁的模样。 手指修长有力,夹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 玉质石子与棋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和尚看起来老态龙钟,一双眸子却是黑白分明,耷拉下的眼皮也遮不住偶尔闪烁的精光。 他看似淡然,实则紧紧盯着老道的手指。 直到那白皙的指尖离开石子,老和尚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老道,你输了!” 说着,他迫不及待执起一枚棋子,“啪”的一下放在棋盘某个位置。 瞬间,棋盘上那条白色的巨龙被斩了首,成了笼子里的困兽。 老道叹息一声:“非是老道棋艺不精,实是天命如此啊!” 老和尚呿了一声:“棋艺不精就棋艺不精,扯什么天命,你这人一辈子神神叨叨,什么都要算一算,什么都要顺天命,没得意思。” 老道慢条斯理的将白子一一捡回棋盒,道:“顺天命有何不好?少操心,少烦忧,才能心境平和,长生不老。 老和尚你就是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太多了,才老得这么快。” 老和尚看他将白子捡的差不多了,大手在棋盘上一划拉,将所有棋子都拢在一块儿,一把一把往棋盒里抓,边抓边不赞同道: “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事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 老和尚我没地藏王菩萨那般的宏愿,只愿在活着时,尽绵薄之力,救能救之人,至于得失? 随便吧! 反正,我活了这把年纪,也够本了。 倒是老道你,听说你那小徒弟可是命中大劫将至,真的不助上一助?” 老道士半眯上眼,高深莫测道:“老和尚你也修了这许多年,虽说比之我是拍马不及,但总该知道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老和尚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爱露不露,给钱!连输三盘,再加上这段时日的住宿伙食费用......一千八百二三文!” 老道士撇茶沫的动作一顿,随即低头嗅了嗅,又轻啜了一口,闭上眼享受的感慨:“这茶真不错,叫什么名?” 老和尚目光炯炯:“别转移话题,还有这茶再加三文钱!” 老道士惊叫:“三文钱!!” “怎么?嫌贵啊?!” 老和尚危险的眯起眼。 老道士:“嘿嘿,怎么会呢?我是想说,这茶这般好,才三文钱,便宜,实在是太便宜了!” 说着,他咕咚咕咚,便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随后,将茶碗“啪”的一下放到桌子上。 老和尚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刚回过神,就见眼前蓝光一闪,气流吹动起他长长的胡须。 不好! 这老鼻子要跑! “行云,你个老混蛋!别跑,还钱!” “哈哈哈!慈怀,别那么大火气,这么大年纪了,小心气大伤身! 放心,老道不会赖账的,我这就去给你找钱去!” 远远的传来老道士郎朗的大笑声。 老和尚气得胡子直抖:“给你三个月,三个月还不上,我砸了你的狗窝!”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老和尚兀自生气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踱步到山边,看着山下的云雾缭绕。 老道,愿你此行,一切顺利。 第56章 你干什么!?! 时景被人扛在肩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转头,虚弱的问隔壁的难兄难弟:“暗卫大哥,你还好吗?” 黑衣暗卫口了一口白沫:“咕噜......还.....咕噜噜......还好......噗!” 一口鲜血混着白沫喷出,时景瞳孔地震,拍了拍皓日法王的后背:“法王,法王,他吐血了! 啊啊啊!还翻白眼啦! 法王,快停下找大夫啊!” 好吵! 皓日法王眉心皱起,银眸中闪过烦躁之色。 不过,为了不功亏一篑,他还是强压下心头火,尽量平心静气道:“再坚持下,前面就到永平县了。到了永平县,就可以找大夫了。” 永平县? 他们在向北走? 时景眼珠转了转,嘴上却担忧道:“但愿暗卫大哥能撑到那时候。” 皓日法王其实也疲累的不行,他跟容衍打那一场,本就耗费了不少灵力,现在扛着两个大男人一路狂奔,灵力马上就要见底了。 可是,他现在不能停下来。 他不敢赌身后没有追兵。 永平县有一个明光教的据点。 到了那儿,才算暂时安全。 永平县地处广晋府和洺州的交界处,地理位置优越,且极有战略意义。 因此,这里虽是个县,卫戈也派了不少士兵守卫。 所以城门检查的也就严格了一些。 像他们这种,一看就不像啥好人。 皓日法王显然也知道,他迥异于常人的容貌一定会引人注意。 因此,早早就顺了一个斗笠,将自己的头发容貌都遮了起来。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大摇大摆扛着两个人进城。 幸好,天色将暗,他们蹲在城外小树林,等了不一会儿,天色就完全暗下来。 借着月色掩护,他成功带着两人飞跃过城墙,进入永平县。 如回客栈。 永平县城最大的客栈。 里面有间顶级客房,长年不对外出租,据说是留专门留给贵客的。 今日,这间客房终于打开了。 “法王,热水已备好,饭菜也已经在准备,您沐浴完后便可食用。” 中年书生样的客栈老板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禀报。 门内传来一个听不清情绪的声音:“嗯,送进来吧。” “是。” 客栈老板小心推开房门,指挥着店小二将浴桶和热水送进去。 皓日法王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我带回来的那两人如何了?” 客栈老板:“已经请大夫看过了,灰色衣衫那位倒是没什么大碍,只身体虚弱了点,好好休息一下就能恢复。 黑色衣衫那位受的伤有些重,最好静养,不宜再度奔波。” “嗯。那就将他留在这里养伤,直到痊愈。你去收拾些东西,我跟另一个明日就出发。” “是。” 店小二送完水,鱼贯而出。 客栈老板刚要跟着转身离开,就听皓日法王继续道:“你等等。” “法王有何吩咐?” “你去查个人......” 舒舒服服躺在浴桶里的时景耳朵微动,随即半睁开双眸,容大将军坐实个假身份,应该不难吧? 可千万要给力点。 当初没想到水这么深,胡乱编了一通,便一头撞进来了。 如今想将这慌圆上,那就需要耗费一些力气了。 现在担心也没用,时景重新闭上眼,继续美美的泡澡。 泡完澡,吃了一顿还算美味的食物,时景躺到了床上。 将薄被拉到胸前,双手安详的搭在腹部,闭上眼,准备入睡。 夜色渐深,客栈逐渐安静下来。 微凉的夜风从纱窗里吹进屋里,发出细微的呼呼声。 忽而,这独特的噪音有一瞬间的停顿。 时景倏地睁开眼。 房间里多了一个令人不可忽视的气息。 “容将军来得倒是挺快。” 时景转头,看向自来熟的坐在桌边喝茶的某个黑影。 “还要多亏了时大夫沿路留下的记号。”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似乎一路走来累的不轻。 时景眉尾微挑:“时大夫是谁?请叫我风如景。” 容衍喝水的动作一顿,道:“你倒是谨慎。” 时景笑眯眯:“小心使得万年船。” 容衍仰头喝干一杯茶:“也是。既如此,你便称呼我为行飞吧。” “行飞?若飞?你倒还是一贯的会偷懒。” 时景一咂摸就咂摸出了他这名字的出处,行取自“衍”,而飞则取自他的字若飞。 容衍很是坦然:“名字,代号而已,用不着太过上心。” 时景盯着床帐顶,眨巴眨巴眼: “也是,你自己的名字,想怎么敷衍都行。 不过,关于我身份的事,可敷衍不了一点儿,皓日已经派人去查我了。” 容衍:“预料之中,安心,此事,我已安排人去办了。” “那就好。” 时景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跟聪明人合作就是省心。 “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我要睡觉了。” 时景重新闭上眼,开始赶人。 自穿过来,他就再没睡过这么软的床。 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沉入梦乡了。 “有。你有吃的吗?” 容衍的声音伴随着肚皮的轰鸣声。 时景略诧异的转头看他:“你堂堂容财神竟然也会饿肚子?” 容衍:“......” “安置难民,没钱了。” 时景:“......” 这没得喷,人家都耗尽家财,救济百姓了。 他又岂能不舍得几块糕点? 虽是这么想,但将自己私藏的糕点贡献出来的时候,时景还是心疼的直滴血。 他作为一个大男人,却有个不为人知的喜好——甜食控。 现代时,有各种各样的甜品供他选择,将他胃口都养刁了。 穿越过来后,手头一直不宽裕,顶级甜品买不起,买的起的甜品,他又着实喜欢不起来。 今日,这客栈的厨子菜做得不怎么样,但糕点却是做的一绝。 他忍不住将没吃完的那些糕点都包起来了,准备带着路上吃。 没想到,还没留过夜,就被被迫给贡献出来了。 “咔嚓咔嚓!” “吧唧吧唧!” 咀嚼声伴随着糕点的香甜气息在房间中蔓延,时景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然后懊恼的侧身,面朝里,眼不见心不静。 不过一会儿,进食声就停止了。 时景终于舒出一口气:“吃完,就赶紧走.....???!!!” “你干什么!?!” 第57章 你可以抱着我睡 时景几乎是弹跳起来的。 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全身炸毛的看着爬上床的某人。 容衍淡定的拖过一只枕头垫在头下。 然后,扯过一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里面空出来的位置,自然而然道: “来,快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时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要睡回你房间睡去,这是我房间。” 容衍:“客栈客满了,没订到房间。这床足够睡我们两了,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得。” 行军打仗途中,可没条件让所有人住单间。 大部分时间都是凑一块儿,倒头就睡。 即便他这个将军也不例外,早就习惯了。 况且,他现在银钱紧张,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磨磨唧唧? 还娘们? 时景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揪住容某人的衣襟,将他往地上扯,口中压抑着愤怒道: “我不习惯跟人睡,你要睡就睡地上!” 时景是医生,医生大多都有点洁癖。 就因为洁癖,即便他早就确定了自己的性向,但也从没谈过对象。 因为,他总觉得,对方身上脏脏的,各种意义上的。 而且男性之间更容易感染细菌,所以年近三十,他仍是母胎单身狗一只。 眼前这人,在他眼中不亚于多种类细菌培养皿。 追赶了一路,灰头土脸,还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和汗液融合的“微妙”气味。 只要一想到这些细菌可能顺着被子、床单、枕头爬到他身上,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时景正扯人扯的起劲,忽而,手腕攀上一只铁掌,紧紧的握住。 随后,一股巨力顺着手腕袭来,他整个人被拉的往前一个趔趄。 眼看马上就要跌到人身上了,时景赶忙伸出另一只手抵住身下人的胸膛。 坚硬、又有些弹性...... 还有“砰砰砰”有规律的鼓动,那是......心脏在跳动。 滚烫的热度隔着衣衫浸透到他的手掌,那种感觉,很奇怪。 时景莫名觉得有些慌,撑在别人胸膛上的手指无意识蜷缩,却因为肌肉的阻挡,不能顺利缩回掌心。 容衍只觉胸口被抓挠的有些痒,不过问题不大,他还能忍,现在关键问题是,他得想办法将炸毛的猫儿安抚下来。 他盯着时景的发旋,眸色几经变幻,才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似的,认真道:“你可以抱着我睡。” what?! 时景猛的抬头,这人在说什么鬼话? 容衍做了新的伪装,所以映入时景眼帘的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男性面孔。 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格外出彩,朦胧月光下,影影绰绰中,更显熠熠。 只是,那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时景怔愣一瞬,随即更加恼怒道: “谁要抱着你睡?!” 容衍一脸的我懂:“你不用不好意思,刚刚我都看到了,你被子底下,手中抱着一只枕头,喏,就是我现在枕的这只。” 他说着,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看时景一脸懵,继续善解人意道: “我知道有些人睡觉喜欢抱着点东西,我既抢了你的枕头,你就把我当枕头抱着吧。 我会尽力控制自己不在梦中动手的。” 时景:“......” 深吸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 终于将胸口的咆哮声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个略有些狰狞的笑: “你想听实话吗?” 容衍颔首:“当然,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时景盯着他的眼睛,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往外挤:“你、太、脏、了!会弄脏我的床铺。”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容衍缓缓睁大双眸。 他想到了各种原因,就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嫌他脏? 他脏吗? 攥住时景手腕的手不由松开,抬起来,转头嗅了嗅自己的......咯吱窝。 嗯..... 味道是有些上头。 他只嗅了一下,就赶紧将胳膊放下来。 “这个......你也知道,夏天嘛,容易出汗,一出汗就难免有些异味,但是,我昨天、不,前、大前天真的洗澡了!” 容衍一本正经的解释,时景揉着手腕,脸上是经典的歪嘴龙王笑,仿佛在说:我看着你编!你再编! 嘲讽妥妥拉满。 容衍编不下去了,他低低说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就起身下床,默不作声朝窗边走去。 那背影看着竟然有几分可怜兮兮。 时景揉手腕的动作一顿,刚刚说重了,伤自尊了? 堂堂大将军,不至于心理这么脆弱吧? 眼看人已经撑开窗,一条腿搭上去了,时景赶忙问: “哎,你要去哪儿?那边有榻可以睡的......” “不用管我,你先睡吧。” 话落,人已经从窗口消失。 嗯...... 才三层楼高,应该摔不死吧? 时景只担心了一瞬,就拍了下脑门儿。 人家好歹也有点修为,这点高度,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将病菌培养皿赶走,时景有些嫌弃的看着被躺过的地方。 手指快速变幻,对着那块地方,掐了个净化诀。 瞬间,淡淡的清新木质香气萦绕整个房间。 时景紧锁的眉心终于松开。 重新爬上床。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他爬到里面,躲开了容衍之前躺的地方。 撩起尚没被“污染”的被子一角盖到肚皮上。 幸好现在天气暖和,即便不盖被子,也不会冻着。 平缓了下心绪,终于再次成功酝酿出睡意。 意识渐渐模糊,他终于成功揪到周公的白胡子了。 月挂中天时,一缕冷白的月光从薄纱窗户射入,满室如霜降。 窗户被轻轻掀起,一道身影轻手轻脚的跳了进来。 他刻意收敛了气息,放缓了动作。 丝毫没有惊动床上熟睡的人。 发丝上未干的水珠无声滴落到崭新的衣衫上,浸染出一片深色。 容衍缓步走到床边,看着被让出的一大半床,眉峰微挑。 他可不认为,这是小白眼狼特意给他留的地方。 真就这么嫌弃他? 心中忽地生起一股逆反之气。 他长这么大,即便是家道中落那几年,也没有人当面这般嫌弃过他。 爱干净? 他倒要看看有多爱! 第58章 他究竟在想什么? 睡梦中,时景正跟周公老头儿下棋下的欢快。 忽然,一股寒潮袭来。 他忍不住抱紧双臂,瑟瑟发抖的抬头看天。 现在不是夏天吗? 为什么会这么冷? 迷糊的大脑闪过这个疑问,随后就被他自己解答了。 当然是因为这是做梦啊! 梦中是冬季,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潜意识中释然了,还在为自己能清晰的认识到是在做梦而沾沾自喜。 然后放任梦中的自己到处找取暖的地方。 想着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奇珍异宝,或神秘之地。 果然,不久之后,他便找到一个大宝贝。 大宝贝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烘的人身心都暖暖的。 时景迫不及待的就手脚并用缠了上去。 现实中,几乎快缩在墙壁上的人,几个翻滚,半边身子压了过来。 容衍嘴角得意的翘起。 收回汲取空气中热量的手。 谁说火灵体不能制冷呢? 只不过是没找对方法罢了。 他很期待,明早这小白眼狼醒来后会是什么表情。 目的达成,他便闭上眼,准备休息下养养神。 他的失眠之症,经过上次疏通后已经好了许多。 但他的失眠,不仅仅是因为经脉堵塞,更是因为压在心底的那些事。 如果,他当真躲不过那个天命。 那他就要在剩余的有限时间里,将所有事情推演清楚,然后做好安排。 这次,他也没准备睡多久。 然而,他刚闭上眼,便再次猛的睁开,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去。 梦里,时景一层层拨开那大宝贝外面的“伪装”,发现里面似乎是一块暖玉。 细腻光滑,触手生温,手感甚好。 时·“梦中”·景用脸蛋儿不断蹭着“暖玉”,嘿嘿,真舒服,发财了,发财了。 这么大一块暖玉,称得上无价之宝吧~ 现实中的“暖玉”,他有些炸毛。 衣服被突然扒开,一个脑袋便贴了上来,还不断在他半边胸口磨蹭着。 没想到看起来一脸蜡黄的模样,但皮肤却意外的滑..... 呸呸呸! 他在想些什么! 努力忽视胸口滑腻的触感,以及温热呼吸喷在皮肤上带来的丝丝痒意。 容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到了时景脑门上。 稍稍一使劲,脑袋被戳的向后仰,折出一个近乎直角的弧度。 鼻孔朝天,满脸蜡黄,还张着嘴,说实话,有些丑。 看见这张脸,容衍蹦跶的稍微快了些的小心脏迅速平静下来。 冷酷无情,干净利落的将这张“丑脸”从胸膛上戳了下去。 似是脑袋被戳的不舒服,睡梦中的时景皱着眉,甩了下头,顺利甩开那根阻挡他跟大宝贝贴贴的“树枝”,然后再次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枕了上去。 容衍:“......” 事情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他好像有些后悔了。 但...... 便宜都让人占了,现在放弃,就看不到自己想看的,总觉得有些亏。 纠结了一会儿,他自我安慰,都是男人,摸把胸就摸把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般想着,他不再跟那个倔强的小脑袋瓜较劲,重新闭上了眼。 然而,这世上有个词叫,梅开二度。 容衍再次睁开眼。 他好不容易适应了胸口的异样,腰上却忽然又爬上一只不安分的爪子。 那爪子三两下便将他的里衣彻底扒拉开,贴着皮肤,不断的摸来摸去。 很痒,又有些酥麻,害的他肌肉反射性绷紧,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充满力量感的小鼓包。 在那爪子有继续向下滑的趋势时,他终于忍不住出手,抓住了那只爪子。 梦中的时景感觉又有不长眼的“藤蔓”来阻止他跟大宝贝贴贴,顿时怒了。 一顿手脚比划后,他整个人被藤蔓捆的严严实实。 ⊙︿⊙!! ╰(‵□′)╯!!! e(┬┬﹏┬┬)3嘤~ 想我天才一世,只因一时贪心,今日就要命丧“藤妖”之手了~ 嘤~他果然没有暴富的命吗? 嘤~爷爷救命啊! 嘤~妹妹,算了,妹妹还是不指望了,她脑子早就瓦特掉了。 嘤~...... 容衍被他嘤的头疼,最终忍无可忍,戳上了他的哑穴+睡穴。 瞬间,世界安静了。 容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 这小子可真是比过年的猪都难按啊! 只是,很奇怪...... 以他的修为,这么折腾为何不醒? 警惕性这么差吗? 还有,他的体温为何这般低? 似乎连呼吸和心跳都在变慢。 就像一具正在变冷的尸体。 容衍敛目皱眉,一把拉起时景的手腕。 果然,脉象浮而散,犹如树木无根,俨然是将死之相。 可是怎么会呢? 他的修为明明不在他之下。 心下一惊,他指尖稍稍用力,一股火灵之力顺着指尖进入时景经脉。 几息之后,容衍惊讶的睁大双眸。 仅仅几日不见,他体内的灵力竟然如同完全消散一般,只剩下薄薄一层,胡乱分布在身体各处。 就像是一个完全没修炼过的人。 而且,还有几处暗脉似乎被什么东西锁住了,让那些残留的灵气不能自主形成循环。 莫非这段时日,他遭受了什么重创? 身体都破烂成这样了,他竟然还敢只身闯明光教这一龙潭虎穴,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要命了吗? 容衍目光复杂的看向怀里人。 这才发现,这人虽然看着个子挺高,但身上着实太过单薄。 蜷缩着,小小一团,竟然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 罢了,他还是别气这人了。 万一给气死了怎么办。 这般想着,他轻手轻脚的想将人从身上撕下去。 没想到这人即便是昏睡过去了,也紧紧扒着他。 “劲儿倒是不小......” 努力几次没成功,容衍最终还是放弃了。 想到他低于常人的体温,容衍手掌一翻,抵上时景的后背。 丝丝温暖似是带来了极致的安全感。 渐渐地,容衍感觉扒着他的力道减轻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原本淡薄的木质清香渐渐浓郁起来。 容衍突然觉得无比放松,仿佛整个人置身于晨间的森林中,一口巨新鲜的空气吸下去,那些压在心头的东西都消失不见,整个人轻飘飘的。 眼皮缓缓合上。 须臾,房间中多了一道有规律的呼吸声。 第59章 哥们,你崩人设了,你造吗? 翌日清晨,早起的鸟儿吃饱喝足后,站在枝头,或引吭高歌,或叽叽喳喳讨论着八卦。 几只鸟儿从树叶中探出头,好奇的透过半透明的纱窗,打量着屋子里的景象。 时不时高声尖叫,诉说着自己的新发现。 听起来,好不热闹,也很是扰人清梦。 时景被它们吵得的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跟周公的约会。 眼未睁,便蹙起眉,带着起床气,烦躁的挪动了几下头,想将脑袋埋进枕头下面。 奇怪,枕头什么时候变这么硬了? 还挺滑...... 热热的...... 热的!!! 时景闭着眼摸索了几下,然后猛的睁开眼。 !!! 看清眼前的景象,脑海中飘过一片弹幕。 他什么时候摸上床的?! 还有,他们现在是什么鬼姿势?! 确切的说,他是什么鬼姿势。 容衍直挺挺,躺的老老实实,除了一只手臂绕过他的脖子,环住他的后背。 而他,则跟只八爪鱼似的,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了人家身上。 最最重要的是,容衍白色的里衣大开,露出一大片光裸的胸膛和隐隐约约的腹肌。 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了?!! 要不是他还穿着衣服,还以为是那什么后的现场呢! 而且,为什么他都没有意识? 想到这里,他倏地眯起眼,冷光嗖嗖向容衍脸上射去。 是这个狗东西搞的鬼? 右手缓缓、高高的举起,然后化作一道残影,向某人脸上挥去。 “砰!” 手腕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装睡了?” 时景声音冰冷。 容衍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还残留着睡饱后的惬意和慵懒。 他的心情极好,好到时景的暴力举动都没有败坏一点他的兴致,甚至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早~” 时景:......ヽ(`⌒′メ)ノ早你个头!! 抽回手,时景语气有些冲:“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会在这儿?” 容衍腹部一用力,直接坐起身,懒洋洋道:“谁说我走了?不是说客栈满了,跟你借宿一宿吗?昨晚不过是去找地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省的被某人嫌弃脏。” 他的衣襟大开着,因为用力,本来隐隐约约的腹肌瞬间清晰,整整齐齐八个方块小鼓包出现在时景面前。 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后,就觉得鼻腔有点痒。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留了下来。 时景赶忙捂住鼻子,心中哀嚎:不就是点男色吗?平时不穿衣服的男人也没少看,要不要这么不争气? 一滴鲜红从时景指缝间流下,容衍被吓了一跳。 他不过揶揄几句,不至于将人气吐血吧? “你怎么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时景另一只手腕,细细把起脉来。 脉搏有力,沉取不绝,这......分明是气血充盈的脉象。 容衍诧异抬头看向时景:“你的脉象,为何跟昨晚不同?” 时景捂着鼻子,声音有些嗡嗡的:“你昨晚探我脉了?” “嗯。那时分明是将死之相,心跳变缓,连身体都在变冷,所以我才给你输了灵气滋养身体。 可是现在,脉象显示,除了有点上火,身体无比健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好,终于找到流鼻血的原因了。 他就说,自己不是那种经不起撩拨的老色批。 时景心中释然了,恢复了淡定,捂着鼻子下床,往洗脸盆走去。 边走边嗡嗡解释道:“做了点小手脚,以防被识破身份。你给我输的灵力,造成一些紊乱,所以我才会流鼻血。” 容衍跟着下床,抬手开始系里衣的带子:“你那般可会伤身?” “不会。” “那......是否会让你降低警惕?”容衍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时景洗鼻血的动作一顿:“昨晚,你不是一开始就打晕的我?” 容衍摇头:“不是。还有我没有弄晕你,点了穴道而已。” 时景敷衍的“嗯”了一声,然后便若有所思的继续处理他的鼻子。 也就是说,在被点穴之前,他确实有段时间是“睡”的没有意识了。 起码,对容衍的再次归来没有丝毫察觉。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 因着先祖槐树妖血脉,他们一脉不仅多为纯木灵体,偶尔也会诞生一个返祖血脉。 槐树乃极阴之木,养魂,更吸阴。 而他就是那个稀少的返祖体,身体天生吸引阴气和阴魂。 小时候懵懂,时常在睡梦中遭阴气侵蚀,导致长睡不起。 最严重的一次,进入他身体的是个执念极深的阴魂,欲借他的身体还阳。 家中长辈有所忌惮,不敢下狠手。 那一次,他睡了三天三夜,差点就此睡“过去”。 自他成功踏入修行之后,身体便每时每刻覆盖了一层灵力护罩,阴气和阴魂也再没入体过。 没想到,这次为了混进明光宗,散了护体灵气,阴气竟又开始袭体。 现在还只是初期,等他周身阴气聚集的足够多,便会引来执念深重的阴魂。 那些阴魂若是趁他睡着偷袭...... 唔......事情有些棘手啊。 他现在又不能展示玄学手段自救,一个不小心,真的会玩完啊! 后悔当初没有问清风老道要几张符了。 实在不行,装个“病”向那个皓日法王求助? 不过,那家伙看起也是个晃荡的半桶水,真的能看出并解决他的问题吗? 他想得入神,耳边突然想起一个无奈的声音:“你是要将鼻子给洗秃噜皮吗?” 时景被吓了一跳,猛的往旁边跳了一步,抬头便见容衍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 “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我跟你说话,你跟没听见似的,所以我就走近点喽。” 容衍撇了下嘴,又耸了耸肩,整个人看起来松懈自在,甚至带了些无赖的痞气,跟之前沉稳寡言,冷若冰霜的大将军形象截然不同。 时景忍不住吐槽:“哥们,你崩人设了,你造吗?” 容衍不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时景也学着他撇嘴,痞里痞气的耸了耸肩,转身将盆里的血水倒进废水桶。 容衍:...... 他好像懂他是什么意思了。 第60章 性......骚扰? 时景洗漱完,顿感神清气爽,边擦脸边问:“你刚刚说什么了?” “哦,我想问你,客栈包早膳吗?” 闻言,时景不可思议的从毛巾里抬起头: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蹭完床,你还要蹭饭吧? 客房满员了,难道大街上连个卖吃食的都没有?” 容衍一脸坦然:“有不花钱的,为什么要自己出钱?而且,昨天的糕点味道很好,能不能问伙计多要点?” 说到糕点,时景心又是一痛。 昨天他都没吃上几块。 “你要不要这么抠?不是号称容财神吗?不能想想办法,一路上做点小买卖,发家致富?” “赚钱的买卖都要不少本钱,我身上这点钱可经不起折腾,要不,阿景支持点?” 他话中带着笑,声音本就磁性,最后一句“阿景”更是带上几分亲昵熟稔的味道。 好蛊! 时景只觉脊背一麻,手上一个哆嗦,毛巾就掉到了地上。 容衍见状,有些好笑,边弯腰拾起毛巾,边调侃道: “不就是问你借点钱嘛,用得着反应这么大?” 时景猛然回神,垂下眼眸不看他,双手猛拍了几下脸颊。 他今天是怎么回事? 怎么动不动就神思荡漾? 难道昨天入体的阴气原本是属于某个色鬼的? 容衍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眼见时景蜡黄的小脸儿都被拍出两团红晕,他赶忙伸手拽住他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时景挣脱开,努力镇定下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什么,日常醒神罢了,激活脸部气血,能防止衰老,效果非常好,你要不要试试?” 容衍:“......” 敬谢不敏哈! 是不是当大夫的都有些奇奇怪怪的养生之法? 岑老大夫有条件的时候,每天早上必梳头百下,说是可以激发头皮活性,活血提神且能防止脱发。 容衍看着他头上仅剩的几根毛,表示了怀疑,气的老爷子吹胡瞪眼,三天没给他好脸色。 时景自我调节了一番,待心绪平复,才重新抬头看向容衍。 却见容衍的脸也在快速接近,不过一个呼吸间,时景就感觉对方的呼吸似乎都喷到了脸上。 他身体一僵,瞳孔猛缩,屏住呼吸道:“你、你做什么凑这么近?” “阿景易容之术甚是精妙,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还有,阿景你用的是什么粉,这般揉搓竟然都不掉色?” 时景:...... 他有毛病吧!!! 没等他炸毛,容衍又揪着他的衣领,继续指指点点: “不过,你还是疏忽了一点,脖子都涂了,怎么身上没涂? 瞧瞧锁骨以下这么白,跟上面色差太大了,过度还不自然.....。” 时景额头青筋直冒,咬牙道:“你不觉得随便扯人衣服太冒昧了吗?” 容衍无辜眨眼:“有吗?你之前扒了我的衣服摸来摸去,我都没说啥。” 时景:......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他呢! 没想到竟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时景被气笑了: “我那是睡着了,无意识、无心之失懂吗?跟你这个不一样..... 要是在我家乡,我可以告你性骚扰,你知道吗?” “性......骚扰?” 容衍说的玩味。 这词儿虽没听过,但意思却意外的好懂呢~ “阿景放心,你现在长的很安全,我相信,基本不会有人对着你这张脸还能产生什么想法。 如果有,那一定是别有所图!” 时景呵呵:“你这么会说话,不怕出门被套麻袋打死吗?” 容衍骄傲抬头挺胸:“他们打不过我!” 时景压根咬的吱吱响:你等着,等我解禁了,我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懒得再搭理他,时景翻出一套干净衣衫换上。 容衍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嘴角愉悦勾起。 逗起来还挺好玩~ 撩起衣袖,将脸盆里时景用过的水倒入脏水桶,然后重新舀了干净水,慢条斯理的开始净面。 “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 时景穿衣服的动作一动,容衍撩起的水从手掌缝隙滴落,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时景眉心一跳,几个跨步无声走到容衍身边,才开口道:“谁?” 门外的人声音透着恭敬:“风公子,您起了吗?早膳已经准备好,您是在屋里吃,还是去楼下大堂?” 听到吃的,容衍眼神一亮,冲着时景不断挤眉弄眼的使眼色,口中无声说着:糕点。 时景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对门外的人道:“我在洗漱,一刻钟后,送到我房内。” “是。” “对了,昨晚的糕点很是好吃,早膳可有?能否给我多送一、几盘?” 门外的人沉默了几息才道: “昨日的糕点做起来很是费事,早膳......没来得及,不过,厨房有备下其他的点心,小的给公子多送些来可好?” 时景眸中划过失望之色:“也是昨天那位大师傅做的吗?” “是,我们客栈的糕点皆出自林师傅之手,保证每一道味道都是绝佳。” “如此,便多给我送些吧。” “是。” 门外脚步声渐远,及至再也听不见,容衍才兴味的开口:“你喜欢甜食?” 时景没否认:“你不是也喜欢?” 这个世界糖还是珍贵之物,只有高门贵胄,大富之家才吃得起。 每个人都以能吃到甜食,倒是没有男人不应该喜欢甜食的刻板印象。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承认了。 容衍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事实上,他并不喜甜。 甜食能快速补充体力,所以,有条件的时候,他都会随身准备一些。 昨晚吃糕点的时候,他便发现了眼前这人在偷偷咽口水。 很容易便能推断出,此人极喜甜食。 “吃完早膳,我估计皓日法王就要来叫我出发了。 你一路小心点,那人有些修为,且生性多疑,别被他抓住端倪。 还有,不要试图再混进来,皓日可能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但一定瞒不过那个明尊。 清风道长推测,那个明尊很可能已经到了金丹期。 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但我还有别的事要确认,所以我不能暴露。 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容衍点头,明白,意思就是,他被抓了,他不会出手救他,不仅让他自生自灭,还不能将他供出来。 狠心的小东西! 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的修为是清风道长帮你遮掩的?” 第61章 抬头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时景”嗯“了一声,随后挑眉道:“怎么?你想去找他?” 容衍也挑眉:“怎么?你去得,我就去不得?” 时景上下看了他几眼:“去是能去得,但能不能达成所愿就不知道了。清风道长可不会随随便便出手,那是要看眼缘的。” 这是在暗损他长得磕碜? 容衍目光一闪,忽而宠溺的笑了:“那就不劳阿景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时景被恶心的打了一个寒颤:“我忍你很久了,你能别叫我阿景吗?” 还叫得那么恶心巴啦! 容衍歪头,无辜“卖萌”:“不喜欢被叫阿景啊,那......阿风?” 时景再也忍不住,一脸嫌弃的搓着手臂往旁边跨了一大步。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模仿着皓日法王唤他的调调来恶心他。 “我们没那么熟,请叫我名字,或者风公子。” “真是太令人伤心了,我们明明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你竟然说我们不熟?” 容衍很委屈,容衍很不解,容衍一脸控诉。 时景冷漠脸,死鱼眼:“哦,我就个冷心冷肺、冷酷无情的人,麻烦你自我克服一下。” 容衍叛逆一笑:“我!不!我这人素来也是我行我素,想怎么样就怎样,要不,你也克服一下?阿景~” “......凸(艹皿艹 )” 时景默默竖起一根中指。 容衍微眯双眸:“什么意思?” 时景嫣然一笑:“你猜?” 两双漂亮的眸子对上,一双里笑意微冷不达眼底,一双里盈满挑衅的笑。 噼里啪啦,空气中似有火花四溅。 两人谁也不让谁,妄图以眼神逼退对方。 直到门口再次响起敲门声。 “风公子,您的早膳送来了。” 时景眸中倏然划过一抹坏笑:“好,我这就来开门。” 容衍读懂了他眼神的意思:有种就继续站这儿别动! 容衍:...... 在时景手搭上门插,并扭头挑衅看着他的一瞬间,他很没种的跳上了房梁。 罢了,此战时运不济,不宜硬抗,先撤退,保留实力,待下回再战。 眼角余光扫过某人消失的残影,时景得意的笑了。 跟他斗?哼! 这般想着,手上已经“吱呀”一下将房门打开。 掌柜的带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小伙计,恭敬的候在门口。 门一开,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清新自然又令人心生愉悦。 接着一张笑的格外和煦的脸映入掌柜的眼帘。 那笑太过灿烂,竟让人一时忽略了他蜡黄的脸色。 掌柜自昨晚就紧绷的心绪莫名就放松了许多,甚至有奇怪得愉悦感自心底滋生。 脸上不自觉带上笑,他殷勤的指挥着小伙计将饭菜摆到桌子上,还仔细给时景介绍了下几种当地的特色食物。 时景礼貌的表达了感谢,随后自然而然摸上了自己干瘪的钱袋,尴尬的顿了顿,才不好意思道: ”现在囊中羞涩,不能酬谢掌柜...... 不过,我会跟皓日法王好好说说掌柜的热心与周到的。“ 潜意思是,我没钱给你,但我可以给你在上司面前说说好话。 掌柜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都是属下应该做的,那风公子,您慢慢吃,属下先下去了。“ 时景将他送出去,重新将门插上。 再转身,桌前他原本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个人。 容衍正拿着筷子吃的津津有味,时景眼尖的发现,那几盘点心的位置变了。 原本放在外侧,现在全被拖到了某人跟前。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不善的视线,容衍侧头微笑,热情招呼: ”不用客气,来,一起趁热吃。“ 时景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他计较,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嗯~这位林师傅手艺果然不俗,简单的绿豆糕都能让他做的这般美味,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好吃。” 时景埋头扒饭,内心os:噎不死你! “哎呀,这红豆糕味道也很是不错,绵软又带着微微的弹性,不错不错,多吃点,多吃点。” 看着某人夸张的吃相,时景再次翻了个白眼,幼稚! 吃完饭,时景开始撵人:”吃饱了就快走,等会皓日就过来了。 他还记得昨天皓日说,今天要带着他继续赶路的。 “嗯,知道了,你等我打包一下。” 时景:“......” 他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问道: “你在手下士兵面前也是这副德行吗?” “什么德行?” 容衍头也没抬,打包完糕点,又挑挑拣拣打包了一些肉菜,准备路上吃。 “无赖、抠门、厚脸皮、睚眦必报、不刷牙、不洗澡、不洗......” 听他越说越离谱,容衍赶忙制止: “停停停,前面说的我认,后面不刷牙、不洗澡我可不认啊! 也就是没条件,有条件的时候我洗的可比你干净!” 比他还干净? 时景双臂抱胸,呵呵他一脸。 “你别不信,我家境还未败落的时候,每天光伺候洗澡的丫鬟就有十几个。 每次洗完,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香香的。” 丫鬟十几个? 从里到外? 怎么个从里到外法? 咦~ 容衍炸毛:“你那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尤其,他的眼睛为什么总往他身下瞟? 害的他总有股夹腿的冲动。 时景移开视线,语气波澜不惊: “哦,没什么,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艳福不浅啊。 不过,无论男女,过早破身,不仅有碍生育,还会影响自身身体发育。 你要是......那什么抬头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行医多年,我还是有点经验的。 我给你打......九九折。” 容衍瞳孔地震:“......!!!!!” 槽多无口肿么办!? 深吸一口气,他郑重解释: “首先,那时我还不到八岁,还做不了你臆想的那些龌龊事。 再次,我抬头抬的很好,发育的也很好,你若不信,要不要亲自来检查一下? 最后,九九折?你是怎么说出口的?还说我抠,咱俩究竟谁抠?” 第62章 奇怪的感觉 这回轮到时景瞳孔地震了。 他略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然后直接忽略前两个问题,就最后一个问题作出了解答: “九九折怎么抠门了? 你我的交情,只值这么点折扣。 我靠自己本事赚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诊费本就是我应得的报酬! 你不能因为我不愿意放弃应得的报酬就说我抠门! 在我们那儿,你这叫道德绑架,你知道吗?” 时景越说越理直气壮,容衍被他喷的一愣又一愣。 反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理解时景话里的意思,刚要开口,就见时景神色一敛,几步跨到桌前,将他打包好的东西一股脑塞到他怀里,语速极快道: “快走,皓日下来了。” 闻言,容衍也不废话,熟门熟路的从窗口翻了出去。 时景迅速打量了屋子一圈,在床上发现某人落下的黑色外衫和腰带,低声咒骂了几句,便急匆匆快步走到床边,将它们团吧团吧,胡乱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戒。 最后,取下了插在床顶上的一只可远程操控的隔音阵盘,同样塞入了储物戒。 做完这一切后,他环视了室内一圈,确认没有什么疏漏后,就施施然坐在桌边,静待皓日法王上门。 只是刚坐下,视线在接触到那几乎全空了盘子上时,他淡定的脸色霎时崩了。 那家伙是饿死鬼托生吗!!! 这让他怎么解释? 说自己是个饭桶!? 还没等他想出应对办法,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阿风,在吗?” “在。” 时景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床边捞起自己的包袱,然后才去开门。 门开了一条缝,时景嗖的一下挤了出去。 突然靠近的距离,让皓日法王反射性后退几步。 定了定神,就发现“风如景”已经关好门,抱着包袱,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见他看过去,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活力满满道: “法王,是要出发了吗?我准备了,现在就走吧!” 皓日法王眸中漾出一抹温柔的笑:“你怎的比我还着急?” 时景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让法王见笑了,知道明尊可以治我的病后, 我是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出现在明尊面前。” 皓日法王很是善解人意: “无碍,求生本能,人之常情。 不过,还要再等上半日,等他们收拾好路上要用的东西就可以走了。” “哦~” 时景难掩失望的垂下头,手指头不断扣弄着包袱的外皮。 皓日见状,沉吟了一会儿,道:“今日恰逢集市,不如一起去逛逛?” “好!” 时景一口答应。 随后转身将房门退出条缝,包袱随手往里一甩,又“啪”的一声关上门,拍拍手,对皓日笑道:“我们走吧!” 皓日含笑颔首。 时景不经意间瞥见他眸中的“宠溺”之色,不自禁菊花一紧。 垂下的眼眸中闪过暴戾之色,狗东西,给爷等着!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路过柜台的时候,掌柜很有眼色的递了两个帷帽过来:“今日太阳甚辣,两位公子戴上遮遮阳。” 时景接过了,扣在脑袋上,走之前又问了一句:“掌柜,不会有人趁我不在溜进我的房间偷东西吧?” 时景说得声音并不大,但早上比较安静,坐在底下大堂吃饭的几个客人愣是听得清清楚楚。 被许多客人怀疑的目光看着,掌柜赶忙保证: “您放心,小店向来注重保护客人的财产,绝不会让您的财物在您外出期间有任何损失。” “那就好。” 时景放心了,举步向客栈外走去。 皓日法王却给了掌柜一个眼神,才缓步跟上时景。 等两人身影消失,掌柜放下手中的账本,对伙计交代了几句,就往楼上走去。 路过时景房间,头也未转。 拐了个弯后,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又过了一会儿,时景房间内,靠墙的一个书架向旁边无声滑动,露出一个密室入口。 掌柜的身影从其中他进来。 他目光犀利,一寸寸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 床铺凌乱乱,并排摆了两个枕头,像是有两个人睡过。 但也不排除风公子睡觉不老实。 桌上的饭菜,所剩不多。 他对早上送来的饭菜量有数,一个人就算吃吐了,也绝对吃不完。 然而,现在桌面上竟然只剩下零星一点蔬菜冷盘。 所以,不止一个人吃饭? 唔......也不排除,风公子是个大胃王。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废水桶上。 有一丢丢多...... 或许,风公子爱干净,多洗了几遍? 掌柜心情很复杂,他是真的不希望那个令人一见就心生愉悦的公子有问题。 纠结着走到最后一处,他伸出手推开了窗户。 仔细观察了下窗棂和附近地面,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外人进来的痕迹。 所以,风公子真的就是一个睡觉不老实、有洁癖的大胃王吧? 逛了一上午,时景的嘴就没停下过。 两个小护卫跟在两人身后,手里、身上已经挂满了时景一路买的各种吃食和衣物。 在时景再次在一家果脯店停下的时候,两个小护卫对视一眼,都从中看到了惊诧之色。 这位一路上可不是每种只买一份,而是一买买三四份。 留一份在手上现吃,剩下的丢给他们。 现在他们身上几乎被挂满了,最前面那位竟然还能吃的下。 两人不由怀疑的看向实景的肚子,那里是通向无底洞吗? 皓日也有些诧异,记得在梦回庄的时候,他食量很正常啊。 这么吃真的不会吃坏吗? 皓日眉心微蹙,一把拉住时景的手腕,边把脉边问: “吃这么多,身体可有不适?” 时景乖巧的任由他把脉,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也满是困惑: “倒是没有不适,就是很奇怪,感觉无论吃多少都吃不饱一样。” 闻言,皓日法王眉心皱的更紧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时景想了一会儿道: “就今天早上吧,我昨晚睡得特别沉,早上醒来就感觉特别饿,把掌柜送的所有东西都吃了才感觉好一点。 只是,没想到走了没多久,就又饿了。” 皓日法王抓住他话中的重点:“你说你昨晚睡得特别沉?可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睡梦中感觉特别冷算吗?” “特别冷?” 想到某种可能,皓日法王眸色骤然一沉。 随后一把拉住时景的手腕就往回走。 第63章 他能的很! 时景被他拉了一个趔趄。 不过看他周身气息冷冽,时景没吭声,乖乖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帏帽下,时景嘴角微微勾起。 还算有些眼力。 当然,也只是一丢丢。 待他们走出足够远,容衍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从街角处闪身出来。 早上情况紧急,他抱着一堆吃食刚跳出去就发现失算了。 怕小白眼狼被看出破绽,发现这也是个奸细,一气之下直接给咔嚓了,他暗中跟着时景一行人逛了一上午。 如今看来,小白眼狼已经找出应对的方法了。 心稍微放下,他驻足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永宁县城,城北,满仓粮铺。 王掌柜正指挥着伙计搬运清点刚入库的粮食。 他是个干练的中年人,腰板舒展笔直,袖子高高撸起,露出筋肉分明的小臂。 所有练家子看见,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同行。 忽而,外面有人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面色诧异一瞬,随即露出喜悦的笑容,飞快交代了旁边的伙计几句,让其接替自己的工作。 他自己则飞奔着跑了出去。 听见跑步声,容衍转过身,正对上王掌柜灿烂的笑容。 他也跟着露出一个笑来: “王叔,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快让王叔来看看!” 虽然容衍易了容,但那可是几乎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小崽子,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快步上前,王掌柜亲昵的将手搭在容衍肩膀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尤其着重看了他的脸色。 虽然容衍稍稍易了容,遮掩了一部分肤色。 但人有没有精神,心情好不好,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眼前站着的子侄,眸色黑白分明,连往日藏在眸底最深处那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整个人气息平静了许多。 王掌柜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清瘦了一些,不过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岑老大夫的找到治你头疾的办法了?” 容衍摇头:“不是岑老,是新来的一个军医。” “军医?医术能有岑老好?他师承何处?可信吗?有没有说能不能根治?......” 容衍连忙打断他连珠炮似的话: “王叔这些事以后再说,今天来是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 王掌柜立即正了神色。 这小崽子既然易了容,就说明在做一些不能露面的事情。 这种事情,有事的时候,一般都比较急,且有一定危险性。 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王叔,这消息你让人用最快的速度送给玄夜......” 容衍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小竹筒,放到王掌柜手心。 王掌柜立即紧紧握住,道:“好。另外一件事是什么?” “我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身份,能顺利出关进入辽国的身份......” “这事儿不太好办,要得急吗?” 容衍点头:“很急,最晚明日......” 他估摸了一下,时景他们如果下午启程,他可以让人在前面卡一下。 这样他明天出发,便还能在出关前赶上他们。 王掌柜想了想,道:”倒是有个身份合适的,但......“ 王掌柜有些为难的看着容衍又粗犷了几分的肩膀。 即便脸能易容成一模一样,但这身板...... 一看就露馅了嘛! 容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是......什么身份?” “噗!嘿嘿嘿,哈哈哈!”王掌柜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声喷笑,然后这笑便停不下来了。 捂住肚子,还一边笑,一边用诡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容衍感觉后背凉飕飕,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他扯扯嘴角: ”王叔,你什么时候得羊癫疯了?” “滚蛋,你才得羊癫疯了!” 王掌柜瞪了他一眼,随后又诡异的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往外走去。 “王叔,你去哪?还没跟我说什么身份呢?” “等着,我去将人给你带来。” 王掌柜去也匆匆,回也匆匆,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人来到容衍面前。 容衍只看一眼,就瞳孔剧颤,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王掌柜: “这就是你说的人?” 王掌柜憋笑点头: “不错。你要的急,现在只有这一个身份合适。 怎么样,你能不能扮?” 容衍瞪了一会儿眼,最后一抹脸,一咬牙,豁出去了:“能!怎么不能!” 他能的很! ....... 时景是一路被拉回客栈的。 刚进门,客栈掌柜就笑盈盈迎了上来,问玩的开不开心。 皓日法王心中有事,没搭理他,只吩咐了句,不要打扰,就继续拉着时景上楼了。 时景经过客栈掌柜时,就见他眼睛都快眨瞎了,显然是有事要说。 奈何皓日法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时景嘴角勾起,看来,房间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 果然,资本家嘴里的漂亮话听听就行。 皓日法王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直奔时景房间。 一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几乎淡不可闻的木质清香。 皓日法王眯起银色的双眸,嘴角不悦的抿紧。 果然是阴气。 很重的阴气。 没想到风如景的体质这么快就遮掩不住了。 他之所以冒着危险也要带走风如景,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难得一见的木灵体。 更因为他被掩藏起来的,更为难得的玄阴体。 那可是玄阴体,能吸收净化修者体内灵力杂质和心魔的玄阴体! 有玄阴体相助,他必能成功突破炼气,进入筑基期! 只是,他上次查看的时候,明明发现他体内有人在他暗脉处给下了几道锁。 而现在,其中一道锁竟然打开了! 封锁了这么多年的阴气一朝得获自由,就像开闸的水坝,不全部倾泻而出决不罢休! 而这个浓度的阴气足够招来一些东西了。 “你昨日做了什么?” “昨日?”时景皱着眉做努力思考状:“昨日那该死的叛徒来刺杀我,然后幸得法王相救,带着我连夜狂奔...... 再然后就来客栈了,好好洗漱一番休息了下......” 皓日放缓声音循循善诱:“那中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莫名其妙的受伤.......” 忽而,眉头紧锁的时景惊呼一声: “啊!我想到了!难道那时不是幻觉?” 第64章 你怎么又来了? “何时?你看见了什么?!” 皓日法王急切追问。 “就.......你扛着我跑的时候,路过一片乱葬岗,我好像看见凭空出现一个黑色旋涡。 漩涡前面站了一红一黑两个飘飘忽忽的人影。 我只记得,自己眼神跟那个红衣人对上了,刚张嘴欲喊,那个红衣人就恼怒的冲我挥了挥衣袖。 接着就有一股狂风袭来,迷了我的眼,还吃了一嘴沙子。 身上也不知道是被小石子还是树枝狠狠打了几下。 我再睁眼的时候,黑色漩涡和那两个人影都不见了。 我问暗卫大哥,他说没看见。 我就以为是自己被颠的眼花了。 再后来,就忘了有这回事了...... 现在想来,怕不是见鬼了吧!?” 时景说着,一脸怕怕的抱住自己,猛搓手臂。 垂下的眼眸中却闪过一抹狡黠,自恋阎王,这锅你就好好背着吧! 皓日法王却已经猜出来,他们怕是跟地府阴差擦肩而过了。 虽说,地府之人不能插手阳间之事,但万事都没有绝对。 一些不大不小不伤人的恶作剧还是可以的。 风如景本身的封印,只怕那时就已经到了极限,鬼差那一下纯正阴气,直接冲破一处。 这一破,他们这一路上就别想安稳了。 玄阴体不仅会引来阴魂,更会引来目的跟他相同的人。 圈进窝里的宝贝被觊觎,皓日心中很不高兴,脸上自然就带出些许责备之意: “你当时为何不跟我说?” 时景委委屈屈看他一眼:“明明是法王让我闭嘴的。” “我什么时......” 皓日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 昨晚,风如景一路上呜呜哇哇、一惊一乍的,吵的他耳朵疼,便忍不住呵斥了他一句。 所以,到头来还成自己的锅了? 在时景控诉的小眼神下,皓日深吸一口气,生生压下堵在胸口的那口气,然后挤出一个有些扭曲而不自知的笑: “之前是我不对,以后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阿风~” 一句“温柔缱绻”的阿风,让时景尴尬的脚趾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 不过,他演技比对面这人好。 于是,他乖乖巧巧点了点头: “是,法王,我知道了。” 皓日法王赞许的点了点头,刚欲开口,就听时景跟稚童一般,举手发问: “法王,我现在就有个问题。” 皓日竟然觉得有一丢丢可爱,微微笑道:“什么问题?” 时景苦恼的摸上肚子: “我一直吃不饱怎么办?最后不会撑死吧?” 对了,还有这事。 皓日抬手抵在时景后背。 丝丝水灵之力一涌入时景经脉,他就忍不住喟叹一声。 “干涸”的经脉如同被滋养的种子,迅速汲取能量,生根发芽破土,争取长出长出一根茁壮的“小树苗”。 皓日法王脸色猛然大变,倏地收回手,不可思议的看看自己手掌,又看怪物似的看向时景。 好恐怖的天赋,明明没有修炼过,却凭借本能就可以吸收灵气。 只这么一小会儿,他输入他体内的灵力便被“吃”的一丝不剩。 时景跟磕了药似的,脸颊红润,双眸满是饥渴的看向皓日法王: “好舒服,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吗?可不可以再来点?” 皓日法王:....... 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皓日果断转移话题: “你应该是被贪食鬼的一缕残念寄生了......” “什么!鬼、鬼上身了?! 啊啊啊啊啊!!! 你那个内力是不是能驱鬼? 法王救命啊!” 时景扑过去抱.......胳膊! (ps:抱大腿什么的太破廉耻啦!!) 此时的时景就像一个被激活了的强力吸尘器,会无意识无差别的吸取周围一切灵力。 所以,他的手刚一搭上皓日法王手臂,皓日法王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差点被吸岔气。 他触电似的抽回手,并后退几步,离时景远点。 只这么一会儿,再站在时景身边,他竟然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那一片的灵气竟然被他吸的几近干涸! 时景呆愣的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然后,缓缓的,缓缓的拉下了嘴角: “法王,我是不是没救了? 那鬼会通过接触传到别人身上吗?” 闻言,皓日法王马上意识到自己过激了。 他轻咳一声,安慰道:“没事,不是鬼,只是一缕残念,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真的?” “真的!” “那我现在就去晒!” 时景迫不及待的撒腿就跑出了房间。 皓日没有拦他。 也不敢拦。 时景拖了一把躺椅,摆放到客栈后院阳光最好的地方。 惬意的躺上去,闭上眼,开始悠闲的晃晃悠悠。 这狗东西短时间内是没法再近他的身了。 幸亏他机智,再加上一点点运气,上午逛街的时候,偶然碰上了那么一缕贪食鬼的残念。 不早不晚,恰巧出现在皓日法王的视线盲角。 忽而,时景半睁开眼一只眼,顶着刺目耀眼的太阳,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 所以,祂一直在看着他吗? 这么积极帮他,所以祂也怀疑那个“明尊”? 不错,不错,之前像个只等别人喂饭的巨婴,还只会无理压榨欺负他这个小可怜,现在,终于能发挥点作用了。 以后要继续保持哟~ “轰隆~!” 晴天一个炸雷炸响,吓得路上行人齐齐一个哆嗦,然后便是抬头望天。 “这也不像要下雨啊,大晴天的打什么雷啊!吓死个人了!” “嘘!你小点声,你没听说过吗?晴天打雷,不是有神仙打架,就是在警告某些人。 要是让神仙们听见你的抱怨......” 最开始说话那人打了个寒战,麻溜跪在地上,“砰砰砰”就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边磕,口中还边念念有词,祈求“神明”原谅。 而被警告的当事人却已经再次懒洋洋的闭上眼,晒起了太阳。 今日,他也是临时决定解开一处封印。 他的体质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个麻烦。 他可不想哪天睡着后,做些什么奇怪的举动。 他需要为他的灵力过明路。 有灵力护体,他才能安心无虞。 这太阳一晒就是一下午。 客栈掌柜准备东西出了点岔子,出发日期被推迟到了明天。 晚上,时景将自己洗刷的水灵灵的,哼着小曲从浴房出来。 刚一抬脚,时景就敏锐的察觉屋里有人。 一抬头,就见某人已经水灵灵的坐在了他床上。 “你怎么又来了?” 第65章 你这脸皮不用来砌城墙真是可惜了 容衍仅着一身白色里衣半靠在床头,自在又随意,好像这床原本就是他的一般。 他没有易容,黑色大波浪发丝自然垂下,让他原本锋锐的俊美五官添了几分柔和。 时景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然后目光下移。 最终落在他胸口......半湿的头发上,微微挑眉。 这是特意没有将全部弄干,好显示他是洗过澡的干净宝宝? 容衍察觉到他的目光,随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头发太长,干的有些慢......” 随着他的拨弄,水珠滴落,白色里衣被洇湿的范围变大,渐渐的经变得有些半透明。 隐隐约约,时景似乎看到了...... 艹! 这小子在给他上美男计吗? 他猛地转身,一把将毛巾糊到自己仍在滴水的头上,边使劲揉搓边恶狠狠道:“弄湿我的床,你就给我滚出去!” 好凶~ 容衍把玩头发的手指一顿,不过...... 他勾起嘴角,他没有赶他出去呢~ 至于弄干床铺? 不过是一丢丢灵力的事。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又来了?还有,你不是应该回去找清风道长了吗?” 时景平复下躁动的心绪,继续问道。 他以为,容衍若是想跟他一起混到明尊跟前,必定会先去找清风道长,给他将一身灵力给掩上。 就算玄极山跟永宁县离的不算远,但来回怎么也要个两三天。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到了。 还一副......自荐枕席的模样? 一抬头,铜镜中却清晰映照出他蜡黄的脸,虽然黑眼圈淡了许多,五官也算周正,但实在看不出有魅惑众生的妲己之姿。 除非他有恋丑癖! 时景被这一想法逗笑一瞬,随即眸光幽暗下来。 既不是为“色”,那便别有所图啊...... “本来,我是想回去找清风道长的, 但是后来,我又想,我要是走了,你只有一个人,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于是,我就让别人回去将清风道长给请过来,这样既不耽误事,我又能就近保护你,两全其美啊! 阿景,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容衍说得洋洋得意,颇像一只邀功的大狗狗。 时景似乎都要看见他身后快要出残影的大尾巴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容将军”。 有需要的时候,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出来。 时景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人性格实在变幻不定,把不准脉,就不能对症下药,把他都整不会了。 于是,他冷淡的“哦”了一声,继续道:“别告诉我,你有地方洗澡换衣服,没地方睡觉。” 容衍毫不心虚,信口胡说八道: “就是在澡堂子和衣铺花了太多钱,才要省点用啊~ 阿景心地善良,应该不介意再分我一半床铺吧?” 时景皮笑肉不笑:“呵呵,我看你这脸皮不用来砌城墙真是可惜了。” 骂他脸皮厚? 容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多谢夸奖~没想到我脸皮除了好看,还有这种作用。” 世人都喜欢骂人“厚脸皮”,但其实有时候“厚脸皮”也是需要修炼的。 人都有羞耻心,这种羞耻心来自于外界加诸在身上的各种条条框框,规范着人们的言行。 同时,也会成为枷锁。 “厚脸皮”的人最先要抛弃的便是加诸在身上的各种枷锁,有为了达成目的豁出去的狠劲和勇气。 正是因为他脸皮足够厚,所以才能挣来一个“容财神”的称号。 他走南闯北做生意那几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吹牛扯皮,逢场作戏,没个厚脸皮和精湛的“演技”怎么行? 时景:“......你不会真的觉得我在夸你吧?” 容衍回以肯定的灿烂一笑。 时景:!!! 夭寿了! 这张脸笑起来更勾人了! 小心脏蹦跶的有些欢快,时景咽了口口水,无意识加快了擦头发的动作。 他正心中默念着清心咒,身后突然就凑上来一股灼热的气息。 头顶上的毛巾被人按住,热情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 “别擦了,擦这么用力,我都看见掉了好多根头发了,我来给你烘干......” 容衍说着自来熟的扯开时景的毛巾,手掌附上温热干燥的火灵力,在时景湿漉漉的发丝间穿梭。 一瞬间,时景身子僵住。 发间的那只手掌带着些微的灼热感,每每划过头皮,都能带起一股战栗。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又很舒服。 时景在挥开和接受之间,选择了......拖! 免费的“吹风机”不用白不用,等头发快干了,他就立马呵斥他没有边界感! 心中打定了主意,时景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一些,眼睛也舒服的微微眯起。 在容衍眼里,此刻微仰着头的时景,就像一只傲娇又别扭的猫儿,既想要主人的摸毛服务,又拒绝被驯服,倔强的抑制着喉咙里呼噜噜的念经声。 容衍得意一笑,他这手按摩头皮的本事可是跟岑老大夫学的。 他老人家对如何保养头发可是很有心得的...... 如今用来“撸猫”倒是正合适。 人形“吹风机”很给力,不过一会儿,时景的头发就已经干了七八成。 容衍的手指穿梭在润顺的发丝间,爱不释手的感叹: “......还别说,你头发虽然短,但发质很好啊,又密又黑又顺又滑,等将来养长了,一定会被岑老艳羡不已......” 容衍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将沉迷在“撸毛”快感中的时景吓了一跳。 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一抹殷红迅速爬上耳朵,他跟炸毛的猫儿似的,一把挥开容衍的手: “够了!谁让你擅自动我的头发的?” 说完,他气呼呼的就往床上走去。 容衍举着被拍开的手,含笑看着他的背影。 啧啧,这翻脸不认人的本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不过,这别扭的性子逗起来怪挺有意思的...... 放下手,他举步,懒懒散散向床上走去。 那里,口是心非的“猫儿”已经乖乖给他让出了半边床铺。 第66章 天生一对......的睡觉搭子! 夜色渐深,一朵乌云飘来挡住了月华。 浓郁的阴冷之气从窗口,从各种缝隙渗透进来。 它们如有活物般,目标明确的朝躺在床上的人飘去。 飘到床边又停了下来,似是在辨别究竟是哪一个。 床上躺了两个人。 里面那人面朝里,紧紧贴着墙壁,离外面那人远远的。 外面那人,仰躺着,一头黑色卷发铺散开来,容颜俊美,睡得很是安详。 有一缕阴气试探的靠近,下一瞬,便发出尖锐的爆鸣。 眨眼间,那缕阴气就被灼烧的一干二净。 其余阴气受到惊吓,齐齐后退,跟后面蜂拥而来的阴气撞在一起,瞬间便翻涌起来。 好一会儿,震荡才平复下来。 它们不死心的又探出一条阴气,高高的从外面那人头顶越过,然后直直撞向里面的人。 在阴气即将触碰到那人脑袋的瞬间,那人一个翻身,躲开了阴气,同时拉起外面那人的一条手臂,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进了那人怀里。 撞了个空的阴气有些懵,它不甘心的再次一点点试探着靠近。 “滋~” 又一缕阴气被烧没了。 将头埋在容衍颈窝的时景于黑暗中睁开眼,眼神清明锐利。 看来他的感觉没错。 容衍的火灵力似乎跟普通的不同,对阴气邪祟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昨晚,他没有防备,让阴气入了体。 按理,他会如往常一般陷入梦魇,不得安宁。 然而,他却美美的睡了一个好觉。 甚至连一直萦绕不去的阴冷感都去了不少,浑身暖洋洋轻松了许多。 昨晚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为了验证,所以今晚他才没有将人丢出去。 那边阴气们眼见着大宝贝就在眼前,却偏偏触碰不得,急得团团转。 最后组成一个大阴气“蛋”,重重朝容衍砸去。 看来是准备牺牲一部分硬闯了。 “啊啊啊!!!” “滋滋滋!!!” 惨叫声和灼烧声交织,时景感觉自己耳膜都快被刺破了。 上手捂着耳朵,往下蛄蛹了几下,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动了。 等被子彻底安静下来,容衍睁开了双眼,同样的清明。 他眼神瞟向鼓起的被子,带上一抹了然的笑意。 原来如此,不赶他走,不仅是因为“善心大发”,更是因为他有用啊! 转眼看向不断冲撞而来的阴气团,容衍眸中划过厉色。 宵小邪祟,竟也敢来犯! 搭在腹部的另一只手一挥,一股火灵之力将阴气团包裹的严严实实。 阴气哀嚎着,冲撞着,想跑出火灵的包围,最终却只能不甘心的被灼烧净化殆尽。 “......好吵......” 容衍装作迷迷糊糊的抱怨了一句,随后甩了一个小型隔音术出去。 霎时,房间里安静了。 容衍模糊不清的嘟囔着,翻了个身,手脚并用的将自己送上门的“小冰块”抱的严严实实。 “小冰块”不满的推搡了几下,见推不动,便报复似的,将半个身子压到了他身上。 “小冰块”老实了,容衍轻轻吸一口气。 真香! 随后脸上挂着放松的笑闭上了眼。 睡过去前,他想,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的睡觉搭子! 月亮终于从阴云中挣扎出来,清冷的月辉从窗口撒入室内,驱散了阴气燃烧后的最后一丝残留。 没用打扰相拥而眠的两人,月亮静悄悄履行它的职责。 划过柳梢头,落入西山里。 接下来守护人间的事,就交给太阳了。 鸡鸣声响,容衍睁开了眼。 这一晚,他睡得也很好。 身体轻松无比,连精神都愉悦了不少。 怀里的人仍被他紧紧抱着,只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被子外,艰难的仰着脖子呼吸新鲜空气。 真丑! 他想。 不过,这人究竟是怎么易的容? 竟然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再次好奇起来。 普通人易容多通过外物辅助,虽也能惟妙惟肖,但却经不起细看。 他易容,是用灵力改变骨骼肌肉走向,普通人压根辨别不出来。 但现在,这人一身灵力“散尽”,又要装普通人,显然不是用灵力易的容。 难道他本相就长这样? 容衍好奇心起,朝时景脸上伸出一只手。 他想摸摸他脸上有没有垫什么东西。 刚伸到一半,凉凉的声音响起:“你要干什么?” 容衍回神,就对上一双蕴满冰冷杀气的眸子,他淡定收回手,道:“没想干什么,就是天亮了,叫你起床。” 时景没有吭声,怀疑的盯着他看。 许久才幽幽道:“手撒开!” 这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牛劲,一晚上抱的死紧,差点没将他憋死在被子里。 “哦。” 容衍眨眨眼,终于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脚牢笼”。 对于为什么睡着睡着抱一块了,两人都没提,就好像两个大男人这般抱着一起睡是很正常的事情。 两人淡定的洗漱完,容衍就被时景撵走了,坚决不给他再蹭饭的机会。 他拖着一把躺椅到后院的时候,掌柜正指挥着人搬东西上马车。 看见他,掌柜有些惊讶:“风公子起这么早啊?” 时景笑眯眯“嗯”了一声:“掌柜的这是忙什么呢?” “给您和法王准备路上带的东西,这里乱,来,您来这里坐,早饭还有一会儿才好。” 掌柜和蔼的笑着将他领到一个不碍事又有太阳的地儿。 时景也不挑,将躺椅一放,就懒洋洋躺了上去。 一偏头,就见路过的一个伙计摔了一跤,肩头上的麻包嘭的一声摔到地上,摔出几个麦粒。 掌柜呵斥了几句伙计,伙计麻溜爬起来扛着麻包走远。 时景诧异问道:“这装的都是麦子?我们路上就吃这个?” 掌柜笑道:“哪能啊!这些是顺便帮人捎带的,等到了地方,自有人来取。” “哦~原来如此,对了,掌柜的,能让林师傅多给我准备点糕点吗?我实在喜欢他的手艺,这一去,还不知道下次吃是什么时候呢?” “自然,法王昨日已经吩咐下去了,林师傅忙活了一天加一晚上,做出了许多您喜欢的点心。” 时景惊讶的瞪大眼睛:“法、法王吩咐的?” 这狗东西果然调查过昨天的事情了! 第67章 新增——南容北沈 “阿风在说我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 皓日法王摇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扇子,翩翩而来。 掌柜施了一礼就很有颜色退下去,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时景赶忙从躺椅上站起来,郑重揖了一礼道: “掌柜刚刚说法王吩咐厨房做了我喜欢的糕点,景何德何能得法王关心厚爱,再次深深谢过。” 皓日法王“啪”的一下合上扇子,然后用扇子托起了时景,道:“些许小事,阿风不必如此。昨日可还睡得好?” 时景顺势起身,脸上适时露出未尽的感激之色,随后叹息一声: “多谢法王关心,我昨日,其实睡得不太好,总觉得浑身阴冷,还噩梦连连。 我想着是不是昨天的阴气还没散尽,所以才一大早起来晒太阳。 你瞅瞅,我这黑眼圈都快拉到嘴角了。” 时景说着故意把脸往他跟前凑了凑,力求让他看的清清楚楚。 皓日法王视线在他脸上扫过,果然,眼下一片青黑,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皓日法王一脸担忧: “如此这般下去也不行,阿风,你说从小就失忆了,跟着一个和尚到处流浪。 在这期间,那和尚有对你做些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 时景垂眸做沉思状,心中却提高了警惕。 这逼是想套他的话! “小时候,天天给我念经算不算?还时不时用针扎我。 哦,对了,师父还给了我一串佛珠,让我务必随身带着。 可惜,在逃亡的时候被抢走了。” 皓日法王循循善诱:“你师父就没跟你交代过什么?比如平日不许去什么地方、或者遇到麻烦去找什么人?” 时景歪头: “师父生前一直交代我离坟墓和死人远点,他说八字弱,容易招惹脏东西...... 小时候贪玩,不听话,非要跟着别人去探险。 结果回来就昏迷不醒,浑身发寒,还说胡话。 据说,师父念了一晚上的经,念的嗓子都哑了,才将我唤醒......” 时景越说,声音越低落,甚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就像是一个陷入怀念之中的小孩儿,没有逻辑的开始絮絮叨叨个不停。 皓日法王耐心听着,直到他听到时景说: “......师父说,等他去了,就让我们投靠护国寺的鸿楚大师。 可是,护国寺好远啊,我们走了好久,干粮吃完了,钱也没有了,都没走到......” 鸿楚和尚在他们玄学界是泰斗般的人物。 也是他们明光教的重点关注对象。 这般说来,风如景的这位“无名”师父跟鸿楚和尚颇有渊源,从他留下的手法痕迹来看,修为也不会太低。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位大能,为什么会无声无息的陨落。 “......多亏了法王留下的银钱,让师弟他们也能继续前往护国寺。” 时景说着又郑重施了一礼。 皓日法王回神,扶人的手伸出一半,又缩回来,该用扇子托起了时景:“你不怪我强行将你带走就好。” 时景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嘿嘿,其实,我当初也是存了小心思的。 我自知没救了,想着能用这副残躯为师弟们换的足够盘缠,那也不算浪费了。 至于您说的有办法之我的病,理智告诉我不可信,但心中还是存了那么一丢丢奢望......万一呢,万一真能救呢? 法王会不会笑我贪财怕死?” 皓日法王微笑:“怎么会,所以,现在你突然对我说实话了,可是相信我说的话了?” 时景重重点下头:“相信!法王是除了师父外最关心我的人!肯定不会骗我!而且我又有什么可骗的呢?” 呕! 时景心中呕了一下,面上却是一副崇拜孺慕的模样。 皓日法王眼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我看你就像看我亲弟弟一般,怎么会骗你呢?” 时景立马打蛇随棍上:“那法王,我们可以结拜成异姓兄弟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种!” 皓日法王笑容一僵。 这誓他可不敢乱发! 普通人违背誓言或许没事,他们修行之人可会真的被天道清算。 见他一脸为难,时景兴奋的情绪低落下来:“法王勿怪,刚刚是景冒犯了。法王身份尊贵,怎可与我这样的人结拜?” 嘴上这么说着,时景心中却在大骂:这狗东西果然在觊觎他!会丢小命那种! 皓日法王见好不容易对他敞开“心扉”的人又有缩回去的趋势,赶忙道: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唉.....” 一声叹息又深又长,仿佛藏着诉不尽的苦楚。 时景善解人意的问:“法王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皓日法王看着他关心的眼神,欲言又止,最后又叹息了一声,满目温柔道: “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等你见过明尊,知道了这誓言背后真正的意思后,还愿意跟我“结拜”,我会很乐意。” “风如景”虽仍不解,但也懂事的点了点小脑袋。 时景却在心中冷嗤,好一招拖字诀。 不过,他已经放出“心动信号”,这狗逼的“攻略”应该会放缓一些吧..... 又说了几句话,掌柜来通知两人,饭菜已经备好了。 皓日法王邀请时景共进早餐,时景愉快的答应了。 辰时三刻,一切准备妥当。 马儿嘶鸣一声,时景再次踏上了旅途。 到了城门,发现前面有一个大商队在排队出城。 商队中间还有好几辆装饰豪华、气派非常的大马车。 时景好奇的向跟在他车边的护卫打听道:“那是谁家车队?” 侍卫看了一眼马车上的标记,回道:“是沈家的商队。” “沈家?很出名吗?” 时景对这个时代了解有限,随口就问了出来。 那侍卫诧异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风公子可听说过一句话? “财神下凡分两身,南容北沈天下财。”” 见时景仍一脸疑惑,侍卫继续解释道:“这话说的就是当今几乎敛尽天下财富的两大富商——北方的沈三秀和南方的容衍。” 听到熟悉的名字,时景耳朵动了动。 容衍? 那财神的名头竟然不是恭维吗? 忽而,时景感到有一道视线看了过来,他反射性看了回去,看清的一瞬间,迷惑的眯起了眼。 第68章 沈大小姐,对、对我笑了? (昨天补了前面一章的字数,感觉接不上的宝儿,往前翻一章哈~) 因为天热,奢华的马车窗帘高高卷起,只留一层薄纱意思意思的做视线遮挡。 微风吹过,隐隐约约能看清是一个女子。 一身水蓝衣衫,面覆薄纱,露出的一双眼睛波光流转,宛若春水。 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位美女冲他这边抛了个媚眼? 他这副相貌,也能引来桃花了? 时景一边摸上自己的脸颊,一边向旁边的侍卫确认: “刚刚那位姑娘是不是冲我眨眼睛了?” 侍卫用不可思议并暗含鄙视的眼神看向他: “那可是才貌双绝,有北方第一美人之称的沈家嫡出大小姐,沈汐月! 而且,她身为沈氏嫡支唯一的子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时景配合问道:“意味着什么?” 侍卫心满意足的继续: “意味着,只要娶了她,便可尽收北方之财! 多少青年才俊排着队等她挑,连沈财神放话出来,只招赘不嫁女,都没能阻止那些狂蜂浪蝶! 所以,风公子,您明白了吧?” 时景:....... 得嘞,这是在暗戳戳骂他好大脸,自作多情呢! “听你这意思,沈财神是准备将基业交到这位嫡出大小姐手上了? 其他人能愿意?” “自然不愿意了,沈家族人早些年一直闹腾着,要沈财神从族中挑选一个继子,好继承他庞大的家业。 但沈财神早些年可没少受族人磋磨和冷待,对那些族人一直没个好脸色。 本来沈财神对女儿接掌家业的事情还有所犹豫,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差点害了沈大小姐的性命,沈财神这才动了真怒,将族中清理了一番。 沈大小姐醒过来后,两父女交谈了一番,沈财神就对外放出女儿要招赘的话了。 自那以后,那些族人们老实了许多,沈大小姐也开始跟着沈财神到处行商历练。 此次,也不知道她又要去哪......里?” 侍卫说着向那辆马车看了一眼,正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侍卫呆愣一瞬,随即惊喜的颤抖着声音问:“沈......沈大小姐,对、对我笑了?” 时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跟那双眸子对上,顺便还眨了眨...... 又是一个媚眼? “呼哧!呼哧!” 身边响起粗重的喘息声,听着就跟要厥过去似的。 时景赶忙给脸色涨红的侍卫顺了顺气:“大哥,冷静,冷静,以你我的姿色肯定入不了沈大小姐的眼,他肯定在看我们身后的其他人......” 侍卫转头怒瞪时景: “胡说!你,沈大小姐肯定是看不上! 但我不一样,我仪表堂堂,身材伟岸,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沈大小姐说不定就喜欢我这款!” 时景:....... 默默收回给他顺气的手,抹了一把脸。 这......就很难评了啊! 传说中的,她看我一眼就是喜欢我,想跟我生猴子? “大哥,相信你自己,爱就要勇敢说出口!我看好你哦!” 时景送出“滚烫”的鸡汤,然后缩回马车里,倒出水囊里的一些水浸湿了手帕,将脸擦了一遍一遍。 直到脸皮被擦的火辣辣,才停下来,靠在车壁上,猫着不动了。 无论外面侍卫怎么呼唤,他都坚决不再探头。 毕竟,他可不想再次遭受不明毒液洗脸。 那侍卫被这碗鸡汤刺激的热血沸腾,快速整理了一番仪表,然后抬头,冲沈大小姐“深情”一笑。 “沈大小姐”:...... 晦气! 眼睛被辣到了! 窗帘垂下,彻底挡住了佳人容颜。 侍卫捂着小心脏,嘿嘿痴笑:她害羞了,她果然喜欢我!!我马上就要飞上枝头,飞黄腾达了!!到时该怎么花那一大笔钱呢?要娶几个美人? 接下来排队等候过城门的时间中,侍卫都沉浸在美好的yy中。 出了城门,发现沈家的商队也是往北走的时候,侍卫更兴奋了。 心中盘算着,中途休息的时候,要不要抽空上去打个招呼。 走了一段时间,时景被晃的头晕,实在忍不住,将头从另一侧车窗口探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前方长长的车队蜿蜒曲折,几乎每一辆马车上都装了满满的货物。 时景看着路上深深的辙痕以及混杂在泥土中的豆粒,缓缓眯起了眼。 这么大一批物资,也不知究竟是谁能一口吃下。 而且,在这个乱世,粮食可是金贵东西,沈大小姐这一趟,只怕不好走啊~ ...... 安阳城。 玄夜终于收到了容衍发出的加急信息。 他正在给“风如景”打补丁,因此对玄极观倒是也不陌生。 看完密信,他站起身对楚霆和项云道:“走吧,我们去趟玄极观。” “将军说什么了?为什么要去玄极观?” “喏,你们自己看。” 玄极观。 月白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打开房门,打着哈欠,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耀眼的阳光让他只能眯缝着眼,但也足够他看清院子里的景象。 一大一小两个小萝卜头,头戴斗笠,撅着屁股在菜地里也不知道在忙活啥。 “早~” 月白懒懒打了个招呼。 听见他的声音,小点的萝卜头回头瞪了他一眼,嘴里“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了。 大点的萝卜头,抬起一张沾了泥土的小脸,挥了挥手道: “月师兄,你终于醒了~清风道长早上吃饭时说找你有事, 让你睡醒去找他呢~” “清风道长找我?” 月白活动了下睡得酸软的身体。 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活着”的沉重感了。 时景给他们剪的小纸人虽然能让他们有人身,但本质其实还是张纸,他们平日“穿戴”着也并不觉得累。 可这老道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他竟然在逐渐恢复生人的生活习惯。 会感觉饿,感觉累,需要吃饭、需要睡觉......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小破道观还有个不劳者,不得食的破规矩。 害的他天天为了那么点吃的累死累活,还吃不饱。 突然就觉得死了其实也挺好! 要不然,他还是投奔时景去吧..... 月白边思索着,边朝清风道长的院子中走去。 第69章 这孩子竟然是天生魔体! 清风道长正光着膀子刨地。 别看他穿着衣服看起来瘦不拉几,脱了衣服,那一身的腱子肉跟年轻小伙子不遑多让。 每高高举起一次撅头,身上肌肉便拉紧蹦起,一看就蕴含了极大的力道。 月白捏了捏自己瘦不拉几、软不拉几的手臂肉,酸不拉几的撇了撇嘴。 ╭(╯^╰)╮哼~他要是还活着,练的肯定比他好! “月小友来了?” “嗯,道长找我何事?” 清风道长将撅头靠墙边放下,赤着脚往月白方向走来,边走边说到: “时小友走前跟我说,你迟迟不肯入地府轮回,是有执念未消,偏你又不愿意说你的执念是什么,时小友走前拜托我给你掐算一下,昨日我......” 月白眸色顿时阴沉一下去,打断了清风道长的话: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要送我走吗?我有那么惹人烦吗?” “呃......” 清风道长怔愣了一瞬。 这反应不对啊,能完成执念重入轮回是几乎所有鬼的愿望。 眼前这人却似乎一点儿不在乎? 可是,若真不在乎,又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念力,让他能滞留人间? 眼看着对面的人浑身都开始冒黑气了,这是要入魔的征兆啊! 清风道长赶忙解释道: “那个月小友你先冷静下,我相信时小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也是担心你滞留人间久了,魂体受损。 等魂体受损到一定程度,你的神志便会有所损伤。 若真等到那时再入轮回,少不得要吃不少苦头。” 月白嘴角冷冷勾起: “入轮回? 然后再被人稀里糊涂生下来,被怨恨、被抛弃、被践踏,活的连条狗都不如?!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生,还控制不了死吗?! 这是我仅剩的一点儿自由! 我享受这份得来不易的自由,所以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消除执念! 如果找不到能修炼魂体的办法,那我宁愿魂飞魄散!” 毕竟轮回转世后,没了他现在的记忆,还能算是他吗? 他承认他是个极偏执的人,所以,对于有些东西,他有极强的占有欲。 是他的就只能是他的,不能沾染一丝一毫的杂质。 得不到的,他宁愿毁掉或者抛弃。 对自己的生命是如此,对朋友亦是如此! 相处了那么久,他以为,他跟时景已经成为了朋友。 他也从心底认同了时景这个朋友。 可是,现在却告诉他,对方自始至终都在想着如何将他送走? 既然不将他当做朋友,那之前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他想洗澡,便给他化身符。 他想换新衣,便亲自给他画。 他想胡闹,便也由着他胡闹。 虽然,他每次嘴上说的都不好听,但其实一直都在纵容着他。 纵容的他竟产生了“错觉”吗? 或许,在时景心中,他也只是需要他超度送走的众多阴魂之一,没什么特别的吧...... 甚至可能还有些烦。 呵呵,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啊~ 师兄师兄的叫着,竟当了真,哈哈,当真是可笑,可笑啊! 原来那人说的都是真的,他这一生都不会、也不配有人真心相待! 既如此,这人间,这给他带来无尽痛苦、辜负了他一腔真心的肮脏人间! “啊!!!” 月白仰天长啸,猩红的泪从他眼角滑下。 等再睁开,他的双眸已是一片血红,冰冷且诡异,嘴角邪肆的翘起。 人间既不容我,那就陪我一起沉沦吧! 一念至,浓郁的黑气霎时自月白胸口喷涌而出,狰狞的翻涌着将月白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清风道长神色大变! 这孩子! 这孩子竟然是天生魔体! “糟了!魔种这是要被唤醒了!” 清风道长手在腰间一扫,一个金色的小塔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到月白头顶。 他嘴巴快速阖动,金色小塔便随着咒语迅速变大,洒下金色的光辉,将月白牢牢笼罩在其中。 黑气接触到金光便跟被灼伤一般后退,与此同时金光也会暗淡几分。 此消彼长,黑气和金光就此僵持起来。 清风道长竭力维持着镇魔塔,心中不断叫苦。 事情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啊! 要是早知道...... 他就不揽这活了!! 他也没想到现在的小年轻一言不合就黑化啊! “老道士,你挡不住我!不过,你放心,即便我成魔了,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月白,你在做什么!” 月白邪气的声音忽的被一声冷冷的厉喝打断。 这声音......有些熟悉? 可是,怎么可能? 他应该在很远的地方才对,错觉,一定是错觉! 月白猩红的眸子疑惑过一瞬后,随即继续变得邪肆且坚毅,手上凝聚起一团黑气缓缓举起...... “月白!” 又是一声暴喝! 更清楚了,仿佛就在身边一般。 月白举起的手再次一顿,又是幻觉? 恰在此时,一道绿色的流光自北方破空而来,直直撞向几乎完全被黑气包裹的月白。 “轰!” 月白被狠狠撞了出去,撞破道观本就不牢固的院墙,又在地上滑行出很远才停下。 正在菜地里捉虫的小道士和红灵都惊呆了,手里的青虫趁机扭动身子逃走了。 待溅起的尘土稍稍消散,红灵瞪大的双眼:“月师兄?恩人?” 月白怔怔看着压在他身体上方的人,猩红的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时景很暴躁。 几分钟前,他正摊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忽而感觉到自己留在月白身上的那缕神魂被触动了。 担心这小子惹了不该惹人,即将被人给灭了。 他来不及多想,强行神魂离体,借了阴间路,赶了回来。 结果,一回来就见这小子在这给他黑化开大? 时景拎着月白的衣领,一把将他的上半身从坑里拉起来,咬牙切齿道: “老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这小混蛋! 怎么,老子一不在,你就想造反?!” 第70章 要不要跟我走? 月白猩红的双眸中条件反射性的划过一抹心虚,随即想到什么,一把将时景推开,怒吼道: “你既然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将我送走,现在终于有机会摆脱我这个麻烦,不应该开心吗? 这般假惺惺的又是做戏给谁看?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我没按照你设定好的道路走,你不高兴了? 那就真是可惜了,我这人天生反骨,别人越让我做什么我越不做! 你想让我入轮回,我偏偏就不愿入轮回! 看不惯的话,你现在就将我杀了啊!” 时景被推开时有一瞬的怔愣,等听完月白看似怒吼,实则哭诉的话,他脸上的愤怒之色倒是消退了不少。 等月白发泄完,他才冷静问道: “你确定不愿入轮回?即便魂体会在人间渐渐消散?” 月白冷笑: “当然!这话你之前问过,我的答案也没变。 只是,那时,我并不介意最后真的消散掉。 而现在......我不想无声无息的消散掉了。 我要让世人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是怎么诞生的,知道......这一切都是人类自找的!” 他越说神情越癫狂,猩红的眸子深处似有黑气滋生,最后竟仰天狂笑起来。 时景没有动怒,也没有辩驳,只是平静开口道: “我有魂体修炼之法。” 月白笑声一顿:“你有......什么?” 随即反应过来般,大笑起来,笑得癫狂,也更嘲讽: “你有,却不愿意给我,果然,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朋友过,一直以来,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一厢情愿!” 时景心中一动,所以他入魔的原因并不是单纯的不愿入轮回,而是,感觉自己的感情被愚弄了? “你不是一厢情愿,也不是傻子” 时景的话很慢也很平静,却仿佛带着滔天的力量,在月白心中掀起了巨浪,他呢喃道: “不是?所以,我们是朋友?” 时景肯定道:“是,我们是朋友。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不想随便教给你鬼修之法。” “为什么?” 月白不解蹙眉,听听这像是“朋友”能说出来的话吗? 时景声音平静,一如平常: “鬼修大致分为两种。 一种行善积德,以功德凝实魂体,等魂体凝实到一定程度,便会与生人一般无二。 这种修行方法进展缓慢,但根基扎实,亦为天道所喜,渡劫时几乎不会陨落。 另一种是不断吞噬阴气,虽也能修的与生人一般无二,且修行速度更快,但风险也更大。 阴气中往往掺杂着各种怨气,若修炼之人心智不够强大,意志不够坚定,很可能会被怨气吞噬,最终成为一个失去理智、为祸人间的恶鬼。 我不给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若修行,必成恶鬼!” “为什么?”月白不服气的质问:“你就这么笃定我会修吞噬之道?” 时景定定看着他:“因为你现在修不了功德之道?” “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还就修功德之道了,怎样!” 月白瞪着一双兔子眼,不服的仰着下巴。 时景看他这有几分熟悉的倔强模样,心中一松,还好,魔念还没完全入侵。 “此事,不是你想不想就能决定的,而是,你能不能。” 月白:“???” 看他一副脑袋转不过弯的模样,时景叹了一口气,道: “你知道,为何你遇到我之前,怎么都走不出那片坟地吗?” “不是地缚灵?” “不是,有人在那设了一个聚阴困灵阵。” 清风道长忽然道:“聚阴困灵阵?有人在养鬼?” 他说着目光重新移到月白身上。 见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月白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说,我是特意被人困在那儿养起来的?! 是谁?我为何没有印象?” 他皱着眉回想遇到时景的情形。 他只记得自己自杀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他以为自己死后会被扔出去喂野狗,没想还有人给他修坟,更没想到还能再醒来。 意识到自己变成鬼后,他很兴奋,他想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没想到,他却像被一个无形的罩子困在了那片坟地。 那片坟地虽然有很多坟茔,却没有一只鬼影。 只有他一只鬼,一日日围着那片坟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就自己跟自己说。 有时候,他也会祈求老天,给他送个说话搭子来。 可惜,这里太偏僻了,一直没有人路过,也没有人来祭拜。 直到有一天,一身流民打扮的时景带着一群老弱病残闯了进来。 他立即兴奋的飘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结果却发现,所有人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他。 他失落的飘回他的坟头,双手托着下巴,郁闷的坐着看他们说话、造饭、休息。 后来,有个孩子吃饭太急噎到了。 他反射性的冲上前去帮忙。 手却从小孩身体上穿过。 他一愣神的时间,一个蜡黄脸的痨病鬼就已经冲了上来,从后面勒紧那小孩,手握拳在小孩儿胃部猛顶几下,就将卡在小孩儿喉咙里的东西顶了出来。 痨病鬼看起来有几分医术的模样,吃完饭后,别人都休息了,他却拎着一把怪模怪样的铲子到处挖草药。 挖着挖着就挖到了他的坟头。 那时的他无聊至极,明知道对方听不见也看不见,还是忍不住出声调侃: “喂,痨病鬼,挖完了,记得将坑埋上。 我这尸骨还算新鲜着,要是被你挖泄了味,再引来野狗秃鹫什么的,将我尸骨给啃了,我可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哟~” 没想到痨病鬼就跟能听见能看见似的,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埋头将那株长的格外茂盛的不知名草药连根挖了起来,并且按照他的要求把坑给回填的严严实实。 当时,他怔愣了一下,心中疑惑,难不成对方能看见他? 之后,他百般试探,对方又没了反应。 天亮之后,流民们醒了,要继续上路了,他也放弃了。 落寞又羡慕的看着一群人走远,那时,他就在想,莫非是他前世做了什么孽,才遭了天地厌弃? 生前人见人厌,不得开怀。 死后不仅没得自由,连被人厌弃的资格都没有了,因为没人能看见他了。 人做不成,鬼做着似乎也没意思,那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正想的入神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一个略有些厌世的声音:“喂,小鬼,要不要跟我走?” 第71章 一道烙印,一缕神魂 不夸张,那一刻,时景的痨病鬼脸在他眼中突然变得英俊无比,还散发着耀眼的光。 那光刺破了黑暗,将他重新拉入了人间。 回忆完毕,月白重新看向时景:“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时景实话实说:“因为没有必要,那时我以为只要将你重新送入地府就好。” 闻言,月白顿时又炸毛了:“你果然就是想送我走!” 时景:...... 扶额叹气:“果然还是应该让你多读点书。” 月白:( `д′)!!他什么意思?是在骂他蠢吗? 清风道友见两人突然就有要吵起来的架势,连忙打圆场道: “时小友的意思是,他当时是那么想的,后来相处下来,想法就改变了,对吧,时小友?” 是这样吗? 月白可疑看向时景。 时景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哼!这还差不多! 月白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一瞬,随后又傲娇的翘起下巴: “行,算我误会你了,那你继续说说,我被人养鬼了,跟我练不了功德之法有什么关系?” 时景对他这别扭性子已经摸透了,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再转移话题,于是便继续道: “之前我就发现,有人在你灵魂上下了一道烙印......” “烙印?什么烙印?”月白脸上蓦的一变,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时景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 “一道来自血亲,相当歹毒的烙印! 正是有这道烙印在,让你修不了功德之法,只能修吞噬之法......” 来自血亲的烙印...... 月白脸色霎时惨白。 时景盯着他继续说: “你给自己的心包裹上坚硬厚重的壳,看起来似乎已经无坚不摧,但其实内里很空洞荒芜,这样的你经不住怨气的侵蚀。 我不想将来有一天要亲手手刃至亲好友,那种痛苦,我光想想都会影响道心。” 时景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震撼,连清风道长都听得眸中不断闪现“原来如此”的神色。 而月白原本的一腔悲愤、绝望和不甘,都在一句“至亲好友”下退却,他不确定的再次问道: “你说的至亲好友是我吗?” 时景被他气笑了: “不是你,是狗吗?你是不是脑子有包? 我若不是将你当成自己人,何苦费劲巴拉的在你身上放一缕神魂? 你以为分魂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神魂?什么神魂?” 清风道长叹息一声,帮忙解释道: “月小友不是一直抱怨,老道给你的纸人不一样吗? 那是因为时小友拜托我,帮他将一缕神魂封在了里面。 只要你陷入危及性命的危险中,便会惊动时小友的那一缕神魂。 正因为如此,时小友才能及时赶来。” 月白怔怔抬手摸向自己胸口。 那里有一个黑洞,冷嗖嗖的,正源源不断的往外冒着黑气。 原来,他在他身体里放了他朋友的一缕神魂吗? 所以,他是被在意,被担心,被保护了吗? 忽然,丝丝缕缕的暖意从灵魂最深处开始滋生。 胸口的黑洞开始收缩,黑气不甘的挣扎,最终却只能被重新关了回去。 清风道长看着他散尽了满身魔气,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那魔种没有完全被激活。 不过,他看着这孩子性情偏激,只要一受刺激,随时有入魔的可能。 这可不好办啊...... 清风道长又担忧的皱起眉,看向时景:“时小友,可有解决月小友身上魔种的办法?” 被他的声音惊醒,月白忽然回过神,顿觉浑身无力,一个腿软,往地上瘫去。 下一瞬,腰间扶上一条手臂,他整个人就被牢牢接住了。 月白愣愣抬头。 是时景。 时景抱住人才发现他高估自己的神魂力量了。 可是怀中那个小崽子正用一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着他,他担心自己一松手,这小子又黑化了。 咬着牙,将人半扶半抱的弄到石凳上坐下,时景才回答清风道长的问题: “他身上的魔种是在未出生时就种下的,这么多年已经与他的神魂融为一体。 若是强行取出,他也就魂飞魄散了。” 闻言,清风道长顿时愁得揪断了好几根胡须: “那可怎么办?要是他能功德之法,倒是可以用功德抑制魔种,可偏偏他身上又有那一道烙印......” 提到烙印,月白心情又不好起来:“阿景, 这烙印能解吗?” 阿景? 时景嘴角一抽,一个爆栗敲到月白头上:“没大没小,叫哥。” 哥? 生性不驯的少年捂着脑门,梗着脖子就想抗议,对上时景居高临下,恍若大家长的眼神,他忽而就感觉受到了什么压制一般,萎靡了下去。 他看起来比他老多了,所以叫声哥也不亏? 最终月少年不甘不愿的叫了声“景哥”,叫出口后,他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仁,佝偻着趴到了石桌上。 咦咦咦!! 怎么会这么肉麻!! 不过,感觉还不赖? 埋进胳膊里,红透了的小脸上不自觉挂上一抹傻兮兮的笑。 他好像有哥哥了。 时景含笑应了一声,才继续道: “要解这烙印,就要找给你下烙印之人,若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也与你的执念有关,所以我才拜托清风道长帮你算算,解除执念的契机。” 原来是这样吗? 月白缓缓抬起头:“可是,那人只是个普通人,又如何给我下那劳什子烙印?” 普通人? 时景挑眉,有这般手段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你怎么能确定ta是普通人?” 月白眨巴眨巴眼:“跟在你身边久了,我也感觉出一点那些普通人跟你们这种人的不同,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是。” 这时,清风道长忽然摸着胡子道:“月小友,还是去看看吧,事情可能跟你想象的有些不同。” 第72章 哟!是你们啊~ 月白嗤笑:“会有什么不同?难道我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那些还能有假?” 清风道长笑的意味深长: “这老道就不知道了,不过据我推演,你解开执念的契机马上就要到了。” 看月白一脸抵触,时景使劲揉了几把他的脑袋,道: “别闹,心头扎了根刺就要彻底拔掉,不然,伤口永远不会愈合。 去把那个给你下烙印的人找出来,看住他,不要让他死了,等我回来给你将烙印解了。” 月白眸光明灭不定:“一定要活着才能解吗?” 时景“嗯”一声后,脸色忽而一变,加快了语速:“好了,不说了,我神魂离体太久了,接下来,你不许给我闹幺蛾子,知道了吗?” 这就要走了吗? 月白脸上露出不舍的神色,但还是道:“知道了。” 时景转头看向一直眼巴巴看着他的红灵:“还有红灵,要好好的,不要让自己遇险,知道了吗?” 红灵眼睛亮亮:“嗯嗯,知道了,师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月师兄的。” “行,那我走了。” 时景交代完,口中快速念了几句,双手也配合的比划一通,下一瞬,一道黑色的旋涡出现在他身侧。 时景冲着众人挥了挥头,然后一脚踏进了旋涡。 旋涡关闭,他的身影也彻底消失。 清风道长眸中异彩连连,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借阴道啊! 不知道地府还招不招走无常,报酬怎么样...... 心中琢磨着应聘新工作的事情,清风道长转头就见月白下巴抵在石桌上,软趴趴,无精打采,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崽子。 清风道长失笑,刚要安慰几句,就见一个小道士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看见院子中一片狼藉,小道士顿时目瞪口呆,站着不动了。 清风道长看向他:“这么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 小道士回神,回道: “师父,道馆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有要事要跟你商量。” 清风道长心头一动,手指反射性的快速掐算。 几息之后,他松开手指,慢条斯理整理好衣服:“贵人上门,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 他走了几步,转头对月白道:“月小友也一起吧。” 月白疑惑转头:“我?我就不用了吧,我好累,想休息......” “老道说的契机到了。” 清风道长打断他找借口偷懒的话。 月白眸色一凝:这劳什子契机来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想起时景对他的交代,月白最终还是拖着虚软无力的身子站了起来。 “月师兄,我来扶你!” 红灵很有眼色的跑过来,要搀扶他,结果个子太矮,还要月白佝偻腰配合他。 月白无语了一瞬,最终纡尊降贵的将手搭在了红灵的小肩膀上。 嗯,当个人形拐棍也不错。 此时,玄极观门口,楚霆和项云正扶着墙直喘粗气。 上山这一路军师催的那叫一个急,就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结果,到门口了,反而不急了。 项云扭头,就见玄夜一脸严肃的看着玄极观的大门,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是要将门看穿。 项云给楚霆使了个眼色:什么情况?这脸色不太对啊。 楚霆微微摇了摇头:不造啊,之前都好好的,到山脚下,突然就变了脸色。 一刻钟前,他们刚到山脚,天空就阴沉了下来,瘆人的黑色阴云在山顶上空隐隐形成一个旋涡状。 阵阵阴风从山顶吹下。 楚霆和项云走了一路浑身冒汗,被这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玄夜却是面色猛然一沉,带头一言不发的就加速往山上冲。 项云那时心中还嘀咕,莫不是军师洁癖的毛病又犯了,想赶在下雨前到达道观? 没想到,他们刚到道观门口,阴云就又忽然散去了,露出了火热的大太阳。 项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心中嘀咕,山中气候当真是变化莫测。 又往直挺挺站在太阳底下的玄夜看了一眼,心中佩服,果然不愧是跟他们将军师出同门之人,同样的寒暑不忌这点。 不像他们,冷了要添衣,热了......就要乘凉。 这般想着,他脚底贴着地面往阴凉处挪动了下。 楚霆看清他的动作,也跟着挪到了树荫下。 项云指了指玄夜的方向,意思是要不要叫他过来。 楚霆看着玄夜,摇了摇头。 军师明显在想很重要的事情,要是被他们打断思路就不好了。 玄夜确实在想事,刚刚在山脚下,他明明感觉到山上爆发出大量魔气。 然而现在,魔气却忽然全消失了? 难不成是清风道长做了什么? 他沉思间,玄极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清风道长面上含笑的走了出来。 玄夜正色,赶忙打招呼,楚霆和项云紧跟其后。 双方行完礼,抬起头,项云就眼尖的发现清风道长身后那两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惊呼出声:“月白,红灵?你们怎么在这里?” 月白抬手懒洋洋打了个招呼:“哟!是你们啊~” 红灵只是笑笑,他正使尽全力的挺直腰板,以支撑起他那越来越沉重的月师兄,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社交。 “瞧你这话说的,你能来,我们就不能来了?” 月白说着话,就感觉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连不去。 他倏地转眸看去,正正好跟玄夜漆黑的双眸对上。 那双眸子里满是探究、怀疑和打量。 月白忽而心中很不舒服,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于是,他狠狠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玄夜皱眉,一段时间不见,这人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定要形容的话,以前像一只小心翼翼讨好的猫崽儿,现在就是一只流浪许久后,满身伤痕,充满戒心的大猫。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又或者,以前只是他的伪装? “原来几位善信是旧相识,既如此不如里面一叙!” 清风道长和善的笑着将人请了进去。 小道士很有眼色的给三人上了茶水,待他们喝足了,清风道长才开口问道: “几位小友来此是有何事?” 第73章 她为什么会在这?! 玄夜放下茶杯,道:“晚辈玄夜,家师行云,师承纯阳子,真要论起来,晚辈还要称道长一声师叔。” 清风道长惊喜道:“你竟是行云师兄的徒弟?三十多年未见,他可还好?” “家师身体硬朗,就是......唉,他那脾性,想必您也知道,喜欢新鲜,喜欢热闹,不喜欢长久待在一个地方,现在也不知道云游到何方了。” 清风道长呵呵笑着捋了几把小胡子: “行云师兄性情向来旷达,他常说世间道理千千万,只窝在一个地方,能悟出什么真理? 即便悟出来了,一方之理又怎么代表世界之理? 他要悟得整个世界最真的理,所以他才要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玄夜听得有些稀奇: “师父原来还有这般大志向吗? 在晚辈的印象中,师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天命自有其道理,不可违逆。” 清风道长:“或许,顺应天命就是师兄悟道的方法吧。你今天来是你师父的意思?” 玄夜:“不是,师父他已经许久没传回消息了,晚辈今日前来,是受师弟所托。” “你还有师弟?他叫什么?现在在做什么?” “师弟名容衍,字若飞,现任容家军统帅,想必您听说过他?” “原来是神勇无敌的容衍容将军啊,怪不得他能独身一人闯进辽军包围圈,将当今救出来,原是学了师兄的本事。 他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终于到正题了,玄夜精神一震道:“师叔,您可认识时景?” “时景?”清风道长有些意外:“你们也认识?” 他话一说出口,就反应过来,他呵呵笑着敲了下自己的脑门儿: “哎呀,瞧我,差点忘了,时小友还是容家军的军医来着,那你们跟他认识岂不是理所应当...... 你是来找他的?” 玄夜:“不是,今晨我收到师弟的信,他说,时景告知他,是您帮他隐去了灵力修为,助他混进了明光教?.” 清风道长颔首:“不错,是我,时小友一切顺利?” 玄夜叹息一声: “顺利,也不顺利。 他混进去编的身份太过敷衍,需要我们给他补全。 现在,我们就在比是我们造假的速度快,还是对方搜集消息的速度快。 师弟担心时景随时会暴露,一路悄悄跟着保护他。 但是,后来,时景告诉他,明尊修为可能达到了金丹期。 师弟一身练气巅峰的修为,必定瞒不住明尊法眼。 因此,师弟他想请师叔走一趟,务必在出关前赶上他们,助他一身灵力也给隐藏起来。” 玄夜一口气说完,就一直殷切的盯着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消化了一番,叹了一口气: “还是年轻好啊,年轻人有雄心壮志,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还有说走就走的魄力。 不像我们,上了年纪,便只想着安稳余生。 也罢,老道就再陪你们疯一回。” “多谢师叔!” ...... “阿风,感觉如何了?” 皓日法王用扇子不断给时景扇着风,满脸担忧。 时景虚弱的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只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没什么说服力。 他浑身无力倚坐在一个大树下,还时不时干呕着。 皓日法王看似关心,实则离了有一丈多远,伸着胳膊摇那把破扇子。 在他身后,跪了一地的护卫。 个个满头大汗,呼吸急促,但就是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时景等那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散去些后,问道:“他们......为什么在那跪着?” 皓日法王淡漠的看了身后一眼,道:“都是他们照顾不周,才让你这么严重了才被发现,这是他们该受的惩罚。” 侍卫们头垂的更低了,只除了一个侍卫,他悄悄抬头幽怨的看了时景一眼。 心中怨念不断。 明明是这人说他要睡觉,让他们不要打扰。 然后就没了声音,他还偷偷掀开窗帘看过,趴车厢里睡得跟死猪似的。 结果,等到了休息地,皓日法王找了过来,他却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皓日法王找大夫来给他诊过脉,说他是中暑晕过去了。 再不救治,怕有性命之忧。 皓日法王大怒,说他们照顾不利,罚他们跪在太阳下,一直跪到风如景醒来。 在又是灌药,又是喷水,又是扇风等一系列操作下,几乎没了气息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然后,侧身就吐。 霎时一股难闻的气味四散开来。 但,他们却松了口气。 这意味着,他们不用跪到死了。 时景何等敏锐,自然接收到了这个视线。 并看了回去,哟,还是熟人。 就是那个似乎“被沈大小姐”看上的,颇有姿色的侍卫。 得,看来他这回是将人得罪了。 时景正了正身子道: “不关他们的事,不知怎么回事,我明明有意识就是醒不过来,法王,您说,我体内是不是......” 他没有说完,给了皓日法王一个你懂的眼神。 皓日法王自然也能会意,他之前就有所怀疑,但是害怕“风如景”再不自觉吸他灵力,所以一直没有亲自把脉。 如今听“风如景”这么一说,几乎就已经确定,他只怕是又被什么阴气残念附体了。 “所以,法王,这事儿真不关几位大哥的事儿,谁能想到,我坐马车里,连太阳都没晒,都能“中暑”呢?” 时景继续给哥几个求情。 不求不行啊! 这大太阳底下,是真能晒死人。 他可不想无缘无故背上几条人命! “既然阿风替你们求情,那这次就饶了你们。下去吧!” “是!谢法王,谢风公子!” 侍卫们感激的一叩首后,才互相搀扶着离开。 时景见状松的口气,嫌弃的看了眼被自己吐的一塌糊涂的四周,问道: “法王,附近可有能洗漱的地方?” 皓日法王对他能自觉保持卫生,很是高兴,痛快的给他指了个方向。 时景扶着树站起来,拒绝了新侍卫的搀扶,摇摇晃晃的朝河边走去。 天气炎热,河里有不少人在洗澡冲凉。 他看了看浑浊的河水,转身又继续向上游走去。 拐了个弯,就发现一个小水潭,他双眸一亮,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 温凉的河水冲走了脏污,也冲走了燥热。 直到憋不住气,他才从猛地从水里抬起头,透过扬起的水珠,他瞥见一抹冰蓝色衣衫。 等视线清晰起来,他猛的瞪大了双眼。 〣( oΔo )〣!! 她为什么会在这?!! 第74章 毕竟他这人......不好女色 薄纱覆面,身材窈窕的女子穿着一身冰蓝色的冰丝罗衣衫,不知何时坐到了水潭边,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毫不避讳的看着他。 时景怔愣一瞬,视线下移,只见她将裤腿挽到腿弯处,白嫩的小脚伸进潭水里,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水。 一瞥见那抹白色的肌肤,时景立即转过身去,抱歉道: “对不住,沈姑娘,在下不是有意冒犯,我、我这就离开!” 时景说完,就背对着沈汐月,往水潭另一边游去。 现在他倒是很庆幸,刚刚没有脱衣服,直接囫囵个跳进来了。 这年头,女子看重贞洁胜过性命,若是因为他这无意的一瞥,对方就要死要活的要他负责...... 他倒是无所谓,但这位沈姑娘怕是要遭罪了,毕竟他这人......不好女色。 “这位公子为何道歉?若说冒犯也是我冒犯了公子,毕竟是公子先来的不是吗?” 女子的声音清澈爽朗,甚至带了几分调侃。 时景有些意外,这女子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少了几分闺中女子的矜持羞涩,多了些江湖儿女的侠气。 看来不用自己负责了,时景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也未停下游水,等游到岸边,他才道: “多谢姑娘不怪罪,不过孤男寡女共处终究不妥,还请姑娘回避一下,我要上岸了。” “公子何必着急?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放心,我不会找你负责,只是旅途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既然跟公子再次相遇,也算有缘,不如,聊聊?” 女子的声音不急不缓,隐隐带着上位者那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和掌控欲。 时景目光一闪,这人是果然不愧是一方大财团的预备接班人,有点意思。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知心大哥哥。 “在下出身卑微,怕是跟沈姑娘没什么共同话题,沈姑娘还是暂时回避一下吧,省的待会儿污了姑娘的眼!” “哦?为什么会污了我的眼?公子不是穿了衣裳吗?” 时景一噎,究竟她是古人还是他是古人啊! 这姑娘怎么浑身透着股......痞气? 不过他也不想再跟对方耗下去了。 “既然姑娘不介意,那我就起来了。” 说完,他猛的一拍水面,激起大片的水花以挡住对方的视线,随后快速的爬上岸,往小树林跑去。 “沈大小姐”看着他跟兔子似的钻进草丛里,眸中溢出笑意。 这般生龙活虎,想必身体没有大碍。 就是不知道这特别喜欢找刺激的小子又做了什么,弄得自己看起来虚弱了不少。 时景一身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而且刚刚他也没来得及搓洗,就沾了点水。 他判断了下方向,又朝着水流上方走去。 运气不错,没有人。 吸取之前的教训,他跳进河里急三火四的先将自己洗刷干净,然后才惬意的泡了一会儿。 等他回去,车队都已经在打包收拾,准备继续上路了。 皓日法王看见他湿漉漉的回来,招了招手: “阿风,快来,我已经让人将干净衣服给你送到车厢里了,还有些吃食,下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骑马?” 这人只要一睡觉就容易出事,那不如就让他少睡点。 时景不知道他那点小九九,痛快的应了。 匆匆去马车里换了衣服,胡乱吃了点东西,就迫不及待的又钻了出来。 他在蓝星时,还挺喜欢骑马的,还在马场养了一匹小白马,那是爷爷送给他十岁的生日礼物。 那时,他每周都会抽时间去跟他的小马玩。 只可惜别有工作后,他就忙起来了,一个月也不见得有时间去骑一次。 穿过来后,在军营也见过不少马,但骑,这还是第一次。 马是皓日法王精心挑选的一匹枣红色小母马,黑幽幽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透露出温顺友善,一看就是匹脾气很好的马儿。 时景欢喜的摸了摸马头,耳语几声,交流了下感情。 又掏出特意带的小甜点喂给马儿。 马儿喜甜,欢快的吃完,主动用脑袋顶了顶他,示意他上来。 时景当然是愉快的接受了,按住马鞍,一个利落的翻身,就骑到了马背上。 皓日法王静静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等他在马背上坐稳,才开口道: “阿风以前学过骑马?” 时景不好意思的笑笑: “嗯,师父带着我们四处流浪的时候,有时会被邀去富贵人家讲经。 我自小不喜欢经文,又坐不住,师父便打发我出去玩。 然后,某天,我就转到了马厩。 那管马的大哥见我喜欢,就教我骑马。 一晃也十多年了,现在还真有些生疏了,让法王见笑了。” 皓日法王看出来了,虽然动作没出错,但也称不上流畅自如。 “多练练就好了,赤云性情温顺,你可放心骑。” “赤云?是它的名字吗?” 时景满眼喜爱的摸了摸身下马儿的颈项。 “不错。” “这名字真适合它。” 车队速度并不快,马儿走的也不快,时景很快就适应了。 然后就开始不满意这慢腾腾的速度了,跃跃欲试的开始催动马儿小跑起来。 等适应了,又再次加速,很快,他便跑出了一大段。 皓日法王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他速度越来越快,出声劝阻道: “阿风慢点,前方道路不明,小心一些。” “知道啦!” 时景畅快的大笑着,嘴上应承了,速度却一点儿没降。 不一会儿,他就跑到了长长车队的最前面。 引得开路的沈家商队护卫们频频侧目。 时景冲他们无害的笑笑,然后便打马超过了他们。 没了障碍物,时景跑的更快了,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沈大小姐”放下掀车窗帘子的手,无奈扶额。 这小子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来人,备马!” “是。” 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所过之处溅起浓浓的尘土。 第75章 他现在退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天很热,吹在脸上的风也很热,但时景却感觉到了久违的畅快。 他特别想仰天大笑,于是他就笑了。 笑声在空旷的山林里传出老远,甚至惊起了一片飞鸟。 受惊的飞鸟骂骂咧咧从他头顶飞过,给他洒下星星点点“见面礼”。 时景顿时不笑了,抱头鼠窜的躲避它们的“热情”。 “吁!” 皓日法王差点被波及, 赶忙勒紧了马绳。 马儿转了好几个圈才算彻底停下去势。 等他再次抬头,看清时景跑去的方向,顿时脸色一变,冲着时景的背影大喊: “阿风!回来,前面不能去!” 那个方向再往前,就是三道拐。 原本,三道拐是一条通往洺州的近路。 但四五年前,那里却被一伙土匪占据了。 那会儿还是晋朝,朝廷大军正跟辽打的火热,没空收拾他们。 他们也乖觉,只抢东西,甚少伤人。 因此各地驻军也就暂时没有动他这个尚算“安分”的小毒瘤。 没想到,短短几年,通过在三道拐设伏打劫过路客商,那伙土匪就发展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人多了,抢东西的频率也就多了。 客商们受不了,后来便宁愿绕远路,也不从三道拐走了。 不过,前段时间有消息传来,那伙土匪出了三道拐,又开始劫掠过路人了。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他担心中埋伏,已经派人去前面探过路了。 探子回信说未发现土匪踪迹,所以他们才顶着烈日上路,就是想趁机迅速通过这段路。 没想到,时景慌不择路竟然直接朝三道拐而去了。 这要是惊动了三道拐的土匪...... 皓日法王只觉头皮发麻。 他看着时景消失的背影,眸光明灭不定,最终,他调转马头,向后跑去。 他得先回去通知他们做好防备。 走出没多远,就遇上“沈大小姐”御马而来。 “吁~” “沈大小姐”勒停马,蹙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这质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皓日法王不悦的皱起眉:“沈大小姐,前方可能有劫匪,你还是不要继续上前为好。” “劫匪?” “沈大小姐”观察了下周围地形,大脑飞速运转,很快便明白了,他所说的是哪伙儿土匪。 随即他抬眸锐利的看向皓日法王: “既然你知道前面有危险,为什么要放他一人?” 她在质问他? 她凭什么质问他? 皓日法王不解,但也不愿跟她多做解释,耽误时间。 于是,他道: “沈大小姐不会不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吧? 后面可是还有百十来口人,我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冒险。 沈大小姐自便,告辞!” 说完,他就催马疾奔而去。 “沈大小姐”目光幽冷,也一夹马腹,朝三道拐方向而去。 时景趴在马背上,提高了警惕。 皓日法王的提醒,他其实听见了,只是那时,他却停不下来。 三道拐,地如其名。 崇山峻岭之间,道路蜿蜿蜒蜒,几乎呈“w”形。 视线被拐弯处大山遮挡,令人看不清前方的景象。 因此拐弯处也是绝佳的埋伏地点。 时景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第一道拐,他勒紧缰绳,终于放缓了速度。 路两旁就是山,山上郁郁葱葱长满植被。 许是今日雨水充沛,山上的草长的格外茂盛,矮的都有半人高,高的更是看起来比他都高。 是绝佳的藏人之处。 他都不用特别放心神去查探,就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前后两侧都有人。 人数还相当不少,有几百个了吧。 时景:...... 果然人容易乐极生悲吗? 他现在退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这般想着,他便重新勒紧马头,调转方向。 还没等完全掉过头,埋伏起来的人似乎也发现他想跑,一根利箭便破空从侧边而来。 时景腰身向后一仰,利箭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带起的劲风吹得他脸生疼。 “下面的黄脸小子,不想被射成刺猬,最好就别再动啦!” 随着喊话声,一个又一个的身影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将两侧和前方堵了个严严实实。 只后方的人还藏着,一动不动。 时景下意识的往来路看去,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拼一把。 他有马,又有灵气护体,他有信心可以在土匪包围圈形成之前冲出去。 但,问题是外面还有个皓日法王。 万一他顶着一身灵气冲出去,再跟人正好碰上...... 那他的潜伏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要不,先跟这些土匪回去,然后再伺机逃跑? 踟蹰间,就见入口处,一人一马疾驰而来。 冰蓝色的衣衫在空中烈烈飞舞,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时景:...... 她怎么来了? “沈大小姐”在他身边勒住缰绳,看向他:“你没事吧?” 时景摇头:“暂时没事,待会儿就不一定了,沈姑娘,你怎么来了?可有看见皓日公子?” “皓日公子”是皓日法王对外的称呼。 “沈大小姐”视线在土匪们脸上转了一圈,小声回道:“他回去安排其他人了。” 时景不由撇了撇嘴,这人果然不靠谱。 不过......如此也正好,他可以放开手脚对付这些土匪了。 时景放松了一些。 只是,这位“沈大小姐”,他们素昧平生,她为何会冒险来找他? “你......” 他刚欲张口询问,被忽视了许久的土匪们怒了。 “喂!你们两是将爷爷们当空气了吗?” “沈大小姐”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然后视线精准的对上一个三十来岁的土匪:“宋三当家,别来无恙啊!” 闻言,宋回声目光从时景脸上移开,落到了“沈大小姐”脸上。 她脸上带着面纱,但认识的人,仔细看,其从露出来的眉眼也能认出几分。 因此宋回声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就认了出来: “哟,沈大小姐?还真是稀客啊~自上次一别,也有一年多了吧?” “沈大小姐”客气道:“宋三当家好记性,不知道宋三当家近来可好?” “唉......不太好,自从上次与“沈大小姐”分别后,兄弟们这日子就过得一日不如一日了,我看“沈大小姐”倒是过得挺不错啊?” 宋回声双眼亮的惊人,那是看到大肥羊的兴奋之色。 有“沈大小姐”在,就有沈氏商队。 终于,他们又能干笔大的啦!! 第76章 谈笔买卖 “沈大小姐”神色未变,手中闲适的转着一支青色玉笛,玉笛末端还挂着一枚通透的羊脂白玉。 “不知李大当家和吴二当家可在?我有笔买卖想跟几位谈谈。” 宋回声目光在那支玉笛上驻留许久,在看清那枚玉佩的时候,眸中划过一抹幽光,随后扯出一个笑:“买卖?有大路上的那笔买卖大吗?” “那也不过是小买卖,能解决诸位兄弟的一时温饱,却给不了兄弟们一世安稳。” 能做到三当家,宋回声也不是蠢货,听出“沈大小姐”的话中之意,脸色顿变: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如等几位当家聚齐了再一起说?” 宋回声又盯着“她”定定的看了许久,才露出一个笑: “既如此,沈大小姐就随宋某走一趟吧。” “不着急,两位当家不在,想必已经在前面大路上等着我们了。 正好,我出来的匆忙,还没交代家中兄弟们。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斗,不如,宋三当家先跟我去前面大路走一遭?” 宋回声没有考虑多久:“行,那我们走着?” 毕竟他的兄弟们的命也是命,能少损伤一点就少损伤一点。 大路上,有了皓日法王的通风报信,商队刚做好准备,就听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众人瞬间全身紧绷,握紧了手中的利刃。 一队百十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轰隆隆从前方而来。 然后在距离商队十米处,勒住缰绳,讲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沈家商队护卫首领周旭上前一步,对着为首的两人扬声道: “李大当家,吴二当家,许久未见,可还记得周某?” 闻言,最前面一个虬髯大汉将手中的锤子扛到肩膀上,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是有几分眼熟,是熟人就好办了,我们的规矩,都懂吧?” 周旭:“李大当家的规矩,我们自是都懂,只是没记错的话,这里并不是李大当家的地盘。 李大当家这般越界,怕是不妥吧?” “不妥?哪里不妥?我李二逵到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地盘!” 李二奎嚣张的用铜锤指了一圈: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从今往后都是我的地盘儿。 打我的地盘过,就要守我的规矩! 哦,对了,忘了通知你。 爷的规矩变了,你不问问爷现在的规矩是什么?” 周旭脸色不好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是什么?” 得到配合,李二逵心满意足的高声宣布: “爷的规矩就是:交财不伤人,若不交,那人与财就都留下!” 周旭:“不知李大当家想要几成?” “几成?呵呵,当然是全部!” 李二逵嚣张霸道的声音刚落,周旭的脸色便彻底冷了下来: “李大当家好大的胃口,也不怕崩了牙!” 李二逵似是没听懂般,笑呵呵道: “哎,对对对,爷的牙口就是好,胃口,更好! 吃下你这些东西也是绰绰有余!” 周旭冷笑:“是吗?那李大当家就来试试!” 说罢,他手高高举到空中,然后狠狠甩下,同时厉喝一声:“动手!” “呛啷!” “哐啷!” 刀枪剑戟同时出鞘。 土匪们手中的武器也直指中间商队。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李二逵一手拉缰绳,一手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铜锤,大喝一声: “兄弟们,冲啊!有了这些粮食,今年就不用愁了!” 说完,他就率先朝周旭驾马冲去。 “冲啊!” 土匪们举着各色武器嗷嗷叫着跟着冲了上去。 大战一触即发!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大哥先停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二逵瞬间拉紧缰绳。 “恢!!!” 马蹄高高扬起,发出长长嘶鸣。 前蹄落地后,便烦躁的在地上转着圈。 周旭也看见“沈大小姐”给他发出了暂停的手势,也挥手制止了手下的攻击。 两方人马齐齐转头看向新来的人。 李二逵不太高兴道:“老三,你干什么?!” 宋回声打马上前,凑到李二逵耳边小声说道: “沈汐月那小娘们威胁我们,要是敢动这票货,让我们以后不得安宁。” 时景耳朵微动,心中直呼好家伙,刚刚“沈大小姐”是这个意思吗? 李二逵听完不高兴的道: “她说你就信啊,这么多年我们受的威胁还少吗? 这次怎么被个小娘们吓住了? 老三,你怎么越活胆子越小啊?!” 一直跟在李二逵身后没有说话的吴青山却突然开口安抚道: “大哥先别激动,老三不是胆小的人。 老三,你说说是什么情况?” 宋回声回头看了一眼“沈大小姐”的方向,以手挡唇,道:“我在她身上看到了......” 声音渐低。 “什么!” 李二逵突然惊叫出声,他猛地转头,狐疑的看向“沈大小姐”。 “沈大小姐”冲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看在李二逵眼中就是:高深莫测。 他迟疑了,转头询问的看向吴青山。 吴青山瘦瘦高高,脸颊深深的向内凹陷,就像一根发育不良的豆芽菜。 之前缩在魁梧的李二逵身后,显得很没有存在感。 但只要对上他那双如狐狸似的眼睛,就会瞬间了悟,这是个内秀的人物。 他看了看“沈大小姐”,又看了看那格外长的车队,以及护在车队周边的护卫。 之前没注意,但现在细看却会发现,那些护卫手里的兵器都很精良。 一举一动之间也进退有度,三人或几人成一组,可进可退。 这......可不像是普通的侍卫! 意识到这个,他手心里顿时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他沉重的对李二逵点了点头:“大哥,这批货怕是动不得。” 李二逵很失望,手中的铜锤“咚”的一些垂到地上。 他没有再质疑,既然老二说动不得,那就动不得。 宋回声见他不烦混了,继续道:“她还想跟我们谈笔买卖,我估计是想招安我们,大哥、二哥,我们谈吗?” 第77章 你那里也变没了吗? 李二逵抹把脸,道:“谈!” 谈判地点最终没有按原定那般设在土匪窝。 因为,吴青山担心“沈大小姐”他们趁机摸清他们老底。 一诺林。 沈家商队一行人聚成一团,皓日法王一行人也聚成一团。 皓日法王轻摇手中折扇,眉心微蹙看向对面林子。 周旭安顿完,见他这副姿态,以为是在担忧,于是走上前安慰道: “皓日公子不必担忧,大小姐会处理好的。” 皓日法王苦笑一声:“但愿吧。” 他没说出口的话却是,你们沈氏可能无事,但他们...... 可就不见得了! 千金林。 “......你们的东西,我们可以不动。 但后面那个车队跟你们可没关系,我们千百号的兄弟也等着吃饭呢,那些必须留给我们!” 李二逵据理力争。 “沈大小姐”:“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吴青山安抚住李二逵,问道:“沈大小姐这是何意?” “沈大小姐”:“我还有事需要皓日公子帮忙,所以此番必须先给他卖个好。 待我们分道扬镳了,你们再做什么,我就 管不着了。” 李二逵急急追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分道扬镳?” “沈大小姐”淡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二逵立即大怒跳脚: “你!你是在耍我吗? 他们要是一直跟着你们,难不成我们也要一路跟到边关去?” “李大当家先别生气。 其实,以我的观察,那伙人身上的功夫不比我的手下差。 比你手下的那些散兵游勇更是强上不知多少。 尤其他们那个领头皓日公子,据说功夫只稍稍比容将军差了一点。 恕我直言,你们要是贸然惹上他们,或许会吃大亏。” 吴青山神色一肃:“此话当真?那人当真跟容将军差不多?” “沈大小姐”纠正:“稍逊一筹,不是差不多。” 吴青山敷衍的点点头,陷入自己的沉思。 也就是说,他们几乎是同等量级的存在。 他曾经见过容将军出手,那般身手,很难令人相信那是人类能达到的高度。 自那以后,容衍就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强悍无敌的印象。 李二逵彻底蔫了,用他的大锤子,一下又一下不甘心的杵着地: “那兄弟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现在来这边做生意的商队越来越少了,兄弟们日子越发难过。 再不弄点东西回去,家中就要饿肚子了。” 时景嘴角抽搐,心道:这事怪谁? 山中野兽捕猎都还知道放走怀孕的母兽,可持续发展。 他们可倒好,恨不得将所有过路行商都扒下一层皮来。 时日久了,商队挣不了钱,自然就不愿再来这边跑商了。 毕竟,谁也不是冤大头。 “沈大小姐”斜睨他一眼: “如今天气转暖,正适合种植作物。 李大当家与其想着啃硬骨头,还不如回家研究下农事,说不定以后就要靠此吃饭了呢。” 李二逵瞪眼:“我可还没同意朝廷招安呢!” 这就给他安排上了? 再说,朝廷要是不能给出让他们满意的条件,他们可是不会接受滴...... “沈大小姐”勾起嘴角,眸中却满是笃定:“你们会接受的。” 不接受,就打的你们接受。 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民间力量,就算人数再多,也形不成大的杀伤力。 一个时辰后。 吃队再次上路了。 两个队伍齐齐整整,一颗粮,一个人都没丢。 皓日法王趋马来到“沈大小姐”马车旁,拱手道谢: “多谢沈大小姐出手相助。” “沈大小姐”淡淡一笑:“皓日公子不必客气,都是同路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同路人”吗? 皓日法王琢磨着这三个字。 总觉得,她话中还有其他的意思。 “对了,皓日公子,我跟风公子甚是投缘,想留他跟我说说话,你不会介意吧?” 皓日法王转眸看向已经坐进马车里的某人。 某人原本正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美人”发花痴。 闻言,转头冲他红着羞涩祈求一笑。 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还不断往“美人”身上瞟着。 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皓日法王眸光幽深一瞬,才笑道:“自然,阿风,你好好跟沈大小姐说会话,等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嗯,好。” 时景敷衍的点点头,一双眸子仍痴痴的看向“沈大小姐”。 等皓日法王离开了,他也没收回花痴的目光。 最终还是“沈大小姐”受不了了,嫌弃道:“人已经走了,别装了。” 时景笑眯眯: “我没装啊,沈姑娘刚刚从容淡定跟土匪谈判的模样,可真是太令人心折了。 不知沈姑娘可有婚配? 嗯,即便有也没关系,我不介意当你的姘头。 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养养还是挺好看哒......” “沈大小姐”:...... 目光复杂的看着对面犯花痴的小混蛋:“你认真的?” 时景小鸡啄米点头:“当然。” “沈大小姐”与他对视良久,忽而笑了:“既如此,那我可要验验货。” 说罢,“她”忽然伸手朝时景脸上探去。 “她”早就好奇他究竟是怎么易的容了。 时景微微一偏头躲过“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沈大小姐”一击落空也不意外,五指成爪又向后勾去。 时景抬手挡住。 一时间,两人在宽敞的车间里打成一团。 四周的人看着一颠一颠晃悠的越来越剧烈的马车,眸中都染上了暧昧之色。 没想到,沈大小姐竟然喜好这一口。 也不知道那病弱小子能不能受得住沈大小姐的热情。 皓日法王眸色阴沉。 他倒是不担心“风如景”真的跟“沈大小姐”发生点什么。 以“风如景”如今阴气入体的情况,只怕......没那个功能。 但“风如景”表现出的对“沈大小姐”的痴迷,却让他有种事情超出控制的不悦。 马车里,最终,还是时景抓着“佳人”双手,将人压在了下面。 然后,胸膛微微起伏,眼睛亮晶晶的,露出几分坏笑。 他垂首在“沈大小姐”耳边问了一个相当炸裂的问题: “你那里也变没了吗?” 第78章 你在关心我? “沈大小姐”:......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似乎遭到了调戏。 他该怎么办? 恼羞成怒还是调戏回去? 时景看着身下人被他一句干无语了,嘴角得意的翘起。 然后,目光渐渐下移,停在某个高耸的部位,挑了挑眉: “还有这里,是垫了什么东西吗?” 这般说着,他伸出一只爪子覆盖上去,捏了捏。 “哟,手感还挺逼真,跟真肉似的......” “轰!” “咚!咚咚!” “沈大小姐”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随着时景的俯身靠近,鼻腔里又钻进来丝丝缕缕草木清新之气。 那股草木之气就跟助燃剂似得,倏地点燃了一团火。 烈火熊熊,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耳朵染上红晕,连呼吸都带了几分滚烫。 时景正好奇的想揪开衣领继续研究一下,视线猛的一个翻转。 摸在人胸口上的爪子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不容拒绝的拉高,然后,死死摁在头顶。 白色透明的薄纱从”美人“面上跌落,正正好落在他的半边脸上,盖住了他的眼睛。 视线变的模糊起来。 他看不真切悬在他上方人的表情,却能从他声音中听出咬牙切齿的危险: “这般动手动脚,就不怕自己认错人?” 时景笑起来:“那我认错了吗?” “沈大小姐”盯着他淡色的嘴唇开开合合。 他能清楚看见里面洁白的牙齿,以及一闪而逝的嫩红舌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紧。 他双眸微眯,喉咙滚动了一下,才声音微哑的道: “没有,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明明收敛了灵力。 时景轻笑:“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告诉你的?” “从一大早,你就在给我使眼色,抛媚眼,还颠颠儿的跟着我去洗澡。 我还奇怪呢,女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矜持了。 原来不是女娇娘,而是男儿郎啊! 你这般不矜持,真正的沈大小姐不会怪你毁了她的名声吗?” “她?她可比你想象的会玩多了,现在估计不知道在宠幸哪个相好呢。” 还哪个? 时景眉毛微挑,看来他还是太“封建了”。 老祖宗玩得真花! “别转移话题,之前那些只能说让你怀疑,还不足以让你确定我的身份。我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沈大小姐”不满的加大了按住时景手腕的力道。 时景不适的挣扎了几下: “那你先放开我,我们现在这副模样被人看见,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大小姐”被气笑了:“现在想到名声了?刚刚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快说!” “行行行,我说还不行吗,小点力气,手都麻了。” 见他不再挣扎,“沈大小姐”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时景感觉舒服了许多才道: “你光明正大的给土匪看容家军的信物,还一副万事你说了算的自信模样,我想不怀疑都难道。 最重要的是......” 时景话音一顿,微微扬起头,凑近“沈大小姐”的颈项,深吸一口气: “你身上的气味出卖了你。” 不得不说他伪装的很到位,从外貌到行为举止,甚至还用了女子喜欢用的香料。 之前离得远,他没有分辨出来。 但离得近了以后,他敏锐的嗅觉第一时间分辨出了那股特别的味道。 干燥,灼热,躁动,像火,又像光。 “气味?” 不会是汗臭吧? “沈大小姐”突然有些不自信。 松开了钳制时景的手,然后,抬起了胳膊,凑近胳肢窝,嗅了嗅。 嗯,不臭,香喷喷! 自信心又回来啦! 至于时景说的味道,有几个人有他那样的狗鼻子,忽略忽略。 “沈大小姐”淡定从容的靠着车厢坐下,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衣衫: “你上午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脉息会弱了这么多?” 时景手中把玩着白色面巾,将他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眸中是毫不加掩饰的笑意:“偷偷把我脉?” “沈大小姐”捋着头发丝,斜睨他一眼: “怎么能说是偷偷呢?我明明是光明正大把的。“ 他视线暗示性的瞟向时景手腕。 时景揉了揉红了一圈的手腕,嘟哝了一句:“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家暴......” “嗯?你说什么?” “沈大小姐”危险的声音响起,手指被捏的嘎嘣响。 时景猛烈咳嗽几声,一呼噜爬起来,靠窗坐在车厢另外一边,求生欲极强的转移话题: “你不是想知道我上午干什么去了吗?这事吧,说来怕吓着你。” 时景一本正经。 “沈大小姐”似笑非笑:“说说看。” 他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什么惨状没见过,什么危险的情况没经历过? 他还真不信有什么能吓到他。 时景阴森诡异道:“你知道这世上有鬼吧?” “沈大小姐”抱臂挑眉:“嗯,所以呢?你见鬼了?”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来。 世上有鬼,也有地府。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上次在乱葬岗到底去哪里了吗? 实话就是,我被阎王请进地府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扯,但”沈大小姐“又直觉对方没有说谎,他缓缓蹙紧眉心: ”阎王为何请你?” “哦,这就不得不说一个不常见的职业,听说过走无常吗?” “走无常?以活人之身行无常之事?” 时景有些意外:”你竟然知道?” “我师承道家,知道这些奇怪吗?” 时景更意外了:“道家弟子不是不插手凡俗之事吗?你怎么还当将军了?” 他知道这人修行,但却不知道这人是正儿八经的道家弟子。 一般来说,入了道家,就不会再轻易插手凡尘俗事,以免沾染因果,影响自身修行。 这人......不怕天罚吗? “万事总有意外。 你还是先说你的事情吧。 所以,你是想说你是走无常?” “不错。上午突然感应到有阴魂入魔,情急之下,我借了下阴道,导致神魂离体时间太长,就损了些生气。” 时景说的无所谓,“沈大小姐”不知为何听得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也不知道该劝什么,最终憋出一句: ”下次注意点,别太久。” 时景看着他便秘似的脸,猛的起身凑近他的脸: “怎么?你在关心我?” “我......” “沈大小姐”一句话还没说完,马车便猛的颠簸了一下。 时景身子因为惯性向前摔去。 “唔!” 嘴唇先是一麻,后是一痛,接着柔软的触感蔓延开来。 时景:!!! “沈大小姐”:!!! 第79章 你对未来伴侣有何要求?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大脑一片混沌,停止了思考。 直到嘴里血腥之气蔓延,时景才反应过来,一个弹射后退,撞到了另一边的车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外面赶车的人刚稳住受惊的马儿,便被车厢里的巨响吓了一跳,忙掀开车帘,问道: “小姐您没事......您嘴唇怎么流血了!!” 他陡然提高的声音,让“沈大小姐”终于回过神,怔怔的抬手摸上嘴唇。 一抹鲜红的血迹出现在指尖。 “小姐,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我这就把他拉出去剁了!” 车夫恶狠狠的看着时景,虽然怒极,但也知道压低声音,以防彻底毁了他家小姐的名声。 时景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揪着衣衫,身子紧紧贴在车厢上,无辜又可怜的眨着眼,眼中含着一包泪,降落未落。 手腕上那一片充满凌虐感的深红,很是抓人眼球。 似是在无声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 这......看起来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啊...... 车夫凶巴巴的气势一顿,眼神迟疑的又看向“沈大小姐”。 他家小姐虽然向来彪悍,但眼光一向高,挑来挑去,结果眼屎糊了眼,挑了这么一个货色....... 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车夫眼神复杂,苦口婆心: “小姐,要不您再忍忍?这种病秧子......种子质量不好,会影响小主子根骨的......” 时景:wow~ ⊙o⊙!!果然彪悍。 “沈大小姐”: ̄△ ̄!!他在说什么? 感觉再说下去,“她”孩子都快生出来了,“沈大小姐”赶忙阻止他再次开口: “我没事,刚刚颠簸,不小心撞的,外面发生什么了?” 车夫嘴上“哦”了一声,眼睛里的怀疑之色却更浓了。 撞的? 怎么撞的? 脸对脸,嘴对嘴,摆好姿势撞的? 别说,还挺对称...... 脑海中跑火车,他嘴上却老实在汇报: “山体有轻微滑坡,一些石头滚到了路中央,已经派人去清理了。” “嗯,下去吧。” “是。” 车夫放下门帘前又警告的瞪了时景一眼。 时景:...... 警告他做什么? 又不是他勾引的他们家“小姐”。 再说,他也很委屈好不好,初吻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 车厢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气氛有些尴尬啊...... 时景舔了舔嘴唇,舔了一嘴血,他顿时嫌弃的皱起眉,头探出车窗外,呸呸呸的吐起来。 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吐,血腥味都挥之不去。 “漱漱口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他转头,面前被递了一个水囊。 抬眸就对上一双淡定的眸子。 “沈大小姐”唇上还有未干的血迹,脸上却若无其事,一派从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时景眸光一闪,接过了水囊,洒然笑道:“谢了。” 仰头喝了一口,边漱口边想。 是了,对方又跟他不一样,没有那些旖旎心思。 不过是跟同性碰了下嘴唇,对他来说,跟碰了一块猪肉没什么不同吧..... 漱完口,他心中掀起的小小波澜,也平复下来。 “这一路,你都想用沈大小姐的身份吗?” 时景说着将水囊递还给对面的人。 “沈大小姐”接过,大拇指轻巧的一推,水囊的塞子便轻巧的被推开。 “她”仰头,对着水囊口便灌了一口水,不急不缓的漱起了口。 他竟然! 时景瞳孔一缩,手指猛地收紧。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在意? 吐掉口中的水,“沈大小姐”看向时景。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其他的问题: “你多大了?父母可还健在?家中可有妻儿?” 时景:??? 怎么突然查户口了? “你、你不是都知道吗?” “沈大小姐”一瞬不瞬看着他:“我要听实话。” 时景挑眉:“你怎么确定我之前说的不是实话?” “那你说是吗?我不问你来自哪里,师承何人,只需要回答我这三个问题。” 时景看了许久,最终开口道: “26,父母健在,尚未婚配。你问这些做什么?该不会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沈大小姐”眸中溢出一抹满意的笑。 很好,年龄相仿,还是单身。 就是父母那关可能不太好过。 “你对未来伴侣有何要求?” 时景挑眉,他来真的? “首先,要爱干净......” “噗!” “沈大小姐”感觉一支很有针对性的箭直射胸口。 “其次,长得要好看......” “沈大小姐”挺了挺胸膛,他对他的容貌很有信心。 “再次,要坚贞专一......” “沈大小姐”脊背也挺直了,这是基本素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三观一定要合......” 三观不合的情侣,有再多激情,也会在争吵中一点一点耗尽,最终分道扬镳。 “沈大小姐”眼神飘了飘:“何为三观?” “三观就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时景解释到一半,看对方仍是一脸迷惑,叹了口气,详细给他将每个“观”都讲了一遍。 “......总之就是,三观影响着一个人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方法。 比如,一个女子长年受到丈夫家暴,后来女子因其丈夫暴力流产,不可再孕。 女子伤心之下,忍无可忍,在丈夫饮食中下了遇酒即发的毒药,导致丈夫在一次醉酒后,毒发而亡。 若是你,你会怎么判女子的罪?” “沈大小姐”想了想,道: “女子杀夫,一般会被处以极刑。 但其情可悯,故死罪可逃,活罪难免。” 时景赞赏的点点头: “但有的人却会认为,女子是男子私有物,男子打骂都是他的正当权利力,女子不能反抗,更不能因此而心生怨怼。 否则,就是不守妇德。 并据此判女子以极刑。” “沈大小姐”不悦的蹙起眉:“这是什么狗屁道理,那人一定是个昏官!” 时景耸耸肩:“看,这就是三观不同。成长环境、教育环境、个人经历等的不同,就会导致不同的三观。” 而他的三观基于现代和平时代,与这个时代的人有着巨大的鸿沟。 所以,他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代碰到志同道合的爱人。 第80章 你喜欢我! “沈大小姐”若有所思。 所以他更注重灵魂的契合。 很好,他看中的人果然跟他一样不肤浅。 时景见他垂着头不说话了,问道: “说说你呗?今年多大了,可有父母妻儿?” “沈大小姐”回神,看着时景的目光中格外亮。 他在打听他的家庭状况,是不是跟他一样? “二十有四,父母已逝,家中尚有义父和两个妹妹,未有妻儿。” “没有妻儿?”时景有些不信。 他二十六岁未婚很正常,因为现代人普遍晚婚。 可古人娶亲都很早,二十四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而且,古人的妻指的是正妻,那些通房啊、侍妾啊,无论再多,都不算数的。 想到此,他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说出的话就有些阴阳怪气: “没有妻儿,小妾成群?” “沈大小姐”认真解释道: “也没有妾室。 我幼时家道中落,父母过世后,我便投奔了姑母。 姑父与姑母感情甚好,姑母虽多年未孕,姑父也不愿纳妾。 他们更是待我如亲子,后来,干脆将我过继过来,正式成为他们的儿子。 我很是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心想找一个知心人相伴。 所以一直以来未有妾氏。” 时景有些惊讶,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不纳妾的专情男人? “所以,卫枢密使其实是你姑父?” “沈大小姐”点头。 “哎......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姑母未生育吗?那你那两个妹妹?” “姑母过世后,姑父娶了杨氏做续弦,两个妹妹皆是她所出。” 时景沉默了,刚感叹卫戈是个绝世情种,没想到,下一秒就续弦给他看。 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小说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一种理想状态。 现实是,一方死后,基本都会再找另一半。 时间长短罢了。 “因为卫枢密另娶了,所以你才会改回容姓?” 时景猜测着。 不然,为何之前说过继成“亲子”了,现在父子两却一个姓卫,一个姓容? 说不定,是卫戈娶亲后,发现自己能生,就对这个占了他嫡长子名分的继子看不顺眼,然后...... “沈大小姐”似是看出他所想,打断道: “别胡思乱想,父亲不是那般迂腐之人,他并不在乎这些虚礼。 我之所以姓容,是当初从军之时,为了跟将士们打成一片,特意改了名姓。 我在卫家族谱上的名字,仍是卫衍。” 还有一个他没说,他们父子两同为执掌一方军队的大将,现在不显,将来必引人忌惮。 保留“容家军”的称号,必要时也可以迷惑一些人。 他语气中的维护,时景听得分明。 于是,他果断道歉:“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无碍。我们既已互相了解了家世,不知何时可上门拜访?” 时景:喵喵喵?? 他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们古人交个朋友都这么正式吗? 忽而,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另一种可能。 他刚刚说,他还有两个妹妹...... 不会吧,他真想给他介绍对象啊! “那什么,我身有隐疾,就不耽误......就多谢容将军厚爱了!” 他原本想说就不耽误令妹了,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人家并没有明说。 他这般明晃晃说出来,怕是会毁人清誉,于是紧急换了个说辞。 听完他的话,“沈大小姐”怔愣了一下,随即似笑非笑道: “就不耽误什么?你以为我要把你介绍给谁?” 听这话音,好像有什么误会啊...... 时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给我介绍姑娘,那你打听我家室干什么?” “给我自己打听,不行吗?” 时景:??? 时景:!!! 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美艳大方的女子容貌,很陌生。 但那双含笑眸子里的光芒却很是熟悉。 “你认真的?”时景不确定的上下打量他几眼:“你、你有断袖之癖?” “沈大小姐”任由他打量,薄唇微启:“并无。” “那你究竟是何意?” 时景微微火热的心头一凉,眸色也冷了下来。 这人莫不是在逗他玩? 有意思吗? “沈大小姐”看了他几秒,忽地闭上眼。 下一秒,他周身灵气鼓荡。 逸散的火灵之力,让空气都扭曲几分。 时景有些莫名其妙,他要干什么? 没等他细想,周身火灵之力便瞬间消退。 对面的人重新睁开眼睛,沉静又暗藏灼热。 时景眸中闪过讶异之色,他竟然撤了伪装! 不可否认,容衍很好看。 他的容貌冷峻中带了几分异域的艳丽。 时景第一次见他时,他形容虽憔悴,但却仍不掩其风情。 时景承认,他那时是动了一点色心的,所以才愿意耗费灵力为他平复灵气躁动。 此刻,容衍气色上佳,一身华服,容光焕发,垂下的卷发给他添上几分旖旎,buff叠加,美貌程度噌噌噌上升了几个level。 色心蠢蠢欲动。 时景一时竟看呆了。 容衍看着他眸子中的痴迷,笑了。 这一笑,如春风拨春水,如夏花落心田,时景倏地捂住胸口,往后靠去。 何方妖孽! 竟敢勾引他! 容妖孽,继续勾人的笑着,起身缓缓向时景靠近。 直到两人脸对着脸,呼吸交缠。 容衍双手撑在车厢壁上,笃定道:“你喜欢我!” 时景本就被他这压迫感极强的“壁咚”姿势弄得心绪大乱,闻言霎时脸色爆红,带着几分被戳破心事的羞恼: “谁喜欢你了!?” 容衍挑眉轻笑:“你不喜欢我,心跳为何这么快?” “谁心跳快了!” 时景炸毛,手抵上他的胸膛,想将他推出去。 “壁咚”的姿势给他一种自己身处弱势的感觉,他很不自在。 即便他喜欢男人,那也是立志要做绝世大猛一的男人。 这般弱唧唧,不是他的style! 嗯? 没推动? 他手上力道不轻,竟然没推动? 时景正要加重力道,手腕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抓住,阻止他继续用力。 挣扎几下,无果。 他正要恼怒的使用灵力,手就被带着移动了个位置。 “咚咚!咚咚!咚咚!” 手底下是急促跳动的心脏。 那么快,那么急,那么......灼热! 时景顿时浑身一僵,一个想法跃进他的脑海。 第81章 你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他灼灼看向容衍,喉结滚动:“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容衍打断: “遇到你之前,我不是断袖,也不喜欢男人。 可是遇到你之后,它几次三番不听话的狂跳。 我想,它是喜欢你的。” 时景心口发烫,唇舌发干,大脑一片空白。 他该怎么办? 他虽然有时也会yy有人深情跟他表白,但这事真发生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之前打的一些草稿统统想不起来了! 最终,他竟然脑抽的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一句话,给深情款款的容衍整不会了。 他怔愣一瞬后,蓦的笑了,笑声清朗又愉悦,带的胸口一颤一颤。 时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尴尬的脚趾抠地。 他现在这副痨病鬼模样,有什么美色可言?! “笑什么,不许笑了!有什么可笑的?!” “笑你可爱!” 可爱你妹! 你才可爱! 你全家都可爱! 他是猛男! 时景羞恼中,猛的一使劲,将人推回了对面。 容衍背撞到车厢壁,发出“咚”的一声。 他顺势坐下,跟被戳中的笑穴似的,继续扶额咯咯笑。 驾车的车夫再次感觉到车厢的震动,好奇又纠结的回头看了一眼车门。 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也听不见说话声和打斗声,但马车就是时不时震一下。 难不成他们在无声交流? 想象着两人“阿巴阿巴”的嘴巴张张合合,却没发出丁点声音的诡异模样,车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大小姐的爱好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等容衍停下笑,时景已经靠着车壁,双臂抱胸,冷着一张脸,死鱼眼瞪着他。 阴沉又傲娇。 像是躲在阴暗角落里偷偷观察的小兽。 容衍看着他又颓又鲜活的小表情又想笑了。 真可爱! 他想。 他还没见过这个人的真容,相处的也不算多。 可在昏迷中接触到时景灵力的一瞬间,心中异样感便油然而生。 后来,短暂的相处中,异样感更明显了。 直觉一直在却告诉他,他一直等的人出现了。 他一定要抓住他!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而他也每次都会遵循直觉。 本来,他想再相处一段时间,确认下心意,然后慢慢培养感情的。 可是,他发现这人有时会表现出一种脱离感。 脱离人群,脱离这个世界。 那种感觉很玄妙,就像是他随时都能离开这个世界,去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有些心慌,想编织一张网,牢牢的将他网住,将他留在这个世界。 可是他......人生可能剩不了多少时间了。 他有时想,他不能那么自私,撩拨了人,又将人独自留在这个世间。 可是,他又想,他本就不是圣人,为何要做圣人该做的事? 他就是要轰轰烈烈爱上一场! 他就是要在他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重到,哪怕他有朝一日离开了,他又寻得良人,心中也依然有他的位置! 今日那偶然的一个吻,打破了他所有的隐忍。 也让他看到了对方懵懂的情谊。 既然双方都起了色心,那何必拖拖拉拉? 时间宝贵,把互相试探的时间用来狠狠相爱,岂不是更好? 所以,他果断出手了。 “笑够了?” 时景声音微冷,听不出情绪。 在意识到自己没色可图的时候,他总觉得对方是在耍自己。 自己心动,是见色起意。 这人心动就莫名其妙了。 他连色都没有,究竟是怎么让人心动的? 凭他的内在美? 还是独一无二的有趣灵魂? 他心中嗤笑了一声。 连自然界的动物都知道要想找到伴侣,就要有一副好皮相。 人更是视觉动物。 如果一个人长得太磕碜,那他即便有再多美好品质,也少有人愿意去欣赏,更别提心生爱慕。 他可不觉得对方已经进化到,能透过表象看灵魂的程度了。 所以,这个人果然是在耍他吧? 又或者,另有所图? 忽而,他想到他那一身有问题的功法以及破破烂烂的身体,皱起了眉。 莫非是在贪图他的医术? 瞬间,水泥封信,郎心似铁!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尤其好看的男人,更会骗人! 容衍看他眼冒凶光,终于发现自己似乎将人惹毛了。 他收了笑,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我心悦于你,欲在余生与君共欢喜。” 时景挑眉:“心悦于我?心悦我什么?” 容衍认真道: “心悦你的善,你的强,你的神秘,以及你的心悦。 我知你心有迟疑,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好啊,那我等着你的证明。” 时景心中冷笑。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男人还会耍什么花招! 日落时分,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到下一个城镇。 所幸有一座废弃的寺庙给他们栖身。 “兰若寺?” 时景驻足在寺庙门口,看着那块斑驳破败的石碑,陷入了沉思。 这世界莫非还是个缝合怪? 耳边传来早一步进入的护卫们的谈话声: “快来,槐树下竟然有座水井。” “嚯!好大的槐树,两人都抱不过来吧?” “呼~,树下好凉快啊!” “别围着槐树转,快去捡柴火,等着做饭呢!” “......” 时景:...... 缓缓抬头,眯着眼看露出建筑物一截儿的大树树冠。 绿叶葱葱,华亭如盖。 嗯,一看营养就很充足。 “嘎~~~嘎~~~~” 栖息在槐树上的乌鸦被惊起,在空中不满又愤恨的盘旋着,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还有不断从寺庙中散发出来的阴气...... 时景抹把脸,这buff叠满了啊! 今晚他要怎么度过? “阿风,你怎么站在门口?可是在等我?” 皓日法王摇着扇子从身后走来。 时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皓日公子,今晚我们一定要睡这里吗?” 皓日房网抬头看了看天,道: “恐怕是的,天色不好,不久后怕是有雨。 这庙虽破,好歹还能遮风挡雨。 阿风,且忍忍?” 时景呵呵几声,他倒是可以忍,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忍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浓重的阴气和怨气。 比战场、乱葬岗、万人坑等地都浓重。 第82章 鬼头菇?能吃吗? 皓日法王看他脸色不好,关心道: “可是坐马车累了?不如我们一块儿去周围转转?” 时景反射性就想拒绝,忽而想到什么,就同意了。 两人调转脚步,沿着寺庙外墙墙根慢慢逛起来。 在两人身后,刻着“兰若寺”三个字的石碑上无声落下一只乌鸦。 乌鸦的眼睛诡异的呈现血红之色。 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冰冷又......贪婪。 时景低垂着头,脚跟提不起来似的在地上踢踢踏踏。 踢倒了野草,也带出些藏在野草下的枯枝烂叶。 “阿风,可是在怪我之前没有选择去救你?” 耳边忽然传来皓日法王的声音,时景踢草的动作一顿,才垂着头,状似平静道: “救一人还是救数人,如果是我的话,估计也会做出跟皓日公子一样的选择。” 皓日法王:“那为何自那之后你就有意躲着我?” “有吗?皓日公子多心了。” 没有吗? 皓日法王双眸微眯,他的感觉不会出错。 “那你跟沈大小姐为何突然变得亲密起来?可是.......心悦于她?” 时景羞涩的摸了摸鼻子: “嘿嘿,皓日公子看出来了? 那日我还以为小命不保了,没想到沈大小姐从天而降救我于危难。 那时,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 心中也生出了些许妄念...... 不过,沈大小姐那般尊贵的人儿,肯定是看不上我的......” 时景说着,语气又低落下来。 皓日法王随着他的诉说,眸色愈发冰冷。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猎物逃出手心。 沈汐月? 不过一个凡人女子,他有的是手段对付她。 “呀!有蘑菇!” 时景突然的惊呼打断他的思绪。 循声看去,就见时景蹲在地上,扒拉开草丛,拔出一朵褐色的蘑菇。 圆鼓鼓的伞盖,看起来格外喜人。 皓日法王有些迟疑:“这蘑菇能吃?” “能吃!” 时景笃定道。 撩起衣服下摆,喜滋滋的将蘑菇放了进去,然后又蹲在地上开始扒拉草丛。 “啊!这有一窝!” 时景兴奋的埋头苦摘。 不一会儿,浑身衣服就被弄的脏兮兮。 皓日法王有些嫌弃的后退了几步:“别摘了,我们带的吃食充足,用不着吃这些。” “嘿嘿,习惯了习惯了,流浪那段时间,缺衣少食,看见能吃的东西,就忍不住收起来。 那里还有一丛,等把那丛收了,我就不摘了......” 时景说着,摘完了那一丛蘑菇,又扒拉开旁边一丛。 下面的枯草鼓起那么大一个包,里面肯定有大货。 “啊!!” 时景突然惊恐的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倒在地,然后手脚并用的往后爬。 惊慌之下,竟然还没忘记兜紧了衣摆,防止蘑菇掉出来。 “怎么了?!” 这回皓日法王很给力,一个健步就挡到了时景面前,折扇合拢,横亘在胸前,警惕的看着前方草丛。 时景躲在他后面,声音发颤:“那......那里,我好像看见鬼头了。” “鬼头?” 骷髅吗? 皓日法王提着的心放了放。 死人而已,他倒是不怕。 定了定神,俯身拾起地上一根长树枝,上前扒拉了几下。 枯草被拨开,一朵硕大鬼脸仿若扑面而来。 饶是皓日法王胆子大,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定了定神,才发现刚刚的只是幻觉。 那是一朵有成人脑袋的黑色蘑菇。 伞盖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凸起,有密恐的人见到,怕是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当然这还不是让时景尖叫的原因,那蘑菇的中间还有白色的纹路,那些纹路恰恰好组成一张痛苦扭曲的鬼脸。 栩栩如生,仿若上面真的寄生了一个枉死的灵魂。 看清那蘑菇的样子,皓日法王面色顿变:“鬼头菇!” “鬼头菇?那是什么?有毒吗?还能不能吃?” 时景狗狗祟祟从皓日法王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又怂又好奇的向草丛里张望着。 “鬼头菇只生长在阴气旺盛之地。 若只有阴气,没有怨气,他就只是普通的黑褐色。 若有怨气,其上就会生出鬼脸。 怨气越浓,鬼脸越狰狞。” 皓日法王沉声解释着,心中也沉重起来。 此地,怕是有些不妥。 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察觉不出一点儿有阴气和怨气的迹象。 时景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还好,这人还有几分见识。 不枉他这一番做戏。 嘴上却在战战兢兢的惊呼: “啊?那这里不会有死人吧?” “嗯,有,而且不少。没猜错的话,这些蘑菇下面就埋着死人。” “啊!!” 时景又是一声惊叫,瞬间就将衣摆里的蘑菇跟烫手山芋似的扔了出去。 皓日法王回头,就看见他一脸心有余悸,手不断在衣服上使劲擦着,脸色又变得煞白。 “此地阴气重,你体质特殊,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好好,赶快走!” 时景率先转头,小跑着就往回跑。 跑到寺庙门口,他气喘吁吁的扶着大门,顿了顿,刚欲跨进去,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两位公子,天色将晚,奴家几人恰好行至此处,不知可否入庙中歇息一晚?” 女子的声音娇娇的、怯怯的,听起来无害且可怜,时景后背却无端一凉。 他一寸一寸转过头,就见庙门口不知何时出现十几个人。 大部分是女子,带着些年岁不等的小孩。 每个人都穿的破破烂烂,形容狼狈,看起来就像是逃亡的流民。 时景的目光落在某一处不动了,随后就陷入了沉思。 “你们从哪儿过来的?” 皓日法王缓步走到时景身边,有意无意的将他挡在身后,才开口询问。 “我们是从邢州来的。” 跟时景搭话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回道。 邢州,在洺州北。 而他们自南而来,路上没碰上倒也不稀奇。 皓日法王又打量了他们一番,确定没什么威胁,才侧身让开庙门,让他们进去了。 时景没说什么,只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 今晚,有热闹看了。 第83章 欢~喜~佛~ 夜幕降临。 寺庙里燃起篝火。 篝火上架着一口大锅,咕噜咕噜冒着食物的香气。 时景从附近的河里洗完澡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了篝火前。 皓日法王看他一眼,从小锅灶里舀了一碗菜粥递给他:“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时景伸手接过,笑道:“多谢。” “沈大小姐”看着两人的互动,秀眉微蹙。 不过一会儿不见,这两人关系看着似乎又恢复到从前了。 下午,他不知哪句说的不对,时景肉眼看见的对他冷淡了许多。 到寺庙后,等他安顿完商队,就不见了这人的身影。 没想到再见,就是他跟别的男人“眉目传情”。 时景感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没有转头,低头吹了吹碗里的粥,吸溜了一口。 等他半碗粥下肚,众人的大锅饭也好了。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吸溜吸溜的吃饭声。 吃完一碗粥,又炫了一个大鸡腿,时景打了个饱嗝,摆手拒绝皓日法王的再次投喂。 他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坐到了护卫们铺好的干草上。 曲起一只腿,手中捏上一根草,随意的搭在腿上。 干草晃动,时景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最后进来的那批人身上。 他们似乎很害怕他们一行人,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连火也不敢生。 手里拿着黑乎乎的东西往嘴里塞。 若是发现有人看他们,还会防贼似的背过身,挡住手里的东西,然后快速鼓动腮帮子。 好似想将手里的食物一下塞进胃里一般。 忽而, 一个小孩儿手不稳,手里的黑色块状物掉了下来。 旁边小孩儿的家长立马紧张兮兮的将那东西捡起来,然后又生气的给了那小孩儿几巴掌,将他转了个身背对众人,才把那东西塞到他手里。 时景倏地眯起眼。 那黑色的东西似乎有些眼熟? 随即,他胃部便不受控制的翻涌起来。 捂着嘴迅速冲出去,扶着大槐树的树干,就撕心裂肺的呕吐起来。 直到将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他才停下。 “喝点水,漱漱口吧!” 女子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时景脊背僵了僵,才抬起头幽怨的看向来人:“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吗?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沈大小姐”将水囊又往他面前递了递:“是你吐的太专心了。” 时景接过水囊,漱了好一会儿口,直到口腔里的酸苦气尽皆去掉才停了下来。 等他停下,“沈大小姐”才开口问道:“你吃坏肚子了?” 时景将水囊递回给他:“没有。” “沈大小姐”接住空了一半的水囊:“那你为何吐?生病了?” “不是。”时景左右看看,见没人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 “你没发现这座寺庙有什么不正常?” 不正常? “沈大小姐”蹙眉:“你是指哪方面?在这荒郊野岭建庙,还是供的“佛”不同一般?” 时景意味深长道:“都有。你知道这庙供的是什么佛吗?” “什么佛?” “沈大小姐”眯起双眸,他对佛家的事了解不多。 知道的也仅限于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等常见佛。 时景凑的更近了,几乎碰到“沈大小姐”的耳朵:“欢~喜~佛~” 欢喜佛,又名欢喜天,唯藏传佛教密宗所供奉。 佛像很特殊,一男一女相拥而坐,女子仰头做亲吻状,看起来非常引人遐思。 相传,男子为大自在天之长子,为危害世界的大荒神。 女子为观音所化,与其相拥,得其欢心,以感化男子。 供奉欢喜佛的密宗认为性是最大的创造性能源,通过性交可以使人类灵魂和肉体中的创造性能源激发出来,在性交中通神,最终与宇宙灵魂融为一体。 这般教义在保守的中原人看来就是“淫邪”,是歪道。 所以,一直不为中原百姓所接纳。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荒郊野岭的碰见这么一座供奉欢喜佛的寺庙。 温热的气流喷在耳朵上,“沈大小姐”只觉痒痒的...... 耳朵痒,心更痒。 小坏蛋! 心中宠溺的笑骂一句,“她”忽然转头,与时景来了个面对面。 时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反射性就想往后退,但在看清对面人眸子里的“挑衅”后,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又上来了。 梗着脖子,一动不动的瞪着对面的人。 “沈大小姐”笑笑,率先开口: “所以这跟你呕吐有什么关系?”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暴喝打断了时景欲说的话。 他后退一步,转头看向一脸冰冷神色的皓日法王,淡定道: “哦,沙子迷了眼,沈大小姐帮我吹吹。” “是吗?” 皓日法王声音有些阴恻恻,他缓步走上前,插入二人中间,直直对上“沈大小姐”沉静的目光: “阿风刚入凡尘不久,对俗世规矩还不太懂。 但沈大小姐浸染商事多年,见多识广,还请注意下自己的言行。 以免坏了别人的名声!” “沈大小姐”看着他,不屑的勾起嘴角: “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互有好感,谈何坏了名声? 倒是皓日公子,阿景又是你什么人? 你管的倒是宽。” 阿景? 她竟敢叫这么亲密! 这两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皓日法王心中怒火中烧,冷着声音道: “他是我的人,我自然有权管教他。 他是有大前程的人,还请沈大小姐以后别总勾着他,坏了他的前程!” “哦?什么样的大前程?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商贾,能有我给他的前程大?” “......” 霎时,两人针尖对麦芒,就“风如景”的归属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时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几次想插嘴劝和,都没找到进入话题的时机。 最终他叹了口气,找了个台阶坐下,双手撑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斗嘴。 正看得起劲,他忽然看见有数道如蛇般的黑影从树冠上缓缓垂下。 目标正是树下吵的忘我的两个人。 “小心!快离开树下!” 第84章 深藏功与名 听见时景的示警,树下两人反应都很快,迅速往槐树范围外跑去。 见“猎物”要跑,条状黑影也不再隐藏,朝着两人的后脖颈弹射而去。 时景手在地上摸到几块石子就甩了出去。 石子精准的将黑影拦腰斩断。 然而,诡异的是,段成两节的黑影又跟“活”过来似得,继续朝“猎物”追踪而去。 不过,好在经过这么一打岔,两人已经跑出了槐树范围。 皓日法王顿住脚步,转身看去,就见十数条黑影迎面扑来。 他不再耽误,手指快速结印,数道水箭便朝黑影飞射而去。 “啊!!!” 水箭一触碰到黑影,黑影便发出凄厉的惨叫,扭曲着想逃走。 皓日法王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又是一片水幕发出,将所有黑影都围困在了水球里。 黑影在水球里惊慌失措的乱窜,就像一条条黑色的毒蛇。 随着时间流逝,黑影变的越来越细,速度也越来越慢。 直到最后黑气完全消失,只剩一截截黑色的槐树枝在水球中飘荡。 见事情解决了,时景松开背在身后掐诀的手,装模作样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道: “这什么东西?” 皓日法王脸色阴沉: “是怨鬼残魂,寄生在槐树枝上,刚刚我们不知哪句话激发了它们的怨气,这才会攻击我们。” 闻言,“沈大小姐”缓缓抬头,看向大槐树。 夜色中,郁郁葱葱的树冠显得黑沉又黝黑,风一吹,树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许是心境变了,现在这“沙沙”声都听着像是诡异的“嘻嘻”鬼笑声。 令人很不舒服。 “沈大小姐”摩挲着手指,眸色幽深。 真想搓个火苗出来,一把火全将这些邪物全给烧了。 时景则一脸崇拜的看着皓日法王: “皓日公子真厉害,竟然知道这等邪物。不知公子可有办法将剩下的冤鬼残魂也给收拾了?” 听到他略带”谄媚“的话,”沈大小姐“转头看来,看清他脸上的神色,搓手指的动作更快了。 嗯,也想将这什么法王一块烧了...... 皓日法王被恭维的很舒服,风度翩翩的摇着手中折扇道:“待我布个净化阵,将附在这棵槐树上的怨魂都给度化了。” 时景相当捧场的海豹鼓掌。 被他们一番动静吸引出来的众人,看着他的“狗腿子”行径,神色各异。 车夫兼商队第二负责人沈忠嫌弃的“哼”了一声,快走走到“沈大小姐”身边,问道:“小姐,没事吧?” “没事儿,此地不干净,让大家今晚都警醒点。” “不、不干净?”沈忠打了个寒颤,疑神疑鬼的看向周围:“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 在外面露宿就受点罪,这在鬼屋里,受点罪可能都是轻的...... “对对对,我们还是去外面住吧!” 他的这一提议,得到了众多人的支持。 时景啧啧了两声,平日里看着都是威武不凡的勇士,没想到一遇见鬼就成了软脚虾了。 “沈大小姐”见众人情绪都有些激动,刚要点头同意,天空就一个闪电劈下,接着是震天的雷声。 这雷声来的突然,声音又响,几乎吓掉众人一半魂魄。 时景怕怕的拍着小胸脯,道: “好大的雷,吓死个人了。 雷雨天可不兴在荒郊野外露宿......” 见众人神色都惊惶不已,他话音一转道: “大家不用担心,不过是几个小小的怨魂,我们家皓日公子恰好有些对付怨魂的本事,有他在,一定保大家平安无事......” “当真!?” 沈忠急切的问道。 时景看向皓日公子:“公子?” 皓日公子点点头:“当真。” “看吧?公子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问题的。 刚刚就是我们家公子收了那几个作乱的阴魂,还说要收了其他怨魂。 如不是你们突然出现,我们家公子说不定都收完了呢! 好了好了,大家就别堵在这里了,给我们家公子腾出施法的地儿......” 时景边说边跟老母鸡赶崽儿似的,张开双臂将人都赶回了寺庙。 “沈大小姐”却被他一口一个“我们家公子”叫的额头青筋直跳。 这小混蛋是不是故意在逗他生气? 等人都进了寺庙,时景也跟着进去,扒着门框往外看。 外面,大槐树前只剩了皓日法王一人。 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红色的笔,绕着大槐树开始写写画画。 笔落之处,都会留下一条发着红光的线。 红线组成一个复杂又神秘的图案,将大槐树围在正中央。 就在图案将近完成的时候,藏在树里的怨魂们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纷纷咆哮着朝皓日法王冲去。 皓日法王正在全神贯注画阵,一时腾不出手对付这些怨魂。 就在他准备硬抗的时候,天上降下一道紫色的雷电,正正好落在怨魂们前进的道路上。 雷电至阳,正是阴物的克星。 怨魂们惊惧的四散开来,等雷电之力耗尽,才敢继续朝皓日法王冲去。 然后,众人就又见识到了一种奇观。 那雷电就跟有眼睛似的,每每都能正好挡在怨魂们面前。 “这......莫非是老天都在助皓日公子?” 一个人惊疑不定的猜测出声。 立即便有许多人出声应和。 “肯定是!不然,还有人能控制雷电不成?” 霎时,不少信奉鬼神的人噗通跪地,不断磕头感谢着上天垂怜。 在皓日法王画完阵法最后一笔时,时景深藏功与名的收起宽大衣袖里的引雷手势。 皓日法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深吸一口气,往阵法里注入灵气。 这是启动阵法的最后一步。 灵气一入阵法,平面的阵法顿时拔地而起,形成一个立体的红色线条钟。 阵法钟将整棵槐树,连同那些怨魂都包裹其中。 “啊啊啊!!!” 怨魂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听得寺庙里的人头皮发麻。 时景看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什么纰漏后就转身回了寺庙里面,正正好跟一个孩童的目光对上。 眉心顿时一跳。 第85章 姐妹们想报仇吗?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纯粹的黑没有一丝眼白,里面充斥着怨毒和恨意。 这个眼神只一瞬便消失了,恢复成孩童天真无邪的懵懂眼神。 要不是时景无感异于常人,他还真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他脚步顿了下,便调转方向,径直朝最后来的那十几个人走去。 蹲在领头女子的身边,时景摸了摸窝在她怀中小孩的头,笑的和善: “吓坏了吧?” 小孩怯怯的将头埋进女子的怀里。 女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冲时景笑道:“我儿子胆子小,公子别介意。” 时景摆摆手: “不介意不介意,我记得你之前说是从邢州来的,邢州可是发生了什么祸事? 我们北上必会经过邢州,所以想提前向大嫂打听一下。” 女子叹了一口气道: “公子有所不知,邢州新来了一个刺史,说是新皇登基,让我们每人交一千文的贺钱。 交不上的,就被他抓入大牢,让家人三日内拿双倍银钱来赎。 过期未交够赎买钱的人,都被他当盗贼给杀了。 我们只是小门小户,辽军来的时候,家中值钱的东西就已经被抢走了,哪还有钱交什么贺钱啊! 只能收拾家当,准备偷偷离开邢州。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公爹和孩儿他爹被抓走前,跟我们说不用去救他们,带着孩子赶紧走。 我们一路躲藏,一刻也不敢松懈,走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到了洺州地界......” 时景静静听着,时不时骂一句狗官,引着女子多说一些。 “那大嫂是准备去哪里?” “去邺城,听闻卫节度使仁善爱民,我们欲去投奔,公子从南方来,可知传闻是否属实?” “邺城啊......” 时景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蹭过来的“沈大小姐”:“那确实是个好地方,如果你们能走到那里,肯定能得到妥善的安顿。”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女子脸上露出一个无限欢喜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美好生活在朝他们招手。 时景垂下眼眸,眸光复杂。 如果她们能走到的话...... “皓日公子辛苦了,来喝点热水。” “皓日公子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是学到道术吗?” “皓日公子您身上有没有驱邪避灾的符纸......” ...... 嘈杂声打断了时景几人的谈话,他抬头看去,就见皓日法王跟英雄一样被众人围在中间。 他脸色有些苍白,强撑着应付了几句,便被侍卫搀扶下去休息了。 “沈大小姐”眯起双眸:“看来净化阵对他的消耗很大......” 时景:“嗯,好在怨鬼已除,今晚可以稍微安心些了。” 周围听到他话的人,神色俱是一松。 时景眼角余光却扫向身侧的人。 听到了吧? 你们会怎么做呢? “轰隆!” 又是一道雷炸响,紫色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屋内所有人的脸色。 有了刚刚的雷电相助灭怨鬼,众人此时倒是觉得雷电声格外的有安全感。 “哗!!” 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夜渐深,火光摇曳,时不时发出哔啵声。 伴随着催眠的雨声,人们抵抗不住困意,陆陆续续睡去。 强撑着的几人也在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后,彻底昏睡过去。 整个寺庙顿时安静下来。 子时刚过。 高高在上的欢喜佛佛像,睁开了眼。 男像眼神落在“沈大小姐”身上邪恶且贪婪,女像眼神则呆滞无光。 一股黑红之气从男像上飘出来,在空中组成一个红衣男子的身形。 与此同时,最早睡去的那十几个邢州来的难民悄悄睁开了眼。 他们眼睛完全变成黑色,没了活人的生气。 在红衣男子看过来时,连忙四肢着地,头紧紧抵在地上,瑟瑟发抖。 红衣男子满意的转回头,闲庭信步般在睡了一地的人群中穿梭。 “这个长得壮,拉下去,将心剖了,肯定有嚼劲。” “这个脸色红润,肝儿肯定不错。” “这个细皮嫩肉的,很适合蒸来吃。” “这个......肥头大耳,红烧了吧!” “这个......” 他一路走一路点“菜”,很快便走到了皓日法王跟前。 他垂眸定定看了他许久,忽而闪电般出手,对着皓日法王的脸“啪啪啪”甩起了嘴巴子。 “娘的!最讨厌在我面前装逼的! 你不是能吗? 起来收了我啊!” 直到将皓日法王扇成了猪头,他才满意的停手。 整理了衣衫,继续往前走。 没几步,便到了时景跟前。 红衣男人垂眸看着他蜡黄的脸色,嫌弃的啐了句:“真丑!” 随后,就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不轻,将时景整个人都踹飞起来,落地后又咕噜噜向旁边滚了几圈。 没了碍事的人,红衣男子终于看清“美人”的全貌了。 他蹲下身,捏住“沈大小姐”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果然是个美人儿,嘿嘿,美人儿,夫君这就来疼你~” 他说着就打横抱起“沈大小姐”,往神像走去。 手在神像后面捣鼓了一番,神像下方的台子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红衣男子抱着“美人”消失在其中后,台子又合上了。 时景眯着眼将一切尽收眼底。 跪趴在角落的“流民”已经爬了起来,四肢僵硬的从人群中将被点的“菜”拉出来,拖着脚往后院儿走去。 跟时景有过交谈的女子路过时景时,跟时景亮晶晶的眸子对上。 “hi~ ” 时景伸手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女子全黑的眸子闪过迷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没、晕......” 声音僵硬、干涩又阴沉。 两人这番交谈,瞬间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松开手上的“菜”,面无表情的缓缓向时景逼近。 时景不紧不慢的坐起身,捂着被踹的胸口揉了好半天,心中不断咒骂着某个眼神不好的王八蛋。 阴影从头顶投下,将他遮的严严实实。 他抬起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姐妹们想报仇吗?” 第86章 改·你是说,他实际上是个......太监? 时景说着,手指快速结印。 “去!” 金色符文应声飞出,钻入围过来的“人”额头里。 纯黑色的双眸里开始波动。 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现。 逃路的艰辛,遇见寺庙的欣喜,然后,便是夜晚降临后的痛苦与绝望....... 血与泪充斥了她们最后的记忆。 女子漆黑的双眸中忽的流出两行血泪,沙哑的喉咙里不断呢喃着两个字:“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她重复了好几遍,似乎才理解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然后声音越来越尖利,带着无尽的恨意和怨气。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加入了尖叫行列。 时景耳朵都被震的生疼,连忙出声打断道:“姐妹们别激动,我来帮你们。” “你要如何帮我们?” 为首女子漆黑的眸子冷冷盯着时景,仿佛只要他表现出丁点儿耍她们的意思,她们便要将他撕成碎片。 时景挑挑眉,不错,杀意很浓烈,希望她们在面对杀她们的那个东西时,也有这个劲头。 “你知道杀你们的是什么东西吗” 为首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是什么?” 时景:“是魔,初生的欲魔。” “欲魔?欲魔!杀!杀!杀!” 为首女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整个人狂躁起来,脸上的血泪流得更凶了 时景唰的往后一仰身子,避开滴落的血泪:“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冷静一下,别喊了......” 最重要的别流血泪了。 她们将他围在中间,他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多少。 等她们情绪稍微平复一点,时景才继续道: “要杀欲魔,必须先找到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我需要你们帮我找出来。” 为首女子:“什么东西?” 时景看着围了一圈的女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女子催促的眼神下,他终于小声说出了两个字。 女子们听到那两个字后,满脸怀疑。 为首女子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他实际上是个......太监?” “倒也......不算,淫魔一般会将生前那玩意炼成自己的本命物。 它诞生于欲念,是人就有欲念,只要本命物不毁,它便可以借由人的欲念一次次重生。 所以要彻底消除他,就要彻底断了它的根!” 时景说着,以手做刀,在空中狠狠劈了一下。 女子们愣了一下,随即兴奋的呼吸急促:“对!断了他的根!” 见小姐姐们干劲很足,时景趁机给她们安排了任务,就将人打发走了。 目送小姐姐们离去,时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刚转头就跟几个小鬼黝黑的目光对上。 “你们怎么不去?” “娘让我们在这儿看着你,省的你跑了。” 小鬼说得认真,盯着他的眼神一丝不苟。 呵,倒是长了几分心眼。 时景摸了摸小鬼的小脑袋,便由着他们去了。 四顾一下,看着躺得四仰八叉的一众人,苦恼的啧了几声。 之前为了不让他们因受惊捣乱,他干脆将他们全给迷晕了。 现在却要耗费时间,将他们都搬出去了。 可是...... 他迟疑的转头看向佛像底座,但愿“沈大小姐”能撑久一点。 不过,有他那一身诡异的火灵之力,遭罪的可能是那个欲魔吧..... 这般想着, 时景毫无心理负担的就决定先救这些没有灵力护体的凡人。 弯腰就近扛起一个护卫,时景往庙外走去。 外面还下着雨,时景蹙了蹙眉,撑起一个灵力罩,走到大槐树下,将人放下后,踢了踢树干,淡声道:“出来。” 无事发生,只有雨打树叶的沙沙声。 时景不耐烦的又使劲踹了一脚,这一脚带上几分灵力。 三人粗的大树竟被踹的晃了几晃。 “再不出来,我就将你的树干踹断!” “啊!哎哟~小祖宗,可别再踹了,我的老腰哟~” 绿发、绿眸、绿须、绿衣服的小老头儿捂着腰哀嚎着穿树而出。 时景哼了一声: “早出来不就好了,非要挨上一脚。 我问你,寺中的养魔阵是何人所设?” “我不......”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时景手中掐了一个引雷决,仔细欣赏着: “听闻植物千年可生灵智,再千年可生灵体,然后,每百年都要遭受一次雷击,直到修出人身。 你说,你这沾染了满身阴气和怨气的树身,能经得起几道雷?” 似应和他的话一般,空中“轰隆”一声,打了一个震天响雷。 小绿老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抱着头道:“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时景抬头冲天空使了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收了引雷诀,示意小绿老头儿快说。 小绿老头儿揉着腰,期期艾艾道: “小老儿也不知道在这块地儿待了多久,只知道自有灵智以来,便就在这里了。 本来,我一直老实本分的吸收着天地精华修炼。 可某次,我打盹的时间长了些,再醒来,发现附近多了一座庙。 那时天下还未大乱,周围的村庄也还没有废弃。 这庙因为求子求姻缘都很灵,因此香火渐渐旺盛起来。 小老儿因长得粗壮好看,也跟着沾了些光,受了些香火,成了远近闻名的姻缘树。 那时,小老儿的每根树杈上都挂满了许愿的宝牒,红红黄黄,随风飘荡着,可好看了......” 小绿说着老头眸中现出怀念之色,在时景重重哼了一声后,才回过神,继续道: “天天沐浴在香客虔诚的愿力中,我的修为飞速上涨。 很快便修出了灵体。 渡雷劫那天,也是这么一个阴雨天。 有一伙人错过了宿头,叫开了寺院的大门。 劫雷一道道劈下,很快,我便没经历关注其他。 第八道雷劈下来的时候,我听见了打斗声。 第九道雷劈下来的时候,我听见了惨叫声。 可那时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就此失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我熟悉的那些和尚们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外来的和尚。” “这些外来和尚很不讲究,喝酒吃肉不说,还喜欢哄骗女子跟他们...... 还厚颜无耻的说这是在修行。 他们砸了原来的佛像,换上一尊尊一看就不正经的佛像。 说是什么欢喜佛,能让男人重振雄风,让女子轻松受孕。 倒是也引来了不少香客。 可是,我很不喜欢这些外来的和尚,想找回被打跑的那些和尚们。 可惜,却一直没找到。 后来,他们的龌龊还是被发现了。 家中有女子被糟蹋了的人家愤恨的打上门来,争斗中出了人命。 接着官府的人来了,将那些外来和尚都抓走了。 再后来,寺庙里就又换了一批和尚。 这批和尚倒是跟最开始那批和尚很像,我以为日子又能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可是,寺庙的名声被那些外来和尚败坏透了。 即便知道换了和尚,附近的百姓也不愿意再踏足。 香火日渐没落,和尚们整日唉声叹气,商量着另谋他路。 而我,也不知为何,越来越虚弱,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前一日,一伙“强盗”冲了进来。 我在他们中间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被抓走的外来和尚。 他们将寺庙里的和尚全杀了,又占据了整个寺庙,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抢来的男子就折磨凌虐为乐,女子则日日奸淫。 一时间,寺庙变成了魔窟。 我日夜盼望着官府能再来人,将这些恶魔抓走。 可是他们却一直没来,后来我才知道,大唐亡了。 天下大乱,人人自危,也再没有人会来剿匪。 他们把死去的人都埋到了我的树根下,嬉笑着说是要给我做肥料。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那些死去之人的冤魂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哀嚎。 不知为何,他们的灵魂无法从躯壳中挣脱,也就无法再入轮回,只能在不甘怨恨中日渐虚弱。 后来,我不忍心他们就这么消散,就用树根“吃”了他们的肉体,将他们的残魂纳入了我的体内。 残魂入体那刻,我莫名其妙虚弱的症状竟然减轻许多。 自那以后我不再排斥“吃”那些枉死人的尸体,顺便吸纳庇护他们的残魂。 我一天天强大起来,灵体也能再次凝聚起来。 然后,某天,我听见其中一个外来和尚喝醉了,对其他人吹嘘,他在那个雷雨夜虐杀了多少个和尚,他们叫得有多惨...... 我这才知道,原来最开始的那些和尚早就死了。 尸体被野狗、乌鸦啃食的一干二净,再也找不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那一刻,一股无边的愤怒涌上了我的心头。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杀了他们! 接下来的一切,我就没有印象了。 等我再次清醒过来,那些恶魔便全都死了。 我的树根、树枝上沾满了血液。 我,杀人了。 可我却不后悔,那些恶魔该杀!” 小绿老头儿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带上了几分杀气。 时景情绪一直很稳定,见他有停下来缅怀过去的苗头,出声催促道: “然后呢? 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布下养魔阵的人到底是谁?” 小绿老头儿从过往情绪中抽离出来,摸着自己长及脚踝的胡须道: “哎呀,小祖宗脾气不要这么急嘛~ 事情都要有个前因后果,我这因不说完,怎么能说到果?” “那你继续。” 时景的声音很平静,说着,便开始绕着大槐树转起圈来。 还时不时用脚踢起地上厚厚的落叶,小绿老头儿直觉不好,皮顿时绷紧了,嘴上也不敢再拖拉,加快速度说了后续: “我将那些恶魔的尸体也都吃了,然后将他们的魂体封在我的树枝中。 让他们日日遭受风吹日晒之苦。 再后来,周围村子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 没了人气,这座寺庙就彻底荒废下来。 只偶尔有过路人在这里凑合过一晚。 直到十三年前,一个风雪夜,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人,带着一个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男人来到了庙中。 那男子下半身全是血,已经气若游丝了,还在求黑袍人救他。 黑袍人说:他救不了他的肉体,但可以让他灵魂不灭。只不过要受许多苦,并丧失一些自由。 男子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在黑袍人点头后,男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那个黑袍人便在这个寺庙里布下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养魔阵。 那阵厉害的很,我根本进不到里面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断“吞噬”着过往的行人。” 时景眸光倏地一亮,急切问道:“那个黑袍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说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了。 小绿老头儿眨巴着眼,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时景一愣。 小绿老头儿:“我不是说了吗?他全身都裹在黑袍里,我看不见他的脸。” 时景:....... 合着,他花费这么多时间听他讲故事,就得来一个宛如漫画中“小黑”的线索? 见他神色不善,小绿老头儿心下一慌,大脑飞速运转,忽而眼前一亮,大声道: “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死前曾叫过黑袍人:尊者。” 尊者? 时景眉心微蹙,这听起来又像是某个邪教组织里的称呼。 唉...... 这个世界怎么那么多邪教呢? “可还记得他多高?是胖是瘦?声音是什么样?” 虽然时景对这棵树的脑子不抱希望,但还是问了一遍细节,万一它记得呢? “多高?就这么高......” 小绿老头儿一只手变成树枝,比了个高度。 “这么胖......” “至于声音.......” 小绿老头儿眉心打结,努力回想准确的形容词。 时景听得稀里糊涂,揉着眉心制止他颠三倒四的描述: “好了,不用说了。 我只问你一句,再见到他,可能认出来?” “能!肯定能!” 小绿老头儿小干巴胸脯拍的叭叭响。 “那就行,待会儿你撑个护罩,护着那些凡人。” “啊、啊?我护着?那你呢?” 小绿老头儿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一丢丢的不乐意。 那么大范围的护罩,很费灵力的。 时景转身看向那座寺庙,眸中寒光闪烁:“我去破了这养魔阵。” 第87章 好家伙,差点就被阴了! 听时景牛逼哄哄的说完,小绿老头儿脸色木木的“哦”了一声,嘴巴张合了好几次,最终提醒道: “那你小心点,几年前也有个道士说要破阵,结果神魂俱灭......唉.......” 一声叹息囊括千言万语。 时景自信一笑:“放心,我不一样,我很厉害。” 嗯,实在不行,还可以呼叫外挂。 祂老人家想让他做事,不至于看他死在小boss手里吧? 小绿老头儿面色复杂:真巧,那道士也是这么说的呢~ 破阵之前,时景先花了点时间将所有人包括马儿都给弄了出来,挤挤挨挨,堆在大槐树下。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还以为是一堆尸体呢。 放下最后一个人,时景片刻不停,沿着寺庙主殿转了起来。 周围寸草不生,但却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和尘土。 走到一处,他忽的停下脚步,蹲下身,捡了根树枝,扒拉开厚厚的枯枝烂叶。 一道三指粗的黑线渐渐显露出来。 找到了! 时景眼前一亮,立马顺着那条黑线一点一点的找了过去。 他找的认真且仔细,完全忘记了有人可能正处在水深火热中。 “沈大小姐”很暴躁。 红衣欲魔将他抱进密室后,就开始动手动脚,摸脸摸手就算了,眼看着就要摸上胸了。 虽然他不是女人,但莫名感觉到了贞操危机,就在他忍不住想动手的时候。 欲魔面色猛的一变,随后就化作一道红光遁走了。 不过,他走之前也不忘给“沈大小姐”拴了条铁链。 确定屋子里没有陌生的气息后,“沈大小姐”睁开了眼。 看清屋子里的景象后,漆黑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冰冷的杀意。 只见整个屋子里四处都是干涸的黑红色血液,靠着墙摆放着各种刑具。 每一个刑具上都还有至少一具尸体。 男人的、女人的、小孩儿的、老人的…… 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 完整的,不完整的…… 面容狰狞,血肉模糊。 看一眼便让人毛骨悚然,从头凉到脚。 就连他这种见惯了死尸的人,心头都忍不住一跳。 这个“鬼东西”他该死! 灼热的火灵力从他身体里冒出来,几个呼吸间便将脚踝上的铁链熔断了。 他站起身,活动下身子,然后便探查起来。 时景之前给他传音,猜测密室里或许会有极为重要的东西或线索,让他趁机查探一下。 密室里除了刑具,还有一张大床,一套桌椅,一个大架子...... 现在他就在床边,那张床凌乱斑驳不堪,还散发着不可名状的异味。 “沈大小姐”忽然有些恶心,紧蹙着眉心,恨不得现在就去清洗一番。 他现在有些理解时景见到脏东西时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了 稍微释放点灵气护在周身,阻绝恶臭的侵蚀。 他忍着恶心,将床铺翻了一遍,只在被褥下翻出几块染血的衣服碎片。 刚要走开去翻其他的地方,他的目光却被黑红油亮的木床吸引住。 这种色泽......可不像普通的漆料能达到的。 还有那股隐隐约约的诡异香气...... 想至此,他忽而挥出一道灵力,将整张床都掀了起来。 床下的地面虽然也不干净,但除了脏污,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然而,倒扣过来的床底上却赫然出现一个诡异的图案。 黑色的线条深深刻在床板上,散发着黑红色的微光,细看去,线条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他能认出这是一个阵法,可惜他并不擅长阵法,看不出是什么阵法。 但好在有个好脑子,他细细将整个图案都记在脑子里,到最后,竟然感觉一阵阵恶心。 意识到这图案有些邪门儿,他赶紧转开眼。 缓过气后,开始查探其他地方。 桌椅上除了污渍,没有什么特别。 架子上除了零散几本书,就是各种不同的药瓶。 瓶身上贴了名字,有毒药,有春药,有迷药,就是没有正儿八经治病的药。 忽而,他目光落在一个瓶子上。 化尸散? “沈大小姐”手伸到一半顿住,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垫着,拿了起来。 这倒是个好东西。 此次去辽国,若是不小心暴露了,有此物在,也好处理首尾。 又转了一圈,见再找不出什么,他向门口走去。 出了门,是一条两人宽的密道。 他感应了一下,便向最里面走去。 那里令他不舒服的气息更加浓郁。 “轰隆!” 一道闪电劈亮了半边天空。 雨下的更大更急了。 地上形成小股的涓涓细流,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枯枝烂叶尽皆浮了起来,被水流带着往低洼处流去。 地面被暴雨冲刷着,渐渐露出原本的样貌。 时景直起腰,冲天空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 天空应景的又打了一个响亮的雷,像极了傲娇的臭屁小孩儿。 地面冲刷干净了,雨势便渐渐变小。 最后云层竟迅速散开,露出皎洁的月光。 借着格外明亮的月光,时景终于看清了阵法的全貌。 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差点就被阴了! 这阵表面上是一个最低级的养魔阵,“阵眼”也很容易找到。 但如果直接用这个“阵眼”破阵,就会立即启动隐藏在养魔阵下的另一个杀阵。 子母天魔玄阴大阵! 一个阵法名自动出现在脑海里。 明阵养魔,暗阵养鬼,魔成之日,鬼王出世! 这布阵之人可真是下了一盘好棋! 怪不得大槐树说的道士会载了。 要不是祂搭了把手,让他看清了阵法的全貌,怕是他会栽。 想着,时景后怕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太过傲慢了。 这世界是真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 调整了一下心情,他开始思考破阵之法。 脑海中出现好几个破阵法,然而每一个都需要耗费他巨大的灵力和心神。 心中小人心疼的抱抱寄几,他白日里刚刚强行神魂离体,又借阴道,损了许多生气。 再将这阵破了,他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连护体灵气都用不出来了。 在他恢复的这段时间,他需要有个人给他驱阴挡鬼。 这般想着,一个人影第一时间跳入自己的脑海。 第88章 这个世道的错 心中有些小小的别扭。 不过,算了,大局为重。 大不了,他多念点清心咒。 将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出脑外,时景做起了破阵准备。 密道内,“沈大小姐”一路循着那股气息探索过去。 尽头竟然是一堵墙。 机关? 凭借着丰富的经验,他敲敲打打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机关。 严丝合缝的墙向两边滑去,一个通向下方的阶梯显现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好重的阴气! “沈大小姐”周身火灵之力跟受了刺激似的,猛的暴涨,将所有阴气都挡在了身前一臂之处。 犹豫了一会儿,他在门口机关处留下一个标记,便举步踏上了阶梯。 石墙在他身后无声合上,“沈大小姐”没有急着继续探索。 花费了一点时间,找到了里面的开关,又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确保后退路线通畅。 随后,才浑身警戒着,沿着阶梯缓步向下。 阶梯是螺旋形,方向感不好的人,可能走几步就失了方向。 但“沈大小姐”不同,方向感不好可带不了军。 踏下最后一个台阶,一个巨大的空旷密室出现在他眼前。 他默默推演了一下方位,然后发现一个有趣的事。 这处密室竟然几乎囊括了整个寺庙主殿的范围。 十六根一人粗的柱子支撑着整个建筑。 地上黑线画就了一个庞大的阵法。 阵法中间是个圆形的祭坛,八根小一些的柱子顶端放了一个火盆。 诡异的绿色火焰熊熊燃烧着。 八条锁链从火盆穿过,带着绿色的火焰集中在祭坛中央,共同锁着一个似实似虚的魂体。 魂体似乎是个女子,一身大红的衣衫,黑色长发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这是......厉鬼? “沈大小姐”谨慎的没有上前,远远的观察着。 忽然,红衣厉鬼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间露出些许惨白的面容,以及一双冰冷血红的双眸。 “你......是谁?” 声音带着久未开口说话的沙哑和僵硬。 “误入的无辜路人,姑娘又是谁?” “无辜路人?” 红衣厉鬼忽而厉声大笑起来,等她笑够了,才略带嘲讽道: “一般人可没办法毫发无伤的进到这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想死的赶紧离开。” “沈大小姐”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位厉鬼姑娘鬼还怪好的嘞! 竟然没想一口将他吞了。 “姑娘可需要帮助?” 这回轮到红衣厉鬼惊讶了。 她被困在这里这么久,还第一次有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还真是......自不量力啊...... “你要怎么帮我?破了这阵法?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阵法现在看着无害。 但只要你以探进来,阵法便会将你这一身血肉,包括灵魂都转化成我的养分。” 红衣厉鬼语气中带着嘲讽,然而其中的提醒之意,“沈大小姐”还是听出来了。 “她”笑了笑: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看姑娘也不是自愿留在这里,不知道姑娘介不介意再死一次呢?” “沈大小姐”这般说着,手掌向上一翻,红色的火苗出现在他的掌心。 红衣厉鬼看着“她”手心上下翻转的火焰,忽而又笑了: “我感觉到这火可以将我烧得渣都不剩,真好啊......” 被折磨了这么久,她终于能解脱了。 不过在彻底长眠之前,她想跟人说说自己的故事。 这故事,怕也会成为她曾存在于人世的最后一点痕迹吧...... 红衣厉鬼看着“沈大小姐”,眸中有怅然:“姑娘怕是还没成亲吧?” “沈大小姐”点点头。 “没成亲好啊。 女子没成亲前,勉强还算个人。 等成了亲,就成了个物件。 一个可以让人随意摆弄的物件。 要孝顺公婆,要讨夫君欢心,还要照顾子女,处理家中事务。 一天到晚,忙活的团团转,却换不来一句好。 婆婆动不动挑刺,说你备懒,要给你立规矩。 夫君嫌弃你伺候的不尽心,另找了贴心人。 孩子......孩子,说你行为粗鄙,上不了台面,要认别个为娘呢。” 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眸中闪过深切的悲哀。 从她身体里滋生出的血肉,最终化作刺向她的利刃。 给予她最深最痛的伤。 她也不甘、不解过,甚至恨过。 可是最终,身为一个母亲给了她孩子最后一次宽恕。 不恨了,但也.....别再见了,永远! “我这一生,活着被各种嫌弃,就连死了,也要被他们咒骂败坏了他们家的名声。 我以为死了就解脱了,没想到却被人困在这里,日日给我灌溉阴气,给我回看我凄凉失败的一生...... 我知道,那人是想让我生恨生怨,然后变成厉鬼。 呵呵,可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活着,我不得自在。 死了,休想再随意摆布我! 我的一生是遇人不淑,但追根究底是这个世道的错。 世道让女子成为男子的附属,世道让女子不得自由支配自己的人生。 我便是成了鬼王,杀再多的男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世道。 我不喜欢这个世道,不愿意在这个世界再多留一刻! 所以,姑娘,让我彻底解脱吧!” 红衣女鬼抬起了头,目光恳求的看着“沈大小家”,浓密的发丝向两边滑落,露出一张艳丽无比的面庞。 “沈大小姐”瞳孔一缩,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记忆迅速倒带,最终停在那尊目光无神的女像上。 竟然是她! 女像是她,男像是垂涎他的红衣男子。 “我是被一个红衣魔头带进密室的,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 红衣女鬼似是很不高兴听到他提红衣男子,冷笑一声: “原是怕污了姑娘的耳没有说,姑娘应该猜到了,我死的不光彩吧?” “沈大小姐”轻“嗯”了一声。 “我是被采花贼玷污而死,不过,那狗贼也没占到便宜,我死前将他作孽的孽根给一剪刀剪了!” 说着,红衣女鬼露出痛快之色。 “沈大小姐”莫名感觉身下一凉,轻咳了一声,才问道: “所以,外面那个就是那个采花贼?” 第89章 姑娘,给点劲啊! “是啊,那狗东西以为魔体大成就能为所欲为,却不知道,这阵相辅相成,只要我不成鬼王,他永远也别想成为真正的魔!” 红衣女子笑得癫狂,眸中带着即将解脱的畅快: “所以,姑娘,快来将我烧成灰吧!” 这是她第二次求死了,那么迫不及待,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让她留恋的地方。 “沈大小姐”却从中听出了她对这个世界满满的失望。 “好。” “他”嗓音微微有些干涩道。 手心中再次凝聚起炽热的火灵之气,然后狠狠向女子身上甩去。 “嗡!” 察觉到异物,地上的阵法瞬间启动,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浓郁的黑气从地底升腾而起,如一条黑蛇般,朝灵力火球弹射而去。 偏偏“沈大小姐”的灵力火球是邪物的克星,跟黑气蛇迎头碰上,便将它劈成了两半。 随后,势如破竹,在浓郁的黑暗中冲出一条光明大道。 然而,黑气也并没有退缩,前仆后继的阻止灵力火球的前进。 蚁多咬死象,灵力火球慢慢的被消耗,变得越来越小,速度也越来越慢。 拼着最后一口气到达了中央祭台,没想到中央祭台周围也有阵法,围绕祭台升起一圈黑红色的屛罩,将最后一丝火灵力彻底扑灭了。 随着火灵力的熄灭,红衣女子双眸中的光也暗淡下来,她看向“沈大小姐”恨铁不成钢: “姑娘,给点劲啊!”(嘿嘿,有人能get到这句的出处吗?) “沈大小姐”:....... 默默的再次凝聚出一个更大的灵力球,然后使劲甩了出去。 这回灵力球挺争气,到中央祭台还有拳头大,跟黑红色护罩相持了一段时间才湮灭。 红衣女子见有戏,眼睛有亮了起来,给“她”加油鼓劲:“有进步了,再大力点,瞄准点,下次肯定就有了。” “沈大小姐”:......他有不了,这辈子都有不了! 他能说,刚刚已经是他的全力一击了吗? 看着已经几乎被黑气全部笼罩的密室,他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这些黑气看起来跟“活”的一般,时不时朝他极速冲刺,然后在阵法边缘被看不见的东西挡回去。 在红衣女子的再次催促下,他凝聚出了第三个灵力球。 刚要甩出去,便感觉身后一道魔气袭来。 他眸光一凝,迅速一个闪身,躲开了攻击。 然后一个旋身,将手中凝聚起的灵力球朝身后来“人”甩去。 红衣男子从楼梯上俯冲而下,头发张扬的随风舞动。 看见那颗小小的灵力球,他不屑的哼了一声,这么点修为也敢来挑衅!? 他随意的挥了挥手,一股魔气射出,正对上灵力球。 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者,没想到“她”的灵力性质特殊,竟瞬间破开他的魔气,直冲他面门。 他瞳孔猛的一缩,着急忙慌的闪身躲避。 然而已经晚了,灵力球还是擦伤了他的脸颊。 “啊!!!” 灼烧的剧痛让他捂着脸痛苦哀嚎。 趁他病要他命,“沈大小姐”快速搓出几个小点的灵力球,一股脑朝红衣男子甩去。 红衣男子忍着疼痛狼狈躲闪。 待这波攻击完,他身上又多了几处灼伤。 他睚眦欲裂的瞪向“沈大小姐”: “贱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他就化作一道黑红流光飞了过来。 “沈大小姐”嘴角冷冷翘起,他早就想揍这恶心东西一顿了! 浑身灵力暴涨,他也化作一道灵光冲了过去。 霎时,一火红,一黑红两道身影战成一团。 看见红衣男子,死前的遭遇和痛苦再次浮现在眼前,红衣女子瞬间双目血红。 “啊!!!!” “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她不断挣扎着想挣断身上的锁链,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上面附着的绿色火焰却猛地暴涨,颜色也越来越深。 激斗中的“沈大小姐”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 发现她眼睛已经红的几欲滴血,里面满是仇恨和疯狂,全然不见刚刚的理智。 这是怎么回事? 她之前明明已经看投红尘,一心求死了。 现在怎么会突然被仇恨所控? 趁着他这瞬间的分神,红衣男子一掌狠狠抓向“沈大小姐”的胸口。 那里是女子的一大弱点,无论多厉害的女子,只要被碰到这处弱点,必然会方寸大乱。 等他将这丑娘们拿下,看他怎么“收拾”他! 这般想着,他眸中不由划过淫邪之色。 他还没有尝过修行女人的滋味呢! 身体会比普通女人更软更有韧性吗? 皮肤会不会也更光滑? 叫起来是不是也更带劲? “沈大小姐”一回眸就看见他恶心的嘴脸,顿时面沉如水。 手在腰间一抚,一柄软剑从腰间抽出。 森寒的剑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红衣男子抓来的手。 红衣男子面色一变,手猛然一缩,身子硬生生在空中转了个方向。 “沈大小姐”不给他变招的机会,持剑继续攻了上去。 招招往对方要害上刺。 这一次,他打得很急。 逼着红衣男子往台阶上后退。 他发现,红衣女子的不对劲就是从看见红衣男子开始的。 所以,这也是布阵之人的谋划吗? 任是她心智再坚定,只要碰见这个毁了她一生的人,也还是会心绪大乱。 如此,那些时刻萦绕着她的阴气和怨气便会趁机侵蚀她的心智。 他得将这个刺激她的“病原”引出去。 因着地市狭窄,红衣男子有些束手束脚,一时间被“沈大小姐”凌厉的攻势逼得节节后退,很快便退回了上层的密道。 地方一充裕,红衣男子窝着的一肚子火,也瞬间爆发出来,猛烈反击起来。 一人一魔瞬间斗的难解难分。 不过一会儿,两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 寺庙外,时景做完了最后的布置。 他直起腰,抬头就对上十几双黑幽幽、冷飕飕的眼睛。 “哦,姐妹们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你是不是在耍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本命物,对不对?” 第90章 不客气呢亲~ 被凶了,时景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姐妹们,为何这么说啊?可是没找到?” “我们将整个寺庙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还跟花满天那狗贼打了一架,他说,根本没有劳什子的本命物!” 女子冷冰冰说道。 那狗贼的原话是:我早已舍了肉体,灵魂成魔,哪还用的着将一摊烂肉当宝贝?!果然女人就是傻,随随便便就被人诓骗了,我劝你们还是老实点,我还能让你们多活一点...... 那时,她们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是那狗贼突然脸色大变,丢下她们跑了,怕是那会儿,她们就已经折进去了。 时景叹息着摇摇头:“他说没有就没有啊?姐妹们你们怎么这么好骗呢?” 又说她们好骗! 女子似被戳中了什么痛点,顿时炸了,浑身戾气暴涨: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去死!都去死!!” 女子尖利诡谲的声音响彻夜空,吓得鸟兽鱼虫尽皆噤声。 十几个女子一起暴动,长发如利箭直指天空。 利爪上长长的指甲直指时景。 时景看着这狂暴的场景,无奈摇头叹气: “唉......都是渣男惹出来的祸事。 姐妹们记住了,宁愿相信猪能上树,也不要相信男人的嘴。” 他话音刚落,那十几道“人影”就已经近在眼前。 当然,脸色也被他刺激的更不好了。 时景眯眼一笑,手一翻,瞬间十几张符纸如箭般射出。 精准的贴到女子们的额头上。 瞬间,女子们动弹不了了。 甚至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睛凶狠的瞪着时景。 时景被盯的怕怕的拍了拍胸脯: “姐妹们,别这么看着我啊。 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们的,只是,不想你们打扰我办正事。 所以才找了个理由将你们支开一下下。 现在万事俱备,姐妹们就暂且歇歇吧! 待我处理完,再送你们去地府。” 说罢,时景冲大槐树喊了一句:“老槐,别躲懒了,来活了!” 刚歇了一小会儿的小绿老头儿:...... 你才老槐! 你全家都老槐! 他明明还只是个刚生出灵体没多久的小宝宝! 心中咆哮着,身体却很诚实的小跑着近前,将那些被定住的女鬼往槐树下搬。 时景满意的点点头,又嘱咐了一句:“待会儿动静可能有些大,你将这些人都护住了,事后,我送你一件大礼。” 大礼? 听到这两个字,无精打采的小绿老头儿顿时来了精神,他回头刚欲问是什么大礼,瞳孔就一缩,急声喊道:“小心!” 时景没有回头,身子一扭又一扭,就轻松躲开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啪叽!啪叽!” 几个小身影因惯性太大,摔到了地上。 时景好整以暇的看着几个小鬼的窘状:“倒是忘了你们几个了。” 其中比较大的一个小鬼爬起来,凶巴巴道:“放了我娘,不然,我变成厉鬼吃了你!” “(^u^)ノ~yo,志向远大,不错继续保持。” 时景笑眯眯,一边夸着人家小孩儿,一边毫不留情一人分发一张定身符。 “好了,老槐,让他们母子团聚吧!” “好嘞,交给我!就是吧......你刚刚说的大礼,是什么?” 小绿老头儿搓搓手,满脸满眼的期待。 它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要给它送礼呢~ 时景斜睨他一眼,笑道: “事后你就知道了,先忙你的事去,别打扰我。 天快亮了,可不能误了破阵的时辰。” “喔喔喔~” “喔喔喔~” “喔喔喔~” 鸡鸣三遍,天边飘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时景动了。 庞大的木之灵力灌入新布下的阵法。 霎时,源源不断的生气和阳气从树林中、从天空中、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形成一个庞大的旋涡。 待旋涡威力大成,时景脸色已经惨白毫无血色,鲜血缓缓从他嘴角滑落。 第一滴血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时景厉喝一声:“破!” 随着他的话音,庞大的旋涡开始朝中间挤压。 子母天魔玄阴大阵被触发,阴气和魔气翻滚着,张牙舞爪的向外扑来。 然而,在充满阳气和生气的灵力旋涡后,便被无情的搅散。 小绿老头儿站在疯狂摇摆的树冠上,目瞪口呆。 心中弹幕疯狂刷屏: 我嘞个乖乖,这简直就是绞肉机啊! 它要是被卷进去,怕是会被连根拔起,然后瞬间被绞成碎末。 密道内。 整个空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打的正欢的一人一魔默契的各自后退,暂时休战。 怎么回事? 两人虽都有同样的疑问,但红衣男子却更心神俱颤。 因为,他的力量在飞速减少。 转身飞速向外飞去,他得去查查外面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那些不自量力的臭娘们? 出了地道,他一心向外跑,没有察觉到他的备用“菜”都消失不见了。 “沈大小姐”紧跟在他后面,刚一出来,目光便一顿。 人都不见了。 所以这番动静,是时景出手了吗? 他究竟做了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房顶便忽然被掀飞了。 “沈大小姐”抬头看去,正好跟时景探出的脑袋对上。 “嗨~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正要去找你呢~” “沈大小姐”看着他头顶上方恐怖的灵力漩涡,嘴角抽了抽:“那真是谢谢你了啊~” 还记得有他这么一个深入虎穴的人。 “不客气呢亲~”时景笑眯眯伸出手: “来,快上来,幸亏我来得及时,不然,你现在一出门,就要被卷到天上去了。 现在的风暴中心可比周围安全多了。” “沈大小姐”:...... 这人突然对他笑得这么甜,但他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时景有些心虚的将人拉上来。 他之前是真的忘了寺庙里还有这么一个友军。 要不是那红衣男子突然冲出来,他都想不起来。 不过,他也算来的及时吧? 对吧? “沈大小姐”目光幽幽的看向他:“如果我被卷进去了,你会怎么办?” 时景脱口而出:“当然是立即去救你啊!” “是吗?” “沈大小姐”眯起双眼,表示怀疑。 “嗯嗯,是的呢!” 时景小鸡啄米点头。 “啊啊啊!!!” 两人正假笑着,耳边忽然传来女子尖利的惨叫声。 “沈大小姐”脸色一变:“坏了,里面还有一个女子。” 第91章 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是何人?” 时景有些为难。 别看他现在嘻嘻哈哈的,其实他也早已是强弩之末,硬挺着罢了。 “这里下方的一个密室了,一个女子阴魂被囚在阵中,有人想将她养成鬼王,之前见到红衣男子失去理智了。 你这阵还能坚持多久?” “沈大小姐”抬头看了看在快速往中间挤压的旋涡,心中盘算着,时间够不够他回去将红衣女子身上的锁链破开。 时景叹息:“我也不知,按理说,这阵一旦开启,便直到范围内所有阴气和魔气都净化殆尽才会停下来。 但现在,我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停下来了。” 因为,他已经几乎丧失了对阵法的控制。 阵法一道,需要极高的天赋,他在现代蓝星学了一点儿。 但因为条件有限,很多阵法都施展不开。 去了趟地府后,阎王给他的储物戒里有一本阵法书。 他研究过一段时间,这个狂暴版的净化阵,他也是第一次布。 没想到,成功是成功了,但也出了一点点小差错。 “沈大小姐”看出了他话语中的为难,这才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脸色蜡黄,白的不太明显,但那两片嘴唇已经白的毫无血色了。 顿时心中懊恼,他必定是受伤了。 他应该早点发现的。 时景正在估算着阵法彻底失控的时间,便感觉腰间缠上一只铁臂。 然后身子一轻,他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嗯,又是一个公主抱。 时景手不自觉的攀上了“女子”的颈项:“你不去救那个女子了?” “人各有命,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而且,她本来就不想活了。 死在我的灵火下,还是死在你的阵法下,差别都不大。” “沈大小姐”的声音很平静,却在时景的心中掀起一层波澜。 在他心中,他比较重要吗? “你明明想救她的,这么走了,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因为力有不逮而不得不放弃的人,不差她一个。” “沈大小姐”说着垂眸看向时景,开导道: “我们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所以你也不要因此而愧疚。 那是她的命。” 时景一怔,他在安慰他? 细细密密的暖流从心底滋生。 自小他受到的教育就是,救死扶伤是他身为医生应尽的责任。 他不否认,但有时候他也很惶恐。 万一诊断出错怎么办? 医死人怎办? 救不回来怎么办? 他算不算在杀人? 每每想到此,巨大的心理压力便会席卷而来。 然而,现在有人告诉他,救不了也不是他的错。 一直压在心头的某个担子忽然就卸了下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接近旋涡的出口。 时景却突然展颜一笑:“话虽如此,但能救还是救一把吧。” 说完,他手指快速掐动。 “开!” 一道黑色旋涡应声而现。 时景从“沈大小姐”怀中跳起,半只脚踏入黑色旋涡,又探回身子对“沈大小姐”道: “你先出去,我去去就回。” 说罢,就彻底消失在黑色旋涡里。 “沈大小姐”瞳孔一缩,来不及细想,紧跟着就踏进了正在收缩的黑色漩涡。 阎王殿后院。 美人阎王正在跟自家亲亲玩划酒令,谁输了就脱一件衣服那种。 此时,两人身上皆只剩下一件中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这一局你输了,嘿嘿,你别动,我要亲自给你脱......” 美人阎王“淫笑”着,双手探向自家亲亲的衣领。 衣服刚脱到一半,就察觉有生人闯入了地府。 “擦!又是那个痨病鬼!” 美人阎王骂骂咧咧的穿上衣服,随后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独留高大冷峻的男子衣衫半脱,好不凄凉。 他缓缓拉起自己的衣衫,凤眸微眯。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举步朝前殿走去。 “哟~痨病鬼,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美人阎王阴沉着脸从旋涡中踏出,一看时景病歪歪的倒在人怀里,顿时乐了。 “你怎么来了?” 时景虚弱的连白眼都翻不动了,但语气里的嫌弃,“沈大小姐”听的分明。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还不是你,走个阴道竟然也会被人尾随。 我还以为你是被什么歹人盯上了呢。 现在看来,我是白操心了。 这位美女......帅哥,姓谁名谁,今年几岁啊?” 美人阎王只扫了一眼周围的狼藉,便将视线落在“沈大小姐”身上。 “沈大小姐”心中警戒值拉到顶,这个人,不,这只鬼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 没等“沈大小姐”回话,时景打断道: “别犯花痴,小心我找你家那位告状! 既然来了,就干点活。 喏,瞅见了吗? 有办法将她放出来不?” 时景朝仍被锁着的红衣女子抬抬下巴。 他还是托大了,以为能借助净化阵轻松将人放出。 没想到,那阵无比坚固,竟然有拖着女子一起湮灭的趋势。 美人阎王本是随意一看,等看清了困住女子的阵法,顿时挑了挑眉: “有意思,这个世界竟然会有这么阴毒的阵。” 时景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这阵这方世界不该有?可我在......” 话说到一半,他看了一眼“沈大小姐”,随后才继续道: “我在师门典籍中明明看过这个阵法。” 美人阎王,似笑非笑,目光在“沈大小姐”冷冰冰的脸上游移: “这里有外人,此事我们私下再谈。” 哟~脸更黑了呢~ 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美人阎王满意的收回目光:“行了,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时景点点头,只是已经没有余力再开一次鬼门。 刚要开口让美人阎王给他开个门,腿弯便一软,再次被人懒腰抱起来了。 “沈大小姐”垂眸看向他:“我带你走。” 说完,他一提起,从头顶一个已经破了的大窟窿上跃了出去。 美人阎王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了两声:“这种丑鬼竟然也有人能看上,人类的审美果然......很多元。” 感叹完,他转头走到已经奄奄一息的红衣女鬼身前。 没有急着救人,而是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一道金光从手指上射出,瞬间融入红衣女鬼额头。 第92章 想钓鱼,没有饵可不行 金光一入,便有浓郁的魔气咆哮着从她身体里蜂拥而出。 “咔咔!” 坚不可摧的锁链发出碎裂声。 待最后一丝魔气被驱散干净,锁链也彻底断裂。 此时女子阴魂已极近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化成尘埃散去。 她幽幽睁开眼,看向面前的红衣艳丽男子,嘴角露出一个解脱的笑: “多、多谢......” 她感觉她快散架了,但...... 也终于自由了! 闭上眼,她安心的等待着彻底湮灭。 “别急着死啊,那痨病鬼喜欢乱发善心,我也不一样,从不白干活。” 美人阎王笑眯眯,说出的话却格外令人心寒。 女鬼颤颤的睁开眼,嘴皮动了动。 她想说,他想让她做什么。 但她实在太虚弱了,一个字未说出,意识便在慢慢消散。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美人阎王将女鬼的魂魄胡乱塞进衣袖,嘴角裂向耳后根: “嘿嘿,精神稳定,能吃苦,还不怕死,真是做牛马的好苗子......” 转头看向中央祭坛,他衣袖一挥,又是一道金光,将地面鸿楚一个大坑。 一个黑底红纹的旗子从坑中飞射而出,朝着头顶的破洞遁去。 美人阎王五指成爪一吸,便将那旗子吸入到掌心。 旗子震动,不断往外射魔气凝聚成的黑剪,以期敌人吃痛松开它。 “乖一点,不然烧了你哦~” 美人阎王曲起一根手指,敲了一下小旗子。 小旗子跟听懂了般,瑟瑟发抖,倒是不再挣扎了,旗面耷拉下来,怎么看怎么有种垂头丧气的意味。 “轰隆!” 恐怖的旋风将头顶所有的建筑物都卷走。 美人阎王理理被吹乱的发丝,抬脚踏进骤然出现在身侧的黑色旋涡。 “走吧,回去好好交代一下你是从哪里来,怎么来的,不要试图撒谎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的身影刚消失,头顶的旋风便挤压到极致,随后轰然一声炸开。 将触及的所有一切都炸成了齑粉。 只除了一株参天的大槐树。 它的树冠被吹掉了大半,连树干都倾斜的几欲折断,深深扎在泥土里的根须蹦的死紧,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吱声。 待风止尘散,大槐树坚强的活了下来。 连带着被他护住的所有生灵都活了下来。 时景感觉自己浑身暖洋洋,浑身无力感也消失不少。 他睁开眼,长舒一口气,对身后之人道: “好了,我没事了,你别再给我输灵力了。” 再输下去,他怕他灵力枯竭。 闻言,“沈大小姐”抵在他后背的双手向上移,转为扶住他的双肩:“感觉怎么样了?” “舒服多了,扶我起来。” “沈大小姐”微微蹙眉:“你又要做什么?” 这般虚弱,现在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嘛? 时景眼神示意他看向尚在昏迷中的一群人: “善后啊~总得想好怎么跟他们解释,为何一觉醒来就换了个地方,原来的寺庙还一夕之间就化为灰烬了。” “沈大小姐”一脸无语的看向他: “为什么要解释?我们不是跟他们一样昏迷了吗?” 时景一顿,恍然道:“对啊!我为什么要解释?” 肯定是,在现代蓝星作为半官方人员处理“现场”处理习惯了。 这里又不是万民皆信“世上无鬼”的世界,一切都推倒闹鬼上不就好了。 一朝想通,时景顿时浑身一软,将全身重量压到身后之人身上。 “对了,你那些货物很重要吗?要运去哪里?” 听时景一提,“沈大小姐”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们的所有货物都随风消散了。 瞬间,他心疼的直抽抽。 “那些都是要送到边境的粮草,如今这般,边境的战士们怕是要饿肚子了。” “军粮啊......” 时景有一丢丢失望,却并没有太惊讶。 如果只是普通的商队,还不值当派军队乔装押送。 抬头,见“沈大小姐”一脸沮丧和心疼,时景拍拍他扶住他腰的手:“扶我去那边。” 他下巴点向一块空地。 “去那边干什么?” “沈大小姐”边带着他往那边走,边疑惑问道。 时景神秘一笑:“给你份大礼......” “什么大......” “沈大小姐”疑问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震惊道:“你都收起来了?!” 时景得意洋洋一挥衣袖,挡住手上的储物戒:“当然。这么多好东西,当然不能就这么毁了。” 毕竟浪费可耻。 原本打算,要是真是商队的货,他就准备将这批物资昧下了,救济灾民也好,支援军队也好,总之不会浪费了。 想了想,他不甘不愿的将皓日法王带的货物也放了出来。 “沈大小姐”疑惑:“这些是皓日法王的东西?为何也要拿出来?” 时景意味深长道:“你不想知道,他运送这么多东西到底要给谁吗?” “沈大小姐”一点就透:“你想钓鱼?” 时景颔首,笑道:“不错,想钓鱼,没有饵可不行。” “沈大小姐”目光移向那些货物,这些就是饵了。 “嘤嘤嘤~ 额滴头发呀~ 额滴个老腰啊~ 额滴个腿哟~ 全断了呀! 额滴个老天爷,你咋就这么狠心捏~” 念唱作打,哭天抢地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时景一挑眉,转头看向作怪的小绿老头儿:“你怎么突然变陕西腔了?” 小绿老头儿拖着两条裤袋泪和两条鼻涕,眼一瞪,凶巴巴道: “我老家陕西的不行吗?” “你还有老家?”时景好笑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从老家来到这里的?” 小绿老头扶着腰哼哼:“你管我怎么来?你之前说的大礼到底是什么?” 它忙活的一大顿,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那可真是太亏了! “哦, 对,差点忘了。” 时景在小绿老头儿虎视眈眈中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本书,丢给了他: “我家祖传的宝贝,送你了。” 小绿老头看见是本书的时候本有些炸毛,它忙活的一大顿竟然只得到一本书? 是在讽刺它识字不多吗? 然而,等它看清书的名字,顿时瞪大双眼:“这这这.......你怎么会有这种宝贝?” 第93章 谁啊!敢惹你槐树仙爷爷! 小绿老头边说边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 里面记载了一个槐树妖前辈多年的修炼心得! 忽而,它眼前一亮,竟然还有修成人身之法! 这正是它现在急缺的。 自它诞生以来,就可以说一直是在野蛮生长。 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就诞生了灵智,然后又稀里糊涂有了灵体。 有了灵体后,它也继续一门心思的吸纳灵气。 但它发现修为到达一定程度后就几乎没有进展。 之前它还以为是自己造了“杀孽”,被天道惩罚了。 今日方才明了,它缺的是一本正经的修炼之法。 如今,时景这本书可是解了它燃眉之急。 时景看着它欢喜的模样,笑了笑:“都说了,是祖传之物。” 小绿老头从狂喜中抽离出来,追问道:“那这位前辈在哪?我能去拜访他吗?” 这是它遇到的第一个同族,莫名就产生了许多的亲近感。 “他......” 时景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沈大小姐”打断。 “他们快醒了。” 时景神色一敛:“老槐,你先回树里吧,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说。” “哎,好嘞。” 小绿老头儿答应的很痛快。 若说之前,它还希望这个小煞星赶紧走,最好永远别再见。 现在嘛......它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跟时景打好关系,好打听同族前辈的事情。 “欸~等等,走之前先给我们俩来两下?” “来两下?你确定?” 小绿老头儿有些不确定。 但心中却有些蠢蠢欲动,它虽然不再讨厌这个小子,但能报一下之前的仇,也是好滴嘛~ “确定。” 时景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才朝小绿老头儿肯定的点了点头。 “沈大小姐”也默不作声的坐到了他身边。 他明白时景的意思。 皓日法王好歹也是个修行之人,对人的气息感应甚是敏感。 他俩现在都是虚弱状态,装晕怕是会露馅儿。 还不如真的晕过去。 “嘿嘿,那我可就来了!” 小绿老头儿兴奋的朝拳头吹了口气,然后利落的在两人后脖颈处,一人给了一手刀。 时景和“沈大小姐”瞬间头顶着头,失去了意识。 小绿老头儿得意又痛快,再次朝自己手上吹了口气,才悠哉游哉的消失在树干里。 太阳完全跳出山头,刺眼的阳光照在人脸上。 让人不得不从从美梦中醒来。 皓日法王一睁眼,就发现情况不对。 他迅速站起身,防备的环顾四周。 四野空旷,一片狼藉。 没有危险。 可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心中升起悚然之感。 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什么都没听到。 而且,他们又是怎么从寺庙里来到槐树下的? 槐树? 他猛地开始狂奔,直到跑出大槐树的范围,才停下来,转身警惕的看着枝断叶秃的大槐树。 寺庙都被摧毁了,离得这么近的大槐树为什么没有多少事? 还有他们身上为什么没有伤? 难不成有人救了他们? 他正疑惑着,树下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来。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惶恐惊呼声。 忽然,一个年纪略大的男人,噗通一下跪下,对着大槐树就是“咚咚咚”几个响头。 周围的人被他吓了一跳。 “老杨头儿,你干什么?” 老杨头儿以头抵地,虔诚高呼:“多谢槐树仙救命之恩!” “槐树仙?老杨头儿你说什么呢? 昨晚,明明这棵树上还寄生了那么多怨魂,怎么会是仙?” 老杨头儿抬起头,一脸严肃道: “那是你们不懂,槐树本就吸阴,它身上有怨魂再正常不过。 昨晚槐树老爷放怨魂出来,肯定是在警示我们。 他早就知道昨晚会有危险,想让我们吓走,离开那座鬼寺。 没想到皓日公子竟然会驱邪。 槐树仙没有办法,这才施法迷晕我们,然后从灾难中护住我们。” 他这一番离谱中又带着几分合理的解释,几乎瞬间就获得了其他人的认同。 纷纷跪地叩首感谢槐树仙救命之恩。 只除了紧蹙双眉的皓日法王,以及仍然没有醒过来的“风如景”和“沈大小姐”。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隐在树梢上的小绿老头儿有些麻爪。 虽然它昨晚放任怨魂袭击时景几人,确实是有将这些人吓走的意思,昨晚这些人也确实是它护住的。 但...... 第一次被人感谢,还怪不意思的嘞~ 它挠了挠脸,嘴角却抑制不住扬起。 皓日法王看看跪了一地的人,又看看那棵大槐树。 眸中闪过迟疑,难道这大槐树真的成精了? 身为修行之人,精怪他也是见过的。 所以,他其实比普通人更容易相信老槐树成精了。 只是,他为何一点妖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呀!快来看!槐树仙将我们的货物也保下来了。” 有人高呼一声。 其他人呼啦啦一下又都围到货物那边去了。 没了人影遮挡,皓日法王终于看见了“风如景”和“沈大小姐”。 “沈大小姐”被几个忠心的沈氏下属照顾着,又是擦汗,又是扇风。 “风如景”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皓日法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向时景走去。 刚经历了一场诡异的事,众人侥幸没事,但也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收拾了东西,就抓紧上路了。 尘土扬起,又落下。 长长的车队也看不见了。 小绿老头儿站在树梢,有些怅然若失。 环顾了一下光秃秃的四周,它感受到了人类说的“寂寞”。 以后,周围真的只有它一棵树了。 不过这样也好,它终于能安心修炼了。 小绿老头儿想到时景给他的那本书,顿时又喜笑颜开起来。 对,它要抓紧修炼,争取早日修炼出人身。 这样,它就不用守在一个地方,可以到处走走看看了。 只是,它刚研究了一天新的修炼功法,就被人踹响了“大门”。 “老槐树,出来!” 谁啊!这么没有礼貌! 小绿老头儿暴躁的抓抓头发。 还有这功法的字怎么这么难认啊!!! 外面的“踹门”声越来急促。 小绿老头儿将那本修炼心得往自己头发里一塞,气势汹汹的出去了。 “谁啊!敢惹你槐树仙爷爷!” 第94章 需要帮忙搓澡吗? 等它看清来人,心顿时提了起来,手悄悄背在身后,凝聚起一团灵气。 “你是谁?想干什么?” 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阴森森道: “我是谁?我每次来,你不是都在旁边看着吗?” 小绿老头儿回刺道: “我是看着,但你也没自爆家门啊! 老黑鬼,你找我干什么?” 老黑鬼?! 黑袍人宽袖下的手握紧。 先忍忍,这老槐树还有用...... “我问你,这发生什么了?是什么人破了我的阵?” 小绿老头儿双臂抱胸: “我跟你很熟吗?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人类还知道要花钱买消息,你空口白牙的一咧咧就问出来了? 好大的脸哦~” 黑袍人估计从没被人这么阴阳怪气过,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从袖子中掏出一颗亮闪闪的石头递了过去。 “灵石?” 小绿老头儿双眸一亮,手化作枝蔓就朝那颗灵石而去。 黑袍人手一翻,就将灵石收了回去:“先告我消息,这块灵石就给你。” 扑了个空,小绿老头儿很不开心,理直气壮的加价: “我要十块灵石,先给我一半儿。” 黑袍人气笑了: “你知道现在灵石有多珍贵吗?还十块灵石?想屁吃呢! 就一块!” 小绿老头儿:“那、那两块!少一块儿,都不行。” “行!” 黑袍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先给我一块儿当定金!” 小绿老头儿视线牢牢落在黑袍人的手上。 “给你。” 黑袍人最终还是将手中的灵石抛给了小绿老头儿:“说吧,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绿老头儿喜笑颜开的一把接住,稀罕的把玩了一会儿才道: “事情是这样滴......好了,我知道的都说了,把剩下那块灵石给我吧?” 黑袍人沉默着,他在思考着这老槐树的价值,够不够两块灵石。 小绿老头儿很敏感,立即警惕道:“怎么?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黑袍人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没骗我吧?” 小绿老头儿立即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心魔誓!” “发就发!我发誓,刚刚所言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小绿老头儿这誓发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黑袍人抬手甩出一颗灵石:“接着。” 小绿老头儿再次站到了树尖上,看着黑袍人消失的背影,嘿嘿笑了。 反正他看那两小子跟那个叫皓日的也不是一条心,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至于刚刚的誓言? 反正,它现在也动不动就遭雷劈,再多挨几下也没差啦~ ...... 时景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 头顶是青色的床幔。 显然,他们今晚找到住的地方了。 “吱呀~”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托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进来了。 托盘上放着两盘菜和一碗米饭。 他埋着头,全神贯注的将所有东西都稳稳当当的放到桌子上,他才抬起头,看向床。 正好跟时景惺忪的睡眼对上,他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 “客官,您醒了?” 时景“嗯”了一声,撑着酸疼的身体,艰难的坐起来:“这是哪里?” 小二很有眼色的上前,帮他半靠在床头:“回客官,这里是如回客栈。” “如回客栈?你们跟永宁城那个是一下?” “是一家,客官去过永宁城?” “嗯,永宁城的陈掌柜是个很热情的人,服务也好,想必这里的如回客栈也差不到哪去。” 小二被夸的很开心: “客官谬赞了,你放心,在这里住着,保准让您顺心,睡了这久,可是饿了? 我刚好给您送了饭菜来,我扶您起来吃点?” “好,那就麻烦小二哥了。” 时景坐到桌边,刚拿起筷子,又忽而叫住要退下的小二:“对了,小二哥,麻烦你再送桶热水上来,我想洗个澡。” “好嘞,待会儿就跟您送来。” 小二心情相当不错,哼着小曲就下楼了。 碰见相熟的小二,对方打趣道: “笑这么开心,捡钱了?还是客人给打赏了?” “都没有,就是开心。” 小二轻快回了一句,就去厨房给时景安排洗澡水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刚刚那位客官说了一会儿话,心情莫名愉快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他叫他“小二哥”的时候没有那种高高在上吧..... 时景饭吃到一半儿,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以为是店小二送热水,就随口应了句:“进来吧。” “阿风,听说你醒了,身上可还有不适?” 皓日法王的声音传来。 “法王......” 时景赶忙放下碗筷,就要站起身,结果屁股刚离开椅子,大腿一阵酸痛,他整个人又跌了回去,喉咙里溢出低低一声闷哼。 “怎么了?” 皓日法王快步上前,扶住时景的手臂。 结果他手刚触碰到时景,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 这糟糕的、熟悉的感觉! 皓日法王飞快缩回手,装作给他倒茶道: “身体不舒服就别起来了,来,喝杯水。” 时景接过茶杯: “多谢法王关心,就是浑身酸痛无力,估计是睡的时间太长的缘故。 等吃点东西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吃,我们也不是外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法王吃过了吗?” “吃了......” 两人拉了一会儿无聊的家常,皓日法王终于道出了他来的主要目的: “阿风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时景咽下一口饭,苦笑道: “我还正想问您呢,我这一觉睡的可够长的,是不是昨晚我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而且,我这身子疼的也有些奇怪,跟跑了一整晚似的。” 他这么一说,皓日法王也怀疑起来。 这人体质本就极易招阴魂,说不定昨晚他真被附体了。 不过,看他这满脸惶恐的模样,怕是也不知道什么。 于是,他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你就是睡得多了,又坐了一天马车,说不定在马车上磕碰到了。” “是这样吗?” 时景表示怀疑,皓日法王又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 吃完饭,恢复了些力气,送走了热情的要帮他洗澡的店小二。 时景泡在热水里,双臂搭在桶沿,舒服的出了口气。 “需要帮忙搓澡吗?” 第95章 你轻点,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卸去“沈大小姐”的马甲,容衍再一次水灵灵的跳窗而来。 帅气的倚在窗户边,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时景,要是再吹两声口哨,就跟小流氓没什么两样了。 时景目光落在他衣领打开的胸口上,挑眉道: “你这是又来自荐枕席了?” 容衍坦然一笑:“是啊。阿景不欢迎吗?” 时景淡淡一笑:“欢迎,美人在怀,谁能拒绝呢?”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真的需要一个“阳气包”护在身边。 他抬手随意勾了勾:“来,美人,过来给爷搓个背。” “遵命!爷~奴家来了~” 容衍捏了个兰花指,扭搭扭搭的就过来了。 “噗嗤!” 时景被他这猝不及防的搞怪给逗笑了,撩了一把洗澡水甩到他身上,笑骂道:“死相~” 容衍没管身上的水,笑着拿起搭在浴桶边上的搓澡布,搭上了时景的手臂。 刚搓了一下,时景便“嘶”了一声。 “怎么了?我劲使大了?” 容衍立即停下来,有些不确定。 他力道明明已经放松了许多。 “不是,是灵力过度使用,导致的肌肉经脉酸胀疼痛,等过几天就好了。” “我会一门儿独家按摩手法,对肌肉酸痛有极佳的效果,你要不要试试?” 容衍边说着,边再次放轻了力道,给时景搓起澡来。 时景也确实全身乏力,懒得自己动手,便干脆放松下来,由着他去了。 “也是跟岑老大夫学的?” “不是,是师父教的。” “教你修炼之法的师父?” 时景垂下的眼眸里幽光一闪。 教给徒弟那般暴烈的功法,这真的是正经师父吗? 容衍:“嗯。师父说我修炼的功法太过暴烈,这套按摩手法可以让我受损的肌肉快速恢复。” “你师父既然知道这功法暴烈,为什么还要教给你?” 时景的声音有些冷,容衍敏锐的捕捉到他话中对他师父的不喜。 心底最深处滋生出一抹欢喜:“你在关心我?” 时景:“???你从哪儿看出我在关心你?” 容衍凑在他耳朵边,暧昧细语:“从心。我能感觉的到......” 时景耳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反射性偏头:“自作多情,快搓,水快凉了。” “是,时大夫~” 容衍看着他红透的耳朵根笑了。 没再继续逗人,他直起腰,继续小心翼翼的给人搓澡,嘴里还是给他师父辩解了几句: “功法是我自己选的,我师父拗不过我。 所以你别对我师父心生不满,他这些年为了我的事四处奔波,修为都没有长进多少。 有时候想想,我都觉得对不住师父。 有我这样的逆徒,也是他老人家的一道劫难......” 时景看他一眼: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那功法暴烈,你为什么要选?” 容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没得选。好了,背面搓完了,前面要不要我帮忙?” 时景见他故意做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知道他不想说,便也没再继续追问,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搓澡布: “行了,去床上给爷暖床去。” “好嘞~” 容衍踏着女子的小碎步来到床边,先将被时景睡乱的床铺收拾齐整了,才脱了鞋,翻身上床,乖乖巧巧的躺在床上,就像一个等着被主子宠幸的小通房。 时景:....... 这人够戏精的啊! 之前还装一下,现在是一点儿都不装了。 快速洗完澡,时景起身之前,命令道:“转过身去。” 容衍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神情,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去了。 “哗啦~” 室内响起人从水中站起的水声。 接着是擦拭身体的细微摩擦声和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 “阿景穿条亵裤就好,省的等会还要脱。” 闻言,时景睡衣的动作一顿。 差点忘了,这人说要给他按摩来着。 他现在身体就跟半废了一般,要是按摩一会儿能改善下,也不错? 那就按按? “嗯......” “啊......” “嘶......” 房间里响起暧昧的叫声,间或还有拍打皮肤的声音。 “你轻点,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喘息中带着微微哽咽的声音。 “再忍忍,马上就完了......” 暗哑中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 站在房顶的清风道长缓缓石化,然后风一吹,裂了。 他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要不改日再来? 清风道长刚要转身离开,就听里面又传来了声音。 “放松,别乱动。 你说你也是大夫,应该知道药油不使劲按进去,就没效果......” 时景额头疼的暴起青筋,努力压抑到嘴边的呻吟: “可是你这也太疼了!你确定没学岔了?” “嘿!小瞧我是吧?我这手法,师父都夸赞过。” 容衍说着,手上一个使劲按在时景背上,生生将他又摁出一声呻吟。 时景咬牙,心中暗骂:这狗东西肯定是故意的! 屋顶上的清风道长捋了一把胡子,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在按摩啊! 按摩好,按摩好! 不然两个大小伙子干那事,总觉得有些奇怪。 清风道长等里面按的差不多了,才悄无声息的从房顶下来,从窗户翻了进去。 “谁!” 容衍耳朵微动,目光犀利的转头看去,同时一把拉起被子,兜头将时景盖个严严实实。 “容小友不必惊慌,贫道清风,受小友相邀前来,小友可还记得?” 清风道长不急不躁,笑呵呵的做我介绍。 ——“清风道长?” 这是容衍不确定的声音。 ——“清风道长?” 这是时景惊喜的声音。 容衍回头,见他从被子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欲从被子里起来。 他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将他推了回去: “你还没穿衣服,这样见道长太失礼了。” 时景一脸不解:古人这么注重礼仪吗? 清风道长也笑呵呵制止道: “小友不舒服,就先躺着吧。 此次来主要是找容小友。” 他将目光转向容衍,容衍确定时景老实不动弹了,才起身抱拳行礼: “麻烦清风道长特意跑一趟了。” 第96章 若真如此,那容衍还真不是个长命的...... 清风道长道长笑眯眯: “不麻烦,那容小友,我们......就在这儿?” 容衍回头看了眼床上已经捂出汗的时景,道: “清风道长,请随我来。” 等两人从窗户离开,时景猛地的掀开被子,用手疯狂的扇着风。 他本来就被按的浑身发热,天气又热,再被被子一捂,那感觉...... 啧啧! 时景抬手嗅了嗅自己,嫌弃的皱了皱眉。 都是药味。 不过现在也不能洗,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干脆从储物戒中掏出那本小说原着看起来。 说实话,他之前也看过一点儿。 但是吧,这种腻腻歪歪的言情小说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到现在,他也只知道原文女主叫王扶摇,本是容家军中一个校尉之女。 前世的时候,她嫁给了父亲同僚的儿子。 等赵匡胤黄袍加身,她父亲和丈夫也都封了不小的官职,不过都是武官。 只是也没威风多久,赵匡胤一招杯酒释兵权,将翁婿两手上兵权都卸了去。 王扶摇的父亲年纪大了,慢慢也就接受了,安心养老享受。 王扶摇的夫君却是正值壮年,正是雄心勃勃的年纪,就这么天天在家抠脚,心中总是不甘。 天天流连花街柳巷,饮酒作乐,脾气日渐暴躁,对王扶摇也不上心,最终染上脏病。 脏病也传染给了王扶摇。 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王扶摇很痛苦,她发誓,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她绝不要再嫁给现在的丈夫。 也绝不要再过这种窝窝囊囊的日子。 然后,她就重生回到了十二岁。 上次他刚看到这儿,就睡过去了。 翻到上次折起书角的那页,他继续看了下去。 十二岁那年,王扶摇刚刚随着流民找到了她的父亲。 前世的时候,她直接去找了她爹。 她爹因为军营里不能有女子的规定,将他安排在了安阳城。 这一世,她直接女扮男装混了进来,逢人便说,她是她爹的儿子。 等她爹找到她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儿子了。 她爹想解释,她忽悠她爹,现在说了,她肯定活不了。 而且,要是让她独身一人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害怕。 在闺女的撒娇哀求下,王校尉终于妥协了,答应她隐瞒女儿身留在军营。 但也说了,等她年纪再大一点,就要找机会出军营。 王扶摇自然是满口答应,她本就是来军营里“偶遇”她看好的目标的。 等与她看中的人培养够了感情,她自然要恢复女儿身。 时景已经从阎王知道了,她未来会是北宋的太后。 只是不知道,她看中的是赵匡胤还是赵匡义。 偏偏文中还卖了个关子,只用他代替,害的他只能耐着性子看去。 忽而,他的目光落在书中一句话上。 “......五月,容家军中发生大疫,半月之内,军中士兵病死者逾半......” 原来他没来的话,会死这么多人吗? 他继续往下看去,终于又在一堆弯弯绕绕的女子心绪中又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归纳起来就是,容衍仓促率军赶回,稳定大局。 女主还沉迷了一段时间容衍的绝世容言,差点放弃自己原本的计划,转投容衍怀抱。 只是后来容衍头疾发作,女主被他发病时得到样子吓到了。 顿时清醒起来,想起来,容衍虽然在历史上也是个英明神武的明主,可惜是个短命的。 短命这一条,在天下未定时,就是他最大的短板。 女主果断斩断了对容衍的那一缕情丝。 时景目光落在“短命”两个字上。 穿过来后,他也比对过历史。 可是,卫戈和容衍这两个名字都很陌生。 他以为只是两个不出名的将领。 可是,如果说容衍将来会登基,再加上他跟卫戈的关系...... 时景眯起了双眼,他好像知道这两人的人物原型是谁了。 若真如此,那容衍还真不是个长命的...... 只是不知道原作者为何单单要将这两人化名。 带着好奇心,时景继续看了下去。 等看到后面,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这两人,原来是后期严重ooc了啊! 设定卫戈登基后,又有了自己的儿子,但其亲子年纪尚小。 他病重之后,围绕着皇位继承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参战方有卫戈幼子、养子容衍,以及女婿张永德。 三方势力勾心斗角,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容衍和卫戈更是父子离心,为了皇位,全不顾昔日情谊。 而女主则凭借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帮赵家兄弟两成功战队容衍。 容衍登基后,初时还算明君,后来因为头疾,日渐暴戾,朝臣也渐生不满。 此时,赵家兄弟也权势日盛,容衍的阴晴不定和猜疑中,他们间的情义渐渐被消磨殆尽。 在女主的鼓动下,赵匡胤渐渐生出了问鼎天下的野心。 这往后,就是大量的女主在兄弟两人之间摇摆不定的剧情。 她喜欢赵匡胤,但又知道赵匡胤死太早,皇位最终会传给赵匡义。 最终野心战胜了情感,她最终选择了嫁给赵匡义。 成功在兄弟两人之间划下了第一道隔阂,也为后续赵匡义“刀光斧影”埋下了种子。 女主嫁给赵光义后,对国家政事的关注就不多了。 每日待在后院洗手羹汤,相夫教子,顺便吃点小醋。 后来,容衍北伐途中突发恶疾去世,传位幼子。 “幼子”? 时景挑眉,他后来娶妻生子了? 他仔细翻了翻,没翻到容衍妻子的名姓。 而容衍的戏份至此已经结束,后面就是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赵匡义封王,女主封王妃。 而女主的后宅生活正式进入高潮。 那些女子间的弯弯绕绕看的时景眼皮直打架,强撑了一会儿,半天没看进去一页。 最后,他终于妥协了,拼着最后一丝意识,将书塞进了储物戒,然后才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后半夜,气温凉爽起来。 他睡着睡着,感觉到丝丝凉意,拱进了抱在怀中的被子里。 只是却还是冷。 就在他牙齿打颤之际,一个温暖的“小火炉”钻进了被窝。 时景立马牢牢抱住,舒服的蹭了蹭。 第97章 现在好兄弟间都流行同床共枕吗? 容衍伸出一根手指,揉散他紧蹙的眉心。 然后又抱紧了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 喧嚣的阴暗退去,世界顿时安静温暖起来。 隔壁,清风道长略有些僵硬的躺在床上。 盯着头顶窗幔的目光有些发散。 现在好兄弟间都流行同床共枕吗? 思绪不自觉回到以前。 虽然他年轻时也跟师兄弟们睡过一张床,但他们之间的氛围跟隔壁那两人绝对不一样! 他也知道世上有断袖分桃之事。 但真发生在他看好的两个后辈身上,他又觉得不自在。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说服自己别乱猜,说不定就是感情比较好的兄弟呢? 连续赶了一天一夜路,他这把老骨头也确实撑不住了。 闭上眼,意识渐沉。 月落过半,天色未明。 清风道长忽然猛地睁开眼,保持着不变的呼吸频率,锐利的目光却在房顶上不断游移。 悄无声息,身手敏捷,是个高手。 清风道长下了结论。 来人在时景两人窗口站了一会儿,似是确定了不是他要找的人,正往他的房间走来。 他想了想,收敛气息,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飘到了床顶,层层叠叠的床帐挡住了来人的视线。 视线在屋内逡巡了一圈,便果断去往下一间。 很快,来人就走到了最东头最豪华的房间。 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声音,随即很快便没了声息。 清风道长挑眉,这是设了隔音阵? 他从窗户外翻出去,摸到了那间房外。 门窗紧闭,有阵法波动。 果然设了隔音阵。 没记错的话,这间屋子是明光教那个小子住的。 来人莫非是跟那小子一伙儿的? 清风道长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思虑再三决定不多管闲事,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房间里皓日法王正在遭受他此生最大的劫难。 “说!你为什么要坏我阵法?” 黑袍人一手掐住皓日法王的脖子,声音冰冷。 皓日法王双脚离地,被掐的脸色青紫。 他双手不断扒拉着,奈何黑袍人的肉如钢爪,牢不可摧。 他也不是不想说,问题是,你倒是先放开手啊! 这样掐着他,让他怎么说! 皓日法王心中咆哮着,喉咙里却只发出“咯咯”的声音。 眼看着,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黑袍人才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似的,将皓日法王如一条死狗般甩了出去。 皓日法王被甩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咳!咳咳咳咳!” 皓日法王拽着衣领猛烈咳嗽起来,鼻涕眼泪也不受控制的不断往下流。 等他缓过劲来,猛地被人揪住头发,脸不受控制的仰了起来。 “我的耐心不多,昨晚兰若寺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袍人现在心情很不好。 刚刚他已经探明,眼前这小子只有炼气期修为,修为还很虚,像是走了什么捷径。 他这样的,再来十个也绝无可能破了他的阵。 所以,他可能被骗了! 被那棵老槐树骗了! 皓日法王不敢再废话,老老实实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黑袍人双眸眯起: “你是说,老槐树曾经放怨魂驱赶你们,被你给净化了,再然后,你就什么不知道了。 一觉醒来,发现兰若寺就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皓日法王:“是,晚辈所言句句属实,前辈若不信,我可发心魔誓。” 黑袍人阴鸷的看了他许久,才松开了抓紧皓日法王头发的手,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你是明光教的人?” “是的,前辈,家师明光教明尊,前辈......可是认识我师父?” 皓日法王乖乖巧巧回答完,抬头小心翼翼看了黑袍人一眼。 黑袍人没理他,只道: “回去告诉你师父,让他在辽国好好待着,别来碍我的事!” 说完,他一甩袖,化作一道黑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确定他是真的走了,皓日法王才踉跄着爬起身,脱掉身上弄脏的衣服,泄愤似的猛掼在地上,垂下的双眸中冒出嗜人的杀意:老槐树和......总有一天,他要...... 攻略“风如景”的进程要加快了! 下定了决心,皓日法王深呼吸几口,压下心中的屈辱和愤怒,翻身上床打坐起来。 黑袍人离开皓日法王的房间,便马不停蹄往回赶。 敢骗他,就要承受应有的代价! 清风道长从阴影处悄无声息的闪身出现,看着黑袍人的背影。 他神色凝重。 没有多做犹豫,就敛息跟了上去。 翌日清晨,时景在敲门声中醒来。 周身暖洋洋的,空气中还残留着熟悉的干燥气息。 微微挑了挑眉,看来昨晚有人又不请自来了。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与此同时还有皓日法王的低沉气泡音: “阿风,可醒了?我给你送早饭来了。” 送早饭? 还有他这气泡音是怎么回事? 时景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醒了.....” 虽然嫌弃,他还一边回话,一边下床去开门。 皓日法王含情脉脉的打量了一下时景,含笑道: “阿风看起来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时景摸摸脸:“是吗?估计是睡了个好觉的缘故......法王,我来端吧......” “你身体还没好,我来就好。” 皓日法王躲开时景接餐盘的手,自顾自往桌子边走去。 将餐盘上的食物一样样摆在桌子上,皓日法王转身对时景笑吟吟介绍道: “你身体虚弱,要多吃点好东西滋补滋补。 这是我让厨房顿的银耳莲子羹,最是补血安神,养心润肺。 还有这人参鸡汤,不多不少一个半时辰,最是营养鲜美,来,快坐下,趁热喝。” 他说着,给时景拉出了椅子。 时景受宠若惊的坐下: “法王,这怎么好意思? 我贱命一条,睡几天就好,哪用得着您这么破费?”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在我心中,你的性命无比珍贵。” 皓日法王神情又严肃道。 时景内心os:呕...... 大清早的,晦气! 衣袖里的手梦掐一把大腿...... 肩膀一抖,随后嘻嘻弱弱的抽泣声响起。 皓日法王着急的问道: “阿风,你怎么哭了?可是不喜欢这些饭菜?还是我说错话了?” 第98章 看热闹去喽~ 时景垂着脑袋摇头,带着哽咽的声音道: “没有,我是感动的,自从师父去后,就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呜呜......” 皓日法王嘴角得意的翘起,刚要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听时景由低泣转为了大声哭嚎: “呜呜呜!!我想我师父了!!!呜呜呜......嗝!” 皓日法王嘴角的笑僵硬了一瞬,随即柔声安慰道: “以后有我照顾你,你师父泉下有知也会安息的......” 时景抽了抽嘴角:他要真有这么一位师父,怕是从地府里爬出来把你宰了。 不过,他还是配合的渐渐停止了哭泣。 毕竟,他也不想再掐一把自己的大腿。 说实话,挺疼的。 见他不哭了,皓日法王舀了一碗人参鸡汤放到他面前,轻声哄道: “来,喝点鸡汤,顺顺气。” “多谢法王。法王吃过了吗?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完,不如法王一起吃点?” 时景邀请道。 这一餐,有营养师有营养了,但也忒素、汤忒多了。 他要真全吃了,等下得跑一路厕所。 “如此也好。” 早餐后,没能继续上路。 因为,车队有大半人病倒了。 前晚被那么一吓,所有人心中都压了些惊惧。 一朝到了一个安全的幻境,那些惊惧就再也压抑不住,爆发出来。 这不,就病倒了。 大夫把完最后一个脉,啧啧称奇: “你们这是经历了什么?怎么都是惊惧引起的高热?” 皓日法王含糊了几声,问道:“喝完药后,今晚他们可能退烧?” 大夫:“看个人体质吧,公子可是急着赶路?” 皓日法王:“嗯,运了些货物,经不住放。” 大夫边写药方边道:“那我劝你们再着急也等两天再走?” “为何?” “今年这天反常的很,我看这天啊,马上又要有大暴雨了。 金贵东西沾了水可就不好了......” 大夫嘴里絮絮叨叨,手上动作也没耽搁。 不一会儿, 一张药方就开了出来。 店小二接过药方,去抓药熬药了。 皓日法王送走大夫,回来就见时景正跟一个沈家商队的护卫说话。 “大哥,可知道沈大小姐去哪儿了?” 护卫停下手中的活,回道: “大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午饭时就回来了,让您不用担心。” 护卫的态度很好。 难得,他们家“大小姐”竟然对某个人这么上心,他可不能得罪了。 皓日法王眸中划过不悦之色:“阿风找沈大小姐有事?” 时景:“哦,也没什么事,就随便问问。 对了,法王,既然今天走不了,我能出去逛逛吗?” 皓日法王:“自然可以,我跟你一起。” “啊?法王不用留下来看顾大家吗?” “不用,我又不是大夫,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皓日法王话音刚落,一个仍然坚挺的小管事匆匆跑到皓日法王跟前,噗通一下就跪下了:“皓日公子,还请您给我们施法驱一下邪吧!” 皓日法王:“可我并不擅驱邪,不如找个专业的大师来?” 小管事坚定摇头:“我们不知道外来大师的水平,却亲眼见过您收怨魂的,我们只相信您。” “请皓日公子为我等驱邪!” “请皓日公子为我等驱邪!” “请皓日公子为我等驱邪!” 一人高呼,然后众人附和,将皓日法王高高架了起来。 时景拉拉他衣袖:“法王,要不你就应了他们吧,看起来怪可怜的。” “既然你都替他们说情了......那好吧!” “多谢皓日公子,您需要什么只管说,我们去准备......” 皓日法王一下被欢喜的重任围在了中央。 时景悄悄后退,退到客栈门口,转身一个刺溜,溜走了。 等皓日公子挣脱开来,早就不见时景的身影。 此处县城名武安,位于洺州与广晋府的交界处。 如一把尖刀插入洺州腹地,却仍受广晋府管辖。 这里常年都有大量士兵把守。 因此,此地尚武之气浓厚。 一路走来,时景看见不下五家武馆,三家镖局。 忽而,身后跑来一大群神情兴奋的人,将时景撞了一个趔趄。 撞人的是个彪形大汉,别看他块头大,反应还挺快,一把拉住了时景的胳膊:“小兄弟,对不住,刚走的急,没注意撞到你了,可有事?” 时景摆摆手:“无碍,不过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大汉咧嘴一乐:“神威武馆有人踢馆,我们看热闹去呢。小兄弟你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啊,晚了没好位置。” “啊,哦,好......” 有热闹看啊...... 时景看了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跑动,他嘴角一翘,看热闹去喽~ 跟着人流达到神威武馆,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就连墙头,树梢都长满了人。 时景瞅空挤上了一个墙头,刚趴好,就听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这踢馆的是什么人啊?看这身板......啧啧,有点弱啊......” “不知道,没在武安城见过,估计是外来人。” “外来人?难道神威武馆的名声已经传到外面去了?” “切!他们哪有我们扬威武馆名声大,我看啊,这肯定会死来寻仇的!” “寻仇?不能吧......神威武馆老馆主侠肝义胆,为人又仗义,应该不会与人结仇吧?” “沈老馆主不会,不代表他儿子不会啊! 你们也知道,沈老馆主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家中女眷对其娇宠的厉害,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格。 如今,天天跟城里那些纨绔子混在一起,遛马斗鸡,穿街走巷。 闯出的祸不尽其数,可怜沈老馆主一把年纪还要跟在后面,给儿子擦屁股。 听说,前几天晚上,有人看见他儿子一闪凌乱,满脸是血,惊慌失措的在大街上狂奔。 肯定是发生事儿了。” 说话的人说到最后,看了一下墙底不远处神威镖局的人,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 时景耳朵动了动,将一切尽收耳底。 目光也投向一个涂脂抹粉大红唇的年轻男子。 有意思~ 第99章 这两骂的都挺狠啊... 那年轻男子站在神威镖局一众人身后,旁若无人的掐着兰花指,掐着女子嗓音,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儿。 你还别说,忽略他辣眼的装扮,唱的还挺好听。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肆无忌惮,年轻男子猛的转头,正正好跟时景的视线对上。 时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年轻男子看了他许久,忽地转过身,弯腰撅屁股,一边摆着扭动的屁股,一边对他做鬼脸,嘴里还嘻嘻哈哈的嘲笑着: “痨病鬼,痨病鬼,天天咳咳咳,爹疼娘不爱,姐妹翻白眼,兄弟咒去死......” 时景:...... 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时景久违的现出死鱼眼表情,当即反击回去: “二椅子,二椅子,涂脂又抹粉,男不男,女不女,不下蛋,气死爹,哭瞎娘,活费粮,死污地!” 本来年轻男子一番突兀的动作已经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空气为之一静。 时景这一骂,传播范围可谓非常之广。 霎时,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骂娘声和拍大腿声。 “这俩骂的都挺狠啊!” “我擦!我要有这口才,上次跟村口王婆子吵架就不会输了!” “快别说了,沈老馆主都快哭了。” 周围嘈杂声一顿,神威武馆馆主沈英雄冲着时景苦笑道: “这位小友,对不住,犬子他......脑子坏了......” “啊啊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那被时景骂的呆愣住的年轻人忽地怪叫一声,跳着脚道: “呔!你个痨病鬼竟然敢骂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他一把将挡在他面前的沈老馆主扒拉开,梗着脖子就朝时景趴着的墙冲来。 “沐剑,快停下!” 沈老馆主稳住身形后,赶忙上前来拉自己儿子。 沈沐剑一个纵身,被他爹拉着,没跳起来。 又一个纵身,还是没跳起来。 转头幽幽看着沈老馆主,口齿不清道: “老头儿泥奏凯!” 沈老馆主一辈子习武,即便已经年近花甲,一身的腱子肉也没消减多少,控制他这个白斩鸡儿子,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沈沐剑被牢牢拽着,跳不起来,气的脸颊都鼓起来了,跟个青蛙似的。 “沈老馆主,你说这是沈沐剑?” 来踢馆的瘦高青年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一双眸子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沈沐剑。 沈老馆主苦笑一声: “正是犬子,此前非是我故意推脱,实在是犬子已经是这副模样,没办法再接受高小友的挑战了。” 瘦高青年眸光锐利: “我不信! 明明五天前还有人看见他生龙活虎的,短短几天,怎么就疯了? 沈老馆主该不会是不想他接受生死斗,故意让他装疯吧?” 沈老馆主哭丧着个脸,有苦难言: “小友误会了,我沈英雄一辈子精研武道,决计干不出这种、这种小人行事! 说来也巧,犬子出事正是五日前。 那天晚上,他大半夜的一身是血的回了家。 我问他发生什么了,他只呆愣愣的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100章 去过青楼吗?想不想去玩玩? 我想着等他休息一晚,睡一觉精神恢复了,我再问。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家中下人就来报,说犬子......疯了,不认人了。 我赶忙请了大夫,大夫说,他是受惊过度,一时痰迷了心窍。 我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为了给他治病,这几日心急如焚、殚精竭虑,将所有帖子都给拒了,这才累的高小友白跑一趟,当真是对不住了。” 他这一番拳拳爱子之心,让周围人唏嘘不已,同时也压的高晓峰不能再提出比试之事。 毕竟,比武这事儿也讲究个你情我愿,旗鼓相当。 在一方明显丧失战力的情况下提出挑战,就是在趁人之危。 这样的挑战即便赢了,也会受人耻笑。 可高晓峰此次本就不是为了名望而来,他想要沈沐剑的脑袋! 充满杀意的眼神落在身上,沈沐剑的注意力终于从时景身上移开。 他猛地转头看向高晓峰,啐了一口:“傻大个!你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高晓峰皮笑肉不笑:“沈老馆主,我看他口齿清楚的很啊!” 沈老馆主苦哈哈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留情的在自己宝贝儿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啪!” 手掌与脑袋接触发出独特的响声。 “桀骜不驯”的沈沐剑顿时被打得一个趔趄,脑袋成九十度向前垂下。 嘴里不干不净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三息之后,沈沐剑彻底炸了,他跳着脚,双手开弓,劈头盖脸朝沈老馆主头脸处打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感打你姑奶奶! 今儿一定要将你脑浆打出来!” 沈老馆主一边轻松躲避,一边向高晓峰道: “犬子虽然不争气,但平日里对老夫还是很敬重的。 如今......竟然敢对老夫动手了,唉...... 如果高小友一定要打,不如跟老夫打吧。 老夫也不欺负你,可以让你一只手。 平日里,我都是让犬子一只手。 犬子能在我手下过不了十招。 高小友只要在我手下走过十招,就算小友剩了如何?” 高晓峰咬牙挤出一个笑: “不用了,从来没听说过比武还可以找中间人的。 既然沈沐剑病了,那就等他病好,我再来挑战。” 高晓峰走得干净利落。 周围的人见没戏看了,也渐渐散开了。 时景也爬下墙头,准备去其他地方逛逛。 刚转身,就听头顶一个熟悉声音唤他: “阿景,热闹看够了,可要上来喝杯茶解解乏?” 时景抬头,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但也足够让他看清茶楼二楼的人。 “沈大小姐”坐在床边,同桌的还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见他看过来,女子笑着举杯示意,算是打招呼。 这人是谁? 时景取消了原本的打算,缓步朝茶楼走去。 “不知这位姑娘是?” “沈大小姐”边给时景倒茶,边介绍道: “哦,她叫夜寒雁,是武安城的捕快,如今正在调查一桩女子失踪案。” 女捕快? 时景有些诧异,这年头还有女子能在衙门工作吗? 夜寒雁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似笑非笑道: “怎么?你也觉得女子不该当捕快?” 时景认真回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惊讶,印象中衙门的公职都不接受女子。” 夜寒雁轻笑:“万事总有例外,不是吗?” “有理。”时景举起茶杯:“刚多有冒犯,望姑娘不要介意。” “无碍。我早就习惯了,最起码你没说女子就该回家相夫教子,成天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夜寒雁惟妙惟肖的学着某些老古板,痛心疾首,摇头晃脑。 时景露齿一笑: “那是他们心思不纯,姑娘不必在意,人生苦短,做你喜欢的事情,快意一生,岂不快哉?” “好!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夜寒雁忽然猛的一拍桌子,激动的站起来,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匕首,兴奋道: “今日难得竟然遇到两位脾性相投的朋友,不如我们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妹吧!” 时景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匕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夜姑娘,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夜寒雁:“寒雁。” 时景:“???” 夜寒雁:“夜姑娘太生疏了,叫我寒雁。” 时景:“哦,寒雁,你都还不了解我,只凭几句话就决定要跟我结拜,是不是太儿戏了?万一,我心中其实不是那般想的,只是口上敷衍你......” 夜寒雁:“不儿戏,而且,我对你也有所了解啊......” 时景怀疑的看向“沈大小姐”:你跟他说的? 夜寒雁:“不关她的事,你刚刚趴在墙头的壮举,我都看着呢。 从你不惯着疯子的行事来看,也是个有话就说的直脾气性子。 所以,你刚刚说的绝对出自真心。” 时景:...... 好吧,一般人还真不会跟疯子、傻子等一类人计较。 平时,他也不会这般,但谁让对方实实在在是在装疯呢~ 借疯骂他,还想让他大度的不计较,想屁吃呢! “沈大小姐”看出时景并不想突然多出两个姐妹,转移话题道: “寒雁,别闹了。你不是还要查案吗? 可看出沈沐剑身上有什么端倪?” 说到案子,夜寒雁一秒正经起来,将匕首重新插了回去,坐回椅子上道: “他疯的有些太巧了。 柳云烟失踪那天的晚上,有人看见他惊慌失措的从烟雨楼后门跑出来,身上还带着血迹.......” “沈大小姐”:“你是怀疑他杀了柳云烟?” 夜寒雁:“不错。可是我们搜遍了烟雨楼,都没有发现血迹残留,也没有找到柳云烟的尸体......”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那烟雨楼背后靠山强大,她只将其封停了一天,就得到了县令的命令,让它她将封条撤了。 还说一个妓女,失踪了就失踪了,就算死了,也没必要累的整个烟雨楼都没得生意做。 现在更是命令让她停止调查这个案件。 可她就是不服,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妓女的生死便不值当去查? 妓女不也是人吗? 可恨的是,烟雨楼已经熟悉了她和她一班兄弟的脸。 他们一进去就会引起她们的警惕。 所以,她才想找几个生面孔再去烟雨楼探探。 恰好“沈大小姐”就送上门来了。 她们是旧时,夜寒雁对她的为人、秉性、能力等也都了解得很。 但是有一条,“沈大小姐”毕竟是个女子。 要是让他单独去青楼妓馆,万一发生点什么事...... 正踌躇着,时景就撞了上来,还那么合她的脾性。 这护花使者不就有了吗? 夜寒雁忽而凑近时景,挤眉弄眼道: “去过青楼吗?想不想去玩玩?” 第101章 这是来捉奸的? 烟雨楼。 武安城最大、最有格调的青楼。 这里的姑娘除了美,还很有才情。 档次高了,他们对客人也挑剔了一丢丢。 华灯初上,烟雨楼便热闹起来。 门口的龟公热情洋溢,鞠躬哈腰的将客人往里引。 “客官里面......等等,这位姑娘,你该不会以为换身男装,别人就认不出你的性别了吧? 这是来捉奸的?” 一个龟公腰弯到一半忽而抬手挡住了一身黑色衣衫的“青年”。 “青年”:....... “噗!” “青年”身后一个白色衣衫的男子喷笑出声。 “青年”转头幽幽看着他。 时景轻咳一声,扇子“啪”的一下打开,道: “都是来给姑娘们花钱的,是男是女又如何? 还有,我可以保证她不是来捉奸的,就是好奇青楼长什么样,想进去看看。” 闻言,龟公看向他,上下打量一番,随即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哟~痨病鬼也想逛青楼啊? 怎么着?是想将我们的姑娘和客人都传染了? 还你保证,你保证个屁! 滚滚滚,我们烟雨楼不接待病鬼和女人!” 时景脸上的笑消失了。 “沈大小姐”眸中却溢出了笑意。 “笑屁!都被赶了还笑!” 时景气呼呼的扇着折扇转身就走。 “沈大小姐”慢悠悠跟在后面。 转进一条小巷子,夜寒雁鬼鬼祟祟在那招手。 “怎么样?这么快就查到消息了?” 时景:“他们不招待女人。” “沈大小姐”:“他们不招待痨病鬼。” 夜寒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结道: “所以你们俩连门都没进去?” 时景:“可以这么说。” 夜寒雁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两人: “都说了让你们乔装打扮一下,非是不听。” 时景低头欣赏扇面:他本来就是易了容的,卸妆很麻烦的。 “沈大小姐”抬头看星星:女子的底子在这了,他能怎么易?给她表演个大变活人嘛? 夜寒雁无语的看着两人心虚的表情:“走,这次听我的,我给你们易个容,保证他们看不出来。” 时景:“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自己来吧,给我空屋子,再给我准备桶洗澡水就行。” “也行。” 夜寒雁转头看向“沈大小姐”:“汐月,那我帮你。” “沈大小姐”:其实他也很想说男女授受不亲来着。 “就你那手艺......算了,我也自己来吧!” 说完,“沈大小姐”不给夜寒雁反应的时间,拉上时景就跑了。 “沈汐月!你什么意思!老娘的手艺怎么了?! 你别跑,把话说清楚。” 热闹了一会儿的小巷子再次恢复安静。 一个时辰后,时景和容衍再次来到了烟雨楼。 还是同一个龟公,一看见他们就双眼发亮。 瞧瞧这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行头,再看看丰神俊朗的长相,肯定出身不凡。 “两位客官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吗?” 时景斜眼看他:“怎么?第一次来的客人还不接待了?要不我走?” “怎么会?都是小人不会说话,让客人误会了。” 龟公说着“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才继续赔笑道: “小人的意思是,两位若是第一次来,小人给您介绍下我们烟雨楼的姑娘。” 时景挑剔的上下打量他一番,道:“行,你介绍吧。” “哎!好嘞,两位里面请。要说我们烟雨楼里的姑娘啊,各个都有拿手的才艺......” 龟公一边领着两人往里走,一边介绍着。 等把他们引到包厢,已经介绍到马上就要到来的花魁争夺赛了。 “......我们烟雨楼每年都要举办一次花魁大赛,赢得花魁的姑娘,不仅可以自己挑选客人,还将获得赎身的机会。 所以,每年,姑娘们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比赛也激烈好看的很。 两人客人若是不着急,可以等看完花魁大赛再走,保证您二位不虚此行!” 时景自进了包厢后,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一直在到处转悠。 一会儿摆弄下架子上的摆件,一会儿看看墙上挂的字画。 这会儿已经打开了包厢窗户,探出半个身子看向楼下的大厅。 容衍看他一眼,在桌边坐下,接过龟公递过来的一杯茶,问道: “不知花魁人选都有谁?今晚可能见到?” 龟公:“目前,公认最有可能夺魁的姑娘有四、三位,分别是雪薇、思雨、清漓三位姑娘。 雪薇姑娘明艳热情,思雨姑娘婉约文静,清漓姑娘清冷出尘,各有各的特点。 花魁大赛前,她们每晚都有一场表演,以便让新来的客人了解她们。 算算时间,也快了,二位可要叫几位姑娘先陪着?” “要要要!” 时景声音里透着兴奋:“给我们找几个干净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懂懂,客人您放心,小人这就去安排,包您满意!” 龟公笑着弓腰后退到门外,然后轻轻将房门关上了。 时景坐到桌边,端起另一杯茶嗅了嗅,确定没加料才轻啜了一口。 茶一入口,他诧异的一挑眉: “这茶不便宜啊......你银子带够了吗?” 容衍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不会将你留下来卖笑还债的。” 时景看着他似笑非笑:“我觉得你卖笑应该比我赚的快。” 他们两人虽然没有商量,但不约而同的没有用真容。 现在还是顶着一张假脸。 容衍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话?” 时景闻弦音知雅意:“你是说,他说原本的花魁人选有四人?” 第102章 何等骄傲! 容衍:“嗯,我猜那第四人就是柳云烟。” 时景啧啧了两声:“这青楼的老鸨这么好心?竟然允许摇钱树赎身?” 容衍纠正了一下:“应该说是烟雨楼背后的人。” 这背后之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抛出这么诱人的条件。 为了花魁,为了唯一的赎身机会,那些姑娘会疯狂。 做出提前剪除对手的事,再正常不过。 就是不知道动手的是那三人还是三人的拥趸。 时景:“你说,沈沐剑支持的是哪位姑娘?” “问问就知道了。” 容衍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响起敲门声,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的声音: “两位公子,奴家给您送姑娘来了~” “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 为首的是一个老鸨打扮的三十来岁的女子,身材窈窕丰满,眉梢眼角风韵犹存,尤其一双眼睛,波光潋滟,勾人的很。 时景给容衍使了一个眼色:看样子,这位年轻时也是花魁级别的人物。 女子一进门,就笑吟吟的自我介绍: “我是烟雨楼的鸨母,艳娘,刚刚抽不出身,多有怠慢,还请两位公子勿怪。” “不怪不怪。”时景“色眯眯”的探头探脑看向她身后的姑娘: “艳娘,快给我们介绍下这几位姑娘。” “公子别急,奴家这就跟您介绍~” 老鸨似乎很喜欢时景这种“几色”的客人,眸中的欢喜笑意都加深了几分。 等她介绍完,时景摸着旁边小姑娘的小手,头都没抬,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哎!好好好,那奴家就不打扰两位公子了。你们好好伺候两位公子。” 老鸨退出去了,还很有眼色的将门带上了。 时景端起酒壶,给八个小姑娘一人倒了一杯酒,道: “来,都陪少爷喝一杯。” 那个小姑娘脸上虽然带着“职业”微笑,肢体语言却骗不了人。 面对时景这种看起来是其中老手的人,身子都微微僵硬。 不过,却都听话的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有酒量浅的,当场两颊就晕上一抹殷红。 “一、二、三......” 时景执着酒壶,忽而开始数数。 “公子,您为何......” 一个小姑娘话还没问完,就感觉精神一阵恍惚。 时景笑意吟吟:“我这酒劲可大得很,让我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结果,当然是没有人。 八个小姑娘齐齐整整,脸蛋绯红,神情恍惚,甚至带着点痴呆。 时景倒了一杯酒递给容衍:“啧啧,她们酒量也太差了,我们俩来喝一杯?” 容衍看着酒杯里清冽的酒水:“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一点点......神奇药水?来吧,想问什么现在就开始问吧~” 如回客栈。 皓日法王终于做完了“法事”,边喝茶边问旁边的掌柜: “回公子,风公子下午差人传话说,他今晚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皓日法王皱眉:“他去干什么了?将他一天的行程都给我说一下。” “是。风公子先去看了神威武馆的热闹,然后就偶遇了沈大小姐,跟夜捕快。 后来,他就跟着两人走了。 最后的报告是,沈大小姐女扮男装,试图跟风公子混进烟雨楼......” 掌柜的汇报到一半,发现皓日法王脸色很不好,赶忙说完接下来的话: “不过,烟雨楼的龟公没让他们进去。 再后来,他们进了烟雨楼附近一家客栈后就再没出来过了。” “砰!” 皓日法王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咬牙切齿道:“再也没出来?”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能发生什么? 皓日法王感觉自己头顶翠绿翠绿滴...... 掌柜的很乖觉,立马又加了一句: “他们住两间房,没住一起。” 这还差不多,皓日法王脸色缓和了一些。 感觉到手上的疼痛,他垂头蹙眉看了一眼。 掌柜的:“我去给公子拿伤药。” 疼痛让皓日法王冷静下来,将掌柜的话仔细想了一遍后,眯起了双眸。 沈汐月那个女人向来离经叛道,此次将人拐去青楼,定是心怀不轨。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 起身就往外走去。 等掌柜的带着药回来,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 烟雨楼。 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终于到三大花魁表演的时候了。 今日是雪薇姑娘先出场。 她擅舞,身着一席玫红色的轻飘飘的衣衫,正在台上肆意舞动。 衣袂翻飞,裙角飘扬,乌黑亮丽的发丝编成一根根小辫,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她的舞蹈不魅不艳,却散发着能感染人的热烈和生命力。 就像是悬崖峭壁边的野蔷薇,坚韧不屈,只要有一点养分和水分,便会奋力向着太阳生长。 一舞结束,时景不由自主跟其他客人一起“啪啪”鼓起掌来。 “真好看。” 也真艺术! 即便在现代社会,应该也是国家顶级舞者的水平了。 这一舞显然很费体力,雪薇呼吸急促,勉强说话,怕是会破坏她刚营造出来的舞蹈氛围。 因此,她只微微笑着给众人施了一礼后,就施施然退了下去。 然而,她这一舞也彻底点燃了舞台下方的热情。 “雪薇,雪薇,雪薇!” 声音渐渐整齐划一,就像后世训练有素的追星族。 “铮!铮铮!” 顶着快掀翻屋顶的声浪,一道嘹亮清透的筝音响起。 如划破阴暗的晨曦。 又如持剑的将军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在“敌人”面前强势划下一剑,昭告世人他的存在。 只一声,时景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这弹筝之人够勇啊!” 在对手“威势”正盛的时候,一般人都会选择避其锋芒。 然而,她筝之人却不屑如此,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迎难而上。 光明正大的硬杠。 何等的勇敢! 又是何等骄傲! 被这一声筝音震撼住的不止时景一人。 刚刚还在为雪薇呐喊的人几乎是瞬间停了声音。 没了杂音干扰,筝音更显清透有力。 一路将听客的激昂情绪拉到极致,然后筝音急转。 热血奋战过后,是英雄殉国的悲壮和凄凉..... 第103章 好了,过来睡吧 每个人的视线不知何时变得模糊,有泪水从眼角滑下。 有感情充沛的,已经咬着手在哽咽哭泣。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许久之后,才有一人猛地吼出一句:“清漓姑娘,我永远支持你!!” “清漓,清漓,永远不离!” 似曾相识的高呼声。 只是对象却换了一个人。 时景看着喊的最凶的那个大哥,啧啧摇头: “这爱也太容易消失了,前一刻还愿意为雪薇姑娘生,为雪薇姑娘死,下一秒就要当清漓姑娘的狗了。” 容衍:“你是想说,他的爱太廉价了吧?” 时景:“错,我是想说,这么易变的人,应该不会是那种能为了偶像杀人的极端粉丝。” 容衍虽然不懂什么是“偶像”,也不懂“偶像”跟“粉丝”又有什么关系,但他大体也懂了时景的意思: “你是说,可以排除他的杀人嫌疑了?” 时景手肘拄在窗户上,懒懒的“嗯”了一声。 忽而,楼下大厅里所有的灯瞬间熄灭。 骤然的黑暗打断了周人的情绪。 空间一静之后,就是嘈杂。 “怎么回事?怎么灭灯了?” “哎哟~掐我屁股!” “我的鞋!我的鞋呢?” ...... 嘈杂纷扰中,一个女子低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呜呜咽咽,凄凄惨惨,好不凄凉,也好不瘆人....... 众人脊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闹、闹鬼了? 小心翼翼循声抬头看去,就见一道五尺宽的白绫自房顶倾斜而下。 唯一的一道光打在女子身上。 白衣飘飘的清丽女子,足尖轻点白绫,仿若没有重量的柳絮,轻飘飘的顺着白绫滑下。 带起的气流吹动她脸颊边的碎发,沾在她红润的唇上,诱惑着人去撷取。 然而,只要对上她那双仿若盛满无尽哀愁的眸子,所有的邪念都会消失,只余满腔的心疼与怜爱。 瞬间,害怕的情绪转变为惊艳。 在万众瞩目下,女子顺着白绫,顺利落到了舞台上。 那道光也随之移到了舞台上。 随着女子的走动而移动。 女子莲步轻移,走到舞台中央后,看着身前不远处不动了。 随后幽幽一声长叹再起:“夫君,妾来看你了......” 她颤抖的伸出手,灯光也跟着扩大,然后一座墓碑缓缓出现在面前,上书:镇国大将军之墓。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的唱词,大致意思是他们成亲不满一载,夫君便上了战场。 这一别就是八年,她日也盼,夜也盼,只望夫君能早日归家。 某天,她终于又接到了丈夫的家书,说战争即将结束,他马上就能归家了。 那一刻她有多么欢喜,第二天就有多么绝望。 丈夫身死的消息传回来了。 连尸体也没有带回来,因为他们说,他是叛国贼,死有余辜。 她的丈夫,立志救百姓于水火的丈夫怎么会是叛国贼呢? 她不信! 可朝廷就是这么认定了。 他们的家被查抄了,她沦落进了风尘。 无数个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她都挺了过来。 终于有一天,她得人相助,从风尘中脱身。 然后,她便马不停蹄的来奔赴一场迟到的相见。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时景眼皮却已经有些撑不住的往下耷拉。 容衍给他倒了一杯浓茶:“困了?” 时景打了个哈欠道:“文绉绉的,听不懂......” 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剧种,下面的人听的津津有味,时景却只觉这调调很是催眠。 容衍: “既然困了,要不我们今日就先回去吧,反正已经问出足够多的消息了。 我们在此地也待不久,剩下的让夜寒雁自己去查吧。” 时景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泪:“不急,再后半夜,我试着招个魂。” 查案这事儿太费脑细胞了,直接问受害人不是更方便快捷? 容衍:“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上床休息一下?” 时景看向大红的床铺,面露为难:“这不好吧?” 看着像新婚之夜似的...... “不喜欢红色?那就换套床单......你储物戒里应该有吧?” “这个可以有......” 时景掏出一套崭新的被褥塞到容衍怀中。 容衍低头看看怀里的东西,又泰托疑惑的看向时景:“什么意思?” 时景一挑眉:“我出东西,你出力,很合理吧?” 容衍轻笑一声:“合理。” 时景趴在椅背上,仅用两条椅子后腿支撑着,晃晃悠悠眯着眼看容衍忙碌。 真贤惠~ 容衍掖完最后一点床单,直起腰,转身冲时景招招手: “好了,过来睡吧。” “好~” 时景欢快的躺到床上打了个滚,然后抱着一只枕头蹭了蹭,舒服的闭上了眼。 容衍看着几乎可以说是秒睡的某人,无奈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翻身上床,直挺挺的躺在时景外侧。 然后,心中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五...... 数到一百二十三的时候,某人滚啊滚,滚到了他身侧。 下一秒,他身上就多了一只八爪鱿鱼。 容衍嘴角得意的翘了翘,抽出被时景当抱枕抱紧的胳膊,垫到了他的脖子底下。 将人往怀里搂了搂,也缓缓闭上了眼。 终于能安心休息会儿了。 包厢里安静下来。 屋子一头儿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姑娘们,另一头儿却是相拥睡得安详的两个男子。 外头热热闹闹直到子时过后才慢慢安静下来。 老鸨正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就被一个“煞星”找上了门。 “公子,公子呀,这里真的没有您找的人! 也不看看奴家是做什么生意的,是男是女,一眼就明了。 绝不会让女子混进来......” 老鸨小跑着跟在皓日法王身后,嘴里好声好气的解释着。 奈何,前面的人他非是不听啊。 一间房一间房的查探过去,引起此起彼伏的客人叫骂声。 对此,皓日法王充耳不闻,脚步不停,继续开下一间房。 很快,他的脚步停到了时景和容衍两人房外。 第104章 想不想变强? “这间更不可能了,两位公子叫了八个姑娘呢......” 皓日法王不理老鸨的碎碎念,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房里很安静,预想的两男八女的不堪场面并没有出现。 却也有些诡异。 两男的亲亲密密抱一起睡在床上,姑娘则随意倒在冰冷的地上。 “这......这怎么回事?红绡,鸣翠......醒醒!” 老鸨紧张的蹲下身,就近拍了拍躺在地上的姑娘。 “唔......” “醉倒”的小姑娘哼唧了几声,吐出几口酒气。 “妈妈,她们都没事儿,就是醉了。” 龟公查看完其他人禀报道。 老鸨无语的甩了甩手中的手绢:“不中用的东西。公子......” 她一转头,就见皓日法王已经走到了床边,皱着眉看床上仍在熟睡的两个男子。 两人俱是一副好相貌,一样的丰神俊朗。 老鸨心中啧啧了两声,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谁能想到长这样式儿的竟然搞断袖呢。 “公子,您看这两位的脸和喉结,肯定不是您要找的人,要不,我们先出去吧......” 别惊了这对野鸳鸳。 皓日法王沉默许久,才“嗯”了两声。 他也不知道为何,明明眼前两人很陌生,但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房门再次被关上。 两双清亮的眼睛缓缓睁开。 容衍眸中划过不悦之色,这人怎么跟个跟屁虫似的? 时景若有所思:“他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大早就开始献殷勤。” “受刺激?难不成是那晚之后,意识到了自己修为不足?” 容衍危险的眯起双眸,这个狗东西果然心怀不轨。 “先不管他了,反正也醒了,不如趁乱去干点正事?” “也好。” 两道黑色的身影无声融入黑暗中。 拐角处,一个被封存的房间,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微弱的金色光芒闪烁。 “咦?” 时景疑惑出声。 容衍:“怎么了?” 时景:“这里竟然没有死气,也没有阴气.......” 容衍:“所以,这里不是案发地?” 时景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搜索范围,好一会儿,他再次睁开眼,眸中满是疑惑之色: “整个烟雨楼都没有阴气、怨气,以及死气......”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自古青楼就是吃人之地,葬送了不知多少妙龄女子的性命。 怎么会一点怨气都没有? 容衍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有修者参与其中?” 时景刚要回答,忽而眸光一利,手指快速掐动,一个黑色旋涡凭空出现。 “走!” 时景一把抓住容衍的胳膊,踏进黑色旋涡。 黑色旋涡刚关闭,一个全身包裹在黑红衣袍里的面具人出现在房间里。 面具人看看地上的脚印,又抬头看看空荡荡的房梁。 露在面具外的一双眸子闪过兴味,凭空消失了? 看来,还是两个挺有本事的小耗子。 也好,他正无趣着呢,终于有能勾起他兴趣的人出现了。 后半夜,乌云自南方而来,带着狂风和暴雨。 皓日法王无功而返,路上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等回到如回客栈,脸色冰冷的能滴出水。 掌柜连忙拿着毛巾迎上前:“法王,风公子回来。” 皓日法王抬起幽深的双眸:“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雨之前,有一会儿了,现在洗完澡,应该睡下了。” 难道真如老鸨说的,人看完表演就回来了? 周身冷意稍退,他继续问:“沈汐月呢?” “沈大小姐并未归来,我向沈氏商队的人打听过,说他们大小姐去见闺中密友了。” 闺中密友? 应该就是夜寒雁了。 那女人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去当捕快。 跟姓沈的倒是臭味相投。 “法王,可要去见见风公子?” 掌柜小心试探着问道。 皓日法王回神:“不用了,备热水,我要洗澡。” “是。” 归人客栈。 “沈大小姐”将打探到的所有消息跟夜寒雁都说了一遍,便准备离开。 刚转身,衣袖就被拉住了,然后就听夜寒雁难得小女儿般撒娇道:: “月月,别急着走嘛......我们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跟我同榻而眠,秉烛夜谈?” “沈大小姐”冷酷无情的抽出自己的衣袖:“不!本姑娘爱好男,不磨镜。” 夜寒雁不屑的撇了撇嘴: “切,没意思,男人有什么好玩的?又硬又臭......” “沈大小姐”头都没回的拉开房门,留下一句:“反正比你好玩一点。” 然后在夜寒雁炸毛之前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往自己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夜寒雁骂“她”重色轻友的声音。 不过她也没骂多久,就被其他被吵醒的旅人大声骂了回去。 不一会儿,客栈再次安静下来。 “沈大小姐”仰躺在床,双手垫在后脑下。 幽深的目光透过床幔,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时景吐血的场景。 他的身体本就未完全恢复,又强行开了阴道,此时只怕很不好受吧...... 可是,他现在却不能陪在他身边。 因为,不能再刺激皓日法王,也不能打草惊蛇。 他问过他,为什么要跑? 他回答他,因为来人,他们打不过。 打不过啊...... 他没有怀疑他的判断,因为,他甚至连对方一点儿气息都没捕捉到。 伸出一只手在眼前细细打量。 纤细白嫩,又无力。 这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心布满了茧子。 那应该是一双很有力的手,然而此刻,他却觉得还不够有力。 他,要变强。 强到再也不用这么狼狈逃跑。 强到下次可以将想保护的人牢牢护在身后。 “嗨~ 美女,看什么呢?”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房间里。 容衍猛然回神,一个翻身坐起:“谁!” “啧啧,年纪轻轻,记性就这么不好了? 你们借我家路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一身红衣的艳丽男子懒懒散散,单手支头,坐在桌边。 他身边,还站了一个沉默的黑衣男子。 “你是......阎王?” “嗯呐~” “你找我做什么?” “想不想变强?” 第105章 这flag立的.... 翌日。 时景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 拖着沉重的身体爬起来,拖沓着脚,走到桌边倒了一个隔夜茶喝下,时景才清醒了几分。 屋子里很暗,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风声。 还在下? 时景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雾蒙蒙一片,街面上少有行人。 有也急色匆匆。 地面上的水汇聚成一条条小溪,将平日里藏在犄角旮旯的脏东西都冲刷了出来,酝酿出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味。 “阿嚏!” 时景揉了揉鼻子,关上了窗子。 他一向不喜欢下雨天。 下雨天,意味着没有太阳。 没有太阳,那些平日里藏在阴暗处的东西就都出来了。 身上一阵阵范冷,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摩擦出细微的热量。 啧啧,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段时间晚上一直有个人形“暖宝宝”,是他穿过来后睡眠最好的一段时日。 昨晚,他回来的时候,离天亮也不过一个时辰。 他以为没关系的。 可惜,结果很打脸。 挣扎着爬上床,他盘膝坐好,准备悄咪咪的吸收点灵力恢复下。 刚闭上眼,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 “阿风,醒了吗?” 是皓日法王。 时景有些懊恼。 他现在很累,实在不想应付他,刚刚应该装哑巴的。 想了想,他缓缓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到自己身上,装作迷糊道: “啊?啊,法王,有事吗?” 皓日法王沉默了几息,才道: “没事儿,就是看你睡了很久,担心你生病了,来看看。” “没生病,就是昨晚去烟雨楼,回来晚了?” 时景知道他想问什么,干脆主动开口,省的多跟他绕弯。 皓日法王眸光一闪:“你去烟雨楼了?” “嗯,帮朋友一个忙,顺便长长见识。 法王也感兴趣吗?,下去我们一起去啊...... 雪薇姑娘跳的舞可好看了,还有清漓姑娘的筝,思雨姑娘的曲儿......” 听着时景细数里面的姑娘,皓日法王脸色越来越沉,不过声音却如常,甚至带了几分关心: “阿风,你身体虚弱,青楼那种地方,以后还是少去吧,会有损你的身体。” “啊?会吗?我、我也没干什么,就听听曲儿,看看舞,连酒都没敢多喝......” 这还差不多...... 皓日法王脸色好看了一点儿:“我的意思是,青楼里的东西有些加了料,会对你身体有碍。” 屋里的人反应了一会儿,才跟恍然似的急促道:“知、知道了,法王,还有事吗?我、我想再睡会儿。” 皓日法王露出一分笑模样:“好,我让厨房一直热着饭菜,你饿了,就让小二给你拿上来吃。” “嗯嗯,多谢法王。” 门口脚步声渐远,时景冷了神色。 看来他昨天的感觉没错,这狗东西一直在派人跟着他。 翻身坐起,他调整了下情绪才顺利入定。 入定没多久,熟悉的灵魂离体感便再次袭来。 只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像是被强行拖了出来,然后朝着某个方向飞速赶去。 时景心中骂了一句脏话,不用想,肯定是祂搞的鬼。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祂这么火急火燎,连声招呼都不打,连“壳子”都不给他带,就将他“劫”出来了。 周围的景象在快速后退,化成一道道残影,看得人眼晕。 不过一刻钟,时景已经觉得想“吐”了。 也不知道,人在灵魂状态下能突出什么。 又一刻钟后,裹挟他的那股力量终于停下来了。 不过,并没有消失。 时景摸了摸身前一层透明的膜,又转头四处看了看。 自己这是被装进一个球里了? 站着头晕目眩的,他干脆一屁股坐下,看看祂带他回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不错,祂带他来的是个熟悉的老地方。 四野空旷,中间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树。 此时,正惬意的接受着雨水的滋润。 时景甚至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愉悦气息。 祂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之前还有尾巴没收拾干净? 他正思索着,就见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快速接近。 他速度极快,雨水落到他周身一指处,便被一股力量弹开。 所以,那人自雨中来,身上却并未沾一丝雨水。 他目标明确的直奔老槐树,还没到近前,手里已经凝聚出一团灵力。 然后,猛地甩了出去。 时景骤然睁大双眸。 这人竟然是来对付老槐树的! “老槐,小心!” 他大声提醒。 只是,他的声音却没能传出去,那个包裹住他的罩子不仅护住了他的魂体,也阻挡了他的声音。 不过,即便他声音传出去了,也来不及了。 黑袍人离得太近了。 那一击结结实实落到了树身上。 三人粗的大树剧烈摇晃起来。 “啊啊啊啊!哪个王八蛋打扰你爷爷修炼!” 小绿老头儿暴跳如雷的怒骂着显出身形。 迎接它的又是一道猛烈的攻击。 小绿老头儿瞳孔一缩,稳稳的接下这一招,目光不善的看向黑袍人: “又是你?你发什么疯?” 黑袍人声音阴沉:“你骗我!” “我哪儿骗你了?!” 小绿老头儿丝毫不虚,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就顶了回去。 黑袍人:“我去见你说的那个小子了,他一身水灵力看着高,实则很虚。 一看就不是自己扎实练上来的,凭他绝对破不了我的阵。 所以,你在骗我。 这个世界上敢骗我的妖,你是第一个。” 莫名有些骄傲是怎么回事? 小绿老头儿挺了挺胸膛,理不直气也壮: “我只是说,只在那小子身上感受到了灵力。 可没说阵一定是他破的,那完全是你自己的猜测。 如今猜错了,可怨不得我啊!” 黑袍人被他一通歪理气笑了:“你猜天道信不信你的狡辩?” 小绿老头儿自信道: “肯定信啊,我现在都没挨雷劈就是证明。” “轰隆!咔嚓!” 它话音刚落,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电就劈到了大槐树上。 瞬间,大槐树树皮就被劈焦了。 反应到小绿老头儿身上就是,浑身冒黑烟,头发迅速变成时尚爆炸头。 它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天。 不是,您老真劈啊! 时景捂脸:.......这g立的......真是立竿见影! 第106章 我手机是你拿走的?! 看小绿老头儿被劈的怪可怜的,时景在心里问祂: “大佬,高抬贵手,走个后门呗?” 好歹人家也是为了替他跟容衍隐瞒才撒了谎。 回应他的是飘浮在空中的一行字:天道不可欺╭(╯^╰)╮!! 时景惊奇看着后面的颜文字:“你从哪学的?” 【你。】 “我?” 时景满头问号,难不成他说话还满屏飘字幕了? 祂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解释了一句:【手机。】 时景顿时瞪大双眸:“我手机是你拿走的?!” 他是身穿的,当时身上除了医疗箱,其实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如随身携带的日用品、食物,以及通讯用品。 结果,他穿过来后,大部分东西都在,除了一些高科技的物品,包括手机。 他还以为是穿越路上掉了。 没想到啊,竟然是被祂顺手牵羊。 “手机还给我。” 不说里面有很多有用的资料,就那些被人看到会社死的东西,就让时景浑身炸毛。 【不要,会影响世界进程。】 太高科技的东西出现在一个意识形态发展还很落后的世界,那将是一场灾难。 时景理解,但是...... “那你不许看!” 【已经看完了。】 “轰隆!!” 雷霆霹雳不仅劈在老槐树身上,也劈在了时景头上。 他僵硬的转头看向树冠被掉一半的大槐树,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看完了”三个字不断重复! 不想活了,来道雷劈了他吧!! 祂很疑惑【不就是点小黄文吗?至于吗?】 “闭嘴!!” 时景恼羞成怒的吼道。 小黄文这种东西吧,自己看看很开心,但一旦让人知道了,就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祂不懂,但尊重,发了个嘴拉上的表情包。 等时景情绪平复好,老槐树已经挨了三道雷劈。 小绿老头儿几次想冲回本体抵御雷罚,都被黑袍人拦住了。 眼瞅着灵体透明了不少,小绿老头气的跳脚: “老鬼,你究竟想干什么?!” 黑袍人阴恻恻笑着:“你知道的,告诉我实话,我就帮你渡过雷罚。” 小绿老头儿眼睛咕噜噜转,最后一咬牙,道:“行,你靠近一点儿,我跟你说。” 黑袍人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往前踏了几步。 小绿老头儿目光牢牢盯着他的脚,等他走的足够近,积蓄许久的一招迅速击出。 地上的泥浆被掀起,化作一道土色水幕,遮挡住了视线。 水幕之后,漫天的树叶化作一枚枚利器。 黑袍人似是早有准备,袖子一甩,一道劲风挥出,土色水幕便被射出一个大洞。 面对骤然而至的树叶暗箭,黑袍人面色不变,长袖快速飞舞,树叶便被吸进灵气旋涡里,失去了威胁。 待他将小绿老头儿的攻击完全卸去,小绿老头儿早已经回了本体。 “你不会以为回了本体,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吧?” 黑袍人冷笑着向老槐树靠近。 老槐树没有说话,地上的树叶却猛的全部飘在空中,阻挡黑袍人前进的步伐。 黑袍人脚步一顿: “那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这么维护? 你修炼多年才修出灵体,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毁于一旦?” 老槐树仍然不说话。 因为,它感觉今天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它还不想死,所以它在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袍人冷喝一声,手中骤然出现一把巨斧。 巨斧全身漆黑带着神秘的金色纹路,斧刃锋利,闪着嗜人的寒光。 大槐树不自觉抖了抖,然后决定先下手为强。 漂浮许久的树叶铺天盖地的朝黑袍人射去。 黑袍人随手挥出一斧,就将那些树叶劈成了齑粉。 “此斧名为玄金战斧,锋锐无比,可劈山,可裂石。 你猜,砍你一棵树,需要几斧?” 黑袍人将斧子高高举起,威胁的对着老槐树比量着。 老槐树:...... 还几斧? 一斧头就能将它拦腰砍断。 不过,它现在也没空跟他耍嘴皮子。 因为,下一道雷已经劈了下来。 “轰隆!” 这道雷比之前三道雷威势都大。 黑袍人也不禁面色一变,飞速后退。 老槐树再也顾不得藏拙,一棵青绿色的珠子凌空飞起,直冲雷电而去。 “木灵珠!” 黑袍人惊讶出声。 他实在没想到,这老槐树竟然会有这种宝贝。 五行灵珠孕育极难,也不知这老槐树是从哪儿弄来的。 “滋啦!” 木灵珠跟雷电遇上,发出耀眼的青光。 青紫两色在空中对峙着,胶着着。 最终还是青色占了上风,将所有雷电都挡住了。 但木灵珠周身也被浓郁的雷电包围了,滋滋闪着雷光。 时景看着空中恍若玄幻大片的景象,啧啧称奇: “你叫我不会就是想让我看你劈树吧?” 【安静看着,时机未到。】 时景挑眉:“该不会要等老槐树被劈死了,时机才会到吧?” 祂不说话了。 时景作大惊状: “不会吧,不会吧,人家好歹也是为了你才会落得这个地步,你忍心就这么劈死它?” [??为了我?] 时景理直气壮: “当然是为了你。 你看哈,老槐江义气,没有泄露我的行踪,保护了我。 我现在是在给你办事吧? 我要是出事了,对你也很麻烦把? 所以,它保护了我,是不是就是帮了你?” 祂沉默了许久,才打出两个字:【歪理。】 “别管它歪不歪,你就说是不是理吧!” 时景一句话,又给祂干沉默了。 “反正我不管,老槐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这万一要是发展成心魔,说不定哪天我就黑化不干了。 你看着办吧!” 看着时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祂终于“开口”了: 【放心,它死不了。它身上有杀孽,若要成功化形,必经雷劫洗礼。】 化形? 时景心中一动:“莫非......这雷不是违背誓言的雷罚?” 【是雷罚。化形雷劫比这更厉害,现在的它还受不住。】 祂写完,怕时景又胡乱猜测,又解释了一句:【你给了它化形功法,赶在它修炼之前祛除隐患,根基会更稳。】 第107章 他受伤了?! 所以,祂现在劈它,是为了它好? 时景有些意外。 没想到祂竟然真的会偷摸给开小灶啊。 【纠正一下,不是小灶。程序正常,符合规律。】 时景露出一个“我懂,不用多说”的笑:在规则范围内,灵活行事。 常规操作,常规操作。 【......】 两人说话间,木灵珠已经消化完那道雷罚,通体碧色的珠子周身萦绕的紫色雷电消失了。 就在此时,黑袍人动了。 身形如闪电,几乎是一个闪身就出现在木灵珠旁边。 就在他动的一瞬间,一道金光从远处树林里射出。 那道金光速度极快,在黑袍人手指马上触碰到木灵珠的时候,那道金光离他后心也已在咫尺之间。 黑袍人人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木灵珠,一个翻身,躲过那道金光。 金光擦着木灵珠飞过。 心提到嗓子眼的老槐树,趁机赶紧将它的宝贝收了回去。 这鬼东西,竟然想趁机抢它报名的宝贝。 老槐树气极,趁着黑袍人翻身躲第二道金光,一根枝条狠狠抽了过去。 “啪!” 黑袍人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抽中了。 黑袍人闷哼一声,顺势翻到了地面上,离开老槐树枝条的攻击范围。 随后,他警惕的看向树林,厉声喝道:“是谁?出来!” “福生无量天尊!道友,趁人之危险,可不是我辈中人该做之事啊!” 一身破旧湛蓝道袍的老道士自远方而来。 他的脚步看似很慢,实则一句话说完,人已经到了近前。 “清风道长!” 认出来人,时景低呼一声。 那晚清风道长踏月而来,第二天就不告而别了。 时景还感叹他有高人风范,没想会在这里遇到。 黑袍人全身戒备的看着他:“你是谁?” 这个道士的修为不在他之下。 他一直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深山老林里,隐藏了许多修为高深的修士。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一个。 “贫道......风清子!” “咳!咳咳!” 时景被一口口水呛住。 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这位怎么还用上假名了? (清风道长:呵呵,为了避免麻烦,偶尔打打诳语,也未为不可。) “风清子?” 黑袍人脑筋飞快转动,没听说过这么号人物:“你为何偷袭我?” 清风道长捋了捋胡须: “刚刚贫道不是说了吗?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哦,对了,还没问阁下高姓大名?” “呵!我是谁?去地府问阎王吧!” 黑袍人说着,便朝清风道长急攻而去。 清风道长轻飘飘躲开,无奈摇摇头:“唉......看来贫道手下不斩无名之鬼这条规矩今日是要破了。” “噗!” 时景忍不住笑出声,这小老头儿还挺会气人。 黑袍人显然也被气到了,攻击速度越来越快。 两人战成一团,时不时在空中炸个“大烟花”。 时景看的眼花缭乱,兴致勃勃。 金丹期高手之间的战斗还真是不常见。 正看得入神,空中再次“轰隆”一声劈下一道雷。 时景这才想起还有一棵正在接受雷罚的老槐树。 似是担心宝贝被抢,这次它没有将木灵珠抛出很远,就在残余树冠上方不远处。 离得近了,雷这种东西可以说是一种大范围攻击。 老槐树再次被逸散出来的雷电的浑身冒烟。 时景仿佛听到了小绿老头儿哀嚎跳脚的声音。 眼瞅着大树外表全黑了,时景担心再来一次,整棵树都得烧起来。 “这雷还有几道啊?” 时景忍不住问祂。 【一道。】 一道......也就是说一共五道雷。 “五雷轰顶?” 时景突然想起,起誓时世人常说的这句话,不由呢喃出声。 没想到祂还回应了个【嗯】。 好家伙,还真是。 不过...... “你确定,它真的不会有事?我怎么看着快不行了?” 【不要小瞧任何生物的生命力,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它们一直在努力生长。】 看不见的地方? 时景若有所思,忽而,他的视线停在大槐树的树根处。 “嘭!” 一道黑色的身影忽而砸到时景不远处的地面上。 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黑袍人跟焊在脸上似的面具和帷帽终于掉了。 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一双眼睛却忌惮又恶狠狠的看着从天缓缓而降的清风道长: “你若敢杀我,你整个宗门必将被夷为平地!” 时景啧啧了两声,都这样了还放狠话呢。 清风道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双眸中是时景从未见过的冷冽: “你到底是谁?” 这人功法奇诡,他掩饰的很好,若不是生死关头,绝不会露出端倪。 “我是谁?不是说了吗?去问阎王啊!” 黑袍人说着,手中猛地朝清风道长抛出一把绿色的粉末。 清风道长立马屏息后退。 然而那绿色粉末就跟有意识似的,加速追了上去。 清风道长脸色一变,退走的速度更快了。 黑袍人冷笑一声,趁机爬起身快速遁走了。 时景看着他的背影,眉心微蹙。 不知为何,这人刚刚冷笑的时候,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啊!!!!” 凄厉的惨叫声将时景惊醒。 他循声看去,就见那团绿色的雾气已经被困在一个火圈里。 发出惨叫的正是那团绿色的雾气。 “那些绿雾是什么?” 既不像阴气,又不像魔气,但看起来似乎又有神志。 【蛊】 “蛊?你是说,那些雾气是由一个个小虫子组成的?” 时景顿时脊背生凉。 这么小的蛊虫一般还真不容易察觉,想想它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钻到你的身体里,然后...... 咦~ 时景打了个哆嗦。 【不用担心,这些蛊离群后并不能独活。】 原来如此,所以那黑袍人才一下发出这么多。 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很有蛊惑性了。 若不是清风道长修为高深,只怕已经中招了。 随着火势增大,惨叫声渐渐消失。 清风道长看着黑袍人逃跑的方向,却并没有去追。 时景正疑惑着,就见清风道长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受伤了?!” 第108章 你来帮我凿开吧! 【他本打不过那人的,应是服用了强行提高修为的丹药。现在不过是药效过了。】 “可有生命危险?” 【死不了,会虚弱一段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 “轰隆!” 酝酿许久的最后一道雷劈下。 这道雷有一人粗,瞬间就将老槐树焦黑的树干劈断。 火苗从树心窜起。 不过几息,整个树干就开始燃烧起来。 耳边萦绕着老槐树的哀嚎声,时景猛地站起身:“老槐!” 可惜,他的喊声,没人听得见。 时景拍打了几下困住他的罩子:“放我出去。” 【它没死。】 祂试图解释,让他安心。 但时景坚持,祂也就将罩子打开了。 时景的魂体一靠近,就感觉到了那股骇人的热量。 热的他魂体很不适。 “时小友?” 清风道长惊诧的声音响起:“你这是......又灵魂离体了?” 没等时景回答,他又不赞同的看着他: “太胡闹了,这么短时间内两次灵魂离体,会有损根基的!” 时景摸了摸鼻子,朝天看了一眼:这次可不是他自己离体的。 “多谢道长关心,下次不会了。对了,道长,这火似乎不是凡火,可有办法灭了?” 清风道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在燃烧的大槐树,道: “这是天罚之火,罪孽不烧干净不会灭。 时小友别担心,植物只要根系没死,便不会真的死亡。” “你也这么说?” “也?还有人跟你说过?” 莫非这里还有第三人? 清风道长立即左右探看起来。 时景:“哦,之前,家中长辈提过一嘴。” “原来如此。” “对了,清风道长,你没事吧?伤的可重?” “无碍,休养一段就好......”清风道长话说到一半,忽而眯起眼: “你还没说,为何冒着危险离体来这里?” 时景:...... 大脑飞速运转,眼角余光瞥见那棵仍在燃烧的大槐树,灵光一闪,道: “我与老槐有些交集,半路忽而有感,想起有些事未交待,便匆匆赶了回来。 倒是道长,怎么会来了这里,还受了伤?” 清风道长:“那晚,我助容小友掩了修为后,便发现此人,鬼鬼祟祟的溜进了明光教那小子的房间。 问了一些东西后,便离开了。 我察觉此人气息有异,便一路跟了过来。 没想到他竟然是来找这棵老槐树算账的。 莫非,他要老槐树说的事跟你有关?” 时景:“道长猜到了啊,不错,是跟我们有关。那晚......” 时景简短的将那晚的事跟清风道长说了一遍,严肃道: “有人,或者有个组织在试图培育魔和鬼王。 我只是碰巧撞见了他们一处养鬼地,但其他地方必然也会有。 我现在有事脱不开身,不知道长可认识其他修者? 可否请他们出山,查一查其他的养鬼地?” 时景这番话信息量有些大,也有些令人肝儿颤。 又是养鬼,又是养魔,这是想将整个人间都屠了吗? 清风道长:“小友放心,待我回去,就去寻我师兄弟们,势必将其他的养鬼地找出来!” “麻烦道长了.......” 时景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道哭天抢地的声音。 “呜呜.......好疼啊!你们量别说了,快来帮帮我啊,快烧到根了!!” 被黑袍人怎么追问都不出声的小绿老头儿终于出声了。 发声之地还挺近,似乎就在脚边? 他垂头看去,就见地面不知何时冒出一截食指粗的树根,正左右摇晃着,吸引时景两人的视线。 时景蹲下身,好奇的戳了戳:“你根这么长啊?” 小树根被戳的一歪,沉默一瞬后,立马疯狂摇摆: “都火烧树根了,你还在关心我根长不长?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因为时景冒险回来找它生出一丢丢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忍受着剧痛的老槐树现在只想骂人。 时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震得耳朵疼,他揉了揉耳朵,道: “你也听道长说了,那火是烧你身上的罪孽的,罪孽不消,天火不灭。 与其在这里跳脚,你还不如想办法将根扎的更深些。” “你以为我不想吗?问题是,我现在枝干尽失,连灵力都已耗尽,实在没力气往下扎根了。” 小树根沮丧的耷拉下脑袋,看起来可怜极了。 时景提醒它:“你不是还有个木灵珠吗?里面的灵气应该足够你用了吧?” 听到木灵珠,小树根立马警惕的绷直: “你不会也在觊觎我的宝贝吧? 我跟你说,我已经将木灵珠炼化了。 我们现在生死与共,我生它生,我死它死。 无论我是生是死,你都得不到它。” 时景无语道: “行,知道了。别喊的跟我要抢你老婆似的。 听你这意思,木灵珠里的灵气,也枯竭了?” 小树根颓丧道: “嗯。刚刚它替我挡了三道雷,消耗太大。 我要是再吸它的灵气,它的灵智会受损.....” 好家伙,那颗木灵珠都产生灵智了...... 时景眉心一跳,反射性看向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捋着胡子,笑呵呵:“小友安心,身外之物,于我无用。” 小树根似乎才想起还有一个不熟悉的老道士在,身子顿时一僵。 “道长高风亮节。” 时景对清风道长说完,又垂头看向小树根。 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小树根已经偷偷摸摸溜到他身边,缠到了他的脚踝上。 “你想干什......” 时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魂飞速下沉。 灵魂遁入土地的感觉很奇怪。 他反射性的屏息,后来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丝窒息感。 甚至,有丝丝缕缕的灵力不断从土地里往他魂体里钻。 越往下,钻入的灵力越多。 “咚!” 小树根带着他碰到一块顽石,终于停下了下坠的态势。 “看见这块石头了吗?它覆盖了我根系能到达的所有范围。 我曾经试图绕过这块石头,继续扎根。 然而,它就跟无边无际似的,我绕不开它。 你来帮我凿开吧!” 时景:“......” 第109章 你、你这什么眼神? 时景将自己半透明的手伸到小绿老头儿面前: “你看我这副模样,像是能铲动石头的样子吗?” 小绿老头儿缓缓露出嫌弃脸:“你怎么这么没用?” 时景:...... 突然有些手痒了呢~ 看他笑得有些可怕,小绿老头儿立马乖觉的变换神色: “那你帮我探探这石头的边缘在哪儿......” 这个可以有。 小绿老头儿操纵着小树根,卷着时景到了它根系能到达的最远处。 时景闭上眼感应了一下,便脚步一转朝一个方向飘去。 “哎?你去那边干什么?那边灵气稀薄......” 小树根忙去拽时景的裤腿。 它为什么急着往下扎根? 当然是因为它判断巨石下面有更浓厚的灵气啊。 他不朝着灵气充足的地方去,怎么反而朝着灵气稀薄的方向去了? 时景顿住脚步道: “这里其他各处灵气都很浓郁,偏偏那个方向灵气稀薄,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有什么奇怪的?灵气这东西本就分布不均匀。” “反正你不是探索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这石头的边际吗? 那就按的方式来试试。” 说完,时景挣脱开小树根,继续往前走去。 时景不是自负,是莫名其妙的直觉。 他怀疑是祂给他的暗示。 没了肉体的束缚,时景灵魂飘动的速度很快。 一开始还能听见小树根破土的窸窸窣窣声。 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砰!” 高速前进的时景忽而碰到一个无形屏障,整个魂跟皮球一样被撞翻了几个跟头。 头晕眼胀的爬起来,他双眼亮的惊人。 找到了! 手指搓了一簇大火苗出来,周围环境看的更清楚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很空旷,中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水潭。 确定没有危险的生物后,他就开始摸索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确定了无形屏障的范围。 绕着那个水潭,正好一圈。 “你就是想让我来这里?” 【你不是想要一个灵气充沛的修炼之地吗?】 “这里?这屏障是你设的?” 【嗯。防止灵气逸散,被别人发现。】 能让祂专门保护起来,必定是好东西。 时景双眸一亮,忽然就期待起来:“怎么进去?” 【正东方,左一前二右三后三......】 时景跟着指挥,直线距离短短十步路,他愣是走了一刻钟。 终于走到最后一步,时景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膜。 霎时,一个神奇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从阵法外看去平平无奇的水潭原来是乳白色。 上方茵藴着凝而不散的白色雾气,水潭周围长满了时景没见过的植物,散发着淡淡的灵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当然,最令时景惊喜的是,蜂拥而来的浓郁灵气。 整个灵魂如久旱逢甘霖的小树苗,迅速充盈起来。 那种感觉很奇妙,也很令人上瘾。 他忘我的不断吸收着灵气,直到灵魂膨胀的仿佛要爆炸,他才恋恋不舍的停下。 【我还以为你会将自己撑爆。】 时景长舒一口气:“我没那么傻。” 他看着水潭中那浓郁的乳白色液体:“这些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灵液吧?” 【嗯。】 “都给我了?” 【嗯。】 “唉......可惜没带容器,这次是带不走了。” 【给你留了个门,以后想来,随时都能来。】 时景倏地的睁大眼睛:“真的?” 【真的。】 “嘿嘿,快给说说,怎么弄?” 清风道长打坐完,一睁眼,就见一个几近透明的小绿老头儿坐在烧焦的大槐树“尸体”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他看了一眼已经熄灭的天火,很轻易就能猜出小绿老头儿的身份。 “槐道友为何叹息?” 小绿老头儿闻言抬头,见清风道长脸色好了不少,露出几分欢喜: “你没事了?” 清风道长站起身活动下筋骨,笑道: “好多了,多谢槐道友关心,时小友呢?” “唉......”听他提到时景,小绿老头儿又叹息了一声:“他走丢了?” “走丢了?槐道友可能具体说说?” 终于有了倾诉对象,小绿老头儿立马叭叭叭将事情说了一遍。 “......真的!他飘的可快了,就跟前面有绳儿拽着他似的,我撵都撵不上。 后来,我根系不够长,就彻底失了他的踪迹。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他不会在地底下迷路了吧?” “一个多时辰?” 清风道长一惊。 算上之前的时间,时景这次灵魂离体的时间可不短。 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我回来了!” 时景跟棵小树苗似的,水灵灵的就地底下长出来了。 冲着清风道长笑道欢快。 “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可吓死我了!” 小绿老头儿猛地从焦树上扑了下来,挂着两行老泪就冲时景奔来。 时景被吓了一跳,伸出一只手抵住他的脑袋:“别激动,别激动哈!” 这鼻涕眼泪的可别抹到他身上。 他现在可是魂体,虽然也“穿着”衣服。 但其实都是魂体能量幻化出来的,这要是沾上了,就跟直接沾到他身上没两样。 有那么点洁癖的他可受不了。 感觉到他的嫌弃,小绿老头幽怨的看着他。 大家都是魂体,凭什么嫌弃他?!! 清风道长适时插话:“时小友魂体无碍吧?” 时景回头笑道:“无碍,道长呢?可恢复了些?” “嗯,已恢复五成。其余只能慢慢养......” 清风道长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多了十几株闪烁着灵光的灵草。 灵草叶子上还有未干的水汽,根部更是裹着湿漉漉的泥土。 他缓缓睁大眼睛,呼吸都急促起来:“这、这是......” “应该是某种灵草,我也不认识,就每样都采了一株,道长拿回去研究一下吧。 或许能加快你的伤势恢复。” “都、都给我了?” “嗯,都给你了。” 清风道长喉结滚动,咽了好几口口水,这诱惑太大,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终,他双手在身上猛蹭了好几下,颤抖着接过了被时景随意攥在手心的灵草。 见有几株的叶子都被折断弄破,不由心疼的直抽抽,也学小绿老头儿幽怨的看了时景一眼。 然后,快速从自己的大袖子里掏出十来个花盆,小心的将灵植一一种下去。 时景被瞪的莫名有些心虚,眼神乱瞟,一不小心就跟小绿老头的眼睛对上。 “你、你这什么眼神?” 第110章 来定个契吧! “我也想要......” “你一个植物,要灵植做什么?同类相残?” “我、我看看能不能再养出个有灵智的同类不行啊?” 小绿老头儿倔强道。 “放心,我探查过了,那几株都没有产生灵智。” 时景按照祂的指示跟那个地方绑定后,他就对里面所有的一切了如指掌。 比如,灵液池边长的那些灵植虽然年份很高,但都没有产生灵智。 所以,他才能放心的采摘。 如果是已经产生灵智的灵植,他还真下不了手。 有了灵智,在他这里就跟一个“人”一样。 采摘那样的灵植,在他心里与杀人无异。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行行行,等以后也给你几株。” “这还差不多,对了,你找到那块大石头的边界了吗?” “找到了,走,我带你去。” 时景说着,一把抓住小绿老头儿的肩膀就往地底下钻去。 等清风道长移栽完那些灵草,早就不见了时景两人的身影。 他摇了摇头,宝贝的将那些灵草都收入袖中。 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两人回来。 他担忧那些灵草,实在等不住了,便留了张字条,就先行离开了。 他得回去赶紧给灵草们设个聚灵阵。 “不行了不行了,再扯根就断了!” 小绿老头儿哀嚎着,任凭时景怎么拽都不动了。 时景满脸嫌弃:“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就差一点了。” 小绿老头儿:这话听着,怎么莫名有些耳熟? 它刚要开口,就感觉从手上传来源源不断的木灵力。 瞬间,它就感觉自己又行了。 “你怎么突然之间有这么多灵力了?” “想知道啊?想知道就赶快努力长根,我带你去。” “好嘞。” 有了充足的灵力,槐树根飞快的生长。 “轰!” 洞壁被暴力破开,一根粗壮的树根伸出半截,停在半空中。 随后,两道半透明的人影穿墙而出。 眼前的景象让小绿老头儿微微有些惊讶。 “这里竟然有个山洞?” 小绿老头儿只惊讶了一瞬又皱眉道: “可是山洞也没什么用啊......” 它的目的是穿过巨石,吸取更多的灵气。 忽而,他目光落在中间的水潭上。 莫不是要从水里面穿过。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小绿老头踩在树根上,直直朝水潭而去。 “砰!” 一道绿色的人影翻滚着飞了出去。 一直默不作声看着的时景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这什么?!” 小绿老头儿呸呸啐了两口,转头瞪着那个水潭。 “禁制。” 时景慢悠悠道。 “你设的?” “你觉得可能吗?” 小绿老头儿打量他几眼:“还以为是个隐藏的大佬呢......” 没想到还是个弱鸡。 时景不嘻嘻了:总感觉它没想什么好屁。 “禁制虽然不是我设的,但我却有通过的办法。” 小绿老头儿眼珠子咕噜噜乱转: “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带我进去看看。” 时景斜睨它一眼,将它那点小九九,看的一清二楚。 “可以。” 说罢,他一把抓住小绿老头儿的臂膀,朝水潭而去。 小绿老头儿只觉眼前一花又一花,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便出现在眼前。 “这这这.....这里灵气为何这么浓?” “那那那......一池子都是灵液?” “啊啊啊!!好多灵植!” “这是什么洞天福地吗?” “嘿嘿!发财了发财了!” 小绿老头儿欢呼着,就想朝灵液池奔去,却被时景一把揪住了后脖颈。 回头看见时景似笑非笑的脸,小绿老头儿被兴奋冲昏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一点。 修真界默认规矩,好东西,谁先发现谁拥有。 这里是时景发现的,那就默认时景是这里的主人。 当然,修真界还有一条潜规则。 只要你能打败现主人,那就能接受前主人的“遗产”了。 小绿老头儿估量了一下两人的实力,很识时务的做回一个“纯良”的好树妖。 苍蝇搓手手,谄媚的笑道:“大佬,您有什么吩咐?” 只要能让它在这修炼,让它做什么都行! 时景再次抵住它的脑袋拒绝靠近。 “想在这儿修炼吗?” “想!” 小绿老头一秒都不带迟疑的脱口而出。 “既如此,那我们便来定个契吧!” ...... 武安城。 归人客栈。 “砰砰砰!!小月月,你都睡了一天了,快起来!” 急促的敲门声和女子豪爽高亢的呼喊声,生生将“沈大小姐”从修炼中叫醒。 不知不觉,室内已经再次一片黑暗。 “沈大小姐”吐出一口气,下床去开门。 门一开,夜寒雁就跟小牛犊子似的,闷头冲了进来。 “沈大小姐”一个侧身躲开。 屋里一片漆黑,夜寒雁一不留神撞到了凳子上,顿时抱着腿直抽气。 “你说你大晚上的也不点个灯,修仙呢?” “沈大小姐”不紧不慢的走到桌边点灯,嘴里懒洋洋“嗯”了一声。 灯点燃,夜寒雁“切”了一声,一屁股就近坐到一张凳子上,随即神神秘秘道: “你知道我今天查到什么了吗?” “沈大小姐”在她对面坐下,随口问道:“查到什么了?” 夜寒雁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入口发现是凉的,嫌弃的皱了皱眉,咽下去后才道: “我去查沈沐剑到底支持哪一个姑娘当花魁,没想到发现他屋子里竟然有个密室。 你猜那个密室通向哪里?” “城外?” 夜寒雁眼睛瞪的铜铃大:“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 武安城常年动荡,城中百姓为保命,挖了许多地道。 神威镖局位置本就靠边,挖一条到城外的地道,再正常不过。 城外的地道出口在哪里?” 夜寒雁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聪明!地道出口在乱葬岗一座无主孤坟里,我在里面发现了这个。” 夜寒雁从怀里掏出一支步摇,递到“沈大小姐”面前: “这支步摇非常精美,一般人家可用不起。 而沈家只有父子俩,没有女眷,所以我猜这步摇很可能是云烟的。 小月月~~~~” “沈大小姐”被她突如其来的夹着嗓子一叫,不由浑身一个激灵,警惕看着她:“你想干嘛?” “嘿嘿,我们今晚再去趟烟雨楼呗,问问这支步摇到底是不是柳云烟的。” 第111章 小爷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休想占我便宜! 因着雨还没停,今晚的烟雨楼有些冷清。 老鸨艳娘慵懒的斜倚在二楼红色的柱子上,看着下方小猫两三只的客人,心情不是太美妙。 马上就是花魁大赛了,她本想在赛前多搞搞气氛,多忽悠几个冤大头。 没想到先是柳云烟疑似死亡,昨晚又被一个神经病搅了局,得罪了不少客人。 虽然那个神经病最后赔了不少钱,但也弥补不了她的损失。 还有这雨,早不下晚不下,怎么偏偏现在下? 也不知道要下几天。 “三位公子,里面请。” 龟公热情的招呼声打断老鸨的愁思。 她循声看去,还没看见脸,只看那三人一身打扮,一双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哎哟~三位公子~~~” 时景从没听过有人一句话能拐这么多弯,传说中的酥麻没有,鸡皮疙瘩倒是起了一身。 他往后退了两步,想将这“艳福”留给身后两人。 没想到那两人退的比他还快。 夜寒雁挤眉弄眼:我们之中只有你一个真男人,上! “沈大小姐”高贵冷艳:我现在是女人,靠你了,真男人! 时景:....... 他就不该答应! 留在客栈继续躺平多好! “哟~这位公子真俊,是第一次来我们烟雨楼吗?” 艳娘抛着媚眼,手就搭上了时景的手臂,然后手指如蛇般顺势向上攀去。 时景再也人手不了,一把甩开她的手,怒斥道: “放尊重点!小爷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休想占我便宜!” 他这一声惊天动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随后,人群便发出哄堂大笑。 “噗!哈哈,艳娘你也有今天啊!” “艳娘,听见了没,别对人家公子动手动脚。 你冲我来,我随便的很~” “对,艳娘,人家不稀罕,你来占我便宜呗?” “......” 艳娘被甩开怔愣了一瞬,听到嫖客们的调侃,立即笑骂开来: “去去去,玩你们的去。” 转头她看着跟鹌鹑似的三个人,甩了甩手中的帕子,笑道: “三位是长见识来了?” “啊!”时景后腰被狠狠戳了一下,忍不住痛呼出声,见艳娘看过来,他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扇着扇子道: “啊,对!把你们最好、最漂亮的姑娘叫来,最好会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的...... 哦,还有,不要你这样的......要矜持一点的......” “噗!哈哈哈!” 一楼大厅再次爆发出哄堂大笑。 艳娘也笑了。 从业生涯这么久,她也不是没被人嫌弃过。 但嫌弃的这么明明白白,却不惹人厌烦的,只有这么一个了。 不过,她不用想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行,三位公子跟我来吧,保准给你们安排几个听话的。” 带着三人来到二楼包厢,时景又在夜寒雁的眼神催促下道: “听说你们这里有四大美人,才艺一绝,都叫上来吧!” 艳娘脸上的笑一顿:“公子,你听谁说我们有四大美人了?我们现在只有三大美人呢~” “三大美人?难不成我听错了?” 时景“疑惑”的嘀咕着,转而又道:“那就把三大美人叫上来吧!” “这......我可不敢保证,平日里,这三位姑娘都是凭自己喜好接客,即便是我都不能勉强......” 没等他说完,时景直接抛过去三个小巧精致的黄金猫猫头: “给三位姑娘把玩的小玩意儿,问问她们可愿一见?” 别看那三个猫猫头小,但却是实心的,老鸨捧在手心,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好好,三位公子稍等,我这就去问。” 等她离开,时景才收了色厉内荏之色,淡定的在桌边坐下,拿起茶壶嗅了嗅,确定没加料,才慢悠悠的给三人倒茶。 “沈大小姐”也恢复了从容之色。 夜寒雁惊奇的看着他俩默契的变脸:“什么情况?” 时景递给她一杯茶,解释道:“我们上次来是浪荡子形象,为防被人认出,这次最好换个人设。” 夜寒雁眨巴了下眼睛: “哦......不过,就算认出来也没什么吧?反正都是假脸......” 时景和“沈大小姐”对上眼,然后齐齐转头。 他们能说,怕人接不接待两个“断袖”吗? 当然,主要原因,是为了躲避那个神秘高手。 沉默中,房门被推开了,老鸨领着三个气质各异的美女走了进来。 “三位公子,你们运气真好,三位姑娘都愿意来呢~” “好、好了,她们留下,你下去吧!” 时景跟赶苍蝇似得,将老鸨赶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三位姑娘请坐。” 实景示意她们自己找空位置坐。 三人对视一眼,清漓最先挪动脚步,坐了下来。 雪薇和思雨紧随其后。 “公子可是有话要问我们?” 清漓的声音冷冷清清,但却十分镇静,没有一点儿惊慌。 “姑娘何出此言?” 夜寒雁刻意粗着嗓子问道。 雪薇看着她笑吟吟道: “在欢场混久了,也练就了一番看人的本事。三位公子一看就不是会来寻欢作乐那种人。” 时景忽而开口:“所以,老鸨也看出来了?” 思雨浅浅一笑:“自然。没猜错的话,三位公子是来问云烟的事情吧?” 时景没有否认:“思雨姑娘果然聪慧。不知姑娘可否将你们知道的告知?” 思雨:“我们既然来了,自不会隐瞒。三位公子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时景:“好。第一个问题,柳云烟还活着吗?” 思雨:“不知。” 夜寒雁:“不知?难道不是你们害的她?” 清漓看向她,目光平静:“不是。我们没有理由害她。” 夜寒雁:“怎么会没有理由?你们不是在争花魁之位、争赎身机会吗? 据我所知,柳云烟其实是你们中最有实力的那个,是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只要除掉她, 你们竞争花魁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雪薇冷冷一笑:“不,你错了,我们争的从来不是花魁之位,更不是那个所谓的赎身机会。” 第112章 哪有女子会不想离开青楼的? “那你们在争什么?” 夜寒雁不解。 对于身陷囹圄的女子,有什么是比那一线生机更珍贵的? “雪薇,慎言!” 清漓忽而出口喝止住了欲说话的雪薇。 雪薇被她提醒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红色袖子里的手指收紧,垂着头不说话了。 时景三人探究的看向清漓。 清漓神色很淡然: “此事不便告知,但我们可以发誓,云烟的失踪跟我们没关系。 至于你们信不信,那就跟我们更没有关系了。” 时景视线一直在她们三人身上。 清漓说这话的时候,另外两人眸中神色也平静,没有一丝躲闪和波澜。 这意味着对方很大可能没有撒谎。 时景看着“沈大小姐”和夜寒雁点点头。 夜寒雁咽下口中的话,从怀中掏出一根玉簪,问道: “第二个问题,你们见过这根簪子吗?” 看清那根簪子的样子,清漓三人脸色顿变,雪薇一把从夜寒雁手中夺过那根簪子。 三人凑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清漓才作为代表,开口道: “这是云烟的簪子,你们从哪找到的?” 时景:“我看这根簪子样式并不算很独特,你们怎么确定就是柳云烟姑娘的?” “簪子是不独特,但却是我们四个一起让同一个匠人打造的。 你们看,在这个花瓣的下方,是不是有朵小小的云彩? 这是云烟自己设计的标记。” 雨薇指着花瓣背面的一处,让时景三人看。 那是一朵小小的、线条极为简单的云彩,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或者以为是花瓣的纹路。 夜寒雁趁机将簪子拿回来。 刚刚是她大意了,竟然让人将“物证”抢走了。 不过...... 这姑娘好利索的手脚,她都没反应过来。 夜寒雁暗戳戳瞟了雪薇好几眼。 收好簪子,夜寒雁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你们认识沈沐剑吗?他跟柳云烟是什么关系?” 听到沈沐剑的名字,清漓三人神色各异。 时景眉心微微一挑,看来是都认识了。 清漓:“沈沐剑是烟雨楼的常客。 他往日里总是跟李公子、崔公子、卢公子他们一起玩。 每次来都是放浪形骸、玩世不恭,跟普通纨绔公子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人可以跟他逢场做戏,但决不能交付真心。 可是,他来了没多久,云烟就变了。 她明显有了心事。 时而一个人傻笑,时而无端垂泪,时而又长吁短叹。 我们几个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她的反常自然最先发觉。 我们问她那个人是谁,可她只是沉默,让我们不要告诉鸨母。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劝她要理智,不要轻易交付真心,也不要表现的这般明显。 云烟其实心中也明白的,一旦让鸨母发现,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后来她便表现的一切如常了。 我们也以为她已经跟那人分了,直到有天晚上,我撞见她跟人在假山后争执。 我才知道,那人竟然是浪荡子沈沐剑。 ” 时景忽而问道:“他们那天在争执什么?” 清漓:“他们压低了声音,我没听得太清楚,好像是沈沐剑说一定会带她离开这里,让她再耐心等待几天云云。 左不过是男人寻常骗女人的那些话。 云烟说的什么我没听见,但她从假山处出来时,眼眶是红的。 那晚之后,没几天,云烟就失踪了。 我听说,有人看见沈沐剑半夜一身是血的在大街上跑,可是真的?” “是真的。有人亲眼看见了。所以,很有可能是柳云烟逼迫沈沐剑给他赎身,沈沐剑烦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将她......” 夜寒雁越推理眼睛越亮,最后以手做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雪薇柳眉,杏眼圆睁的瞪着她: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云烟才不会那么做,她是不会离开烟雨楼的!她......” “雪雁!” 清漓猛的拉了一把雪薇,示意她闭嘴。 一直沉默听故事的“沈大小姐”低垂的眸光一闪,这是她第二次说漏嘴了。 转头正好跟时景的目光对上,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三位公子,该说的我们都说了,还请诸位早日找到云烟的消息。” 清漓说完,就略微弓了弓身,然后拉着雪薇往外走去。 思雨也行了一礼,跟了出去。 夜寒雁被喷的莫名其妙: “哪有女子会不想离开青楼的? 哦,我知道了,她该不会嫉妒吧? 嫉妒柳云烟有人愿意想办法给她赎身,然后因妒成恨,找机会杀了柳云烟,嫁祸给沈沐剑!” 时景:....... 容衍:....... “沈大小姐”转头认真的看着她:“你要不还是别做捕快了吧,我怕你手下多添几条冤魂。” 夜寒雁反应过来,登时柳眉倒竖: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推理错了吗?哪儿错了你倒是指出来啊!别在这阴阳怪气......” “谁!小心!” “砰!” 夜寒雁只觉后脖颈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眼前最后的影像是“沈大小姐”担心的脸,以及冲她伸出来的手。 “沈大小姐”接住被时景砍晕的夜寒雁,小心的扶着她趴在桌子上。 然后,直起身,看向时景:“我们走?” “换个模样再走。” “行。” 烟雨楼,三楼,清漓房间内。 雪薇还在生气的鼓腮帮子: “那个瘦猴一看就没多少脑子,他真的能帮我们找到云烟吗?” 思雨拍着她的脊背给他顺气: “他看着是傻了点,但另外两个看起来挺聪明的,应该能派上点用途。” 清漓看着窗外,眼神忧虑: “但愿吧,云烟离开太久了,若不能在十日内回来,只怕她......” 屋子里沉默下来,湿润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淡淡的泥土草木清香。 忽而,雪薇猛地一拍桌子: “都怪那个沈沐剑!也不知道他将云烟藏到哪里去了。” 思雨不赞同的摇摇头:“也不一定是他带走了云烟,不然,他为何突然疯了?哈~” 她说着忽然打了个哈欠,眼皮也开始打架,是太累了吗? 她好困啊~ 第113章 哪个王八蛋打的我? “砰!” “砰砰!” 几个呼吸间,三女先后倒地。 时景一身蒙面黑衣人打扮,跟蝙蝠似的,倒挂着从房檐垂下,透过大开的窗户看向屋里。 确定三人都被放倒后,他一个翻身,轻飘飘落在屋里。 容衍同样的打扮,紧跟在时景身后。 时景从储物戒了里掏出一个眼熟的小瓷瓶,先给雪薇嘴里滴了一滴。 不一会儿,雪薇睁开了空洞的眼睛。 时景放慢了声音,问道:“告诉我,柳云烟为什么不会离开烟雨楼?” “轰隆!” 一道震天雷闪之后,雨势突然变大。 风雨声遮盖屋里女子的说话声。 翌日清晨,雨终于停了。 但天空中的阴云仍旧没散。 “啊!!!哪个王八蛋打的我?” 一个癫狂的女声,怒吼着拉开了归人客栈一天的序幕。 “沈大小姐”正坐在床上,闭目打坐,被她这一吼,灵力差点走岔了道。 听着朝他房间而来的脚步声,“沈大小姐”无奈的睁开了眼。 下床行至桌边,刚喝了一口水,门就被人撞开了。 夜寒雁见到全须全尾的“沈大小姐”提起的心顿时放下了。 虽然她这位朋友脾气是臭了点,但姿色确实不俗。 要是真被青楼的人抓了,她非得被沈家老头儿撕了不可! “还好还好,你没事。” 夜寒雁夸张的拍了拍胸口,见“沈大小姐”喝茶,她才察觉自己喉咙也干得快冒烟了。 自己拎起茶壶,倒了杯凉透的隔夜茶,咕咚咕咚,牛饮而尽。 “昨晚发生什么了?谁把我带回来的?” “昨晚有个黑衣人偷袭,多亏阿景随身带了毒药。 那人中了毒,体力不支,就逃走了。” “逃走了?!你你你,你不是会”点拳脚吗?那人都中毒了,你就不能冲上去,将人给绑了吗?” “沈大小姐”无辜眨眨眼:“可是,我那时正扶着你啊。” 夜寒雁一噎,合着,最后都怪她了呗。 “对了,我和阿景后来又问出点消息,你要不要听?” “要!你快说说。” ....... 如回客栈。 被吓病的人陆陆续续好转。 问了几个懂气象的老者,都说这雨还要再下三天。 皓日法王便也不急着走了。 吃完早饭,见时景的屋子还是没有动静,他皱了皱眉,招来掌柜问道: “阿风昨天有叫人送饭菜上去吗?” “有,傍晚的时候,风公子叫了饭菜。 然后交代我们不要打扰。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碰见他往外走。 他说他要出去吃早饭,让我们不用准备他的那份。” “出去了?”皓日法王皱起眉:“有说去哪里了吗?” 掌柜:“这倒没说,哦,对了,他还问了我一句,最近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我跟他说,神威武馆沈老馆主,请了广渡寺的和尚们给他的疯儿子驱邪。 当时,风公子表现出几分兴趣。 兴许,他吃完早饭看热闹去了?” 皓日法王心下无语,他怎么就那么爱看热闹! 知道他去哪了,皓日吃完早餐也出门了。 等他到达神威武馆,已经没了下脚的地方。 神威武馆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皓日法王被踩了好几脚,终于冷了脸,退出人群,几个纵身就跳上了房顶。 寻找了半日,终于在一个树杈子上发现了“风如景”的身影。 不大的树上已经挂满了人,没有可落脚的地方。 皓日法王只能站在房顶直直瞪着时景,企图用目光引起他的注意。 时景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 他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和尚“驱邪”呢。 抹成一个大花脸的沈沐剑,被五花大绑的绑在院子中间的木架子上。 他一边扭动身子挣扎着,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骂他爹,骂大和尚们,也骂围观的人。 大和尚们围着木架子坐成一个圈,对他的咒骂充耳不闻。 一个个低眉垂目,不急不慢的念着经文。 在时景感知中,这些和尚的经文除了催眠,并没有什么灵力波动。 也就意味着,这些大和尚很可能是“骗子”。 但时景也没有去揭穿人家。 毕竟世道艰难,人家也就是赚点饭钱嘛...... 更何况沈沐剑的“疯病”还是假的,用不上真家伙。 忽而,一缕“黑气”如游蛇般从人群中一闪而过。 那是......魔气? 时景神色猛的一敛,倏地直起腰身。 眼神锐利的四处寻找,在他找到“黑气”踪迹的瞬间,“黑气”加快了速度,如利箭一般,直直射向沈沐剑的后心。 不好! 时景垂在宽袖里的手指迅速掐诀,凝聚起一支绿色的灵气剑,刚要释放出去,眼角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施法的动作一顿,心中警报拉响。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这一个分神耽搁间,那缕“黑气”已经成功钻进了沈沐剑的身体里。 良机已失,时景瞬间散去手间的灵力。 转而顺势高高抬起停在半空中的手,笑眯眯朝房顶上的人挥了挥手。 然而,他的眼睛余光却一直关注沈沐剑的变化。 皓日法王见“风如景”终于看见他了,嘴角微微翘起,也冲他点点头。 刚要以口型示意他到他这边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癫狂的嚎叫。 “啊啊啊!!!” 沈沐剑突然发狂,似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般,仰天嚎叫着,脖子上鼓起一道道青筋,看起来好不骇人。 他周身的气息更是节节暴涨,衣衫被鼓起,又被身上的绳子紧紧勒住,就像一个被挤压着,随时会爆的气球。 围观的人们被他这一异象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了几步,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他果然中邪了,大师们的驱邪经其效果啦!” 霎时,心生惧意的众人又停下了脚步,继续战战兢兢的看热闹。 时景扶额,国人这冒死也要看热闹的好奇心果然是一脉相承吗? 围坐着念经的大和尚们却有些惊慌。 这情况......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只是装个样子吗? 他这装的也太像了吧? 他们要不要再卖力点? 第114章 公子,你再坚持一下,我回客栈喊人来! 没等大和尚们做出调整,架子上的“气球”已达到了临界点,帮助沈沐剑的绳子连同他身上的衣服猛地爆裂开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啊!!!快看他的眼睛!” “魔鬼!他被魔附身了!” “啊啊啊!尖牙!他长出尖牙了!” “快跑啊!还愣着干嘛,没见他都啃上大师的脖子了吗?” “......” 场面有些混乱。 沈沐剑挣脱束缚,直奔最近的一个大和尚,然后直接咬上了大和尚脖子上的血管。 大和尚发出凄厉的惨叫,旁边其他的大和尚们,懵逼了一瞬,然后就蜂拥上去拉人。 然而,沈沐剑的力道却突然变得极大,胳膊随便一甩,就将两三个大和尚甩了出去。 围观的人群也终于发现事情不对了,惊慌失措的四散逃走。 时景那棵树上的人因为争抢下树,还爆发了小范围的争斗。 时景没理他们,直接从三米高的树枝上跳了下来,往沈沐剑处跑去。 皓日法王发现他的意图,也从房顶飞了下来,先时景一步来到沈沐剑身边。 此时,沈沐剑刚甩开身上最后一个大和尚,牙齿还紧紧咬着大和尚的脖子,咕咚咕咚的吞咽着新鲜的血液。 眼看那大和尚都翻白眼了,皓日法王当机立断,伸手一把捏向沈沐剑的下巴,想将他下巴给卸了。 没想到沈沐剑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终于松开了到嘴的猎物,脚一蹬便跟脚下装了弹簧似的弹射了出去。 然后跟蝙蝠似的倒挂在树上,猩红的眸子挑衅的看向皓日法王。 皓日法王面色一冷,也脚尖一点,攻了上去。 两人瞬间战成一团。 时景看了两人一眼,就脚步不停地向脸色惨白的大和尚跑去。 拉起他的手腕,飞快把了一下脉,发现他失血过多,颈项上被咬破的血管还在滋滋往外冒血。 大和尚的体温在快速流失,时景也顾不得会不会露馅了,手指迅速点上大和尚几个穴位。 不过十数个呼吸间,出血速度肉眼可见的减缓。 重新围过来的大和尚们忍不住惊讶出声:“你、你是大夫吗?” “不是。” 时景头也不抬,迅速从随身小包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白色的药粉撒上伤口,血浸湿了一层药粉,然后就彻底止住了。 虽然眼前动作麻利的人说自己不是医生,大和尚们却不敢打扰时景救人。 一直等他用干净的纱布将大和尚脖子缠了几圈,才小心翼翼开口: “这位施主,我师弟他没事了吧?” “失血过多,回去好好养着。” 时景交代了一句,想了下,又从包包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大和尚嘴里。 “这是......” “哦,加快造血功能的。诸位大师,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你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跟时景说话的大和尚看了看远处超出常人想象的争斗,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好,我、我们这就、就走。” 驱邪多年,他们这回好像碰上真的了! 师父! 您老人家是不是还有看家本事没教给我们啊!!! 大和尚们走了。 围观的百姓也走了。 神威武馆的人没走。 一来是习武之人,不允许他们临阵脱逃。 二来,他们师父,沈老馆主还在看着呢!现在走,以后不得被逐出师门啊! 沈老馆主着急的直转圈圈,想上去帮忙,却发现凭自己的身手竟然跟不上两人的速度。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儿子的功力有这么深吗? 或者说,这个“人”真的是他儿子吗? 时景看向打斗的两人,眉心紧锁。 魔气虽能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潜能,但沈沐剑现在能跟皓日法王打个不相上下,足以证明,他原本的功力就不浅。 起码比他爹高许多。 也就是说,他平日都是隐藏了修为的。 可是,为什么呢?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皓日法王竟然一个疏忽,中了沈沐剑一掌。 不好! 皓日法王已现颓势,沈沐剑却是越战越勇。 时景目光沉静,稍一思索便想出了办法。 “公子,你再坚持一下,我回客栈喊人来!” 时景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然后也不等皓日法王回复,快速溜走了。 等皓日法王反应过来,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皓日法王:....... 心情复杂。 不过他也没多少时间猜疑,沈沐剑便再次兴奋的留着哈喇子冲上来了。 他似乎对他的脖子,不,应该是对他的血液,格外感兴趣。 瞅准机会,就想来咬他一口。 渐渐失了耐心,皓日法王不知从哪抽出一柄泛着淡淡蓝光的长剑。 那剑极其漂亮,闪过之处,都会留下淡蓝色的光晕。 拿着剑的皓日法王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气,出剑更是毫不留情,招招式式直奔沈沐剑致命要害。 沈沐剑被他突然加速的攻势弄得一时手忙脚乱,竟然露出一个致命的破绽。 皓日法王眸光一寒,毫不犹豫持剑朝那个破绽刺去。 “不要!!” 一直围观的沈老馆主突然合身扑上来,挡在沈沐剑面前。 皓日法王收势不及,只能勉强偏移剑尖,让它不刺中沈老馆主的要害。 “噗嗤!” 利刃插入肉体,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 如慢动作一般,沈沐剑猩红的眸子跟着空中划过的血液移动。 瞳孔猛的一缩,然后剧烈震动起来。 “砰!” 沈老馆主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然后缓缓倾倒在地,没了气息。 “啊!!!” 沈沐剑突然哀嚎起来。 他时而抖着手要去扶沈老馆主,时而抱着脑袋疯狂捶打。 皓日法王看着他疯癫的模样,后退了几步。 他本欲趁机偷袭,可他转而又一想,目标任务已走,他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 这般想着,他悄悄向后挪动起脚步。 然而,他没退出几步,沈沐剑猛地抬头朝他看来。 野兽般的嗜人眼神,让皓日法王瞬间一凛,浑身戒备起来。 “你!伤他!该死!” 嘶哑难听的声音似乎是生生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般。 说完,沈沐剑就化作一道残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皓日法王攻去。 第115章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他的速度极快,快得超出皓日法王的想象。 锋利的指甲在皓日法王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很快,皓日法王就几乎成了一个血葫芦。 猎物已成囊中之物,沈沐剑反倒不着急了,起了几分逗弄之心。 每抓伤皓日法王一下,他便伸出猩红的舌头,享受般一点点舔干净利爪上沾染的血迹。 沈沐剑目光冷沉如幽潭。 他用剑拄地,支撑着渐渐无力的身体,目光却牢牢盯着沈沐剑。 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一个“小人物”逼到这种地步。 他要不要用那个东西? 正犹豫间,便听沈老馆主微弱的声音:“剑儿,不、不要,快、快住手。” 沈沐剑舔爪子的动作一顿,转头循声看去。 他看着地上蠕动着向他爬来的老头儿,猩红的眸子中闪过疑惑之色。 显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爆发”的诱因。 沈老管子看着儿子眼中的陌生,心如刀割。 “剑儿,你看看我,我是爹啊! 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叫沐剑? 你刚出生那会儿喜欢哭,然而一看到我舞剑,你就会咯咯的笑起来。 再大一点,我舞剑的时候,你就会在旁边啪啪啪鼓掌。 你娘打趣说,让你天天沐浴在剑光下,连饭都不用吃了。 结果,小小的你竟然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嘴里一直念叨着“沐剑沐剑”。 后来,你就叫沐剑了......” 沈老馆主絮絮叨叨说着往事,试图勾起儿子过往的记忆。 见沈沐剑被他吸引了注意,皓日法王便脚步悄悄往后移动,一直移动到墙根。 用仅剩的力气往墙头跳去,然而,没等他落地,身后便传来利爪破空声。 糟了! 他现在在半空中,来不及躲闪。 后背发凉,他几乎已经感觉到了沈沐剑的利爪刺破了他的衣服。 “嗖!嗖!”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两根手臂粗藤蔓贴着他的脸颊向身后射去。 沈沐剑被逼的快速后退,同时一手抓住一根藤蔓,狠狠一拽。 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被拽着飞跃墙头。 “快走!” 擦身而过的瞬间,皓日法王听到了黑衣人的声音。 那声音淡漠、清冷,如清泉石上流,又仿若玉石玎玲。 他稳稳落在了墙头上,然后并没有如黑衣人交代的一般立即离开,反而转身看向院子里新一轮的打斗。 黑色的身影矫捷,手臂粗的藤蔓环绕着他身侧,时而防护,时而攻击,将沈沐剑打的节节败退。 “砰砰!砰砰!” 看着那人干脆利落的动作,皓日法王好像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时景没有再管他,全神贯注对付眼前入魔的人。 将沈沐剑逼到墙角后,时景指挥着藤蔓死死缠住他的手脚。 然后,指尖的金针瞬间射出。 金针入体,沈沐剑挣扎的动作顿时一僵。 时景趁热打铁,又是几针射出。 不一会儿,沈沐剑全身上下都扎满了金针,人也彻底不动了。 只一双猩红的眸子恶狠狠的瞪着他。 时景缓步上前,指尖轻轻一点他腹部的一根金针。 随着木灵力的灌入,沈沐剑身上所有的金针瞬间以同样的频率震颤起来。 “啊!!!” 沈沐剑再次吃痛哀嚎起来。 皓日法王目光一闪,这人不仅是木灵根,竟然还是一个医修! 医修可不是随随便便自己能悟出来的。 他必有自己的什么传承! “噗!” 随着一口黑血吐出,沈沐剑终于停止了哀嚎。 与黑血一同吐出的还有一缕黑气。 黑气张牙舞爪的向时景扑去,却被时景周身的灵力护罩挡住,然后,就被困在了时景凝聚出的灵力球中。 充满了浓郁生之气的木灵力,对黑气来说就是化尸水一样的存在。 黑气在灵力球中如无头苍蝇一般东奔西突,最终却只能不甘的灰飞烟灭。 彻底消灭了那一缕魔气,时景松了口气。 手一挥,沈沐剑身上的金针悉数飞出,乖乖听话的回到针包。 时景缓步走到神情仍有些呆滞的沈沐剑身前,指挥着小藤曼抽了他几个嘴巴子。 疼痛让人清醒。 沈沐剑眸中散乱的光芒渐渐凝聚起来:“你、嘶!” 他刚说了一个字,小藤曼就一个嘴巴子抽上来,抽得他顿时嘶哈起来: “别、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时景只会小藤曼停下,压低声音问道: “你为何装疯?” 沈沐剑瞳孔一缩,警惕起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没等他狡辩完,时景不耐烦的指挥着小藤蔓又啪啪甩起了巴掌。 “啊啊啊啊!痛痛痛,别打,别打了,我说,我说!” 没打几下,沈沐剑便又嚷嚷着求饶。 时景停下小藤曼,冷声道:“你最好快点说,不然你老爹说不定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经他提醒,沈沐剑终于看见了他家趴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老爹。 眸中闪过慌乱,嘴中喊着爹,就欲上前查看,却被时景的小藤曼绑的结结实实。 “想救他,就赶快说。” 沈沐剑挣扎了几下,才苦笑道:“我装疯,是为了保命。” 时景:“为了保命?谁要杀你?” 沈沐剑眸中闪过惊惧:“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一直有人在盯着我。 我这次无缘无故的突然发疯,应该就是他们出手了。” 时景追问:“他们?他们是谁?烟雨楼背后的人?” 沈沐剑诧异抬眸:“你、你怎么知道?” 时景没有回答他,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把柳云烟藏哪里了?” 听到他提柳云烟,沈沐剑眸色一沉:“你也觊觎她的体质?我死也不说!” “是吗?”时景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话落,一根藤蔓倏地从沈沐剑胸口扎出,将他扎了个透心凉。 沈沐剑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破了个洞的胸口。 他想不通,这个人刚刚明明费了老大功夫才将他的神志唤醒。 结果,问了两个问题,就突然又将他杀了。 这人,脑子有病吗? 感觉到生命的流失,沈沐剑最后将目光投向地上生死不知的老爹,心想:也好,这下,黄泉路上,他们父子俩也能做个伴了....... 第116章 美人,小心一点~ 时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沈沐剑不解。 皓日法王也很不解,这人不是来除魔救人的吗? “多谢阁下救命之......” 皓日法王道谢的话还没说完,黑色人影已经再次擦着他而过,只留下一阵风,吹起了他散落的发丝。 不,除了风,还有一股清香,像是清晨的森林,带着露水的味道。 皓日法王深吸一口气,仿佛想将这独特的味道永远留住。 时景边飞速跑走,边心中大骂自己愚蠢。 竟然没看出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可能专门为他而设的圈套! 一直萦绕在身后的危机感就是证明。 身后那人明显修为比他高,却跟猫抓老鼠似的,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并恶劣的时不时用“杀气”刺他一刺,仿佛在说,别停,继续跑起来! 跑你麻痹! 时景很想停下来,跟身后的人大战三百回合。 可惜,他还没活够,缺了点孤注一掷的勇气。 一路跑出城外,进入一个小树林。 他收敛气息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手指快速掐动。 直到一个黑色旋涡出现在面前,时景才松了口气。 有了退路,时景目光沉静了下来。 “咔嚓!” 树叶被踩中,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脚步声不急不缓,逐渐接近。 时景眸光更加幽深,他倒是要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藤蔓绷紧,悬浮在身边。 时景默默估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忽而,脚步声一顿,时景眸光一凝,就是现在! 藤蔓如蛇,从大树右边飞射而出。 时景则从左边冲出,跟藤蔓呈夹击之势,向身后来人攻去。 藕荷色衣袍翻飞,轻松躲开了藤蔓的攻击。 时景只觉眼前一花,就失了那人的踪迹。 他一惊,没注意踩中了腐烂的树叶,脚下一滑,他整个人向后摔去。 下一秒,一只手从身后缠上他的腰身。 与此同时,耳边想起一个戏谑的声音:“美人,小心一点~” 霎时,时景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缠上了,惊悚之感让全身瞬间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腰身一旋,挣脱开那人的怀抱。 一直跑出四五步才顿住脚步,转身看去。 只见那人一身男子很少穿的耦合色衣衫,衣服设计的很是骚包。 脸上也戴着精致的镂空金色面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睁笑吟吟的看着时景。 头发被梳的格外精致,额头留着两缕“勾栏样式”的须须。 整个人看起来就很......骚包。 时景看着骚包男:“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骚包男轻摇手中折扇,笑着逗弄道: “谁说我在跟着你?天地这般广大,你走得,我就走不得?” 时景抿了抿嘴,眸色冷沉:“你是烟雨楼背后的人?” 骚包男不置可否:“这么会猜,那你不如再猜猜,我找你做什么?” 时景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自顾自道: “我第一次去烟雨楼,你就盯上我了。 第二次去烟雨楼,你确定了我接下来会来找沈沐剑。 所以,你才会利用沈沐剑做铒,给我下套。” “啪!啪!啪!” 骚包男手掌轻拍,眸中露出赞赏之色: “聪明! 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要不要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加入你们做什么? 利用压榨那些可怜的女子,为你们敛财? 还是搜罗有资质的女子,供你们淫乐?” 骚包男神色未变,声音更是平淡: “我们皆是修行者,你也应该知道如今灵气稀薄,要想突破这方天地的束缚,只能不择手段。 大道之下,凡人皆如蝼蚁,能为我等所用,是他们的荣幸。” 时景脸色阴沉:“你入魔了。” “只要能变强,能飞升,是魔是仙,又有什么关系?加入我们,让你修行速度至少提高一倍,如何?” 骚包男摇着折扇,笑着邀请。 时景断然拒绝:“我们不是同路人。” “可惜了,你这种天才资质,成不了同伴,那就只能在你成长起来之前......折断了!” 骚包男话音未落,手中折扇一掀,便挥出一道绿色的“烟气”。 看清那“绿烟”的真实样子,时景面色顿变。 这是......蛊虫!? 这个骚包男跟兰若寺的黑衣人是什么关系? 没来得及细想,他一道木灵力挥出,将所有“绿烟”都包裹其中,然后手指迅速搓出一撮火苗,扔了过去。 那个球瞬间变成一个大火球。 在这期间,骚包人只乐呵呵看着,仿佛刚刚只是丢出一个逗小猫玩的玩具。 时景这才意识到,对方应该不想杀他,一直在戏弄他。 心中很不爽,但也没有办法。 谁让他没有对方强呢? 一直处于弱势,时景瞬间没了跟对方纠缠的兴致。 指挥着一直蛰伏着的小藤曼从骚包男身后偷袭。 他则趁着骚包男分神的时候,飞快退回大树后面,然后一脚踏进了黑色旋涡。 黑色旋涡还没完全关闭,骚包男瞬间闪现,手中还抓着一根蔫了的藤蔓。 “原来是借的阴道啊~” 骚包男呢喃着,手微微一用力,那根藤蔓就化成了齑粉。 “唉......好不容易碰见个感兴趣的小东西,结果我们却注定为敌...... 唉......如此惨事,当浮一大白~” 骚包男叹息着转身,摇着折扇晃悠悠原路返回。 时景从一处无人小巷子里转出来,慌慌张张朝如归客栈跑去,看见掌柜,惊慌失措道: “掌柜,快、快去救法王,神威武馆闹鬼了!” “闹鬼?”掌柜一头雾水,还没消化完时景的话。 时景却着急道:“来不及解释了,快将所有侍卫都叫上,跟我一起去神威武馆!” 皓日法王是在半路上碰见掌柜和一群侍卫的。 一看见他,时景立马“着急”的上前搀扶:“法王,你没事吧?对不起,我好像来晚了......” 皓日法王扯了扯嘴角:“无碍,有心了......” 还行,起码真去叫人了。 “法王,你将沈沐剑制伏了?” “没有,他......被一个黑衣人杀了。” “杀了!这是怎么回事?” “......” 一行人边说边走远。 一个身影忽地从他们身后一个墙角拐出,直直看向他们的背影。 时景如有所感,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第117章 你不是还没死吗? 夜半三更,人声渐熄。 神威武馆却仍然灯火通明。 沈沐剑跟老父亲黄泉路上结伴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皓日法王那一刀毕竟没有刺到要害,经过救治后,失血过多晕厥的沈老馆主幽幽转醒。 入目便是弟子们一张比一张愁苦的脸。 见他醒来,顿时凑上来关心。 “馆主,您醒了!” “馆主,可还有不适?” “馆主,你还认得我吗?” “馆主......” 耳边仿佛有几百只鸭子在嘎嘎嘎,沈老馆主顿时呼吸急促,气血翻涌,眼睛一翻,就要再次厥过去。 “都住嘴!” 一个中年人厉声喝止住众人。 弯腰伸出大拇指,在沈老馆主人中上,狠狠掐了下去。 可不是他想以下犯上,实在是少馆主的尸体还等着被处理呢! 这般炎热的天气,还是早点安葬了的好。 沈老馆主再次幽幽转醒,然后猛的大口喘了一口气。 等他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中年人才道:“馆主......” 只是,他刚喊了一声,就哽咽起来。 后面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他能怎么说? 说少馆主被人杀了? 这么直接,他怕沈老馆主直接嘎过去。 沈老馆主的目光一一在周围人的脸上滑过,然后两行浊泪流从眼角缓缓滑落。 “剑儿可是已经.......”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个“死”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中年人含泪点头,将沈老馆主昏迷后的事情说的一遍。 听罢,沈老馆主沉默了许久,才道:“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剑儿......” 简易的灵堂,挂满了白布。 昏黄的灯光在窗户上映出一个佝偻的背影。 沈沐剑脸上乱七八糟的脂粉已经被擦干净。 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 这张面庞没了平日里的生机勃勃,显得竟然有几分陌生。 沈老馆主手颤抖着,摸上了躺在棺材里的人的面庞。 冰凉,没有温度。 沈老馆主手抖了一下,然后跟不相信似的,又伸出一根手指探到了他的鼻子下方。 没有呼吸。 接着他摸上了沈沐剑的颈侧。 没有脉搏。 最后他不甘心的将目光落在沈沐剑的心口上。 那里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弟子们说,那里曾经被一根手臂粗的藤蔓贯穿。 想至此,他心口猛的抽痛起来。 手臂粗的藤蔓啊! 剑儿的心脏岂能承受的住? “呜呜......” 压抑悲痛的哭声在灵堂内回荡,听得人心中泛酸,眼眶泛红。 或许是哭的太用力,沈老馆主身子本就虚弱,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馆主!快来人,馆主又晕倒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沈老馆主抬走,灵堂内的灯光随风摇曳了一阵,随后就恢复了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多久,细微的气流带动的火苗又开始摇曳起来。 棺材前又多了一个藕荷色的身影。 来人向来折扇遮住自己的口鼻,皱着眉嫌弃的垂头看向棺材里的人。 他没有如同沈老馆主一般伸手触摸以确定棺里人的生死。 稍微放出神识,就能查探出,眼前的已经是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 连灵魂都已经不在。 “呵~便宜你了!” 藕荷色身影嗤了一声,又如同来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除了无辜被撩动的火苗,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来过一个不速之客。 将沈老馆主安顿好,中年对其余人道: “留两个人守着少馆主和老馆主,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 看着众人走远的背影,中年人叹了口气。 少馆主是老馆主唯一的子嗣,他这一去,老馆主的精气神眼见着没了。 要是老馆主再跟着去了,这神威武馆也就到头了。 这些小子们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正感慨着,忽而从窗口吹进一缕清风,带来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那清香很是沁人心脾,闻的久了,中年竟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东西轻了许多。 “啊哈......” 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子细微的打哈欠声传来,中年人眉心一蹙,随后摇摇头。 算了,这一天确实太累了。 就让他们偷懒休息一下吧。 老馆主有他守着就行。 中年人这般想着,直接在沈老馆主的床边地上坐了下去。 然后,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床上的人。 隐在暗处的时景都要佩服他的自制力了。 直到,他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林叔有个睁眼睡觉的绝技......” 灵魂状态的沈沐剑魂缓缓从时景身后走出。 他停在床边,看着床上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的人,目光复杂。 这是他的父亲。 平日里吼声如雷,能追着他跑十里地的父亲。 如今,却跟普通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躺在床上。 气息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断掉。 双膝一软,他无声跪到了地上,泪水从眼眶滚滚而出,声音颤抖的忏悔: “爹,是孩儿不孝......” 时景没有打扰他,自顾自上前,抓起沈老馆主的手腕,把起了脉。 “我爹怎么样?” “伤了气血,但他身体硬朗,若是平日里,养养就好。只是如今.......” “如今怎么样?” 沈沐剑着急的问道。 时景将沈老馆主的手腕放回床上: “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一心求死,没有求生意志,身体自然就垮了下来。” 沈沐剑双眸中的愧疚和心疼之色更浓了:“都是因为我......” “行了,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你不是还没死吗?”时景踹了他一脚,不耐烦道: “让开,我将他叫醒。” 沈沐剑哭声一顿,怔怔道:“哦......” 对啊,他还没死啊! 只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爹,他爹心病解了就不会想寻死啦! 沈沐剑霎时双眼冒光,目光灼灼的看向时景。 只要他真能救了他们父子俩,他这条命就都给他了! 第118章 你是想试试能不能用手指头将我戳死吗? 时景将一个瓷瓶放到沈老馆主鼻腔处晃了晃。 几息之后,沈老馆主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清眼前的人,他瞬间睚眦欲裂: “是你!你为何要杀我儿!还我儿命来!” 沈老馆主破败的身体爆发出强烈的力量,直挺挺的坐起身子,朝时景的脖子掐去。 时景后退几步,将地上的沈沐剑之魂提溜起来,往沈老馆主身前一递。 沈沐剑泪眼婆娑:“爹......” 猛然看见自己儿子的魂儿,沈老馆主怔愣一瞬,然后瞬间飚出两行热泪: “儿啊,还没到七天呢,你就回魂了? 你是不是觉得死得太冤,成厉鬼了? 儿啊,你可不能成厉鬼啊! 成了厉鬼可就投不了胎了,你、你先别急,爹这就杀了这人给你报仇!” 沈沐剑既感动,又有些想笑: “爹啊,你说有没有可能,我还没死呢?” 沈老馆主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儿啊,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都成鬼了,还没死?” 沈沐剑上前几步,虚虚搭上沈老馆主仍直直伸着的手臂,道: “爹啊,你先冷静下,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沈沐剑的讲述,沈老馆主的神色从“我看你怎么编”慢慢变成了“你慢点说,我脑子有点不够用。” “......自从知道云烟就是小时候那个陪我玩的林家小姑娘后,我就一直想找办法将她救出来。 一开始,我以为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就可以将她赎出来。 所以我才开始接近那些公子哥,想着法子从他们身上搞钱。 我甚至已经说动了一位公子,全力支持云烟夺得花魁。 可是,那天晚上,我却偶然偷听到,原来所谓的花魁赎身都是骗人的! 进入烟雨楼的女子,即便是死了,魂魄也要受人驱使。 而成为花魁,更是一条有死无生的路。 可偏偏云烟明知道那是一条怎样的路,还是执意要踏上去。 所以,我将云烟打晕,偷偷带走藏起来了。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我被盯上了。 我开始装疯,并暗中调查。 发现,烟雨楼背后是一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 他们的武功,不,应该说是修为,都不是通过正途获得的。 自从知道他们不是“凡人”之后,我就知道我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我本想借着这次驱魔假死,没想到......” 说到这里,沈沐剑苦笑一声: “他们应该是看穿我的意图了吧,所以才会顺水推舟,准备让我真的作为一个“疯子”死去。 所以,爹,即便没有他出手,我大概率也活不了。 相反,正是因为他,我才有一线生机。” 沈沐剑说着,转身噗通一下跪下,郑重的对着时景磕了一个头: “公子救命之恩,没齿不敢忘,以后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时景被他这突然的一跪吓了一跳,几乎是弹跳起来向旁边躲去。 “快起来,别给我整这出啊!” 沈老馆主其实还是有些迷糊,什么“魂魄”,什么“修为”,什么“凡人”的,就跟听志怪小说似的。 还有他儿子老说自己没死,可他明明都见到他的鬼魂了啊! 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跪在地上的儿子肩头。 手指头毫无阻碍的穿透了过去。 嗯,也不能说毫无感觉,还是有点凉的。 好神奇! 沈老馆主拔出手指头又戳了一遍。 拔,戳,拔,戳,拔,戳....... 沈沐剑虽然是鬼魂状态,不代表他没感觉。 自家老爹这么戳来戳去,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被针扎的诅咒娃娃。 回头幽幽看着自家老爹:“爹啊,你是想试试能不能用手指头将我戳死吗?” “咳!” 沈老馆主略有些尴尬,战略性咳嗽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为什么没死呢?” “哦......”沈沐剑重新看向时景: “其实,我也不知道。 被恩人贯穿心脏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跟在恩人身边了。” 看着他演戏,看着他忽悠那个什么法王。 直到夜幕降临。 恩人说要带他回来,还魂。 时景见父子两都充满求知欲的看着他,时景便解释道: “那日,我将你体内魔气去除后才察觉有人设了局,既是想让你死,更是想引出我。 情急之下,我便只能先做成你已死的假象。 然后迅速离开。 摆脱追兵后,我才有机会折返回来救你。” 沈老馆主这回听明白了,他激动地问道: “您是说,剑儿是假死?可我明明摸了,他、他气息全无啊!” “我有一套金针,名为凝魂,能保人魂魄三日不散。” 时景看向沈沐剑: “藤蔓刺穿是为假象,若是你们自己验过就能发现,他前胸和后辈那两个看起来恐怖的血洞,其实只是肉体表面的伤。 真正让你处于假死状态的,是我在你心脏里打下的一枚金针。 只要在三日内将金针取出,你灵魂便可重回肉体。” 沈老馆主大喜:“三日,三日,这才一日,剑儿,快,我们快去灵堂。” 他激动的一把抓向沈沐剑的肩膀。 意料之中的,抓了个空。 沈沐剑却是面露沉思之色,随即道:“爹,我不能活,只能死。” 沈老馆主一愣:“什么意思?” 沈沐剑耐心解释道: “我撞破了那些妖人的秘密,只有死了,他们才会安心。 所以爹,武安城的“沈沐剑”只能死。” 沈老馆主懂了,儿子的人虽然活着,但却不能再以“沈沐剑”之名出现,也不能再出现在武安城。 “所以,你是想......” 翌日,漫天绵绵细雨。 冷清的街道上忽然传来哀乐声。 百姓们纷纷从窗户,从门口循声看去。 只见一队长长的送葬队伍穿街而过。 沈老馆主披着白色麻布衣,麻木的被两个小弟子搀扶着走在前面。 后面是被装在马车上的黑色棺椁。 再后面竟然又是好几辆马车,上面装着数十口大箱子和家具。 “沈老馆主这是想将整个家底都给儿子陪葬吗?” “唉......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给他还能给谁。” 第119章 肯定是因为她胸太大了! “唉......可怜啊,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老馆主肉眼可见的衰老了......” “这才停灵了一天,沈老馆主怎么这么着急将儿子下葬?” “......” 送葬队伍从如归客栈门口路过,早起在一楼大堂吃早餐的客人顿时议论纷纷。 一直到早餐结束,还到处都是讨论沈沐剑入魔及身死的事情。 忽而,一个人打着伞,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一进来,就大声道: “我打听到了! 听说,因为沈少馆主身死,沈老馆主万念俱灰,已经决定离开武安城,一路扶棂回邺城老家了。” “啊?这就走了?神威武馆不要了?家业不要了?” “嗨!儿子都没了,还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据说,沈老馆主几乎将这里的一切都留给了跟随多年的老管家和一众徒弟。 只带走了自己和儿子平日里常用的东西......” “看样子,沈老馆主这是也不想活了啊!” “怎么说?” “我们这儿有个习俗,人走了后,会将生前常用的东西一并带走,好让他在地底下也能用。” 众人回想了那人刚刚说的话,只带走了自己和儿子用得东西,这明显都是当陪葬品的啊! “唉......” 等时景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楼下的人八卦心终于得到满足,又转向了其他方向。 叫了一份早餐,时景刚在桌边坐下,就听隔壁桌又说起了新的八卦。 “哎,你听说了吗?” 嗯,经典的八卦开口,时景低头喝了一口粥。 “昨天,有人在城外看见一个硕大的火球从天而降! 那火球比一个人都高,据说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一丈宽的大洞呢!” 城外,火球? 时景喝粥的动作一顿。 没记错的话,那两人就去了城外? “该不会是有人遭天谴了吧?” “有可能!不然天上怎么会下火球!” “我倒觉的是上天示警,肯定是有大祸要发生了。” “大事?这年头,天天打仗,哪天没有大事?难不成新换的皇帝又驾崩了?” “嘘!别胡说!小心被官府的人听到。” 涉及到了敏感问题,旁边桌子的人渐渐停止了说话。 时景却陷入了沉思。 他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想到此,他三下五除二吃完饭,然后又匆匆上楼了。 路上碰见掌柜,意思意思的关心了下一直没露面的皓日法王。 然后就嘱咐不要打扰,他要补觉。 掌柜看着“砰”的一下关上的门,无奈摇了摇头。 风公子跟皓日法王之间似乎出了点罅隙。 往日,皓日法王每天早晨都会第一时间关心风公子。 甚至会亲自交代饭食,给他送到房间。 然而今天,皓日法王却什么都没问,也没交代。 该不会是昨日风公子昨日抛下法王,跑回来报信,让法王心中不舒服了吧? 可是,那种情况,风公子留在那里也无济于事,回来报信儿找救命确实是明智之举啊。 要不要找机会跟法王讲讲道理? 时景不知道热心掌柜的盘算,一进入房间,他便通过阴道到了城外。 沈沐剑跟他说过密道出口的位置。 判断了下方位,他朝密道出口方向走去。 密道出口在一个三座山中间的密林。 三座山上成三角形,一座上面建了道观,一座上面建了佛寺,还有一座建了尼姑庵。 时景顺着残留的痕迹,一路找上了有尼姑庵的那座山。 山不高,尼姑庵就建在山顶。 沿路溪水潺潺,鸟鸣啾啾,翠绿浓密的树叶遮住了烈阳,带来难得的丝丝清凉。 时景很喜欢这种氛围,然而此时,他却没心情停下脚步细细欣赏。 “咚~咚~咚~” 临近山顶的时候,忽然传来悠远的钟声,惊起了一片鸟禽。 时景被吓了一跳,随后加快了脚步。 尼姑庵规模不大,名为白云庵。 但意外的香火竟然不错,就连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也有不少贵人乘坐轿子来拜佛。 刚刚的钟声就是为欢迎贵客特地敲的。 白云庵门口,站着一众身着浅灰色尼姑袍的尼姑们。 为首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尼姑,她一身尼姑袍看起来格外的新。 此时她正双掌合十,笑容可掬的对贵客弯腰行礼。 时景打量了一番,眉心缓缓皱起。 除了主持,其余的尼姑未免年纪太小了些。 也太漂亮了些。 他甚至在有的尼姑脸上看见了涂脂抹粉的痕迹。 那些客人也很古怪,看着都是富太太的打扮,但这身材未免太魁梧了些。 这怕不是个正经尼姑庵吧? 时景也听说过,古代有些尼姑庵其实就是特殊的情趣场所。 落在这种地方,夜寒雁和“沈大小姐”真的还好吗? “沈大小姐”表示非常不好。 “你们几个,将她们几个的衣服扒了洗干净,等会贵客们就来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艳丽尼姑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指着昏睡了一地的几个姑娘,吩咐着身后的年轻小尼姑。 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嫌弃的看着“沈大小姐”: “净尘师姐,这个就不用了吧?她浑身脏兮兮、黑漆漆的,看起来跟火烧了一样,就算洗出来,估计这脸也毁了吧?” 叫净尘的尼姑戳了一下小尼姑的脑门,娇声嗔道: “你们懂什么?她虽然看着脏,但五官底子极佳,还有那身段...... 而且我看过了,她的皮肤并没有受伤。 等着看吧,她洗出来,绝对是一个绝世美人儿~ 好了,别想偷懒。 今日来的贵客有些多,主持让多带几个新货上去。 这几个虽然没调教过,但有的客人就喜欢这个调调。” “是。” 小尼姑被戳的脑门儿通红,垂着脑袋应了。 小尼姑们两人一组,扶着昏迷中的女子去往浴室。 轮到“沈大小姐”,两个小尼姑拉了两下竟然没拉动。 一个小尼姑诧异道:“她看着也不胖啊?怎的这么沉?” 另一个小尼姑上下打量的一番,最后目光落在鼓鼓囊囊的胸脯上,笃定的道: “肯定是因为她胸太大了!” “沈大小姐”:....... 第120章 知道各位施主激动,但也别太激动 最终,三个小尼姑一起使力,才将“沈大小姐”拉起来。 三人扶着这位格外“丰满”的黑炭姑娘,摇摇晃晃往浴室走去。 “沈大小姐”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没有寻常庵寺的香火气息,反而处处萦绕着各种各样的花香。 路过后院回廊,他看见了满园开得灿烂的花朵。 这里真的是尼姑庵吗? 穿过后院回廊,“沈大小姐”就听见了潺潺水声。 循声看去,就见前方一个被围起来的院墙,袅袅雾气不断扶摇而上。 看来是快到洗浴的地方了。 “沈大小姐”心神一紧,准备找机会将三个小尼姑敲晕跑路。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混进女子澡堂,实在不成体统。 正在他要动手的时候,一个小尼姑突然开口道: “她太脏了,我们还是不要将她带到大池子那边吧,免得坏了一池子水。” “有道理,那就去隔壁小池子,就是那里的水没大池子热......” “怕什么,天气这么热,洗凉水澡更舒服呢......” “行,那走吧。” 三个小尼姑脚步一转,拖着“沈大小姐”往旁边走去。 “沈大小姐”默默收回了打人的心思。 他用神识查探过了,那里没有人。 推开一扇小门,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浴池赫然出现。 “吱呀~” 门被小尼姑关上的一瞬间,“沈大小姐”睁开了眼。 发挥演技的时刻到了!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 “救命啊!!” “她”力气奇大,挣扎起来,三个小尼姑都按不住她。 还是其中一个小尼姑机灵,安抚道: “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尼姑庵里的尼姑。 昨日,我们下山拾柴,看见你昏倒在树林里,这才把你带了回来。” “沈大小姐”停下挣扎,呢喃道:“昏倒?尼姑庵......” 她细细打量了三个小尼姑一番,似是相信了她们的说辞,行了一礼道: “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小尼姑装模作样的摆摆手:“不用不用,出家人慈悲为怀,济世救人本为应当。” “沈大小姐”再次感谢了一番,才看向不远处的池子,目露疑惑:“不知师父们这是......” “哦,看施主身上太脏,主持让我们给你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在这里洗?” 见“沈大小姐”面露迟疑,小尼姑赶紧解释道: “别看这池子是露天的,但却是一处天然的温泉,主持说,多泡泡对身体好呢~” “沈大小姐”为难:“可是光天化日,脱衣露体,终究不妥,而且也没有澡豆和熏香......” 哟~还挺讲究,看起来还是个大家小姐。 想必那些贵客会更喜欢了。 三个小尼姑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最终一个小尼姑道: “施主不必担心,我们白云庵建在山顶,平日里都是女客,绝没有男子。 至于您说的澡豆和熏香...... 您稍等,我们这就去拿。” “沈大小姐”秀眉微蹙,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嗯,还有干净衣服......” “是,会一块儿给您送来的。” “嗯。” “沈大小姐”矜贵的颔首。 一个小尼姑转身出去了。 剩下两个小尼姑。 “那姑娘,我们帮你洗澡?” “沈大小姐”收回打量周围环境的目光,在两个小尼姑身上,尤其是她们粗糙的手转了一圈,略带上些嫌弃: “不用了, 你们去帮我准备点吃食,我饿了。” 两个小尼姑迟疑,“她”是不是有些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哦,我会付钱的,等我联系上家人,必定会百倍报答。” 还真是个大家小姐啊...... 两个小尼姑对视一眼,眉眼关系打的飞起。 最后,一个小尼姑道:“好,那姑娘慢慢洗,我们先下去了。” “嗯。先去吧。” “沈大小姐”随意挥了挥手。 等人都走了,他穿着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直接跳进了温池中。 霎时,一缕缕黑色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幸亏温泉池是活水,不然,“沈大小姐”自己都要嫌弃的坐不住了。 等身体上的浮灰冲洗干净,拿澡豆和衣服的小尼姑先回来。 “沈大小姐”背对着她坐在温池里,让人将东西放到池边,再次将人赶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 “沈大小姐”拿澡豆细细搓洗着,搓洗到一半,耳朵捕捉到门外嘈杂的脚步声,嘴角勾了勾。 白胖主持安顿好贵客,刚坐下喝了口水,就听小尼姑进来禀报。 听完小尼姑的话,白胖主持放下喝空的茶碗,嗤笑一声: “大家小姐? 来了我白云庵,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卧着,何况区区一个大小姐。 待会儿,给她饭菜里下点料。 等过了今天,我看她还有没有脸回去。” “是。” 时景没想到再见到“沈大小姐”竟然是这种情况。 高台之上,“沈大小姐”被四个小尼姑扶着,坐在中间的椅子上。 一身素白衣衫,长发垂下,白皙漂亮的脸蛋儿通透的仿佛发着光,就像一个跌落凡间的仙女儿。 “嘶~” “哈~” 这是高台下等着“拍卖”的贵客们。 “噗~咳咳!!” 这是敲晕了一个贵客,易容混进来的时景。 高台上的白胖尼姑被他的与众不同吸引了目光,盯着他笑呵呵道: “知道各位施主激动,但也别太激动。 伤着身体就不好了~” 时景旁边的清秀小尼姑忙娇笑着,用手中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 旁边几位贵客看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嗤嗤笑了起来,仿佛刚刚斯哈的不是自己一样。 有性子急的高声催促道: “别啰嗦,什么价,赶快说!” “是是是,这位姑娘是什么等级,大家一看就知,我就不多啰嗦了。 底价一百金,竞价开始!” 听到这价,本来想发挥下同伴爱的时景默默垂下了脑袋。 “一百一十金!” “一百五十金!” “一百八十金!” “两百金!” “两百五十金!” “三百金!” “......” “一千金!!成交!” 最终,“沈大小姐”运气不错,被一个年轻公子哥拍走了。 年轻公子哥志得意满,被簇拥着下去“把玩”他拍到的“宝物”了。 没拍到的人酸溜溜背后蛐蛐人家,败家子,花着家中的钱,回去肯定会被打断腿...... 时景也酸溜溜的跟着蛐蛐了几句,然后,尿遁了...... “新房”布置的有模有样,红灯笼,红蜡烛,红双喜,红被褥,红......新娘。 “新娘子”坐在床边,盖着红盖头,头微微下垂。 双臂被两条红绸缠绕拉伸,半吊在空中,保证“她”不东倒西歪。 “新郎官来喽~” 随着一声喊,外面顿时热闹起来。 过了一会儿,嘈杂声褪去,门吱呀一声开了。 打扮一新的“新郎官”脸上挂着笑,跨了进来。 看见床上“新娘子”的造型,他差点没绷住笑喷出来。 转身关上门。 “新郎官”踱步到“新娘子”面前,拉了拉牢牢系在床顶的红绸,口中啧啧出声: “还是你们山里人会玩儿,小娘子想不想玩点更刺激的?” “新娘子”垂着头,不动也不说话。 难不成真中招了? “新郎官”眉尾微扬,抬手伸向“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是那张已经看熟悉了的明艳面孔。 “新郎官”捏着“新娘子”的下巴,将“她”的脸托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后,赞了一句: “小娘子长的真好看,来,亲一个~” 说着,“新郎官”脸上挂着戏谑的笑,缓缓向“新娘子”靠近。 在他的嘴唇离“新娘子”脸颊只有一厘米的时候,“新娘子” 猛地睁开眼。 “刺啦!” 红绸断裂,红床剧烈摇晃起来。 “新郎官”被“新娘子”压在了大红的床单上。 “哟~小娘子还挺热情~” “新郎官”仍然嘴贱的调戏着。 “新娘子”眸中闪过无奈之色,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火球,我来看看热闹。 没想到这热闹,还真......热闹。 你说,你是怎么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的? 夜姑娘呢? 不会也跟你一起陷进来了吧?” “此事说来话长.......” “新娘子”说着,翻身从“新郎官”身上下来,躺在“新郎官”旁边。 “那就慢慢说,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呢? 不过现在,你要不要先叫两声?” “新郎官”说得暧昧,眼神还朝门口瞟了一下。 “新娘子”:...... “我觉得,一个人叫太无聊了,还是两个人叫起来更有意思。” “新郎官”直觉不好,翻身就想跑。 可惜已经晚了,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拖了回去。 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两个小尼姑赶忙将耳朵贴到门上。 “啊!嘶~ 你属狗的吗?” “你个淫贼,放开我!你要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让我爹杀你全家!” “杀我全家?我好怕怕呀~” “啊!!你干嘛,我警告你别过来啊!” “我偏不,你爹不是厉害吗?让他现在来救你啊? 或者,你叫我声爹,我就考虑看看要不要放过你,如何?” “你、你无耻!唔、唔唔......” “......” 男女暧昧的喘息声和床铺摇晃的声音传来。 两个小尼姑听得小脸通红,互相看了眼,然后,猫着腰,悄悄离开了。 听墙角的离开了,“新郎官”和“新娘子”也终于能放下摇晃床的手。 “行了,人走了,说说吧。” “新郎官”揉着脖子,指腹能清楚的感受到上面凹凸的痕迹。 心中暗骂一句,狗东西! 也不知道有没有出血。 “新娘子”看着他白皙脖颈上殷红的牙印,嘴角微微翘起。 “她”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在“新郎官”视线锐利的看过来时,“新娘子”倏地收回脸上的笑。 然后,一本正经讲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我们分开后,我跟夜寒雁连夜去探了那条密道。 那条密道蜿蜿蜒蜒,有很多分叉口,还有数十几个密室。 我们在其中一个密室发现了昏迷的柳云烟。 夜寒雁先带着她离开了,我一时好奇,这些密道都通向哪里,就一一探了过去。 其中一个出口在城外一个别院。 那个别院守卫森严,我刚一露头就被发现了。 交手以后才发现,那些守卫中竟然有修行过的人。 修为虽然不高,但数量着实不少。 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我将他们制伏后,刚要审问,就出来一个穿着一身粉的骚包。 那人修为在我之上,我们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 “新郎官”接过话:“最终,你被人从空中拍到了地上。” “新娘子”一噎,最后将到嘴边的一句“不慎以一招惜败”咽了回去。 “我落下来的地方刚好也有一处密道,我就躲了进去。 后来为了躲避追踪,我又从另一个出口出来了。” “就是山谷中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 “新娘子”转头看“新郎官”。 “新郎官”:“我就是顺着那些痕迹找上来的,那你又怎么来尼姑庵了?” “之前那场大战,我还是受了点伤,刚找到一处藏身地,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发觉这里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我便想着看看能不能将这端了。 就暂时就在这里了......” “新娘子”交代完了自己的遭遇,看着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的“新郎官”,问道: “这一天一夜,你变化很大啊,发生了什么?” “新郎官”却没有回答,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忽而,他出声问道: “你说,打伤你的那个人穿了一身骚包的粉色衣衫? 那他脸上有没有戴面具?” “新娘子”眉尾一挑:“你怎么知道他戴面具?” “新郎官”追问:“金色镂空面具,看起来花里胡哨的?” “新娘子”眸光一沉:“你也碰见他了?” “新郎官”:“嗯,这人利用沈沐剑做了一个局......” 随着他的娓娓讲述,“新娘子”的双眸原来越沉,最后沉的仿若千年寒潭。 “新郎官”没有注意到他表情变化,将自己的经历讲完后,就继续道: “这人不是善茬,光凭我们两恐怕拿不下他。” 第121章 给他们来点刺激的怎么样? “新娘子”没有说话。 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竟然经历了那么多。 脑海中又想起那晚阎王的提议。 “喂,想什么呢?” 身子被推了一下,“新娘子”才回过神:“你刚说什么?” “我说别躺了,前边拍卖会应该结束了。 再晚点,那些被拍卖的姑娘可就贞洁不保了。” “走!” 这是正事,“新娘子”暂时压下正思考的事,拉着“新郎官”就要往外走。 “新郎官”被拉着走了几步后,忽而顿住脚步,笑的狡黠: “我们给他们来点刺激的怎么样?” 红烛摇曳。 身着大红袍的中年男子被众人簇拥着,喜气洋洋的跨进了“新房”。 “新娘”规规矩矩的垂头坐在床头。 中年男子迫不及待的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了红盖头。 下一秒,凄厉的叫声响彻夜空。 “鬼啊!!!” “有鬼啊!!!” “救命!!!!” 中年男子边喊着边屁滚尿流的往外爬。 刚爬到门口,刚才绑着新娘子的红绸便勒上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一个幽怨瘆人的女子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夫君~你跑什么呢?难道不喜欢妾身吗?” 听到这凉飕飕的声音,中年男子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不想看的,但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往旁边瞥去。 一双只有眼白没有瞳仁的眼睛就那么诡异的看着他,鲜血染就得红唇,嘴角豁开,一直咧到了耳朵根。 “夫君~我们来圆房啊~” 女鬼说着,伸出血红的舌头,朝中年男子脖子上舔去。 粘稠的粘液先一步滴落,冰凉的触感让中年男子瞬间失去了理智。 尖叫一声后,眼一翻,厥了过去! 此时,被他叫声吸引人的才找过来。 入目的便是,一个穿着新娘服的红衣女鬼,正张着血盆大口朝中年男子脖子上啃去。 “啊!!” “鬼啊!!” 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 胆子小的已经腿软的瘫倒在地。 胆子大一点的掉头就跑。 然而没跑几步,便被从身后来的红绸缠住脖子,生生给拉了回去。 “嘻嘻~别急着走啊,来了就喝杯喜酒吧~” 白胖主持忙活了一天,却没感觉到丁点劳累。 脸冒红光的在密室里数钱,正数到兴头上,就听门外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怎么回事? 这次的客人难道都喜欢玩刺激的? 还玩儿这么大? 白胖主持皱了皱眉,将装钱的大箱子锁好,出了密室。 刚拉开房门,屋檐下就倒吊下来半个身子。 大红喜服,厚厚的白粉上两道红色血泪。 最瘆人的是那双没有黑瞳的白色眼睛。 与那双眼睛一对上,白胖主持只觉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啊啊啊!鬼啊!!!!” 白胖主持喊到一半儿, 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 庞大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整张脸更是结结实实的挫到地面上,不一会儿,鼻孔中就流出两行血。 时景从房檐上翻身下来,踹了踹地上一团,很不满的咕哝道: “没意思,这也太不经吓了。” 确定她是真的晕过去了,时景一脚踏入房间。 掀开墙上挂的佛像,拧动里面的机关。 墙壁发出细微响声,然后缓缓向两边打开。 密室里的灯火随着机关启动,陆续自己点燃。 随着光线越来越明亮,一口一口的大箱子出现在时景面前。 每一口箱子上都挂了一把大锁,不过这也难不住时景。 一根纤细的小藤曼从时景手指上长出,钻进锁孔倒腾了几下,就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霎时,时景被一箱子珠光宝气迷了眼。 抓起一串龙烟大的珍珠项链,时景直咋舌。 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尼姑庵,竟然这么富有。 放下珍珠,他一一将触目可及的十来口箱子打开。 心情已经由原本的雀跃变成了沉重。 这么多金银珠宝,要祸害多少女孩子才能得到啊! 这庵堂之下只怕是不知埋葬了累累白骨。 这个肮脏的地方不能留了。 将密室里所有的财物都装进储物戒后,时景目光沉重而坚定的踏出了密室。 傍晚的时候,天气又阴沉了下来。 黑云压顶,电闪雷鸣。 一场大雨眼看马上就要到来。 路上的行人匆匆往家赶,有些住在城外的人也抓紧时间出了城。 “轰隆!” 一道亮彻整个天空的闪电过后,紧接着就是一道震天的响雷。 无论在做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个哆嗦。 忍不住惊魂未定的朝天空看去。 只见,又是一道水桶粗的闪电蜿蜒着穿过黑云,然后直直劈在了一座山头上。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一共九道雷,不偏不倚,每次都劈在同一个地方。 看见的众人都被这一诡异的现象惊呆了。 “这、这是遭天谴了吧?” “没记错的话,那里是白云庵所在的山头吧?” “是白云庵,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哎?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那白云庵、它、它不正经!我跟你说啊......” “......” 众人八卦声中,远处山头上冒出浓郁的黑烟。 接着是冲天的火光。 火势很大,在暴雨中竟然都燃烧了许久,一直到半夜才熄灭。 第二日,有好事的人上山去看了看,发现白云庵已经被彻底烧没了。 接下来几日,白云庵遭天谴一事彻底盖住了神威武馆发生的邪乎事。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五天。 时景也几乎在屋子里待了五天。 期间,皓日法王竟然一次都没来找他。 反而听掌柜的说,他天天一大早就出门,说是要找什么恩人。 时景:...... 祝他永远也找不到! 第六天,天终于晴了。 车队里的老把式看过天象后,确定接下来不会再有雨了。 又等了两天,等泥泞的路面干了干,车队终于再次启程了。 出发的那天,烟雨楼也正热热闹闹张罗着举办花魁大赛。 路过烟雨楼的时候,时景掀开马车帘子,看着里面人来人往,心情复杂。 以他们目前的能力,也只能送走一个柳云烟了。 至于这里,早晚有一天,他要将它劈了! 第122章 在下柳玉竹 车队晃晃悠悠出了城。 时景掏出原着小说继续看着。 看得眼皮打架的时候,马车骤然停顿下来。 身子因为惯性往前载去,将时景的瞌睡瞬间赶走。 “发生什么事了?” 时景掀开车帘,边问旁边侍卫,边朝前边看去。 奈何队伍太长,货物堆叠的又高,他啥都没看到。 一个侍卫骑在马上,看得比他远,回答道: “前面岔路口有个车队阻了路。” “车队?” 时景若有所思。 等了一刻钟,车队再次启程。 只不过,前面又多了一个车队。 沈氏车队被夹在两个小型车队中间,车队负责人有些担心。 驱马走到“沈大小姐”马车旁,忧心忡忡道: “大小姐,如今我们被夹在中间,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便很被动,您看我们要不要在前面停一停,让后面的商队先走?” “沈大小姐”:“我记得前方十里处有一片宽敞的空地,我们在那多停留一段时间。” “是!” 负责人得到肯定,心满意足的去安排了。 “凉茶~清热解渴的凉茶~” “客官,天气炎热,喝点凉茶解解暑再走吧!” “包子,香喷喷的包子~” …… 时景被伙计拉客的声音惊醒,手里的书“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这才发现,自己又看着看着睡着了。 盯着地上那本才看了一半的书,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实在不明白,厚厚的医书他都能看进去,为什么这本小说他就是看不了几页呢? 将书收回储物戒,他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这里又是一个三岔路口,但整个空间比之前那个大了许多。 还有不少茶摊、吃食铺子。 显然这里是一个中途休息点。 除了他们三个车队,从别处来的商旅也在这里歇脚。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的堪比小集市了。 时景转着看了一圈,就发现沈家的车队在缓缓往外围挪。 这是做什么? 他举步便朝那边走去,刚走了几步,便被皓日法王拦住了去路。 “阿风,你要去哪儿?” “公子?你身体可好些了?” 时景顿住脚步,关心的问道。 皓日法王:“好多了,这段时日身体有恙,对你多有疏忽,阿风没有生气吧?” “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公子身体健康最重要。” “那就好,对了,你刚刚是要去干什么?” 皓日法王将话题又拉回了最初。 “也没什么,就是看沈氏的商队似乎在不断往外围撤,我想去问问看发生什么事了。” 时景说着,示意皓日法王往后边看去。 皓日法王回头,果然,就见沈氏的商队已经挪出了大半。 导致他们的车队和今天新加入的那个车队之间,留出一大段空地。 皓日法王微微眯眼:“是挺奇怪,我们一起去问问。” 两人刚走到那片空地,迎头便撞上一个年轻公子。 容貌俊秀,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一身绣着竹叶的浅色衣衫,更显其身材高挑颀长。 水墨画的折扇一摇,端的是风流儒雅。 “在下柳玉竹,冒昧打扰了,不知两位公子可是后面车队里的?” 这身做派,很是眼熟啊~ 时景想着,瞟向身边的人,想看看他对撞人设有什么表情。 皓日法王没有表情,冷淡的道:“嗯。” 哟呵~ 不高兴了,时景也默不吭声,看着两个同款逼王对线。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位柳玉竹公子也不尴尬,继续笑呵呵道: “我们要去临城,不知你们是要去哪里?” “栾城。” “栾城好啊!我们可以同路一段时间啊! 听说这一路不太太平,人多力量大,遇到什么事情也能相互照应......” 柳玉竹就跟看不见皓日法王的冷脸似的,自来熟的就发出了同行邀请。 趁着皓日法王被他缠住,时景脚下抹油,溜了。 “沈大小姐”很会享受,商队的人在忙活,“她”坐在树荫最大的一棵树下乘凉。 面前已经摆好的桌子,上面放了茶水点心,还有买来的热腾腾的吃食。 “啧啧,有钱真好~” 时景一路畅通无阻的过来,不客气的坐到了“沈大小姐”对面。 “沈大小姐”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喝点解解暑气。” 时景接过茶杯,诧异了一瞬,竟然是冰过的。 咕咚咕咚,一杯冰茶饮尽,时景才尝出来,这不是茶,而是冰镇的酸梅汤。 一股凉气直入肺腑,时景顿觉精神一震,又将杯子递了过去:“再来一杯!” “沈大小姐”看了他一眼,又给他倒了一杯,嘱咐道: “慢点喝。” “嗯。” 时景敷衍的点了点头。 又一杯下肚后,“沈大小姐”不给倒第三杯了,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杯子,问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没事,调整下位置,防止被人包饺子。那人是谁?” 时景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哦,他说他叫柳玉竹,是前面那个出队的,想跟我们一起,路上好有个照应。 怎么?你也看他不顺眼?” “沈大小姐”没有否认: “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违和。 这个车队出现的位置太巧了......” 时景:“哦?怎么个巧法?” “沈大小姐”:“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庄子吗?” 时景神情一肃:“里面有修行者的庄子?” “沈大小姐”:“嗯,他们出现的地方离那个庄子不远......” 时景转头重新看向柳玉竹,心头也升起了怀疑。 这人莫不是故意接近他们? 又有什么目的? “下午上路的时候,你跟我一起。” “沈大小姐”忽然道。 时景为难:“这......不好吧......孤男寡女,共处” “我马车里有冰鉴。” “好!” 时景答应的干脆利落。 “沈大小姐”嘴角微微上扬。 时景忽而凑近了小声问道:“那些姑娘们都安顿好了吗?” 那天他引雷将白云庵劈了后,里面的所有人都被“沈大小姐”送进了官府。 后续是怎么安排的,他还真不知道。 第123章 这戏码......有点意思啊 “放心,我已经跟官府打过招呼了,况且还有夜寒雁在,她会盯着的。” “那就好。” 时景放下心来,趁着“沈大小姐”不注意,眼疾手快的夺过装酸梅汤的银壶,美滋滋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大小姐”无奈的看着他:“慢点喝,小心肚子疼。” “不会,我肠胃强壮的很~” 皓日法王被缠的很烦,但不知为何,一种无端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得罪眼前这个人。 胡乱答应了他同行的邀请,皓日法王以为终于能脱身了. 没想到对方自来熟的拉着他的袖子,往时景二人所在处走去。 “那位是沈氏商队的话事人吧? 走,明兄,我们一起去打个招呼。” 时景背对着他们,所以是“沈大小姐”先发现的他们。 “他们过来了。” 时景回头,正对上柳玉竹的笑眼。 “这位公子刚刚走得匆忙,原是跟家人有约了吗?” 柳玉竹说着,已经走到了树荫底下,摇着扇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时景两人。 光阴变化间,他脸上的笑明灭不定。 一瞬间,时景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惊悚感。 “沈大小姐”见他不说话,道:“两位坐下一起喝杯冰饮?” “如此甚好。” 柳玉竹合上扇子,在桌子一边坐下。 皓日法王则绕到另一边,坐到了柳玉竹对面。 “阿景,给两位公子倒杯酸梅汤。” 听到“沈大小姐”的唤声,时景回过神,应了一声,便拿起银壶给皓日法王和柳玉竹各倒了一杯酸梅汤。 “酸甜开胃,冰凉解暑,好喝!” 柳玉竹喝了一口,就开始夸。 “这位想必就是沈家沈大小姐吧?在下柳玉竹,幸会!” “沈大小姐”礼貌微笑点头:“幸会。” 柳玉竹回以一笑,然后视线转向时景:“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风如景,幸会。” “风如景?好名字啊,自由如风,看尽世间美景。” “谬赞。” 互通姓名后,几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柳玉竹似乎对时景格外感兴趣。 即便“风如景”神情冷淡,一看就不想搭理他,他还是时不时就找他搭话。 柳玉竹担忧脸:“风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上可是有碍? 我略通点医术,不如让我给你看看?” 时景冷漠脸:“不必了,我没病,天生皮肤黄。” 柳玉竹热情脸:“哦~那风兄平日有什么爱好?” 时景冷漠脸:“睡觉。” 柳玉竹受伤脸:“风兄一直没笑过,是不是不喜欢我?” 时景冷漠脸:“哦,我天生臭脸。” 柳玉竹欢欣脸:“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喽?我也喜欢风兄,一见如故啊!” 时景冷漠脸:“我不喜欢男人。” “噗~咳咳!!” 正在喝酸梅汤的皓日法王忽然喷笑,然后猛烈咳嗽起来。 时景三人齐刷刷转头看他,柳玉竹目光幽幽: “明兄,你是在笑我吗?” 皓日法王连连摆手:“没、没有,我就是、咳咳,一时没注意,呛到了。” “真的吗?” “真的!” 皓日法王止住咳嗽,一本真经回答。 “沈大小姐”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在柳玉竹看过来的时候,端起茶杯挡住了嘴角。 柳玉竹转头看向时景,叹了口气: “风兄,实在不必如此戒备。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我不是坏人...... 不如,下午你我同乘一车,我们深入了解一下?” 他话音未落,便被“沈大小姐”打断: “阿景已经应了我的邀约,柳公子还是下次再约吧。” 柳玉竹看向“她”: “沈大小姐是说,你约了风兄同乘? 男女八岁不同席,这不太妥当吧?” “沈大小姐”淡定放下茶杯: “有何不妥?江湖儿女何必在意那么多? 况且,若真有不妥,我娶了他便是。” 时景:...... 皓日法王:...... 柳玉竹:....... 时景嘴皮阖动,很想说一句:滚! 不过看了看另外两人的表情,他生生将到嘴的脏话给压了下去。 “哈、哈哈, 沈大小姐真会开玩笑。” 柳玉竹干笑几声打破沉默的气氛。 偏“沈大小姐”不知什么叫见好就收: “没开玩笑,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家里有大笔家业要继承,早晚要招赘。 与其招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倒宁愿是阿景。” “呵呵,沈大小姐还是别痴心妄想了,阿风是要跟我一起走的。” 皓日突然加入战场。 “沈大小姐”抬眸与他眼神对上,霎时电闪雷鸣。 柳玉竹用折扇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看看皓日法王,又看看“沈大小姐”,再看看“风如景”。 这戏码......有点意思啊...... 他要不要再掺和上一脚? 毕竟香饽饽对都喜欢啊~ “我觉得,风兄你还是跟我......” 没等他说完便被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打断:“他不去!” 皓日法王和“沈大小姐”嫌弃的互相瞪了一眼,然后,齐齐转头看向“风如景”。 “阿风,你怎么看?” “阿景,你答应我了的......” “风如景”眨巴眨巴眼: “我就想蹭一下沈大小姐的冰,没想就这么将自己嫁出去......” 冰? 皓日法王和柳玉竹俱是一愣。 随后,皓日法王自信表示,他也有冰,欢迎他随时蹭。 柳玉竹却沉默一瞬,然后真诚的看向皓日法王: “明兄,下午你能带我一程吗?我也想蹭冰......” 皓日法王:!! 糟糕! 怎么将这狗屁膏药招来了! 最终,“风如景”表示,人无信则不立,他既先答应了“沈大小姐”,下午便跟“她”一起走了。 吃完午饭后,众人并没有马上启程。 天气炎热,大中午赶路,不仅人受不了,拉车的牲畜也受不了。 也是,便准备等太阳没那么毒了再继续启程。 留了人手警戒,其他人便尽皆找了个树荫坐下休息了。 时景缩在凉飕飕的马车里,睡得正香,就感觉有个稚嫩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小心翼翼的呼唤他。 “公子......公子......公子......公!” 时景猛的睁开眼,将对方吓了一跳,生生将最后一个“子”咽了回去。 第124章 您能救救我妹妹吗? 眼前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魂魄。 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正怯生生看着他。 时景柔和下神色,问道:“是你叫我?” 小女孩点点头:“嗯。” 时景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柔声细语问道:“你叫我做什么?” 小女孩放松了一些,但声音仍有些懦懦: “公子,您能救救我妹妹吗?” “你妹妹?她怎么了?” “我妹妹被爹娘卖了,那些人......不是好人,求公子救救她吧!” 小女孩说着就哭着跪了下去,咚咚咚磕起了头。 时景连忙扶起她: “好,我答应你了,你先别哭,告诉我,那些人在哪里?距离这里多远?有多少人?” “就在那边,有好多好多人......” 小女孩能指出方向,但距离、人数实在是无能为力,因为,她不识数。 时景耐心询问了许久,也只能大体确定,前方应该有大批流民聚集。 已经发展到易子而食程度的流民。 时景心中顿时一凛。 如果流民数量巨大,不仅他们这些商队,恐怕整个武安城都会受影响。 “走,我们去救你妹妹。” 时景当机立断,灵魂出窍后,直接带着小女孩借了阴道。 顺着小女孩的指引,时景估摸着走出了二十里左右,就看到了袅袅烟气。 离得近了,便发现那里竟然聚集了有上千流民。 这上千流民分布在路边、树林里,或休息,或做饭,或寻找食物。 时景抱着小女孩在流民中寻找小女孩的妹妹。 忽而,怀中的小女孩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时景忙问:“怎么了?” 小女孩指着一个方向,声音颤抖道:“就、就是他们。” 时景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发现二十几个青壮汉子正围坐在一口大锅旁边。 大锅里白花花的肉翻滚着,发出诡异的肉香。 那些汉子双眼冒光的直愣愣看着锅里的肉,不断咽着口水。 周围其他人被这肉香吸引,有的露出垂涎之色。 但更多的人却是恐惧与......忌惮。 时景看着锅里翻滚出来的一个肉块,面色霎时一沉。 压下胸腹间的翻涌,时景向那群人飘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伙人不只这二十几个。 在他们不远处,还有三口大锅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另有十几个人被绑着手脚,绝望又恐惧的倒在不远处。 “妹妹!我妹妹在那里!” 怀中的小女孩突然激动起来,指着其中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 女孩十来岁的模样,浑身裹满了泥污,看不清脸。 只能从乱糟糟打结的头发中,看见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 不同于其他人的恐惧,这是一双毫无求生欲的眸子。 时景眼眶一酸,再次骂了一句这个操蛋的世界。 耳边,忽然传来男子的窃窃私语声: “老大,我们已经有一百来号人了,那些“口粮”估计也撑不了几天,等到了武安城,我们该怎么做?” “那还用说?当然是跟我们之前一样挑几头大肥羊,先吃饱喝足再说!” “去去去,不懂就别瞎说,你以为武安城跟其他小城一样啊?我听说,那里光驻军就有这个数。” 说话的人伸出一个巴掌。 “五百?也不是不能干......” 他们沿路经过的小城镇,衙门里有两百衙役都算顶天了。 那些衙役也都是勇猛之人,碰见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多数都吓软了腿。 所以,他们一路过来才这么顺畅。 也养大了他们的胆子。 “五百?再加个零!” “五、五千?!这......老大,要真有五千驻军,我们这几个人只怕不够看啊!” 被称为老大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的阴郁男子。 跟随他的小弟基本都是胡子拉碴,一副邋遢模样。 这位老大倒是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下巴上寸毛不长。 他沉默的啃完一块肉,才道: “武安城点子太硬,我们不能硬来,要是将兄弟们都折在里面就不划算了。 等到了,先进去打听下消息,再伺机而动。” 他话音刚落,小弟们便齐声附和。 “是!” “老大说得对!” “好了,快吃东西,吃完了,我们继续赶路。” 唏哩呼噜吃肉的声音响起,时景眉心皱的能夹死苍蝇。 手指无意识的搓了搓,他想将他们都给劈了。 只是不行,他手上不能沾染太多人命。 闭眼,深呼吸。 默念清心咒,直到情绪平复下来,才睁开眼。 虽然不能杀了他们,但......也有别的方法整治他们。 他抬头看看天,心中问祂:能来片阴云吗? 他不想光天化日之下闹鬼。 祂没有回答,但是,起风了。 风很急,很大。 带来了大片的黑云。 乌压压的一片,不过片刻就遮住了热辣辣的太阳。 白昼骤变黑夜,眼看一场大雨即将到来,众人都惊慌起来,开始寻找藏身的地方。 忽而,有雾气自树林中蔓延出来。 雾气很浓,让本就阴暗的光线变得更加暗淡。 “我怎么觉得凉飕飕的啊?这温度降的也太快了......” 一个汉子边忙活着,边朝身边同样在忙活的同伴抱怨。 同伴头也感觉到了,不过他也没在意,头也没抬的继续忙活: “应该是之前出汗的缘故,风一吹,可不就感觉凉嘛......” “是吗?我怎么感觉这冷有些不一样呢......” 汉子绞尽脑汁想着不同之处,忽而,他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就像是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冷。 想到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唯一的一点暖意是刚刚吃饱喝足的胃,他不自禁摸了上去,寻找一丝丝安全感。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住。 手掌下那冰冰凉凉又软软的触感是......什么? “嘻嘻......大叔,你要跟我玩翻花绳嘛?” 尖细诡异的小女孩声音从腹部传来。 瞳孔剧烈震颤起来,不受控制的向下瞟去。 只见一只血淋淋的小手从他腹部伸出来,正在不断挠着他的手心。 就像是知道,他在看一般,一个小孩脑袋忽然从他腹部冒了出来。 仰头朝上,五官黑洞洞的,缓缓朝他露出一个笑....... “啊!!!!” 第125章 大叔,我的肉好吃吗? 他恐惧的张嘴大叫,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五官空洞的小鬼阴恻恻笑着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然后直起半截身子,顺着他的胸膛往上爬。 他反射性的用手去推,却只推了个空。 他拔腿想跑,脚就跟钉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 极端的恐惧,偏又无处可逃,那就是绝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鬼一双小手攀上了脖子,笑嘻嘻道: “大叔,我的肉好吃吗? 我还没吃过人肉呢~ 你给我吃口好不好?” 汉子猛烈摇着头,嘴巴无声喊着“不”。 小鬼偏了偏脑袋,愉悦的笑了: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小鬼说完,猛的张开嘴,露出满口的利齿。 “咔嚓咔嚓~” “吧唧吧唧~” “吸溜吸溜~” 啃咬声,咀嚼声,吸吮声在耳边响起。 每一下都伴随着蚀骨的疼,密密麻麻世,无边无际。 汉子渐渐停下无力的挣扎,双眸也变得黯淡无光。 被啃了这么久,他的脖子应该快断了吧...... 不是说杀人放火金腰带吗? 为什么他会遭报应? 不,应该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遭报应? 明明他们人是一起杀的,肉是一起吃的啊! 他艰难转动眼珠向四周看去。 这才发现,周身已经被浓雾覆盖。 他什么都看不清。 “咯咯,咯咯~” 他想说,去吃别人吧,别人的肉更香。 可喉咙里只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竟然能发出声音了!? 那一瞬间,他竟然有几分惊喜,努力的张大嘴,想说出更多话。 然而下一秒,那小鬼张着血淋淋的嘴一口咬上了他的喉咙。 “咔嚓!” 喉骨被咬断,发出最后的哀鸣。 接下来,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眼中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天空。 阴云密布,看不见一丝光亮的天空。 流民们惊慌失措的各自找地方躲雨去了,等他们找到地方躲好,又是一阵风吹来,黑云被推走了。 浓雾也渐渐退却,最后只龟缩在树林里。 他们又能看见身边人的脸了。 少了几个新鲜面孔,又多了几个陌生面孔。 流亡路上,这都是司空见惯了的。 所以,流民们也没有大惊小怪,休整了一下,便趁着凉快,继续赶路了。 谁也没注意到队伍中少了百十来号人。 或许也有注意到的热,但那些恶魔走了,不是更好吗? 流民队伍渐渐走远,徒留浓雾里的人陷入一轮又一轮的恐惧与绝望。 “沈大小姐”忙完了商队的事,终于能爬上马车休息一下了。 刚掀开车帘,一股凉气便扑面而来。 霎时,燥热顿消,全身毛孔大开。 “她”眉心舒展一瞬,随后又紧紧皱起。 马车里的人不对劲。 “风如景”的身体板板正正的躺着,胸膛微微起伏,看起来就跟熟睡了一样。 可是,跟时景睡了许多次的容衍知道,时景睡觉从来不会这么板正。 一个人睡的时候,怀里必定抱着什么东西,或是枕头,或是被子。 跟他一起睡的时候,喜欢跟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 “她”拉起他的手腕,一缕灵气探了过去。 果然,神魂已不在。 “她”不由叹了口气。 “她”以为自己行事已经够任性了。 没想到他比“她”还任性。 竟然没做任何防护的就这样神魂离体了,他就真的不怕发生什么意外吗? 时景幽幽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张凑得极近的晚娘脸。 “喝!做什么这么看着我,吓我一跳!” 时景条件反射性的往里面躲了躲,摸着胸口抱怨了一声。 他刚刚从“闹鬼”现场回来,受得刺激有些大,现在有点应激。 他也没想到那些“鬼”这么会玩儿。 利用天时地利做了一个小小的迷幻阵,将那些吃人者跟普通流民分开。 然后,他就将现场交给了那些怨气不散的阴魂。 接下来的事情...... 时景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不想了。 “鬼片”看多了,容易影响人的心性。 “沈大小姐”看着他一系列表情变化,眸色微沉: “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时景翻身坐起,活动了下躺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也没隐瞒道: “碰见个小女孩求我救她妹妹,我看情况紧急,就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时景说着,顿了顿,双眼亮晶晶的凑近:“你忙完了吧?” “沈大小姐”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估计是有事求他。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嘿嘿......是有这么个事儿......” 时景将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现在,那些人还在被那些怨鬼们玩着,只是也不能一直玩。 你看能不能想法儿将他们处理一下? 还有被救出来那些人......” 时景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其实救出来的那些人还好说,给点钱和吃食,他们自己就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但那些吃过人,听话中意思还入过室杀过人的恶人,时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说杀了吧,他身为医生职业道德不允许。 不杀吧,他又气不过。 最好能找个地方关他们一辈子,干一辈子苦力。 可他又没这个能力,只能求助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了。 “那些人好说,派到战场上当马前卒,也不断浪费。 只是,你刚说前面有上千流民? 可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会离开家乡?” “沈大小姐”面色严肃。 如今战事暂歇,当今已经下令各地官员和军队要尽快安抚百姓,让他们抓紧春种。 按理说,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不应该会有这么多流民。 时景也认真起来: “问了,说是从贝州来的。 今岁,贝州大旱,土地干裂,无法耕种。 当地官员不仅无作为,还增加了赋税。 百姓们没有活路了,这次开始逃难。 据说,他们是最先跑的那批,后面估计还有大批流民。” “贝州!” 这两个被“沈大小姐”说得杀气腾腾,浑身冷飕飕,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第126章 笑够了没? 时景已经许久没见他这副模样了。 竟然感觉有一丢丢帅? “你......准备怎么处理?” “沈大小姐”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笑:“自然是该安抚的安抚,该杀的......杀!” “她”说完,便起身往马车外走去,边走边嘱咐道: “你老实在马车里待着,我去安排些事情。” “她”人消失了许久,时景才猛然回过神,捂着狂跳的心口,爆了句粗口: “艹!太他妈帅了!” 想起“她”刚刚说“杀”的时候表情,时景就觉得热血上涌! 不敢想象,若是用他原本那张脸说出这句话,该是何等的...... 不行! 时景你清醒点,不能为色所迷! 冷静! 要冷静! 时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盘腿坐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 刚要启程的车队再次被叫停。 还是强制叫停。 皓日法王和柳玉竹一起从马车里探出头,问旁边的侍卫: “怎么回事?” 侍卫回答:“沈氏商队的人突然拦了路,属下已经派人去询问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另一个侍卫小跑着过来。 “禀公子,沈大小姐得到消息,说前方二十里有上千流民。 若我们现在上路,怕是会在傍晚相遇。 沈大小姐担心会出乱子,这才拦停了队伍。 沈大小姐还邀请二位公子一起上前商议。” “上千流民可不是个小事儿,明兄,我们走?” 三人商议的结果就是,三家车队在这里暂停休息一晚。 然后,一边派人回去通知武安城官府,一边派人去前面打探以确定消息的真伪。 他们这一通动静也没瞒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有大批流民正往这边来。 本来就要去武安城,自是抓紧赶路,争取在流民到达前入城。 从武安城出来的,往南走的也收拾收拾上路。 剩下的就是跟三家一样往北走的。 那些人看这三家大车队都选择停下来,他们人少自然不敢冒险,也跟着停了下来。 于是,这天晚上,三岔路口的商贩们又含泪赚了一波儿。 夜半时分,轰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沉静。 也将时景从修炼中唤醒。 马车里漆黑一片,他掀开车帘,外面倒是被火光映照的很亮堂。 “沈大小姐”站在路边,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时景跳下马车活动了下手脚,他没有凑上前。 只时不时关注着那边。 没一会儿,一队骑着马的官兵出现在视野里。 看见路边的“沈大小姐”,为首的军官面色古怪的有些扭曲。 就是那种似乎是想笑,又强行忍住了的感觉。 时景了然,这怕是容大将军的一个熟人。 萧渐鸿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压下到嘴边的爆笑声。 没想到,他容疯子也有今天啊! “咳咳!那什么,就是你发现的流民?” 萧渐鸿自以为一本正经,实际脸色扭曲的问道。 “沈大小姐”面无表情:“是。” 他用自己的真实身份给武安城驻军发消息,就料到会被人笑。 但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熟人。 还是萧渐鸿这个“贱”人。 他们可以说是发小。 他最开始在外面跑商的时候,碰见了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的萧小少爷。 萧渐鸿出身兰陵萧氏,虽不是五姓七望,但也是一方名门望族。 大唐亡后,萧氏一族虽也遭受了一些重创,但根基还在。 萧小少爷自小也没受什么苦,只是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某天突然说要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关键是他不仅是说说,行动力还极强。 当天就留了封信离家出走了。 然后,就被骗了。 容衍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落魄的要卖剑了。 后来,容衍看他还有几分身手,就雇佣他做了保镖。 再后来,萧小少爷就跟着他跑遍了大江南北,顺便利用家族资源给了他不少便利。 许是见识了足够多的人间惨剧,又许是叛逆期终于过了。 萧小少爷某天突然又说,他不做游侠了,游侠能救人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他要去做拯救天下黎民百姓的大英雄了。 容衍表示了祝福,自此,两人分道扬镳。 萧小少爷去投奔“明主”,容衍则继续跑商。 然后,遇见师父,兜兜转转竟又踏上了同样的道路。 “既如此,你过来跟我详细说说。” 萧渐鸿说着,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下属,率先朝无人的小树林走去。 等到了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萧渐鸿猛的捂着肚子,无声大笑起来。 边笑还边拍大腿,笑的差不多了,抬头看一眼“沈大小姐”,转头继续拍腿狂笑。 “沈大小姐”:....... “笑够了没?” “快、快了,你再等等......” 足足一刻钟后,萧渐鸿才堪堪止住笑,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 “我说你怎么想不开,要扮成这副模样啊?” “不该问的别问!” “沈大小姐”冷冷一句话堵了回去。 “行,我不问了。”萧渐鸿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说正事。前方有流民这事儿是真的?” 沈大小姐眸色深沉: “嗯,八九不离十。 徐瓒那个蠢货只知道行军打仗,哪里懂如何治民? 你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探查清楚贝州的情况。 若是徐瓒听劝,你就帮他处理下贝州的烂摊子。 要是不听劝,直接将他拿下,凭此令接管贝州。 陛下那边我已经去信说明原委了,你只管放手去干。” “沈大小姐”说着,递给萧渐鸿一枚金灿灿的牌子。 萧渐鸿看清那牌子上的字,神情顿时一凛,双手恭敬的接过,稀罕了一阵后,阴恻恻一笑: “行,交给我。” 早就看徐瓒那小子不顺眼了,有了这牌子,这次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不过,若后面还有流民,你这车队难不成一直停在这儿? 要不要我派兵护送你们一程?” “沈大小姐”想了一下,拒绝道: “不用了,我现在的身份不宜跟官府交往太多。 明日,避过这批流民后,我们会改走其他路线。” “避开也好。不然乱起来,总会有伤亡。”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一起出了小树林。 迎头便看见,时景、柳玉竹和皓日法王排排站,正往这边张望着。 柳玉竹摇着扇子,笑眯眯道:“两位仁兄,有没有觉得,沈大小姐跟这位将军很是熟稔啊?” 第127章 她为什么又凶他?! 另外两人都不说话。 皓日法王是并不觉得奇怪。 现在这年头儿,能发展起来的大商家,黑白两道儿都要有些关系。 前些日子过三道拐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沈氏在朝中应该有个很厉害的靠山。 而时景,是高冷。 他明晃晃的表明态度,就是不想搭理柳玉竹。 柳玉竹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面上虽仍带着笑,眸中却划过一抹冷光。 谈完话,萧渐鸿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军队便又“轰隆隆”启程了。 时景往后退了几步,避开被马蹄扬起的灰尘。 灰尘落下后,“沈大小姐”走了过来。 “我已经将情况尽数报给萧将军,贝州的事,他说他会处理。” “如此甚好,不知沈大小姐明日有何打算?” 柳玉竹笑吟吟问道。 “我们明日会改道,向西北,绕开贝州流民可能经过的路线。 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柳玉竹没有迟疑:“自是跟沈大小姐一起,明兄应该也是吧?” 皓日法王有些迟疑。 他觉得自从跟沈氏商行一起上路后,就一直不太顺。 他在考虑要不要趁机跟他们分开,这样他行事也不用束手束脚。 “沈大小姐”似看出他心中所想,道: “皓日公子莫非有其他想法? 刚刚萧将军说,为防流民继续南下,沿路城镇道路会封锁一段时间,这也是我决定改道的原因之一。” 皓日法王有些气闷,都封路了,他还折腾个什么劲? 虽然那些流民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他还不想引起官府的注意。 于是,他只能挤出一个笑: “没有,我只是在想,西北的路似乎不太好走,多山多林,里面强人肯定不少,我们这些人够用吗?” “哦,这个皓日公子放心,萧将军这些日子已经几乎将那一片的盗匪强人清理干净了。” “如此,那我们便也跟你们一起吧。” 翌日,临近午时,第一批流民终于到达。 这些人出逃的早,身上银钱吃食也还算充裕,所以虽然眼馋马车上的东西,但看马车周围虎视眈眈的护卫们,也识趣的退了下去。 等流民们开始休息了,车队终于上路了。 一路快马加鞭,天黑的时候,终于到达了时景设置迷幻阵的地方。 车队安营扎寨后,时景趁着众人不注意,拉着“沈大小姐”往小树林走去。 一踏入树林,一股阴凉之气瞬间袭来。 时景立即呵斥一声:“退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些在浓郁阴气中的冤魂顿时一僵。 良久,一个小女孩模样的阴魂显现出身形,恭恭敬敬的对着时景行了一礼:“恩公。” 小女孩正是向时景求救的那个。 那时的她虽然表面怯懦,但实际周身的怨气翻涌,就像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然而现在,她周身的气息已经平静下来,连带着整个人都从容淡然了许多。 忽而,一个半大小子的阴魂鬼鬼祟祟从阴气里出来,拉了拉小女孩后背的衣服。 “凤丫,你说他是恩人?可、可这长得也不一样啊......” 昨晚的恩人长得那叫一个......风啥啥月,反正就是好看。 浑身发着光,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愉悦。 眼前这个看起来就是个活不了几天的痨病鬼。 说这俩是同一个人,他怎么就不信呢。 小女孩头也没回的拍掉他的手:“我亲自去请的,我说是就是!” “哦!”半大小子摸着自己被拍痛的手,嘟哝道:“是就是嘛,这么凶干什么......” 小女孩没再搭理他,乖巧的问时景:“恩人是来带那些人走吗?” 时景“嗯”了一声:“没玩死吧?” 小女孩甜甜一笑:“没有呢~恩人说了,杀了他们会影响我们投胎,我们都记着呢~” “没玩死就行,你妹妹他们呢?” 时景神魂归体前,将那些被当做“肉菜”的人安置在了附近。 现在,却没见他们的身影。 提到妹妹,小女孩神情更温柔了: “凰丫他们吓坏了,听见有人声,就躲了起来。” 时景估摸着,这些人应该是对人产生ptsd了。 毕竟刚刚从“人口”逃生,也能理解。 “那他们以后准备怎么办?” “虎子哥说,他们都是被家里人给抛弃的,就不打算回去了。 现在,他们也不想跟外人接触。 就想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 与世隔绝的地方...... 时景垂眸沉思,倒是能找着,但...... “沈大小姐”忽而开口道: “深山老林里虽然不用接触人,但豺狼虎豹也不少,他们就几个人,怕是不太安全......” 时景转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将他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那怎么办?” 凤丫小姑娘又开始犯愁。 总不能好不容易从“人口”逃生了,最后又葬身“兽口”吧...... 难不成注定是当口粮的命? 忽而,时景脑中灵光一闪,问“沈大小姐”: “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空下来的小村子? 要四面环山,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但又离人群不太远,还没有大型野兽出没......” “沈大小姐”挑眉看他,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真有这么好的地方,他都想去住了。 不过看着他那双期盼的眼睛,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想吧......” “嗯嗯。那我们先处理那些人吧......” 时景下巴朝树林深处抬了抬:“走着?” “沈大小姐”:“嗯。” 只往前走了几步,两人身影便消失不见。 一直缩在凤丫小姑娘身后的半大小子,忍不住又拉了拉她的衣服: “凤丫,你怎么没问问恩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地府啊?” 报了被吃的仇,他心愿已了,这个人间,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凤丫斜睨他一眼:“着什么急,时间到了,恩人自然会送我们走。” 说完,她加速朝时景两人飘去。 徒留半大小子傻乎乎的半伸着一只手在空中。 他不就是问问嘛? 她为什么又凶他?! 半大小子委屈的瘪了瘪嘴,然后也跟了上去。 第128章 你考虑好了吗? 夜半时分。 寿阳,奉天军军营。 了望台上的兵士头一点一点,忽然脑袋上挨了一石子。 “谁!” 他猛地惊醒起来,握着武器,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 与他一同值守的兵士也被他一嗓子将瞌睡虫赶跑了,跟他一样握着武器,四处寻找敌人的踪迹。 忽而,一个兵士指着一个方向道:“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奉天军大将军袁不语,披着外衣,靠近烛火,眯着眼睛打开手中的信封。 “真是容衍那小子的亲笔信啊?他说什么了?” 旁边一个壮实汉子探头问道。 袁不语看完信,随手递给了他道:“是他,说是给我们送来几个马前卒......” “这......他什么意思啊?有马前卒,他干嘛不自己留着用,要送到我们这里?” 壮实汉子不解的接过信纸,看过后,撇了撇嘴: “就知道那小子没憋好屁,自己嫌弃的渣滓,大老远的送我们这儿来...... 等等,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为什么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了望台只是他们最后一道观察线,在那之前要有三道岗哨。 那人究竟是怎么无声无息躲过他们的岗哨,带来百十来号人的? 袁不语拽了拽肩头滑下的外衫,打了个哈欠道: “别想了,那小子古里古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将那些人都收编了,下次再有战事,就让他们打头阵......” 说完,他又打着哈欠,晃晃悠悠的往自己营帐走去。 壮实汉子有些无语,他真搞不懂,他们大将军为什么对姓容的那个小子这么宽容。 再次借了阴道,将百十来号神志不清的人送到边境线上后,时景跟“沈大小姐”在返程途中被拦住了。 松松垮垮挂着华丽红衣的美人阎王,斜倚在黑衣高大男子的身上,懒洋洋道: “我说,时小景,你是将我的地界儿当成专属快递线了吗?” 快递?何意? “沈大小姐”眸光一闪,耳边已经响起了时景的声音: “路不就是让人走的嘛,堂堂一阎王,别这么小气...... 要实在不行,下次我给你付点道路使用费?” 显然,时景能明白美人阎王话中的意思。 这种感觉不太好,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得了吧,你能给出什么好东西?自己留着用吧~” 美人阎王不屑一笑。 时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是想来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吧?” “我没那么闲,有事儿问你。”美人说着,看了一眼“沈大小姐”:“我们那边说?” 忘川水无声流淌,滋养了岸边大片大片的红色彼岸花。 一红一青两道人影驻足其中,形成一幅无与伦比的绝美画面。 “沈大小姐”看着这幅绝美画面,缓缓眯起了双眸。 他们要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他正猜测着,耳边忽然想起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 “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沈大小姐”没有转移视线,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为什么选我?” 高大的黑衣男子同样没有转移视线,眼神一直追随着那道红色的身影: “因为你需要力量。” “沈大小姐”嘴巴张了张,最终又合上。 无论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只这一条,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最终,“她”缓慢而坚定的给出了他的答案:“我答应了。” “好。” 仿若没有感情的黑衣男子嘴角难得的微微翘了翘,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人的感情。 只可惜这一笑太过短暂,没有人看见。 听着某个话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在那叭叭叭,时景耐心渐渐耗尽。 “停!我不想知道张三怎么死的,也不想知道李四的情史,你究竟要个跟我说什么?” 美人阎王被打断谈兴,微微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你这人当真无趣。” 时景恶寒:他......他这是在卖萌吗? 美人阎王立马双手捧住下巴,给时景表演了一个开花:“你也觉得很萌吗?” 时景:“......少看点少女漫,有点恶心。” 美人阎王很不萌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切~不懂欣赏的家伙。” 时景:“别岔开话题,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走了。”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你收在身边的那两个小鬼可能要遇到麻烦了。” 时景神色一凛:“月白和红灵?他们怎么了?” ...... 西兖州,东平城。 地处黄河和济水交叉口,只要老天一不高兴,这里就要被淹一回。 澶州黄河决堤后,下游的东平城也受到了波及。 离河岸近的百姓痛失土地和家财,踏入了流民大军。 眼看着饿急眼的流民就要冲城而入,揭竿而起了。 城中的高门大户终于不装傻了,纷纷开始在城外施粥,以稳定躁动的流民。 其中以城东郑氏的粥铺规模最大。 因此,他们粥铺前排的队也最长。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破破烂烂的混在流民堆里。 手上拿着缺了口的陶瓷碗,被后面的人推着,不断往前。 很快,就轮到他们。 施粥的是个黑皮健气小哥,据说是郑家大少爷郑天赐的贴身小厮。 郑大少自幼体弱,长得白白嫩嫩,比小姑娘还好看几分。 前段时间,身体更是突如其来的恶化,现在连床也起不来了。 此次郑家之所以这么慷慨,也是存了为深大少积福积德的心思。 因此,吃了人家的饭,流民们也愿意在领粥时送上一个祝福。 “愿郑少爷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红灵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粥,真诚的送上祝福。 跟在他后面的月白则道:“愿郑少爷心想事成,百病全消!” 黑皮健气的小哥看又个同龄人,舀粥的手难得没有抖,满满登登的给装了一碗。 月白领情,对着人露出感激一笑,然后跟红灵往栖身地走去。 第129章 他不会再大夏天被冻死吧? 破庙是不用想了。 流亡时,破庙那都属于“豪宅”了,是流民必争之地。 月白他们的栖息地是借助两棵树临时搭建的窝棚。 周围还有不少跟他们一样的窝棚,此时也都遮的严严实实,在小小的空间里享受难得的食物。 月白和红灵进了窝棚后,就收了那股子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的劲头。 将两碗粥放到一个树墩子上,月白转身看向躺在简陋床铺上的人。 大热天的,那人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仍在瑟瑟发抖。 呼吸之间,口鼻之处更是凝聚出不散的雾气。 红灵蹲下身,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眉毛上结出的细小冰碴,担忧道: “他不会在大夏天被冻死吧?” “他说不会。”月白说着,将床上的人扶起来,让他依靠在自己怀中: “红灵,把粥拿来,趁热喂他喝点。” “好。” 红灵舀了一勺粥凑到玄夜青白紧闭的嘴边,月白就一捏他的脸颊,强迫他张嘴。 红灵就趁机将一勺粥塞进去。 然后月白在迅速将玄夜下巴合上,向后一仰脖。 “咕咚!” 一声后,再继续喂下一勺。 两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 一碗热粥下肚,怀里的人眉毛已经拧成了一朵麻花。 月白曲指轻弹了一下他的眉心:“皱什么皱,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食。” 红灵不赞同的回头看着他: “月师兄,你别欺负人家,好歹,人家也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月白略粗鲁的用衣袖给“救命恩人”擦了擦嘴角,道: “我哪里欺负他了,明明就是在劝他好好吃饭。 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 红灵撇撇嘴:月师兄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老喜欢装老成。 月白没再理他,皱眉看着怀里的人。 只这么一小会儿,从他身上传来的寒意就让他的魂体似乎都跟着降了几个温度。 手下不自觉搓了几把怀里人的胳膊,就像搓着两根冰棍。 不仅一点摩擦生热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几乎将他的手给冻上。 确实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月白对正捧着碗小口喝粥的红灵道:“收拾一下,我们天黑就离开。” “离开?去哪儿?不等楚大哥和项大哥了吗?” 分开之前约好了在东平城见,要是现在离开,错过了怎么办? “留个暗号,他等不了了。” 月白将怀里的人重新塞进被子里。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人,但其实并没有人的体温,也温暖不了他。 偏偏这人昏迷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去看大夫。 想到这个,月白就想骂人。 不能找大夫,那你倒是将能找谁说出来再晕啊! 害得他现在天天愧疚,就担心一个不注意,他就真成了一个不会喘气的大冰雕。 “也行吧,那我们去哪儿?” “万溪山,郑家别院。” 万溪山,顾名思义,山上大大小小的小溪众多。 山势平缓,也不是很高。 郑家之所以在此地建别院,是因为有一处难得的药泉。 听说,郑家那位体弱多病的大少爷此时就正在别院,借助药泉的功效吊命。 这些都是他这几日打听出来的。 月白不指望那药泉真有什么药用,只是希望借助温泉的热量驱驱玄夜身上的寒气。 夜幕降临。 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两道人影在艰难前行。 月白停下脚步,将背上的人往上颠了颠。 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抬头看了看前方黑黝黝的树林,心中估算了一下。 应该走了有一半了。 “月师兄,我帮你背一会儿吧。” 红灵一直帮忙扶着玄夜的后背,自然听得见月白粗重的喘息声。 “不用,你那小身板,别把你压趴下了。” 说完,月白率先踏步继续往前。 月上中天的时候,他们终于摸到了郑家别院的院墙外。 红灵扒开眼前的杂草,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左看看右看看,小声道: “月师兄,院子外面好多守卫啊,我们怎么进去?” 月白微微蹙眉,即便要看家护院,这人也未免太多了些。 难不成是为了保护郑家大少爷? 他想了想,问道: “我记得大师兄给的符箓中还有几张隐身符?” 红灵双眼霎时一亮:“对啊,可以用隐身符啊!” 有了隐身符,他们顺利的进入了郑家别院。 郑家别院依山而建,假山奇石,花草树木众多。 当然,不熟悉的人也容易迷路。 两人带一病号,转了两圈后,彻底失了方向。 “红灵,化成魂体,去探探路。” 月白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空屋子,边将玄夜往床上放,边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 红灵将贴在心口的符箓一揭,瞬间就脱了“肉身”,化成魂体,直接穿墙飞了出去。 化成魂体后,就不用小心翼翼的。 红灵自在的到处穿行着,很快便锁定目标跟在了两个侍女身后。 两个侍女手里捧着干净的衣衫,和一应洗澡用得东西,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埋头往前走。 不一会儿,红灵就感觉到了茵藴的水汽。 转过一座假山,一个温泉池骤然出现在眼前。 整个温泉池及其周围都由汉白玉石铺就,八方各有一个白色石柱。 石柱上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盆。 八个火盆将整个温泉池照耀的仿若白昼。 温泉池里,一个瘦弱的身影仅着一身白色里衣,整个人无力的倚靠在同样身着白色里衣的壮硕青年身上。 他的脸埋在壮硕青年的胸口,红灵看不见。 但从气质上判断,应该长得很不错。 壮硕青年的面容,他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眉眼锋利,棱角分明,看向怀里的人却满是心疼与担忧。 见两个丫鬟回来了,壮硕青年垂头对怀里的人小声低语: “已经泡了许久,不能再继续了,我抱你起来换衣服。” “嗯.......” 他怀里的人虚弱的应了一声。 得到应允,壮硕青年打横将怀里的人抱起,快速离开温泉池上了岸。 岸上的小丫鬟们早就机灵的抖开毛巾和干净的衣物。 迅速的将金贵的小公子擦干净,换上干净衣服,然后继续由壮硕青年匠人抱进不远处的屋子里。 红灵知道了温泉池的位置,也没急着离开。 他又到处转了转,观察了下守卫的情况。 心中有数了后,才往回飘去。 第130章 我、我不是故意看的,你们继续! 半个时辰后。 雾气缭绕的温泉池中多了一个人影。 月白小心将人放进池中,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让玄夜靠坐着。 结果,他刚一松手,那人就跟没骨头似的,顺着水就刺溜了下去。 口鼻没入水中,咕噜噜冒出几个泡泡。 人却丝毫没有醒的样子。 月白都怀疑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他能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被淹死。 他无语的将人重新捞出来,换位置试了几次,终于都以滑入水中为结局。 无奈,他只能将人抱在怀中,陪他泡着温泉。 红灵望风了一段时间,见没有人来,便飘远了些。 拐过一个月亮门便是一个漂亮的宅院。 月光下,各色鲜花争相盛开,发出或甜蜜或淡雅的清香。 红灵驻足欣赏着院子中的景色,耳边忽而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然后,安静的屋子迅速亮起灯。 匆忙的脚步声和人声紧跟着响起。 连原本隐藏在暗处的护卫们都不自禁泄露出一丝丝的气息。 红灵反射性的想找地方躲避,蹲在花丛里后才想来。 他现在是鬼啊, 只要他不主动显形,就没人能看见他。 那他还躲什么! 这般想着,他直起身,大摇大摆的向人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墙壁,屋子里的景象便出现在他眼前。 之前没看见脸的病弱小少年,终于露出了正脸。 雌雄难辨,容貌艳丽,面色透着病态的惨白,眉心因为病痛微微蹙着,淡色的唇瓣上沾染了点点猩红。 整个人看来就像一个随时会碎掉的陶瓷娃娃。 刚刚撕心裂肺的咳嗽已经耗尽了郑天赐的力气,此刻只能剧烈喘息,无法回答壮硕青年的问题。 壮硕青年满脸心疼,一手拍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条干净的丝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病弱少年唇边的血。 “阿赐,你是不是又没吃药?” 闻言,他怀里的病弱少年身子一僵,抿了抿唇不说话。 壮硕青年不赞同的看着他,想说什么,看他惨白的小脸儿,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 “去将少爷的药拿来。” “是。” 侍女应了一声出去了,很快便拿着一个小玉瓶回来。 壮硕青年接过玉瓶,小心的倒出两粒红色药丸,放到手心,凑到郑天赐的嘴边,哄道: “乖,阿赐,将药吃了,就不会难受了。” 闻到那红色药丸散发的熟悉又难闻的味道,郑天赐面色闪过嫌恶之色,将头扭到一边去,虚弱道: “拿走,我不吃。我缓缓就好......” “乖,别闹脾气,你知道的,你的身体不吃药,根本撑不住。 更不要说,马上又是月圆之夜了...... 你需要在那之前让身体好起来。” 原本还很坚定的郑天赐,在听到月圆之夜的时候,身子又抖了抖。 在壮硕青年托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转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再拒绝。 皱着眉,不情不愿的咽下了壮硕青年喂过来的药。 那药效果奇佳。 红灵眼睁睁看着,那位郑大少爷惨白的脸色在几个呼吸间变得红润有光泽起来。 呼吸也渐渐平顺,不再像是一个快报废的破风箱。 郑天赐身体不再难受后,便从壮硕青年胸口直起身,赌气般面朝里躺在了床上。 “你走,我要睡觉了。 还有,明天不许出现在我面前,我暂时不想见你。” 听着他孩子气的话,壮硕青年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 “好,只要你好好地,让我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都行。” 听到他的话, 郑天赐不知为何,心中更堵了。 这人就会气他! 他明明说的只是明天,他偏偏要加个“永远”。 烦死了! 壮硕青年拉过薄被,给赌气的小少年盖上,又摸了摸小少年光滑柔软的头发,然后,才带着一众侍女退了出去。 红灵对那神奇的小药丸很感兴趣。 不知道这种小药丸对玄夜大哥有没有效。 等床上传来规律的呼吸声后。 他才凑到放药瓶的小匣子面前,伸出手想打开匣子。 没想到手指直接从匣子里穿过去了。 红灵这才想起,他现在是灵魂状态,一般是触碰不到阳间的事物的。 他不甘心的又抓了几次,当然毫不意外的全部抓空。 最终他决定,还是回去找月白商量商量。 等他的魂体穿墙而出后,一直面朝里躺着的郑天赐呼吸频率没变,眼睛却突然睁开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几息之后才重新缓缓闭上。 继续规律的呼吸着,仿佛他一直都在熟睡中一般。 连隐在暗处的护卫都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温泉池中,玄夜冰棍似的身体终于软和了一些。 眉毛上的寒霜化成细密的水滴,汇聚成一条条小溪从眉梢流下。 有几股不听话的偏离了航道,流入他紧闭的双眸。 眼球似是受了刺激,转动了几下。 长长的睫毛跟着颤动,然后眼皮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视线有些模糊,眨了几次眼后,才渐渐清晰下来。 那是一个精致圆润的小下巴。 带着未退的婴儿肥,连男人应有的胡须都还没有长出来。 嗯......有些眼熟...... “月......白?” 他的声音很微弱,很沙哑,但也足以引起百无聊赖看着月亮发呆的月白注意。 “你醒了?” 月白惊喜的垂头。 而玄夜也正抬头。 猝不及防间,柔软的嘴唇就跟额头碰上了。 诡异的触感让两人齐齐僵住。 “月师兄,月师兄......你、你们在做什么?” 红灵咋咋呼呼的闷头跑来,入目就是一幅暧昧缱绻的画面。 月光下,缥缈的雾气中,仿若月下精灵的少年轻吻着出尘公子的额头。 唯美又虚幻。 仿若梦中景。 红灵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猛地捂上双眼转过身: “我、我不是故意看的,你们继续!” 说完,他撒腿就跑。 刚跑出没几步,就被月白叫住: “你给我回来!” 第131章 那张脸...... 为什么那么眼熟? 月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不过是他的两片肉碰到了对方的一片肉。 在他心中,就跟他用手摸了一下对方的额头一样,没有差别。 所以红灵转头看见的就是他很淡定、很平常的神色。 反倒是玄夜有些怔怔的抬手摸了摸额头。 “你咋咋呼呼的作什么?得亏附近没有守卫,不然我们就暴露了。” “我说话别人又听不见,明明是你自己在咋咋呼呼......”红灵小声嘟哝着。 “嗯?你说什么?”月白危险的眯起双眸。 红灵很识时务的迅速摇头: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我发现一种可能能救玄夜大哥的神药。” “神药?什么神药?” 红灵将自己刚刚见到的说了一遍。 “世上真有见效这么快的药吗?” 月白不太相信,但还是决定去看看。 万一呢? 毕竟这世上不仅有鬼,连修炼者都有。 说不定就是什么灵药呢。 “你先在这泡着,我去去就回。” 月白转头嘱咐了玄夜一句,就从温泉池中站起了身。 浑身衣服湿透,紧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玄夜终于回过神:“不、不要.......去.......” 奈何他声音太轻,完全被哗啦啦的水声所遮盖。 月白已经上岸,向月亮门走去。 他没有“自信”(傻乎乎)的顶着人身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 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拧干后,他才贴上隐身符,在月灵的指引下,往那座院子走去。 “月师兄,你脚步放轻些,那里、那里,还有那里都藏了暗卫,脚步声太大,会被他们发现的。” 月白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摸到那位金贵小少爷的住处,红灵却紧急叫停了。 “月师兄等等,有人在里面。” 月白用眼神询问:是谁? “就之前抱他回房那个男人,奇怪,他刚刚明明都走了,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红灵疑惑的穿墙而入,凑上前,就近观看。 月白则从窗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正好看见,床前一个健壮的青年俯身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然后,顺势坐在床边,伸出手指轻柔又小心的撩开床上少年颊边的发丝。 手指顿了顿,又轻轻摩挲着少年细嫩的脸蛋儿,低声轻语: “我不会让你死的,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哪怕是我的性命! 健壮青年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床上的少年没有再掀被子后,才起身离开。 月白等了一会儿, 确定人不会突然返回。 才轻手轻脚的翻窗爬进了屋。 然而即便他在小心,衣物摩擦也会发出细微的声音。 藏在屋里的暗卫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犀利的看向窗口。 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微风偶尔吹过时发出的呜呜声。 以及月光透过窗棂,投下的一千阴影。 难道听错了? 是风声? 察觉到落在这边的视线离开,躲在窗台阴影下的月白提起的心才放下。 他转头瞪向红灵:怎么不提前告诉他屋子里也有暗卫? 红灵心虚的摸摸后脑勺:忘、忘了。 屋里有人就没办法去偷药。 月白想了想又看向红灵,小幅度的用手脚示意着:你去外面,弄点动静,将暗卫引出去。 红灵看着他张牙舞爪,挤眉弄眼,疑惑的歪了歪头。 啥意思? 月白:...... 月白花费了好大力气才让红灵理解了他的意思。 红灵拍胸脯保证道:“交给我!”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的擦着他穿墙而出。 月白咬了咬牙:这小崽子是不是故意的? 欺负他现在不能说话? 他没等多久,就听见外面侍卫有了动静。 声音越来越嘈杂,隐藏在房梁上的暗卫终于按捺不住,从窗口飞了出去查探情况。 月白眼睁睁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从他头顶嗖的一下飞出去了。 就是现在! 他垫着脚,快速移动到放神奇小药丸的盒子旁边。 打开以后,里面竟然放了十数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子。 月白一时有些懵,是哪瓶? 他没有思考多久,既然不知道是哪瓶,那就全都拿了! 盒子刚被塞进胸口,就完美的隐身了。 月白转身刚要离开,就听见一道脚步声匆匆从门外传来。 他立即向窗边跑去,刚跑到一半儿,迎面就撞见暗卫重新翻了进来。 无奈他只能蹲下身,藏在了桌子的阴影里,静待时机。 门被推开,壮硕青年大跨步进来,走到床前,见床上的人仍安稳的睡着,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压低声音问暗卫:“外面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有人闯进来了,往前院跑去了。” 暗卫将他观察来的情报说了一下。 “前院?”壮硕青年皱眉,忽而面色一变:“你去前面帮忙,务必将人抓住!” “是!” 暗卫领命,毫不犹豫的翻身出去了。 许是他的声音有些大,床上的人终于被惊醒。 “野哥......” 郑天赐揉着眼迷迷糊糊半撑起身子:“发生什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壮硕青年,也就是牧野连忙上前扶住他: “没事,进来一个小毛贼,已经派人去抓了。” 郑天赐被扶着坐起来,半靠在床头,忧心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牧野:“最近流民比较多,估计是哪个不长眼的摸进来了。” “流民啊,他们也不容易,野哥别伤他性命,好不好?” 瓷白精致的小人儿一脸哀求的看着他,牧野眼神忍不住一软: “好,如果他只是想偷些财物,那就留他一命。” 但如果有其他目的...... 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谢谢野哥,野哥真是太好了。” 床上的少年扬起一个软软的笑,笑弯的眼睛像是两弯小月牙。 沐浴在月光中,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发着光。 月白只是抬眸无意间一瞥,然后整个人瞬间就呆住了。 那张脸...... 为什么那么眼熟? 他究竟是谁? 第132章 有意思,今晚还真热闹啊~ “野哥,父亲有消息了吗?” “别担心,师父一定会在月圆之前赶回来的。” “嗯......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父亲不用每次都赶回来......如此奔波,实在太过劳累了......” 郑天赐垂下眼眸,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我这身体就是个累赘,不仅我自己遭罪,还累的父亲和野哥一直为我操心...... 我有时候在想,就这么离开人世,是不是大家都能解脱了?” “阿赐,不许这么说! 师父这么多年,费了多少功夫才将你养到这么大? 你这么说,师父听到了,该多伤心? 而且,而且能彻底治愈你的药方,只剩最后一味药了。 只要那味药找到了,你就再不用受病痛之苦了。” 牧野面色严肃的直直盯视着郑天赐,仿佛他再胡说八道一个字,他就要翻脸的模样。 郑天赐垂下头,双手揪紧了被子: “那味药,你跟父亲已经找了整整十年,真的能找到吗?” “能!只要再给我们一段时间,一定能找到!” 牧野摸上他的小脑袋,一脸的笃定。 事实上,那味“药”早就找到了,只是“成熟”还需要时间。 “所以,阿赐,不要再说那种话了好吗? 师父听见会伤心的。” “你呢?” 郑天赐忽而抬头,看着牧野的眼睛问道。 牧野一怔:“我?” “嗯,你一直说我父亲会伤心,那你呢? 也会因为我而伤心吗?” 被一双星光熠熠的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牧野心口不由一紧,喉结滚动了一下,道: “当然......” 郑天赐嘴角缓缓翘起,随后便听到了牧野的下半句: “你就跟我亲弟弟一样,我希望你康复的心跟师父是一样的。” 郑天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回:“你就是头猪!” 说完,气哼哼的再次翻身面朝里躺下。 牧野一脸懵。 他怎么就成猪了? 月白无声轻笑,连他都看出来了,这位病弱小公子看上这位“野哥”了。 奈何“野哥”就跟个石头疙瘩似的,他是油盐不进啊! “阿赐,你怎么又生气了?” “哼!我困了,要睡觉,你出去!” “不行,贼人还没抓到,我现在不能走。 你困了,就睡吧,我守着你。” “......” 郑天赐不想理某头“猪”了,拉上被子蒙住了脑袋。 牧野皱起眉,去拉他的被子: “蒙头睡觉对身体不好,乖,把头探出来.......” “不要,我现在不想见你!” 牧野拉了几下,没拉动,最后无奈道: “好,你不想见我,那就去外面守着,你......别蒙着头了......” 被子里的人哼哼了几声不说话了。 牧野叹息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去,关上门的时候,不放心的又朝床上看去。 正对上露出被子的一双幽幽的眼睛。 见他终于肯露头了,牧野安心的关上了门。 郑天赐:....... 气得猛捶了几下被褥,然后又面朝里躺着,没有声息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折腾困了,还是在自己一个人在生闷气。 月白又等了一会儿, 才轻手轻脚的从窗口翻了出去。 屋子里陌生气息消失,郑天赐转过身,看着大开的窗户,嘴角微微翘起。 这个笑,跟他在牧野面前乖巧无辜的笑不一样,带着几分调皮,几分邪肆。 有意思,今晚还真热闹啊~ 但愿那几只小老鼠能多坚持一会儿。 让他也能......多松快一会儿...... 月白小心躲避着乱窜的侍卫,回到温池边一看,却没发现玄夜的身影。 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该不会被抓走了吧? 可是,红灵明明把人引到前院去了。 这里在后院的后院,怎么还会被人发现? “玄夜,玄夜~” 他蹲在池边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喊了几声。 心中却没抱多大希望,并且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救人了。 “哗啦~” 忽而,脚下有水声传来。 月白警惕的低头看去,就见一张清冷出尘的面孔出现在水面下。 然后如水妖一般缓缓冒出水面,直直朝他面孔而来。 月白一个愣神间,鼻子便是一酸。 “嘶~” 他痛呼一声,被撞得直接摔了一个屁股蹲。 “你倒是看着点啊~鼻子都让你撞出血了!” 玄夜摸着再次受创的额头,看着前方的空地,疑惑出声:“月白?” 月白被他的疑问句气笑了: “不是,就一会儿不见,您老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着?年纪大了,开始糊涂了?!” 玄夜:“......”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看不见你。” 月白这才想起自己还贴着隐身符,拍了下脑门儿。 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没人,才摘下隐身符,现出身形。 “现在能看到了吧? 可别再撞上来了,今天都撞我两回了。 一回撞我牙,一回撞我鼻子,再撞下去,我脸都毁了......” 月白嘟嘟囔囔,对自己刚才误会人家的事只字不提,伸手从怀中掏出好不容易偷来的匣子,打开来放到两人中间的地上,道: “你来看看,这些药你能不能用上? 红灵说有种红色的小药丸特别好用,我找找......” 他说着,随手拿起一个小瓷瓶。 瓶身上面写了字,但却跟鬼画符似的,月白没认出来。 摇了摇,听见里面发出药丸撞击瓶壁的声音,才扒开瓶塞,倒出了几粒药丸。 见是褐色的小药丸,双目中露出失望之色,又将药丸装了回去。 排除了一瓶,月白随手将他放在旁边,又伸手去拿另一瓶。 抬头就见玄夜拿着一个小瓷瓶,皱眉看着上面的字发呆。 “别看了,我也不认识。 写字这人肯定没好好学习,这鬼画符一样的字,能认出来才怪! 所以,你也别纠结了,赶快跟我一起找红色小药丸......” 玄夜终于抬眸看向他,薄唇微启:“我认识。” 月白打开瓶塞的手一顿:“你认识?那你皱眉干什么?” 玄夜看着他,眸色深沉:“这是玄门中人常用的字。” 第133章 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玄门中人?” 月白呢喃重复了一遍,随后双眸一亮: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很可能是真正的灵药? 你不是说,你的伤势,普通药物治不了,那灵药总可以吧?” 他说着加快了检查药品的动作。 终于,在一个小瓷瓶里发现了红灵说的红色小药丸。 他兴奋的将红色小药丸摊在手心递到玄夜面前: “快看看,这是不是灵药?” 玄夜伸手捻起一颗,放在鼻子下轻嗅了一下,然后就面色剧变:“这不是灵药!” “不是灵药?”月白有些失望:“那、那总比普通药药效好点吧?” 玄夜盯着那颗红色小药丸,眸色深沉如水:“药效是好,甚至可能比灵药还好,但.....” 他抬眸看向面露欣喜之色的月白:“这些是邪药。” “邪药?”月白不解:“是用的药材有些邪门吗?恶心是恶心了点,但看在药效的份上,要不你就忍了?” “那如果所谓的药材是......“人”呢?” 玄夜音调很平缓,但月白莫名却听出了一股凉气。 脊背也跟着一寒。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自己手心那几粒红色小药丸上,意识到那是什么做的后,触电似的一甩手。 几颗红色小药丸咕噜噜滚进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世上还有这么恶心的玩意儿?没听说人血人肉有什么药用啊?” 月白说着,满脸嫌弃的将手伸进温泉池猛搓。 玄夜:....... 默默移动了一下,又一下。 “不是普通人的血肉......” 飘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月白抬头就发现,刚还在身边的人已经到了温泉池另一边。 “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玄夜不说话,一双清冷的眸子幽幽看着他仍泡在温泉池中的手。 月白恍然:“忘了你有洁癖了,啧啧,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臭毛病这么多......” 嘟哝着,他将搓的泛红的手从温泉池中拿出来甩了甩,然后随意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几把。 玄夜眉心蹙的更紧了:“还有谁有洁癖?” “自然是那位时大军医了,我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只要有条件,一天恨不得洗八回! 你是不知道,他.......” 玄夜听着他巴拉巴拉说着自己跟时景之间的事情,心中忽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跟时大夫关系很好?” 对于月白的真实身份,他在玄极观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了解。 所以,他也知道了,月白其实跟时景并不是什么师兄弟关系。 然而,现在,月白说起时景,眸子中却有了不一样的光。 “也、也就那样吧......”月白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转移话题道: “不说他了,你还是先说说怎么治你的伤吧!” “邪药”不能用,温泉池也只能缓解一二。 而且,也不能一直泡着呀,别给泡浮囊了......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某种诡异的画面,月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玄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 “楚霆和项云有消息吗?” 月白摇头:“没有,自上次遇袭后,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成功逃跑。” 玄夜:“以他们的本事,逃跑应该没问题,就是难免受点伤。” 月白嫌隔这么远,还要压着嗓子说话费劲,溜溜达达走到了对面,蹲在玄夜身边问道: “哎,你说上次攻击我们的是什么人啊? 一句话也不说,上来就攻击。 而且,能伤到你,他们也不是普通人吧? 你什么时候惹上这种人了?” 玄夜转头看着他,目光复杂。 他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人是怎么惹上玄门中人了? 那些黑衣人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眼前这人来的。 而且,他们显然不想伤着他。 但对他们几个就没有那么好心了,下手毫不留情。 月白被他盯得不自在,摸了摸脸道: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脸上有脏东西?” “没什么,此地不宜久留,等红灵回来后,我们就离开。” “可你的身体......” “无碍,此处温泉灵气格外浓郁,我修为已经恢复了一些,勉强能压抑住寒毒。 待我们到达护国寺,鸿楚大师自会出手救我。” 月白垂眸,不可思议的看向温泉池: “你说,这池子里有灵气?灵气究竟是什么样? 灵气入体又是什么感觉?” 玄夜有些无奈,这家伙怎么总是喜欢跑题? 虽然这般想着,他仍伸出一根手指,戳到了月白眉心。 月白一愣,随即便感觉一股温凉如水的东西,从眉心进入体内。 那股温凉就跟活物似的,在他体内四散开来,最终融入魂体,了无踪迹。 “嘶~” 月白忍不住舒爽得嘶了一声。 这就是灵魂被滋润的感觉吗? “感觉到了吗?这是我的水灵力,与你魂体同属阴,所以你才能吸收一点儿。 其余属性的不要随意尝试,尤其是至刚至阳的火灵力。 会伤害你的魂体。” 玄夜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赶忙追加了一句。 让他不要随便尝试。 “知道了,知道了,趁着红灵没回来,你抓紧时间多吸收点灵气......” 话说到一半,他再次确认道:“真的不在这儿多待几天?也多蹭点灵气?” 玄夜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了,迟则生变。” 月白和红灵带着他虽然扮成流民以做掩饰,但有心人只要查还是能查到的。 说不定,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 他们耽搁不得。 “行......” 月白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闯入了少爷的房间,给我搜! 每一寸地方都不能放过,一定要将偷少爷药的小贼抓到!” “是!” “你们几个去花园,你们几个去温泉池,你们几个......” “......” 月白:!!! 不好! 有人过来了! 他想也没想,掏出两张隐身符。 一张拍到了玄夜身上,一张拍到了自己身上。 瞬间,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第134章 难不成他身上是烧鸡味儿? 两人身影刚刚消失,四道身影便出现在月亮门外。 他们仔仔细细,地毯般由外向内的搜索着。 很快,一个侍卫找到了温泉池边。 一眼就看到了被扔的乱七八糟的药瓶和木匣。 “找到了!” 他一声吼,其他三人顿时围了过来。 收拾好药匣,一个侍卫道: “那贼人肯定没走远,小二,你将药先送回去,其他人跟我继续搜!” “是!” 月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侍卫在自己面前窜来窜去,但就是没发现他。 不由呲着个大牙,乐了。 他甚至伸出手,对着路过他身边的一个侍卫打了一套王八拳。 忽而,侍卫顿住脚步。 月白动作一僵,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侍卫抽鼻子嗅了嗅,慢慢向月白靠近。 月白浑身紧绷,怀疑的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胳肢窝:他是臭了,还是咋地? 就在侍卫离他仅有一步之远的时候,另一个侍卫喊道: “小三,你嗅什么呢?” “你有没有闻到烧鸡的味道啊?” “啪!” “小三”侍卫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吃吃吃,就知道吃!赶紧找人!” “小三”侍卫摸着脑袋: “这不是晚上没吃到嘛,所以我才一直惦记着...... 而且,我真的闻到烧鸡的味道了......” “小三”侍卫又冲着月白的方向不甘心的抽了抽鼻子,然后才转身继续找人去了。 月白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怀疑的再次闻了闻自己。 难不成他身上是烧鸡味儿? 三个侍卫找了一圈没发现人影,便又往别处找了。 他们刚离开,一个人影便鬼鬼祟祟的从墙上探出了头。 见没人后,才从墙头跳下来。 一溜小跑到温泉池边,小声喊道:“玄夜大哥,玄夜大哥?” 刚喊了两声,肩膀上便被人拍了一把:“别喊了,人刚走,再给喊回来。” “月师兄?” 听到熟悉的声音,红灵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药拿到了吗?” “嗯,拿到了......嗯?什么味儿?” 月白抽抽鼻子,顺着味道往红灵鼓鼓囊囊的胸口看去。 “哦,我路过厨房,看见有烧鸡,就顺了两只。” 红灵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纸包,在月白鼻子下晃了晃: “怎么样?香吧? 这两天老喝粥,嘴巴都淡出鸟了。 而且,玄夜大哥也需要补补...... 哎,对了,玄夜大哥呢?” 红灵垂着脑袋用视线逡巡着找人。 月白盯着那两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纸包。 好嘛,原来烧鸡味儿是这么来的。 那“小三”侍卫的鼻子还真灵,隔那么远都能闻到。 “哗啦啦!” 水声响起,红灵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果然,玄夜的声音就在耳边。 月白接过那两只烧鸡,放入自己怀中: “我先拿着,你重新变成魂体,给我们在前面探路。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好。” 等三人摸到外墙边,天已经微微亮了。 侍卫们找了半夜没找到人,脸色都很不好。 月白三人蹲在墙边,就等着时机成熟,翻墙出去。 忽而,有一队侍卫牵着狗,快速向这边靠近。 玄夜顿时面色一变。 他们虽然隐身了,但身上的气味却没有隐去。 人或许察觉不到,但狗肯定能发现。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揽住月白的腰,纵身一跃,便越过了墙头。 因着他灵力并未完全恢复,落地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发出些微声音。 “谁!” 侍卫们瞬间发现了端倪。 “那边!快!” “汪汪!汪汪汪!” 人和狗一起,飞速朝这边靠近。 “月师兄,玄夜大哥,他们追来了,我们快走! 往这边走,这边没人!” 红灵在前面引路。 玄夜咬着牙,揽住月白的腰肢,飞身跟在他身后。 天光大亮的时候,牧野阴沉着脸推开了郑天赐的房门。 郑天赐迷迷瞪瞪的被丫鬟服侍着洗漱,时不时的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见牧野,声音软绵绵的道: “抓到了吗?” “没有。” 牧野声音沉闷道。 郑天赐:“没抓到就算了,反正药也已经找回来了。 听说,除了药,他们只偷了两只烧鸡? 或许只是两个饿极了的流民吧.......” 牧野冷笑:“流民?普通流民可没法躲开侍卫的抓捕。” “你别这么笑,看起来怪吓人的。” 闻言,牧野收敛了脸上狠厉的神色,道: “你别担心,我已经将灵犬派出去了。有灵犬在,就是鬼,也能将他找出来!” “嗯,我不担心,你也别太累,反正他们已经离开了。” “好,我知道了,昨晚你肯定没休息好,吃完早饭,就再睡一会儿吧。” “嗯,你陪我吃.......” “好。” 陪着小少爷吃完早饭,又被他缠着一起躺到床上睡回笼觉。 耳边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后,牧野紧闭的双眼忽地睁开。 转头看着身边人睡的正香的睡眼,双眸中溢出一抹温柔之色。 听见外面细微的动静,他眸光一冷。 轻轻抽出被紧紧抱着手臂,他翻身下床,给小少爷掖了掖被角,才转身离开。 门外,一个侍卫已经等候许久。 给了他一个眼神,侍卫便跟在了他身后。 直到到了院子,确定不会吵到小少爷,牧野才开口问道: “人找到了吗?” 侍卫垂下头,低声道:“没有。” “没有?”牧野有些意外:“有灵犬跟着,都没找到人?” “灵犬本来已经追踪到了他们的踪迹,后来,灵犬挣脱了缰绳,自己追了上去。 等我们再找到它的时候,发现它正捂着鼻子在地上翻滚哀嚎.......” “所以,不仅人没抓到,灵犬还受伤了?” “是.......” 侍卫羞愧垂头:“是我们太没用了,跟不上灵犬的速度.......” “不怪你们,灵犬全力跑起来,我都不一定能追上。” 牧野嘴上说得平淡,眸色却更深沉了。 连灵犬都要全速跑起来,足以说明那些人的速度。 也让他确定了,来人绝不可能是为了偷两只烧鸡,肯定有别的目的! 难不成,他们发现了什么? 第135章 说吧,你想怎么死? 万溪山西南方二十里,群山之间有一处隐蔽的山谷,名曰不羡仙。 山谷周围的群山和树木组成了一个天然的迷踪阵。 所以,普通人进入就会迷失方向。 侥幸逃出来的人无不惊惧不已,更有甚者,精神出了问题,整日疯疯癫癫,嘴里念叨着“有鬼”“鬼打墙”之类的话。 再后来,人们口口相传,“不羡仙”就变成了“万鬼窟”。 此时,月白三人就被绑在了这“万鬼窟”。 “霍~霍~霍~” 磨刀声一下又一下,有力又规律。 月白被这刺耳挠心的噪音吵醒,睁眼就见一个人背对着他在磨刀。 那人瘦瘦巴巴,褐色的衣衫宽宽大大,随着他一前一后的动作一晃一晃,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最诡异的是他的头发,从中间整整齐齐一分为二。 一半白如雪,一半黑如墨。 是个......老头儿? “醒了?”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月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 紫色的,混着金丝。 看起来有那么点低调奢华的意思。 他挣扎了几下,没想到那绳子竟然越捆越紧。 月白皱眉: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救了我们,现在为何又绑着我们?” 老头儿将手中磨的刀举起来,对着光观察着。 阳光下,锋利的刀刃散发着寒光。 刀身反射过来的光,晃得月白眯起了眼。 “你知道那些老东西都叫我什么吗?” 老头儿似乎是观察够了,终于放下了刀,也终于回答了月白的问题。 “什么?” “鬼医。” 月白:“.......” 嗯......这名号有些普通了,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称号呢。 或许是没得到满意的回应,老头儿又自己追加了一句: “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鬼医吗?” 月白试探道:“行事诡谲,亦正亦邪,或许还有个什么一命换一命的奇葩规矩?” 老头儿磨刀的动作一顿,直起腰,回头阴鸷的看着他: “小子,懂挺多啊,你知不知道世上有句话,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瞧您这话儿说的,好像被绑着等挨宰的人不是我似的,还不许我死前说句痛快话了?” 月白忍不住想笑,这老头儿刀都磨上了,难不成还想在宰他之前再“调戏”一下,欣赏一下他惊慌失措的表情? 闻言,老头儿脸更黑了,提着刀站起来就朝他走来。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说吧,你想怎么死?” 老头说着,拿着刀在月白面前不断比划着,一会儿对着脖子,一会儿对着心口,一会儿又对着眼睛。 月白为所谓的含笑看着他: “前辈想杀我,总得给我个原因吧?” “原因?原因你不是猜到了吗?救一人杀一人。 要想我救那个中了寒毒的小子,就用你自己的命来换怎么样?” 月白看着他,果断的摇了摇头: “不怎么样,我跟他又不熟,凭什么要用我的命换他的? 要不你哪儿捡的就将我们再扔回哪儿吧? 其实现在想想,我们自己也能跑掉,用不着您老出手。” 老头儿定定看着月白的眼睛,被他眼睛里的真诚气得手都抖了: “你!好你个白眼狼,他拖着那么重的伤,拼死也要带着你突出重围,结果就换来一句,你们不熟?” 月白眸光一闪,听着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在给玄夜打抱不平呢? 那边老头儿还在骂:“你冷血,你无情,你狼心狗肺,你......” 月白打断他:“前辈跟玄夜认识?” “!!” 老头儿的话戛然而止,脸色僵硬一瞬,随即大声咳嗽了一声,“云淡风轻”道: “不认识,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冷心冷肺的人!” 月白也云淡风轻:“哦......所以,他们现在在哪儿?” 老头儿:“......” 这小崽子忒气人了! “不知道!” 他气哼哼的将手背在身后,然后就大踏步离开了。 月白:“......” “脾气还挺大......” 月白嘀咕了一句,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目前看来,这老头儿是友军的可能性大些。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绑着自己。 想着,他忍不住又活动下被绑住的手腕,然后那诡异的绳子就又收紧了一些。 算了,还是先脱了这“壳子”吧...... 嘴巴阖动,快速念动咒语。 “......解!” ....... 一阵风吹过,月白的表情裂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变不回鬼体了?!! 他之所以能这么淡定,就是因为他有可以化成鬼体这一后盾。 可现在这个“后盾”,它失效了?! 自称“鬼医”的老头儿拎着磨得锃亮的刀,气哼哼的推开一扇木门。 正蹲在地上烧火的红灵看见他,打了声招呼: “清扬道长,您回来了?月师兄醒了吗?” “哼!醒了! 小玄夜怎么样?有没有醒?” 清扬小老头儿气哼哼的上前,查看浴桶的人的状况。 “您放心吧,我看着火呢,保证不会将玄夜大哥给煮熟了!” 红灵小胸脯拍的“啪啪”响。 清扬小老头儿嘴角一抽。 这孩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保证不把人给煮熟了? 有心想说几句,但是对上红灵真诚的小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算了,好歹这孩子心眼还是不错的,在他试探的时候,毫不犹豫说愿意以他一命换玄夜一命。 比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强多了。 这般想着,他伸手探了探浴桶中药汤的温度。 嗯,确实正正好。 看来这孩子确实是用心了。 接着又观察了下玄夜的面色。 在算得上滚烫的药汤中,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中泛着青寒。 看他这样,心中又升起一股无名火。 都怪那个小子,要不是为了救他。 他家乖乖世侄哪里用的着这般拼命! 心中虽然不忿,但手上还是飞快的甩出几根银针,不一会儿就将玄夜扎成了一个刺猬。 红灵等他施完针,才开口道: “清扬道长,您施针的样子好像一个人啊。” 第136章 你能不能盼他点儿好? “哦?像谁?” 清扬道长擦擦额头上的汗,随口问道。 不是他吹,他这一套针术可是他多年钻研出的结晶。 配合上灵气,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他都能给拉回来,称一声“神医”也是不过分的。 他可不信凡世有人针灸之术能与他相媲美。 “我大师兄啊! 他医术可厉害了,无论多紧急的病情,只要嗖嗖扎这么两针,就能将人救回来。” 红灵兴奋的拿着一根还在燃烧的木棍比划着。 清扬老头儿来了点兴趣:“你大师兄就是那个时军医?” “清扬道长知道我大师兄?” “听小清风提起过。” “清风道长?”红灵眨巴眨巴眼睛:“所以是清风道长让您来救我们的吗?” “算是吧。” 清扬老头儿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美滋滋的喝了几口,才继续道: “前段时间,他突然给我们几个师兄弟传信,说有邪修在暗戳戳搞事情。 让我们有空摸排一下。 昨天也是凑巧了,我难得出谷去采药,恰巧就碰上你们被狗咬。 不是我说,你们也太逊了,三个人连条狗都对付不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狗,道长,你不知道,那狗鼻子贼灵! 速度还贼快,我们将怀里的烧鸡扔了,又去水里浸湿了,都没能摆脱那只狗。 那狗还贼凶......” “等会!”清扬老头儿突然打断他的话,双眼放光的看着他: “你刚刚说烧鸡?扔哪了?” “就......您碰见我的地方后面不远处,不过......” 红灵的不过还没说完,眼前一阵风刮过,已经不见了老头儿的身影。 红灵愣愣的说完最后几个字:“......应该被山里野兽吃了吧。” 那么香的烧鸡,又过去了这么久,应该早就只剩骨头了吧...... 可惜,老头儿已经走远,没听见他的话。 红灵起身看看被炸成刺猬的玄夜,再次沉默。 没记错的话,这针也不能一直扎着。 清扬道长就这么将病人丢下,真的好吗? 密林之中,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支离破碎的光。 一个褐色的身影如风一般在林中快速穿行。 跨过一条小溪,前面地面上有两道明显的人形痕迹。 他看了一下,顺着左手边的那条小路走了过去。 边走鼻子还边抽抽,跟野兽似的不断到处嗅着。 突然,他跟嗅到什么似的,朝一棵树下走去。 隐约看见个纸包,他眼前顿时一亮,一个饿虎扑食,扑了过去。 结果,看到的却只是一片片油纸碎片,以及凌乱的小动物足迹。 清扬老头儿将手中的纸片一摔,兀自懊恼了一会儿。 刚要离开,就听见远处有脚步声和人声传来。 他想了想,一个纵身,跳到树上,收敛气息,完美隐入茂密的枝叶里。 不一会儿,几个人影出现在视线里。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衣着华贵,眉心一道深深的竖痕,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出他一个头的壮硕青年,却是一脸的恭恭敬敬。 其他的则一身侍卫打扮,跟在两人身后三步远。 “就是这里?” 中年人开口问道。 “是,师父。 我们就是在这附近发现受伤的灵犬的。 后来我们也试着追踪那几个贼人的踪迹,却没有丝毫发现。” 壮硕青年还有句话没说,属下们都怀疑是见鬼了。 毕竟离得这么近,“万鬼窟”的名头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曾经也有侍卫不信邪的闯进过去,结果出来就神神叨叨了好一段时间。 等恢复了,却又完全忘记了在“万鬼窟”里的事情。 而且,这次潜入的人也很古怪,看不见人影,却能感觉到气息。 这么诡异...... 想到此,壮硕青年猜测道: “师父,会不会是......万鬼窟里的人?” 中年人眸色深沉,沉默不语。 他在思考可能性。 普通人可能以为是“鬼打墙”或“闹鬼”,他却知道那里是有人设了阵。 这么多年,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那人为何突然插手他们的事? “此事先到此为止,等天赐成功度过这次月圆之夜再说。” “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去。 清扬老头儿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红灵正看着脸色涨红的玄夜抓耳挠腮之际,不靠谱的“神医”终于回来了。 “清扬道长,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快看看玄夜大哥,他是不是快熟了?” 清扬道长终于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小脑门儿: “你能不能盼他点儿好? 张口熟了,闭口熟了,馋肉了还是怎么?” 说完,他就去查探玄夜的情况。 红灵在他身后摸着脑门儿,低声嘟囔: “我虽然馋肉,但也没想着吃人肉啊,尤其还是玄夜大哥的肉......” 清扬道长没再搭理他。 随着一根根银针取下,玄夜脸上不正常的血红终于褪去。 最后只剩一点淡淡的血色,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满脸青白的样子好多了。 “咳!咳咳!” 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昏迷了一天一夜的玄夜终于醒了过来。 “玄夜大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玄夜眼前的视线模糊一阵,然后逐渐清晰起来,他看了看红灵,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 然后视线移动,落到了背着手看他的古怪小老头儿身上。 “是.......前辈救了我?” 他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红灵见状赶忙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玄夜大哥,润润嗓子......” “多谢。” 玄夜也没推辞,就着红灵的手,喝了一杯温水。 感觉嗓子好了许多,他再次开口问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贫道清扬,是清风的师兄。” “原来是清扬师伯,晚辈玄夜谢师伯救命之恩。” 玄夜露出几分亲近的神色,即便身体还虚弱,仍然施了一个道礼。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我听你清风师叔说过,你修为不弱,是谁将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第137章 嗤~果然是个小白眼狼!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清扬老头儿毫不留情打断。 没吃到烧鸡,说实话,他现在其实没心情听故事。 玄夜:“哦......简单来说就是,我怀疑我们遇到邪修了。 他们人多势众,还有些邪门手段,我一时不察,就中招了。” 清扬老头儿撇了撇嘴: “我猜也是,你体内的寒毒,甚为阴邪,再加上你本身属水,阴上加阴,你不迷糊谁迷糊? 行了,别在里面泡着了。 我给你拔除了大半儿,现在活动应该无碍了。 等明天,我再将你剩下的寒毒拔了。” “多谢师伯。” 玄夜在红灵的搀扶下从浴桶中出来,视线环视一周,问道: “月白呢?” “哼!那个小白眼狼,人家都不惦记你,你巴巴的惦记人家做什么? 没出息的东西!” 清扬老头儿恨铁不成钢的说完,一甩衣袖,气哼哼的走了。 玄夜莫名奇妙被呲了一顿,转头看向红灵:“发生什么了?” 红灵幽幽一叹:“此事说来话长.......” 玄夜:“......那就长话短说。” 红灵:“哦,简单来说就是,清扬道长做了个测试,发现月师兄不愿意以命换命救你,生气了。” 玄夜:....... “嗤~果然是个小白眼狼!” 玄夜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嗤了一声:“他现在在哪?” 红灵:“还被清扬道长绑在柴房呢~ 对了,玄夜大哥,你想洗澡吗? 我去给你烧些干净的热水啊.....” 玄夜闻了闻自己满身的药味,默默点了点头:“那就麻烦红灵了。” “不麻烦,那玄夜大哥,你先在这儿坐会儿......” 红灵扶着玄夜在桌边坐下,然后撒腿就冲了出去。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月师兄怎么样了。 “吱呀~” 柴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月师兄~” 月白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嗯......有吃的吗?” 那臭老头儿将他捆这儿就不管了,偏他现在穿着“壳子”,不吃东西就没劲。 “咕噜噜~” 说到吃的,红灵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蔫头耷脑道:“没有......” 月白:...... 那老头儿都不吃东西的吗? 红灵:“月师兄,你再忍忍,等我给玄夜大哥稍晚洗澡水,我就出去找吃的。” 月白眸光闪了闪:“玄夜醒了?他怎么样?” “清扬道长给他拔除了大部分寒毒,明天再来一次,就可以康复了。” 红灵说着, 扒拉了几根木柴到怀中。 “清扬道长?那老头儿是个道士?” “对啊,还是玄夜大哥的同门师伯呢。 那月师兄,我先走了啊~” 红灵说完,就急匆匆抱着柴火走了。 早点将水烧完,也能早点出去找吃的。 月白冷笑一声:“果然是个老骗子,还“鬼医”?骗鬼呢!” “咚!” “嘶~谁!” 窗外户外射来一枚桃核,正正好砸在月白额头上。 月白吃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随后他就愤怒的朝窗口看去。 果然是那个老骗子! 此时,他正惬意的斜卧在窗外一棵桃树的树枝上,一口一口的啃着大桃子。 月白原本愤怒的目光,很容易就被他手中的大桃子吸引了。 这个季节,桃花虽已谢,却也只结出一个个指甲大的小果子。 远不到桃子成熟的时候。 也不知道这老骗子手里的桃子是从哪里来的。 那老骗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就跟故意馋他似的,桃子吃的更津津有味了。 “咕噜噜~” 肚子的轰鸣声唤回月白的神志,他艰难的移开双眼。 “你要绑我到什么时候?” “咔嚓~” 清扬老头儿大口啃了口桃子,汁液喷溅出来,溅湿了他同样黑白分明的胡子。 直到不紧不慢的咀嚼完,咽下这口,他才斜睨着月白道: “绑到你这小鬼不鬼话连篇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鬼话连篇了?” 清扬老头儿审视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猜到我不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 月白眼神示意他看自己身上的绳子: “你看看我,这是好人会干的事儿? 虐待无知少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清扬老头儿将桃核随手一扔,懒洋洋道: “就冲你对我这般不敬,我没一掌将你劈了,就证明我良心大大滴好! 清风师弟说,你这小鬼性子诡的很。 如今看来,他说得确实不错。 我师弟脾气好又心善,还想着渡你一渡。 我却没那么善良,小鬼你听清楚了! 我不管你有什么血海深仇,还是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以后,只要你再入一次魔,我必定要将你灰飞烟灭!” 月白:( ̄ー ̄)...... 这老头儿兀自在那义正言辞个什么劲? “用不着,我若入魔,我兄长会亲自收拾我!” “你兄长?你不是孤儿吗?” 清扬老头儿疑惑,难不成他记错了? “呵~” 月白这一笑充满了嘲讽意味: “记性不好就别出来霍霍人了,省的那天连怎么行针都忘了。” “嘿!你这小鬼真是欠收拾!” 清扬老头儿瞬间被激怒了。 你可说他不讲理,没同情心,但绝不能说他医术差! 他一阵风般,从窗口掠进来,一把揪住了月白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 月白丝毫没有惧意,昂头垂眸,冲着清扬老头面部就...... “he~tui!” 脸上不明液体缓缓流下,清扬老头儿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瞳孔地震着。 月白得意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臭老头儿,害他遭了这么多罪,不还回去,他就不姓月!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老头儿反应过来什么,顿时整个人都癫狂了,一把掐上月白的。 是吗? 月白冷笑,张嘴:“he~tu!” 这一口,他没来的及吐出,嘴巴已经被清扬老头儿捂住。 “啊啊啊!你给我住嘴! 你怎么这么恶心啊!!!” 月白漂亮的猫眼露出得意的笑:我敢冲你脸上吐口水,有本事,你就真的杀了我啊! 他,月白,就是这么一个有仇必报的美男子! 第138章 原来真正入魔的人是你啊! 清扬老头儿快被气疯了。 虽然他看起来邋邋遢遢,但人嘛,说起来都是有点“洁癖”的. 自己身上的虱子都是小可爱,别人偶尔落到身上的头皮屑,那都是对方不讲卫生。 更何况是一口极具侮辱性的唾沫。 看见月白挑衅的目光,他双目骤然爆红,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格外凌厉。 月白心中忽的一凛,有危险! 下一瞬,清扬老头儿高高举起的手就证明了月白的猜测。 “没有人敢如此辱我,小鬼,受死!” 清扬老头儿猩红的眸子中溢满了邪恶和狠厉,嘴角也邪肆的翘起,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这状态莫名有些眼熟...... 月白盯着他的眸子,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口口声声警告我不要入魔,没想到,原来真正入魔的人是你啊!” 清扬老头儿举起的手一顿,喝道:“你说谁入魔?” 月白嗤笑: “当然是你啊!你多久没照镜子了? 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人不人,鬼不鬼,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正经修行者谁跟你一般?” “你胡说!你胡说!我没入魔,没入魔!”清扬老头儿怒吼,浑身都在发着抖。 “我胡说?”月白看向他高高举起的手,目光中满满的嘲讽: “那现在因为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是谁? 也只有魔才会肆意妄为,只求自己痛快,全然不顾他人!” 月白一番话将清扬老头儿刺激的浑身气息激荡,头发被吹散,在空中随着气流狂舞。 地上的柴火也被气流带起,然后打着旋,狠狠的摔到墙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眼瞅着就是要彻底失控了,清扬老头儿举起的手也抖了又抖,但就是没有拍下来。 “我没有入魔,没有!” 最终,清扬老头儿红着眼,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后,高高扬起的手就拍在月白身后的柱子上。 “咔嚓” 木柱被拍断,扑簌簌往掉下木屑和灰尘。 猝不及防间,月白被迷了眼。 闭着眼猛咳了一阵,直到泪水将眼睛里的异物冲刷出来,他才睁开眼。 眼前已经不见了“清扬老头儿”的身影。 “月师兄,月师兄,发生什么了?” 红灵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进来,看着柴房里的一片狼藉目瞪口呆。 “红灵,过来,帮我从柱子上下来。” 月白抬头看着头顶已经断裂的柱子,目露欣喜。 终于能摆脱这该死的柱子了。 “哦......” 红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人看起来没事,他便也没再继续问,乖乖走到月白面前。 “蹲下,将我抱起来。“ 月白指挥着,红灵便毫不犹豫的执行。 身上的绳子艰难的,一点点的向上挪动着。 等月白终于从柱子上解放下来,两个能量严重透支的人双双倒在地上,呼呼直喘气。 “月、月师兄,这、这绳子怎、怎么又收紧了?” 红灵躺地上,也不耽误他一脸新奇的戳了戳那根紫金色的绳子。 被捆成蚕宝宝的月白顾涌了几下,倒是没多少意外。 毕竟这绳子的尿性,他已经深有体会。 他喘息了一会儿,忽而面色古怪了一瞬,随即催促道: “别戳了,快扶我去茅厕。” “哦~” 红灵憋着笑,将月白扶起来。 两人刚走出柴房,就见玄夜披着一件衣服,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月白,嘴角似笑非笑。 月白看着他红润了许多的脸色,心中稍稍放心。 但看见他眼中的“嘲笑”他就又不开心了。 这混蛋! 要不是因为他,他能遭这罪? 狠狠瞪了他一眼,月白催促着红灵扶他赶紧走,他快憋不住了。 一通酣畅淋漓后,月白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好像那些不愉快也随着排泄物一起离开了他的身体。 回去后,玄夜已经泡在了热水中。 红灵扶着月白在桌边坐下,才再次问道: “月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了?” 月白冲桌上的茶杯努了努嘴:“先给我喝点水。” “哦,好。” 月白咕咚咕咚喝了三杯水,才道: “这老头儿估计早就走火入魔了,刚刚在我这受了点刺激,魔性被激发出来,然后就发了狂。 不过,应该封魔的不轻,还有点自控力,没当场劈了我。 哎!玄夜,你同门长辈知道他这毛病吗?” 要是知道,还让自家小崽子来找这随时会爆的炮仗,也不知道是心大呢,还是心大呢? 玄夜面色有些沉重: “师门长辈从早些年开始就流落各地,几年都不见得聚一次。 这位清扬师伯,我只从师父那听说过,却没见过真人。 没想到......” 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然将自己折腾的半入魔了。 红灵见过月白入魔时的场景,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那清扬道长不会有事吧? 天儿马上就黑了,他这么跑出去,要是发生点啥事该怎么办?” “放心,他现在这状态,只有别人受伤的份儿。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将我身上这绳子弄下来吧。” 说着, 月白看向玄夜:“你知道这玩意叫什么吗?怎么才能弄下来?” 玄夜目光落在那根紫色的绳子上,辨认了一会儿道: “没看错的话,此绳名为缚灵。 神仙人鬼妖魔,凡有灵智之物,皆可捆之。 若没有相应的咒语,被捆住的人越挣扎,绳子捆的越紧。” “那你知道咒语吗?” 这是月白最关心的。 玄夜摇摇头: “缚灵绳算是一个灵器,认主后,只有主人可以使用,自然也只有主人才知道咒语。” 月白:...... 这跟让他等死有什么区别? 那老头儿现在估计恨死他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神志。 “咕噜噜~” 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月白将整个上半身直接趴在桌子上: “红灵啊,这破地儿就真的一点儿吃的都没有吗?” “咕噜噜~” 红灵也捂着肚子趴到了桌上: “没有,我烧火的时候都找过了。 连一粒米都没有!” 整个厨房干净的连耗子来了都得啐一口:穷鬼! 第139章 鬼啊! 听着两小只此起彼伏的肚皮响雷声,玄夜无奈摇头笑了笑。 他起身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换上新衣服道:“你们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出去找点吃的。” 月白双眸一亮:“嗯嗯嗯,去吧,去吧,多找点。” 天光还未全暗,林子里已经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意思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其中快速穿行,时不时停下来挖带点野菜,或上树摘点果子。 踩在树枝上,刚摘了几颗早熟的野果,他耳朵忽而一动,听见草丛中有东西穿行的声音。 有猎物! 玄夜立即定住不动了,一双眼睛牢牢盯视着传来动静的草丛。 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快时慢,听起来似乎挺警惕的样子。 等了好一会儿,那东西终于露头了。 长耳朵,红眼睛,一身灰褐色的皮毛,几乎与泥土和树干完美融合在一起。 是野兔。 它看起来非常警惕,只可惜运气不太好,刚冒头,脑门上就挨了一石子。 石子力道很大,野兔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吧嗒一下倒下了,只剩腿脚不甘心的抽抽着。 玄夜跳下树,拎着两只兔耳朵,将野兔提起来。 还挺沉,但一只兔子也不够三个人吃。 他拎着野兔,继续寻找。 夜间小动物活动频繁,不一会儿,他就又收获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 他估摸着够他们吃两顿了,便准备回去。 调转脚尖刚要离开,就又听见了草木被搅动的刷刷声。 这猎物不小啊! 这般想着,他悄无声息的跳上身边的一棵大树,隐在了枝叶间。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来的不是猎物,而是两个人。 不是说,百姓们慑于“万鬼窟”之名,不会往这边跑吗? “二虎停一停,我怎么觉得这棵树我们之前见过呢?” “有吗?” “有,你看这棵树,上面还有我留下的标记呢!” 一个瘦猴模样的男人,指着树干上一道新鲜的划痕,激动的道。 另一个长得高高壮壮的男人,凑过来弯腰看了看:“还真是哈......” 瘦猴模样的人咽了口口水,狐疑的打量着周围: “你说,我们该不会走到“万鬼窟”的地界了吧?” 听到“万鬼窟”,高壮男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不能吧,我们从万溪山上下来后,明明一直朝南走的,怎么会、会偏到“万鬼窟”? 别自己吓自己,肯定是天黑,我们走错路了。 这次我来领路。” “拉倒吧!就你这家门口都能迷路的货,我怕你直接将我领狼窝里!” 矮瘦男人翻了个白眼,一口拒绝。 他顺着树干抬头看了看,嗯,不高不矮,树枝也够粗。 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行了,别走了,大晚上的路不好走,也更容易迷失方向。 我们今晚先在这棵树上凑合一晚。 等明天天亮了,光线好了,再下山。” 高壮也跟着抬头,评估了一下,点头道:“也行......” 藏在枝叶中的玄夜:....... 他要是现在出去,会不会吓到人? 没等他想好怎么办,矮瘦男人已经跟猴儿似的,蹭蹭爬了上来。 矮瘦男人跨坐在树枝上,气儿还没喘匀,就跟树叶里藏着的白衣男鬼对上了眼。 矮瘦男人瞳孔一缩,然后发出爆鸣: “鬼啊!!!” 喊着,身子一歪就往树下栽去。 玄夜:....... 听到爆鸣声,高壮男子抬头,就见一道白影轻飘飘闪过,树上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第140章 你们是.......活人? “鬼啊!!!” 他蹬蹬蹬连退几步,脚下一个不稳,被树枝绊倒。 然后,他就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往外逃。 刚爬出没几步,面前就出现一双脚,还有......白色的衣角。 他吞了口口水,僵硬的一寸寸抬起头。 那衣服白得不正常,黑暗中仿佛在发着光。 将那鬼的脸也衬得仿若在发光。 高壮男子只堪堪跟男鬼漆黑的眸子对上,就眼睛一翻,撅了过去。 玄夜:...... 怎么回事! 看人长得高高壮壮,胆儿怎么这么小? 他颠了颠被他夹在胳膊底下的另一个“胆小鬼”,有心想将他们扔在这里算了。 但又怕他们被野兽吃了。 这年头,林子里的豺狼虎豹还是很多的。 月白感觉自己饿出幻觉来了:“红灵快看,玄夜胳肢窝里夹的是那两只猪吧?” 红灵迷迷糊糊睁眼:“是吗?我怎么看着是两个人......人!?” 红灵瞬间精神起来,跳起来迎上前: “玄夜大哥,你怎么带了两个人回来? 你就算没打到猎物,也不能把人带回来吃啊,人是不能吃的......” 玄夜无语绕开他:“......乖,别老跟某些人学冷笑话,脑子会坏掉的。” 月·某些人·白缓缓直起身子:“我觉得他说得没错。” 玄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到墙边,将夹了一路的两个人靠墙放下。 在他转身的时候,红灵才发现,他屁股后面还挂了一堆猎物,立即高兴起来: “原来你打到猎物了啊!月师兄,我们有吃的了!” 月过柳梢头的时候,三人终于吃上了饭。 玄夜吃的慢条斯理。 红灵一边往自己嘴里猛塞,一边兼顾着月白的嘴。 一顿饭,不到一刻钟就解决完了。 红灵摸着溜圆的肚子靠在椅背上,一脸的满足: “玄夜大哥,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嗝~ 我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嗝~” 玄夜给他倒了杯茶:“喝点,顺顺。” “谢、嗝、谢谢玄夜大哥~” 红灵接过茶杯,乖乖小口抿了起来。 玄夜又倒了一杯,亲手端着递到月白嘴边:“你也喝点?” 月白看他一眼,也不客气,低头就着他的手,就喝了起来。 “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说什么?” 月白疑惑抬起头,嘴边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水渍。 玄夜盯着那双又大又清澈的的猫眼儿,想从其中看出点别的情绪。 最终,他失望了。 “没什么。” 他平淡的说。 他以为,他们共度过生死,应该也算是朋友了。 如今看来......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吧。 月白垂下眼眸,仿若没有看见他眸中的那抹失落。 歪头在自己的肩膀上擦干嘴上的水渍。 红灵是个敏感的孩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忽而,月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这两人是做什么的?怎么带回来了?” 玄夜瞥了墙角两人一眼,淡声道: “打猎时遇见的,好像是万溪山上下来的,不知怎么迷路了。 看见我以为见鬼了,被吓晕了。” 月白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他一番:“哦?见鬼?别说,还真挺像的......” 玄夜没理他,自顾自的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红灵好奇: “万溪山?那里不就只有沈家别院一家吗? 看他们的打扮,也不像是沈家别院的客人啊...... 那他们上去干什么?” 月白眼神瞟向茶壶:“叫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红灵立马会意:“有道理!” “噗!噗!” 两口水喷下去,一高一矮,一壮一瘦,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出奇的一致。 “啊啊啊!鬼啊!” 那声音,简直能震塌房顶。 离的近的红灵伸手捂住耳朵:“别喊了,没鬼,都是人!” 奈何,他声音被尖叫声掩住。 两人真心实意的投入到见鬼的惊惧表演中。 红灵额头蹦出一根青筋。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咚!” “咚!” 一人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疼痛终于让他们回过神。 “你们是.......活人?” 红灵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不是活人,还是死人啊!” 两人却毫不在意自己被嫌弃了,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两声道: “活人就好,活人就好!” “呜呜......是你们将我们从鬼林里带出来的.......啊!!!!鬼、鬼鬼.......” 矮瘦男子话说到一半,眼神瞥到坐在桌边喝茶的玄夜,登时又给众人来了个魔音灌耳。 高壮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独唱变成了双人曲。 “啪!” “啪!” 红灵有时两巴掌拍过去,将两个高音喇叭给拍哑火了。 他掏着耳朵,不高兴道:“不是都跟你们说了是人了吗?你们又鬼叫什么?” 矮瘦男人看着玄夜,心有余悸:“他、他也是人?” “不然呢?鬼是没有影子的,你看看,他脚下是什么?” 两人目光向下,就见一个黑色影子正随着玄夜喝茶的动作变换着。 还真是人啊...... 两人松了口气,靠着墙委顿下来。 见他们终于安静下来,月白问道:“你们去万溪山干什么?” 矮瘦男子闻言朝他看过来,等看见他“别致”的造型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们不会刚出了鬼窟,又入了匪窝了吧? 他咽了口口水,抖着声音道: “万、万溪山,郑家正在悬赏找适龄男子和女子的生辰八字,据说是要给家中子女挑选夫婿和妻子。 只要八字合适且有意者,皆可拿着庚帖去郑家别院试上一试。 去的人,无论选上还是没选上,都会得到一笔酬劳。 我们两的八字正好合适,听说后便去了。” 生辰八字? 还男的、女的都要? 再加上那些邪药....... 月白与玄夜对上一眼,这郑家别院肯定有事啊! 红灵蹲在两人面前,还在好奇的询问: “那你们大晚上走山路,是没选上被赶出来了?” 矮瘦男人忙着用衣袖擦脸上的汗,没来得及回答,高壮男子就道: “那倒也没有,接待我们的管事说,所有人都要沈家主亲自过过眼。 他那么忙一人,也只能在每月十五左右来看郑少爷的时候,抽空见见我们。” 月白心中一动,忽而开口:“每月十五......也就是两天后,你们还要再上一次万溪山?” 高壮男子点头:“嗯。” “那你知道,十五那天会有多少人去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 “他们需要什么样的生辰八字?” 高壮男子说了几个八字,矮瘦男子又补充了一些。 各式各样都有,但玄夜还是从其中听出了端倪。 或富或贵,或阴或阳,或运道极好,或功德深厚...... 几乎每一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命格。 他们找这么多好命格的人做什么? 他思考间,月白已经将投帖子的方式给问完了。 确定了月白他们不是土匪,也不会杀他们后。 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断了,矮瘦男子和高壮男子靠在一起沉沉睡去,呼噜声那是一声比一声大。 月白三人干脆将这间屋子留给两人,换了一间屋子。 月白:“清风道长应该跟你说过,有邪修作乱,我看那郑家就很像邪修,你要不要去探探?” 玄夜看他:“你不去?” 月白示意他看自己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 “你看我这样去得了吗? 或者你让那老头儿将这绳子解开?” 玄夜沉默了许久,才道:“知道了。” 说完,他就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 “把师伯找回来。” 玄夜头也不回的回道。 红灵蹦蹦跳跳跟上:“我跟你一块儿去。” 两人就这么敞着门走了,月白无语了一瞬,站起来,顾涌着将门关上。 转身,就见眼前出现一个黑色旋涡,接着两道熟悉的身影从旋涡中踏了出来。 “时大、大哥,容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月白双眸瞬间就像通了电的白炽灯,变得贼亮,贼刺眼。 时景皱眉看着他身上的绳子,问道:“这怎么回事?” “碰见个疯道士,非要搞什么测试,想让我表态,愿意以命换命救他同门师侄,哼! 我活的多艰难啊,想让我因为别人放弃生命,做梦! 然后那老头儿就生气,走火入魔了。” 月白说得得意又欢快,时景却听得额头青筋一跳。 这混小子,究竟说的什么,竟然能将人气得走火入魔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他走火入魔主因可不在我。 应该之前就有苗头了,你只要见到他,就明白我说的意思了。 浑身一股子.......嗯,执拗劲。” 这倒也是,执拗的人爱钻牛角尖,放在修行者身上,那就是容易一时想不开,走火入魔。 第141章 那可是一千年...... 月白笑嘻嘻:“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他闲得慌?” 时景:...... “我看是你的脑子空的慌!” 容衍临走之前明明将整个容家军交给了玄夜,他不信,为了给他圆谎,就值当将那十几万的大军撂下不管。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只有玄夜本人能回答了。 他看向窗外,月亮已近正圆,皎洁的光辉让人也能勉强看清一些外面的景色。 也不知道,容衍找到他家亲亲军师了没有。 容衍当然......没找到。 林子这么大, 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一找一个准。 不过,却让他找到一个昏迷在树下的老头儿。 走近了才发现,老头儿那颇具特色的头发,黑白界限分明,胡乱的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孔。 容衍没有贸然上前,离三步远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轻声唤道: “老人家?老人家?你还好吗?” “老人家”没有回答,连气息都没变,微弱又急促,听起来就不太好的样子。 容衍踌躇了一会儿,最终给自己加上一层灵力罩后,就靠近了老者。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对的,他刚靠近老者身侧一步处,地上的人就跟触发了什么特殊buff一般,五指成爪,出手如电,直直朝容衍脖颈处。 容衍急速后退,抬头就对上一双狠厉的眸子。 那双眸子猩红的不正常,几欲滴血。 思考间,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 那老头儿看着虽然邪气,出手却是正宗的道家功法。 结合月白之前的话,容衍对眼前这人的身份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借着对方一记掌风,容衍快速后退,随后伸出一只手做出休战样式: “等等,前辈可是清扬师伯?” 清扬老头儿手中动作一顿,声音沙哑道:“你是谁?” “我是玄夜的同门师弟,容衍。” “同门师弟......同门.......” 清扬老头儿的大脑似乎有些迟钝,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随后他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你是师门派来抓我的吗? 我不回去! 我没有入魔!没有入魔!没有!” 喊完,他转身就跑! 容衍愣了一瞬,随即拔腿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找着人了,可不能让他跑了。 “师伯,你等等,不抓你回去!” 奈何那老头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速度极快。 容衍一时竟然没追上。 就这么闷头在林子里跑了约莫一刻钟,前面忽然传来了打斗声。 容衍加快脚步,刚近前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跟清扬老头儿缠斗着。 玄夜听见动静一抬头,看清容衍的脸,他先是一愣,随即一喜: “快来帮忙!” 两人合作默契,再加上清扬老头儿折腾了这么久,体力和灵力都已经耗的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两人成功将清扬老头弄晕了。 见玄夜气息有些虚,容衍将清扬老头儿扛在肩上,关心道:“没事吧?” 玄夜此时正一手扶着树干,胸膛剧烈起伏。 闻言,抬起另一只手摆了摆:“无碍,你怎么在这儿?” 他往南走,容衍往北走,这么多时日,已经走出了不知多远,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此事说来,我们边走边说。” 容衍颠了颠肩膀上的瘦巴老头儿,往来时方向走去。 刚走了几步就被喊住: “回来!走这边,那边绕远路了。” 容衍顿住脚步,转默默跟在玄夜身后。 走了一段距离后,玄夜呼吸平顺了,就让容衍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了一遍。 容衍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但事情太多,等说完了也已经快到了。 玄夜看着前方昏黄的灯光,揉了揉眉心: “所以你就那么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容衍:“嗯,答应了,其实说起来我也没吃亏不是吗?” 玄夜有些不赞同:“可是,那可是一千年...... 先不说一千年,就是一百年后,熟识的人都死去,留给你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你受得了吗? 而且,如果只是为了变强的话,我们明明还有其他的办法,何必......” 容衍转头看着他,笑的明朗: “谁说人死后就是终结?你若心疼我,不如就以另外一种形式,多陪我几年?” 玄夜:....... 行,是他亲师弟! 连他死后事都给安排上了。 他呵呵了一声,率先往小木屋走去。 木屋里。 红灵之前跟他走散了,此时也已经回来了,正围着时景雀跃的转着圈,小嘴吧吧的跟他说这段时日的遭遇。 至于五花大绑的某人,已经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玄夜那个心啊,那叫拔凉拔凉的。 个小没良心的,还有心情睡觉! 时景抬头看见他们,站起身:“你们回来了?” 玄夜点头示意。 容衍“嗯”了一声将肩膀上的人放下来,扶到桌边坐下: “阿景,他走火入魔了,你帮他看看。” 走火入魔? 时景的兴趣顿时被吊了起来。 上次月白入魔,他没来得及施展他高超的医术。 这次,他可得好好研究一下。 “行,交给我了。” 时景挽起袖子,不知从哪抽出一个脉诊,将清扬老头儿一只手腕放在上面,就搭上三根手指诊起脉来。 等他诊完脉,玄夜才问道:“如何?可能治?” “我试试吧!” 时景说完,就微蹙着眉心,一边在心中做治疗计划,一边手上不停,不断从储物戒中往外掏东西。 他每掏出一样,红灵就惊叹一声,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时景身后。 时景想事情想的入神,好几次转身不留神,差点撞到他。 终于,两人再一次撞了个满怀后,时景叹了口气道: “我待会儿要配合药浴,给他拔除体内积累多年的丹毒,红灵去帮我烧几桶热水吧!” 又烧热水? 红灵小脸有些皱巴巴。 这两天,他好像净烧热水了。 “好吧~” 打发走了小尾巴,时景才长舒一口气,平心静气后,开口道: “你们两将他扶起来,我要给他施针。” “好。” 第142章 酸酸涩涩的疼 容衍和玄夜一人一边,稳稳扶住清扬老头儿。 时景手掌在桌上摊开的针包上一扫,十三根金光闪闪的细针便漂浮在空中。 自将这套针炼化后,还是第一次正经使用。 时景细细感受着,那种如臂指使的感觉还挺新奇的。 他的意念一动,金针便如影随形,分毫不差的插进他预想中的穴位。 玄夜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心中默默将他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了提。 转头,想跟好兄弟通通气,就见好兄弟一脸痴汉样的看着人家时大夫。 玄夜眉尾一挑,这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若没有猜错的话,刚刚好兄弟称呼人家......“阿景?” 阿景...... 啧啧,还真够亲密的。 容衍若有所感,转头疑惑的看向他。 看啥? 玄夜:啧啧啧。 容衍:???他舌头上扎毛刺了? 时景没空搭理两人,全神贯注的控制着金针。 走火入魔果然不好治。 初时,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随着金针的深入,对方潜意识中便开始排斥起来。 清扬老头儿毕竟修行多年,功力还是有的。 时景治疗的很是费劲,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容衍看在眼中,满是心疼。 他垂眸看向清扬老头儿,附身低语: “师伯,阿景正在救你,你别跟他较劲。” 清扬老头儿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也装没听见。 反正时景是一点儿没感觉轻松,后面反而更费劲一些。 好似,身体主人正在专门跟他作对一般。 月儿不知不觉划过中天,朝群山中落去。 还未等它完全隐入山后,金黄的太阳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借着太阳初升的那一缕紫气,时景终于顺利将清扬老头儿体内的魔气镇压住了。 “呼......” 时景长舒一口气,身体晃了晃。 容衍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后,将人收拢在自己怀里,垂头担忧道: “阿景,你可还好?” 时景顺势靠了过去,他实在没多余力气了。 “有其他卧室吗?我想休息一下。” “有,我知道在哪,我领大师兄去!” 红灵立即从凳子上弹射起来,绕过容衍试图去扶时景另一边的手臂。 没想到,容衍却是弯腰捞起时景的腿弯,下一秒,时景就被抱在了怀中。 时景:......行吧,公主抱就公主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下去他抱回来。 新房间看起来好久没住人了,时景看着床上落灰的被褥直皱眉。 容衍一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洁癖又犯了。 也不多言,单手拖着怀里的大宝贝,另一只手掐了个净尘术。 灼热的火灵力所过之处,所有的灰尘都被带起,看不见的细菌也瞬间被烤干。 几息之间,整个屋子就已经焕然一新。 时景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储物戒拿出一套新的铺盖,示意红灵铺上。 红灵早就被容衍一系列动作惊呆了。 一段时日没见,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强了? 将时景塞进新换的被褥里,容衍以他需要休息为由,强硬的将要留下来守夜的月灵赶走。 “砰!” 门毫不留情的在身后关上。 红灵撇撇嘴,抬起一只手挡住刺眼的日光。 哼!不让他跟大师兄睡,那他去找月师兄去。 玄夜将清扬老头儿安顿好,回来就见睡得跟死猪似的月白床上多了一个稍小些的身影。 一大一小两张婴儿肥未退的小脸儿凑在一起,呼吸此起彼伏,显然睡得正酣畅。 玄夜脚步一顿,然后缓缓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人瓷白的侧脸。 他伸出一只手,想拨开粘在他脸颊上的发丝。 却在要触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罢了,他既无心,他便该保持些距离才好。 想罢,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然后转身离开了。 门被轻轻合上的时候,月白睁开了双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睡意。 清醒中带着几分烦躁。 那人是终于放弃了吧? 从察觉到那人心思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不合适。 他是人,而他是鬼。 先不提他们是两个男人。 只人鬼殊途,要如何相守? 他的人生还很长,应该寻一贴心的女子,成婚生子,幸福一生。 而不是跟他这样一个鬼物厮混在一起,蹉跎一生。 他想好了的,他明明都想好了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 他握紧双拳,垂头看向自己的心口。 这里为何会酸酸涩涩的疼? 玄夜心中怅然,想找自己的好兄弟谈谈心。 结果,却透过大开的窗户,看见他家好兄弟跟抱珍宝似的抱着那位时大夫,闭着眼,睡得愉快。 晨风微凉,吹得玄夜心中也凉凉的。 他仰头看了看太阳:你怎么就不能再争气点,多发点热? 不然他也不会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他沐浴了一会儿阳光,最终还是决定回去继续守着清扬老道,防止他半途突然醒来,再生事端。 容衍并没有睡着,等时景睡熟后,他就睁开了眼。 看了看天,估摸着商队那边应该不能再拖了。 他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 略有些生疏的念咒结印。 一个黑色旋涡不甘不愿的出现在他面前,容衍等它稳定下来,才回身抱起时景一脚踏了进去。 被其他马车重重围在中间的两辆马车,相继轻微晃悠了一下。 守在车边的护卫立即回头看去,恰好看见“沈大小姐”披散着头发从其中一辆马车里下来。 “大小姐您醒了?属下去给您打水洗漱。” “嗯,去吧。” “沈大小姐”随口应了一句,脚步未停,走向隔壁的马车。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被褥。 明明他已经将人塞进了被窝,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不见。 那人已经从棉被里抽出半边身子,将整条被子团成条,裹在怀中。 他抽了几下没抽动,无奈一笑,只能又来开旁边一条薄被给时景盖上。 很快,侍卫将水端了回来。 “沈大小姐”刚洗漱装扮完,就见柳玉竹和皓日法王结伴而来。 第143章 你这睡姿相当......豪放呀 只是两人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晚秉烛夜谈,柳玉竹就跟吸足了精气的妖精似的,神采奕奕。 而皓日法王就跟被吸走了全部精气的书生似的,萎靡不振。 “沈大小姐早啊~” 柳玉竹摇着折扇热情的打招呼。 “沈大小姐”嘴角挂上一抹礼貌的笑:“柳公子早,皓日公子......这是没睡好?” 皓日法王扯扯嘴角,脑海中不由回想起昨晚的情景。 这位柳公子非要缠着他下棋,下完棋就说要秉烛夜谈。 结果谈了没几句,人家倒头就睡。 睡就睡吧,还不老实,时不时给他来个拳打脚踢。 他想离开,去其他马车,结果就被人牢牢拽住,嘴里迷迷糊糊嚷嚷着:不要走,一起睡之类的....... 断断续续,几乎折腾到凌晨。 往事不堪回想,皓日法王转移话题道: “阿风醒了吗?我们车队的早饭已经备好,想邀请沈大小姐和阿风一起去用早饭。” “沈大小姐”冲另一辆马车抬了抬下巴: “还睡着呢~ 刚叫了他,没叫醒。 不如,我们先吃,给他留一些热着?” 皓日法王也知道时景体质特殊,晚上睡不踏实,反倒是白天太阳出来后,才能睡个安心觉。 之前,他也经常大白天在马车里补觉。 因此,他点头道:“好.......”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 “那不行!这大好时光,怎么能睡懒觉呢!” 柳玉竹扇子一合,往前一伸就向马车帘子撩去。 “沈大小姐”不想时景的睡颜被别人看见,本能的伸手去拦。 谁知那柳玉竹徐晃一招,一个转身躲过“沈大小姐”的手,用另一只手反手掀开了马车帘子。 霎时,时景四仰八叉的睡姿出现在众人面前。 阳面朝上,半个个脑袋钻进了座位下的空隙。 两条腿更是翘起,搭在对面的座位上。 白色的里衣被蹭的向上卷起,露出明显比脸白了许多的肚皮。 被子乱七八糟的垫在他身子底下。 柳玉竹目光在他白色的肚皮上停顿几秒,随后嗤笑一声: “噗~风兄,你这睡姿相当......豪放呀,露着肚皮睡,也不怕坏了肠胃!” “沈大小姐”心生不悦,不动声色的拉起被子一角,盖住他的肚子:“天热,该换薄被子了。” “倒也是。”柳玉竹点头附和了一声,随后又道: “风兄,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吃早饭!” 柳玉竹说着,伸手去扯时景身上的被子。 时景一个翻身,裹成蚕宝宝往马车里面滚了滚,不耐烦的哼唧: “不吃,别打扰我睡觉!” 柳玉竹不放弃:“风兄,不吃早饭可是对肠胃不好,不如起来吃了饭再睡?” “我肠胃好的很,不怕,不吃!” 时景坚定拒绝,柳玉竹还要再劝。 皓日法王终于出手,拦住了想跳上马车拉人的柳玉竹: “柳兄别为难阿风了。 他身体不好,晚上睡不太好,都是白天补觉的,我们三人去吃吧。 让他好好休息。” 柳玉竹担忧问道: “他身体不好?可看大夫了,我也略通点医术,不如让我给他看看?” “沈大小姐”强势的将马车车帘重新放下: “他没什么大碍,只要能让他睡个安稳觉,什么病都没有了。” 皓日法王也一把拉住柳玉竹的胳膊往外拉:“柳兄,我们走吧,等会饭菜就凉了。” “可是......” 柳玉竹不甘心的回头看,却正好对上“沈大小姐”浅笑的脸:“柳公子,请吧!” 听着三人脚步声走远,时景才幽幽睁开眼。 一个皓日法王就够令人头疼的了,又来一个柳玉竹。 这个柳玉竹还更烦,一点儿分寸感都没有,得想个办法,将他弄走。 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时景迷迷糊糊就又睡过去了。 吃完早饭后,马车又晃晃悠悠上路了。 等马车再次停下,时景才悠悠转醒。 马车外传来嘈杂声。 男男女女夹杂着幼儿的哭声。 “求求大老爷们,大发慈悲,买了我闺女吧!” “买了我家栓儿吧,他能干活,吃的还不多。” “我、我更能干,买我,买我!” “求求各位公子,给口吃的吧!” “......” 听清他们说的什么,时景缓缓皱起了眉。 他穿起衣服,掀开车帘,就见路两旁跪了许多人。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愁苦和生活的艰辛。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避开流民了吗?” 闻言,守在车边的侍卫转身回禀道: “这些流民是从临城过来的。 他们原本要去邢州。 但邢州乃军事重区,若是接了这批流民,便不能保证将士们的口粮。 邢州守将和刺史便商量着,给发了点粮食,让他们继续南下。 原本他们也走得好好的,前段时间,流民中却有人凝聚成匪,一路专抢流民的钱财与粮食。 流民们没了傍身之物,只能沿路乞讨,卖儿卖女卖自己,以寻一条活路。” 守卫说得有些唏嘘,这年头儿哪有什么真正的安定之地。 左不过是在拼命挣命,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时景心中难受,可一时之间,他也没办法弄来大批的钱粮。 安阳城有个裴家供他“敲诈”,这荒郊野岭的可没有另一个“裴家”。 “沈大小姐准备怎么办?” “大小姐正在跟柳公子和明公子商量,看看能不能匀出一部分粮食来。” “他们在哪里商量?” “那边。” 时景跳下马车,在侍卫的引领下往前走去。 刚走近,就听“沈大小姐”在说: “我知道两位公子运输粮食是要赚钱的,这样吧,你们这些粮食我们沈氏全买了,如何?” 皓日法王没说话,柳玉竹轻摇折扇,笑眯眯道: “沈大小姐也是商人,应该知道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守诺。 商人的信誉一旦丢失了,那他也干不长久。 我这批粮食已经跟人签了契约,所以你就是出再多的钱,我也不能背信弃约,自砸饭碗。 沈大小姐,你说是吗? 而且,我们三家中,沈大小姐带的粮食最多。 您只要拿出小小一部分,就能安置好这些流民,何必为难我们两呢?” 第144章 你听说过走无常吗? “沈大小姐”叹息一声: “柳公子可知邢州为何不愿接收这批流民? 因为流民数量太大,邢州作为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塞,驻扎了大量军队。 整整一州,所有的粮食也都优先供应军队。 就是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守住邢州这一重要门户。 我这一批粮食,都是要送往各个边塞的,若是将粮食在这里散了出去,让将士们饿肚子,一旦战事再起....... 这后果我担待不起。 两位公子,说句托大的话,我这里事关国事,疏忽不得。 但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 这些百姓的事也是国事,还请两位,以国事为重。” 好家伙,一句国事为重,将柳玉竹和皓日法王架起来了。 他们有心想说,他们只是平头百姓,国事关他们什么事。 可这种话只能私下里自己说说,明面上,大家都要脸,爱家爱国爱世人那是标配。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皓日法王刚要开口,就听时景插话进来: “皓日公子,柳公子,这事儿好解决的很,其实你们完全不用纠结嘛。” 柳玉竹看向他,笑道:“哦?此话怎么说?” 皓日公子和“沈大小姐”也朝他看过来。 时景淡淡一笑,缓步上前道: “既然沈大小姐愿意出钱,你们完全可以以高价卖给她。 然后拿着钱,在接下来的城镇采购。 这样,既能救这些流民,又不耽误两位的生意,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他说完,柳玉竹忍不住笑出声: “风兄一看就没做过生意。 粮食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买的,而且还是这么大批的粮食。 我敢打赌,接下来所有城镇可销售的余粮都不足以填我们这个窟窿。” 时景也轻笑: “柳公子别着急,听我说完嘛。 我知道前方有一处秘密粮库,里面的粮食补足二位的损失那是绰绰有余。” 秘密粮库? 皓日法王诧异抬头看向时景。 “风如景”的来历,他几乎已经查清了。 跟着一个老和尚久居深山,不谙世事。 他怎么会知道哪里有秘密粮库? 时景冲他眨眨眼,示意稍后再说,他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柳玉竹扇子一拍手心,转头对“沈大小姐”道: “既如此,那不如沈大小姐直接先将粮食出了,然后再从那个秘密粮库里将粮食补足,岂不更好? 也省的沈大小姐再出一笔银子。” “沈大小姐”看向时景,见时景冲他微微点头,便道:“好。” 他这干脆利落的一个好,倒是将让柳玉竹和皓日法王都诧异了。 柳玉竹目光在“风如景”和“沈大小姐”身上不断来回转换。 “她”当真就这么相信他? 事情既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几人就此散开。 时景跟着“沈大小姐”去散粮,安顿流民。 柳玉竹摇着扇子坐在树荫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皓日法王则被下属走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等忙活完,天已经黑了下来。 侍卫端来饭菜,时景和“沈大小姐”对坐而食。 等吃了个半饱,时景才放慢进食速度:“那批流民匪寇,要尽快清剿。” 历史上很多穷苦百姓被逼落草为寇。 但他们即便抢劫,也还是遵循基本的道义,最喜欢打出的旗帜也是劫富济贫。 像是这种恃强凌弱,专门抢流民的,那就是纯粹的恶,没有丝毫道义仁心可言,也就不用有任何姑息。 “沈大小姐”点头: “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摸底了。他们走不了多远,最迟明天,就能将他们逮回来。” “嗯,那就好。” 两人的对话就像是老夫老妻,言简意赅。 说完,就没再聊其他,专心吃饭,然后洗漱,各自回自己的马车睡觉。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香炉里升起缕缕淡雅清爽的烟气。 柳玉竹单手撑头侧躺着,另一只手手指在曲起的膝盖上轻敲。 被他悄悄锁定的那两道气息几乎同时消失的时候,他缓缓睁开了眼。 看来人间又多了一个人间走无常。 阎王小儿不会以为弄几个走无常,就能将他们找出来吧? “主上,洛阳传来消息了。” 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马车旁,低声禀报着。 “拿来。” 一个被蜡封住的小竹筒从车窗递了进来。 柳玉竹拆开,里面塞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赵氏兄弟已离开洛阳,前往邺都。 很好,不枉他们这段时日,不断在那两兄弟耳边说卫氏父子的好话。 只要他们一到容衍军营,一切都可以开始了。 “派人继续跟着他们,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是。” “万鬼窟”(——原“不羡仙”),睡了一个白天的人相继醒来。 某个房间里,一个人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 忽然,半空中出现一个黑色旋涡,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跨出来。 一抬眸,两拨人便对上了眼。 玄夜看着那两个正在消失的黑色旋涡,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他是中午的时候发现床上两人不见的。 到处都没有人,可他也确定没有听见两人出去的动静。 他们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他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干脆便在屋子里等着两人。 没想到等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时景给了容衍一个眼神:你自己解释。 容衍:“你听说过走无常吗?” 玄夜:...... 好家伙,感情昨天这家伙还没交代全,又来了个走无常。 这人就非要跟阴间打交道吗? 等他们说完容衍这一新的“走无常”身份,时景才开口问道: “清扬道长醒了吗?” “还没......” 玄夜话音还未落,就听红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月大哥,清扬道长醒了!” 房门被推开,看见时景和容衍,红灵眼睛一亮,蹬蹬蹬跑到时景身边: “大师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时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走,我们去看看清扬道长,他怎么样了?还闹吗?” 第145章 祖传?你姓什么? “不闹了,就是......变得有些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哎呀,我说不清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清扬老道的房间。 时景看到人后,就知道红灵说得不对劲是什么情况了。 只见清扬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直挺挺的仰躺在床上。 双目无神,精气神萎靡。 看起来就不想活了。 “师伯?” 玄夜试探性叫了一声。 没有反应。 时景附身直接拿起他的手腕诊治起来。 气息平顺,看来已经无大碍了。 就是有些情志抑郁,看起来受的打击不轻。 “前辈,其实走火入魔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要是想治本呢,就趁早将心魔找出来,除了。 就是暂时除不了也没关系,我还有治标的法子,保证你不会病发时出去随便伤人。” 或许是时景的话直击了清扬老道的内心,他终于有反应了。 眼珠子动了动,直勾勾的看向时景:“昨晚,是你给我治的?” 时景点头:“是。”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怎么会知道如何治疗走火入魔?” “唔......祖传?” 时景有些苦恼的歪头。 清扬老头儿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的面容:“祖传?你姓什么?” “时。” 时景挑眉,难不成他还能知道? 他家族谱很长很久远,据说最早能追溯到先秦之前。 只可惜,在近现代那段动荡时期,丢失了不少。 到他手上的,还是长辈们凭记忆补全的。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平行世界的这个时代会不会有他家老祖宗。 也不知道老祖宗叫什么,住在哪里,有没有名望。 “时?” 这个姓有些耳熟,清扬老头儿敛眉沉思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你就是红灵那小子说得针法很好的军医?” 时景看了一眼红灵,这小子嘴上这么没把门吗? 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他的事情了,他还想低调一点呢。 清扬老头儿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他垂下眼眸,开始翻找沉积多年的记忆。 他一生痴迷医术,没来“万鬼窟”、呸! 没来“不羡仙”隐居之前,为了寻访名医和奇药,他曾经一路向北,穿过冰原,到达极北的极昼之地。 也曾一路向南,探索过人迹罕至的极热森林。 也曾一路向东,寻觅传说中的仙山海岛。 也曾一路向西,见识过大漠的广袤无垠。 这一路又一路,他看过了许多不同的景色,找到了各种独特的药草,也认识了形形色色的医者。 可是,姓时的医者世家,还要会修行...... 忽而,他从犄角旮旯中找出一段模糊的记忆。 那次,他跟着去西域的商队,准备去看看西域之外的世界。 结果在沙漠遇到了沙尘暴。 他虽然是个修行者,但毕竟还没成仙,没强到能凌驾自然之力之上。 为了救回一个被风卷走的孩子,他也跟着被风卷走了。 再醒来,已经在另一支商队里了。 这是一支回鹘商队,刚从外面行商回来。 于是,他好不容易走出了那么远,又一路昏迷着被带了回来。 他记得商队里有个年轻的汉人大夫,很是受人尊敬。 那些回鹘人都叫他“史大夫”,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些回鹘人舌头捋不直,发错了音。 害的他也跟着那些回鹘人叫了一路的“史大夫”。 那位“时大夫”虽然年轻,但已经有极高的医术造诣。 他们一路相谈甚欢,“史大夫”说他家住陇西,约好了等他从西域游历回来,再经过陇西的时候,一定要去他家做客。 结果,等他从西域游历回来,找上门去才发现,“史大夫”已经举家搬往开封了。 他后来也去过开封,却没打听到从陇西迁来的姓“史”的人家。 之后,就彻底断了联系。 没记错的话那位“史大夫”叫...... “你可认识史、时止,时长卿?” 时景眉尾微动。 时长卿? 这名有些耳熟。 时家族谱太长,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不知凡几。 幼时他爷爷让他背,他一开始不耐烦,就专挑了几个成就特别高,经历特别曲折,或者名字特别的人去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名字都已模糊,但总有那么几个印象深刻的。 时止,时长卿就是其中之一。 最开始引起他注意的是“长卿”这个名字。 那时,他正学到一味药,叫“徐长卿”。 相似的名字,立即引起了他的好奇。 然后就先翻看了这位老祖的生平。 出生于唐末陇西,少聪慧,性叛逆,善用毒,喜欢以毒攻毒救人,因行事极端,惹出不少麻烦。 因此,他的人生经历看起来也特别精彩,就跟看冒险小说似的。 “如果你说的是那位擅用毒的时长卿的话,那我确实认识。” 听到时景说“擅用毒”三个字,清扬道长双眸霎时一亮,一骨碌爬起来。 他刚刚可没说“史大夫”擅长什么,这位小友却能脱口而出,可见是真认识。 “你是他的后辈?” 时景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是直系。” “无碍,无碍,你可知道长卿他现在住在何处?” 时景回想了一下他家的族谱:“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开封城外十里的一个村子里。” “村子里?”清扬老道一愣,随即猛拍大腿: “对啊!我光知道在开封城里找,怎么没想到往周边找找呢! 不过,他为什么住村子里? 可是因为他喜欢玩毒,所以为家族所不容?” 想到他的朋友竟然被家人排挤至此,他顿时心痛不已。 不知不觉,竟又有戾气滋生。 只是这戾气刚升起来,就被时景平淡的声音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哦,这倒不是。 我们一族向来不喜城中嘈杂,选定居地的时候,都是首选钟灵毓秀,土地肥沃之地。” 清扬老道:??? 钟灵毓秀他能理解。 “土地肥沃?”是什么意思? 第146章 几十年不联系的至交好友? “嗯,我们族中有长辈认为,天生地养的药材成长太慢了,而且有些还极稀少。 太耽误事了,所以他们一直在尝试人工培育一些既能快速生长,又不影响药效的新药材。 这才需要水美土丰之地。 前辈选中这处山谷,难道不是看中了这里四季如春,是极好的药材栽培地吗?” 清扬老道:....... 有些尴尬怎么办? 他只是看这里药材丰富,利于研究。 却从没想过要自己去栽培新药材。 “哈、哈哈,你说的对,我们做医者的不能总想捡现成,自己培育才是正道...... 咳,那什么,我听红灵那小子说,你们正好要去开封。 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带我一个呗!” “可以是可以,就是前辈能不能先将我弟弟身上的绳子收了?” 清扬老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被五花大绑的月白正一脸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 红灵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些红色的蛇莓果,一颗一颗喂到月白嘴边。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立时直起身子,嘴巴鼓动着看过来,红色的汁液将他整个嘴唇周边染红,看起来脏脏的。 清扬老道嫌弃的直皱眉:“这嘴巴贼毒的小鬼也是时家人?他不是姓月吗?” 月白咽下嘴里的果子,也不惯着老头儿,翻了个白眼,道: “谁说兄弟就要一个姓了? 老头儿,听到了没,快给我解开,我这胳膊要是废了,你还有什么脸去见你好朋友?” “你!” 清扬老道被气了个仰倒,抖着手指指着月白,转头冲时景告状: “看见了吗? 他就是这么将我气的走火入魔的!” 月白:!!! “臭老头儿!你别碰瓷儿啊! 你走火入魔,明明是你道心不坚,修行不够! 关小爷什么事?” 月白跳着脚闷头冲过来,凶巴巴的怼清扬老道,转头就可怜巴巴对时景道: “时大哥,你可别信他的话。 这老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最开始还骗我说自己是什么鬼医,他说他跟时前辈是好友,说不定也是骗你的呢! 谁知道,他找时前辈是不是想寻仇?” 清扬老道也跳脚了:“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谁寻仇,谁寻仇了! 我们明明是至交好友!” “呵!几十年不联系的至交好友?” 月白这一声冷笑,嘲讽直接拉满。 清扬老道瞬间红温。 眼见清扬老大都被气得发抖了,时景赶忙打圆场: “月白!别胡说! 前辈,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嘴上不饶人,心地还是善良的。” “善良? 呵呵,他就差没把我气死了!” 清扬老道一边摸着自己的胸口顺气,一边气哼哼。 “哼!” 月白不服气的想继续顶嘴,却被时景堵住了嘴巴。 “你看你把前辈气的,这要真气出个好歹来,还要我出手救治,所以,你乖点......” 一听会给时景添麻烦,月白终于乖乖闭嘴了。 清扬老道得意的又巴巴了一顿,才在时景的再三请求下,将月白身上的绳子收了回去。 月白活动着被绑久了,有些生硬的两条胳膊,冲着时景撒娇: “时大哥,我饿了。” 红灵跟着点点小脑袋:“我也饿了。” 那些小野果味道虽然不错,但一点儿也不顶饿。 “知道了,早知道你们会饿,给你们带吃的了。” 时景略有些嫌弃的推开了他黏黏糊糊的身子。 “吃的?!” 清扬老道眼前一亮,技开月白,凑到时景面前,笑成了一朵菊花样: “有没有烧鸡?” 月白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 “烧鸡,烧鸡,就知道烧鸡,八辈子没吃过烧鸡吗?” 他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人耳力都不差,将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眼见清扬老道的脸又沉了下来,时景赶忙将人拉到桌边坐下: “有!不仅有烧鸡,还有烤肉和鱼......” 时景说着,一样一样的往外掏着食物。 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饭菜还冒着热气,香气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清扬老头不自觉地抽抽鼻子,一双眼睛却落在时景的手上,试图寻找到他拿出东西的地方。 时景也任他看。 骚包阎王给他的储物戒的确是上等货,炼化认主后,竟然直接绑定了他的神魂。 若不是他特意控制,平日里并不会显现出来。 “好香啊~大师兄,你哪弄来的?” 红灵瞅着鼻子,不断咽口水,手上的筷子已经迫不及待,就等着时景一声令下开饭了。 “下午的时候,我让商队的厨子特意做的,都别看着了,快来吃吧!” “来了!” 饿极了的几人也不客气立即开吃。 时景和容衍都吃过了,所以并没有上桌,在旁边的小几旁边对坐着,泡了一壶茶,慢悠悠的喝着。 几口茶下肚后,容衍才问道: “你之前说的秘密仓库是怎么回事?” 时景放下茶杯道: “正想跟你说这个事。 你觉得万溪山上的郑家怎么样?” 容衍:“看起来不怎么正派。 我经商多年,对各世家商贾的财富来源也算了解。 但这个郑家,不显山不露水,只知道是一方巨富,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富的。” 时景手指轻敲茶几: “财富来源不明,看来是非法收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啊! 明日就是月圆之夜,我们要不要趁机去......借点粮食?” 容衍挑眉:“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时景笑的狡黠:“你就说这主意好不好吧!” 容衍:“可以一试试。 只是东平城外的流民还是需要官府出面安顿一下。 不然,骤然少了郑家的粥铺,怕流民们生乱。” 时景懊恼的一拍脑门儿。 他光想着劫富济贫,没把东平城外也有流民嗷嗷待哺这事给忘了。 “这倒是我的疏忽,实在不行,也不逮着郑氏一头羊薅。 反正到邢州还有一段距离,沿途总能找着几头肥羊。” 时景有些愧疚,他还是思虑不太周全了一些。 没想到,容衍竟然连问都不问就同意了他的建议。 时景看向容衍,目光有些复杂:“你就不担心,我其实没有办法解决粮食缺口,只是在狂骗你先拿出粮食救人?” 第147章 你知道借命吗? “嗯,不担心。阿景不必为粮食的事多担忧。” 容衍笑着安慰她:“即便你真的没法子,我也有其他办法。” 时景不解:“你有办法?那你为何还要跟柳玉竹和皓日法王要粮食?” 想到那两人,容衍眸色沉了沉: “我怀疑,他们这些粮食是要走私到敌国。” “走私?辽国?” “不一定。只是辽的可能性最大。” “啧啧,真是哪个朝代都不缺卖国贼啊~” 时景感叹了一句,心中却在琢磨这两股势力是“外来势力”的可能性。 “你们要去万溪山?” 清扬老道吃饱喝足,舔着肚子,走过来,在时景旁边坐下。 时景给他倒了一杯茶: “是,前辈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对沈家别院可有所了解? 那沈家家主是否也是......修行中人?” “你是想问是不是邪修吧?” 清扬老道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时景笑:“前辈慧眼。” “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 虽然,沈家那老小子很有眼色的没来招惹我。 但他每个月都在那座山头上捣鼓些什么,我也是知道点的。” 时景眼前一亮:“哦?前辈知道?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清扬老道向后靠到椅背上,眯起双眼:“你知道借命吗?” “借命?”时景眯起眼:“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借财、借运、借命,并列为现代邪修敛财三大法宝。 人拥有的财富越多,身处的地位越高,欲望也往往越强。 如果通过自身努力怎么也满足不了愈发高昂的欲望,他们就会走上“邪路”。 尤其是娱乐圈,这种情况格外多。 所以观众们才会经常发现某个人莫名其妙的突然爆红,然后没几年就塌房,迅速陨落,最终销声匿迹。 这些人,有的是被对家请来的“高人”搞了。 有些则是被国家特殊部门发现处理掉了。 他曾经也帮着国家部门处理了不少。 所以,他简直不要太了解。 清扬老头儿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每月月圆之夜,阴气最盛,正气最弱之时,郑家那老小子都会借助阵法,从那些前来应选的人身上借走一部分命。 你以为他真是什么大善人吗? 只要凭户籍更贴就能白领钱?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世上讲究的是有得必有失,有借必有还! 那些钱就是他给那些人的买“命”钱! 通过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告知天地他们的交易。 若他们没提出反对,或者被诱骗着说了同意,天地便默认交易达成。” 容衍蹙眉:“这不是蒙蔽天机吗?” 清扬老头儿看他: “不错,就是在蒙蔽天机。 几乎所有的邪术都是以蒙蔽天机的方式进行。” 玄夜:“那我们现在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天道感应到了,是不是可以制止?” 清扬老道摇头: “天道不是人,没有人的情感,祂的运行是规则所致。 只要是在规则范围内行事,祂即便知道也没有办法。” 其他人听得迷糊,时景却理解。 这就跟游戏卡bug是一样的,人类最擅长干这事。 现代社会,无论多严明的法律,都有人能找出bug。 何况这是个新生的世界,规则本就不太完善,天道看起来也稚嫩的很。 所以那些界外之人才能卡着bug进来。 玄夜不解:“师伯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 清扬老道转头看他: “为何要阻止? 那郑家老小子虽然行了邪修之事,却也是为了救他儿子。 况且,他每次借的都不多,给的报酬也算丰厚。 一个月寿命换足够一家人一年生活的钱财。 如果你是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你会怎么选?” 怎么选? 都快活不下去了,那自然是连性命都可以卖,更何况区区一个月寿命。 在这个乱世,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众人瞬间就懂了。 “所以,如果天道真的算起来,他最后可能还能结余一些救人的功德。 我要是去把他给一掌劈了,天道规则不仅不会记我的功,反而要扣我的德。 你说,你还要去管吗?” 这还管啥啊! 人家虽然“诓人”了,但也确实“救人”了。 就像清扬老道说的,你自以为斩妖除魔是替天行道。 但其实呢? 受“妖魔”恩惠的人仇恨你,连天道可能都不待见你。 所以,修行路上,“自以为是”最要不得。 见大家都沉默了,陷入自己沉思的模样,红灵挠了挠头: “所以,月圆之夜,我们还去万溪山吗?” 时景抬头,斩钉截铁道:“去!” 他这个人虽然听劝,但还信奉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无论事实是怎样的,都要经过实际调查后再做出判断。 六月十五,天清气朗。 一大早,三三两两的人便结伴开始爬万溪山。 矮瘦男人和高壮男人也神情紧张的,紧紧跟在前面三个男人身后。 那天晚上,他们“见鬼”之后,第二天早上,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万溪山脚下。 他们醒来后,浑身汗毛瞬间就立起来了! 果然,还是见鬼了!! 屁滚尿流的下山,这次是大白天,他们顺利回了家。 在家战战兢兢躲了两日,见没被缠上,才稍稍放心。 眼看着月圆之夜将近,看着家中嗷嗷待哺的爹娘和弟妹。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壮着胆子,再来一次万溪山。 毕竟,他们之前得到的只是几个铜板,那是小头儿。 大头儿还是要等月圆之夜,见过郑老爷之后。 沿路碰见不少跟他们一样目的的人,他们顿生欢喜,挑了三个人高马大,一看就很足的人跟着,瞬间安心的许多。 听说,鬼都怕阳气。 现在阳气保证足! 等到了山顶,郑家别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二十几人。 矮瘦男子双手撑着膝盖,呼呼直喘气。 前面那三位大哥腿也忒长了,他们迈一步,顶他两步。 为了不被落下,他这一路可是拼了命的小跑着的! “六、六猴儿,你快、快看,那几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后背忽而被人猛烈又急促的拍着,矮瘦男子膝盖一软,眼一翻,差点没厥过去。 求生本能让他挣扎着,就地一滚,躲开了高壮男子的攻击范围。 喘匀气后,他立即恼怒道:“你想拍死我啊!” 第148章 你这一脸蜡黄,该不会有病吧? “不是,你看那边!” 高壮男子脸色有些诡异的指着靠近郑家别院大门的地方。 矮瘦男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看清那几人容貌的时候,脸色瞬间惨白! 又、又见鬼了!!? 红灵正转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那些被骗来卖“命”的人。 感觉到落在身上的强烈视线,他猛的一转头,就看见两个“熟人”。 他脸上立即挂上大大的笑容,热情洋溢的冲矮瘦男子和高壮男子招手。 矮瘦男子:=????=????(●???● |||)!!! 高壮男子:(,,#?Д?) !!! 被“小鬼儿”认出来了,他们要不要跑? 那“小鬼儿”转头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另外几只“鬼”也转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_(owo?ゝ∠)_!!! 身上血液瞬间冰凉! 完了,真被鬼缠上了! 高壮男子抖抖嗦嗦蹲下,像个鹌鹑一样凑到矮瘦男子身边: “猴、猴儿,我们要不要跑?” 矮瘦男子张嘴就想说跑,可是想想那马上到手的二十两银子,到嘴的话就拐了个弯: “跑......什么跑,被鬼缠上是死,饿死也是死,要是死我一个,能让全家吃饱饭,那、那死就死吧!” 说到最后,矮瘦男子已经挺直了胸膛,一派马上就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高壮男子满目敬佩的仰头看着他,这一刻,他第一次感觉这小矮子朋友,好高大哦! 他长这么大个,可不能怂:“那我也不跑!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矮瘦男子激昂的情绪一顿,转头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倒也不必。” 他虽然还没有娶媳妇,但也不想跟个男人过。 “要的,要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了,过命的兄弟!” 高壮男子“深情款款”的抓起矮瘦男子的手,使劲握了握。 矮瘦男子:....... 鸡皮疙瘩从两人相握的手,迅速向全身蔓延。 他触电般抽出手,背在身后,眼神乱瞟。 扫过某一处时,眼神瞬间一凝。 “你看,他们脚下的是不是......影子?” 高壮男子顺着他眼神看去,也是一愣: “对啊,他们都有影子。这意思是......”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们是人!” 瞬间,那天晚上的记忆又回来了。 那个小孩儿那天晚上就说过,他们不是鬼。 原来不是幻觉吗? 那他们早上为什么会在万溪山山脚下醒来? 算了,只要他们是人,这些就已经不重要了! 是人好啊,是人就意味着,他们不会被鬼弄死了。 “吱呀~” 悠长的门扉活动声响起,紧闭的郑家大门终于打开了。 一身黑衣的健硕青年从里面走出来,看了周围一圈人,眸中闪过满意之色。 这次来得人比之前多了一倍。 看来,这段时日的粥没有白施。 “诸位好,我是郑家别院的管家牧野。 让各位久等了! 我们家老爷已经在内堂备好茶点,静待各位大驾。 请随我来吧!” 郑家和善的态度让大部分人心中紧张都消了几分,对郑家的印象也更好了。 在郑家下人的指挥下,顺利分成分成两队。 之前已经来过,验过户籍庚帖的站左边。 今天刚来,还没验过户籍庚帖的站右边。 两队长度差不多,但左边的队伍只需要简单复验一下就可进去,不必像右边队伍一样详细询问来历,所以速度很快。 时景几人排在队伍中间。 等左边最后一个人进去,才轮到他们。 “叫什么?” “王久屋。” “从哪来,到哪去?” “从邺都来,要去开封。” “邺都?没听说邺都也遭灾了啊?” “哦,是没遭灾,但是投奔亲戚途中,被抢走了全部身家。” “.......” 一问一答,时景回答的真诚又老实。 检查户籍的那个侍卫,看着他蜡黄的脸犹豫了一下才道: “你这一脸蜡黄,该不会有病吧?” 可别死在他们郑家别院。 处理尸体很麻烦的。 “没有!绝对没有!” 时景胸脯拍的“邦邦”响: “你看我都没咳嗽的,就是长时间没吃饱,这才脸色蜡黄。” “行,那你进去吧!” 侍卫见他那么锤自己都还跟没事人似的,就相信了他的说辞,将人放了进去。 时景一踏入大门,就感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不是山中那种自然的冰凉,而是那种能渗入神魂的阴凉。 他没有急着往里走,往太阳底下站了站,等着小伙伴们。 下一个进来的是“王水行”,也就是又披了一层马甲的容衍。 他们几人的假户籍都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全是王家人。 容衍缓步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 看起来空旷的院子,其实藏了不少人。 又等了一会儿,玄夜、月白、红灵相继进来了。 至于清扬老道....... 他因为年纪太大,不符合他们的用人需求,被一百个铜板打发走了。 时景几人互相看了看,眸中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你要等的人都到了吧?跟我走吧!” 给时景领路的侍卫倒是个好脾气,一直陪他等着。 “多谢侍卫大哥宽宥,我们人已经齐了,还请侍卫大哥前面领路。” 穿过各色石子铺就得前庭,几人被带到了一个客厅。 客厅外面站了两个侍卫。 “你们一个个进去。” “我先去。” 这次容衍抢在了前面。 将手中的庚帖交给侍卫,侍卫就领着他向里面走去。 客厅很大,最稀奇的是,整个客厅呈圆形。 中间是一个两层的圆形高台,中间摆了豪华的桌案。 郑家家主——郑克术,此刻正坐在桌案后面,笑容可掬的看着容衍。 “见过郑老爷。” “这位小友快快起身,远道而来,辛苦了!” “不敢,不敢,鄙人哪堪与郑老爷称友?” “来者是客,我叫你声小友,又有何不可? 小友不必拘谨,我们随便聊几句。” 接下来,容衍被邀请踏上高台,与郑克术面对面坐着。 “小友,请喝茶。” 郑克术平易近人的亲自给容衍倒了一杯茶。 容衍受宠若惊的接过,白玉温润的茶杯刚一入手,手就一抖。 淡绿色的茶汤荡漾开来,有一瞬间,容衍觉得这不是一碗茶,而是深山之中深不见底的深潭。 第149章 这茶杯....... 容衍心神只恍惚了一瞬,但面上却一副迷糊的样子:“这茶杯.......” “茶杯怎么了?” 郑克术笑得慈祥,声音更是温和,就好像家里一个疼爱小辈的长辈。 容衍抿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这茶杯......真好看,给、给我这种人用,可惜了。” “不可惜,茶杯也就是个物件而已,谁用不是用? 尝尝,这茶是山中新采的春茶,去乏解渴。” “好、好,多谢郑老爷。” 容衍垂头,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立即双眸一亮道:“果然好茶。” “好茶你就多喝点。” 郑克术爷笑眯眯的端起茶杯,也轻啜了一口。 “哎,好。” 容衍一小口一小口珍惜的喝着杯中的茶。 很快,他脸颊上就晕起两团红云。 等对面的人瞳孔微微扩散,看起来有些微醺的时候,郑可术终于再次开口了: “小友能再告诉我一遍你的生辰八字吗? 老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一时想不起来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出生于.......” 容衍猛点头,然后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生平都给秃噜了出来。 郑克术一直含笑倾听着,等他说无可说,开始重复之前的话了,他才制止道: “嗯,好,老夫都知道了,小友请去下面就座。” 说完,他瞟了一眼旁边的侍卫,那侍卫就上前来搀扶着容衍起身。 走下高台,朝一个方位走去。 高台下的桌案设计的也很有特色。 不是规规整整的摆设,或交错,或并排,或对齐,众星拱月一般,围着高台摆了满满当当一圈。 容衍被安排在郑克术后背所对的方位,正好面对着大门口。 侍卫扶着容衍坐下,他单手支在桌案上撑着头,做头晕状。 侍卫也没说什么,确定他没有大碍后,就离开了。 等侍卫的脚步声走远,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之前混沌的目光已十足清明。 他还以为对方会诱导他说出自愿交换什么的话。 结果没想到,郑克术又是下药又是下术的,竟然是为了最后再确定一遍他所有信息的真实性。 难不成这笑面虎老头儿还真良心未泯? 下一个进来的是时景。 进门一抬头,就看见容衍在隐晦的给他使眼色。 时景心中瞬间又提高几分警惕。 相同的流程,时景一握上茶杯,也瞬间察觉出了异样。 也知道容衍给他使眼色是什么意思了。 论做戏,他自然也不在话下,顺利过关后。 他被领着坐到了容衍隔壁的隔壁。 中间隔着大片扇形区域,让他们只能遥遥相望,以眼神交流。 不过周围有侍卫看着,连眼神交流都不能有太多。 再接下来是月白和红灵,这两人说起来不能算真正的人。 所以郑克术那些东西对他们都没用。 两人顺利过关。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两人也被分开了。 一个坐在容衍对面,一个坐在时景对面。 最后进来的是玄夜。 容衍照旧给他使眼色,他们两人默契非凡。 一个眼神,玄夜就知道事情有异。 因此也提高警惕,自然也瞬间就发现了那杯茶的不同。 顺利过关后,他被领着坐到了容衍和时景中间那片空白的区域。 此时,先前进来的那些人终于回过了劲儿。 开始交头接耳的说话。 时景几人没有立即加入,仍做迷糊状。 耳朵却是高高竖起来,听他们说话。 刚听了没几句,就听高台上传来一阵嘈杂。 第150章 小友,那烧鸡给我留点儿 “来人,将他拉下去!竟骗到老夫头上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霎时,两个侍卫立即上前,拖着一脸傻笑的人离开。 “发生什么了?” “你没听见吗?郑老爷说,那人骗他。” “难不成是拿了别人的身份庚帖?” “很有可能。” “哼!自己天生没有那个命,就别来丢人现眼了!” “就是,差一点就让他混进来了。” “......” 这些人的认知很明确,他们是来应选郑家夫婿的。 别看他们现在同仇敌忾。 那是因为,现在竞争者能少一个是一个。 还能给郑家人表表忠心,增加点好印象。 等剩下最后几个人,你看他们撕吧不撕吧? 这人似乎是个打头的,后面连续四五个人都被郑克术试出来,用了假信息。 等所有人都喝了郑克术一杯茶,圆台下面几乎都坐满了。 当然,是几乎,零散的还是空了几个位子。 郑克术环视了圆台下方一圈,双眸不悦的微微眯起。 没想到这次弄假的人会这么多。 他冲旁边的侍卫勾了勾手指,侍卫凑近弯腰,侧耳倾听。 郑克术低声耳语了几句。 侍卫下去不久后,带了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进来。 家丁们被一个个塞到空缺的位置。 “好了,诸位,折腾了这么久,想必大家都饿了吧? 厨下已经准备好酒菜,大家先凑合着吃两口。” 郑克术又挂上“善心”大老爷的笑,跟众人说了几句后,他就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等他离开,年轻婢女们用托盘端着各种美食鱼贯而入。 霎时,美妙的食物香味飘满了整个客厅。 “咕咚!” “吸溜!” “咕噜噜!” 饿着肚子的众人几乎是瞬间就被香气俘虏了。 等食物摆到面前,一个个也都不装了,直接上手。 反正他们未来老丈人也已经离开了。 连那些侍卫都撤到了外边。 没人看,他们装给谁看? 时景按个菜检查过,并没有问题。 给小伙伴们一个肯定的眼神后,他就拿起了筷子。 刚夹了一筷子小青菜,就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友,小友,那烧鸡给我留点儿,太香了,吸溜!” 烧鸡? 清扬老头儿不说,他还没注意。 一说,他才发现,那道一直萦绕在鼻尖,细密又绵长的香味,竟然是离他最远的那盘烧鸡发出来的。 咽下嘴里脆嫩的小青菜,他筷子伸向了那盘烧鸡。 筷子尖轻轻一戳,毫无阻碍就戳进了进去。 一股滚烫的金黄汁液瞬间流了出来。 就跟戳破了什么封印似的,更霸道的香味瞬间爆裂开来。 “咕咚!” 巨大的吞咽声,几乎就在耳边。 时景夹鸡腿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用筷子将整个鸡腿戳了下来。 颤巍巍的夹到身前。 然后一个手抖,“哎呀”一声, 一个大鸡腿就“不小心”的掉到了桌子底下。 “嘿嘿,小友,谢了! 吸溜!吧唧吧唧! 真香! 比我想的还香!” 咀嚼声从桌子底下响起。 得亏周围的人都埋头苦吃着,发出的声音都大同小异,这才没发现这里的异样。 时景也没亏着自己,又夹起了另一个鸡腿。 一入嘴,他双眸顿时一亮。 跟他以为的入口即烂的口感不一样, 肌肉很嫩,却还带了几分嚼劲。 就是这几分嚼劲,却让鸡肉的香味能更好的发散出来。 毫不意外的,时景也沦陷在了烧鸡的魅力下。 只是一个鸡腿还没吃完,桌子底下的裤腿便被扯了扯。 与此同时,耳边又想起清扬老道的声音: “小友,再来点烧鸡呗,嘿嘿。” 时景咀嚼的动作一顿,打量了一下那缺了两条腿的鸡。 “哎呀!” 时景手一抖,又一大块鸡肉不小心掉到了桌子底下。 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肌肉落地之前,飞快的接住,缩回了桌子底下。 看清手里的“鸡肉”,清扬老头儿脸上的笑一僵,脱口而出: “怎么是脖子和头?” 时景不吭声,装作没听见,将整盘鸡都端到了自己面前,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听着头顶“吧唧吧唧”咀嚼的声音,小老头儿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鼓了鼓脸颊,看着手中长长的鸡脖子加上面的脑袋。 “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他不挑食,有的吃就行。 不过吃完后,他就没再待在时景桌下了。 眼尖的发现玄夜桌子上的烧鸡还没动,他双眸瞬间亮的像两个小灯泡。 贴着时景友情提供的隐身符,一溜小跑跑到玄夜桌子底下,传音扯裤腿,饿饿饭饭一条龙。 成功讨得一整只烧鸡,老头儿美的见牙不见眼。 正吃着,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跑来。 清扬老头儿咀嚼的动作一顿。 “玄哥,你烧鸡吃不......咦?你烧鸡这么快吃完了?” 红灵来时怀着的希望多大,现在看着空荡荡的烧鸡盘子,失望就有多大。 玄夜大哥不是不喜欢吃肉吗? 月白慢了他一步,边啃着一个鸡翅,边晃晃悠悠往这边走。 刚走进就听玄夜说:“这烧鸡有这么好吃吗?” “好吃!可太好吃了!那晚、”红灵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含糊道: “我就是闻见这个香味才......可惜了了。” 为了躲避灵犬的追踪,将这么美味的两只烧鸡扔出去了。 现在想想,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月白赞同的点点头。 怪不得那天那个侍卫惦记,原来是这等美味。 唔...... 等会要不要去厨房看看,多打包几只? 其实,一锅端也不是不行? 见这里没有可蹭的,他继续往前,朝时景走去。 他的鸡还剩了一半。 “哥~” 他甜腻腻的一个字刚喊出口,就见时景端着盘子侧转了身子。 月白:...... “哥~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好兄弟不是应该有福同享吗?” 幽幽怨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景充耳不闻,埋头干鸡。 好兄弟也不能影响他干饭! 尤其是这么难得一见的美食。 眼瞅着最后时景要朝最后一只鸡翅下手了,月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头上去就“啊呜”,啃了一口。 有洁癖的时景:....... 看着那哥沾满了口水的牙印,瞬间没了胃口。 “罢了罢了,给你!” 时景没好气的将剩下的半拉烧鸡塞进月白怀里,转头拿起桌上的温热手帕开始擦手。 “月哥,给我留点!” 红灵从后面扑上来,生生抢走了一块鸡胸。 眼见本来就不多的鸡肉瞬间少了一大块,月白心疼的拔腿就跑。 红灵立即追了上去,试图再从他嘴里抠出一点鸡肉。 眼看着两小只打打闹闹着走远,时景无奈摇头一笑,垂头继续擦手上的油污。 “给你。” 手刚擦干净,眼前就多了盘几乎没动的烧鸡。 抬头看去,就见容衍正站在他身前。 “坐下,一起吃。” “好。” “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玄夜也慢步走过来,没用时景招呼已经自觉地坐了下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就落单了。 但,他绝不默不作声的向命运妥协。 一句话,别想孤立他! 三人行坐在一起,慢条斯理的吃鸡。 边吃边聊天。 但也不太突兀,因为此时其他相熟的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 大部分都是在感叹烧鸡太好吃了。 好吃的让人恨不得将舌头吞下去。 甚至有人夸张的说,要是能再给他一只烧鸡,让他减寿十年他都愿意。 时景心中一动,垂头仔细打量手中的烧鸡。 他自认在现代社会也吃过不少顶尖美食,甚至还有厨修做的灵食。 这鸡,虽然仍在“凡鸡”范畴里,但隐隐竟已经触碰到了灵食分门槛。 看来,后厨里有“能”人。 膳时过半,就听一声嘹亮的笛声骤然炸响。 众人视线被吸引过去,就见中央圆台上缓缓升起,上面站了一队摆着各种姿势的舞姬。 舞姬梳着高高又飘逸的发髻,身上衣着清凉,彩带飘飘,但却没有丝毫没有轻飘淫靡之气,反而透着几分不容亵渎的庄严和仙气。 就像是莫高窟上的描绘的飞天仙女儿。 圆台下的人都看呆了。 嘴巴不自觉的张开,睁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圆台之上。 圆台停稳后,笛声骤停,然后混合着不同乐器的乐声响起。 时景寻声看去,发现下层圆台四周不知何时坐了十几个乐师。 此时正激情弹奏着,舞台上的飞天仙女们瞬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起来。 乐声激昂处,飞天仙女们竟然脚一蹬,瞬间就离了高台。 “喝!” 没见过世面的看客们瞬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151章 好兄弟不是应该有福同享吗? 乐声也应景似的,戛然而止。 然而,飞天仙女们轰然落地,摔成一滩肉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她们就跟真的仙女们似的漂浮在空中,以嫦娥奔月的姿势在空中自由徜徉着。 “(⊙o⊙)啊!” 看客们的眼睛瞪的更圆了。 有些甚至神情都有些恍惚了,似乎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幻觉。 更加飘渺的空灵乐声响起,若有若无,飘飘荡荡,却让人瞬间感觉仿若到了仙界,成了仙人,此刻正在看仙女们的表演。 飞天仙女们飞到尽头,然后优雅轻盈的转身。 脚尖一点,再次轻飘飘的向高台上飘去。 不过这次,她们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小荷包。 随着她们的飘动,闪着五彩光芒的细粉从荷包里洋洋洒洒的落下。 瞬间,仙女们脚下彷佛踩着五彩仙雾,整个场景看起来更加如梦似幻了。 五彩粉末从空中落下,落到下面人的脸上。 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有人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几口。 “好甜!” “好香!” 此起彼伏的小小惊呼声响起。 时景在她们开始撒粉的时候,就瞬间屏住了呼吸。 容衍和玄夜经验吩咐,自然也没吸进去。 反倒是月白和红灵仗着“不是人”肆无忌惮了些。 红灵伸出手,接了薄薄一层五彩粉末。 “这是什么?” 听到旁边人说香甜,他便也伸出一根手指沾了点粉末,往嘴中放去。 时景余光瞟到,连忙去拍他的手。 然而,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红灵捂着后脑勺痛呼出声。 然后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时景。 这还是恩人第一次这么亲昵的”拍“他呢! 总见他这么拍月白,轮到他就是客客气气的摸脑袋。 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跟月白不一样,所以才一直乖乖巧巧的。 没想到今天竟然得到了同等待遇。 感觉还怪不赖的,嘿嘿...... ”傻笑什么呢?” 该不会真有毒吧? 时景冷着张脸,一把拉起红灵的手腕把起脉了。 按了两下没把到脉,才想起来这是个假壳子,并不是真正的人体,自然也不会有脉搏。 不过魂体也有魂体的检查办法。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悄悄探出一丝灵力进入红灵体内。 灵力一入体,红灵就是一个哆嗦。 他本是多个灵魂碎片的结合体,魂体上布满了不规则的细密裂缝。 时景的木系灵力带着纯粹的生生之气,经过那些细密裂缝的时候,又麻又痒,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 外在反应就是,红灵身体东扭扭西扭扭,试图逃离。 “老实点,身上招虱子了!?” 背上又挨了一巴掌。 红灵咬着牙不动了,内心小人却在咬着小手绢又哭又笑:呜呜,这就是打是亲,骂是爱吗? 时景仔细探查了一番,没发现问题,就将灵力退了回来。 “有问题吗?”容衍低声耳语。 时景摇摇头:“暂时没发现不对。” “嘿嘿,小子,你是不是没有好好跟你家长辈学习?” 耳边突然响起清扬老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时景挑眉,不久前还是“小友”,这会儿就成“小子”了? 为了一只烧鸡,至于吗? 清扬老道表示:至于! 时景传音回去:“前辈知道这是什么?” “自然知道。 此粉用到的主要药材,名为乌羽仙。 是一种比曼陀罗致幻作用还强的植物。 说起来,这东西还是长卿带回来的。 他走的比我远。 他说,越过西域再往西,还有大大小小许多国家。 到达尽头后,他坐船出海,发现几座小岛。 正在他准备返航的时候,他发现了大一片新土地。 那是一片极寒之地。 倘若他没有修为护体,怕是早就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他以为那是一片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 但那里却神奇的生长着许许多多看起来不起眼,却生命力格外坚韧的植物。 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 他好奇的探索着,然后,越往南走,发现气温越暖。 直到又走到了那片土地的最南端。 一望无际的大海,阻了他继续探索的道路。 因为那片土地上住的竟然全是未开化的土人。 他们只会使用简单的工具,以采集和打猎为生。 不会造船,也无法交流。 但是长卿发现,他们闲暇时喜欢聚众吃一种肉嘟嘟的带刺植物。 吃完之后就会神情兴奋,又唱又跳,还聚众滥......” 清扬老道说着,飘了一眼眼神纯真,正仰着小脑袋兴致勃勃看着他的红灵,将“滥”后面的字咽了回去。 “咳咳,总之,看起来就跟人中了曼陀罗的症状一样。 不,应该说是比曼陀罗毒性更大一些。 他那人对新药材,总有种不畏死的疯劲。 竟然直接就亲身试药了。 第二天醒来后,他发现,服药后那种轻飘飘仿若升仙的记忆还在,却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这就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好似昨晚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进入了仙境。 意志坚定如他,都会如此,更不用说凡人。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发现了这种植物。” 时景:“前辈就不怀疑,是你好友将这种药散布出去的?” “不会!”清扬老道斩钉截铁道: “他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虽用毒,行的却是“医道”。 他研究曼陀罗、乌羽仙这种迷幻药,也是为了治病救人。” 时景倒是不怀疑,这些药物用好了,确实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 但...... 一旦为邪魔歪道利用,造成的危害也极为巨大。 “那前辈以为, 郑克术利用乌羽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左不过就是让他们在仙气飘飘中,无意识做出一些事,说出一些话了。” 清扬老道话音刚落,就听缥缈的乐声一变。 带上了几分诱惑和邪气。 不知何时重新回到高台上飞天仙女们,气质也随之一变。 第152章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端庄高贵的天上仙,眼波流转间,迅速变为引人堕落的魔女。 魔女红唇轻启,似情人间的爱语般,轻柔又暧昧。 霎时,圆台下的人眼睛都直了。 双目中只有那曼妙的身影,两耳边是酥酥麻麻的软语。 时景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才将忽然出现的恍惚感压下。 心下不由一紧,他虽然没有吸入那些粉末。 但皮肤却不小心接触了许多。 仅仅是接触就有这么大药效,可想而知,那些吸入或吃入的人会怎么样。 “你愿意吗?~~~愿意吗?~~~愿意吗?~~~” 耳边忽而想起女子蛊惑甜腻的声音。 愿意什么? 时景一边装着“瘾君子,一边心中猜测。 难道是他刚刚走神,错过重要信息了? 他传音问容衍,容衍也回以他一个茫然的眼神。 转头看向玄夜,发现他整个人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他瞳孔更加幽深,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瞳孔竟然是散的。 嘴角诡异的翘起又被强行压下。 就好像在强忍兴奋一般。 时景有些诧异。 在他的认识中,玄夜是个很谨慎的人,比容衍更加谨慎。 没想到他竟然会中招?!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时景更诧异了。 他竟然在看月白? 而月白则兴致勃勃的在看着周围人的千姿百态。 鬼哭狼嚎的,手舞足蹈的,仰天大笑的,追着人要抱抱的,噘着嘴要亲亲的,撅屁股蹲地上cos鸵鸟的,还有蹲墙角装蘑菇的...... 不一而足。 忽而,一个人满脸痴迷的向高台走去,只是他脚步踉跄,撞上了月白的半边身子。 猝不及防间,月白被撞了一个趔趄, 朝地上摔去。 在月白被撞的一瞬间,时景发现玄夜的表情变了。 充满杀意的狰狞! 不好! 时景来不及多想一把按住了玄夜的肩膀。 行动受阻,眼睁睁看着月白面朝下摔了个大的,玄夜猛的转头,不善的看着时景。 时景面无表情,垂在袖子里的手腕一翻,一枚金针便出现在他指尖。 在玄夜要动手反抗的时候,金光一闪,那枚银针便消失在了他后脖颈上的一处穴位。 玄夜行动一顿,然后眼睛缓缓闭上,身体向后仰倒。 容衍稳稳将他接住,看向时景问道: “他没事吧?” “重要了,我给他扎了一针,但愿能阻止这药继续侵蚀他的大脑。” 时景说完,视线转到玄夜的脸上,然后又转到月白脸上。 这两人...... 月白本来龇着大牙在乐,这一下被撞倒,大牙来不及收回去,结结实实撞到了地面上,啃了一口泥。 “呸呸呸!” 吐了几口泥,月白气呼呼的爬起来,攥着拳头就去追将他撞倒的人。 “你等等,撞了人连声抱歉都没有就想走?” 月白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然后一使劲,那人回过半边身子,露出一张狂热燥红的脸。 瞳孔散乱,里面是令人心悸的极度兴奋的光。 嘴里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涎水无意识的从嘴角流下,拉出长长一条..... “咦~” 月白嫌弃的皱眉,猛的收回手,猛退几步。 这人怎么回事? 几步路而已,他怎么成这副德行了? 那人却仿佛看见猎物的野兽般,鼻孔张大,快速翕动,喷出两道灼热的气息,嘴里喊道:“美人,美人,快来给我抱抱!” 说着,他竟然完全转过身,朝月白扑去。 月白:...... “大哥,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美人!” 月白灵活的一扭身子,躲开了那人的熊抱。 心里不断吐槽着,他这次来可是也易了容的。 时氏独门手艺,保证一张“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大众的不能再大众。 就这竟然还被人惦记上了? 难不成,他看出了他的内秀。 那人却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模样,继续朝月白扑来。 时景解决完玄夜,一抬头就看见,月白跟一个深情癫狂的男人在表演“秦王绕柱走”。 红灵则坐在桌边,双手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嘿嘿笑出声。 时景叹口气,走上前,不着痕迹的在那人身上戳了一针。 瞬间,那人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僵住不动了。 时景示意月白赶紧走。 月白心有余悸的一路跑到容衍和玄夜身后,才探出一个小脑袋。 时景等人走后,才将金针收了回来。 那人神志似乎恢复了些许,在那不断拍着脑袋。 只不过没拍一会儿,就又恢复成之前的状态了。 时景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这药药性这般厉害吗? 放眼看去,高台之上,蛊惑人心的乐曲还在演奏着,妖冶诱人的舞蹈也还在继续。 而高台之下,几乎所有人都已癫狂。 月白转身走到容衍身边,道:“ 所有人都疯,我们冷静正常的就太过显眼了,拿出你的演技来,表演的时候到了!” 狂、燥、热! 整个客厅狂魔乱舞。 狂欢持续了很久,日暮西山的时候。 大部分人体力近乎消耗殆尽,只是神经上的兴奋还没退却,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不协调的扭动。 就像是丧尸。 时景一边扭曲的晃着身子,一边用眼神扫视四周。 玄夜趴在自己的桌案上,仍在昏迷中。 月白和红灵两个人来疯,蹦跶够了后,也都安静下来。 一个翘着二郎腿躺在桌子上,手在空中抓小人。 另一个则躺在桌案下面,抱着桌子腿呼呼睡得正香。 “有人来了。” 一直在他身后晃悠的容衍忽而撞了一下他的后背,传音道。 时景转头,就见一队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人,正从门口鱼贯而入。 他们目标明确,将离开座位发疯的人一个个提溜回自己的座位。 随后,手指在肩头轻轻一点,那些人就再也跳不起来。 只能僵直的坐在座位上。 时景并没有离开座位多远,闹腾的也不是很厉害。 黑袍人一来拉,他就顺从的坐到位子上。 肩头一麻,他就不晃了。 呼...... 终于能停一停了,装疯其实也挺累的。 微微转头,就见容衍已经提前将昏迷的玄夜弄到他自己位子上趴好了。 一个黑袍人走到玄夜身边,伸出手指在他脖颈处探了探,见还活着,就随手在他肩头点了一下。 还挺谨慎,时景心想。 而且,这身打扮,怎么总感觉有几分眼熟呢?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第153章 这是......中间商赚差价? 时景思索间,黑袍人已经将所有人都归位了。 然后,便退到后面,靠着墙根,分布均匀的站着。 高台之上仿佛不知疲倦的舞姬们,还有高台下面的乐师不知何时不见了。 “咳咳!” 细弱的咳嗽声门口传来。 时景几人不着痕迹的转眸看去。 就见一个病病歪歪的小公子出现在门口。 这般炎热的天气,他身上竟然还裹着狐裘。 一张憔悴的小脸上更是浮现青白之色,每呼出一口气就在空气中凝聚成一团白色的雾气。 他一副浑身无力的模样,被两个人搀扶着才能站稳。 搀扶他的人也是两张熟面孔。 一个是郑家别院的主人,郑克术。 一个则是侍卫首领兼郑克术t徒弟,牧野。 他们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爬上了高台。 高台上的桌案等一应物品也早已被人收走。 两人扶着郑天赐在圆台中央坐下。 郑克术摸摸郑天赐的后脑勺,心疼道: “赐儿,你且再忍忍,马上就不疼了啊......” 郑天赐虚弱了连话都说不出,只微微点了下头。 牧野没有说话,只握住郑天赐的手紧了紧,又不敢太紧,怕弄疼了他。 “好了,你们俩下去吧。” 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 “好,好,法师,小儿就交给您了。” 郑克术,点头哈腰笑的很卑微。 牧野给了郑天赐一个安抚的眼神,最终松开了他的手,跟郑克术一起下了高台,然后也贴着墙根站好。 高台之上,黑面人双手负在身后。 他没有看地上坐着的郑天赐,视线淡漠的在高台下扫视了一圈。 时景感觉一道有若实质的目光从头顶扫过。 后背不禁渗出冷汗。 他想起在哪见过类似的黑袍人了。 兰若寺,逼迫老槐树的那个黑袍人。 那人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眼前的黑袍人戴的是黑色面具。 但,细细看看,两个面具的纹路几乎如出一辙。 再加上,这熟悉的阴冷灵力...... 这两伙人十有八九是一伙的。 正好,上次让那个家伙跑了,这次他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天外来人”。 似是确认了,“祭品”们都已归位。 黑面人忽地脚尖一点,身体瞬间拔地而起,轻飘飘的漂浮在郑天赐上方。 一手拿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球,一手快速结印。 嘴唇快速翕动,无声念动着咒语。 时景只觉身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颤动,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恰在此时,黑面人暴喝一声:“阵起!” 瞬间,无数黑红色的藤蔓从地面钻出来。 他们灵活的仿若活物,如蛇一般缠上圆台下的众人。 时景没有挣扎,任由那些藤蔓缠到他身上。 然后,藤蔓的尖端猛地刺入他颈间的大动脉。 “咕咚!” 耳边吞咽血液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又令人毛骨悚然。 时景料定,它吸不了多久,至少吸不死人。 所以他没有反抗,但他也不会白白让自己损失那么多血。 所以除了第一口,剩下的他都以金针为引,换成了储物空间里收集的其他血液。 黑红色的藤蔓吸了几口似乎感觉出不对劲了,吸血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时景立即释放出一点儿木系灵力。 木系灵力对所有植物来说都极具吸引力,也极具迷惑性。 几口木灵气下去,黑红藤蔓成功被蛊惑了。 晕晕乎乎的绕着时景直转圈圈,跟小狗摇尾巴似的,希望他能再给它来点美味。 时景怕它动静太大,引来黑面人的注意,迅速安抚住了他。 眼角余光看去,每个人脖子上都戳了一根吸血的黑红藤蔓,但脸上却仍挂着迷醉的笑。 那场景有些诡异。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被吸血的瘦小汉子忽地面色惨白抽搐起来。 高台之上,漂浮在空中的黑面人才叫了停。 霎时,所有藤蔓都从血管中抽了出来。 它们没有立即离开,反而从尖端处挤出几滴绿色的汁液。 汁液一接触到伤口,仍在往外流血的血窟窿便肉眼可见的愈合。 直至皮肤光滑平整,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来!” 黑面人沉声又喝了一句。 那些黑红藤蔓便齐齐朝高台之上伸去。 负责时景的那根黑红藤蔓不舍的蹭了蹭才离开。 忽而,黑面人一只手按在了郑天赐头顶上。 另一只手则将水晶球高高举过了头顶。 黑红色的藤蔓将水晶球围成了一个圈,随后便吐出了丝丝缕缕的红色。 那红色不是血液,也不是气体,是一种比气体更浓稠,但又比血液更清透的东西。 这些红色物质一飘到水晶球附近便被吸了进去。 原本发着淡淡白光的水晶球瞬间被染上一抹红。 然后随着吸收的红色物质越多,水晶球也越红。 最后竟红的发黑。 与此同时,时景注意到,有一缕细微的更为纯粹的红色从水晶球里传到黑面人手心。 随后,从黑面人按在郑天赐头顶的另一只手上,传到了郑天赐身体里。 只不过,传到郑天赐身体里的那抹红已经淡了许多。 这是......中间商赚差价? 不过郑天赐青白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连微弱的气息都强劲不少。 月白看着那个有几分面善的少年好了起来,心下有些复杂。 既为他又能多活一段时间高兴,又觉得他这般靠吸食别人的生命而活有些悲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关注一个陌生人。 但那张脸,着实有些亲切。 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月白垂下脑袋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一会儿,黑红色的藤蔓再也吐不出什么了。 黑面人才又低声嘀咕了几句,一声“去”,所有黑红色的藤蔓就又重新钻回了地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衣人收回手,小心的将红的发黑的水晶球收入一只黑色的木匣子里。 然后....... “噗!” “咳咳!” 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捂着胸口,踉跄了几步。 几个黑衣人脚尖轻点,就飞到了高台之上,伸手稳稳接住了他后仰的身子。 时景:....... 这演技有些假啊。 第154章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别以为戴着个面具,他就看不出来。 黑面人之前吸那些红色物质可是吸得很爽。 郑克术在牧野的搀扶下,快速跑到高台上。 “法师,您没事吧?” 郑克术只看了儿子一眼,便凑上前关心的询问黑面人。 黑面人摆摆手,虚弱又冷淡道: “我本源消耗太大,需要闭关休养一段时日。若无要事,不要来打扰我。” “是是是,您好好休养。” 一群黑衣人簇拥着银面人呼啦啦走远,郑克术才蹲下身去慰问儿子: “赐儿,感觉如何?” 郑天赐在牧野的搀扶下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爹,我好多了,您别担忧。” “好多了就好,走,爹扶你回去休息。” 白白胖胖的老父亲满脸欢喜欣慰,扶上了儿子另外一只手。 郑天赐没有拒绝,甜甜一笑:“谢谢爹。” 被左右搀扶着,郑天赐视线往高台之下扫去。 被吸取了大量血液的人,一个个面色惨白,东倒西歪,或倒在地上,或趴在桌上。 时景早就顺势趴倒了,不过脸却是朝着高台方向的,所以他能清楚的看见郑天赐眸底的那抹复杂和不忍。 ”爹,将他们都带到客院,好好照顾着吧!“ 既然宝贝儿子都这么善良的请求了,郑克术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赐儿放心,我都交代好了,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郑天赐三人离开后,同样打扮的下人们鱼贯而入,两人扶一个,往客院走去。 时景被不怎么温柔的都放到了床上,然后扶他的两个下人就关门走了。 确认屋子里没有人了后,时景无声睁开了眼。 隔壁陆续传来关门声和脚步声。 他躺着没动,一直到整个客院彻底安静下来。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 月儿如玉盘,高挂深空。 透过海棠纹的窗棂,在地上印出一朵一朵的月光海棠。 忽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地上的月光海棠跟着晃了一下。 ”小子,快起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喂,你不会真睡着了吧?“ 耳边响起清扬老道的声音,时景坐起身:”前辈发现了什么?“ ”我跟你说.......“ ”前辈先等等,等人齐了一块说吧!“ ”也好。“ ”前辈可知道其他人住在哪里?“ ”知道,跟我来。“ 烟雾飘渺的温泉池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红灵领着众人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个假山山洞窝了起来。 隐身了一整天的清扬老头儿也显出身形。 时景随手设了一个隔音阵,才示意清扬老头儿说话。 ”那群黑衣人离开后,我便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最后,他们就消失在了那片山壁里。“ 清扬老头儿指着温泉池对面。 一般来说,温泉池多在山谷地带。 这座温泉出现在山顶还挺奇怪的。 但时景上来后就发现,万溪山虽然也叫山,但与它周围的兄弟们相比,却着实有些袖珍了。 清扬老道所指的方向,正是其中一座”大兄弟“。 那座山高耸入云,山壁陡峭笔直。 蜿蜒着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 风一吹,便如绿色的海浪一般波起云涌。 ”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看见山头不散的云雾了吗?此山便以此为名。“ ”云雾山。“ 时景呢喃,这名字倒是挺贴切。 ”山壁周围有人守卫吗?“ 容衍比较关心这个。 这关系着他们潜入的难易程度。 清扬老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老巢周围不派人看着,你睡觉能放心吗?“ 容衍:....... ”我是说,守卫森严吗?好不好潜入?“ ”还行吧,那些守卫都藏身在树梢草丛中。 听气息都是些好手,防普通人肯定是够了,但远不如你们师兄弟俩。 不过.......“ ”不过什么?“ ”那些护卫倒不算什么,岩壁外面应是设了隐匿防御类的阵法。 这类阵法稍微被触碰,阵法里的人都会有感应。 怕打草惊蛇,所以,我之前也没强行进入。” 时景摸着下巴:“看来,我们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还得想想办法。” “这有什么难的。”月白忽然出口。 众人纷纷转头看他,清扬老头儿不屑的“哼”了一声: “别以为你是个小鬼儿,就能为所欲为。 那阵法防的可不止是人,而是所有生物,你这样的要是进去了,瞬间就能被人打得魂飞魄散。” 月白也不屑的斜睨他一眼:“谁说我要变成鬼身体进去了?” 说完,他也没再给清扬老头说话的机会,转头看向时景,就换了一副温顺表情: “你不是会借阴道吗?进入那里面应该也不是问题吧?” 时景双眸一亮,对啊,他可以借阴道啊!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自建立以来就没有被入侵过的地方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一个龙眼大的黑色旋涡出现在空中,然后一个眼球出现在旋涡后面。 漆黑的瞳孔转动着,将山壁内的空间仔仔细细看了个清清楚楚。 确定没有人后,黑色旋涡迅速变大到一人高。 最先跨出来的是清扬老道,接着是红灵、月白和玄夜,最后是时景和容衍。 黑色旋涡在他们出来后,便又无声无息的合上。 从没想过山壁里是这样一幅金碧辉煌的模样。 洞壁被打磨的很光滑,再以金粉涂抹,头顶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人走在下面,仿若走在一处奢华的宫殿。 红灵用指甲狠狠抠了几下洞壁上的“金粉”,没想到指甲里瞬间淤满了厚厚的一层。 他举着爪子有些懵逼:“金子这么软吗?” 清扬老道走到他身边,弯腰探查了一下他弄出来的抓痕,道: “这不是真正的金粉,只是用其他物质调和出来的金色罢了。” 红灵满脸失望的扣指甲,嘴里嘟嘟囔囔:“还以为碰见个财主......” 没想到是穷逼装土豪。 忽而, 他抬头望着“天”:“那些发光的宝石不会也是假的吧?” 清扬老道摸摸胡子:“十有八九。” “有人来了。” 容衍忽而出声提醒。 第155章 星河圣子?怎么是您? 时景迅速掏出几张隐身符抛给众人:“先藏起来。” 隐身符一贴,几道人影便缓缓消失。 须臾,一队黑袍人从旁边的甬道里拐了进来。 一行二十人,每人手上都小心捧着一个红色的木盒。 等他们经过,时景几人才悄无声息的跟在了这队人的身后。 他们一路沉默,连声咳嗽都没发出。 七弯八拐走了一刻钟后,为首的一个黑袍人在甬道尽头停下。 身子挡住众人的视线,也不知他在墙上怎么捣鼓的,机关启动声传来,挡住他们去路的那道石门......纹丝未动。 反而是左手边的师门缓缓升起。 他以为已经到地方了,没想到入目的还是几乎毫无差别的金色墙壁。 还没到?蜘蛛洞吗? 思考间,他们几人已经跟在黑袍人身后,成功进入石门。 黑袍人又七弯八拐的往前走了很长一段。 时景自认方向感还算可以,此时却也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怪不得里面的守卫这么少,就这迷宫似的路,就算被人摸进来,只怕还没摸到里面,就已经迷失在这些甬道里了。 时景悄悄给容衍传了个音:“你还记得路吗?” 这位常年领兵作战,方向感应该更好些吧。 容衍回传: “我们虽然一直在绕圈圈,但一直在往中心处走。 再忍忍,圈已经很小了,很快,我们就要达到中心腹地了。” 容衍话音刚落,前面的黑袍人就又停了下来。 尽头又是一道石门。 不同的是,这道石门门口有两个黑袍人守卫着。 意思意思的对了对口号,守门的两个黑袍人就将最后一道石门打开了 门一开,丝竹舞乐之声便扑面而来。 时景微微挑眉:听了一天了,还没听够? 跟在黑袍人身后,一踏进石门,一个更加宽敞豪华的宫殿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前方,疑似黄金打造的“龙椅”上懒懒散散坐了一个金面黑袍人。 两个绝世美女匍匐在他脚边,一个给他喂吃食,一个接住他吐出来的果皮、骨头等物。 看起来好不惬意。 时景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他面具上的花纹吸引住。 金色面具上花纹比他见过的银面和黑面更为繁复,也更为......诡异? 时景只盯着那面具看了几眼,就感觉大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心知不好,他迅速转移视线,并传音提醒众人:“别看他的面具。” 没想到耳朵里也同时传来了容衍的传音:“别看他衣服上的纹路。” 面具? 衣服? 信息有差,于是两人几乎是反射性的抬头,一个看衣服,一个看面具。 然后,两人就晕晕乎乎撞到一块去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晕晕乎乎间难免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 还在整个大殿里丝竹袅袅,遮盖住了他们弄出的声音。 时景警惕的注视着“龙椅”之上人的反应。 那人一身行头这般不乏,想必本人修为也相当高。 他们弄出的这些动静,瞒得住普通人,却不一定瞒得住那人。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金面人连头都没转一下。 目光直直看着被黑袍人捧着的红匣子。 待那些黑袍人走到近前后,金面人坐起身,挥手示意歌舞暂停。 此时,坐在下方一侧的黑面人也站起身,走到黑袍人身边。 时景一眼就认出是,这位黑面人还是位熟人。 观他步伐沉稳,气息稳定,可一点也没有之前口吐鲜血,本源消耗过大的软脚模样。 只见他走到那些黑袍人身边,介绍道: “禀赤金尊者,近一年收集的生命球都在这里了。” 金面人站起身,先是快走了几步,后又放慢了步子,以一种“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步调走下了台阶。 见状,黑面人眸光闪了闪,随后就垂下了眼眸,静待金面人走到跟前。 金面人在一个黑袍人面前停下, 伸手打开了他捧着的红匣子。 霎时一个红的近乎发黑的水晶球出现在众人面前。 殷红的光照亮了周围三丈,将每人脸上都映上了一层红光。 感受到那蓬勃的生命力,金面人呼吸急促了几分。 伸手想去触碰那个水晶球。 手伸到一半,却忽然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你做什么!” 金面人转头不悦的看向黑面人。 黑面人目光犀利,盯着他沉声道: “你不是赤金尊者!你是谁!” “你、你胡说什么呢!赤铁,以下犯上,你莫不是要造反?” 金面人厉喝一声,同时猛的一甩被黑面人抓住的手。 没想到却没甩开。 黑面人嘲讽的看着他: “你若真是赤金尊者,又怎么会挣脱不开我的钳制?” 金面人眸光慌乱了一瞬,随即强自镇定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受伤了,需要用生命球疗伤! 你放开,否则,待我康复,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吗?” 黑面人冷笑: “我今日若是真让你将这些生命球带走,才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你既不愿自报家门,那我就亲自来看看!” 黑面人说完,拉住金面人手腕的手猛地往后一拉,另一只手则向赤金尊者脸上的面具抓去。 赤金尊者眸色一乱,迅速偏头躲避,同时身子顺势狠狠朝黑面人胸口撞去。 黑面人向后撤了一大步,躲开这一撞,然后又是猛的一拉,让赤金尊者瞬间失了平衡,重重摔到了地上。 黑面人一个旋身,将金面人的手臂拧在后背上。 手臂剧烈的疼痛,让金面人忍不住痛呼出声。 黑面人冷笑一声,手再次伸向身下人脸上的面具。 这回,面具被顺利摘下来了。 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 眉目飞扬,面容英俊,带着没受过人世打磨的张扬和锐气。 此时,因为疼痛,五官扭曲在一起,也带了那么几分不服输的倔强。 看清他的容貌,黑面人眸色一怔:“星河圣子?怎么是您?” “知道是我,还不赶快松开!要疼死本圣子吗!” “属下不敢。” 黑面人想到自己竟然将往日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子”按到了地上,心中顿时一慌。 立即松开手,小心将人搀扶起来,随后,立即单膝跪地请罪: “属下不知圣子大驾光临,多有冒犯,还请圣子惩罚!” 第156章 反噬 星河圣子甩着被拧痛的手臂: “行了,不知者不怪。况且你也是认真负责,才会如此。 如果你真的让我把这些生命球带走了, 我才要怀疑你的能力。” 闻言,黑面人心下一松,感激道: “多谢圣子宽宥!” “行了,起来吧!” “是。” 黑面人站起身,微微垂着头,小心问道: “不知圣子为何会来?” 听闻星河圣子生性喜欢热闹,最喜欢在热闹繁华的城镇转悠。 他们这深山老林的,也不知是怎么吸引了这尊大佛。 手臂上的疼痛缓过来,星河圣子重新漫步到一个黑袍人面前,拿起一颗黑红的珠子放在手心把玩,边把玩边道: “我之前说赤金尊者受了重伤,这确实不假。 他也不知招惹了什么人,被人打得丹田都有了裂缝。 我半路救了他,一路将他带到了开封城外的别院。 他醒来后,说需要你这里的生命球疗伤。 我就自告奋勇来喽!” 黑面人:“原来如此,那圣子为何不表明身份,反而要扮成赤金尊者?” “好玩啊!也顺便考验考验你。 你很不错,竟然能这么快将本圣子认出来。 等回去后,本圣子一定多跟赤金尊者夸夸你。” 星河圣子拍了拍黑面人的肩膀以资鼓励。 黑面人很上道的立马感激涕零:“属下多谢圣子提携!” 星河圣子矜贵的一颔首:“嗯,生命球一年只攒了这几个?” 他这语气一听,就是在嫌弃。 黑面人赶忙解释道: “圣子有所不知,他人的生命力不能随意抽取。 若想不被天道清算,必需等价交换,并且也要本人愿意。 不能让他们感受到恐惧和犹豫。 所以,属下只能借助郑克术做中间人,收集生命力。” 星河圣子将生命球放回红匣子里,状似随口道: “我听说,你收集的这些生命力还要分一部分给郑克术的儿子续命? 他得了什么病? 需要很多生命力吗?” “郑克术之子,其实他没病。” 黑面人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诧异。 月白有些不敢相信,那人明明一副随时会断气的羸弱模样,现在他竟然说他没病? 星河圣子混在黑袍人里也是见过郑天赐的,那明明就是个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怎么会没病? “你们给他下毒了?” 最终,他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黑面人摇头: “没有,我们没做任何手脚。 如果做了,瞒不过天道。” “那为何?有什么故事,赶快给我说说!” 星河圣子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瓜子,一屁股坐在了一张桌子上,示意黑面人开始讲故事了。 见状,黑面人干脆详细给他讲了一下: “是反噬。 郑天赐天生漏阳之体。 孤阴不生,所以他自出生便体弱。 再加上,阳气弱,则阴气盛。 阴气盛者,便极易见到阴魂。 各种死相凄惨的阴魂不断在眼前转悠,可想而知,一个体弱小儿受到了多大惊吓。 日夜惊惧中,身体也日益虚弱下去。 郑天赐的母亲月氏,本就是难产。 拼命生下的儿子眼见着就要养不住了,她忧思交加,最终在郑天赐半岁的时候的去了。 郑克术对其妻感情极深。 为了这位异域而来的绝美妻子,他放弃了与家中安排的世家女联姻。 自然也就被家族放弃,好在他本身还有些本事。 几年下来就挣下一份庞大的家业。 郑天赐是他们盼了十年才盼来的孩子。 妻子一朝撒手人寰,郑克术决不允许他和妻子的爱情结晶再离开他。 人一旦陷入疯魔,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月氏去世一个月后,郑克术带着儿子回了一趟族地。 对外说是送妻子回族地安葬。 等他再回来已是三年后,那会儿郑天赐已经成为了一个健康的孩子。 一直到两年前,郑天赐的身体急转急下。 那时属下正在附近寻找收集生命力的办法。 郑克术就是在那时候找上门的。 属下一把上郑天赐的脉,就知道他是遭了反噬。 那郑克术也不知道请了何方高人,借了别人的阳和运,补足了自己儿子的不足。 后来,借东西的那个人不愿意再供应了,或者......无法再供应了。 于是,郑天赐就遭到了反噬。 而他借来的东西也会加倍流失。 郑克术说,只要能救他儿子,他愿意付出一切。 属下一想,这不就是个完美的中间人吗? 只要每次漏一点生命力给郑天赐,就能维持他的生命。 借命的因果又由郑克术担着,属下就可以完美抽身。 于是属下当即就同意了。 从那时至今,每个月,都可以集满一个生命球。” 时景听得直啧舌,那黑面人果然中间商赚差价了。 还是个大的的奸商。 月白却在听到某个姓氏的时候,怔愣了一瞬。 月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听到那位“月氏”已经去世,他心中还有些怅然。 若那位“月氏”还健在,其实,他还挺想问问她,这个姓氏究竟代表着什么。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人说他姓月时的场景。 神情冷淡,眼神漠然,与往常并无不同。 那人看着他许久,才朱唇轻启,吐出三个字:“他姓月。” 年幼的他第一次有了姓,小小的心中满是欢喜,欢喜到他控制不住小心翼翼拉住了那人的衣袖。 那人竟然也难得的没有立即抽走,任由他牵了一会儿,才让下人将他抱走了。 后来,他无数次回想,“月”这个姓应该是特别的吧? 特别到足以让那人压抑着内心的嫌恶,给了他那么一丁点的“纵容”。 玄夜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整个让人更沉默了。 确切来说,自从中招醒来后,他整个人都很沉默。 容衍问他明明已经屏住了呼吸,为什么还会中招。 他也只是说,是一时疏忽。 但真实情况如何,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157章 哟!竟然还是只黑白鼠 红灵则在酸唧唧。 他,确切的说“他们”,其实生前都没有机会体会到这种极致的偏爱。 虽然“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被裴惊鸿抢回去的,但也有一部分是被父母亲人卖给裴惊鸿的。 父母或许也爱他们,但与郑克术一比,便显得有那么些寒酸。 清扬老道神情严肃,没想到他不过几年没出山,外面的世界就多了这么多的“妖魔鬼怪”。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可一定不能让这位慈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星河圣子一脸悲悯,提点着黑面人。 有这份慈父之心在,他们的生命球便源源不断。 所以,郑氏父子两可都要活的长长久久才好。 “行了,你们将这些生命球带下去打包好,明天我要带走。” “是。” 黑面人一挥手,黑袍人便又跟来时一般,抱着红匣子,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星河圣子双臂一张,高呼:“我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舞乐应声而起。 这回,星河圣子就跟解开缰绳的二哈似的,在漂亮姐姐中间不断穿梭着。 一会儿捏捏这个美人人的下巴,一会儿摸摸那个美人的小脸儿,一会儿又搂着美人的纤腰,随乐曲舞动着。 啧!不堪入目! 时景一手一个,捂住了月白和红灵的眼睛。 他看了看黑袍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越发少儿不宜的星河圣子。 果断对众人传音道:“我们去其他地方探探。” “好。” 一行六人放轻了脚步,再次坠在了那队黑袍人的身后。 此时,黑袍人已经有一半儿通过了石门。 为了追上他们,时景他们小跑了几步。 然而,就是这几步,不经意间脚步声大了一丢丢。 黑面人耳朵一动,转头倏地看向石门。 最后一个黑袍人已经通过,石门正在缓缓合上。 那异样的脚步声,正在石门附近! “警戒!有老鼠闯进来了!” 黑面人厉喝一声,同时毫不犹豫一掌拍向了“空无一人”的石门。 感受到背后的掌风,负责垫后的容衍,头也不回,一个侧身加速通过了石门。 “轰!” 黑面人一掌拍在了石门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石门上方簌簌往下掉着灰土和小石块。 连带着整个山洞都震了震。 星河圣子被他一嗓子扰了兴致,推开被他拉进怀中调笑的女子,不悦道: “你吼什么?我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黑面人:“属下自有耳力过人,虽然看不见,但刚刚那队护卫身后多了几个几个脚步声。 属下可以确定,后面必定有人。” “看不见,却有脚步声,难不成对方会隐身?!” 星河圣子低喃着,忽然双眸一亮,抚掌道: “我还没见过隐身呢! 这个好玩! 走走走! 我们抓老鼠去!” 在他的急声催促下,石门再次缓缓打开。 外面是十几个靠着墙壁摆出防御姿势的黑衣人。 他们一手护红匣子,一手挡在胸前,没有人走动,静心侧耳倾听着。 刚刚黑面人那一声大喝,他们立马就反应过来。 头儿说的老鼠应该就在他们身后。 所以才会凭借丰富的经验,立即采取了措施。 石门一打开,两拨人对上视线。 黑面人沉声问道:“人呢?” “应该没跑远,我们并没有听到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没走远? 那就好办了。 黑面人嘴角冷冷翘起,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然后朝四周猛的一甩! 瞬间,散发着浓郁甜香的莹绿色粉末漂浮在空中。 其他黑袍人都很有默契的抬起袖子,遮住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脸部。 时景等人其实离他们并不远。 见黑面人一言不发就开始撒化学武器。 众人登时脸色大变。 虽然不知道那些绿色粉末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时景、容衍、玄夜和清扬道长同时出手了。 含着不同灵力的掌风,齐齐挥出,将蔓延过来的绿色粉末一丝不漏的拍的回去。 虽然没了中毒的风险,但...... 他们的位置也暴露了! “找到老鼠了!” 星河圣子声音欢快,手上却毫不客气的直接朝时景他们甩出了一把暗器。 “你们先走!” 清扬老道说完,掏出一柄浮尘,在身前舞成了残影。 星河圣子修为并不高,所以他发出的暗器威力也没有那么高。 清扬老道很容易就将那些暗器打落。 麻烦的是紧跟着功来的黑面人。 “砰!” 两人灵力在空中发生碰撞,掀起阵阵狂风。 时景边跑边回头,发现身后也有黑袍人追过来。 拐过几个弯,丧失了方向感的时景果断对容衍传音道: “开幽门!” “好。” 容衍没有犹豫,手指快速掐诀,在下一个转弯了处,一个黑色旋涡显现。 几人毫不犹豫的一头冲了过去。 等黑袍人追来,黑色旋涡早已消失无踪。 再次从阴道中出来,时景几人瞬间被金灿灿闪花了眼。 这回不是假“金灿灿”,而是真的金灿灿。 尺寸大小一致的金砖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组成一个九层的高台,高台之上是一尊赤金色的等人高雕像。 “(⊙o⊙)哇!好多金子啊!” 红灵双眼变成金币形状,就要往那边跑去。 时景一把勾住他的后脖领,任由他两只小短腿在空中划拉。 “别乱跑,有阵法。” “又是阵法.......”红灵撇了撇嘴角。 这地方好像处处都有阵法,让习惯了来去自如的小鬼儿再次体验到了束手束脚的感觉。 时景观察下四周,虽然有阵法波动,但却没感觉到有人的气息。 “这里暂时安全,你们俩在这待着,我们去接应清扬道长。” 别乱跑,也别乱碰东西,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说。 还有这些符你们拿着,要是遇到危险就用这些暂时顶一下。” 时景一边交待着,一边从储物戒里掏出两把符,给月白和红灵一人塞了一把。 两人将符收好,连连保证不会惹麻烦后,时景、容衍和玄夜三人再次借阴道离开。 清扬老道一直以为自己的修为就算不是顶尖,但也罕逢敌手。 哦,那天晚上,被容衍和玄夜两个小辈打晕了不算。 他那时精力已经几乎耗尽,而且,他其实也没完全丧失理智,知道眼前两个是自己后辈,手下留情了的。 这次对战黑面人,他身上虽有些暗伤,但配上他的药,他以为拿下敌人是没有问题的。 没想到对方着实有些诡异,修的功法诡异,连体质都很诡异。 他不仅能免疫他的各种毒粉,而且伤口恢复速度极快。 白色拂尘一甩,马尾毛化作根根钢针,在黑面人手臂上留下数道伤痕。 伤口处意思意思的挤出几滴血珠,然后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清扬老道心中骂了句脏口,迅速闪身躲开黑面人凌厉的攻击。 恰在此时,他身上的隐身符灵力耗尽,他的身形缓缓现了出来。 “快快,老鼠现原型了,哟!竟然还是只黑白鼠。 你们干看着干嘛,一起上,抓住他啊! 别弄死了,我要研究一下他的毛色,是怎么长得这般匀称的。” 星河圣子看了半天黑面人的”独角戏“,要不是他身上时不时添道伤,他都以为黑面人在逗他玩呢。 如今清扬老道一现原形,瞬间兴奋起来,指挥着之前插不上手的黑袍护卫搞群殴,并提出了抓活的要求。 “黑白鼠”清扬老道从打斗中抽空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还真是欠收拾。 星河圣子见清扬老道看他,更兴奋了,挥了挥手,嘴里还跟逗弄小动物似得“嘬嘬嘬”。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清扬老道成功被气到了,拼着挨黑面人一下,也要教训教训这个小混蛋。 星河圣子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对自己的小命可是很珍惜的。 一个矮身呲溜一下就跑到了黑袍护卫们身后。 清扬老道连甩了两下拂尘,将冲上来的黑袍卫扫开,刚要继续攻击星河圣子,后背就一凛。 森然的杀意和危险的直觉让他瞬间放弃原本的打算,回身全力一掌拍了过去。 “轰!” 两只手掌对上,澎湃的灵力以两人手掌为中心爆裂开来。 通道狭窄,周围的人都被这股巨大的爆炸力给死死压到了墙上。 两人对峙了几息,就猛然各自撤手,急退几步。 然后同时看向手心。 黑面人手心多了一个针孔,而清扬老道手心多了一个黑点。 被阴了! “你卑鄙!” “你卑鄙!”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愤怒指责对方。 说完了,又同时沉默。 星河圣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随即爆笑出声: “哈哈哈,两个老阴逼竟然在指责对方卑鄙?太好笑了.......” 他这一出声,瞬间又将清扬老道的仇恨拉了回来。 不顾体内毒素的快速蔓延,他一个闪身越过还没反应过来的黑袍护卫,一把掐上了星河圣子的脖子,另一只手对着他的脸“啪啪啪”就是扇。 “啊!呜呜......疼.......救我.......” 几巴掌下去,星河圣子的脸迅速肿了起来。 嘴里的话也含含糊糊,听不分明。 黑面人见状,眸色一沉,欺身而上,直攻清扬老道后心。 听见风声,清扬老道直接转身,掐着星河圣子的脖子,将人提溜在空中,挡在自己面前: “来,朝这儿打。 其实,你也早就看不惯这小子了吧? 现在打死了,你就可以跟那什么尊者说,这小子带着他要救命的生命球跑了。 然后,你就能独吞那些生命球了。 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 星河圣子不说话了,震惊的睁大眼睛看着眸光闪烁了几下的黑面人。 他、他他他眼神闪烁什么! 难不成真想这么干! 黑面人看向星河圣子: “圣子,您别听他胡说八道! 他这是在挑拨离间!” 说完,他看向清扬老,眯起了双眸: “没认错的话,阁下是“万鬼窟”的清扬道长吧? 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道长今日行事为哪般?” 竟然认识他? 清扬老道挑眉装傻:“什么万鬼窟?那是哪里,老道不知。还有什么清扬,那是谁?” 黑面人:....... 他没想到清扬老道竟然是这个调调的,怔愣了一瞬才沉声道:“道长莫不是以为装傻,今日的事就能当作没发生吧?” 清扬老道:“哦,我就是闲着无聊,到处逛逛,没想到就看见你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这儿干什么,就过来看看。 话说,你们这些邪修搞事情一定要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样子吗? 一看就不是好人,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黑面人看出来了,这人扯七扯八估计是在拖延时间逼毒,就跟他不立即动手跟他扯一样。 而射入他体内的那枚针也着实棘手,就跟有灵智似得,竟然能躲开他的灵力追捕,专门破坏他周身的重要经脉。 于是,他竟然顺着清扬老道的话,认真讨论起了团队统一服装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星河圣子:??? 他们特喵的究竟在做什么? 怎么还聊起天来了? 没看他还被人掐着脖子吗? 真的没人在意他的死活吗? 他要闹了啊!! 结果,他刚一张口。 掐着他喉咙的手便瞬间收紧了几分。 清扬老道用行动告诉他:闭嘴!再哔哔,割了你舌头! 星河圣子立即怂几几,顶着一张快肿成猪头的脸,眼泪汪汪的看着黑面人,无声发射着求救信号:救我! 黑面人没有理他,只专心捕捉体内那根不听话的针。 此时,那针已经被他逼进包围圈,马上就要抓住它了。 清扬老道也不说话了,他逼毒也到了关键时刻。 也不知道这黑鬼到底用的什么东西制的这毒。 此毒极其阴邪,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蛆,拼命往经脉丹田里钻。 偏偏,他丹田之中上次走火入魔后就留下了一缕魔气。 时景以金针布阵,将那缕魔气困在一个角落。 如今那毒竟然隐隐有勾动那缕魔气的趋势。 让他更加迫切的想将毒逼出体外。 第158章 咦~这什么啊!怎么还会叫? 两人额头都不知不觉渗出汗水。 黑面人有面具遮挡不太明显,清扬老道额头上的汗已经化作一条小溪,沿着脸颊滴落。 一滴又一滴的汗液滴下,星河圣子只觉得脖颈一凉又一凉。 凉一下,他就哆嗦一下。 但就是不敢吭声。 因为,清扬老道掐他喉咙的手越来越紧了。 一瞬间,气氛就这么胶着起来。 忽而,一道银光自黑面人掌心极速射出,射到墙壁上发出“叮!”的一声。 这一声就跟开战的信号似得,黑面人身影一晃,下一瞬就出现在清扬老道和星河圣子面前。 一手拍向清扬老道的脑门儿,一手去抓他掐星河圣子的手。 清扬老道眸色一暗,看来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他要放弃抵抗毒素,拼死一搏的时候,他头顶三尺处突然出现一个黑色旋涡。 容衍探出半个身子,一手一个,将清风老道和星河圣子一起抓进了黑色旋涡里。 黑面人抓了个空,看着黑色旋涡,怔愣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立即跳起来,向正在缩小的黑色旋涡中冲去。 他速度极快,几乎瞬间就冲到了近前。 眼看马上就要冲进去了,里面却忽而伸出一手一脚。 一脚直直踹向他的胸口。 一手冲他眼睛撒了一把白色粉末。 黑面面色一变,立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接下那一脚。 随后屏息闭眼,借着那一脚之力急速后退。 等他重新站稳脚步,空中的黑色旋涡早已关闭。 黑面人面色阴沉的看着空中,耳边忽然传来接二连三的身体倒地声。 “砰!砰砰!” 他循声看去,发现倒地的人,恰恰是被白色粉末波及的人。 “去看看。” 他指挥一个黑衣护卫上前查探。 那护卫得到命令,也不迟疑,屏息上前,掏出一块干净手帕,垫在了倒地同伴的手腕上。 细细把了一会儿,立即回来禀报道: “禀坛主,是迷药,他们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 “嗯,派几个人将他们都带下去吧。” “是。” 一部分黑衣护卫带着地上的人走了。 还有一部分黑衣护卫站着没动,静待黑面人吩咐。 果然,没过多久,黑面人就继续道: “他们偷潜进来,绝不会只是来随便看看。 你们带人,将整个宫殿都搜一遍!” “是!” “带上灵蝶,他们可能会再次隐身。” “是。” 金光闪闪的藏宝库里。 清扬老道盘腿坐在地上,时景站在他的背后,正在全神贯注给他施针祛毒。 月白和红灵不敢出声打扰,蹲在五花大绑被敲晕的星河圣子跟前,看着他。 容衍和玄夜则守在时景和清扬老道身前,给他们护法。 一刻钟后。 “噗!” 清扬老道吐出一口黑血。 容衍立即按照时景之间的指示,一把火甩向那口黑血。 “滋啦~滋啦~” “吱!!!” 一股黑气从黑血中升腾而起,然后在烈火中发出诡异的叫声。 “咦~这什么啊!怎么还会叫?” 月白被那叫声弄得头皮发麻,不断揉搓着手臂。 容衍扶住身体有些晃的时景:“没事吧?” 时景擦了一把汗: “嗯,差点翻车了,不过还好,最终还是将这邪毒给逼出来了。” 体内的毒被逼出体外,清扬老道睁开眼,在玄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闻言,他真心实意道:“又麻烦小友了。” “前辈客气了。” 红灵好奇的看着地上已经被烧成黑炭的一滩:“这究竟是什么毒啊?” 清扬老道也看向时景:“小友既能解这毒,可知这毒的来历?” 时景此时气息已经平稳了一些,他站直了身体,道: “此毒名为:与魔共舞。 在此之前,我也只在家中传下来的万毒谱中见过。 据万毒谱记载,这种毒是用魔植所制。 所以毒中蕴含大量魔气。 魔气与灵气相克,一入修士灵体,便会毁其经脉根基。 更会勾起中此毒者的心魔,让其走火入魔。 前辈体内本就有未驱散的魔气,所以才无法自行将其驱出体外。” “原来如此。” 清扬老道若有所思,掏出一块手帕,细细擦拭着被血污弄脏的宝贝胡子。 时景看的有些新奇。 他今日也算解了一惑。 以前,他一直很好奇,那些喜欢留胡子的人,吃完饭后或者胡子被弄脏后,会不会精心打理自己的胡子。 如今清扬老道,自己嘴角的血还没擦干净,就已经在忙活着清理胡须了,也算给了他一个答案。 没有打扰清扬老道,时景将目光转向那些金灿灿。 “你们说,我们将这里都搬走怎么样? 能买多少粮食?” 本来,他是想打劫郑克术的,可一场大戏看下来,又不忍心了。 人家就是想给儿子治病,就被“奸商”盯上了。 本来能一次治好的病,非要拖着。 只为了能可持续发展。 再加上,郑家也确确实实在救助难民,算是在行善积德。 他便改了主意。 容衍目光在那些金银珠宝上划过:“我觉得可以。” 不义之财,人皆可取。 一刻钟后。 时景笑眯眯的摩挲着自己左手的食指。 那里是储物戒指所在的地方。 虽然他不是贪财之人,但谁会嫌钱多呢? 清扬老道搓着手,凑到时景身边:“嘿嘿,小友,你这储物戒是哪弄来的啊?” 他知道时景身上有能储物的东西,但他也只以为是跟他一样的储物袋。 没想到竟然是传说中的储物戒。 这种宝物,他也只在师门典籍中见过。 “是......” 时景刚要说话,就听容衍低声打断:“有人来了。” 厚重的石门缓缓移开。 一只手掌大、黑的五彩斑斓的蝴蝶扑簌着翅膀打头飞进来,一路留下五彩斑斓的黑色粉末。 那蝴蝶在空中画了个八字,然后目标明确的朝一个方向飞去。 跟在后面的黑袍人,看着空荡荡的金库,顿时大惊。 不用魔灵蝶示警,他们就已经知道贼人就在这里了。 “他们就在这里,快传讯给坛主!” 一个黑袍人立即转身去报信。 其余人则将出口牢牢守住,横刀胸前,浑身警惕的到处看着,试图找到贼人的身影。 月白啧啧了两声:“他们不会以为守住门口,我们就走不了了吧?” 第159章 你的毒解了? 在他心中,他家时大哥那就是神人一般的存在。 事实上,时景和容衍能借阴道这一能力,也确实堪称逆天。 除非布阵之人达到元婴期,否则,这世间无处可阻拦他们的脚步。 月白的声音清楚的在空荡荡的金库中回荡。 黑袍护卫们霎时更紧张起来。 他们修为不高,对于看不见的存在,本能的心存恐惧。 时景扯了扯月白,示意他别说话。 月白听话的做了一个拉上嘴的动作,然后就跟红灵两人,隔着隐匿阵,逗弄着那只一直试图冲进阵法里的黑色蝴蝶。 那蝴蝶虽然黑漆漆,但其实翅膀还是那个还有泛着淡淡金光的纹路。 再加上五彩斑斓的黑色鳞粉,还是有几分颜值的。 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明明被阵法弹出去很多次了,还一次又一次的闷头冲过来。 月白越看越喜欢,摸着下巴琢磨着怎么能将这小东西打包打走。 其他人没有管两小只。 此时,正严阵以待。 他们之所以不立即借阴道遁走,是因为,时景还在等一个人,他要确认一件事。 很快,时景等的人就来了。 黑面人匆匆赶来,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金库,然后就直直看向魔灵蝶飞舞的方向。 “几位既然没走,想必是有话要跟在下说,不如现身一见?” 他边说着,边缓步上前,在离魔灵蝶两丈处停下了脚步。 “你就不怕我们布好了陷阱,专门等着你踏进来?” 清扬老道缓步跨出隐匿阵,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正是容衍和玄夜。 至于时景,他其实也出来了,只不过他身上还贴了隐身符。 嗯,他也知道有点苟。 但,他还不想过早暴露在那些人的视线里。 黑面人瞟了一眼容衍和玄夜,最后又将目光转回清扬老道身上: “你的毒解了?” 清扬老道甩了甩拂尘,一派云淡风轻: “解了,我好歹懂点医术,能解你这“与魔共舞”,很稀奇吗?” 听他准确叫出毒药的名字,黑面人眸光闪了闪。 这老道确实有几分本事。 “你既已解了毒,又有离开的手段,为何还留在这里?” 原本他以为,这些人不走,是想交换解药。 如今,那老道的毒已解,他实在想不到他们还有何理由留下不走。 莫非,还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成? 这个念头一起,他先是觉得荒谬,随即猛然将目光再次移到容衍和玄夜身上。 这两人......莫不是也有些修为? 三人打他一人,那还真说不准了。 黑面人心中又警惕了一分。 清扬老道似看出他心中所想道: “别紧张,你也知道老道我醉心医术。 最开始潜进来,也是听说这里有种神药。 只要吃一粒,就能将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拉回来。 我想看看传言是真是假,于是就混进来喽。 结果,没想到碰见了你们。 啧啧,你说说,你们怎么就这么不会挑日子呢? 像我这种正派人士,碰见你们这些邪修,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我的道心啊! 道心不稳,便生心魔,巴拉巴拉.......” 清扬老头儿絮絮叨叨,黑面人却渐渐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在清扬老头儿说到他年轻时是怎么追击一个邪修时,黑面人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阁下究竟想做什么?” 清扬老头儿被打断谈兴,有些不悦: “你知不知道打断别人的话很不礼貌? 尤其是一个老人的话。 你家里长辈没教你尊老爱幼吗?” 黑衣人声音冷沉:“阁下是在拖延时间?你们还有其他人在?” “瞧你说的,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给你设陷阱了吧? 对付你,我们三人足够了! 我不过是年纪了,爱唠叨罢了! 既然你不爱听,那我们就说点正事。” 清扬老头儿说完,一甩拂尘,摆出一副反派嘴脸: “你们的圣子在我手上,要想救人,拿灵植来换!” 闻言,黑面人心道果然,这些人绝不会只为了那些红尘俗物。 对他们修者来说,能让他们修为精进的灵植灵物更为珍贵。 “没有。 宝库就在这里,你们也都搜刮完了,可曾看见灵植的影子?” 清扬老道冷哼: “正是因为没看到,老道才断定,这不是你们真正的宝库。 我也不要你们全部,只要一半就行,如何?” 黑面人被气笑了。 一半? 他倒是会狮子大开口! “一个圣子而已,阁下若是在喜欢,便带走吧!” 清扬老道双眸忽而爆发出贪婪的亮度:“果然还有其他宝库!” 黑面人面色一沉。 这老东西之前莫不是在套他话? “徒儿们,随为师一起上! 只要抓住他,不愁问不出宝库所在!” “是!” 一言不合就动手。 霎时,不要脸的“师徒”三人组就分成三路朝黑面人攻去。 黑面人比“师徒”三人还不要脸,冲着三人就洒出一大把毒粉。 三人也不慌,早就服下了时景的解毒丸,不说百毒不浸吧,好歹能阻止毒素蔓延。 毒药攻击没有预期的效果,黑面人不得不与三人拼硬实力。 一时间,四人打成了一团。 至于那些黑袍护卫,与这四位大佬相比就是小卡拉米。 别说上前帮忙了,不被战圈波及殒命就算不错了。 “唰!唰唰!” 清扬老头儿突然甩出数根银针。 那些银针被操控着,在空中飞舞穿插,力求在黑面人身上多扎出几个洞。 黑面人渐渐落了下风,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然后在他再次被容衍和玄夜缠住的时候,一枚金针无声无息的混入了银针群中。 银针飞快,发出“嗖嗖嗖”的嚣张声音,就像一个顽童掐腰扭屁股,极力吸引着黑面人的注意。 而那枚金针,则羞羞答答跟个小姑娘似得,踮着脚,忸怩捏捏的凑到黑面人跟前,然后在他脖子上扎了一下。 扎完就立即竖起针身,贴到了黑面人后背的衣服上。 它刚一撤,数枚嘚瑟的银针就擦着黑面人歪起的脖颈旁飞过。 混入其他银针中,彻底分不清谁是谁了。 黑面人战斗间隙,脸色阴沉的看向那些银针。 丝毫没有察觉罪魁祸首其实还狗狗祟祟藏在他身后。 第160章 你,懂我的意思吧? 时景在不远处靠墙盘膝坐着。 骚包阎王说,金针只要沾血,便会测出对方是不是“天外来客”,到时他自然知道。 他曾经戳过自己,结果收获那金针一顿彩虹屁。 也戳过其他人,比如清扬老头儿,金针能判断出对方入魔了,但却没提示其灵魂有异。 这个黑面人那异于常人的伤口恢复速度,看起来就很诡异,说不定就是被“天外来客”改装过呢。 时景闭眼细细感受着。 十几息后,金针给出了判断:非“天外来客”,半魔之体。 时景有些失望,竟然不是吗? 忽而,金针又慢悠悠的给出了一个判断:所练魔功为外来物,疑与“天外之人”有关系。 有关系! 时景双眸顿时又亮了起来。 有关系好啊! 终于揪出一点儿头绪了! 只要顺着黑面人这条线查下去,是不是就能找到背后的“天外之人”? 思考间,只见清扬老道三人已经将黑面人打倒在地。 黑面人“哇!”的吐出两口血,一双眼睛却是狠戾的看向清扬老道三人。 清扬老道用拂尘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笑呵呵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们,我们是好人来着,只图财不杀人。” 听到他们无意杀他,黑面人暂时放下同归于尽的打算。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说了啊,求财,除了这个宝库,其他的宝库在哪?” 清扬老道说着,蹲下身,凑近黑面人,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 “老道一生痴迷炼药,如今却是进入瓶颈了。 所以,老道现在对那些稀有的、凡人界不常见的药植可是格外感兴趣啊~ 你,懂我的意思吧?” 黑面人怎么会不懂,他目光毫不转移的看着清扬老道:“我不能全给你,全给你了,我也活不了!” 有戏! 清扬老道嘴角咧开一个笑:“老道也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一半儿!” “不行!一成!” “四成!” “三成!” “成交!”清扬老道一锤定音:“以后每年给我三成。” 黑面人脸一黑。 他就说,这老道怎么这么好说话,原来是打了以后也从他这讹药植的主意。 不过...... 他垂下眼眸,先答应他,等以后...... 他要将今日受到的耻辱加倍奉还! “好!” 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 “痛快!” 清扬老道哈哈大笑着冲黑面人伸出手: “来,既然已经是合作伙伴了,我拉你起来。” 黑面人看了一眼他的手,没有触碰,自己坚强的爬了起来:“不用了,我还没废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 清扬老道收回手,挑眉:哟~还挺谨慎。 “既如此,前面带路吧。” 黑面人带着清扬老道“三师徒”去取药植了。 时景悄摸跟在身后。 等几人走远,月白戳了戳地上的猪头人: “啧啧,看来你这个圣子不怎么值钱啊~ 人家都不愿意用药植来换你。 不过,看起来却很愿意用药植换自己的命。” “昏迷”中的星河圣子:...... “月师兄,你快来看,这块石头能动哎!” 闲着无聊抠石子玩的红灵忽然高声喊道。 月白站起身朝他身边走去,边走边道: “别乱碰!说不定又是什么机关阵......” 他话还没说完,红灵就已经手快的将那块石子摁了下去。 “小心!” 月白一把拉会儿红灵,后退几步,将红灵牢牢护在身后。 两人警惕的看天看地看四周,却......无事发生? 难不成那石子就是个摆设? “你说你手怎么就这么快呢?幸亏这次是虚惊一场,下次可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红灵!?” 月白口中教训着,一转头瞳孔就猛的一缩。 昏迷的星河圣子不知何时醒来,此时正捂着红灵的嘴,拖着他急速撞向一面墙壁。 那墙壁看起来与周围一般无二,然而,在两人撞过去的时候,却如水纹一般漾开。 随后,将两人的身影瞬间吞噬。 月白眯眼。 所以刚刚的机关不是没有反应,只是他们没有发现罢了。 来不及多想,月白也几个跨步追了上去。 穿过“水纹墙”,是另一间密室。 密室里摆满了书架,每个书架上面也都摆的满满当当。 他没有心情细看,目光迅速在书架间隙中扫过。 忽而,眼角余光捕捉到一片衣角,月白迅速追了上去。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一扇石门已经放了一半。 等他追到近前,石门已经彻底关闭。 月白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机关。 正暴躁着,就听耳边传来红灵的声音: “月师兄?” 月白猛然回头,就见石门上突然“长”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小脑袋。 “你......变成魂体了?” 大脑宕机了一瞬后,月白恍然。 对啊,他们本体是鬼啊! 只要变成鬼,谁能抓住他们? 哦,道士和尚除外。 红灵点了点头:“师兄,你快来,这里好多奇怪的植物哦~” 奇怪的植物? 找不到机关,月白干脆也化成鬼体,穿门而过。 一抬眼,就被眼前诡异又瑰丽的景色镇住了。 月光从高约十丈的洞顶洒落,照亮了大片空间。 就在那片空间里,各种张扬又诡丽的植物茁壮生长着。 它们无声妖冶的,在月光下起舞,努力向上延伸着,似乎是在试图抓住所有月光。 最显眼的是一朵直径高达三米的红色巨型花朵。 那花花心有一米多宽,就似一个黑洞在不断蠕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细看过去,就会发现,黑洞洞的花心里其实布满了“利齿”。 这什么玩意儿?! 月白嫌恶的皱起眉,左右转头看了看,没发现目标人物,便问红灵: “那个什么圣子呢?” “哦,在那呢?” 红灵手指指着大红花的位置。 月白一怔,看着那大红花不断蠕动着的花心,不由一阵恶寒: “他被那花吃了?” 红灵:“没有,月师兄,你看那朵红花下面。” 下面? 月白眯眼看去。 红花是从一根一人粗的藤蔓上长出来的。 那藤蔓蜿蜒攀附在一根天然石柱上。 当然那藤蔓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藤蔓,整体呈暗红色,上面还布满了手臂长的红色尖刺。 交叉着矗立,月光下发出诡异的红光。 “你看那些刺中间。” 月白眯起眼,这才从密密麻麻的长刺中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进去了?让那根诡异的藤保护他?” 脑回路挺清奇啊~(时景:脑回路清奇的是你吧!) 红灵摇头:“不是。他挟持我进来,想借助那些植物跳上洞顶上面的出口。 结果,踩到的那朵红色大花猛然开始朝中间收缩。 星河圣子一见状不对,直接跳了下去。 那朵红色大花竟然紧追不舍,朝我们头顶咬来。 星河圣子为了脱身,就将我抛进了那朵红色大花口中。 不过,他自己也没得着好。 那些藤蔓原本不是这样的,哪些刺都温顺的付倒着,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层绒毛。 他落地后,似乎无意碰到了那些长刺。 然后,那藤蔓就跟活过来似的,如蛇般缠上星河圣子的腰身,将他拉回那根主子下紧紧缠了起来。 星河圣子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就开始奋力挣扎,然后那些刺就突然张开了。 将星河圣子困在了中间。” “看来是被串成血葫芦了。”月白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些暗红色的长刺。 只星河圣子敢将让红灵挡枪一样,他就该死! “月师兄,快看那只蝴蝶!” 红灵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襟,兴奋的指着一个方向。 月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一只眼熟的、黑的五彩斑斓的蝴蝶正绕着那朵诡异的大红花转圈。 那大红花似乎以为吃到了“美味”所以一直在嚼嚼嚼,试图咂吧出更多味道。 对于那么巴掌大的一只小猎物也看不上,便任由黑色蝴蝶停留在它红色花瓣上。 黑色蝴蝶歇了一会儿后,然后就开始翘起屁股,抖啊抖。 “它在拉屎吗?” 红灵声音刚落,便见一个红色的半透明球状物被挤了出来。 月白:“应该是在排卵?” 难道是因为蝴蝶的卵也是红色,所以才选中了大红花的红色花瓣? 只是可惜了,这大黑蝶可能没想到,它精挑细选的排卵地,竟然是个吃荤的。 “月师兄,我想要那只蝴蝶......” 月白也喜欢,那就趁“蝶”之危? 两只鬼绕着那朵大红花转了几圈,研究着恢复人体抓到蝴蝶后,要怎么安全撤退。 研究着研究着,就转到了困住星河圣子的那个刺包跟前。 “救......救我......” “救我......” 微弱的求救声从“刺包”里隐隐约约传来。 月白和红灵诧异的对视一眼,这人竟然还没死? 红灵透过刺的间隙向里看去。 就看见一只惊恐的眼睛正哀求的看着他。 红灵往左移动,那眼球便跟着往左。 红灵往右,那眼球也往右。 红灵眨眨眼:“你能看见我?” 他现在可是鬼体,一般人应该看不见他啊。 “自、自幼就可......可以......” “嘿......”红灵乐了: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明明是你将我扔进大红花嘴里殒命的。 我变成鬼不找你索命就算好的了,你竟然还想让我救你?” “我、我知道你死不了,所以才、才扔你。” 星河圣子艰难的解释着。 他的脸被几根刺紧紧夹着。 每说一句话,那些刺上的倒刺就会在他脸上拉出几道血痕。 那些血落到暗红色的刺上,瞬间就会消失不见。 红灵:“你知道我死不了?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不是人?” 星河圣子:“知、道,我能看出活人和死人气息的差异。” “救你,我们有什么好处?” 月白突然插入二人的话题,直接将最关键的问题抛了出来。 星河圣子:“我、知道,你们在找药植,我知道哪、哪里有,我可以带、带你们去。” 月白不为所动:“哦,你们那位坛主已经答应给我们了,你这条件没有什么吸引力。” “那、那你想、想要什么?” 月白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我要知道你们组织所有的事情。” 星河圣子瞳孔一缩,里面更为恐惧的情绪翻涌一瞬,他才道:“好。” 月白:“你发誓,心魔誓!” “我发......” ....... 时景几人收获满满的回来,就发现隐匿阵中的三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月白、红灵!” 虽然已经猜到两人很大可能已经出事了,容衍还是呼喊了几声,以确定他们确实不在附近。 黑面人垂着头,眸光一闪:“三位还有同伴?可需要我帮忙找人?” 清扬老人转头看他:“你真的就不关心下你们那个圣子?” 黑面人:“我相信诸位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 他之所以答应时景他们的要求,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生命被威胁,更是因为星河圣子。 星河圣子虽然没用,但他是尊主亲自选出来的人。 他可以死,但决不能死在自己的地盘,因为己方原因而死。 所以,能救还是要救的。 而且,他损失了那么多高年份的药植,总得有个人背锅。 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星河圣子,非常适合做这个背锅人。 清扬老道不知道他这些小九九,只问道: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去那里了。” 红灵发现的那颗诡异石子再次被按动。 众人依次通过水波纹一样的气墙,接着石门打开。 “呜呜哇哇!!这是什么鬼东西啊,竟然还会吐口水! 好恶心啊!!” 红灵高亢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洞。 “唰!” 一道身影在众人面前闪过。 “唰!” 又是一道身影在众人面前闪过。 接着,入目的就是无数长着巨刺的暗红色藤蔓。 那些藤蔓蜂拥着而来,也没理新进来的“猎物”,继续朝那两个竟然敢从“藤口”夺食的“食物”追去。 “这是什么?”月白心中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第161章 弥月殿 “嗜人藤!” 双眼冒光的清扬老道给出了答案。 这可是好宝贝啊! 虽然凶了点,但其实全身是宝。 刺坚硬可用来做武器,还自带麻痹效果。 汁液可提炼多种药物。 最重要的是,它名字虽然听起来凶,却实打实的是灵植。 他也只在南面人迹罕至的热林里见过一眼。 他目光紧紧追逐着嗜人藤。 忽而,他目光顿住,随后发出更亮的光。 瞧瞧他看见了什么? 金刚草、月光果、霸王花! 原本他对于黑面人拿出来的那些药植已经很满意了。 没想到,那黑鬼果然不老实,这里随意一株拿出来都可以抵得上所有。 “走走走!这里也有三成是我们的,我们去取来。” “不可!” 黑面人横身挡在无耻“师徒三人”面前: “这些不能动,动了便会被......发现。” 被谁发现? 时景心跟猫爪挠似的,难不成一个名字还是什么言灵般的存在。 一被提及,名字的主人就会知道? “被发现了又怎样?难不成那人还能瞬移过来杀了我?” 清扬老道嗤笑一声。 黑面人一双眼睛幽深若不见底的深渊,缓缓吐出一个字:“会!” 会?! 清扬老道浑身一凛,不笑了。 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人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唬他。 千里之外能瞬移而至,那得是什么修为? “啊啊啊!道长救命啊啊啊啊!!!” 说话间,红灵跟月白已经溜着嗜人藤又跑了一圈。 看见清扬老道几人,飚出两行泪,跑的更快了。 清扬老道几人回过神,算了,还是先将自家孩子救回来吧。 三人同时出手,清扬老道阻止嗜人藤,容衍和玄夜一人拉一个,将红灵和月白拉出了战圈。 月白整个人趴在玄夜肩头剧烈喘息着,边喘边断断续续道: “早、早知道,不、不救那、那小子了......” 微热的气息吹在耳边,玄夜不动声色的微微偏了偏头,松开揽住月白腰肢的手,轻轻将他向外推开些许,淡声道: “你说的是星河圣子?” 月白呼吸一顿,随后也自然而然的松开攀在玄夜肩膀上的手:“嗯, 就是他。” “他人呢?” 容衍将怀里喘的说不上话的红灵放到地上。 红灵双脚一接触地面,就一屁股坐下了。 月白双手撑着膝盖,勉力站着,用下巴点了一个方向:“那边呢......” “我在这儿!” 见援兵来了,浑身血不呼啦的星河圣子,兴奋的从藏身地出来,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来。 只是刚走没几步,一大片阴影便从天而降。 星河圣子僵硬的一抬头,就见一个长满尖刺的黑洞朝他头顶罩来。 欲滴未滴的绿色粘稠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星河圣子瞬间头皮发麻。 “啊!!!唔!” 众人眼睁睁看着星河圣子半边身子被那朵巨大的红花一口咬住,往空中拽去。 只一双还在不断扑腾的脚证明了人还没死透。 一直看热闹的黑面人终于出手了。 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几乎瞬息便来到大红花面前,然后狠狠一脚踹在花瓣下方巨大的囊袋上。 “噗!” 星河圣子连同一大片绿色粘稠血液被吐了出来。 “piaji!” 星河圣子摔到了地上。 黑面人一边应付那朵发狂的霸王花,一边关心道: “圣子,您没事吧?” 星河圣子惊魂未定,他刚刚“花”口逃生,心中各种情绪翻涌,张嘴就想说,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但迫于形势,为了小命,他选择乖顺的摇摇头。 然后见黑面人跟霸王花打得激烈,没空理他。 他坚强的朝月白等人那边爬去。 现在他对那些人还有些价值,应该不会让他死。 月白探头,低声对玄夜说:“救他。” 玄夜没有问为什么,低低嗯了一声,就飞速上前,将星河圣子提溜了回来。 隐身中的时景一看,黑面人暂时被霸王花缠住了,立即传音给清扬老道。 清扬老道会意,将嗜人藤也引了过去。 一系列借力打藤的操作后,嗜人藤仇恨成功转移。 清扬老道趁机一溜。 他这一溜,黑面人这才发现,那几个小的带着星河圣子早已离开。 万鬼窟。(清扬老道暴躁:都说了是不羡仙!) 星河圣子看起来惨,其实受的都是皮外伤。 清扬老道将他洗涮干净后,包成了个木乃伊。 此时,木乃伊本伊正被人围在中间,逼问。 月白端着一杯茶,瞧着二郎腿,一副主事人的模样: “说说吧,你们这个组织叫什么?从什么时候成立的,领头的叫什么?” “对!快说!” 红灵跟个狐假虎威的狗腿子似的,站在月白旁边,叉腰挺胸。 容衍和玄夜并排坐在另一边,也不插话,任由月白发挥。 时景则和清扬老道凑头在一起,分赃。 本着见面分一半的原则,两个大夫互相盯着对方,务必保证对方分的时候没有手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星河圣子老老实实交代。 “我虽然被称为圣子。 但其实知道并不多。 从我记事起,就在弥月殿了,跟其他的预备圣子和圣女一起生活在月宫。 有专门的人负责教导我们。 告诉我们,我们毕生的使命就是成为圣子或圣女......” 月白忽而打断:“弥月殿?是你们组织的名称?” “对,弥月殿。 教导我们的人说,世界诞生之初,便被黑暗笼罩。 黑暗里,阴冷无比,邪魔横行,生灵苦不堪言。 后来有了太阳,阳光驱逐了黑暗和邪魔。 生灵们欢呼雀跃,以为终于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惜好久不长,太阳一直挂在天空,大地开始升温。 水被蒸干了、草木被晒死了、土地开始龟裂,人和各种生灵相继被渴死、饿死、晒死...... 生灵们开始怀疑、开始怨恨,他们重新召唤了黑暗。 因为他们觉得,黑暗虽然危险,但起码还有生存的可能。 太阳只能让他们全部走向死亡。 信奉黑暗的人越来越多。 而太阳也越来越痛苦,祂觉得都是祂的错,才让生灵涂炭。 黑暗的力量越发强大,然后趁着太阳怀疑自己,趁虚而入,蛊惑了太阳,想让太阳自爆。 所幸,太阳最后还是挣脱了黑暗的蛊惑。 太阳和黑暗爆发了一场大战,最后牠们达成了协议。 自此后,太阳和黑暗交替出现。 白天,是太阳的天下,一切邪魔阴诡,皆不可出现在阳光下。 夜晚,成了黑暗的天下,也是邪魔们狂欢的时间。 邪魔们尽情享受着追逐猎物的快感。 生灵们向太阳求救。 然而有了之前的经验,且有大道契约束缚,太阳已经决定不再轻易出手。 因为太阳的灼热不仅会灼伤邪魔,也会灼伤生灵。 祂不能出现太多时间,现在刚刚好。 所以,太阳只能眼睁睁看着生灵们在夜晚苦苦挣扎。 然后在白天,默默给于他们阳光,驱散生灵们身上的黑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月神降世。 月神那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可却神奇的不受太阳和黑暗的滋扰。 太阳的光灼伤不了祂,黑暗的邪魔也近不了祂的身体。 月神靠自己这身神奇的能力庇护了许多生灵。 月神的美名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生灵寻求月神的庇护。 可月神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渐渐力不从心起来。 与此同时,黑暗也发现了月神。 黑暗不允许有人挑战祂的权威。 于是,派出更多的邪魔袭击月神庇护下的生灵。 月神庇护下的生灵一个个痛苦死去,邪魔们狞笑着告诉那些生灵,都是因为月神逞能,想挑战黑暗的权威,所以他们才会遭遇这一切。 事情再度重演,一部分生灵被鼓动,他们开始怨恨月神。 月神陷入了跟太阳一样的痛苦。 可也有许多生灵不断鼓励着月神。 他们的鼓励让月神重新打起精神。 月神深觉自己能力有限,于是祂去见太阳,寻求合作。 太阳早就将月神所作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并对月神的所作所为十分赞赏。 于是,本已决定再不接触凡世生灵的太阳见了月神。 或许,这个生灵真的能不惧祂的灼热。 果然,月神没有让太阳失望。 祂不惧太阳的灼热。 孤独了许久的太阳非常高兴,与月神相谈甚欢,然而,太阳还是拒绝了月神一起合作驱逐黑暗的提议。 因为太阳已经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需要黑暗的存在。 纯粹的黑、纯粹的光都不能让生灵们生存。 如今这般,生灵们虽然也会遭受痛苦,但他们还有几率活着。 见一时无法说服太阳,月神便应太阳的约,在日宫住了下来。 两人朝夕相处,月神也理解了太阳的苦楚和顾虑。 可月神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任生灵们在黑暗中受苦,祂开始想其他的办法。 与此同时,黑暗也发现了太阳和月神碰面了。 黑暗担心太阳和月神真的联手,于是想了一个办法。 月神被庇护的生灵紧急召回了。 说有邪魔大举入侵。 月神匆匆忙忙跟太阳告别,回了凡世。 然而迎接祂的却是背叛。 黑暗以永不再侵扰为饵,蛊惑了被月神庇护的生灵。 那些生灵迫切的想逃离被邪魔侵扰的痛苦,于是,他们在一个黑夜,背叛了庇护他们的月神。 月神受到了重创,危在旦夕。 将一起尽收眼底的太阳怒了,祂不顾契约的束缚,强行在黑夜降临。 太阳的怒火焚烧了一切,无论是邪魔还是生灵,都在一瞬间化成了灰烬。 连黑暗都不敢再此时与愤怒的太阳对上。 太阳带着月亮消失了。 黑暗摄于大道契约,仍不敢在白天出现。 可白天却也不见了太阳的身影。 厚厚的阴云牢牢遮住了太阳。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没了阳光的热量,世界在迅速变的阴冷。 原本被太阳震慑的邪魔们再次肆虐世间。 其他生灵们终于听说了月亮被背叛的事情,也知道太阳这次是真的怒了。 他们咒骂着那些背叛者,也祈求着太阳和月亮的宽恕和原谅。 太阳没有听到他们的忏悔和祈求,因为祂在忙着救月亮。 月亮也没听到,因为祂被伤得太重了。 为了救月亮,太阳分了一部分本源给祂。 月亮被救活了,拥有了一些太阳的神威。 可是太阳却倒下了,祂本就因为违背大道契约受了重创。 又强行分出了本源给月亮。 看见月亮醒来后,太阳就陷入了沉睡。 月亮其实也是伤心的,祂庇护的生灵最后却给了祂最致命的一击。 如今又连累了太阳,月亮不想管世间的事情了,只想守着太阳,直到太阳醒来。 可是,那日夜萦绕在耳边的忏悔声和祈求声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扰得月亮心烦意乱。 月亮开始对着昏睡的太阳倾诉,说祂从小看见的生灵之苦,说祂因为黑暗失去的亲人和朋友,说祂是如何发誓要穷尽一生之力让生灵不再受黑暗之苦。 也说,祂现在的愤怒、失望和迷茫。 月亮说,祂终于真正理解了太阳之前的痛苦,也明白了太阳为什么会不再与生灵接触。 月亮非常想知道,太阳在被那么伤害后,为什么还愿意无私的庇护世间。 然后,有一天,世间生灵给了祂答案。 世间生灵倾尽所有,给太阳和月亮建了两座高耸入云的祭台。 他们日日夜夜更加虔诚的祈祷着,浓郁纯粹的信仰之力从世间涌来。 滋养着他们的神魂。 月亮虽然之前也隐隐有感觉,可是,这一次,信仰之力带来的力量却格外清晰明显。 而太阳也在这股信仰之力下,气息平复了不少。 月亮再次感受到了世间生灵的善与美好。 祂想,是了,生灵们本就有好有坏,祂不能因为一部分坏生灵,而放弃那些好生灵。 于是,这天夜晚,漆黑的夜空上缓缓升起了一轮圆月。 它的光辉虽不及太阳,却也在竭尽所能的驱散着黑暗。 自此,月华笼罩之处,生灵无恙!” 第162章 不能说,说了会死 “圆月高挂夜空的第二天,遮天蔽日的阴云也散去了。 太阳重新出现在天空,世间开始回暖。 生灵们顿时喜极而泣,神明终于原谅他们了。 然而,自此之后,月神也再回不到凡世了。 因为月神是诞生于生灵之中的,所以生灵们也格外亲近月神。 曾经被月神庇佑的一部分生灵固执的认为,正是因为月神对生灵的仁爱之心,才感化了愤怒的太阳,让太阳重新关爱世间生灵。 他们自称是月神的子民,盖起了弥月殿,在月神神像面前发誓,生生世世侍奉月神。 有了日与月,世间生灵终于可以安稳的繁衍生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往事的人渐渐老去、死去。 生活安定的世间生灵却渐渐忘却了月神。 然而,月神的“子民”却不愿忘却他们的神。 也真如誓言一般,世世代代守护侍奉着月神。 他们深居简出,不轻易与其他人接触。 因为,他们认为,世人忘记月神是背叛,也是罪孽。 他们不愿与叛徒、与有罪之人为伍。 因为孤僻,世人不知他们的名姓,便以弥月殿代称。 未知之物,总是会令人心生恐惧。 渐渐地,他们被排斥了。 被咒骂、被驱逐,甚至被杀害。 后来,幸存的月神子民隐匿了起来。 世上不再有弥月殿之名,但其实,他们一直都在。 且在悄悄发展壮大着月神子民的队伍。” 星河圣子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弥月殿历史说了一遍,嗓子干的不行,小眼神不断往茶杯上瞟。 期待有人能看出他的需求,给他续上一杯茶。 奈何众人都在回味他说的弥月殿历史。 这故事虽然一听就是虚构的,但目前听起来其立教之基还是“善”。 只是为何现在行事却带着些邪性呢? 有疑问,时景就直接问出来了: “既然你们的月神是救世之神,那为何现在要行阴诡之事?” 星河圣子不以为意: “阴诡之事? 你是说郑家别院的事? 你情我愿的事情,如何能称为阴诡? 再者,世人都受月神恩惠,如今月神有难,只需要他们付出一点点生命力供养月神,这都不行?” 容衍精准的捕捉到关键词:“月神有难?什么难?谁说的?” “大主殿。 大主殿是月神在人间的使者。 三十八年前,大主殿闭关,神游之时,得月神召见,言有天外邪魔入侵。 月神正与其殊死搏斗,现力量不足,急需月神信徒帮助。 自那以后,弥月殿所有人都在为助月神奔走。” 时景挑眉:“包括饲养厉鬼和魔?” 星河圣子大惊: “你在说什么?我们顶多发展点信徒,收集些信仰和生命力。 至于你说的那些鬼啊、魔啊,那是我们从古至今的敌人,我们绝不会做养魔饲鬼之事!” 他说得坚定,毫无心虚之态。 可是,兰若寺的银面黑袍人...... “银面具在你们弥月殿是什么等级?” “你见过银面法主? 弥月殿共分五级,由低到高分别为:香主、坛主、法主、尊主、大主殿。 香主日常覆棕色木面。 坛主覆玄色铁面。 法主覆银面。 尊主覆金面。 大主教覆玉面。 你说的养魔饲鬼之人带着银面具? 我跟你说啊,虽然我们法主日常带银面具,但可不是所有银面具都是我们弥月殿的人。 我们每种面具上的花纹可是有讲究的。 像是法主,负责巡查各地,监督弥月殿弟子好好执行教令,不为非作歹。 所以他面具上雕刻的就是獬豸(xiè zhi,类似麒麟,黑毛独角,善辨忠奸。给大家百度了,不谢~)。 你看见的银面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时景沉吟了一会儿,走到书桌边,抽出一张干净的白纸,开始写写画画。 几人凑过去,就见一个惟妙惟肖的银色面具跃然纸上。 等时景画完,星河圣子就脱口而出: “这绝不是我们弥月殿里的人! 我们弥月殿绝不会戴这么丑的面具!” 果然不是吗? 时景并没有多少意外。 獬豸他还是知道的,兰若寺那人脸上戴的银面具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植物,而不是动物。 他之所以画出来,也就是确认一下。 “你们大主教叫什么?总部在哪里?” 玄夜突然开口问道。 星河圣子身子一僵,顿了顿才道:“我不能说。” 玄夜浑身气息一凛,朝星河圣子压过去:“不能说?为什么?” 面对着无声的威胁,星河圣子抖了抖,但还是咬牙坚持道: “不能说,说了会死。” 说了会死。 又是这句。 黑面人也说过这句。 星河圣子又解释了一句: “关于弥月教,有些事情给别人说了也无所谓,但是事关大主教的身份,还有弥月殿的所在,却是绝对不容泄露的。” 容衍:“那其他人的身份呢?也不能说?” 星河圣子:“能说是能说,但是......我不知道啊。” 月白:“你不知道?你不是圣子吗?” 星河圣子无所谓道: “圣子听起来好听罢了,其实只是个摆设,并不会参与教中事务。 而且,他们平日都带着面具,无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时景忽而灵光一闪: “你们弥月殿的人,在教中也都带着面具?只认面具不认人?” 星河圣子:“差不多吧,面具,还有暗号,对上了就行。” 时景挑眉:“就不怕有人冒名顶替,潜入进去?” 星河圣子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冒名顶替? 不想死得太惨的话,我劝你们最好想都不要想。 大主教有独特的认人办法,是不是本人,他一看就知。” 时景眸子暗了下去。 是了,是他疏忽了。 一个黑面坛主都有那等修为,更不要说大主殿。 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去人家面前蹦跶,只怕是羊入虎口,一去不回了。 看来,验证大主教身份的事,不能操之过急。 当务之急还是要提升自己的修为。 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星河圣子已经困倦的开始说胡话了,时景等人才停下询问。 “天亮了,失踪了一天一夜,我们该回去了。” 第163章 他们很熟吗? 听到容衍的话,时景点点头。 容衍转头看向玄夜:“你去开封后,帮我收一批粮食。” 玄夜也没问为什么, 直接道:“要多少?” 两人自去埋头说话。 时景则叫过月白和红灵,叮嘱道: “追杀你们的黑衣人身份现在仍然不明,接下来你们要更加小心。 这些符你们拿着,别不舍得用。 还有这个......” 时景摊开手掌,上面是两个两指宽的玉片。 “这是什么?” 红灵拿起一片,好奇的翻来覆去打量着。 月白拿起另一片,一触手就感觉一股清灵之气透体而入。 这不是凡玉! 时景:“通讯玉简,我教你们打入一道神识,以后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随时联系?”月白和红灵双眸一亮,欢呼雀跃起来: “好呀,好呀,快教我。” “嘿嘿,小友,给老道也来一枚呗?” 三人之间突然凑进来一个黑白分明的脑袋。 笑得一脸谄媚的看向时景。 时景眼角抽了抽,他们很熟吗? 清扬老道似是看出了时景的不情愿,急道: “我可是跟你家长辈是好兄弟,此次去开封,也会顺道拜访老友。 你就不想跟自家长辈通个话?” 时景心中一动,他确实挺想接触一下这个世界的时家的。 这可能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有的联系了。 “好吧,这枚传讯玉简,还请前辈拿好。” 时景刚将通讯玉简递到清扬老道手上,面前便又伸了两只手。 抬头看去,就见一脸坦然笑容的容衍和玄夜。 时景:...... “其实,我通讯玉简也不.......” 容衍没等他说完,打断道: “我们马上进入辽国境内了,孤身入虎穴,难道不应该互相照应吗?” 玄夜浅笑:“我要在后方给你们处理首尾,及时沟通消息才能减少纰漏。” 时景:...... 行吧,你们都有理。 时景默默又掏出两枚通讯玉简。 反正这些都是天道给的福利。 那个秘境里有不少,给出几枚倒也没那么心疼。 一时间,众人都围在时景身边,等着他教他们怎么将神识打入玉简。 星河圣子早就疲累不堪呼呼睡了过去,倒是省的时景处理他了。 将所有人都教会后,时景和容衍一脚踏入了黑色漩涡。 ...... “沈大小姐和风兄还没回来吗?” 一大清早,柳玉竹便摇着他那把破扇子,又晃悠到了沈家商队这边。 沈家商队现在的负责人其实挺烦他的。 一天照着一日三餐来问,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没有。” 懒得跟他说,直接丢出两个人,沈家商队负责人就又去做其他事情了。 柳玉竹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又摇着扇子,晃悠到了皓日法王这边。 “明兄,风兄走前真的没给你打招呼吗? ”听说,他最开始可是跟明兄走的更近啊!” 皓日法王额头青筋跳了跳,这人还真会戳人心窝子。 他皮笑肉不笑道:“阿风走前又给我留字条。” “是吗?留字条了啊......” 皓日法王: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柳玉竹就跟没看见他脸色似的,自顾自道: “马上可就要到临城了,你说,他们能找到粮食补窟窿吗?” 第164章 占位,明天替换 \"吱呀!\" 门开的声音打断了一人一通的谈话,兰溪看向门口。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白大褂胸口处挂着印有一串编号的小牌牌。 !!!他能看见你吗?! 兰溪瞳孔微缩,被看到的话我该怎么解释? \"宿主别担心,只有想的时候,别人才能看到我的。\"小猫咪飘到医生旁边,探头朝医生手中的小本本上看去。 \"感觉头还有些晕,身体使不上劲儿,肌肉还隐隐有些疼。\"兰溪努力忽视小白喵,稍微思索了下回答道。 \"嗯,这是正常的,你被下了最新款的迷醉剂,正常来说,一般人早就失去意识了,你还能逃出来求救,可见你意志力很强大,小姑娘了不起!\"医生给竖了个大拇指,在病历本上刷刷记录了几条信息,然后合上本子接着道:\"头晕恶心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再在医院观察一天,没有大问题就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好的,谢谢医生,那医药费?\" \"送你来的先生已经帮你付过了\" \"那他人呢?我还没谢过他呢?\" \"辰先生有急事先离开了,走之前让医院好好照顾你,说以后有缘会再见的。\" \"辰先生?医生您知道他全名吗?或者有他联系方式吗?\" \"抱歉兰女士,这辰先生去的匆忙,都没有交代呢\" \"那好吧,麻烦医生了。\" \"不客气,应该的,那兰女士您继续休息。\" \"好的,医生,再见\" 兰溪看着医生笑着点点头,然后开门走出了病房。 辰先生?会是那个人嘛? …… 突然,病房门\"砰\"的一下被大力推开,打断了兰溪的思绪。 只见一个穿着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踩着恨天高,气势汹汹的朝病床走来。 她是原主所在女团的经纪人,金文珠,负责她们六个人的所有演绎工作。 原主选秀c位出道,与其他五位小姑娘组成女团\"sweet girl\",无论从歌曲风格还是服装打扮,主打的就是一个甜。 成团后也红过一段时间,然而公司只想着趁热多割几茬韭菜,急三火四的发行了几张粗制滥造的专辑,粉丝还上头的时候,是不吝啬给自家爱豆花钱的。 然而,随着几乎一成不变的几张专辑下来,没有任何惊喜,是不是诚心之作,粉丝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一次两次还能找理由,次数多了,再火热的心也冷了。 而娱乐圈日新月异,总有新的偶像新的歌曲吸引粉丝们,渐渐地,\"sweet girl\"的热度口碑下滑,到如今已是十八线以外,很快就查无此团了。 公司为了重新吸引大众视线,决定把女团改成性感热辣风,要求她们穿着过度暴露的服装,舞蹈动作也擦边编排,加上辣耳的曲风,一路往低俗风月而去。 原主父母都是军人,在一次与海盗的战斗中双双牺牲,以此以后原主,就由国家抚养长大。 从小的教育不允许她在台上做这种低俗表演,于是,言辞激烈的拒绝执行。 这一行为激怒了公司,于是发布声明以不敬业不配合公司工作为由,将原主踢出\"sweet girl\",剩余五名队友组成新的团\"hot girl\"。 不可否认,色欲刺激果然是博眼球的一大法宝,很快\"hot girl\"再度翻红,团员开始每天跑活动。 经纪人和公司开始对原主不断冷嘲热讽,说早点听话,今天她也已经跟着翻红了。 原主默不作声但依然坚持。 昨天,经纪人突然把原主叫到办公室,态度一改原先的嘲讽不屑,颇为语重心长道:\"兰溪,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坚持,但你跟公司对着干也没有什么好处,再这么僵持下去,公司可以以违约要求你赔偿违约金了,这些年,我也知道,你手上没多少钱,拿什么赔违约金?\" \"而且,这么多年了,公司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既然你不愿意做女团了,公司也不勉强,但公司不能白养你,你总得给公司赚钱吧?\" \"那公司有其他的工作可以给我做吗?只要不出卖色相,我都可以做的。\"原主低头扣着手指的动作一顿,有些松动的问道。 \"你愿意演戏吗?有个大制作的导演看中了你的形象,想邀请你来演女二,你要是同意演戏,我今晚约导演出来,咱们边吃饭边谈谈\"经纪人笑眯眯的拉着兰溪的手。 \"真的吗?\"兰溪有些惊喜的抬头:\"我同意演戏,金姐,麻烦您联系导演吧!\" \"好,等我联系好了,通知你时间地点,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打扮的漂亮点。\"金文珠送走原主背对着窗户,脸上时的笑在阴影中显得意味深长。 然而沉浸在喜悦中的原主并没有发现这一异常。 接着就是,晚上的饭局,经纪人和导演轮番灌酒,在一次去洗手间回来后,兰溪以喝醉为由想告辞,然后,经纪人递过来一杯酒说:\"最后一杯,敬导演,今天的事就定了。\" 原主没有怀疑的接过喝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是穿越过来的兰溪了。 系统来之前,兰溪不知道还能回去见师父师兄,只觉得孤寂和黯然,也没心情处理原主的事。 现在,兰溪已然决定在这个世界安心做任务,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兰溪决定帮原主报了身陨的仇。 …… \"来者不善啊,系统能帮我开录像吗?\" \"没问题,看我的。\"小白喵飘到兰溪身边,镜头正对着已经在床边站定的叶琳。 \"兰溪,你怎么得罪了王导?你知不知道王导一大早打电话把我骂个狗血淋头?你角色没了你知道吗?\"金文珠双手插着腰对着兰溪就是一顿输出。 早上,金文珠迫不及待的找王导确认事情是否顺利,结果迎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金文珠火冒三丈的给兰溪打通讯质问,结果接通讯的是医院工作人员,问病房号后,就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兰溪缓缓起身,靠坐在床头,眼神幽深的盯着眼前五官因暴怒而扭曲的女人:\"金姐,你给我下药,送我到王导的床上,就为了一个角色?\" \"呵...到现在了还清高呢?娱乐圈的人有几个干净的?为了一个角色,为了一个表演机会,上赶着给人睡的多的是,要不是王道就好你这口,你以为能轮到你?\"叶琳抱胸不屑的看着兰溪。 \"可是,我没求着你给我拉皮条,我也不愿意出卖色相去换取资源,你这么做,公司知道吗?\"兰溪声音颤抖,眼角泛红,眼中有泪光闪动。 原主似乎还有残留的意识存在,兰溪不受控制的情绪愤怒激动起来。 \"哈!公司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你照片怎么到王导手上的?对于你们这些不听公司安排的犟种,公司不能白养着你们,总得想办法让你们创造点价值不是?\" \"把你们资料往制片人、投资人、导演等人手中一送,等他们挑中人,再把人往他们床上一送,拍拍照录录像,事成之后,多犟的人都得屈服!\"红唇一张一合,发出魔鬼的呓语。 兰溪只觉浑身发冷,颤声道:\"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就不怕我报警吗?\" \"报警?小姑娘,你太天真了,你猜你之前有没有人报警?你听到过一星半点的消息?你那些报警的前辈们现在又在哪?\" \"你再猜,是谁压下了那些报警记录?又是谁在清理控制媒体网络上的言论?\" 叶琳俯身拍拍兰溪苍白冰冷的小脸,意味深长的笑道: \"这个世界可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警察和官员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光明伟大,都是普通人,都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弱点,钱权美色,总有一样能撬动蚌壳...\" 似乎被兰溪惊恐的表现给愉悦到了,叶琳直起身,嘴角挂着笑:\"既然已经被搅和了,你就先好好养好身体,等身体好了了就赶紧给王导赔礼道歉。\" 说着,已经走到病房门口,手刚抓到门把手,又回头意味深长道:\"小姑娘,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看兰溪似是被吓到般蜷缩到被子里,才满意的开门走了出去。 第165章 占位,不行了,头剧痛,明天替换~ \"系统都录下来了吗?\" 等确定没人了后,兰溪重新坐起身,表情冷然。 \"宿主,都录下来了。这人可真是坏透了。\" 小白喵竟然如人类般盘腿抱胸冷哼。 !! 兰溪要是此时在喝水,必然会给小白喵表演一个天女散花。 手控制不住的摸向小白猫的头,本以为只能摸到空气,没想到,手指竟然感觉到了毛绒绒的触感。 兰溪手指顿了一下后,迅速将小猫抱入怀中,上下其手,沉迷毛绒绒不可自拔。 啊!这顺滑的手感,这细腻柔软的毛毛,这暖乎乎的肉肉,还有粉嫩嫩的肉垫...想吸... 小白猫猝不及防被捉走,还没反应过来就遭遇一顿蹂躏,眼看着兰溪带着痴汉笑的脸朝着自己肚子而来,小白猫挣扎抬爪抵住兰溪额头。 \"宿主,你清醒一点,控制一下你寄几!!\" \"我还是个黄花大闺男!\" 兰溪被小白猫弄得哭笑不得,插着小猫的前腿举到眼前:\"竟然是实体的嘛?\" \"因为,系统对宿主不设防嘛,宿主可以随便看随便摸哒~\" 看着小白猫澄澈的蓝眼睛,兰溪嘴角不自觉勾出一个微笑,眼睛涌起一阵阵热意。 兰溪轻轻的将小猫放到双腿上,继续抚摸着后背的皮毛,轻轻开口道:\"系统,你来历诡异,以我的性格,我本应该对你百般防备的,但是不知为何,你在我身边,我竟然倍感安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抱歉宿主,时机未到,我还不能告诉你......\" 小白猫沉默片刻开口道:\"但是,宿主,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我相信你!\" 兰溪笑吟吟道。 \"只要我完成任务,我总会知道的,是吗?\" \"嗯嗯,是的,宿主。\" \"那首先,我们要解决原主遗留的问题。原主是个好姑娘,不应该无声无息的死去。\" \"统啊,能查到经纪人和公司的犯罪证据吗?\" \"可以,就是需要点时间。\" \"没事,能不能帮原主报仇,就看统统你的了。\" 兰溪亲昵的点了点小白喵的小鼻尖。 \"啊?…嗯⊙?⊙!\" 干嘛突然叫的这么亲密嘛,怪让统不好意思的。 ...... 隔天医生再检查过后,说已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了。 等处理好所有事情,兰溪走出医院,漫步在未来星际的街头。 穿越过来后,兰溪这是第一次认真看这个未来世界的全貌,并没有影视作品中全是高楼大厦、高度机械化的灰蒙蒙的冰冷感,反而感觉绿化程度比兰溪穿来时的蓝星还要好很多。 各具特色的商铺、住宅掩映在各种各样的植物中间,即便招牌门牌被植物挡住也不用担心,每家商铺顶上都在空中动态投放店招广告,建筑与植物相得益彰。有很多植物兰溪都没见过,但都很有意趣,应该是星际物种吧。 马路街道很宽,飞车有贴地行驶的,也有空中行驶的,速度都很快,路上行人很少,见的最多的居然是来来回回打扫树叶,收拾卫生的环保机器人。 兰溪兴致勃勃的走走看看,直到身体有些受不住了,才尝试用未来人手一个的终端叫公共飞车。 不到一分钟就有一辆飞车停在兰溪面前,车门自动打开。 \"欢迎乘坐安心达飞车,请上车坐好。 (*^▽^*) \" 车载智能礼貌的声音配上可爱的笑脸,力图让乘客舒心满意。 兰溪坐上车后,安全带自动系好。 \"乘客已坐稳,向目的地出发。\" 飞车速度很快,但行驶的很平稳,似乎已经规划过路线,并不会有大拐弯或急刹车的情况,兰溪乘坐体验很好,下车后爽快的给与好评。 现在,兰溪正站在一栋三层小别墅面前,周围簇拥着类似蓝星上海棠的植物,正值开花期,粉粉白白夹杂着绿色,开的好不热闹。 这里是原主父母留给原主的房子,成年后就会可以过继到其名下。星际人20岁成年,原主前几天才刚过20岁生日,还没来得及回来看看就香消玉殒了。 在识别完兰溪身份后,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矮墩墩的机器人管家已经候在门口。 \"欢迎小主人回家。\" 不知为何,兰溪从机械的电子音中感觉出了激动和欣喜,忽然有种想抱抱它的冲动,她也这么做了。 \"好久不见,管家叔叔。\" 小兰溪父母都是军人,平时很忙,都是机器人管家在照顾她。 小小的孩子将一部分感情寄托在了机器人管家身上,在她心中,它也是家里的一分子,是她的家人,所以一直称呼其管家叔叔。 \"十一年又三个月十八天十四小时没见了,小主人在外过得愉快吗?\" 机械音仿佛都带了几分欢喜。 \"我很好,以后就可以和管家叔叔一直住在一起了,还请管家叔叔继续照顾我。\" \"我的荣幸。您的脸色不太好,心脏跳的有些快。小主人需要休息吗?您的房间,我一直有仔细打扰,保证干净,可以直接使用。\" \"辛苦管家叔叔了,那我先休息会儿后,我们再叙叙旧。\"兰溪告别管家机器人,进去原主的房间。 整体是梦幻的童趣风格,小小的粉色公主床,上面摆放着各种公仔娃娃,床边还有一个小号的梳妆台,各种玩具都整齐的收纳在盒子里。 忘了,原主小时候就离开家去国家福利院了,这里的一切还保持着离开时的原样,应该都承载着原主跟父母的回忆吧.... 兰溪退出房间,找到机器人管家问道:\"管家叔叔,还有收拾好的客房吗?我已经长大了,原来的房间已经住不了了。\" \"有的,请随我来,抱歉小主人,没有考虑到您现在已经是个大人模样了。\" 机器人管家似乎有些低落的说道。 \"没关系,我也忘记了呢。那间房间还有父母的房间就保持原样吧,也是个纪念。\" \"好的,到了,您看这间怎么样?\" \"很好,那我先休息了,管家叔叔可以帮我准备下晚餐,等我醒来后吃吗?\" 为了安慰低落的机器人管家,兰溪试图转移它的注意力。 \"当然,我很乐意。\" 机器人管家重新欢快的去准备晚餐了。 兰溪疲惫的躺在床上,低声呼唤小伙伴:\"系统,机器人管家是不是过于...人性化了?\" \"是的呢,宿主,它已经产生了基本的灵智。\" 小白喵现出身形,盘在宿主枕头边,似乎也困倦般的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个小觉。 兰溪侧身面对它,伸手摸着它柔软的猫肚皮,\"真好,这世上还是有人会永远记得原主的...\" 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只剩陷入沉睡的呼吸声。 她是真的累了,本来就没有全好,又差不多折腾了一整天,一放松下来,身体就撑不住了。 房间安静下来,相伴而眠的两个身影,看起来别样温馨,似乎让这个冷清多年的房间也渐渐活了过来。 一觉睡到天黑,兰溪精神奕奕的下楼,准备好好补偿下咕咕叫的肚皮,小白喵睡眼惺忪的趴在兰溪肩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又不是真的猫,怎么这么贪睡?\"兰溪托了托它下滑的小屁股,无奈道。 \"用了猫的身体,自然会粘上猫的习性,猫猫一天要睡12-14个小时呢\" 小白喵不服。 \"那你要吃东西吗?\" 自从系统出现后,兰溪想当然的以为它是一串更高级的数据,看不见,摸不着,自然也不用吃东西睡觉。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也就不能以常理论之了。 \"嗯...可吃可不吃,宿主要是想请我吃饭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尝尝\"。小白喵嘴上说的无所谓,却没注意自己瞳孔都变大了,耳朵也支棱了起来。 \"好,那就请系统先生赏脸,跟我一块尝尝星际的美食吧。\" 兰溪伸手将小白猫从肩膀上拿下来,抱在怀中,并提醒它显形,免得待会出现食物凭空消失的诡异事件...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餐桌旁,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做好的菜肴。 听到兰溪下楼的声音,管家叔叔端着一盘新菜肴滑过来,放在桌上。 \"小主人,您醒了? 晚餐已经准备好,请您用餐。\" 管理机器人在兰溪落座后,发现小主人怀里多了一只小动物。 \"小主人,这是您的宠物吗?好可爱的小猫咪,它叫什么?。\" 机器人管家的电子眼红心闪烁,难得物似主人形, 也是个绒毛控? \"系统,你想叫什么名字?\"兰溪在心里问。 \"随便,宿主给起一个吧\" \"跟我姓兰,就叫兰星怎么样?你看你的眼睛这么漂亮,就像是蓝星一样。\" \"...好\"小白喵沉默一瞬,然后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