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局长》 第一节 1 一切来的似乎毫无征兆。 二00四年的三月，东江市整整下了半个月的雨，多处水坝的水位已经接近或超过警戒线了，再这么下，东江就成水城了。此时此刻，整个东江都作好了抢险救灾的准备，但就在大家严阵以待时，四月一日这天，天却放晴了，暖暖的太阳均匀地照洒在美丽的东江之城上。在多彩阳光的衬映下，久雨之后的东江显得比以往更为妖娆动人了。 两辆高级轿车绕过新市民广场，拐了几个弯之后，在东江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东江国际酒店前停了下来。 "阳光真好！"一下车，这四个字不经意间就从邓成军的嘴里脱口而出。 "是啊，阳光真好，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太阳了。这就人们通常说的-喜事来临，天也放晴。"邓成军的女友赵晓笑看着邓成军，说道。 "嗯，说得好，久雨之后太阳露脸，好兆头，好日子！"邓成军说道。 是的，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作为东江市最大的电子生产企业——力远公司今天又要就合作开发二条新产品的生产线和北京问天投资有限公司签约了，为了这个项目，他们和北京问天投资有限公司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艰难谈判，历时两年终于等来了开花结果的这一天。今天，两家公司就要正式签约了。另外，让邓成军更为高兴的是，问天公司总经理杨克明还将亲临东江出席这个项目的签约仪式。由此可见，北京问天投资有限公司对这次合作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签约地点就设在东江国际酒店的8楼会议中心。 似乎，一切都已经触手可及了。 随邓成军来的，还有他的儿子，也就是力远电子的销售经理邓可立，再就是公司的副总经理闻一鸣。 "邓总，杨总他们还没起来，要不我们派人去叫他。"大堂经理走过来问道。杨克明他们是昨天从北京飞过来的，昨晚邓成军还为杨克明的到来办了一桌接风宴。 "算了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让他们多睡会儿。"邓成军答道，"赵晓，离签约还有四十来分钟，我们到会议中心等等吧。" 几人就乘电梯来到了会议中心。 刚到会议中心门口，也不知从哪钻出十几个记者把邓成军给团团围住，"邓总，听说你们为了这个项目和问天投资有限公司进行了长达两年的谈判，是这样的吗？""邓总，听说贵公司新生产线还没上，但投入的资金却已达数千万之多是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弄得邓成军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好。 "大家不要着急，等我们签约后，我们将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到时会回答大家的问题的。"邓成军说道，"现在我希望大家能安静些，因为我们的签约马上就要开始了。" 8：50，杨克明和他的随行人员步入会议中心。 9：00，签约正式开始。 就在这个时候，记者中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邓总，据我所知，贵公司在开发建设力远度假山庄这个项目的过程中，因为管理上的原因，浪费了上千万的资金，造成贵公司资金紧张。贵公司为了不让工程停下来，采用少列不列收入、虚假纳税申报等手段，少缴应缴税金达千万元之多。请问邓总，这些传言属实吗？" 这名男子的话，好似午夜的一声惊雷，把邓成军吓了一大跳。 尚在建设中的力远度假山庄是力远公司去年新上的一个项目，集餐饮、住宿、娱乐于一体。力远度假山庄建成后，将和现有的力远电子公司一起并为力远集团。 "邓总，我们也听到了有关贵公司偷税的传言，请您解释一下吧。" "是啊，请您解释一下吧。"十几个记者揪住这个问题不放，非要邓成军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纯粹是恶语中伤，我们力远是东江市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怎么会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呢。"邓成军很激动，站起来大声说道，"对了，我们今天签约只邀请了市电视台和市日报晚报的记者，你们这些起哄的记者是从哪里得到消息我们今天签约的，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们到这里来胡闹的？你们再这样胡闹下去，小心我告你们诽谤。" "现在可是新闻言论自由的年代，你不能一谈到贵公司的阴暗面就不让我们采访吧，这是在剥夺我们记者的采访权，也是在剥夺东江市300万民众的知情权。"最先发问的那名男子对邓成军的恐吓毫不怯懦。 "你……"邓成军气得说不出话来。 "爸，您没事吧？"邓可立见父亲气成这个样子，很是心疼。"这样吧，各位，有什么话等我们签完约再说好吗？因为等下杨总还得赶飞机回北京。"邓可立是想用缓兵之计，先签完约，送走杨克明他们，再来对付这些闹事的记者。 "不行！杨总是贵公司的合作伙伴，也不是什么外人，干嘛非得避开杨总他们呢，这种事情，让杨总听听也好嘛。"一个记者这样说道。 "恐怕是怕家丑外扬影响合作吧。"另一个记者说道。 "你们这些流氓，再在这里无理取闹，我就叫保安了。"邓成军气不轻。 当邓成军、邓可立他们与记者争得不可开交时，杨克明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在想什么呢？ 记者一开闹，杨克明就知道，这些记者是轰不走的，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力远搞臭，让力远与问天的这次合作流产。 这是一场阴谋。 但是，杨克明现在最想知道的，不是谁策划了这场阴谋，而是这些记者们所说的，是子虚乌有，还是确有其事。杨克明他投资有这么几个原则，利润太高的项目不投，回收太慢的项目不投，违法违规的项目不投，偷税漏税的企业也不投。如果真如记者所说，力远公司为了解决力远山庄的资金问题而偷税漏税，不管邓成军给他开出什么条件，他都不会跟力远合作的。 但这，恐怕是一时半会儿查不清的。现在要做的，就是暂时把签约的事放一放，待查明之后再作打算。 "邓总，我看这些记者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我还得赶飞机回北京去，签约的事就延后吧，时间由您来定，我等您电话。"说完，就起身离坐，打算离开。 "杨总，您看您都过来了，这合同我们就签了吧。这个项目，我们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不能再等了。"邓成军不愿就此放弃，签约的事都准备好了，怎么能因为这些闹事的记者就延期呢，这一天，邓成军可是盼了两年呵。 "还是延期吧，急也不在乎这几天，您先把事情处理好，处理好后给我电话，我们再过来便是了。"杨克明坚持要走。 既然杨克明决心已定，邓成军也就不好再作挽留。说，"杨总，那我送送您吧。"邓成军想去送杨克明，可刚离座，却被那些记者团团围住挪不动半步。 "我看您是走不了了，不用送了。"杨克明笑着说道。 "一鸣，赵晓，你们送杨总去机场吧，这边由我和可立应付。" 闻一鸣和赵晓就送杨克明去了。 邓成军以为这些记者会闹个不停，作好准备和儿子邓可立一起跟这些记者打持久战，可谁知那边送杨克明他们的车一走，这边把他们围住的记者也就随即自行散去了。 事情还没有完。 东江市税务局局长王昆今天也收到了反映力远公司偷税漏税的举报材料。 王昆在去年的机关作风大整顿活动中，在税务局的大门口设了两个箱子，一个意见建议箱，一个举报箱。刚开始，群众都说这只是一种形式，虚的，没用。确实，像举报箱、意见征集箱、民意箱这箱那箱老百姓实在是见得太多太多了，纯属摆设，从来没有人会去打开，时过境迁，这些箱子就结满了蜘蛛网，铁锁生起了锈，也就凉了百姓的心。但税务局这次的做法有点不同，设这两个箱子时，王昆还在电视上作了简短的电视讲话，大意是希望广大市民擦亮眼睛，关注和支持东江的税收事业，对税务局多提意见建议，踊跃举报企业的偷税行为。而且特意别调，这两个箱子的钥匙都由他本人保管，工作日每天必开一次。当然了，遇有开会、出差或其他要务就另当别论。总之，他不会让箱子成为摆设，不会让举报者对税务局寒心。 有人不信，就真写了个材料过去，反映某企业做假账偷税，没过多久，这个企业就被税务局查了，还上了《东江新闻》。 这下，老百姓信了。 从此，往箱子里放材料的人就多了起来。王昆也不食言，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这两个箱子，有举报材料的话马上批示相关负责人限期查处落实，并将处理结果在电视上通报。有意见建议的话也开会研究，对的采纳，留有姓名地址电话的，责成办公室逐个进行回复。 反映力远偷税的举报材料就是在举报箱里发现的。 材料中说力远公司在开发力远度假山庄的过程中，因管理上的原因造成资金严重短缺。为了不让工程停下来，力远公司的总经理邓成军指使公司财务人员采用在账务上少列不列收入、虚假纳税申报等手段，少缴应缴税金1500余万元。材料写得很翔实，不似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的恶意举报。 看到这份材料王昆有点意外，力远公司是东江市电子行业的龙头企业，也是东江的纳税大户，该公司总经理邓成军是王昆高中时的同学，为人耿直大方，做事循规蹈矩，缴税从来都是积极主动的。再者，担任力远公司财务总监的赵晓不仅是王昆高中时的同学，还与王昆同班呢，也是个规矩人。 他们有可能为了这么点利益铤而走险吗？王昆有些怀疑。 这样的材料以前王昆也收到过，也是写得有鼻子有眼，但一查却是一无所获。 该不会又是谁搞的恶作剧吧。 王昆把材料锁进了抽屉，因为今天上午十点半他还要到市政府参加一个会。刚出地税大楼，邓可立就打来电话，说签约的事被记者搅了。 王昆与邓成军的关系非常好，算得上是至交吧。邓成军落迫时曾把儿子邓可立托寄在王昆家，邓可立可是叫着"王伯，王伯"长大的。而现在，邓可立又在和王昆的女儿王楠谈恋爱，两家的关系就更好了，所以有什么事基本上都会互相打个电话通通气。 力远与北京问天今天要签约的事王昆知道，邓成军、赵晓、邓可立，包括女儿王楠都跟他说过。他高兴呢，好朋友的企业又要做大了嘛。 就在前几天，两家人还在一起吃饭，饭桌上谈起此事时王昆还举杯说祝力远与问天合作成功呢。 "被记者搅黄了？"王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搅黄的？" 邓可立就把记者闹场的事前前后后和王昆说了个遍。 听完邓可立的叙述，王昆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 邓可立还想再说，王昆打断了他，"这样吧，可立，这事我们回头再说，我马上有个会。" "好吧。" 开会的时候，从不走神的王昆这次却总走了神。签约闹剧，匿名举报，这两件事都与力远有关，而且都发生在同一天，都在力远与问天签约的节骨眼上。 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天，这似乎过于巧了。但作为税务局的一把手，他考虑的不是这"巧"是真"巧"还是人为的"巧"，他考虑的是，这两件事反映的都是力远公司偷税的问题，他就不得不把这两件"巧合"的事多在脑子里转上几个弯了。 是查，还是不查？ 直到散会，王昆也没拿出个主意。 走出会场，经过市政大厅时，王昆突然有了主意。 第二节 期盼已久的签约却泡了汤，把邓成军气得够呛。 "我操他祖宗！"从不说粗话的邓成军从嘴里嘣出这么一句话，把一旁的赵晓和闻一鸣他们吓了一大跳，他们可从没见邓成军发过这么大的火。 "这一定是有人预谋好了的。"邓成军说，"一鸣，你马上给我查一下，看在我们和问天公司接触之前或之后东江还有没有其他电子企业和问天公司有过接触。另外，可立，你派人去给我查一下，今天上午前来闹事的那几个记者都是哪些报社的，尤其是首先挑起事端，咄咄逼人的那个记者，你给我把他揪出来，狠狠收拾收拾他。" 赵晓见邓成军情绪这么激动，就倒了杯水，递给邓成军，说："成军，先喝口水吧。"赵晓倒水给邓成军，倒不是真给邓成军解渴，而是想让他平静一下当前的情绪。但是，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邓成军接过水大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跟我邓成军作对！" 正当邓成军还想继续说时，手机响了。邓成军忙去掏手机，一看，是条短信：尊敬的用户，我们不得不非常遗憾地通知您，由于您经常用手机上网，您的手机已经感染了一种非常顽固的病毒，再过五分钟，存在您手机上的电话号码就将自动消失，请您尽快转存您手机上的资料，以免丢失！ 手机中毒？这可把邓成军吓坏了，"赵晓，来来来，系统提示我的手机中病毒了，要我赶快转存资料，你帮我弄一下。"闻一鸣、邓可立一听手机中毒，觉得新鲜，都围过来看。 "快点快点，时间不多了。"邓成军催着赵晓，就在这时，闻一鸣的手机也响了，一看，也是条短信，内容是这样的：今天是愚人节，祝您愚人节快乐！ 闻一鸣笑了，说道："别弄了，今天是愚人节，这肯定是条在整人的短信。"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邓成军更气了，说道："签约的日子是谁选的，怎么挑了个被别人耍的日子？简直是自取其辱！" 日子是邓成军自己拍板定的，但闻一鸣和邓可立都不敢说，邓成军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去惹。 赵晓轻轻扯了扯邓成军的衣服，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日子是你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邓成军这才记起，签约的日子确实是自己定，就说："好了，大家都去办各自要办的事吧，有什么进展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闻一鸣走了，邓可立也走了，赵晓也准备走。 "赵晓，你就别走了，陪我坐坐吧。" 赵晓就没走，留下来陪邓成军坐了两个多小时。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闻一鸣给邓成军电话汇报了调查的初步情况，据查，在力远与问天谈判的前前后后，东江有四家公司和问天有过接触，分别是利华、菲力、江南、安家，其中，与问天接触最早，接触最频繁的当数利华电子公司。 利华电子公司论实力是仅次于力远电子外的第二大的电子产品生产企业，厂区位于东江市三期工业园。利华电子老总邓成军见过，叫孙海涛，很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长得有点吓人，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疤，不知是烫伤还是烧伤的，让人看着都不寒而栗。听说还是个硕士学位，曾在省城一家知名企业做高管，后来把工作辞了，到东江投资办起了这个电子厂。利华电子公司和力远公司同属电子行业，二者为争东江的老头老大位子一直暗中使劲。尤其是利华电子，刚刚成立的时候就投入那么多的资金，大有抢占东江老大位子之势。不过邓成军可是商场老手，没这么容易打败，两人暗中斗了两年，老大的位子还是利华电子的。 签约风波与利华电子有关吗？邓成军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邓成军很快和杨克明取得了联系，从杨克明口中得到了证实，孙海涛和他的公司确实是有合作关系，而且早在两年前就有了，最近双方又在谈另一个新的项目。具体是什么合作关系，又要合作什么项目，杨克明说这涉及到商业机密，不便说。见杨克明不说，邓成军也就没有再追问了。 看来，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邓成军决定对利华和利华的老板孙海涛来个彻底调查。 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作安排，他自己的麻烦就来了：税务局明天要来查账。 这是王昆电话通知他的。 王昆先是在电话里问了下今天上午签约仪式记者闹场的事，然后就告诉邓成军，说明天他将带队对力远的税务申报缴纳情况进行一次税务检查。 上午的签约风波余波未了，下午税务局就打电话来说要查账，邓成军越想越觉得这事太蹊跷。 "我说老同学，你要到我这来查账怎么也不提前几天给我打电话，现在我们财务部有几个人正在休假呢。" "不会这么巧吧。"王昆知道，这是邓成军的借口。就在昨天，赵晓还告诉他，公司最近要上一个新产品，整个公司都忙得不可开交，从上周起就全部取消休假了。 "是真的，你得相信我。不仅财务人员不在，就连我，明天也要到外地去见一个客户，赵晓也要去，我们都没时间陪你。" "你们忙你们的就是了。"王昆说，"你是市里的纳税大户，真金不怕火炼，我们只是例行检查，你找这么多借口干什么，是不是真做了什么见得光的事心虚啊。" "我才不心虚呢。"停了停，邓成军又说，"老同学，真的不能推迟一些时日啊？" "不能！成军啊，寄到我这关于你们的举报信也不是一封两封了，以前的都查了，不也没问题么。现在又有人举报，我作为一个税务局长，总不能为讲朋友情面置百姓的举报于不顾吧。再者说了，无风不起浪，不是还有句俗话么？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老同学，作为商人，要赚钱，但是要赚干净的钱，要不然，迟早要付出代价的。"说完王昆就生气地把电话挂了。这个邓成军怎么回事嘛，过去税务局说去查账从不会推三阻四，现在怎么成这样了，难道真是人们说的生意越大，架子越大。 太不像话了。王昆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句。 王昆挂电话后，邓成军怔在原地好半天才把电话放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捂头，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 六点了，公司的人陆陆续续地下班回家了，但邓成军还在办公室默默的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呆在办公室的，还有赵晓。 赵晓在等邓成军过来接她下班。 赵晓和邓成军不在同一幢办公楼，每天下班，都是邓成军到赵晓办公室去接赵晓。赵晓等了半个来小时，见邓成军还没来，就拨了邓成军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再打手机，还是没人接。 赵晓可以断定，邓成军一定还在办公室。因为今天邓成军除了签约外没有其他应酬。自从她和邓成军确定恋爱关系以来，任何时候邓成军有应酬都会先和她打招呼的。 一定是还在为上午的事犯愁吧。 这么想着，赵晓就来到了邓成军办公室门口。 门没锁，赵晓推开门，果真看见邓成军在里面。 见赵晓进去，邓成军离坐站了起来，走过来抱着赵晓，说："赵晓，完了，我完了。" "出什么事了？"和邓成军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从没见邓成军像现在这样痛苦过。 "明天王昆要来查我们公司的纳税情况。" "明天？怎么事先也没得到通知？" "我也是刚得到通知的。" "你是担心力远山庄的事吧？" "是。" "那你有没有跟王昆说推迟一下，这样我们也能有所准备。" "说了，没用。"邓成军沮丧地说"你和他是同班同学，要不你再跟他说说看。" "不可，这样只会让王昆更加怀疑。"赵晓说的没错，以王昆的性格，你越是推托不让查，他就越会觉得你有问题，就越会一查到底。 "成军，没事的，我们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在处理新生产线资金链这件事上，赵晓一开始是非常反对的，但最后还是作了妥协，因为如果她再坚持的话，她可能就要以牺牲她和邓成军近十年的感情作为代价了。这个代价对赵晓来说太大太大了。 不过，虽然当时她作了妥协，但她心中始终有块石头悬在那里，她知道，偷税对于企业来说，就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掉下来把自己扎伤甚至刺死。现在，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但她还是尽可能的安慰邓成军，要他不要过于担心。 但邓成军还是不放心，连夜召集闻一鸣、邓可立和财务部的相关人员开了个紧急会议，重点布置了这次的迎检工作。散会后已是晚上十二点，邓成军和赵晓没有像往日一样去吃宵夜，而是直接回家了。 这一晚，俩人一夜未眠。睡下后邓成军一直是辗转反侧，哀声叹气，这样把赵晓也给影响了。俩人干脆不睡了，打开灯聊天。 王昆一行到力远时，邓成军已经和赵晓站在大门口迎接了。 "我的大局长，你来得可真早啊？"邓成军说道。 王昆听出这话有点刺耳，因为他和邓成军不仅是高中同学，俩人还是至交，平时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是互相直呼其名，从不会喊职务的，今年邓成军突然改口，还在局长前加了个"大"字，这就不正常了。王昆知道，邓成军是在生他的气。以往对力远进行稽查，都会提前通知的。但这次，签约风波和举报信的矛头直指力远，而且反映的都是同一件事，他这个局长就不得不多个心眼了。当然，力远是东江市的电子行业龙头老大，要对力远进行稽查，还是得请示上级领导的。为了这事，王昆昨天开完会后特意到市政府请示了主管这方面工作的韩副市长。韩副市长听了王昆的汇报后同意税务局去查，但同时也嘱咐"要查清楚，查彻底，但也要客观公正，要注意方式方法，注意保护企业的名誉，尤其是像力远这样为地方经济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的私营企业。我们不能因为有人举报就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去查，这样很不利于地方经济的发展。" 从韩副市长办公室出来后，王昆又回单位处理了一些其他事情，把通知邓成军的事给忘了，直到快下班时才想起来给邓成军打电话。 "呵呵，我的邓大经理，听口气好像不大欢迎我哦。"王昆笑眯眯地打着哈哈，"赵晓，成军好像对我有意见啊，你得说说他。" 赵晓故作生气地瞪了王昆一眼，说："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生气的不仅有他，还有我，气得我一晚上没睡，到现在眼睛还红着呢。你也真是的，东江市这么多企业不查，偏偏拿老同学开刀，事先还不打个招呼，成军能不生气么？"赵晓说生气是假的，说句心里话，她还真希望王昆能早点来，这样，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了，甚至，一切都还有弥补的机会。但现在，有点晚了。 "好了，好了，你们要生我的气我也没办法，我就再做一回黑面人吧，谁叫我是税务局长呢。"邓成军和赵晓生气，王昆理解。若是换了他自己，遇到这种事恐怕也会生气的。 生气归生气，但接待还是没有丝毫怠慢，公里说，王昆是税务局局长，是上级、是领导，私里说，王昆是邓成军和赵晓的同学，朋友。既来了，就是客，就得好好招待。 邓成军和赵晓把王昆一行领到力远公司的待客室。 邓成军拿出一包好茶，给王昆他们每人泡上一杯。 "王昆，这可是一个台湾朋友送给我的茶，我都不舍得喝呢，今天让你这位领导尝尝鲜。" "好茶。"王昆喝了一口，赞道，"看来你这位大老板还是给了我这位老同学一点面子嘛，不但没让我喝白开水，还给我泡了上等的茶。" 王昆这话一说完，大伙都笑了。 "王昆，你突然来查老同学的账，实在是不应该啊。可你要查，我们也没办法，那就查吧。今年我和赵晓有别的事情，就不能陪你了，等下我叫可立回来陪陪你。"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王昆说。 "老同学，我这个公司大问题没有，但小问题我就不敢打保票了，希望老同学能闭只眼的就闭只眼，放我一条生路。不是有这么一句俗话么，树大哪能无枯枝啊。"邓成军从待客室出来时，王昆也送了出来，趁这个机会，邓成军对王昆说了这么几句话，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王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有分寸的。 "赵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邓成军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这样问赵晓。 "不会有什么事的，即便有事，我也不会离开你。"邓成军和赵晓都是受过婚姻伤痛的人，两人能走到今天真的十分不容易，这其间所经历的酸甜苦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人在对方心中的份量，已经远远胜于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 "谢谢你，赵晓。事已至此，也非我邓成军所能左右得了了，一切顺天意吧。"邓成军无奈地看着赵晓，轻声说道。 赵晓停下脚步，踮起脚，在邓成军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成军，别想这么多了，我们不是还要去见个客户吗？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经赵晓一提醒，邓成军这才想起此事，"唉呀，看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走，见客户去。" 第三节 王昆到力远查账的心情是复杂的。 说句实话，要王昆查东江任何一家企业，王昆都百分之两百的愿意，但要他查力远电子公司，他是非常不情愿的。王昆是个讲原则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自任税务局长以来上演过许多大义灭亲和挥泪斩马谡的故事，被他查出问题的企业当中，就有不少是他亲戚朋友开的，与了最亲的是他小舅子开办的一个公司，他这个当姐夫的，不仅没有在税收方面给人家优惠，反而在稽查时把小舅子偷税的事揭了出来，要小舅子补交了税款，绞纳和滞纳金，还罚了款，搞得本来就举债办公司的小舅子只好关门大吉。所以在东江王昆又有这么一个外号：包黑炭，也就是包青天了。 王昆办事讲原则，但也是个非常重感情，爱情面的人，很多时候为朋友真的可以做到两肋插刀。 十年前邓成军闹离婚，小儿子跟了妻子李诗琳，大儿子则选择了邓成军。那个时候邓可立正在读中学，面临高考，是非常关键的一个学年，但那时也正是邓成军事业最不顺的时候，欠了一屁股债，几乎天天都有人上门讨债，很不利于邓可立的成长和学习。王昆得知这一情况后，主动提出让邓可立住到他家去，由他来照顾邓可立的生活起居。其实，那时的王昆还只是税务局的一个小干部，自己工资低，妻子林梅当时还没有去考老师，女儿王楠又在上学，所以负担也非常的重，现在家中又添了一张嘴，王昆的负担就更重了。虽如此，但王昆却没有对邓可立另眼相待，反而比对自己的女儿王楠还好，把好吃好穿的全给了邓可立。那时两个孩子都是长身体需营养的时候，邓可立吃得好穿得好，长得可是结结实实的，可自己的女儿王楠呢，却因为少吃缺穿，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一米六八的个儿却不足一百斤。 邓可立在王昆家一住就是三年，直到邓成军境况好转王昆才把邓可立送回去。 这事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更好了。现在王昆却要去查和他关系这么好的一个朋友，这怎么能不让他为难呢？ 可他又不得不查。先是记者大闹签约仪式，再是收到关于力远偷税漏税的举报信，这两件看似平常的事情只要稍微动点脑筋想想就会觉得并不寻常。同一天发生这样的事情，矛头都直指力远，而矛头的重点都是偷税漏税，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力远没有偷税漏税，是有人捏造事端故意使力远的坏；二是力远确实有问题。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只有查了才能弄清楚。再者说了，王昆在设立举报箱时就曾向东江300万市民承诺过，凡报必查，凡查必严，凡实必究。不查，一来有违原则，二来，也对不住东江300万市民百姓。这样一来的话，以后谁还会举报？谁还会信任他这个税务局长？ 在原则和人情面前，王昆还是更倾向于原则的，当然，这让他很矛盾。也正是因为矛盾，所以他才会去请示韩副市长，不过韩副市长说得好，查，要查，而且要查彻底，有问题不留情予以追究，若没问题，也好还力远一个清白，堵住外边那些见风就是雨的人的嘴。 这话，让王昆略为宽心了些。不过，回到家后，他还是没有和林梅说这事，倒不是像有些领导那样在家不谈工作，他平时也会和林梅谈谈工作上的事情，只是查力远公司太敏感，怕林梅跟他闹。 晚上睡觉的时候，想起邓成军在电话中的推托，王昆突然有种预感：力远有问题，而且问题可能还不小。 "树大哪能无枯枝啊"，邓成军走时说的这句话，王昆细细品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账查得很顺利，邓可立他们不但没有制造什么障碍，而且总是想方设法的满足王昆他们的要求。 转眼间，二天过去了，什么发现也没有。 "难道真是我判断错了？"王昆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 又查了一天，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王昆有了撤的想法。 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 第四天，王昆在举报箱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写四个字，力远陈菲。力远就是力远公司，那陈菲一定是一个人的名字了，那这个陈菲是谁呢，她和力远偷税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防止打草惊蛇，王昆先是派人对力远的人事情况进行了一次外围调查。调查发现，陈菲只是力远的一名普通文员，在力远工作了半年，后来因为结婚，就辞职随丈夫到广州发展去了。 一名普通文员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吗？这让人有点匪夷所思，但是，若一点关系没有，纸条上为什么又会写着她的名字呢？那个送个字条的人究竟又有什么目的呢？为什么不把事情说得更清楚只写这么四个字呢，是不敢写，还是不便写？ 要解开这一个又一个的谜团，看来只有找到这个叫陈菲的女孩了。但是，没有陈菲的具体地址，广州又这么大，上哪去找呢？王昆犯难了。 王昆又开始了调查。 据力远的一名员工介绍，陈菲不是东江本地人，在东江没有自己的房子，在力远工作时是与人合租的，至于具体地点，和谁合租就没人知道了。 东江由于这些年经济的快速发展，涌入东江的外来人口也与日俱增，外来人口租房的需求也就一下子增长了许多，针对外来人口租房一要离工业园近，二要价格便宜的特点，不少人就在工业园附近专职做起了房屋出租的生意。在力远公司所在的工业园附近，就有大片的出租房出租。 王昆花了两天的时间走访这片出租房的住户，最后终于找到了与陈菲同租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是陈菲的老乡，自陈菲结婚去广州后俩人还时常有联系。从女孩口中，王昆得到了陈菲在广州的住址。 事不宜迟，王昆连夜只身登上了由东江发往广州的火车。按理说，像这种事情王昆完全可以派下属去做的，没必要他这个局长亲力亲为。确实，不仅去广州没必要他亲力亲为，就是调查力远，找与陈菲同租的女孩，这些事他都可以叫别人做，而且一样能做好。可王昆有他自己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力远公司很特殊，在没确定力远公司有问题前，他得多从保护力远，保护朋友的角度去作调查。换了别人，就不会这么想了。到头来，即便力远没问题，负面影响也会很大。这可不是他王昆所愿意看到的。若真如此，他可就是东江的罪人，朋友的罪人了。 在广州找陈菲倒没花什么周折，到广州的第二天就找到了，但要陈菲开口，却让王昆费了不少神。不管王昆怎么问，陈菲就是说她不知道，"我只是力远的一名普通文员，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呢？" 王昆道理说了一箩筐，陈菲还是不愿说，不过当她听王昆讲了他和邓成军之间的故事后，陈菲松了口气，说，王局长，您让我再想想吧，明天准给您一个答复。 第二天，陈菲一大早就给王昆打来电话，约王昆见面，见面后，陈菲说出了她离开力远的真正原因。 "很多人都以为我是因为结婚而离开力远的，其实不是。"陈菲给王昆倒了杯水，继续说道，"我是一年前到力远上班的，在办公室接接电话，发发传真，打打字，搞搞接待什么的，至于公司业务上的事很少接触。您可能不知道，我那个办公室和邓总、闻总的办公室是分开的，就相当于你们政府机关的政府办公室一样，起个上传下达的作用。" "公司的大部分的资料都是到我这里打印复印，但是比较重要的就不会到我这里了，有时在邓总办公室，有时在闻总办公室，有时也在财务部赵晓那里。可是有一次，赵晓把资料送到我这来了，要我把资料输入电脑后存到她的磁盘里。那是力远电子公司的一份月报表。我很纳闷，因为像这种大工程的财务资料基本上都是他们自己打的，虽心存疑问，不过我也没敢问。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邓总和闻总办公室的电脑都中了病毒，系统瘫痪了。而巧的是，那天财务部的电脑的显示屏因为花屏也拿去修了。我那的电脑没接宽带，所以也就没中毒。邓总急着要那份资料，赵晓就就把资料拿我这了。" "资料打好存的时候我忘了插磁盘，把资料直接存到硬盘上去了。后来还是赵晓提醒我才把磁盘插上。赵晓走的时候再三嘱咐我，一定要把刚误存在硬盘上的资料删了。" 王昆觉得陈菲说得有点过于详细了，他听着都有点累，于是换了个坐姿。 陈菲似乎看出了王昆的心思，不好意思的说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啰嗦？不怕王局您笑话，我这人从小就这样，说一件事情总得从头到尾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说得清清楚楚。" "没事，这也不是什么毛病，挺好的。你说吧，我听着呢。" 陈菲就继续说。 "赵晓走后我没马上删除，而是又打开刚打的那份资料看了看。说句良心话，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同一个月的两份报表的数据完全不一样。一份收入更少，支出更多，一份收入更多，支出更少。不过，我看了一遍后就把资料删了。" "第二天一个客户找邓经理，也就是邓成军的儿子邓可立，说要谈一下订货的事，恰巧邓经理不在，他就把十几种产品的款式，规格、数量都报给了我，数据很多，不过我都记了下来。我这人虽啰嗦，但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记忆力特别好，很多东西只要我听一遍或者看一遍，我基本上都能八九不离十地记下来。放下电话后，我就把刚才客户所说的都记在电话记录簿上，准备邓总回来时再交给他。下午快下班时，邓总回来了，我把电话记录给他看，邓经理看后很不高兴，说以后你叫客户传真过来就行了，这么长的电话记录人家要说多少遍你才记得明白啊。我解释说我只听他说了一遍。邓经理一听就笑了，说看不出来你这小姑娘还不错啊，记忆力这么好。" "一旁的赵晓接过电话记录一看，皱起眉头问我，这么多数据你听一遍就记下来了？我没反应过来她这么问的真正意思，就点了点头。过了半个月，也就是我结婚的第二天，公司就以我不适合悄悄把我辞了，不过，公司给了我五万块钱，说是作为劳动合同违约金。后来我终于明白，我被炒鱿鱼都是我记忆力好给惹的祸。而那五万块钱，也不是什么违约金，因为我还在试用期，根本没签什么劳动合同，所以也就不存违约不违约了。" 王昆明白了，陈菲是被赵晓给炒掉的。那五万块钱，是给陈菲的封口费。 "你觉得委屈吗？"王昆问。 "刚开始有点，觉得自己做得好好的被不明不白的炒了，心里挺不好受的，但后来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炒后就理解了，力远可以说得上是个家族企业，你看，公司副总经理闻一鸣是邓总的远房表哥，销售部经理邓可立是邓成军的儿子，财务总监赵晓是邓成军的女友，而我呢，只是一个外人，你想想，放一个记忆力那么好的外人在身边，多不安全啊。理解了，也就没什么了，再说，公司给了我这么一大笔钱，也对得起我了。我蛮感激力远的。" 终于说完了，陈菲从手袋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条交给王昆，说："王局，这就是当时赵晓叫我打的那份资料，我凭记忆把它写了下来，希望能帮助到您。我走了。" "谢谢你，陈菲。" "不用谢我，你应该谢谢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谁啊？王昆糊涂了。想问陈菲，陈菲却已钻进出租车里，走了。 在王昆去广州的这几天里，在力远公司查账的税务人员也没停着，对账本的对账本，作外围调查的作外围调查，不过，始终没有什么突破。 邓成军看着税务局那些人忙禄的身影，暗自发笑，查吧，看你们能查出什么名堂来。在王昆去广州的第二天，邓成军才发现王昆两天没过来了，王昆向来办事认真负责，这次又是稽查组的组长，怎么会突然不见人影了呢？ 难道王昆有了什么新的发现？邓成军心生疑问。 问税务局的人，他们都说王昆到省城学习去了。邓成军不放心，又亲自去了趟税务局，找到与他很熟的副局长林庆生，林庆生也说王昆去省城学习去了。邓成军还是不放心，又给林梅打了电话。"嫂子，我是成军啊，王昆这几天在忙什么呢，怎么人影都见不到一个，打他手机也关机了。" "是成军啊，王昆没告诉你吗？他前两天到省城去了，说是参加一个什么税务系统的领导干部培训班，估计这几天就会回来。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到你们家吃饭了，想到你们家蹭饭，陪王昆喝上几杯。" "那行，等他回来我给你打电话，到时你带赵晓和可立一起过来，我给你们炒几个我刚学会的粤菜。"林梅喜欢烹饪，闲着没事时就喜欢钻研炒菜，什么湘菜、川菜、苏菜、浙菜她都会做一些，虽说不是很地道，但王昆他们都很喜欢吃。 从多处证实了王昆是去省城学习，邓成军心安了许多。他怎么也没想到，王昆去的是广州，他更没想到，王昆去广州是去找那个连他都已经记不起来的那个文员陈菲。 杨克明回北京后给邓成军打过一次电话，问了下事情的处理情况，要邓成军抓紧时间调查出幕后指使人，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调查的事，杨克明不叮嘱，邓成军也会抓紧的。只是事情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来。 四月十日这天，邓成军早早地就去了火车站。他是去接车的，今天有个朋友从广州那边过来。 在等朋友的时候，遇见了王昆。 "王昆，你不是去省城学习了吗，怎么坐广州的车回来了？"广州与东江省城丽城不在一个方向。 王昆没想到会在火车站遇到邓成军，为不引起邓成军的怀疑，王昆解释说他们在省城学习三天后就统一到广州参观学习去了，还说这种半是学习半是参观旅游的培训很不错，圆了他去广州走走的梦。 "我说呢，你没事怎么会跑到广州去呢。"邓成军没有往深入想，和王昆又聊了几句，这时候，他朋友到了。 "我朋友来了。"邓成军说。 "你忙你的，回头我去找你。" 第四节 这次王昆找邓成军，不是拉家常，也不是请他到家里吃饭喝酒，而是一次非正式的谈话。 王昆回到东江后，根据陈菲提供的资料重对了一下账目，找出了几个疑点。不用说，邓成军给他们查的账是假账，邓成军手里应该是还有一套账本。 把假账给税务人员，这意味着什么，王昆非常清楚。 王昆就约了邓成军。 在回来的路上，王昆就想好了，回来先查，查出问题再找邓成军谈话，用意很明白，让邓成军主动交待问题，化被动为主动，这也是作为朋友给邓成军的一次主动交待问题的机会，不过，珍不珍惜就得看邓成军他自己的了。 谈话地点就在邓成军的办公室。 没有别人在场。 "成军，我们认识有二三十年了吧，这几十年，我亲眼目睹了你人生的起起落落，包括你的婚变，也算是至交吧，说句实话，你能从开始的小打小闹捣腾建材，赚到第一桶金后转而做电生产，再发展成今天东江市电子行业的龙头老大，很不容易。我挺佩服你的。" "我的大局长，你从广州回来后怎么连说话都变了，这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掏出来干嘛。"邓成军不明白王昆好好的干嘛说这些，王昆约他时他还以为是找他想说说他在广州参观学习的趣闻乐事呢。 "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和你叙叙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一起忆忆苦，思思甜。"王昆说。 "那行，今天我就陪你一起忆忆苦，思思甜。"邓成军乐呵呵地笑着说道。 俩人就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聊得最多的还是邓成军落迫时的那段日子。在邓成军的人生经历中，那算是一段比较艰难、比较重要、比较难忘的人生历练吧。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邓成军那次失败的婚姻。 邓成军的妻子叫李诗琳，他们能够走到一起，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邓成军家境不好，没有工作，不像李诗琳，父母亲都是转业的军人，都在政府部门上班。但是邓成军的一次英雄救美，让这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了爱的火花。一次临近年关的深夜，邓成军去一客户那收完货款回家，途经一条小巷时，听到有女人喊救命的声音，借着微弱的光，邓成军看到两个男子正在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动脚。这也许就是缘份吧，平日邓成军要是遇到这样的事肯定是掉头就走，他这人最怕打架了。可这天他喝了点酒，胆子特别大，冲上去大吼一声就跟那两个男子干上了，把那两个男的打得是满地找牙。 把人打跑了，还没醒酒的邓成军缠着惊魂未定的李诗琳问这问那，知道李诗琴当时正读高三，上完自习回家，不料在途中被坏人跟踪骚扰。就这样，一次老套的英雄救美，让邓成军认识了家境优越的李诗琳。此后，邓成军就当起了李诗琳的黑暗保护神。当然，他是偷偷地跟在李诗琳后面保护，有好几次还让李诗琳误会成了色狼，后来知道是他，也就不怕了。李诗琳高中毕业后，就不顾家人的反对跟了邓成军。婚后二人关系非常的好，邓成军非常珍惜疼爱李诗琳。婚后第二年，李诗琳为邓成军生了个儿子，二年后，又生了个儿子。那时邓成军的生意也做得非常的好，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让邻居们无不眼红。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多年。 "诗琳是个好妻子，放弃一切跟了我，可我却辜负了她。"谈起这些，邓成军叹了口气，十分愧疚地说道。当初李诗琳为了更他，父亲硬逼着她与家人断绝了一切关系。 邓成军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和妻子李诗琳离婚，责任全在他，因为后来事业上的不顺，他的脾气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异常暴躁。那段日子，邓成军基本上每天都出去喝酒，而且每次都是喝得烂醉才会回家。妻子心疼他，就会数落他，要他少喝点酒。这个时候，邓成军的暴躁脾气就上来了，借着酒气，对李诗琳骂骂咧咧的，有时甚至会动手打人。 时间长了，李诗琳受不了，俩人就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妻子走了，小儿子邓涛也走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样散了。 如果说事业的不顺让邓成军饱尝了一个创业者的艰难，那婚姻的破裂则让他饱尝了一个男人既当爸又当妈的那份尴尬和痛楚。 离婚后，邓成军的生活变得更为艰难，人也变得更加悲观和颓废，当时王昆用了这么一个词来形容邓成军的状态：堕落。 王昆和林梅不愿看邓成军就这么给毁了，也不愿耽误了邓可立的学业，就一次又一次地做邓成军的思想工作，并把邓可立接到家里以减轻邓成军的负担。 王昆的帮助起了很大的作用。 邓成军开始反思。 很快，邓成军振作起来，重新制订了自己的第二次创业计划，并开始付诸实践。 "现在想想，如果那时没有你和林梅的帮助，我可能早就因为绝望离开这个世界了，更别说有今天的成绩。"现在谈起这件事，邓成军依然充满感激。 邓可立走了进来。 "爸。"见王昆在，就上前和王昆打招呼，"王伯，您什么时候来的？" "来好长时间了，在和你爸忆苦思甜呢。"王昆拍了拍邓可立的肩膀。 "忆苦思甜？" "是啊，忆苦思甜。"邓成军说。 "爸，你们忆苦思甜，不介意我坐在旁边听听吧。"邓可立问邓成军。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你忙你的去吧，要不就去找王楠逛街去。" "王伯，你看，我爸不让我听，你说说我爸，他最听您的了。"邓可立说道。 "让可立听听也好。"王昆说，"来，可立，坐到我身边来。" 邓可立就坐了下来，靠着王昆。 王昆与邓成军又谈了两个多小时，其间邓可立也会插上几句，当然了，他问得最多的就是他在王昆家住时的一些事情了。 "王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晚饭吧，要聊的话晚上再陪你聊个够。" "先别忙着吃饭，我还有话没说呢。"王昆摆摆手说道。见邓成军站着，王昆又示意他坐下。"成军，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到你这来查账吗？" "你不是说有人举报吗？像这样的举报我们力远公司每件都会有两三次，你也每次都来查了，不也没问题么。怎么，还有来头？"邓成军心头一惊，难道王昆他们已经掌握到了力远电子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了。 "我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这次来查，并不是师出无名，而是掌握了一些有关力远偷税的实质性资料的。成军啊，我希望你能主动配合我们，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解决。"王昆向邓成军摊牌，希望邓成军能主动说出来。 "王伯，您肯定是弄错了，我爸是正经的生意人，你们认识这么久了，他是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吗，他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邓可立插话道。 邓可立只负责电子的销售，财务上的事情他根本不过问。 "你还是让你爸说吧。" 邓成军看看邓可立，又看看王昆，说，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成军，我呢，今天找你忆苦思甜，就是希望你能通过回忆以前所受的苦，珍惜你现在的家庭和生活。把问题主动交待出来，对你对力远都有好处。"见邓成军不言语，王昆又说，"成军，你就是不说，我们一样能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只是到那个时候，性质就不一样了。你好好想想吧，明天给我答复。"王昆说完又对邓可立说道，"可立，你劝劝你爸。" 王昆一走，邓可立就和邓成军吵了起来。 "爸，王伯说你偷税的事是不是真的？" "你别听你王伯胡说。"邓成军说道。 "你还不承认，王伯要不是掌握了真凭实据，他会那样说？他会带人来查？我说好好的王伯上我们这查什么账，原来是这么回事。"邓可立很气愤。一直以来，他爸都是他心中的榜样，他心中的英雄，他一直为他爸能从一无所有到成为东江电子行老大而骄傲，可没想到，父亲却在背后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爸，你就去找王伯交待了吧。" "我是清白的，有什么好交待的。" 正当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时，赵晓推门走了进来。 "吵什么呢，这么大声，我在外面都听到了。"赵晓进门就说。 邓成军和邓可立就停了下来。 "可立，到底什么事？" "你问他吧。"邓可立指着邓成军说。 "成军，出什么事了？我刚碰到王昆，他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你跟他吵架了？" "没有。" "那他找你谈了这么久谈些什么？还有，你们父子二人为什么突然像有仇一样。" 邓成军就把王昆和他的谈话简要的说了遍。 "成军，当初我就说了，我们宁可去银行贷款，宁可去求人借钱，也不能走歪路，现在倒好，出事了吧。"赵晓满口怨气地说道。 "原来我爸真的如王伯伯说的那样偷税啊，赵阿姨，你怎么不阻止我爸呢？" "我是想阻止，可你爸会听我的吗？" "你也别尽怨我了，现在事也出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吧？"邓成军说道，"还有你，也不看看我是你什么人，一个劲的跟我吵，还越吵越有理了？我告诉你，偷税对一个企业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你别在这大惊小怪。你现在只是销售部经理，等有一天你掌管了一个企业，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做了。"邓成军横了邓可立一眼。 "哪怕人人都偷税，我也不知希望自己的老爸偷。" "我看瞒是瞒不过了，不如你主动说了吧。你应该明白，王昆为什么会找你谈话，还不是想给你一个主动交待的机会，你应该珍惜。" "我们关系这么好，就不能让王昆放过我们这一回？"邓成军说。 "你才认识王昆啊，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从来不会徇私的。你忘了，前几年他查的那几个案子了，哪一个不是他的亲戚啊。他要是会徇私，人家就不会叫他包黑炭了。" "爸，你就听了赵阿姨的吧。" "你让我再想想。" 邓成军真是头都大了，是继续隐瞒，还是主动交待？ 真的难以决择。 从邓成军办公室出来，已经六点多钟了，王昆去看望了下那些还在查账的下属后就直接回家了。 到家时，林梅已经烧好了一桌好菜在等他了。 女儿王楠也回来了。 "爸，您怎么才回来啊，我早就饿了，可我妈不让我先吃。"王楠做作气嘟嘟地说。 "对不起啊，小楠，爸刚到你邓叔叔那里办点事情，所以回来晚了。" "办事这么晚也没留你吃饭，这个邓叔叔可太小器了，下次他来我们家我也没饭他吃。"王楠替父亲打抱不平。 林梅拿碗筷从厨房出来，说，"小楠，你就别怨你邓叔叔了，要怨也是怨你爸，你爸这几天正在查你邓叔叔的账呢，你邓叔叔不赶他出门就算不错了。" "林梅，我没跟你说过这事啊，你是怎么知道的？"王昆问道。 "可立告诉我的。"王昆到力远查账的事，林梅第二天就知道了，只是她故作不知罢了。因为邓可立告诉她，力远没有问题，所以也就随王昆去折腾。反过来说，如果她知道力远有问题，她一定会设法阻止的。 "查账？查什么账？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王楠问王昆。 "只是普通的例行检查，没什么的。"王昆说，"你不是饿了吗，吃饭吧。"王昆怕女儿再问不知道如何回答，说道。 "真的只是普通的例行检查？你没骗我吧，爸？" "不骗你，老爸什么时候骗过我的宝贝女儿啊。"王昆夹了块排骨给王楠，"吃吧。" 王楠约好了晚上和邓可立去看电影的，所以吃饭吃得特别快。 "你慢点吃，看你这吃相，哪像个大姑娘。"王昆看王楠狼吞虎咽的，实在看不下去了。 "爸，我约好了和可立去看电影的，不快点吃等下电影就要开场了。都怪您，那么晚才回来。" 王楠吃完饭，拿起包就准备出门。 "妈，我走了。" "可立不来接你吗？"林梅应道。 "他有事，来不了，叫我打车过去。" "王昆，小楠走了，你可以说说你查账的事了。" "查账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刚才我不都说了只是例行检查吗？" "也只有王楠那傻丫头会相信你是例行检查，你啊，肯定是又接到什么举报了。刚才看你跟王楠回话时的眼神都不对，力远肯定有问题的，跟我说说，力远不会真的是有偷税这种事吧？" "有。" "这个邓成军，脑子进水了，去趟这趟浑水。"林梅说，"数额大吗？" "大。不过具体多少还在查。"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这怎么可以呢？就算你不顾及我们和成军赵晓的关系，你也得为小楠和可立着想吧。"林梅不同意。她可是非常看好邓可立和王楠的，打算找个时间就给他们操办婚事的。 邓可立和王楠青梅竹马，尤其是邓可立到王昆家住的好会儿，亲如姐弟。邓可立学习好，经常给王楠补习功课。大学毕业后，两人又谈起了恋爱，现在两人热恋正酣，都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万一力远一出了事，邓成军坐了牢，谁能保证邓可立和王楠的感情不受影响呢。这一点，王昆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他不能因为这些私情就改变原则。 "我已经给他机会了，把不把握就看他自己了。我今天特意找成军谈过话，希望他权衡利弊，主动交待问题，争取宽大处理吧。" 王昆查偷税向来是铁面无情的，如果他事先掌握了哪个老板偷税逃税的证据，要他给那个老板主动交待的机会，门都没有。这次他能给邓成军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林梅也就没再说什么。 收拾好碗筷后，林梅给赵晓打了个电话，先是说了很多抱歉的话，然后就要赵晓好好做做邓成军的思想工作，主动交待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第二天，王昆去力远公司找邓成军，想问问他昨晚考虑得怎么样了，可到了力远公司，连邓成军的人影都没见着。问了几个员工都说没看到，王昆只好去找赵晓。 见到赵晓，王昆发现赵晚也不对劲，见了他好像不是看到一个熟悉的朋友，而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他进了办公室后既不叫他坐，也不给他倒开水，这可不是赵晓的一贯作风。 "赵晓，成军去哪里了？我怎么找了大半个公司也没找到他啊。" "可能有事出去了吧，你打他手机吧。" "我打了，可打不通，转到秘书台了。" "那就可能没有信号，你晚些时候再打打看吧。"赵晓说着话，一边看着资料，眼也没抬。 东江市早已没有信号盲区了，说邓成军手机没信号纯粹是瞎话。 "赵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头啊？"王昆说道。 "哪有什么不对头，是你多心了。对了，王昆，我要出去，要不你在办公室等成军吧，我出去了。" 赵晓的话，很明显是在赶他走，这就更奇怪了，说道："赵晓，我们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摆明了说的，用不着这样。" "是啊，我们认识的时间是比较长，不过领教你的铁面无私却是第一次。王昆，你这是在把力远往死路上逼啊。成军创办力远不容易，花了很多心血，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你要亲手毁了它呢？" "我没有要毁掉力远的意思，我这是在帮你们。" "力远偷收的事一旦曝光，力远就完了，不仅力远山庄要停建，就连现有的业务也会受损，这样的负面影响你想过么？" "这个应该不是我一个税务局长要思考的问题，而是企业的经营者要考虑的问题，为了偷点税毁掉一个企业，这种行为，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你比我清楚。说吧，成军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你在这坐吧，我出去了。" "赵晓，你不能这样，力远偷税，你这个财务总监也有责任，我以为你会分点轻重，做做成军的工作，你怎么也像成军一样一条道走到黑呢？" "不是我一条道走到黑，是你自己一条道走到黑。你说力远偷税，那就自己去查，查到了，我们也认了。但是，力远是东江的纳税大户，只要力远在一天，力远就永远是东江的模范企业。市委市政府都是很看重远的，如果你抓偷税的典型的话，那你来错地方了。" 赵晓这样的态度出乎王昆的意外。在他的意识中，赵晓是一个明事理知轻重的女人，不至于会这么不讲道理。就在昨天，她对他的态度也还是跟往常一样，怎么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呢？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昨天是不是已经商量好了要死扛到底了？" "没有，昨天你走后，我跟可立一直在做成军的思想工作，劝他主动交待问题呢。"赵晓说，"王昆，我真的有事要出去了。要不你去找可立问问吧，他可能知道成军在哪。" 赵晓一个劲强调她有事要出去，王昆也就不好再赖在那坐着，也跟着出来了。 "赵晓，你们给我们查的账有问题，你们的另一套账呢？拿出来吧。" "什么另一套账？我们就只做一套账，哪来的另一套账。对了，王昆，今天我们财务部门的干部全体出去旅游去了，估计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吧。我看你们的账也只有等他们回来才能继续查了。" "全体旅游？昨天不是还全部在上班吗？"真是没想到啊，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财务部门的人都走了，他们的账还怎么查得下去。正想着，负责查账的几名税务干部过来了，说财务部关了门，没有一个人在上班。 "哦，旅游这个事情是早就定好了的，跟查账没有关系。"赵晓说。 "那也太巧了吧。"王昆说道。 "是啊，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不是说无巧不成书么。" 找不到邓成军，财务部门的人又都旅游去了，赵晓又这么不配合，看来只有暂时鸣金收兵了。 "赵晓，你们这样做是没用的，只能把事情越搞越糟。我知道你找得到邓成军，你还是找到他叫他主动交待问题吧。都是老朋友，你们别逼我。" "不是我们在逼你，是你在逼我们。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当着几位税务干部的面，赵晓把王昆晾在一边，走了。 "太不像话了。"王昆对着赵晓的背影说道。 那几个税务干部没说话，他们都知道王昆和邓成军、赵晓的关系，所以即便有什么话也不会说的。 王昆没有马上带人走，他要去找邓可立，他是邓成军的儿子，邓成军为什么会失踪，赵晓的态度什么这么恶劣，财务部门为什么会突然去旅游？他应该很清楚原因。电话打过去，通了。 "王伯，打我电话有事吗？" "你爸去哪去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今天去南京出差，正在车上，有事回来再说吧。"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邓可立去了南京，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又打电话给王楠，结果王楠证实了邓可立去南京的事，说昨天邓可立陪她看电影时就跟她说了。 如此看来，只有把查账的事暂时放一放了，在没找到确切证据的情况，王昆还是不想翻脸硬来的。 第五节 韩副市长一直很关心他们查力远的事情，几乎每天一个电话寻问进展。王昆每一次也都作了如实汇报。现在力远采取这样的方式逃避检查，很明显是在找时间补漏洞，下午他就马上把这事跟韩副市长作了汇报，韩副市长要王昆还是做思想工作为主，先做通赵晓的工作，让赵晚去说服邓成军。像力远这样的大企业，市里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万一力远没有举报信是所反映的问题或者有偷税行为但数额很小，那给力远带来的负面影响，造成的损失谁来负责？ 王昆想想韩副市长说得也对，只是有些太偏袒企业了。采取强制措施，王昆也觉得还不是时候，那就先停停，做做赵晓的思想工作吧。那由谁去赵晓的思想作呢？他去，从赵晓对他的态度上看，由他去做工作难度非常大，估计赵晓谈都不愿跟他谈的。那由谁去好呢？王昆想到了老婆林梅。林梅跟赵晓平日关系很不错，对，就让林梅去说。回到家后他就把想法跟林梅说了，林梅不但不同意，反而说了他一顿。 "你看你，查出麻烦来了吧，把老朋友一个个都给得罪了。你这样查下去，迟早会有四面楚歌的那一天。"林梅说。 "你就别罗嗦，给句准话，去还是不去？"王昆心中也有火。他没想到，邓成军竟然给他来这么一招，把他这个老朋友陷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不过，他还是希望邓成军能够想通，配合他们的检查，主动交出账本。 "不去，你这样搞得我都不敢面对赵晓了，让我还怎么好去做人家的工作？"林梅就是不愿去。 王昆见要林梅帮忙无望，就说道："那当我没说。"然后就去洗澡了，洗完澡，也不等林梅，一个人先睡下了。 林艳知道王昆生气了，也不管他，慢吞吞地洗完澡，躺下时碰了碰王昆："嘿，你明天叫小楠把赵晓约到家里来吃顿饭吧，到时我们一起说说。" "她能来吗？"王昆问。 "唉，死马当活马医了，应该能叫动吧，小楠以后跟她毕竟是一家人，说话比我们好使。" "也只有这样了。"王昆说。 "王昆，王楠这么晚还没回来，这丫头，也真是的，可立在时，她要好晚才会回来，可立出差了，她还是这么晚回来，真不知道她在外面搞些什么。"林梅说。 "你就别操这份心吧，我们的小楠是个听话的孩子，我放心。"王昆说。 第二天上班时，王昆给女儿打了个电话，要她去把力远把赵晓请到家里吃中饭，让她务必把人带到。 回到家一看，家里只有林梅和王楠两个人，守着一桌子菜等他。 "小楠，你赵阿姨呢，来了吗？" 王楠摇着头说没来。 "我不是说你务必把人带到吗？怎么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王昆说道。 王楠拿着碗去盛饭，说："我不可能把赵阿姨五花大绑带过来吧，她不愿来我有什么办法。她还说，她以后再也不会来我们家吃饭了。爸，妈，你们告诉我，赵阿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啊？" "还不是因为你爸查账的事。"林艳说。 "这下好了，查个账弄得熟人成陌生人，朋友成仇人，爸，您可真行啊。" "别在这挖苦我。"王昆说，"下午我再去找她。" 下午去力远公司找赵晓时，进门便遇到了副总经理闻一鸣。这个闻一鸣因邓成军的关系，和王昆也很熟。闻一鸣对王昆客客气气，把他带到了副总办公室，又是递烟又是泡茶，大谈力远给东江税务事业做的贡献，力远在全市私营企业中的地位，就是不谈偷税的事情。 王昆见闻一鸣这样跟他绕来绕去，不耐烦了，说："一鸣，成军去哪了，手机也联系不上，我有事情找他。" "唉呀，王局，我上午去了趟省城，刚回来，也在找他，要不我们一起去他办公室看看吧。" 王昆就跟他来到了邓成军的办公室门口，敲了半天无人应答。 "王局，邓总不在，可能是出去了。"闻一鸣说。 王昆打量了闻一鸣一番，心想人本来就不在的，你闻一鸣只是在这给我演戏罢了。 "要不我们去问问赵晓吧？"闻一鸣指指另一幢楼说道。 王昆明白，即便赵晓在公司，肯定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从邓成军消失、赵晓态度冷漠、财务人员集体外出旅游、邓可立突然出差、闻一鸣的"精彩"表演上看，这一切都是预谋好了的。 "算了，财务部的人都出去了，赵晓她很忙的，我就不打扰她了。等下成军回来了，你给我带个话给他，看在朋友的份上，我给他两天时间，两天后如果他还是对我避而不见的话，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你也知道，我王昆向来是说道做到的。" 王昆的话，闻一鸣很快就带到了。听了这话，邓成军笑了，说："别理他，他是在吓我，想让我露面呢。" "成军，可王昆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难道你就不怕他真的采取强制措施吗？"赵晓问道。 "王昆这人我了解，他对别人可能做得到心狠手辣，但对我，他不会那样。"邓成军蛮有把握地说道。 "成军，我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妥，真的，王昆虽是你我的朋友，可他也是税务局长，账查到一半突然查不下去了，让他这个局长的脸往哪搁？让下属、同事怎么看他？肯定有人会说这是他和我们串通好演的一出戏，这对一向视名声比命还金贵的王昆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如果我们再这样逃避他的话，他肯定是会采取强制措施的。" 赵晓分析得一点没错，力远公司上下态度的突然转变，让他这个局长确实丢了面子。大家都清楚他与邓成军的关系，也都知道他女儿正和邓成军的儿子谈恋爱，这样一来，有关他包瞒力远的流言就开始渐渐蔓延开来。这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不过，他始终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待查明力远偷税之后，再经媒体一报道，这些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反正我觉得他不会。"邓成军说道。昨天晚上，赵晓、邓可立轮番地给他做思想工作，劝他主动交待问题。说实话，在他们的轮番劝说下，他真的有些动摇了，可他转念一想，一旦他承认偷税，那么力远不仅与问天公司的的合作会泡汤，就连力远现有的业务也会受到重创。儿子邓可立还年轻，所受的历练还不够，如果自己坐牢了，把这么大的一个摊子交给他，他能不能管理好邓成军心里没底。还有就是偷税的事情，虽是受他指使，但是，其中的绝大部分工作是由赵晓完成的。如果问题真被查出来，那么赵晓肯定也会受到牵连。让一个跟了他十年的女人为他的事跟他一起去坐牢，他于心何忍呢。想到这些，他开始反过来做赵晓和儿子可立的工作，分析交待与不交待的利弊，并想出一个让财务人员集体休假，邓可立连夜出差，他呢，也隐藏起来的办法，至于赵晓，邓成军是这样想的，赵晓不用躲，继续留在公司。因为赵晓与王昆、林梅关系好，如果让赵晓突然对王昆变得冷淡，以伤及二人交情作为威胁来王昆，看能不能让王昆"良心发现"。这样一来，王昆既找不到相关的人配合查账，又要承受受赵晓的冷漠所带来的煎熬，就很难再查下去了，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弥补财务上的漏洞。 赵晓和邓可立起初也是坚决反对的，可看到邓成军越说越伤心还掉起了眼泪，他们的心就软了。 邓可立和赵晓一同意，他们马上行动起来，安排好一切，第二天一早，邓可立就出差去了，而邓成军呢，则在东江国际大酒店开了间房，今天一天，他都没出房间。不过，王昆去了几次力远公司，找了些谁，他都一清二楚。 "你们放心吧，即便王昆想采取强制措施，市里也不会同意的。还有林梅，把我们两家的关系看得特别重，也不会同意王昆这样蛮干。"邓成军见赵晓还有些不放心，就又补充道。 既然已经选择了跟邓成军在一起，那就只有听邓成军的了。此时的赵晓，除了担心，更多的是无奈。 一天过去了，王昆没有再来力远公司，也没有再给赵晓打电话。 又一天过去了，赵晓仍然没有见着王昆。赵晓就纳闷了，难道一向铁面无私的王昆这一次真的会网开一面么？ 这两天时间，王昆一直在等待，可是，邓成军似乎已经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这让王昆犯难了，两天的期限已过，下一步该怎么走？他拿不定主意，决定再去请示一下韩副市长。还没到市政府，副局长林庆生就打来电话，说力远公司出大事了。王昆问什么大事，林庆生说力远公司的职工罢工了。 王昆就笑了，这个工罢得好，看你邓成军还躲到哪去。当即决定不去找韩副市长了，调头去了力远公司。 力远公司可热闹了，工人们嚷着叫着要见老板，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记者在忙着拍照。王昆向一位青年男了一打听，才知道工人罢工是因为有传闻说邓成军因为公司偷税数额巨大，已经和儿子携款潜逃了。这个传闻一传十，十传百，两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公司，搞大家人心惶惶的。 王昆心里直乐，这下有好戏看了。找到赵晓，赵晓已经没有前两天的冷漠，又是打电话，又是接电话，又是吩咐人安抚工人的情绪，忙得团团转。 "王昆，你也过来看热闹来了？"赵晓问道。 王昆说我不是来看热闹的，我是来问问成军回来了没有。 "唉，他要回来了，工人们就不会闹了。" "赵晓，闻副总呢，他也没在公司吗？"王昆问。 "在呢，在做工人的思想工作呢，不过，工人们这时候哪里会听他的。他们见不到成军，是不会开工的。他们这样逼成军，成军不出来都不行啊。王昆，这下你满意了吧？" 王昆愣了下，说道："工人闹事，确实帮了我大忙。不过，赵晓，你不会在怀疑是我搞的鬼吧？" 赵晓给王昆倒了杯开水，说："当然不是你，你才不会用这种手段呢。我看啊，这跟上次记者大闹签约仪式一样，都是有人在故意整力远。" "赵晓，现在工人们情绪这么激动，我看你还是把成军叫来吧。再不出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是啊。现在工人们闹起事来，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万一被人一煽动，一把火把公司给烧了，那成军建起来的基业就毁了。"赵晓说，工人们一开始闹事，赵晓和闻一鸣以为是个别的，以为跟工人们解释一下就会平息，哪知闹事的人越来越多，局面越来越混乱，赵晓忙给邓成军打了电话，希望邓成军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现身公司。不过，邓成军会来吗？赵晓也不知道，现在邓成军有些什么想法，连她这个跟他生活了十年的人都猜不着，摸不透了。 邓成军接到赵晓的电话也乱了方寸，他没想到，才离开这么两天，工人们就开始闹事了。事情是明摆着的，这是有人故意在搞他的鬼。 闻一鸣给他来了好几个电话，说工人们一定要见他。邓成军没有办法，只好放弃继续躲的念头，驱车回到了公司。邓成军到了公司，才发现场面比他想象的还要乱，罢工人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他走到工人们中间，扯开嗓子讲了一番话，讲得有点长，大意是要工人们尽快散去复工，他和儿子邓可立是不是抛下工人们开溜的。见到了老总邓成军，工人们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散去了。 "邓总，王局长已经来好久了，在赵晓办公室等你呢。"闻一鸣看工人们都散了，说道。 "我就知道他绝不会放过这次良机的，走，会会他去。"邓成军说道。 "王局长，看来你是不把我送进大牢不放手啊。跟你交了这么久的朋友，到今天我才真正的了解你。在你的眼里，没有什么亲情、朋友、交情、义气，你只有工作、面子。" "是啊，你说的一点没错，我爱工作，爱面子，但我也讲交情、讲亲情、讲友情、讲义气，要不然我就不会三番五次地上门来找你了。"王昆说，"说吧，打算怎么样？是配合我们查账呢还是继续抗争到底？" "不能大事化小吗？比方说补交点税款。"邓成军看着王昆，说道。 "王昆，如果成军因为偷税判了刑，那么力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也知道，可立他还小。"赵晓有意提醒王昆。 王昆邓成军和赵晓的意思，为了力远的前途着想。让力远公司交点钱了事，不要再移交司法追究刑事责任。这个，王昆也想过，可是，从举报力远的材料上看，举报力远的人应该是很熟悉力远的，仅靠补交税款不见得能让人心服。况且，从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力远的偷税金额应该不下千万，这么大的数额，怎么可能不追究刑事责任呢。想到这，王昆说道："这个就要看你们偷税的数额大不大了，如果数额不大，市委市政府可能会考虑放你们一马，估计补交下税款再交点罚金就没事，可如果像举报材料上说的那样上千万，那就不仅是补交税款的事了，肯定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现在我以朋友的身份问你，成军，你的数额到底有多少？" "什么数额多少？我说我偷税了吗？你有证据证明我偷税了吗？"邓成军说完，就要向门口走去，"一鸣，安排王局长到公司吃饭，我跟赵晓出去了。" 赵晓不知道是走还不走，左右为难："成军……"话未说完，就被邓成军拉了起来，"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不理他也罢！" 王昆见邓成军这样，也来了火气，说道："邓成军我告诉你，我今天能坐在这里跟你谈是看在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份上，你要是不识趣你就等着。"王昆说完后起身就出了赵晓的办公室，赵晓叫了他几声，王昆都当作没听见，噔噔地下了楼，钻进车里，一溜烟离开了力远公司。 当税务局长这么年，王昆还从没有受过这种气，一片好心却被当成驴干肺了，还背上"无情无义"的罪名，要不是看在跟邓成军和赵晓的交情上，他早就采取非常手段了。 快到税务局时，赵晓给他打电话，说邓成军因为工人罢工的事心情很不好，要他不要生气，她会做他的思想工作的。王昆听了更来气，说道："我也不指望你做他的思想工作了，你不跟他一个鼻子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麻烦你告诉邓成军，我会让他明白主动交待跟死挺硬顶到底有什么区别的。"话一说完，不等赵晓回话就挂了电话。 除了生气，王昆似乎还没有找到真正应对力远的办法。目前的想法是，回局里之后，马上召开一个会，专题研究力远查账受阻的问题。 到了税务局，王昆找到副局长林庆生，说要召个会讨论一个力远查账的事，要林庆生叫办公室通知一下相关领导。 接到通知的局领导都很诧异王昆怎么会把开会讨论力远的问题，很多就猜测，王昆可能要把力远偷税的问题缩小化，谁也不会想到，王昆的意思竟然是要彻查力远公司。 会议一开始，王昆先介绍了力远偷税的一些情况。不过，去广州找陈菲的事情他没说，因为这件事他跟局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说起过，这个时候把陈菲的事搬出来，别人肯定会说他有私心的。介绍完后就把他的意思跟大家说了，正要展开讨论，电话来了。一看是赵晓的号码，直接挂了，继续开会。手机又响，他又挂，再响，他干脆把手机关了。 讨论了五分钟的样子，办公室小江走来进来，走到王昆身边，在他耳边敲敲地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邓成军服安眠药自杀了。 "各位暂停讨论一下，刚刚力远公司的赵总监打来电话，邓成军自杀了，目前正在中心医院抢救。我去一下医院，林局长，你来主持一下。"王昆收拾好笔记本，说，"大家继续讨论吧，一定要拿出个可行的方案来。" 王昆去医院去得比较多，因为妻子林梅是个老病人了，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医院，到了中心医院没费多少神就找到了赵晓和闻一鸣。 "成军呢？" "刚洗完胃，现在在病房里。"赵晓指了指302号房。 王昆说那我去看看他吧。 "你还是别进去吧，他现在精神和肉体都脆弱得很，你进去不等是在刺激他么。"赵晓说道。 王昆就在门口瞄了一会儿，问道："成军怎么会自杀呢？" "唉。你走了之后，我和一鸣都劝他不要这样，说你这样三番五次来找他也是为了帮他，我们要他给你打个电话道个歉。他说他脑子太乱了，想休息一下，我就让他休息去了。不久有人来找他，我去叫他，叫了半天没人应，以为他睡着了，就拿钥匙去开门，可开了好久也开不了，心想坏了，他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了。怕他出事，我就赶紧叫来一鸣撞开门，才发现他吞服了安眠药。"赵晓啜泣着说道为。 邓成军自杀，王昆很难过，那毕竟是他的好朋友。"赵晓，我知道，你们公司的很多资料在你手里，可是，如果没有成军的同意，你是不会交出来的。你还是劝劝成军吧，他这样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有些时候真的很无奈，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如果我坚决一点，成军也许会听我的，也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了。"赵晓说，"一鸣，你进去看看成军吧。" "好。"闻一鸣说。 "王昆，如果成军现在主动交待的话，可不可以判轻点？" "这个应该没问题，我会为他争取的，再者说成军是东江的纳税大户，东江市政府不会因为力远的一次偷税就彻底否定力远，所以，我想市委市政府在对成军的判罚上也会有所考虑的。"王昆说道，"力远因为是东江的龙头企业，一旦有什么问题就会被迅速放大扩散，所以处理起来也就很麻烦，太轻了，肯定有人不服的。何况这一次是有人举报力远，不查行吗？不追究行吗？不行的。" "遇到这种事，你也挺难的，真的，我也理解你。我和成军难，你也一样。也不知道成军到底得罪了谁，先是把好好签约仪式搅黄了，然后又举报力远偷税，而且，我觉得今天工人的罢工，也是有人煽动引起的。" "这个问题我就不便讨论了。你好好做做成军的思想工作吧，不要像上次那样，要你做工作你反而帮起他来，你那样不是帮他，是在害他。" "我知道。" "那我先回去了。" 闻一鸣拉开门，说道："王局，邓总说有话跟你说。" 王昆没想到邓成军愿意见他，心想邓成军可能经过这一"生死劫"已经想通了，就进去病房。 赵晓和闻一鸣也跟着进了病房。 "成军，感觉怎么样？"王昆问。 "难受。"邓成军说，"常听别人说洗胃难受，今天可是体验了一回，那滋味真的比死还难受啊。都说吃安眠药自杀是最理想的自杀方式，支持率远高于跳楼、上吊这些，看来我是上当了，下次的话绝不吃什么安眠药了，选择别的……" 赵晓上前捂着邓成军的嘴巴，说："别乱说话！" "王昆，我问你个事，如果查实力远有偷税问题，除了我会被判刑之外，还会涉及到别人吗？"邓成军说。 王昆看了看赵晓，说："你是指赵晓么？" 邓成军看看赵晓，"嗯"了一下。 这个王昆很难回答，这种事情他很难打保票，不过，他觉得力远偷税进去一个邓成军对力远的打击就够大了，如果再进去一个赵晓，那因此大受影响的那个烂摊子谁来收拾，闻一鸣，邓可立吗？这是邓成军一手创办的公司，肯定是交给儿子邓可立管理，没了赵晓，邓可立还能把力远撑起来么？ "成军，赵晓的事容我再想想办法吧。成军，你决定要主动交待问题了吗？"王昆问。 邓成军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说："也容我再想想吧。"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想想。" 赵晓送出病房，说："王昆，这次我一定会劝成军的。" "他现在思绪很乱，弄不好又会突然反悔，所以，你和一鸣要好好劝劝他。可立呢？回来了吗？让他也来劝劝他爸。" "可立他在回来的路上，晚上会到。"赵晓说。 "那先这样吧。我走了。" 第六节 邓成军因为偷税的问题自杀，王昆回到家被林梅和女儿臭骂了一顿，王楠更是气得晚饭都没吃就离开了家。 王昆不放心，在王楠走后半个小时给赵晓打了电话，得知王楠和她在一起，这才放了心。 女儿的出走，让林梅更为生气，睡觉时怎么也不让王昆上床。王昆没办法，只好去了书房睡。 现在的他没心思去哄林梅，他现在关心的是赵晓能不能说服邓成军主动交待问题。局里已经就力远的偷税问题拿出了方案，明天一早就报上级领导。他希望在把方案交上去之前，邓成军能配合税务局的查账，并到相关部门把问题交待清楚。这样他作为邓成军的朋友心里也能够好过一些。 这是漫长的一夜。 这一夜，赵晓、闻一鸣、邓可立、王楠一直在给邓成军做思想工作。 天亮时分，邓成军终于做出了选择，赵晓他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邓成军先到税务局交待了他在开发力远度假山庄过程中的偷税逃税问题，然后在王昆、赵晓、邓可立的陪同下去了检察院。 "可立，赵晓，成军现在虽然自首了，也算是主动交待，但你们还得想办法，尽快把税款和滞纳金补交到地税，这样的话，法院会考虑从轻处理的。" "知道了，王伯，谢谢您。" "谢就免了，你不恨我我已经很高兴了。"王昆一脸歉意，"赵晓，你不会恨我无情吧？把你未婚夫送进去了。" "不恨，也不怨，因为这一天迟早是会来的，要怪就怪当初我没有坚持阻止成军。"赵晓笑着说，但笑得很勉强。 以后的好长一段日子，她都要一个人过了。 想到这，王昆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晓，真的很对不起，这是我的工作，没办法。"为了不让这事牵涉到赵晓，王昆找到韩副市长说情，说赵晓在这件事中，其实是被逼无奈。他还跟韩副市长说，邓成军能够主动交待问题，功劳全在赵晓一人，要韩副市长站在保护企业生死存亡的角度不追究赵晓的刑事责任。韩副市长没有明确答复王昆，只是说争取判个缓刑吧。 "没事，真的没事。"话未完，赵晓已经泣不成声了。 接来的两个多星期里，邓可立、赵晓他们暂时放下了公司的其它工作，把全部心思精力都用在了筹钱上，他们得尽快筹到钱补交税款。 两个月后，东江市人民法院对震惊全省的力远电子公司偷税漏税大案进行了审理，据查，力远公司邓成军在开发力远度假山庄期间通过少列不列收入、虚假纳税申报等手段，少缴应缴税金1500多万元。在量刑时，法院充分考虑了邓成军自首和主动补交税款的情节，最终判决如下：以偷税罪判处邓成军有期徙刑六年零六个月，并处罚金500万元。 随着审判长的一声宣判，这起在东江闹得沸沸扬扬的偷税漏税案也就宣告结束了。 受税案影响，北京问天公司也中止了与力远的合作。此外，力远原有的经销商和一些老客户也纷纷反水，中断了与力远的合作。 一个月下来，力远的业务量大减，亏损相当严重，频临破产边缘。而即将封顶的力远渡假山庄也因为缺乏资金停工了。 力远公司的路在何方？ 是宣告破产，是被人兼并，还是进行重组？东江市人民拭目以待…… 王昆更是因为这事愁眉不展不展，帮着邓可立为力远公司的事四外奔波。 两个月后，力远公司在市委、市政府的督促和关怀下进行了内部重组。力远电子与力远度假山庄合并成了力远集团，其产业为原来的力远电子公司和尚在建设中的力远度假山庄两大块。在高层管理人员方面，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由邓可立担任力远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闻一鸣担任集团副总经理兼力远电子公司总经理，赵晓则任力远集团的财务总监，负责整个集团的财务工作。 力远集团在新领导班子的带领下，效益日渐好转，不出半年就已扭转了亏损的局面，还清了欠款，并小有盈余。 力远集团的元气正在逐步恢复，王昆对邓成军的愧疚之情也就少了许多，但是，因为税案的影响和资金严重短缺，力远度假山庄工程一度停了下来。半拉子工程放在那里，邓可立看了发愁，王昆看着也发愁。 为了尽快恢复力完度假山庄的建设，王昆没少跑腿，一有时间就往市委市政府跑，希望能得到政府的支持，很多领导都说他不像税务局长，倒像个董事长了。确实，力远度假山庄建与不建，与他这个税务局长并无多大关系，但是，王昆有他自己的想法。 在王昆的努力下，资金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力远度假山庄的工程又恢复建设了，几个月后，力远度假山庄完成了最后的装修工程，就等选个好日子开业了。 2004年年底，力远度假山庄正式开业了，为尽快让山庄实现盈利，邓可立通过公开招聘的方式，高薪聘请了一位总经理，她叫顾梅，是位单身女性，30刚出头，但办事沉稳老练，对山庄管理很有一手，是位典型的事业型女性。 2005年元旦这天，邓可立和王楠在力远度假山庄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原本邓可立他们是准备大办特办的，但王昆坚决不同意，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请那么多宾客铺张浪费。拗不过王昆那牛脾气，只好一切从简了。婚礼过后，邓可立和王小楠放弃了蜜月旅行的计划，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不因别的，只因邓可立太忙了，集团刚开始恢复元气，山庄又刚开业，公司还欠了一大笔债，他哪有心思，哪有闲情逸致去度蜜月呢。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国，那就是近期他要去趟香港与经王昆牵线搭桥的香港铭远旅游公司老总李泽仁进行会面，就共同投资开发"淮山绿色生态旅游专线"这一项目进行了首次磋商。对这一合作项目，李泽仁表现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他告诉邓可立，他将就这一项目成立一个领导小组，负责这一项目的谈判和实地考察工作。 从香港回来后，邓可立对"淮山绿色生态旅游专线"的谈判工作进行了部署，并多次派人到淮山乡进行了实地考察。 王昆对邓可立这一女婿很是欣赏，这小子年纪轻轻，不仅学识渊博，管理经营也不赖，比他父亲邓成军可是强多了，没几个月，就把力远集团公司搞得是红红火火。当然，更重要的是，邓可立身上一股正气，做人做事正大光明，这很难得。王昆就喜欢这样的人。 还有一件事，更是让王昆对这个女婿刮目相看。力远度假山庄建成后，在人员的聘用上董事会有了分岐，有人说让赵晓兼任，也有人说让王楠去管理，这显然是不行的，赵晓学的是财务，王楠学的是新闻，去搞酒店管理肯定不合适。最后还是邓可立出了个公开招聘的主意，参照党政机关公开选拔干部的作法，通过笔试、复试、面试三个环节，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公开招聘这件事做得很合王昆的心意。 奇瑞-东方之子不快不慢地前行着。王昆放下车窗，看着外面一幢幢新矗立起来的高楼不禁惊叹这城市的变化。想当年他刚到东江市时，东江市的城区面积远没有现在这么广，街道远没有这么宽这么直，车辆和高楼也远没现在这么多这么挤。那个时候，东江市税务局的税收就是几年也抵不上现在的一个月啊。 变化真是快啊！ 起风了，王昆放下了车窗。 昨天晚上因处理一起暴力抗税事件忙到深夜，现在，他有些困了，想闭上眼睛眯上一会儿。可这眼睛刚一闭上，老家淮山乡就如幽灵一样的出现在了脑子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段时间里，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淮山乡。可能是因为他太挂念淮山乡了吧。半年前，他回了趟淮山，自此后他就对淮山乡开始念念不忘了。淮山乡太穷了，在东江，淮山乡在很多时候成了贫困的代名词。 淮山乡啊淮山乡，春秋更换，年复一年，为什么你就一点变化都没有呢？改革开放都二十几年了，许许多多的地方都在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而你呢，却依旧是那样的落后，那样的贫穷。 不说与深圳、广州、温州、宁波这些地方的乡镇比，就是与东江市的其他乡镇相比，淮山乡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不可思义啊，同在改革之风的沐浴下，同在各种政策的大力扶持下，发展的差异竟然如此之大。 每每回到淮山乡，每每一边看着这秀丽的山水，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一边却聆听着当地税务同志对于税务征收难的抱怨，王昆就不禁感慨万千。 王昆意识到，要改善当地的税收环境，就得首先改变淮山乡的贫困面貌。所以，当他得知香港铭远旅游公司有意到东江开发绿色生态旅游时，他就敏感地意识到，改变淮山乡面貌的机会来了，便向铭远公司推荐了淮山乡。 这事说起来有点偶然，邓成军偷税案宣判的第二天，他随市考察团去香港，行程之余，他去拜访了他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原来也是在税务机关工作，和王昆还共事过一段时间。改革开放后就辞职到香港办起了公司，听说做得还很大。这人就是香港铭远旅游公司的总经理李泽仁。 李泽仁在与王昆的言谈中，表露了想到内地开发生态旅游的意思，王昆当时一听生态旅游这四个字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老家淮山乡青山绿水的画面，当即向李泽仁推介了淮山乡。李泽仁一听可高兴了，说好啊，要淮山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我一定投资，不过，为了便于经营管理，得设法在当地找一家有实力的公司作为合作伙伴。王昆心想，要是能让力远集团和铭远合作，那力远就更能早日走出困境了。这样，既帮了淮山一把，又拉了力远一把，一举两得。 王昆试着把力远的情况跟李泽仁作了介绍，李泽仁没有立马答应，只是说可以试着和力远接触，视情况再定。 从香港回来后，他就跟邓可立提过这事，无奈那时力远因税案元气大伤，想合作也是有心无力，这个事就这么给耽搁了。 远公司重组之后，尤其是力远度假山庄开业后，王昆看到邓可立带领着力远集团全体员工把这么大个企业搞得有声有色，便督促邓可立与铭远公司主动联系，为淮山乡搭上绿色生态旅游这条船创造机会。邓可立也当即答应了这事并专程去了趟香港。但他还是不放心，这不，今天一上班，他就驱车赶往力远集团，想了解一下这事进展如何。邓可立上任之后，公事繁忙，前一段时间想着怎么样把力远集团公司带出困境。力远集团走出困境之后，又要抓旅游开发项目的合作谈判工作，忙得连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平时想要见上一面都难，打电话又老是占线，王昆心里又着急，于是，只好上门"讨教"女婿了。 王昆的坐驾奇瑞-东方之子直接停在了力远电子公司内设的停车场。 "哎呀，王局长，您好您好，一大早就跑来找可立了解旅游合作项目的进展了？"迎接王昆的是闻一鸣。 "是啊，放心不下生态旅游的事，又见不到可立，不知道现在谈得怎么样了，我是生怕有变啊。"王昆说道。 "多谢王局长关心，谈判进展得比较顺利，估计下个月就可签约了。"闻一鸣笑咪咪地说道。看得出来，他对这一项目的合作充满了信心，"不过王局，可立他出去了，去接待铭远分司派来的考察组去了，等会儿就回来。要不这样，您先到我办公室坐会儿。" "也好。"王昆跟着闻一鸣上了楼，来到了闻一鸣的办公室。 "王局长请喝茶。"一进门，闻一鸣就倒了杯茶给王昆，然后在王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闻总经理怎么不配个秘书啊，倒茶这活也要亲力亲为？"王昆问道。 "可立说了，领导一律不许配秘书，以便节约开支，全力进行生产建设，哪个敢不从啊。"闻一鸣说。 "这个可立，花样还挺多的嘛！"王昆说道，话语间带着满意。 "那是，要不怎么能被您看上做女婿啊。"闻一鸣说，"王局长，您喝喝这茶，味道不错的。" "是吗？"王昆喝了一小口，说："闻总经理，这不是用我们淮山乡的茶叶泡的茶吗？"淮山乡盛产茶叶，那里产的茶叶泡出的茶有一股清香之气，甘甜之味，一直为城里人所爱，只是因无人管理，种植分散，销售紊乱，更说不上创品牌，价钱相当便宜。 "王局长的嘴真是厉害啊，这也品得出来，不愧是在淮山乡长大的。"闻一鸣呵呵地笑着，摸了下掉得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说，"不过还有一样王局长没品出来。" "什么？"王昆问。 "水。这泡茶的水也是淮山乡的。这水啊，是我和可立赵晓去淮山乡考察时带回来的。淮山乡的水真是好，清如镜、无污染、还含有多种矿物质，多喝对身体有好处，所以，我们就带了几十桶回来，专用来招待客商。不瞒您说，这次招待香港铭远公司的考察组，我们用的就是这水和这茶。"闻一鸣滔滔不绝地说道。 "这个主意好。对了，这个点子是谁想出来的？"王昆心想不会又是可立那小子吧。 "赵晓，您的老同学赵晓。" "真是没想到，赵晓管起财务来方法一套套的，这做起生意来也蛮有脑子的嘛。"王昆品着这来自家乡的茶水，连连夸赞。 "是谁又在说我坏话了？"赵晓拿了份文件走了进来。 "没人说你坏话，王局长正在夸你呢！"闻一鸣说道。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邓可立回来了。 "呵呵，都在啊。"邓可立进门就说。 王昆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邓可立的肩膀："你这小子，当了董事长就不来看岳父岳母了，小心我们把你这个女婿给罢免了。" 一句话，让大伙都笑了起来。 "可立，开发旅游的事谈得怎么样了？"王昆急切地问道。 "谈得相当顺利。这段时间他们派了不少考察组到淮山乡实地考察，考察结果比较满意，认为淮山乡不仅旅游资源丰富，还民情淳朴，适合搞绿色生态旅游。今天他们又来了一批人，现在到淮山乡去了，我本来说陪他们一起去了，他们不让。这些香港人够精明的，好几次到淮山乡考察都没事先通知我，也没和淮山乡地方政府打招呼，神出鬼没的。即便跟你打招呼了，也绝不让你跟着去，真是做生意做成精了。"邓可立说了一大通。 "他们是怕你们搞小动作，把他们给骗了啊。"王昆乐呵呵地说，"这可是投资几千万元的项目，人家怎么能不认真呢？香港之所以发展得这么快，与他们这种认真的工作态度是密不可分的。我看啊，这种商业的精明、这种办事的态度，值得你们力远集团好好学习。" "岳父大人说得极是，我一定好好跟他们学习。"邓可立说完作抱拳状。这一动作又惹来了王昆他们的一阵哄笑。 "可立学幽默了。"闻一鸣说道。 "还不是小楠教的。小楠常常抱怨我不够幽默，没有情调，为了讨她欢心，我只好学了。"邓可立做出一副极为委屈的样子。 "老婆的话还是要听的，常言道，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想你爸要是听了赵晓的话，也就不会一错再错，今天也就不会这个样子了。"王昆说道。 "王昆，你就别拿我开心了，我又没和成军结婚，这话应该改为-不听同学言，吃亏在眼前-才对。"赵晓话未说完，一滴眼泪便掉了下来。 看着伤心的赵晓，大家的心情也就沉重起来。要是邓成军不出事，赵晓恐怕早已披上婚纱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在牢里劳动改造，一个在外面苦苦等待，怎不让人扼腕叹息。 "可立，都说女人是男人的学校，看来这话不假，看你结婚还没多久，就被小楠驯得服服贴贴了。"闻一鸣说着，转头对赵晓说道，"赵晓，我闻一鸣可真是佩服你们女人，驯服男人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就说我闻一鸣吧，别看我在外头是个总经理，长得也五大三粗，可一回到家里就是软蛋一个，老婆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闻一鸣一席自嘲的话让赵晓不禁破涕为笑，其他人也都乐了起来。 沉闷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了。 "好了，可立，那事你抓紧点，家乡的父老乡亲可都指盼着靠这一项目脱贫致富呢。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最新进展打电话给我。" 王昆说着拎起包就走。 "爸，吃完中饭再回去吧。"邓可立挽留道。 "是啊，王局，您就吃完饭再走吧。"闻一鸣也说。 "不了，我还有事要处理。"王昆还是要走。 "王昆，你就留下吃顿便饭嘛，不去力远度假山庄，就在食堂弄点菜，总可以了吧？"赵晓以为王昆怕违反原则，说道。 "不是便饭不便饭的问题，真是还有事要处理，处理完了还要回去做饭。" "林梅不是已经出院了吗？你怎么还要做饭啊。"赵晓问道。前段时间林梅骑自行车去上班不慎摔了跤，把左手给摔骨折了，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又在家里休息了半个月才回去上班。 "回家做饭已形成习惯了，再说林梅隔了那么久没下厨，手艺远不如从前了，还是自己做的好吃。"王昆笑着答道。 几人便不再挽留，送王昆下楼。 王昆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汽车刚一发动，王昆又放下车窗，探出头大声说道："可立，哪天你有空回来一趟，你妈忒想你。" 说话间，奇瑞-东方之子已驶出了力远电子公司。 女婿那边是一片光明，可王昆最近的心情却很难好起来。 利华电子公司越来越不像话了，一连好几个月既不缴一分钱税也不进行申报，税务局寄了几份催缴通知书过去也没有回音，税务局派人过去他们也不接待，完全没有把税务局当回事。更可气的前几天，税务局派两位同志送通知书过去，一个自称是负责人的男子居然接过通知书看都不看就当着两名税务局干部的面把通知书撕了个粉碎。 一个成立才两年多的企业就猖狂成这样，以后这东江的税收工作还怎么开展。 王昆听了副局长林庆生的汇报窝了一肚子的火。 这个利华电子公司是一个招商引资企业，其规模仅次于力远电子公司，挺牛的，在工业园盖了一大片厂房，招工更是一下子就招了好几千人。正式开工生产的那天，请来剪彩的领导都是省级以上领导，东江市的李书记和杨市长都是靠边站的。很多人说利华电子的老板孙海涛有后台，势必力大，迟早会超过力华电子。可运营了两年，还是老二。外商企业，尤其是投资大的企业，往往会给税务工作增加一些难度，管起来太不方便了，就是查个账，也是这里请示那里汇报，麻烦。不过，利华电子还好，一向都是按章申报纳税的，去年王昆他们对利华电子进行过税务稽查，没查出什么问题。可是，最近利华电子却开始反常了，不说缴税，连申报都不申报了。 "老林，下午你带两位同志和我一起到利华电子公司去，我倒要看看，这个公司的老板到底有多狂。" "是去查帐吗？"林庆生问。 "也不是，只是去会会孙海涛，让他给我们一个说法。" 林庆生想了想，说："要不要跟市里打声招呼？"林庆生是担心他们冒然地去利华电子，到时市里领导会不高兴，弄不好还会惹来一身麻烦。 "又不是去查账，不用请示了。他不申报不缴税，我们税务局上门问问情况有什么不可吗？市里问起来的我来解释。" 下午三点，王昆一行四人来到利华电子公司，被保安拦住了。 保安拦着不让进门。 "你们找谁？"保安问。 "我们是市税务局的，找你们的负责人孙海涛。"王昆答道。 "我们孙总不在，你们改日再来吧。" "你们孙总不在，那你们这总还有其他负责人吧？找他也行。"林庆生说。 "也不在。"保安显得烦了。 "你别太器张了！"和王昆他们一起来的小李年轻气盛，看不惯保安狗仗人势的样子。 "你说谁器张呢？你给我说清楚。"保安大叫起来。 "说你呢。" 说着说着，小李和保安就吵了起来。 围观的人很多。 王昆倒也不劝，要是换了平时，他非得当众臭骂小李一顿不可。现在，他希望他们吵得越凶越好，这样也许能把他们的负责人引出来。 "大白天的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上班了？"果然，利华电子公司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保安把事情的起因跟那中年男子说了。 "这样啊，王局长，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我们的保安都说了孙总不在，你们还缠着不放，你看，现在还弄了这么多人围观，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正常办公，这可是违法的。不过，我这人度量大，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你们回去吧，要找孙总，请先预约。" "我们违法，你们不交税就不违法吗？"王昆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交不交税是老板的事，我们管不了，我的职责就是不让人在这里闹事。"中年男子说道，"你带着税务干部来我们公司经过市领导批准吗？你带着几个税务干部跑到我们公司门口大吵大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公司偷税漏税呢。" "你们不申报不缴税，就是有偷税漏税的嫌疑。你们也太器张了。我就不信，我堂堂一个税务局长，到所辖的单位执行公务你们敢阻拦。"王昆说着，带着林庆生他们就要里闯。 "王局长，你别逼我。" "我今天就要进去，看你能把我怎么着。"如果现在就掉头回去的话，那以要再啃这块硬骨头可就更难了。 "那就别怪我得罪了。"中年男子给刚才那个保安使了个眼色，很快，那保安就到里头带了五六个保安来。 "给我赶走他们。" 话音刚落，六七个保安一起动手，推的推，打的打，拳头如雨点般落在王昆他们的身上，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了，当时王昆都有点蒙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猖狂到这种地步，光天化日之下敢打税务人员。 小李和小陈是普通干部，所以那些保安也就特别"照顾"，看着被打的小李和小陈抱着头一点点地蹲在地上，王昆大喝一声："别打了！" 打人的保安可能被震住了，都停了手。 "谁叫你们停的，给我继续打。"中年男子说道。 几个保安就又挥起了拳头。 围观的群众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起指责保安，中年男子可能是怕把事情闹大，叫保安收了手。有些人还用手机打了120和110。 "都给我滚回局里去，上我们这收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120来了，110也来了，报社的也来了，王楠也闻讯赶来了。 "爸，怎么会是你啊。"报料者只说利华电子公司的保安和税务局的人打起来了，王楠没想到，被打的人居然是她父亲。 "小楠，这些人这么猖狂，作为记者，你应该让他们曝光。" "爸，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王楠把王昆扶上急救车，"你先到医院包扎吧，回头我去医院找你。" 林庆生他们也在医生和群众的搀扶下上了急救车。 王昆和林庆生伤得都不重，头上肿了几个包，身上青了好几大块而已，小李和小陈就没这么幸运了，小李的鼻梁上被保安连揍几拳，把鼻骨给打折了。小陈更惨，一前一后，一边断了一根肋骨，疼得直叫。 医生说，他们两个都得住院治疗。 王昆一掏口袋，没带现金。林庆生也没带，再问小李和小陈，俩人带的现金也不多，还不够交住院押金。 和他们一起来的几个警察认识王昆，凑了5千块钱给王昆办住院手续。 "等下我叫人把钱送来还你。"王昆对那警察说。 给小李小陈办好住院手续，那警察说："王局，您跟我们去趟公安局吧，我们想了解点情况。" 王昆就去了公安局。 在公安局，王昆看到了那几个打人的保安，那几个保安现在没了刚才的猖狂劲，一个个像秋天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不过，那个中年男子却不在。 兴许是躲起来了，但迟早会被抓到的。王昆这样想。 想到这些抗税的人即将被绳之以法，王昆心里宽慰了许多。 警察问完情况后，问王昆是回家还是回医院。 王昆没多想，说回医院。 林庆生和小李他们还在医院，他得回去看看他们。林庆生给自己做副手好多年了，一直无怨无悔，积级的配合着他的工作，这让王昆很感动。王昆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上面推荐推荐他。还有小李小陈这两个孩子，他们俩都是去年下半年公务员考试考来的，学习好，为人好，工作能力也强，王昆非常喜欢他们。 "那我们派个车送你过去吧，我们这离医院可有点远。" 王昆觉得不太好，拒绝了。 出了公安局，王昆打了辆车去医院。在病房，王昆看到了老婆林梅。 "你怎么也来了，是小楠给你打的电话吧。" "你也真是的，伤成这样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有老婆的人啊。"林梅走过来，"让我看看。" 林梅轻轻摸了摸了王昆头上的包，心疼地说："你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 小李他们的家属来了。 "老林，这里不用我们照顾了，你也早点回去吧。"王昆对林庆生说道。 "好，有事打我电话。" 王昆又和小李他们聊了一会儿天后也和林梅走了。 刚到家，邓可立和赵晓就来了。 "你们也来了？肯定又是小楠打的电话。"王昆说。 "没错，是小楠告诉我的。我听小楠说你被打送医院了，处理完手头事就和赵阿姨去了医院，到医院一问，说你去公安局了，可是到公安局一问，警察又说你回医院了，我们就又回医院，一问，说你回家了，就找到这了。"邓可立说道。 "医院没什么事了，我和你爸就先回来了。"林梅说。 "没事吧？"赵晓问王昆。 "没事，一些皮外伤。" "爸，说说怎么回事。" 王昆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因因果果说了个遍。 "利华电子公司？怎么又是利华电子公司？"邓可立听了后说道。 "你跟利华电子公司老板很熟吗？"王昆问。 "不熟，只是认识而已，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和他坐在同一席。这个孙海涛别的都好，就是脸上有块很大的疤，看着怪吓人的。"邓可立说："听说这人来头很大，具体是什么来头就不清楚了。" "我也听说了，而且这是一个招商引资项目，投资还挺大的。"赵晓接话道。 "是啊，这事还是我去调查的呢。"闻一鸣说。 林梅洗了些水果端上来，"来来来，大家吃水果。" "要不要我给你削个梨？"林梅问王昆。 "你吃吧，我不想吃。" 王昆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东江新闻： 今天下午，本市发生了一起因误会引起的暴打税务人员的事件，市税务局王局长一行四人在利华电子公司执法时因保安阻拦而引发争吵，最终引发了保安打人事件。据目击者称，指使保安打人的是该公司的保安部主任。我们就此事采访了该利华电子负责人孙海涛先生。以下是孙海涛对此事作的表态："此次事件完全是保安部主任处理不当而引起的不必要的肢体冲突，纯属他们的个人行为，对此，我们对被打的税务局的几位领导同志深感抱歉，虽然我们已在事后将肇事的保安部主任和保安已全部开除，他们与我们利华电子公司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我们还是公开承诺，我们会对此事负责到底。另外，对尚未抓获的保安部主任，我们将配合好公安机关，积极提供线索，以便尽早将其捉拿归案。对于一些不知情者说我们偷税，这是很不负责任的，我们是合法经商的正当商人，过去一直都是主动纳税的，这次只是因为实在太忙，忽略了这事，也就耽误了那么几天时间嘛，没想到却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还打伤了税务局的领导，对此事，我们会给税务局一个说法的。" "可恨的奸商，明明不缴税，却说成只耽误了几天，我看他怎么给我个说法。"看完新闻王昆这样说道。 "这个孙海涛不简单，你看，他把蓄意打人说成了肢体冲突，那性质可就完全变了。而事后又立即把肇事者开除，想以此开脱责任。"赵晓说。 "有道理，这个孙海涛，倒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没他撑腰，一个保安部主任哪敢这么猖狂。"邓可立也说。 "他想浑水摸鱼，要是别人当税务局长还有可能，我王昆当税务局长，门都没有。对这事，我不仅要查他的账，还要罚他的款，还要追究相关责任人的刑事责任。"王昆说。 "爸，您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以后上门查账，收税的事您就让别人去做，您坐坐办公室，开开会，传达传达上级的精神就可以，干嘛要事事都亲力亲为，身先士卒，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咱妈和小楠着想，万一被打伤打残了怎么办？"邓可立关心地说道。 "可立说得没错，您啊，以后少管点这事。"赵晓也劝道。 "话是没错，可他会听吗？就他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劲，想叫他不冲锋陷阵都难。"林梅的话听似在生气，其实是作为妻子对丈夫的关心和担心。 王楠也回来了。心情似乎很不好，一进门也不和他们打招呼，把包往沙发一上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话也不说。 "小楠，出什么事了？"邓可立最先过去问她。 "有什么事说吗？"林梅见女儿这个样子，心里担心得要死，生怕女儿又出了什么事。 "太气人了，实在是太气人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王楠气呼呼地说道，"我爸他们被打后，我采访了在场的围观者，又到医院采访了被打的小李和小陈，写了一篇报道，想发晚间档的新闻，好让广大市民知道这件事情，加班加点把稿子写好了，交到责编那，责编那也过了，可到了主编那，主编把稿子给毙了，说这事具体是怎么引起的还没调查情楚，报社不便乱下结论。一句话，就把我辛辛苦苦写的稿子给毙了。最后播出的是他们自己没有经过事实调查的稿子。相想必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吧，真是欺人太甚。有同事告诉我，利华电子的老板有后台，台里不敢得罪他，只好得罪我这位小记者了。"说着说着，王楠哭了。 邓可立他们又安慰起王楠来。 看了委屈的女儿，王昆很是难过，看来，这个孙海涛不是一般的简单，要查他的税，罚他的款，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唉……"王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王昆，你也别叹气了，如果孙海涛真能给你个合理的说法，有些事能闭只眼就闭只眼吧。"赵晓说，"嗨，快十一点了，我得回去了。" "那我和小楠也回去吧。"原来邓成军没出事前，邓成军和赵晓一起住，邓可立和小楠又另外买了房子住，邓成军出事后，怕赵晓一个人寂寞，邓可立就和王楠搬过去一起住了。 "小楠，赵阿姨要走了，我们也回去吧。"邓可立拉了拉还在哭的王楠。 王楠没答话。 "要不我一个人回去，你和小楠今天就在这住吧。"赵晓对邓可立说。 "行。"邓可立说。 "可立，你去送送你赵阿姨。"林梅对邓可立说。 夜深了，街上人少车稀，邓可立把车子开得飞快 "可立，你开慢点吧，我想看看夜景。"赵晓倒不是真想看夜景，她是想和邓可立聊聊天。 "哦。"邓可立应了下，放慢了速度。 "可立，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你还记得那次记者大闹签约仪式吧？" "记得，怎么啦？"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邓可立不明白赵晓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记者大闹签约仪式后，你爸查到利华电子公司与北京问天投资公司接触频繁，而且杨克明也证实了，你爸就怀疑利华电子公司和记者大闹签约仪式有关，本想深入调查的，可后来税务局来查账，你爸疲于应付，就把这事给耽误了。" "这事我爸还真没给我说过。"这件事邓可立真不知道，当时他爸只叫他去查那几个小报记者，查来查去，结果是什么也没查到，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我觉得这个利华电子公司确实值得怀疑，第一，利华电子公司和和我们力远电子公司一直是死对头，从他到东江投资兴办利华电子公司起，就一直有赶超力远公司的野心，可搞了两年，还是没有超过我们；第二，那时我们正在和问天谈合作的事，利华电子肯定是怕我们扩大规模，让他更难超越，所以请了些记者来大闹签约仪式，又写信举报了力远公司。"赵晓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了出来，"再说说今天这一连串的事，保安暴力殴打税务人员，孙海涛电视上洗脱自己，王楠的新闻稿子被毙，这些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孙海涛有手腕，有背景。" "赵阿姨，您是说我们有必要查查这个孙海涛吗？" "我觉得有必要。目前我们正在谈生态旅游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得早作准备。" "嗯，我明白了，明天我就会安排人去调查的，您放心好了。" "对了，可立，这几天你有时间就多陪陪小楠吧，受了这等打击，估计她这几天心情都不会好，你也知道，小楠这么喜欢当记者，就是因为认为记者可以为弱者鼓吹呐喊，可现在呢，明明有不平事，她却无能为力，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我会的。"赵晓与邓成军没有结婚，可却从心里把邓可立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过去把王楠当女儿，现在又把王楠当儿媳，他们俩谁有不顺心的事，她都闹心。 小车驶入一片别墅区，转了两个弯后停了下来。 "赵阿姨，那您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来接你。" "好，路上小心点，别开太快。" "谢谢赵阿姨，我会注意的，那我走了。" 第七节 第二天出门后，王昆先去了公安局，把昨天那几名警察垫付的医药费给还了，顺便了解了下事情的进展。那个大堂经理还没有抓到，王昆有点遗憾，刚出公安局大门，迎面碰上了公安局局长张明。 "王局长，这么早就来公安局，是来了解昨天那事的吧？听局里的人说，昨天你到了我们局里，不过那时我出去办事去了，不在，没好好招待你，怪不好意思的。"张明先和王昆打招呼。 "我主要还是来还钱的，昨天在医院钱不够，你们的几个办案民警借给我5千块钱交押金。" "哦，是这样啊，看来我的那些手下没给我丢脸。王局，要不到我办公室坐坐。" "免了吧，我还有得回局里。张局，像这种暴力抗税的事你们可得从严处理，我在东江这么多年了，光天化日之下暴力抗税这事还是头一回见到，东江现在正是发展经济的大好时期，像这种黑恶势力就该铲除，绝不能开了这个口子，要不然这个税收工作没法开展，经济建设也就搞不上去。"王昆说的是大实话，他在东江搞税收工作这么多年了，像这种事还真是头一遭。 "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放过那些王八蛋的，太不像话了。"张明拍拍胸脯，"真不上去坐坐？" "不坐了。下次吧。" 昨晚王昆就想好了，今天早上先开个班子会，讨论一下利华富豪娱乐中心的抗税问题，顺便安排两三个人轮流到医院照顾住院的小李和小陈。 走到半道上，司机林师傅接他来了。 "王局，您出门干嘛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啊，我好去接你。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林师傅边开车边"数落"王局长的不是。 "王局，您知道今天谁在税务局等您吗？我猜您想都想不到。" "谁一大早就在等我啊？你也别卖关子了，快说。" "就是利华电子公司的老板孙海涛，我到局里取车时看到他了，猛一看这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仔细一想才转过弯来，他就是昨天在电视上露过面的孙海涛。" "他来干什么？"王昆有些迷惑。 "是啊，他来干什么？要是换了别人，出了这种事，躲都躲不及，哪有自己送上门的啊。" "哪有自己送上门的啊。"王昆在心里重复着林师傅的这句话。 "林师傅，麻烦开快点。"王昆不喜欢开快车，也不喜欢坐快车，如果要去办事或者开会，王昆会提前很多出门。可现在，他迫切的想知道孙海涛大清早来找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王昆很快就见到了孙海涛。 "王局长，昨天的事多有得罪，我向您赔罪了。"孙海涛见了王昆，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孙总这是干什么，那都是你手下干的事，与你何干啊？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么，十个手指还不齐呢，你生意做那么大，手下那么多，难免出几个不听话的社会败类。"王昆把"败类"两个字说得很重。 孙海涛知道王昆是在讥讽自己昨天在电视上说的那番话，但孙海涛却似乎并不在意，说："手下犯错，我这个做老板的也难脱干系。如果我能主动报税缴税，这事就完全可以避免的，王局长也就不会遭这样的罪了。" "以前只在电视电影上看过暴力抗税，昨天你们给我让了生动的一课，让我有了切身的体会，对暴力抗税有了深的理解，这段时间我正在写一篇关于暴力抗税方面的调研文章，你们这一课，让我的这篇文章更有血有肉了，这还得多谢孙总的那位保安部主任。" "王局长您就别拿话取笑我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人一般见识。"孙海涛示意他的秘书把箱子给他。"王局长，昨天晚上我叫会计连夜把所欠的税款和应缴的滞纳金都算出来了，现在我都带来了。"说着，孙海涛把秘书递过来的箱子打开，好家伙，满满一箱子现金。 "王局长，数目的话您可以再去核对一下。另外，这四十万，是我对你们的一点补偿，也请您收下。"孙海涛又开了张四十万的现金支票。 "税款和滞纳金我叫人先收下了，马上就叫人给你办手续。至于这四十万补偿费，我现在不能收，请你先拿回去。现在你们那个保安部主任不是跑了吗？等公安局抓到人，定了性我们再来谈医药补偿的事。"王昆把支票退了回去。 "王君，刘平，你们两个带孙总的秘书去把手续办一下。"王昆吩咐道。 "请跟我来吧。"王君对孙海涛的秘书说。 孙海涛的秘书就提着现金去办手续了。 "既然王局长这么说，那补偿的事就以后再说吧，我说过，我会负责的。" "会负责就好。孙总，我决定派个小组到您那进行税务检查，看看孙总是不是真如您自己所说的依法纳税，孙总不会反对吧？" "不会不会，我孙某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查查也好嘛，有则改之，没有也算是还了我一个清白嘛。"孙海涛笑着说。"王局长，我还有事，你也挺忙的，现在手续办好了，我也就先告辞了。" "那就不送了，孙总，记住您刚才说的话，别到时我的人一到，您的人又把他们暴打一顿了，那样的话，我这个局长就坐不住了。" 孙海涛没有答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孙海涛走后，王昆主持召开了一个班子会，大家就昨天发生的暴力抗税一事进行了讨论，选出了一个由副局长林庆生任组长，6名业务骨干为成员组成的税务稽查组从明天开始对利华电子公司的对行税务检查。王昆强调，这次检查不同于平常的任何一次检查，大家一定要更加仔细认真，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老林，对不住了，让你带伤上阵，没办法，我实在是脱不开身，明天又要去省里参加一个会，你就多担着点。"会后，王昆单独找林庆生谈了谈心。 "没事，利华电子这样打我们，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的，除非姓孙的公司真的是干干净净。" 跟林庆生谈完心出来，王昆走出了税务大楼。 "林师傅，你在哪呢？"王昆想去医院看看小李和小陈，可没见司机林师傅，就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我在税务局对面的超市，买包烟，马上过来。" 王昆张眼一望，果真看到林师傅往这边跑了过来。 "送我去医院吧。"王昆说。 "您是去看小李他们吧，您可真关心他们。" "他们是为工作而受伤的，昨天我们还生死与共呢，不该去看看他们吗？" 王昆的一句生死与共把林师傅逗乐了。 到了医院，王昆和林师傅到小李他们住的外402病房一看，空的，没人。到护士值班室一问，说搬到高级病房了，在外科508号病房。 到外科508病房一看，小李和小陈果然在那里。 王昆一看这病房和普通病房完全不一样，很大，是个双人套间，电视、电脑、冰箱、热水器空调一应俱全。 "你们怎么搬到这来了？"王昆问小陈他们。 "我们也不知道，是医生叫我们搬的。"小陈和小李的家属答道。 "我还以为是局里的意思呢，给我们住这么好的病房，我听护士说，这病房要150块一天。"小陈说。 "150？"王昆的嘴巴张得老大，这可比普通病房贵了整整5倍。 "林师傅，你去查一下，看是谁让医生这么做的。" "好的。" 不一会儿，林师傅回来了，说今天早上来了个女的，交了二万块钱，说是小李和小陈的住院费，并要求医生把小李和小陈换到高级病房去。 女的？难道是赵晓？ 打电话给赵晓，赵晓说没这回事。 那会是谁呢？ 查来问去，才知道是利华电子公司的人交的。 "孙总，你这是什么意思？"知道是利华电子公司交的钱后，王昆肺都快气炸了。孙海涛这样做什么意思，他要问个明白。 "王局长，没什么意思，见他们住的普通病房多有不便，就想给他们换个环境。王局长，我们错了，您也得给我们一个改正的机会嘛。"孙海涛接到王昆的电话这样说。 没等孙海涛说完，王昆就气得把电话挂了。 王昆觉得不能要这钱，要退给孙海涛。 医院不让退，说哪有你这样的，今天才交的钱又要退回去，就是要退也得等到办理出院手续时再退。 不让退，王昆也不好为难医院，只好作罢。 没退钱，但王昆要求医生把病房给换了，还是住原来的普通病房。 "小李，要你们搬回普通病房没意见吧？" "哪能有意见呢，虽说我们的医药费迟早是由利华电子负责，但若住高级病房，让外边人知道，别人肯定要说闲话的。"小李说。 "理解就好。"王昆握着小李和小陈的手说，"你们好好养伤吧，你们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的，我会要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公安局已经介入调查了，明天税务局的检查组也将进驻利华电子了，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 力远度假山庄门口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两个保安正在停车场上指挥着车辆的停放。进入力远度假山庄的车辆很多，在这些车辆当中，不乏奔驰、宝马。皇冠之类的世界名车。来这里的人，不仅有东江市乃至省里的有头一脸的人物，有的还是来自外省的高级官员，此外，还有不少来东江旅游的港澳台人士。 人多车多，车辆的有序停放就显得相当重要，这往往是给客人留下好印象的一个重要环节。 力远度假山庄总经理顾梅最先认识到这一点。她一上任，最先着力解决的就是停车问题。她安排了两个保安专门负责管理车辆的停放。另外，除原来的地下停车场外，她还把力远度假山庄底层用途不大的储藏室全改为了停车场。这样就把一直头疼的车辆问题解决了。停车问题一解决，力远度假山庄的生意立刻好了起来，每天都是顾客盈门。 现在，顾梅正伫立在玻璃墙后，由上往下看着力远度假山庄进进出出的车辆出神。 "铃……"电话响了。顾梅转身去接，是邓可立打过来的，说香港铭远旅游公司的考察组中午要到力远度假山庄吃饭，现在正在从淮山乡回城的路上，要她安排一下。 放下电话，她立马出了办公室，去安排中餐了。安排妥当之后，她来到力远度假山庄大厅，准备迎接邓可立及香港铭远旅游公司一行。 两辆汽车向力远度假山庄驶来了。前面那辆是邓可立的车，里面除了邓可立还有赵晓，后面那辆是闻一鸣的，除了闻一鸣别无他人。 汽车停在了力远度假山庄给公司领导划定的专用车位上。果然，顾梅猜得一点没错，来的正是邓可立、赵晓和闻一鸣三人。 顾梅忙迎过去，跟邓可立握手。"欢迎邓总莅临山庄指导工作。" "指导就说不上了，都是一家人呵，本来应该常过来看看的，只不过最近忙着和香港铭远旅游公司谈合作的事过来得少了点。"邓可立说道。 顾梅和周琴、闻一鸣一一握了手。在和赵晓握手的时候，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赵晓——这个和她一样未婚，年龄却比她还大的女人。在顾梅心里，她很佩服赵晓。不是佩服她的工作能力而是佩服她的为人。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的事业含辛茹苦，出谋划策，甚至不惜违反个人原则做假账，这很不容易。另外，有一点也是让她既佩服又羡慕的，据她了解，曾经王昆也追求过赵晓，只是赵晓心里一直只有邓成军未接受。但现在，王昆结婚了，赵晓却把三人的关系处理得恰到好处，既得到了一个男人的爱情，又迎得了另一个男人的友情。这，让她羡慕。她顾梅虽说事业有成，但在感情上却还是白纸一张，这让她常常纳闷和懊恼。 "邓总，那些贵客呢？"顾梅问。 "可能还在路上，应该快到了。"邓可立看了一下表，"对了，你这都安排好了吧？" "都好了。" 邓可立提议就在大厅门口等香港铭远旅游公司的考察组。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张望着朝力远度假山庄这边驶来的车辆。 东江市税务局局长办公室内，王昆正和副局长林庆生谈明天到利华查税的事。 王昆抬腕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对林庆生说："下班了，早点回去吧。" 林庆生说了声行便出了局长办公室。 王昆拿出皮包，关了办公室门，出了税务大厅。 林师傅把车开了过来，说："王局长，我送您回去吧？" 王昆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你先回去。我还要到东城菜市场买点菜。"林师傅没再说什么，开车走了。 买菜是真的，但还有一点王昆没说，那就是他要到学校接妻子林梅下班，他不想把车开到学校门口去，那样太碍眼。 接妻子下班这习惯是偶然养成的。那天下班他也没坐车，打算到东城菜市场买点菜便回去，没想到那天却走错路了，走到妻子上班的那条路去了，心想就去接了妻子一起回去。刚到学校门口就见到了林梅。林梅很高兴，说，王昆，你来接我下班啊？那口气分明是不相信。也难怪，他们结婚二十多年了，王昆从来没接过她。 王昆听妻子这么说，趁势说道："是啊。特意来接夫人下班，高兴了吧。" 俩人除了周末平时很少一起走这么长的路，说这么多的话。一起买菜的机会就更是少有了。过去买菜基本上是王昆包了。难怪那天不少卖菜的都问王局长，和他一起买菜的是谁啊，这么年轻，乐得林梅合不拢嘴。 林梅身体一直不好，盆腔炎很严重，怎么治也治不好。身体不好，心情就很浮燥。王昆知道，作为病人，保持心情舒畅是相当重要的，经过这次之后，王昆就决定，以后凡是下班都去接妻子，当然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上班就不行了，上班大多数时候司机都会开车过来接他的，因为事多，而且多是一上班就要处理的事。 在学校接了林梅，然后一起去买了菜。一路上和平常一样，说了不少话。回到家，王昆开始下厨，林梅则帮王昆做些洗菜拣菜的杂活。生病这些年，吃的都是王昆做的菜，很合口味，吃自己做的倒没什么胃口了。 "他们来了。"邓可立说道。 一辆奔驰s600，紧跟其后的是一辆别克公务舱。 保安引领着将车停在了贵宾专用车位上。 邓可立、闻一鸣他们迎上前去，和铭远旅游公司考察团成员一一握手问好，而后带着他们来到了力远度假山庄的1808室。1808室是力远度假山庄专用来接待贵宾的，套房式，设有会议室、会客室、餐厅、卡拉ok厅、卫生间。另外还设有客房，供客人休憩之用。 酒桌上，大家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气氛很是融洽。香港铭远旅游公司考察团成员都说，淮山乡山青水秀、民情淳朴，是个休闲旅游的好去处，开僻一条绿色生态旅游专线一定能吸引许多的游客。他们回去之后一定督促公司尽早与力远集团公司合作，争取打造出一条精品旅游线路来。 同一时间，王昆也正在和妻子吃饭，他们也谈到了开发淮山乡这事。 "王昆，可立与香港那边谈得怎么样了，何时能签约啊？"林梅扒了口饭，说，"今天你爸又打来电话问我这事，说乡亲们都挂念着呢。" 王昆看着妻子，笑着说："爸还蛮关心这事的嘛，等下你给他回个电话，说一切顺利，签约是肯定的，只是时间问题，我跟可立说了，要他抓紧。" "那就好。"林梅说，"王昆，最近外面有些传言，说你这么热心于开发淮山乡的事是有私心的。" "私心？当然是有私心的，要不然我干嘛这么辛苦地奔波来奔波去的，这又不是我的本职工作。说到私心，还不止一个。"王昆说。 "不止一个？王昆，我可提醒你，你可别犯糊涂，想着从中捞点好处，可别晚节不保。"林梅一脸严肃地说。 "看你，想到哪去了。我说的私心是淮山乡的开发一来可以带动淮山乡的经济发展，让父老乡亲们早日摆脱贫困；二来也可以扩大税收来源，为淮山乡乃至整个东江市的税收工作创造一个新的局面。这就是我的私心。" 王昆说完笑了，林梅也笑了。 "不过外面传闻的可能不是你说的这个。"林梅担忧地说，"不会又有人盯上你了吧？"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想管也没法管。我王昆一向是行得正，不怕别人谣传什么。过去不是也有人陷害我吗，我王昆还不照样没事。清者自清。" "那倒是。不过凡事小心点好。你看你，做了二十来年的税务工作，昨天不也被打了吗？小心驶得万年船。" "别说这些没趣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来来来，吃菜，等下菜都凉了。" 王昆给妻子夹了一夹菜。"好吃吗？" "好吃，香。"林梅点了点了，笑了。 王昆听到妻子的夸奖，也笑了。 邓可立送走香港客人，已是相当疲惫了，但还是和闻一鸣、赵晓开个了小会。 "闻叔，我看下一步他们要做的可能就是淮山乡景点的划分和命名了，淮山乡有些方的风景是好，但名字方言味太浓，有些还是生僻字，游客很难会意，不利于宣传，得改。"停了停又说，"闻叔，这几天你和赵晓去淮山乡把这事给办一下。记住，找一两个当地老乡带路，对有点民间传说的要详细地记录下来，下午公司没什么安排，下午就动身去办这事吧。"然后又对赵晓说："赵阿姨，辛苦您了。" 邓可立不知道，就在他准备着大干一场时，一场暴风骤雨却在等着他。 这天下午，王昆刚到办公室，林庆生就跟进来了。 "王局，今天中午我接到一个匿名举报电话，说力远度假山庄存在着严重的偷税漏税问题。" "有这事？"王昆侧脸问道。 "我也不相信，力远集团公司刚刚才有点起色，又在和香港铭远旅游公司谈合作的事，在这重要关口，可立不可能会做这事的。再说，自可立上台后，力远集团公司一向都是主动缴税的，从不要我们上门催讨。" "这事我们先晾着，再等等看，举报者一定还会打来电话的，我们再问问。"停了会儿，又说，"怎么没反映到我这？" "可能是举报者有顾虑吧？"林庆生说。 "顾虑？什么顾虑？" "你毕竟是可立的岳父啊，人家哪信得过你。" "有道理。老林，这事没别人知道吧？"林庆生说没有。 "这事我们暂且不要扩张，我们不能单凭一个电话就认定力远度假山庄有问题，更不能武断地就去大张旗鼓地去查，宣扬出去对力远度假山庄不好，对整个力远集团更不好。弄不好，开发淮山乡这一项目就得告吹。还有就是人手不够，明天你就要带队到利华查账了，我们一时很难抽出人来再组成一个调查组。还是等有了相关的文字材料再作决定吧。你说呢？" "行。"林庆生转身出去了。 王昆关好办公室的门，然后坐在转椅上陷入了沉思。 第八节 邓可立去商场买了些给岳父岳母的礼物，然后又给王楠打了个电话，说他到报社门口等她。今天下午，他接到王昆打来的电话，说今天晚上务必回去一趟。王昆没有说什么事情，但他感觉得出，岳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谈。 到报社接了王楠，回到家时，晚饭已做好了，王昆和林梅正等着他们呢。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开始吃晚饭。 "妈，今天这菜是谁烧的啊，这么好吃。"王楠吃了块糖醋排骨，说道。 "你爸烧的。"林梅用筷子指了指王昆。 "看来爸爸的手艺进步了。"王楠说。 "不是爸爸的手艺进步了，而是你出嫁后吃我的菜吃得少了。"王昆纠正道。 "可立，你们公司的账目还是赵晓管理吧？"王昆问邓可立。 "是啊。力远公司和力远度假山庄都设有财务，但总账还是由集团公司管理的。"邓可立一头雾水，不知道岳父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力远度假山庄最近效益怎么样？"王昆又问。 "蛮不错，客人很多，那个顾梅很有能力，看来当初选她当这个总经理是选对了。"邓可立回答道，"爸，你怎么关心起这事来了？" "随便问问。我可提醒你，现在力远集团刚刚实现盈利，又在和香港铭远旅游公司在谈合作的事，这个时候你可别出什么纰漏，尤其是账目上要赵晓把好关。你别认为我现在是你岳父了，你就无所顾忌，我可警告你，若是有人举报你偷税漏税，我一样查你。"王昆说这话时板着个脸，很严肃的样子，好像邓可立真偷了税似的。 邓可立心里一惊，莫不是公司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为忙谈判的事而没有发现，不可能啊，赵晓可是把着关的啊。老天，在这谈判的节骨眼上可别再添什么乱子了。"爸，是不是你听到什么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等到我听到了我就直接派人去查你了，还会在这跟你废话。我是想啊，合作项目也快到签约的时候了，你也花了许多心思，我也绞了不少脑汁，可不能临阵出点什么问题把这事给搅了。再说力远集团是你爸一手创办的，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先给你提个醒。" "好了好了，既然形势一片大好，你们就别再杞人忧天了。王昆，你刚才的表情和你所说的话可是把我和小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啊，以为真出了什么事。"林梅说道，"来，来，可立，还有王楠，你们吃菜。" 这是自王楠出嫁后一家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吃得很尽兴。吃过饭，邓可立和王楠干脆留下住了，没有回去。 王昆要去省城开会了，今天去报到，明天正式开会，这一去一回，就是两天时间。临走前他一再叮嘱林庆生，要他辛苦点，尽快找出利华电子账目上的破绽。 两天后，王昆回来了，因为牵挂着利华电子暴力抗税的事，一大早就赶回来了。他一回来，就了解到这么两件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公安局只对那些打人的保安处以治安拘留十五天的处罚，而不追究保安及利华电子责任人的刑事责任。 第二件事更是荒唐，孙海涛在电视上声称已经被他们除名的保安部主任又重新上岗了。 公安局的作法让他很费解。 王昆拨通了公安局长张明的电话。 "王局长，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给我的，在这件事上，我实在是对不住你，对不住你那两个还在住院的干部，但是，王局长，我有难处，真的有难处，就为这事，市里有关领导已经多次打我电话了，今天上午，市政法委刘书记和民营企业局的几位领导还专门找了我，我压力大啊。请你理解。" 听了张明的一番诉苦，王昆才明白过来，要让这几个暴力抗税的保安绳之以法有多难。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堂堂一个税务局局长光天化日之下被所辖的企业保安暴打一顿却只能忍气吞声，面子上说得过去吗？就算他这个局长可以不要面子，税务局也可以不要面子吗？他这个税务局长，如何向还在病床上忍受着伤痛折磨的小李小陈交待，如何向他们的家属交待？ 不行，一定得找市领导讨个说法。 还没出门，市领导已经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政法委刘书记、、市招商局钱局长，公安局的袁副局长，还一位是市工业园管理委员会李主任。 不用说，他们肯定是为利华电子的事来的。 "呵呵，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啊，把你们这几位领导吹到我这来了？"王昆强作欢迎的样子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要是能避，王昆才不愿见他们呢，可避不了。来了也好，正好可以问个明白，还省得他上市里跑了。 "王昆同志，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就不绕弯子了。利华电子暴力抗税的事，经过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慎重考虑后，觉得还是大事化小好。你也知道，利华电子是我们市里的一个重点招商引资企业，为我市提供了6000多个就业岗位，年创税收可达3000万元。有些情况你可能不了解，利华电子公司的总经理孙海涛是省里一位退休老领导的干外甥。"刘书记先开了口。 "刘书记，利华电子是市里的重点引资项目，这我知道，孙海涛有背景，我也略有耳闻，虽然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背景，但总不能有背景的企业我们就任他胡作非为吧？"王昆查税办案一向不看背景，不讲人情的，前两年他就查处过一个企业，企业的负责人就是市里一位领导的小舅子。"刘书记，您也知道，利华电子不单单是拖税欠税的问题，保安主任指使保安殴打税务人员，是很严重的暴力抗税行为，是违法的，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王昆还想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韩副市长打来的。 "王昆啊，我原打算今天到你那找你谈谈的，可有个会，只好打电话给你了。暴力抗税的事我也很气愤，也想让那些打你们的不法分子坐坐牢，但是，利华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市里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也就比较特殊，你不要有情绪，该怎么工作还得怎么工作，这件事估计相关的领导也会去找你解释的。什么？他们到了，这就好。对了，王昆同志，我听说你们成立了一个稽查小组，准备明天到利华查账，这事我支持，不过，不能带着报复的情绪去查，有什么情况得事先向我汇报。" 王昆原来还想向韩副市长求救呢，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王局长，这件事我们有责任，我们招商安商，却忽视了-监-商，以后我们在全力为企业服务的同时，也将进一步加强对企业的监管。"钱局长拧开矿泉水盖子，喝了口水，"不过，王局长，您也得理解，东江这几年虽然加大了招商引资力度，但收效甚微。就拿电子产品来说吧，都是一些家庭作坊式的小企业。利华就不一样了，利华的投资生产，将带动整个东江电子产业的崛起和壮大。我们引进像利华这样的企业不容易，花了市委、市政府很多财力物力人力的。" "王局长，作为工业园管理委员会主任，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我们管委员将吸取教训，以后重点加强对企业是否合法经营加强监管，以免类似得事情再发生。"工业园管理委员会李主任作起了检讨。 "王局长，按照市领导的意思，这事到我们公安局就完了，不再扩大，检察院和法院也就不介入此事了。对那几个肇事的保安进行治安拘留，并要求利华赔偿你和林副局长2万元，小李和小陈伤得比较重一点，每人3万元。至于那位保安主任，他是孙海涛的姐夫，我们也就不追究了，让他哪天上门给你道个歉，赔个不是。"袁副局长说完这些后，看着王昆，意思是这也是没办法，你就接受了吧。 "王昆同志啊，据我所知，利华电子已经在事发的第二天就把拖欠的税款和滞纳金补交了，也给那两位住院的同志送去了医药费，这说明人家已经知道错了嘛，你也就不必一条道走到黑了，给利华电子一个台阶，给老首长一个面子，也给我们一个面子。我听说你们马上要调查利华电子，我不反对，该查的还是要查，该罚的还是要罚，利华电子有没有偷税我们现在不管，但利华电子没有按时缴纳税收，还打伤了税务人员，这是事实，你们可以在职责许可范围内对利华电子进行适当的行政处罚嘛，这一点，我不干涉，市委市政府也不会干涉。"刘书记语重心长的几话说把王昆一肚子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明白几位领导的意思了，我不会为难大家的。"王昆只好表态。 "那我们就先走了。"刘书记站了起来，"王昆同志，不要觉得委屈，更不要觉得丢了面子，我们这也是从大局考虑，从东江的经济发展考虑嘛。" 看着刘书记他们的车渐行渐远，王昆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 这种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心灵。 这种痛，王昆从未有过。 王昆从事税务工作23年，其中10年是在东江市。来东江市的这十年，他查处过的企业多如牛毛，在这些查处的企业当中，与这个领导那个领导有关系的老板大有人在，这个领导那个领导前来说情的事也时有发生，但像今天这样几位领导一起上门"逼宫"的，还是头一次。 政法委刘书记亲自来了，韩副市长又亲自打来电话，那利华暴力抗税事件惊动的领导，又何止这些呢？ 在他们的后面，也许还有一位，也许是两位，也许是三位，也许是一大批，一大片。 难道要王昆都把他们得罪吗？除了妥协，王昆还有选择吗？委屈，真的很委屈，这23年来，王昆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委屈过。 王昆关了办公室门，去了医院。 "王局长，您怎么又来了？"王昆一进门，小李就问。 "想你们这两个小鬼了啊，就过来看看。" "王局长，您坐。"小陈的母亲搬了条凳子给王昆。 "怎么样，小李、小陈，你们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王昆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不过晚上还是疼得厉害。"小陈说。 "这几天他晚上基本上都没怎么睡，疼得太厉害了。"小陈的母亲说。 "王局长，那个保安主任抓到了吗？"小李问道。 王昆没有直接回答，说，这事等你们出院再说吧，现在你们安心养伤就成。 "我听说那个孙海涛有后台，是不是上头又在干预了？"小陈问。 王昆点点头。 "不追究了？" "是。" "那我们岂不是太窝囊了，被人暴打一顿还得把牙往肚里吞？"小李显得很激动，声音很大。 "是很窝囊。"王昆回答道。确实，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办得最窝囊的一件事了。 "我找领导去，市里不行我找省里，我就不相信了，一个企业可以猖狂到这种地步。"小李说。 "你也不要去找什么领导了。今天政法委刘书记、市招商局钱局长，公安局的袁副局长和市工业园管理委员会李主任都来找过我了，韩副市长也给我打了电话，要我顾全大局，不要抓着人家的小辫子不放，你说，我能怎么办，去找市委书记，找市长，有用吗？刘书记来了，这说明什么，刘书记是代表市委市政府来传达市委市政府对利华电子暴力抗税这一事件的态度和决定的，作为一个税务局局长，我能跟市委市政府叫板吗？小陈，小李，作为你们的上司，我惭愧，我对不住你们。" "王局长，你也不要太自责了，这事不能怪你。"小陈说道。王昆的心情，小陈他们自然明白，一个什么都讲公平公正，什么都讲无私正直的人，现在却要他做欠公平欠公正的事，这种苦，这种痛，非亲历者所能明白的。 邓可立很快就从朋友口中知道了公安局对利华电子暴力抗税一事的处理决定，深感不平，父亲偷税，进了大牢，利华抗税，却罚点款了事。 他打王昆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打手机，关机了。 "赵阿姨，我爸肯定气得够呛，要不然不会关机。"邓可立合上手机，对一旁的赵晓说。 "换了谁都受不了。一个保安主任指使保安殴打一个税务局长，居然罚点款就完事了。"赵晓也替王昆不平。 "要不我们去安慰安慰他？"邓可立提议。 "好啊，现在就走。" 俩人先是到税务局，办公室的人说王昆去医院了，两人就又赶到医院。 "等下，我买点水果。"在医院门口，赵晓让邓可立停下车子，到医院超市买了些水果。 王昆正在和小陈他们聊天，见了邓可立和赵晓，诧异地问："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可立说你今天心情肯定不好，要我来陪陪你，你这个女婿还不错吧？"赵晓打趣道。 "谁说我心情不好，你没看我和小陈小李他们聊得正开心吗？"王昆笑着说。 "你们别上他的当，他是装的。"小李插话道，"别看王局长表面乐呵呵的，心里面啊，苦着呢。" "什么痛啊，苦啊，没那回事。"王昆说。 "爸，你就别装了，打你们的那保安主任又重新上岗了，你心里能舒服，不能吧？"邓可立说。 "王昆，今天我们也没什么事，出去转转吧，大家一起聊聊。"赵晓说道。 "那好吧，就听你们的，出去转转。"王昆看了下小陈和小李，"那改日我再来看你们。" "那我就把你们局长大人带走了，你们好好养伤。"赵晓边说着，一边把门带上。 "你没开车吗？"取车时，赵晓见王昆没去取车，就问。 "我走路过来的。" "这么远一段路走路你不累啊？" "不累，就想走走，呼吸呼吸新空气。" 赵晓笑了，"看你，明明心情不好，想散散心，却说呼吸什么新空气。刚才在病房还嘴硬。" 邓可立把车开了过来。 "我爸啊，就是这样，心口不一。上车吧。"邓可立说。 上了车，邓可立却不知车该往哪开，说道："去哪？" "去哪？"王昆转过头问赵晓。 "怎么问起我来了？"赵晓说，"既然你们问我，那我就说了，去南山岭。" 南山岭位于东江市滨山县，离东江市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是滨山县最高的山，站在南山岭山顶，可以看到滨山县的全景。因为只是山高，并无其他特色名胜古迹，所以南山岭也就并未开发，来南山岭的人也就不多。 王昆和赵晓邓成军一起来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王昆还没当上局长，邓成军也不是什么大老板，大家周末没事就会搭班车过来这边搞烧烤。 "去爬山啊？"邓可立以为赵晓会提议到哪个茶社或者咖啡厅坐呢。 "怎么，不愿去啊？"王昆问邓可立。 "去，谁叫你们一个是我威严无比的岳父，一个是我最亲最爱的阿姨呢，我今天就给你们当回司机得了。"邓可立答道，"对了，爸，您不用回去上班啊？" "不去了，省得那些人来烦我。" "那些人？谁啊？"赵晓问。 "还有谁啊，就是那些替利华电子说情的人。"王昆就把政法委刘书记他们上门说情的事跟他们说了。 听了王昆的讲述，邓可立和赵晓半响无语。 几位领导一起上门"逼宫"，这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这个孙海涛到底什么来头呢。 "可立，在想什么呢？也不说话。"王昆见邓可立只顾开车，说道。 邓可立一下子从沉思中醒过来，"没，在想事。" "在想生态旅游的事吧？"王昆以为女婿在想和开发淮山绿色生态旅游的事，"那事你可得抓紧，不能耽误了。" "爸，这个我知道，你就放心吧。爸，问你个事，孙海涛到底什么来头啊，能让这么多领导出面说情？" "省里一位已退休副省长的干外甥。" "怪不得。" 车子开得很快，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南山岭山脚下。 停好车子，就开始上山了。 阴天，还不时吹来阵阵凉风，是爬山的好天气，这样的天气爬山，不至于爬到半山腰就汗流夹背。 王昆是第一个到山顶的。 邓可立最后一个到，到山顶时，已累得伸不直腰了。 "你看你，看纪轻轻的，就这等本事。"王昆对邓可立说道，"我看啊，你以后得加强锻炼，别一出门就是小车来小车去的，多走走路，你管理这么大一个公司，没一个好身体哪行。" "你爸说得对，是得加强锻炼，回去我就跟王楠说，要你每天早上起来绕新市民广场跑上十圈。" 邓可立最爱睡懒觉，要他起来跑步，岂不是要他的命。"赵阿姨，您可千万别出这种馊主意来整我。明天我去买个跑步机，天天在家跑。" 王昆一听笑了，说："你看你，无可救药。" 山顶空气好，视野好，大家都没谈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王昆的心情也就好多了，暂时把利华电子暴力抗税的事情抛在了一边。 晌午时分，太阳从云层里冒了出来，温度也高起来了，王昆他们就下了山。下山时，林梅给邓可立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和王昆在一起，知道他们在一起后又问他们回不回家吃饭，邓可立一看都十二点多了，回到东江怎么也得到一点多，征求了一下王昆和赵晓的意见后，决定就在万宜县吃，吃完饭就回东江。 在山脚下看见一家农家小餐馆，三人就进去了，吃的都是一些地道的本地土家菜，味很正，很满意。 吃过饭，也没到县城逗留，三人就直接回东江了。 到东江后，王昆没回家，直接去了办公室。 离上班还有四十来分钟，他想到办公室好好的睡一觉。王昆的办公室是个套间，里面有个小卧室。 王昆前脚刚进步，林庆生后脚就跟了进来。 "王局，你怎么关机了？我听说利华电子的保安主任又回去上班了，公安局也不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今天上午，林庆生打了好多次王昆的电话，都是关机。 "我和可立去南山岭爬山去了，出去透透气。" "这么说那都是真的了？" "没错，是真的。利华电子答应给我和你一人赔二万，给小李和小陈一人赔三万，算是补偿。" "王昆，你怎么能这样，这不是你的办事风格啊，就为了这几万块钱我们就不追究他暴力抗税的刑事责任了么？"林庆生很气愤。一直以来，他都很尊重王昆的，虽然王昆比他小，但他从不直呼其名，现在见王昆为了这几万块钱就放弃了刑责追究，这太让他失望了。 "老林，这事我有责任。你别激动，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讲这里面的缘由。"王昆拿了个纸杯，到饮水机取了杯水给林庆生。 "知道我为什么会关机，为什么会去南山岭吗？就是因为这事闹得心情很不好。今天上午，市政法委刘书记带着几位市局的领导特地来找我，要我不要对利华电子的事穷追不舍，并给了我们一个他们已经和利华电子达成的解决方案，韩副市长又亲自打来电话，也劝我。你说，这么多的领导一起出面，除了接受他们的方案外，我有什么办法。" "刘书记亲自上门，这个孙海涛什么来头啊，居然能让刘书记亲自出头为他说情？" "老林，你别看市委只来了个刘书记，其实刘书记只是一个代表，他是代表市委、市政府来压我这个税务局长的。你问孙海涛是什么来头，刘书记跟我说了，他是已退休的一位副省长的干外甥。" "这么大的来头，难怪了。" "看来这次不是孙海涛撞到了我们的枪口上，是我们撞到孙海涛的枪口上，后台这么硬，我们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利华电子的账查得怎么样了？孙海涛他们没有怎么为难你们吧？" "目前比较顺利，孙海涛他们也很配合，不过现在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这对我们工作的积极性是要不小的打击，尤其是现在，暴力抗税都可以不追究，即便是查出来偷点税，逃点税什么的，可能是也白查，我们都怀疑，到底有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 林庆生说得没错，暴力抗税比偷税的问题严重得多，市里都可以闭眼让他过了，偷税他们更可以坐视不管。 "老林，你不要有什么情绪，该怎么查还得怎么查，至于查出问题了怎么处理，那是后话，到时再说。" 若真查出问题，这还真是一个难题。林庆生他们没日没夜地查账对账，到时查出问题了，上面再压下来，怎么办？是无论如何都顶住，还是像这次一样妥协，王昆还真不敢想。 "王局，上次跟你说的有人举报力远度假山庄偷税的事又有了新情况。" "有了新情况？说说看。" 上次林庆生跟他说过这事之后，当天晚上王昆就把邓可立叫到家里，旁敲侧击地和邓可立谈了下纳税方面的事。通过与邓可立的一番谈话，他初步断定力远度假山庄是没有问题的，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两天后又给赵晓打了个电话，拐弯抹角的问了下力远集团账目方面的事。赵晓一听就明白了王昆想知道什么，便跟王昆说请他这个老同学放心，只要有她赵晓在，保证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一下，王昆吃了定心丸，加上发生了暴力抗税事件，又去省城开了两天会，就把这事给忘了。 "昨天我收到一份材料，是举报力远度假山庄的。" "你去给我把材料取来。" 林庆生就回办公室取材料去了。 半分钟左右，林庆生拿着材料过来了。 王昆一看火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老林，你叫办公室通知一下班子成员，下午三点召开一个班子会，研究一下力远度假山庄的问题。"交待好后又给邓可立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狠狠地将邓可立训了一顿，那时邓可立正在午睡，冷不丁地挨了一顿训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想想上午在南山岭还玩得蛮开心的，再想想自己这段时间也没做什么不合老丈人意的事情，就认定肯定又是哪位领导为利华电子的事"压"老丈人了，老丈人心中有气没处撒，只好撒到他这个女婿的头上。罢了罢，他也挺难的，不跟他一般见识，继续睡觉。他要知道王昆明天就要来查账，怎么也会爬起来去跟王昆理论一番的。 这次到力远度假山庄查账由王昆亲自带队。 事先也没和邓可立打招呼。 王昆带着几名税务工作人员到力远度假山庄时，正好碰到邓可立和顾梅在大堂里。 "你们这是？"邓可立不明白老丈人大清早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可立，不是爸没提醒你，早些天我叫你回家吃饭，为什么跟你说了那么多不着边际的话，你不明白吗？那个时候就有人电话举报你们了，我没查，怕影响你们的声誉，怕你们和铭远公司的谈判受挫。你怎么跟我说的？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可是现在，人家把举报材料都寄到局里来了。" 邓可立这才明白过来昨天中午老丈人干嘛没头没脑地训他一顿了。 "爸，这肯定是有人眼红山庄的生意这么红火，诬陷我们的。"邓可立说。 顾梅也说他们山庄没有问题，因为账目做好后还要移交集团公司核算的，不可能做手脚。 这时，赵晓也赶过来了。 "王昆，你怎么说查就查啊，力远集团公司能够这么快的实现盈利，靠的全是这力远度假山庄，现在又在谈项目合作的事，你这一查，岂不害了可立？" "我不管这么多，有人举报，我们就得查。如果真有问题，那是你们自找。如果是别人诬告，我们也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不管调查结果如何，我们都将公示。"王昆语重心长地说，"我也相信力远度假山庄是清白的，可是有人接二连三地举报你们，我不查，他会说什么，说我徇私，而且，他会一直告下去，想方设法破坏你们的名声，那样的话，铭远旅游公司还会和你们合作吗？我这样一调查，若证实你们是清白的，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所以，我不仅要查，而且要高调的查，不仅要查力远度假山庄的账，还要查力远集团的总账。这样对整个力远集团公司是大有好处的。" 几人觉得王昆说得在理，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王昆留下黄科长和梁兵、张成、贺美几人查账，自己回局里处理别的事务去了。临走的时候向黄科长再次强调，这次查账意义重大，一定要认真查、仔细查。在回来的路上，又分别给邓可立和赵晓打了电话，要他们全力配合这次稽查工作。邓可立和赵晓都表示，他们会积级给予配合的，请他放心。 回到税务局，刚一落座，王昆就接到了韩副市长的电话。 "王昆同志，你去查力远度假山庄怎么也不事先和市里打招呼，这是很不对的。再说，你也不能一看力远集团公司效益好了，就去调查人家嘛，人家不是都按章缴税了吗。搞税务工作不能一看到哪个企业有点起色就穷追猛打，千方百计地想挑出点毛病来，这是不利于地方经济发展的。"韩副市长说话时语气很重，听得出来他对王昆这次的稽查很生气。 王昆没想到韩副市长这么快就知道了，忙向韩副市长解释："韩市长，这事事先没跟您打招呼，是我疏忽了，我向您检讨。但是，这不是我王昆非要穷追猛打，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而是有人三番五次向税务局举报，我总不能对人家的举报视若无睹吧。这样的话，别人会说什么呢？人家会说我与可立是特殊关系就不查，那以后的税收工作还能开展下去么？" "我认为这是纯属捏造，肯定是有人眼看力远度假山庄生意红火，又得知力远集团公司将与香港铭远旅游公司合作开发淮山乡旅游线而有意诬陷。目的是想搞垮力远度假山庄，搅黄力远集团公司与铭远旅游公司的合作。"韩副市长分析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要一查到底，这样是有利于可立他们开展工作的。昨天中午我将可立骂了顿，现在想来当时是太过冲动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一有调查结果，马上向我汇报。若是诬陷，也应请相关部门协助调查，追究诬告者的责任。"韩副市长最后说。 下班时，王昆照样去学校接妻子。林梅一见他就劈头问他为什么要派人调查力远度假山庄。 "你是怎么知道的？"王昆问林梅。 林梅说："学校都传遍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这样做，不是为难可立吗？"林梅就这么一个女儿，拿女婿当儿子看待，非常疼惜他。 王昆只得又把上午对韩副市长所说的那番话重述了一遍。林梅听后忙说："王昆，是我错怪你了。" 回家后吃完饭，正和妻子在看中央一套的《今日说法》节目，女儿王楠就怒气冲冲地冲进门来。 "爸，你太没人情味了，太自私了。"王楠说报社的人都在议论力远度假山庄偷税漏税这事，有人背后还指点她，说她嫁了个"偷税家族"，许多人正准备对力远度假山庄偷税一事进行采访报道呢。"利华电子暴力抗税，公安局不了了之，你们税务局不是吭也不吭一声吗？现在轮到自己家人头上，倒来劲了。"王楠边说边流着眼泪，她也不擦，任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你……"本来这事王昆就憋气，现在王楠却拿这事来说他，王昆真想发火，但他忍住了。"小楠，你听爸解释。"王楠却不听，哭着跑回房间，关上门。王昆对林梅使了个脸色，林梅心领神会，便去敲王楠的门。 "小楠，你让妈进去。"林梅说。 王楠打开门，把林梅让了进去后又"砰"地一声把门关死了。 从不抽烟的王昆，从茶几上拿出一盒招待来客的烟，点上一支，抽了起来。 第九节 力远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邓可立正在给闻一鸣打电话。"闻叔，你过来一下。" 十分钟后，闻一鸣过来了。"可立，有事？" "闻叔，稽查组查得怎么样了？" 闻一鸣一摆手，说："咳，啥事没有，不要但心，现在不比过去了，过去担心税务局查账，是因为我们心里有鬼，现在我们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哪。" "那就好，你先去忙吧。" 闻一鸣便转身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闻一鸣一走，香港铭远旅游公司就发来一份传真。传真说鉴于目前社会上对力远度假山庄的传言和税务局的介入，有关合作开发淮山乡旅游线的项目所有事宜暂停中止，待调查有了结果之后再作商议。 邓可立看完传真，觉得真是奇了怪了，税务局一来，李泽仁这么快就知道，便给李泽仁打了个电话，简要地说了税务局查账一事的来龙去脉，并表示理解铭远旅游公司的做法，希望调查能早日结束，还力远度假山庄以清白，也好早日与铭远旅游公司合作。当他问及李泽仁是如何知道的时，李泽仁没有说。 打完电话，邓可立来到一墙之隔的副总经理办公室，向闻一鸣交待了一些事务，然后就和赵晓驱车赶往力远度假山庄了。 顾梅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力远度假山庄生意日渐红火时会发生这种事，这让她惶恐不安。 当初力远集团公司向社会公开招聘力远度假山庄总经理时，她去应聘完全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的。她此前虽做过酒店管理，也做过类似力远度假山庄模式的山庄管理，但无论是酒店还是山庄的规模与力远度假山庄都是无法比较的。 笔试中，她考了第三名，刚好进了面试这一轮。面试的成绩她排在第二，排在她前面的是位男的，从事山庄管理多年，经验丰富。顾梅把自己跟他作了个比较，发现自己无论哪一方面都不及他，所以她几乎对这次应聘不抱希望了。但她却被录取了。邓可立说，他看上她的是她面试时那一脸灿烂的笑容，不管是回答得出的问题还是回答不了的问题，她都不会表现出丝毫的紧张，笑容依旧。这种笑容对一个企业的管理者来说非常重要，它往往能起到一个调动员工积极性的作用。因为它代表着乐观、向上。作为管理者，就应这样，把困难埋在心底，把笑容挂在脸上。 当得知自己被聘用之后，她受宠若惊，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把力远度假山庄管理好，经营好。那个时候，由于税案过去不久，负面影响很大，力远度假山庄门可罗雀。为了招揽到客人，她没少动脑筋，好不容易把力远度假山庄的招牌打出去了，生意也红火了，却又出了这档子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已有不少人在背后骂她顾梅了，也有不少人在背后巴望着力远度假山庄倒闭了。 "哎……"顾梅长长地叹了口气。 "咚咚"，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一看，是邓可立和赵晓。 "顾梅，税务局稽查组进了力远度假山庄，你不要有什么压力和顾虑，我们都相信你。"邓可立进门就说。他这次来，主要是为顾梅减压的。他怕她压力太大，顾虑太多放不开手脚工作。在来的路上，他对赵晓说，顾梅不容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力远度假山庄搞得这么好，他很感激她。 "董事长，那些问题肯定是没有的，所以税务局查力远度假山庄我并不怕。可是力远度假山庄的生意受此影响很大，流失了不少客人。"顾梅说。 "这个我也看到了。今天进出山庄的车子明显少了许多。这不要紧，只要调查证明力远度假山庄是清白的，那些客人还会回来的，而且那时还会吸引更多的客人。"赵晓拉着顾梅的手说。 "赵阿姨说得对，那个时候，我们力远度假山庄就是一块经过了烈火锤炼的真金，还怕没客人吗？"邓可立笑着说。 送走邓可立和赵晓，顾梅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此前，她一直担心邓可立会因此怀疑她。现在看来，这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林庆生在利华电子查了整整十天，没有查出半点问题，这次无功而返，林庆生他们都很沮丧。 查账的最后一天，一直未露面的孙海涛出现了。 "林局长，怎么样，查得比较顺利吧？发现了什么问题没有，有的话可千万别留情，要不然让你们白忙活一场我都过意不去。" "孙总，你别太得意了，这不还没查完吗？还有一天呢。孙总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奇迹往往出现在最后一刻。" "看来林局长还是蛮有信心的嘛。林局长不是还在为前几天的事生气吧，那事是我的手下不对，公安局已经处理过了，这事就过去了，以后我一定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明白就好，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如果这次让我们查出了你们偷税漏税，绝不会像上次一样让你这么混过去，我林某人就是丢了头上这顶副局长帽子，也要剥下你一层皮来。"林庆生狠狠地说道。 "那行，我等着。只是，这次可能要令你失望了。"孙海涛不恼不怒，"不打扰各位查账了。"说罢，孙海涛扬长而去。 "呸！看你能得意多久。大家快点查，仔细查。"林庆生说道。 很遗憾，直到查完最后一本账薄，也没发现一点问题。 林庆生不死心，又亲自把最后一本账查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在林庆生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孙海涛又出现了。 "怎么样，林局长，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这次算你走运，但别太得意，以后我会常盯着你们利华电子的，只要有人举报一次，我就查一次，举报十次，我就查十次。" "林局长可真是个认真的人，要是税务人员都像你这么认真，估计有不少企业都要倒闭了，我看东江也就别搞什么经济建设了。好了，账也查完了，我已叫人备好了一桌酒席，你们就在这吃晚饭好了。你看你们，查了十天的账，天天自己叫快餐，连饭都没吃我们的，今晚就请林局长给个面子，让我敬各位薄酒一杯，为各位送行。" 这明显是在挑衅嘛。 站在林庆生左侧的邹股长实在看不惯孙海涛器张的样子，走到孙海涛面前，"我说你是不是欠揍啊，这么多废话。" "你想干嘛？"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窜上来冲邹股长叫道。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小军，这没你的事，滚一边去。"孙海涛大声吼道。 叫小军的男子就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既然林局长嫌我们的酒菜不好，那我孙某也就不强人所难了，那我送送你们吧。" 孙海涛送到公司门口，"林局长，后会有期了，希望常过来走走，来喝喝茶，吃吃饭，交交心，也请您回去转告你们王局长，让他有空常到公司来坐坐，我们一定对他敬若贵宾的。" "请孙总放心，我们会常来的，不过不是来喝茶，也不是来吃饭，更不是来交心，而是来查账。再见！" "再见！"说这话时，孙海涛脸上的笑僵住了。 力远度假山庄的查账工作也在紧张的进行着。 黄科长和梁兵、张成、贺美四个人都在忙。 "来，小张，你把这个账目对一下。"黄科长把两本账交给张成。 "小美，来，把这个月的数目再核对一下。" "嗯。"贺美应了声。 "小梁，对仔细了，别有遗漏。" "知道了。"梁兵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回答。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陈红的歌声兀地响了起来。 黄科长掏出手机一看，是王昆打来的。 "喂，王局，你说查账的事啊，正在查，我估计这是有人诬陷，对，诬陷，举报人提供的资料都是子虚乌有的，我想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把力远集团搞臭，把力远度假山庄搞垮。不过我们还在查。嗯，一定彻底查清。好，好，就这样，有什么进展我再给你打电话。" "呵呵，黄科长的手机铃声还是真人真唱啊。"张成说。 "别看黄科长40多岁了，还蛮赶潮流的。"贺美嘻嘻地笑着。 "这都是我儿子给我下载和设置的，说这铃声才够炫够酷。我虽不明白什么炫呀酷啊，但听了几回之后，我还真喜欢让这铃声了，闲时还可以听听音乐放松放松神经。" "哈……哈……哈"，四人大笑了一阵后，又忙开了。 由于邓可立等人的积极配合，稽查组的工作进展得相当顺利。经过一个星期的忙碌，黄科长他们终于把力远度假山庄及力远集团公司的所有账目查了个遍，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结束稽查工作之后，稽查小组撤出了力远度假山庄。 两天后，税务局在电视上就民众关注的有关力远度假山庄偷漏税款一事作了澄清，把调查的结果作了公示。一场偷税漏税的凤波就这样平息了。 力远度假山庄的客人再次如潮而至。 下了一个多星期的大雨之后，天放晴了。这天正好是周末，王昆跟林梅、邓可立和王楠还有赵晓他们到公园玩了一天。一天下来，每个人都非常尽兴。一家人平时都上班下班的，难得有时间一起聚上一聚，更别说出去玩了。加上前一段时间的暴力抗税事件和山庄偷税风波，每个人心情都很郁闷，整天愁眉不展的，现在事情过去了，能不高兴吗？王楠带上了dv，把出去游玩的镜头都一一录了下来，一回到家就忙着接上电视放出来看。 中饭是在外边的西餐厅吃的，这也是王楠的主意，说一直都是父亲烧饭炒菜，难得在外面吃上一回，今天就以庆祝力远度假山庄的烟消云散为名让老爸解放一回。王昆心情本来就好，女婿没事嘛，他当然高兴。 吃饭的过程也录下来了。现在看着电视里的镜头，大伙都乐了。这个说那个吃相难看，那个又说这个吃相不雅。 朗朗的笑声溢出客厅溢出了窗外。 …… 力远度假山庄的风波完了，王昆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高兴了几天。可这好心情没维持多久，烦心事又来了。这次不是一件事让他烦心，而是一件连着一件。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王昆参加了省里的一个税务工作电视电话，省领导在会上通报了一些市近期发生的中小企业、个体工商户偷税漏税、欠税、暴力抗税的事件，要求各市县加大监督、查处力度，净化税收环境，确保各项税收均衡入库。回来后跟局里的同志一研究，决定用一个月时间，在全市范围内对拖欠税款的小型企业、个体工商户开展一次税收清理整顿活动。对这次整顿活动，王昆非常重视，并专门开了个税收整顿工作动员大会，对这次整顿活动的内容、目的、时间安排向各县税务系统的领导进行了部署，要求各县回去之后做到加强领导、层层动员、营造氛围，确保此次整顿活动取得圆满成功。 就在动员大会后的第二天，税务局的很多干部就分成几个组下去搞整顿了。王昆坐镇税务局进行调度。中午时分，黄科长给他打来电话，说大事不好，建材市场的3号店铺拒拖欠税款2个月了现在去追缴仍不缴交税款，怎么做思想工作也做不通，还引他们发生了争吵，现场围了很多人围观。建材市场 里面有各类店铺铺三百余家，其中有1/3的店铺拖欠了税款，王昆也曾多次亲自上门催讨。这些人也怪，别人去不行，但只要他一出面，那些人就乖乖地把税款缴了。 这才是整顿活动的第一天，如果就有人抗税不交的话，那以后建材市场的店主也会纷纷效仿，拒不缴税。王昆说他马上就赶到，要黄科长稳住对方情绪，避免发生激化矛盾让事态升级恶化。 到了3号店铺，果真看到了很多围观的，那些店主都认识他，自觉的让出一条道给王昆。黄科长和几名税务干部正在跟3号店铺的店主做思想工作。那名男子显然很激动，对税务干部指手划脚，不时还暴出粗口。 黄科长看了王昆，说王局，我们口水都说干了，他就是不交。 "老板，贵姓啊？"王昆问道。 那名男子看了眼王昆，说："姓刘，怎么啦？你就是税务局长是吧，亲自来做我思想工作，我跟你说，没用，今天就是市长、书记来，我也不会交。" "刘老板，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的基本义务，你这样拖着不缴可是违法行为，我们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的。"王昆说。刘姓男子却不理会王昆，说欠税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只要别的店主交了他也就愿意缴交。王昆就耐心地给他做思想工作，可跟刘姓男子谈了近一个小时，刘姓男子的态度仍没有改变。王昆就决定来个杀鸡给猴看，震慑震慑围欢的那些老板，便对黄科长说道："黄科长，把刘老板店里的货物扣押了！"黄科长便和几名税务干部一起去搬货物，这个时候，一直坐着刘姓男子站了起来中，去抢一名干部手中的货物，那名干部推倒在地。刘姓男子似乎还不解气，又去抢黄科长手里的东西，并用脚在黄科长身上乱踹，边踹边骂，王昆见状，忙打了110。五六分钟中，两名110巡警赶到现场，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把那名刘姓男子带上了警车。 事后王昆了解到，这名男子所欠的税款并不多，只有1000多元，为了这1000多元的税款，辱骂、踢打税务人员，背上一个暴力抗税的罪名，实在是太不值得了。一连两天，王昆都为这个事情搞得郁郁寡欢。 "王昆，你也别为这事不开心了，这些人拖欠税款，本来就不对，他还辱骂你们，殴打你们，这就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了。"这天吃晚饭王昆又谈到这件事的时候，林梅说道。 "我是替他不值啊。"王昆说完，扒了口饭。 "王昆你又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应该早就见惯不怪了，怎么这么一件工作中平常的事也让你耿耿于怀的。再说了，那人被抓又不是你造成的。"赵晓也开导王昆。 王楠已经吃饱了饭，一直坐在那听。她看了看父亲一眼，说："赵姨，你不知道，我爸呀，是年纪越大，越多愁善感了。" 王楠的话一完，坐在她旁边的邓可立也连说是是是。 王昆拿筷子敲了敲王楠的头，说："胡说八道，多愁善感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你老爸我早过了多愁善感的年龄了。" "就是，你爸年轻的时候那才叫多愁善感，谈恋爱的时候还常常还莫名其妙的闷闷不乐，下雨了发愁，秋天来了看见落叶也会伤感，跟个青年少女似的。"林梅想起了跟王昆恋爱时的情形，既幸福又有些戏谑的味道说道。 王楠一听母亲谈起了当年她和老爸谈恋爱的事情，更来了精神，说道"妈，跟我们说说，当年你跟我爸谈恋爱时的事情吧。" 王昆用肘碰了碰林梅，说："吃饭吃饭，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别说出来让孩子们笑话。"林梅就笑了下，说："小楠，你爸不让说，要让你失望了呵。"然后就闭了嘴。 吃完饭后，赵晓先开车回去了。王楠和邓可立陪王昆林梅看了两集电视，然后也回去了。 第二天的清理整顿工作比较顺利，六个清理整顿小组没有一组发生了做不通思想工作暴力抗税的事情。但仅隔一天，就又发了一起暴力抗税事件。 这天王昆陪省局的一位老领导去万山县搞调研。在万山县地税局吃了中饭，和万山县地税局的领导坐在一起聊起了当前正在开展的清理整顿活动。万山县地税局的领导说现在的小企业主和个体户纳税意识差，清理起来还有难度。正聊着，一个干部走进来，在当地税务局长李福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李福脸色大变，马上就出去了。王昆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也跟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王昆问道。 李福欲言又止，王昆说有什么事就说，别吱吱唔唔的。李福见王昆不高兴了，就说："王局长，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有同志回来报告说城南那边发生了一起拒不缴税，围攻税务干部的事件。您在这坐，这事我派人过去处理一下便是。" 王昆说别派人了，就我们过去。李福问省里的老领导怎么办？王昆说老领导不是外人，用不着在他面前遮遮掩掩的。就回到接待室，跟老领导说他要出去处理点事，要他一个人先休息一下。走的时候，李福又给一个副局长打了电话，让他到接待室陪省领导坐坐。 来到出事地点，王昆看到了他从未看到一幕：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躺在地上又哭又闹，在店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看情形应该是那女的丈夫，他抽着烟，跟一名税务干争执得面红耳赤。 "什么回事？"王昆问道。 "小张，市局的王局长在问呢，你跟王局长把情况的原委说一下。"李福对一名税务干部说道。 "王局，是这样的，他们这个快餐店已经开了半年了，一直没有办理税务登记证，更没缴过一次税。我们多次派人上门催缴税款，他们仍以各种理由拒不缴纳，今天来说没钱，明天来说生意不好，后天来他就说过段时间一定会全部缴交。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这次清理整顿我们把这家店列入了整顿名单，前几天就打电话催其缴纳税款，他跟我们说今天会缴，我们信了。今天带人过来收税，他仍然拒绝缴纳。在做不通他们夫妇工作的情况下，我们决定根据有关法律规定对这家早餐店执行税收保全。谁知他们夫妇俩强行阻拦，先是谩骂我们，然后是躺在地上耍赖，说我们动手打了她。她丈夫更是，守在店门口连店都不让我们进。" "你们没跟他们发生肢体冲突吧？"李福问道。 小张说没有。 "王局，您也看到了，现在的个体户就是这个样子，大白天在街上打起麻将来几百几百输都若无其事，叫他交几块钱税钱就不乐意了。"李福说道。 王昆也是从基层上来的，对基层的情况也了解，县城还好点，到了乡镇，税就更难收了。 那名躺在地上耍赖妇女爬起来，说她的店小，一天到晚挣不了几个钱，家里又有两个小孩读书，手头根本没有积蓄，哪有钱交税呢。王昆问小张："她说的情况属实吗？"小张说王局您别信她，她是看您不了解情况蒙您呢。据我们了解，这家店的生意特别红火，因为附近有一所中学和一所小学，很多学生到这就餐的。 小张的话还没说完，那名妇女突然扯着小张的衣服，破口大骂。小张想去拿开她的手，刚碰到那妇女的手，那名妇女马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叫道："大家来看啊，干部打人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王昆没管那名妇女，指着守着店门口的那名男子问小张："他叫什么名字？" "张德发。"小张说。 王昆走近张德发，说道："张德发，快叫你妻子起来，大庭广众下耍赖像话么？我跟你说，你现在要么把税缴了，要么就是我们把你的店的冰箱、冰柜这些东西扣押，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德发没有去劝他老婆，他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然后转身回店里，拿出一把菜刀走出来。 "谁要是敢动我的东西，我就跟他拼命！" 正当大家都把注意力都放在张德发身上时，这边听只到小张"哎哟"一声惨叫，一直坐在地上的那名妇女抱着他的小腿重重地咬了一口。 几名干部赶紧去把那名妇女拉开，小张撸起裤腿，一看，小腿肚上被咬破了一块皮，血都渗出来。 李福赶紧叫了一名干部送小张去医院。 "叫所辖区公安局的同志来协助税务保全吧。张德发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叫同志小心点。"王昆说，"你跟我回去跟老领导打个招呼吧。这种抗税的事情一定要严肃处得，尤其是像张德发这种有钱不缴的，更要严厉查处。当然了，像一些家庭成员患有重病或者有其他特殊情况一时拮据的纳税户，我们能缓的就尽量缓一些，能减的减能免的免，现在不是提倡以人为本么。我们搞税务工作的也要以人为本。" 李福跟在王昆身后应着，上了车，王昆又说："小李，基层尤其是乡镇分局的税收工作难度较大，你要多关心关心他们。这次清理整顿，你有时间多下去走走，这样才能掌握到下面的情况，才能适时地进行指导，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矛盾纠纷发生。"李福说他一定遵照领导的吩咐，多到乡镇走走。 王昆和李福回到地税分局，坐了二十多分钟上，然后就和省里的那位领导启程回东江。 "小王，刚才跟小李出去是不是去处理税务纠纷了啊？" 王昆说是。 "怎么样，事态严重么？" "有一个干部的小腿被纳税人的妻子咬破了皮，已经送医院了。" "哦，对这种不听劝阻还暴力抗税的纳税人，一定不能手软，要坚决予以打击，要不然，你这个清理整顿工作很难开展下去的，开展不下去，就起不到预期的效果，就达不到你开展这次活动的目的。" "是，老局长。" "开展这样的集中清理整顿活动，你要定时不定时的开会进行调度，掌握各地开展的情况。对各县进行排名，力度大、效果好的，通报表场，领导不重视，力度不够大，效果又不好的要通报批评，这样才能形成各地争先进位的良好氛围，推动整个活动的开展。小王啊，像这种针对小企业、个体户的税收清理整顿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小企业、个体户不像一般大企业大公司，他们中很多人没有纳税意识，干部上门收税，很容易引起今天这类事情发生，有些人还会去上访，增加当地政府的信访压力。所以，我建认你借这次整顿的机会，加大对群众纳税意识的教育，对偷税漏税、暴力抗税这样的反面典型借助电视、报纸进行报道，只有他们的纳税意识增强了，暴力抗税这样的事情才能真正杜绝。" 到了东江，王昆和局里的一些领导陪着老领导又去了一个地税分局调研，下午5点的时候，老领导结束调研，回省城去了。 老领导一走，王昆马上给李福打了个电话询问张德发夫妇暴力抗税的事。李福告诉王昆，张德发夫妇暴力抗税的事已经交由当地公安局处理了，张德发夫妇二人都已认识到了错误，张德发老婆已经向小张道歉了。他要王昆放心，这件事情，他们一定会妥善处理的。 下班后王昆没有回家，他要去赴一个饭局。请客方是一个刚在东江签下一个药物生产项目的投资商，被请的除税务局的一二把手外，还有市财政局、工商局、环保局、招商局等单位的相关负责人。王昆本不愿意，可这个投资商是一位市领导的同学，王昆不好拒绝，只有去了。 宴席设在东江国际大酒店的一个大包厢，设了两大桌，王昆进门一看，基本上市直（属）部门的一二把手都来齐了。看到这么多熟识的领导，王昆头疼了，这顿饭，肯定要喝很多酒。 如王昆预料的那样，这顿饭喝了很多酒，喝到了最后，连吃菜都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了。 回到家时林梅已经睡下了，但是还没睡着。两夫妻就聊了一会儿天，后来林梅困了睡着了。王昆的头还很沉，就关了灯，去书房上网去了。 王昆上网，第一个登陆的网站必是东江信息港。东江信息港有个东江论坛，注册用户挺多的，每天都有数千条新贴。尤其是"百姓话题"这个版块，自王昆逛东江论坛起，就没发现这个版块的日新贴在1000以下。"百姓话题"这个版块多是讨论贴，有时一件事要讨论上一个月，王昆的昵称就是"税务局长"。当然，没有哪位网友会真把他当作税务局长。昵称嘛，别说税务局长，你就是注册美国总统都可以的。王昆因为工作忙，虽然喜欢这个论坛，但来的次数并不多。不过，每次来必参与话题的讨论。王昆滚动着鼠标，寻找着感兴趣的贴子。 《大家如何看待税务局当前开展的税务清理整理活动》，突然，王昆被网友"蚂蚁"发的这个贴子吸引住了。上面显示阅读数为1202，回复数为653，王昆进去一看，发贴时间就在前5个小时，短短几个小时就有这么多人阅读跟贴，可见大家对这一话题的关注程度有多高。王昆开始认真阅读网友的回贴尤其是字数比较多的回贴。有网友说这次清理整顿搞得好的；也有网友说这样的清理整顿肯定收效甚微，很多不缴税的老板都是有这样那样的关系的；还有人说税务局这次清理对象只限于小企业和个体户，是因为惹不起大企业大公司，只好拿处于弱势的小企业和个体户开刀作秀……网络就是这样，同一人个贴子，会有各种各样的看法，有人拍手叫好，有人破口大骂，有人会就事论事，发表一些很有见地的看法建议，也有一句话不说直接留个脚印一飘而过的。王昆看着这些回贴，头不晕不涨了，睡意也没有了。翻到最后一页，王昆也留了条言，把他的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所感都发了上去。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税收是国家的血脉，大企业、大公司是主动脉，而小企业、个体户就好比是毛细血管，不管是主动脉还是毛细血管，其作用都是不能忽视的。我们既要加大对大企业、大公司税收缴纳情况的清查力度，同时也要重视小企业、个体户这些零星税收的收缴。大企业、大公司虽然存有偷税漏税的现象，但暴力抗税这类的事情还是少有发生。而偏偏税金不多的小企业主、个体户却动不动就对税务工作人员污辱谩骂，甚至拳脚相加。小企业主、个体户暴力抗税事件的频繁发生，充分的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税务法教育忽视了这个个体不大但整体庞大的群体。市里的这次整顿，其目的不仅仅是收缴拖欠的税款，还要通过这次整顿，对小企业主、个体户进行一次税法教育，从而提高他们的依法纳税意识，减少暴力抗税这些不和谐的事情发生。 王昆的贴子刚发不久，就有网友回贴问他是不是真是税务局长，王昆没有回话。很快，那个人又回了个贴，说"宏达实木家俱厂"拖税欠税半年多，税务局多次上门收税款对方都不予理睬，这名网友提出质疑：为什么整顿活动进行这么多天了，还不见税务局对宏达实木家俱厂有所动作，难道税费收缴，也是欺善怕恶么？ 王昆记住这个网友发的贴子。第二天上班就找到黄科长了解情况，一问才知道，这名网友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宏达实木家俱厂的老板叫辛志刚，办厂之前是个街头小混混，曾多次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所以税务局去催缴税款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火他被他暴打一顿。 王昆皱了下眉，说道："有这事，你们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话语中带着不满，"以后有类似的事情及时跟我汇报。你马上通知各个清理小组组长开会，研究宏达家俱厂这个事情。" 这次清理整顿，税务局分成了8个小组，采取分片包干的方式。 在小组长会上，王昆提议从8个小组中抽调一定数量的人员组成宏达家俱厂专项整顿小组，由他亲自担任组长赴宏达实木家俱厂进行催缴。为安全起见，通知辖区公安机关派人同行协助。他发言后，各小组组长就抽调人员名单等一些细节问题进行了讨论，四十分钟后，人员名单出来了，随后，散会，出发。 王昆带着十余人抵达宏达实木家俱厂的时候，公安局的5位民警也驱车抵达。令王昆没想到的是，宏达实木家俱厂的门卫一看到王昆他们，不顾王昆和民警的劝说，马上把刚才还开着的大门关上了还让了锁。问他辛志刚在不在厂里，对方回答不在，然后就到厂房里面去了。 "这下可能会有麻烦了。"王昆跟一起过来的黄科长说道。 "是啊，对方对我们的态度很不友好啊，不知道辛志刚是不是真的不在里面，如果不在的话，我估计那人是去打电话去了。"黄科长说。 "那你叫大家小心点。"王昆对黄科长说道。王昆从事税务工作这么多年，上企业催缴税款，还真是碰到过几次被老板纠集员工围攻的事情，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没经验，被人从身后敲了一棍子，疼了半个月。后来有经验了，去处理这种事情时学会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民警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怎么办？"黄科长问王昆。 王昆说再等等。就在这时。大门突然开了，王昆他们就进去了，看到有工人在生产，但就是没看到辛志刚。问了好几个员工都说辛志刚出去办事去了还没回来。 王昆他们来到厂长办公室，里面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麻烦你打个电话给你们辛老板，就说我们来收税来了，要他尽快赶过来，如果不来的放我们就扣押货物了。"王昆说道。 那个女孩就给辛志刚打电话，说了几句，然后就挂了，跟王昆说老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一会儿，一个留着长发的青年带着二十多个人过来了。 "王局，那个长发的就是辛志刚。"黄科长说道。 "谁找我啊？"辛志刚声音挺大，他看了看王昆，说："你就是那个税务局的王局长吗？怎么，带着这么多人收税啊，还把民警带来了。王局长，你带这么人在工作时间到我厂里，可是严重影响了我们生产秩序。你看，这么多工作放下手中的活来看热闹，我们在赶货，如果耽误了你负责吗？" "辛老板，我们并不想影响你们的生产秩序的，你是老板，那些工作不干活你可以叫他们回车间去嘛。税收的事我们可以在办公室谈，用不着站在外面。"王昆说。 辛志刚说不就那么几块破税钱嘛，没什么好谈的，过段时间他会亲自交到局里的。 "可是，辛老板，我们的同志已经多次上门催缴了，可你就是不予理会，已经大半年了，今天无论如何，请辛老板把拖欠的税交了。"王昆说道。他把黄科长叫到身边，轻声说："你去跟那几个民警说一下，让他们随时作好求援的准备。" "好。" "今天是王局长亲自登门，我一定说到做到。等我出完这批货，也就是个把星期的时间，我就会把所欠的税金交了，好不好？"辛志刚说道。 王昆摇头，说今天一定要把税款交了，要不然就查抄电脑、账本，扣押货物。 辛志刚却不买账，说税过段时间一定会交，但东西不能动。王昆不想激化矛盾，加上对方人太多，怕干部吃亏，就忍住怒火做辛志刚的工作，可是辛志刚对王昆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一脸不屑。 "叫民警多叫些民警过来，马上查收他们电脑和账本，扣押他们的货物实行税收保全。我们今天一定要拿下这个宏达实木家俱厂，不能让他再这么嚣张了。"王昆对黄科长耳语道。黄科长点头称好。 过了十分钟上，王昆估摸增援的民敬快到了，说道："辛老板，今天我们也算是好话说尽，再问你一句，交还是不交？" "交，但不是现在，是过几天交。"辛志刚说。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王昆说："同志们，大家分开行动，一部人去办公楼查抄电脑和账部，一部分人去仓库搬运货物。" "你们敢？"辛志刚大吼一声。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警笛声，王昆明白，救兵快到了，便对属下说道："增援民警已经到了，大家行动吧。" 几名干部就跑上楼去搬电脑，结果还没拆好线，就被辛志刚的手下给抢了。 "张师傅，张强，李斌，你们几个去把大门给关了。"辛志刚大声说道，"除王局长和民警别打外，其他人给我狠狠地打。" 那一直围着王昆他们的二十多名青年就动起手来。四个名警强力强力制止，但是没用，那些人根本不听他们的，对税务人员照打不误。 大门锁住了，外面的民警只能干着急。里面的一个民警见辛志刚他们这么疯狂，掏出手抢，对天鸣枪警告。但是，辛志刚的手下还是没有停止殴打税务人员，辛志刚还冲上来去抢民警的枪。争夺中，手枪又响了一声。 外面的民警听到里面连响两枪，二十几个警察一起，把围墙给推出一个缺口，冲进了厂内。见来了这么多警察，辛志刚赶紧带着他的手下逃窜。不过，除辛志刚外，其他的人没逃多远都被警察抓住了。 当天下午，东江市检察院就以辛志刚涉嫌抗税罪和抢劫枪支罪（未遂）依法批准逮捕。 开展一次清理整顿活动，却在一周之内发生三起暴力抗税的事件，而且性质一件比一件恶劣严重，这让王昆的心情变得十分严重。尤其是辛志刚的那件事情，都惊动了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当天晚上，王昆再次来到"东江论坛"，发现贴子的流量翻了三四番，回复也达到4000多条了。他还发现，有人已经把辛志刚暴力抗税的事情发了上去，对税务局采取的这次行动，网友们一支回贴叫好。有人说税务局的这次行动，把辛志刚这个欠税"钉子户"给拔了，将大大改善东江的税收征收环境。还有人提问说昨天有个叫"税务局长"的网友来回过此贴，看到了网友反映的宏达实木家俱厂拖税欠税的事情，结果第二天就亲自带人去了辛志刚厂里，会不会论坛上的"税务局长"就是东江市的税务局长王昆呢。对这一说法，很多人怀疑，说现在领导都忙，应酬又多，哪有时间上网呢。王昆看了就笑，发了个大笑的表情，然后退出论坛下了线。 几天后，辛志刚落网。群众无不拍手叫好，就连论坛上，也是一片叫好声。 林梅见王昆天天晚上在书房上网到深夜，就问王昆是不是也搞网恋了，背着她天天和女网友在网上谈情说爱。王昆说这是哪跟哪啊，他都好几十岁的人，怎么可能上网搞什么婚外恋呢。林梅不信，王昆就带她上了论坛，让林梅看那条贴子，并把自己这些天来的回贴一条一条地给林梅看。这下林梅信了。说你啊你，白天工作那么忙，晚上又对着电脑到深夜，小心把身体累垮了。 王昆说知道知道，等这次清理整顿搞完了，他就少上点网了。 辛志刚暴力抗税被捕的事经电视、报纸、网络一传播，可以说是妇孺皆知，这件事情，成了一个很好的反面典型素材，经人们一传播，起到了非常好的宣传效果。因此，在接下来的清理整顿过程中，再也没有发生一例暴力抗税的事情。 一个月的清理整顿结束了，这次清理整顿，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总体来说，王昆还是非常满意的。这边清理整顿刚结束，邓可立那边也即刻传来了好消息：香港铭远旅游公司又恢复了与力远集团关于合作开发淮山乡旅游项目的谈判。 在一个晴朗的下午，香港铭远旅游公司老总李泽仁也从香港来到了力远集团。李泽仁的到来，让邓可立很是意外和高兴。在这之前，他没接到李泽仁的电话，对他的到来是一无所知。但他知道，李泽仁亲临东江，意味着合作项目的成功。他这次来只是作最后的一次考察。 确实，不管合作与否，李泽仁的这次考察都是香港铭远旅游公司来东江的最后一次考察。 当天下午，李泽仁就提出要去淮山乡看看。邓可立就带着李泽仁一行去了淮山乡。一到那，李泽仁就连连说好。邓可立带着他们去看了淮山乡的许多景点，如观音送子山、水路十八弯、千佛洞等等。每到一处，李泽仁都难溢赞美和喜爱之情。在平板溪，李泽仁还脱了鞋袜，赤脚在平板溪走了100多米。 本来，邓可立是打算带李泽仁他们看了几个景点就回市里的，但李泽仁不愿回。"面对如此青山绿水，哪有匆匆来匆匆去的道理，今天就在这住下了。" 邓可立见李泽仁不愿回城，心里一阵窃喜。看来，与铭远公司合作有戏了。 晚饭是在一农户家吃的，吃的都是农家菜：烧土鸡、清炖土鸭、农家鱼、农家蔬菜还有农家自酿的米酒。 李泽仁胃口大开，"平时吃的什么生猛海鲜，洋酒名酒，都吃厌了，每每到了餐桌上都直反胃。可是农家菜就不一样了，难得吃上一回，既绿色又对胃口。" "李总，酒店也有农家菜和农家米酒啊，您不也常吃吗？怎么从没听您夸过？"坐在李泽仁左边的一个男子说道。"小陈，这你就不懂了。酒店的农家菜经过运输、冷藏这些程序之后早就变味了，没有乡下的正宗。而米酒更是，完全是工业化酿造，在酿造的过程中还要加上各种色素什么的，和农家用大米自酿的完全不一样。"停了停，又说，"现在城里人，就钟意青山绿水，农家小菜，所以啊，开发绿色生态旅游市场潜力很大。" 饭后，李泽仁与邓可立单独聊了一个多小时，说了他在淮山乡的一些感受和对开发绿色生态旅游的一些想法。末了，他告诉邓可立，他已决定和力远集团公司合作，成立一个旅游公司，共同开辟淮山乡这条纯绿色环保旅游专线，力争用一到两年的时间，把这条专线打造成一条精品绿色环保旅游线，让更多的人知道淮山乡，了解淮山乡，游览淮山乡。他还要联合香港的各旅行社组团到淮山乡旅游。 邓可立当时兴奋得对李泽仁来了个长时间的拥抱："李总，太谢谢你了，我们盼这一天都盼了好久了。我代表力远集团公司全体成员谢谢你，代表我的岳父感谢你，代表淮山乡的父老乡亲感谢你！" 从李泽仁的房间出来，邓可立立马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王昆的。 "爸，成了。" 那个时候，王昆正在看电视，听到女婿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没明白过来。"成了，什么成了？" "开辟淮山乡旅游线的事成了！" "啊，好好好，你在哪？我现在就想听你详述有关情况。什么？你还在淮山乡，和李总在一起。那这样吧，明天我去你公司，到时再谈。"王昆挂完电话，把这事跟林梅一说，林梅高兴地抱着王昆，在王昆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邓可立第二个电话是打给赵晓的。赵晓因为有事脱不开身，没有随他去淮山乡。 "赵阿姨，我们和铭远公司合作的事谈成了，过几天就签约。" "成了？太好了。可立，你做得很棒，这可是你上任之后的一个大手笔。"赵晓喜悦之情都传到了邓可立这边。 "您就别夸我了。赵阿姨，明天是您去看我爸的日子吧，您把这事告诉他吧，让他也高兴高兴。" 每个月的初六，赵晓都会去看在服刑的邓成军，给他捎点衣服，告诉他一些公司的近况。邓成军一直关心着力远集团公司与香港铭远旅游公司合作的事，每次赵晓去看他，他都会问起。而每一次听到赵晓说还在谈判，让他再等等时，他就懊恼不已，责怪自己当初太浑，没有听王昆和赵晓的话，弄成了现在这个局面。现在，他唯有希望的就是儿子争点气，把这个项目攻下来。但是，可立这孩子毕竟太年轻，办事难免毛燥，这让他放心不下啊，可是，放心不下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无尽的懊悔又能如何呢？每一次看到邓成军这样，赵晓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上次赵晓走时，他嘱咐赵晓要多教教可立，让可立把握机会。就这一声叮咛，他不知跟赵晓说了多少次了，但每次分别时他仍要再一次地叮咛又叮咛。若他知道合作的项目谈成了，会高兴成什么样呢？会喜泪满面？会放声大笑，还是一言不发？赵晓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夜市，猜测着，想象着…… 在淮山住了一晚，翌日一大早，李泽仁就起程回东江了。现在合作意向达成了，他得尽快赶回香港安排人手到东江来就签约和一些细节作进一步的磋商，争取尽快签约，尽快挂牌，尽快营业，尽快赢利。 "李总，其实您完全可以再在淮山住一晚的，再急也不差那么一天嘛。"邓可立想留李泽仁。 "不了，回香港除了安排生态旅游线路的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不能再呆了，淮山还不错，下次我肯定还会再去的。" "邓总，到东江后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您先回公司吧，等下我到公司找您。" 在回港之前，他还想见一个人，就是这次合作的"红娘"王昆。 "好的。"邓可立说。 到了东江，两人分了手。 "王局长，在哪呢，我是李泽仁，今天就要回香港了，想在走之前拜访拜访你。" 这时的王昆正在上班的路上。昨晚听到邓可立说合作的事谈成了，心情特别好，早早地就起来了，打算慢慢走着去上班。 接到李泽仁的电话他有些意外。 "是李总啊，昨天我听可立说你们开发淮山绿色生态旅游的事谈成了，很高兴。我得替我的父老乡亲好好感谢感谢你。这样吧，我现在上班的路上，就快到了，我在办公室等你。" 王昆到办税务大楼时，李泽仁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 寒暄客气几句后，开始叙旧。 聊学生时代，聊爱情家庭，聊着聊着，聊起了这么一件事。 那事好久了，那时王昆和李泽仁在同一个局上班，王昆是个科长，李泽仁是一般干部，两人并不熟。一天，两人去一个造纸厂收税，企业老板不交，李泽仁和老板理论，那老板就打了李泽仁一巴掌。王昆见李泽仁被人打了，冲上去对着那老板就是两耳光，由于用力过度，打落了老板一个门牙。老板就到局里把王昆给告了，局里最后给了王昆一个处分。这事过后，两人的关系就好了起来。 李泽仁一直很感激王昆。后来李泽仁对王昆说过，当老板打了他之后，他也想还手，可是不敢，王昆打了老板，等于是替他还了手，解了气。 "你知道吗，你打了那老板之后，你在我心中就是英雄了，特佩服你。" "那时真的是年轻气盛，换了现在，可就不敢这么冲动了。"王昆不好意思地说。 "可能吧，若像当年一样，前些日子利华电子暴力抗税你还不把利华电子给掀了。现在时代不一样，身份也不一样了。" "这事你也听说了？" "听说了，很正常。官场嘛，就是这样。好了，不说了，我还得赶回香港去，下次有机会再聊吧。"李泽仁起身告辞。 王昆紧握着李泽仁人的手，说道："老弟啊，你可能不知道，淮山乡现在经济很不景气，税收工作也难做得很，所以希望淮山绿色生态之旅能快点开通，把淮山的经济带动起来，让淮山的税收工作也开创一个新局面。李总，我可是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我明白，我会努力的。走了。" 第十节 不久，由力远集团公司与香港铭远旅游公司共同出资组建的凤铭旅游公司挂牌成立了，公司就设在力远度假山庄里面。凤铭旅游公司将负责"淮山绿色生态之旅"这一旅游专线的旅游项目的开发和建设。在凤铭旅游公司的剪彩仪式上，韩副市长代表东江市政府出席了这一仪式并剪了彩。作为这一项目的牵线人王昆也出席了剪彩仪式，并在剪彩完毕后发表了简短的感言。在感言中，王昆再次强调了税收的重要性，他希望凤铭旅游公司在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时，诚信经营，依法纳税，为地方的税务工作多作贡献。 王昆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并非三句不离本行使然，而是有感而发的。在他从事税务工作的二十多年里，他发现在税务上存在问题的往往不是那些老企业老公司，而是新企业新公司。因为新企业在发展前期，管理上往往存在这样或那样的漏洞。而且一旦企业或公司出现资金短缺时就易打偷税漏税的主意。邓成军税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王昆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不仅因为邓可立是他女婿，还因为凤铭旅游公司发展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老家淮山乡的发展，关系到淮山乡税务状况的改变。 说到底，凤铭旅游公司的成立，也有他王昆的一番心血啊。 不过，王昆的这番话虽得到了邓可立赵晓的赞许，却也引起了一两个人的不快。一个是凤铭旅游公司的总经理李程远，另一个就是他的妻子林梅。 李程远对开发这一旅游专线可是充满了信心。早在谈判之初，当他从表弟李泽仁那得知力远公司有意和铭远旅游公司合作开发淮山乡时，他就极力表现，并不时透露出想负责开发这一线路的意思。当项目谈成之后，他又毛遂自荐要担任凤铭旅游公司总经理一职。根据铭远公司和力远公司双方在凤铭旅游公司中的股份比例和合同条款，凤铭旅游公司的总经理得由铭远公司派任。李泽仁见表哥这么想到大陆发展，就顺了他的意。这让他着实兴奋了一把。在来东江的之前，他就向李泽仁表了态，说多少多少时间内能够让公司实现盈利，多长时间能把这一专线打造成一条绿色生态旅游精品线路。但王昆的那番话在他听来无疑是给他泼了盆冷水。守法经营，依法纳税，这道理每一个生意人都懂，一个税务局局长在一个公司的挂牌仪式上完全没必要说这些的嘛，这让他很不快。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把这种不快表现出来，反而接过王昆的话附和了几句纳税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林梅则是在晚上看了新闻之后才知道王昆讲了这番话的。当天晚上吃过饭林梅和王昆俩人照样和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东江电视台的"东江经济传真"。东江经济传真是东江电视台自办的一个节目，其内容以报道东江经济新动态为主，深受观众喜爱。林梅和王昆自然也不例外。 这天的东江经济传真的内容以凤铭旅游公司的相关采访为主，其中还有当天剪彩的镜头。就这样，林梅知道了王昆讲了那些不合时宜的话。节目还没播完，林梅就开始数落王昆了，说他不该在女婿新公司的剪彩仪式上讲那样的话。面对妻子的埋怨，王昆只得承认自己一时糊涂，说了胡话。林梅身体不好，他不想和她为了这个而争个面红耳赤。但在心里却说，我说这个是为了女婿好，是给他提个醒，别公司好起来了就开始犯浑。 一个月后，凤铭旅游公司在淮山乡收购了一家山庄，收购后重新进行了装修，把这个原本普通的山庄搞成了一个集休闲、娱乐、商场、餐饮、住宿为一体的农家大型山庄——凤旅山庄。凤旅山庄和力远度假山庄不同，它不像力远度假山庄那样充满了都市气息，处处体现出现代建筑技艺的精湛和进步，而凤旅山庄则全是乡村农舍风格结构，无处不体现出乡村之美。在饮食上，也全是清一色的农家菜。总而言之，在凤旅山庄，由外到内，游客很难找到都市色彩浓厚的东西。 凤旅山庄开业那周周末，王昆带着林梅就去了淮山，最先去的地方不是老家，而是凤旅山庄。到凤旅山庄转了圈之后，王昆才回家去，和父亲、哥哥、嫂子一起吃顿饭。老家所在村庄与集市之间只有一条小路，并不通车。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离集市还有一里左右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把王昆和林梅淋了个落汤鸡。 回到东江的第三天，王昆就感觉身体有些反常，先是发冷，然后就是发烧，用手往额头一探，热得烫手。身上热，可手却的抖，中午吃饭时夹菜都夹不起来，林梅见情形不对，一问才知道王昆发高烧，赶紧把邓可立和王楠叫回来，一起把王昆送去了医院。医生给王昆一量体温，烧到了40度。说再不送到医院，人就危险了。再一深入检查，王昆还得了肺炎，需要住院治疗。林梅就给王昆办了住院手续。 打了几针，王昆人也没那么迷糊了。 "林梅，看来我真是老了。你跟我一起淋的雨，怎么你一个小女子一点事都没有，我一个大男人却病成这样。唉，真是老了。"王昆感叹道。要是早在十年前，别说是淋这么一次雨，就是一天淋上好几次，王昆也照样没事。 "你啊，是得加强锻炼了，要不然年纪一大，工作又忙，这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林梅说。 "还要怎么锻炼啊，我不是每天早上都跑步的吗？"王昆说。 林梅说光跑步有什么用，太单一了，要多做些别的运动。然后就跟王昆说有时间去打打网球和羽毛球什么的，多运动，多出汗，体质就慢慢增强了。王昆一听这个就抱怨太忙了，哪有时间去搞这些东西，就连周末，就连一年到头在家吃饭的机会都不多，哪有时间呢。王昆不喜欢应酬，这是很多领导干都知道的。可去可不去的饭局不参加，可去可不去的活动也不参加，根据这两条原则，王昆已经推掉了很多应酬了，相比之下，他在家吃饭的时间比其他领导可要多得多。可是，推掉了一些，但应酬还是不断，还是很忙，可忙的大部事情，又是毫无意义的。 "还是原来好啊，没当领导，应酬少。八小时之外就全部属于自己支配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实在没什么干，睡觉也行。可当了领导，就是睡个觉，电话也是响个不停的。烦人。"王昆说。 "唉，这就是人啊。没当领导的，天天想着当领导，当了领导的呢，又天天天抱怨工作太忙，应酬太多。"赵晓提着一篮水果推门进来，接过王昆的话。 王昆赶紧要林梅把他扶起来，说道："赵晓，你怎么来了？" "可立跟我说你病了，我就过来看看。"赵晓说，"你啊你，原先那个下雨天还一个人在篮球场打篮球的健壮小伙子哪去了，才淋这么一次雨，就病成这样。看看林梅姐，比你可强多了。" 赵晓说的是实话，王昆上高中时，特别喜欢打篮球，就是下雨也要不怕，照打不误。不少人把王昆当成怪人看待，可也有不少女孩把王昆当成偶像看待。赵晓就是当年把王昆当成偶象，特别喜欢站在教学楼上看王昆雨中打篮球的女生之一。 "我看他八成是当年淋雨淋得太多了，糟蹋了身体。现在年纪一大，毛病就出来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透支健康。既然是透支的，那自然是要还的了。"林梅说道。 赵晓坐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回去了。王楠和邓可立因为要上班，也回去了。 忙惯了，突然躺在床上没事干，闷得慌。 "林梅，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林梅说道："才住进来就想出院啊，哪有这么快。医生要你现在要退热消炎，先打几天消炎针，到时再照个x光片，复查一下肺部的炎症情况。" 王昆说这样干躺着太闷了。"怎么邻床没有人来住啊，要是邻床有个病友当个伴没事时聊聊天也可以啊。" "这么闷，等下中午我回去时给你带两本书来看吧。" 王昆说好，带几本书也好打发一下时间，总比这样无所事事强多了。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林庆生和局里的一些领导干部来看王昆来了，买了些花和水果。 "老林，你回去跟局里的同志说一下，就说我很快就出院，不用来看我了，麻烦。再说让别人看到了也不好。" 林庆生说行，话他会带到，至于干部会不会听他的他就不能保证了。 王昆就问了下局里的情况，说他可能要三四天之后才会出院，要林庆生多担待一下，把局里的工作安排好。 中午的时候，林梅给他送来了饭，还带来了两本书，一本叫《税务局长》，另一本叫《女招商办主任》，都是官场小说，是王昆上次去省里开会时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看。 "嗯。好，正愁没时间看这两本书呢，有这几天功夫应该可以看完了。"王昆摩挲着书皮说道。 "快吃饭吧，就你这身体，等下别一饿又饿出个胃炎来。"林梅"抢"过书，放到床头柜上，"吃了饭再看。" 王昆就乖乖地听了林梅的话吃饭，一边吃一边夸林梅的手艺好。吃过饭，王昆也不和林梅聊天，捧着一本书就看了起来。 看了两页，渐入佳境，这时，孙海涛过来了。 "王局长，听说您病了，特意过来了看看。"孙海涛进门便说。 王昆觉得这个孙海涛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他上午才住的院，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呢？ "孙总的消息够快的，其实也没什么病，小感冒而已。"王昆说。 "孙总，您坐吧。"林梅站起身来，说："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东江市税务系统的包黑炭得了重感冒住进了医院，我们这些当老板的怎么能不知道呢，外面有人在传呢，说王局长前段时间搞清理整顿把身体累垮了。"孙海涛说。 说起清理整顿，王昆便问孙海涛怎么看那次整顿活动。 "好！搞得非常的好。尤其是辛志刚暴力抗税的事抓得好，不仅把那些小企业、个体户的老板震慑了，也震慑了我们这些大企业大公司。搞税收工作，就要像王局长一样，眼睛不难紧盯着几个大企业大公司嘛，也要强化对小企业、个体户这些零星税收的纳税户的监管嘛，这些人个人的税收是不算多，可这些人加起来是个非常庞大的群体，税收也不少了。像王局长这样，既抓大公司偷税漏税，又抓小企业、个体户欠税拖税抗税，两手同时抓，两手一样硬，如此一来，东江的税收环境可就大大改观了。"说到这，孙海涛带着歉意说道，"王局长，上次我们公司发生的那件事，至今我还良心不安啊，见了你们税务局的干部，尤其是见到您，就十分的愧疚，是我们管教不严，让你们受委屈了。但是，我保证，这种事情以后绝不会有第二次。" "孙总啊，那事已经过去了，市里也已经处理了，我们就不谈了。您说得对，抓税收工作，要两手同时抓，两手都要硬，不能搞抓到放小，更不能搞特殊化。你们是大企业，更是起到模范带头作用，诚信经营，依法纳税，这样我们小企业、个体户的工作才好做嘛。要不然大公司偷税漏税欠税我们视而不见，反而对这些数额不多的小企业、个体户紧抓不放，这怎么能让人心服口服呢。您说对吧？" "对，太对了，我非赏赞赏王局长的观点。"孙海涛说道。 "孙总，您的背景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很特殊，市里的很多领导都很关心您，所以，您更要做纳税模范户。利华电子和力远电子是东江市两个最大的企业，你们不仅要在产品上竞争，市场上竞争，还要在诚信纳税上面竞争。" 孙海涛说他会加油的，争取这一年在纳税额上超过力远电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孙海涛说道："王局长，上次保安部打了你们，您大人大量，没有过多的追究，算我欠您一个人情，以后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孙某做的，我一定替您办好。" 说起这事王昆就来气，他哪里是不想追究啊，他是没办法追究啊，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你孙海涛来头太大了，连市里都得罪不起。王昆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郁闷，便没再说话。 "王局长，那您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公司去了，祝您早日康复！" 孙海涛走后没几分钟，林梅就进来了。 "他不就是上次打你的那个孙海涛吗？他是怎么知道你生病的？"林梅问。 王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像他这样的老总，到处都有耳目吧，哪个领导一有什么事马上便知道了。 林梅问他跟孙海涛都聊了些什么，王昆说了，末了，王昆说本来一生病心情不怎么样，一看到孙海涛心情更郁闷了。林梅说你也别郁闷了，看书吧。 "王昆，这是怎么回事啊？"林梅感觉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翻开床单一看，一个大信卦，里面装了3万块钱。 "这肯定是孙海涛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放的，快点去送还给他。"王昆说。 "去哪送啊，这么久了人都不知道走哪去了。" "那我先给孙海涛打个电话吧。"上次跟孙海涛打交道后，王昆就存了孙海涛的电话号码。 "孙总，您什么意思啊？把这么大一笔钱扔在我这里。" 孙海涛说："王局长，肯定是您弄错了，我怎么会把钱放您那呢。我去医院看您可两手空空去了，两手空空走的。知道您清政廉洁，怕带了东西去影响您的名声，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拿什么都不送。" 很明显，孙海涛是在说谎。不管王昆怎么劝孙海涛拿回去，孙海涛就是不承认东西是他的。 "他不承认，那怎么办？"林梅说道。 "交纪委吧。"王昆说。然后拨通了纪委办公室的电话。半个小时后，市纪委的两个干部来到病房，把钱拿走了。 "这个孙海涛，跟我唱这一出，不知道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王昆有些气愤。 "别气了，本来就生病。也只有你了，有人送钱给你你还不高兴的，30000块钱算什么啊，要是换了一些领导，还嫌少呢。" 王昆说林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这种钱，别说30000块，就是300块，我都嫌多了。 林梅跟了王昆二十多年，这一点还是挺了解王昆的，不该拿的不拿，不该要的不要，不该吃的不吃，这就是王昆的原则。王昆当局长这么多年，前来送礼给他的人不知有多少，有一掷上百万的，也有送个几千几万的，可王昆一律拒绝了。最多的一次人家答应送500万，王昆没动心。最少的一次是500块，算不上送礼，就是一个企业老板正月去他家拜年，说是给王楠的压岁钱。对方跟王昆关系不错，也知道王昆不收礼，可大过年的，不拿点意思一下又觉得不妥，就掏了500块钱让王昆收下。就为这500块钱，王昆跟对方还吵了一架呢。最后对方只好把钱收起来并不停地向王昆道歉。 "我跟你说，这受贿就跟偷税漏税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拿的时候可能抱有侥幸心理，可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你看有些领导贪上个几千万甚至上亿，不敢用，也不敢存银行，直到被抓时钱还是一箱一箱地放在家里。有意思么？没意思。我有工资，你也有工资，女儿小楠也有工资，可立更不用说了，是大公司的老总，我们都不缺钱，要这些不干净的钱干什么？放在身边只能是个炸弹，让我们天天不得安宁。"王昆说。 林梅说是啊，用自己挣的钱心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畏畏缩缩，担惊受怕的。 邓可立知道了孙海涛送钱的事，说这个孙海涛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王昆在医院住了三天的院，就看了三天的书，到出院时，两本书都看完了。 出院后的一天晚上，王昆睡觉前突然想起自己好几天没上东江论坛了，不知道那条关于税收整顿的贴子现在是不是还跟前段时间一样那么热，就又打开电脑登上了东江论坛。 清理整顿活动已结束了一段时间了，那条贴子的热度自然也就降了温，不过就"百姓话题"这一版块来说，这条贴子还是挺受人关注的。版主不仅把此贴加了精，还置了顶。进去一看，居然还有人把他住院的事发了上去，不少网友为其祈福，祝他早日康复。看到这些回贴，王昆顿觉心里一片温暖。把这事跟林梅一说，林梅却不高兴，说他搞这次清理整顿，得罪了很多的人，小心有人会打击报复。尤其是辛志刚，他是被抓了，可他在外面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弟兄"。 王昆说这怎么可能呢，辛志刚都抓进去这么久了，他不也没事么。 "你啊，还是小心点吧，刚从医院出来，别被人打一顿来个二进医院。"林梅说。 王昆瞪了林梅一眼，说道："你啊，跟个小孩子一样，一张乌鸦嘴，说话都不会说。医院那地方，住一次我就住腻了，以后像那样小感冒，打死我也不去医院了。" 第二天下午，王昆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手中握有一家企业偷税漏税的证据，要当面交给他。 对方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在一个叫"品茗"的茶楼。品茗茶楼位置有点偏，在老城区的一小巷里，属于东江资格比较老的茶楼。因为位置偏，装修、服务等这些又跟不上，王昆他们喝茶基本不去品茗。 到了品茗，王昆看到茶楼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三个人坐在那喝茶，就找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眼睛看着茶楼大门，留意着进来的顾客。等了近半个小时，又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要王昆再耐心等等。王昆就又等了十余分钟，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走进了茶楼，帽檐拉得很低，对方又低着头，王昆看不清对方的脸。 "您就是王局长吧，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到包厢里谈吧。"那名男子说。 王昆心想举报的人可能都有所顾虑，说好啊，就到包厢谈。那名男子就叫服务员开个包厢。 "王局长，您是领导，您先请进，我去点些喝的，马上就来。"到了包厢门口，那名男子说道。王昆心想自己跟对方也不熟，没必要谦虚礼让，就一脚先踏进了包厢。突然，王昆感觉头上被人从后面重重地砸了一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王昆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老婆林梅、女儿王楠、女婿邓可立、好友赵晓、副局长林庆生、稽查科黄科长都围在病床前。 "王昆，我都说了要你小心的嘛，你看你，这下被人报复了吧？"林梅哭着说。 王昆感觉头很重很痛，他忍住剧痛，抚摸着林梅的头发，说道："都是你这张乌鸦嘴，昨天晚上乱说话，说我会二进医院，没想到还真被你言中了。" "你打我吧，是我说错了话。"林梅难过地说道。 "我打你干嘛，你那样说不也是关心我提醒我嘛，又没什么错。我要是听你的劝，那人约我时我动下脑子，就不会去赴约了，也就不会挨这一下了。林梅，既然你说话这么灵验，下次你就说我中五百万吧。你看我，买了这么多年的双色球，连五块钱都没中过。"王昆说。 王昆不打麻将不打牌，但对彩票却情有独钟，可以说是每期必买。每次买得不多，就买两注，也不选号，全是随机的，可买了这么多年，一个奖都没中过。 林梅听王昆说起买彩票，破涕为笑，说道："只怕我这张嘴说好不灵说坏灵。" "若是这样，那你就天天咒我中不到嘛。"王昆说。 王楠也哭了，说道："我们家真是中邪了，怎么老跟医院扯关系啊。"王楠摸了摸父亲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头，说，"爸，疼么？" "不疼，看到你们，一点也不感觉疼了。" 林庆生问王昆有没的看清那个打他的人，王昆说没有，然后便把跟那名男子见面的前前后后跟他们说了。 "老林，跟我说说，那人是拿什么东西砸的我，怎么那么疼啊？"王昆问林庆生。 林庆生说是啤酒瓶砸的。而且装着酒的啤酒瓶，一砸下去，瓶子碎了，酒全淋在了他头上。 "我说怎么闻到一股怪味呢，原来是啤酒的味道。"王昆说。 "我怀疑这事肯定跟辛志刚有关。"林庆生说，"辛志刚被抓了，但是还没有被判，肯定是他要外面的手下搞的鬼。" 大家就又谈起了辛志刚，谈起了辛志刚暴力抗税的事，没一会儿，来了两个民警，问了王昆一些情况。 这事韩副市长很快也知道了，给王昆打来电话慰问，要他安心养伤，像这种打击报复领导干部的恶性事件，市里高度重视，公安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将全力侦破此案。 王昆被人打击报复的事很快成了街头巷尾人们热议的话题。这一传一议，就有不少人来医院探望王昆。来探望王昆的，有企业老板，有个体户，有市直属单位的领导，有王昆、林梅、王楠、邓可立的同学同事好友，还有一些群众百姓。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搞得王昆的病房就很"热闹"。对于这些人的探望，王昆始终坚持一个原则，来看可以，但不能送钱送物。可一连几天，还是很多人来探望，王昆烦了，要林梅在门口贴了张字条：康复期间，谢绝探望。可字条才贴半天，就被前来探望他的韩副市长揭掉了，把王昆批评了顿，说："你搞什么嘛，人家一片好意特地到医院来看你，你倒好，来个不见。这下你是清静了，可来看你的人呢，有些群众可是骑着自行车，坐着公交车来的，到了医院，你不让人家进病房，那人家岂不是白走一趟了么？你也知道，你上任后，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很深入人心的，查处力远偷税漏税，你没有徇私；牵线开发淮山绿色生态之旅游，更是人人叫好，说你为东江为淮山办了件税务局长职责外的大好事。还有前段时间你搞的那个税款拖欠清理整顿，不少人也拍手称快，说你不怕强欺弱，做事一碗水端平。我不知道你上不上东江论坛，东江论坛上就有人为你开展的那次清理整顿活动专门发了个贴嘛，讨论得还挺热烈，可见现在的网友都很关注这件事呢。" 韩副市长也会上东江论坛，王昆还真是没想到，他装作第一次听说东江论坛的样子，问韩副市长网友们都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啊，都说这样的清理整顿搞得好啊。当然了，刚开始搞的时候，有人质疑这次活动的效果。可自从你们把辛志刚拖欠税款的事处理之后，就一片叫好之声了。王昆啊，你有时间多上去看看，现在不是提倡领导上网吗？多上上网，可以听到一些平时工作中听不到声音，了解到很多社情民意。就拿那条贴子来说嘛，里面就有一个自称-税务局长-的网友发的贴，对大企业大、公司与小企业、个体户的税收重要性作了阐述，写得就很不错嘛。" 王昆就笑。 林梅就说你别笑，一笑等下又说伤口疼。其实，林梅也在心里偷笑。韩副市长说的那个"税务局长"不就是王昆么？ "你笑什么？你看你，不上网，连你的职务都被人注册成昵称了。"韩副市长说道。 王昆说不怕，他注册"税务局长"，他就注册"东江税务局长"。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养伤。别再贴什么-谢绝探望-的字条了呵，按你的意思，我也不能来了，李书记、杨市长他们来了，你也要拒之门外罗。探望探望没什么的，又不收受贿赂，怕什么。"韩副市长说。 "没想到啊没想到，韩副市长也上东江论坛，也看到了那条贴子。"韩副市长走后，王昆对林梅说道。 "别说这些了，感觉怎么样？今天头不疼了吧？"林梅心疼地摸了摸王昆的头，说道。 王昆说好多了，没前几天那么疼了。 也算王昆走运吧，被对方这么砸一下，只是肿了个大包，颅内出了点血，没有什么大碍。送进急救室的时候，林梅还担心这一下会把王昆砸成失忆或者砸成白痴呢。 "那你睡一会儿吧。"林梅说。 王昆说那我睡一会儿，你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些天林梅为了照顾他，一天到晚在病房守着他，晚上就是睡觉，也是睡在旁边的家属床上。王楠和女婿多次提出要替换她，可林梅都以他们要上班为由拒绝了。看着林梅布满血丝的双眼，王昆心疼啊。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孙海涛又来到了病房。为防止孙海涛跟上次一样给他送钱，王昆和林梅从孙海涛踏入病房起就紧盯着孙海涛，生怕他搞什么小动作。孙海涛没坐到五分钟上，邓可立和王楠了。孙海涛见了邓可立，愣了一下，怔怔地看了邓可立半天，然后就跟王昆说他公司还有事情，要赶着回去。 王昆示意林梅去送送孙海涛，林梅会意，送孙海涛出了病房。 "可立，刚才见了孙总怎么招呼也不打啊？你们是竞争关系，可也不能见了面这么冷漠嘛。"王昆批评邓可立刚才见了孙海涛缺乏人际交往最起码的礼貌。 王楠替邓可立开脱，说："爸，您又不是没看到，刚才那个孙总看我们可立的眼神有多吓人，好像看到前世的仇人一样。" "没么这夸张吧。"王昆说。 "我也觉得他看我的眼神特别不对。"邓可立说。 "什么啊，是你们多心了。可立，说说凤旅山庄搞得怎么样了？" 邓可立说还算正常，但可能是知名度还不够，生意还不是特别的红火。 王昆要邓可立多动脑子，扩大凤旅山庄的知名度，为后期"淮山绿色生态之旅"的正式运营作好充足的准备。 王昆出院的那天，袭击他的那个凶手也抓到了，正如他预料的一样，那人就是辛志刚的一个手下。 陈菲回东江了。 王昆出院没几天，在街上意外地遇到了她。 这天是周六，工作上没有安排，林梅很高兴，说今天一定得让王昆陪她好好逛逛——王昆已经好久没有陪她逛街了。 王昆和许多男人一样，也烦逛街，但想想自己陪林梅上街的时间实在太少，也就随了林梅。 "王昆，今天家里没准备早点，我们就到外面吃吧。" "那就到外面吃吧，我们有好长时间没到外面吃了。" 大多数时候，林梅他们都是自己动手做早点，这样一是实惠，二是卫生。但今天因为是周末，睡晚了。 出了小区，就有一家永和豆浆，这里的豆浆很正，家里没准备早点时，王昆他们就来这里。 许是周末，人很多。 "你先找个位子，我去排队。"林梅对王昆说。 王昆找好位子，正要坐下时，看到了也在吃早点的陈菲。 "陈小姐，你不是在广州吗，什么时候回来的？"王昆走过去，坐到陈菲对面。 "你是税务局的王局长吧，我差点记不起来了。我昨天刚到东江。适应不了广州的天气，只好又回来东江了。东江虽没有其他城市繁华，。但东江空气好，气候好，安全指数也高，是个宜居的城市，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会在东江安家的。"陈菲放下刚要入口的豆浆答道，"你也来吃早点，怎么不去排队啊？" 王昆指了指林梅，说，"有她在呢。陈小姐，有件事我想问你。"上次去广州找陈菲时，陈菲跟他说过，真正帮助他的，不是她陈菲，而是另有其人。 这个帮助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呢？ 王昆很想知道。 "王局长要问什么就说吧。" "上次我去找你时，你帮了我，我谢你，你说我真正要谢的是另外一个人，你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吗？" "不会吧，王局长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吗？那她可不值了，白帮了这么一个大忙。" "你就别绕了，告诉我那人是谁就好了，我得当面好好谢谢她。" "真想知道？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这次从广州回来回来是不打算回去了，现在正闲着呢，你认识的人多，帮忙给我找个工作吧，不一定非得有什么正式职，待遇合适就行。" "你记忆力这么好，找个工作根本不成问题的，哪用得着我介绍。你老公没一起回来吗？"王昆最不愿做的事就是帮别人拉关系，找工作。 "没有，他还在那边打拼。王局长，你就给句准话，行还是不行？" "我试试看吧，但我不能打保票，只能给你引荐引荐，成不成得看你自己。"王昆想，先答应下来，找工作的事可以再想办法，只要不违反原则，给陈菲这样有超强记忆力的人推荐份工作也是件好事。 "那我告诉你，真正帮你的，是赵晓。" 赵晓？怎么可能是赵晓呢，王昆正想再问问陈菲，林梅过来了："你们认识？" "是，认识，查成军的案子时和她有过接触。"王昆说，"豆浆呢？" "马上来了。"林梅说。 "这样吧，不防碍你们吃早点了，我还有事。"陈菲拿起纸巾抹了抹嘴，"王局长，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我会去找你的。" "你们看起来好像很熟，你答应她什么了？"王昆的朋友不多，尤其是异性朋友更是没几个，现有的那几个林梅基本上都认识。这个陈菲，她是第一次见。 "熟什么啊，以前只见过一面，在查成军的案子时她帮了我的忙，现在她没工作，想叫我给她推荐份工作。" 早点上来了。 王昆喝了口豆浆。 "哎呀，烫。" "你让它凉下再喝嘛，看你猴急的样子。你真打算给她找工作啊，你不是最讨厌拉关系找工作吗？"林梅说。 "这次不一样，再说了，我也没说一定能成，只是答应引荐引荐。"王昆边说边嚼着油条。 "林梅，你吃吧，我不吃了，也不能陪你去逛街了，我现在有件急事得去办。中午我们就在外面吃了吧，到时我打你电话。" 王昆拿着半根没吃完的油条出了门。 第十一节 王昆这么急是去哪呢？ 他是去赵晓那里，他就是想找到赵晓，弄明白他心里的几个为什么。 赵晓和邓成军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这其间经历了许多酸楚。 邓成军是在最不顺的时候和赵晓恋爱的。 当年邓成军高中毕业后办了个石材场，由于聪明勤快，生意做得非常的好。结婚后，有了妻子的帮忙，生意更是越做越红火。这样的日子过了十余年。可就在邓成军准备大干一场时，因为他的贪心，被人给骗了，欠了一屁债。后来，又离了婚，所以那个时候的邓成军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连死的念头都有了。 赵晓的父亲就是邓成军当年的债主之一。 赵晓的父亲是也是做石材生意的，规模不大，效益也一般般，但他做生意稳，不贪大单，即便有大单找上门来他也不接，一是怕受骗，二是确实也拿不出那么多的资金去做这些大单。邓成军年轻，胆大，赵晓父亲不敢接的大单，他敢接。没钱，他就去借，人手少，不能按时交货，他就到其他石材厂调货。凭着他的胆大，邓成军也赚了些钱。 但邓成军吃亏，也就吃在这胆大上。 一次又一个外地客户找上门来，说在多少多少石材，量很大，邓成军见有利可图，接下了。接下后就到处调货，调得最多的就是赵晓父亲的石材场。交货那天，邓成军把货送到交货地后，等对方验完货卸完货之后等着收钱，对方却以资金周转困难为由只付一半的钱，说另一半要等一个月后才付。一个月后，邓成军去收钱，却发现那家公司已人去楼空。 就这一单生意，邓成军不仅亏掉了所有家当，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赵晓高中毕业后没多久就结婚了，这婚结得很不情愿，因为这婚完全是在父亲的一手包办下才结的，那时赵晓心中真正喜欢的人是王昆，但当时的王昆还没有工作，赵晓的父亲看不上，给赵晓找了个供销社主任。因为缺乏感情基础，加上赵晓没工作，丈夫根本看不起她，加上丈夫不育，所以婚后的生活并不幸福，天天吵天天闹，隔不了几天就要打上一架狠的，几年后，离了。 离婚后的赵晓又回到了父亲那里，因为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事做，就在家帮他父亲算算账，收收款什么的。邓成军被骗后，她受父亲所托天天跟在邓成军屁股后面追债，生怕邓成军跑了。当然，最怕的还是怕他想不开自杀，若自杀了的话，欠她父亲的钱就真的追不回了，所以，天天跟着，还不停地做邓成军的思想工作，说些要他想开些的话稳定邓成军的情绪。 时间久了，赵晓居然喜欢上了这个失败的男人。 赵晓喜欢邓成军，这是赵晓父亲没想到的，债没追回，倒把女儿赔进去了，怎么也不同意他们交往。赵晓却似吸毒上了瘾一样，死活都要跟邓成军在一起，任她父亲怎么劝也不听，父亲气得把赵晓赶出了家门。 就这样，赵晓跟邓成军过起了四处躲债的日子，后来赵晓的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借了点钱给邓成军，依靠这点钱，邓成军倒腾起了电子。创业的过程起起落落，落落起起，俩人却始终不离不弃。 因为邓成军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始终不愿结婚，但赵晓并没有因此离开，而是选择了等待。 也就是去年，邓成军突然有了结婚的打算，准备和北京问天公司签完约就结婚的，赵晓怎么可能把一个自己等待了十年的男人送进牢房呢？ 王昆很纳闷。 赵晓今天没有去公司。 周末，不用上班，赵晓睡得比平时晚。起床后把早点准备好后叫邓可立和王楠起来吃早点，叫了半天却没反应，这才想起邓可立和王楠今天要去外地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早早地就走了。 邓可立和王楠不在，赵晓打开音乐，练起了瑜伽。 女人老得快，尤其是没结婚的大龄女人。为了让自己保持身材，赵晓除参加各种健美操培训班之外，最近又练起了瑜伽。 她可不想邓成军出来时见到的是一个已经身型走样的老女人。 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是王昆，很是意外。 "快进来坐。"赵晓拿了双新拖鞋给王昆换上。 进客厅后，又给王昆倒了水。 "今天没陪林梅去逛街，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可立和小楠呢？怎么不见他们？不会还在睡懒觉吧？"王昆不见邓可立和女儿出来，问。 "要是换了平时周末，还真被你说中了，他们小两口都喜欢睡懒觉的，周末不睡到十点是不会起来的。不过今天没有，他们要到外地去参加一个朋友婚礼，早早地就走了。"赵晓边说边削着梨。 "来，吃一个。" 王昆接过咬了一口，说，"甜，好吃。" "说吧，什么事？"赵晓问。 "你为什么帮我？"王昆问赵晓。 "帮你什么？"赵晓不明白王昆话的意思。 "帮我查成军。" "我有帮吗？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赵晓不承认。 "陈菲回东江了，今天早上我在楼下吃早点时碰到了她。" 赵晓听了长长地"哦"了一下，没说话。 "当我听陈菲说出你的名字时，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说说看，为什么帮我？" "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既然你问起，我就说了吧。其实偷税这事我一开始就是反对的，只是因为成军坚持，我只好放弃了。你也知道，我和成军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所以我没有坚持劝阻，而是选择了服从，但我知道，出事是迟早的事。所以当签约风波发生后，我就意识到，这事已经被人盯上了。当你们说要来查账时，我一边是很高兴，因为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但一边又很痛苦，因为一旦力远出事，成军就得坐牢。但我知道，这事拖得越久，对成军就越不利，我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做，想劝成军自首，但又开不了口。我想，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等你们掌握了他偷税的证据，再劝他自首，这样他才有可能会听。于是我把希望寄托在了你们查账上。" "可你没想到我们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头绪来。"王昆打断赵晓。 "是啊，你们查了几天，什么也没查到，我就想，我得设法点拨点拨你们。" "这么说来，给我们举报箱放小纸条的也是你了？" "是，但是，因为矛盾，就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也没把意思说得明白，我想，你能不能从中找到突破口就不关我的事了，只能看你们自己了。结果，你顺藤摸瓜，真的找到了陈菲。" 王昆喝了口水，"不过，陈菲是找到了，可陈菲有顾虑，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说。" "陈菲是个非常坚持原则的人，若你要她去揭别人的短，她绝不会干，同样，你要她说有关力远账目的事，她也不会说，再怎么说，力远并没有亏待她。" "可她还是说了。" "那是我打了电话给她。" "原来如此。不过，我不明白，既然你说陈菲是个非常坚持原则的人，为什么又要辞掉她呢？" "她在办公室，会有很多机会接触一些涉及公司机密的东西，而她超强的记忆力，会让她记住这些不该记住的东西，这样的话，迟早会给她，也给公司带来麻烦。" 林梅打电话过来了，说她在商场看到一件非常适合他穿的衬衫，叫他过去试试。 "林梅在逛商场，要不你也一起出去逛逛？" "让我和林梅逛街，你想开遛是吧？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赵晓回房换了件衣服，和王昆一起找林梅逛街去了。 利华暴力抗税事件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在外人看来，这事已经了结了。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利华暴力抗税事件的发生，使两个人对这个背景很深的电子公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几个月来，他们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利华电子。 一个是王昆，另一个就是邓可立。 税务人员被打，结果却不了了之，这无疑等于让王昆这个局长在下属面前被人搧了一耳光。本来王昆都想好了的，暴力抗税上头说过就让他过，只要林庆生他们找到利华电子偷税漏税的证据，到时哪怕是市长市委书记亲自上门来"说情"，王昆也不会买账的。谁能想到，林庆生他们查了一个多星期，居然是无功而返。 真的是郁闷死了。 利华电子的办公大楼就在市中心，王昆几乎每天都会经过那里，每次经过那里，王昆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凤旅山庄试营业期间，王昆在举报箱里发现了一份检举材料，是反映利华电子偷税漏税的。王昆对这份举报材料研究了好多次，终究没有再派调查组去利华查账。查利华这样的企业，不能冒然去查，得讲些策略，如果查得结果还像上次一样一无所获，那他这个局长的脸面可就真的无处搁了。 不查，但不代表就是对检举视若无睹，更不代表就此放过利华。王昆有着他自己的打算。 巧遇陈菲，让王昆喜出忘外。一喜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个谜团，知道了是赵晓在他查力远的事上帮了他大忙；二喜在调查利华电子偷税一事上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全新的计划，而这个计划正是在帮陈菲找工作的过程中想到的。 陈菲把赵晓帮他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这让王昆对陈菲也心生感激，便答应帮陈菲在东江找一份工作。虽说王昆在东江生活了这么多年，认识的人遍布各行各业，但要给陈菲这样的女人找份工作，还真的不是什么易事。 陈菲学的是文秘，从事的也是文员文秘，现在的企业对文员文秘的要求都相当的高，除了学历学识，社交和仪表之外，很多企业都不喜欢招收已婚的女人，而陈菲，恰恰是已婚。就因为这个，王昆连推荐两家企业都把陈菲拒之门外。 王昆真的有些泄气了。 就在王昆三天两头被陈菲的电话追得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时，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 力远渡假山庄对面有栋烂尾楼，原来是一家企业准备建办公大楼的，后来因为企业出了问题就停工了，一直停到现在也无人问津。可是在某一个早晨，人们突然发现，这里又重新开工了，轰隆隆的机器又响了起来。人们还发现，工程人员似乎在赶进度，每天都是两班倒，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作业。 不几日，人们又发现，大楼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均挂上了一幅巨幅的招聘启事。启事内容大致是讲年年月月娱乐城即将开业，需要招聘大量工作人员，并对所招人员的年龄，学历、从业经验等等相关要求作了具体的说明。 王昆也在一次无意间看到了这则招聘启事，虽说启事上并没有招收文秘这一条，但是有一条王昆觉得还是蛮适陈菲的：公关部经理，要求女性，23-28岁，本科学历，专业不限，要求身高1.65米以上，体形匀称苗条，五官端正秀气，有工作经验及未婚者优先。应该说，这些要求陈菲基本上都达得到的，只是没有工作经验，但这并不是最终的决定因素。 海报上留的地址让王昆有点意外：东江市三期工业园109号利华电子大厦1206室人事部。 据王昆了解，利华电子大厦只是利华电子公司的内部办公大楼，除办公外，还有一些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住在这里，但是并没有听说出租给别的公司。 那么，这个年年月月娱乐城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个地址呢？几方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利华电子拍下了这坐烂尾楼并建成了娱乐城。 原来如此，这下让陈菲到年年月月上班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昆对利华电子的调查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接下来就是向孙海涛开口了。不过，在向孙海涛开口之前，他先约见了陈菲。 见面地点是在一家咖啡馆，是陈菲选的，王昆不太喜欢这类场所，但陈菲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王昆先到，找了个不太显眼的座位。 "先生需要点什么？" "我等人，等下再点。"王昆应道。 等了大概十分钟，陈菲来了。 "王局长怎么找了这么个位子？怕遇到熟人啊？"陈菲笑语道。 "哪里，我只是随意找了个没人的位子罢了。陈小姐快坐下，今天我找你是跟你谈给你找工作的事的。"王昆可不想在这类场所和一个年轻女子泡上太久，那样太不安全了，要是让认识的领导看到，弄不好就得出来个绯闻。 陈菲没理王昆的话，"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天天板着一张脸，一脸严肃，累不累啊，跟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说话全是一个表情，从不会笑一下，看着都难受。" "陈小姐，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王昆要了两杯咖啡。 "你工作的事有着落了，只是不知道陈小姐愿不愿意去。" "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一个朋友最近开了家娱乐城，需要招一个公关经理，我想让你去。" "我只是搞文秘的，没做过什么公关，人家会要我吗？" "这你放心，那个朋友欠我一个大人情，我去跟他说，他一定会录用你的。而且我觉得你也蛮符合条件的，也能做好。" "只是娱乐城鱼龙混杂，我有点怕。"陈菲不太愿意去。 "陈小姐可能不知道，我那个朋友还办了个大公司，有员工好几千人，陈小姐也可以在合适的时候跟我那朋友提出挪挪地方啊。" "这样啊，那王局长准备什么带我去见你的那位朋友？" "就这几天吧。不过陈小姐，如果你真被录用了，我希望陈小姐能答应我两个要求。" "没想到还有附加条件。你说吧。" "也不算是附加条件吧，我这也只是为你好。第一，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说你在力远上过班；第二，不要提起我去广州找你的事。" "明白了，我会记住的。" "那就先这样，等我和我那朋友定好了时间我会再和你联系的。"王昆起身和陈菲握手告别。 俩人走到门口，迎面碰上了赵晓、邓可立、李程远和林梅。 "爸，你怎么来这里了？她是谁啊？"邓可立问，眼睛却盯着陈菲看。邓可立没认出陈菲，不过陈菲却认得他。 "陈菲，你也在这啊？"话未问完，陈菲就答话了，"赵姐，今天王局长找我谈点事，刚谈完，没想到遇到你们了。"邓可立奇怪了，怎么赵晓也认识这女的，正要问，王昆说话了，"陈小姐，你先走吧。"王昆怕赵晓问陈菲他们谈什么事，万一陈菲说漏了嘴可就麻烦了。 "王昆，你什么意思啊，就让陈菲跟我们一起坐坐嘛。"赵晓说道。 "我还是走吧。"陈菲刚要迈步，林梅一把将她拉住了。 "别走啊，怎么一见到我就走啊。上次也是这样，我屁股还没坐下你就走了。是不是跟我老公在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我老公上次跟我说他答应帮你找工作，我还信了她。可我现在想想不对啊，他跟我说你们才见一次面，他怎么就可能答应帮你找工作呢？"也难怪林梅怀疑，以前她有好几个亲戚要王昆帮着解决一下工作，王昆都一律拒绝了。这个女人着得这么漂亮，两次王昆跟这个女人谈事又没有事先跟她说，更可疑的是上次王昆早点还没吃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林梅你干什么时候啊，我和她真的是来谈正事的。"这是咖啡厅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王昆觉得尴尬。 林梅死活不让陈菲走。 还是赵晓解了围。"林梅啊，这个陈菲我认识，是王昆一个朋友的女儿，王昆还曾想把她介绍到我们公司呢，可惜我们公司目前并不招人，我就拒绝了她。不过陈菲嘴挺甜的，见到我开口闭嘴的叫我-赵姐。"边说边向王昆使眼色。 "是啊，是这么回事。"王昆连忙接过话茬。 "林姐你放人家走吧，她真的是王昆一个朋友的女儿，来东江找工作的。王昆还托我留意一下呢。"赵晓对林梅说。 "找工作干嘛要到咖啡馆来谈？办公室不能谈吗？"林梅松了口，却不放手。 "那是人家选的。"王昆解释道。 "林姐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很多人谈工作都喜欢到茶馆、咖啡厅，一来有情调，二来人清静。"赵晓也说道。 "别人可以，但他不可以，王昆，下不为例啊。"这下林梅放了手。 "谢谢赵姐，那我先走了。"陈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了。 "王昆，要不再到里面陪我们坐坐？"赵晓说。 "是啊，王局长，坐下喝杯咖啡嘛。"李程远也说。 "那就坐坐吧。"如果这个时候王昆也走，那林梅可就真的不会相信他了。 王昆陪赵晓他们坐了半个来小时就回局里了，办公室的小刘打来电话，说局里有事，让他回去一趟。 王昆回到局里处理完手头的一些事务后一看表，早过了下班时间，就给林梅打了电话，说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就在单位吃。 下午还有一个会要参加，跑来跑去太麻烦了。 到食堂打好饭回到办公室，正要吃，赵晓来了。 "呵呵，大局长居然吃食堂啊，这可得好好宣传宣传。" "怎么，谁规定局长就不能吃食堂了？我的老同学，你还没吃吧，要不要也来一份？" "好啊，好久没吃食堂了，今天正好好回味回味。" "那我给你打饭去。" 还是在学校的时候，王昆就经常给赵晓打饭。 饭菜来了，俩人边吃边聊。 "你找我有事吧？" "嗯。吃完饭再说。" 吃完饭，王昆以为赵晓马上就会说，赵晓却说这里不太方便，要换个地方。 赵晓是开车来的，刚买了辆红色polo。 "呵，美女配靓车，绝配。" "你少贫了！我们去喝茶吧。" 俩人就去了茶馆。 "王昆，今天上午你找陈菲是谈找工作的事吗？" "是啊，你以为谈什么，力远税案过去那么久了，难道还找她来套情报啊。" "那倒不是。" "你不会以为我们在谈情说爱吧？" "嘻嘻，有这个可能。" "打住，就此打住，要是这话传到林梅那里就完了。"王昆告诉赵晓，陈菲的工作有着落了，他准备这几天就落实这事。赵晓问他是什么工作，在哪家公司，王昆没说。 再说另外一个人邓可立，他关注利华电子，是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利华电子和力远发生的几件事有关联。这个赵晓早就跟他说过，赵晓还叮嘱他要防着孙海涛，以免不小心钻进了人家的圈套。 在查明了孙海涛的身份后，邓可立开始调查孙海涛的资金来源。 这可花了邓可立不少心思。 通过缜密的调查，邓可立找到了孙海涛的资金来源，邓可立细分了一下，有这么三大块，一是向朋友借，二是凭着干外公的关系到银行贷，三是北京问天投资有限公司提供了大笔的资金支持，在这三块当中，北京问天投资有限公司占的比重最大。这个结果让邓可立吃惊不小。 杨克明是个正直爽快的人，和父亲邓成军的关系也不错，要害力远似乎不太可能，再者说了，为了这次合作，杨克明的公司并没有少花人力物力财力，哪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还有，现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力远的事就是孙海涛搞的鬼，一切都只是主观上的猜测，即便是孙海涛搞的鬼，也很有可能和杨克明无关。 如果说过去邓可立对孙海涛只是怀疑的话，那烂尾楼的重新开工就让邓可立对孙海涛增添了几分警惕。 一天清晨，邓可立开车前往力远度假山庄，快到力远山庄时看到烂尾楼一片繁忙，心想是谁揽下了这个烂摊子啊。到山庄一问顾梅，才知是孙海涛拍下了这栋烂尾楼要盖娱乐城。 "怎么又是孙海涛？"邓可立皱着眉头说道。 "邓总认识他？"孙海涛这个名字顾梅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是利华电子的总经理。算不让认识，一起吃过一顿饭而已。" "邓总好像不太愿意提到他。"顾梅很想知道邓可立为什么一听说烂尾楼是利华电子拍下的就愁眉不展。 "你知道前段时间利华电子暴力抗税的事吗？"邓可立问顾梅。 "知道，听说那次你岳父也被打了，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这事好像不了了之了。" "这个孙海涛可不是一般的商人。他在我们对面建这么一个娱乐城，谁知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啊。"透过玻璃，邓可立看着正在施工的工人，说，"顾梅，你说说看，这个娱乐城建成开业后会对山庄造成影响吗？" "会，虽说我们的山庄是集休闲娱乐、住宿餐饮为一体，但在利润分割方面，休闲娱乐占的比重还是蛮大的，年年月月如果专做娱乐项目，休闲娱乐这一块我们必会流失大量客源。"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拼硬件我们肯定是拼不过的，我们只有跟他拼服务拼特色。" "怎么讲？" "利华电子实力雄厚，我想孙海涛一定会重金打造这个娱乐城的，在硬件方面会投入大量资金，这样做过于消耗人力物力财力，显然不适合我们。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和他拼软件，也就是服务和特色。硬件好不好，决定因素是钱，软件好不好，决定因素则是人。" "你是说我们避其锋芒？" "是。" "好，顾梅，山庄有你，是我邓某人的荣幸，你放开手脚干吧，公司不会亏待你的。"邓可立完全相信，顾梅在，山庄无忧。 "顾梅，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对了，你也该考虑考虑你的人生大事了。" "谢谢董事长关心。"顾梅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走到山庄门口，顾梅看看了烂尾楼上随风飘舞的海报，问道："董事长，有个问题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 "孙海涛和我们公司有过节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说在拍卖这座烂尾楼时，有好多公司都报名参拍了，但孙海涛那天似乎是志在必得，无论别人出价多少，他都举牌超过，直到拍下为止。" "是有这回事。" "所以我就感觉这似乎有点不正常，好像他拍下这座楼完全是针对我们似的。" "哦，也许吧，不过我们是搞电子的，却办了山庄，开发了旅游，孙海涛也一样，虽说是做电子产品，但投资服务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至于到底有什么过节，我还真是不太清楚。"邓可立笑了笑。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邓可立想知道的。有过节吗？若有，是什么过节？ 王昆决定带陈菲去见孙海涛。 王昆给孙海涛打了电话，说有事找孙海涛帮忙。 孙海涛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并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孙海涛接到王昆的电话是非常高兴的。上次到税务局找过王昆后孙海涛又打了几次电话给王昆，想约他出来吃顿饭，但都被王昆拒绝了。这次王昆主动找他，而且是事求于他，他当然是非常乐意的。 王昆是和陈菲一起去的。 一见面，孙海涛就说了许多自责的话，说上次的事让他这个大局长受委屈了，请他见谅。王昆注意到，孙海涛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未离开过一旁的陈菲。 陈菲长得漂亮，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王昆第一次见到陈菲时甚至曾在心里感叹过像这样的女孩没去做模特实在是太可惜了。 "孙总，让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朋友的女儿陈菲，初到东江。" "陈小姐好！" "孙总好！" "是这样的，我今天来也不是来问罪的，上次的事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而且在这件事上我们税务局的干部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所以这事我们就不提了。我们搞税务的，靠什么生活？靠的是你们纳税人，尤其是你们这样的纳税大户，因此我们更要不计前嫌，搞好关系。我今天来呢，主是为陈菲的事来的。她初到东江，还没找到工作。" "我明白王局长的意思了，您是想让我给陈小姐安排一份工作是吧？这没问题，不知陈小姐原来是做什么的？" "做过文员、文秘。"陈菲答道。 "听说孙总的娱乐城招公关部经理，有这事吗？"王昆问道。 "有，不过那个娱乐城还在建，一时半会儿不会开业，我想陈小姐肯定等不了那么久的，是吧，陈小姐？" "是，我想尽快找到工作，像现在这样闲着太闷了。" "是啊，像陈小姐这样的女孩子在家闲着对我们这些异性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损失，这么漂亮，应该多到大的场合去走走看看。" "是啊，她也想，只是没机会。"王昆说。 "这样吧，我那个秘书下个月要随男友出国了，陈小姐要是愿意的话，就到我公司来给我当秘书吧。"说完又看了看王昆，"王局长，您没意见吧？" "关键看陈菲本人的意思，她同意我也就没话说了。" "谢谢孙总。" "要是方便的话，明天就过来上班吧。"孙海涛说。 "没想到孙总这么爽快，你不知道，为了给她找工作我费了不少心思。"王昆说。 "难得王局长还能想起我孙某人，能为王局长办点事，实在是乐意之至。这样吧，事也办妥了，中午就请王局长给个薄面一起吃顿饭吧。" "吃饭就免了吧。"王昆假意拒绝。来之前，王昆就想好了，如果事办成了，孙海涛请他吃饭，他不会不给孙海涛面子。 "王局长，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上次的事也过去了，您要我办的事也办妥了，吃顿饭的面子都不给，以后让我怎么在陈小姐面前抬头啊。你不会像你们局的林副局长一样吧，上次我安排好一桌酒菜，他不但不吃，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我几句，说得我是无地自容啊。" "既然孙总这么说，那就随了孙总的意吧。" 饭菜很丰盛。 为了表示感谢，一向不喝酒的王昆也陪孙海涛喝了半杯白酒。 第十二节 赵晓没想到，王昆给陈菲安排的工作会是给孙海涛做秘书。 那天问王昆，王昆不说，她也就没多问，如果不是那天陪李程远去见客户恰巧遇到陈菲和孙海涛，赵晓恐怕知道得更迟。 赵晓从北京回来的第三天，李程远约见了一个客户，非要拉上赵晓作陪。"客户是女的，你们女的容易沟通，你出马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赵晓见李程远这么说，只好应承了。 见面地点是在一咖啡馆。 进去没多久，就看到陈菲跟着孙海涛走了进来。 "她怎么和孙海涛走在一起？"赵晓正在纳闷，孙海涛却走过来和李程远打招呼。"这么巧，李总也在这？"孙海涛和李程远没有接触过，这还是头一次见面，但因为李程远常在电视上露面，所以很容易认出来。 李程远也只是在电视上见过孙海涛，就是前段时间利华暴力抗税的那一次。 "是啊，约了个客户。"李程远说，李程远看到站在孙海涛旁边的这位女的就是上次和王昆在一起那位，就问，"孙总，这位是？"李程远故意把"是"拖得很长。 "李总别误会，这是我新聘的秘书，陈小姐。"孙海涛知道了李程远误会了，忙作解释，"对了，这还是你们董事长岳父大人给我介绍的，这位陈小姐很不错，人漂亮，工作能力又强，见了你岳父替我好好谢谢他。" 赵晓这才记起王昆说已经给陈菲找到了工作的事。 这个王昆，这下给力远惹下大麻烦了。 力远接连发生的几件事情，赵晓都怀疑和孙海涛有关，只是暂时还没找到证据而已。为了找到证据，邓可立已经在作调查了。陈菲以前在力远做过一段时间，后来公司又不明不白地把人家给炒了，万一陈菲做出什么不利于力远的事情来怎么办？ 不会的，陈菲不是那种人，何况，她和陈菲的关系又那么好。陈菲在力远上班时，赵晓就对陈菲照顾有加，即使后来把陈菲炒了，她也说服邓成军给了她一笔钱。这些陈菲都是知道的。而且陈菲在离开公司到广州后，俩人还时有联系，就拿上次王昆去找陈菲这事来说吧，如果她不给陈菲打电话，陈菲是不会说的。 可是万一呢？这人都是会变的，万一哪天陈菲突然为被炒一事记起仇来，和孙海涛联合起来对付力远，那力远不是很遭殃吗？ "赵姐好。"陈菲也和赵晓打招呼。 "你好，你又变漂亮了。" "咦，你们好像早就认识？看来不用我作介绍了。"孙海涛说。 "孙总，是这样的，早些年我大学毕业到东江找工作时，去人才交流中心参加招聘会，当时赵姐的公司也在招人，我去应聘，和赵姐聊得比较投缘，以为工作有望，谁知最后还是没被录用。原因很单，缺乏社会工作经验。是这样吧，赵姐。"赵晓正想答话，陈菲却先说了。 "对，对，是这样，虽然那次陈小姐没应聘上，但我们却成了朋友。"赵晓接话道。陈菲抢话时，赵晓还以为陈菲会说出她以前在力远做过呢，见陈菲有意隐瞒这一工作经历，赵晓放了心，看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赵总监，这么说来，当年你们错过了一匹千里马啊？"孙海涛听完后笑了。 "求才也得讲究缘分，这只能说明陈小姐与孙总有缘与我们力远无缘了。"赵晓答道，"陈菲，你也真是的，找到工作也不和大姐说一声，以后跟着孙总好好干，将来会大有前途的，是吧，孙总？"赵晓说。 "没错，好好干，我孙某人是不会埋没人才的。" "赵姐你就别笑话我了。"陈菲有些不好意思。 李程远约好的客户到了。 "陈菲，我还有事，有机会的话下次我们约时间再聊。"赵晓对陈菲说。 "赵姐你忙吧。" "李总，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有时间到公司来坐。" 赵晓和李程远一起带着客户进了一间包厢。 包厢的门关上了，孙海涛移回视线，"陈菲，走，我们也找个位子喝杯咖啡吧。" 待赵晓跟客户谈完事从包厢出来时，孙海涛他们已经走了。 送走客户，赵晓和李程远就回公司了。 "赵总监，你说王局长怎么回事啊，有这么好的人才也不介绍给我们公司，"在回公司的路上，李程远问赵晓。 李程远一直想找个秘书，旅游公司业务多，事事都亲力亲为感觉太吃力了。不过很遗憾，去了几次人才中心，都没找到满意的。 "是不是觉得那个陈小姐特别漂亮？"赵晓没有正面回答李程远的问题。 "是啊，很漂亮。"李程远说，"身边有这么一个既漂亮又能干的秘书，出去脸上都有光。" "那你也抓紧时间物色一个吧，找个比陈小姐更漂亮更能干的。" "行，赵总监，等我物色好了，您给我参谋参谋。" 李程远一说完，赵晓就笑了起来，说，"还参谋能谋，程远，你是找秘书还是找女朋友啊？" "我想鱼和熊掌兼得，哈……" "那就祝你早日如愿了。" 回到公司，赵晓没去办公室，直接去车库取了车，去税务局找王昆去了。 到了税务局，王昆不在，接待的人说王昆外出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赵晓只得先回了公司。 这个中午，一向有午睡习惯的赵晓却没了睡意。她想来想去，始终觉得陈菲在孙海涛身边对力远来说是一个定时炸弹。 赵晓忧心忡忡地打了个电话给邓可立，先把陈菲原来在力远的工作经历说了，再把陈菲在利华上班的事说了。赵晓原以为邓可立听后一定也会忧心忡忡，但是没有，邓可立的态度完全出乎赵晓的意外。 "赵阿姨，这事对我们完全是有利的，您怎么倒担心起来了？" "有利？" 利从何来呢？ 赵晓一头雾水。 "您忽视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您想想，利华暴力抗事件不了了之，我岳父已经是憋了肚子气了，对孙海涛的张狂早就窝火，为什么他要介绍陈菲到孙海涛那里去工作，难道除了去利华，陈菲就找不到工作了？不是，他这么做，无非是想通过陈菲来调查利华电子的问题罢了。这说明啊，我岳父又在着手调查利华电子了。" "可是陈菲和你岳父不熟，凭什么会帮你岳父呢？"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你可以找个时间和我岳父谈谈，摸摸他的情况啊。" "上午我去找过他，没找到，准备晚些时候再约他。" "赵阿姨，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就是你也去找找陈菲，多年不见嘛，叙叙旧，也可以顺便试探下她的态度，若有必要我们也可以让她成为我们的内线的，我们不是正在调查孙海涛吗，若有她的帮忙，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如果她提什么条件，你能做主的你就答应她，不能做主的你就打电话给我。" "好的，我试试看吧。"赵晓觉得邓可立说得有道理，是该早陈菲好好谈谈了。"可立，林姐在旁边吗？" "在呢。" "你让林梅听电话，我想和她聊聊。" 邓可立把电话给了林梅。 赵晓和林梅聊了十来分钟后，闻一鸣来找她，她就挂了电话，随闻一鸣出去了。 邓可立说得没错，王昆确实是想通过陈菲来了解利华电子的一些内部事情。 表面上看，暴力抗税事件发生后，孙海涛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缴税也主动得多，王昆似乎也接受了孙海涛的赔礼道歉，不再追究。事实上，王昆凭着自己二十多年的税务工作经验，早就怀疑利华电子在账目上做手脚了，要不然一向按时纳税的利华电子为什么突然间久拖不缴？为什么对上门催税的税务人员拳脚相加？这一个又一个疑问，该作如何解释呢？ 而且，据王昆从多方面得到的资料来看，利华电子实际的进账收入似乎远比利华电子申报的要多得多，这又该作何解释呢？只可惜，王昆手里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要不然，早派人去查了。 王昆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暴力抗税的事上面处理欠妥，王昆虽然不服，但是，他并不会把这种不满发泄到工作中去，暗中调查利华电子，不是报复，只是一个对工作负责的税务局长的职责和良心使然。 除了怀疑利华电子偷税外，王昆还隐隐感觉到，记者大闹签约仪式、匿名举报力远山庄偷税、女婿车祸等等，这些事件后面似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而这个黑手，很可能就是孙海涛。要不然，孙海涛为什么志在必得地高价拍下力远度假山庄对面的那座烂尾楼盖什么娱乐城呢？其目的，就是为了挤垮力远度假山庄。 "王昆，在哪呢？上午到税务局找你见不到人影，打电话也打不通。"快下班的时候，赵晓给他打来电话。 "哦，上午手机没电了，就关了。" "你别回家了吃饭了，去我那吃吧，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赵晓没事一般不会找他的，这么急着找他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王昆就答应了，然后又给林梅打了个电话，说他不回家吃饭了。 走到大厅，遇到了林庆生。 "老林，有个事我问一下，最近有人到局里反映利华电子偷税么？" "来反映的倒是没有，不过在社会上听到了些传言。" "什么传言？" "很多人说利华电子每月的销售收入远远大于现在公开的数字。" "你是说他们以隐瞒实际收入的方式进行逃税？" "虽说是传言，但我觉得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上次查账是我带队查的，虽说没查到什么明显漏洞，但我留意到，利华的业务量还是蛮大的，员工基本上都是双班倒。如果按他们申报的数据来计算的话，应该不至忙成这样的。" "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我觉得吧，像利华电子这样的企业，我们即便真查到它偷税也是毫无办法，上次保安主任叫人把我们打一顿不也只是赔了些钱了事吗？有这么硬的后台撑着，我们是啃不动这块骨头的。" 林庆生有些悲观。 他说得也有道理，抗税都可以不了了之，偷几百万税又算得了什么呢，大不了补交就是了。 "老林，我跟你交个底吧，上次暴力抗税的事我没顶住压力是我太软弱了，现在很是后悔。如果哪天我们查到利华电子真有问题，哪怕就是市长市委书记来说情，我也把他顶回去。" "你是说我们再查一次？" "有这个打算，但这次我们得讲究点策略，要查也要先从外围查起。老林啊，你先抽几个人，组成一个调查小组，对利华电子的业务往来进行一次大调查，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以免打草惊蛇。" "我明白。" "还有，要注意纪律，查利华电子的事只限你、我以及调查组的几个人知道。" "知道，我会提醒他们的。" 林庆生一走，司机林师傅过来了。 "王局。" "小林，你送我到紫荆花苑吧。" 紫荆花园就是赵晓住的那片别墅区，属于新开发区，离税务局有比较远。 林师傅把王昆送到紫荆花苑小区门口就把车开回去了，走的时候问王昆要不要等下来接他，王昆说不用接了，吃完饭赵晓会送他回去的。 赵晓没有关门，王昆在门上敲了两下就进去了。 "赵晓，蹭饭的来了。" 电视的声音很大，赵晓好像没有听到。王昆瞄了一眼，电视里正在直播着小牛队与火箭队的一场比赛。 王昆把电视的音量关小了些。 "赵晓。"王昆又叫一声。 这次赵晓听到了，从厨房走了出来。 "来了，你先看会儿电视吧，还差二个菜就可以吃了。"赵晓招呼道，"王昆，你要饿了的话，茶几上有洗好的苹果。" "需不需我帮忙啊？"王昆问。 "不用了，省得弄脏了你的手，很快就好了。"说着，赵晓又回厨房炒菜去了。 王昆就坐下来看比赛。 看到第四节的时候，赵晓端了两个菜出来。 "别看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王昆从卫生间洗手出来，一看，满满一桌子的菜。 "赵晓，你弄了这么多菜，我们怎么吃得完啊。" "等下少吃点饭，多吃点菜便是了，这有好几个菜都是我新学的，你要不多吃点，那我可真是白忙一场了。" "行，我一定多吃。" "这是鱼杂焖豆腐，很好吃的，尤其是豆腐，这样做出来的非常鲜美。" 王昆就尝了块豆腐。"嗯，确实和平时吃的豆腐不一样。鲜。对了，赵晓，这是赣菜、湘菜还是粤菜啊？" 在吃的方面，王昆倒还真不讲究，因此对各大菜系也就分不清。 "你说的都不对，这是浙菜。来来来，你再吃吃这个南瓜排骨。" "好吃。这也是浙菜吗？" "错，这是潮汕菜。" "赵晓啊，这些菜你都是从哪学来的啊？" "电视里学的，可立嘴刁，没办法，只好多看看多学学了。" "光知道吃，忘了说事了。赵晓，你说你上午找过我，什么事？" "是关于陈菲的事。" "关于陈菲事？陈菲出什么事了？"王昆以为陈菲在利华惹了什么麻烦呢。 "也没什么大事，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王昆心里惦记着陈菲的事，一下子没了胃口，几下功夫就吃完饭了。 赵晓洗涮了碗筷，坐在沙发上和王昆聊起了天。 "王昆，陈菲当了孙海涛的秘书，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为免赵晓阻拦，当初王昆就故意没跟赵晓说。 "今天我和李程远去会一客户，在一家咖啡馆遇到她和孙海涛了，随便聊了几句。" "到孙海涛那工作的事当初没说是怕你有想法，再说我也觉得没这必要，陈菲在你们公司工作时间不长，知道你们公司的事情也不多，况且，案子都已经结了，她知道的那点事也不算什么事了。" "你说得对。那我问你，你干嘛把陈菲介绍到孙海涛那里做秘书啊？" 这个问题王昆可不会实话实说。 "其实一开始我不是介绍她去当秘书的，孙海涛不是要在你们力远度假山对面建娱乐城吗？我见娱乐城要招公关经理，就想让陈菲去试试，谁知孙海涛看陈菲年轻漂亮，聘她当秘书了。" 赵晓给王昆的茶杯满上，"王昆，我问的可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怎么把陈菲介绍到孙海涛那里去了？" "实在没办法，连问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人要，后来想孙海涛欠我一个人情，就把陈菲介绍过去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赵晓知道，无论她怎么问，王昆都不会说实话的。赵晓就转移了话题，和王昆聊起了林梅，聊起了邓可立，聊起了淮山绿色生态旅游。 "赵晓，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 已经是十点多了，让赵晓送的话又不放心让赵晓一个回来。"算了，很晚了，等下你一个人回来不安全，我还是打个车吧。" 赵晓想了想，说："王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开我的车回去，明天早上我叫闻一鸣到你家取车来接我。" "那就谢谢你了。" 王昆接过赵晓递过来的车钥匙，开着赵晓的红色polo回家去了。 第二天，王昆起床后吃了碗林梅下好的面条，刚吃完，闻一鸣来了。 "王局长，早啊。" "早，来取车吧，这是车钥匙。"王昆把车钥匙给了闻一鸣，"替我谢谢赵晓。" "好嘞。"闻一鸣笑着应道，"王局，那我走了。" "慢走。" 王昆关好车库门，锁好，这时，司机林师傅开车来接他上班了。 "走吧，王局？" "走。" 汽车发动了，林师傅一踩油门，汽车很快驶离了小区。 凤旅山庄试营业了一段时间后正式营业了。随着凤旅山庄的正式营业，"淮山绿色生态之旅"专线也就正式开通了。 在都市游、古文化游泛滥的旅游市场，"淮山绿色生态之旅"提出的"绿色、环保、健康"的口号让不少游客眼睛一亮，许多东江及东江周边县市的游客纷纷放弃了远游的计划，报名参加了"淮山绿色生态之旅"。当别的旅游公司、旅行社都在为没有客源而愁眉不展时，凤铭旅公司却出现了散客连夜排队报名的场面。 香港方面，铭远旅游公司充分发挥其在香港旅游业的地位优势，在香港各大旅行社中大力推荐"淮山绿色生态旅游专线"，吸引了大量香港游客纷纷组团前来淮山游览观光。 "淮山绿色生态之旅"火了。 看着"淮山绿色生态之旅"专线的的成功开发，王昆心里乐开了花。王昆乐的，不仅仅是因为"淮山绿色生态之旅"的开发带动了淮山地方经济的发展，增加了农民收入，更重要的是改善了当地的税务工作。淮山税务分局的的周局长多次跟王昆提到，说自从"淮山绿色生态之旅"的开通以来，淮山乡的税收情况有了明显改观。以往收起税来要费尽不少口舌、走上不少空路，但现在，这种现象不复存在了，商家们都很自觉地缴税纳税。他们说，生意能做得这么好，全仰仗王局长的牵线搭桥，开通了"淮山绿色生态之旅"，王局长能时时把老家的发展挂在心上，我们做乡亲的，哪能拖王局长的后腿呢？听了这番话，王昆心里热乎乎的。以前税务局的许多同志一提到淮山乡就直摇头，更别说安排人去淮山工作了。用他们的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淮山乡的工作没法做。其实，那都是些淳朴得不能再淳朴的劳动人民，哪里是什么刁民呢，他们过去不交税，那也是有难处的。过去的淮山乡，热热闹闹开店，冷冷清清关门的生意人还真不少，哪顾得上交税呢。现在好了，经济发展了，生意人的腰包鼓了，税收环境也大大改善了。 "淮山绿色生态之旅"开通之后，王昆回趟淮山。那次回去，看着淮山乡的各种变化，他心里可是乐开了怀。回到家，左邻右舍都到他家里看他，来和他聊天。乡亲们告诉他，淮山乡开发之后，乡亲们的生活有了明显的变化，因为收入来源增多了，无论是自家种的还是养的都好卖得多，价钱也比以前高。以前，没人愿意养鸡鸭，因为养鸡鸭成本高，可价钱不好，大多是自己吃了，划不来，现在就不一样了，家家户户都尽可能多的养些鸡鸭来增加收入。看着乡亲们一个个高兴的样子，王昆的心里也跟装了蜜一样。 王昆有了种成就感，可是，这种成就感很快就被旅客的剧减带来的烦恼所代替。 王昆最近回了趟淮山乡，这次回到淮山乡，王昆没有看到上次看到的那种游人如织的景象，感觉比上次要冷清许多。到了淮山地税分局，又听到了同行的抱怨声。他们说，现在游客一少，税又难收了。 这才好了多久啊，怎么又回到原来那个样子了呢？王昆真是急啊。在回城的路上，他给邓可立打了个电话，再次催促邓可立尽快搞出一点能吸引游客目光的东西来。 旅游专线由火爆转变为冷清，邓可立也非常着急，他嘱咐李程远要开动脑筋，想尽一切办法让旅游专线重新火起来。 第十三节 这天，凤旅山庄，上下一片喜庆，这里，正在为99对新人举行婚礼。每一对新人的脸上都绽放着蕴含无尽甜蜜和幸福的笑容。 盛大的婚礼场面，吸引了不少当地村民前来观看。如此多的新人一起结婚，这在淮山，还是头一次。凤铭旅游公司举行这么一个盛大的婚礼活动，完全是出于公司发展的需要，其目的就是要通过此次婚礼，广而告之，进一步提升凤旅山庄乃至淮山整条旅游线路的知名度。 这个点子是李程远提出来的。 那天邓可立、闻一鸣、赵晓还有李程远几人在吃饭时，聊起了"淮山绿色生态之旅"的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如何更快的提高这一专线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上。于是，大家你方说罢我登场，出了不少主意。最后发言的是李程远，他说，要提高这一专线的知名度，有一个比较见效的办法，那就是做广告。当时大家一听，差点背过气去。从开发"淮山绿色生态之旅"到现在，凤铭旅游公司做的广告还少吗，电视、广播、报纸每天都有关于这一专线的广告。此外，凤铭旅游公司还特意制作了淮山绿色生态之旅网页用作宣传。 "我说的做广告是做活广告，不仅省钱，而且见效快。"李程远信心十足地说。 这一句话，可把邓可立他们的好奇心调动起来了。 "在凤旅山庄举行一次集体婚礼。大家知道，集体婚礼在城里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在农村，却还是鲜见的。我们可以在电视报纸上登广告，公开征集99对新人，对参加集体婚礼的99对新人，我们除在酒席费用上打6折外，还赠送淮山绿色生态之旅两天。"李程远的话一说完，邓可立他们立刻鼓起掌来。 这个点子太好了，太绝了，99对新人在山区同时举行婚礼，一定会吸引不少人的眼球。到时，电视台的，报社的，杂志社的记者们一听到消息都会纷至沓来。这可是条难得的新闻，谁会愿错过呢？ 邓可立当即拍板，督促李程远尽快落实此事。 事情正如邓可立他们预料的一样，广告一出，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报名者相当踊跃，两天不到，99个名额就满员了。 如预期的那样，举行集体婚礼那天，淮山乡处处人头攒动，车来车往，不少记者和游客纷纷赶来。在举行婚礼的过程当中，还出了件邓可立他们没有意料到的喜事——负责此次婚庆策划和操作的花好月圆婚庆公司在99对新人中抽取了9对新人赴北京旅游一周。此外，花好月圆婚庆公司还特意邀请了作为这起集体婚礼发起人的邓可立。 对这一邀请，邓可立没有拒绝。当初和王楠结婚时，因为工作的原因放弃了蜜月旅行，现在，淮山绿色生态之旅也开发成功了，是时候出去走上一走了。 东江电视台对这一集体盛况进行全程跟踪报道。在电视上，凤旅山庄的农庄之美和淮山的美丽风光给观众留下了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一时间，"淮山绿色生态之旅"声名远扬，成了一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旅游专线。 邓可立对李程远的这一点子带来的效应很是满意。 但是，真正想出这个点子的并不是李程远，而是他在酒吧认识的一个名叫王蓉蓉的女人。 李程远最喜欢光顾的场所就是酒吧，别人去酒吧是为了喝酒聊天，他不是，他是因为无处可去才去酒吧。他去酒吧都是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叫上一杯啤酒，然后一边慢慢的喝着酒，一边看着那些或因太兴奋而醉得哈哈大笑，或因过于悲伤而痛哭流泪或因喝醉了酒而色眯眯地盯着女人看的人的表情神态出神。众人皆醉我独醒，这种感觉他喜欢。他从不会喝醉，因为他每次去酒吧都只要一杯啤酒，喝完那杯啤酒就走人，绝不会再要一杯会再坐上一会儿。 在李程远只注意观察别人的时候，一个女人却早已注意上了他。 这个女人就前几天在大富豪娱乐城和孙海涛会面的那个女人。 那天，李程远刚一落座，还没来得及叫啤酒，她就走了过来。 "先生，我可以坐这吗？" 们李程远抬头看了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衣着得体，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 "当然可以。"说句实在话，李程远现在不想让人来打扰他，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没有拒绝那个女人。 "谢谢。"女人边说着边坐了下来。"其实，我只是出于好奇，想坐下来和你聊聊。" "出于好奇？"李程远不明白这个女人所说的好奇是指什么。 "对，你是个很特别的人。"那个女人答道。"我能否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李程远倒想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李程远向服务生做了个手势。服务生走了过来，"先生想要点什么？" "一杯啤酒。"李程远说。 "不，两杯。"女人对正要离开的服务生说，"由我买单。" 李程远没有拒绝，当时他真的找不到什么话来拒绝这个女人。后来李程远仔细一想，自己没有拒绝王蓉蓉，不单单是一时没找到词，最少，还有另外两个理由，一是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这是其一；二是正如王蓉蓉所说，他在东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离开香港来到东江这个陌生的城市，除了公司的员工外，他认识的人很少很少，能说得话来的就更少了，孤独不时困扰着他。在他内心，他一直期盼着能找到一个能掏心窝说话的朋友。 就这样，女人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酒来了，女人却只顾喝酒，不说话。 李程远见这个女人坐下之后只顾喝酒，很失落。在女人叫第二杯酒的时候，李程远说话了。"刚才，你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吗？" 女人听了李程远的话，停止了喝酒的动作并把端到嘴边的酒杯放了下来，说："这么说，我可以问了？" 李程远一听暗暗后悔不该问那个问题，这个精明的女人已经看出了他想和她聊的心思。"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来酒吧？" 李程远确实是每次都一个人来。听女人这么问，她注意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女人是谁呢？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让我来说吧，你之所以一个人出来，那是因为你家人没在你身边，又没有朋友，你很孤独。在你上面的，是你的领导，你不可能请他出来陪你喝酒，即便他陪你出来，也聊到不到一块去，没有哪个下属会和领导说与工作无关的心里话。对下你的下属，你也不会叫他来陪你喝酒，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平时对你表露出的笑容是出自内心的还是仅仅做给你看的，所以，除了聊工作上的事，你不愿介入他们的圈子。" 女人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他真实的生活状态。确实，除了工作上，他不愿和作为上司的邓可立、闻一鸣多有交往，而和下属，除了谈工作，他也似乎与他们无更多话可说可聊，谈自己的孤独吗？那岂不让人笑话，谈自己的感情经历吗？那是现在还痛的伤疤，眼看就要痊愈了，干嘛去揭开它呢？即使要谈，对象也不是自己的下属。 被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女人指出自己的生活窘态，李程远很是尴尬。 "你很聪明，聪明得让人害怕。"李程远说。 "很多人都这样评价我。"女人笑笑，端起酒杯向李程远示了示意，然后轻轻地呷了一小口。 李程远没有喝酒，他在等着她提第二个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位置？" "这个……"李程远正在心里找词来搪塞，那女人又接过了他的话茬。"你又说不让来了吧，还是让我来说。你坐在角落里，一是怕看到熟人，二是不想让别人看出你的孤独，是这样吗？" 又被这女人说对了。 "就算是这样吧。"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总是盯着别人看？"没等李程远说话，她就自我解答了，"你总盯着他们看，是因为你非常羡慕那些悲而哭，喜而笑的人，他们可以随意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悲伤就哭，开心就笑，想喝就喝，非常随意的生活。但你不能，你的身份和的素养不允许你这样做。" "你处于一种矛盾中。"女人补充道。 "这么说，你注意我很久了？"李程远问。 "我这人对所有表现比较怪异的人都有一种好奇心理，留意你纯粹是这一喜好使然，绝没别的意思。来，为我们的认识的干杯。"女人举起了酒杯。 干了酒，女人挥手把服务生叫了过来，埋了单。"我们还会见面的。" "姑娘，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王蓉蓉。"女人没有回头，走了。 王蓉蓉，李程远记住了这个聪明的女人。 李程远对王蓉蓉有了一种期待。 自从那天见了王蓉蓉之后，李程远又多次去了那家酒吧，希望能再次看到王蓉蓉。但是，很失望，一连两个星期，王蓉蓉都没有出现。 这让他说不出的烦。让他烦的，还有就是最近凤铭旅游公司的业务量有所下降。那种火爆的报名场面自开业不久出现过几次以后再没有过。为此，邓可立多次督促他要多想想办法，进一步扩大"淮山绿色生态之旅"这一专线的知名度，扩大客源，提升业务量。 虽说以前在香港，李程远也是跟着表弟李泽仁搞旅游开发的，但那时毕竟大事小事都有李泽仁看着，在遇到难题的时候，李泽仁都会帮他分析问题所在，指明解决方向。但现在…… 他曾指望过李泽仁会帮他。他给李泽仁打过电话，原以为李泽仁会帮他，没想到反倒被臭骂了一顿。这样一来，指望李泽仁帮他也就无望了。李泽仁不帮他，是想借此机会看看李程远的能力如何。想当初李泽仁让他来当这个总经理，是力排众意的。"遇到这么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干脆回来算了！"这是李泽仁挂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回去吗？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岂不颜面尽失，况且，颜面尽失的还不止他一人，还有他表弟李泽仁。 半个月过去了，李程远对王蓉蓉依然充满期待。他还是一下班就去那家酒吧，等待着王蓉蓉的出现。现在，他有很多烦心的事情，很想和王蓉蓉聊上一聊。 皇心不负苦心人，王蓉蓉终于出现了。不过不是出现在酒吧，而是出现在凤旅山庄。 这天，李程远没去公司，而是驱车去了淮山。一路上，车辆寥寥，让本就不快的李程远心情变得更加郁闷。 一进凤旅山庄大堂，李程远就看到了王蓉蓉。 "真巧。"王蓉蓉笑着说。 "是啊，真巧。对了，到我办公室坐坐吧。"李程远常到凤旅山庄，有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为了方便起见，就在凤旅山庄也设了间办公室。 "看来，你的日子并不好过啊。"王蓉蓉对李程远说。 "何以见得？" "大堂内冷冷清清，你这个总经理日子会好过吗？" "这么说来，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 "东江市第一个以开发绿色生态旅游为产品的旅游公司的总经理，在东江市，有几人不识呢。" 这一次，李程远和王蓉蓉聊了有三四个钟头。王蓉蓉告诉他，她在一个商业策划公司上班。这次来淮山乡，主要是出来度假放松放松的。听说"淮山绿色生态之旅"不错，就过来了，没想到碰到了他。 李程远一听王蓉蓉是搞商业策划的，便向王蓉蓉大倒苦水，说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按理说，他是不会在一个外人面前说这些东西的，但是，在王蓉蓉面前，他有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信赖，那种生意人的戒备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他和王蓉蓉只是第二次见面，但一见到王蓉蓉，他就觉得自己像一叶顺江而下的小舟突然找到了停靠的港湾一样，心不再那么飘忽不定。刚见到王蓉蓉的那一刻，他就有了想那种要倾诉的念头。半个月来，自己所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不就是希望王蓉蓉能陪他聊聊吗？期盼她的聪明能为他的烦恼带来一线希望。 王蓉蓉说，淮山的冷清她已感觉到了，但是要解决这一问题并不难。她有一个好点子，那就是在凤旅山庄举行一次集体婚礼。见李程远不相信，她又对这一点子的可行性作了具体的分析论证。 果然，这是个好点子，一下子就提高了凤铭旅游公司的知名度，游客大增。更重要的是，邓可立和表弟李泽仁对此举都大为赞赏。 李程远很感激王蓉蓉。 出这点子的时候，李程远问王蓉蓉，说如果这个点子给他解决了难题，他该怎么谢她。王蓉蓉说谢肯定是要谢的，但具体怎么个谢法，她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他。 邓可立和王楠去北京度假去了。临走之前，他交待闻一鸣要管理好力远集团的各项工作，尤其是要在当前凤铭旅游公司炙手可热的时候，多做宣传，积极开拓旅游新产品。 谁能想到，本是去补度蜜月的邓可立，没想到却出事了。 这天下午，也就是邓可立和王楠去北京的第三天，王昆像往常一样到税务局上班。屁股刚坐下，办公室小刘就跟了过来。 "王局，刚接到市政府办通知，今天下午3：00市里有个会要您去参加，地点在市行政服务心五楼会议室，会议材料直接到市政府办会务处领取。" "知道了。"王昆看了下表，离开会还有四十分钟左右，便打了个电话给司机，要他备好车在大厅门口等。这里到市行政服务中心不堵车的话只要十分钟，按理只要提前十五钟就足够了，但王昆怕领资料时人多，所以决定早点去。他可是最不喜欢迟到也最讨厌别人迟到人。 果然，前来领会议资料的人还不少。领完资料，王昆突然想起一件事，就习惯性地往腰里一掏，想打个电话给林梅。可一掏，却掏了个空——手机放在办公室忘了拿了。离开会只有十分钟了，回去拿手机时间根本不够。"算了，等散了会给林梅打便是。"这样想说，王昆就找了个电梯上楼开会去了。 会议开的时间有点长，议程倒不是很多，主要是来的上级领导多，这个领导讲几句，那个领导强调几句，时间就拖长了。 好不容易散了会，刚出会议室，司机谢师傅就迎了上来。"王局，王楠打电话来了，说有急事，要您回个电话。" 在回税务局的路上，王昆就用谢师傅的手机给王楠回了个电话。 "小楠，什么事？ "爸，可立出事了。"小楠说话带着哭腔，"可立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呢。"话未说完，王楠就哭了起来。 "别哭，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王昆有点郁闷，好好地去补蜜月，怎么会出车祸呢。 王楠一边哭一边把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在电话里跟王昆说了个遍。 "你先别急，我们马上去北京。"王昆怕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 挂了电话，税务局也到了。走进办公室，手机果真放在桌上了。拿起一看，有十个未接电话，都是王楠打过来的。 王昆找到副局长林庆生，说家里出了点事，得马上回家，要林庆生有事给他打电话。关好办公室门，一边打电话一边匆匆下楼。他给闻一鸣和赵晓二人打了电话，要他们到他家一趟。 出了地税大厅，他叫林师傅把车开了过来，直奔学校找林梅去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也管不了什么影响了。 王昆的车子没有驶进学校，因为是上课时间，不但车子不能入校，人也不能入校。没办法，只好把妻子的名字班级告诉门卫，让门卫去把林梅叫来。 林梅出来一看王昆是坐着车的来，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急事。王昆的脾气他了解，一是比较冷静，二是非常在意影响，虽说他几乎天天接她下班，但从不坐小车到学校。 "出什么事了？" 王昆没说话，拉着林梅的手要她上车，"回家再说。" 林梅急了，说："我还在上课呢。" "回家给你们校长请个假。"王昆粗声粗气地说。 在回家的路上，因为林师傅在，王昆没有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说是急事，把个林梅急得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回到家，一听是女婿出了事，林梅当即哭了，闹着要去北京看女婿看女儿。 闻一鸣和赵晓是同时到达的。 一进门，就看到了靠在沙发上直哭的林梅。还有开门的王昆，眼角也有泪痕。 看来，邓可立和王楠出大事了。 坐下听王昆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是邓可立出了车祸。 王昆和闻一鸣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让赵晓陪林梅去北京。邓可立在住院，需要人照顾，林梅想去看看女婿，帮帮女儿。王昆也想去，可是去不了，毕竟去趟北京不是三两天就能回来的，事多，脱不开身。闻一鸣在忙着制定拓展新项目和凤旅山庄的扩建方案，也走不了，只好让赵晓陪林梅去了。 "林梅身体不好，一路上你要多照顾她。"临走时，王昆叮嘱赵晓。 "你就放心吧。"单凭赵晓与王昆的老同学关系，即便王昆不说，赵晓也会悉心照顾林梅的。 "千万别告诉成军。"赵晓对闻一鸣和王昆说，"我怕他受不了。" 闻一鸣把林梅的行李箱搬上车，对林梅和赵晓说："走吧。" 林梅看了看王昆，说，"王昆，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上车吧。"王昆说。 林梅钻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赵晓，你到北京之后，不管可立什么情况，你都要给我打电话。" 赵晓点点头，也上了车。 闻一鸣最后上车，"王局，那我送他们去了。"说着关上车门，开车直往火车站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