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前身》 第一章 破格提拔 绿源县政府办公室干部萧如峰正在整理材料的时候,宁小涛过来给他道贺:“如峰,祝贺你!今天中午请客吧,这天气真冷,要不你请我们几个吃火锅?” “你说什么啊?有什么事值得我请客的?”萧如峰虽然知道可能是自己提拔的事情,但不好明着问,只好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你马上要被提拔了。就是前几天推荐的人选,你得的票数最多。”宁小涛神秘地说,“刚才,我在组织部干部科听说的,后天就开始考察了。” 对于萧如峰的提拔,既在人们的意料之中,也在人们的意料之外。因为在县政府办公室,提拔一个副科级秘书是件很容易的事。这些年来,从政府办走出去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县直部门的局长、副局长也有不少。 很多年轻人都在这里工作一两年后就能提升为副科级或者正科。任一个法制办主任、外事侨务办副主任、体改委副主任什么的,没有职位时,就任一个副科级秘书。然后,找准一个机会出去,担任镇长、局长职务。 从工作上来说,政府办是一个很锻炼人的地方。从农业到工业,从交通到建设,再到教育和卫生,各个行业各个领域的工作都要涉及。甚至连平时人们心里并没有多少认识的气象行业在这里也要涉及。一个秘书,首先要做的就是对主管领导所分管的行业有一定了解,尽可能多掌握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哪怕是一个外行,也要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内行”。所以,凡是在政府办工作过一段时间的人,只要是自己肯钻研,大多对各行各业的工作有着相当的了解。 经济工作是重中之重,一个乡镇的领导如果不懂经济工作,可能他开展工作就有相当的困难。想要把工作做好,困难就更大了。因此,领导都喜欢派懂经济懂业务的人去乡镇任职。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经常跟着县里的领导,工作生活中比一般的人接触领导要多得多,领导对身边的人了解得也越多,提拔的机会也就越多。当然,领导越了解,对那些作风懒散、不求上进、作风飘浮的人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领导知根知底,是不会把这样的人放下去担任领导职务的。 当然,在办公室内部。萧如峰这次提拔,也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其中也是经过了一点点曲折。 县里每一次提拔干部,在单位内部职位允许的情况下,有时得考虑到平衡关系。也就是照顾到单位与单位之间的均衡,保持一个较大范围的相对的公平。比如说,县委办提拔了三个人,政府办也得提拔三个人;人大提两个,政协也得提两个;纪委提一个,组织部也要提一个。怕的是挫伤单位的积极性,再说,人家单位提了两个,你单位只提一个,领导会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说话不管用。如果人家单位提了干部,你这个单位没提,下属无形中会感到自己单位没有威信,工作积极性受到损伤。 每次提拔干部,一些领导就很注重各个单位的情况,生怕自己单位吃了亏。可是这样,又有点像比赛打乒乓球那样,打淘汰赛。得看分组的实力而定,如果两个最强的对手碰到一起,可能实际第二名的第一轮就被淘汰了。甲单位最优秀的,可能在乙单位只能算一般,可是他在甲单位却提拔了,比他更优秀的人在乙单位可能还得不到提拔。所以,平衡了单位,往往就没有平衡个人;平衡了个人,就不可能平衡单位,始终无法做到绝对公平。 按照惯例,政府办主要是根据进来的年限。先来的先提,后来的后提,论资排辈。能选到政府办来的,大都比较优秀,能力上差别也不是太大。为了让大家都有一个平衡的心态,干脆按着顺序来。 有一部分人因此在工作上也养成了一种习惯,不出错不争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知道,争先也没用。没有轮到你面前,你工作干得再好也没用。到了你的份上,你干得再差也不会对你怎么的,机会照样给你。 几任办公室主任都想打破这种局面,改革一些做法,但最后怕出意见,都没有付诸行动。如果按照进入政府办的时间顺序,萧如峰就最少还得等两年,因为排在他前面的还有四个人。 这次政府办只有一个提拔的名额,办公室李厚明主任突然决定实行改革。 他向县长朱哲作了请示:“朱县长,这次政府办公室提拔干部的方式我想来个改革,打破那种论资排辈的局面。提高大家的工作积极性。” “厚明,早就该改改了。现在有的同志工作上缺乏激情,没有动力,没有压力,坐在那里等靠要。这样下去,会影响整个办公室的工作。你打算怎么改?” “我想把这个提拔名额拿出来,全体办公室工作人员一起*推荐。推到哪个是哪个,谁也没有话说。” “行,就照你说的方法去办。你跟几位副县长也通下气吧。” “好的。” 李厚明召开了一个政府办全体工作人员会议,“这次,我们要改革一下以往提拔干部的方法,实行*推荐。一会儿我们就开始实行投票。” 整个政府办26号人一起投票,每人发一张纸条。认为谁最优秀谁在这次可以提拔就写谁的名字,每张纸条限定只能写一个。 投票结果当场公布,萧如峰得票最多。于是,政府办在上报预备人选时把萧如峰的名字报了上去,机会意外地落在了萧如峰的头上。 几天后,县委考察组就来对萧如峰进行考察了。 看到果真是这样做了,前面进来的几个人不高兴了。比萧如峰早两年进来的刘泽文首先找到主任李厚明,“李主任,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按照过去的规矩来,是不是为了提拔萧如峰有意这么搞的?” “不是,是论资排辈的做法太陈旧,已经不能提高大家的工作积极性了。这样做的目的是充分发扬*,听听大家的意见,把决定权交给大家。提拔萧如峰是大多数人的意见,这是当场就唱票了的。你应该认这个账,虽然你也做了很多工作,但是和萧如峰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刘泽文气愤地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按资历提拔,按说这次怎么也轮到我了。为什么到了我面前就不按资历了?你这不是有意整我吗?你们领导,想要整谁总会拿出一个理由来。” 李厚明听了这话,有点生气,“泽文,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也只有一票,这是最*的决定了。现在,你不仅不好好反省自己,反而来指责我。我再问你,即使不搞*推荐,四个人当中又一定会是你么?跟你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吧?我觉得你真的该好好想想大家不推荐你的原因了。” “反省不反省是我自己的事。”刘泽文重重的把门关上,走了。 刘泽文又找到县长朱哲,“朱县长,李厚明借提拔干部搞个人意志,想尽办法有意整我们。” 朱哲早就知道刘泽文在工作上并不很好,惰性比较重。老是到基层要这要那,在干部中反映不是很好。 “泽文,李主任在事前请示了我,这个方案也是经过了我同意的。在当前这种情况下,这种*提拔干部的方式势在必行。我相信你今后会更出色,得到大家的推荐。” 刘泽文并不答应。“朱县长,我就不理解,为什么李主任非要在我提拔的时候就来个改革?” 朱哲本想安慰一下刘泽文,听了他的话,只好说,“泽文,请你自己认真想一想,凭良心说话,你跟萧如峰两个人,在工作上哪个更优秀?” 刘泽文说,“萧如峰。” “既然这样,你就不必说什么了,他比你优秀,那就提他。干部工作又不是请客吃饭,还讲什么人情?你以为按进来的年限提拔就公平?那也不公平,能力上没有分别嘛,大家都按顺序来,那工作还有什么干头?大家都靠在那里等就是了。不错,办公室这次是搞了变革,今后,我们县政府办公室在提拔干部上都得用这种方式,再不许搞论资排辈了。” 刘泽文怏怏地回到了办公室。 裴志海与刘泽文同一年进入政府办公室,如果论资排辈,这次他也是候选人之一,但是搞*推荐,他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泽文,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朱县长说,这是经过他同意的。志海,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那就没办法了。算了,泽文,我们争取下一次吧。” “也只好这样了,只是我把李主任也得罪了。” “那不要紧,李主任是个不记仇的人,他不会往心里去的。你放心好了。” 社会上有一些传闻,说现在的干部提拔如何如何,又是说那个人工作能力很差被提到哪个重要岗位上,又是说谁谁一个二百五式的人物当了个局长。其实,这种“阿斗式”人物任职的现象在一些并不重要的部门和岗位也许存在,但在一些重要岗位上却很少。 道理非常简单,一个乡镇的书记、镇长和一个部门的一把手。在县里是举足轻重的,人员没选好,就等于在找领导自己的麻烦。税收任务完成不了,农民收入上不去,干部教师的工资不能及时到位。今天这里上访,明天那里告状,这边为了祖坟的事宗族之间打架,那边为了山林问题村与村之间又起纠纷,把县里的领导弄得像救火队员一样,心烦意乱。从小处说,这样会连当官的好心情也没有了。从大处说,这是在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只要有理想有抱负想干出点成绩的人,又有哪个领导会开这样的玩笑呢。这就好像是学校选班主任一样,校长是慎重的,一定要选负责任有能力有经验的人去担任。班主任没选好,班级乱了。学校领导就要多操心多费心,学校的整体工作就上不去,成绩就得不到提高。一个班级尚且如此,一个乡镇、一个部门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照顾性的提拔也有,比如说有的同志在领导身边工作时间长了,因为能力原因,一直没有得到提拔。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却依旧原地踏步。最后,领导考虑这个人也快退了,往往会给个副科或者正科的待遇享受。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在一些大的部门工作,平衡来平衡去,单位的人都提拔了,只剩下极少数能力差一点的。最后也会提拔到一个岗位,不过,肯定不是要害部门的岗位去。 萧如峰成了这些年来县政府办提拔起来的最年轻的副科级秘书。在山南农业大学的时候,萧如峰就拿到了硕士学位。勤快、谦虚、好学,接受能力强,是他最大的特点。在县政府办,谁都喜欢这个年轻人。 年后分工时,分管农业的文经传副县长点名要萧如峰跟他这条线。 “厚明,今年让如峰跟我吧。” “这个……”李厚明犹豫了一下,“文县长,说真的,好几位领导都打过招呼了呢。”李厚明觉得有点为难。 “厚明,这个我不管,我年纪也大了。老头子一个,马上就要退到二线。老头子摆摆资格,如果是朱县长要他,那我没说的;别的副县长,我可就不让了。” “文县长,我尽量吧。” 结果李厚明找到另外两位副县长一个个解释了之后,萧如峰才跟了文副县长。 不到一个月,文副县就对萧如峰大加赞赏。在各个场合夸赞萧如峰,“如峰这年轻人真是不错,将来一定会很有前途的。” 有一次还在组织部长马克文面前夸他。 “老马,这个年轻人真是优秀,勤快、谦虚、好学,接受能力强。安排一项工作,马上就能落实到位,并且落实得比一般人好,有办法,点子多。不错,真的不错。” “文县长,你这叫做强将手下无弱兵。如峰的名字,我多次听人提起过。是不错,年轻,有能力。” “呵呵,老马,那以后可得重点培养培养。” 俗话说,“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这两个条件萧如峰都具备了,加上工作十分出色。提拔不到半年,县委组织部就把他当做优秀的后备干部重点培养。 转眼,就到九月份,一年的工作又过去了大半。 一天下乡,文副县长在车上对萧如峰说,“如峰,有机会去乡镇锻炼锻炼。你还年轻,现在也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了。原来又跟过分管工业的任副县长,现在跟着我对农业上的工作也多少有了清楚的了解。工业和农业是我们乡镇的两大主要工作,你在工作上也可以算是个行家。不过,在县政府办毕竟只是纸上谈兵,到了乡镇可就是真刀真枪地干了。” “谢谢您的关心!我听从组织的安排,如果能去乡镇工作,我一定努力干好。” “那就看机会吧,你这样的人才不到乡镇去锻炼,实在是可惜了。有机会我会尽力推荐你下去,我先找时间与马克文部长沟通沟通。” 说起来好像随随便便,但萧如峰知道,文副县长其实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也许再过不久就要动干部了。 果然,十二月一过,刚刚进入元月份,萧如峰就被下派到自己的老家绿水镇担任镇党委副书记职务。从级别上来说,政府办的副科级秘书下派到镇里担任副书记,并没有提拔,同样是副科级。但是,严格来说,这也是得到重用,乡镇党委副书记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位子。在乡镇副科级领导中是最重要的位置,是许多副乡镇长、乡镇党委委员梦寐以求的职位。要想担任乡镇长、乡镇党委书记,必须要经过副书记这个职位。也就是说,在乡镇担任了副书记,一般情况下,下一步就是担任乡镇长。过去,还有极少数人从党委副书记直接担任乡镇党委书记的职务。 “如峰,你这次下去,是作为我们政府办最有希望的干部苗子下去的。”李厚明在找萧如峰谈话时对他说,“下到镇里之后,一定要好好工作,尽快得到大家的认可。” “李主任,谢谢您的关心!我一定好好干。” “我相信你。其实大家都相信你的,认为你肯定会有发展前途。” “能得到大家的信任,我真的很荣幸。”萧如峰知道,李厚明并没有说半句假话,办公室的人一直非常信任萧如峰。对他的前途大家也非常看好。 报到那天,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马克文、县政府副县长文经传亲自送他到绿水镇,这种阵势是前所未有的。 县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送副科级职位的人就职到任,一般只安排一名正科级领导去送,通常是组织部副部长出任这一角色。有时实在安排不来,也会安排县委其他部门一把手前往。只有新任命的正科级主要负责人才安排副县级领导到新的单位上任。 在车上,文经传告诉了萧如峰一件事情,“如峰,绿水的班子情况稍微有点复杂,这个你原来也知道一点点吧。” “文县长,我知道一点点。” “党委书记贾景辉与副书记区洋,还有副镇长凌步新几个人基本上是一个小团体。镇长刘群与贺君龙他们几个人基本上又是一个小团体。县委之所以派你到那儿去,就是希望你的到任能打破这种局面。所以,你得有个思想准备,工作不一定会很好做。” “文县长,我觉得只要我不偏不倚,一心为了工作,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的。” “一不小心,你就处在夹缝当中,两边不是人。另外,贾景辉这次本来向县委要求的是凌步新担任副书记,但是县委没有同意。” “我明白了,文县长,谢谢您的提醒!” 一会儿,文副县长又说,“如峰,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贾景辉跟我们市里的蔡子清副市长关系很不一般,所以他感觉底板硬。你别看他表面上一副笑脸,实际上一般人是不太买账的。镇长刘群原来是我们罗子明副书记的老部下,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底气也很足。正因为这样,所以两人暗中一直较着劲。” 对于这一点,萧如峰并不是很清楚,尤其是贾景辉与蔡子清副市长的关系。他过去一点也不知道,“原来是这样。” “如峰,组织上把你放到绿水,是看重你的能力,对你寄予厚望啊。可是,我却有点为你担心,你一直待在机关。对乡镇工作没有经验,又处在这样一个环境当中,怕是难于应付啊!” “文县长,我尽力而为吧,实在不行,说明我的能力有问题。连一点这样的局面也应对不了,说明成不了大事的,到时候也没什么可怨的了。” “你不要小看这个问题,其实最难处理的就是这个。过去在其他地方也有过这种情况,有的人坚持原则,后来却成为两派的眼中钉。有些人拿原则做交易,在两头中间和稀泥,最后却落得个两不讨好的下场。组织上也批评他没有原则。所以凡事得遇时而动,随机行事,如果你把这个问题处理好了,以后到哪里都没有问题。” “我想我还是坚持不偏不倚,灵活处理这个大的方向吧。” “我相信你。其实今天马部长和我两个人送你的目的,就是增加你的影响力。” 萧如峰没有想到马克文和文经传考虑得这样周到,心里不由得十分感动,“如峰十分感谢您和马部长的关心和支持!” 萧如峰只是一名乡镇党委副书记,一个副科级领导上任。送的时候却来了两名副县级领导,一个县委常委,一个副县长,这不由得不使人刮目相看。 到了绿水镇政府,萧如峰他们还没下车,办公室主任陈小璐就跑了过来。她正要帮助开车门时,大家都已经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了。陈小璐走过来赶紧跟大家热情地打招呼。 “马部长,您好!” “文县长,您好!” “小陈,你也好啊!”文副县长笑呵呵地说。 “萧秘书,您好!” 马克文笑道,“陈主任,现在他不再是萧秘书,是你们这里的萧副书记了。”马克文在公众场合总是正职副职分得很清楚,从不乱说职务。是一把手他就说这是某某书记、某某局长,是副职他就说这是某某副书记、某某副局长,把人的职位说得很分明,绝不像一般人那样含糊地把副字去掉。 “陈主任,你好!”萧如峰过去也认识陈小璐,下乡时经常打交道。不知为什么,今天看到陈小璐时,忽然觉得心里动了一下,觉得有点特别。 萧如峰还没来得及思索这种特别是什么时,镇党委书记贾景辉、镇长刘群也出来了。 “马部长、文县长,欢迎两位领导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景辉,我们把如峰同志送来给你当助手。”马克文说。 “欢迎,欢迎如峰同志到我们绿水镇来。只是,我们绿水的条件比较艰苦啊。”贾景辉紧紧握着萧如峰的手。 大家簇拥着进了乡政府的接待室。 先是马克文部长介绍了一下萧如峰,说了几句典型的官话,“如峰同志原来在县政府办担任副科级秘书,工作做得很好,反映相当不错,是个有水平有能力能吃苦的干部,相信如峰同志到了绿水之后,在景辉、刘群同志的带领下,通过大家的支持。在新的岗位上能够努力工作,做出好的成绩。希望大家多支持他、帮助他,大家一起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把绿水的工作做好。” 接着文副县长也说了几句类似的话语。 “如峰跟了我一年时间,说实在的。从我个人感情上来说,我是舍不得他的。有他在我身边,我的工作轻松多了。很多事情不用我操什么心,他都会帮我弄好。但是,为了他的前途,也为了我们的事业,我们还是把他放到基层、放到一线加强锻炼。我想,有景辉和刘群等同志的支持和帮助,如峰会很快适应在乡镇的工作和生活,也会很快进入角色的。我更相信大家在这里会团结共事,精诚协作。” 最后,是镇党委书记贾景辉表示欢迎,“请两位领导放心,我与如峰同志也早就认识。如峰同志的到来,给我们绿水又增加了希望。工作中我们又多了一员骁将,今后我们一定会愉快共事的。我和刘群镇长一定跟大家团结务实、奋力拼搏,把绿水的工作做得更加扎实,使绿水的群众更加富裕。绝不会让马部长、文县长失望。” 中午,绿水镇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为萧如峰接风,贾景辉、刘群、党委副书记区洋以及几位党委班子成员和办公室主任陈小璐都在作陪。 贾景辉说,“我们热烈欢迎萧如峰书记这样的青年才俊来镇里任职,感谢马部长和文县长对我们绿水镇干部的关心,这也是对我们绿水镇的重视啊!两位领导亲自前来,足见对我们如峰书记的关心,也足见我们如峰书记的确是出类拔萃的杰出人才啊。” 马克文部长赶紧打住,“景辉,你这话只对一半。本来前几天我就计划好今天来看看你和刘镇长还有其他干部的。恰好今天如峰前来报到,你看,我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既来看你,又来送他。要说人情的话,你、刘群、区洋还有他们,八个人,一人一份,这边可是占了八分之七。你刚才这话,我的人情就只剩下如峰这八分之一了。这样吧,我奖你一杯酒,就当是对你刚才所说的话的奖赏。” “马部长,原来你是来看我们啊。我不知道,该罚,该罚。”贾景辉端起酒杯一饮而净。 马克文的话说得贾景辉他们几个人心里暖洋洋的,组织部长就是组织部长,明明特意来送萧如峰,却又把一份人情说成了八份,不仅滴水不漏,而且皆大欢喜。 “景辉,好酒量。” “呵,马部长的奖赏不要说一杯,就是十杯,我贾景辉也要喝的。” “不过虽说只有八分之一的人情,但如峰这个小伙子还是很不错的。过去他虽不在我们组织部工作,但部里的同志却经常提到他。说他有水平、有能力、年轻好学、肯钻研,很优秀,相信在你这个班长带领下,如峰会成长得更快。” “马部长,我还全指望着他来帮我呢。”贾景辉哈哈一笑。 文副县长端起了杯子,“今天我是沾了马部长和如峰的光。本来,我是下午动身去梨树坪镇。后来听说如峰今天到任,于是,提前了半天动身。如峰跟了我一年,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工作能力强,聪明而又不失厚道,是个可靠的人才。景辉,我先敬你们几位,请你们今后多帮助如峰,如峰的成长可全靠你们几位了。” 文经传的话多了份关心,带有很浓的私人色彩。有些话好像是一位家长送孩子到单位时说的话一样。 “文县长,您就放心吧。”贾景辉伸手拍拍萧如峰的肩膀,以示两个人非常亲近。 两位县领导都把特意来送萧如峰的目的掩藏到了后面,把一个特例说成了顺水人情。本来按照安排是组织部的鲁副部长送萧如峰到绿水。来的时候马克文说,“绿水萧如峰那里你不用去了,刚好我到那里有个事,顺便我送一下他,省得你为此特意跑一趟。” “如峰兄弟,你到绿水来,我非常高兴啊,早就听说你在工作上是一把好手,为人又好,你来了,我们绿水镇党委可就如虎添翼了。来,我们单独喝了这杯。”贾景辉说完看了马克文和文经传两人一眼,“两位领导,今天是如峰来上任,我就先从如峰兄弟这里开始了。” 贾景辉开口就是如峰兄弟,让人感觉到非常亲热。 镇长刘群听了,心里的感受却很不同,他知道,贾景辉这种态度,是表面上套近乎,意在拉拢萧如峰。心里盘算着,找个时间把贾景辉的底子揭穿。 接着,镇长刘群、副书记区洋和其他几位镇里的领导举杯敬酒,一桌人兴高采烈。 刘群很高兴,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希望新到来的人是个非常得力的人,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这样也许自己就可以与贾景辉抗衡了。特别是看到马克文部长和文经传副县长同时送萧如峰到任时。他感觉,如果与萧如峰的关系搞好的话,那么,自己这边的实力并不亚于贾景辉那边。 绿水镇的班子在萧如峰到达之前,基本上是贾景辉一掌遮天下、集党政大权于一身。党委副书记区洋、副镇长凌步新是紧跟贾景辉后面的两个人。镇里的很多事情基本上都是他们三个人做主。刘群与副镇长贺君龙,浦尚农几个人对此意见很大。 刘群虽然是一镇之长,但很多时候就是履行一个签字的义务。政府这边的很多事情,贾景辉他们决定下来,刘群签字落实。他多年前就一直想改变这种状况,只可惜孤掌难鸣,贺君龙、浦尚农虽然想帮他,但是能力有限。刘群一个人夹在这中间,走也不是、去也不是,在公众场合还闹不得、气不得。 现在好了,萧如峰来了,这种一边倒的格局从此将要改变。 刘群一脸的笑容,“如峰书记,欢迎你加入我们绿水的干部队伍中来!今后,我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你是县里来的,站的层次高,还请你多多支持和指教啊!” “哪里?刘镇长在绿水工作多年,很多方面还要请你多帮助和指点。” “来,如峰,干了这杯酒。”刘群端起杯子跟萧如峰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 贾景辉看到刘群在跟萧如峰喝酒,就知道刘群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心里暗暗笑了笑,笑刘群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萧如峰这么聪明的人,能跟着你刘群到一边去么?要跟也会跟我到一边的。” 贾景辉的眼神尽被萧如峰看在眼里,萧如峰看了看贾景辉和区洋,举起杯子,“来,来,贾书记,区书记,我们大家一起来吧。以后在这里全仰仗各位关照了。” 刘群顺势把杯子跟贾景辉、区洋碰了碰,“对,对,互相关照,来,喝酒,喝酒。”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党委副书记区洋在酒桌上最勉强,典型的那种皮笑肉不笑。从萧如峰和两位县领导下车的那一刻起,区洋就感受到了一种空前的压力。区洋与萧如峰过去也熟悉,知道这个人在政府办的时候,大家都说他能力强,县里的一些领导都把他看做是干部苗子,是个有前途的干部。 区洋暗自思忖,我虽然排位在萧如峰之前,但是,这个排位没有什么明显优势。 听到萧如峰叫大家一起喝酒,区洋赶紧拿起杯子,“萧老弟,你学问高,能力强,区洋今后在工作中还得请你多指点啊!” 萧如峰赶紧说:“区洋大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对绿水的情况了如指掌,今后还得请你多指点我才是啊。” 区洋听了萧如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 办公室主任陈小璐一直没有说话,忙里忙外,帮助大家倒酒、续茶水。看各位领导都敬过了酒,她才端起一杯开水,在桌子上转了一圈,表示了一下敬酒的意思。然后,文文静静地坐在那儿,边吃边看着桌子上的人。发现谁开始敬酒了,马上就拿起酒瓶帮助加酒;看谁碗里的饭快吃完了,就赶紧过去帮着盛饭。 别看贾景辉笑容满面、非常热情,其实他是最不高兴的。 本来,这个空缺的党委副书记位子,贾景辉早有人选。镇里有一个叫做凌步新的干部,是贾景辉的一个远房表弟,已任了两届副镇长。不久前,贾景辉为这事也找过马克文,说要就地把凌步新重用,让他担任党委副书记的职务。 马克文说,“组织上已经有安排了,并且是个优秀人选。肯定会是一个得力助手,对你的做工作一定会有很大帮助。” 听了这话,贾景辉知道,领导心中不仅有了人选,而且对这个人选还非常满意。 “那,凌步新的事呢?” “这个同志反映不是很好,恐怕还得放一放,估计暂时不会动他。” 对自己的表弟是个什么样的人,贾景辉再清楚不过了。听到马克文这样说,贾景辉不好再说什么,但是他仍然不想放弃。于是,又找到县委书记丁中,“丁书记,您看,我们镇里空缺的那个副书记的位子是不是就在我们镇里的副科级领导干部中产生?” 丁中听出了贾景辉想提拔自己合适的人选,但是,并不先表态,而问道,“景辉,你觉得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凌步新就不错,他已经干了两届副镇长了。” “景辉,你别看我一年没几次到你镇里,对你的干部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凌步新这个同志反映不是很好,群众反映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麻将,下乡到村里也就吃吃喝喝。群众当中关于他的传闻还有不少呢,依我看,给你们派一个得了,补充点新鲜血液,对工作更有利。” “可是,这样的话,也许镇里干部的积极性会受到挫伤。” 丁中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景辉,你这个观点可就不对了。正是因为从干部的积极性出发、从事业出发,我们才要正确使用干部。提拔一个不适合的干部,可能会使一大批能干、干事的干部的积极性受到损伤,可能使干事者动歪脑筋,走别的路子。干部工作可不是一项可拿来做人情的工作,原则性很强,为什么不在你们绿水产生?就是因为你们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就是对那些想得到重用而没有被重用的干部的一个警示:要想得到组织重用,就必须好好工作。” 贾景辉知道,丁中的这些话已经说得很重,等于是在批评自己了。 “是,丁书记,今后我一定在干部作风建设上下工夫,好好抓一抓。对凌步新我也会加强教育。” 丁中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下,“这才对嘛。你要知道,用好了一个干部,可以带动一片,影响一群;用坏一个干部,也一样动摇一片,影响一群。那是完全相反的两个影响,所以任用干部不能马虎的,乡镇干部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人都是一个重要角色,都分管了一块,稍有不慎,就可能出大事。就会影响一方的工作。” “对,丁书记,我接受您的批评教育。” “景辉,这个凌步新,目前还不宜重用。你回去一定要对他加强教育,你告诉他,如果像目前这样下去。不仅难以得到提拔重用,就是目前这个副镇长职务,有一天也会保不住的,群众在选举的时候会不认同他啊!” “好,我回去一定会加强对他的教育。” 贾景辉没有想到,在丁中那里不仅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被批评了一顿;心里感到很生气。 回到镇里,贾景辉就把凌步新找来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连县委丁书记都知道你只会一天到晚玩麻将,群众反映大。你让我怎么重用你嘛?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平时多下去走走,多跑跑村里,跟群众接触,多办点实事。可你呢?充耳不闻。” “表哥,其实我玩得也不是很多,那些吃了没事的人反映我,是有意针对你来的。他们哪个不知道我是你表弟呀?到领导面前告我黑状,不就是给你难堪吗?” “你还别说,你要不存在这些毛病,别人能给我难堪吗?你怎么这样不争气呢。” 贾景辉的话不仅没有起到教育作用,凌步新反而生起气来。他觉得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是贾景辉在县里没地位、没面子。 “什么不争气,你爱提不提。算了?自己没本事,一个副书记职位还得别人来做,现在还怪起我来了。你没看人家镇里,用的干部全是自己内部提的,不就是党委书记在县里威信高,说话有用吗?” “你——”贾景辉气得要命,“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不管就不管,反正你也重用不了我。” 两个人不欢而散。 贾景辉对凌步新的话非常在意,是不是真的自己在县里威信太低了,说话没有用呢?好几天时间,贾景辉都在想着凌步新的这几句话。他对这个还没到任的不知名的党委副书记却从此没有了好印象,觉得就是这个人挑战了自己的威信。 官场上,人与人之间的不和往往不是因为两个人有宿怨,也不是因为两个人有旧仇。可能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见面就必定是得罪了。也可能是两个本来关系较好的人,聚到一起就是必定成不了朋友。比如萧如峰与贾景辉、凌步新,萧如峰在政府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大家见面都非常好、非常客气,关系也不错。可以说,几个人与萧如峰都是老朋友,凌步新到县政府办事,有时还会到萧如峰办公室聊上几句。但是,现在不同了,不是因为萧如峰这个人怎么样,而是因为这个位子被萧如峰占了。谁处在这个位子上,谁就得罪了贾景辉;谁得罪了贾景辉,就得罪了凌步新。真可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看到马克文和文经传两个人同时来送萧如峰。贾景辉知道,萧如峰在县领导面前一定有着极好的印象,要不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论起这,就是自己这个正科级镇党委书记,若不是刻意安排,恐怕也办不到。如果萧如峰被刘群争取过去,那么刘群的实力将会增强很多,到时就只怕真的可以与自己抗衡了。 贾景辉心想,反正事实已经这样了,责怪萧如峰不仅没用,反而会把萧如峰推向刘群这边,使自己凭空增加一个强势的对手。与其这样,不如把萧如峰拉过来,如果能为己所用,刘群就会更加孤立了。所以,他压制住心里的不满,做出一副非常热情的样子。 凌步新没有参加陪客,贾景辉悄悄走了出来,找到凌步新,“步新,今后一定要好好配合萧如峰的工作,要沉得住气,千万别做傻事。” “我不理他,他也别管我。”凌步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看,你看,我说你吧,这样子你让我怎么替你说话?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姓萧的现在是红人,你得罪他不就是得罪领导了?” “反正也提拔不了,得罪了又怕什么?” “步新,你也别说泄气的话,我会尽力的。先好好配合,到时我再想办法把他弄走,再提你。现在我们不可能让他到刘群那边去吧。万一真跟刘群搞到一块了,跟我们唱对台戏,总不是好事吧?” “好吧。” “那你进去敬杯酒,给马部长、文副县长加深点印象。” 吃过午饭,马克文回了县城。 临走,马部长反复叮嘱,“如峰,你一定在贾景辉的带领下,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好好开展工作,认真当好助手,干出一番成绩来。” “马部长,谢谢您的关心!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你的厚望。” 文经传倒真的是去了梨树坪镇,把萧如峰留在了绿水。 “如峰,镇里的平台比在政府办的平台更大,好好干吧。我相信你的能力,几年之内就会体现出来的。” “文县长,谢谢您的鼓励,我一定努力。” 第二天,趁着镇里还没有安排什么具体工作,萧如峰回了一趟家。 对于一个世代务农的家庭来说,家里出了一个父母官,不能不说是件很高兴的事,尤其是又在自己的家乡任职。乡下有句老话:“邻舍做官,大家喜欢。”萧如峰回到绿水担任党委副书记的消息,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见到萧如峰回来,乡亲们都纷纷上门给老俩口道喜。 “大叔,你家如峰可真是出息了,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副书记。” “托乡亲们的福啊。”萧如峰的父亲呵呵笑道。 “哪里,是你们自家的福分呢。只是今后大家要麻烦如峰的地方可有不少啊。” “乡里乡亲的,叫什么麻烦?就怕如峰办不到,反把大家的事情耽误了。”萧如峰的父亲毕竟当过几年村支书,把有些话不着痕迹地说在了前头。 “如峰,今后我们可少不了要麻烦你。” “没事,只要我能办的,就一定帮大家办。” “萧大哥,如峰这孩子不仅为你们家,也为我们村子争了光。这么年轻就当了副书记,说不定几年后就是个县长了呢?” “想不到如峰这孩子这么快就出息了。想当年,我们都还抱过他呢,现在都回来当我们的父母官了。” 萧如峰的父亲朝大伙笑笑,他并不显得特别高兴,“我都老了,他还不长大?” “伯母,你可真有福气!生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今后,我们都要托如峰这孩子的福了。” “大婶,可别这么说,如峰这孩子可是托了你们大家的福!”萧如峰的母亲自然是乐得合不上嘴,一边笑着和人们说话,一边忙不迭地给来人让坐、端茶、倒水。热情地挽留大家吃饭。 乡亲们也就是来打个招呼,道声祝贺的,都没有在这吃饭的意思,一会儿,大家就走了。 “如峰,以后我们真的有些事情要你帮忙的。” “没关系,邻邻舍舍的,能帮的我一定帮,大家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好了。” 客人刚出门,萧如峰的母亲就唠叨开了,“你呀,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不高兴点。邻舍做官大家喜欢,大家高兴前来说几句好话什么的,你就不能像平时那样多啦呱几句,不了解你的人,听了还以为儿子刚一当官你就开始摆架子了呢?”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父亲重重地抽了一口烟,乜了母亲一眼。在家里从来都是父亲的权威,母亲听了他的话就再也不做声了。 吃过中饭,父子俩坐在一起说话。 “爸,今后我可以常回来看您和妈妈了。” “是你自己主动要求下来的么?”父亲吸一口烟,慢慢往外吐了出来。当官和做人就讲究个实在。 “不是,是县里的领导看我年轻,有培养前途,让我下基层锻炼锻炼。” “什么培养前途,在机关里干得好好的,下来做什么?” “爸,对这些你不理解,像我们这些年轻人。大家都想下基层锻炼的,人家想要这种机会还要不到呢。” “我虽没当过什么官,但也当过几十年的村支书,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你们机关里的事,孩子,有些东西不要去勉强的。” “爸,我想……” “现在镇里的事情,复杂得很哪。计划生育、安全稳定、税收任务哪一样不是压得干部喘不过气来?你别以为我一个种田佬,镇里的事我也知道一点。在机关待得好好的,到镇里来干什么?我们做父母的,不图你当多大的官,只希望你日子过得好,过得安稳。” “爸,我还年轻嘛。” “映雪会不会到绿水医院来上班啊?” “爸,这怎么可能呢。人家都想方设法把家属往城里弄。我不可能把映雪从县医院调到镇医院来的,无论从工作环境、工作条件还是其他的工资福利都相差太大了。再说,现在出来容易,将来要重新回县医院可就难了。我要真那样做了,人家不以为我是吃错了药才怪呢?再说,映雪也不会答应的,她的父母也不会答应。” “我和你妈你就不用操心了,有空常回家里看看,多陪陪映雪。你们呀,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孩子了,到时让你妈到城里去帮你们带孩子吧。还有,既然来了,大小也是个领导。可不能像有些干部那样,天天要么麻将、打牌赌博;要么是吃吃喝喝,一天到晚身上都是酒味。手中有多大的权力就为百姓办多大的事,咱们都是农村人,那种忘本的事不能做。不能让人家说,我们老萧家出了个贪官,出了个只会赌博不会干事的官。到时候,你走了,我们老俩口还在这里呢。” “爸,您就放心吧。” 第二章 如花美眷 萧如峰的妻子叫梅映雪,是县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两人的结合曾经在小县城的年轻人当中引起了轰动。萧如峰年轻,长得英俊潇洒,又很有才气,很得女孩子喜欢。梅映雪那时刚刚分到县人民医院上班不久,漂亮得让人觉得有些眩目。高挑的个儿,漂亮的脸蛋,加上她个性活跃,爱好打扮,很快就成了县人民医院公认的院花,还有人称她是县里县花。身后的追随者一大串,也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常常围着她转。 街上有一个关于梅映雪回头率的传说,一个周末,一位男士陪着夫人上街逛衣服,走到街上刚好碰到梅映雪从对面走来。这位先生的目光就定格在她的身上,身子也随着梅映雪的由远走近,走近,走到身旁,走到身后而在原地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他的妻子走出大老远一段,才发觉老公丢了,找回去时,才发现老公还在原地背对着自己,呆呆地望着梅映雪的背影,于是,不由得妒火中烧,两个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回到家里还打了一个星期的冷战。 梅映雪的父亲梅笑冬是绿源县财政局局长,在县里来说是一个地位显赫的人物。母亲张芝华是县第二中学校长,在小城里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因此,梅映雪也算是出身豪门了,她平时有点心高气傲,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对身后的追随者,也很少回过头去看一眼。 梅映雪在澄江医学院读书时,有一位同学的父亲是澄江市副市长,仗着父亲的权力,在同学当中牛气哄哄。周围有一些同学也整天围着他转,有几位女同学也天天黏着他。可那位副市长的儿子却对那几个女生一个也瞧不上,他只看中梅映雪。梅映雪却对他没有一点感觉,无论他想尽什么办法,都无法博得梅映雪的芳心。 送花给梅映雪,她不收,说要送就是寝室里的女同胞每人一朵。 请她吃饭,她不赴约,要么就是叫上一大群姐妹。 假期里叫她出去玩,她不去,说是要回家陪爸爸妈妈,弄得这位公子哥儿像一只技穷的黔驴。 最后,这位公子只好请他的老子出面找到梅映雪的父亲,要他出面做梅映雪的工作。梅映雪的父亲感到左右为难,他既不想得罪了这位领导,弄得以后县里的工作难做,又不想委屈梅映雪。于是婉转地说,“我这个独生女儿娇惯了,这等大事她不一定会听我们的,领导安排的事我一定尽力。但是,孩子们的事最后怕只能是由孩子们自己去做主。” 副市长知道,梅冬笑说的也是实话,“我们做家长的,就尽点力吧,你说是不是?梅局长。” 梅映雪知道这事后,在操场上把那位公子当众臭骂了一顿,使他成了同学当中的一个笑柄。 “拿你的父亲来压我爸。你就这一点本事吗?本来,我还以为你多少有点能耐,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参加工作后,县里的一些有钱的主也曾经打过梅映雪的主意。一日,几位县里的款爷款哥在一起打赌,说要是谁能亲梅映雪一口,谁就是他们当中的老大。搞房地产开发的时坤,桌子一拍,“天下的女人有几个不爱钱的,我就不信她梅映雪会不爱钱。大家看我的,不出半个月,我不仅要亲她一口,我时坤还要把她弄上床去。” 时坤天天想着法儿接近梅映雪,请吃饭,请跳舞,自己请不动就拐弯抹角地找梅映雪的朋友和熟人作陪。眼看着半个期限近了,梅映雪和她的那班朋友饭也吃了舞也跳了。可梅映雪好像什么也不懂似的,对时坤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天晚上,时坤揣了两万元钱。想在请梅映雪吃饭时把她灌醉,再到舞厅的包厢里非礼,万一出问题了就拿两万元打发她。 “来,梅医生,今天你和你的朋友都喝点酒。” “时老板,我过敏,不喝酒,酒精对皮肤有刺激,难道时大老板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 梅映雪一句话,就把时坤所有准备好的劝酒词全部挡了回去。他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在包厢休息时,时坤伸手过去一把揽住了梅映雪,“今晚让我睡一下,我给你两万元钱。”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地一声响,接着脸上就热辣辣地疼。 “下流,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时坤在县里大小也算是个老板,是小县里的名人,几曾受过这种恶气,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臭婊子,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见过?今天老子就把你睡了,你父亲是财政局长又能把我怎么样。” 时坤红着眼又要上前去搂抱梅映雪。 “时坤,你敢。”梅映雪怒目而视。“我是学医的,你要再这样狗胆包天,我就用手术刀把你阉了。”梅映雪从手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 时坤只觉得心头一寒,再也不敢有所动作。 梅映雪赶紧打电话向110报了警。 一会儿门口就进来了两名警察,把时坤带走了。第二天,时坤在警察的带领下上门向梅映雪道歉。 “梅医生,昨晚实在是对不起,我喝多了,请你原谅。” “时老板,这事咱们就算了。你财大人大口气也大,在咱们绿源多少算是有面子的人物。我一个小女子想不给也不行,是吧?但是,我想跟时老板说一句,钱是男人的胆,但钱再多也不能胆大包天。” “对,对,其实我们也只是几位朋友在一起开句玩笑。并不是想把梅医生怎么样,实在是没有别的意思。” “开玩笑也好,有别的意思也罢,这事都算了。时老板,我要是较起真来,恐怕这事就没这么简单了,*未遂姑且不说,最少也可算是猥亵妇女啊!” “谢谢梅医生!谢谢!今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时坤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谁也想不到狂妄的时坤被梅映雪整得威风扫地。本想借机采一采梅映雪这枝带刺的玫瑰。没想到刚刚靠近,花还没有到手,就被刺得满手掌鲜血直流。 梅映雪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很多时候只要从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射出冷冷的一束光,一些人就望而却步了。 那天晚上,梅映雪这只骄傲的孔雀却对萧如峰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拉着萧如峰一曲接一曲地跳。走的时候,梅映雪表现出了有些不舍的样子,“萧秘书,你能送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 萧如峰很爽快地答应了,当一位漂亮出众的女子的护花使者是件很令人高兴的事,面对这样一位绝*子的邀请,是任何男人都不会拒绝也不忍心拒绝的。 回家的路上,梅映雪把脚步放得很慢很慢,她仿佛不愿意把这段路走完似的,很多时候是走走停停,一次又一次把一张如花的笑脸呈现在萧如峰面前。她一边和萧如峰说话,一边不时地投过来一束束热烈的目光,并不很远的一段路竟然走了四十多分钟。 街上的行人都以为这对金童*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纷纷投来羡慕与赞叹的目光,当然,也不乏妒忌的眼神。那些目光,使萧如峰先是感觉到了一些不自在,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满足感和优越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心头不由荡过一丝快意。看到梅映雪那开心的样子,他的心里也开心极了,一路陪着她慢慢聊下去,聊她开心的事,还抓住时机配合着适当的或含蓄或腼腆、或高或低、或大或小的笑声,有时他还有意做一些带有夸张性质的动作,逗得梅映雪哈哈大笑。 送到门口,萧如峰正准备转身往回走,梅映雪对他说:“不进来坐坐吗?大秘书。” “下次吧,今天已经很晚了,晚安。” “那我可就等着你的下次,大秘书说话可要算话的,可不能骗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我可不敢骗你。” 一直到萧如峰的影子消失了,梅映雪还在那儿望着。 不久之后,萧如峰和梅映雪恋爱了。 事实上,萧如峰无法确定自己到底爱不爱梅映雪,或者说爱梅映雪有多少。他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是很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朱丽叶,但他又说不上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自己去爱。总觉得她没有哪个方面能让自己特别动情的,但却又无法说出她有什么不好。相反,倒是跟她在一起时,从他人的目光中,萧如峰能得到一种满足感和自豪感。 花前月下,耳鬓斯磨。 梅映雪也多次带着萧如峰去见自己的父母。梅笑冬和张芝华对女儿的婚事特别慎重,他们尤其看重男方的人品、能力。梅笑冬与萧如峰早就熟悉,一直对他有着很好的印象,张芝华也通过多人打听过萧如峰的情况。当他们看到梅映雪领着萧如峰来家里时,夫妻两人不禁会心地一笑,这正是他们所想要的佳婿人选。 梅映雪没有和父母亲住在一起,她把隔壁一套两室一厅的旧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住到那里,和父母仅一墙之隔。走廊中间开了一道门,吃饭的时候在一起。住宿的时候又像是两家人,用梅映雪自个儿的话说,这叫做有分有合。 一天晚上,当萧如峰送梅映雪回到她的住处时,梅映雪一再坚持让他坐一会儿再走。梅映雪放了一曲轻音乐,轻轻的流水般的音乐给这个房间营造了一种浓浓的爱的氛围。 梅映雪关上门,一下吊在了萧如峰的脖子上。“如峰,你再吻吻我,好吗?否则,我不让你走的。” 萧如峰看着这张娇艳欲滴的脸,低下头,深深地吻起来,一会儿,就听梅映雪娇喘吁吁地说,“今天你要走?我把什么都给你。” “这行吗?怕是不好吧。”这时萧如峰也有些冲动。 梅映雪红着脸,“迟早都是你的人,早给你晚给你还不都是一样的。” 萧如峰只觉得脑子里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是一片空白。 “你先去洗个澡吧。”梅映雪娇媚地说。 萧如峰走进浴室,刚刚开始冲澡,就听梅映雪在外面轻轻地叫,“如峰,开门;如峰,开门。” 他侧着身子把门打开一条缝,梅映雪笑着递过来一条新开的浴巾,“拴什么门呀,就我们两个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真的怕我‘吃’了你呀?”梅映雪特意在这“吃”字上加了重音。 “不,不是,是平时习惯了。”萧如峰被她一说,还真的不好意思再拴门了。 门突然被打开了,梅映雪光着身子站在门口。萧如峰下意识地赶紧双手向下身一捂,“你,你,你进来干吗?” “如峰,你怕什么呀,你看我现在美不美嘛?” 萧如峰非常紧张,“映雪,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会儿,先让我穿好衣服再说,行吗?” “如峰,你真的这么害羞啊。今天我反正是你的人。你还怕什么呀?梅映雪把身子贴了过去。紧紧地抱着萧如峰。” 萧如峰满脸通红,双手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好,“映雪,你别这样好吗?我,我现在很紧张。” “如峰,你就这样抱抱我好吗?”梅映雪把萧如峰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如峰,我真的很爱你。” 好一会儿,萧如峰才把自己的紧张状态平静下来,他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一副青春勃发的*。随即感受到了来自体内的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冲动,呼吸急促起来。他一把抱起梅映雪,冲出浴室,湿漉漉地向床上奔去,连浴室的水龙头也没有关。 萧如峰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事,没有半点经验,他趴在梅映雪的身上笨手笨脚地折腾了几下,还不知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身上一股液体奔泻而出,把床单弄湿了一大片。 再怎么糊涂,也知道这是不成功的,他正要再做努力时,梅映雪很温柔地说,“如峰,别急,等会儿再来行吗?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这时,他看到梅映雪的眼眶里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有些后悔,觉得是自己伤害了她。 “映雪,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让你伤心了。” 梅映雪紧紧地抱着萧如峰,“不,如峰,我是高兴。真的,我很高兴,今天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整体了,你说对吗?” “对,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整体了,映雪。” “如峰,我真的很爱你。” “映雪,我也一样,我爱你。” 后来,萧如峰在梅映雪的配合和引导下,完成了这人生必修的一课。 床单上一片殷红。 萧如峰知道这意味着今天晚上,是自己结束了身边这个漂亮女子的处女时代。 梅映雪偎依在萧如峰的胸前,妩媚地看着他,“如峰,以后你会对我好吗?我真的有些害怕,怕你以后对我不好。” “会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映雪,你真美。” 春宵苦短,这样一个充满激情的夜晚很快就结束了。当黎明的光线透过窗户来到房间里时,萧如峰醒了,只觉得身子有些倦。他看了看还在梦中的梅映雪,悄悄地起身下床。动作轻轻的,生怕惊醒了她。昨晚两人一阵阵疯狂,把她累着了。谁知身子刚刚动了一下,梅映雪就醒了。 “如峰,怎么了,不再睡一会儿吗?” “不了,我还得回房间一趟,等会儿还得上班呢。” 出门的时候,萧如峰的心情非常紧张,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像小偷一样,有点怕见人的感觉。他轻轻地推开门,打开一条缝,伸出脑袋左右瞧了瞧,发现没人,就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走出财政局的宿舍区,萧如峰紧张的心情才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碰到的是梅映雪的父亲和母亲,因为他们都有晨练的习惯,要是他们看到自己这么早从女儿的房间里出来,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回到房间里,萧如峰笑自己,可不就是个贼吗?偷尝了禁果,偷偷地在人家女儿的房间里过夜。 从此,他们几乎夜夜春宵。不久,两人就高高兴兴地领取了结婚证书。 第三章 千钧一发 早上,萧如峰起来跑步,跑出镇政府大门。远远地看到刘群在前面,于是紧跑几步赶了上去,“刘镇长,早。” 刘群回过头一看,“呵呵,是萧书记啊,早。” 两人一边跑,一边聊,一路跑过去,再一路跑回来。 每天,在镇里住宿的人并不多,除了带班领导和值班人员外,大部分干部下了班都往县城跑。早上跑步的人就更少了,其本上是萧如峰一个人。刘群在镇里住的时候,每天都会到外面跑跑。 萧如峰不到周末基本不回家,有时周末也在镇里或者村里。 贾景辉在镇里的时候,一般晚上会约萧如峰一起吃晚饭。然后带上区洋和凌步新。 “如峰,今晚有约定没有?没有的话,一会儿跟我一起到供电所去吧。我让刘所长炖一只乡下的土鸡。” “没有,我正打算到食堂吃呢。” “食堂就算了,一起去吧,也没其他人,就是区洋、步新几个。” 萧如峰也不大喝酒,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区洋说,“如峰,大伙儿都说,你是一个很文雅的人呢。” 每次在镇里住,刘群都会到萧如峰房间里聊天,第二天早上都不会忘记叫萧如峰早起跑步,“如峰,走,跑步去吧。” “好的,刘镇长,马上就来。” 贾景辉不跑步,早上起来就在院子里打太极,每次看到萧如峰跟刘群跑步回来。都远远地打招呼,“刘镇长,如峰,早上跑步。” “贾书记早。”刘群与萧如峰走到贾景辉打太极的地方,看他野马分鬃、双峰贯耳,礼貌性地赞美几句,几分钟后上楼回房间。 书记镇长事情也多,县里今天这个会,明天布置那个工作,基本上没停。两个人都各有一辆车,每天吃过晚饭就往城里跑,有时下午就走了。有时,贾景辉也在镇里住,刘群不在,有时刘群在镇里住,贾景辉不在。 早上贾景辉看到萧如峰起来,笑着叫道,“如峰,一个人去跑步去吗?” “贾书记早,是啊,跑跑去,乡下的空气特好。” “呵呵,是啊,这空气在城里可是享受不到的。我看,你不如跟我学打太极拳,跑步有什么好啊,打太极拳最锻炼身体了。” “好是好,只是我在学校一直跑步,没有基础呢,怕学不会。” “没关系,非常容易,我来教你。你看,这就叫白鹤亮翅,这叫揽雀尾。” 萧如峰心里不禁有些为难,十多年来一直坚持跑步的习惯。不是说太极不好,而是对这个东西不太感兴趣。看到贾景辉热情的样子,只好停下来,跟着学了几招。 那天,市里搞计划生育检查,镇里安排迎检工作,晚上一直开到十点多钟的班子会,贾景辉与刘群都住在镇里。 早上,贾景辉打太极拳的时候,没有看到萧如峰,以为跟刘群跑步去了。刘群跑步的时候也没看到萧如峰,以为他在院子里跟贾景辉打太极拳。两个人一看,都没有。 半天之后,萧如峰才打着哈欠开了门,睡眼惺忪。 “贾书记,刘镇长,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啊,如峰,还说早啊,是你自己睡过头了。”贾景辉哈哈笑了起来。 刘群也笑了起来,“如峰,难得,难得你睡个晚起啊。” 周末,萧如峰到商场买了一根跳绳带到镇里,每天早上起来,在走廊上跳绳。 “如峰,怎么又开始跳绳了,不打太极吗?” “贾书记,没办法,映雪说我开始长胖了,那天逛商场非得给我买一根跳绳,让我强化锻炼啊,妻命难违啊。” 刘群看见,也问道,“唉,如峰,你怎么玩起这小孩子玩艺来了?跑步去吧。” “刘镇长,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那天用手在我腰上一圈,说我腰围超标了,非得给我买一根跳绳,要我天天跳,妻子的命令不服从不行。” 看到萧如峰天天住在镇里,区洋很不以为然。 “如峰,你忍心让你那如花似玉的妻子天天一个人独守空房啊。”时间长了,区洋对萧如峰的称呼也改了,不再叫萧书记,而叫如峰了。 “呵呵,她每周在医院最少也要值两个晚班。” “大家都回去,你也回家吧,待在镇里有什么意思。机关‘走读风’光靠你一个人是改变不了的。” “我在这里住的目的并不是要改变‘走读风’,只是觉得在这里可以处理一点事情,把工作做得更好些。” “工作嘛,你天天做也是这样子的,总有做不完的事情。今天做完了,明天群众又有事情来了。” 萧如峰的到来确实使绿水的班子格局发生了变化,但萧如峰并没有加入贾景辉和刘群当中的任何一方。一直不过问他们之间的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情。 萧如峰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加上又跟了文副县长一年,对口的也是农业。因此,对农业、农村、农民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对农民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什么时候他都能站在农村和农民的角度去分析问题、考虑问题。然后从一个镇干部的角度,指出他们考虑问题的不足。着力为农民群众解决实际问题,很受绿水的群众欢迎。 萧如峰很少待在镇里,有工作任务的时候,带着自己分管线上的干部一起下去。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一个人下去。 有人看到副书记下去,觉得不好,也跟着去。这时萧如峰总是说,“前一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你们歇着吧,地方我熟,我一个人去。” 萧如峰买了一辆摩托车,天天骑着往乡下跑。走村入户和群众聊天,随身带着一个笔记本,听到什么反映立即记下来。一旦发现什么问题,能解决的立即帮助解决。 “大婶,你这件事情好办,一会儿把张三、李四叫过来。大家一起说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张三李四过来之后,大家聊一阵子,听听各方的意见,往往就能冰释前嫌。一些简单的纠纷什么的,往往不到半天就解决了。 碰上有些棘手的问题不能立即解决或需要多方共同来解决的他就记下来。 “行,这事我回去看看,找有关人员过问一下,尽量帮你解决。” 回到镇里,找到有关人员多方协商帮助解决。久而久之,群众有个什么意见建议也愿意向他反映,有了什么困难也愿找他帮忙,愿意找他解决一些问题。大家亲切地称他为“平民书记”。 贾景辉看到萧如峰这样,心里也感到非常高兴。心说,这个萧如峰在工作上倒真的是一把好手。来了之后,不说别的。仅接待上访群众一项,就减少了很多。如果镇里的干部都能这样,工作就好做了,自己这个党委书记也就轻松了。 刘群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个萧如峰跟贾景辉果然不是一路货,看他做工作的样子,为人倒也还正直,工作责任心也强,这样的话,就不会跟贾景辉弄到一起去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萧如峰的这种工作态度和方法,不仅完全改变了绿水镇的干部形象,也将会彻底改变绿水的干部结构。出现一个他们自己连想也不敢想的结局。 萧如峰在关系上处理得很好,没有下乡,或者晚上,到大家的房间里坐坐、聊聊。区洋虽说疙疙瘩瘩。但看到他没有歪心,也不由增加了几分佩服。 只用短短的半年时间,萧如峰对绿水的情况就比镇里的任何一个干部都要了解,都要熟悉。无论是哪个村里哪户人家只要是稍大一些的事,他马上就知道了,很多问题都在萌芽状态就得到了解决。 年底,全县信访工作评比,群众赴县上访率下降了85%,赴省市上访率为零,绿水镇第一次获得“信访工作先进单位”,萧如峰也被评为“信访工作先进工作者”。这是绿水近年来信访和稳定工作做得最好的一年,在全县的两个文明表彰大会上,县委书记丁中三次提到了绿水的信访和稳定工作,一再进行表扬。对萧如峰也在会上大加赞赏,说他不仅是绿水镇的功臣,也是绿源县的功臣。 “同志们,如果我们各乡镇的干部,都能像萧如峰同志那样。着力为群众解决问题,为群众办实事,我们的信访工作就会出现一个良好的局面。” “……如峰同志的工作也就是一个字,‘实’。不来虚的,扎扎实实做工作,关心群众,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随便找绿水的群众问问,哪个不说我们的如峰同志好啊?没有谁说如峰同志不好的。都夸他是一个好干部。我们有的乡镇、有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不应该有的上访,就是解决问题不彻底,或者说解决问题不到位,甚至是处理问题不公。群众不服嘛,所以,同志们,做农村工作要沉下身子,迈开步子,放下架子深入到群众中去啊!上次要不是如峰同志,那一场集体械斗结果就很难预料,那不知有多少家庭要家破人亡。所以,我说如峰同志不仅是绿水的功臣,也是我们整个绿源县的功臣。” 在社会治安和稳定工作上,绿水本来是整个绿源县最难剃一个刺头。这里民风彪悍,村里的村民自古以来就有习武的风气,就连刚刚学会走路的毛孩子也能像模像样地比画几下,村民们个个好勇斗狠。 有时就是两个小孩子、邻里两个妇女打架。也可能引发大规模的集体械斗,更有甚者,夫妻打架都可能打成宗族之间的械斗。 丁中在会上提到的集体械斗就是这样一件事。 绿水镇银泉村有一对夫妻,丈夫叫吴成根,妻子叫徐冬香,是华安村徐家嫁过来的。吴成根不抽烟不喝酒,就是爱玩麻将。那天晚上,吴成根玩麻将玩到下半夜三点多钟才回家。徐冬香本来就反对他玩麻将,看他这么晚回来,非常生气,就说了他几句,“你也真是的,玩这么晚干什么?把孩子都吵醒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天晚上,吴成根因为输了钱,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刚开始的时候,不理会徐冬香,任她说什么,就是不吭声。 徐冬香看他不做声,越想越来气,就越说越难听,“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家了,不要这个家就干脆散了。” 吴成根禁不住呵斥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吵了,“吵什么吵?不就玩几圈麻将吗?” 徐冬香听了他的呵斥,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把声音提高了,“我吵什么吵?你去打麻将还有理了,你深更半夜回来还有理了。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赌掉了你不心痛,我还心痛呢。” “再吵。”吴成根举起了巴掌。 徐冬香看他举起手来又放下了,以为他不敢打自己,就下得床来,冲上前去,“你打呀,有种你就打呀,吴成根,今天你要不敢打我,你就不是个男人。” 吴成根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徐冬香的话刚说完,脸上就“啪”地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徐冬香想不到吴成根真的会打自己,而且下手还这么重。立即在房间里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吴成根打人了,要出人命了。你打呀,你再打呀?你打死我算了,唉哟,唉哟。” 徐冬香一边叫喊,一边大声地哭。 正在熟睡中的人们听到喊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起来,赶到房里,只见夫妻两个扭作一团,吴成根大概也知道自己不该打人,总在让着徐冬香,徐冬香却不依不饶,徐成根只好招架着,并不还手。大伙儿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分开。 徐冬香说,“吴成根,你等着,今天你打了我,我明天就回娘家去把我的兄弟叫来,看你能打得过几个人。” 气头上的吴成根也毫不服软,“不要说叫你几个兄弟,你就是把天下姓徐的全都叫来,老子也不怕。” 天刚蒙蒙亮,徐冬香果真回娘家去了。 徐冬香的五个兄弟在当地打架是出了名的,是有名的狠角儿。地方上很多人都不敢惹他们,兄弟几个都练过几年家传武术,两三个人近不了身,是会家子。他们仗着有几下功夫,别人害怕,在地方上蛮不讲理,连镇里和村里的干部有时都让着他们。在当地有“五虎将”、“五虎下山”之说。 徐家兄弟几个看到徐冬香哭哭啼啼的样子,听她说了原因之后心里更来了气。特别是听说吴成根说姓徐的人全叫来也不怕时,五个人当即就气势汹汹地赶了过去。 银泉吴姓是一个大姓,相传为吴广的后代,整个银泉村这一片就有不下五千人姓吴,因为人多势众,一直不把其他姓氏放在眼里。 徐氏在当地也是一个大姓,村子里四千多人,百分之九十以上全部姓徐,徐氏族人常常也以老大自居。与相邻的银泉村吴姓形成了对抗。两姓互不示弱,常常在暗中较劲。但因为靠得近,青年男女常常到一起,所以徐姓当中不少人的妻子是银泉姓吴,银泉那里很多男人也娶了徐家女子,两姓是儿女亲家,正月里,互相往来。 徐冬香本来回娘家的意思就是想诉诉苦,并不是真的想让兄弟们去跟吴成根动手。她正在厅堂里和母亲说话。转眼不见了五个兄弟。“妈,哥哥他们几个上哪去了?” 母亲说,“刚刚还在这呢,一会儿上哪去了?” 徐冬香知道大事不好,顾不上还没有擦眼泪,慌忙站起来,连与母亲道别也没有来得及。小跑着就出了门,一边擦泪水,一边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徐家兄弟五个不到半小时,就来了妹妹家里。老大见到吴成根,二话不说,走上前去迎面就是一拳,只一下就把吴成根打得眼冒金星。眼睛也被打肿、打青了,其他几个上去一顿拳脚,把吴成根就打得躺在地上直叫唤。 “唉哟,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刘成根叫道。 “姓吴的,你敢打我妹妹。你不是说我们姓徐的所有人来你也不怕吗?今天我告诉你,你就是把所有姓吴的人全叫来,我们也不怕。” 吴成根的叔叔看到他们在打吴成根,就上前来劝架。 “几位兄弟,有什么事,好商量啊。莫动手,莫动手。” 徐冬香的几个兄弟说,“他打了我妹妹,我们就要揍他。” “都是一家人,打什么呢?打伤了哪方都不好。” 徐家老大狠狠地说,“我们打妹夫,关你什么事?你一边待着去。” 老人想去拉住他们,徐冬香最小的弟弟伸手往外一推,老人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 “老不死的,你想动手是吧?” “不要打了,你们这样下去,会打死人的。” “打死了也不关你事,再不走,连你也一块儿打。” 眼看吴成根被他们打得跌在地上,一个邻居看到这种情况,赶紧向老祠堂跑去。 刚刚赶回来的徐冬香,看到丈夫被打得鼻子流血,躺在地上。又吃惊,又心疼,赶紧跑过去抱着吴成根,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对着几个兄弟骂,“你们几个挨千刀的,哪个叫你们动手打他了?要把他打死了,我跟你们几个没完。” “妹妹,你不是叫我们过来教训他的吗?” “姐,他都打你了,你还护着他?” “哪个叫你们来打了,我只是跟你们说说嘛。” 徐冬香伸手去扶吴成根,吴成根狠狠地一挥手,“你死开去,打死了也不要你扶。” “你们几个,还不把你姐夫扶起来?” 徐冬香哭着对几个兄弟吼道,“都把人打成这样子了,还不快帮我送医院去?” 徐家五虎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到祠堂里传来“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听到鼓声,徐冬香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起来。神色紧张地对着几个兄弟说,“你们还不赶快跑?”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徐家五虎听到这鼓声,也吓得面如土色,撒开腿就向来路上跑去。 祠堂里响起的鼓当地人叫做“禁鼓”,在银泉村有着相当的号召力。在全县也是相当有名气,他的名气不在于响声,而在于这鼓的号召力。“禁鼓”相当于古代打仗时进军的战鼓,起着号令作用,史书上就有“击鼓进军”、“鼓角相闻”等描写。 不过,历史发展到现在,还保存着这一习惯的地方不多,但在银泉村却一直传了下来。鼓就挂在老祠堂里,一般情况下不能敲。据说这是祖上的规矩,只有发生了重大事件,需要吴姓的族人集中起来应急时才能敲。听到这鼓声,大家就知道一听发生了什么大事。鼓声就是命令,只要是成年男丁,听到鼓声就要放下手中的活计,操起家伙赶到祠堂里。 村中有几段自古流传下来的关于禁鼓的顺口溜,“禁鼓响声声,大家听分明。男女和老少,都到祠堂前。”“禁响声声响,都到练武场。众人一条心,誓把来敌挡。”“热血男儿听禁鼓,村中好汉上阵前。” 在当地流传着一个这样的故事,说是清朝光绪年间,银泉村吴姓有一天发现祠堂庄屋里的谷子被人偷了不少。族长召集大家商议了一下,估计那些贼人可能还会再来。第二天晚上开始,祠堂里就派出了几个青壮年到庄屋附近去蹲坑守候。果然,守到第七天晚上,那些贼人又来了。于是大伙儿轻而易举地就把六名带着布袋扁担来偷谷子的贼人抓住了,带到祠堂的拷打了一阵问出了他们是西南省平安县卜家村的人。由于实在大穷,没有吃的了,就只好到越过省境到远一点的地方来偷点谷子回去,上一次也是他们那伙人干的。 “这还了得。”当时的族长气得半死,“做贼还有这样大规模的,这次我就给你点厉害看看。”于是,敲响了祠堂里的“禁鼓”,当即就把银泉村吴姓的青壮年男子全部召集到了一起,号令大家连夜赶往平安卜家“剿贼”。 族长吩咐几个壮小伙专门抬着鼓,一路敲,一路喊,“剿贼,去剿贼呀,姓吴的人都去剿贼。凡是参加剿贼的一律免费提供伙食。” 一路锣鼓声声,像是军队出征一样。 那时候可以给饭吃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再加上一种看热闹的心理。有很多人都加入到这队伍当中,一路过去。队伍越走越长,人员越来越多。大家也分不清楚谁姓吴不姓吴,也没有人去管这事,其实这也正是族长想要达到的效果。一路过去,等到到了卜家时,队伍已经发展到近几千人。卜家措手不及,被闹了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几千人就在对方的祠堂里、老屋里埋锅做饭,饱吃饱喝了一顿以后,抬着战利品(其实是抢夺品)凯旋而归。 至今在银泉村,老人们还常常告诫儿孙们到平安县卜家村时千万不能说自己是银泉村吴姓人,怕人家记仇报复。这一次剿贼,使银泉村吴姓名声大振,银泉的鼓从此令那些盗贼闻风丧胆,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也根本不敢到这个村子闹事。曾经有过想来闹事的,后来一看阵势就吓得只差没尿裤子了。 银泉村的鼓也让政府有些头痛,因为这样很容易引发大规模的宗族械斗。银泉仅在解放后就有过好几次与人发生械斗的流血事件。据说,现在的鼓还是光绪年的那鼓,成一件历史文物了。 徐冬香和她的五个兄弟听到鼓声之所以吓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吴家在集中族人了,再不跑就可能连命都没了。 “徐家五虎”才跑出没多远,迎面就碰上了一队舞着扁担、棍棒的年轻人。有的手里还拿着大刀。他们看到徐家兄弟五个慌里慌张向村子外面跑去,就知道刚才敲禁鼓的原因了。于是,走上前去一顿扁担、棍棒把他们一个个打得遍体鳞伤,然后,押到祠堂里。 “敢到银泉来打人,胆子不小啊。” “我们又不是打别人,打的是我妹夫(姐夫)。” “你姐夫吴成根也是我们这里人,你们也不想想,这是你们逞强的地方么?” 可怜徐冬香,刚刚老公挨了自己几个兄弟的打,现在几个兄弟又一个个被打得遍体鳞伤。 她跪在地上,“各位叔叔伯伯,请你们别打了。我家兄弟也不是有意的,只是因为吴成根打了我,他们来帮我出口气。请你们不要打了,真的不要打了,我求求你们了!” “吴家的各位兄弟,冬香说得是啊,我们听说她在家里挨了打,真的只是来帮我妹妹(姐姐)出口气的。” “哼,今天要不是看到你们家冬香的份上,非让你们留下只胳膊腿什么的不可。” “今后胆敢再到这里打人,看我们不揍扁你们。就让你们成为徐家五鼠。”一伙人哈哈大笑起来。 徐家兄弟连滚带爬地回去,哭丧着脸向族中的老人哭诉了一番。徐氏族人一看,这还了得。族里头头脑脑立即召集大伙儿商量,在村里敲起了铜锣,一下子就动员了三百多人,准备下午就去银泉村报复。 形势异常紧张,一场大规模的流血事件,随时可能发生。 华安村村书记徐根泉和银泉村村书记吴水发赶紧向镇里报告。 正在下乡的萧如峰听到这一消息后,一边打电话向镇里的主要领导汇报情况,一边和另外两位干部火速赶往安华村徐家。 贾景辉接到电话时,听得浑身一激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场械斗要是打下去,可就什么都完了,自己这个镇党委书记最起码也是一个撤职。 “如峰,是不是听错了?不可能吧?”电话里,贾景辉问。 “贾书记,是真的。我现在正赶过去。” “会不会是有人误传消息?” “没有人假传消息,我刚刚又接到好几起群众的反映了。” “如峰,你一定要想办法先稳住他们,我马上向县委、县政府汇报,请求警力支援。然后带领镇里全体干部赶过来。” “好,我先赶过去。” 县委书记丁中在县城立即召开了一个简短的紧急会议之后,立即赶往事发地点。成立临时批挥部,丁中自己亲自担任总指挥,具体工作由县委分管政法的副书记龚修琪、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万新勇负责。 澄江市公安局接到绿源县的报告后,紧急从各临近县市抽调了300名公安干警迅速赶往华安村和银泉村。 市军分区派了100名武警战士乘着军车往银泉村方向赶来。 公路上警报大作,几十辆警车和满载武警战士的军车一路呼啸着往银泉方向飞驰。 人们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肯定出大事了。 萧如峰走进华安村,直奔徐氏宗祠。走进祠堂一看,只见地上已经垒好了五个“行军灶”,木柴堆在一旁。有的人正在收拾碗筷,有的人正在称取各家各户汇拢来的大米,准备埋锅做饭。这种行军灶,只用几块当地的土砖或者石块,就可垒起,简便易行。当地人又称为“孔明灶”,据说,这是三国时期蜀国军师诸葛亮带兵打仗时所发明的,所以称为“孔明灶”。 老人,妇女和孩子们都站在不远处观望着,一个个愁容满面。看得出来,他们心里也非常担心家人的安全。 萧如峰找到徐姓族里的负责人,问清楚了械斗原因。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不断地缓解他们心里的那种不良情绪。 “各位乡亲,希望大家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采取这种过激的行动,这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几位后生崽说,“我们不怕,难道我们徐家的人就这样白白挨打了不成。” “大家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有什么理由可以讲,但千万不能采取这种过激的行动啊!” “我们徐姓人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一定要争回这口气。” 人越聚越多,大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有的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一会儿,贾景辉带着十几号镇里的干部也赶到了,一看这个架式,贾景辉差一点晕过去。这哪里是一般的械斗,简直就是过去农民起义军的阵式。拿砍刀的、拿矛枪的、拿木棒的、没有武器的就拿竹子削尖了拿到火上烤硬了当武器。据说,有几个猎户还带了猎枪过来,做饭的做饭,洗菜的洗菜,分工明确。情绪激动,真要打起来,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贾景辉看看自己带来的人,全乡机关干部除了留下几个值班人员之外,分成两批,全部都来了。一批跟着自己到华安村,一批跟着刘群到银泉村去了。要是打起来,自己这十几个人,在这几百带着武器的人当中,根本当不了一回事。 贾景辉心里暗自寻思,真要是打起来了,得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离他们远点,万一杀红了眼睛,这些人可不会认你是谁。他不断向来路上张望,希望公安干警和武警战士快点到来。 “丁书记,公安干警什么时候到?” “景辉,现在情况怎么样?武警和公安正在路上,估计不久也就到了。你们现在一定要稳住。我也马上就到了。” “现在情况非常紧急,一触即发。丁书记,一定要快点来*。” “景辉,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现在不是还没有打吗?我们的目的是想尽一切办法制止这场械斗,而不是来搞什么*的。” 丁中与市公安局局长罗子耀在一辆车上。他们经过研究之后,决定先不直接与两个村的村民见面,而是在两个村子之间布置三道防线。 “罗局长,我的意见是。防为主,我们只要能控制住局面就行。不到万不得已,不必与村民发生正面冲突。” “对,丁书记,你说的很有道理。刚才来的时候,市委韩德贤书记也是这么说的。” 贾景辉大喊了一声,“乡亲们,我是镇党委书记贾景辉,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现在武警战士和公安干警正往这边赶来,希望你们赶快放下手中的武器,不要再干这种违法的事了,赶紧回到家里。否则,后果你们自负,到时谁也救不了你们。” 武警战士和公安干警已经在徐家通往银泉的几条必经之路上而下了警力,每一条路设置三道防线。 在每一条道路上架起了高音喇叭,如果群众到来,马上开始政策宣讲。建议群众不要靠近警戒线,凡是无关群众请自行离开。 绿源县政法委的临时指挥部就在靠银泉不远的第三道关卡旁。指挥部下令,武警战士一定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果群众情绪激动,第一道防线被突破。任其过来,突破第二道防线,开始对其中的首要分子实施抓捕。如果冲到第三道防线,则开始鸣枪警告,做好大面积抓捕的准备。 做好应急准备之后,丁中他们赶往最紧要的华安村。 萧如峰听到贾景辉的话,知道很容易造成情绪对立,非常着急。但是,他又不好阻止贾景辉,只好在一旁干瞪眼。 果然,群众中有人喊道,“贾景辉,你赶快滚到一边去,别拿公安来吓我们。公安来了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公安,大不了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去坐牢,公安快要来了,大家快点走。晚了就去不成了。” “贾书记,我们打人就犯法。他们打人呢,难道就不犯法了?我们现在就到银泉去,看你怎么抓我们,走,快点走,公安来了就去不成了。” “走——走——” “你们给我站住,你们这简直是无法无天,难道法律会允许你们这样乱来吗?” “走,我们别理他。”几百人开始动作起来,眼着就要阻止不住了,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贾景辉吓得脸都白了,心里长叹一声,完了,一切都完了。 “乡亲们啊!我贾景辉给你们跪下了,请你们不要去,千万不要去。” 没有人理会他。 贾景辉正要跪下去,萧如峰在一旁一把拉住了他。“贾书记,我再试试吧。” 萧如峰紧跑几步,到了队伍前面,“乡亲们,请大家慢一点,冷静下来。你们的气愤我们非常理解。真的,非常理解。但是,请你们想一想,争气难道就只有打架这一条路吗?打架能解决什么问题?今天你们打赢了,银泉村的人会服输吗?不会的,明天他们带几百人过来你们这边再打一回?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打得完?就是打到你们的儿子、孙子手里也打不完。” “打不完也得打,反正我们不怕。” “大家想想,你们不怕。你的妻子和孩子也不怕吗?老人怎么办,他们难道也能够像你们一样跑得快?再说,你们即使今天跑了,明天还能跑吗?天天跑下去,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那就没法过日子了。再说,天天提心吊胆,大家也过得不踏实吧。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相信政府会依法处理好这次打人事件的。大家要明白,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是涉及我们今后的日子怎么过的问题。” “大不了死几个人嘛,有什么可怕的?今天一定要给银泉的人一点厉害瞧瞧,否则他们就会认为我们好欺负。” “死,并不可怕。但是,这样打架斗殴死了,值得吗?再说,你死了,你的家人怎么办?我想问一问那边的几位大嫂,你们愿意看着自己的男人死去吗?你们愿意看到自家的男人被打成残疾吗?” 妇女们摇了摇头,有的还抹起了眼泪,“万一被打伤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当即就有几位妇女大叫着男人的名字,“徐国根,你不要去,跟我回家吧。” “徐福来,你也不要去,快点过来回家。” “徐大牛,你可千万别去了。有什么好打的,人家小舅子打姐夫,你们管那么多干啥?” 队伍开始骚动起来,行进速度慢了很多,萧如峰心里知道,他们开始动摇了。 “乡亲们,现在我有一个请求,请你们等我五分钟。就五分钟时间,现在不要走,好吗?” “好,萧书记,我们给你五分钟,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人群中有人说。队伍果然停了下来。 “好,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五分钟时间。”萧如峰来到老人和妇女孩子们站的地方,“请问老人家,你们不怕失去自己的儿子吗?难道不怕好端端的儿子成为残疾吗?” 老人们忧伤地摇摇头,“怎么能不怕?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啊!” 萧如峰转身指着那些孩子对准备参加斗殴的人说,“你们看,他们本来多么幸福!那是因为有父亲母亲在照顾他们,使他们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你们在斗殴中失去了生命,那么谁来照顾他们?退一步来讲,就算你们打赢了,可是,万一把对方的人打死了,法律责任总要负的吧?到时谁去受审判,谁去坐牢,谁去接受死刑?乡亲们,难道我们为了赌一口气,为了一个小小的所谓的面子,就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或者剥夺他人的生命?我们的生命就这么不值?难道我们为了争一个面子,就宁愿去受审坐牢被枪毙?不管父母、老婆、孩子吗?我们对父母的孝心呢?对妻子儿女的爱心呢?难道就抵不过一时的意气?我想不是的。我认为大家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如果大家还要去,我和贾书记这十几个人也无法拦住你们。但是,为了你们的安全,武警战士和公安干警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大家先站在原地,把我刚才的话思考三遍。然后,去跟父母,妻子和自己的孩子见个面、道个别。我想,这是大家应该做的。” 萧如峰又转身对旁边的老人、妇女和孩子说,“大家也想想刚才我的话吧,如果想通了。知道利害了,就把你们的亲人从队伍中拉回来,不要让他们去参加械斗。让他们不要去做违法的事情,让他们不要受到伤害。” 人群里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一会儿,就有几位妇女向队伍跑过去。钻到队伍中找自己的男人,然后用力地拉着往外走。 “国根,走,回去。别去打了,万一伤着了,我们母子俩可怎么办啊?” “你放手,不要拉我。”叫做国根的男人看看大伙,有点犹豫不决,一副想走又不好意思走的样子。 人群中有人叫道,“国根,你老婆叫你回家吃奶去,快走吧。” 徐国根用力把老婆的手一甩,一跺脚,“你放开。” “福来,走,回家去。不去打了,打伤了别人在坐牢,自己伤了更不好。”老婆拉着徐福来的手用力往队伍外面拉。 徐福来说,“你别拉我,你看,大伙儿都还在这站着,你拉我干什么?” “我让你不要去打架。来,根宝,快来,叫你爸爸回家里去。”徐福来提老婆对着外面大喊了几声,“根宝,快来。” 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爸,爸,回去吧。你看,妈妈都哭了。” 徐福来看看儿子,看看老婆,终于走出了人群。 看到徐福来走了,徐国根也跟着出了队伍。 看着他们两个离开了队伍,广场上霎时变得鸦雀无声。短暂的沉默之后,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哄地一下全部跑向了那支械斗队伍,分别到里面寻找自己的亲人。 几分钟之后,就基本上散了,只留下一小部分人还拿着武器站在那里不走。 “乡亲们!你们的孩子需要你们,你们的父母需要你们,你们的妻子需要你们,你们的家不能没有你们啊!有矛盾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现在是*法治社会,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使问题越来越复杂。” 队伍中又走了几个人,只留下极少数20多个好斗分子。 萧如峰的心情轻松下来。 他来到那些人面前,“我知道你们不怕,但是,你们这么几个人走过去,意味着什么?你们心里明白,可能还没开始动手,你们就成了肉泥了。我请你们不要再做这种傻事,相信镇党委政府一定帮你们处理好这事。” “好,今天我们不去了。但是,如果银泉村的人不做出赔偿,我们一定要过去,再打一次。” 县公安局的两位副局长赶到徐家村,刚好听了萧如峰说的一番话,不由得对萧如峰竖起了大拇指,“这一番话说得好,攻心攻到了点子上。” 看到大家散了,萧如峰跟贾景辉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两名乡干部赶往银泉村。 银泉村的人早就知道华安村的人会来报复,所以徐家兄弟走后,他们加强了戒备,准备了三百多人,只要徐家村的人员一到,立即就展开厮杀。 场面一样的不容乐观,行军灶,碗筷,桌子,什么都准备好了,武器到处都是。 刘群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旁边站着几位镇里的干部,几个年轻人正激烈地与他们争论着。 看到萧如峰来了,刘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如峰过来了,你看这样子怎么得了?就是不肯散去,要到村界上去。” “刘镇长,你休息一下,我试试看。” 萧如峰还是采取了在徐家祠堂的策略,用夫妻爱、父子情,用抚养孩子的责任、孝顺老人的义务来感化那些准备械斗的人,动员妇女、孩子、老人们把家里的青壮年男子往家里拉。用老人、小孩和妇女这支队伍来分化瓦解械斗队伍。 集中起来的队伍也渐渐散去。 吴氏的族人说,“萧书记,你是个好人。好官,处处为我们着想。今天这事,你说得很在理,我们听你的。医药费也好,其他的也好,我们都照你的意思办,我们丢点面子,也不能为难你萧书记。你平时待我们这些人这么好,要是关键时候,我们为难你,那不是忘你的恩了吗?” 萧如峰带领乡干部,抓紧时机把所有的行军灶全部拆了。 所有用来准备械斗的武器全部集中在外面的场地上,一起烧掉。 萧如峰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徐家村,一些人看萧如峰满头大汗地在两个村子之间跑来跑去,心里非常感动。就连那几个最顽固的人听说银泉村的人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并且拆了灶,烧了武器。也对萧如峰说,“萧书记,今天这事让你辛苦了。看你为我们的事跑来跑去,连中饭也没顾得上吃。架我们虽然输了,但为了我们的家庭,也为了给你萧书记个面子,我们不能再为难你啊,要是再为难你这样的好人,我们就不是人了。这灶,我们现在就拆了。” 几个最顽固的人带头开始拆行军灶。 两边的群众看到他一个人在两边跑来跑去,连饭也顾不上吃,都觉得再这样下去。就对不起他,就是为难他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就对不起这个平时处处为大伙儿着想,处处为大伙儿办事的人了。 所有的武器也马上收上来,堆在一块烧掉,事态完全平息下来了。一场灾难烟消云散,所有的人员都松了口气。正是萧如峰在平时的工作中能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他在群众中的威信才能有这么高。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了解群众心里想的是什么。 龚修琪副书记听到是萧如峰舌战激愤的群众,打了一场成功的攻心战,用妇女老人和小孩这支队伍成功地瓦解了械斗队伍。平息了这样一场大规模宗族械斗。抓住萧如峰的手,连声说,“如峰,不简单啊,不简单啊!做得好,做得好。” 这简直是个奇迹,在过去,银泉村发生的任何一次集体械斗都动用了公安。其中一次还动用了武警部队,强行从混战的人群中打开一条路,把双方的队伍隔离开来。那一次,共抓捕了20多名参与械斗的首要分子。 这一次却是个例外。 丁中赶到时,队伍已经解散得差不多了,龚修琪向他汇报了整个过程,“丁书记,回去,我们要好好给如峰记一功。” “丁书记、龚书记,功劳是大家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 丁中很高兴,“如峰,你呀就别谦虚了,情况我都知道。你采取的什么方法,我也知道。今天晚上,我和龚书记请你吃饭,你这次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从工作上说,是避免了一场大型的流血事件的发生。从个人角度来说,你是我们两个的恩人哪。” “丁书记,您这话我可不敢当!您这么说,我可坐不住了。” 丁中爽朗地笑道,“如峰,我说的没有半点假话,你想想,这架要是打起来了,我这个县委书记和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的位子还能保得住吗?不撤了才怪。退一步讲,就算万一保住了,一个处分总免不了的嘛?是你想办法不费一枪一弹、一兵一卒,化解了这场大规模的集体械斗,让我们免除了处分,不是我们的恩人是什么?今天,我们请你喝茅台。” 丁中的话,既是开玩笑,也是实情。 贾景辉一路上都不吭声,刚才他几句话,不仅没有阻止住群众,反而差一点激起群众提前进入状态。他心里很不好受,想不到自己这个党委书记,在群众中的位置还不如一个刚来不久的副书记。 特别是看到丁中对萧如峰的态度这么亲近,心里不由得又感到不安和难受起来。 萧如峰来绿水的时间不长,但威信却如此之高。大大出乎贾景辉的意料之外,感到一种来自萧如峰的威胁。如果这样下去,那么,自己这个绿水的“一把手”在群众中将丧失最高的权威,将失去主导地位。 刘群虽然对萧如峰这种威信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同时,也存在一种隐隐的担心。但他听说贾景辉在华安村徐家丢了面子,群众根本不听他的。要不是萧如峰在场,他就要跪在地上。觉得十分可笑,“一个镇党委书记竟然要给人下跪,这算是什么?难道你跪了,他们就不械斗了?” 刘群决定利用这次事情好好与萧如峰套套近乎,打压贾景辉。以后如果贾景辉调走的话,如果自己担任党委书记、再用萧如峰担做镇长这个职位,把区洋调离绿水。那么,工作上将会得心应手。 镇里在总结这件事的时候,贾景辉只字不提萧如峰的攻心战术。“在市委和县委的坚强领导下,充分调动了干部的积极性,把一场集体械斗平息了。在这次平息械斗的过程中,我们镇里的广大党员干部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都勇敢地站在了第一线。这充分体现在我们大家敢于碰硬、敢于奉献,关键时刻敢于牺牲的精神。萧如峰同志在这次平息械斗事件中表现比较突出,大家要向他学习。” 刘群讲话的时候,突出强调了萧如峰的作用,“这次的事件平息,主要应该归功于萧如峰同志。在关键的时候,是他充分利用攻心术,通过老人、妇女和孩子这支队伍,分化瓦解了械斗队伍。同志们,这就是策略,这就是工作方法,我们大家都应该向如峰同志学习。是吧,贾书记?”刘群讲到这里的时候,转过头去故意问贾景辉。 贾景辉不可能把事实否定,所以只好点点头,“是啊,大家都要向如峰同志学习。” 刘群接着讲下去,“当然,我们贾书记也功不可没,没有他在现场……” 贾景辉赶紧打断了刘群的话,“刘镇长,我就不要说了,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呵呵,好。”刘群把话题转到了安全稳定上。 贾景辉知道刘群在这里有意要出自己的洋相,脸色沉了下去。 萧如峰坐在旁边并没有觉察到,但是,紧挨着贾景辉的刘群却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贾景辉的反应,心里暗自发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我们县委丁中书记当场就给了如峰同志高度的赞扬。说他为我们县立了一场大功。据说,丁书记晚上还请他喝了茅台酒,是吧?如峰。” 刘群转过头去望了望萧如峰。 “刘镇长,那是丁书记他们高兴。也不是专让请我,我只是凑个热闹。”萧如峰说得轻描淡写。 贾景辉拉长着脸坐在那儿,有点恼火。但是,没有办法,刘群说的是实话,于是只好借口起身上厕所,离开了会议室。 第四章 阴谋算计 绿水镇是个山区乡镇,村民的生活习惯里,传统的建房方式都有点风水讲究。喜欢屋后有点龙脉,所以山区的群众房屋多是依山而建。千百年来,人们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憩,过着一种自给自足的生活,日子倒也过得实在、清静。但是,这种依山而居的生活习惯一个最不好的方面是遇上连续大雨,可能发生山体滑坡或者泥石流之类的情况。给生命财产安全带来威胁,历史上,绿水发生山体滑坡的次数不在少数,其中有好几次还造成了人员伤亡。 一天深夜,高寨村农民兰冬根家里由于屋后的山体塌方,三间土坯房倒掉两间,剩下一间主体墙都已经裂开了一条大缝,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兰冬根的妻子当场被压死,儿子兰小亮也受了重伤。 萧如峰接到电话时,已经是下半夜一点多钟。他立即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到高寨村去。 高寨村的路是整个绿水镇最难走的路,公路一直没有硬化,只要是下雨天,道路上就是一片泥泞。过往车辆在道路中间压下两条深深的沟痕,常常有车陷在沟里进退不得。当时正下着大雨,伸手不见五指。不要说小车,就是摩托车也没法去。 有人劝萧如峰,“萧书记,要不天亮以后再去吧。十多公里路呢,车子上不去,只有步行,你看这雨,哪里能走啊?” “没法走,也要尽快赶到现场,想办法处理好有关事情。现在正是他们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晚去一个小时,要想方设法帮他们减轻痛苦和减少损失,现在正是兰冬根最痛苦最困难的时候,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帮他们解决困难。再说,我们还要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类似可能发生事故的迹象,大家一起跟我走,快点赶到兰冬根家中。” 萧如峰说完,撑起伞就带头走进了雨里。 路确实很滑很烂,因为走得太快,几乎每个人都摔了跤,萧如峰也摔了两跤。两个小时候后,萧如峰和镇里的干部出现在受灾农户兰成根的家中。这时的萧如峰他们几个人,身上到处都是水都是泥,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现场乱作一团,兰冬根痛苦地在外面坐着。 萧如峰简单了解了情况之后,马上让村里干部落实兰冬根的临时住处,组织人员帮助从泥堆里挖出和转移有用的家具、物品。落实抢救兰冬根受伤的儿子的住院经费。等到天亮时,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萧如峰给县人民医院打了电话,了解了兰冬根儿子的情况,“老兰,你放心。你儿子的情况现在比较稳定。等会儿你到镇里找办公室陈主任,她会安排一个车子送你到县医院去看你的儿子。” “映雪,医院现在有一个绿水的受伤病人,你看看能不能关照一下。这个人家里非常困难,家人又不在身边。” “如峰,我们尽量想办法给他提供点方便吧。” “谢谢萧书记!谢谢!” 扒过两口早饭,萧如峰又带领镇里的几位干部,步行到各个农户家中察看水情灾情。 “这雨下得可真大,走,我们再到其他地方看看去。” “好的,萧书记。说实话,这样下乡,我还真是第一次。但是,我觉得这样,我们才像个乡干部啊!”同行的林政办干部罗毅说。 “呵呵,跟着我这样,让你们受苦了。” “萧书记,别这么说,你当领导的都能这样,我们普通干部有什么不能,当干部的就要这样为群众着想。这才是我们的价值体现。” “罗毅,我们先到那几户困难户家里去看看,他们的土坯房很旧了。然后再到那几户建在山脚下,房子后面有峭壁和陡坡的人家去看看。千万要防止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 萧如峰带着罗毅他们冒雨到住户后面的山坡上去察看情况,一身衣服从晚上开始就没有干过。 在村民岳怀忠家的后山上,萧如峰他们发现了一条两公分宽的裂缝。 “罗毅,你看,这里有情况,我们必须赶紧通知岳怀忠和他的家人迅速撤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萧书记,我们马上到他们家里去吧。” “岳大哥,我看你们这房子有危险,后面的山坡上开裂了。你们现在就得撤离这个地方,太危险了。” 岳怀忠的父亲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听了萧如峰的话,觉得不大可能,“萧书记,我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没事的。” “大伯,不行。今天你们一家无论如何都要撤离,千万不能有这种侥幸心理。万一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啊!可不能拿一家人的生命开玩笑。” “不会,这不可能的事。”岳怀忠的父亲坚决不信。“要走也是他们走,我一个人留下来,我在这里几十年,什么样的大雨大风没见过?” 萧如峰看看老人不愿意走,只好坐下来,反复与他们讲道理。最后,总算把他们一家人全部劝离了危险地带。 萧如峰他们,又忙着帮岳怀忠一家转移重要财物。一直到下半夜一点钟,萧如峰他们才回到镇里。 已经进入梦乡的陈小璐被一阵响动吵醒了。仔细一听,才知道是萧如峰他们从昨天晚上出去开始,到现在才回来,连忙起来给萧如峰烧了一壶热水,泡了一桶方便面送过去。 “萧书记,饿了吧,我帮你泡了一桶方便面,吃了充充饥。这里有一壶热水,我给你倒在铁桶里了,淋了雨要洗热水澡才不会生病的。” “谢谢你!小陈。” “谢什么?萧书记,还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你可得注意点身体。”陈小璐腼腆地一笑。 “没事了,小陈,你回去休息吧,影响你休息了。” 陈小璐满怀敬佩地说,“没事,萧书记。为了乡亲们,你这么大的苦都能吃,我起来给你热壶水又算什么呢?” 第三天下午,岳怀忠和他父亲来到镇里。 看到萧如峰,岳怀忠的父亲就大声地说,“怀忠,快给恩人跪下。萧书记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啊。”岳怀忠就在萧如峰面前跪下了。 把萧如峰吓了一跳,赶忙把岳怀忠扶起来。 原来,上午,岳怀忠家的后山发生了大面积的山体滑坡,把他们家的房子全部推倒了。 “萧书记,要不是你那天及时发现了山上那条裂缝并反复动员我们离开,我们一家都埋在里面了。你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啊!” 陈小璐远远地看到一个人突然跪在萧如峰面前,以为他遇上了什么麻烦。或者遇上了上访的什么人,赶紧跑了过来。 “萧书记,发生了什么事?”陈小璐焦急地问道。 “没事。” 听了岳怀忠的父亲的话,陈小璐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笑着说,“老乡,我们萧书记是最好的人了。” 除了开会和周末,萧如峰很少回家。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往乡下跑,搞调研,摸情况,和农民群众聊天。听他们的意见和呼声,有时晚了,他干脆就在老乡家里住下。 “萧书记,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乡干部了。” “萧书记,要是干部们都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看到萧如峰甫一上任,就如此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梅映雪笑他,“如峰,你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你比别人都忙。” “映雪,我这根本不是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个副书记能烧什么火呢?要烧也轮不上我烧。也不是我比别人忙,而是我觉得群众的事情还真的不能马虎。” “呵呵,就你一个人认真啊,别人都不认真了,你看人家不一样把工作任务都完成了吗?” “完成是完成,但完成的情况却不一样。” “好了,如峰,不跟你说这个了,我上晚班去了。”梅映雪走过去亲了亲萧如峰,“真的好想你!” 萧如峰抱抱她,“映雪,我也想你。” 梅映雪来过镇里几次,但是,镇里的条件毕竟比不上家里。吃住都不是很习惯,上个厕所也不方便。 “映雪,这个星期我得在镇里值班,估计不回家了,你有空过来吗?” “如峰,我不想过来你那边,条件太差了。” “克服一下吧。” 于是,梅映雪星期五下午就到镇里来了。 但是,除了值班在镇里。每次萧如峰都下乡,没有留下来陪她,总是要到晚上才回来。 “映雪,你自己看看电视,到街上逛逛吧,我到村里去调解一个纠纷。” “你又要走啊?要知道这样我可不来了。” “别生气,呵,映雪,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梅映雪尽管心里不舒服,但没有再没有表示什么。她觉得萧如峰这么积极上进的人,刚刚从机关里出来,多下去熟悉情况,想多出点政绩可以理解。 一日,梅映雪出来,碰到副书记区洋,“梅医生,怎么,萧书记不在镇里吗?” “在呢,一大早又下乡去了。” “呵呵,萧书记也真是的,这么漂亮的夫人来了。也不陪一陪,还下乡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梅映雪多听了几次后,也想,是啊,如花似玉的妻子,难道还比不上那些满脸皱纹皮肤粗糙的农民有吸引力。 一天,她到绿水街上转了转,街道太小了,总共不到五百米的小街,两旁的商场店面也不热闹。街上行走的人们一个个朴素,梅映雪觉得没有几样可以入眼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东西。 走到街头,梅映雪的眼睛一亮,街头就是山,山上厚厚地披着层绿。于是,她沿着一条小路,信马由缰地一路走过去。空气格外清新,路边的草,山脚的树,触手可及。从小到大,她还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山区。 梅映雪也不知自己走了多远,慢慢地走下去。不时伸手摘一片叶子放到鼻子下面闻闻,拔一片草叶在手中把玩。看看蓝蓝的天空中飘逸着的缕缕白云,心里那一点点不快不知不觉就没有了。 “映雪,今天在镇里做什么了?”萧如峰回来后,问她。 “我到街头的山里去走了走,空气真好啊!很久没有呼吸到这么好的空气了。”梅映雪很高兴地说道。 “呵呵,原来你去亲近自然了。要知道这样,我就带着你下乡了。” 萧如峰怎么总是那么忙?镇里那么多干部,回家的回家了,会朋友的会朋友去了,除了值班人员之后,在镇里上班的人很少。 梅映雪却不可能总对那些小山峰感兴趣。一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了。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梅映雪幽幽地说:“看来,在你的眼里,就连那些农民的分量也比我重啊。” “映雪,可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想陪陪你的。只是事情总是这么多,不做又不行,那些农民不容易啊!” “他们不容易,那我容易吗?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又跑这么远的路。班车一路颠簸,颠得人头昏脑胀的,来到这里你却左一个没时间,右一个工作忙。” “映雪,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总得把工作上的事情做好了,再来陪你吧。” “如峰,镇里这么多干部,为什么就你这么忙?连书记镇长都没有你忙,他们有些人不是挺闲的吗?我不相信这绿水的工作就只有你一个人做。”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怎么……”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梅映雪哭了起来。 两个人晚上连夫妻间的功课也没有做,第二天一大早,梅映雪就回城里去了。 萧如峰想,也就是耍耍小性子吧,过几天就会好的。 过了一星期,萧如峰回到家里,梅映雪不仅没再使性子,反而显得非常温柔。两人温存的时候,梅映雪也特别配合,似乎也特别卖力,萧如峰觉得很久都没有这么痛快淋漓过了。 “映雪,还生我的气吗?” “谁生你的气了,当时是心里不舒服嘛。你在乡下也挺不容易的,我能理解。只是你那条件太差,睡一个晚上,腰酸好几天。还有那车也大难坐了,我不习惯。下次,还是你来接我吧,到镇里弄个车。” “恐怕不行,镇里就那么两台车。你也知道,书记和镇长一人一台,我们平时下乡也很少用。你说去借车嘛,不是说借不到。而是借人家的车得还人家人情,到头来为难的还是自己。要不,我拿摩托车来接你,我当你的司机?” “瞧你说的,你有时间么?有时间来接我,不会在家里住?别虚情假意的了,再说,你那摩托车我还不想坐呢。” “我看,不习惯就少过来几次吧,有时间我就会回来的,久别胜新婚!有时候分别时间长一点,还更有情趣,更有激情,你说对不?” “你呀,就你臭美。”梅映雪用力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多年来,绿水的发展一直把主要精力放在农业上,缺乏工业资本。虽然有农业上的一些政策扶持,但是在培植大的税源上就显得有些不足。尤其是在文化教育、农村公路、城镇建设上的投入就明显捉襟见肘。 萧如峰摸清了绿水镇的底数,并形成了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在考虑成熟后,他写了一个关于发展绿水经济的调查报告,在报告中他指出了绿水目前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了对策。报告写好后,他决定先和贾景辉通通气。听听他的意见,看看他的观点,然后再在镇里的班子会上拿出来。 “贾书记,前段时间我对我们乡的经济发展情况作了一个调查,现在形成了一个并不是很成熟的调查材料,我想请你看看,是不是可以,还有哪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如峰,好,要是我们镇里的领导都能像你这样有思想就好了。我们的思路就会更清晰,发展就会更快。你把材料放在我这,我一定要好好看一下。” 可是,这一看就是一个多月,萧如峰这边一直在等着,贾景辉那边却没了下文。 他再去找贾景辉,“贾书记,上次我给您的那份关于我们绿水经济发展情况的调查报告,不知您看了没有?” “啊,我看了。不过,我认为在我乡,发展的时机还不一定很成熟,你有些想法并不一定很切合实际。比如说,发展养殖业这方面,你的目标过小。而发展工业方面,你的目标就过大。” “贾书记,在养殖方面。目前我们乡外出打工人员很多,养殖能力整体水平下降,养殖积极性也不是很高。因此,农村养殖总量普遍下降,特别是一些农副产品价格还不是特别稳定,农民的可得利益不是很高。这种情况下,农民的积极性不可能一下子迅速提高起来。起步阶段的养殖能力我估计就只有这么大,再做大就很难了。甚至可以说不切实际。关键是我们这第一步要走好,要让农民得到实惠,见到实效。第二步才好走。而工业方面,我们有着自身的优势……” 萧如峰的话还没有说完,贾景辉就打断了他的话,“好,好,我们都再考虑一下,下次再谈吧。尽量成熟一些,总的说来,你的思路还是不错的。”贾景辉亲热地拍了拍萧如峰的肩膀。 后来,他们一直没有再谈过这个话题,贾景辉根本就不想谈。 贾景辉的确认真地看过了萧如峰的材料,也认真地琢磨过这个材料。他知道,养殖业如果这么去抓,达到目标不会很难。但是工业上困难就大了,必须加大招商引资力度。招商都多少年了,效果一直不很明显,你萧如峰难道就有三头六臂?贾景辉并不想搞出多大的动静,以免压力太大。他只想平平稳稳地等换届完了,到新的岗位上再做点业绩出来。 事实上,可能连贾景辉自己也没有发觉,不赞同萧如峰的发展观点的潜在的深层次原因,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对萧如峰有了抵触。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方案是另一个人提出的,也许很快就会得到贾景辉的同意。 萧如峰心急如焚,他心里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有利于绿水发展。如果是文副县长的话,他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思路。但是,现在……他也想过放弃自己的想法。管他怎么发展,反正自己不是“一把手”。发展好了,功劳自己没有。发展得不好,自己也没有什么影响。天塌下来,还有贾景辉和刘群两个顶着。如果自己硬要提出来,说不定就把贾景辉得罪了,今后自己在这里的日子可能也就不会好过。万一思路出现了问题,到时所有的过失恐怕都会归咎到自己一个人身上。 贾景辉为什么会把自己的意见搁置在一边,不理不睬呢?虽然,从职能上看,抓经济是镇长的事情。但是,事实上,在乡镇,无论党务这一块还是行政这一块,党委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萧如峰不大明白,按道理,贾景辉是镇党委书记,无论在哪个方面他都是首当其冲的。他找个时间把自己的思路跟梅笑冬说了一下。老丈人告诉他,“既然贾景辉不同意,你就算了吧,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离乡镇换届也就是那么一年多的时间了。到时你能不能提拔重用,党委书记贾景辉说的话,还是挺有分量的。县领导对每个乡的班子人选问题都会征求镇党委书记的看法和意见。你不要因为这个,搞得人家不高兴。关键时候给你小鞋穿,你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或者给你使个绊子,让你半天也爬不起来。” “爸,那我回去再想想。” 回去再跟梅映雪说时,梅映雪说,“如峰,你就听我爸的吧,他工作这么多年,经验比你足。” 到底提还是不提?萧如峰反复地问自己。 萧如峰知道,在一个单位,除了会做事,还得会做人。所谓的做事指的是能办事、办好事,在工作上能独当一面地带领导干部开展工作。下到村里能打得开局面,自己在这一方面是毫无疑问没有问题。但是,在所谓的协调上,也许有点问题了。并不是真的不是协调关系,而是在很多情况下,协调已经变味了。协调就意味着无原则的妥协,就意味着让步,就是做老好人,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的人为了能在*测评的时候有个好的测评结果,连村里的干部也不得罪。成天与他们一起吃吃喝喝,称兄道弟,以致一些工作难于推动下去,或者说一些不良的风气难以得到制止。 他的几个同学也劝萧如峰放弃这个思路,“你的思路,仅仅是你的思路。贾景辉不同意,你再好的发展思路也仅仅只是一个思路而已,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的。你又不是一把手,操那份心干啥呢?” “那样不就影响了绿水的经济发展吗?” “可是,要是那样。如果通不过,不照样没有促进经济发展吗?不仅于绿水的发展没有好处,还可能影响你自己的发展。” “如果通不过,说明我已经尽力了,我无悔。虽说这样可能影响我个人事业的发展,但是,我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就视群众的利益和绿水发展而不顾,我一定要提出来。” 看了萧如峰的材料,贾景辉心里不由得连连点头。这个材料太切合绿水的工作实际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为绿水的发展指明了一个方向。有事实,有依据,有分析,有建议。 贾景辉并不想这样做,不是他不要政绩,不想发展经济。而是他不想让萧如峰出这个风头。前一次在华安村平息那场械斗中,萧如峰已经出了一次风头了。如果这一次再让萧如峰的意见实施的话,那么,自己这个党委书记的威信将会直接受到影响。他想起了一副一句官场顺口溜,“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不怕你萧如峰的意见建议好,只要我不采纳,你就是纸上谈兵,就无法实现。你萧如峰再能干也得通过我,没有我同意,你就只能做一个空谈家。 萧如峰并不知道贾景辉心里的想法,但是,他知道,如果没有经过他同意。在班子会上提出来,贾景辉肯定会不高兴,甚至可能进行全盘否定。 萧如峰并不想因为这个材料的事与贾景辉搞得太僵了。至少从目前情况看,贾景辉对萧如峰还是不错的。如果自己一味固执地把意见提出来,也许这种关系就会改变。 因为他知道,对于镇里的干部来说,一个镇党委书记有着绝对的权威。每一次考察干部,虽然由村干部到镇里的中层、镇里的领导都要谈话和征求意见。但最后都要由党委书记作总结,通常情况下,他的话就是总结陈词,就是给所有的干部定调子。党委书记认为不行的,一般情况下绝不会使用,在当地更难以提拔重用。即使在萧如峰这样一个党委副书记身上,也同样有着权威性。 萧如峰最后决定,提是一定要提出来的,问题是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寻找什么样的机会来提。 年底,镇里给干部发年终福利奖,每人两千元。 有的干部在楼里就骂开了,“怎么这么一点点?看看其他乡镇,哪个不是五千六千的发,我们乡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怎么回事?也太小气了吧?他们这些领导是怎么当的,怎么管的事?我们一年到头在这里辛辛苦苦,才发这一点点钱。” 萧如峰刚开始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觉得他们说话有点过分。他知道镇里比较困难,就这些钱还是想办法挤出来的。他想,这都是吃了没有发展企业的苦啊。想到这里,萧如峰计上心来。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唉,是少了点,也许是我们绿源所有乡镇中最少的了。” 一些本来就对贾景辉有看法的干部马上打电话到各个乡镇调度情况,果然,绿水的奖金最少。有的干部干脆找上了贾景辉,“贾书记,年年都发得这么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啊?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我和刘镇长也是两千元嘛。大家克服一下,镇里实在困难,拿不出钱来。” 本来,大家心里就积了一肚子怨气,“什么困难不困难的,人家镇里都是五六千,就我们这里的干部拿的奖金最少。绿水的干部就是傻瓜,就不会花钱?就个个喝西北风长大的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的财政状况比我们好。” “财政状况好不好是你们领导的事,我们当普通干部的,只知道做事,只记得拿钱。你安排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现在镇里没钱了,你难道能怪我们?你不能让我们跟着吃亏吧。” “你怎么这么说话?难道我贾景辉多拿了一分钱?”贾景辉感到很生气,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看到他拍了桌子,大家心里更加反感,火气不由往上直冒,有人干脆说,“多拿没多拿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贾景辉气愤地站了起来。 “我怎么了?难道提个意见也不行?” 办公室的人越聚越多,有的还是镇里的副科级领导干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向贾景辉发起火来。 萧如峰在房间里先是躲了一阵。心说,让你贾景辉称吃吃没钱的苦,尝尝没钱的味道,哪个叫你对镇里的工业发展不上心。 “真的是太少了,这简直是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了。” “少得可怜啊,这领导怎么当的?” “谁知道他们另外拿了一笔没有?”也许贾书记他还有一份表呢。 “你们够了没有?” 贾景辉脸色铁青,伸出巴掌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你们也太过分了,这像什么样子?以为是在集市上吵架吗?你们还像不像个干部的样子?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 人们想不到贾景辉会拍桌子,先是一愣,接着有人也“呯”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你还拍桌子,你以为你当不好领导还有理了,凭什么拍桌子?你以为你拍我就不敢拍。” 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萧如峰这时走了过来,刘群和区洋也过来了。三个人劝的劝、拉的拉,把十几个人劝离了贾景辉的办公室。 区洋说,“这伙人真是太令人气愤了。” “贾书记,消消气,他们也只是因为钱少了,才到你这里说几句的,也没有其他意思。” 刘群分析了一下,“我看,他们主要是那些提拔没有什么希望的人,平时心里有怨气,今天借机发泄发泄罢了。” 萧如峰安慰贾景辉,“你也不要太生气了,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也不是什么生气不生气,主要是他们不理解。大家都一样嘛,我这个当书记的又没有多拿一分钱,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其实,他们也不是针对你来的,主要是因为这些年我们镇发的奖金比其他乡镇少,他们心里不平衡。”萧如峰说。 区洋听了萧如峰的话,点点头,“这一点倒是真的,大家都觉得吃了亏,平时工作也努力了,可一到年底就比人家要少好几千,拿的奖金还不到人家的一半。” 刘群默不作声,按说镇里的财政困难,他这个镇长要负主要责任。 贾景辉还是有些生气,“想不到我们有些班子成员也这样,也跟普通干部一般见识,跑到办公室来吵闹。” 闲聊的时候,萧如峰找到部分班子成员,跟他们分析了绿水的财政状况。 “关键是我们的工业没有发展起来。”萧如峰说。 “是呀,多年前,我们也说过要发展工业。后来,折腾过一阵子,可最后不了了之,所以绿水的工业还是这个样子。” “人家一个厂的税收就超过我们一个几年乡镇的税收,我们绿水镇真正的税收任务才多少?才九百八十六万,一千万还不到。要是有规模像样点的厂子,一个就足够了,还用得着我们天天这么辛苦地抓税收?弄来一个厂子,镇里的税收就容易完成,可用财力就增多了,镇里有钱,大家的福利待遇不就好多了?” “是啊,萧书记,你的观点确实有道理,要是能引进一个厂子,我们的情况也许会好得多,也就不至于今天这样了。” 萧如峰就把班子中一部分人的思想统一到自己的观点上来。 新年第一次党政班子联席会主要内容就是讨论新年的发展问题,先是几位副镇长和党委委员发言。一部分人提出了镇政府经济状况过于紧张、财力不足的问题。要求尽快采取措施加以解决,其中也有人指出经济落后的根本原因是工业发展缓慢、滞后,必须抓紧发展工业化发展的问题。 萧如峰暗暗高兴,这些观点有相当部分是来自自己平时与他们的交谈。他知道,目的达到了。 萧如峰在发言中向大家提出了“做强工业,做大农业,发展养殖业”的经济工作思路。并给合绿水镇的实际谈了自己的打算和措施,由于他对情况了如指掌。所以在谈到自己的想法时,做到了有理有据,把当前的经济形式与绿水的实际结合得相当紧密。 大家听了以后都觉得,萧如峰提出来的东西,好像自己也知道一些,只是没有这么全面、具体和成熟。 萧如峰的话令大家在思想上豁然开朗,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萧如峰本以为贾景辉会反对自己的观点,但出乎意料的是,贾景辉也十分赞同萧如峰的观点,“同志们,你们看看,如峰书记来绿水的时间比在座的各位都短。但是他却把镇里的情况摸得最清,把乡情吃得最透。难得啊!我们这些人过去在做什么?‘*’重要思想,不是靠如峰书记一个人就能贯彻落实的。我们大家都有责任,都有义务。我们天天喊为人民服务,但是我们服务了吗?服务好了吗?我们应该扪心自问。我们应该感到惭愧啊!特别是如峰书记提出的工作思路,前不久他也把想法跟我说了。我觉得这种思路特别适合我们镇的实际,一定能促进我镇的经济发展。今年,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去抓,去发展。这个思路,就是我们镇党委政府的发展思路,就是镇里的工作打算,会后,办公室根据这个思路,理出一个具体的措施来,形成文件发往各镇直单位和各个站所。我们要迅速动员起来,调动一切有利于发展的因素,在今年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原以为贾景辉在会上会提出一系列的问题来,寻找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反对这种的思路,会运用他的观点对自己进行批评式的反驳。在提出来之前,萧如峰已经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但同时他也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没有想到贾景辉会用这样一种非常赞成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而且当场表态给予了积极的支持。? 而贾景辉,刚才的话表面上积极地赞同了萧如峰的观点,实际上却有别的目的。 贾景辉之所以立即同意了他的观点,是因为他看到萧如峰的这个方案确实是有着科学道理,对发展有利。乡镇换届在即,如果能在这一年做出突出成绩。那么,只会对明年的换届有好处。看到绝大多数的党政班子成员都对这个思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并且都表态予以支持时。贾景辉知道如果自己如果一味进行反对,效果只会适得其反,把自己孤立起来。这种一举几得的事,他何乐而不为。 但是,萧如峰在没有征得他同意的情况下,就把这个思路提了出来。贾景辉心里还是很不高兴的,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他之所以大大地表扬萧如峰一番,目的就是想让萧如峰当一棵“秀木”,树立一个目标。古语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众必毁之”,从而达到孤立他、打击他的目的。 “我们这些人过去在做什么?我们天天喊为人民服务,但是我们服务了吗?服务好了吗?我们应该扪心自问。我们应该感到惭愧啊!”这些话表面上是赞扬萧如峰,在作自我批评,实际上却是对他的一种孤立。贾景辉的话很快达到了目的,让一些干部心里像吞了一根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很不舒服。 有的人心想,就你萧如峰有水平?就你萧如峰才有思路?我们这些人在这里这么些年都白混了,都是叫白饭的? 会后,有人开始冷嘲热讽,“萧书记的水平比我们就是要高出很多。” 也有人在背后说,“我看他呀,也就是政府办那一套写材料的功夫,纸上谈兵,谁不会呀?等着瞧吧,过去我们也说过要发展工业,发展起来了吗?” 萧如峰明显感觉到了一些干部在情绪上的变化。 干部们忙起来了,一些常规工作和原来一样由各办公室完成。所有干部分成三大块,即三个发展组、工业发展组,由副书记萧如峰带队;农业发展组,由副书记区洋带队;畜牧业发展组,由第一副镇长陈平带队。 动员大会一直开到村民小组,群众动起来了。 本来,萧如峰对农业更了解,更熟悉,应该由他带农业这个组。但分工的时候,贾景辉坚持要让萧如峰带工业组。“如峰书记,你年轻,有能力。同学朋友关系多,路子广。我看这工业组,你不带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这一点我是不会看错你的,再说,即使我会看错,马部长文县长还能看错人吗?” 萧如峰知道,贾景辉开始将军了。搞好了,是他贾景辉没看错人。搞得不好,责任全在萧如峰身上。再说思路是自己提出来的,如果完不成招商引资任务,工业企业发展上不去,威信就会大打折扣。人们就会说自己是一个光说不练只会耍嘴皮子的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感压在萧如峰的身上。 萧如峰带领工业发展组,跑广东、下深圳、走浙江、赴江苏。哪儿有信息,就往哪儿跑。一次次谈判,一次次考察。人瘦了一圈,皮也掉了一层,但丰收的喜悦却使得他更加精神焕发。 在家的时间明显少了,镇里的干部也很少看到他。这么多年来,人们还真没有看到为了工作这么拼命的干部,工业发展组中的两位年龄稍大的既感到很累又由衷地佩服萧如峰。 “萧书记,要不是跟着你。我可真的要向镇里提出来,退出工业发展组。过去,我们在外面招商引资都是以考察旅游为主。现在你带着我们却是天天马不停蹄,真有点吃不消的感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天天在外面过好日子呢。” “辛苦了,这不是没办法吗?再不把工业发展起来,绿水比人家就不是落后一点点了。差距就会越来越大,农民的收入就会比其他地方少,我们的福利待遇就会越来越差。只有现在辛苦一下,打好了基础。把我们乡的工业发展起来,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区洋带领的畜牧业发展组也不敢松懈,天天下到村里,结合实际情况与群众作发展规划,群众的养殖积极性有了较大的提高。 但是,区洋看到萧如峰除了带领企业来绿水考察或者签订合同,几乎很少回到镇里,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贾书记,萧如峰是不是借招商引资之机在外面快活啊?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像他那样招商的。” “不会,你看,半年不到,项目已经谈了四个了。签合同的也有两个,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萧如峰在外面还真有点路子。区洋,看不出来吧?” 区洋并没有顺着贾景辉的话说下去,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另一方面。 “贾书记,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景辉说,“区洋,你我共事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还能不知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吧。” “我觉得,像萧如峰这样弄下去,他的威信会超过你。你看上次的班子会,这么多人赞同他的观点,明显是他在跟你搞势力竟争嘛。今年的招商引资,这是前所未有的成绩。但是,大家都说这不是你的成绩?我以为你要小心萧如峰在捞取政治资本,你想想,他凭什么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做更大的官,坐到更好的位子上去吗?” 贾景辉哈哈一笑,“区洋,你多虑了。如峰也好,你也好,刘群也好,还有我,我们都是一个群体。都是绿水镇的干部,成绩是大家的。怎么会是哪一个人的呢,更不会是我的了。有了成绩也是我们这个班子的成绩,是我们这个班子团结奋进的结果。” 区洋的脸上红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贾景辉突然之间打起了官腔,自己讨了个没趣,跟贾景辉打了声招呼,走了。 贾景辉心里想着刚才区洋提醒自己的问题,想到在银泉村与安华村械斗的处理中,萧如峰的表现。当时,自己这个镇党委书记说话根本没有人听,反而有人跟着顶牛,差一点就促成了械斗,让自己的威风扫地。可是,萧如峰呢?那些群众竟然这么听他的话。再想到在年初班子会的情形,竟然有这么多人赞同他的观点,这种威信真的不可小看了。现在萧如峰在招商引资上又屡立战功,自己的威信真的是要受到挑战了。 过去,贾景辉每年出去招商引资也有好些日子。但是,每年也招不进什么项目。镇里有的干部说,“钱花了不少,项目却不见一个,天知道那些钱被贾景辉他们用到哪去了?八成是在外面挥霍一空。” 有的说,“难说,也许根本就没用多少,都进了私人腰包里了。” 贾景辉知道后,心里很生气,但是自己又不好说。因为这些年投在招商引资上的钱确实不少,但效果却不怎么明显。再说,在招商引资过程中,自己也真的没有吃什么苦,每次出去,见几个老板,象征性地谈谈,到处观观光,吃的喝的玩的,全是镇里埋单。 后来,镇里实行轮流招商,大家都轮流出去,招商引资成了一种生活待遇。有的人甚至出去连招商引资的事也没提过,就是到几个工业区看看,再到风景区玩玩,结果可想而知,哪能招来什么项目。 贾景辉找来凌步新,“步新,大家对萧如峰外出招商的看法怎么样?” “表哥,大家都说萧如峰在外面只知道玩呢,天天带着那些人在风景区,到处花镇里的钱。干部们意见很大!” “真的是这样?”贾景辉高兴地问。 “当然是真的。有的人还说,萧如峰这是拼了命在逞能干,过去我们一个企业都招不到,就他一个人能干,我们都是无用之才了。” “确实是这样?”贾景辉又问。 “确实是,大家都这样想的。过去,我们招商引资不就是这样吗?” “步新,不管萧如峰在外面玩没玩。人家毕竟弄来了项目,是不是?你呀,多跟那些议论的人解释解释,如果他们有什么新的想法,你再跟我说说。” 贾景辉心生一计,跟刘群说,“今后,要大力支持如峰做好招商引资工作,可能要多带领他们出去几次。”果然,后来的许多项目,在很多环节上,贾景辉都亲自参与。 对贾景辉的如意算盘,刘群看得一清二楚。贾景辉是想以带领他们到外招商引资为由,到萧如峰他们里面分功劳,免得人家说引进的企业都是萧如峰的功劳。 刘群本来多次在萧如峰面前表示一定会支持他做好各方面的工作,期望萧如峰在态度上也能有所表示。但是,萧如峰却始终没有半句话,就连含糊的表示也没有。他就知道,这个萧如峰恐怕是很难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发展经济本来主要是镇长的责任。刘群觉得自己身为镇长,现在却在关键问题上输给了萧如峰,心中颇不服气。心说,你一个副书记,总在折腾,这不是无形之中凌驾于我这个镇长的上面吗?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 这时的刘群认为萧如峰是一只虎,放在身边很危险,一不小心,可能就伤了自己。 刘群决定要想办法压一压萧如峰的势头,他想到的了区洋,“区副书记,离换届时间不长了,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区洋以为刘群在试探自己,打了个哈哈,“我还能有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得了。” 刘群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那怎么可以,你这么年轻,基层工作经验这么丰富。如果贾书记提拔了,在我们绿水镇,如果真要产生一名镇长候选人,怕是非你莫属吧。” “刘镇长,那倒不一定。” 刘群装出吃惊的样子,故意问道,“怎么,难道还会有别人?” 区洋苦笑了一下,“刘镇长肯定不会忘记的,我们还有一位萧副书记呢?” 刘群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对,对,对,还一个萧副书记。可是,他怎么能跟你相比?论资历,论农村工作经验,论在绿水的工作时间,都比不上你。而且,排位也在你后面,按说,不可能跳到你前面去吧。” 区洋听了这几句话,心里非常舒服,有点飘飘然起来。 刘群话锋一转,“不过,话是这么说。老弟可还是得小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现在如峰的势头很不错,态势很好啊。” 刘群的几句话把区洋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刘镇长,总得有个游戏规则吧?” “什么规则,现在没什么规则了。他萧如峰现在这么干,就是想要越过这个规则。你以为他没有什么目的会这么卖力?” 区洋点点头,“这倒也是。”区洋知道,如果自己不想办法,采取点措施。也许换届的时候,这个镇长的位子就是萧如峰的了。无论资历还是任职时间自己都比萧如峰长,在绿水工作时间也比萧如峰多了两年,如果让他担任了这个镇长,自己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到时这张脸也没处放。 区洋为这事伤透了脑筋。 绿水镇这一年招商引资效果立竿见影,全乡新增企业和项目12个,胶板厂、果菜加工厂、石材厂等。另外还上了四个小型水电站,农民的身份基本上都是多重的,不再是单一的农民了,昨天也许还在地里种庄稼,今天可能就是在工厂里干活的工人,明天又可能是在路上跑运输。农村劳动力的效益大大提高了,减少了劳动力资源的浪费。 镇里的传统特色农业形成了两个知名品牌,并得到了国际认证。 农户家里的生猪存栏头数比往年增加了3000多头,养牛、养羊、养兔专业户也比往年增加了30多户,养殖业上以点带面的格局基本上形成。 年终调查表明,农民人均收入增加400多元。 年底,市长张远达来绿水调研时,深有感触地说,“我不用听你们的汇报,不用看你们的总结。我只到村子里走走,看看有多少人在盖新房,到农户家里看看他们的菜碗就知道了你们这里的变化,只要看到在地里干活的群众那张笑脸就看到了你们这里的变化。看得出来,你们党委政府班子做了大量的工作。”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问贾景辉,“贾书记,去年你们绿水镇有多少农房盖了新房?” 贾景辉听得一愣,“这个?” 张远达看他回答不出来,笑了笑,“刘镇长,你知道吗?” 刘群的脸红了。 丁中在一旁气得直瞪眼,“如峰,你说说看。” 萧如峰说,“报批的有213户。” 张远达听了,转过身来,问丁中,“他是?” 丁中说,“张市长,这是绿水镇党委副书记萧如峰。” 刚才在张远达问贾景辉的时候,萧如峰本想补充上去,但是,没想到张远达这么快就又问了刘群。又让贾景辉生气。更觉得市长在这里,不好乱插话。等到萧如峰想补台时,丁中已经问到他了。 张远达接着问,“那多前年是多少户?今年有多少?” “前年一共报批了118户,去年是133户比前年增加15户。今年比去年估计会增加90户左右,可能会超过220户,目前已经报批的就有117户了。从调查情况看,明年估计比今年还会多些,估计最少会达到250户。下乡的时候我听到一些群众说还想报批。” 看着萧如峰,张远达赞许地点点头,“不错,好。”大家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不知道是说萧如峰好,还是说这种发展势头好,或者兼而有之。 张远达继续说,“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我们的农村几年之内就是一片崭新的景象。这些数字说明了什么?就最能说明我们党的惠农政策真正落到了实处,群众真正得到了实惠。我们乡镇干部最主要的工作是做什么?就是把党的惠农政策贯彻好,贯彻到位,引导群众,帮助群众发展,让他们富裕起来。大家都一心谋发展、一心创业了,社会治安也就好了。群众富了,生活水平也就高了,文化教育也会随着跟进的。久而久之,观念也会转变,到时我们的计划生育工作也就好做了。所以,我们乡镇的干部任重而道远啊,工作一定要扎实,来不得半点虚的。”说完,张远达看了贾景辉和刘群一眼。 贾景辉和刘群心中发虚,赶紧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张远达非常高兴,别出心裁在华安村里搞了一个农民座谈会。座谈的结果大出乎张远达的意料。群众提得最多的是萧如峰,最感激的人是萧如峰。 散会后,张远达问丁中,“萧如峰就是刚才回答问题的那个伙子吧。不错,工作很实。你把他叫过来,我跟他聊几句。” 萧如峰就来到张远达面前,张远达笑呵呵地,“不错,小伙子,想不到你这么年轻。真的不错,好好干。群众对你的评价很高啊!” 张远达对丁中说,“丁中,这个小伙子要好好培养,真不错啊!” “张市长,他已经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了。” “对,我们就是要多培养这样的干部,我们农村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借饭前的时间,丁中对贾景辉和刘群简单作了批评,“看看你们两个,今天要不是萧如峰在场,看你们怎么收场?景辉,刘群,工作一定要实,要深入实际掌握情况,不能这么天天马大哈式过日子。” 贾景辉和刘群出了洋相,受了批评,心里把账都记在了萧如峰头上。怪他没有及时把数字告诉自己,其实,萧如峰也不知道张远达会问到这个数字。哪里会想到要把这些数字记在心里,只是他平时调查得细,各种数字都烂熟于心了,随时可以从脑子里调出来。 张远达对萧如峰的赞扬,更在无形中给了刘群和区洋巨大的压力。 “如峰,张市长对你可是大加赞赏啊!只是我出了个洋相。”贾景辉不阴不阳地说。 “当时,本想给被充一下的,可是张市长马上就问刘镇长了,我正要替刘镇长说的时候,丁书记又问我了。” “呵呵,也没什么,好在你说得上来,要不大家都出洋相了。”贾景辉伸手拍拍萧如峰的户膀。 刘群心里的感受可就不同了,“如峰,你这个副书记当得称职,对情况比我这个镇长还了解。” “刘镇长,我也是……” 刘群摆摆手,打断了萧如峰的话,“没什么,开个玩笑,你呀,真行!” 明年就要开始换届了,剩下的这几个月时间说长就长,说短就短。 按照惯例,贾景辉如果调走,刘群就可以接任镇党委书记职务。虽说镇长与书记一个是政府一把手,一个是党委一把手,两人同样是正科级。但实际上,党委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镇长是二把手。很多事情镇长是不能做主,镇长就处于这种想做主,但不能做主,名义上能做主,但实际上不能做主的境地。所以,任何一个人,只要是当上了镇长的,都一定想早日当上党委书记。 本来是稳稳当当的,现在,刘群的想法有点不同了。他感到了一种来自萧如峰的潜在的威胁。虽然,在绿源县还从来没有过从副书记直接任命为书记的先例,这种机会很小很小。但是,对这个萧如峰,刘群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刘群非常清楚,论财税上的贡献,萧如峰要超过自己,论在群众中的威信和感情,萧如峰更要超过自己。加上组织部长马克文对他颇为欣赏,文副县长如果又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事情的结果也许就会发生变化。 刘群找到自己的老上级,县委副书记罗子明。刘群参加工作时就在罗子明手下,是罗子明一手提拔起来的。一直跟着他,从一般干部到办公室主任,到副镇长,再到副书记,最后担任镇长。而罗子明也从镇里的副书记到镇长,再从镇长到党委书记,党委书记提拔为县政府副县长,常务副县长,到现在的县委副书记。 “罗书记,萧如峰有没有直接担任绿水镇党委书记的可能?” 罗子明伸手拍了拍刘群的肩膀,“萧如峰的反映是不错,尤其是丁中书记对他的印象很好。但是,如果不担任镇长而直接提拔为书记,力度可能太大了些,还没有过这种先例,应该不大可能,怎么了?你现在担心了?” “是啊,我现在非常担心。这个萧如峰有点不同,给我的压力很大。” “还没到换届呢,担心什么?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好就是了,这段时间多跟镇里的同志们谈心、聊天,把关系协调好。一镇之长,要沉得住气嘛。” 听到罗子明的话,刘群的心里踏实了些,“关键时候还得请您为我说句话,我这一路上来都是您关照的。” “放心吧,你要弄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要老是担心这担心那。这样下去,哪有心情做工作。反倒真的给人家可乘之机了。” 区洋本来想刘群如果提了书记,自己就可以接镇长的位子。 贾景辉也曾私下表态,这次换届,一定会调走,不是到大一点的乡镇就是到县直较好的局担任局长。如果刘群任书记,到时一定极力推荐区洋任镇长。 现在,这种情况,使区洋越来越担心萧如峰会危及自己,心里基本上进入一种焦虑状态。 他找自己的老上级楼副县长,可是,楼副县长只跟他说了句,“你该干哈还干啥。” 本来,区洋以为楼副县长会说一些让自己放心的话,或者表示会关注这件事,但是却连半句也没有。 副县长的态度使区洋的担心进一步加深了,他以为副县长之所以是这种态度,可能因为萧如峰是政府办出来的人,更可能是他已经认可萧如峰了。 难道我就真的这样落后于萧如峰吗?论年龄我比他大,论担任副书记、副科级的资历我比他早,按在镇里的排位我在他前面。凭什么不安排我而安排他担任镇长。区洋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论工作确实比不上萧如峰,要论威信,更是比不上萧如峰。怎么办?区洋琢磨了好几天,始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正为这事发愁的时候,一天,区洋在街上碰到他的同学,县剧团的张俊元。不由眼睛一亮,赶紧走上前去,连拉带扯把张俊元请进了茶楼里。 “俊元,这事你一定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啊?你还没说,我哪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张俊元有点莫名其妙,不知区洋要自己做什么。 区洋向门口望了望,然后附在张俊元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区洋,我说你缺不缺德啊?”张俊元指着区洋,高兴地答应了。 第五章 失足成恨 萧如峰经常出差,梅映雪的时间就多了起来,常常感到一个人在家里的时间不好打发。每周除在医院值两个晚班之外,其余的晚上觉得无所事事。有时过去和父母亲聊聊天,有时看看电视。她很少上街,也不想上街,因为她觉得一个人上街也没什么意思。 萧如峰在政府办工作的时候,她们还常常一起去街上走走。萧如峰到绿水工作之后,一起上街的机会就少了。有时萧如峰回来,她又在上晚班,她不上晚班的时候,萧如峰又住在镇里。很多时候,夫妻间的功课也没有好好地做一做,常常是她下班回来时,萧如峰已经睡眼惺忪,而她也累得筋疲力尽。两人都有这个意思,可是却没了这份情趣。偶尔做一次,也就像那些不用功读书的孩子做作业一样,马马虎虎了事,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及格。 梅映雪的同事,大多数都喜欢玩麻将。每天上班的时候早就联系好了,今晚到谁家玩麻将去,都叫些谁,一下班就没了踪影。有时她们凑不到人,也就会问梅映雪。 “映雪,玩麻将去?三缺一,救救场子。” “我不想去,对麻将我没什么兴趣。你们去,多赚点钱回来请客。”梅映雪总是委婉地拒绝。 梅映雪确实对麻将不感兴趣,总觉得几个熟人、朋友,谁输谁赢都不好。特别是她看到同事当中有些人因为打麻将闹矛盾,第二天上班回来就相互之间到处说对方的不是。这个说那个输了耍赖不付账,那个说这个人真的很要钱,看人家输了那么多要总逼人家出钱;有的说某人打麻将风气不好,每次总是只带一点点钱上桌。又有的说某人打麻将赢了就哈哈笑,输了就骂人。你说他的不是,他又说你的不对,有时还大骂出口,她就更加不愿去玩了。 “麻将的害处太大了。”梅映雪说。她对自己的亲戚玩麻将还有些反感,她总是把自己在医院看到的那些因为玩麻将引起的伤害来告诫他们。 前不久,医院抢救过一位因为玩麻将输了钱而服毒自杀的人。这是一个40多岁的男人,他的家属说他们家刚卖了竹子,准备开春后购买种子化肥农药用的。谁知那天他刚好带了钱,就被人叫去玩麻将了。结果到晚上回家里,手里只剩下20元钱了。他看看手里的20元钱,想想那些化肥农药种子都还没买,在厕所里找到一个农药瓶子,把剩下的一点点农药喝了下去。当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送到医院后,医生已经回天无力了。每年她们医院都要接触不少因为麻将惹出来的祸,有的因为玩麻将,引起相互斗殴,有的因为玩麻将输了钱而上路抢劫,有的因为玩麻将而造成夫妻之间的伤害…… 梅映雪在男人面前虽然比较高傲,但在同事当中还是比较有人缘的。一则是她人比较漂亮,从这个角度来说,医院里谁也没有她的资本好。二是因为她的家庭情况比较好,父亲是财政局长,母亲是中学校长,老公是炙手可热年轻干部。三是为人比较大方,很少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事们有个饭局打个牙祭的都会叫上她。她也刚好,萧如峰不在家懒得开火做饭,有时回到家里也是到父母家里蹭饭吃。 杨红英头天晚上玩麻将赢了800多元钱,大家都缠着她请客。下班后,一伙女人就叽叽喳喳地来到饭馆,你点一个菜,她点一个汤,美美地吃了一顿。 走出饭馆大门,杨红英问了一句,“姐妹们,今天晚上怎么安排?言下之意是大家去不去玩麻将。” 有两个说,“我今天上晚班,去不成了。你们玩吧。” “今天我老公出差了,我要去接小孩回来。” 最后,就只剩下了包括梅映雪在内的四个人。 “映雪,今天你总不可能让我们三个没事干吧?”杨红英说。 “我不玩,你们还是另外叫人吧。” “今天你就算委屈一下,陪我们玩一会儿。这样,你输了钱,我们不要;你要赢了钱,无论多少都算你的,只要你能陪我们就行。” “我不是怕输钱,我是不喜欢玩。” “反正回去也没事,算我们求你了,总行了吧?”她们三个人的麻将瘾上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梅映雪觉得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也许是她们所说的麻将“红生手”。想不到,那天晚上,梅映雪的手气特别红火,不是自摸就是暗杠,基本上是每一把牌都要进钱。五块钱一炮的,玩到十二点多钟竟然赢了1200多元钱,把杨红英她们三个打得哇哇叫。 “映雪,你还说不玩,原来你是高手啊,真人不露相。” “映雪,你太厉害了!我包里的钱都全部输给你了。” 散场后,梅映雪要把这钱还给她们。“这钱你们拿回去吧。” “映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输不起还是怎么的?” 梅映雪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赢你们的钱嘛。” “那也不行,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们要钱也要在桌上赢回来,这样拿回来不是笑话吗?” 第二天下班后,杨红英找到梅映雪,“今天去把昨天的那些钱吐出来,怎么样?” 梅映雪心说,我虽不怎么会打,但这东西主要靠运气的,你也就不一定能赢我,就笑着说,“说不准你们今天再送几百元给我呢。” 果然,梅映雪又赢了500多。 玩麻将就是这样,你越是赢钱,人家就越是缠着你玩,自己也越想玩。你要是老输钱,人家还不好意思总叫你去,自己也没兴趣去玩。 梅映雪喜欢上了麻将。她算了一下,自己玩麻将输赢还是不大。她认为,玩麻将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通过玩麻将认识和了解一些人。 那天,张俊元碰到杨红英,“杨医生,你们玩麻将一般在哪玩?” 杨红英笑着说,“我们没个准,一般是在同事家里玩,外面的场子基本上不去。” “呵,有时间叫上我,我也比较喜欢玩麻将的,我家也有自动麻将桌。” “好啊,下次我们就到你家里玩。” “欢迎,我孩子读大学了,老婆经常出差,到我家比较安静。” “玩麻将就是要安静的场所。”杨红英高兴地说。 梅映雪跟张俊元在麻将桌上熟悉起来,过去他们仅仅是认识,见面之后相互之间点头打个招呼而已。那天晚上,梅映雪的手气特别背,不到三个小时就输了近1000元,尽管梅映雪并不是很看重钱财的人,平时打麻将也赢过上千的,但是一会儿输了这么多,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发急。“哎呀,怎么又是这么一把倒运的牌啊,唉,我这一把牌又是好差。”张俊元的手气也不好,但他看梅映雪输了这么多钱,总是让着她,偶然叫一次牌,看到梅映雪点炮了,也没有和。 梅映雪知道后,就觉得张俊元这人还比较大气。不像有些男人一样没见过钱似的,见牌就吃,见炮就和。后来,她们玩麻将缺人手时,就会打电话给张俊元。 “张俊元,有时间吗,过来玩麻将。” “好的,在哪儿,我五分钟就到。”张俊元总是很爽快地答应。 刚开始的时候,梅映雪还能控制自己。周五和周末的晚上不玩,她要多陪陪萧如峰。周末,萧如峰只要有时间就会尽量回家。工作上,他也尽量把工作在五个工作日完成,所以在家的日子比以往多。后来,梅映雪就忍不住了,只要是晚上不值班,就要出去玩麻将,周末也一样。 麻将就像是毒品一样,总是让人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里面而不能自拔。等你发觉自己已经陷进去了时,已经晚了。这时你要抗住它的诱惑就已经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 母亲看见了,劝她,“映雪,你看你,就不能不出去玩吗?怎么让如峰一个人在家里。” “妈,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可比他多多了,让他也尝尝这味道啊,我早点回来就是了。” “唉,你就不要去了,麻将有什么好玩的?你过去不是不玩麻将吗?” “妈,不行,那边三缺一。玩麻将可以认识朋友啊,可以扩大自己的接触面,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啊,麻将的好处多着呢,你就别啰唆了,我走了。” 萧如峰对她玩麻将,心里也有些反感。但是他想想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也确实难以打发时光。心说玩就玩一下吧。但看到他太晚回家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映雪,你还是少出去玩麻将吧。你看这深更半夜的,路上不安全啊。” “不用担心,我很多时候都是十点钟准时回家的,只是今天晚了一些,有两个人输了钱老不走,所以弄得我们好晚。” “我看你有时间还是多看点书吧。” “书我也会看的,亲爱的,你就放心吧。” 张俊元开了一个歌厅,名字取得很煽情,叫做“心相依”。有时没玩麻将,他就会叫上梅映雪她们几个去他的歌厅唱唱歌、跳跳舞。毕竟是专业出身,张俊元的歌唱水平和跳舞都让梅映雪她们刮目相看。他模仿阎维文唱的军队歌曲,连声音也模仿的很像,所以小城有人说他是“阎维文第二”。舞步娴熟而优雅,因为这两点,使得张俊元在小城里成了一个*人物,迷倒过很多少女少妇。一些无所事事的人,都很羡慕他的生活。一些正人君子却对他颇有微词,刚开始的时候,梅映雪对张俊元就存在着一种戒备心里。 麻将桌上,大家不光是手上不停。嘴巴也是从不闲着的,大家有事没事就说笑话讲段子,荤的素的一起上。什么样的玩笑都开,什么样的段子都讲,关于麻将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 张俊元讲了一个关于麻将的笑话,麻将牌上的“一条”都画着一只小鸟。于是,有些人就把“一条”干脆称作“小鸟”。有一户人家,周末时,公公、婆婆、儿子、媳妇四个人在一起玩麻将,公公有一把牌拿到了三个“一条”,再拿到一个就是杠。于是,嘴里就翻来覆去的念,我的小鸟呢,我的小鸟呢?我的小鸟怎么不见了呢?’等到打完牌,媳妇从牌里拿出一个‘一条’对公公说,‘你的小鸟在我手里呢。’婆婆在一旁听了,气得把桌子一掀,‘不玩了’。剩下公公、儿子、儿媳尴尬地坐在那儿。 听了这个笑话,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给麻将牌取的绰号也很多,比如“一筒”,就有人叫“肚脐眼”、“二筒”有人叫“二奶”、“二条”被人们称为“淫棍”、“三条”有人称为“短裤”。有些人看梅映雪漂亮,就爱拿梅映雪开玩笑。有时让梅映雪还不好下台,往往在这时候,张俊元就会出来替她打圆场,避免难堪。 慢慢地,梅映雪对张俊元的印象也就改变了。觉得他不是人们所说的那么坏,也不是人们所说的那么俗,心里的戒备也就放松了。甚至可以说,她对张俊元已经有了一些好感了。梅映雪心说,人还是要通过接触才能了解才能认识的,道听途说的东西到底不可靠。 梅映雪开初听到他们说这些玩笑会感到脸红,总觉得疙疙瘩瘩,心说,这些人怎么什么都说得出口,也太粗俗了。 有时,她还会说他们几句,“你们这些人啊,玩就玩吧,怎么这嘴里不干不净的,静说些下三烂的东西。” “呵,映雪,我们当医生的,什么东西没看过,什么东西没摸过,还害什么羞的啊?” “可那是在医院,跟这是两码事。” “人嘛,在哪儿还不是一样的,不会是你在医院是女的,出来了就成了男的吧?” 后来,渐渐地就习惯了,玩了一段时间后,她自己也跟着会说一些听来的荤话了。 玩到10点多钟,几位女伴一般都有家里人打来电话,催着她们快点回去。问要不要来接,或者说好在什么地方等。只有梅映雪没有人催,她玩到再晚也没有人来接。 萧如峰虽然也常常是打个电话过来,但那是在乡下,在绿水镇政府的院子里,或者在外地搞招商引资的地方。知道她在玩麻将,就说一声,“早点回去,别玩得太晚了。” 每当听到同事的丈夫要她们回家里时,梅映雪心里就有一种酸酸的感受,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大部分同事的老公还跑过来接,看到刚才一起玩麻将的人一个个被她们的老公接回家去,自己却要单独一个人回家,梅映雪心里的失落感更加厉害了。对梅映雪的这种感觉,张俊元看在眼里。 “我送你吧,太晚了。”有时张俊元会说。 “谢谢,不用了,我一个人能回去。习惯了。” 尽管是拒绝了,但每次走在回家的路上,梅映雪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还是希望有个人送一下。 张俊元的妻子在一个出口创汇公司,每个月都要往广东跑个一两次。孩子在北京读大学,所以平时也就是张俊元一个人在家里。玩麻将是很吵的一项活动,玩牌时人们常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有的摸到一把好牌就大叫起来,有的人输了点钱就大骂出口,或者把麻将摔得“叭叭”直响,有时就是隔着几间房子就能听出哪个地方是在玩麻将。张俊元家就成了他们玩麻将的一个定点场所。只要他的妻子出差了,他们就在他家玩。 一天晚上,他们玩得比较晚,大概近午夜一点了。几位同事很快就被老公接走了,剩下梅映雪一个人,杨红英走的时候开玩笑说,“映雪,要是不敢回家,你就在张俊元家住下吧?” “去你的。”不知怎么的,梅映雪的脸红了一下。 “我送送你。” “不用吧?也没什么怕的。”梅映雪自己都听出了,与其说这是一种拒绝还不如说是一种邀请。 梅映雪拿好自己的包,正要伸脚去穿鞋出门。却突然发觉自己被一股很大的力气一把抱了起来,只听张俊元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说,“映雪,我喜欢你,我爱你。” 梅映雪异常愤怒,涨红了脸,用力挣扎了几下。但是,没有挣脱,就用手去抓张俊元的手。可是她用尽力气也无法把张俊元那有力的手掰开。她用力撕扯着,把张俊元的手抓破了皮,可是张俊元依然不松手。一会儿,就感到全身没有力气,软绵绵的,任由张俊元抱着自己向那张宽大的席梦思床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兴奋,眼睁睁地看着张俊元脱去身上的衣服。然后又弯下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尽数除去了。接着她就感受到了张俊元的手在抚摸自己,从脸部到胸前,从胸前到*,动作轻柔而又有力。 梅映雪说,“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推张俊元的手,但是张俊元只轻轻一下就把梅映雪的手拿开了。 这是一种拒绝,还是一种半推半就? 她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时,就感到一股力量进入了自己的体内。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的感觉随之而来,她的脑子“嗡”地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在一片云上,随着白云不断地向上、向上,慢慢地浮起,白云托着她不断地漂到空中,漂到天上。这种感觉使她不由得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梅映雪闭上了眼睛,与那股力量配合了起来。只一会儿,她就从那种感觉中清醒了过来,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她仿佛从高高的云层上摔了下来,悔恨不已,眼角不由滑下两滴泪珠。 此时,她想到了报警。但是,一旦报警,从此将永无宁日,将会有多少人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说不定今后更会缠着自己不放。老婆被人*了,如峰的面子又往哪儿搁?再说,这是在他的家里,万一他狡辩起来,怎么说得清楚? 梅映雪只觉得一股恶气无从发泄,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梅映雪狠狠地打了张俊元一个巴掌。觉得还不解气,趁着他在收拾床铺的时候,她又拿起一个凳子在张俊元的背上狠狠地砸了下去,“你这人好卑鄙,无论怎么说。我家如峰还算是你朋友吧,他可真是瞎了眼了。” 只听张俊元“哎哟”一声,随即在床上坐下来,脸色苍白,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没有吱声。 “这一凳子算是我家如峰给的。” 梅映雪下楼的时候,张俊元从后面跟了出来,什么话也没说,把她送回了家。 回到家里,梅映雪大哭了一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告发张俊元,她拿起手机正要报案,想到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想到人们在街头巷尾津津乐道这事,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放下电话梅映雪感受到了一种空前的无助,一任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有些后悔,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用力挣扎,恨自己为什么不大声呼救?说他是*,可是他用了什么手段,用了什么凶器,自己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衣服也完好无损,张俊元的手上虽有抓痕,但是警察能相信这是一起*案吗?即使*案成立,又能怎么样?让他坐牢,能改变自己受辱的事实吗?何况自己刚才不是只挣扎了几下就顺从了他么,甚至还可以说是配合他。 如峰,你在做什么啊?你可知道,你的妻子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梅映雪抓起电话,迟迟没有打出去,萧如峰肯定睡了,他远在乡下,没日没夜努力地工作,我却做了些什么,还有脸跟他说吗?她起身向父母的房屋走去,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他们也已经在睡梦中,再说,告诉了他们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无可挽回了。 在卫生间,梅映雪把衣物尽数除去,把龙头的水放到最大,一遍遍地冲洗自己的身子,一遍遍地把沐浴液涂抹在身上,然后用力擦洗。好像要把张俊元刚刚留下的痕迹尽数冲洗干净。然而,无论她怎么冲、怎么洗,她总感到身上还有张俊元留下来的痕迹,她不住地照镜子,不断地在镜子面前转动身子看看自己的身上,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那美丽的*上什么也没有。她却不知道,张俊元已经把痕迹留在了她的心里,哪怕她用再多的水,再多再好的沐浴液也永远无法拭去。 梅映雪整个晚上都在流泪,一刻也没有睡。 “映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病了?”第二天,杨红英看到梅映雪的样子大吃一惊。 “是呀,是呀,映雪,我们也觉得你今天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要不去找王医生看看吧,开点药吃。”旁边的几位医生、护士也说。 “没什么,谢谢大家的关心!可能是近段时间玩麻将过于频繁和时间太晚的原因,我想,今后得把麻将戒掉。” “瞧你的眼皮还有点肿呢,是不是肾脏有什么问题?要不,就是昨天你家如峰回来了,两人开了夜战,嘻嘻?”朱大姐是个最爱开玩笑的人,口无遮拦。 谁知梅映雪听了,非常生气,板起脸骂了句“神经病”就自顾自地走了,留下张大姐她们几个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映雪,玩麻将不?” “不玩了,今天我家里有个事,没时间。” “映雪,今天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后去玩麻将。” “不了,这几天我感到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你们玩吧。” …… “映雪,你这一阵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推三阻四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嘛?下班后,杨红英赶上梅映雪。” “没啥事。只是不想玩了,觉得没意思,玩来玩去既输了钱,又少了睡眠,休息得不好,上班也没精神呢。” “映雪,这一阵我看到张俊*是到医院来。前天刚好在路上碰到,我问他来干什么,他说是摔了一跤,来看骨伤科的。依我看呀,八成是争风吃醋被人家给打了。” 梅映雪听了,心里紧张得“咚咚”直跳,生怕人家发现这是她打的。 “不会吧,不会,我看张俊元这人不会跟人家打架。” “他这人,最是花心了,跟他上过床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呢。” “既是这种人,我们更要少跟他一起玩了,免得到时有人说三道四。反而说不清楚。”梅映雪想想,刚好找到了一个脱词。 “这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们和张俊元之间干干净净的,就是玩几圈麻将,随他们说什么,我们也不怕,是不是你们家如峰吃醋了?” “不是,我们家如峰怎么会呢?他忙着呢,哪有时间吃这干醋?” “没有就好,那我们去玩了。下次你一定要来,否则我们就是拉也要把你拉去。” “到时再说吧,真的,我不想玩了。” 一路上,梅映雪心里都在想,那天自己下手太重了,怎么可以把人伤成这样。 晚上,梅映雪想想,还是不放心,生怕张俊元把受伤的原因如实说出去。就打了个电话给他,“张俊元,伤得重吗?” “不大要紧,医生说,再吃两三天的药就差不多了。” “对不起,那天我下手太重了。”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说实话,你太有魅力了。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吸引着我,也许你不知道,任何男人也难以抵抗来自你的诱惑啊!” “不说这些了,你跟医生怎么说受伤原因的啊?”梅映雪虽然语气上冷冰冰的,但听了这些话张俊元心里却很受用。 “好了,你好好养伤吧。争取早点恢复健康。” “谢谢你!” 玩惯了麻将的人,只要稍有空余时间就会想玩。突然之间停下来,会觉得时间无处打发,感到两手空空,无所事事。几天过后,梅映雪的麻将瘾又上来了,总觉得有一种失落感,隔了一阵没玩麻将,心里好像老是少了什么一样,老不踏实。恰巧几个同事又在找玩麻将的伴。 “映雪,今晚去玩麻将不?” “去哪里啊?”梅映雪问。 “去我家,要不去张俊元家里。” “就到你家去吧。” 在杨红英家里玩到8点多钟时,突然间这一片停电了。几个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来电。 “看来,今天是不会来电了,要不算了吧?” “还这么早,就算了?要不我们转移个地方,张俊元,到你家去怎么样?” “行啊,我老婆昨天出差了。” “我看就算了吧。”梅映雪说。 “我说映雪,你这人也真是的,怎么这一段老变得婆婆妈妈的了?算什么算,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们就是绑架也要把你绑过去。” 梅映雪再次来到张俊元的家里。 接二连三地去张俊元家玩过几次。但是每次,梅映雪都是玩到十点钟左右,就会提出散伙的要求,免得要张俊元送自己。 那天,梅映雪的手气特背。一会儿就输了1500多元钱,心里有点着急。可越是想扳本,输得越是厉害,后来又输了500多元。本来说好了最晚玩到11点钟解散的,大家看梅映雪输了这么多钱,都不好意思说走人。梅映雪自己也全然忘了时间,心里头只记着要扳本。 直到下半夜三点多钟,其他两个人的老公都赶到楼下,催着她们回家了,他们才散伙。 “张俊元,要不你送送映雪吧,这天太晚了,可要当好护花使者啊。”杨红英说。 她们几个一出门,梅映雪也就急急地到门外等张俊元。刚要下楼,忽然记起自己的包还在玩麻将的地方,于是又慌慌张张跑进去拿包。 “映雪,你能原谅我吗?” “我……” “我并不怨你那天用凳子砸了我,真的,我不怪你,哪怕你拿刀捅我一下也是应该的。” “别说了,走吧,太晚了,我该回去了。”看着张俊元,梅映雪心里有一种负疚感,总觉得自己那天下手太重了。“那天,我也下手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夜,静悄悄的,梅映雪和张俊元走在街上,脚下传来沙沙的声音,一路无话,两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心思,偶尔从楼高楼里传来麻将声音,有时也会传来人们和牌时那种抑制不住的激动的声音。间或也有一两家店面开了门,那是做馒头、包子等早点的店主和员工已经起床了,灯光下他们正紧张地忙碌着。街上的行人非常少,连那些拉黄包车的人们也早已回家进入了梦乡,碰到一两个行人,也都急匆匆地赶着回家。 经过洗脚理发一条街时,看到那些店面的卷阐门都半拉着。似关没关,从里面透出那种粉红色的暧昧的光,男男女女放浪的笑声不断地在夜空里回响。一个男子,从卷阐门下方探出头来向外面张望了一下,看看没有什么人,就“哗啦”一声迅速把门拉到半人多高,一猫腰从里面出来,走了。 梅映雪心里暗笑,一看就知道是个心虚的人,没做亏心事,要这么紧张干嘛。再想想自己,此时不也是心虚吧,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人家看了会怎么想。 想着想着,不由更加紧张了,于是,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梅映雪打开门,转身对张俊元说,“我到了,谢谢你!” “不客气。”张俊元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梅映雪心里觉得自己连最起码的客气都没有,坐也没有叫人家坐一会儿,纵然他有过错,可也是深更半夜地来送自己啊! 梅映雪到张俊元家里次数也越来越多,如果玩得太晚,每次都是张俊元负责送她回去。刚开始的时候,梅映雪还有点担心。怕张俊元再次对自己进行骚扰,但是张俊元却没有,一次也没有。甚至在麻将桌上也老实多了,在发生那件事之前。他每次洗牌时还会有意无意地摸她的手,但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连笑话也说得少了。 “张俊元,我觉得你这一阵变了,怎么这嘴巴没有这么油了啊?” “是啊,是啊,张俊元怎么了?是不是老婆回来撕了嘴皮子啊,怎么老实多了。” “没有,我这人,什么时候还不是一样的吗?”张俊元尴尬地笑笑。 每当这时,梅映雪心里就紧张极了,生怕人家看出什么破绽,于是,赶紧催着人家打牌,“快打牌吧,人家说不说笑话,你们急什么呀。” 想不到这张俊元被自己这一整就整得这么厉害。上班的时候梅映雪想,这张俊元既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怜。 “张俊元,今天又得辛苦你送送映雪了。这下雨天,路上走慢点,这鬼天气,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下起雨来了。” “好的。” 梅映雪拿起包正要出门时,张俊元一把抱住了她,梅映雪低吼了一声,“张俊元,你放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只听张俊元在后面说,“我不放,你就是砸死我,我也不放。映雪,我真的很喜欢你,难道你对我的这片心就真的一无所知吗?” 梅映雪心里一动,但嘴上却说,“我不管这些,我是萧如峰的老婆,你无权对我这样。” “可是那个萧如峰,他算什么男子汉,让你夜夜独守空房,除了给你虚荣之外,给了你什么?你是个医生,你说,你的夜生活是幸福的吗?映雪,我爱你,其实,我比萧如峰对你的爱要超过100倍啊!” 这几句话,正击中了梅映雪的要害,泪水顺着脸颊“哗”地流了下来,此时,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多么希望萧如峰能听到张俊元的这番话啊。 张俊元一边说话一边把梅映雪挪到床上,摁倒在下面,就开始疯狂地吻起来。 梅映雪脑子里一片混乱,用力挣扎着,但是,她又好像希望张俊元的动作能继续下去一样。 一会儿,梅映雪就抱紧了张俊元,在他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人,往往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滑入深渊。如果说,前一次,对梅映雪来说是一种意外,只是在沙滩上行走时不小心湿了一只鞋的话。那么这一次,在梅映雪的潜意识里就是一次预期的结果,就是她自己走向了水里,从而越走越远、越陷越深,以致在情感地沼泽地里不能自拔。 第二年,镇里的财政税收双过半任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前一个月顺利完成。 绿源县的各个乡镇都有一个习惯,完成双过半任务后。为了鼓励干部,都要分期分批组织乡村干部以考察学习的名义到外地去旅游,让大家轻松轻松。 绿水镇考察的线路分两条,人员分成两批:一条是由区洋带队,往云南方向。另一条是由萧如峰带队,往北京方向。每个人走什么路线由自己定,镇里不作要求。 没有定下领队之前,有人问陈小璐,“小璐,你去哪儿?” “我想去云南,见识一下四季如春的昆明,看看美丽的西双版纳。” 后来又改为北京,“小璐,你不是说去云南吗,怎么去北京?” “我想加深一下北京的印象,上次去的时候时间太短。好多景点都还没看呢,不如先了解一个地方再去另一个地方啊,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萧如峰让陈小璐负责他们这一队人马的后勤工作,一路上忙忙碌碌的为大伙儿忙这忙那。又是买车上吃的方便面,又是准备水果,在车上又不停地帮那些家属中的妇女小孩打开水,就像是大家带去的一个服务员一样。 萧如峰就说,“小璐,你歇会儿吧。你是来旅游的,可不是来给我们当服务员的。” 大伙儿也说,“小璐,可辛苦你了。” 陈小璐总是报以一个甜甜的笑,“没关系的,大家都辛苦着呢,我年轻,多忙点不算啥。” 晚上,大家一起去天安门广场,走着走着,突然间从旁边跑出来两个孩子,一把抱住了陈小璐的两条腿。 嘴里不停地叫着,“给点钱吧,给点钱吧。” 陈小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场面,被人抱着两条腿走动不得,闹了个面红耳赤,好在是晚上,大家看不清楚。 萧如峰赶紧走上前去,呵斥了那两个孩子几句,可他们不吃这一套吓,依旧抱着不放,给点钱吧,给点钱吧。萧如峰掏出两块钱一人给了一块,那两个孩子立即松手跑开了。 “谢谢你,萧书记。”陈小璐从困窘中解脱出来。 计生办的牛主任来了灵感,“小璐,刚才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叫你妈妈?想不到你在北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一行人立即大笑起来。 陈小璐想也没有多想,随即就应了一句,“你才叫妈呢。” 牛主任要的正是这句话,“你要我叫妈可以,不过我这人和妈妈睡惯了的,今天晚上就想跟妈一起睡,还要舔妈妈的奶呢。” 大伙儿笑得更响了。 “小璐,你就不要理他们,你是越说越上当呢,他们可是从娘胎里就学会说荤话了。” “看看,还是我们萧书记懂得怜香惜玉啊!”牛主任一下就搭上了萧如峰。 黑暗中,陈小璐觉得心里动了一下,虽说听了这句话以后感到耳根子有点发烧,但又禁不住一阵窃喜。 萧如峰没有理会牛主任,一行人继续向天安门走去。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游览了长城、十三陵、动物园、香山、故宫等主要景点,在昆有湖泛舟时,陈小璐抢先一步坐到了萧如峰的船上。 “萧书记,我最怕水了,你可要保护我啊。” “来,来给我们照张相,给我们照张相嘛。”陈小璐像个孩子似的向其他船上的同事们打招呼。动不动就和周围的人打水仗,结果是引火烧身,连萧如峰的衣服也给打湿了。 萧如峰发觉,出来这么多天,陈小璐今天是最开心的一次,是她笑容最多笑得最灿烂的一天。 第六章 遭受排挤 有一个工作“十字诀”,叫做“把实事做虚,把虚事办实”,走过场、搞形式,能应付的就应付了事,有时就是在招商引资这样本就是实打实的工作上,他们也能够想办法应付过去,这叫做“把实事做虚”。对于一些没有具体任务指标的工作,一些外表上的文章,他能做得比谁都实在,能让你看出效果,产生效应,你要查资料,我就连夜给你做好资料,你要看现场,我就马上给你看现场,这叫“把虚事做实”。 贾景辉就是这方面的高手,他学的是畜牧水产专业,毕业后分在乡政府工作,所学的专业几乎一直没有用上。先是一般工作人员,后来当了计生办主任,再后来就当了管计生的副镇长,接着又当了管综治工作的副书记。接着是当镇长,可当时的镇党委书记却不怎么喜欢搞畜牧水产,贾景辉提了几次也没有得到支持,调绿水镇担任镇党委书记之后,他总想在这方面出点政绩。 贾景辉觉得先要造点声势,他到市报社请来了一位当记者的同学,让他帮自己搞一个调查,内容是绿水镇如何发展养殖业,如何在这方面帮助农民增收,促进群众致富。 那位同学到来后,贾景辉让镇里分管农业的何副镇长全程陪同下乡调研。一个星期后,同学就将文章发在了《澄江日报》的头条。 本来,上个市级日报的头条,并不是什么大事。每个县市每年最少都要上10多个头条,除了县里的工作,县里也每年都有几个乡镇在工作上创特色、出亮点,所以这十多个头条中也有不少是乡镇的。 可是,养殖业近几年来一直是市里的一个薄弱环节,主要原因是农村主要劳动力大部分都外出打工,家里留下的基本上都是“3860”人员(指妇女和老人),养殖能力下降,加上农副产品的价格不是很稳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群众的积极性。因此,这篇文章当即引起了分管农业的黄副市长的注意,看了文章后,他马上叫来秘书,安排三天后到绿水进行调研。 秘书一个电话打到县里,县里再通知镇里。贾景辉心里非常高兴,想不到一篇文章立即产生了效应,引起了市领导的重视。但想到领导三天后要来调研,不由得慌了手脚,文章上大部分数字都是估计来的,比实际的可能不知翻了多少翻。如果黄副市长要到实地察看,立马就得露馅,要想不露馅,就得想办法造假,可是,这短短的几天上哪儿去弄来那么多的猪和羊? 贾景辉马上召开了党政班子联席会议,讨论如何迎接市领导的调研。 “我看就如实说吧。”何副镇长也一时没有想到办法。 萧如峰说,“我也是这个观点。” “如实说,那我们成了什么了?报纸前几天刚刚发表文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么?难道就让人家指着我们说,瞧,这些个牛皮公司,只会吹牛,到时我们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工作还怎么做?”贾景辉一听就不高兴。 刘群说,“要不我们统计一下,看全镇有多少头猪,多少头羊,至于其他鸡鸭兔等更容易办一些,副市长不可能每个村都去看的,也许他调研的重点会放在我们报道中提到的那几个村。” “可是,万一副市长要到其他村去看怎么办?” “我看不会,按照以往的经验,都是到我们准备好的村子里去。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做得最多的、每年都要碰到的工作就是迎接检查,还从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贾景辉胸有成竹。 最后,会议决定为了迎接好这次调研,镇里的干部分成三个组。 一个是接待组,由分管财务的领导莫副镇长负责,确保接待工作万无一失,确保领导来了吃得高兴,住得高兴,玩得开心。 一个是生猪组,由分管农业的何副镇长负责,具体任务是把全镇的生猪集中借到梨树村,准备迎接调研,具体问题、细节问题由组里决定,总之,一个目标就是要确保不出任何纰漏。 一个是山羊组,由分管林业的张副镇长负责,这个组难度最大,全镇所有的羊集中起来也不见得有600头,可是现在却突然间要弄出2000多头羊,怎么去弄,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就是买也来不及。 “贾书记,我看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对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寻求上级在政策和资金上的帮助和支持。这样做,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贾景辉非常恼火,“如峰同志,这样做离谱了吗?这是事关我们绿水镇和绿源县的形象和声誉问题。做得好,对我们绿水今后在畜牧业上的发展是非常有利的。怎么会是离谱呢?” “我觉得我们一切都要从实际出发,根据我们现有的能力和水平去做。这样弄虚作假是不行的,不仅群众得不到实惠,反而会弄得劳民伤财。” “如峰同志,我觉得你现在站的角度有问题。你应该清楚,你是我们绿水镇的一员,是这里的党委副书记。” “贾书记,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正是站在发展绿水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 “那好,你的意见你可以保留。” 最后,贾景辉作了几句简短的动员,“同志们,这次迎接市领导前来调研,时间紧、任务重。希望大家克服一切困难,抛弃任何的私心杂念,服从大局,服务大局,一切从大局出发。把他当作一项政治任务来抓,把他当作目前最紧要的工作来抓。要充分发扬创新精神,发挥创造力,把工作做出特色。要充分发扬实干精神,把这项工作抓紧抓实,让领导看到实实在在的效果,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 散会后,张副镇长找到贾景辉,“贾书记,我这个组恐怕是完不成任务了,全镇所有的羊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啊?再说,即使有这么多,怎么集中,集中起来又怎么管理,万一死掉了、丢失了怎么办?就连羊圈也没有这么多,还有一个,就是这几个专业户的问题,到时,领导肯定要找他们座谈的。” 贾景辉也知道,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很复杂,真正操作起来难度很大,一不小心就可能出现问题,别处弄来的羊丢了、死了一头两头都很麻烦,群众都会不依不饶。副市长和专业户对话,一不小心就可能出现问题。 “老张,你先别急,不是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吗?我也知道这些情况,这不正想办法呢。” 贾景辉忽然神秘起来,“那几个专业户,我看就到镇中学找几名老师去临时充当一下,他们的口才好些,毕竟见过些世面,到时不会太慌张的,说话可能更到位一些。” “好,贾书记这个办法好。” “至于那些羊嘛,让我再想想……” 贾景辉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 “老张,你看这样好不好?”贾景辉轻轻地在张副镇长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张副镇长瞪大了眼睛,“这,这,贾书记这能行吗?” “行,一定行的,你就放心去办就是了。” “万一要来不及呢?” “来不及就请他们加班加点,就是赶也要帮我们赶出来,哪怕是多花点钱也行。” 黄副市长如期前来调研,他先到梨树村看了看,看到家家户户的猪栏里最少都有三头以上的猪。非常高兴,他拍拍贾景辉的肩膀说,“景辉书记,好啊!要是都能像你们这样调动群众的积极性,这肯定是我市农业工作的一个亮点,也是农民增收的一个支点啊。” “黄市长,我们的工作还远远不够。今后,我们一定继续努力,把工作搞得更好,让农民群众得到更多的实惠。” “好,就是要这样,要心里时时装着人民群众,想着人民群众。” 当黄副市长来到栗子坡村时,发现很少碰到群众,就问贾景辉,“这里群众怎么这么少,这一路上没有碰到几个人啊?” “黄市长,今天呀,是绿水的圩日,群众大都赶集去了。” “啊,是这样。” 走着走着,黄副市长突然听到了几声号声。 “这是哪来的号声,怎么这里还有人吹号呢?” “黄市长,这里有好几户人家是乡下的乐鼓手,红白喜事他们都要去的,刚才那几声号声也许是他们家的孩子在玩呢。” 远远地黄副市长就看到山上绿色中间点缀着点点白色,仔细一看,几乎每个山头都有,一动一动的,不时传来一声声“哞——哞——”的羊叫声。 “黄市长,您请看,那些在草丛中和树林里的都是羊啊。” “啊,这些都是羊?这么多!好,好,抓得好啊!这就是老百姓手中的钱啊!景辉,我们天天讲要培植新的经济增长点,天天说要带领和引导群众致富。可是,我们当中有一些干部,不是强调自然条件不足,就是强调交通运输不便,不是说人才缺乏,就是说环境不好,年年唱一个老调子,经济年年发展不起来。依我看哪,这种人是要换换脑子了,都是思想在作怪,以为要发展经济就要搞几个几千人的大厂,就要搞大的产业,出发点当然是好的。引进大企业,大项目也是好的。可是,我们不能把自己本身的有利条件给忽视了。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们既要有‘千里眼’,有长远的发展目标,也要来点‘老鼠的目光’,盯着前面这有限的空间,认真琢磨,搞出点名堂来,出点效果,出点实绩。什么叫因地制宜,什么叫结合实际,你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样本!依据山区特有的优势和得天独厚的资源条件,为农民找到了一条致富的路子。” “黄市长,要不我们到农户家里看看,看看有没有放出去的羊?” “好,看看去。”黄副市长兴致勃勃。 走到一户农户家中,果然看到了10多头羊在那儿。 “老乡你好!”黄副市长伸出他的手握紧了老乡。 “领导好!领导辛苦了,这么远来我们村子,是对我们这些农民的莫大的关心啊!” “你也辛苦了,养这么十几头羊也不容易,天天要放出去要赶回来。得花不少时间呢。” “其实也没什么,每天上午出门时放出去,下午收工时赶回家,都是顺路的活,我们这儿的山上到处都有灌木,有小草,随便它们怎么吃。” “你们怎么会想到搞养殖呢?” “首先,是党的富民政策好,农副产品的价格现在也有所回升,我们农民的积极性有所提高;其次,是你们这些领导的大力关心、支持,给我们发放小额贴息贷款,让我们有了发展资金;再次,镇党委政府的积极倡导和帮助,鼓励我们立足本地山林优势,发展养殖业,因此,我们大家的积极性都非常高,我还算是养得少的,多的有100多头呢。” “啊,好,好,谢谢你,老乡!” “应该谢谢你们这些关心支持我们农民的上级领导啊!” 黄副市长想不到这位农民这样会说话,党的富民政策好,当地政府领导有方,各方面大力协助之类的几句话,说得他心花怒放。 “你们家的羊没有放出去吃草啊?” “刚才我们准备去赶集,因此,就没有放出去。” “老乡,你很会说话啊!要不是这样,我还会以为你是个老师呢。” “领导好眼力啊,我过去在学校的确是代过几年课,后来因为无法转正就放弃了,这不,教书先生成了羊倌了。” “哈、哈、哈,老乡,你真幽默。”黄副市长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山村里充满了快乐的笑声。 下午,黄副市长非常满意地走了。 贾景辉那天提出的一个方案就是人扮羊,让村里的群众穿着羊皮样的服装到山上去。在草丛中在灌木林里爬行,从山下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群的羊。他叫张副镇长连夜赶到省城附近一个工业园找到几家服装厂的老板,要求他们在两天内做出1500套羊式服装来,并且要求他们严守秘密。这一来,倒是给服装厂出了个难题,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羊式服装。 “什么叫羊式服装?” “就是让人穿着像羊的衣服嘛。”张副镇长做了个爬的姿势。 “啊,那不就是一个套子吗?”于是,叫来技术人员,连夜绘图、裁剪、试制,终于在黄副市长到绿水调研的头天下午全部完工。晚上,所有的羊式服装全部发放到了农户的手中。 第二天早上,村里的群众就穿上这羊装到山上去等待,发放服装时就说明,听到号声之前,大家都可以站着。只要听到号声,就说明是领导到了,大家就要装成羊的样子在草丛里、灌木丛中爬坡行,凡是穿了羊装扮了羊的,每人发25元工钱。 黄副市长说一路上很少看到群众,就是因为大家都争着上山扮羊去了,只要几十分钟,又不花什么力气,就能挣25块钱,还能弄回一块布料,不去的才是傻子呢。为此,发放服装的时候差点闹出了矛盾。 “主任,他家多去了一个人,我家少去了一个人?” “主任,他们家七十多岁的人都去了,我们家六十多岁的都没去,这不公平。” “我家媳妇虽然没过门,但是已经在村里请大家喝过喜酒了,应该也算是村子里的人,也要算上一份。” 还有的把老岳母搬出来,也要算上一个的,弄得村里的干部没有办法,发了半天还发不下去。直到下半夜,张副镇长和大家商量根据实际情况,按户口本上现有人口,按比例规定了名额,限定每户可以去多少个人上山扮羊。 早上,萧如峰正准备到走廊上跳绳,意外地发现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写字,也没有封好。萧如峰心说这又是哪个村干部违纪,或者是镇里哪位干部在做群众工作的时候态度粗暴,群众又来信反映情况了。 他随手把信封拾起来,打开。发现里面就只有一张打印的纸条,纸条上写着几句话,是仿照电视剧《篱笆女人和狗》中那一首歌的歌词写的:“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梁也还是那道梁,如峰来了,都变了样,他才像是真正的共产党……” 萧如峰吸了一口凉气,这些话表面是赞扬自己。可要是在群众中间传开来,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弄不好不仅自己在这待不下去,而且会影响工作,影响镇里班子成员之间的团结。到时可真的会出现“自己人搞自己人”的局面。 看着这几句改变了的歌词,萧如峰感觉到脑子里很乱。他一时无法确定改这歌词的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把他来到这里之后所带来的积极影响说出来,提高他的威信。还是出于制造混乱,借机制造他和书记、镇长之间的矛盾。无论是出于哪种目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他和书记、镇长之间必定会因此而产生较大的矛盾。 萧如峰想理出个头绪,但却无从理起。他想要制止这件事,可又无从下手。 他把手里的这张纸放下,又拿起,觉得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萧如峰想主动找贾景辉和刘群把事情说清楚,可是,说什么呢?说这张纸不是自己写的,有这个必要吗?他们能相信吗?他担心自己去说反而越描越黑,只好作罢。他想,但愿这纸条就一份。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只怕是痴人说梦,人家都特意去打印了,会只印一份?只怕是10份都不止。 上班的时候,萧如峰就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但是,从人们的眼神里,他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中午,陈小璐在经过萧如峰的住房时,特意进来了看了一下,“萧书记,吃过了吗?” 这是通常的打招呼的方式,但萧如峰知道,没有什么事陈小璐是不会踏进他的房间的。 “啊,吃过了,刚刚在食堂吃了。小璐,坐吧。” “不坐了,我还要洗衣服呢。萧书记,我这里有一张纸条,你看看。” “什么纸条?”尽管在意料之中,萧如峰心里还是吃了一惊。 “你先看看吧,好像有些人都知道了一样,萧书记,你看这?” 你听到什么议论了吗? “说啥的都有呢。不过,说你好话的人多。” 萧如峰心里一沉,知道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天气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山清水碧,空气里夹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然而萧如峰却无心欣赏这美好的天气和景色。 贾景辉的脸阴沉沉的,刘群也板着一张脸,他们的心情此时正好和天气相反。 大家照样笑着打招呼。 “如峰,下乡去呀?” “如峰,回来了。” 不过,那笑容却有些僵硬,像是把一块块的肌肉堆砌起来的一样。 贾景辉的心情坏透了,看来这个萧如峰真的是在挑战自己的威信了。 刘群的心情也坏透了,看来这个萧如峰是志在必得啊! 区洋说,“萧如峰已经开始在舆论上做准备,宣传自己的功劳了。” 萧如峰的心里乌云密布,他感到要下雨了,也许要下的还不是一般的小雨,而是一场来势凶猛的暴风雨。 事情果然如萧如峰所料的那样,两天后,党政班子成员突然接到通知,说是召开党政班子会议。 走进会议室,萧如峰就感觉到气氛不一般。会议一开始,镇党委书记贾景辉就说了一通要讲团结不要搞分裂的话。 最后,他说,“最近,我们的干部当中发生了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有的同志在我们的群众中大造舆论。把所有功劳归于自己一身,突出自己,打击别人,这是很危险的。是不利于团结的行为,工作是大家做的,功劳也是大家的嘛。刘群镇长,你说是不是啊?我们是一级党委,一级政府,一级组织。我想问一问,搞这样的小动作的同志,你的党性在哪里?你的原则又在哪里?刚才我跟刘群镇长通了一下气,镇党委政府一致认为。今后,谁要是再出现这种现象,那么,我们一定同这种极端自私自利的行为、无原则无党性的行为作坚决的斗争。散会。” 会议只开了短短的十多分钟,只有贾景辉讲了一段话,其他人都在听。但是,大家一听就觉察出浓浓的火药味。 萧如峰感到贾景辉的矛头直指自己,仔细想想也难怪他们上火,再过一段时间可就是乡镇换届了。 萧如峰在心里恨死了那个写信的人,但又无法找出那个人。他想,如果是害自己,那么这人就太过阴险了,如果是想为自己说好话,那么这人就太笨了。 贾景辉在后来的每次会议中都要拿这件事来说事,都要以此对干部进行所谓的思想教育,大家都知道,他所指的其实就是萧如峰。 在一次机关干部会上,萧如峰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终于站了起来,“贾书记,我想对这件事作两点说明。第一,这件事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第二,我以我个人的人格和党性担保,我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我经得起组织的检查。” “如峰同志,请你冷静下来。我们也没有说是你干的。但是,这事已经发生了,就说明有人干了。无论是谁干的,这种行为都是害人害己的行为,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好大喜功,害人不浅啊!” 贾景辉生硬的一声“如峰同志”,就直接暴露了他内心对萧如峰的不满已经到了相当程度。在过去,亲切的一声“同志”叫得人心里暖融融的,“同志”体现出了当时一种朴素的阶级情感。现在,除了在一些书面语当中,一般情况下人与人之间很少用“同志”这个称呼了,甚至,曾经有的地方出台了一些规定,要求在党内一律称“同志”,但是,这种规定只能是一种官样文章,事实证明,这个规定无法落到实处。不称“同志”不一定就没有“同志”式感情,不一定就不是“同志”。称了“同志”不一定就具备了“同志”式感情,就一定是“同志”。除了在一些农村人们习惯地还保留了这一称呼外,在城里基本上不用,到街上听听,叫“同志”的,八成是不认识的朴实的乡下人打听什么,或者是问路。熟悉和亲近的人之间是不用“同志”这个称呼的,贾景辉对萧如峰就从来没有用过同志这个称呼,开始的时候,他叫“如峰书记”,后来熟悉了,就称他“如峰”,因此,这一声“如峰同志”使萧如峰觉得突然间他和贾景辉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好多。 “我希望组织上能查清楚这封信的来源和目的。” “可是有些东西不一定一查就能查得清楚,你也知道,做这事的人是早就有准备、有谋划的。也许他的目的不是夸夸功劳,还有其他的目的!打击我和老刘,排挤我和老刘。这都是有可能的。”贾景辉的话中把自己和刘群始终统一在一条战线上,目的很清楚,就是孤立萧如峰。 说来说去,贾景辉还是认定这事是萧如峰指使的。目的是提高自己的声誉,在群众中造成影响,是把书记、镇长挤走,以求自己在换届时往上爬。 萧如峰为这件事感到非常烦恼。 散会后,回到房间里,总在思考着怎么才能把这件事的影响减到最小。 这时,文副县长打了个电话给萧如峰,“如峰啊,很久没有看到你了,这阵子都在忙什么呢?今天要没什么急事,就回来一趟吧,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下班后,萧如峰回了县城,他知道文副县长肯定是有事找自己,于是没有回家就直接到了县政府。 他也没有给梅映雪打电话,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萧如峰来到文副县长办公室的时候,文副县长正在网页上浏览新闻。看到萧如峰进了门,连忙放下鼠标。高兴地招呼他坐下,并亲自给他沏了一杯乌龙茶。 “近来工作怎么样?” “还行吧,镇里正在上马一个企业,为征地的事,我天天蹲在村里。” “深入实际,能吃苦是好事,可是有些事你要注意啊!” “文县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听说你最近跟书记、镇长的关系搞得很僵是吧?” “怎么说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僵,只是……” 萧如峰从头到尾把这事说了一遍,“文县长,这事真的不是我。”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跟了我这么多年。对你,我还是了解的,能干出这类傻事的,就一定不是你萧如峰。但是你没法证明不是你,有些事,没法证明不是你,人家就认定是你了。这不是法院判案子,要判谁一个杀人罪,非得有能证明这人杀人的证据。” “可是……” “贾景辉已经向县里提出了要求,要把你调走,县里也已经作了考虑了。这一走,你就什么也说不清了。” “我不走不行吗?” “当时,县里也考虑过,你到那工作不久,工作也特别出色。但后来又考虑到对工作不利,对大局不利,只好把你调走。很多领导都还是相信你的,都认为你不会干这种傻瓜才会做的事。” “文县长,我真的不想走。” “走吧,县委决定把你调到一个大点的乡镇去,也许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多则一个星期,少则三天,组织会找你谈话的。到哪儿都一样做工作,只要你有这份为大家办好事、办实事的热情,踏踏实实地干下去,到哪儿都还不是你萧如峰?到哪儿没有人欢迎你?今天我是私下跟你打个招呼,好让你有个思想准备。不是代表组织谈话。出了这个门,你就什么都没听到,我就什么也没说。” 晚上,萧如峰喝了很多酒,回到家时发现梅映雪还没有回来。就自己一个人倒在床上睡着了,一觉醒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一点多钟了,他发现梅映雪还是没有回家。于是,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已关机。又给岳父家打了个电话,“爸,这么晚了还打扰您,真不好意思,映雪在你们家吗?” “映雪不是在家里吗,晚上还和我们一起吃的饭啊!上哪去了?” “没在就算了,也许是玩麻将去了,您休息吧。” 刚挂电话,就听到门上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他知道,一定是梅映雪回来了,赶紧走过去打开门。梅映雪看到门突然间被打开了,吃了一惊,“如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梅映雪又回过头对她身后的一个男子说,“陈师傅,谢谢你,这么晚了还来送我,要不,我还真不敢回家呢。早知道这样,我就叫如峰来接我了,省得麻烦你啊。” 那位叫陈师傅的说了声,“不谢”,就下楼了,萧如峰连照面也没打一个。 梅映雪看到萧如峰回来了,特别高兴,嘴里却嗔怪了他一句,“回家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啊?” “今天是文副县长打电话找我有事。” “你呀,回趟家也还带着工作啊?你这人呀,就是个工作狂,看来今天要不是文副县长安排,你还不回来啊。” “说什么话啊,今天我是公私兼顾啊,我早就想回家了。” “呵,说的比唱的好听,快一个星期没回家了,还说想回家。你看看其他的乡干部,哪个不是三天两头往城里的家跑?” “映雪,要说不想回家,不想你那是假话。可镇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要知道你回来,我就不会去玩麻将了,万一推不掉,我也会早点儿回来的。” “刚才送你的那人是谁啊?” “是陈师傅,一个开‘三轮摩的’的,他们都叫他陈师傅。好几次都是他送我回家,他这人特好,送到楼下,还要送上楼,说现在坏人特多。” “也是,你就不要玩得太晚了,治安状况不是很好,要注意点。” “可现在好人也多啊,比如这陈师傅就是一个。” 夫妻俩一夜缠绵。 萧如峰虽然很累,但是梅映雪却好像是很特别似的。今天特别娇柔,特别妩媚,说话的腔调、语气,看人的眼神,一举手一投足都在表达浓情蜜意,甚至呼出的一口气都含有爱的信息,萧如峰感觉到就是她的每一根毛发也都在向他释放出爱的电波。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使萧如峰近乎疯狂,他感觉自己像是骑着战马在沙场上纵横驰骋的将军一样。 萧如峰本来是一肚子的烦恼和委屈的,但是经过梅映雪这一番美妙的折腾,烦恼和委屈全都跑光了。他觉得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做得最完美、最舒服的一次,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抚摸着梅映雪细腻光滑的身子,细细地回味着刚刚过去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份感受,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和舒服。 这是爱的魔力呢,还是性的魔力? 他说不出,他只觉得很美很美。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萧如峰回到镇里,心情很复杂。有一种来告别的感觉,虽然没有宣布,但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也许就是那么几天的工作时间了。想不到自己刚刚干出点成绩就又要走了。 萧如峰没有把这种感觉说出来,大家也都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让萧如峰感到有些变化的是贾景辉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变了。 “如峰啊,昨天回家去慰劳弟妹了,一定是打到‘弹尽粮绝’了,没有回旋余地了吧?” 这是发生匿名信事件以后,贾景辉第一次主动与他开玩笑。 “哪里,我是临时有个事回去一趟。哪里比得上我们贾书记随时都可上阵,处处都有目标,到处都是战场啊。” “老弟,你可别夸我,你老弟可是年轻力壮啊。我们呢,老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哪里比得上我们贾书记经验丰富!” “如峰,中午要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喝二两怎么样?” “行,我听贾书记安排。” 两个人表面上亲密无间,说的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实际上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话语中却递了许多招式,暗藏机锋,内心里各有各的算盘。 贾景辉心说,你小子也过不了两天就要走路了。 从贾景辉对自己的态度,萧如峰也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并且调走一事已成定局。 贾景辉心中暗自得意,萧如峰走了,下一步该安排凌步新了。但是,贾景辉心里知道,如果安排凌步新的话,工作上肯定没有萧如峰得力,也许自己得多操一份心了。 萧如峰虽然工作能力强,但这个人在群众中的威信太高了。群众只听他的,连党委书记的话都不怎么听了。他想起银泉那次,心里不免有点生气。如果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动摇自己位子的。他走了,就好多了。 凌步新毕竟是自己一手安排的,肯定事事处处都听话,到时什么事情也方便。 中午,他和贾景辉喝了两杯,回到房里关上门,正要休息,却听到有人敲门。 萧如峰以为是哪个村里的群众上门来找自己,应了声,“请稍等,就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却是陈小璐。“小璐,有事吗?”萧如峰心里莫名地感到有一点激动,甚至还有一点紧张。 陈小璐静静地一笑,点点头,“萧书记。” “进来说吧。” 陈小璐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好像是有些忧伤的样子。 “萧书记,你真的要走吗?” “小璐,你说什么?”萧如峰想不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 “萧书记,你不用瞒我了。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事了,是贾书记和刘镇长一定要你走的。我们大家都知道那件事不可能是你干的,大家都非常相信你的为人。” “小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了。我是可能要调走,而且可能就在近几天,你不要想得这么复杂。这也不是什么哪个人要我走不要我走的问题,这是组织的安排,是工作的需要啊。”萧如峰不好说什么,只好拿出组织上找人谈话时的那一套理论。 “萧书记,你别说什么组织、安排工作需要了。要说工作,要说需要,我们绿水就需要你这样的人,难道这种无端的猜疑和排挤就是组织的意图吗?”陈小璐显得少有的激动。 “小璐,你别激动,我们是共产党员,凡事要从大局出发。入党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个人要服从组织、下级要服从上级的。” “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好干部。镇里的大部分干部也都是这么说的,下面的群众哪个不这样说你,要按照‘*’的理论来说,我们镇里的领导当中就数你实践得最好。你才是真正做到了‘群众利益无小事’,每时每刻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 陈小璐的眼里竟然流出了泪水。 “我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这么完美,我的缺点还有很多。否则,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小璐,近来回家了吗?” “没有,这么远,不方便!回去得少,很多时候也就是打个电话向父母问个好,一般都是过节放假时回去一趟,我大哥他们挺孝顺的。” 聊到家里,陈小璐的情绪变得好多了。 “每天早上听到你在读英语,你的口语水平挺不错的啊,有点像我在大学里的那个英语老师。” “你也喜欢英语吗?”陈小璐忽然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不大懂,只是在大学里学过,也没有进修,现在都丢了几年了,但听还能听出一点点来。现在在乡镇,能像你这样坚持刻苦自学的人不多了,你看,有好多人都把多余的时间花在了麻将桌上。少有的几个不玩麻将的,也都把时间泡在了网上。” “瞧你说的,我也只是自己喜欢而已。加上在学校时就一直有早起的习惯,起来了没事就读读英语,是不是我的朗读扰了大家的清梦啊?” “没有,没有,大家都夸你呢,都说这小璐是个好学的女孩子,将来准有出息。” “还什么出息啊,我是怕自己把唯一的长处都给丢了。读初中开始,我的英语就一直比较好,也一直对英语比较感兴趣,读高中时我就开始看英汉对照本的小说了,到大学时我就勉强开始看英文版的著作。” “那你岂不是可以当翻译官了?到这里可真是屈了你的才了。” “萧书记说什么话啊?我离翻译的水平还差得远呢。” 陈小璐忽然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看着萧如峰,“萧书记,也许我要放弃这个工作了。” 萧如峰吃了一惊,“小璐,这是为了什么?” “啊,不为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失望、有些动摇了。” “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放弃啊?是不是碰上了什么无法解决的矛盾,或者是你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了?” “没有,真的没有。”陈小璐的脸突然红了一下,“我只是突然间觉得没有了信心。” “怎么会这样?你到乡镇时间不长,也就那么几年,应该说干得也挺顺利,在全县的青年干部中你还是相当突出的,就连县委的丁书记也常常说到你,怎么会一下子没有了信心,按你的性格不应该这样的。” “真的,萧书记,我这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是感情用事。我真的是想放弃,在你来之前,我就想过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对自己就持过怀疑态度。现在只是想想,如果这样一走的话,什么也没做,那么前面这几年就真的是耽误了,也可以说是浪费了时光。” 陈小璐的话让萧如峰有些不着边际,“那你当初为什么到镇里来啊?” “萧书记,我到镇里工作,可以说是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来的,目的是想做点事情,报答帮助过我的人,帮助和关心那些需要我们帮助的人。那一年,我和我哥哥同时考上了大学,接到通知书的那天,你知道我们一家人的表情是怎样的吗?” “当然是很高兴的。” “萧书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陈小璐一声慨叹。向萧如峰讲述了他们家当时的悲喜。 陈小璐的父亲陈老根是个下岗工人,在乡政府看大门。那一年,她与哥哥同时考上大学,接到通知后,一家人喜极而悲,抱在一起大哭起来。几天后,为两个孩子筹措学费无门的陈老根感到对不起两个孩子,在房间里喝农药自杀。幸亏发现及时才留下生命。看到父亲为了自己的学费自杀,兄妹俩决定不上大学了,外出打工挣钱养家。 陈老根为交不起孩子的学费自杀事件,在县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些热心人士纷纷向陈小璐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县乡有关部门开始帮助他们一家解决读书费用,镇里的干部还主动帮他们联系贷款,帮他们付息,帮助他们顺利完成学业。 陈小璐非常感动,她发誓要努力学习,毕业后要报答社会、报答他们。她甚至想到要到最基层去做一名乡干部,天天和群众面对面,关心他们,帮助他们,就像他们现在关心自己一样。毕业后放弃了考研机会,参加了省委组织部选调选调生考试,以笔试和面试第一的成绩入围。 这时,一贯十分关心她的老师谢歌菲再次找到陈小璐,“小璐,你到乡镇去做什么?到那些地方你是大材小用啊,放弃吧。” “不,老师,我一定要去。” “小璐,你会后悔的。”谢歌菲不无惋惜地说。 “老师,我很感谢你,也很感谢那些关心和帮助过我的人。但是,正是这一片感恩的心,才使得我要到乡镇去。” 谢歌菲点点头,“小璐,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祝愿你成为一名深受群众欢迎的基层干部。” 听完陈小璐的回忆,萧如峰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样到乡镇工作的啊。” 陈小璐点点头,“是啊,为的是一颗感恩的心。” 第七章 集体上访 三天之后,马克文找萧如峰谈话,“如峰,根据组织要求,决定将你调离绿水镇。” “马部长,说实话,我并不想离开绿水。对那里的情况我比较熟悉,群众的情况也比较了解。而且在招商引资上刚刚走步。组织上能不能再考虑一下?让我留下来。” “如峰,组织上对你的工作还是非常肯定的,所以决定让你到大一点的乡镇去工作,这样你的平台也会大一些,更好有所作为啊。” “马步长,我知道这是组织上对我的关心。但是,我在绿水的时间还不长,可以说工作上刚刚进入状态。现在突然调离,对有些工作不利啊。” “如峰,你是一个优秀的干部。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但是,不仅绿水需要你,其他的乡镇也需要你。” 作为组织部长,马克文无法把实际情况对萧如峰说。 那天,贾景辉找到马克文,“马部长,我有一个建议想跟您说说。” “好啊,景辉,有什么好的点子?” “马部长,我听说最近县里有小范围的人事调整,如果是真的话。萧如峰是不是从我们镇里调走?” 马克文觉得非常意外,“景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马部长,也许过去你们没有发现。如峰这个同志什么都好,就是好大喜功,每次做了一点点成绩,就骄傲得不行,到处张扬。老是通过打压别人来达到抬高自己的目的。现在镇里的干部意见很大,特别是刘群镇长,对他非常恼火。再不将如峰同志调走,将来怕会弄得不可收拾啊。” “如峰是这样的人吗?” “是的,真的是这样。现在在镇里反映很大啊。再这样下去会出乱子的。” “景辉,可不可以这样?我们把如峰找来,跟他做一次诫勉谈话。向他指出缺点和不足,这样也许会更好些。” “马部长,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同志我比较了解。他是听不进别人意见的。” 谈完后,马克文找到刘群,“萧如峰跟大家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般吧。最明显的不足就是喜欢说自己的功劳。不过,这点东西本来不算是什么的,问题的关键是镇里有部分同志不服气。” “啊,原来是这样。” 陈小璐再次找到萧如峰,“我想跟你一起走。” 萧如峰只觉得心里一动,看着这个纯洁的漂亮女孩子,觉得自己与她好像有一种亲近感。 “小璐,开什么玩笑。” “萧书记,我真的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真的,我以为只有跟着你这样的领导才能干出成绩、干出一番事业来,才能有所作为。” “把我抬得太高了,我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么有能力,其实任何人也都有他自身的不足,只不过你是没有看到或者你是听多了关于我的好话才这么认为的。” “萧书记,我虽然从学校毕业的时间并不算长,社会经历虽不多,但也在乡镇工作了几年,从书上看的,耳朵里听的,对人的观察能力、分辨能力也还有这么一点点。” 萧如峰看她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在说笑,就说,“这不可能的,你是一个国家干部,并不是一件东西,我怎么能把你带走呢?哪怕你就是我的秘书我也不能带你走啊,何况你不是我的秘书,再说,我也没有资格配秘书的。” “我不管这些,萧书记,你就是想办法也要把我带走。” 陈小璐的眼眶里流出了泪水。 “你看,你看,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还是绿水镇党政办公室主任啊!我们绿水镇虽说不大,可也有三万多人呢,你就是这三万多人的办公室主任,你要维护这三万多人的形象呀。”萧如峰想开句玩笑,逗一逗陈小璐。 “快把眼泪擦掉,要不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要不让我跟你走,就是欺负我了。”陈小璐一本正经,我明天就去组织部要求调动。 “组织部也不会答应的。” “他们要是不答应,我就放弃这项工作,不干了,真的,萧书记,我说得到做得到,现在我陈小璐找个工作并不是很难的事,甚至可以说是很容易的事,并且收入比在这里可以高出很多。” “我知道,但是你不能任性,你要知道,在哪儿都一样工作,都一样可以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 “萧书记,我不是任性,我是为了我的人生目标能实现,干事的环境不同,效果也就不一样,也许到这个地方办一件事,到另一个地方就可以办几件,如果你没有来,也许我早就走了。” “就是因为我要走了吗?” “这是原因中的一个。” “听你这么说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能不能说来听听?” 陈小璐脸一红,“今天不说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萧书记,真的,我的态度是认真的。” “小璐,这事恐怕不行。我有什么理由把你带走?难道我去对马部长说,‘马部长,我要调走也行,但这个陈小璐我要带走啊。’要是马部长说,‘如峰,你为什么要把陈小璐带走呢?’我就什么也说不上来。到时,就只能成为一个笑话了,不知内情的人,恐怕还会产生误会,以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倒真的是有嘴说不清了。” 听了这话,陈小璐的脸不由得又是一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任由他们说去。” “可事实是,到时清的不清,浊的也不一定浊了,经由人们的嘴一渲染,这水就浑了,什么也分不清了,到时陷入被动的还怕只是我们。”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只好辞职,等你调走了,三天之内我就辞职。” “小璐,别干傻事了。” 这时,人们却不知道,绿水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上访悄悄在酝酿当中。 第二天上午,县政府广场突然出现了一支100多人的上访队伍。他们打出了横幅和标语。在这支队伍当中,绿水镇21个村,几乎每个村都有三五个代表人物,都有村里的干部掺杂在里面,还有少数镇直办单位的干职工。当中有人说,要不是我们拦住,恐怕来的人还会更多,可能会有三五百人。 事前没有一点征兆,一丝风声也没有得到,可见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上访,而且组织得相当严密。有这么多村干部参与和乡直乡办单位干职工参与的大规模上访,不仅在绿水是头一次,就是在整个澄江市也是绝无仅有的。 据了解,他们都是化整为零,三五成群地陆续来到县政府广场,好像事先有个时间和地点上的约定一样。 县政府立即通知公安部门派来便衣警察到现场维持秩序,防止暴力事件的发生。 上访人员就坐在县政府门前的台阶上,没有激动的场面,没有剧烈的争吵,更没有谁和干部们推推搡搡,前来维持秩序的公安干警们看到他们这种井然的样子,既感到欣慰,也觉得奇怪。 可是,事情的发展更让人觉得奇怪。上访的人的目的就是要把萧如峰留在绿水,不让他到其他乡镇去任职。 “把我们的萧如峰书记留下来。” “把萧如峰书记留下来,我们绿水需要他,绿水的群众需要他。” 上访者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把萧如峰留下来,让他继续担任绿水镇的党委副书记。并且声称,县委县政府如果不答应他们这个要求。他们不会离开而且还要到市里上访,一直上访到把萧如峰留在绿水为止。 县委书记丁中知道这件事后非常生气,“这简直是瞎扯淡。” 他想不到萧如峰会为了使自己不调离绿水而搞这样一种哗众取宠的方式。心说,看来贾景辉反映的情况还真是这样的。 丁中知道萧如峰是一位很受群众欢迎的干部,也知道他在绿水很有威信,办了不少实事、好事。准备在适当的时候重用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但是,前不久出了个匿名信事件,弄得班子不团结,党委书记贾景辉专门为这件事到县委要求把萧如峰调离。为了整个班子和绿水的发展,丁中只好答应贾景辉,把萧如峰调到另一个乡镇。但是,丁中是个爱才的人,所以萧如峰所到的乡镇比绿水镇人口要多两万,经济条件也要好得多。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重用了。 想不到,这次又来了个*事件,这说明萧如峰在政治上还是很不成熟的。 丁中一方面亲自出面与群众代表进行座谈,另一方面指示县纪委立即着手调查此事。“树正,如果发现萧如峰与这次上访行为有任何指使或谋划关系的话,立即撤销职务。如此没有组织没有纪律,哪里像是一个党员干部的样子。” “好的,我这就派出一个专门的调查组,对这次上访事件进行调查。” “一个党的干部,为了自己的职位。竟然策动群众大规模地上访,说小一点这是表明他在政治上很不成熟,说大一点这是严重影响社会稳定的治安事件。”丁中非常生气。 萧如峰本来准备下村去。 这时陈小璐急急忙忙地路过来,“萧书记,不好了。” “什么事?小璐,你慢点说。” “我们镇出现一百多人的上访,现在全部在县政府广场。” “什么?我们这里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事情?好像这几天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为了你的事。” “为了我的事?”萧如峰更加莫名其妙。 “是啊,群众说要把你留在绿水,不让你走,于是发生了上访事件。” “扯淡,怎么可以这样做?”萧如峰脑子里嗡地一下,只觉得这一下完了,这一辈子肯定完了。他只差没有哭出来,心说,前一次纸条的事还没有完,这一次又是哪个浑蛋在害自己啊。 很明显的,事情一出来。大家一看马上就会以为是他萧如峰在操纵策划这件事情。 他心里反复地想:这是谁在背后指使和策划的呢?无论怎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要知道,一个从政的人,一旦出现了这类事情,不仅是在领导的眼里彻底完蛋了。就是在群众中他也完了,还能有什么威信?这样一来,他的政治前途就彻底毁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政治上的笑话。 萧如峰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就是以后别人不说他,他自己也会感到脸面没地方放。 此时此刻,他感到无地自容。 萧如峰马上赶到县城,一边和镇里的干部做群众的思想工作。一边注意着人们的神态,政府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虽然照样跟他打招呼,但是人们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萧如峰。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大家回去吧。” “各位,我萧如峰在这里给大家磕头了,请大家回去吧,不要影响政府正常的办公秩序啊。” “我萧如峰走不走,现在还没有决定,这是组织上的事情,是工作需要。” “萧书记,这事与你无关,是我们自愿来的,我们要你留下来。” “萧书记,你不要担心,有什么责任我们自己负。” “萧书记,说穿了,要求把你这样的好干部留下来,我们也是为了自己。” “你们这样,不仅帮不了我,反而会害了我。”萧如峰心急如焚。 区洋走到萧如峰身边,“如峰书记,你在群众里面的威信很高嘛,大家都很拥护你。这种事情,在我们绿水好像是前所未有吧?” 萧如峰明显地感受到了区洋话语中的讽刺。 贾景辉走到萧如峰身边,“如峰同志,对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吧?群众对你真够拥护的啊。” 萧如峰觉得非常委屈,“贾书记,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希望组织上能调查清楚这件事,还我一个清白。” “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也查不清楚的。”贾景辉脸上充满了讽刺。 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萧如峰想。 上访群众选了六位代表和县委对话。 六位群众代表走进了县委会议室,县委书记丁中亲自接见了他们,因为涉及干部问题,因此,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李树正、组织部长马克文也都来到了会议室。 “你们当中有没有村干部?大家都是群众派来的代表,我希望在这里能听到大家最真实的意见,最希望我们解决的问题。” “没有,我们都是普通群众,村里的干部来了一些。但都在下面等着。丁书记,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也知道错了。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萧如峰书记留在我们绿水。” “为什么要留在绿水?”丁中问。 “因为我们绿水的老百姓都觉得他好,觉得他这个人好说话,大家什么话都可以跟他说。他也愿意听我们说话,我们难得碰到一个这样的干部,你们却要把他调走。大家都有些想不通,觉得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当然,我们也不是说其他干部就不好了,但是,说句实话,与萧如峰书记比较。他们的差距还是比较大。今天,要不是我们拦着,恐怕来的人会远远不止这么多。” “请你们说说萧如峰怎么会受到你们欢迎的?” “我来说说,”兰冬根抢过了话题,“去年,我们家发生塌方……丁书记,他不仅当天晚上没有合眼,而且冒着大雨到村里其他农户家中挨家挨房察看了一天,身上的衣服从头天晚上到第二天晚上就没有干过。” “去年,我儿子差一点就去参加打架了,如果不是萧书记想办法让我们劝了回来。那一次,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这个事情我也知道。”丁中点点头,神态轻松了下来。 …… “那么,你们的贾景辉书记呢?现在你们说说他。” “他呀,我们不是很熟悉。但是,有一年我去找他反映一个事。当时我不认识他,明明他就在办公室,我问贾书记在不在的时候。他听到了,却走了。看到这样子,旁边的人只好骗我说,贾书记不在。丁书记,您说!一个镇里的党委书记,能这样对待我们么?要是萧如峰书记,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他这个人私心太重,我们村里的小学校,是他的亲戚贾昌财做的。丁书记,质量实在太差了,如果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去看看,前年才做的学校,现在到处都是裂缝。” “有这种事?”丁中的脸上的表情又凝重起来。 “丁书记,这种事多了,去年我们村里修的那条路,也是贾昌财修的。现在就开始烂了,听说绿水各个村的公路基本上都是贾书记的亲戚修的。哪一条的质量都不好。” …… “谢谢您!丁书记,我们为今天的事情向您道歉。但是,我们还是要求把萧书记留下来。” “要说谢谢!我是真正应该谢谢你们。虽然你们的方式不对,但是,你们让我对萧如峰同志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了解。也使我对一些存在的问题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你们提出的问题,我们会考虑的。请大家放心。” “谢谢丁书记!” 谈话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后,六位群众代表高兴地离开了会议室。 一会儿,广场上的100多名上访人员就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树正,克文,刚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看来,对萧如峰同志的情况,我们得重新考虑。事情并不是我们过去了解的那样,所以,如果说今天的上访有责任的话,首先是我的责任。” “丁书记,要说责任,是我的责任,是我这个组织部长没有把情况了解清楚。” 李树正说,“我也有责任,对有些存在的问题,没有发现,没进行调查。” “看来,对绿水的有关问题,我们得重新认识。树正,你们与有关部门成立调查组,今天下午就进入绿水,认真进行调查。迅速把这次上访事件和有关问题了解清楚,该纠的纠,该查的查,该澄清的澄清。” “好,我马上进行安排。” “克文,树正那边调查结束后,你根据有关情况,对绿水的问题重新拿出一个盘子来。” “好的。” 群众代表走后,丁中给贾景辉打了个电话,“你立即通知萧如峰到县委会议室来。” 贾景辉从丁中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他的不高兴。 他想,肯定是上访事件引起了丁中的不高兴,这下有好戏看了。不怕你萧如峰天天下乡做样子,看你今天还能怎么样? 贾景辉抑制住内心的高兴给萧如峰打电话,故作关心地提醒,“如峰啊,丁书记叫你立即去一趟县委会议室,听他的口气很不高兴,你可要有个思想准备啊。” “贾书记,我没做亏心事,心底无私,没有什么准备的。” “如峰,你跟我说句心里话,这次上访,到底是不是你组织的?” “不是,绝对不是。我萧如峰不是这样一个没有组织原则的人。” “如峰,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要对我说实话。我也好到丁书记那儿帮你说说话,你也知道,丁书记对我一直是比较信任的。” “贾书记,真的不是,我怎么会组织上访呢?这一点上,你应该了解我。”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无能为力了。如峰,你好自为之吧。” 贾景辉挂了电话。 萧如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县委会议室门口,他不知道这一进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批评教育,是什么样的命运。但无论怎样,自己作何种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推开了县委会议室的门,看到不仅县委书记丁中坐在那儿,还有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树正、组织部长马克文都在,他知道今天这事大了。 “丁书记,我……” 一见到丁中,萧如峰只觉得有千种万种委屈在心头,却又无从说起。 “萧如峰,你好大的胆子啊!”丁中好像没有听到萧如峰的话一样,“一百多号人的*在我们县还是第一次吧,像这种上访,不要说在绿水,就是在我们澄江市也还是第一次吧,对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丁书记,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更是一名共产党员,我自信我还知道‘廉耻’二字。我以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这件事与我绝对没有半点关系,我希望组织上立即成立调查组,对这件事进行调查了解,如果组织上发现我有不轨行为,请立即查处我。” “坐吧,坐吧,”丁中给萧如峰倒了一杯水,“你不要激动,与你有没有关系,组织上会查清的,说说你在绿水镇的工作,说说你和群众的关系吧。” 办公室里的空气先是有些沉闷,后来就显得活跃了起来,丁中、李树正、马克文的脸上也不时有笑容出现。但是,他们的神态依然很严肃。萧如峰出门的时候,丁中拍拍萧如峰的肩膀,“我也以我的党性和人格向你保证,组织上会公正对待干部的,特别是心里装着老百姓的干部,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的干部。” 萧如峰刚出门,贾景辉就被叫了进去。 几分钟后,贾景辉就铁青着脸走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几位领导对贾景辉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贾景辉很生气,他根本没想到丁中今天会发这么大的火,会这么严厉地批评自己,“你太让我失望了!”丁中的一句话,使贾景辉感到前途未卜。 事情在转瞬之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贾景辉回到镇里,关在房间里闷了半天。 谁知道萧如峰说了什么呢?本来说得好好的,要把萧如峰调走,却突然间因为这事发生了大面积的上访。 贾景辉感到萧如峰对自己的威胁不仅仅是挑战威信,而是可能影响自己的职务了。 县纪委、县公安局联合调查组当天下午就进驻了绿水镇。 贾景辉坚决声称这是萧如峰策划的一起对抗组织调动的事件,“我一直以为如峰同志是成熟的,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同志。平时,我看他在工作上表现也不错,尤其在招商引资上,更是做出了很不错的成绩,为绿水的发展做了一定的贡献。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同志个人的欲望极度膨胀,好大喜功。先是利用纸条宣扬自己的成绩,在得知组织上要将他调走后,又策划这种严重影响社会秩序的上访事件。我建议组织上一定要严肃处理这次事件。” 刘群也知道贾景辉吃了苦头,心里暗自高兴,心说贾景辉这下吃了苦头,估计换届时从绿水调走的可能性更大。萧如峰经过这次事件,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如果不调走,今后贾景辉肯定会想办法打击他,孤立他。要是这样,自己可以多关心一下,把他拉到这边来。如果调走,那么对自己的威胁也就自然解除。 退一步讲,只要上访的事情没有查清楚,他就说不清,县委对他也肯定一肚子的火气,估计也难以提拔起来。 “确实想不到,如峰同志竟然这样做。”刘群说。 区洋、凌步新在镇干部中极力宣传这是萧如峰自己导演的一场闹剧。 “想不到一个镇党委副书记却素质这么低劣,连最起码的廉耻都没有。” “很明显就是他自己找人组织的嘛。目的就是不想离开绿水,你们以为群众真的很拥护他啊,我还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呢。” “群众会为了一个干部的去留,*,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我以为调查组就要给这样的人严厉的处分。” 在贾景辉的暗示下,区洋、凌步新通过各种手段找到当天参加上访的人员,“这次你们把事情闹大了,县里没有这么容易放过这件事的。弄不好你们都要吃亏。” “吃什么亏,我们又没有做违法的事情。能吃什么亏?” “那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没看到吗?县公安局的人都来了。说不定要抓人进去。你们就说,这次上了萧如峰的当,是萧如峰为了确保自己在绿水不被调走,暗中指示有关人员进行串联,*。” “那不可能,这是我们自发组织的,怎么能推到萧书记身上,这么缺德的事情,我不干。” “这怎么叫缺德?这很明显是一种自我保护,自我保护就是保护自己。难道你们连保护自己也不会?” “保护自己也不能让我们昧着良心诬陷别人,何况萧书记对我们平时那样关心,我们还诬陷他,那不是恩将仇报吗?” 一时间风声鹤唳,萧如峰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他知道,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自己是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调查组能尽快查出事情真相,还自己清白。 贾景辉找到萧如峰,要求他向组织坦白自己的错误。 “如峰同志,作为镇党委书记、作为同事,也作为兄长,我希望你就这件事尽快向调查组如实交代清楚。你要知道,这是一起很严重的非法组织群众*事件,在我们绿源县乃至我们整个澄江市的影响都是很大的,我有责任提醒你,要正视自己的错误。” “贾书记,真的与我无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我也迫切希望组织上能够尽快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我澄清责任。” “如峰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俗话说,好汉做事好汉当嘛,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如果怕,就不要做。” 萧如峰听了这话非常生气,“贾景辉同志,在调查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无权作出这样的结论。我说过,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我萧如峰绝不会做出这种无组织无原则的事情来。我相信组织上会还我一个清白的。” “那好,我们就等着组织上的结论吧。”贾景辉重重地将杯子拿起又放下。 萧如峰知道,今天跟贾景辉等于是撕破了脸皮,今后的日子也许更加艰难。 “是走还是留?”萧如峰心里充满了矛盾。 他心里非常感激那些为了他而上访的人,非常感激那些群众,他想留下来为他们多办一些事情。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下,贾景辉还会容得下自己吗?刘群会容得下自己吗? 梅笑冬劝他尽快离开绿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如峰,绿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知道,绝对不会是你做的。但是,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的。你脱不了干系。我的意见是你尽快调离那个是非之地。” “爸,我心里现在很矛盾,如果调走了,也许这件事就真的成了我做的了。但是,如果不调走,今后,在这里的工作也许很难开展。” “是啊,所以,我觉得无论如何。你还是离开绿水为好。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委屈怕什么,总有一天会证明这事不是你做的。” 调查组经过查通话记录,找当事人谈话,调查取证,最后把电话追到了银泉村党支部书记吴水法身上。最后,大量事实证明,是他组织和导演了这一次上访事件。 就在调查组要找吴水法时,他却自己来到了调查组,“不用查了,这件事是我组织的。” “你为什么要组织这一次上访?” “就是为了要留下萧如峰书记。” “有没有人在后面组织或者暗示你做这件事情?” “这怎么可能呢?萧书记的好,不是我吴水法一个人说的,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到我们乡各个村子去,你可以去问任何一个人。这是经过了大家公认的好干部。” “你把详细经过谈谈吧。” “好的。” 原来,吴水法到镇里办事,无意中听说萧如峰要调走,就想通过一种手段把他留下来。正琢磨这事的时候,碰上了高寨村党部书记高迎才。 “老吴,在干什么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高,我到镇里办个事。” “是不是事情办得不顺?看你这样子好像有心事啊。” “唉呀,老高,我正没有主张呢,你就来了,告诉你一个消息。听说萧书记要调走了。” “萧如峰书记要调走?不可能吧,他到我们这里没有多久,怎么就要走了?”高迎才有点不相信。 “是啊,你说我们有没有办法留住他啊?” “我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这事好像是组织部管的吧。组织部长好像是马克文,可是,我们不认识他,怎么去弄?再说,我们去了估计也是没办法的。” “要不我们干脆去找丁书记,他说了肯定有用的。”吴水法像是征求意见。 “要是丁书记不答应呢?我们怎么办?”高迎才抓抓后脑勺。 “那我们就来个*,留住萧书记。电视里面不是有吗?古代的清官离开时,成千上万的人送他们。我们就来个只留不送。用这种方式把萧书记留下来。” “可是,这样做,违反了管理规定,是非法组织上访。” “为了萧如峰书记能留下来,管不了那么多了。万一宣布了,可就真的是晚了,我不信县委能不考虑我们这么多人的意见。” “你不怕,我也不怕。再说,我们到了县里不乱来,不做违法的事,能怎么样?我们也不要人太多了,去个一百多号人就行了。”高迎才本来就是一个不怕事的人。 “怕就怕到了县里,我们控制不了。”吴水发有些担心。 “哪可得说好了,谁要乱来,我们就对谁不客气了。我们不能因为这事,反而害了萧书记。” 他们说干就干,马上就开始进行联络,把一些村干部、镇直办的部分单位的朋友联系到一起。 “怎么走?这样子是去不了的,镇里知道后,一定会派人拦下来。” “必须秘密地走,大家各走各的。到县城之后再集合,我一会儿去写两个条幅,明天到了之后打开来。要叮嘱大家千万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否则,就会误事。” 上访就这样发生了。 “调查组的各位领导,我知道这次上访是一种非法行为,如果有什么后果,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但是,我还是向你们各位提出这个要求,把萧如峰书记留在绿水。我们需要他。” 通过三天的调查,发现萧如峰确实与这次上访事件没有任何关系。他跟其他人一样,事前对这件事根本一无所知。 调查组在绿水进行调查的时候,刘群加紧了活动。 晚上,他来到罗子明家里,“罗书记,这次绿水镇群众*,动静闹得非常大。现在全县干部群众都在议论这件事,不知县里对这件事会怎么处理。” 罗子明点燃一支烟,并不看刘群,“刘群,丁书记对这件事非常生气。现在调查组不是刚刚进入你们那里吗?结果好像还没有出来,处理人是肯定的。到时,你这镇长恐怕也难脱干系啊。” “不过,看样子贾景辉也弄得很被动,这一点上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来。是不是他也会动?” “这个目前还没有消息,还没有开书记碰头会。” “罗书记,您是我的老领导,一直对我非常关心,我也是在您的关心下成长起来的。我想,如果贾景辉调走,是不是我可以接书记的位子?我有优势,在绿水工作多年,对绿水的工来农业各个方面比较了解,对绿水的干部也比较熟悉。不用经过熟悉情况这个过程,就能很快进入状态。并且有利于一些工作的延续性开展。” “刘群,如果是贾景辉调走的话,通常情况下镇长接书记的位子是完全可以的。也确实如你所说,有利于工作的延续性开展。我明天问问马克文看看,如果有可能,讨论的时候,我帮你说说话,看看行不行。” “好的。谢谢罗书记,还是我的老领导关心我啊。” 罗子明从沙发上起来,来到刘群身边。刘群赶紧旁边挪了挪身子,空出一个位置,罗子明坐下后,伸手在刘群肩上拍了两下,“刘群,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啊?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 刘群满心欢喜地离开了罗子明的家里。 罗子明既然答应了,只要贾景辉调走,就有这种可能。罗子明分管党群,干部工作是其中的一项重要工作,在干部工作上,他的话分量还是比较重的。每一次的干部任免,一般情况下都是先经过组织部长、党群副书记、县委书记三个人。有个大概的意向之后,再上书记碰头会,然后再上常委会。 贾景辉比较狼狈一些,他想不到这次上访那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丁中那天的一席话,说得很重,使他感到形势有点不妙。不知道这次上访事件的处理结果会如何,翻来覆去想了两个晚上之后。为了保险起见,贾景辉自己开着车跑了一趟市里,找到副市长蔡子清。 贾景辉过去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一个过硬的关系,所以一直在谋求结交市里领导的机会。恰好,蔡子清的一个表妹嫁给了贾景辉舅舅的儿子的舅舅的儿子,也就是贾景辉表哥的表哥。按照辈分,贾景辉叫蔡子清的表妹叫表嫂。这样的亲戚基本上没有什么亲戚的概念,两家之间过去从来没有什么往来。但是,自从蔡子清调到澄江担任副市长之后,贾如辉跟那位表哥的表哥突然热乎起来。逢年过节一定过去,送点土物产,给个红包。 “表哥,表嫂,我带了点土特产过来,请你收下。” “你太客气了,贾书记。” “你们可千万别这么叫,以后就叫我景辉吧。” 通过蔡子清的表妹,贾景辉认识了蔡子清。“蔡市长,想不到我们还是亲戚。真是高攀了,高攀了。” 蔡子清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客气了。” 贾景辉听说蔡子清对玉有一定的研究,请人花了五万多块钱到古玩市场上买了一块玉。在一天晚上送到蔡子清的家里。 “蔡市长,前不久,一个朋友送给我一样东西。您知道,我是个粗人,对这个东西并不了解,更不会欣赏。听表哥说您对这一行很有研究,所以想请您给看看。” 听说贾景辉带来了一块珍贵的玉,蔡子清来了兴致,“什么玉,拿来我帮你看看。” 贾景辉从包里拿出一块玉来,“蔡市长,您看,就是这一块。” 蔡子清认真看了看,“好玉,真的是块好玉。景辉,你这是哪里买来的?” “蔡市长,真的是朋友送的。” “景辉呀,玉的美是一种天赋的自然之美,是由内向外慢慢透射的蕴藏深厚、柔和含蓄、魅力无穷的美。” “啊,想不到玉还有这么多学问啊。” “是啊,玉的学问很多,你看你这块玉,白如羊脂,光泽温润,很有油性。质地坚韧、光泽莹润,色彩绚丽,而且组织细密而透明,声色舒扬而致远。这是一块真正的玉,我看是产于新疆和田的透闪石,这是一块难得的羊脂白玉。难得啊,非常难得!”蔡子清爱不释手。 “蔡市长,没有听您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块宝贝,今天听您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懂了不少。” “景辉,能得到这块玉,说明你也是个有缘人啊。玉跟人也是有缘分的。” 贾景辉并不想听蔡子清讲玉,他只想把玉赶紧送出去,“蔡市长,这块玉跟了我,就成了无缘了。要说缘分,我觉得它要到了您的手里才真的叫做有缘分。因为您懂得它,才会珍惜它。所以,我想把这块玉送给您。” “那怎么行?景辉,这可不行,这块玉的价格肯定不会很低。如果拿到市面上去拍卖的话,估计不会低于8万元。” “蔡市长,我们怎么也是亲戚。亲戚之间走动一下,带点东西也是应该的。何况这东西我本来就是朋友送的,所以,送给您也没有什么。您就放心收下。” 蔡子清客气地说,“谢谢!景辉你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哪里,蔡市长,您客气了。” “景辉,不要客气,以后有空常来坐,咱们是亲戚嘛。” “好的,少不了要麻烦市长的。” 贾景辉每年的端午、中秋和过年都要上蔡子清家里坐,给个红包,送送年节,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起来。 好几次带着镇里的干部们到市里办事,为了显示自己有后台,贾景辉也特意带着他们到蔡子清的办公室里坐坐,聊聊。 蔡子清总是很客气地陪他们吃饭喝酒,实在走不开,也让办公室安排得妥妥帖帖,大家觉得非常亲切。 “贾书记真有面子,想不到市里的蔡市长跟你这么熟悉。” 贾景辉总是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这有什么,我们是亲戚嘛,自然会熟悉的。” 这天,贾景辉来到蔡子清的办公室,“蔡市长。” 看见贾景辉,蔡子清很高兴,“景辉来了,近来怎么样?镇里的情况都好吧?” “蔡市长,我正是为近来的几个事头疼,想找你帮我出面说说话呢。”贾景辉一脸的烦恼。 “啊,发生了什么事?” 贾景辉把纸条的事情跟蔡子清说了之后,再把萧如峰要调走,群众上访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 “蔡市长,上访事件,是萧如峰暗中操作的。目的就是想留在绿水而不调走,但是现在,我们县里却可能把责任归咎到我身上。” “怎么会这样呢?丁中不应该会这么糊涂。这个萧如峰明显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他怎么会那么器重他?” 蔡子清拿过手机,“丁书记,你好!我市政府蔡子清。呵呵,好久不见了。近来忙不忙?有点忙啊,忙是自然的,如果县委书记都不忙,那可能下面的人就没事做了。有一个这样的事情,前几天你们那儿不是发生了*吗?对,就是这个事。就是景辉任职的那个乡吧。这次上访的事会不会牵扯到他?听说都是那个萧如峰弄出来的事,唉,现在的干部啊,什么样的都有,尽搞一些哗众取宠的东西。依我看,这样的干部很不成熟啊!对,对,以后你一定要加强教育。” 蔡子清曾多次为贾景辉的事情出面,丁中听到他问起这个事。就知道这是给贾景辉说情来了,“蔡市长,现在事情还不是很清楚,目前,调查组正在做进一步的调查核实。待事情弄楚之后,我会主动向您汇报的。” “呵呵,丁中,什么汇报不汇报,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区洋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想不到萧如峰的威望如此之高,在这方面区洋不得不佩服萧如峰,但越是佩服他的压力就越大。如果没有这次上访,萧如峰离开绿水就成了定局,经过这样一次上访,县委会不会改变决定,萧如峰到底会不会走。已经很难说了。如果不走,那么这样发展下去,将来镇长的位子肯定不是他区洋。 区洋请找到小舅子,县委办主任明必成。 明必成说,“姐夫,现在贾景辉也危险了,那天,听说丁书记真正恼火的,不是萧如峰,而是贾景辉。” “不会吧,怎么会对贾景辉恼火呢?这件事与他无关嘛,明明是萧如峰组织的。” “姐夫,你怎么知道是萧如峰组织的呢,现在不是还没有结果吗?”明必成反问道。 “必成,如果贾景辉离开的话,那么谁可能接替书记这个职位。是不是刘群?”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肯定是要动人的。一般情况下,如果贾景辉中途调走,那么刘群接任的可能性很大。” 区洋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可千万别让刘群接书记的位子。” “姐夫,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这是组织部的事情。再说,干部人选得通过部务会、书记碰头会、县委常委会。” “必成,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刘群过去对我一直不怎么好,万一他到镇里担任党委书记,我可就有得小鞋穿了。” “这种事情我插不上手的,怎么插得上手呢?哪个会我都不能参加,即使在旁边也不能发表意见。” 第三天晚上,李树正带领导调查组成员把*事件的调查结查向丁中单独作了汇报。 “丁书记,从事件本身来看,完全是群众自发组织的,与萧如峰这个同志没有什么关系。组织者主要是两个人,一个是银泉村支部书记吴水法,另一个是高寨村支持书记高迎才。他们通过打电话,发信息,秘密把有关村干部、绿水的乡直办单位部分干部召集到一起。分头行动,召集有关人员,三五成群进城,最后在县政府广场集中。但是,在商量中,他们约定不能闹事,不准起哄,要求大家文明上访。其目的就是要把萧如峰留在绿水任职。” “树正,在这件事上,上访的群众说得没错。他们的诚意确实感动了我们,但是,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种行为都违反了我们关于信访工作的有关规定。因此,对吴水法和高迎才一定要作出处理,要严肃纪律。还有,萧如峰这个人在当地的反映怎么样?” “萧如峰这位同志,确实反映很好。在调查中,我们发现,群众所说的没有什么夸张成分,与事实相符。这个同志到绿水后,在招商引资工作上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明显效果。这一点,绿水镇里的干部也一致认同。同时,在农业发展各个方面都作了大量的调查研究,想了不少办法,出了不少点子。可以说,这两年绿水的变化,萧如峰起到了主要作用。” “原来是这样。树正,另外一个方面的调查呢?进行得如何了?” “另一个方面的调查正在进行,估计还得几天,涉及的人和事比较杂,但线索现在基本上比较明朗了。” “好,你们要抓紧时间,尽快拿出结果来。” 李树正在调查时采取了一明一暗两条线同时进行,一个调查组,主要以调查*事件为目的,在绿水大张旗鼓,公开调查上访事件。另一个调查组抽调了建设局、交通局审计局的工作人员,秘密地进行调查。他们先是找到了与贾景辉联系非常紧密的包工头贾昌财。 贾昌财是贾景辉一个村子的人,先是跟着别人到处做泥瓦匠。贾景辉当了副书记之后,先是承揽一些修修补补的小工程。后来慢慢拉起了一支施工队伍,到处承揽建筑工程和项目,贾景辉担任党委书记之后,绿水的工程基本上由他包了。学校150万元的建教学楼的工程,贾景辉想办法给了他,卫生院160万的住院大楼工程,贾景辉也想办法给了他。镇里凡是大一点的工程,其他的施工队伍基本上想也不用想,一定是给贾昌财做。其他的人即使做了,镇里的配套资金你也别想拿到。 贾昌财本来以为工作组找他是调查上访的事,结果进去之后,工作组先与他聊了聊近来的建筑市场情况,聊建材价格,聊项目施工,然后问他,“你与贾景辉是什么关系?” 贾昌财脸色一变,“怎么问起这个了?不是上访的事情吗?” “上访的事也问,这个也了解一下。”办案人员说。 他故作坦然地说,“我与他是本家,按辈分,是兄弟。” “贾老板,你知道我们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们问的是什么?我跟他确实是这种关系。”贾昌财佯作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你的这些项目是怎么得来的?据我们了解,你在绿水这么一个小小的乡镇,这两年做了不下500万的工程,而这些,又基本上是贾景辉指定给你的,或者是贾景辉通过关系运作给你的。” “我的工程都是通过正常渠道来的。” 工作人员冷笑了一声,“正常渠道,难道你跟人家说你们做了也拿不到钱是正常渠道吗?难道你在外面扬言,‘绿水的工程只有我才能拿得到钱也是正常渠道吗?’还有,你们想方没法采取各种方式把本该招投标的工程进行所谓的议标也是正常渠道吗?” 贾昌财想不到的是调查组对他的情况竟然会这么清楚,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坐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没有吱声。 “贾昌财,你别以为没有人知道你们的那点情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是自己如实主动交代呢,还是等我们通过法律程序之后,到拘留所交代?” “我确实没有什么情况可以交代的。” “确实没有,那么银泉村那条水泥路是怎么回事?还有,高寨村那所小学,也是你建的,现你去看看成什么样子了。” “这些,都是通过了工程验收的。” “你以为通过了验收就与你无关了?我们现在正要问你,你是怎么通过验收的?我们将邀请专家,对近你近几年在绿水所做的工程全部进行检验。你自己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一旦查出来,你恐怕没有现在这么自由吧。” 贾昌财脸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 调查组的人员知道,这是一个人要交代问题的前兆。此时,他的心里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两种想法、两种念头都互相冲击。 “贾昌财,没有什么犹豫的了,如实交代才是唯一的出路。跟你说实话,如果有问题,谁也保不了你,你也保不了谁。” “好,好的,我如实说。只是如果我说了,你们会怎么处理我?” “怎么处理,最后得由法院根据你的违法事实来定,你如果主动交代了,且有立功表现,我们会向组织要求争取宽大处理你的。” 贾昌财交代了他是如何通过贾景辉得到工程,然后再给贾景辉送钱的问题,“每100万元工程,我给他10万。也就是按百分之十给他钱。但是,每一次他都写了借条,说是借我的,以后再还。” “那你相信是借的吗?” “哪能相信呢,其实他心里也知道,我也知道,这钱是不用还的,百分之十是我们谈好的分成。他写个借条只是为了防止万一出现什么情况,好有个借口。他家里又没什么事情,借那么多钱干啥?” “那你这么多年一共给了他多少钱?” “开始的时候,他也确实是想帮我,我看他帮了忙,就会从利润当中拿出一点钱来给他。也不多,千儿八百的。后来工程越做越大,给的也就越来越多。他的胃口也越大,最后就是直接谈比例了,一个工程下来,我给他多少。这些年下来,我给他的大概也就是33万左右吧,因为我记得如果卫生院这个工程完工,我给他的钱就可以超过50万。具体数字不在身上,在我家里,你们可以派人跟我到家里去拿借条。我家里的本子上也登记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么送的都写得清清楚楚。” “刘群那边呢?” “他那边没有,有一次本来我想给一点的,但贾景辉说,不要给了。我也就没给。” “那你对这些事情有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想法,我们做一个工程利润其实也不是太高,算上银行贷款的利息,就更低了。他要一个百分之十,要得太高了,太狠了。如果给个百分之五还差不多。但是我没办法,不给的话,我一分钱也赚不了,那些工程就给别人做了。所以想来想去只有这样,然后在施工材料上做点文章,所以工程质量确保不了。” “你这是缺德啊。” “缺德也没办法,我总不可能赔着本钱来做工程吧?” 工作人员来到贾昌财家里,果然拿到了借条和笔记本。上面一笔一笔记录着给贾景辉送礼的时间、地点、数额。 调查组在对绿水镇的财务进行清理检查时,发现两年前刘群在乡计生办拿过10万元现金。一直没有还上,既没有打过借条,也没有任何手续。而且让计生办的工作人员有假票充了账。通过调查还发现,刘群还授意有关人员,将100多万民政救灾资金挪给亲戚办厂用。 丁中听取了县纪委的汇报后,拍案而起,“这简直是党内的蛀虫,一定要迅速查清,从严处理。” 那天下午,贾景辉来到县纪委接受谈话时,被宣布实施“两规”,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工作岗位上。 刘群被找去谈话,第二天也被县纪委宣布实施“两规”措施。 前后只差一天,同一个乡镇的书记、镇长都被实施“两规”。这在绿源还是第一次,在全县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县纪委常委会经过研究,鉴于银泉村支部书记吴水法、高寨村支部书记高迎才组织人员大规模上访。鉴于其动机良好,没有造成损失,从轻处分。但其行为造成了不良影响,方式方法不当,决定由绿水镇纪委立案检查,对其违纪行为给予相应的党纪处分。 县委最后决定把萧如峰留在绿水,不过,不是担任副书记,而是党委书记职务。 书记碰头会上,罗子明首先反对。 “丁书记,由副书记直接担任书记,虽然说不是没有过先例,但是,这种情况比较少。萧如峰同志到绿水的任职时间并不长,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他直接担任党委书记,其他的同志怕会有想法。” “那么,你以为谁去合适呢?” “我觉得从其他乡镇调一个原来担任乡镇长的人过去比较合适。这样无论从资历上还是工作上都会比较有利。” “子明,我以为把萧如峰留在绿水就是从工作出发。这两年萧如峰在绿水的贡献是得到了全乡广大党员干部和全体群众认可的。他对绿水的了解也是最全面的,如果谈到群众对他的感情,那么上访事件就是一个铁的事实。还有谁去绿水担任书记比萧如峰合适呢?当然,个别原来担任乡镇长的同志肯定会有想法,但是,我们通过对萧如峰的任职可以弘扬一种正气,让大家都来向他学习。同时,也表明我们县委县政府在使用干部的时候,也可以不拘一格。只要对群众有利的,对发展有利的,我们就可以破格使用。” 丁中把萧如峰叫到办公室,“如峰,既然绿水的群众对你这么有感情,你就留下。县委决定,让你在绿水担任镇党委书记这个职务。我相信你会做得比以前更好,也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他们。你知道吗?从一个党委副书记到党委书记按正常程序,还得多少年?最少还得三到五年吧。县委对你是特别看重啊!希望你能给县委一份满意的答卷,给绿水人民一份满意的答卷。另外,组织上决定把原来澄塘镇的党委副书记张生财同志调绿水担任镇长职务,希望你们好好配合,把绿水的工作搞得更好。” “丁书记,感谢组织和您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和张生财同志带领一班人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好。” “好,如峰,我相信你。” 丁中亲自到绿水宣布萧如峰的任职。 本来,萧如峰要调走,但是,谁也想不到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萧如峰不仅没有调走,反而担任了党委书记。贾如辉与刘群却双双被“两规”。 区洋继续在绿水担任副书记职务。 他心里悔恨不已,其实,前一次的匿名信事件其实就是他所为,目的是要让党委书记贾景辉、镇长刘群合力把副书记萧如峰整走。如果萧如峰调走的话,在换届时只要贾景辉和刘群中能再提拔走一个人,他区洋就有当镇长的可能。主要原因,就是区洋感到萧如峰的威信远在自己之上,感到了来自萧如峰的威胁。 谁知事情快要成功了的时候,却突然间冒出一个上访事件,把事情搅得天翻地覆,局面被全部打乱。区洋的如意算盘也落了空。 蔡子清副市长亲自过来了一趟绿源。这一次,作为分管交通的副市长,他表面上是来了解绿源的农村公路建设情况,实际上却是前来为贾景辉说情。 蔡子清到几条乡村公路转了一转,“丁中,这几年绿源的农村公路建设还是发展得挺快的。” “这还不是蔡市长大力支持的结果吗?这几年在立项争资上,市政府和市交通局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要不,哪有今天的这个局面啊。” “那当然。你丁中在这里当书记,我不支持你还支持谁呀?咱们毕竟共事了好几年嘛。” “是啊,还是蔡市长对老部下有感情。” “哈哈哈,人嘛,都是念点旧情的。” 蔡子清在江源县担任县长的时候,丁中担任副县长,两人共事过五年。五年后,蔡子清担任江源县委书记,丁中调绿源县担任县委副书记,后来担任县长,再担任县委书记。丁中担任县委书记时,蔡子清到澄江市担任副市长。 说起共事的时候,丁中心里就想起贾景辉与工程方面的事情。当年蔡子清在江源的时候,县的里城市建设工程,基本上也全部是蔡子清做主的。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任何人也别想拿到一个项目工程。丁中他们这些副县长当时对此颇有微词,但是,因为那时还没有完全实行招设标制度。所以,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回去的时候,蔡子清说,“丁中,要不你坐我的车吧,我们在车上好好聊聊。” “好啊,我也正有一个事情想要向市长汇报呢。”丁中明白蔡子清想说的是什么。因此,也打算把事情挑明了。 “景辉那个事情现在怎么了?听说被‘两规’了。” “蔡市长,贾景辉的确是被实施‘两规’了。”丁中点点头,“他的问题不小啊。” “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能有什么大问题?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老领导,说实话,我也想不到贾景辉的问题会这么大。说出来怕你不相信啊!”丁中看了蔡子清一眼。 “是不是一般的逢年过节收了点礼的问题,或者跑项目争资过程中送了点礼。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如果仅仅是这些问题,那么都带有一定的普遍性。有些东西咱们都知道,我们执纪和执法也得宽严相济啊。” “那些都不是,它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贪污受贿问题,而且数额较大,情节十分严重。” “严重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追究法律责任?” “蔡市长,他受贿几十万,估计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几十万?不太可能吧?会不会是弄错了?”蔡子清感到难于相信。 “这个数字我也是从调查组那儿得来的,具体数字我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肯定不会是个小数目。”丁中看了蔡子清一眼。 “你看,这个事你们纪委是不是能从保护一个干部的角度出发,从轻处理。不要让案子进入司法程序。略施惩戒,既教育了干部,又保护了干部。” 丁中故意犹豫了一下,“蔡市长,这个事情怕有点难。如果贾景辉这个案子不进入司法程序。那么,以前一些案值更小而进入了司法程序的就可能会出现反复。到时恐怕难于说服他们啊,我怕就怕引起上访。” 本来丁中想说,“你让我们以后的案子怎么办?这是明显的人为造成司法不公。”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实丁中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绝不拿原则做交易。但是,表面上他还是做出了犹豫的样子,表示自己在考虑蔡子清的话,内心在斟酌,以示尊重。 蔡子清轻蔑地看了丁中一眼,“司法不公?你的意思是我的这个建议会造成司法不公?”蔡子清的话有点咄咄逼人。 “蔡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怕难平衡。” 蔡子清哈哈一笑,“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景辉也不容易,万一判个实刑就得开除出公务员队伍,我也只是对他有点同情。如果实在有难处,也就算了。咱们都是领导,组织原则还是不能丢的。” “谢谢蔡市长的理解!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哈哈!” “哈哈!” “丁中,你那个绿水的镇党委书记萧如峰,据说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 “蔡市长,这个人还真不简单,去了短短两年,给绿水带来的变化就非常大。根据我们平时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 “啊,也许是我们听错了。” “不,不是你听错了。是社会上有一部分人对他不服,所以才有了这种传闻。” 蔡子清很不高兴地离开了澄江,回去的路上,他给表妹打了个电话,“春花,你想办法见一下你那个表哥的家属。给他们说几句话。” “那个表哥啊?你不就是我表哥吗。” “唉,春花,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就是你爱人的那个表弟贾景辉。你跟她说,让她想办法到纪委‘两规’贾景辉的地方去跟贾景辉见个面。让他不要乱开口,如果说错了话,可就没有人能救他了。” “好的,我马上就去。” “春花,你让她一定要想办法见到贾景辉。” “表哥,贾景辉怎么了?” “他早几天被绿源县纪委‘两规’了,现在正在接受谈话。” “啊,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可是,表哥,‘两规’期间哪里可以跟外面的人接触啊,只怕根本见不到人。” “能不能见到先试试看吧。” 春花放下电话马上就去找贾景辉的爱人杨小华,杨小华在绿源县档案局工作。这几天正为贾景辉的事发愁,看到春花过来了,不由喜出望外。 “表嫂,你来了。可怎么办呀?”杨小华的眼泪马上就流了下来。“都好几天了,连个音信都没有,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小华,你别哭,这事光哭也不顶用。你要想办法跟景辉见一面,让他千万不要乱说话,否则就真的没办法了。” “可是,我根本见不着他。连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进去?嫂子,你可帮我想想办法啊!” “他们可能也会找你,对你问话,你自己也要注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个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只是还请你们多关照我们,特别是蔡市长,他一定要帮我们。” “这个自然会的,到时一定会想办法帮你。” 贾景辉被工作人员带到“两规”点,开头的两天,一直拒不交代问题。 问他什么事情,他都是一句,“不知道。” 要么就来一句,“记不清了。” 他自恃担任过党委书记,对县纪委办案的同志说,“同志贵姓?咱们交个朋友,过两天我出去了。到我们单位来吃顿饭。” “我看,你还是先交代问题吧,交朋友的事情以后再说。” “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你们要是不相信,过几天就会明白的,我是经得起组织调查的。”贾景辉认为蔡子清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弄出去。 “说实话,我们也希望你能经得起调查。” 但是到了第三天,贾景辉的情绪就开始显得低落了。不像头两天那样精神。第四天,贾景辉就变得有些烦躁,不断坐下,又站起,反反复复做着这个动作。 案件检查室主任庄学东看到贾景辉这个样子,知道他扛不了多久了,“现在,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真正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了。所以,我劝你不要抱有其他幻想了。” 贾景辉没有吭声,坐在那儿脸色很不好看。 第五天,贾景辉知道,真的没有人可以把他弄出去了。如果外面的人有这个能耐,肯定早两天就把自己弄出去了。 面对事实,贾景辉开始一点点地交代问题。 当天下午,根据他的交代,有关工作人员到贾景辉家里搜查到了十二张存款单和48万元人民币。十二张存单上的存款达到80多万元,但被搜查时为止,只剩下42万元。除了工程建筑上的款项外,原来镇里极少的几个企业,在税收上贾景辉也做手脚。 乡镇很多企业都采用包税的办法纳税,就是由镇里给企业下达税收任务,一年完成多少。 一些企业为了在定税时镇里给他们少定任务,就给贾景辉送现金。贾景辉在私下跟他们商定了一个所谓的双赢标准,凡是少定三万元税收,就给贾景辉一万元现金。这些年下来,贾景辉一共收了几十万元。 杨小华被带到办案点谈话。 她知道,贾景辉肯定就有关问题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了。因此,干脆把所有的问题都往他身上推,“我不知道,很多钱都是他弄回来之后,交给我的。” “那么,你会不知道这些钱是违法所得吗?” “知道,看着他大把大把地往家里拿钱,我心里也不踏实,担心他出事。” “既然知道这是违法所得,为什么不退回去呢?” “当时,也就是不舍得。觉得退掉了可惜。再说,我也不知道是谁的,我这边也退不了。” “你想一下,哪些是你经手的,钱都放在哪里?” “一般情况下,钱拿回来之后,都是我经手去存。” “你们要这么多钱的目的是干什么?夫妻两个有工资,生活上有保障。” “我们也就是想,以后在生活中宽裕点,准备老了用,给孩子留下一点,其他的也就没什么用了。我可不可以见见我老公?” “在问题还没有完全查清之前,你现在还不能见他。有什么话你说,我们会如实代你转告他的。对他的身体和生活状况,你完全可以放心。” “既然不能见,就算了。也没有什么,只是想见见他,看看怎么样了。” 办案人员对绿水的财务情况进行了一次全面清理,刘群的案子比较简单,违法事实很快被查清楚。刘群贪污公款10万元,挪用公款128万元,一个月后,刘群就被移送县检察院,由司法机关依法提起诉讼。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2年。 刘群提起上诉,上诉到澄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后,市中院根据刘群认罪态度较好,能积极配合组织调查。所挪用的公款在调查之前已全部收回的情节,改判刘群有期徒刑9年。 两个月后,贾景辉的案件基本查清,贾景辉收受有关企业老板、建筑企业贿赂一百多万元,贪污公款五万多元,被移交县检察院,由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为什么贾景辉在镇里权力更大反而贪污数额更小呢?办案人员当时心里充满了疑问。 “刘群,你为什么要拿这么多钱呢?你知道贾景辉拿了多少吗?” “这个我不知道,明的拿,他没有拿多少。但是,我知道这些年在建筑工程上他得了不少好处,哪一项工程他不拿进好多钱去?所以,我心里也感到不平衡。要知道,这些钱都是经我的手划出去给那些老板,再落到贾景辉的钱包里的。当时我想,他独揽大权,能够收受好处,我大小也是个镇长,为什么我就不能呢?于是,我也就大胆地拿了10万块钱。后来,把一些钱挪出去给人做生意。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原来是这样,不是贾景辉胆小,而他的手段比刘群要高明得多。办案人员心里恍然大悟。 “你不知道这是贪污,有风险的吗?” “我知道,拿了三个月之后,他们也问过我,这事怎么办?我说你们去找些票据把这笔款子充了。” 蔡子清本来担心贾景辉在“两规”期间会牵涉到自己,因此,一边派人去做杨小华的工作,一边做好了接受调查的准备。 蔡子清把家里的那个专门放置玉器的“清玉”馆里大部分玉器全部装好,放在两只大的行李箱里。 送到了妹妹蔡玉清的家里。 “玉清,这两只箱子放在你这,过段时间我再来取。” “哥,这是什么东西啊?” “也没什么,就是几件东西,暂时放在你这。” 蔡玉清看到哥哥不愿意说,也就不问,把两只箱子放在书房的壁橱里。 蔡子清知道这些年来,自己仅收受人家的玉器这一方面问题就不小,如果贾景辉把这个事情牵扯出来,也许就不是一般的麻烦,而是难于收场了。 贾景辉两规的这些日子,蔡子清几乎天天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公务应酬之外,很多朋友间的应酬都推掉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三个月后,贾景辉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贾景辉对判决表示不服,提出了上诉。 蔡子清感觉到没有什么麻烦了。 然而,就在这时,杨小华找到了蔡子清,“蔡市长,你要帮帮我们家景辉啊!他被判了十五年。” “这是依法作出的判决,我也没有办法。” “那可怎么办啊?” “这样吧,我在监狱那边有熟人,到时在减刑方面我再想想办法。” “这次上诉,能不能想想办法?” “上诉期间,恐怕我也不一定能说上话。这样,改天我到中院去了解一下情况,跟他们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改判。” “好的,那就拜托蔡市长了。” 贾景辉上诉之前,庄学东再次来到拘留所见到了他。 这时的贾景辉已经瘦了很多,这前的啤酒肚现在也基本不见了踪影。往昔的威风也没有了痕迹。 “贾景辉,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没有了。” “十五年,时间是非常漫长的,希望你在里面好好改造。” “庄主任,我只想问一下。我已经提出了上诉,有没有可能改判?” “就你这个案子而言,改判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贾景辉焦急地问。 “除非你在上诉期间有立功表现。” “啊,是这样。”贾景辉失落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绿源一个投资两千多万元的公路建设项目报到了市里。市交通局把有关方案报给蔡子清的时候,蔡子清划掉了。 丁中知道后,赶紧打电话给市交通局局长李和生。 “李局长,怎么回事?这个项目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从省里争取过来的,怎么到市里反而被取消了。” “丁书记,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蔡市长决定的。” 丁中知道,一定是因为贾景辉的事情没有按照蔡子清的意思办。现在,他在故意卡绿源的项目。 丁中赶紧跑了一趟市政府,“蔡市长,这个项目前段时间争取的时候,经过了市里同意,现在省里也基本同意了。您看,能不能照常帮我们列上去。” “老丁啊,这个问题很难办啊,这几年,你们绿源的建设吃了小灶。其他县市有意见了,所以,你们这次让一让,给其他县市多一点机会。均衡发展嘛。下次吧,下次一定给你们多一点,这次就算了。” “可是,这个项目的前期工作一直是我们在做啊。” “老丁,我们要全市一盘棋嘛。” 丁中非常生气,明明知道蔡子清在故意从中作梗,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来到市长张远达的办公室,“市长,这次我们一个项目,政府怎么一下就否掉了。前期所有工作都是我们做的,要是给了别人,很不公平啊。” 张远达并不清楚什么事,“丁中,到底什么事啊?” “你瞧我这急的,事情都忘了跟你说了。”丁中于是把情况跟张远达详细说了一遍。 “怎么能这样?这样会打消下面的积极性,不利于我们今后跑项争资。这样吧,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过问一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再让他们还给你就是了。”张远达笑着说。 下午,丁中就接到张远达的电话,“丁中,你那个项目划回给你们了,放心吧。” “谢谢张市长!”丁中非常高兴。 但是,丁中知道,这意味着彻底把蔡子清得罪了。今后,要再想从他手里拿到什么项目, 第八章 婚姻破裂 萧如峰对区洋给予了十分的信任,把镇里的财务、计划生育划给他分管。管财务就等于管了一个家,管计划生育就是管了一个钱柜子和镇里的命根子,一不小心,出个什么事,镇里的工作就要被全盘否定。 萧如峰这样分工,出乎一些干部的预料,本来大家以为在萧如峰手里,区洋会坐冷板凳。想不到萧如峰却如此信任他。大家对萧如峰的胸怀更加敬佩了。 当了书记后的萧如峰更忙了,回家的次数比过去还更少。 “今天在家里住吗?” “不了,现在还早,我得抓紧时间回镇里去把今天的会议精神落实下去。” “你到县委开会,徇点私情,借机在家里住个晚上都不行吗?是不是我老了,没有吸引力了?”梅映雪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地说。 “映雪,说什么话,我们都还年轻呢,你还是我的美貌如花的妻子,你还是咱这地方的大美人,你看,现在亮出去,我的映雪还是最耀眼的。” “那你怎么不愿在家多待一个晚上呢?” “你瞧你,又来了,怎么是不愿待。我其实巴不得天天有你陪在我身边呢。正因为年轻,我才想多做点事。加上我刚刚担任书记,感觉到身上的担子不轻,压力很大。为了把工作尽力做好,只好委屈我的老婆了,我们是一家人嘛,是不是,老婆?” “我看,在你的心里,我的分量恐怕还不如乡下的一个老太婆呢?”梅映雪有点赌气地说。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却天天一个人独守空房,要说没点想法、没点怨气,才不正常。 “映雪,这是哪跟哪,这没法比啊。” 萧如峰心里也知道,自己因为工作,的确对妻子有点冷落。他真的有点羡慕城郊乡镇的党委书记来。他们天天晚上可以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聊天、逛街。 梅映雪的麻将越玩越厉害。 “这哪里是个家啊,就是个饭馆吧,想吃了回来吃一顿,想睡了回来睡上一晚就走。不想的时候吧,十天半月也不见个影。” “我都成了萧如峰的妃子了,要得到一次宠幸,得看皇上的心情。”生气的时候梅映雪说。 周末,萧如峰回到家里,梅映雪也常常到深夜才会回家。 “映雪,我看你还是少玩些麻将吧?” “不玩麻将,不玩麻将我干什么去?天天一个人守着空房子无聊极了,人家的老公也是镇里干部,一年到头有几天在乡下住的?你倒好,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的,就你一个人才是为人民服务的?就你一个人才端的是共产党的饭碗?你是把家当旅馆,还是把我当妃子?”每次一说到这事,梅映雪就要发牢骚。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以后早点回家就是了,一个人这么晚回家不安全呢,我是担心你啊!啊,不要生气了。” “那我就请个护花使者。要不你回来?”梅映雪又变得温柔起来,她趴在萧如峰的肩上说。 “映雪,不是我说你,你可真的要小心啊。” “我知道的,所以你要多回来嘛。” “我也想回来,可镇里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再说,我们绿水离县城又那么远。” “看你,又说起工作了,什么你不把工作带回家里,我就不去玩麻将了。” 萧如峰劝过几次,每次都引发了梅映雪的牢骚,抱怨他不回家,最后总是以发生争吵而结束。 家里明显缺少了那种和谐的气氛,甚至相互之间还有了一种抵触情绪。 那种情绪就像是两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空中抵着,相互较着劲。即使是在夫妻间做功课的时候,萧如峰也明显地感觉到了那种力量的存在,梅映雪也是任务观点,应付了事。 萧如峰感到很不痛快,虽没有说出来,心里却很不满。 “如峰,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啊?”梅笑冬打电话问萧如峰。 “爸爸,您好!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啥特别的事,只是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想和你吃顿饭。聊聊。” “那行,今天我把镇里的工作安排好就回来,我也想跟你一起坐坐了。” 放下电话,萧如峰丝毫也想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岳父会特意打电话请自己回去吃饭呢?他知道岳父一定是有事要跟自己说,否则不会在这时候特意打电话给自己,请自己吃饭。 他打了个电话给梅映雪,“映雪,是不是今天爸爸他们有什么事啊?” “没有啊,我也不知道,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叫我今晚到他们那边吃晚饭,怎么了?” “是不是哪个人过生日?” “没有,他们的生日你不是都知道吗?” “啊,那就算了。” 吃饭的时候,梅笑冬对萧如峰说,“如峰,当了书记比以前更忙了吧?” “是啊,爸,要处理的事更多了。” “责任更重了,更大了,要处理的事也多了。你呀,不忙的时候多回来看看,可不能把家当作旅馆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梅映雪接触到父亲的目光,就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看他。 梅映雪的母亲在一边接过话头,“是啊,是啊,如峰,我说你和映雪也该有个孩子了,到时把你妈接来带孩子吧,我就帮她们做饭,洗衣……” 梅映雪含着饭叫了一声,“妈——”断了母亲的话头。什么也没再说,红着脸,头也没抬,几下就把碗里的饭扒完了。 萧如峰心里有些不解,今天老岳父特意把自己两口子叫过去吃顿饭,就是为了说这个?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了想,也许是自己回家的次数少了,梅映雪向父母告我状了,老两口出面做我的工作。 萧如峰下意识地利用开会、办事的机会多回家,在家的次数明显增多。可是,梅映雪晚上外出打麻将的次数却没有因此而减少,她照样天天到深夜回家。 一天晚上,萧如峰终于忍不住了,“映雪,你能不能少打点麻将啊?” “啊,你一回来就要我服侍是吧,那谁来服侍我呢,我整个星期甚至十多天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我都没说你,你倒还说起我来了。官做大了,脾气也见长了是吧?” “你说什么,我在镇里有事嘛,我也想天天待在家里,可工作谁做呢?单独待在家里的人多着呢,人家也不是天天打麻将啊。你这是什么理由?” “那你说什么才是理由?萧如峰,你说什么才是理由?” 两个人大吵起来,把隔壁的老两口也惊醒了。梅笑冬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就给了女儿一个耳光,“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梅映雪吃了这一耳光,反而不做声了,也不闹了。 她母亲在一旁直跺脚,“咳,你瞧这闹的。”就在一旁数落梅映雪。 梅映雪一句话也不说,任凭母亲数落。 梅映雪似乎有所收敛。但是,夫妻间隔阂更明显了。说话的语调也明显不同于过去,做功课时也没有了刚结婚时的激情,没有了那些相互*的话语,没有了前奏,常常是直奔主题,三下两下完事。在萧如峰看来,本来*是充满诗意和激情的东西,现在突然间诗意消失了,激情也没有了。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好像上厕所,积蓄够了就是个包袱,到时间了要排泄掉一样。他甚至感觉到梅映雪在与自己*时,明显地心不在焉,好像还想着别人似的。 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诗意般的生活了,萧如峰心里非常压抑。 镇里的干部“走读风”比较盛行,下班之后,除了萧如峰和几个家在外地的大学生之外,其余的人只要不值班就回家了。一早一晚根本见不到人。萧如峰看到这种现象,也想刹一刹这股走读风,但看看其他乡镇都是一样,心想靠自己这一个镇还是刹不住的,弄不好还把干部现有的工作积极性都打消了,无故弄出矛盾来,反而于工作不利。只要大家不怎么影响工作就行,于是也没有怎么在意。 这天晚上,是萧如峰和办公室值班,几个大学生不知为了什么事都进城里去了,办公室的小李临时有事也请假回了家,偌大一个乡政府就剩下萧如峰和陈小璐两个人。 “小璐,你早点休息吧,有我呢。” “萧书记,还是你回去休息吧,你都忙了一天了。” 两个人都坚持值到十一点半,陈小璐把办公室的电话转接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陈小璐的房子在走廊的尽头,和另一个女大学生住一个房间,萧如峰的房子在这一排的中间,是个套间。 萧如峰脱了上衣正要洗澡,突然间听得陈小璐“啊”地一声尖叫,接着就听到她跑了出来,萧如峰赶紧打开门正要往外冲的时候,陈小璐穿着内衣就冲了进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有人,有流氓,窗子上一个黑影,吓死我了。” 不知是由于冷还是由于害怕,陈小璐的身子在萧如峰怀里直发抖。 她紧紧地抱着他。 “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了吗?”萧如峰问。 “没有,吓都吓死了,还敢看,只见到黑黑的一个影子。” 萧如峰用力挣了一下,我下楼去看看,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你还是不要去了,外面黑灯瞎火的,一个人,不要去了,万一他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多危险。”陈小璐哆嗦着说。 “还没有这么大胆子的人,在这乡政府,难道他还敢行凶不成?” “别去了,你现在下去,人也早跑了。” 陈小璐紧紧抱着萧如峰不放。 “小璐,你把手松开,快回去穿好衣服吧,不然会着凉的。” “我害怕。” 萧如峰拍拍陈小璐的手,“小璐,不怕,我在这,你把手松开。” 陈小璐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我怕。”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轻轻地飘入了萧如峰的脑际,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那股芳香一直进入到他的心里,渗透到他的五脏六腑,渗透到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末梢,进入到每一个细胞。忽然,萧如峰感到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的冲动,下身隐隐发胀,好似有一股力量要爆发出来。 “你回房间去吧?小璐,没事了。”萧如峰说。但是,他却明显地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是违心话一般,没有一点底气。 “我怕。” 陈小璐楚楚可怜地看着萧如峰,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扭动了一下身子。陈小璐这一扭,使他们两人身体之间的摩擦更大了,萧如峰感到她的两只rx房顶在自己胸前,他的呼吸开始不畅起来。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只觉得头脑“嗡嗡”直响,他把陈小璐的手放到了肩上,弯下腰用力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陈小璐的脸红了,她只轻轻挣扎了一下,两手紧紧地箍在萧如峰的脖子上,任凭萧如峰抱着自己向那张床走去,双眼也变得迷离起来。 走过桌子前面时,萧如峰看到了放在桌子上像框里的梅映雪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梅映雪脉脉含情地看着自己。 “小璐,你该回去了。”萧如峰赶紧把陈小璐放下。 “萧书记……”陈小璐欲言又止,看得出来,她的眼里带着一丝失望。 “小璐,你回去吧。不早了,明天还得上班呢,请原谅我刚才的举动。” 陈小璐看着萧如峰,又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萧书记,我是不是不漂亮?” “小璐,你很美,大家不是都说你是一朵莲花吗,就是说你纯洁、美丽?”萧如峰认真打量着陈小璐,娇美的脸庞,丰满的身子,含情脉脉的眼睛。 “萧书记,我很爱你。”陈小璐突然在萧如峰的脸上亲了一下,跑回房间去了。 早上,萧如峰来到陈小璐的房间后面,果然发现了一根靠在墙上的竹竿,上面还有攀爬的痕迹。 陈小璐正在楼下读英语,看到萧如峰绕到屋子后面,就知道他在查昨天晚上的事情。两个人见了面,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每天早上,陈小璐最少要读一小时英语,常常是一大早就听到她在楼下院子里朗读的声音。 有人跟她开玩笑,“小璐,这么用功,是不是准备跟我们的农民用英语交谈啊。” “那也说不定,也许哪天我们中国人不种田了,外国的农民都来我们中国打工,我这英语不就派上用场了?” “小璐,你是不是想去当翻译啊?昨天我得到消息,外交部正少一名翻译,点名要你去呢。” “那也有可能,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为翻译官了。” 白天工作太忙,萧如峰忙于处理各个方面的工作,接待来自县里、市里甚至省里各个部门和单位的领导和来客,应付各式各样的检查验收。教育工作的两基复查,林业工作的绿化达标,计划生育工作检查,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检查。很多时候,每一个检查都要由县里先进行一次初查,初查合格后再接受上级的检查验收。 镇里的书记镇长大部分时间就花在陪客陪同检查上,稍微有点时间。往上跑项目争资金,往外搞招商引资。再有点时间就往乡下搞调研,下乡调研,抓工作落实本来是一项主要工作,现在却常常要挤时间去了,有时本来安排好了下乡,正出门的时候却又接到电话,说县里某某领导要来镇里,于是只有把下乡的工作又往后推。 陪客是镇里领导的一项重要工作和主要工作,任何一个部门的领导来了,如果主要领导不出面接待,就会给人以对该项工作不重视的印象,碰上通情达理的人,可能还能理解,碰上那些有点架子的领导,事情可能就会复杂起来,随便在什么地方“认真”一下,你这项工作就可能过不了关,也许捅到县里就会受到通报批评。这一点,萧如峰在机关的时候深谙其中的情况,所以也特别注意。刚参加工作不久,他就参加过一次卫生督查,那是国庆节前夕,县里搞的一次全县卫生环境集中整治活动,县里的领导分成十几个督查组到各个乡镇和县直单位进行督促检查,萧如峰跟着绿水县政协的艾副主席到蓝田乡检查。去的时候,艾副主席还兴致勃勃,“这种工作大家都能做好。搞搞卫生的事,大家都从小学生做起。” 艾副主席还交代大家,“检查的时候也不要太那个了,过得去就可以,这个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抓好的,只要能持之以恒地抓,就比什么都好,否则,今天你就是打扫得再干净,明天又脏了,效果也不大。” 到了镇里,只有两个副书记前来陪同,艾副主席有点不高兴,“你们张书记、伍镇长呢?” “张书记一大早就到市里去了,跟市发改委的一位副主任到省里去跑项目。伍镇长本来留下陪您的,吃过早饭后接到电话也下乡去了,有个村子昨天出了个事情,过去调处纠纷去了。” 艾副主席听了后,沉下一张脸,“昨天县里督查办不是通知了,今天要下来督查卫生集中整治情况的么?” “是呀,昨天接到通知了,张书记和伍镇长今天临走前还特意找到我们两个,说一定要把工作抓好,抓实,还交代我们一定要搞好接待。” “任何工作啊,就是怕领导不重视。你们这里就是很不重视,为什么其他工作可以作为一把手工程,这项工作就不能作为一把手工程?这也是事关我们县里镇里的环境建设,事关人民群众健康,事关形象的一项大事。我们县委丁书记都亲自上街打扫卫生,县长亲自和居民们除杂草,你们怎么能这样不重视?这就是认识问题,就是认识上的偏差。” 街面上到处的卫生都搞得非常干净,但是艾副主席一再强调,“做工作不能只看表面现象,要重实质,查卫生要注意死角。”结果在街道后面一处居民房的下边发现了一个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垃圾池。 艾副主席叫随行的记者拍了下来,对两位副书记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同志,做工作就是这样做吗?就是这样做做表面工作吗?如果都像你们这样,卫生整治活动怎么出效果,怎么能坚持下去,集中整治期间你们尚且这样,平时就可想而知了。” 中饭也没有吃,他们就回县里了,结果,蓝田乡成了唯一一个在全县卫生环境集中整治活动中受到通报批评的乡镇。 一天中午,萧如峰从外面陪客回来,看到办公室只剩下陈小璐一个人坐在那儿,就走了进去。 “小璐,中午也没休息吗?” “萧书记!”陈小璐脸红了一下,但立即就恢复了原样。 “近来都在做些什么啊?” “在做你布置的工作啊。”陈小璐笑笑。 “我是问你下班之后。” “在看书,读英语,还有……” 陈小璐的脸又红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还有什么?不能说吗?” “还有在想你。”陈小璐忽然把头凑了过来,轻轻地对他说,“真的很想你。” 萧如峰赶紧向周围看了看,“别胡闹。” 虽然板着脸,但陈小璐还是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了萧如峰心里抑制不住的幸福,和掩藏不住的高兴神情。 聊了一阵以后,陈小璐说,“萧书记,你要多回家看看,不是有首歌叫《常回家看看》吗?” “怎么了?后悔了是吧?”萧如峰轻轻地说。 “不是,我从来没有感到后悔。” “下个星期,你跟我去出趟差。不过不是去幽会,是到广东去搞招商引资,也不止我们两个人。” “真的呀?只要跟着你出去,就是一百个人我也高兴。萧大哥你真好!”后面一句话,陈小璐说得很轻很轻。 “行,今天下乡之后我就回家,听你的。” 下乡来到高寨村,村里的干部和群众非常热情,说萧如峰还没有在他们村里吃过一顿好好的饭。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走,走就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人,村书记高迎才手里提了一只鸡走过来,“萧书记,你看鸡都快杀好了。再走,可就对不住我们了。” 萧如峰说,“老高,不要这样,简简单单弄几个菜喝两盅吧,不必弄得这么复杂。” “你难得来一趟,我们得客气点。” 高迎才再要杀鸭子的时候,萧如峰说话了,“你们要是这样的话,下次我可真的不敢在你们村里哪一户人家家里吃饭了,这样,我哪儿是下乡调研,哪里是关心群众?成了实实在在的扰民了呢。你这是要让乡亲们戳我的脊梁骨啊!” 高迎才呵呵笑着,“萧书记,你和那些干部不同。你看,他们都乐意跟你打交道,看你来了,大家都高兴着呢。你看人家李成友,别看他过去是个老疙瘩户,经常上访,有些干部来了他还不搭理呢,今天对你却是个例外。大家没有把你当领导,而是把你当作朋友、当作兄弟了。” “高兴归高兴,真正的朋友坐在一起,就是喝水也高兴。大鱼大肉,我们不都成了酒肉朋友了?你没见那些老乡们就着一盘蚕豆、一碟花生米却可以喝下半斤谷烧,可以聊上半天,那是一种境界!没有相同的话题,话不投机,就是再好的酒菜,也聊不起来。” “萧书记,你这话我爱听。那些不实在的人,对我们吆五喝六的干部,我李成友是怎么也跟他们尿不到一块去的,只有像你这样的干部,才真正跟我们贴心哪。” “本来就应该这样嘛,我们当乡干部的,不就是专门为你们服务的人吗?” “好,听你的,今天我们就吃咸鱼,花生米,喝谷烧。高迎才把鸭子放了,笑着说,“快去给萧书记说声谢谢,是他救了你一命呢。” 简单而热烈,大家边喝边聊,萧如峰一来不想拂大家的意,二来也有了兴致,就放开了酒量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萧如峰端起了杯子向李成友笑道,“老李,今天你也能来陪我喝酒,可真是高看了我一眼啊!” “萧书记,你这不是骂我吗?我李成友过去是有些不讲理,有些难缠,可那都是没钱给闹的,现在好了,以后我也不会处处为难镇里的干部了。” 李成友的年龄不大,也就四十多岁,可却是镇里有名的老疙瘩户,每年到了收提留款、夏粮收购、收取农业税、集资办学款等各项费用的时候,他就往外躲,万一给镇里的干部碰上了,就一句话“要钱没有,命有一条”。 镇里的干部多跑了几次,来气了,就挑他们家的谷子,他就跑到县里告状说家里的人要饿死了,政府再不管事就出人命了,天天缠着县里的领导不放。有一回,李成友还拿上农药瓶子,洗了又洗,直到自己认为洗干净了。才装上白开水,带到县政府,对县领导说再不管他们家的事,就要在政府喝农药自杀。县领导一看他手里拿着农药瓶子,生怕他真的喝农药自杀,赶紧打了个电话给镇党委书记贾景辉,让他们在做工作的时候千万要讲政策、讲策略,不要弄出人命来,反复叮嘱对李成友家要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不要弄得到时下不了台。 “老李,现在政策也改变了,农业税费都取消了,镇里干部也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政策好了,我们的日子也好了,特别是你萧书记来了后,给我们绿水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啊!萧书记,我这人虽说有点难缠,但大道理我还是懂的,心里最服你这样处处为我们着想的干部了,来,我们干了这杯。” 不知不觉喝酒就喝到了月上梢头。 散席的时候,李成友看萧如峰要走,正要起身相送,刚站起来,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高迎才的儿子一看不好,一个跨步冲上去一把扶住了他。李成友有些含糊地说,“老萧,萧书记,今天别走,就到村里住,我们再喝两杯。” 萧如峰虽说有些醉意,但旁边人觉察不出来,“老李,今天你就回家好好休息吧,我们下回再喝。” 高迎才的脚下有些晃荡,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萧,萧,萧书记,你慢走。” “老高,你也回家休息吧。”萧如峰反复叮嘱一定要把老李送回家。 回到城里,小周看他有些醉意,“萧书记,要不上茶楼喝喝茶,坐一会儿,醒醒酒。” “行,那就去坐一会儿吧。” 萧如峰打电话叫来了张庄乡的陈书记、红壤乡的白书记和政府办的几位要好的同事,几个人一起来到县城里有名的“云雾茶楼”,找了一间包厢坐下。 茶楼包厢与包厢之间并未完全隔开,只是用不透明的玻璃隔开了一人多高,因此,说话的声音稍大一点就能互相听到。 悠扬的萨克斯在茶楼的每一个空间低低响起,在这个本来很热闹的环境里营造出了一种宁静的氛围。茶楼本来是很热闹的地方,但是这个茶楼却显现出与众不同的宁静,无论是聊天的,玩扑克牌的,还是到这里谈情说爱的,各种境界好像都变得很协调。 茶楼里人很多,每个包厢都有人,有的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话,聊着他们认为适合的话题,聊着他们以为开心的事,也有的几个人在一边喝茶一边玩扑克,带一点彩头的那种,只见他们前面的钱在四个人面前放来放去,其中有一位一会儿前面就赢了一大堆钱,还有好些是面值百元的钞票。也有几对恋人坐在吊椅上轻轻地荡着,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吃着点心,眉目之间传递着脉脉而又甜蜜的柔情蜜意,恋人们的眉目传情以及他们幸福的轻轻的笑声使茶楼增添了一种温馨的情调。 萧如峰让小周给每人泡了一杯铁观音,要了一盘西瓜,一盘开心果,一盘瓜子。大家一边静静地听音乐,一边喝茶聊天,他们聊镇里的财政收入,聊镇里的社会治安,聊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事,聊听来的笑话,聊各自难念的经,在聊天中不经意地互相交流着工作,体会着生活的快乐。 “你们那边今年的财税任务完成得怎么这么快啊?”张庄乡的陈小舒问。 “你还说我快,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一说到这事我就头都大了,还差一大截呢,借钱都没处借了,看来只有拿着帽子去交账了,哪里比得上你们两位大能人。”白中洪说。 “你这是笑话我呢,你在我们那当过一任镇长,那儿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说,我们三个人就我的日子难过,就如峰的日子最好过。” “两位老兄就别拿我取笑了,要说做工作,我给你们两位提鞋都不取呢。” “老白,最近在忙些什么?”陈小舒问。 “还能忙什么?在忙那个入园企业建厂房的事,你们今年引进一个入园企业的引资任务完成了没有?” “前一阵子到福建去了一趟,只签了意向性合同,正式合同还没有签,也不知到底怎么样,准备下个星期再去一趟呢。” “现在招商引资的压力太大了!听说最近我们县里允许干部经商办企业了,这可是个好消息。” “要是这个政策能出台的话,我想我们还不如下海去经商办企业。你看那个澄江区的李宏发,辞了局长位子下海,才短短的几年就发了,发面包一样发了。这家伙的日子好过得很啊,你看他开着奔驰车在街上风驰电掣的那股子劲。” “还有,就是他和那个聘来的漂亮女秘书之间的关系也说不清楚,谈业务也带着她,赴宴时带着她,玩麻将时也带着她。总之,李宏发出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她。瞧他们喝酒玩牌时的那个神态,那女人的那个媚劲,谁敢说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隔壁包厢的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尽管有意压低了,但萧如峰他们还是把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谈的是女人,谁和谁什么关系一类的话题。 突然,有一个人就说出了一个让萧如峰心里一紧的名字,“梅映雪。” 一个声音说,“梅映雪和县剧团的张俊元好了一段时间了。” 另一个声音说,“就是那个很会跳舞,人长得很帅的那个人?四十多了吧,这小子整一个*大盗。” “梅映雪可是咱们县的一枝花啊,想当年,不知有多少人追她都没追得上啊。” “那是,也只有萧如峰那样俊美而又有才能的人才能配上她,可惜,却红杏出墙了。” 萧如峰只是冷笑了一下,没动声色,他以为那只是一些人对漂亮女人的无端的中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大有人在。 接下来,他们的话就不得不让萧如峰做出思考,又是她和那个张俊元在什么地方开了房,在什么地方跳舞后就上床了。又是梅映雪和他玩麻将有时根本不是为了玩麻将而是为了和他一起鬼混,还说哪月哪天在玩麻将后,两个人还在张俊元家里玩了两个多小时,张俊元才送她回家。有好几次梅映雪还是在他家过的夜,直到天蒙蒙亮才回家,每一次的时间地点都说得有板有眼。 萧如峰当时就觉得脑子里面的血一下涌了上来,只觉得血脉贲张。 愤怒、羞耻、窘迫。 男人的自尊往往与他的事业和女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当一个男人在事业上获得成功时,他心里毫无疑问会产生一种成就感,而这种所谓的成就感其实就是自尊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当一个男人娶了一个漂亮出众的女人做妻子时,他的心里也会产生一种成就感,他的自尊同样也会得到巨大的满足。 事业上叱咤风云是血性男儿向往和追求的一种境界,妻子美貌如花也是刚强男子汉的一种追求。 生活中常有人将男人和女人进行比较,他们说女人“小气”,男人们“大气”,这种看法虽然有失偏颇,但也有其产生的根源。主要是指女性心细,往往对细节的东西考虑得比较多,宏观上的把握相对少些弱些,在事业的追求和奋斗过程中更容易受到打击和伤害,在遇到挫折和失败时更容易一蹶不振,对前途的悲观情绪往往比男人重;而大部分男人则不同,他们往往考虑能从宏观上把握,从大处着想,不会去追求和计较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即使有了暂时的失败,也常常能够静下心来等待时机再度出击,以获取成功。其实,这种“小气”和“大气”正是男人和女人在个性上的互补,从事业成功的角度来说,细节和宏观同样重要,宏观决定着事业的发展方向,细节决定着事业发展的成败。 然而,在生活中特别是在男女这个问题上,男人并不比女人大气,并不显得更有肚量,他们往往表现得更霸气、小气,自尊比女人更容易受到伤害,更容易受到刺激,更容易使他暴跳如雷,更容易使他失去理智。 萧如峰的心情在一刹那间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事业蒸蒸日上,妻子美若天仙这两样一直以来都使他引以为傲。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生活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完美”,现在却有人在这“完美”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而撕开这个口子的正是他的“完美”的一部分。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妻子的*韵事,并且不是在别人面前,而是在自己的朋友和下属的面前。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好在是晚上,没有人看得出来。但是,萧如峰自己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羞耻与窘态,感到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内心感到了极大的愤怒,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时的他也不好说什么。他知道此时如果走过去作任何解释或是走过去把那几个议论妻子的人痛骂一通,都是不明智的,那样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只会使自己更加难堪。 小周看了萧如峰一眼,立即说,“萧书记,我们走吧,已经很晚了。”说完帮萧如峰拿起包走了出去。 白中洪也马上说道,“是啊,我们也该走了,大家回去休息,改天再聊吧。” 萧如峰一句话也没说,就跟着小周走出包厢,临走时还听到隔壁还传出来一句话,“梅映雪还和建筑公司的老吴有一腿呢。” 陈小舒临走特意叮嘱了小周一句,“小周,你送送萧书记。” “好的。”小周应了一声,连忙去开车门。 “萧书记,回家吧?”上了车,小周问了一句。 “到宾馆去吧。”萧如峰用左手的大拇指和无名指按着两边的太阳穴,不知是喝多了酒的原因,还是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的作用,他觉得脑子里乱极了。 “萧书记,我留下来陪你吧?”小周有些不放心,开好房间之后对他说。 “没事,小周,你回去吧,很晚了。别担心,我没事的。”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看得出来,小周还是有些担心。 萧如峰用冷水冲了个澡,他一次次用冷水往头上淋,但仍然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刚才听到的话。 “他们跳舞的时候,那个梅映雪就偎到张俊元身上了。” “那个张俊元,也不知跟多少女人上过床,真他妈艳福不浅啊!” 萧如峰认识张俊元,是县剧团的一名演员,人长得也可算是一表人才,歌也唱得不错,主要是因为先天的嗓子好。可是,这人太花,一门子心思总是花在女人身上,因此,成不了气候。早年的时候,市歌舞团的老团长看中了张俊元先天的优越条件,想让他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后,把他调到市歌舞团。因此,动员县歌舞团的领导花钱送他到省里的师范大学音乐系进行深造。可是,半年后,师范大学却把人给退回来了。原来,他在学校进修期间,不仅没有抓住机会好好地进修专业,反而利用自身带薪读书的条件天天和一些女孩子混在一起,有时还把社会上的女孩子带回寝室里住,到后来发展到课也不上了,在学校影响很坏。 岳父叫我多回家,连陈小璐也叫我多回家,原来是这样。看来梅映雪跟张俊元不是一天两天了。 岳父岳母他们或者早就听说了或者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特意请我们一起过去吃饭,意在提醒我和梅映雪,而不是梅映雪在他们面前告了我的状。陈小璐也一定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所以提醒我回家看看。 怪不得那天梅映雪挨了父亲一巴掌,连半句话都不敢说。 萧如峰恍然大悟。 整个晚上,萧如峰连眼睛也没有闭一下,他感到心里很乱,很气愤。 一个晚上,萧如峰就仿佛变了个人。早上,小周过来,两个人在外面吃了点早餐,就赶回了镇里。 陈小璐看到萧如峰形销骨蚀的样子大吃一惊。 “萧书记,你怎么了?” 他只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上楼了。 陈小璐赶紧上楼给他泡了一杯浓茶,“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小璐,你下去吧,让我静一静。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非要找我,你就不要叫我,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你就说我不在。” 陈小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轻轻地关上门,就下楼了。 下楼之后,她就赶快找到小周,“小周,昨天萧书记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吧?” “没有,进城后我就送他回家了,没有什么事发生啊。可能是两口子闹了矛盾吧。”小周随便应付了几句。 陈小璐琢磨着,一定是比两口子闹矛盾要大得多的事,闹个矛盾不至于使他这个样子,他知道萧如峰的个性,一般的家庭矛盾不可能使他这样。 萧如峰一上午没有出门,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刺激很深。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萧如峰反复寻思着。 捉奸毫无疑问是不明智的,那样只会增加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自己将因此而变成一个小丑式的人物,那样也将使自己的威信大打折扣。 采取暴力解决更不可取,国法不容。 像普希金那样去找情敌来个公平决斗吗,毫无疑问,这不是浪漫的时代,自己也不是浪漫的人,何况在处理这件事上我们这也不是一个浪漫的国度。 忍气吞声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 唯一的明智的选择就是离婚。 第九章 欲说还休 陈小璐坐在办公室干着急,她不知道昨天晚上萧如峰回县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使萧如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一定不是一件小事。她本想打电话给有关的朋友了解一下情况,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因为她心里没有底,不知道事情的性质如何,担心万一这件事本来没有什么人知道,自己这么到处打听反而把事情的影响扩大了。 下午,萧如峰处理完手头的几件事,就走了。 临走之前,萧如峰到办公室交代了陈小璐几句,“小璐,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明天我可能要晚一点回镇里。” “萧书记,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发生了什么事吗?”陈小璐的话里充满关切和担心。 “不要问这么多,不关你的事,你好好上班吧。” 陈小璐还是第一次听到萧如峰以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自己本来是一片关心,想为他分忧,想不到他却这样说话,陈小璐的眼泪差一点就下来了。 也许是觉得这话者太重了,萧如峰看了她一眼,想解释一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上车走了。 梅映雪下班回到家里,意外地看到萧如峰铁青着脸坐在那里,“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早就回来了呀。难得,难得,看来今天我得好好侍候侍候你呀,我的大书记。” 本来,看到萧如峰回来了,梅映雪心里很高兴。但看到他铁青着脸,以为是在镇里碰到了什么事,心里很生气,就开句玩笑,借机活跃一下气氛。 谁知,萧如峰气愤之极,听到梅映雪说的话,反而冷笑了一声,“那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又侍候谁呀?” “谁还会要我侍候啊?”梅映雪仍然在开玩笑。 “不见得吧,恐怕你是侍候不过来啊。” 这时,梅映雪已经听出萧如峰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火药味,带有一种挑衅的意味,知道萧如峰一定是碰上了什么很不开心的事,今天心情特别不好。 “如峰,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吃了火药一样?” “我怎么了?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还能不知道?” 梅映雪心里开始慌乱起来,莫非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或者说他听到了什么风声了? “如峰,你到底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你说呀,都侍候些谁呀?你说说你跟那个张俊元是怎么一回事?” “我……”梅映雪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我……” “你干的好事啊,梅映雪,你到外面听听,你都成了什么人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如峰,你别误会,你听我说,听我解释。” 如果这时候梅映雪的语气强硬起来,也许萧如峰会对这件事的真实性产生怀疑,内心的想*出现动摇。 他深知梅映雪的性格,如果这事不是真的,那么她一定会反击,并且会毫不相让地进行反击。 看到梅映雪的态度软了下来,萧如峰心里彻底失望了。“我听你说,听你说你和他们之间的龌龊之事吗?”萧如峰心中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限,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如峰,你听我解释解释吗?” “我不想听。” “可是,这事……”梅映雪欲言又止。 愤怒的萧如峰扬起巴掌就扇了过去,梅映雪的脸上留下了红红的指印。“我不要听。” 梅映雪捂着脸一下坐在了椅子上,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萧如峰,眼神里既有不解也有愤怒,“你竟然打我?” “我打你算是轻的。”萧如峰轻蔑地冷笑一声。 萧如峰这种轻蔑的态度让梅映雪觉得难于忍受,也激发了她积淀在心底的怨气。 “萧如峰,你以为你是谁,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打我,好,好。” “你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情,不教训一下你,不长记性。” 梅映雪突然像疯子一样吼了起来,“萧如峰,你不想想,你怎么样对我,你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吗?我和他们乱搞了,你怎么样,你要怎么样?你算什么东西,你竟敢打我。” “你不要脸。”萧如峰也大吼了一声。 “我不要脸,就你要脸,为了你的要脸,别人就该为你这张脸做出牺牲吗?萧如峰,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 “我让你牺牲什么了?你不觉得这个借口很好笑吗?” “牺牲什么了?你问问你自己。好,就算是我不要脸了,你怎么样?” 萧如峰一听这话,又扬起了手。 梅映雪仰起脸,“你打吧。” 在空中举了一阵之后,萧如峰还是颓然的放了下来。 “算了,我们离婚吧。”萧如峰缓缓地说。 “离婚?”梅映雪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想离就离,没那么容易。” “你不同意也得离。”萧如峰拂袖而去,走进客房里闷头大睡。 可是,他根本无法睡着,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看看时间,还早,就爬了起来,打开电视,看着看着,也许是太疲倦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人的自尊通常情况下有三种:第一种是正常的自尊,第二种是自大的自尊,第三种是自卑的自尊。 梅映雪的自尊就属于第二种,她出生于干部世家,从小到大,家里有着良好的经济条件,有着良好的外部环境,父母亲都非常宠爱这个女儿,可谓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教育女儿时很讲究方法、讲究分寸。所以,她在家里事事处处都非常顺心。只要她想要的,都尽量满足她的要求,最不听话也就是挨几句批评。虽然没有像有些家庭那样把女儿宠坏,但是梅映雪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多少助长了她的一些骄气。在外面,她的同学,亲戚朋友,也都处处顺着她。加上长相出众,无形中在人们中间她成了一个宠儿,走到哪儿,她都是个引人注目的人物,都是众人的中心。久而久之,就有了一种优越感,她的自尊就表现得有些自大,有些骄傲,希望事事都能得到尊重,得到关注。谁知萧如峰和自己结婚以后,常常把自己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好像在萧如峰眼里没有她这个全城最漂亮的人似的。她无法想象,面对自己这样一个美貌娇妻,萧如峰怎么能够长时间不回家。梅映雪在家里找不到这种自尊的感觉,可是在外面却处处都是,在街上,她是引人注目的,去玩麻将,人人都夸她漂亮,甚至有很多人色眯眯地看着自己,虽然她不喜欢那些人,但通过这些赞美,通过那些眼光,她感到了一种满足。 自大的梅映雪吃了萧如峰的重重的巴掌,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自然失去了理智,不顾后果,咆哮起来。 萧如峰却恰恰相反,他生在山区,长在山区,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比较落后的环境里。虽说父亲是村干部,但那时候的经济条件也还是很落后的。到初中后,他就感到了一种落后于别人的感受,到了大学,经济上与别人的差距就更加明显,比如说穿衣服,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们都是穿名牌,他却只能穿那种很普通的衣服,甚至是穿了几年的旧衣服。好在他人长得帅气,穿的衣服虽说不上档次,但却也还得体,所以还是深得女同学们喜欢,但在他内心却无形中有了一种自卑感。而这种自尊又常常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仇视心理,怀有这种心理的人对他人往往怀着一种仇视的心理,马加爵因为一点小事杀了他的几个同学就是认为别人都看不起自己,因而产生了愤怒,不平衡的仇视心态。另一种是要强的心理,希望自己能通过努力在其他方面胜人一筹,成为一个强者,成为一名胜利者。萧如峰就是这样,他知道在经济条件上无法和别人相比,但在学习上一定要努力,一定要争气,希望通过学业上取得成功。他知道,钱是父母的血汗换来的,自己不能拿这钱去玩乐去放纵,他抑制住了青春的冲动。大学几年,在女孩子的围追堵截中,却没有与人恋爱过。 萧如峰怕人瞧不起自己,怕在人们心中没有位置,怕自己不能成功。因此,他的自尊就显得有些自卑、敏感,容易受到伤害。常常是一些小事,也能触发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好学使萧如峰显得更加儒雅和有涵养,从而弥补了他的敏感和脆弱的一面,很多事情表现得不动声色,所以他的自卑、敏感别人也不容易觉察。 梅映雪红杏出墙的事,对萧如峰刺激很大,他那颗敏感的心无法放下这件事。 自大的自尊,就像是一只四周长满了刺的刺猬,接近它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它扎伤;而自卑的自尊,却像是一只气球,一不小心就可能受到伤害。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萧如峰赶紧叫来小周,向镇里赶去。 萧如峰放下车窗玻璃,外面起伏的连山不断地向视线里走来、消失,田野里电线竿子一个接一个地从眼里一晃而过。他心里不免发出一声感慨,有些东西走过来又走过去了,回过头去一看却还是那些东西。人生当中有些东西却走过去了就走不回来,回过头去看留下的就只能是印象,只可能是后悔了。 下午,处理好镇里的事,萧如峰又回到了家里。 镇里的干部一看萧如峰来去匆匆的样子,就知道准是发生什么事了,萧如峰在镇里多年,从来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人们猜测归猜测,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家里,萧如峰静下心来想了一下,觉得事情已经发生,虽然自己难以接受。但毕竟夫妻一场,没有必要闹得满城风雨,这样对自己对梅映雪都不利。不如悄悄地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对老两口的刺激也许会更小些。 如果拖的时间长了,双方的父母都要为此多操不少心,自己承受的压力也可能要大些。 此时,梅映雪也冷静了下来,“如峰,你能听我解释一下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映雪,现在我不想谈,真的,我也没心情谈,我们还是离婚吧?” “如峰,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真的不想离婚,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说这件事情好吗?” “映雪,也许我不应该怀疑你对我的爱,可是……” “如峰,我不知道你心里对我有多少爱,但是,我感觉到你的心里对我好像不是很在乎似的,我不是多次说过吗?在你的心里,也许我还比不上一个乡下的老太婆。” “映雪,这是两码事,在镇里,善待每一位群众,善待每一个人,这是我的职责,是我们当干部的应尽的义务。” “可是,无论你担任什么职务,你首先是我的丈夫啊!如峰,我只想问你一句,作为丈夫,你又尽到了一名丈夫的责任吗?你想过要对我这个妻子尽责任吗?也许你会说我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如峰,我也是个人啊!而且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我也同样需要关爱,需要温情,我一样有我的虚荣。我也曾想过,你是对的,你也是为了工作,努力想要让自己理解你。如峰,你知道我有多难,有多么不易,一个漂亮女子面对的诱惑比普通女人要多得多,要大得多,有些人专门就为了投其所好,你要星星,他就给你星星;你要月亮,他就给你月亮,我不是神仙,我也有自己的喜好,我也有自己的弱点啊!” 萧如峰想想,在这方面,梅映雪说得并没有错,“映雪,也许我是委屈你了,但是……” “不,不是委屈不委屈的问题,现在我是想,也许你根本就不爱我。如峰,我真不懂当初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结婚?当初,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和你结婚?”萧如峰这时想起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真的是不爱她吗? 萧如峰自己也回答不出来,爱,这个问题,过去一直好像就没有认认真真地想过。 “映雪,现在我们再说这个问题,已经为时已晚,我想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下来,把这件事处理好。” “那么,我们就先冷静几天,行吗?让我们都好好地想一想。” “我看不必了,我们还是离婚吧?有些事情拖得久了也许反而会更加被动。” “如峰,不管你爱不爱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是爱你的,我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今天,我们先不谈离婚的事好不好?我不是求你,说实话,我也不是怕离婚,而是我真的爱你,我不想就这样,不想这么快,我们的婚姻就走到尽头。” “既然你那么爱我,为什么……”萧如峰看着梅映雪,欲言又止。 梅映雪立即明白了萧如峰的意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想讲大道理。我爱你,但我由于种种原因却犯了错,错归错,但我爱你却没有变啊!” “有些错是不能犯的,一次也不能犯的。” “也许是这样,过去,我从不玩麻将。但是,你到镇里后,我一个人就感到空虚、无聊,后来就对麻将上了瘾,一天不玩就觉得丢了东西一样。不错,你劝过我多次,我现在也后悔没有听你的劝告,才使自己……” “我真的暂时不会跟你离婚,如峰。” “那我只好对不起你了,如果你实在是不同意的话,我会通过法律途径的,也许那样对你的伤害将更大。” “我不会跟你离婚。” 过去,每个周末,萧如峰和梅映雪都要上岳父母家吃一顿饭,顺便看看老人,和老人说说话,拉拉家常,萧如峰也和岳父谈谈工作,谈谈体会。 周末,梅映雪问,“如峰,今天上我妈那儿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萧如峰看着梅映雪,心说,我们闹矛盾,可没跟你爸你妈闹矛盾啊。 “一会儿,咱们过去吧。” “好的。” 老俩口看到他们过来了,非常高兴。 梅映雪的母亲马上就到厨房里忙开了。虽然就住在隔壁,但是萧如峰却不常回家,在他们家里吃饭也不多,基本上就是每周一次。 萧如峰本想把离婚的事也跟岳父岳母说说。 看到老俩口高兴的样子,萧如峰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不想破坏这种气氛。 晚上九点多,萧如峰一个人再次来到岳父家里。 看着他们,萧如峰感到真的不知如何开口。 “爸,妈,我……” 萧如峰欲言又止。 “如峰,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们都知道了,你们两个人自己决定吧,你们觉得该怎么样好,就怎么样。只是希望你不能犯糊涂,冷静下来认真想想,可千万别做傻事,你还年轻啊。” 这几句话,如果是一般的人听了,也许会以为梅笑冬是在威胁萧如峰不要离婚。但萧如峰听了这几句话,心里不由生起一份感激之情,岳父对自己真的是太好了,这时候还处处为自己着想,还在关心着自己的发展。怕自己一时想不通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爸,妈,我和映雪离婚,真对不起你们二老了。”萧如峰的眼里噙满泪水。 “如峰,这事不怪你,也不是你的错,你们两人商量好了就行。可千万不要犯糊涂,以免到时害了你自己。” “谢谢你们!” 但是,梅映雪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萧如峰要她开出条件,她却说,“没有条件。”不同意离婚并不是有什么条件,而是实在是爱着萧如峰,不想失去他。 萧如峰却觉得非离不可,他无法忍受那晚在茶楼里那些人说话时*的语气,无法忍受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耻辱。 民政局的窗口,却非得两人同时到场签字才行,尽管他们都认识萧如峰,但这件事情上也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忙。 短短的一段时间,萧如峰瘦了很多。 看看无法解决问题,萧如峰起草了一份离婚诉状交到了法院,准备通过法律程序来了结自己的这一段婚姻。在离婚理由上,萧如峰想了很久,他不可能把梅映雪红杏出墙的事情写进去。再说,如果真正上法庭,自己也没有证据,如果到时梅映雪来一个不认账,自己反倒会弄得非常尴尬。退一步说,即使梅映雪会承认也没有必要这样写,到时对梅映雪的伤害太大了,何况对自己来说也很伤面子的事情。最后,他只写上了一条,夫妻感情不和。 分居,这个词在过去萧如峰想也没有想过,现在自己却分居了,自从那天晚上以后,萧如峰就睡在了客房,梅映雪每天下班后也按时回家,麻将也不玩了,弄好了饭,两个人吃了,就各自回房休息或者看电视,各自想着心事。 两人也不说话,菜饭好了,梅映雪说一声,“吃饭了。”萧如峰也不回答,走过去盛好饭就开始吃。 吃饭的时候,屋子里静极了,只听到筷子和碗发生碰撞的声音和两个人嚼饭菜的声音。 他们谁也不说一句话,有时用眼睛看一下对方,但很快就把目光转移。 离婚诉状交到法院,事情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几天之后,很多人都知道了萧如峰和梅映雪离婚的事。 一天上午,萧如峰接到马克文部长打来的电话,“如峰,怎么了,两口子闹矛盾了是吧?” 萧如峰说,“是有点。” 马部长说,“俗话说得好,‘不打架不成夫妻’嘛。两口子闹点矛盾是很正常的事,不要动不动就搞离婚。你要注意,你现在是一方的党委书记,是一个领导干部了,任何事都要注意点影响,要注意提高自己的威信。离婚的事你要冷静地想想,就不要再提了。啊,过几天就会好的,夫妻间闹矛盾就跟小孩子打架一样,过两天就好了。你处理镇里和各种矛盾的时候,很有一套方法,怎么处理家庭矛盾就简单化了,情绪化了?嘴唇还有被牙齿咬着的时候呢,啊,不要再提这事了。” 萧如峰怎么也没想到组织部长会过问这事。 隔了一天,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李树正又打来电话,“如峰,你今天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下班后,萧如峰赶到李树正的办公室,李树正问道,“听说你们两口子在闹矛盾,是不是真的啊?” “李书记,是的,闹了好些天了,正准备离婚呢。” “要注意,特别是我们当领导的更要注意,一不小心就影响了自己在群众中的形象,降低了自己的威信。特别是现在,一些群众对我们干部的生活作风议论纷纷,非常敏感,我们在生活中稍不注意,就会引起群众的议论……” 萧如峰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一个结果,他本以为结婚离婚是个人的事情,却想不到马部长、李副书记也会过问这事。 最后,李树正语重心长地说,“如峰,这事你一定要慎重,开不得玩笑的,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啊,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自己。” “一个镇里的党委书记,离婚会有什么影响?” “你是一镇的党委书记,从某种角度来说,你是一个公众人物了,你的一言一行都受到大家的关注,特别是你们绿水的干部群众的关注。” 这一点,萧如峰倒是真的没有想过,他以为这是自己个人生活中的事情,不会有什么社会效果。 很明显,李树正并不赞成他和梅映雪离婚。 萧如峰沉默了半晌,知道李树正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片关心,并不知道实情。只好说,“请李书记放心,我会慎重处理好这事的,谢谢您对我的关心!” 婚姻跟政治跟权力联系在一起,就不是一场男女之间的简单的婚姻了,其政治和现实的意义往往超出了婚姻本身。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本是很平常,但一旦跟权力联系在了一起,那就不是平常的关系,像昭君出塞,公主和亲,像貂婵、西施的婚姻无不与政治挂钩,这时候的婚姻只是为了实现某个目的的一种手段或者说是一种工具了。 难道我和梅映雪的婚姻也因为我的职务而成了一场政治婚姻了么?萧如峰心里有些苦恼,结婚的时候是自由结婚,现在离婚的时候看来就不能自由离婚啊。 萧如峰与梅映雪的婚姻不是政治婚姻,但是,因为萧如峰的位置,他们婚姻如果破裂,却可能在小范围内带来政治影响。 第十章 悔恨来迟 晚上,萧如峰正在房间里闷着头看电视,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拿过手机一看,是陈小璐的号码,“萧书记,你好吗?” “小璐,我挺好的,有什么事?” 萧如峰想不到陈小璐会在这时候打电话。 “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担心你,看你这些天怪吓人的,你不要紧吧?” “没事,你放心吧。” “出来唱唱歌吧,我和我的几个同学在‘好心情’歌厅呢。” “你今天怎么从镇里出来了?萧如峰知道陈小璐在县城租了间房子,平时吃住都在镇里,周末就到县城住。除了办事之外,极少在中途到县城来,也不喜欢去娱乐场所,今天是怎么了?” “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所以就来县城了,正等着你来唱歌呢。” 萧如峰心里觉得一阵温暖,“好吧,我一会儿就到。” 与其这样坐着生闷气,倒不如出去外面发泄一通。 “好心情”歌厅,陈小璐还真是个有心人,连歌厅都要选一个这样的,可见其用意之深。想着想着,不由想起了上次的那个夜晚,陈小璐在他怀里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是因为爱上了你才和杨松分手的。” 萧如峰不由得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小璐。” 心情随之好了些。 来到“好心情”的时候,陈小璐像个主持人似的拿起话筒,“各位同学,各位朋友,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绿水镇党委书记萧如峰先生的到来!愿他天天好心情,岁岁花相伴。也愿我们大家天天都有好心情! 她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眼睛看着萧如峰,然后微微一笑。 陈小璐的歌声随即响了起来,“你的心情现在好吗,你的笑容……” 萧如峰听了十分感动,想不到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是一个过去并不了解的姑娘来安慰自己,用歌声来慰藉自己那颗受伤的心。 萧如峰似乎心情特别地好,他一曲接着一曲的唱歌。大声地吼着,仿佛要把那不好的心情通过声音抛弃出去一样。 萧如峰有一种想喝酒的感觉,要来了啤酒,一杯又一杯地喝了起来,陈小璐也喝了几杯,立刻就有些醉了,昏昏沉沉地歪倒在沙发上。 不知不觉,已经是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大家都有些累了,有人提议说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看到陈小璐醉了,大家说,“送送你吧,小璐,你醉了。” 陈小璐坚决不要,坚持自己一个人回去,“不要紧,我又不远,自己能回去,省得麻烦大家。” 于是,大家都各自回去。 萧如峰走到半路,手机响了,“萧大哥,你就不来送送我吗?” “刚才大家不是要送你吗?你坚决拒绝了。怎么现在又要人送了,是不是害怕了?” “害怕是其一,只要你一个人送是其二,其他的人一概不要。” “那好,我现在就过来,你在哪个地方?好,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到。” 萧如峰一打方向盘就拐了过去,只见陈小璐一个人正在一片房子的暗影里等他。 把陈小璐送到门口,萧如峰有一种很复杂的心情,他既希望陈小璐能主动邀请自己进去坐一会儿,又害怕她会邀请自己进去。 他知道,现在自己正处于一种非常时期,弄得不好,可能会再次伤害她。 果然,陈小璐问他,“怎么了,不敢进来吗?堂堂七尺男儿还会怕一个弱女子?想不到党委书记还会怕他的办公室主任啊。” 萧如峰说,“我怕的倒不是你。” 关上门,陈小璐扑进了萧如峰的怀里,“担心死我了,真的,我好为你担心。”她的眼里流下了泪水,“这两天,我也没有睡好。一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很痛苦。” “谢谢你!小璐,说实话,我从心底里感谢你!我不能伤害你,否则,我内心会感到不安的。” “不,我真的很爱你,已经爱得很深很深了。” “可是,我是个有家的男人,我有妻子。” “我知道你有妻子,可那不是你的避风港,它停泊不了你那心灵的小船,那里有暴风雨,也许它只会对你的心灵造成更大的伤害。只有我这里才是你心灵的港湾。如峰。” 又是一声“如峰”,叫得萧如峰这位七尺男儿肝肠寸断,像是一个孩子受了莫大的委屈之后,在见到母亲的刹那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泪水“哗”地一声流了下来。 “小璐,对不起,你不该爱上我的。那样会委屈你一辈子。我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好,难道还有资格做你的男人吗?我知道,在很多人眼里,我是个没有用的男人。” “不,你是个好男儿,你不要老这样想好不好,不要这样自卑。你可能太在意别人的想法,过于敏感了。有谁会天天关注你这个事啊?今晚,你就暂且忘了这件事,好好看看我吧。” 陈小璐给萧如峰冲了一杯毛尖放在萧如峰的身边。杯里的茶叶在开水中一片片慢慢展开,翻滚,沉落下去,茶水渐渐变绿,一股清香在袅袅的水汽中漫延开来。 “如峰,今晚在这住下来吗?” “我想,我还是得回去,这样对你不公平。” “爱有时是不讲理的。” 萧如峰看着陈小璐,心里很复杂,他知道,如果从理智上来说,自己应该马上就走出这个门。 陈小璐的目光中充满着爱意和鼓舞。 萧如峰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陈小璐,他的心灵深处那一股压抑了一段时间的力量,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 陈小璐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眼睛也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 “如峰,心情好些了吗?”陈小璐柔声问道。 不知是由于疲倦还是其他的原因,萧如峰没有说话,他像个孩子似的点了点头。他感到陈小璐的话语中有一种母性的关怀在里面,而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想要知道我非要跟你走的原因吗?” “不是因为爱上我吗?” 爱上你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但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刘群。 陈小璐的到来,不仅使乡政府大院里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也增加了一些斯文的学子气息,更使得镇长刘群的心中萌发了欲念。 陈小璐到乡计划生育办公室的第二天,刘群就来到办公室,找到主任李伟,当着大家的面说,“小李,小陈是刚来的优秀大学生,你们大家要多关心她、照顾她,人家一个外地人,能到我们镇里来工作,很不容易,工作上要多帮助,生活上要多关心。” 李伟说,“刘镇长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话去做。” 陈小璐心里很是感动,连忙站起来,“谢谢刘镇长!我一定好好工作,请大家多多指点、多多关心。” 刘群出门后,计生办的人就看着陈小璐哈哈大笑起来。 把陈小璐弄得莫名其妙,不知他们到底笑什么。 每年市里的春秋两季计划生育检查是乡计生办最忙最紧张的时候,检查过关了,可能就是全市计划生育工作先进乡镇。检查要是没过关,就可能受到黄牌警告,镇里其他工作即使做得再好,也评不了先进。实际情况大家都很清楚,全市各个县的各个乡镇的情况都差不多,都存在着多胎、密胎、超生、未婚先育等违反计划生育现象,关键是工作怎么做、怎么迎检的问题。因此,到了市里来检查的时候,镇里的书记、镇长都忙着跟县计生委打招呼,市里的检查可千万不要到我们镇里来,哪怕我们出个万把几千块钱给你们计生委都行。 谁都怕把“黄牌”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拿在手里。 但检查终究还是要来的。 检查组都是要求临时抽签决定受检乡镇,过去,为了过关容易些。县计生委都采取内定的方式,在抽签上做文章。把实际工作做得好一些的乡镇拿出去迎检,但次数多了,镇里就有意见。特别是有一个计划生育的红旗乡镇,在一次迎检中由于一点小小的疏漏,结果捅出了个大漏子,一个小学老师被查出生了三胎,严重违反了计划生育,镇里反而被黄牌警告。 一些乡镇的书记就找到计生委方主任,“方主任,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这几次检查老是到我们这几个乡镇?要是这样的话,明年我们也做得差一点算了。” 方主任连忙解释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主要是为了县里容易过关,免得造成更大的麻烦。这些年,迎检的乡镇也确实尽了最大努力,吃了最多苦。” 陈小璐到计生办还不到一个月,绿水就接到了一次迎接全市计划生育检查的任务。 贾景辉、刘群如临大敌,专门召开班子会部署迎检工作,检查路线、车辆安排、赠送的礼品、用餐的菜肴、住宿的酒店、娱乐活动,全部安排得妥妥当当,镇里其他办公室都只留一个人负责日常事务,其余人员全部下到村里做工作,准备迎检。 陈小璐由于对情况不是很了解,就被安排到接待组。 检查的那天下午,陈小璐和几位乡中学的女教师就被叫到刘群的办公室。 “今天,有一个特殊的任务交给你们,吃过晚饭后,你们就跟随着镇里的小车到县城。晚上陪市、县检查组的各位领导跳跳舞,唱唱歌。大家也不要紧张,跳舞是一项很健康的娱乐活动,并不是过去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仅仅就是跳舞而已,大家一定要做到热情礼貌,大方得体。” 市里来的几位检查组的领导果然十分喜欢跳舞,一曲刚刚下来,接着又一曲来了,把陈小璐她们几个人累得满头大汗,特别是陈小璐,除了解手,一会儿都没歇过,不是唱就是跳。 回到镇里,已经是下半夜了,陈小璐洗了澡,正准备休息,这时刘群走了过来。 “小陈,你们几个今天辛苦了。特别是你,真正是连轴转,累得可够戗的,一会儿都没歇啊!” “谢谢刘镇长的关心,累是累点,不过都是为了工作,辛苦点也是应该的。” “你的舞跳得真好,本来我想请你跳支舞,可一直没机会呢,在大学里也常出去跳舞吧?” “也不是常跳,我的老师常常带我出去参加一些活动,说是怕我变成书呆子,所以就学了。” 陈小璐一边和刘群说话,一边给刘群泡了杯开水,“刘镇长,请喝水。” 刘群伸手接开水的时候,把陈小璐的手也握住了,“小璐,你真漂亮。” 陈小璐的手用力一挣扎,杯子一晃,开水就溢出来了,洒在了刘群的手上,刘群的手背上一阵灼痛,赶紧松了手。 “刘镇长,小心,这水很烫的。” 刘群的手被烫得发红,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你休息吧。”起身走出了房间。 陈小璐从此就多了个心眼,和刘群接触时就特别小心,每当他安排自己做什么时,心里就不免有些紧张和害怕。 一天上午,刘群来到陈小璐的办公室,交给她一张纸。“小陈,这是‘绿康’食品有限公司收到的一份从英国发来的传真,全是那些英语符号,大家都看天书一样,你是学英语的,帮着翻译一下,等会儿拿到我办公室来。” 陈小璐有些害怕,倒不是怕这张纸,也不是怕译不出来,而是怕刘群,怕进他的办公室。 这种文字翻译其实非常简单,只一会儿,陈小璐就把纸上的内容全部翻出来了,她把翻译好的内容重新抄写了一遍,就向刘群的办公室走去。路过乡妇联办公室时,她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里面一个妇女正哭哭啼啼地向妇联主席王桂花诉说着什么,还把袖子挽起来给王桂花看,看样子是夫妻俩吵架了,并且动了手脚,来要求妇联为她做主的。 本来,陈小璐想叫王桂花和她一块去刘群的办公室。但一看这样子,知道王桂花一时半会还脱不了身,只要作罢。心说,我把翻译好的文稿放下就走,总不至于发生什么事。于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只觉得“怦”、“怦”直跳。 刘群的办公室和住宿房连在一起,就是里外连通的两间,外面办公,里面住宿。 陈小璐在外面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传来刘群的声音,“请进。” 她推开门,却没有见到刘群,“刘镇长,我把传真译出来了。” “啊,是小陈呀,真快啊。不愧是高才生嘛,拿过来我看看。”从里面传出了刘群的声音。 陈小璐皱了皱眉,心里感到更加不安。但已经来了,不可能就这样走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刘群的卧室。 刘群正在看一本书,看陈小璐进来了,把书放下,笑着说,“小璐,请坐,请坐,来,我看看。” 陈小璐赶紧递了过去。 “不错,是这个意思,去年他们也发过这样一个传真,意思大概也是这样。小璐,在这工作怎么样啊?还习惯吗?” “谢谢刘镇长关心!还行,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只是熟悉情况还要一段时间。” “情况嘛,慢慢熟悉就行了,急不来的,有什么困难没有?要是有的话就跟我们说,我们尽力帮你解决。” “也没有什么困难。”陈小璐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心里怦怦直跳。 “小璐,你紧张什么?坐吧。” “不了,刘镇长,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回办公室去了。” “急什么嘛,坐下聊聊,平时我们对你关心得不够,今天好不容易有点时间,顺便了解一下你的生活和工作情况是我这个镇长应尽的职责啊!” “镇长,我……” “坐吧,坐吧,小璐。”刘群拿过一张凳子,拍了拍,示意陈小璐坐下。 陈小璐只好坐了下来。 刘群天南海北地东拉西扯了一通,对陈小璐表示出了极大的关心。 但他越是这样,陈小璐心里就越是戒备森严。她知道刘群的目的并不在了解自己的工作和学习情况,也不是出于关心自己。 果然,瞎扯了半天后,刘群走到陈小璐身边一把抱住了她,双手紧紧地压在了她的*上。 “小璐,你真美,我很喜欢你。” 陈小璐尽管有所戒备,但还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手慌脚忙,他双手用力地去掰刘群的那一双手,一边对刘群说,“刘镇长,请你别这样,请你不要这样。” 刘群涎着脸说。“小宝贝,不这样,要怎样呀?” “刘镇长,请你把手松开,再不松开我就喊人了。” “你不会叫的,我知道,你不会喊的。”刘群说。 “刘群,你放不放手?”情急之中的陈小璐胡乱向桌子上抓起了一样东西,狠狠地在刘群的手上用力地敲了下去。 陈小璐抓到的恰好是桌子上的钉书机,“啪”地一声,一枚钉书针被敲进了刘群的手背上。 哎哟,刘群只觉得手背上突然间钻心似地发痛。连忙松开手,一看,只见一枚钉书针扎在了手背上。 陈小璐赶紧走开几步,轻蔑地看了一眼疼得直哆嗦的刘群,她用两手理了理头发,气愤地对刘群说,“刘镇长,你把我陈小璐当成什么人了?不是我不尊重你,是你自己不好自为之。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说完就走了出去。” 刘群想不到陈小璐丝毫不领自己的情,一点面子也不给。不禁有些恼怒,他取出装订针,心说,只要你还在绿水,不怕你不上手,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 眼看用强的不行,刘群就改为利诱,多次都是以提拔为副镇长为诱饵,要求与陈小璐发生关系,但陈小璐不为所动,一直让刘群没有得逞。 刘群对她恨得痒痒的,但又不能对她怎么样,多年的猎艳经验告诉他,“好女经不住十八缠”。他相信总有一天,陈小璐会主动投入自己的怀抱的。 第二年镇机关分工的,大家都觉得陈小璐不错,尤其在待人接物上一直受到大家的称赞。于是提议把她放到党政办公室担任主任。 刘群本想打岔,不让陈小璐当这个主任,阻止她进入中层干部行列,让她知道点厉害。但后来一想,到了办公室,自己不就可以找到更多的机会接触她吗?于是,也表示同意,并且还说了大量的好话。 担任办公室主任之后,刘群对她的骚扰次数虽说多了些。但是他毕竟是个干部,不敢太放肆了,陈小璐严词拒绝,他也不敢怎么样。 可是,越是难得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刘群面对陈小璐,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望。陈小璐就是不就范,一次次想尽办法,一次次都没有成功,弄得刘群心里如猫爪子在抓一样,难受极了。 陈小璐为了照顾刘群的面子,从没有在人们面前说过他的不是。就是对原来的男友杨松也没有提过,所以镇里并没有人知道刘群对陈小璐起了色心。 当然,镇里也有人提醒过陈小璐,要小心刘群,说他是一个勾引女孩子的色狼。 陈小璐看看无法摆脱刘群,加上工作上碰到的一些困难和现象,于是就有了希望幻灭的感觉,当他看到萧如峰因为误会受到排挤要调走时,就盟动了要跟着调走的念头。 “这个刘群胆子可不小啊!委屈你了,小璐。” “没事,这不有你吗?你来了之后,我感觉踏实多了,真的,心里不自觉地就把你当成了心中的依靠。如峰,这几天你没休息好,你先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叫你。” 一会儿,萧如峰就睡了。 陈小璐看着睡梦中的萧如峰,不再觉得他是一个党委书记,不再觉得他是一个领导,只觉得此时的他是一个需要自己关心的男人,是一个值得自己去爱的男人。她不知道这份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这份爱将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没有去多想,也没法多想,过去,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已婚男人,而且爱得义无反顾,爱得不顾一切。 “到底爱他什么?”陈小璐问自己,却无法回答自己,只觉得萧如峰的一切都是可爱的,甚至萧如峰今天那种孩子般的神情,也让陈小璐觉得可爱。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陈小璐轻轻吻了吻萧如峰的额头,然后抱着他偎在他的身边睡下了。 天亮之前,萧如峰回到了家里。 躺在床上,他想着刚刚过去的一切,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和舒畅。但是,当他想到自己现在的*中有一种报复后的成分时,心里不由得愧疚万分。 一定要离婚。萧如峰的心里进一步坚定了这个念头。 吃过早饭,萧如峰和司机小周赶往镇里,走到半路的时候,县委书记丁中打来电话,让他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萧如峰和小周于是掉转车头又急匆匆地往回赶。 丁书记像上次一样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与萧如峰并排坐下,给人的感觉像是谈心。丁中就是这样,很注意一些细节,就像谈话的时候自己坐的位置。他非常注意谈话人的感受,该给压力的时候,他一定给谈话对像以压力,比如说安排工作的时候,找有些反映不好的干部谈话教育的时候。他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副威严的样子。对方一看这架势,就无形中感到了一种压力。该让对方放松的时候,他就让对方放松。像今天与萧如峰谈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拉家常,让人感觉到的是一种亲切的气氛,无形之中心里就放松了下来。 “如峰,工作上怎么样?我感觉我还是没有看错你,前天我到了你们绿水。直接到村农户家去问了些情况,反映还挺好的。不错,就这样干下去吧。有什么困难吗?” “现在没什么困难,一个普遍问题就是对农民的引导问题,如何让他们转变长期沿袭下来的传统观念。” “是啊,几千年沿袭下来的东西,不是三日五日可以转变过来的。在这方面还需要我们去做大量耐心细致的工作,不能简单行事。” “现在,我们正编印了一本关于农村农民发展的小读本,由镇里的干部和中学的老师定期到村民小组讲课,目的是在给农民‘洗脑’,不是要求他们做什么,而是要让他们自己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好,好,你这个做法值得推广,我们要做的就是加强引导。把好的东西、好的经验介绍给农民,介绍给群众,对他们加强指导。今后,我们的服务方式要有所改变,外地好的经验我们要借鉴。但是我们也要结合自身实际,推广经验也好,引导群众也好,我们也要因地制宜。不能照搬照套,在别处好的东西,到我们这儿不一定就很适合。要经过实践,经过论证,真正好的东西,他们是会接受的。过去,一些地方强迫农民种这种那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农民是最讲实惠的,关键是我们怎么去引导。让他们有长远的目光,能看到长远的利益。”丁中停了一下又说,“听说你和爱人闹了点矛盾?是真的吗?” 说话的时候,丁中看着萧如峰。萧如峰的眼神和他碰了一下,就赶紧转移开了。他感到那深邃的目光中有一股深意,好像要把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全部看出来一样,好像所有的想法他都一清二楚一般。而萧如峰自己却无法了解丁中是否知道梅映雪红杏出墙的事情。萧如峰本想等丁中多说些什么,然后再揣摩他对自己离婚的事知道多少,但丁中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这么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的,丁书记。”萧如峰不明白丁中到底想说什么,因此也不好多说。 “你还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是吧?” “是啊,丁书记,我与梅映雪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我真的很想离婚,也很需要离婚,我已经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诉状。” “如峰啊!丁书记拍了拍萧如峰的肩膀,年轻夫妻之间闹点矛盾是常有的事。但是,不要动不动就离婚。过去你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要离婚了呢?现在社会上对我们干部的说法很多,特别是在生活作风上,对我们干部的议论也很大。因此,我们大家都要注意,特别是我们当一把手的,更要注意啊。不要以为离婚结婚是个人的私事,要记住,除了工作无小事外,干部的生活也无小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老百姓都在盯着你呢。再说,你刚刚当上党委书记不久,就要离婚,会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理解的人倒觉得没有什么,但是,群众就不会这么看了,他们就会说,瞧,这又一个陈世美来了。” “丁书记,我……” 萧如峰想说明一下情况,但又感到难于启齿,一个男子汉向领导反映妻子红杏出墙的事,往往不仅不能引起人们的同情,反而会让人以为这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引起人们的讥笑。 “如峰,好了,这事就这样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事的。回去吧,今天你就不要去镇里了,我批你的假。回去好好想一想,就不要再搞什么起诉了,明天去把诉状撤了,啊。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前方战场上就无法夺取胜利。我刚才和你岳父也通电话了,他也答应了要做做你们夫妻俩的工作,我对你岳父说了,‘任务就交给你了,没做好的话,就打一打你这老屁股。’” 想不到这事又扯到岳父头上,看来自己的婚姻真的是成了政治婚姻了。 回家的路上,萧如峰的心情很复杂,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这婚是一定得离。可是,马克文、李树正、丁中都找自己谈过话,都不赞成自己离婚。 回到家里,萧如峰一头倒在床上,他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也许是太困了,理着理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得有人敲门,爬起来打开一看,是岳父梅笑冬。 “爸,今天没上班呀?” “上了,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丁中打来的电话,说要我做做你的思想工作,劝劝你和映雪,不要离婚。” “我对他说,‘老同学,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啊,这件事我也是自家人。我怎么去做工作啊?’他说,‘老同学,这事可不是你的家事啊,你家如峰是党委书记呢。做不好工作,我可要打你的老屁股呀。今天,你的工作就是做好这件事,如峰我也放他一天假,你们沟通沟通。’” “爸爸,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真的很对不起!” “唉,”萧如峰看见岳父叹了口气,“如峰,我知道在这件事上委屈你了。怪只怪映雪她不听话!丁中让我做你们的工作,我怎么说呢?我即使再喜欢你,再欣赏你,我也开不了这个口。我的看法是,你想怎么样还怎么样,你要认为该离你就离吧,我们不怪你。真的,你还在政府办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千错万错都是映雪的错。唉,这个……” 尽管岳父没有骂出来,但萧如峰听得出,这件事对岳父的伤害也很大,只不过他的涵养好,不在外面表露而已,从他刚才的一声叹息中要能看出来。 “可是,我要真离了,丁书记会责怪你啊。” “不会的,我们是老同学,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最多说两句罢了。他责怪我,没有道理啊。只是说说罢了,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再躺一会儿吧,我看你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可要注意身体,你的前途无量,什么事也不能把身体拖垮了。” 梅映雪近来倒是显得没事一般,最少从表面看来是这样。每天上班下班的,回来就进房间里了,也没有出去玩麻将。 晚上,梅笑冬把女儿叫了过去,梅映雪一进门,就听到一声断喝,“混账东西,你给我跪下。” 梅映雪吓得一全身一哆嗦,只见父亲威严地坐在那里,母亲在一旁直掉眼泪。她心里不禁有些害怕,从小到大,从没有听过父亲这么称呼自己,也从没有看过父亲现在的这副样子。 “爸……” 梅映雪话刚出口,就被父亲打断了。 “你还有脸叫我爸,瞧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有脸叫我,我还没脸应呢。” “孩子呀,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怎么做这样的傻事,你爸和我在这县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我们这两张老脸往哪儿搁呀?”母亲一边掉眼泪一边数落梅映雪。 “你倒是说说,你跟如峰之间到底怎么样?你爱不爱如峰?不爱他就赶快离了,对你对他都好。爱的话,就赶快采取补救措施,赶快去向他道个歉,看他能不能原谅你。”梅笑冬说起话来一向干脆利落。 “爸,我其实很爱他的,我不想离婚。”梅映雪“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爱他,又怎会做出这等对不起他的不要脸的事情来?这不是混账话么?”梅笑冬的怒火又被点起。 “我真的从没想过要和他离婚,他一天到晚都在镇里,家里就我一个人。有时我去他那里,他也不陪我,下乡,下乡,总是下个没完没了。我只是觉得空虚、寂寞,和那些人在一起很好玩罢了,只是寻找一种刺激。爸爸,你去跟他说说,我不想离婚,你跟他说会有用的。他最敬重你了,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天下竟有你这样荒唐的人,竟有你这样的无耻的人。当初我和你妈是怎么样教育你的,你就全都忘了吗?我是没办法了,我还有脸跟人家说么?要说你自己去说吧。” “爸爸,要是没有如峰,我会死的,真的,我太爱他了,没有他,我会死了。” “孩子啊,别说傻话了。快去给如峰认个错吧,能不能原谅你就看他的了。妈妈盼着你们两个能重归于好呢。我看如峰也不像是一个心胸太狭窄的人。” “心胸再宽广的人也容不下这种事情。”梅笑冬怒气冲冲地说。 “妈妈,你们去跟他说说吧,我不想离婚,真的,我还是真心爱他的。” 梅映雪跑到母亲跟前伏在母亲的身上哭了起来,“妈妈,我今后再也不和他们来往了。” “孩子,这事你叫我们怎么去跟他说啊,还是你自己去吧,别看他心肠硬,其实也心软。如峰这孩子心好,你多说几次,也许他就原谅你了。” 萧如峰正躺在床上,总在思考着丁书记的话,心里不知怎么办好。 看来戴绿帽子的事是人尽皆知了。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愠怒,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拿起一本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梅映雪推开门走了进来。 萧如峰看到梅映雪,眼睛通红通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知道她刚才一定被父母亲狠狠地责骂过了,或许还挨过打了,他没有理会她。 “如峰,对不起。”话还没出口,梅映雪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我,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映雪,你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啊!” “如峰,那只是气话,是我气昏了头乱说的。我是真的后悔,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不想跟你离婚。” “气话,你这叫做恬不知耻。” “如峰,我们再从头再来好吗?我知道这事对你的伤害很深很深,你说,用什么方法能弥补我的过失,只要有办法,我就去做。” “映雪,对不起,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萧如峰转了个身不理她了。 梅映雪心里的后悔已经无法形容,她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荒唐,为什么要去玩麻将,为什么张俊元有了那样的举动之后还去他的家里?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她并不是担心名声,也不是担心今后再婚。她不想离的真正原因是,心里还深深爱着萧如峰,她无法放下这个自己深深爱着的人。 其实,每一次出轨,梅映雪都要在心里忏悔无数次。都要在心里反复地说,“对不起,如峰,真的很对不起!” 早上,萧如峰起了个大早,准备叫小周过来接自己一起去镇里。 这时,梅映雪又走了过来,“如峰,请你原谅我!我真的很爱你。”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可见昨天晚上回去房间之后还流了很多泪水。 “我要去上班了。今天没时间和你说这些。” 萧如峰心里很乱,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更要命的是各行政村的换届工作正在进行,前几天有两个村也出了事,一个是拉选票的和原来的村委班子打起来了,一个是把村里的票箱都抢去烧了。这几天镇里正处理这件事,他心里担心着,急着要赶回镇里去。 陈小璐突然接到了老师谢歌菲打来的电话。 “小璐,你好吗?” “歌菲老师,是你呀!”陈小璐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我太想你了。” “想我啊,小璐,该不是想杨松了吧?过两天我过来看看你这个飞到山里的小燕子。” “真的,你过两天会来看我吗?” “是啊,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就是告诉你我过两天要过来看你。” “真的,可不许骗我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果然,第三天,谢歌菲就来到了绿水镇。陈小璐带着她到附近的乡村转了两天。 “歌菲老师,我真的想不到你会来看我,做梦也想不到。” “澄江大学外语学院邀请我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结束后就想来看看你,想看看你在这里的工作和生活得到底怎样。” “歌菲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在这生活得很好,也很充实。”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我并不后悔我当初的选择。”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乡村了,多年来一直在水泥钢筋筑成的笼子里生活着,做着各种各样的生活游戏。到这里来,听听这鸡鸣狗吠,听听这潺潺流水,听听这小鸟的歌唱。看着这一片片美好的绿色,清澈的泉水。看看这朴实的人们,真的是有一种远离尘世、回归自然的感觉,让人耳目一新。你的选择也许是对的,多为人们做点事、做实事,哪怕只做一只萤火虫也能够照亮别人。像我,这么多年来,真正为别人做过什么,为老百姓做过几件实实在在的事?自己想想,几乎是没有做过什么,说好听一点,是在为人民服务,为中国的教育事业工作。但都是在为自己忙碌,为工资、为福利、为职称、为名、为利,和你比起来,我感到惭愧啊!” “歌菲老师,从长远来说,你所从事的事业也是在为群众服务。其意义更重大,更加深远,只是他们暂时没有直接从你手中得到实惠而已。通过培养学生,让更多的人到基层去为群众服务,产生的效应更大,服务的面更广。其实,我也曾经动摇过,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过疑问。乡村工作其实很难,农村农民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关注的地方,比方说法律普及问题、教育问题、计划生育问题,以及一些老有所养的问题都是今后必须解决的问题,特别是如何引导农民增收,让农民致富是当务之急。” “你倒是忧国忧民啊?”谢歌菲笑笑。 “老师,我从农村来,对农村和农民有着深厚的感情,对农村农民有着深深的了解,很多地方我都有着很深的体会。每次下乡,看到困难群众我都会对他们感到深深地同情,就想帮他们一把。后来,我发现,如果仅仅是从目前的经济上给予一点帮助,是极其有限的,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看到他们有理不会讲,有理不敢讲,我就为他们感到叹息。可是,这种事情太多了,如果每一件事都要我们这些干部出面去帮忙的话,我们就会疲于奔命,就是不吃饭不睡觉,我们这几十号人也干不过来。我们常常说的要解放思想,大多时候我们只关注干部的思想解放了没有,却很少有人去关心农村农民群众的思想解放了没有。不错,干部的思想解放了,发展的路子也就更新了,工作的定位也会更准,发展的步子也许会更快。但是,农民群众是我们农村工作的落脚点和实施主体,他们思想解放的步子却远远落后于干部,他们的法律意识和法制观念也远远落后于经济发展的步伐,也许这正是造成当前农村工作难做的一个最重要原因。” “小璐,瞧你,都快成一个思想家了。对农村也许我不是很了解,不过这是一个普遍存在问题,不仅在你们绿水,在澄江,在各地都还有这些方面的问题。你也许存在一些操之过急的想法。当前的农村,要解放思想,要发展经济,受制约的因素还有很多,比如交通、通信等硬件设施问题,劳动力素质问题,现有的经济底子问题,这些都是一个系统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而这些,正是需要大量像你这样的在基层的一线干部做大量的工作,做出大量的奉献啊!” “老师,你是来给我鼓劲的吗?” “不是,真的不是。小璐,我本来是想来看看你在这里怎么样了,说不好听一点是来看你的眼泪的,想看看你有没有后悔的意思。如果有,再鼓励你帮助你去考研究生。我以为你一定吃尽了苦头后悔了,只是不好意思跟我说。所以散会后特地从澄江过来看看你。这两天跟着你在乡下转了一圈,看到那些群众对你热情相迎的样子,就知道你在这里还不错,特别是看到你的精神状态,听了你的一些想法之后,我心里被你深深地感动了,甚至在你面前我都觉得有些惭愧。我想,你还是按你的想法去干吧,今后,不管有什么困难,记着跟我说一声,我一定尽力帮助你,如果能通过帮助你来帮助那些农村群众,我也算是尽了一点心意了。” “歌菲老师,谢谢你!” “小璐,你和那个杨松怎么样了?” “我们早已分手了。” “怎么分手了?谈得好好的,为什么分手呢?杨松这人很不错,有事业心,品质也好,还有优越的家庭条件,现在这样的小伙子还真不多呢。” “歌菲老师,我觉得我们之间不一定合适,就分手了。” “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什么人了?” 陈小璐的脸上一红,“是的。”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他已经有了妻子了。” “什么?小璐,怎么会这样,你不会是犯了糊涂了吧?” 陈小璐流下了眼泪,“歌菲老师,我没有糊涂,我很清醒。可是,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同时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爱上一个已婚男人,更是让我非常痛苦。” “小璐,我看你还是赶快停止这场爱吧,依我看,你这不是爱,是一场危险的游戏,你已经进入到游戏当中了。” “歌菲老师,也许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同居了吗?” 陈小璐摇摇,“没有,可是我爱得太深了。” 谢歌菲笑了,“小璐,你不要走进死胡同。很多时候,回过头去看看才会发现出路并不在前头,而是在已经走过的那一段,只要小拐一个弯就成功了。你这样下去,也许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他。你要忍受很多别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受很多人所难于忍受的委屈。也许当你受伤的时候,你爱的人并不能在身边安慰你,当你需要他的时候,你爱的人却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也许你对他的爱会毁了他的前程,你要记着,爱也需要有一个载体,需要有一种存在形式,没有载体没有存在形式的爱只能是海市蜃楼,它最多也只是昙花一现。” “歌菲老师,我知道不能这样,但是,我却无法从这份爱中走出来。” “小璐,你是不想回头,而不是不能回头。他爱你吗?” “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但是,我不想放弃,为了爱,我什么都能忍受。我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并没有多少爱,直觉中我感到他是爱我的。他的妻子已经深深伤害了他。” “爱,有时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两情相悦,也许她还包容着更多的内涵,比如说责任、宽容、理解等,你既然爱他,就应该为他负责,就该为他着想,他既然爱你,同样也要对你负责,替你着想。” “老师,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我真的很爱他,我无法放弃。我愿意背后默默地爱着。” 谢歌菲忽然停了下来,从路旁的斜斜的小路下到小溪里,她指了指旁边一块干净的石块说,“坐一会儿吧,老师给你讲个故事。我在北师大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爱上了她年轻俊逸的导师,开始的时候,导师不敢接受,并且多次规劝这个女孩子。但是,女孩子的爱如烈火,每天,每时,每刻,他都能感到这个女孩子炽热的爱。渐渐地,他也感到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爱不断地增多,后来,他也坠入了爱河,并且很快两人就有了那层关系。这位导师是有了妻子儿女的,想爱的时候他们不能在一起,思念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找个机会偷偷地倾诉,这种咫尺天涯的爱,使得他们两个人很是痛苦,好几次他们都抱头痛哭。 一天,这个女孩子对导师说,你们结束这段婚姻吧?让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导师愕然地看着她,就这样平白无故地结束这段婚姻,那么她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这个女孩子从没有想过,另外的人该怎么办?爱是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上的吗?是残忍的吗?一个没有责任感,没有道义,没有同情心的人,那么他的爱有几分是真?有几分可以让人相信?即使结合了,今后的爱靠什么来维系,今后的爱的柱石又是什么? 接连两天,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想这几个问题。他如果是一个有责任感有道义有同情心的人,那么毫无疑问,他不能跟自己结合。如果他立即离婚,那么自己会不会与他结合?第三天,她流着泪对导师说,对我们的爱说再见吧。导师看着她,谢谢你!如果生命可能重来,我一定选择你。” 小璐,现在的你和她是多么相似啊,人人都有过青春,都有过冲动,都有热情如火的时候。但是现实生活告诉我们必须学会取舍。有时放弃也是一种美丽,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想起这段刻骨铭心的爱,特别是当你想起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时,你会发现放弃也是一种美丽,也是一种爱的表现。 谢歌菲回去时候再三叮嘱陈小璐,“有困难时一定记得告诉我,让我也尽一份力,啊。” “好的,歌菲老师,如果有困难我一定找你。” 第十一章 爱情如火 一天上午,看守所打来电话,要求庄学东尽快到看守所去。贾景辉想要见他一面。 庄学东知道,市中院马上就要对贾景辉作出二审判决了,这时候的贾景辉肯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否则是不会这么急让自己过去的。 “庄主任,我有重要情况要向你们反映。” “什么重要情况?” “现在这样子,只有我自己能救自己了。我要反映市政府副市长蔡子清的有关问题。” 庄学东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了声,“你稍等。” 然后走出去打了个电话给李树正,“李书记,现在庄学东说有重要情况反映,我问了一下,他要反映的是市政府蔡副市长的问题。” “学东,你们先作问话,但是一定要注意严格保密。具体情况等你回来后再说。” 庄学东于是回去开始了问话。 李树正来到丁中办公室,“丁书记,有一个重要情况向您报告一下,现在贾景辉正在反映我们市政府蔡副市长的有关问题。怎么办?” 丁中也吃了一惊,“是吗?是什么样的情况?” “学东他们正在谈话,估计很快就会知道的。接到电话后,我赶紧来向您作个汇报。” “树正,蔡市长是省里管的干部,按照管理权限,不在我们县里。所以,我们一定要慎重。” “好的,我叮嘱了学东他们,一定要严格保密。” 没有多久,庄学东就带着问话笔录到了丁中办公室。 看了笔录之后,丁中问道,“你们找了贾景辉的爱人没有?” “还没来得及找,我们打算马上去。” “那你们快去,找到有关证据材料之后,尽快回到我办公室来。我在这等你们。” 庄学东他们离开后,丁中说,“树正,一会儿他们回来之后,我们带上所有材料到市委向韩德贤书记汇报。” “好的。” 不到半个小时,庄学东他们就回来了。 李树正问,“取到了吗?” “取到了,都在这个本子上记着,时间地点同行人都非常清楚。” “树正,我们走吧。”丁中离开办公桌。 所有的材料都放在韩德贤面前。 放下谈话材料,韩德贤的面色非常严肃。他拿起电话,“祖迪,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祖迪是澄江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 祖迪过来后,韩德贤把材料给了他,“你先看看这些材料。” “韩书记,想不到会这样。”祖迪十分意外。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么样一个人。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蔡子清同志是省里管的干部,按照有关规定应该由省里去处理这件事情,我的意见是把绿源县纪委取得的材料上报省纪委。” “我也是这个意思,祖迪,你辛苦一下。把这些材料交省纪委,在我们的班子里面出了这种事,我感到非常痛心啊。” 祖迪当天就把所有材料上交到山南省纪委。 第二天,省纪委就派出了调查组秘密来到澄江市,展开对蔡子清的调查。调查组到达澄江的第三天,蔡子清被调查组带走,一个星期后被宣布实施“两规”。 贾景辉因为检举蔡子清,有立功表现,在二审判决中被依法减轻刑期两年。 梅映雪倔犟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厌恨,她恨那些使自己迷失了方向的人,恨那些使自己背叛了萧如峰人。她把心里的一切怨愤和不满都统统归咎于那些叫她玩麻将的人,统统发泄在那些人身上,她要报复他们。 恰好这时,中央纪委下文,要狠抓党员干部参与赌博的歪风。县里立即作出反映,出台了这样一个规定:凡是利用麻将赌博的,一经查实,先免职后作处理。凡是五块钱以上(含五块钱一炮)的都以赌博论处。 那天杨红英又叫她去玩麻将,“映雪,今晚去玩麻将不?很久没和你玩麻将了。” “行,”出乎意料,梅映雪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那天同时来玩的是文化局的钟副局长、卫生局楚副局长。文化局那位钟副局长,虽说和梅映雪没有那种关系,但是,也多次对她表露过意思,有很多次还在洗牌的时候故意去摸梅映雪的手。 玩到半夜12点的时候,梅映雪说上个厕所,然后到厕所里拿出手机打了个举报电话,“喂,公安局吗?现在xx路xx号有人赌博。挂了之后,就回到座位上继续玩麻将,等着公安局来人。” 继续玩了不到两把,公安局的人就来了,他们对于这种玩五块十块的麻将本来也无所谓的,心里也清楚很多人都在玩,但是有人举报了,就一定得去。否则就是不作为。上头知道了就要追究责任。因此,当时就把他们几个人弄了进去,作了问话笔录,钟副局和楚副局长心里很是害怕,担心正在风头上,抓到了被免去职务,所以在签字时都签了假名,一个写姓陈,没有工作,楚副局长写的是姓吴,从广东打工刚回来,并且都马上打电话给家里送来了罚款。 一直到下半夜三点多钟,每人都交了1500元罚款才了事。 第二天,一上班,梅映雪就悄悄地给县纪委又打了个电,“喂,县纪委吗,你好,昨天晚上有人打麻将被公安局抓了。” “你好,玩麻将的被抓了,不用向县纪委反映啊。”纪委接电话的同志说。 “昨晚有两位是领导干部,一位是卫生局的钟副局长,还一位是文化局的楚副局长。” “啊,是这样啊,你的消息确切吗?” “千真万确。” “那好,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了解一下情况,谢谢你!” 当时好几个县市都抓到了这样的典型,并且将处分结果报到了澄江市市委和市纪委,市纪委又将各县的抓赌情况发了个通报,也就是将各县市报上去的情况汇总向全市发出通报,通报上绿源县没有处理赌博的情况。于是,市里有些领导就认为绿源县在治理赌博的工作中抓得不严,抓得不实,没有动真格的,没有下大力气去抓。在市里的“治理党员干部参与赌博工作阶段性总结会”上,市领导虽没有作点名批评。但是,说了几句话,“有的县到现在也还没有动起来,治理赌博事关党风党纪,事关人心向背,事关我们党的凝聚力战斗力。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是必须认真对待的一件大事,来不得半点马虎。我们一定要长期抓下去,一定要把这项工作抓紧抓实。” 几句话也让参会的县领导很没有面子。于是,回来之后,县里加大了查处力度,下决心一定要抓几个这样的典型。 接到报告后,县纪委立即安排了一名副书记带队,进行了调查了解,从公安局拿出案卷一看,没有,再对签字笔迹,才发现是真的。很快,县委就下文对两名副局长作出了免职处理,并分别给予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杨红英是党员,受了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梅映雪由于不是党员,给了个行政警告处分。 钟副局长本以为这事是可以摆平的,因为他小舅子就在公安局工作。谁知,举报的人动作这样快,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映就被查实了。 钟副局长想不到自己会作为一个典型被处理,心里不由得对那个举报人恨之入骨,他发誓非要查出这个举报的人来不可。 他的小舅子到110的电话上一查,毫不费劲地就查到了一个手机号码,再到*交话费的地方查了一下,就知道是梅映雪举报的了。 谁也不相信,谁也无法相信。梅映雪会自己举报自己。 “不可能,梅映雪又不是神经病,怎么会自己举报自己?”杨红英怎么也不相信。 “这不符合常理,她这是何苦呢?”楚副局长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映雪,有人说是你举报我们打麻将的,我真的不相信。”杨红英问梅映雪。 一听这话,梅映雪就知道一定是公安局内部有人泄了密,知道再怎么隐瞒也不瞒不住。 “不错,是我。” “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人。算我瞎了眼,过去看错你了。” 梅映雪举报自己玩麻将,使她一下子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因为玩麻将在很多地方来说已经是一件心照不宣的娱乐活动了。如果以五元钱的标准去定赌博的话,那么有相当一部分玩麻将的党员干部都够得上处分的要求。那些人表面不说,但心里却为其他几个人抱不平,对梅映雪也开始疏远,有时还当着她的面冷嘲热讽。 “晚上还是回家看电视吧,小心被人举报了,抓去公安局。” “不敢玩麻将了,说不定谁举报你一下,就完了。” 几天的工夫,梅映雪就感到了一种孤立,上班时与自己说话的人也少了,就是在空闲时间,她们那些人说着什么,看见自己来了,突然就停下了。下班的路上,也没有人和她一起走了,本来有说有笑的,现在却没有人愿意和她开玩笑了。 “晓娟,你们在说什么呀?” “啊,我们没说什么,说刚才那个病人怕打针呢。”小娟只这样一句就应付了她。 “朱玲,我等下你,我们一起走吧。” “啊,不用了,映雪,你先走吧,我还有个事,没这么快呢。” 可是,她刚出门,朱玲她们几个就在后面来了。 梅映雪就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那天一时报复心急,没有用公用电话举报,以至大家都知道是自己举报了别人,同时她内心对张俊元的恨意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内忧外患,使梅映雪备感孤独,无助的感觉时时涌上她的心头,她更加感到自己越来越需要萧如峰,越来越离不开萧如峰了。 发展经济是县里的头等大事,而招商引资又是发展经济的头等大事。谁都放松不得,谁也不敢放松。就是县里的书记、县长也常常亲自出马去搞招商。原因很简单,没有企业就没有就业岗位,老百姓就没有工资收入,就穷,就没有购买力,就推动不了市场的繁荣;没有企业,就没有税收来源,政府就没有钱,说白一点就是“县长的口袋里没有钱”。县里的各项工作还要正常运转,还要改造城市、扩大城市规模、亮化美化街道、硬化乡村公路、修建校舍等,即使上面有项目资金,也要求县里有配套资金,你配不了套,项目无法完成,你就拿不到上面的钱。可以说,没有钱什么你也别想做,不要说办事业办不成,就是光那些吃财政饭的人的工资也能让你愁白头,今天老师来上访,明天退休干部又来了,烦也能把你烦得头痛。就别指望出什么政绩,谈什么享受了。一句话,没钱就没有发展,领导的个人事业得不到发展,县里的各项事业也得不到发展。 在绿水镇,招商引资又是最头疼的问题。虽然这几年进了不少项目,但是几乎都是小规模生产企业,五千万元以上的进园项目一个也没有进来。县里规定,只有五千万元以上的项目才有资格进县工业园,所以绿水镇在进园项目上还是一个空白。 去广东招商引资,萧如峰带了三个人出去,一个是分管招商引资工作的贺君龙副镇长,另一个是镇里的工办主任陆照,还一个是陈小璐。 萧如峰在广东有一个同学班成,开了一个鞋业公司。资产已经达到2个多亿,在外地虽说不是很大的老板,但在内地人看来,已经是相当不简单了。 班成前不久打电话告诉萧如峰,他有一个生意上的伙伴想在内地投资,委托班成帮他找一个可靠的人可靠的地方。班成当时就想到了萧如峰,并且告诉萧如峰,这个人的生意做得很大,涉及很多行业,如皮革制造、药材、矿山开采等,如果对环境满意并且合作成功的话,今后他可能会选择合适的项目继续在内地投资。 “但是,这个人很谨慎。”班成告诉萧如峰。 招商引资就是这样,大家都在筑巢引凤,希望有各地的客商来地盘上落户。投资人也在看着各地的巢,总想找到一个最佳落脚点。但是,大家又都很小心,对于商家来说,到一个地方投资,总是希望能得到最大最优厚的回报,没有谁会希望自己到一个地主投资后血本无归。因此,他们在作出投资的决定前总是慎而又慎,常常是一丁点的小问题也会影响他们的投资决心。 绿源县吃过一次这样的亏,几年前,县里的领导通过一位在外的部级老干部联系到一位老板。见面非常融洽,老板也很高兴,立即决定前来绿源县考察投资环境,如果在环境上满意的话,一期投资将达到5000万元,到二期投资,总资产将超过1个亿,容纳劳动力3000多人。县里的领导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如果这样一个工程能如期到绿源投资的话,那么,将是绿源县招商引资工作的一个亮点,更是绿源县税收上的一个大户。因些,在这位老板前来考察环境时,全县上下如临大敌,做好的充分准备,县城主要街道上光洁如新,看不到牛皮癣、看不到脏乱差的场面,车辆停放秩序井然。 那位老板见了,非常高兴,“好,好,不错,不错,县城虽然不大,但是环境还不错,由此可以看出,县里在硬环境的整治方面是下了大力气的。” 当他听了县里的优惠政策时和县领导整治投资软环境方面的决心时,更是叫好,“有这样优惠的政策这样大的整治力度,我就没有什么担心了,我一定来投资,我相信,在你们这片土地上投资,我们一定能够实现双赢。” 一个星期后,老板前来签约,就在他要扶起笔来签字时,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请各位先等一会儿。我有个事,出去几分钟,扔下笔就出门去了。谁也不知他出去做什么,就连他同来的几个人也被他弄得满头雾水。” 老板来到街上,叫了辆黄包车。 “你去哪儿?” “您随便走吧,到哪儿是哪儿,我没事,就想和您聊聊。请问您觉得你们这个县怎么样?好不好?” “什么怎么样?一点都不好。” “怎么不好?” “反正不好,哪个方面都不好。” “谢谢!我下了,不用找。”老板给了黄包车夫10元钱,下了。黄包车夫连谢谢也没说一声,蹬车就走了。 他又拦下一辆黄包车。 “上哪去?” “您随便走,请问您觉得你们县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比起我们旁边的柳东县差多了。” “怎么个不好啊,能说说吗?” “比如说,治安不好,风气不好,卫生不好,反正都不好。” “可你们这街道上不是挺干净的吗?” “那是大街上,当官的看得到的地方,前几天特别布置了。每个单位包一个片区,说是有什么人要来,小巷里就不行了。我那边就到处是积水,粪便都溢出来了,半个月了,也没人管事,反映了多次,也不见有人来。” 他又掏出10元钱给了那个黄包车夫,“不用找了,谢谢您,辛苦了!” 黄包车夫掉转头,走了。 那位老板走了几步,碰到一个戴眼镜的干部模样的人,立即上前去和他搭讪起来。 “先生,你们这儿真不错啊,瞧,这街道,这卫生。” 那人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话,“你是外地人吧,什么不错啊,比起别的城市来,差远了。” 老板最后打了一辆的士,的士司机是个外地人,说也要回家乡干了,不想在这儿待了,具体原因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到了。 回到主席台,那位老板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各位,让你们久等了。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今天这合同不能签了。” 众人大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回来就说不签了?” 看着大家惊疑的目光,老板解释道,“刚才我出去,找了四个人,他们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我多给了他们钱,好像是该给的一样,没有一个人会跟我说一声‘谢谢’。我并不是说他们一定要感谢我。但是,我以为这是最起码的礼节问题。更让我不解的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说喜欢自己生活的这个城市,都说不好。一个这样没有凝聚力的城市,人们会怎么样爱护她维护她?我很难想象。从这两点上看,不是这里的人有问题,就是这里的环境有问题。因此,我决定暂缓投资,等我把这里的环境摸透了,搞准了再做投资决定。” 三个月后,这个项目就在和绿源相距不到100公里的一个柳东县投资落户了。 谁也没有想到,辛辛苦苦搞了几个月的一个大项目,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被几个毫不起眼的人几句话弄得泡了汤。 然而,这只是几句话的问题吗?不是,深层次的问题是人的问题,还是环境的问题。 这件事一直使绿源县引以为耻。 绿源民间对招商引资有一个很形象的扑克牌比方,“j、q、k、a”。意思是说在招商引资的引资期,引资都就像是钓鱼的人一样,把一个钩子放出去,等着投资者前来上钩,因此把这一过程说成“j”;等投资者投资之后,就想尽一切办法圈住,不要让他跑了,这一围住圈住的过程就叫“q”;投资者被围住了,圈住了,脱不开身了,引资者就拿出一把“k”样张开的剪刀,一剪一剪地剪下去;等剪得差不多了,没有油水了,就给你一个“a”让你无法立足,只好乖乖地走路。很多投资者因为当初在选择投资环境的时候,考虑得不周全或者是因为其他因素草率做出了决定,结果就吃了这“j、q、k、a”的亏。 投资的老板小心谨慎,引资的一方也不敢掉于轻心。以投资为名蒙吃蒙喝蒙纪念品的骗子大有人在,以招商引资为名,行诈骗之实的也有不少。 碰上蒙吃蒙喝的,只是要花些时间和吃住上的费用,损失不是很大。但是如果碰上专门搞诈骗职业骗子,损失就不是一般的小数目。 此次前去,萧如峰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当然,他也做了些准备,比如说陈小璐,他只听到她天天早上起来练习英语,至于她的英语水平到底如何,他不知道。但他想,把陈小璐带上也许能对这次招商工作有点好处,最起码拿到英语资料时不用看天书一样,不用花钱去请英语翻译,所以走的时候,他还特意叮嘱陈小璐带上一本英汉词典。 “小璐,带本英汉词典吧。” “萧书记,要带那东西干啥?” “带上吧,万一碰上一份外国资料,我们怕看不懂啊。” “好吧,我这就去拿。”陈小璐转身就回到房里。 来到广州,见到了班成,班成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第三天,班成就安排他们和那位姓袁的老总见了面。 萧如峰有些着急,中午喝酒时就想切入正题。 “袁总,听说您有意向在内地投资?” 袁总笑了笑,看了看班成,又看看萧如峰。“萧书记不用着急,我们先不谈投资的事。你既是我们班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虽不是这里人,但在这里投资也有十多年了,应该算得上是地主了。就让我略尽地主之谊,陪你们几位在这里玩几天,这两天所有的费用我来支出,投资的事过几天再说。” 袁总果真放下了所有的事情陪着萧如峰到各个景点玩了三天。 萧如峰心里着急,可又没有办法。人家一个老总天天陪着你,你还能说没时间,还能够拒绝?他几次都想张口问问袁总投资的事。但一看袁总丝毫没有谈这方面的事情的意思,只好作罢。 晚餐时袁总笑问萧如峰,“萧书记着急了吧?” 萧如峰笑笑,“是有点着急,这几天净跟着袁总看风景,心里不踏实啊!” “我现在给你一颗定心丸,下个月我到你们绿水来看看,顺便把意向性合同也带来,一期投资大约2000万。” 萧如峰想不到这么顺利。 袁总看着萧如峰的样子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吧?怎么这么快我就作出决定了?说穿了,这几天我也没有白玩,早就听班总介绍过你,但百闻不如一见,我一定要跟你接触一下。这几天我看了看你,觉得还真是像班成介绍的那样。至于其他的诸如条件和优惠政策,我相信都差不多,到时就知道了。在投资方面我更注重的是人,条件再好,政策再优惠,如果这个地方的领导不行,人不行。那么也会变味的,什么优惠条件也难于执行到位。我的很多朋友就是吃了这方面的大亏,作出投资决定时过于注重硬环境,没有注意到人的因素,结果一败涂地。说好听点,这两天我们是在交朋友,而实际上我是在考察你们这个引资小组,特别是你萧书记。现在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也愿意在你们这边投资。” 回到宾馆,萧如峰还感到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一些。但是,袁总的话又使他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他非常高兴,要不是旁边有人在的话,差一点就要把陈小璐抱起来转几个圈,大声喊几句。 萧如峰自己好像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不知不觉中,陈小璐在他心里已经占有一席之地了。 班成和萧如峰自然是少不了天天要聊一聊,一个说自己的发财经历,一个谈自己在内地的从政生活。 聊到晚上11点多钟的时候,班成说,“怎么样,今天很高兴吧?” “当然高兴,真的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出奇地顺利,谢谢你!班成。” “很多东西靠的就是机缘,你和袁总可谓是一见如故。是你的为人感动了袁总,使他觉得你这个人很可靠,很值得信赖。正是这一点,促使他这么快就做出了下个月来绿水的决定。” “这里面也离不开老同学你从中的撮合,要是没有你先前在他面前对我的介绍,他也不一定会对我们这个山区乡感兴趣。” “我只是跟他说说而已,袁总才是我们公司的决策人,关键还是你自己。” “什么,你们公司?你不是说袁总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我们既是朋友,但我们也是合作伙伴,那边我也有一点股份。你们看到的是我个人的企业,我们还有一个合资企业在另一个地方。不说这些了,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带你去见见世面,放松放松,顺便祝贺一下你的成功。” 萧如峰当然知道班成所说的“放松放松”是什么意思。“不去,我已经都很累了,不能再‘放松’了,再‘放松’的话,明天就得趴下了。” “我说吧,你没见过世面,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班成看他这样子,摇了摇头。 “什么没见过世面,这叫做什么见世面,不就是嫖妓?人家说的上公共厕所嘛。我从不去那种地方的,一个感觉就是太脏了。”萧如峰不以为然。 班成摇了摇头。 萧如峰有些不服气,“难道你还能说出个道道来,今天你要是能说服我,我就跟你去见见世面。” “言重了,言重了,老同学,不至于这样吧。你会唱歌吗?” “能哼几句,但要唱好就难了,如果一般唱的话,谁不会唱歌,就是种田的农民也能唱几句山歌呢。” “那你唱得怎么样?比刘德华如何?” “当然比他差,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吧。” “你会听歌吗?”班成又问。 “你怎么老是唱歌听歌的?这跟唱歌听歌有什么关系?哪个不会听歌?”萧如峰不觉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觉得是歌星唱得好还是你们乡村里的大嫂唱得好?” “这用问?如果我镇里的大嫂都比歌星唱得好,我还用大老远的跑来你这招商吗?” 班成笑着说,“这里有一个‘歌手理论’,就是说一个业余的歌手,他的演唱水平哪怕再高。大部分人也只能停留在业余的水平上,他无法达到经过专门训练的专业歌手的那种艺术境界。因此,所带给人们的感官的刺激也就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你会认为专业歌手的歌好听。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本身就是相通的,*也一样,普通的人再漂亮,*水平再高也只是一个业余‘歌手’,甚至可能是一个乡间妇女的‘歌唱’水平。而她们则不同,她们是专业的,是专门从事性服务的,不是有的地方称她们为‘性工作者’吗?这本身就是对她们职业的一种认同。” “哪里学来的荒谬的理论?” 萧如峰想不到班成会有这样一种所谓的“歌手理论”,他觉得这简直是荒谬之极。“要不跟你是同学,听了你这番话,谁还会把你当作一个老板,还会以为你是拉皮条的皮条客呢。” “理论谎不谎谬,得由实践来检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你回去早点休息吧,别再鼓吹你的什么理论了,反正我不会去的,哪怕你的理论再高深些,其实质都是一样的——嫖妓。” 无论班成怎么说,萧如峰都不相信,他坚持不去见这个世面,班成没有办法,只好走了。 班成刚出门,萧如峰就接到了陈小璐打来的电话,“萧大哥,你还没睡吗,你过来我这边吧?” “小璐,别乱来,我们这是在外面工作呢,你早点睡吧。萧如峰赶忙把电话挂了。” 电话随即又响了起来,“你不想我了吗?” “小璐,睡吧,又不是只有你我两个人,叫人发现了多不好,我们要注意影响啊!” “你不来,我可来你那儿了。”陈小璐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萧如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说这小璐也太任性了,怎么在外面可以这样胡来? 正想着,门口就有了动静,他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赶紧打开门,把陈小璐拉了进来,严肃着一张脸。“小璐,你也太不听话了,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呢?万一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啊,那样会毁了你的。” “都半夜了,谁会发现啊,再说,就是发现了我也不怕,为了爱,我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怕了。” “万一他们哪个找我有事汇报,看到这么晚了你还在我的房间里,人家会怎么想?我们怎么向人家解释?” “我不管,反正就是要跟你在一起。”陈小璐一头拱进他的怀里。 萧如峰又紧张又激动,张开嘴巴就和陈小璐吻在了一起。 一会儿,陈小璐美丽的*就呈现在萧如峰的面前,宛如一尊完美的人体雕塑,不,应该比雕塑更有活力,更有生机。洁白光滑的肌肤、丰满的胸脯,平坦的小腹,修长的大腿,特别是那又含情脉脉的眼睛和那不胜娇羞的样子,使萧如峰感受到了爱的召唤。 早上醒来,萧如峰觉得可笑的是,在和陈小璐一起*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班成的“歌手理论”。 陈小璐算是什么“歌手”呢,大概只能算是初学唱歌的人吧。当时他想。 的确,陈小璐在性生活上还显得非常稚嫩,缺乏经验。 萧如峰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要是没有陈小璐跟着来的话,会不会跟着班成去见见世面。 早上,大家在一起吃早点。 “萧书记昨晚没有休息好啊。”贺君龙说。 “是啊,瞧你的眼圈都发黑呢,还一脸的倦意。”陆照也跟着说道。 萧如峰昨晚跟陈小璐翻来覆去,爱意无穷,连续几个回合,确实是疲劳了。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本就有些不踏实的萧如峰心里一惊,莫非他们知道什么了?嘴里却说道,“是啊,昨晚太兴奋了,激动得无法入睡,想不到这次的工作做得这么容易,轻而易举就把一个项目拿下来了,昨晚跟班总又聊了很久。” 陈小璐端着牛奶杯子,有些调皮地看了一眼萧如峰,“萧书记,这次出来,我们可都是大大的功臣,你怎么奖励我们几个?” 陈小璐只轻轻一拨拉,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县里不是有规定吗?就按县里的规定重奖你们。” “不是重奖你们,应该说是重奖我们,你自己也包括在内的!” 正说着,班成打来电话,说袁总有要紧事要在上午九点钟见他们,萧如峰忙问是什么事,班成说他也不清楚,可能是生意上的事。 萧如峰的心一下子冷了半截,心说,准是昨天的事要黄了,才高兴了半天,又要失落了。 几个人都不由得唉声叹气。 九点整,袁总来了,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位外国人,袁总向萧如峰介绍说,“这位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汤姆先生,也是我多年的生意伙伴。刚好,昨天下午,汤姆先生来到了我们这边,在听了我的介绍以后,对你们很感兴趣。说也想到你们那儿投资,建一个肯德基蔬菜基地,首期投次5000万美金,早上,他突然决定过来先看看你们。” 天上突然间掉馅饼了。 萧如峰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投资5000万美金?” 得到的回答是,“没错,首期投资5000万美金。” 他想不到天下竟会有这样的好事。但这又是事实,不由得他不信的事实。 萧如峰觉得这真是天上掉下的一个大馅饼,而且就掉到了眼前,自己一伸手就放进了嘴里。5000万美金,就是四个亿多人民币,这将是绿源县第一个投资几个亿的项目,他好好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防止自己像范进中举那样发疯而闹出笑话。 今天只是临时打算过来见个面,并不作深层次的交谈,所以没有带翻译过来。汤姆先生对中文懂得不多,简单的日常交流还勉强可以,但要进行更深一个层次的交谈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汤姆用他那并不流畅的中文刚说了几句话,就听陈小璐在一旁说,“汤姆先生,你能用英语和我们交谈吗?” 汤姆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耸了耸肩,看着陈小璐,“小姐,你是说,你们当中有人能当翻译吗?” “我试试看吧。”陈小璐点点头,自信地说。 萧如峰没有想到陈小璐还敢主动承担这样的差使,他惊愕地看着陈小璐,仿佛在看着一个天外来客。 果然,陈小璐很流畅地翻译着双方的对话,句子措辞都译得非常准确。 汤姆向萧如峰伸出了大拇指,“萧先生,你手下真是藏龙卧虎,陈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很有才能,她的英语水平很不错啊。ok,ok,我到时和袁总一起来你们那里,再见。” “小璐,你怎么藏得那么深啊!”大家同时说道。 “我什么时候藏了啊,你们不是看到我每天早上都在练习英语吗?” “可你从来没说过你能当翻译啊?” “这种事我还怎么跟你们说啊,难道要我天天在办公室见人就说,我能当翻译,我的英语水平可以当翻译了,你们开玩笑的时候不是常常问我是不是想当翻译吗?” “我也说过,说不定哪天我就当上翻译了,这不今天就当上了。” “小璐,你是英语几级?”萧如峰问她。 “萧书记,你猜是几级呢?嘻嘻。”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读书时英语就并不是很好,只是懂得一点点而已,要不当时我可能去考研究生了。” “英语八级。这两年才考的,我分到镇里的时候还是六级。今天我帮你们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可要请我好好地吃一顿。” “女孩子就是嘴馋,光知道吃。” “那,你难道还有比吃更好的奖励我们?” “这样吧,离袁总和汤姆先生来我们绿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有时间准备。为了庆祝我们这次招商引资的成功,我们到北海、海南去游玩一个星期,同时也注意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引资项目。” 几个人来到北海,在安排房间的时候,萧如峰说,“为了省点钱,我们三个男人一个房间,小陈是个女孩子,就跟以往一样,安排一个单间。” “怎么,我今天还享受领导待遇了?萧书记今天可是真正与民同吃同住同游同乐了。” “你是翻译官嘛,当然要享受最高待遇了,又是我们几个人当中唯一的女性,是我们这个招商引资小组的‘组宝’,属于重点保护动物。” 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 “呵,你们才重点保护动物呢。” 陈小璐有些不乐意,但她又不能表示什么意见,只好闷闷不乐地往房间里去了。 贺君龙和陆照都有些不明白,怎么女孩子的脸像春天的天空一样,也是说变就变的呀。 陈小璐不乐意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不乐意萧如峰这样安排,他把三个人安排在一起,明显就是不给陈小璐机会。 萧如峰这种样安排是有他的目的的,在他知道陈小璐已经达到英话八级水平时,心里就作出了一个决定:从心里开始疏远她。如果因为自己而毁了一个难得的人才的话,不用说别人会唾骂自己,就是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她怕陈小璐晚上犟脾气又上来,所以安排自己和大家同住一个房间。 萧如峰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有想到另一层,自己能这样想,说明已经很在乎陈小璐了。 北海的夜晚,火树银花,流光溢彩。处处显示出她的现代化气息,处处展示出她的现代化的魅力。 他们打了一辆车,前往海洋公园。远远地就看到了二十五米高的被妆扮得色彩斑斓的球形钢塑,七位*少女手挽着手,像是凌空而降的七位仙子,她们在跳跃着,摆出不同的舞姿;又像是七个跳跃的音符,在发出不同的乐音,奏出和谐的乐曲。 一走进海滩公园,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海风,温润而带着腥味。 “我闻到海的味道了。”陈小璐激动得像个孩子似的大叫了起来。 公园里人声鼎沸,无数的人们在公园里穿梭似地来来往往,到处都是前来观赏钢塑和音乐喷泉的游客,到处是前来观海听潮的人们。如同白昼的海滩公园一片繁华,卖纪念品的、照相的、卖饮料矿泉水的在大声招徕生意,热情地向游客们打招呼,兜售着物品。 大家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来,齐集在海岸上,脚下是大海,岸上是人海。 他们快步地走到海边的时候,潮水已经开始往后退了,但依然听得见海水漫上沙滩时的“沙”、“沙”的声音,听得见潮水冲击海岸时所发出的“叭”、“叭”的声响,灯光下,只见海浪一次又一次冲向海岸,把自己撞个粉身碎骨,化成一朵朵耀眼的浪花,四散开去。 海风拂面,潮来潮涌。 远处有许多灯光,再远处,也依稀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是初夏乡间的渔火。 趁贺君龙和陆照忙着在钢塑前拍照的时候,陈小璐拉起萧如峰就往人群里钻,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来到一处稍稍偏僻一些的沙滩上。 “你什么意思嘛?”陈小璐的胸前大幅地起伏着。不知是由于急急地走路还是由于激动。 “我有什么意思啊,小璐?不就是为了省点钱吗?” “你,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你是那样计较的人吗?我知道你是厌烦我了。” “小璐,我不是什么厌烦你。真的,我是怕伤害你,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样下去会毁了你的,我怕会害了你毁了你。”萧如峰说出了真心话。 “如峰,我是真的爱你,我不管这些,你要怕我是英话八级的话,那我明天早上就不读英语了,我就还你一个平平常常的陈小璐好了。”陈小璐一把抱住了萧如峰。 “小璐,你不要这样冲动好不好?我们的来往也不能太频繁,放弃你的英语怎么能行?那可是你的事业,是你的追求,你不能这么任性的。” “那你亲我一下好吗?”陈小璐眯上了眼睛。 萧如峰俯下身子吻住了那两片微微翘起的嘴唇,陈小璐一下就抱紧了他的身子。 一会儿,萧如峰掏出手机,“老何,你们在哪儿呀,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们啊。你们也在找我们?是啊,人太多了,怪不得我们互相都找不到啊,要不这样吧,我们还在钢塑下面等好吗?行,行,我一会儿就到,小璐在你们那边么?也不在,好,那我打电话给她找找看。”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撒谎的啊,恐怕将来被你卖了,我还得帮你数钱呢。”陈小璐妩媚地一笑。 “你呀,就知道添乱。”萧如峰爱怜地看了她一眼,用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第二天下午,大家到银滩游泳。穿着泳装的陈小璐走在沙滩上,给人的感觉是健康、匀称、性感、线条毕现,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处处显示出女性的魅力,充满着诗情画意。 一路上,萧如峰都是这样安排,他没有再跟陈小璐独处一室。陈小璐除了单独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会表现出不高兴之外,其余的时间简直就是一个快乐的孩子,丝毫不像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大学生,更不像是一个镇里的办公室主任。 第十二章 招商奇功 回到县里,顾不上休息,萧如峰把引资情况向县委书记丁中、县长朱哲作了简单汇报。 “投资5000万美金,四个多亿?”朱哲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朱县长。”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如峰,我要代表全县人民向你鞠躬啊!”朱哲说。 丁中也同样既吃惊又高兴,“好,好,如峰,你可为我们县立了一大功,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四个人吃顿饭,我们几个书记都来陪陪你们,给你们好好地庆庆功。快去把他们几个也叫过来,我们一起吃晚饭去,边吃边聊。” 这是县里最高规格的一顿饭,县委书记、县长、还有在家的副书记都推掉了其他的应酬来陪一个镇里的党委书记和几位外出招商的干部,这是绿源县历史上没有过的事。 除了萧如峰之外,贺君龙、陆照和陈小璐三个人都有些紧张,连大气也有些不敢出。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和县委书记、县长在一起吃饭。 “你们三个人怎么都这么紧张?来,来,大家都喝点酒。”丁中有意要打破这种气氛。 萧如峰说,“你们别太紧张了,那天我们和那个外国人汤姆在一起,也没有见到你们这么紧张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很不自然地笑笑。 “丁书记,这次我们和汤姆见面时,多亏了小陈,是她做了我们的同声翻译,使我们能够顺利地交流。” 丁中看着陈小璐,连声说,“不简单,不简单,想不到,我们县里还有这样的人才。过去一直没有发挥你的特长,这是我们的过失呀,今天,我要向小陈郑重地道个谦。” 丁中说完拿起前面的酒杯,“来,小陈,原谅我们过去没有发现你这样的高级人才。” 陈小璐的脸霎时红了,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回答丁中的话好。“丁书记,我,我也不是什么人才,只是喜欢英语。” 晚宴的气氛热烈而轻松,其余的几位领导也全都把往日的威严藏了起来,轻松随意地和他们一起喝酒,渐渐地主角就转移到了陈小璐身上。 “小陈,怎么从来没听那个说起过你的英语水平啊?是你自己有意隐瞒,还是真的没有人发现?”丁中问她。 “丁书记,其实这也没啥的,本来知道我懂英语的人就不多。加上我是参加工作以后再去考过后面两级的,当时的档案中也没有记载,所以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陈小璐看着丁中笑了笑,“丁书记,怪我没有向您及时汇报,我自罚一杯,行不行?” “不行,要罚就罚我,是我们没有发现人才,怎么能罚你呢?”丁中爽快地端起酒杯就把酒喝了。 陈小璐赶紧端起酒杯把酒干了,皱起了眉头,“唉呀,好苦。” “小陈,要是把你调到县城来工作,你愿不愿意?” 陈小璐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看了萧如峰一眼,“丁书记,我是萧书记的人,我听萧书记的,萧书记同意我就同意。” 说得萧如峰心里一阵紧张,差点连杯子都打翻了。 县长朱哲不知就里,开了句玩笑,“呵呵,小陈还是萧书记的人啊?” 陈小璐脸色绯红,“朱县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嘛,我又没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是绿水镇的干部,能不能走得由萧书记做主啊!” “那你更是绿源县的干部,更是丁书记的人,他让你调走,还有什么走不了呢?你不要怕,大胆说就是。” 萧如峰心里却紧张极了,生怕丁中和朱哲看出什么名堂。 他连忙接了朱哲的话题,“对,对,朱县长说得是,丁书记要调人,你还有什么不走的啊?” “那好,现在我们招商局就缺少你这样的人才,所以,我们想把你调县招商局任办公室主任兼局长助理。如峰,在这件事上,你可得忍痛割爱,支持县里的工作呀。” “我绝对支持。”萧如峰的心里既高兴又失落。 两个招商引资项目如期签约,一个县工业园落户,一个在绿水镇落户。 萧如峰创造了绿源县招商引资的一个奇迹,这使他这个小小绿水镇的党委书记在县里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乡镇班子换届如期进行,在换届之前,县委书记丁中到全县各个乡镇都跑了一遍,目的是了解乡镇干部当前的思想动态,了解干部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在换届时掌握第一手的材料,做到心中有数、有的放矢。 对于萧如峰,丁中心里非常看好这个全县最年轻的镇党委书记,想让他到全县最大的乡镇去锻炼,所以座谈的时候主动暗示萧如峰,有没有挪动个地方的想法。 “如峰,对这次换届,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和想法?有没有更大的志向?” 对丁中的暗示,萧如峰心里非常明白,心里也很感激领导对自己的信任,但他委婉地拒绝了,“丁书记,我非常感谢您和组织上对我的信任!但是,目前,绿水的工作还刚刚起步,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如果组织上允许的话,我想,我还是继续在绿水干吧,我有信心,也有决心把绿水的工作搞好。” “如峰,我很欣赏你的这种胸怀。历来,在换届中,都是小乡镇的领导要求到大乡镇,穷乡镇的要求到富乡镇去。有时候弄得我们县委也很为难!要是都能像你这样以工作为重,那我们的工作就好做了。看看绿水的变化,我们当初还是没有看错人,群众也没有看错你。县委、群众的选择都是对的。现在说来,还真的要感谢那次群众的*,要是没有那次上访,也许你担任镇党委书记的进程会慢一些,那样,绿水的发展步子可能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快,变化也就没有这么明显。” “丁书记,我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在换届时,我们绿水能多提几个干部,那些年轻人都挺不错的。要水平有水平,要能力有能力,要干劲有干劲。” “这个事情我现在也难于答复你,首先得看你们镇里干部的表现。这一点也请你理解县委,现状就是这样,僧多粥少。想提拔想进步的干部多,空出来的位子却极其有限。” 乡镇换届时最能体现和最能树立党委书记威信的就是提拔干部,年轻人都希望有个好的政治前途,他们拼命地工作,除了尽一份自己应尽的责任外,就是在政治上图一点上进了。因此,换届时,乡镇之间都会暗中进行攀比,你这个乡提了多少个年轻人,我这个镇提了多少个干部,他那边又上去了多少人。 真正提多少,主要就是看乡镇的工作情况。看党委书记在县委主要领导面前说话管不管用,或者说有多少有用成分。乡镇工作完成得好,各项任务指标完成得出色的乡镇自然在县领导心里的位置高,镇里的领导说话就更管用。提得多,大家就会说,我们镇里某某书记说话真管用,对干部也很关心,瞧,这次我们提了这么多。如果提得少了,大家就会议论,我们书记在县里说话一点用都没有。比我们小得多的乡都提了好几个,我们这里却只提那么两个人。而县里在提干部时除了平衡一些关系外,也往往根据工作情况来定,工作好的就多提几个,做得差一些的,就少提几个。 绿水这一次换届获得了大丰收,提了五个年轻干部,两名交流到其他乡镇任副乡镇长,一名到县信访局任副局长,还有两名在绿水任党委委员。是绿水近20年来提拔干部最多的一次。 一些乡镇的党委书记找到丁中,“丁书记,这次乡镇换届,我们那儿提干部提得太少了,你看,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绿水镇啊。” “丁书记,你看这一次,绿水也提得多了些吧,我这么大的一个镇都只有五个,他们绿水却一下子也提了五个。” “你们这些人呀,就只看着人家乡镇小,只看着人家提了五个干部。你没看看人家绿水这几年的变化,没看看人家这几年的招商引资工作。乡镇虽小,可是你们哪个乡镇的变化有绿水的大?提拔干部也要看成绩吧?组织部门,纪检部门都进行考察了,那些干部都是很不错的,当然我不是说你们那里的干部就反映不好,但是绿水的干部却反映更好。要是你们来当这个县委书记,你会怎么提干部,还不一样做吗?” “别看我们乡镇小,萧书记在县里说话还是挺有分量的,这次我们提干部是并列第二名,比一些大乡镇提得还多。” “萧书记这人就是好,不仅关心群众,还非常关心我们这些干部,就说这次提干部吧,要没有他的争取,能一下子提这么多?” 萧如峰的威信本来就很高,这次换届后,又提高了许多,使他在县里的党委书记中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萧如峰名声在外,连澄江市的大部分领导也知道萧如峰的大名。知道他是由于群众上访要留下来而担任镇党委书记的,也知道了他在招商引资上创造了绿源的一个奇迹。 乡镇换届,牵一发而动全身,乡镇干部中年龄大一些的安排到城里的部门上班,部门的一些年轻干部下去锻炼,因此,实际上县直一些部门和单位的干部必须做出相应调整,陈小璐也被正式任命为绿源县招商局副局长。 陈小璐担任副局长之后,常常打电话给萧如峰,两人之间的接触虽不频繁,但也不会相隔太久。 这天,是陈小璐提拔后的第一次约会,萧如峰进门时把手背在身后,“小璐,祝贺你!真为你高兴。” 说完,从身后取出现来一束玫瑰。 陈小璐的眼里一亮,心中幸福万分。激动地接过花花世界束,“谢谢你,如峰!你真好!” 两人忘情地拥抱在一起。 萧如峰开始在绿水实施自己的改造计划,着力提高绿水的城镇化水平。搬迁镇政府办公楼,新建农贸市场,扩大街道面积,整修街道。后来,事实证明,这是萧如峰在绿水所做的最有影响的大事,也是他自己对自己在绿水工作期间最满意的几件事。 担任党委副书记的时候,萧如峰就曾经向贾景辉提出过要把绿水的小城镇建设搞好,并提出了自己的初步打算,但都被贾景辉否定了。主要理由是镇里没有钱投入那么大的工程,并且反复指出萧如峰这种想法是很幼稚的,因为当时把握不一定很大,所以萧如峰最后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 现在,他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于是,他带领导部分班子成员在到浙江上虞考察了一个星期。回来又到各村进行了一个星期的调查,最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搬迁镇政府办公楼、新建一个农贸市场、硬化街道路面。 在班子会上,镇人大副主任老李就提出了疑问,“萧书记,你这个想法是好的。问题是这几个项目工程都需要经费投入。并且不是少量经费,而是大量的经费,在当前我们镇里财政并不宽松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是有能力去做好这些事情?” 党委委员卢小平也提出,“问题是我们从哪里来这么多钱?靠贷款的话,我们政府将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靠上面争取的话,不可能有那么多,大部经费还得由我们自己支出。” “各位,请听我先把具体情况说明一下。对于这个规划,我是作了充分调查的,我们现在镇政府所在地正处在绿水的街道中段。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是黄金地段,是发展商业的最佳地点。面积有五十多亩,加上后面的那个属于我们政府的菜园面积,大概有五十五亩左右,按照当前我们绿源县乡镇的土地价格,通过市场运作每亩的价格是十二万元左右。如果运作成功,也许还可以卖得更高些。保守地估计了一下,整个这一块地我们就可以卖到七百万左右。通过招商引资,让外商来开发,在这里建一个农贸市场,搞房地产开发,那么,建农贸市场的钱,就不用我们投入。店面、摊位、住房由开发商经营,他愿意出租也好,出卖也行。我们就是提出整体的规划,负责办理有关土地合法买卖的手续,至于其他的一些细节问题,我们不操这个心。我们要做的就是建办公楼的那两百万元,在我们这儿有一两百万就足够了,还包括绿化、拆迁在内。新的办公楼我们就建在绿水的街头再往绿源县城方向1000米的地方,这样有利于扩大我们绿水的街道规模,把我们绿水的城镇建设的框架拉大,有利于今后的发展。大家都很熟悉,那里是一个小山坡,准确来说是一个荒草坡。只有五户农户,拆迁成本很低,这样的荒坡我们从群众手里征收过来的价格也很便宜,每亩只要五千元左右,整个面积也就大约是六十亩,三十万元左右。我们征过来之后,再通过拍卖,这样就盘活了土地市场,政府就不愁没有钱用了。至于街道路面的硬化,根据现在的政策,我们可以通过县交通局争取到政策支持,我们自己再投入约八十万元就行了。当然,在硬化的同时,我们还必须做好通水、排水、有关通信设施的预设,方便今后的开发、建设。硬化完成后,我们再投入五十万元左右进行绿化,美化。这样,我们的绿水街道就漂亮了,可以说在我们全县都是一流的。如果这样的市场运作能成功,那么,我们政府不仅没有投入一分钱,建了办公楼,修了街道,兴建了农贸市场,我们政府的账面上还将多出三百万左右的现金,利用这些钱,我们还可以完善一些诸如乡村公路、校园建设等基础设施。从长远来看,农贸市场的摊位、店面将为我们增加不少的税收。” “我们绿水并不怎么富有,如果我们现在把街道建设的架子拉那么大,会不会有人来建房子?”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我们绿水在外打工的人员很多。每年从外面要‘引进’大量的资金,他们挣钱回家的用途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娶老婆,另一个是做新房。从乡土管所那儿反映的数字看,每年到我们这儿登记办理建房手续的就有不少,而且目前呈上升趋势。前不久我到各个村里去了解了一下,有相当一部分农民还是想到街上来建房居住的,特别是有一部分人员希望能到集镇所在地经商做生意。只是他们当中有些人还存在顾虑,一是担心我们的地价过高,二是受传统因素的影响,怕一两户人住过来之后受欺侮。只要我们对农民到集镇建房进行适当优惠,在土地价格上适当放宽,加大宣传力度,让他们打消顾虑,不出五年,我们这个街道两旁的土地就会升值,将全部变成商业用地。到时集镇上了规模,就会带来商机,有了商机我们就有了税源,我们的可用财力就会多起来。” 萧如峰的一番话,使许多干部感到耳目一新,他们过去从没有想到过这样去运作土地,不由得对萧如峰大加佩服。 “萧书记,你这个方法好,既盘活了我们镇里的土地,又办了实事,使们的城镇建设步子迈得更快了。” 为了广泛收集意见,同时也是加大宣传力度。萧如峰召集乡直单位的一把手,绿水街上的部分住户代表、商业代表搞了个简单的听证会。 “我相信五年之后,我们绿水镇就是一个繁荣的小城镇。我们的街道将更加整齐开阔,街上的常住人口将大幅增加,经商的同志生意将更加兴隆。”萧如峰的话使大家受到了鼓舞。 结果,这个方案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 招标工作很顺利,共有十位开发商前来参与投标,每亩十二万元起价,最后,来自广东的开发商李春发以每亩十六点八万元夺标,取得开发权。 开发当中有一点小插曲,拆迁时遇到点阻力。 阻力主要来自乡政府旁边的两户住户,一户叫汪得义,是个屠户平时为人霸气,想多要点拆迁费用,准备跟镇里抗一阵子,等镇里妥协。 “大家都不要忙着搬,拆迁都这样。只要跟开发商对抗一阵子,费用就会高出很多。” 另一户是个老人,叫吴信和,因为在当地“和”“佛”读音相近,大家都叫他“吴信佛”,这个吴信佛倒真是个信士,思想上很顽固。他主要不是在乎钱的多少,而是说他的房子风水好,是无价之宝,不能拆迁。“我家的房子,无论是谁无论多少钱也别想让他们从这里搬出去。” 萧如峰心里清楚,拆迁补偿的标准得按照规定操作,不能随意降低,但是也不能随意提高。降低了拆迁户吃亏,容易引发纠纷,提高了政府吃亏,只要开了先例,今后的工作会越来越难做,部分人会起来漫天要价,政府就会陷于被动局面。因此,他决定无论如何不能突破这根底线,一定要把住,为了今后的工作,即使多花点人力也要把工作做好。 镇里印制了一份拆迁意见建议书,发到各拆迁户手中,同时,也把拆迁的相关规定款项印在上面,让拆迁户知道,自己的权利是什么,自己在拆迁中可以做什么,可以怎么做。在意见建议收集上来之后,组织召开了一次党政班子联席会,对意见建议进行研究,统一部署安排,同时也统一了口径。然后,萧如峰召集拆迁户召开了一个会议,会议上他反复把这次搬迁镇政府、兴建农贸市场、扩大绿水市容的意义作了说明,并且很有鼓动性地阐明了这几项工作的意义,以及绿水的前景。由于他的准备充分,引用了大量准确的数字和一些外地的事例进行说明,因此,说服力很强,大部分的拆迁户都表示同意,表示愿意配合政府做好工作。同时,针对一些拆迁户提出的意见建议做出了明确的答复。 最后,萧如峰表明了政府的决心,“请各位放心,合理的要求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满足,对不合理要求,我们也决不会牺牲集体的利益来满足少数人的要求。对一些无理取闹阻碍绿水建设阻碍发展的人员,也绝不会姑息纵容。” 镇里成立了一个拆迁工作组,专门做拆迁户的工作。三天下来,大部分折迁户都在拆迁协议上签了字,只剩下汪屠户和“吴信佛”两户钉子户。 “大家做工作时请记住,拆迁是一个敏感问题。首先是我们的做法要合乎政策法律要求,其次是我们工作方法要特别注意,大家一定要耐心、细致,再耐心、再细致。我们是在为绿水人民办一件实事好事,不要搞成野蛮拆迁,把好事变成坏事。” 萧如峰交代综治办、乡派出所,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对汪屠户这种人,工作的时候要小心些,不要正面发生冲突,要讲究点策略。” “你们先去做汪屠户的工作,记住,按照标准,一分钱都不能提高。至于其他的要求,只要不违反原则,不会让其他拆迁户产生什么想法,可以考虑。” 在工作组的其他人员动员无效后,萧如峰利用晚上五次上门做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老汪,你是做屠宰的,绿水的城镇扩大之后,居民的生活需求量也会增大。拆迁对你们这些在绿水经商的个体户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汪屠户想想,萧如峰的话也有道理,万一起诉到法院,真要赔偿起来,可能自己一分钱也拿不到,终于将拆迁协议签了。 “萧书记,我是被你的诚心感动了。这协议,我签了。” “吴信佛”一家出了两个研究生,一个本科生,他家的考出去的两个研究生也是目前绿水仅有的两个。因此,吴信佛认为自己家的风水特别好。萧如峰联系到“吴信佛”的三个儿子,希望他们能做通父亲的思想工作,动员父亲配合乡政府的拆迁工作,三个儿子都打电话回来反复说明了政府这项工作的意义,希望父亲能积极配合不要拖后腿,他的在大学里教书的儿子还特意回来了一趟。可是“吴信佛”十分迷信,就是不迁,反而把几个儿子大骂了一通,说要是没有这样的好风水,就不可能有他们几个的今天,说他们得了好处忘了本。 儿子们只好摇摇头,很抱歉地给萧如峰回了电话,“萧书记,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父亲的工作我们也没有做通。你如果有什么好办法我们一定支持,说实话,他辛辛苦苦送我们出去读书,十分不易。我们也不愿意太伤他老人家的心,更不愿意伤害他老人家。” 那天,吴信佛正在家门口的时候,萧如峰和开发商李春发来到几户拆迁户的房子前面,李春发说,“萧书记,你别介意,我们生意人都讲究个迷信。今天我从家乡带来了一位风水先生,我想择个黄道吉日开工。另外是请这位先生对那些商品房的风水也作个大致的指点,将来我也能赚钱,住户住得也吉利。” “李先生,这个不违背我们的合同,你决定了就行,信仰自由嘛。” 风水先生拿出一个罗盘左右比画了几下,然后用广东话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阵。李春发点了点头,又对萧如峰轻轻地说了些什么。只见萧如峰不时点头,“好,好。” 一会儿,几个人有说有笑向那片菜地走去。走到菜园边上的时候,只见那位风水先生回过头来指着吴信佛家的房子先是点了点头,说了几句什么。先是伸出四个指头,然后伸出三个手指,接着就见萧如峰也点点头,也伸出了三个指头。最后向那位风水先生竖起了大拇指,风水先生连连摆手,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只见风水先生指了指市场,再指了指天空,然后指指吴信佛的房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风水先生跟萧如峰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吴信佛”看在眼里,风水先生的四个指头和三个指头,他估计是指他家的四个儿子和三个读书人,但是后来指市场、指天空,再指自家的房子,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看到他摇头、叹气,心里就有些吃惊。 莫非我家的风水有什么问题? 萧如峰走后,他赶快一路跟着过来找到李春发,“李老板,刚才和你一起来的是谁啊?” 李春发问,“是萧书记啊,你不认识吗?就你们镇里的。” “萧书记我认识,我是说另一位。” “那位是我带来的工人,过几天就要拆除这个镇政府了,过来帮忙。” “怎么工人还带着个罗盘?” “啊,老人家,什么罗盘啊?他那个东西只是个玩具。” “是罗盘,我看过,他是风水先生吧?” “不是,老人家,怎么会是风水先生呢?我这是做农贸市场!政府做事我怎么会请风水先生来?要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我们啊?你可不能乱说啊。” 他越是不说那人是风水先生,那个吴信佛就越信,越以为刚才他说了什么,都说广东的风水先生很灵验,看东西看得很准,吴信佛的心里就如打鼓一样。 “老人家,对不起,我还有事,我要走了。” 李春发抬脚就要走开。 “李老板,请你告诉我,那人真的只是你带来的一位工人?” “老人家,真的只是一位工人,不是什么风水先生。再说,反正都是要拆的房子了,是不是风水先生都没有关系嘛,对不起,我走了。” 晚上,吴信佛又找上门来,“李老板,我能见见你那位工人吗?” “怎么了?老人家。”李春发故作不解地问。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见见他。” 李春发装出一脸无奈的样子,“好吧。说实话,这是我特意从广东请来的风水先生。做生意嘛,图个吉利。” 风水先生问,“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吗?”一开口,老人就听出他是个广东人。 “啊,没什么事。只是随便聊聊。你下午到我们镇政府那边看了看是吧?” “是啊,老人家,刚才我和李总去看了一下政府那一块地的风水,在那里我发现了一户风水特别好的人家,你知道是谁家的吗?就是门口有一棵桂花树的那家。” “啊,我知道,是我邻居的,他家的风水怎么好啊?” “他家有四个儿子,其中有三个是很有些身份的人。两个是精灵,也就是说是精英人物。在这个地方一户人家能同时出两个这样的人物,不容易啊!他家的风水主要是沾了镇政府的官气。你想,镇政府的人气和官气任何时候都是最旺的,有了这一点。能怕风水不好吗?我可以断定,他们家建这房子里肯定是请了风水先生的。只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吴信佛心里一惊。 “老人家,这又不是你们家的房子,你要问这么清楚干啥?” “虽然不是我们家的房子,但是,毕竟是我的邻居啊!” “既然先生这么好心,我不妨就告诉你吧,私人住宅的风水是60年一轮回,再好的风水经过一甲子之后,就要走下坡路了。我偷偷地用罗盘测量了一下,这个方向这个位置的风水现在已经过了鼎盛期,开始走下坡路了。如果乡政府不迁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弥补一下,这样60年一轮回的影响就会小一些。现在乡政府搬迁了,这个下坡路就更快了。” 吴信佛听得一惊一乍的,但他又想,别是镇里为了让我搬房子给我下的一个套吧? 一连两天,吴信佛的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件事,晚上也没有睡好。最后,他想万一要不是套可就大事不好啊!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免得到时吃了亏。第三天就把拆迁协议交到了工作组手里。但是,他有一个要求,他们家的新房子,也建在乡政府的旁边。 听到这个消息时,萧如峰和李春发都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萧如峰就利用了吴信佛迷信的特点,让李春发请了一个广东的风水先生像模像样地来了一趟。让他明知是个套也得往里钻,自己主动地搬迁出来。 各项工程如期完工,绿水很快在全县范围内引起了轰动,乡政府办公楼在全县最好,农贸市场在全县所有的乡镇里处于一流水平,街道虽不是全县最大最长的,但却是全县最美最整洁,绿水的运作模式很快就被其他乡镇全盘照搬过去。县委书记丁中高兴地在大会上称这是“如峰模式”。 春天,市委组织部、市纪委组成了一个联合考察组,来对萧如峰和城关镇党委书记令狐宇进行考察。 一看阵势大家就知道这两人当中最少有一个人要得到提拔了。组织部的人内部透露出来的消息说是要在两个人当中选一个人担任县长助理。 如果两个人当中换掉一个人,大家都能很快就猜出结果,除了萧如峰,谁和令狐宇放在一起都没有竞争力。除了令狐宇,谁和萧如峰放在一块也没有竞争的实力,现在却谁也猜不准。令狐宇在县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四十多岁,不仅资历比萧如峰老,工作上也确实有两刷子。城关镇的党委书记,天子脚下的重地,一般的人是到不了这里的。能到这里的都是领导最放心的人。 有人说萧如峰可能把握大一些,也有人说令狐宇的把握可能大些。 这一次的*测评,大家都很认真,许多人还对着两个名字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才落笔。不像以往的测评,一看名字立即就能做出决定,结果,萧如峰在测评中比令狐宇多了32票优秀票。 在谈话时,有人向考察组反映到萧如峰的家庭问题,并进而提出了萧如峰的生活作风问题。 贾景辉的亲家许成龙在县司法局任局长,也是谈话对象之一。为贾景辉入狱之事,一直对萧如峰抱着很大的成见,总是在人们中间有意无意地散布萧如峰的不好,说令狐宇的好话,以图在人们中间竖立一种印象,形成一种对令狐宇有利的思维定势。 在谈话时,许成龙明确表示,“萧如峰这样的人不能提拔,一是他的资历太浅,这样提拔对其他干部不公平;二是他喜欢做秀,会笼络人心;三是这人生活作风有问题,社会上反映很大;四是说他主观性太强,一意孤行,听不进不同意见。” 后来的两天里,考察组又收到了几封匿名信,来信的意思都是反映萧如峰的生活作风问题。 考察组在征求丁中的意见时,提到了这一问题,丁中否定了。他说,“萧如峰和爱人前段时间闹矛盾是确有其事,但不是因为萧如峰有生活作风问题,而恰恰是因为他长期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把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把发展地方经济放在第一位,把家庭放在第二位甚至是第三位,坚持工作时间吃住在镇里而造成了家庭的不和。如果从这个方面来说,不仅不能作为萧如峰的不足,而且应该作为他的一个明显的优点写进考察材料,我也希望考察组的同志能到萧如峰同志所在的绿水镇进行了解,听听群众的看法,至于了解的方式,我想公开进行也好,微服私访也行,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你们听到的关于他的评价都是相同的。” 为了慎重起见,考察组第二天就派了两个人秘密来到绿水了解情况,临行前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两人在绿水一共找了十多个人,有普通群众,有镇里的干部,也有企业老板,还有学校教师,他们的谈话令两人感动不已。 考察组在写考察材料的时候也觉得萧如峰和令狐宇各有所长,工作上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工作上的成绩、效果都是明显的。但是,在萧如峰的材料上,他们加上了一句明显带有感*彩的话,“萧如峰同志是一个亲民、为民、务实的深受群众欢迎的好书记,得到了全乡上下所有干部群众高度一致赞同和肯定。” 市委的考察组刚刚离开,市纪委的调查组又进来了,市纪委案检一室主任吴江一来就向丁中说明了这次的来意,有人举报萧如峰有严重的经济和生活作风问题。 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调查组把绿水镇所有的账目全部封存起来后,全部带走了。 一个个镇里的领导和中层干部被找去谈话。 “你们办公室每年送给萧如峰多少钱?” “没有,我们没有送钱给萧书记,除了过年时发的一些福利性质的钱物,我们都会算上他一份外。其余的没有多给他一分钱,在这方面,其他县我不了解。但最少在我们县的各个乡镇都是这样做的。” “你们过年过节时送给萧如峰多少钱?” “没有,萧书记也要求我们不能送。刚开始的时候,也有几个人送了。但是都让萧书记悄悄退了回来,这事大家都知道。后来,大家就不送了。” 梅映雪也被找去谈话。 “梅医生,今天我们请你来,是想请你谈有关萧如峰同志的问题。” “听说你和萧如峰一直在闹矛盾,而且是因为第三者插足,是吗?” 梅映雪一听这话立时满脸通红,“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为什么离婚是我和萧如峰之间的隐私,你们无权过问,我要告诉你们各位的是,萧如峰是个作风正派的人,我很爱我的丈夫。” “那么,平时你们家的经济上的事情一般都由谁来管呢?” “都是我管。” “那么你是否知道,你丈夫一年的‘红包’收入大概是多少?” “作为妻子,我知道萧如峰没有‘红包’收入,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一分钱‘红包’。” 调查组根据举报信上所写的内容,全部进行了核实,结果发现,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很明显,有人想通过告状来阻止萧如峰的提拔。 调查组迅速把调查情况反馈到了市里。 在市委常委会上,关于到底提拔谁的意见也难于统一。 有人提出,“这段时间反映萧如峰生活作风的举报信来了几件,说萧如峰前段时间因为作风问题与妻子差一点离婚。” 一室主任吴江专门就此事在会上作了说明:“关于萧如峰同志和经济和生活作风方面的举报,我们根据市委领导的要求,专门到绿源进行了调查。经过调查了解,萧如峰前段时间和妻子梅映雪闹过离婚是不假,但是并不是因为萧如峰有生活作风问题。而是因为他工作责任心强,工作作风扎实,始终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把发展放在第一位,把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长期坚持吃住在镇里,经常深入农村一线,有时妻子来了也没有抽出时间来陪她。妻子对此意见很大,因此造成了夫妻关系的不和。绿源县委丁中书记和其他几位领导也对这件事作过说明,我们在调查了解过程中也没有发现萧如峰有生活作风情况,在深入绿水镇的群众中进行调查时也没有听到这方面的反映,相反,我们倒听到有关萧如峰同志的大量感人的事迹。” 市委书记韩德贤听了吴江的说明后,深有感触地说。“在当前乡镇机关‘走读风’盛行的时候,一个镇党委书记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能这样做,是难能可贵的。没有很强的奉献意识,没有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是做不到的。在我们的基层缺少的就是这样的干部和这样的干部。” 想不到的是,一封举报信,在常委会上竟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使讨论的形势急转直下,大家的意见一下子都偏向了萧如峰这一边。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任何人的心里都有正义感,只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萧如峰这样工作,反而有人告他的状,大部分的常委都为萧如峰抱不平,甚至有些开头主张提拔令狐宇的领导这时候都开始为萧如峰说话了。 萧如峰还是如期到任,县长助理兼绿水镇党委书记,分管工业园和招商引资工作。县长助理,做的是副县长的事,享受的是副县长的待遇,只是没有明确是副县长而已。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宣布到任的那天,陈小璐大喜过望,当即就打了个电话给萧如峰,“如峰,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以后我们又吃着一个锅里的饭了。” 萧如峰是全市最年轻的县长助理,也是在正科级岗位上待得时间最短的县长助理。 最年轻和资历最浅又使得他在市里名声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