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成凰，权臣休想强制爱》 第1章 告发通奸 “儿媳要告发小叔宋望璟，叔奸嫂，违逆人伦，罪不容诛！” 一声如惊雷，在屋子里炸开。 林知蕴跪在堂前，掷地有声的开口，一副受了屈辱，为驳公道，似死如归的模样。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满屋子的人竟无丝毫声响。 这会刚过辰时，府中女眷都来给老夫人请安。 安静只一瞬，铺天盖地的指责愤怒便落到了林知蕴身上。 “庭哥媳妇，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眼下正是金陵选送进士进京参加皇家特选学士的关键时期，你说出这种话是何居心？” “依你的身份，要不是庭哥儿病重需要冲喜，哪里做得了宋家三房的长媳。” “念你成婚当日未圆房便守了寡，府里从未亏待你半点，现在这般，是要恩将仇报吗？” “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异想天开肖想璟哥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当初庭哥儿的情况你是知道也同意的，怎么，现在庭哥儿不在，你自己受不了守寡，就要来祸害璟哥儿？你不要脸，璟哥儿却是要的。” 众人七嘴八舌，把林知蕴从上到下指责了个遍。 宋氏一族，累世簪缨，但子孙不争气，近几十年来眼见得没落。 如今府中在朝中任职的，只大老爷一人，却也只是礼部的一个闲职，其他的男丁都提不上嘴。 只三房幼子宋望璟自小聪慧过人，去岁才十七，便得了进士，还得了夫子的赞赏，说有一品之相，是宋家满门的希望。 而且现在正值金陵选学子进京的关键时期，若被选中了，对宋家的地位大有益处，若宋望璟进京后还表现好，得了贵人赏识，那么宋家便能一飞冲天。 此事关系到宋家前程，老夫人早便耳提面命的交代过重要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大家都懂，是以，这会子都同仇敌忾针对林知蕴。 更何况，林知蕴生得美，眉目如画，身姿婀娜，娇娇盈盈的模样，美到整个金陵城都无人越得过她去。 有些人早便生了嫉妒，这会子有了筏子，说出口的话，简直不能听。 首位上，老夫人端坐着，听到林知蕴那番话，眉头紧皱。 这件事，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在林知蕴说出那番话来，她就在想，怎么把林知蕴悄无声息的弄死在这深宅后院。宋望璟是宋府的前程，她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头顶传来老夫人威严的声音： “璟哥儿是在我跟前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庭哥儿媳妇，你向来是个稳重乖顺的，说话怎的如此不知轻重。不过是几句话的误会，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老夫人无中生有，半是指责半是敲打的几句话，把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定了性。 说成只是言语上的误会，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把这件事揭过去。 林知蕴缓缓抬头。 她知道，宋望璟是宋家的希望，闹出这样的事，宋家定然不认，她的清白在她们眼里一文不值，但宋望璟的名声，却不容有半分污点。 老夫人一副知道内情的模样，摆明了就是不认她说的那些话。 按照她对老夫人的了解，这会子怕是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悄无声息的除掉她，不让她影响到宋望璟。 只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温顺小绵羊。 屋子里其她人听到老夫人的话，都对林知蕴投去鄙夷的目光。 “原来只是几句言语上的误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璟少爷怎么你了呢。” “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种话，居心叵测，实在恶毒。” 指指点点的声音清晰的落在林知蕴耳中。前世，这些人也是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指责她，劝说她，要她牺牲自己来成全她们的好日子。 她已经看清了这些人自私自利的嘴脸，这些人不管她的死活，那他们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下地狱。 她抬起头，脊背挺直，看向首位上的老夫人，字字清晰： “不是言语上的误会，是宋望璟强迫我，我与他，已经有夫妻之实。” 第2章 小叔是敢做不敢当吗? 前世，林知蕴跟小叔子宋望璟禁忌恋五年，最终等来的却是他封妻荫子，还给她请来一座可笑的贞节牌坊，困住她一辈子。 宋氏全家都在掩盖这段叔嫂不伦，他甚至还给她灌绝子汤，以免她怀孕败坏了宋家一门贞洁烈妇的名声。 最后在她人老珠黄之后，任由年轻貌美的妾室把她折磨惨死。 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的遭遇，让她重来一世。 今日，她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刚刚嫁入宋家的这一年。 只是这时候，她已经和宋望璟有了肌肤之亲。 昨日，她去府中书阁找书，偶遇宋望璟，被他强占了身子。 夜里，他打着送药的名义，堂而皇之进了她的院子，再一次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按在新婚的床榻上…… 前世，她默默承受着他的侵略和伤害，不敢有半点反抗。企图求得安稳度日，但是却落得个惶惶不可终日，被折磨惨死的下场。 这一世，她想逃出宋家这个牢笼，获得新生。 眼下，正是金陵选学子进京的关键时期，不出意外，宋望璟一定会有一个名额。她记得很清楚，就是在她被迫失身后的第三日，官府便下了公告。 就在明日。 她想要出路，今日是她有且仅有的机会。 屋子里瞬间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 “你……你在胡说什么？你血口喷人。” 宋望璟的母亲方氏，激动得要跳起来，怒不可遏，浑身颤抖，目光死死的盯着林知蕴，眼中几乎要冒出火光来。 “你个贱人，我撕烂你的嘴……” 方氏气急，再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咒骂出声，就要冲上去，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拦住。 老夫人起身，目光冷肃的瞥了一眼方氏。又看向林知蕴，目光十分不善。 刚刚她还想着用什么法子暗中解决了林知蕴，现在看来，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林知蕴，你好大的胆子，庭哥儿给了你正妻之位，给你主子的尊荣，府中也没有短了你的吃穿，你居然这般恩将仇报，自己不检点，在外头失了身，还妄图攀咬璟哥儿。 “璟哥儿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信口雌黄，侮辱冤枉璟哥儿，我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说出奸夫是谁，我宋家，留你一副全尸。” 老夫人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的一番话，给林知蕴扣了好几个罪名，就要名正言顺处置了她。 林知蕴对上她的目光，从地上站了起来。表情沉静，不卑不亢的开口： “我今日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言。发生这种事，我也没想要继续活着，但是我要一个公道，哪怕是死，我也要清清白白的离开。” 林知蕴脊背挺直的站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让老夫人不由得身体一僵。 还不等她反应，便听到林知蕴又道： “今日来之前，我便把事情的经过写了下来，人证物证一应都记了进去，还安排了人，若我没有要到公道，那便把所有的东西上交知府大人，由青天大老爷裁夺。” “你……”老夫人变了脸色，脚下虚浮，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被身后的嬷嬷扶住才堪堪站稳。 她瞪着林知蕴，仿佛是第一日认识这个人一般。 若林知蕴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准备了，那她便不能轻举妄动。 若不然，那才真是有理说不清，宋望璟就真真的毁了。 怪不得，怪不得要挑这个时候来说，大庭广众，各房夫人都在，下人婆子也都听到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知蕴是有备而来。 老夫人脸上表情变幻，好一会，才坐下，看着林知蕴开口：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凭你一面之词，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宋府，必定给你一个交代，若不是，你也别怪宋家心狠，你既做得出这种事来，也该知道要付出代价。” 林知蕴沉默不语。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早早的做了准备，宋望璟也该收到消息过来了。 这个时候的宋望璟，还没有位极人臣之后的老奸巨猾。 反正已经决定撕破脸了，她也不介意让他知道，她在光明正大的算计他。 她把事情当众捅了出去，便已经达到了第一步的目的。 接下来，就是一步一步唱后头的戏。 “来人，去请璟少爷过来。” 老夫人开口，话落，又对身后的嬷嬷低语了几句。 只要宋望璟不认，这件事落不到他头上，便能周旋。 至于林知蕴说的什么人证物证，这种事只能证明发生，却不能证明是谁，后头找一个人去顶罪就是。 总之，无论如何，宋望璟得清清白白。嬷嬷点头，立马便要离开。 只是，还没有出门，外头先传来了丫鬟通传的声音： “璟少爷来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齐往外头看去。 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门外，闯入一道男子身影。 宋望璟生了一副好相貌，五官俊秀，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此时进门，长身玉立，阳光顺着他宽阔的脊背投进来一道欣长的光影。 这副好皮囊，真真坐实他金陵第一公子的名头。 他扫了屋子里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林知蕴身上。 只一瞬，便挪开。 刚刚他收到了她的信，她说想入他房中，成为他的枕边人。 原本还以为她终归有些不同，没想到，和那些庸脂俗粉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是貌美了些。 美貌易逝，等过一段时间，应该便也不觉得金贵了。 现在，还有几分新鲜。 宋望璟径直走向堂中，对着首位行礼： “祖母。” “璟儿，你来得正好，刚刚林氏冤枉你，说跟你有了夫妻之实，我们都是不信的，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好便会被毁了前程，正好你来了，便把误会澄清为好。” 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是偏颇，明示暗示着宋望璟不能认。 宋望璟目光落在林知蕴身上。 没想到她竟然做到了这一步，真是…… 蠢而不自知。 林知蕴抬头向他看过来，对上他的目光，语气幽怨，听在宋望璟耳中，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小叔知道，我没有说假话。” 一句小叔，瞬间让宋望璟想到被他按在床榻之上的美人儿喘着气声细细的一句一句：小叔……小叔…… 不由得喉咙发紧。 …… 他看着林知蕴，表情似笑非笑。 “我竟不知，嫂嫂讲故事的本事，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他这话，是反驳了她那句“没有说假话”。 他用了三个成语，说出口的时候，咬字清晰，语气却一个比一个慢。还有那句算不得恭敬的“嫂嫂”，听得林知蕴后背冒凉气。 前世的恐惧充斥心口，她知道他是多可怕的人。 他不顾身份人伦占有她，不顾她的意愿囚禁她，亲手灌她绝子汤，她像一个他私有的妓子，在他任何有需要的时候，被送上他的床榻，沦为一副艳尸供他亵玩。 她深吸一气，双手攥住，紧握成拳，藏在袖口。 鼓起勇气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二人视线交汇。 少年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沉着冷静，几乎不见半分慌张。 哪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般指证，依旧一副漫不经心事不关己的随意。 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从来有迹可循。 林知蕴知道他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会在京城一鸣惊人，会得到贵人相助，会位极人臣，会成为金陵人人赞叹的状元郎。 但是，那些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只是想脱离这个牢笼，她只是不想牺牲自己被困一生成全他人。 不愿重蹈覆辙。 仅此而已。 她抬头，就这么看着他，像一只受伤而无助的小兽，没有半点攻击性，语气温软，开口问他： “小叔，是敢做不敢当吗？” 第3章 我和嫂嫂是两情相悦 小叔…… 敢做不敢当吗…… 无助柔弱的模样，仰头看他的时候，仿佛他是救赎她的天神。 虔诚而不自知。 她轻声问，却在他心湖中漾起层层涟漪。愚蠢却天真而美的尤物，像山中精灵一般有摄人心魄的能力。 她，还是有些特别的。 在他面前卖弄的这点小聪明，呵…… 他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低头兀自微微一笑，抿唇不语，没有答话。 却扫了一眼众人，又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会意，当即让大家都回去了，离开之前，耳提面命的敲打，让大家把今日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众人称是，相继离开。 才又对着宋望璟开口：“家丑不可外扬，眼下又正是关键的时刻，不能有半分差池。你是整个宋家的希望，心中要有一杆秤，分得清孰轻孰重。若影响到了宋家，该不惜任何代价。” 老夫人语气严肃，提醒宋望璟：这件事必须捂住。若解决不了事，便解决人。 “是，孙儿明白。” 老夫人离开，带走了下人。 屋子里，只剩下林知蕴和宋望璟。 “嫂嫂请坐。” 宋望璟语气温和，惯常的谦谦君子做派。但是林知蕴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她在他对面坐下来。 微微垂目不去看他。 宋望璟开口说话了，表情莫测： “嫂嫂今儿，唱的是哪一出？” 林知蕴认真回答：“我想要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我不能这般不清不楚的跟着你。” “不清不楚？”宋望璟脸上露出笑意，更显得他眉目舒朗。 他似乎很有耐心，以一个猎手的姿态逗弄自己的猎物。 “嫂嫂，想要名分？” 这一句嫂嫂，他唤得暧昧至极。 林知蕴轻易便红了脸。 宋望璟好像特别满意她的反应。 “嫂嫂知道的，嫂嫂想要的，我都会给嫂嫂。” 他又放低了声音，语气暧昧，这样的话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 联想到在床榻上，他磨着她要她开口：嫂嫂想不想要……只要嫂嫂想要的，我都会给嫂嫂…… 她的脸红透了。 宋望璟嘴唇勾笑，撩了撩衣袖，身体往后一靠，不复之前的规矩，是浪荡不羁公子哥的随意： “嫂嫂既然送了信给我，便该等我一个回应才是，这般急切，可不像是要名分，更像是……要毁了我。”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却带着审视和探究。林知蕴察觉到了。 她知道，他在观察她。 “小叔想多了。” 宋望璟笑了笑：“嫂嫂说想要做我的房内人，挑个日子搬过去就可以了，实在没必要闹得这么不好看。” “挑个日子？搬过去就可以了？ “不行的。 “娶妻毕竟是大事，知蕴怎么都没关系，但是太委屈小叔了，莫名其妙多了个妻子，怎么看都不是个事。不过知蕴现在的身份也确实有些不妥，若小叔觉得为难，可以允知蕴先和离，后再下定纳吉，如此便和正常嫁娶一样的了。” 正常嫁娶？ 宋望璟觉得林知蕴实在不自量力。 “嫂嫂想做我的正妻？”宋望璟一手搭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语气随意，半点没往心里去，仿佛在逗弄小孩儿。 林知蕴一副理应如此的神情，脸上露出疑惑： “难道小叔不是这样想吗？” “哈哈哈。” 他看着她：“那嫂嫂便得和今日众人承认，你我二人是两情相悦才行。可不是我强迫了嫂嫂。” “她们……会相信吗？” 他又笑：“她们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嫂嫂的态度。” 林知蕴回应他：“小叔提出来，我自然便照做。” 她乖巧听话得不得了。仿佛那个在堂前掷地有声告发他叔奸嫂的是另一人一般。 宋望璟沉吟不语，看着林知蕴。 她沉静安然，神态自若。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嫂嫂和我以为的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镇定，不急不慌，实在不像是急切要个答案的样子。” 林知蕴沉默不语。 她就是故意的。 告发的第二步，是和宋望璟的对峙。 无论他以后如何狠厉奸诈，眼前未经大事的少年郎，总是有些意气风发的狂妄的。 像他这样的人，会允许别人有些小聪明，但是那些小聪明，得在他的掌握之中。 如此，她就能好好活着。 被他当一件有意思的玩物存在着。 她没有能为她出头的娘家，没有任何倚仗，只能依靠着一世先知隐忍筹谋徐徐图之。 老夫人会被她之前有准备的那番话唬住不敢轻举妄动，但是骄傲的少年人不会允许自己被威胁被绑架。 她或许可以过了眼前这一关，但是一旦这件事风头过了，宋望璟有一百种方法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要的，从来不是眼前的胜利，而是能真正安全的从宋家离开。 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要打长久战的准备。 今日这场局，她真正要达成的，是既要为离开打下基础，还要能活下来。 “林知蕴，你究竟想要什么？想要正妻之位更不该当众说出那些话才是。” “我就是想要正妻之位，才铤而走险。” “所以，之前你那样做，就是在威胁我，嗯？”他瞳孔微眯，让人感觉到危险。 “不敢。” 她缓缓垂下头，眼睫微湿，随即便落下泪来，泪水像珍珠，相继落在她天青绣芍药的流仙裙上，隐没在丝线里，蕴出一小片水渍。 这是他最喜欢的衣裳颜色和纹饰，她特意穿的。 “男子的喜欢向来浅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我想为自己，和以后的孩子赌一把，输了我认，若赢了，我余生皆安。” 她抬头看他，目光不躲不避，一颗泪珠滚落脸颊，像新鲜的荔枝剥了壳沾着的湿润清甜露水。 美人梨花带雨，实在我见犹怜。 她语气软得像洁白的稠绵，声线哽咽：“小叔是男子，自是不知女子的艰难。” 他第一次除开容貌这般看她，他看见她的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执着和倔强，让她的美色更生动了几分。 “若我不答应，你预备如何？鱼死网破拉着大家一起陪葬，嗯？” “没有，我怕死也惜命，若祖母不同意，我便好好守我的寡。” 她低头，像是真的做好了失败的决定，以后安分过余下的生活。 “若到那个地步，你觉得，祖母和母亲还会让你守吗？” 林知蕴抬头，泪盈于睫，带着希冀： “小叔不会让我死的，对吗？” “所以，你算计我？” “是，可以吗？” 第4章 小叔舍得吗? 她就这么看着他，不怕死的发问。 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顺着话便问出了口。 根本不管问完之后听的人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管会有什么后果。 本能的，天真的，问了这个问题，想要一个她可以预见的确定答案。 胆大包天。 他扬唇一笑，觉得她有趣至极。 妓子一身风尘，讨好谄媚打情骂俏都有教导过的痕迹，处处刻意。 良家警言慎行克己复礼，处处守着规矩，刻板得死气沉沉。 她，果然和别人都不同。 “若我不答应，你便回去好好守寡？” “是。而后和小叔保持距离。” 宋望璟轻笑一声：“你预备怎么保持？” 林知蕴脸热语塞。 她哪里是他的对手，每每都是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予取予求。 “那知蕴只能以死明志。” 他眉头倏而拧住：“这般抗拒我？” 他们有过两次亲密接触，她都是抗拒的，只不过他满足了爽利了，便没有过多想到她如何。 现在，她这么说，瞬间让他想到了她的反应，表情不悦。 林知蕴怯怯开口：“知蕴只是不想这般不清不楚的，若被人发现，知蕴除了死路一条，还要被人唾骂，在地府里都不得安宁。 “知蕴清白之身便跟了小叔，心里只认准小叔一人，可是，知蕴想好好活着。” 只认准小叔一人…… 他眉头微动。 “没有人要你的命。” 林知蕴摇头，弱弱的看着他，眼中噙着雾水： “这种事，对于男子来说只是风流，对于女子，是不可饶恕的污点，要下十八层地狱。 “知蕴害怕。” 泪水适时落下来，眼眶湿润发红，娇弱可怜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发颤。 她最知道他吃哪一套。 且早便拿捏得炉火纯青。 他到底说了一句软话：“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 林知蕴脸上露出喜意：“那小叔是同意了和离重娶吗？” 眼下这种状况，对于宋家来说，最好的做法就是放她和离，既能稳住她，不让她多话，让宋望璟能顺利入京，又能摆脱她。 对外说：不忍她守寡所以放她和离，还能得个仁义的名声。 之后，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就是。 若她闹，便说是她舍不得富贵。 若她拿出所谓的人证物证向宋家讨公道，宋望璟只打死不认便好。甚至推出一个替死鬼，总之能让宋望璟清白就行。 而且那时候，宋望璟已经进京，不会受影响，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解决处理这件事。 她无权无势，宋家家大业大，人证的证词说改就能改，到时候一定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家脱离她这个危机。 这是很好的办法。 今日的总总，她除了执行计划，还向宋家传达了一个信息：她不是软弱好拿捏的，留在宋望璟房里，不定要闹出什么事。 老夫人为了宋家，一定巴不得脱离她。 宋望璟现在也只是对她有一点儿兴趣，一个女子和前程两个来选，宋望璟应该很清楚选哪个。 和离重娶，是她站在宋家立场的选择里，对自己最有利的解决方式。 又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宋家没有理由不答应。 “和离重娶？” 宋望璟重复了这四个字，看着林知蕴笑了笑。 “你的身份，只能做我的妾室。” “我……我，我不愿意做妾。做妾的没有几个好下场，府中的妾室……” 林知蕴越说声音越低，眼神一下黯淡，表情带着恐惧，身体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 宋家男子的妾室不少，下场一个比一个不好。今儿这个疯了，明儿那个死了，后儿还有两个相互把腹中孩儿打没了。 宋望璟皱眉： “你和她们不同。你是我房里的人，我自会护着。 “怎么护，我是小叔的嫂嫂，见不得光的。” “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让她“因病去世”，再以别的身份，纳入府中。 林知蕴想也不想便摇头，语气坚决： “我不要。” “如此偷偷摸摸入了府，换了身份依旧还是妾。小叔既要了我，我便想要用自己换一份未来的保障。 “若小叔觉得为难，便赐我一副白陵一了百了，我认准了小叔，可小叔没有认准我，我此生从一而终，也不愿伺候旁人，但是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便到此为止，我维护我心中的信仰，宁死不屈。” 一副白陵一了百了。 认准了小叔。 从一而终。 宁死不屈…… 她说得很用力。 不接受维持现状，也不接受为妾，一意孤行不自量力的要做宋望璟的正妻。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宋望璟给她的选择都是绝路，她要绝处逢生，便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倔强的看着他，高高的抬着头，发髻上的步摇因为呼吸急促而前后晃动。 他起身，走过来，在她面前停步，居高临下： “宁死不屈吗？” “是。” “就不怕和离了之后，我不管你？” 她眼角浸出一滴泪珠，从脸颊滚落，他清晰的看见她脸上泪痕斑驳。 像被雨水淋湿的芭蕉，破碎像琉璃倾泻。 这张脸，真美。 像上天鬼斧神工的打造，又被女娲巧夺天工的雕琢。 她看见他眼底的惊艳。 声音细软：“小叔，舍得吗？” 他心口一滞，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肌肤细腻光滑，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他触碰到她的时候，一瞬，便泛出晶莹剔透的微微绯色。 他，有些爱不释手。 当正妻，是不可能的。 做妾她又宁死不愿。 “和离之后，住我给你安排的院子。” 林知蕴瞪大眼睛。 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小叔的意思，是让知蕴，做外室？” 他开口：“你该知道，你的身份。”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为了这般倾城之色。 林知蕴低下头来。 在宋望璟看不到的角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同意了她和离。 她知道宋望璟不会轻易放过她。 没关系，只要能和离。 她都想好了，和离之后，她便逃得远远的，离开这里。 天大地大，总有她的容身之处。 和离之后，她便毁了自己的脸，不让任何人找到她。 她会做糕点，会看账本，能读书识字，还有一手好绣工。 她可以养活自己，过平静安稳的日子。 这一世，她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掌握自己的人生。 可以有自由的，美好的，光明的：未来。 第5章 知蕴不为难小叔 林知蕴抬起头，往宋望璟看过去，眼中有泪光氤氲，一片水雾，却没有让它掉下来，就这么看着他： “知蕴不愿为难小叔，知蕴……愿意。” 她语气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默默承受。 宋望璟有些受不了她这般期许又委屈的目光，摸了摸她的额发：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莫多生事端，对你没有好处。” “是。”她乖巧回应。 “回去吧，晚上我去看你，嗯？” “我……今儿来了月信。” 她低头，面露羞涩。 宋望璟想到什么，见着她这副模样，笑得开怀，没有为难她。 宋望璟先离开，这件事要给老夫人一个交代，和离一事也要拟个章程出来。 林知蕴目送他，许久之后，自己才动了步子。 踏出屋子门槛的时候，她脚下有些虚浮。 屋外大晴，三月的阳光落在身上温暖。她这才发觉后背已经一片濡湿。 她定了定神，抓住门框的手松开，走了出去。 今日，她大获全胜。 这一场胜战，给了她极大的信心。 眼下去京城的学子名单还没有下来，老夫人一定不会让她在宋家久待。 她步履轻快，心情愉悦，脸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路过回廊时，她才往前走了几步，便有一人从侧边路口冲了出来，趁她不注意抬手给她一耳光，她眼疾手快的躲了躲，但还是打到了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在回廊下清晰的响起，而后传来丫鬟的惊呼。 林知蕴看清楚是宋望璟的亲妹妹，她的小姑子宋晗，几乎没有思考，反手便打了回去。 “啪啪啪啪。”左右左右，四个耳光，林知蕴打得又快又狠，直把宋晗打得眼冒金星。 两边脸颊瞬间肿成老高，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从一侧跑过来一个穿着杏色衣裙的少女，面色急切的扶着林晗：“晗妹妹，你怎么样？” 宋晗捂住脸，痛得直吸气。 待反应过来，抬头恶狠狠的盯着林知蕴，大叫道：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杏色衣裙的少女也向林知蕴看过来，指责道： “大嫂，你怎么可以对晗妹妹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犯得着动手吗，打得这样狠，把脸毁了怎么办。” 林知蕴冷冷的看向她： “方小姐怂恿了宋晗来找我的麻烦，还做出这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实在让人感觉恶心。” 方静兰，宋望璟的亲表妹，过了十五一直没有议亲，就是方家准备给宋望璟做贵妾的。 前世，便是她第一个发现了自己和宋望璟的关系，怂恿宋晗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自己的麻烦。 最后自己也是惨死在她手上。 林知蕴这会看见她，是仇人见面，格外眼红。 方静兰被这么赤裸裸的拆穿，脸上通红一片。 她眼神闪躲，竭力否认：“你胡说。” “对，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勾搭二哥不说，还毁坏他的名声，现在又来挑拨我和静兰姐姐的关系，你这个恶毒的人，实在不配为我的大嫂。” 林知蕴不怒反笑。 “怪不得方小姐背地里总叫你猪脑子，实在是太贴切了。 “这些话是方小姐和你说的吧，她和你一说你就火急火燎的来找我的麻烦，被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你难道不知道她喜欢你二哥吗？” 宋晗捂着脸对林知蕴叫嚣：“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不会信你的鬼话。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一定会告诉母亲，我看你怎么交代。静兰姐姐喜欢二哥又怎么样，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是表兄妹，静兰姐姐进门也是正常，总好过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 林知蕴笑得更欢，脸上还带着嘲弄： “啧啧啧，可怜的宋晗妹妹，看起来是完全被这位内心奸诈的方小姐蒙在鼓里了。方小姐喜欢你二哥确实没问题，但是她想把肚子里的孩子安在你二哥头上，那就有问题了。不过看起来你好像也不介意有一个野种侄儿，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你……你说什么？”宋晗傻眼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真的假的？ “不信？找个大夫来把个脉不就知道了。宋晗妹妹，本来这种事我是不想说的，但是你作为我的小姑子，我实在不愿看你被别人骗得团团转。 “你的这位静兰姐姐，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想让这个孩子叫你二哥父亲，为此，对你二哥嘘寒问暖献殷勤也就罢了，还深夜敲你二哥的房门，投怀送抱，但是你二哥柳下惠不上套，她便给你二哥下药。 “今儿又这般怂恿你你找我的麻烦，你说，她是不是居心叵测坏透了？” 昨日在书阁，宋望璟会和她发生那些，除开宋望璟本就对她生了心思，最重要的，是书阁里被方静兰点了情香。 宋晗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目光从林知蕴挪到了方静兰的身上。 当看到方静兰震惊慌乱而苍白的小脸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静兰看宋晗变了脸色，吓得一哆嗦。 宋晗蠢，是一把好用的刀，但是若这把刀对准自己……，方静兰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不……不，不是这样的，晗妹妹，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她说谎，她的话不能信，是她勾引璟表哥，是她要害璟表哥……” 方静兰脑子一片混乱，她不知道林知蕴怎么会知道她的秘密，更没想到她只是说了一句劝说的话，林知蕴便像是命都不要的撕咬她，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秘密扒得干干净净。 她想反驳都找不到余地。 她好后悔好后悔，若早知道，她绝对不会怂恿宋晗来找林知蕴的麻烦。 “晗妹妹，你相信我……” 宋晗捂着脸，紧皱眉头，语气没了往日的亲切：“去找大夫看看，看过我就相信你。” 林知蕴说得言之凿凿，她不查清楚决不罢休。 若是林知蕴瞎说诋毁，她一定会让她知道戏弄她的代价。 但……若林知蕴说的是真的…… 宋晗脑子里回想着刚刚林知蕴说的话： 怪不得方小姐背地里叫你猪脑子…… 被人当枪使…… 野种侄儿…… 第6章 掀桌子 她眼中冒出火星子，拉着方静兰就要走。 方静兰哪里敢真的看大夫，但是宋晗这副不看不善罢甘休的架势，让她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知蕴看着方静兰被宋晗拉走，神情冷漠。 对付这个没脑子的小姑子，她祸水东引。 对付表里不一总在背后做小动作害人的方静兰，正好借力打力，恶人用恶人磨。 在宋望璟面前，她不敢逞能，但是面对这些小喽啰的挑衅，她绝不会再软弱。 方静兰有孕的事情，大夫一把脉便真相大白了。 她自然不想去不愿去，但是她越是如此，宋晗越是怀疑，非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方静兰人在宋府，怎么拗得过宋晗。 她找了无数借口，还说要回方家，宋晗都没有放人。 关于她的肚子，她也还没有看过大夫，不过内心隐隐约约有些担忧，只是在林知蕴说出口的那一瞬，她内心的恐惧惊慌到达顶点，又因为拗不过宋晗，只能抱着侥幸心理，硬着头皮让大夫把了脉。 结果出来的时候，她像溺水一般整个人瘫落在地上。宋晗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要和她绝交断绝来往，随即又要把事情告诉方氏。 方静兰没办法，只能痛哭流涕的求。宋晗只感觉到被欺骗被利用，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又想到刚刚林知蕴说的那些话，拉过方静兰身后的丫鬟，问她方静兰平时在背后是不是骂她蠢笨如猪，丫鬟早被方静兰有孕的事吓傻了，根本不敢撒谎，忙不迭的点头。 方静兰看到这一幕面色惨白，心如死灰，下意识的讪讪着往后退。 宋晗怒火中烧，又想到林知蕴那一句被人当枪使，直接扑向方静兰抓住了她的头发，方静兰躲不住，却也受不得痛，两人扭打在一处。 整个院子乱成一团，不多时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消息传到林知蕴耳中时，天还未黑。 这两人动静实在闹得大，府中都已经传遍了。林知蕴都不用出门，就听到了下人在嚼舌根。 今日一早她说那些话，听到的都是主子身边的丫鬟，口风紧，加上老夫人特意敲打过，没人敢乱说。但方静兰的事，都是底下打杂的丫鬟小厮听到，想瞒都瞒不住。 上一世，方静兰也没有成功把这个孩子安在宋望璟头上，但是默默处理掉了孩子，依着方宋两府的关系，还是进府做了个妾。 原本方家的意思是贵妾，但是老夫人并不太乐意，方静兰便主动提出做个良妾，为此还得了老夫人几分好感，又因为和方氏的关系，很快有了身孕，在府中站稳脚跟。 后面更是仗着自己与其她妾室不同，明里暗里的给她穿小鞋。 这一世，她把方静兰的秘密爆了出来，方静兰绝无可能再入宋府，而且底下传得到处都是，她也绝对嫁不了好人家。婚前失贞有孕，还企图算计表兄，被抓了现形，方静兰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方静兰的事，今日的宋府鸡飞狗跳。 到了夜里，宋望璟也没有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她说今日来了月信的缘故，还是因为方静兰的事。 她喜闻乐见，早早的便睡下了。 上一世，她惶惶不可终日，日日睡不好，整个人很受折磨。 重生而来，她放下礼义廉耻对自己的绑架，倒没了心理负担。 一夜好眠。 次日，林知蕴早早的便起来了。 今日是出入京学子名单的日子，老夫人为了避免出岔子，说不好今日便会放她和离。 她早早的洗漱穿戴好，等着老夫人的传话。 脑中把老夫人会问到的话都过了一遍，确保回答万无一失。 等她和离出府，她会住进宋望璟安排的院子，等宋望璟去京城，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悄无声息的在金陵消失。 想到以后，林知蕴整个人都不免有些激动。 没过多久，前头来人了，却不是老夫人的人，而是方氏的人。 方氏作为她的婆婆，平日里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自从宋庭去世，便只是把她当一个物件摆着。 这会子叫她去，应该是为了昨日告发的事，若不是后头又出了方静兰的事，怕是昨儿就该让她过去了。 她那般告发宋望璟，整个宋府，最不待见她的就是方氏。 后来又有了方静兰的事，估摸着今日怕是要被好一顿责骂。 林知蕴跟着嬷嬷往方氏院中去，一进门，方氏一见她，便一拍桌子，大喝道：“跪下。” 林知蕴低头，跪下行礼。 她有心理准备，并不意外。 果不其然，方氏直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首先是骂她冤枉陷害宋望璟，居心叵测。之后又骂她见不得方静兰好，毁了方静兰。 林知蕴没有辩驳是方静兰先找茬，也是方静兰自己做了那些事。 只忍受着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并不往心里去。 她可以和老夫人谈利益，可以去赌宋望璟因她的美貌而生的那点恻隐之心。 但是对于方氏的单纯发泄情绪，她只当没听到就是。 方氏越骂越气，出口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大约骂了一炷香才停下，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对一旁的嬷嬷挥了挥手。 那嬷嬷端了一杯酒过来，放到了林知蕴面前。 方氏恶狠狠道：“你就是个丧门星，惹事精，我宋府娶了你这样的媳妇进门，是倒了血霉。 “之前庭儿去的时候，你就该陪着一起的，若不是璟儿替你说话，你哪里还有命在。你倒好，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恩将仇报的坏璟儿的名声。” “璟儿良善，有些事情不愿做，只能我这个做母亲的替他出头。你做出这种事，宋家是留不得你了，把这酒喝了，去陪庭儿便罢了，也算是全了你们夫妻二人的情谊。” 林知蕴脑中嗡的一下，看了一眼面前的酒，一下抬起了头。 目光冷肃地看着方氏。 方氏，要她的命。 “喝，喝完之后好送你上路，你也还是宋府三房的大少奶奶。宋府会给你风光大葬。大家皆大欢喜。” 方氏咬牙切齿。 之前林知蕴进门，是给了林父林母一大笔银子的，也说明白了是重病冲喜，算是卖给宋家的。 她要怎么处置了林知蕴都可以。 方氏一边说一边对着旁边示意，立马上来两个粗壮的婆子堵住了门，一副她若是不配合便要强制上手的架势。 林知蕴眉心紧蹙。 嬷嬷见她不动，冷哼一声： “大少奶奶还是识趣一些，也免得我们粗人没轻没重的动手，伤着大少奶奶不说，大少奶奶还得遭一回罪。” “是啊，大少奶奶拎不清，做了那些糊涂事，既然做了就该知道，要付出代价。方府舅老爷那边，太太也好有个交代。” 林知蕴恍然：原来如此。 在这个档口，老夫人绝对不会要她的命，而宋望璟若要动手，也不会用这般法子。 方氏向来没什么脑子，现在……，原来是因为方家。 林知蕴表情淡漠，而后直接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且自己倒了一杯茶。 又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轻喝了一口，才看向方氏，并不说话，神情却满是挑衅。 方氏被她这一番动作气炸了，指着林知蕴大叫： “贱人，贱人，给我灌，把酒灌进去。” “砰。” 林知蕴抬手用力，直接掀了桌子，冷然道： “谁敢。” 第7章 拉着所有人陪葬 屋子里瞬间噤若寒蝉。 谁也没有料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大少奶奶，居然敢这样和自己的婆婆叫板。 鱼死网破的态度，仿佛她们敢动一下，就要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 方氏瞪大眼睛，看着林知蕴，又气又急。 这样厉害的林知蕴，倒教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林知蕴扫了屋子里一眼，收回目光，复而又坐了下来。 在方氏忍不住发狂之前，开口了。 “我敢保证，若太太今儿动了我，明日，太太，老爷，璟少爷，宋家，方家，都要身败名裂。 “太太想要我死，我这个人小气，便要拉着你们所有人，给我陪葬。”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面无表情，声音像冬夜雨后的冰冷，听着便让人毛骨悚然。 方氏有些被吓住了，当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撑着怒意，气急败坏的开口：“你吓唬谁……” 林知蕴直接打断她： “三房的王管事，是太太的青梅竹马，太太被方家嫁入宋家，并不乐意，特别是当老爷对太太越来越冷淡，三房的妾室越来越多，太太的怨气，怕是比厉鬼还重，直到王管事进了府……” “你在胡说什么，你给我闭嘴……” 方氏傻了，没想到林知蕴会说这个，快步往前，就要去捂林知蕴的嘴，林知蕴起身躲过，方氏因为用力倒在了椅子上，撞上膝盖痛呼出声。 两个婆子当即上前扶住查看伤势。 林知蕴站在一侧，冷冷的看着方氏： “昨儿我说把人证物证还有事情发生经过都写了下来，若我出事，那些东西会有一份送到太守手上，不是假话。 “除了那些事情，我还写了不少别的。比如，太太和王管事的事，比如大少爷，究竟是谁的孩子……” “别说了，别说了……”方氏惊恐万状，大喝着制止。 但是林知蕴没有如她的意，而是继续说道： “太太藏着掖着，觉得自己否认，一口咬死了不承认，便没人拿你怎么样，是这样想的吗？ “但是太太想错了，我既说得出来，自然是有证据，大少爷虽然不在了，但是宋晗妹妹还在，还有梅花别苑……” “别说了，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方氏惊恐又忌惮，禁不住落下泪来，已经不敢去怀疑林知蕴究竟在外头写了多少信息，她只想不通，他们明明藏得那么好，林知蕴怎么会知道。 其它的她都可以否认，都可以编，但是梅花别苑的下人，却都可以证明，他们二人是以夫妻相称的生活了那么多年。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她不敢想象，这件事若被府中知道…… 她的三个孩子，林知蕴准确的知道其中两个的生父，不敢想象林知蕴究竟还掌握多少证据。 更怕这件事一爆出来，还毁了宋望璟。 宋庭死了，她只有宋望璟一个儿子了，而宋望璟真真正正是宋家的血脉。可若真爆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混淆血脉，她只有死路一条，而她的孩子，也一定下场不好。 方氏不敢再往后想下去，她整个人脱力一般瘫在椅子上，连膝盖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前来相扶的两个嬷嬷，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她们跟着方氏那么多年，自认是方氏的心腹了，但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还有这样的事。 林知蕴看向方氏：“这酒，太太还让我喝吗？” 方氏看向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一个字说不出来。 林知蕴便知道，方氏怕了。 “我不是爱嚼舌根的人，也向来希望大家相安无事，友好相处。所以哪怕知道很多事，也从未想过要说出来，去嘲笑谁或者威胁谁。 “但是我也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儿太太要我的命，我也是为了保命的无奈之举。 “太太要怪我，我无可奈何。” 方氏面色灰败，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无力的抬起手对她挥了挥：“你走吧。” 她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没有去看林知蕴。 林知蕴见她如此，福身行了一礼，应了一声是，回身抬步离开。 直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对着方氏开口： “我知道这些事，不会乱说，且向来如此。但其她人可就不好说了。 “若以后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只要太太不找我的麻烦，便绝对不是我做的。” 她说着，往刚刚堵门的两个嬷嬷扫了一眼，两个嬷嬷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因为方氏下了决心要她死，屋子里只留了两个贴身嬷嬷，并没有其她人，她这话明显就是针对这她们的。 这两个嬷嬷是方氏的爪牙，前世方氏每每敲打她，就是这两人动手，在她身上留下没有痕迹的伤，每一次都让她痛不欲生，说自己吸取了教训。 可是，明明被欺负的是她，明明受伤害的是她，明明不能反抗的是她，为什么是她一次次的受刑吸取教训。 前世她被驯化成认命的绵羊，现在她有机会，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绝不放过的。 至于罪魁祸首方氏，今日过后，不会再睡一个好觉了，会被担忧恐惧夜夜折磨。 林知蕴说完，转身就走了。 那两个嬷嬷却是吓破了胆，径直对着方氏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表忠心： “太太，老奴绝对不会说，老奴嘴最严实了，那么多年，老奴都是跟太太一条心，太太知道的。” “太太，老奴什么都没有听见，老奴耳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人不停的磕头求饶，椅子上，方氏缓缓向她们二人看过来。 这两个，都是跟着她的老人了，忠心也算是信得过，要不然今日也不会安排她们来做这样的事，只是，两个奴才跟自己和儿女们的性命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桌上的酒，你们二人每人倒一杯喝了吧，你们家里我会照看着。” 大户人家，主子们留在身边用的丫鬟婆子，要么是家生子，要么是签了卖身死契，命便是主家的。 像这种跟在身边很久的嬷嬷，几乎都是主母攥着一家人的性命。方氏这个时候提到家人，是敲打也是威胁。 两位嬷嬷一听这话，哭得涕泗横流。 后悔刚刚不该对林知蕴那般冷嘈热讽落井下石，两人肠子都悔青了。 方氏闭上了眼，脸色一片苍白。 两个嬷嬷颤颤巍巍的倒了酒，一人喝了一杯，而后双双倒在了地上。 方氏听到了挣扎的声音，却没有去看。 等没了动静，才睁开眼睛，看着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的二人，后背禁不住冒出冷汗。 她缓缓抬头看向门口，手哆哆嗦嗦的撑住椅背，心中一阵后怕。 第8章 度过危机 林知蕴走出屋子，直接离开。 等过了垂花门，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刚刚好险。 一个不好，她怕是命都没了。 她没想到，方氏居然会这么做。 所幸自己前世在后宅，知道了不少秘辛，这会派上用场救了自己一命。 她哪里写了什么方氏的秘密要公之于众，不过那个状况，只能做出有底气的样子，镇住场子，和方氏正面硬战。 袖子下，她两手轻轻握了握，两世以来，这是她头一回做这么离经叛道的事，直接在长辈面前掀了桌子，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都有些发怵。 还好，度过了危机，有惊无险。 只是…… 自己说出了这样的秘辛，也只是镇住方氏这一下，等她回过神来，处理了梅花别苑，没了后顾之忧，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只期望，能在方氏把尾巴清扫干净前和离。 只要离开了宋府，这宋家深宅大院内发生的所有事情，便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还有宋望璟哪里…… 她不知道方氏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宋望璟。 若不告诉，她还能和方氏周旋一二。 若告诉了，她处境堪忧。 那些秘辛，她不该说的，说出口就是麻烦，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但是刚刚那个状况，不说她现在已经没命了。 林知蕴长吐一气。 没办法了，事情被赶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林知蕴在脑子里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如何应对想了一遍。 “大少奶奶，老夫人有请。” 越过回廊，林知蕴正欲往岔路那边去，就碰到了老夫人院里的丫鬟。 老夫人的人来了。 这个时候找她，定然是因为和离的事。 她点点头，跟着丫鬟往老夫人的院中去。 一进屋，林知蕴便悄悄看了一眼老夫人。 观察到她气色红润，脸上带着喜意，便知道这上京名单已经下来了，宋府也收到了通知。 名单下来，她和离的事便又顺利一分。 屋子里没有别人，老夫人身后也只两名嬷嬷，连丫鬟都遣走了。林知蕴心领神会，老夫人今日有话要说。 林知蕴收敛了心神，弯腰屈膝，规规矩矩的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 “知蕴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是整个宋家的主心骨，一心只为宋家，眼下她们虽目的不同，但所求结果是一样的，算是一个阵营。 她掌握着自己的生死，林知蕴很知道自己应该态度端正。 “坐吧。”老夫人语气很和善。 “是，多谢老夫人。”林知蕴始终谦逊温和，仿佛昨儿那个咄咄逼人着要告发小叔子通奸的人不是她。 老夫人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顿了顿才开口： “方静兰的事，我听说了，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你。” 林知蕴低头，没有说话。 方静兰怎么样，老夫人并不关心，这时候一开口便提了方静兰，是探她的口风。 她沉默，是默认了老夫人的意思，传达给老夫人一个信息：她不是软弱之人。 如此既表明了态度，又为后面老夫人提起宋望璟时做铺垫。 老夫人能撑起偌大的宋家那么多年，是沉得住气的，她也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现在的态度老夫人会如何。 毕竟话还没有说到重点。 老夫人皱眉，明显对林知蕴的态度不满。 柿子专挑软的捏，但是这林氏看着柔柔弱弱，却不是个好拿捏的。 “昨儿……的事情，璟儿特意来和我说了，哎，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老夫人一脸愧疚，说到动情处，还落下泪来，只是暗中目光一直观察着林知蕴。 林知蕴听着这哽咽的声音，眼圈一红，也落了泪，提着帕子擦拭。 “知蕴也是没法子了，这种事，若被人知道，只会说一句二少爷风流，但是知蕴……是要被乱棍打死遗臭万年的。 “老夫人也是女子，自也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艰难。” 老夫人想到自己一个女子撑着偌大府邸的不易，眼神软和一分，但是一想到眼下的事关乎宋府兴衰，又硬下了心肠。 “是我们宋家，对不住你。璟儿他，哎……，做出这样的事，前程定然有影响，罢了，他自己做的孽，自己还也是应当。” “不不不，老夫人。”林知蕴摇头，急切开口。 “老夫人，知蕴从未想过要悔了二少爷的前程。昨日的事，是知蕴错了。 “知蕴不该只顾一己之私，便伤了二少爷的名声，哪怕是无意也不应该。知蕴是希望二少爷好的。 “若不是二少爷，当初知蕴已经随夫君去了，知蕴一直记着二少爷的好。 “只是知蕴年少无知，犯下了昨日那样的错，还请老夫人原谅了知蕴。” 老夫人看着林知蕴急得落泪，脸上满是悔恨的表情，面色稍蕴，吐气一声，道：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 “你是个明白人，当初你入宋家，宋家和你父母说得很清楚，也给了一大笔银子，是将你卖到宋府的，说句不好听的，当初庭儿去的时候，就是让你陪着一起，外人亦挑不出宋家的半点不是来。 “就冲这一点，你便该感恩才是。还好，你自己都记得，便不该恩将仇报。” 林知蕴又哭：“是，知蕴明白。” “那，上回你说的那些准备好的人证物证的消息……” “老夫人放心，知蕴一定会妥善处理。” 老夫人点头：“璟哥儿说，你想和离出府？” 林知蕴听她只说和离，并不提重娶的事，当即明白了她的打算。 “是。” “嗯，照理来说，像你的情况，是不可以的，宋林两家，说的不好听是买卖，买定离手的。 “但是，我宋家也是讲道理有规矩的人家，你受了委屈，也提出了要求，我宋家没有不放人的道理。” 林知蕴眼睫微闪，老夫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都要放她和离了，还要挑拨一下她和林家的关系。 宋林两家的买卖，呵…… “知蕴多谢老夫人，一定时刻记着老夫人的恩情。” “嗯，你记着便好，你是个拎的清的，有话我也就直说了。” “是，老夫人请讲。” “当初宋家娶你，是花了大价钱的，送去你娘家的那些，便罢了，不过给你的东西，和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还有庭哥儿的东西，便不要带走了。” 第9章 她的计划 林知蕴一愣，看向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夫人又哭着说了一遍宋家的艰难，和宋家没有亏待林家和她的话。 林知蕴听懂了，老夫人的意思是：她不能带走宋府的一分一毫，而当初给她父母的钱，算是买她伺候了宋望璟几回。 像招妓一般。 不，在老夫人眼里，她不值那么多钱。 而且，她没有钱，回去要么看父母的脸色，要么和父母闹，总而言之，和离之后，她不会有好日子过。 好歹毒的心思。 林知蕴垂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住，但没有动作。 她谨记着：不能因小失大，和离才是最重要的。 她和宋家，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耗的是自己。 “是，知蕴明白。和离之后，知蕴什么都不会带走。” 老夫人点点头，面露满意之色。 “你嫁入宋府一遭，做过宋家的媳妇，若以后有困难求到宋家，宋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老夫人说了几句漂亮话，林知蕴回应道： “多谢老夫人，能入宋府，是知蕴的福气。” 老夫人很满意林知蕴的态度，也很满意这个结果。 “庭哥儿已经走了，放你和离，得族里写放妻书。当初你入门的时候上了族谱，还得开祠堂去族谱上划去你的名字。 “随后我便会吩咐下去，多少得要个几日，正好你有时间把衣裳胭脂水粉收拾收拾，等放妻书下来，宋府会派人送你回林家。” 别的值钱的东西不能带，但是可以带衣裳和胭脂水粉。 老夫人的羞辱丝毫不留情面。 “是。” 首位上，老夫人端坐着，看着林知蕴离开。 等人走远，才哼了一声： “什么东西，也敢威胁宋家，给她一分脸，让下人尊称她一句大少奶奶，便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了？不给她一点教训，还真以为宋家任她拿捏，笑话。” 身后嬷嬷道： “这大少奶奶，实在太不知好歹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死。” “老夫人，真的要放大少奶奶和离吗？” “这样的人留在府中，迟早是个祸害。趁早和离也好，那模样，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不过，看二少爷的意思，似乎并不是真的放手，怕是另有打算。” 老夫人一副了然的表情：“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决了眼下的困境，只要璟哥儿安然去了京城，这件事往后拖一段时间，便对璟哥儿没了任何威胁。 “至于璟哥儿那边……，林氏确实生了一副好颜色，过个一段时间，也就腻了，无须过多担忧。” “是。” “那林家那边，可要知会一声。和离到底是大事。” 老夫人立马摇头：“不可，那卖儿卖女的商户人家，贪图小利，嘴脸最是难看，若现在告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先稳着林氏，息事宁人，等璟哥儿去了京城，再让她回林家。” “老夫人英明。和离妇人，没有钱财，回到娘家，定然被排挤嫌弃，无论是忍气吞声还是闹，怕是都要心力交瘁。这林氏做出诋毁二少爷那种事，便该知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夫人嫌弃的往门外看了一眼： “等闹上几个月，让我侄儿上门，娶做续弦正好。” 身后嬷嬷一顿，而后快速回应：“是是，如此是极好的。” 老夫人出自冯家，从前也是金陵有名有姓的人家。 和宋家是门当户对，所以两家联姻。 不过后来落魄了。 老夫人说的侄儿，便是现在的冯家大老爷，年纪已到中年，最是好色。 之前来府中，见过林知蕴一眼，对林知蕴念念不忘，和老夫人说了好几回让林知蕴去他府上，能偷几回也是好的。 这一次，若不是牵扯到宋望璟的前程，老夫人转手就能把人送去冯府。 “去和冯家大爷说一声，想林氏去他府上，除开其它的，得多加城南外的两个庄子。” “那两个庄子收成那么好，冯老爷会答应吗？” 老夫人叹气：“就他那个德行，肯定会答应，左不过以后要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我还能给冯家留点东西，若不然便要给他败干净了。 “罢了，此事后再说，现在最紧要的，是找人看着林氏，她说的那些写好的消息，务必找出来。是只有一份还是很多份。藏在哪里的，让谁送了出去，通通都要找出来。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都好生处置了。” 老夫人语气严厉，嬷嬷连忙应声。 她们这边的打算，林知蕴不知，从老夫人院中出来之后直接回了房。 蒙着被子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还是觉得难受得慌，四下无人，禁不住落下泪来。 心中委屈。 人在屋檐下，也不敢多哭，很快擦了泪，和没事人一般。 穿戴整齐，坐在窗前拿了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 心中细细思量起来。 按照目前来说，和离只是时间问题。她只安心等着就是。 不过…… 老夫人不给她银子，就是想让她回家去闹，林家那样的地方…… 林知蕴紧皱眉头，她只当自己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儿。 只是，若没有银钱，她要怎么离开。 这两日，得想办法弄些银钱才是。 无论如何，没钱是寸步难行的。 林知蕴打起了精神，让丫鬟把自己的衣裳和胭脂水粉都找了出来。 老夫人说了这些她可以带走，自然她便可以处置。 东西找出来之后，她只留了三套素色换洗衣裳，其它的全部装箱，亲自带出了门去换钱。 林知蕴作为宋家三房大少奶奶，衣裳不说顶好，但是都不差。 她平日里不招摇，有一半都没有穿过，加上胭脂水粉，还有平日里悄悄换的不在册子上的首饰，估摸着值五百两银子。 不过，当铺向来压价，她也有心理准备，是以，在听到五十两的价格时，林知蕴只略想了想，多加了十两银子，双方成交。 林知蕴要了两片价值五十两的银片，剩下十两碎银子装在荷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回府之后，把衣裳上的袖衬拆了，小心翼翼的把银片分左右两边缝了进去。 五十两银子不多，但也是普通老百姓全家一两年的口粮，足够她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她计划好了，和离之后，拿着自己的名籍即刻离开金陵。 只要离开金陵，便天高任鸟飞。 第10章 知蕴一直等着小叔 接下来的两日，林知蕴都没有出门，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院子里，计划着路线。 她准备往南走。 江南繁华，无论什么样的人，入了江南，便像是水入大海。 哪怕是女子，也可以很好的安顿下来。 最好能买一份名籍，从前她听说过，乡下有人去世，有人偷偷卖名籍。这种事她没有门路，急不来，只能碰机会和运气。 还有她这张脸和这副身形，原本她打算毁了自己的容貌，但是现在受限于银钱，怕是做不了，大病一场没有钱医治，会要了命。 她想好了，便装成府里烧火的老婆婆那般样子，把全身涂灰，腰上背上都包着衣裳做的布袋，做出膀大腰圆的样子。 手上点几个脓疮，戴上布套，头发可以剃成癞子，涂黑之后，点上脓疮，用破衣裳盖起来，走路身形佝偻着，不开口说话。 租一辆马车，跟着有妇人出行的车队，只走官道，一站一站慢慢来。 前世去了京城后，宋望璟让她学了一些保命的功夫，危急关头她也能有几分底气…… 林知蕴心中多少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激动和期待。 这两日，宋望璟也没有过来，林知蕴没有刻意打听，却也从下人口中得知，名单告示下来，上门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还有宋望璟所在的书院，同窗，都下了帖子来，这几日宋望璟都在外头应酬。 林知蕴听说过后没有再细打探。 不过却暗地里悄悄关注着方氏。自从那一日说出了方氏的秘辛，她便时时警惕着方氏会对她不利。 老夫人不许她带走那些嫁妆和宋家给的东西，却没有说她还在宋家的时候，不能花费。 她把不能带走的首饰，都拿去打点了，把方氏的行踪打探得清清楚楚。 方氏处置了那两个嬷嬷，在她的意料之内，这几日抓紧时间处理梅花别院的人，她也不意外，且悄悄让人从中做了些阻拦。 放了些消息，让其中两个下人藏了起来。 目的是让方氏想对付她的时候，投鼠忌器，不敢动手害她。 等她成功和离，安全离开金陵便罢。 这一次，上京的学子，加上宋望璟，一共三个人。 时间定在三月二十，距离如今还有三日。 这几日，她还让人去打听过族里那边的消息。 老夫人说的放妻书，确实在准备着，祠堂那边也已经开过了，把她的名字从族谱里划了去。 这放妻书还没给她，老夫人应该是等宋望璟离开之后，才会放她走。 她能猜到老夫人的打算，便只默默等着。 她估摸着宋望璟在离开之前，会过来见她一面。 大抵应该是对她和离出府之后的安排，到时候她只全接受便是。 稳住他，不让他起疑心。 等到时候他去了京城，哪怕听说了消息，也没空理会。 她知道，对他而言，在他的仕途面前，一切琐事都得让路。 是以虽然有些担忧，但也没有太过不安。 林知蕴没想到，宋望璟今儿便来了。 夜深，她刚刚更了衣躺下，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了进门的脚步声，心中惊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是宋望璟惯常喜欢的竹叶兰。 对方停下脚步，黑暗中，隔着帐帘，她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是小叔吗？”她轻唤出声。 这一声，在漆黑的夜里响起，像从雾林里起的风。 那道被注视的视线离开。 她听到噗的一声，火折子亮起，屋子里闯入光线，林知蕴看到了宋望璟。 他穿戴整齐，看起来是从外面回来。 宋望璟走到桌边，用火折子点燃了烛台，而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椅子正对着床。 床上的林知蕴侧过身来，往前微倾，抬手拾起一侧纱帘，挂在鸳鸯掐金丝月钩上。 没了帘子遮挡，她整个人露出来，却没有下床，就这么侧坐着，和宋望璟面对面。 宋望璟眼底惊艳。 林知蕴身着白色中衣，墨色长发如丝绸，一缕随意的落在身前，显出窈窕腰线。 她面容安静，灯下美人，眉目如画。 向他看过来的时候，宋望璟下意识的呼吸一窒。 “吵醒你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酒后微醺的漫不经心，很有成熟男子的意味，最容易让女子动心。 只是这份看似随意的松弛，里头夹杂着隐隐的压迫意味。 林知蕴不知道他只是随意来坐坐，还是有别的用意，小心应付着。 “没有，知蕴一直等着小叔。” “等我？” “是，小叔三日后便要进京，知蕴这里一直也没有人来知会，不知小叔如何安顿知蕴？” “没有人知会，你的消息亦是灵通。”他缓缓开口，一语双关。 林知蕴搭在一侧的手微微握住：“其它的事倒是听下人说起过。小叔在入京名单上，府里上下都知道的，知蕴恭喜小叔，此去京城，定能蟾宫折桂。” 她说着漂亮话，宋望璟却没有领情。 他看向她，单刀直入：“你如何知道母亲的事？” 林知蕴的手指在一瞬间握成拳。 暴露了。 方氏把事情告诉宋望璟了。 有麻烦了。 宋望璟这会来，是兴师问罪的。 “有一次，母亲和王管事在花园说话，我正巧听见了。过后我只当作不知，也从未想要以此威胁母亲，那一日，母亲要我喝毒酒，我为了保命，才不得已说了……” 这是林知蕴早便准备好的说辞，就是怕方氏自己撑不住告诉宋望璟。老老实实交代了那一日发生的事，只隐瞒了自己如何得知的缘由。 这个时候，再装傻便多余，正面回应问题才是好的应对。 她话落，屋子里落针可闻。 林知蕴有些心慌，这样的宋望璟，她拿不准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事情偏离轨道了。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是要没命的。” 他语气凉薄，带着高高在上掌握她生杀大权的掌控感。 林知蕴垂眸，身体动了动，从侧坐的姿势变成跪坐，对着宋望璟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若小叔也觉得知蕴该死，那知蕴，愿一死。” 她看出来：他动了杀心。 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一味的求饶只会死得更快。 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举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抬手贴着下巴，目光直直的盯着床上跪着的人。 墨发三千垂在雪白的衣肩上，很是惹眼，他知道那丝绸一般的质地有多让人爱不释手。 此时，她乖巧顺从，似乎极有自知之明。 视死如归，半点不怕。 “求死？” “不，知蕴想活着，想好好活着。” 第11章 他喜欢她唤小叔 她对上他的目光： “可是知蕴的命不在自己手上。既然如此，便不挣扎了。闹大了，对小叔名声不好。” “呵。”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宋望璟轻笑出声。 “嫂嫂说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真诚回应：“知蕴说的，都是真话。” 他的手撑着脸颊，手指摩挲着下巴，表情似笑非笑： “那一日，告发叔嫂通奸，你可不是这样想的。” “之前，是知蕴想岔了，想要和小叔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才会出此下策。知蕴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林知蕴斟酌着用词，一句一句的回答宋望璟说的话。 没想到下一瞬，随着一阵凉风来，宋望璟抬手掐住了她的脖颈，她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呼吸便被扼制住。 “啊……”她惊恐大叫一声，便再发不出声响。 “大少夫人，大少夫人怎么了？” 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 宋望璟侧头，冲着外头喝了一声：“滚。”外头立马没了声响。 他看向林知蕴，手掌整个撑在她的脖颈上，手指用力，虎口处微微向上抬，扼住她的呼吸，林知蕴被强迫跟他近距离对视，挣扎着吸气时，闻到浓郁的竹叶兰酒气息。 她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不敢再有过多的动作，只本能吸气，她双眼惊恐的看着他，因为窒息感眼中浸出泪水。 宋望璟低头看她，语气凉薄狠厉： “好大的胆子，当真是活腻了。” 林知蕴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摇头。 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却不肯做妾，要做正妻，嗯？在我面前说假话，嫂嫂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林知蕴被掐得眼冒金星，整个人脱力要倒下去，全凭着宋望璟掐着她的手才堪堪坐着。 就在她以为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宋望璟松开了她。 林知蕴倒在床上，像垂柳落入水中，软得没有骨头。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一会才意识回笼缓过劲来。 她睁开眼睛。 宋望璟依旧站在原地，双手负于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撑着力气，复而跪坐下来： “二少爷明鉴，知蕴说的句句属实，知蕴就是想长长久久的陪在二少爷的身边，同时知蕴也确实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二。” “争取一二。” “是。”她对上他的目光，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 宋望璟刚刚没有掐死她，便不是非要她死不可。她便要抓住机会，把宋望璟的羽毛给捋顺了。 他是不介意女子有些小算盘的，只要不脱离掌控，甚至还乐得看她们在他面前蹦哒。 “那不用和离了，本少爷直接娶了你，寡居的嫂嫂嫁给小叔也不是没有先例，到时候你也不用怕外人说道了。”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林知蕴吓得一哆嗦。 虽然很快调整好心绪，但是一直观察着她的宋望璟，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呵，害怕。” 不是喜悦而是害怕。 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冷笑一声。 “原来，嫂嫂并不愿。” 林知蕴心中大叫不好。 她太了解他了，自信又自负，一旦真的这样以为，便会默认这就是事实。 她怎么解释，在他眼里都是狡辩。 她脑中思绪飞快旋转着，他认定了，她若不承认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承认…… 要怎么说？ “有几分本事。” 他的语气低沉，晦暗不明，让人听不出情绪，但是林知蕴知道：他生气了。 很生气。 “让我来猜猜：不愿嫁，却要做出那样的姿态，说什么只认准了我。 “还说出要和离重娶的话，和离重娶……，呵呵，只是想和离，离开宋府是不是？” 林知蕴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被拆穿了，说不出话来了。嫂嫂不是挺聪明嘛，好好想想，这会该怎么圆慌，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林知蕴听着他有些恼羞成怒又嘲讽的话，定了定神。 从床上下来，跪在宋望璟面前，深吸一气才开口： “回二少爷的话，二少爷身份尊贵，知蕴自知高攀不上。所以想离开宋家，过平平淡淡无人打扰的日子。 “知蕴一介弱女子，向来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被迫成为二少爷的人，若无出路，便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人要你的命。” 她低头，沉默片刻才开口： “二少爷是男子，男子和女子的命运是不同的，就像我入宋府做了大少爷的妻，也并非我本意，不过父母操持，我反抗不了。 “当初，若不是二少爷求情，早在大少爷离开之时，我便已经没了命。我不是奔着死来的，可是若那时要我陪葬，我便活不了。 “二少爷，我没做错事，我的命都不由我做主。若我做错事，任何人都可以要我的命。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她说着声音哽咽下来，眼中包着一层水的壳，却始终没有破裂开，一团雾气蒸蒸的圆润含在眼眶中，她整个人像是要霎时碎掉。 实在，让人心疼。 屋子里安静下来，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就这么无助的，绝望的，又惹人怜爱的跪着看着他。 她知道，她这张脸对他有大用，他不会轻易要她的命，便充分让他看到她的价值。 也实在了解他，知道他怎样会心软。 他别开目光，手指摩挲了袖摆。 “关于母亲的消息，你还知道多少？” “没有了。只无意中听到那些。” 她的声音细小若蚊蝇，更显柔弱。 “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他疾言厉色。 “不会，若不然那一日后头去见老夫人时，便说出来了。知蕴没想闹事，只是那一日情况紧急，为了保命才如此。” “你说的那些什么人证物证还有秘辛，在哪里？”他又盯着她。 林知蕴微微低头，“其实没有的，知蕴根本找不到人帮着这么做。” 宋望璟看着她，目光有一瞬的恍然。 怪不得，他完全找不到。 在他知道那个东西之后，便在府内府外细细查了，没有任何痕迹。 只这一日的功夫，她实在做不到如此天衣无缝才是。 “倒是胆子大。” “实是无奈之举。” 宋望璟看着她，眼神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终是开口： “起来吧。” 林知蕴顿了顿，听他的语气知道方氏的事他眼下是没想要她的命了，微微松气。 而后起身：“是，多谢二少爷。” 宋望璟想到她刚刚解释的时候，称呼他…… 都是二少爷。 他还是更喜欢她唤他“小叔”。 可怜兮兮软弱可欺的模样…… 宋望璟喉咙一阵发紧，看着这般柔弱的小嫂嫂，就很想欺负她。 他没有委屈自己，一把揽过了她，低头亲吻她的发丝。 林知蕴知道他想要什么，也就这两日了，不愿多生事端。 她耐着性子，温顺的靠在他怀里。 他的吻到耳尖的时候，她听到他说的话。 “后日，你和我一同进京。” 第12章 你就这般不愿同我一起? “进京？” 林知蕴猛的一下抬起眼眸，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离开了些。 “不错。” “那……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她主要关心，能不能顺利拿到放妻书。 这是最重要的。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 “嫂嫂想以什么样的身份？” 一句嫂嫂出口，林知蕴就明白，宋望璟是拿她当个消遣的物件。她之前说的话，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她垂眸开口：“若不和离，便是乱，伦。” “呵。”看着她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宋望璟哼笑一声。 想到刚刚他说要娶她时，她害怕的模样。 女子的心思，瞬息万变且麻烦。 他并不在意她究竟想如何。 只满足自己想要什么就是。 “嫂嫂放心，我会安排好。 “或者说，嫂嫂不想做嫂嫂，为妾为通房为丫鬟的身份，嗯？” 他的语气里满满的逗弄。 林知蕴心中沉闷，低头不语。 宋望璟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既是要一起进京，那和离的事再缓一缓。这两日，你收拾收拾，到时候会有人安排你的行程。” 时间紧迫，若林知蕴刚刚和离便同他上京，被人知道多少有点麻烦。 但是家人同行，他再带上个侄儿侄女，对外说去长长见识，林知蕴也在其中一起，便完全说得过去了。 在他看来，林知蕴肯定是要跟着他的，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半点没上心，一个和离的女子，娘家又是那个样子，除了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去处。 那些话不过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宋望璟像个她人生里的救世主一般，已经做好了打算，目光里带着恩赐的意味。 林知蕴面色苍白，紧抿着唇不说话。 那种被命运支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让人感觉到深深的无助和绝望。 明明，放妻书都下来了，祠堂族谱也划去了她的名字，以后的路，都计划好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她努力挥去脑子里这些伤春悲秋的想法，眼下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拿到放妻书。 她飞快的把眼前的局势想了一遍。 结合前世发生的事情，很容易便猜到宋望璟让她入京的目的。 就知道自己该如何与他谈判。 宋望璟低眼看她： “怎么？” 林知蕴抬头，对上他视线： “二少爷，知蕴小门小户出身，没有什么见识，又生得这样一副容貌，去了京城，怕是会给二少爷带来麻烦，还请二少爷三思，让知蕴留在金陵。” “你不愿去？”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冷厉。 她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是，京城那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知蕴，况且，这一次，二少爷是有正事的，老夫人也不会同意知蕴去，不能影响二少爷。” “我自然都会安排好，老夫人不会有异议。” 他的语气明显不悦，林知蕴已经两次三番的不听话了。 “至于什么麻烦……” 他看着她的脸。 这张脸，确实有祸国殃民的资本。 他为了，也就是这张脸。 “也不会有。 “到了京城，我亦会安顿好你。”他循循善诱，有些耐心。 “知蕴实在惶恐，请二少爷收回成命。” 宋望璟眉头皱得更深：“你是不愿去京城，还是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嗯？” 林知蕴深深吸气： “知蕴不愿去京城？” “若我非要你去呢？”他语气又冷了几分。 林知蕴抬起头来，正视他的目光。 “知蕴宁死在金陵，也不愿去京城。” 宋望璟瞳孔微眯，眼神十足的压迫感。 他往前一步，手指按在她的唇上： “你口口声声说只认准我一人，只愿长长久久的陪伴在我身边，但是让你做妾你不愿，让你去京城你也不愿，做出寻死觅活的模样，你这口中，可有一句实话？ “你究竟想要如何？嗯？” “知蕴不想去京城。” 她重复一句。 他的手还按在她的唇上，说话的时候言语出口手指的压迫感俞是明显，让她禁不住发颤。 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京城，于他是鲜花着锦的仕途大道，于她却是烈火烹油的鬼门关。 前世，她也进京了，成了他见不得光的床妓。 也成了他仕途上的一件有利工具。 宋望璟面色冷下来，手指往下滑动，一把钳住她的下巴。 “嫂嫂别不识好歹，恃宠而骄不会有好下场。” 林知蕴不说话，泪水却滑落下来。 见着他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到底软了软语气：“乖乖和我去京城，嗯？” “知蕴不愿去。” 宋望璟声音冷如冰霜： “这京城，你想去要去，不想去也得去。” 林知蕴眼中泪水滚滚落下。 她挣脱开他的手，猛地往旁边的柱子撞上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林知蕴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抱住，随即跌落进一个怀抱里，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不等回过神来，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就这般不愿跟我在一起？” 林知蕴靠在她怀里，不说话，只是哭，却没有哭出声音，只哽咽着微微颤抖。 “为什么不愿去，说实话？” 林知蕴低声细语，但是口齿清晰： “知蕴不愿意和小叔维持那样不体面的关系。” 这话如果刚刚说，宋望璟会说服他，而且他认为她闹小性子，也不会有太多耐心。 但是有她拒绝去京城的事情在先，又做出寻死觅活的样子，宋望璟非去京城不可，又想要她去，就一定要正视她的需求。 宋望璟眉头紧皱，面色不悦，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的一点小心思看穿。 他心中烦躁，要去搂她的腰，只是才刚刚抬手，她便径直跪了下来： “知蕴这副容貌，以叔嫂的身份和二少爷成双入对的出入，实在不妥。” 见时机差不多，林知蕴说出了这句话。说完，抬头看向他，把自己的脸完完全全的露在他眼前。 从前他说过，她跪在地上抬头看人的时候，天底下应该没有任何男子可以抵挡。 宋望璟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有片刻的失神。 他甩袖冷哼一声，从怀中拿出放妻书，丢在她脚边。 “好生一起去京城，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说完，他没再看林知蕴一眼，转身离开。 第13章 放妻书 随着脚步声远去，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桌上的灯明明灭灭。 林知蕴看向地上的放妻书，捡起来，没有打开，从地上站起来，往四周看了一眼，而后在烛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手抚上心口，心脏剧烈跳动着，发出砰砰砰的震动。 许久，等稍微缓和些，她才打开放妻书，就着灯光，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 当目光落在宋府的大红印章上，泪水大颗大颗汹涌而下。 她做到了。 她自由了。 她终于不是宋家妇了。 她终于摆脱宋家这个牢笼了。 林知蕴无声落泪，哭了许久，才拭了泪，把放妻书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有了放妻书，她跟宋家再无瓜葛。 她的心踏实下来。 重生以来，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是现在拿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她很满足。 这一世，她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过…… 她不想和他进京。 出了宋家这道门，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林知蕴起身，把放妻书好好收了起来，吹灯上了床。 次日。 林知蕴起了大早。 带着放妻书，直接出门，去了府衙。 女子嫁人，官府也是有文书备案的，和离休妻，都会着人去官府撤掉户籍文书。 林知蕴怕夜长梦多，第一时间要去把这件事办了，把事情宣扬出去，合离的事就再无更改。 林知蕴到了府衙，敲响了府衙门口的大鼓，一下便吸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 她自报了家门，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明了原委，感谢宋府的话，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串。 说宋府对她的好，说宋府是金陵顶顶好的人家。不忍心她年纪轻轻守寡，特意给了她放妻书。从此自由婚嫁自由身，宋家不会干涉。 林知蕴把宋府上下都夸赞了一遍，没有半句不是，有的只有感激。 那些不明就里的群众，也纷纷都对宋家竖起大拇指。一时，宋家的仁义名声到达顶点。 林知蕴看着差不多，进了府衙，和专管户籍的差役说明了此事，又拿出了放妻书，在宋家的户籍册上划掉了自己的名字，写了注解印了章，拿回了自己的名籍。 如此，她便真正是自由身了。 做完这一切，林知蕴往宋府去。 她计划今日便离开宋家。 外头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回去后她再去老夫人那儿走一趟，过个流程，就能直接离开宋府了。 宋望璟今儿一早便出城踏青了，等他回来，一切都已成定局。 放妻书的事情传得很快，等林知蕴回到宋府的时候，宋家的主子几乎都知道了。 她一进门，就被等在门口的嬷嬷请去了老夫人的院中。 这会，正是后宅夫人们前来晨昏定醒的时间。 老夫人屋子里都是人。 林知蕴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表情各异。 “怎么闹得满城风雨的，该前来知会一声才是。” 老夫人面色有些不好，语气带着指责。 放妻书是昨夜宋望璟过来拿走的，没想到直接就给了出去。 按照她的想法，是要等宋望璟去了京城，再办这件事的。 怕的就是多生事端。 还好林知蕴有几分眼力见，但是她先斩后奏去了一趟府衙的事还是让她有些不快。 “是，老夫人宽厚，宋家仁慈，知蕴心中感激老夫人，感激宋家，想要让大家知道宋家的好，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去宣扬开，应该先知会老夫人一声才是的，还请老夫人责罚。” 林知蕴态度良好，句句都捧着宋家。这个时候老夫人哪里敢罚她，还是这种名目。 老夫人后头的话一下就被林知蕴噎了回去。 她瞥了林知蕴一眼： “罢了罢了，倒也不是说你做错了，你这孩子，也太心急了些。” “是。” 林知蕴低眉顺眼，把在府衙门口的那番话当着宋府众人又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着算舒心，顺着接了话头，说了几句场面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事已至此，当着众人的面，老夫人也没有太过为难林知蕴，不过在听到她说今日便离开时，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 林知蕴只当没看到，又是一阵感激之言： “宋府于知蕴大恩，知蕴便也要呈宋府的情，已经拿了放妻书，断没有再住在宋府的道理。知蕴知道老夫人仁慈，但是知蕴也要为宋府的名声着想，不能坏了规矩，知道的是说老夫人心善想多留知蕴几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府后悔不放人，知蕴万万不能这么做。” 林知蕴话说到这个份上，宋家这边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夫人挥了挥手，指了几个丫鬟嬷嬷，说是去送送，其实是盯着她不许拿不该拿的东西，林知蕴只当不知，随她去。 一行人跟着林知蕴回了她的院子，看着她只收了两套衣裳，系成一个小小的包袱，一身素衣，发髻上也只得一个素簪子，倒也没多话，只出门又检查了一遍，才放她离开。 林知蕴是孤身一人嫁入了宋家，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宋府的人，如今亦是孤身一人离开。 林家那边她出门的时候便请人去告知了一声，今日她又在府衙门口作了一场戏，这会怎么也该收到消息了。 但是此时都没有人来传话，没有人来接，林知蕴也不准备等。 她对娘家没有任何期待，并不伤怀，不过为了不和宋望璟一起去京城，还得让林家做做挡箭牌。 宋望璟没有时间和林家耗，只要他一走，她就能想办法离开。 想到未来，她只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步子走得很稳，一人，一个小包袱，往外去。 面色安静，让人看不出心绪，老夫人派来的丫鬟婆子看着她走远，锁了院门回去禀报了。 林知蕴听到了落锁的声音，没有回头看。 一步一步往府门而去。 出了内院，经过锦萃园外头的花廊，林知蕴被人拦住了去路。 “站住。” 第14章 和离出府 “这不是三叔家的大嫂嫂嘛，大嫂嫂这般急匆匆，是要去哪？” 说话的是二房嫡子宋岐。 林知蕴看清来人，心道不好。 宋岐是宋家纨绔，做过的坏事罄竹难书，偏偏二房只得这一个嫡子，二房夫人偏宠着，让他愈发无法无天。 此人还好色，年纪轻轻后院小妾住了满满一个院子，外头花街柳巷更是少不了他的身影。 前世便没少打她的主意。 那时候有宋望璟护着，他还能收敛一二，不过是见着她有几句言语上的不恭。 但是现在…… 林知蕴在看到他的一瞬，整个人警惕起来。 “四少爷。” “哟，大嫂嫂认识我。”宋岐看着林知蕴，笑得猥琐。 恨不能当场便抱着美人一亲芳泽。 这个大美人，他在见第一面时便觊觎上了，若不是三房那边看得紧，他又犯错被关了一个月，哪里等得到现在。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今儿一放出来，便听说了重大消息。 他这美丽的三房大嫂嫂，不仅和宋望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而且还拿了府中的放妻书要离开宋府。 这般美人，宋望璟用得，他自然也用得，就这一下功夫，他玩玩也不要紧。 他肖想了那么久的人，眼下这么好的机会，他脑子坏了才会放过。 反正她要出府，自己做点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再说了，知道又怎么样。最多是再被关一个月，为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倒是也值了。 “大嫂嫂，这是要去哪？ “哟，还带着个包袱啊，怎么也没带个丫鬟，可是要回林家？不若我备个马车送大嫂嫂去。” 见林知蕴不说话，他又问了一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语气轻浮。 “不用，多谢四少爷，林府一会会有马车来接。”林知蕴果断拒绝，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脑子里想着，一会若自己废了他，该如何和宋家交代可以自保。 前世，入了京城之后，觊觎她的人实在多，宋望璟让人教了她些保命的手段，打架不行，但是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眼前的宋岐，她并不害怕，只是觉得恶心。 “林家有马车来接？刚刚我从门口进来，并未看见林家的马车。 “不若我陪大嫂嫂去我那儿坐会儿，让人去门口守着，若林家的马车来了再送大嫂嫂出来，以免得大嫂嫂苦等。” 说到林家，宋岐满脸鄙夷，林家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家，他是半点瞧不上的。 林知蕴听着这话，面色淡淡。 今日放妻书一事，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而且言语间都是对宋家的感激，林家捞不到什么好处，不大可能会来，而且她还送了信，一直也没有人来传话，应该是不会来了的。 她刚刚说这话，只是为了让宋岐有些顾忌，不要太过放肆。 倒没想到还让他寻到了由头。 宋岐的心思明显。 但是比起前世京城那些真正难缠的纨绔子弟，宋岐简直不够看。 “四少爷说笑了，林家的人已经来了，刚刚才有嬷嬷通报，所以我才出来的。四少爷从外头回来没有看见，许是走得匆忙。” “来了？来了就来了，让他等等呗，今日难得见到大嫂嫂，便想跟大嫂嫂说说话喝杯茶。” 宋岐不以为意，在他眼里，林家那些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给点银子打发了事的，他自然有恃无恐。 “家中长辈还在等着，不好失礼，还请四少爷见谅。” 宋岐这般行径，定然是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所以有恃无恐。 “那可不行，我刚刚让人准备了茶，特地想要请大嫂嫂喝的。” 宋岐一边说话，一边故意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站在画廊中间，挡住去路。 林知蕴语气严肃：“还请四少爷让让，若让二少爷看到，可不好交代。” “哈哈哈哈哈。”宋岐笑得开怀。 他笑林知蕴不自量力，居然会以为宋望璟会因为一个女人对他怎么样，企图以此威胁他。 哈哈哈，太好笑了。 不过，蠢蠢的美人最是可爱。 “我不让，大嫂嫂又待如何？” 宋岐脸上带着淫笑，不怀好意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让林知蕴感觉到一阵恶寒。 “既然四少爷盛情难却，那我便尝尝这新茶，四少爷是个重规矩的。想来也会以礼待人。” 宋岐没想到林知蕴居然答应了，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自然自然。” 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向着林知蕴身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知蕴没有动：“我一介女身，去四少爷那里不妥，前头有个水榭，便去那儿坐坐吧。” 水榭在花园里，人来人往，宋岐的心思昭然若揭，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后头真出事了，她也有个说法。 “是，听大嫂嫂的。” 林知蕴先一步往前走，宋岐随后便跟了上来。 看林知蕴这么听话，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心中更是蠢蠢欲动。 不停的东拉西扯说些自以为调笑的话。 林知蕴一句也没听，待到了前头园子，看着里头七八个修剪花枝的下人，停下脚步。 还不等她开口，那些下人看见宋岐，立马退下了。 林知蕴只当没看到，略带些慌张的神情，开口道： “我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和老夫人禀报，这茶还是下回再喝。” “那不行。”宋岐当即拒绝。 “那烦四少爷在这儿等等，或者和我一同前去。” “啊？大嫂嫂，什么事也不差这一时，咱们先喝茶，喝完茶大嫂嫂去哪儿我都陪着。” 宋岐说着，就要去抓林知蕴的胳膊。 林知蕴连连往后退，一甩手大声喝道：“四少爷请放尊重些。” 这一声，园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退得更远。 林知蕴知道这宋府已经烂到了根里，并不指望他们能做什么，不过，后头宋望璟问起来，他们能实话实说就行。 下人们直接离开了园子，更让宋岐有恃无恐。 宋岐嘿嘿笑了两声：“只要大嫂嫂配合，我自然是尊重大嫂嫂的。” 宋岐丝毫不掩饰的威胁。 林知蕴没有再和宋岐周旋，看着时机，直接冲了出去。 宋岐一见她跑，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林知蕴跑出去好些距离，他对着身后的小厮大喝道：“给我拦住她。” 这里距离大门就隔着一条回廊，林知蕴加快脚步。 若能让她跑出去，宋岐便躲过一劫，若不能，她绝不会手软。 眼看着大门近在咫尺，一旁的侧门是打开的，身后追上来的宋岐对着门房大喊：“关门关门关上门……” 第15章 嫂嫂装什么贞洁烈妇 门房不明所以，听着吩咐，慌忙的关上了侧门，塞上了栓子。 门外天光，在林知蕴的眼中霎时消失。 她停下脚步，脑中想的是，宋岐是残了好，还是死了好。 她回过头来，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看着宋岐，整个人一步一步往后退，面色惨白。 宋岐脸上露出奸，淫的笑： “大嫂嫂，你跑不掉的。” 林知蕴往四周看了一眼，门房小厮皆眼观鼻鼻观心的垂下了头，面色恐惧，整个人往门侧的大树后去。 宋岐见到她脸上的变化，志得意满的大笑道：“大嫂嫂，走吧，我那儿热茶已经准备好了。” 看林知蕴不答话，又多说了一句：“大嫂嫂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就这么大啦啦的说出来，连压低声音的动作都没有。半点都不怕人听到，更不怕人知道。 林知蕴看向他，冷冷出声：“四少爷就不怕二少爷怪罪吗？” 这话是林知蕴想让下人传给宋望璟听的，所以说得很大声。 宋岐哈哈大笑：“原本我是很敬重大嫂嫂的，但没想到大嫂嫂如此愚蠢，兄弟之间好吃的好玩的分享一二怎么了。大嫂嫂不会以为，因为这么点事，他就要跟我反目成仇吧，大嫂嫂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了。” 在宋岐眼里，林知蕴就是一件属于宋家的美丽衣裳，谁想穿都能穿。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一步，林知蕴下意识便往后退去： “我不会跟你去。” “不去？大嫂嫂不去也没关系，我不介意在这里便办了你。 “不过，这里门房小厮都在，我是无所谓，就怕大嫂嫂以后没脸见人。还是去我那最好，门一关，帘子一拉，床铺柔软，大嫂嫂也舒服些不是。 “要不然这细皮嫩肉的，伤在哪里，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言语里完全把她当成可随意玩弄的妓子，到了这会，连表面的体面都不要了，明目张胆的胁迫她。 这个时候的林知蕴，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待宰的小羔羊，说话也再没了顾忌。 “四少爷就不怕我报官吗？” “哈哈哈……” 宋岐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的笑起来，语气有恃无恐。 “大嫂嫂尽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知府夫人可是我亲堂姑，你猜她帮我还是帮你？哈哈哈。 “再说了，反正……到时候我不承认就是，大嫂嫂拿我如何？又或者到时候我就说，是大嫂嫂先勾引的我，大嫂嫂又该如何？” 宋岐脸上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对着林知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暧昧出声：“大嫂嫂，咱们走吧。” 林知蕴摇头，抗拒之意明显。 宋岐见她不动，也不恼，一双浑浊的眼睛转了两圈，嘿嘿笑了两声： “看起来，大嫂嫂是更喜欢在外头行事。真想不到，大嫂嫂还是这般知情识趣的人，在外头可别有一番意趣。”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林知蕴来，扑着便要抱她，林知蕴连忙往后退。 小厮见状，往后躲了起来，门房更是悄悄的回到了屋子里。 宋岐看她躲，紧追不舍，又向林知蕴扑过来： “大嫂嫂别躲呀，如今府中上下都知道你和老二的事，就别装贞洁烈妇了，和老二玩得，和我自然也玩得。大嫂嫂放心，我可比老二更会疼人。大嫂嫂还能感受感受，究竟是老二厉害还是我更厉害……” 林知蕴躲着，宋岐连衣角都没有碰到，急切得眼红。 “别给脸不要脸，本少爷玩你是看得起你，一只破鞋在这里跟我装什么，老二能玩的，怎么我就玩不得。 “一个和离妇，以后还能嫁什么好人家。左不过是要被千人骑万人弄的淫妇，让我玩一下怎么了。 “再不老实，等爷玩爽了，让这府里的下人小厮马夫都来尝尝你的滋味。” 宋岐一副禽兽嘴脸，威胁着。 但是他碰不到林知蕴，实在气急败坏，大骂道： “你个臭妓子，今日便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退到树后，下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林知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脸冷意的看着宋岐。 在宋岐扑过来的时候，身体灵活的往侧面一躲，腿抬起，膝盖精准的狠狠往上面一踢，再从侧面收了回来。 宋岐吃痛，嗷的一声松开了林知蕴，额头瞬间冒出冷汗，青筋暴起，脸色爆红，两手捂住裤裆，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顺势倒了下去，痛得发不出声音。 林知蕴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宋岐，却勾唇一笑，垂着头阴森森的开口说话： “四少爷，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红叶啊，我死得好冤枉，井里好冷，你来陪我好不好。你杀了我的孩子，现在好了，你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你会不会怀念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那是你这一生，唯一的孩子。他说，他恨你……” 宋岐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像盯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但是却说不出口一句话，眼睛一闭，晕死过去。 林知蕴往后退了一步，没再看宋岐一眼，直接走向一侧的大门，门上架着门栓，抬步往门口而去，自己取下门栓。 一旁的门房看着她过来，根本不敢拦。 大门口，随着吱呀一声，侧门被打开。 林知蕴迈出门槛，当她整个人走出宋家门外，眼中有一颗泪水，垂落下来。 她一边擦泪，一边往外走，从怀中拿出一张面巾蒙在脸上。 她去了城南的一家客栈，这客栈是金陵王家的产业，王家和宋家是死对头。 一进客栈，便沐浴更衣，把刚刚穿了的衣裳直接扔了。 待沐浴干净，林知蕴问小二要了纸笔。 她现在已经拿到了最想要的结果，和宋家彻底隔离，其它的，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住客栈的时候，特意避了人，宋家作为金陵大户，定然能找到她，她只为自己争取些时间就是。 在她做完要做的事，差不多约莫到午时。 她刚刚用完午膳，宋家的人便来了。 林知蕴在窗前看得清楚，打头的是宋家二房夫人。 宋望璟，也来了。 第16章 一命换一命 林知蕴住在三楼的天子号房。 她从窗口往下看的时候，恰好宋望璟抬头看过来，二人视线相对，林知蕴看不清他的神情，做出低头拭泪状，再看的时候，对方已经进了客栈。 这是王家的客栈，王家在金陵的地位和宋家不相上下，宋家不敢硬闯王家的地盘。 林知蕴听到楼梯上的声音，而后房门被敲响，小二推开门退了出去，二夫人冲了进来，对林知蕴怒目而视，直接开口就骂： “你个贱人，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我好端端的岐儿就这么被你毁了，你究竟做了什么，以死谢罪都便宜你了……” 二夫人骂骂咧咧，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那模样，恨不能把林知蕴生吞活剥了。 林知蕴在他们一进门便一副惊吓状，这会被二夫人这般辱骂，更是往后躲了躲。 宋望璟一进门便没有说话，她自然得装得柔弱些。 从二夫人的言语中，她大概知道了宋岐现在的情况，和她预想的大差不差。 宋岐被伤了命根子，虽无性命之忧，但几乎再无子嗣的可能，而且此后在房事上也不大顺利。 二房老爷荒唐，年纪轻轻便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子嗣不丰，二夫人好不容易才得这么个儿子，从小如珠如玉一般捧着长大。 现在却成了太监一般的人物，二房从此便绝了后。 而且，最后她还吓了宋岐。 死是死不了，活也活不好，反正以后是不能出去惹事了。 这会子，二夫人觉得把林知蕴千刀万剐，都不足以灭心头之恨。 她眼睛像冒火似的看着林知蕴，若不是出门前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顾着宋家的体面，她非得当场把林知蕴撕碎了不可。 二夫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实在忍不住情绪，要上去对林知蕴动手，被宋望璟拦住。 这时候的二夫人已经气疯了，对着宋望璟大声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维护她？” 宋望璟没理她，看向林知蕴，表情莫测。 林知蕴在他开口前起身，先动作了。 她从桌上拿了两本册子，给宋望璟递了一份，给二夫人递了一份。 二夫人看都不看，直接一伸手把册子打落在地上，口不遮掩的又骂起来。 宋望璟看了林知蕴一眼，打开了册子。 册子不厚，薄薄三页纸，却写满了宋岐所犯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这些事情，足够让宋岐判秋后处斩，以命抵命。 宋望璟看完，脸色晦暗不明，看着林知蕴。 林知蕴知道他的疑惑，开口道： “这一回是真的。” 之前那些什么证据秘辛，都是瞎说的借口，都是假的，其实她都没有做。 但是这一次，为了自己能好好活着，她是真这么做了。 “我保留了好几份，若我出事，便让人把册子送给王家的五公子。给王家五公子的册子上，有更详细的信息，足够四少爷判死刑。” 整个金陵，谁不知道王家的五公子和宋岐是死对头，若这份东西落在王家公子的头上，那宋岐，必死无疑。 二夫人还在骂骂咧咧，宋望璟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册子递到她面前。 二夫人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再一次打掉了：“你个贱人，我定要你生不如死付出代价。还有你，岐儿平时还叫你一声二哥，你倒好，他还在床上躺着生死不明，你却在这里想护着一个外人。” 在二夫人看来，宋望璟就该直接把人绑了带回去发落，而不是这般眉来眼去的没有动作。 “枉我们平时对你那么好，岐儿却还不如你外头的一个姘头……” “啪。” 辱骂声戛然而止，是宋望璟抬手给了二夫人一个耳光。 宋望璟这一巴掌下了狠手，二夫人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你……我可是你的长辈……” 她就要再说什么，对上宋望璟那冷厉骇人的目光，一下泄了气。 顺着宋望璟的视线，后知后觉的拿起地上的册子。 当打开看到第一页的时候，当即摇头否认，对着林知蕴大声喝道： “这些都是假的，你诬陷人，冤枉人。” 林知蕴开口：“今日的事情，是四少爷非要欺我在先。我为了自保才失手伤了他。若二夫人觉得，我要为此付出代价。那咱们就一命还一命。” 宋府不放过她，那她也绝不放过宋岐。 宋家看不上宋岐，但却是二夫人的命根子。 没错，她就是在和二夫人谈条件，明目张胆的谈条件。 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依照她对宋府的了解，老夫人为了遮掩，一定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只要二夫人不追究，她就能化险为夷。 二夫人要疯了，睚眦欲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岐儿一命换一命。” 林知蕴看了一眼一旁的宋望璟，装作强撑着的模样对二夫人开口： “我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到便能做到。” 二夫人气急，拿着册子就要撕。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更知道这册子上面说的事情，大都是真的，因为有好些都是她经手处理的。 林知蕴并不拦她，由着她撕。 “二夫人可以撕，我还写了很多份。”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是构陷。” 二夫人看着她咬牙切齿。想放什么狠话却说不出来。 “出去。” 宋望璟出声，二夫人又气又急，这宋望璟是目中无人的，她却没有办法。 她紧紧握着册子，眼睛冒火，林知蕴一介女子哪里知道这么多，定然就是宋望璟护着她来和自己演戏。 她心中有了定论，却不敢对宋望璟如何，狠狠剜了一眼林知蕴，不甘的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林知蕴和宋望璟二人。 二夫人前脚刚出去，林知蕴后脚便对着宋望璟跪了下来。 “二少爷，知蕴知错，还请二少爷责罚。” “哦，哪儿错了，说说看。” 他一听说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眼前的人，给了他一份惊喜。 宋望璟脸上不见喜怒，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不过他慢条斯理在一侧坐了下来的动作，能看出来是放松的。 “知蕴不该威胁二夫人，但是知蕴不想死，知蕴想活着。” 她知道，宋望璟并不在意宋岐的命，甚至巴不得宋岐没了最好。 前世，宋岐做出了许多荒唐事，都是宋望璟在处理善后，但是宋岐依旧屡教不改，还影响到了他的仕途，最后他亲手解决了他。 她做了一件他想做的事，她知道他不会怪罪。 而且她又写了册子，宋望璟回府也能交代。 现在留下来，他是有别的话说。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 林知蕴抬头，眼神疑惑，只装不懂。 第17章 原来，你这般恨我 “怎么这般急切的要去府衙拿到户籍，一副要和宋家划清界限的样子，你恨宋家？” 他问话的声音平淡，但是目光追随着林知蕴，要听她的答案。 林知蕴低头：“既是和离了，自然该让大家知道才是，我八抬大轿入了宋家，离开自然不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至于恨，那不知从何说起，从我入府，宋家便未亏待我，婆母老夫人都对我好，就算要恨，也该恨林家，万万和宋家牵扯不上。 “这几日的事……，是因为我自己想岔了，做错了，实在提不起恨宋家。” 宋望璟这么问，总归是看出了点什么，他确实聪明谨慎，但到底只是猜测，她不承认就好。 宋望璟收回目光：“不是就好。” “自然。” 她心中庆幸自己做了这件事：把放妻书的事宣扬了出去，让宋家在发生宋岐这样的事情之后，也不敢大张旗鼓对她如何。 大家族最要的就是体面，任何事都得有个说法，若是前头刚刚给了放妻书，后脚宋家便把人绑了回去，实在是有些不好解释。 宋岐的性子知道的人都清楚，闹出来了，名声受损的是宋家。 原本她只是想快点和宋家划清界限，倒不想这个时候间接救了自己一命。 若不然，二夫人哪里这般好说话。 “这些消息，哪儿来的？”宋望璟又问。 “之前四少爷房里的一个丫鬟，名红叶，投井自尽了，投井前，她来找过我，给了我一份册子，让我照顾她的弟弟一二。便是今日我写的这些。” “找你？” “是，我也不知为何，我与她不熟，不过是有一次她被罚，我替她说了句话，她来找我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 “这个册子，怎么没有告诉祖母和母亲。” “知蕴觉得这是一个人对我极大的信任，不愿辜负，而且人都没了，只要我不说出去，对四少爷也没有什么影响。” “呵，你倒是心善。”宋望璟语气嘲弄。 “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府里的其它事？” 他看着林知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她知道宋家很多秘密的感觉。 从方氏到宋岐，哪来那么多不偏不倚却刚刚被她知道，且可以拿到手上做筹码的东西。 “回二少爷的话，没有了。” 不是没有了，是不用提出来了。 这个时候坦白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反正等她离开金陵，她和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望璟看着她，看了好一会，似乎在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二房以后不会有子嗣。” 林知蕴低头不答话。 “他似乎还被吓着了。” “知蕴不知。”林知蕴温温柔柔的回答。 宋望璟来之前，定然把事情始末都了解得清楚。就知道她是受了无妄之灾。 至于其它的事情，无人看见，便没有真相。 她也算为那个名红叶的丫鬟报了仇。 “可想过以后要如何应对？有了这册子，二伯母虽然不能让你抵命，但是也不会放过你，她向来睚眦必较。” 林知蕴微微咬唇，一副对未来担忧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知蕴去了京城，也遇不到她。” 宋望璟看着她，笑了笑。 “去京城？我怎么觉得你并不想一起去京城呢？” 林知蕴心中一凛：“没有，知蕴没有这么想。” 宋望璟起身，走到案台前，磨墨提笔开始写着什么。 等他写好，叫了林知蕴过来，把笔递给她，指了指一侧空白的地方： “写自己的名字，或者按手印，选一个。” 林知蕴诧异，凑过去一看，上面一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卖身契。 她的手一松，笔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她知道，他向来便不是什么好人，怎么会轻易的相信她，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她。 宋望璟撇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表情淡淡： “你说的话，我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除非签了它，我便信你说的都是真话。” 他给她放妻书只是为了稳住她，让她同意一起去京城。 反正事情都在宋家内宅里，发生什么都好，外人不知道。 万万没想到，她不仅一早便去了府衙划了宋家户籍上的名字拿回名籍，闹大让整个金陵城知道，还当日便要出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若早知道她是这般想法，那份放妻书，他不会轻易便给她。 他想带她进京。 一是他对她正新鲜着，还未腻。 二是，他身边带着个足够貌美的人，可以在第一时间替他打出名号。 这一次，从全国各地推选去京城的学子，听闻有上百人之多。 而林知蕴，就是为他杨名的绝好一张牌。 同时，也是他迷惑对手的烟雾弹。 一个进京学子，身边带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人听了的第一反应便会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一个纨绔子弟。 进京学子，个个人中龙凤，都想出人头地，便一定有争斗，首当其中的就是那些看起来的天之骄子。 一个林知蕴，能让他藏拙于众人之后，谋定而后动，有大益处。 “怎么，不想？” 林知蕴摇头，满脸抗拒。 “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假话。” 他不是问她，而是陈述着一件事实，语气淡淡，表情似笑非笑，给人浓重的压迫感。 看林知蕴不答话，他脸上露出笑容： “你不想签，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签。嫂嫂是想自己签还是我帮你签？” 他说话慢条斯理一点不急，一句嫂嫂，气氛却暧昧起来。 他在威胁她。 “我不会签。” 她仰着头，和他对视。 宋望璟见着她这副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终于不装了。” 林知蕴不答话，就这么和他对视。 宋望璟拂了拂衣袖，嘴角勾起轻笑： “你果然恨我。” 这话让林知蕴有些心惊肉跳。 她装了那么久的对宋望璟的情意，在一份卖身契面前被拆穿得无所遁形。 她的手指藏在袖中，下意识的攥紧，脑中飞快的想着，事情到了这里，要如何应对。 第18章 与虎谋皮 事实摆在面前，大家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到了这一步，她实在没必要再装得深情如许。 但是，因为他比她身居高位，甚至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所以她还要和他虚以委蛇的周旋。 “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她抬头看向他，语气控诉。 随着这一句话落，泪水也从眼角落下来。 此时，她心里想的不是：凭什么她的命被他勾勾手指就没有了。 也不是：她那么努力，只是想好好活着。 而是在给自己一切的行为做解释，为自己的做法做注解。 有迹可循的恨，是可掌握的，对于宋望璟来说，是不危险的。 一个可掌控的玩物，虽然她有异心，但是她不危险，且可控，那她心里在想什么，对于他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宋望璟目光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她。 身量纤细，腰身盈盈一握，身着素衣，清丽出尘。 长发如丝绸垂散，一张脸生动明媚，肌肤细腻，眉目如画，哪怕是幽怨的表情，也不让人感觉到厌恶。 只觉得，楚楚可怜。 天生尤物，倾国倾城。 “是什么让你认为你可以忤逆我？” 他笑着发问，语气却凉薄。 仅有的耐心，是因为她，还有用。 有用却不听话的旗子，需要打磨。 林知蕴知道，他不准备放过她了。 之前让她做外室，不过是贪恋身体，现在让她入京，是她有用。 一旦被他盯上，不物尽其用不会罢手。 更何况，这是一颗被标上了他的所有物的棋子。 她走不了了。 这京城，她非去不可。 “我对二少爷有用。” “自然，若没有用，你觉得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好好和我说话？” 他甚至没有问有什么用，便认可了她的话，没有询问争辩的意思。 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嘲弄，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 林知蕴垂眸开口： “我有一份殷丞相的消息，是无意中所得，里面记录了殷丞相的个人喜好，以及殷家的一些趣事，二少爷此番入京，一定能用得到。” 几乎是一瞬间，宋望璟向林知蕴看过来。 也在一瞬间，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林知蕴清楚：这个笑容有荆棘丛生的危险。 她知道，从她说出这番话之后，她便没有退路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与虎谋皮。 步步惊心。 宋望璟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林知蕴没有拿乔：“殷丞相祖籍金陵，布衣出身，在朝为官二十年，娶的是当朝圣上的亲侄女，已故镇北侯独女永乐郡主。 “两人生下一儿一女，儿子是御前二品带刀侍卫，天子近臣，娶的是吏部尚书苏府嫡女。女儿今年刚刚十五，被一家人如珠如宝捧着长大，府中有妾室，庶子女…… “朝中正传出要立太子一事，大周太子立贤不立长，四位皇子都有大臣支持，其中以皇后所出的二皇子隶王，和宸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凌王呼声最高。丞相的支持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是他，从来中立。 “许多人都猜测丞相会支持两位中的哪一位，其实不然，丞相支持的是舒妃所出的三皇子端王，且从始至终从无更改，因为，端王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前面那些话，宋望璟饶有兴致的听着， 在得知要去京城这件事的时候，他便花了大价钱对京城官员做了一个大致了解。 因着殷丞相祖籍是金陵，想着以后会有交集，对他格外更关注些，林知蕴说的这些都对了。 这些只要花钱就能打探到的消息，从林知蕴的口中说出来，很有些意趣。 但是…… 宋望璟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猛的起身走过来，两个人贴近，他用身体止住她的话，一双厉眼看过来：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林知蕴摇头：“知蕴只是想要证明，知蕴有用。” “混淆皇室血脉，诛九族。”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知蕴，不逃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事，意味着什么。 她知道，宋望璟不会放过她，那么她便要有让自己有高出他预期的价值。 如此，她才有和他谈判的筹码，才可以在弱势中拿到和他对话的资格。 之所以是选这件事，一是因为这件事够大，可以快速抬高自己的价码。 二是事关皇嗣，宋望璟想动她，也得防着她做了什么准备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三是哪怕她不说，宋望璟机缘巧合下很快也会知道这个秘密。 而且利用这个秘密，和丞相搭上线，两人合作，利用丞相为他铺了一条青云路，且把嫡女许配给他，让他在京城站稳脚跟，最后成为在朝廷颇有话语权的权臣。 “继续说。”他盯着她，目光危险。 林知蕴和他对视，没有答话。谈判的意思明显。 宋望璟盯了她许久，开口：“卖身契可以不签。但是，你要留在我身边五年。” “一年。”林知蕴只略一想便回答。 “我竟然不知，嫂嫂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 他鲜少这般直白的露出愤怒的表情。 但此时，却没有伪装。 她三番四次的反驳忤逆他。 “一年，最多一年。” 她字字清晰，确定的回答。 这件事，不是她非要寻死和他谈条件，而是一年后他会有未婚妻：丞相府嚣张跋扈的嫡女。 他的未婚妻手段毒辣，绝不容许他身边有其她女子。 到时候，不是他要她死，而是她在他未婚妻手中，活不下来。 看着眼前的人，宋望璟咬牙切齿。 “好，一年。” 说完，他忽而勾唇一笑。 林知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随口答应，而且说不好心里已经在想着，一年后怎么留下她，或者确定她这里的麻烦解除，再除掉她。 这样的秘密，如果是真的，最好的做法是除了自己，其它知道的都是死人。 “那嫂嫂，可得听话，否则，嫂嫂实在活不长久。” 林知蕴知道，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也从不教人白白威胁他。 “那我不愿做的事，二少爷不可以强迫我。” “若嫂嫂都不愿做呢？” 林知蕴抬头：“我只不愿做二少爷的床伴。” 第19章 我从不知，嫂嫂如此聪慧 二人视线相对，宋望璟瞳孔微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嫂嫂，好大的胆子。” 林知蕴低头，语气颇有些幽怨：“小叔身边可以有很多女子，不差知蕴一人。” “呵，怎么，嫂嫂小画本看多了，还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知蕴沉默了一瞬，而后回答： “是。” 宋望璟看向她，见她就这么坐着，低头垂眸，窗外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美得不像凡人。 莫名心口有些烦躁发闷。 “若我不应呢？” “我会用尽全力抗拒挣扎，不让小叔得逞，且往后的每一次都是。” 她平静的开口，仿佛在说今日阳光好，可以把屋子里的书搬出来晒一晒。 “哼，本少爷还不至于对一个女子用强。” “自然，知蕴也这般以为。二少爷是人中龙凤，不该在女子处毁了名声。” 林知蕴顺着话讲，宋望璟却听着不悦。 他气定神闲的开口： “若有一日，嫂嫂求着要爬我的床，那该当如何？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听着这般恶劣的问话，林知蕴脸颊一热。 他向来不肯落了下风，更何况是在她面前。 她低眉顺眼：“若有那一日，知蕴一定摆好自己的位置，好好伺候二少爷，让二少爷满意知蕴的表现。” 这话明显取悦了宋望璟，他轻挥衣袖： “嫂嫂聪慧，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认定，一定会有那一日。 也期待着小猫咪收起锋利的牙齿，乖顺讨好他的样子。 年轻的贵公子还不知道，当他对一个女子生了喜欢生了期待又生了征服欲，便是他在一段感情里沉溺的开始。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林知蕴： “既然嫂嫂如此聪慧，如此有想法，那便让我看看，嫂嫂值不值得。 “嫂嫂觉得，到京城后，该以何种身份待在我身边？” 原本大嫂的身份就很好，但是林知蕴把放妻书闹了出去，现在这个身份用不了。 如果是妾室丫鬟更不行，从前的嫂嫂成了他的妾室或者丫鬟，他要往上走，以后势必被人挖出来，这种麻烦，他不会给自己找。 林知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垂眸沉思了一会，开口回答： “京城外有护国寺，听闻一年内虔诚点香七七四十九次，可得一盏安魂灯，度亡灵往生极乐。 “宋家待我好，惜我守寡之苦，于我放妻书，我和夫君情深义重，想为他点一盏安魂灯，小叔进京我请求同去，愿亡夫安息，来生有健康体魄，生于富贵安乐之家。” “啪啪啪。”宋望璟两手相合击掌。 “嫂嫂，聪颖过人。 “如此感人的夫妻情义，我听着都动容。” 林知蕴垂眸：“小叔满意就好。” “嫂嫂，真是可人儿。” 他终于松开她，却没有回到原位，而在她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 “在哪儿听到的消息？” “抱歉，知蕴不能说。” 宋望璟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又开口：“三皇子端王……” “端王的母亲是舒妃，舒妃长相妩媚，性子活泼，善解人意，很得皇上喜爱。” 林知蕴接话，像拉家常一般说着皇室信息，宋望璟听着这些都有些心跳加快，她却始终面色平静。 仿佛，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坐在这里议论这些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说明：要么是说话的人天真单纯，不谙世事。要么：她其实知道更让人震惊的秘密。 林知蕴似乎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喝了一口茶，声音轻缓，不疾不徐，继续说道： “舒妃来自民间，是皇上微服私访时，偶遇的民女，见之欢喜，带回了宫。并不知，舒妃娘娘，与殷丞相有旧。” 林知蕴一句话，带出了好几条信息。 宋望璟抬手盖住了她的茶碗，没有让她再说下去。 “嫂嫂可知，这些话，足够让嫂嫂出不去这客栈门。” 林知蕴面不改色，另外倒了一杯，端起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若小叔执意要我的命，那等小叔到了京城之后，会有人把这个消息送给殷丞相，告诉他，小叔知道三皇子的身世。 “小叔猜猜，殷丞相会如何？” 她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目光平静无波。 这个消息，用得好，是个巨大的机缘，用得不好，便是催命符。 前世，宋望璟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巧妙的让丞相抓住了一个足以毁了他前途的把柄，反向让丞相威胁利用了他，他趁机表了忠心，又让丞相看到自己的能力，之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丞相知道他知道了三皇子的秘密，表明自己势死效忠三皇子的决心，成功入了丞相的眼，成为了丞相的心腹，在一众学子中，平步青云。 现在，宋望璟还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她的态度就尤为重要。 她要做的，就是哪怕这个消息是假的，也要让宋望璟不敢动她，且抱着一丝这一切都是真的的希望，去豪赌一把大的。 如此，在后面他确定了这件事真实性的时候，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便能水涨船高，且无可替代。 而那时候，她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别的，便会容易。 “我从不知，嫂嫂有如此智慧。” 他盯着她看，第一次，抛开容貌以外的审视。 他在判断，这些话，是有人通过她的口传达给他，还是就是她说的。 这般从容镇静的样子，让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知蕴回答：“托小叔的福，都是小叔教得好，知蕴耳濡目染，总该有些进益。” 她说的是实话，前世她逆来顺受，就是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绵羊，他做什么事，有时候会忽略避开她。 如此，除了让她知道了不少秘辛，还教会了她不少本事，比如遇事该如何做决策，面对困境危机，该如何为自己挣得生机。 宋望璟是她的半个夫子。 宋望璟听着这话，却是以为她不想说实话在和他打机锋。 “嫂嫂，实在让人意外。” “小叔谬赞了。”林知蕴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只当宋望璟是夸她，大大方方的接受。 第20章 她并不信任他 屋子里陷入静默。 两人就这么相挨着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窗外传来街道上嘈杂的声音，清晰可闻，更显出屋子里的安静来。 宋望璟垂眸沉思状，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林知蕴。 林知蕴越沉得住气，他越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 宋望璟起身，看向林知蕴，表情郑重而凌厉： “嫂嫂今日说的话，每一句都是足以杀头的大罪。嫂嫂往后，可要时刻记着谨言慎行，若不然，我一定让嫂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知蕴回应他，语气平静： “知蕴只想好好活着，自然惜命，也不愿给小叔带来麻烦，知蕴知道，小叔好，知蕴才好，知蕴比谁都希望小叔能前程似锦。” 宋望璟看着她，忽而勾唇一笑。 若她真这么想，如何会以不愿进京为由要放妻书，且在第一时间和宋家撇清关系。又如何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谈条件才说出这件事。 她想离开他。 处心积虑。 说出这些事，是跟他要话语权。 不愿做他的床伴…… 呵。 林知蕴被他盯得后背发凉，强制镇定着，任由他打量。 剑出鞘，便不得露怯。 宋望璟接过她欲放下的茶杯，放在桌上，亲手为她续了一杯： “我答应了。 “嫂嫂，我们，来日方长。”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她不愿签卖身契，无碍，只要留在他身边，她指望着他活着，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年之后，她怕是要求着他留在他身边。 他也等着，她心甘情愿爬他的床的那一日。 林知蕴看向他，回答： “承蒙关照。” 宋望璟确定：他从前看到的林知蕴，是她迷惑人的样子。 眼前这般，一副企图和他平起平坐谈判的态度，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只是，他如何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两指捏着她的下巴，弯腰向下，以一种侵略的姿势，身体靠近她，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自然是要关照嫂嫂的。” 他语气暧昧，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说完便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她羞恼咬唇却强自忍耐的样子，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来。 终归只是女子。 再怎么咄咄逼人，也不过是装模作样外强中干。 家里养着的小猫咪，长了牙齿要咬人。 强自拔了牙有什么意思，自然是要小猫咪自己收起牙齿，露出干净雪白的皮毛要他抚摸才有乐趣。 “一会会有人来接你去我的别苑，林家那边你自己知会一声，后日随我一同进京。” 不等她回答，宋望璟离开，往门口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宋家那边我会处理好，这两日，嫂嫂也莫生事。” 看着宋望璟走出屋子，林知蕴收回目光。 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羞恼的样子。 她捻着帕子，沾湿茶水，平静的擦着唇瓣。 她和他有过更亲密的事情，这不算什么。 宋望璟想要看她出糗，扳回一局，她便演给他看，让他高兴。 这种小事，不足挂齿。 重要的是：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在完全劣势的局里，为自己争了一席之地。 她看出来了，宋望璟有自己的打算。 她知道自己容貌甚妍，前世一去京城，便被人传出是大周第一美人的称号，引得人争先想要一睹她的容貌为快。 为她惹来了不少的麻烦，但是他却乐见其成。 宋望璟并非肤浅之人，不会是因为美人满足了虚荣心，一定是她的出现为他带来了实际的价值和利益。 想到前世总总，林知蕴很容易便明白了宋望璟想要她入京的打算。 被人利用不是坏事，重要的是，能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没有真的期待在他身边待够一年，等着他信守承诺放她离开，她并不太相信他。 她应该从此时此刻开始，便为离开他而打算。 走到这一步，想要宋望璟主动放手，需要达成两个条件： 一是她陪他进京，达到他想要营造纨绔子弟的目的，二是三皇子的事让人抓不到把柄，或者三皇子成功继位，她的存在不会有危险，三是她一直乖巧听话。 第一点还好，第二点难度大，时间长，第三点得基于前面两点，且确定性低。 想了一圈，林知蕴直接放弃。 那便只剩下一条路： 她主动离开，让宋望璟不得不放人。 要做到这一点，也有先决条件：她有更大的倚仗。 更大的倚仗…… 林知蕴心中出现几个名字。 她写了一封信，走了王家的路子，让人把信送到京城。 这封信很寻常，哪怕落到外人手中，也看不出什么，只有收信的人懂，真正的意思。 客栈底下，宋家的人回了府。 大约一刻钟后，便有人来接她去了宋望璟的别苑。 别苑在城南，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不仔细都发现不了，鸟语花香四周清幽。 从客栈之后，林知蕴便没有见过宋望璟。 她规规矩矩的待在别苑，趁着时间，把前世京城发生的事细细都想了一遍。 她重生而来，知道许多事情，等到了京城，许多事都可以派上用场，到时，看情况再具体行事。 有了计划，她心中安定下来。 入夜，宋望璟也没有来。 林知蕴专注着自己的事，并不为此而焦虑。 第二日，林知蕴写了信回林家，安抚了林家人不去宋家闹事，又提了自己要去京城的事。 也送了另外一份去宋家，说明了去京城的缘由。 又让人把信的内容宣扬出去。 未亡人千里迢迢上京城，只为了给亡夫请一盏安魂灯。 整个金陵城，谁不夸一句宋府是好人家，亦好人有好报。 也夸林知蕴知恩图报，是个贤良的妻。 双方都得到了好名声好口碑。 宋望璟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查看京城的信息。 “少爷，大少夫人真是厉害，现在外头都是夸赞的声音。府里老夫人还送了不少东西去林家，如此过了明路，后头哪怕被人知道，也不怕人说什么，对少爷你也没有影响。 “而且，以后若少爷把大少夫人收了房，也是可以的，一切都能名正言顺，少爷不仅不会被诟病，而且还会被夸赞。” 第21章 白霜 书童今儿听到的都是好话，言语间不免带了几分欢喜。 宋望璟眉头一挑：“确实……算聪慧。” 如此一来，一切都名正言顺，还有了好名声。 老夫人应该气得不轻，却不得不顺着话给她做伐，送了礼去林家。 他听说了，她离开宋府，老夫人什么都不许她留，倒是在这里将了老夫人一军。 让老夫人送了不少东西出去。 倒是半点不肯吃亏。 他从前未发现，她是这般牙尖嘴利之人。 和其她女子，半点不一样。 想到她那一日说的话，他脸上又露出凝重的神情。 从他知道那个消息，便遣人悄悄去打探了。 这件事，蕴藏着天大的机遇，他想赌一把。哪怕是错误消息，于他也没有多大损失。 但是，万一是真的，他便有本事凭借东风，直上青云。 那么大的事，照理来说，在对方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应该杀人灭口保安全。 之所以没有动林知蕴，除开那些事她说得都对，这点让人疑惑，还有她的态度。 她一个深闺女子，面对这种事，实在不该做到那般镇定。 他不觉得这是林知蕴自己无意中得到的消息，也想不到她能有什么机遇知道这么大的秘密。 他猜测，林知蕴背后有高人。 包括在宋家那些事，怕都是背后的高人指点。 那些可以威胁人的秘辛，林知蕴哪有那么巧合，桩桩件件都知道，实在说不过去。 具体对方什么目的什么意图他不知道，但是这么一件大事，他让林知蕴一颗棋子消失没有意义。 有她在，背后的人总会浮出水面。 “她在别苑如何？” “什么都没做，没出门也没见人，闲暇时拿了几本书看，用了膳坐在廊下小憩，其它的就没有了。” “可说了什么？” “未曾，不过……” “不过什么？” “大少夫人要了五百两银票，之前少爷吩咐说，只要不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满足，便给了。” “多给些，她想买什么都随她去。” “是。” 宋望璟挥了挥手，书童退下。 他抬头，看向别苑的方向，面色沉思。 无论如何，先入京把她美人的名声扬出去，达到自己原本的目的再说。 其它的，走一步看一步。 三月二十。 林知蕴起了个大早，收拾好坐上了马车。 马车是别苑准备好的，一路驶出城，在城外第二个路口等着。 林知蕴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在马车停下后，悄悄卷起车帘一角。 车帘外，是她活了十六年的金陵城。 此时天才亮，风有些凉，城墙斑驳，氤氲在清晨的雾气里，看过去有些鬼气森森。 放在车帘，她安安静静的端坐着，等。 不多久，便听到了有马车驶来的声音，马车在她不远处停下，她听到宋望璟对车夫说话，戴上幂篱，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小叔。”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宋望璟向她看过来。 今日，她一身素衣，身姿婀娜，哪怕看不见脸都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美人。 开口的声音温柔轻吟，像朝阳里的黄鹂，一瞬便让这灰败的天气都生了颜色。 “见过嫂嫂。” 宋望璟行礼，而后对着身边的人开口： “言枫，这是我的嫂嫂林氏，她随我一同进京。” 听到这个名字，林知蕴微微紧了紧手中的帕子，隔着幂篱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沈言枫，沈家的嫡子，这一次进京金陵选中的第二人。 貌若潘安，颇有才华，是宋望璟的至交好友。 “见过沈少爷。” 她明显的感受到一道直白的视线落在身上，带着满满的审视和打量。 从前，她不懂那是什么，后来她明白了，那是敌意。 沈言枫爱慕宋望璟。 前世，自己这个和宋望璟有床第关系的嫂嫂，是沈言枫的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无数次的针对她，给她找了不少麻烦。 沈言枫略一拱手：“久仰大名，这几日的金陵城，处处都流传着大嫂的贤名。” 林知蕴没说话，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宋望璟先行。 没有理会沈言枫。 前世，她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一直对沈言枫笑脸相迎，也不介意他说话时的阴阳怪气。 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对于天生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实在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好心情去成全他来针对自己。 沈言枫看林知蕴无视他，面色白了一分，看向宋望璟，神情控诉。 宋望璟没有注意到沈言枫的情绪，看林知蕴如此，并不以为意，只当林知蕴在闹性子。 看到他上了马车，林知蕴也上了马车，沈言枫愣在原地，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宋望璟喊了一声，才也上了马车，只是面色很不好看。 金陵到京城，马车五日日程。 整个行程，林知蕴都待在马车上，非必要不下来，也不太和宋望璟说话，沈言枫更是理都不理。 沈言枫能看出来宋望璟看她的眼神有异，但是林知蕴半点不接他的招，让他总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都不得劲。 林知蕴不管他怎么想，只当他是空气。 路过定城的时候，林知蕴有些水土不服，还有一日便到京城，宋望璟决定在定城休息一日。 林知蕴出门，路过闹市，从人牙子手中买了一个丫鬟，名白霜。 宋望璟知道后让人去查了白霜的来路，又叫人来问了几句话，一切正常，便留了下来。 林知蕴身边是该有个丫鬟伺候，只要确定无异常，他并不在小事上为难林知蕴。 客栈上房。 林知蕴看着眼前的白霜，实在忍不住眼热。 前世，是她始终如一的陪着她，护着她，照顾她，她却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她好好的活着。 前世，她到她身边的时候，已经千疮百孔，她恨不能早些遇见能救她于水火。 这一世，她原本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上天眷顾了她。 白霜跪下：“奴婢多谢小姐，小姐大恩。” 林知蕴忍住情绪，问她： “你可愿留在我身边。” “奴婢孤身一人，再无牵挂，能留在姑娘身边，是奴婢天大的福气。” “我身份特殊，在我身边会有危险，你若害怕，我也理解，到了京城我便放你离开，再给你一些银子傍身。” “奴婢想跟着姑娘，是福是祸奴婢都跟在姑娘身边，无怨无悔。” 林知蕴侧过头去，眼角落下一颗泪来。 第22章 大周第一美人 三月二十六。 这一日，京城大晴。 宋家大老爷宋武丙在京城任职，虽说是礼部的一个闲职，却也是真正在京城扎下根来的。 宋望璟来京城，自是早早的就让人送了信来。 此时，一行人还在城外十里铺，便有管家来接。 马车一入城门，便听到外头的喧嚣声。 一国之都，热闹非凡。 林知蕴只进城门时看了一眼，便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 她不是第一次来，并不好奇。 宋望璟一直关注着她，见她如此沉得住气，不免对她高看一眼。沈言枫发现他看她的目光，神色暗暗。 马车跟着管家，一路往宋宅而去。 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知蕴的马被惊了，她整个人被撞出马车外。 马失了理智，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抬起，就要往地上的林知蕴踏去。 周围传来惊叫声，马踏长蹄，蹄下的女子必死无疑。 林知蕴亦是惊恐万状，瞪大眼睛，两手下意识的捂住嘴唇。 就在她以为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道欣长的身影从半空中掠来，骑上马背，一拉缰绳，马蹄调转方向，一声长嘶，马蹄向下踏在了空地上。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气发出呼声。 马上的人勒住缰绳制住马，回过头来，看向地上的林知蕴，问道： “你没事吧？” 林知蕴抬头看去，他背对着阳光，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见马上坐着一男子，身量修长，背阔肩宽，阳光从头顶束发的玉冠中直直落入她的眼睛，她微眯了眼。 马一个旋转绕到了一侧，她看清了他的模样。 剑眉星目，贵不可言，眼尾上扬带着笑，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是宫中最受宠的皇子：排号行七。 顾凌。凌王。 母妃是宫中唯一的贵妃，皇帝亲赐“宸”字，可见其爱重。外祖陆家是护国将军府，掌管边境二十万大军。 皇帝宠爱宸贵妃，听闻对宸贵妃是一见钟情，顾凌从出生便深得众人宠爱。 又因他天资聪颖，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八岁便能说出天下社稷在于民，君王勤政为天下的豪言壮语，被太傅夸作神童，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 只是他生性，爱玩，不喜读书，常常上课上了一半便不见人影，不是上树捉鸟就是下河捞鱼，太傅的作业也几乎不做，惹得太傅常常告状。 这般学习态度和爱玩的性子，让他被贴上不务正业的标签，对比于其他皇子，被许多大臣诟病，但因为他母妃受宠，皇帝喜爱，外祖陆家家世显赫，在这立太子的关键时期，还是得到了许多大臣的支持。 只是这样一个从小被众星捧月，随性快意长大的天之骄子，死在了今年的六月。 距离现在，不到百日。 她记得，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陆家的小公子陆清彦当接纵马，吓着了街上的马车惊了马，闹出了人命，被大理寺抓进了牢狱。 之后，陆家接二连三被翻出依靠权势欺压百姓的证据，陆家当家人被下狱，远在边境的陆将军被一纸假诏书召回。 无诏入京，意同谋反。 之后又搜罗出陆将军在军中不敬皇帝的言论，以及煽动军中将士起事的证据。 陆家反心昭昭，罪证确凿，整个陆家下狱。 短短三个月，陆家从京中权贵，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阶下囚。 最后陆家兵权上交，判处陆家三百二十口三日后死刑。 行刑那一日深夜，宫中的宸贵妃，一杯毒酒以死谢罪。 “闭门思过”的凌王得知消息，深夜出府敲宫门，被当做刺客，乱箭射杀于宫门口。 至此，陆家凌王宸贵妃，皆身死湮灭。 外人只是唏嘘，贵人一朝跌落成尘土，但是林知蕴知道，这一切都是阴谋。 针对凌王和陆家的阴谋。 二皇子璟王是主谋，三皇子端王和丞相，在背后推波助澜，皇帝默认，把凌王和他身后的倚仗全部连根拔出，不留一丝余地。 前世，当街惊马的事情是在她进京后的次日发生的，因为事关陆家小公子，事情闹得挺大，她刚进京便遇到了那么大的事，格外留意了些。 这一次，因为她在定城为了找白霜耽搁了一日，居然好巧不巧的成了当事人。 一旁，白霜飞奔而来，面色担忧，将林知蕴扶起：“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顾凌下了马，把马车交给马夫牵着，向林知蕴走过来，面带歉意： “抱歉，我们的马车不知怎么受了惊发了狂，惊到了你们的马，不知道府上是哪里，改日我让人登门致歉。” 顾凌很有诚意，没有半分王爷的架子，林知蕴看着他，想到他的下场，心中只觉得唏嘘。 帝王家活不了一个拥有赤子之心天真无邪的少年郎。 今日的事情，她无意中知晓了始末，此时也犹豫着，要不要对顾凌提醒一两句，也算报了他的救命之恩。 这时，从人群中冲出一人，和顾凌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是陆家小公子陆清彦，正灰头土脸的擦着额头大汗，一边走一边说话： “怎么样怎么样，可有伤着人？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听语气亦是担忧。 说着就要上前查看，但一看是女子，又赶忙收回了手来。 只是在见着林知蕴的容貌时，一时呆住： “亲娘嘞，天仙下凡了。” 随着他这一声惊呼，众人都看向林知蕴，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身素衣，面色娴静，肌肤雪白欺霜赛雪，细腻如白玉。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生了一双剪水秋瞳，盈盈生光，身姿纤细，站在那里便是仙子下凡尘。 “美。” “太美了。” “好美。” “老头子我活了八十岁，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了。” “人人都道殷家大小姐京城第一美人，依我看，这位小姐比殷大小姐还胜一筹。” “明明胜好几筹。” “说京城第一美人不合适，这是大周第一美人。”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这样的场景林知蕴经历了许多次，心中平静，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她看向面前的顾凌，看见他眼中只有惊艳和欣赏，簌簌君子之风，心中更是唏嘘。 此时的他，依旧是天真单纯的，怀着一颗赤子之心，行君子之道。 不知道他到死的那一刻，有没有看清那些他当做兄弟的人，想要他的命。 有没有看清那个口口声声说喜爱他的皇帝，为了收回陆家的二十万大军，为了消除自己的疑心，灭了陆家满门。 “其实……” 第23章 他于她，是有恩情的 她刚刚出声，说了两个字，身后宋望璟走上前来，往她前面一站，将她挡在身后。 “多谢这位公子，我们无碍，便先告辞。” 京城遍地是贵人，眼前的人一看便非富即贵。他初来京城，贸然与人打交道不好，此时退一步，保持距离，是最正确的做法。 京城不同其它地方，重点不是交好谁，而是不能莫名其妙得罪了谁。 顾凌又看了林知蕴一眼，见她确实安好，点点头：“无事便好，不知府上是哪里？改日我们登门道歉。” “不必，想来也是误会。” 说着回头对林知蕴示意了一个眼神，又对顾凌拱手一礼，便往马车去。 宋望璟的做法算不得热络，但也不失礼。京城势力众多，初来乍到，不生事不偏倚，是最合适的明哲保身的做法。 若不然，谁知道对方的敌人会不会拿自己开涮。 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林知蕴跟上他的脚步，准备离开，只是…… 她想了想，一咬牙，又退了回来。 对顾凌道： “我闻到了马蹄草的气味，这种草，马闻了便会发狂，它生长在深山老林，既不能做菜又不能入药，也没有其它的用途，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闹市当中，怕是有人误采了带回城，才让马儿发了狂。 “今日一事皆是误会，公子切莫上心介怀。若我们言语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林知蕴明着是在替宋望璟说话，解释他刚刚说话态度的冷淡，实际上是在提醒顾凌。 她不知道自己说这些会起到什么作用，能不能让他意识到：有人在害他，从而提起一点警惕心。 但他刚刚救了她一命是事实，还有…… 前世，他们亦有过交集。 在宋望璟将她送出去交际之时，是他为她解了围。 整个京城的贵人，只有他，不为目的利益，不怕得罪谁，真心实意的为她说过话，救她于危难。 他于她，是有恩情的。 “姑娘多虑，今日一事是我们的错。”顾凌看向她，眼中情绪复杂。 林知蕴福身行了一礼。 顾凌拱手回礼，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多谢。 林知蕴垂眸，转身离开。 他另外道了谢，想来应该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吧。 只不过这么一件小事，到底太轻，不知能起多大的效果。 她也尽力了。 在她能做的范围里，尽力了。 四周围观的人多，林知蕴也不能离他太近，刚刚说的那些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马蹄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怪不得，我就说，刚刚陆家小公子骑着马慢悠悠的，突然便发了狂，又惊了这位姑娘的马。” “原来是这个缘故。”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采这个东西，不当吃不当用的。” “怕是认错成了别的什么草吧。” “所幸没有人伤亡。” “是啊是啊，刚刚那一下太险了，若不是那位公子，刚刚那姑娘，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女娘，可有婚约。” “定然不是京城的，若不然咱们早该听说了。” “今日一见，如见仙子，这说亲的，怕是要把门槛都踏破了……” 马车缓缓驶离，议论声逐渐消失。 白霜想替林知蕴检查有没有磕着碰着，林知蕴摆摆手，心里琢磨着一会怎么和宋望璟解释。 刚刚那些话，他也听到了。 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沈言枫的马车往另一个方向去，沈家在京中有产业，一个小叔任了京官，沈言枫进京住在沈宅，和宋宅离得不远。 到宋宅时，宋家大老爷宋武丙已经带着家眷亲自在大门口等着了。 看这排场，就知道整个宋家对宋望璟有多器重。 宋望璟一下马车，宋武丙便带着儿子宋辛壬迎了上来。 一阵寒暄过后，林知蕴才从马车上下来。 她一露面，便引得人发出一阵惊艳的呼声。 宋大夫人钱氏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来拉林知蕴的手： “这位就是庭哥儿媳妇吧。” 林知蕴不动声色的躲开，福身行礼，应了一身是。 她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落在她身上。 她是因为冲喜才入的宋府，宋家大房并没有回金陵参加婚事。 他们知道这件事，却没有见过她。 钱氏看见她的疏离，顿了顿，笑道： “一路舟车劳顿，平安到了就好，快先请进吧，进府里说。” “是。” 随着几句相请，宋武丙带路，宋望璟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宋辛壬和一个庶子，再是钱氏带着她，身后跟着府中的小姐，一起往前厅去。 一路上，钱氏问了金陵的事，林知蕴都言简意赅的一一答了。 钱氏看出林知蕴不热络，只维持着笑脸，也不多问别的。 只是暗自打量这般好颜色，越看越心惊，这般容貌，别说金陵，就是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一个孀居的寡嫂，倒把她未出阁的女儿都比下去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钱氏注意到林知蕴梳的是未婚女子发髻，又看了一眼宋望璟，暗道林知蕴实在不规矩了些。 心中已经认定林知蕴是个不安分的，表面的热情也淡了几分。 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儿，把林知蕴看了又看，眼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把手中的帕子都要绞烂了。 她们知道一个嫂嫂也要一起入京，但是不知道这个嫂嫂这么……好看。 而且还梳着未婚女子发髻，这不是平白勾引人嘛。 那她们以后一起出去怎么介绍怎么说？ 别人会不会觉得她们宋家的女子，都是没规矩的？ 实在是坏了名声。 这嫂嫂初来京城，肯定是要去逛一逛，还不是她们作陪。 若是和这样的嫂嫂一起出门，谁还看得到她们？ 可不是都成了陪衬。 两人想到一处，都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若这嫂嫂发话，她们还能推脱，但是若三房二哥发话，她们可就躲不了了。 从收到金陵的信开始，父亲便敲打了她们好几次，务必要听三房二哥的话，不可忤逆，要绝对尊敬。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两人的脸上都皱成了苦瓜。 花廊转角处，林知蕴抬头扫了一眼，将众人的表情尽收入眼底。 眼神发凉。 这一家子人面兽心恩将仇报是非不分的白眼狼，这一世，她们该得到自己应有的报应。 第24章 你认识他? 一行人到了前堂，相互见过礼，寒暄几句，林知蕴便由钱氏亲自带去了为她准备的住处：兰芜院。 说了几句场面话，留了两个丫鬟，便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主仆二人，白霜才好好打量了一眼屋子。 “姑娘……” 白霜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 林知蕴知道她想问什么。 “想问什么就问吧，正好，到了这里，我也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白霜咬唇：“姑娘，他们……，为何唤你嫂嫂？” 在她眼里，林知蕴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穿着打扮，都半点不像妇人，就是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姑娘。 林知蕴往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着未婚女子打扮，是宋望璟的要求。 她已经和离，放下发髻也不失礼。 只是她进京是为了为亡夫点一盏安魂灯，照理来说，着妇人打扮更合理些。 不管这是宋望璟给她的教训还是为了他的目的让她牺牲，她都得接受。 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担忧，若这一点有一日被曝出来，她也有说辞，不会太过被人诟病。 重生一世，林知蕴深深明白，有些事情，真相如何结果如何，只看这件事是如何被人解读的。 “我的事情，说简单，几句话便能概括完。说复杂，牵扯到前途伦常……” 林知蕴和白霜说了自己和宋家的关系，还有自己的处境，以及和宋望璟的关系，最近发生的事情。 白霜听完之后，一阵唏嘘。 更觉得对林知蕴心疼。 “姑娘……” “以后出行，便还是称呼姑娘，至于我的身份，等暴露出来的那一日，再澄清。” 想来这会宋望璟应该也对宋家大房的人耳提面命，不许暴露她的身份。 就这么模棱两可的存在着，等有朝一日需要说明的时候，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至于到时候外人会如何看她，是她的事，他并不在意。 说完了这些，林知蕴让白霜去门口看了一眼，钱氏留下来的两个丫鬟在院子外头做事。 林知蕴把白霜叫到身边，开口道： “这宋宅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信。” 白霜看林知蕴的神情，就知道这件事很严肃，她看着林知蕴，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姑娘，奴婢明白。” 林知蕴压低声音，把府里每个人的性子都描述了一遍。让白霜心里有个底。 白霜不知她如何知晓这些，但是她懂忠人忠其事的道理，一件一件都记了下来，心中警惕着。 主仆二人通了气，林知蕴稍稍安心。 白霜让丫鬟带着把兰芜院熟悉了一遍。 林知蕴坐在屋子里，等着宋望璟传话。 她看向窗外，有些微愣神。 前世，她进了宋宅也是住的这里。 他们不知她和宋望璟的关系，却因为她的美貌，打起了和宋望璟一样的主意。 宋武丙想要利用她交结权贵，在府中办了好些宴会，想尽办法让她露脸，冲着她，来了不少贵人，宴会热闹，让宋宅的地位水涨船高，出了不少风头。 她合长公主的眼缘，去了长公主府几次，钱氏为了大女儿宋蓉的婚事，找到她这里，她厚着脸皮去求长公主，让长公主为宋蓉挑了个家世好人品好的人家。 但是宋蓉嫌弃对方长相普通，私自退了婚，长公主知道后再没有和她来往。 事后钱氏还怪她没有为宋蓉挑一个容貌俊朗的郎君。 之后她没有再管过这事，但是钱氏却不死心。 知道国公府的大公子迷恋她，居然想要把她送去做他的妾，以此为交换，让自己的小女儿宋莹嫁给国公府的小公子。 简直异想天开。 但是为此，钱氏不惜对她下药，把她送上国公府大公子的床。 还有宋家大房公子宋辛壬，看着人模狗样，实际内里是和宋岐一样的。 刚刚进门她就察觉到了，他暗戳戳看过来的目光，淫邪不堪。 钱氏两个女儿，因为嫉妒，诋毁她的名声也就罢了，还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钱氏的帮凶…… 这一家子的魑魅魍魉，这一回，她不会再帮他们半点。 还会把他们往悬崖边推一把。 这一世，她不想当好人。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壶茶没喝完，宋望璟便来了。 林知蕴以为他会让人传话，没想到他亲自来了。 一见着他来，白霜便退到了门外候着。 宋望璟直接开门见山的发问： “你认识他？街上勒马那人。” “不认识。” “那为何会跟他说那些话。” “看小叔太冷淡了些，对方穿着非富即贵，怕对方怪罪，所以多说了些话。” “那说后头那些便罢，前头那些马蹄草，可以不说。” “说得细些，才能显出我们都诚意。” 宋望璟一直盯着她。 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 要说她是故意的，他实在找不到她的动机和理由。 要说她不是故意的，又实在没必要多事说出马蹄草。 若说是为了他…… 宋望璟看着眼前的人，眉头微微皱起：“你如何知道马蹄草？” “小时候，我住在乡下，这样的草，后山上长了一大片，马儿根本不敢靠近，我经常去那里捡菌子，对这个草的气味特别熟悉，所以知道。” 她没有告诉宋望璟：在进京之前，她其实回想到了这件事，为了避免自己的马出现这样的状况，在定城的时候，她特意买了一些安抚马的草药，在进城前给马吃了。 原本只是一个随意的举动，但没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之前在街上惊马的时候，马虽然发狂，但是也没有很严重，若是她没有做这些，刚刚顾凌驾马怕是也拉不住。 前世，惊了马的人是当场死了的。 宋望璟看着她，脸上是一副不相信她的模样。 “怎么每一次刚好发生的事情，你刚好知道。” “就是巧合。” “巧合……” 但愿如此。 他语气告诫：“以后，我不让你做的事情，一概别多事，不可自作主张的开口说话，更不能做什么。” 林知蕴温顺应下：“是，不会有下次，知蕴没出过远门，没见识，不过知蕴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小叔。 “知蕴无亲无故到了京城，唯一的倚仗只有小叔，自是希望小叔好的。” “你最好真的这么想。” 第25章 别打林氏的主意 宋望璟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安心在这里住着。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和大伯母说，他们都是温和的人。” 林知蕴点头，并不反驳： “是，大伯母安排得妥当，没有什么缺的。” “晚些时候会有人来量身，给你做几套衣裳，到了京城，总有出门的时候，也不可太素了，未免失礼。” “是。” “刚刚过来之前，我和家里的人都说过了，嫂嫂的身份先瞒一瞒，倒也不是否认，就是不要主动提起。万一被发现，便说是宋家怜惜，不愿耽误了嫂嫂的姻缘，老太太要求的。” “是。”林知蕴垂眸，知道他要做什么。 宋望璟很满意她的温顺：“无事不要出门，若有需要，我会提前通知嫂嫂。” “可是……”林知蕴微微拧眉。 “怎么？” 林知蕴轻咬唇：“壬少爷刚刚看我的眼神，和宋岐很像，我……有些害怕。或许……是我看岔了。” 她说着说着低下头来。 宋辛壬虽然里子和宋岐一样，但是有一点和宋岐不同，宋岐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胆子大，宋辛壬是有贼心没贼胆。 前世，宋辛壬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让她不厌其烦。她和钱氏提起过，钱氏不仅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这种人，还骂她水性杨花会勾引人。 这一回，她选择直接和宋望璟说，让他去处理。宋家的事，能用到宋望璟的时候，她半点不客气，也不觉得丢脸不好意思。 宋望璟眉头微皱，脑中想到宋岐。虽然他看宋辛壬很老实，但是也不希望林知蕴在这种事情上出乱子。 应道：“放心，类似宋岐的事不会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 “多谢小叔。” 宋望璟离开前，往院子四周看了一眼。 从自己身边拨了两个侍卫过来。 一是保护林知蕴的安全，二是监视林知蕴。 他总觉得，现在的林知蕴有些让他看不懂。 府中他并不担忧，倒是今日的事…… 刚刚林知蕴走后，他第一时间让宋武丙去查探了今日在大街上出现的几人都是谁。 惊马之事事发突然，但却变相的达成了他的目的。 马车离开的时候，他听得清清楚楚，有人说到了大周第一美人几个字。 正中他下怀。 有了今日这一出，他再悄悄让人传些消息出去，想必不需要多长时间，就会有人知道：金陵宋家的子弟，身边带着一名如花美眷。 他要坐实自己纨绔子弟的印象。 宋望璟回了自己的院子，把宋武丙送过来的京城最新消息看了一遍。 整个学会大约有百来人，他们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现在已经到了有差不多一半了。 三日后有一次苏杭学子带头的聚会，等明日他先去学府报道留名后再决定去不去。 不多时，宋武丙回来了。 “今日在东四街上出现惊马一事，是七皇子凌王，另外一位是护国将军府陆家的小公子陆清彦。” “居然是他们。”宋望璟面色凝重。 对于这位备受宠爱的凌王，他早有耳闻，今日倒是终于见着。 宋武丙一脸激动的搓手： “璟儿，这凌王可不得了，凌王的母亲宸贵妃，十年如一日的受宠，外祖陆家更是有护国的功勋。若不是他本人爱玩不着调，对政事完全不感兴趣，这太子之位早就落到凌王府了。” 他压低了声音，一脸兴奋，眉飞色舞的说道： “大伯父的能力有限，平时这些皇子的面都见不着，若你能攀上凌王或者陆家，前途不可限量。今儿的事，大伯父打听得清楚，凌王几次三番的说要登门致歉，你怎么都拒绝了，多好的机会啊。” 宋武丙言语间有些责怪，这侄儿确实有学问，但到底年轻，在这些人情往来上还是不太懂。 宋望璟冷冷的瞥他一眼： “大伯父想得太简单了些，若皇上嘱意凌王，这太子之位早就该有结果了，更何况，二皇子隶王和皇后身后的董家，也不是吃素的。还有三皇子端王，品学兼优样样好，舒妃亦得皇上宠爱。” 宋武丙一惊：“璟儿的意思，是皇上心中的太子人选……另有其人？” “君心难测，但是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储君一事，绝非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若边境有战事，为了安抚陆家，这太子之位说不好会落到凌王头上。 但是边境安定已久，而且他打探到的消息中，有一条说陆将军在边境拥兵自重颇有威望，若这件事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多疑……，那凌王别说成为太子，说不好整个陆家都要遭殃。 立太子在即，朝中底下定然暗流涌动，像宋武丙这样看到一点好处就贸然想要站队是很错误的做法。 今日的事情，说不好就是有人有意为之。 宋望璟很不客气的指出了问题，宋武丙虽然不认同但是也不敢争辩。 无他，因为他这个京官也是靠着宋望璟的智慧得到的。 是以，对于这个小辈，他心里还算尊敬。 “是是，还是璟儿考虑周到。” “可还有其它的什么消息？” “其它的？” 宋武丙想了想，开口： “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有人打探咱们府上，似乎和庭哥儿媳妇有关。” 宋望璟一下侧过身来：“怎么说？” “外头不知怎么传出咱们府上来了个天仙，说是大周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宋武丙眼中露出精光，看向宋望璟，试探着问道： “璟儿，这庭哥儿媳妇长成那副容貌，关在后院中实在浪费了。京中那些贵人，为见美人一面一掷千金的事情比比皆是，咱们若好好用，别说千金，更大的好处也是有的。” 宋武丙摩拳擦掌，一副只要宋望璟点头，他立马就能把林知蕴卖个好价钱的模样。 看着宋武丙的表情，宋望璟眉心紧拧，语气冷冷的： “我既带林氏入京，自然有我的打算，你别随意做什么，坏了我的大事。” 宋武丙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宋望璟什么意思，笑得牙不见眼。 “是是是，一切都听璟儿的。” 宋望璟想到林知蕴说的话，补充了一句： “和府里说一声，谁都不许打林氏的主意，若不然，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是是，不会不会。” 第26章 宋家的林姑娘 凌王府。 陆清彦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湿帕子，把脸上的淤泥擦干净，口中还在感叹着： “刚刚那姑娘，可太好看了，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姑娘。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竟然能养出那般水灵的人儿。 “啧啧啧，你是不知道，当时我那一眼，脑子里像烟花似的炸开一下，以前只认识惊艳两个字怎么写，今儿才知道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旁，顾凌靠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 陆清彦丢下帕子，挥走下人，向他走过来，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哎，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应声啊，你也被那姑娘迷住了是不是，嘿嘿，我就说，那么好看的姑娘谁能不上心。 “说起来，姑姑可提了好几回给你寻王妃了，我觉得这个就不错，郎才女貌。就是不知道家世人品如何。” 陆清彦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看去： “哎，探听消息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我都等不及了。” 他走到门口去，看了又看还没有人来，撇撇嘴，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没听到消息，有些抓耳挠腮。 回头看顾凌还盯着一处发呆的模样，他说了那么多也没什么反应，又凑了过去： “怎么？傻了这是。不能啊，你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被人女子的美貌就看呆了啊……” 顾凌抬头：“不是。” “啊，什么不是？” “马蹄草。” “别提那个玩意儿了，若不是那个东西，我的马也不会发狂，更不会惊着人姑娘的马，若不是你拉住了缰绳，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陆清彦想到什么，忽然顿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要害我，故意让我惊马害人性命…… “奶奶个腿，是谁，要是被本公子找出来一定不放过他……” 陆清彦骂骂咧咧，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顾凌皱起眉头。 有人要害他，害陆家，都不稀奇，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但是，这件事由那姑娘的口中说出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想了好久，就是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等查出来是谁，本公子要把他狠打一顿，挂在城墙上。”陆清彦语气气愤，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叫人来，让人去查。 顾凌制止了他： “这件事你回府告诉二舅舅，听听他的想法，要查什么让二舅舅去，他看到的东西会更多一些。” 陆清彦皱眉：“这种小事，就不要麻烦我爹了吧。” 顾凌摇头：“不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哼，要我说就是隶王那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干的，眼下朝中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坐不住了。他也就是占了中宫所出这一点，平时也爱装模作样，骗了皇上，若不然，哪有他什么事。” 陆清彦愤愤不平。 顾凌抿唇，想了想才道：“不管谁干的，先和二舅舅商量，若有需要，上报大理寺，直接查就是，看查出来是谁再说。” 陆清彦看着顾凌：“不对啊，你平时可对这个不感兴趣，怎么今日这般上心，又是让我告诉我爹，又是还要上报大理寺的。” 顾凌摇头：“今日的事……，实在不对劲。” 陆清彦看着他，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想到什么，抬手打了个响指： “嘿嘿，是不是因为是那个美貌的小女娘说的的缘故，呵，我就说。” “不是。” 顾凌否认。 但是当脑海中浮现那张脸时，他的心口确实是跳快了一分。 长得确实美。 陆清彦见他这模样，一副了然的神色，脸上露出揶揄的笑意：“行行行，不是不是，你说不是那就不是，我先回去了。” 眼看着陆清彦踏出屋子，顾凌朝着外头喊了一句：“记得告诉二舅舅。” “知道啦。”陆清彦摆摆手，一下便走出了院子外。 不多时，有侍卫来报，是刚刚陆清彦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 顾凌听完，喃喃自语： “金陵宋家的人……” 他记得，这一次学会，金陵有三位学子进京，其中以宋氏子弟最为优秀。 “可是宋家的姑娘？” 看她梳的是闺阁姑娘发髻，应该还未出阁。 “似乎不是，那姑娘姓林。” “姓林？”顾凌眉头皱起。 不是宋家的姑娘，跟着宋家的公子来了京城，却梳着姑娘发髻…… “是，殿下，外头都说这是宋家学子养着的金丝雀。” “金丝雀……” 顾凌想到今日街上那一幕。 两人的关系……，确实像。 “殿下，可要再探探？” 顾凌摆摆手：“不必。” 人家两人什么关系和他没有关系。 “是。”侍卫退下。 贴身暗卫追风进来禀报： “殿下，三日后，苏杭学子发起的春林宴，多加了一条新规：可允带家眷前去，为此还给京中几个府邸的嫡女发了帖子。” “好端端的，怎么加了这么一条？”顾凌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说出来殿下可能都不信，这一条新规主要是为了宋家那位林姑娘设的。 “今日长街上惊恐一瞥，大周第一美人的赞誉已经传开了，大家都想一睹芳容。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提议，没一会功夫，帖子就发出去了。” “宋家的林姑娘……”顾凌目光看向窗外。 追风看自家主子感兴趣，问道： “殿下想去吗？帖子早便发来了。” “不去。” 顾凌想也不想，开口应道。 说完，起身离开。 追风看自家主子突然反应那么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是在顾凌一只脚跨出门时，又听得他说： “注意着些宋家的林姑娘，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啊……哦哦，是。” 追风不明白，主子明明不想去但是又让他们看着。 门外廊下，顾凌脑中又浮现林知蕴的身影。 他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那宋家林姑娘的欲言又止。 她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有好多话要讲，仿佛他们很早就认识一般。 难道，是他之前悄悄去金陵玩的时候有过什么交集？ 顾凌摇了摇头。 想不到便不想了，等下回见了面，直接问问就是。 第27章 送到宋宅的帖子 次日，林知蕴一早便起来了。 既然来的时候是说要去京城的护国寺为亡夫求一盏安魂灯，那么做戏便要做全。 进京次日，她是该往护国寺走一趟的。 白霜捧了一摞衣裳过来：“姑娘看看，今日想穿哪一套？” 从宋家出来的时候，林知蕴只有两套换洗的衣裳，昨儿宋望璟请了裁缝师傅过来，替她量了身。 到了下午的时候，又送了五套成衣过来。 其中三套精致些，两套雅致些，倒都是素色。 林知蕴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套素青白芍裙： “就这个吧。” 白霜应了是，替她更衣梳发。 “姑娘，咱们出门可要和宋夫人知会一声？” 林知蕴想了想，摇头：“不必，一会你让人知会璟少爷一声就是。” 照理来说，她是该跟钱氏说的，但是她不愿跟钱氏打交道。 在这宋家，无所谓她们怎么看，便也不怕钱氏说她不懂礼数。 最好让钱氏知道，她的事归宋望璟管，也免了后头的麻烦。 宋望璟知道她要去护国寺上香，自是没有不愿的。 只是叮嘱她带上侍卫，注意安全。 主院中，钱氏听到下人禀报，确实心头不悦，只是事关宋望璟，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在心里嘀咕几句，林知蕴一个后宅妇人，倒让爷们操心，实在不像话。 正巧宋蓉和宋莹过来请安。 两人一进门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钱氏看着自己一对如花似玉的女儿进门，换了一副笑脸： “在外头就听到你俩说话，发生了什么好事。” 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宋蓉先开口：“母亲，今儿一早，我们便收到了好几份帖子。 “有邀请我们踏青赏玩的，还有约着一起去放纸鸢的，还有约着一起喝茶吃点心的，我们正愁要去哪一家，母亲帮我们看看。” 宋蓉高高抬头，一副得意的模样。 她们还是头一回一下收到过那么多帖子，而且还有尚书府上，还有这一次学会，跟着苏杭学子一起来的那些姐妹。 收到第一张帖子的时候，她只觉得诧异，接二连三的帖子，像雪花一般，直接就把她砸晕了。 前几日，她远远的看见了苏杭学子中，好几位都生得十分俊朗，若去参加这样的聚会，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 宋蓉心里想着，脸上已经不自觉的浮现了红晕。 宋莹更是举着其中一张帖子，语气激动 “母亲你看，这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递来的帖子。这吴家似乎有个嫡子，还未娶妻，母亲你说，他是不是对女儿有意，特地让妹妹递了帖子过来做伐，好见上一面？ “定然是上次马会上见那一面，看上我了。” 宋莹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 要不然的话，从前没有交集的人，怎么突然就递了帖子，而且一递就好几份。 据他所知，这里头，有几位千金都是交好的。 定然就是为着她而来。 宋莹心高气傲，一心想嫁入高门。 之前她面对那些公子哥，还觉得有些自卑，毕竟家世相差太远。 但现在，对方都抛出了橄榄枝，她一下便觉得自己貌美可人，也没什么比不上的，高嫁低娶，真正合适才对。 她沉浸在自己巨大的幻想里，笑得牙不见眼，没有注意到钱氏深思的模样。 钱氏接过那些帖子，挨个看过。 没有什么稀奇，确实是女儿家相约着休闲消遣的邀约。 只不过平时没什么联系，这个时候突然有了往来，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对方的用心。 只是这一下来了这么多，她也一时判断不了是什么意思。 “送帖子来的人可说了什么？” “没有，只是说让我们务必要去参加。” 钱氏想了想：“和各府的大家闺秀们多多接触，这是好事，既然对方下了帖子，便去赴约。” “是。”二人齐齐应下。 宋蓉想到那些俊俏儿郎，脸颊红了又红。 倒是宋莹，一心只想嫁高门大户，发出了质疑和担忧。 “那么多帖子，若每一家都去，会不会显得我们太过随意廉价，要不要挑几家去？另外几家就算了？ “要我说，这尚书府得去，像那个苏航学子的姐妹，便罢了。那些学子又远，而且也没有官身，我们跟她们本来也不相熟，不去也说得过去。” “不行。”宋蓉一听急了，当即跳了出来，表示反对。 “那么多帖子，我们这家去了，那家不去，让人怎么想，而且你怎知这些学子以后不会有大出息，万一留了京官，或者以后有官身了，想起现在我们厚此薄彼，倒还结上仇了。 “就是要微时交好，才显得诚意，才不会让人觉得我们宋家的女儿奉高踩低。” 宋蓉生怕钱氏不答应，又说道： “这一次学会是皇上亲自过问的，来的都是各个地方顶尖的学子。 “咱们交好总是没错的，更何况咱们也不是自己主动去贴人家，而是人家发了帖子，咱们不去，实在不该。” 钱氏想了想，是这个理没错。 遂开口道：“嗯，也好，那便都去。” 宋蓉松了一气，听到钱氏答应，赶紧换了话头。 她眼珠子转了转，上前挽住钱氏的衣袖，撒娇道： “母亲，咱们去赴宴，总也该穿戴整齐，让人眼前一亮。能不能给女儿些银子，买些首饰，女儿露了脸，也是给宋家长脸不是。” 宋莹听了赶紧接话：“是啊是啊，母亲，我的首饰都好普通，和尚书府家的千金见面，也不能太过寒碜，没得失了礼数，第一眼倒叫人看不起。” 钱氏看着两个女儿，笑道： “好好好，做母亲的还能不补贴你们。” 母女三人欢欢喜喜，那边林知蕴坐上马车出了门。 往护国寺而去， 护国寺在城外的天门山。 香火旺盛，且风景独美。 这个地方，前世林知蕴好多次想去，却从未去过。 一开始是她自己不愿出门，怕惹麻烦。 后面众人见着她的容貌，是宋望璟不许她出门。 这一世，倒是轻而易举的就实现了前世的愿望。 第28章 结识长公主 不多时，马车到了护国寺。 林知蕴一身素衣，头戴幂篱，下了马车。 有小沙弥前来接应。 林知蕴说明来意，小沙弥领着去了前头正殿，去见了一位方丈。 方丈一听说她想要请安魂灯，有些惊讶，这安魂灯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人请过了。 一来安魂灯用的香油不便宜，整整一年，是个不少的开销，穷苦人家根本点不起。二是这种安魂灯一般只点给病死的年轻人，大家族里，忌讳不在的人日日放在门面上。 方丈听完林知蕴的述说，印象深刻，说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随后和她讲了请灯的点香流程和细节，林知蕴一一记下，而后递上香油钱。 点了第一支香，跪在佛前，静心祷告。 白霜在一侧相陪。 自从林知蕴跟她说了小心宋家的人，她时刻都对身边的人事警惕着。 若是从前，面对菩萨佛祖，是要尊敬些的，不能东张西望。但是现在，在她眼里，姑娘的安危胜过一切。 若不是姑娘救她，她现在怕是已经被亲叔叔卖给七十岁的员外当小妾了。 在她危难时，菩萨佛祖没有救她，但姑娘救了她，那姑娘便是她的菩萨。 一柱长香燃尽，林知蕴亲手点了香油灯。 把准备好的亡夫牌位，供奉在灯后面。 做完这一切，已到午时，被小沙弥请到了一侧的厢房歇息用斋饭。 刚刚吃完，窗外便传来一阵喧闹。 林知蕴清晰的听到长公主殿下几个字，心下一凛，当即整理了衣裳，出了门，没戴幂篱。 外头乱成一团，假山上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围着一打扮雍容的妇人。 此时那妇人昏迷着，不停的抽搐，看起来情况危急。 林知蕴直接上前去，开口问道： “这位夫人可是有心疾。” 橙衣丫鬟正在给长公主顺气，面色担忧，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目露期盼却又警惕着： “你如何知道，你是大夫？” 林知蕴：“我不是大夫，但是家中长辈也有这样的病，我瞧着症状一样，便问一问。” “不是大夫便离远些，别在这里添乱。” “我虽不是大夫，但却有应对之法。你相信我的话，可以让我一试。” 橙衣丫鬟有些怒了：“你不是大夫如何医治，若我家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负责得起吗？” “姑娘的担忧不无道理，打扰了。” 林知蕴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旁边另外一人叫住了。 “姑娘留步，即是有方法，若帮我家夫人脱离危险，必有重谢。” 说话的是一紫衣丫鬟。 橙衣丫鬟听她这么说，眉头紧皱。 紫衣丫鬟看向抽搐着的长公主，对她点点头，低声道： “情况紧急，大夫没那么快来，且大夫说过，夫人的病一个不好便有生命危险，眼下也只能让她一试。” 林知蕴开口：“我也不愿多事，只是知道这病紧急，实在不忍一条人命在我面前消亡。” 虽然听她这么说，但是那紫衣丫鬟却是个稳重的。 她快速问道：“敢问姑娘，家里的长辈平时是何症状？” 林知蕴回答：“夫人是不是常常胸闷气短，仿佛心口有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常常睡着的时候被一口气憋醒，再入睡便困难，若受到惊吓，便会像哮喘似的……” 两个丫鬟越听眼睛越亮，眼前的女子说的症状，和长公主一模一样。 “姑娘大恩，还请姑娘救救我家夫人。”说着两人便跪了下来。 林知蕴也没有拿乔，当即上前先查看了病人的情况，而后替她按压手臂内侧，蓄力从肘窝向上搓。 三回之后，拉住病人的中指，拔下头上的银钗，往病人指间刺了血。 橙衣丫鬟见着她的动作吓得就要大叫起来，又飞快捂住嘴。 看林知蕴有条不紊的开始替病人搓着掌心，到底忍住了几乎要冲出口的话。 不到一瞬，长公主便停止了抽搐，一行人都放下心来，对林知蕴也信赖了几分，不敢发出声响。 林知蕴心无旁骛的做着手中的动作。 前世，她能跟长公主搭上关系，就是因为无意当中帮她救治了一回。 那一回，后面把方法也教会了长公主的侍女，获得了长公主的好感。 有了从前的经验，现在做起这些，她更从容了。 经过她的一番穴位推拿，长公主咳了几声之后悠悠转醒。 侍女将刚才的事情告知长公主。 长公主自是感激，问她想要什么酬谢。 林知蕴摇头：“夫人不必如此，只是举手之劳，能帮到夫人，民女心中亦是高兴。” 长公主心中警惕，作为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有的是人想要在她身边露脸。 “不妥，是应当感谢的。”说着便让侍女递上了一包银子。 林知蕴看了银子一眼，“既然如此，民女却之不恭，便收下了。” 白霜听到她的话，上前一步，利落的接过银子。 林知蕴道了谢：“夫人这病症主要急切，以后若有突发状况，都可以用民女这个法子缓解……” 说着，林知蕴把应对之法教给了长公主的侍女，毫无保留。 长公主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眼前的女子，与众不同。 林知蕴说完，福身一礼，直接转身离开。 回了厢房之后，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护国寺。 长公主是个有恩必还的人，她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必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马车离开护国寺，往城中去。 林知蕴琢磨着接下来的事。 她记得，过几日会有苏杭学子主持举办的一场春林宴。 前世，宋望璟带了她去。 那是她第一次跟京城贵女们打交道。 她的美貌压过了贵女们的技艺，被人津津乐道。坐实了大周第一美人的称号。 得到了众多学子的青睐和仰慕，同时也收到了不少记恨的目光。 那时候，她是徒有其表的花瓶。 点缀在宋望璟这个金陵学子的风流韵事上。 这一世，她要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为自己争取到和那些贵人们对话的入门券。 这一次春林宴，她要…… 一战成名。 林知蕴想着事，突然马车停下。 外头传来一道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马车上的，可是来自金陵宋家的林姑娘？” 第29章 想见见林姑娘 这道声音，林知蕴如何也不会忘记。 国公府的嫡长孙，大公子陈麒麟。 前世，自从见她一面，便缠她得紧。 她在哪，总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只要知晓她出门，次次都能偶遇到他，有时候也不说话，就这么远远的看着，深情如许的模样，那样的痴迷，实在让人害怕。 她本来便因为和宋望璟的地下关系心神不安，又被人这样缠着，更是身心俱疲。 而宋望璟为了造势，不仅不帮她摆脱，还有意的给他创造这样的机会，好让她倾城红颜的名声越来越大。 却不顾她心力交瘁。 在这样的情况下，缠着她的陈麒麟，便让她有些惊弓之鸟的害怕。 那种被窥探的，无法摆脱的纠缠，哪怕重隔一世，现在听到他的声音也依旧心有余悸。 如果有可能，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林知蕴闭上眼睛，深吸一气，定了定神。 对着白霜耳语了几句，白霜会意，点了点头。 白霜掀开车帘，陈麒麟瞥见马车内一角的幂篱，想到外头的传闻，不由得心神激荡。 只是一瞬，车帘便被放了下来。 白霜下了马车，对陈麒麟行了一礼： “公子何故拦住我们的马车？” 她说话的时候往左右看了两眼，大路迢迢，来往的马匹车辆众多，教她些微放心。 陈麒麟赶忙拱手一礼： “听闻宋家林姑娘倾城绝色，是大周第一美人，京中已然传遍，在下好奇，想请姑娘见上一见，在下确实有些唐突，还请姑娘见谅。” 白霜听着这话，瞪大眼睛，没想到眼前的人人模狗样，居然能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 “你这人好生无礼，哪有这般大路上拦马车要见的，把我家姑娘当什么人了。” 陈麒麟一看白霜语气严厉，赶忙道： “是是是，在下唐突，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一见林姑娘容貌。” “呸，什么话，你说见就见，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这是打扰。”白霜拧眉，想到林知蕴刚刚的交代，说话半点都不客气。 但是陈麒麟没有半分泄气，也不恼，坚持道： “在下特地等在此处，等了许久，还请姑娘见上一见。” 陈麒麟一副不见着人不罢休的模样，直让白霜牙痒痒。 你说他强行要见人，他又很有礼数，言语间也没有难听的话，但是若说他有规矩，他又在大路上拦着不见不让走。 “你这人怎么还耍上赖了，这是要毁了我们姑娘的名声。” “没有没有，在下断然没有这样的意思，若是姑娘不下马车，拉开帘子一见也行的。” 陈麒麟依旧坚持，白霜实在气红了脸。 便听到车门被敲了两下，白霜赶忙上了马车。 陈麒麟安然在外头等着，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诚心诚意，定然便是能见着这林姑娘的。 林知蕴知道，陈麒麟找上了门，是不见不罢休的。 她做好了被迫相见的准备。 只是…… 却不能这般容易。 得要他付出些什么，或者自己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务必要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是。 只是一想到因此要和他周旋一二，那种被恐惧支配的旧事心绪，便瞬间袭满全身。 她长吸了好几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 白薇不知原因，只以为林知蕴是心中害怕。 低声道：“姑娘若不愿意见便不见，这大路上人来人往，他真能一直拦着咱们不成。” 林知蕴摇头。 她知道，如果他想见，而她不见，他真的会在这里一直拦着，直到拦到她同意为止。 没有人为她出头，也没有人为她撑腰，在既定结果能看到的情况下，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 陈麒麟虽说是国公府的公子，但是没有什么是他能做主为她所用的。 如果一定要得到点什么，那便是银钱，还有…… 林知蕴心中打定主意，正准备开口，但那种不适的感觉，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她莫名生出些委屈情绪，又生生压下。 就在这时候，外头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哟，陈大公子，这是怎么个意思？怎么待在马路中央不走了？” 林知蕴心中咯噔一下： 是凌王殿下。 马车外，陈麒麟一见顾凌，赶忙行礼： “凌王殿下。” 顾凌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正巧本王今日要去国公府看望老国公，不如，一起？” 陈麒麟微微皱眉，往马车看了一眼。 顾凌笑道：“哟，怎么的，不愿意？” 陈麒麟赶忙陪笑：“不敢不敢。” 他虽然在男女之事上有些拎不清，但也知道，面对凌王，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凌王殿下，请。” 顾凌笑了笑，驾马往前去。 跟在后头的陈麒麟，对着马车拱手一礼： “今日仓促，改日再上门拜访。” 说完一驾马，跟上了顾凌。 马车里，林知蕴一颗心安放下来，轻轻撩开马车帘子一角，一眼便看到顾凌的背影。 正巧他回身过来，要跟陈麒麟说话，目光向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只一瞬，便挪开。 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向前。 白霜有些忿忿： “姑娘，国公府的公子怎么是这副德行？跟地痞无赖又有什么区别。 “奴婢看他，比地痞无赖还可恶。若真遇到了地痞无赖，咱们还能报官，但偏偏他这样的……” 白霜说到这里止了声，没有再说下去，生怕林知蕴听了不高兴。 “姑娘。” 林知蕴：“不必再提，他……以后还会打交道。 “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日时辰还早，我有两件事要交代你。” “是。” 林知蕴开口。 一是让白霜每日下午去南市口的一棵杏树下，等半个时辰。 等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拿着一个白色葫芦卖药。把他的药买下来。 第二件，便是查一查燕归楼的花魁娘子云拂月，这几日的行程。 尤其查查，春林宴她会不会去。 听到这里，白霜吓了一跳，狠咽了一口唾沫。 点头道：“是，姑娘。” 林知蕴捡着空档，又教了白霜一些和贵人待人接物的礼仪。 之前从定城回的一路上，她都手把手的教过，行事，礼仪，说话。现在查漏补缺容易许多。 马车回城，一直到了宋家。 她一进府门，便见着一个婆子向她走来。 要请她去钱氏的院中。 林知蕴略想了想，便跟着一起过去了。 去之前，让门房去告知了宋望璟一声。 虽然知道钱氏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30章 什么狐媚子手段 主院，有人在哭。 宋蓉和宋莹，坐在桌前，一人一边，哭得伤怀。 钱氏哄哄这个，哄哄那个，都不见好，只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我不管，母亲，你去把那个贱人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究竟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让人没见过她，便能这般上心。” 宋蓉又哭，眼泪哗啦啦的流。 委屈得不得了。 今日她精心打扮了，欢欢喜喜的去见了苏杭学子褚家的姑娘。 亦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她最中意的俊朗学子，心中乐开了花。 那姑娘对她十分热情，更让她欢喜得飘飘欲仙。 说了几句话后，她甚至已经在幻想着：她跟那学子的孩儿，不知道得有多好看。 就在她想入非非时，那姑娘的几句问话，把她问得晕头转向。 对方句句都在问，入了她宋宅的林姑娘。 林姑娘是从哪来的？ 和宋家是什么关系？ 多大年纪？ 此番入京是游玩还是怎么？ 下回能不能一起带出来，大家一起说说话…… 那姑娘七七八八的问了一堆，在前头几句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后头句句不离这林姑娘，还有那学子也问出声，可把她气得够呛。 她没有说，不是记着宋望璟的话不能暴露林知蕴的身份，而是本能的不想提起，不想说林知蕴的消息，所以模棱两可的搪塞了过去。 只是对方不放弃，又问林知蕴别的，她实在待不下去，便匆匆回了府中。 回来后，发现宋莹那边也是如此，尚书府家的姑娘，盘敲侧击，提起的也都是林知蕴。 明里暗里的打探关于林知蕴的消息。 两人一通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觉得自己被林知蕴摆了一道，替她做了嫁衣裳，二人欢欢喜喜出门，对方却都是冲着她来的。 两人越想越气，告到了钱氏这里。 不说还好，一说满是委屈。哪里忍得住，呜呜咽咽的都哭起来。 钱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她确实有些疑惑，好端端的那些不来往的人家，个个发帖子，现在才知道缘是如此。 心中也怨怪起林知蕴来。 “好了好了，一会等她来了，我好好审问审问，绝对不能让她坏了宋家的名声。 “不过，你们都没说出她的身份吧，昨儿个，你璟大哥可是三番两次的提醒，今儿一早你父亲亦是耳提面命。”钱氏表情严肃，这可不能出岔子。 “父亲和大哥说的话，我们自是记得，只是她凭什么呀，凭什么要我们这么小心翼翼。定然是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宋莹满脸的不甘和怨怼。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禀报的声音，随后林知蕴进了门。 她一进来，宋蓉便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究竟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把那些人的魂都给勾走了，连未见过你的苏杭学子，都要这般拐弯抹角的来探听你的消息。你勾引便勾引了，凭什么要我们给你做伐，像是我们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似的……” 林知蕴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不过看这样子，她大概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前世也有这么一出，只不过没有这么早，是在春林宴之后发生的。 她在春林宴上出了风头，那些想要见她的人，通过各种方法想要打探她的消息。 这宋家姐妹收到了不少帖子。 宋蓉喜欢俊俏的男子。 宋莹想攀高枝。 却没想到这些帖子都是冲着她来的，她们心里有落差，生了嫉妒。 便要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 前世她自己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由着她们往她头上扣帽子。 “闭嘴。” 林知蕴喝出声，宋蓉的话戛然而止，眼中还带着泪水看着她，似乎被这一声吓住。 林知蕴冷冷出声，语气半点都不客气。 “怎么？有外客想见我，你生什么气？人逼着你一定要去？你若是为了宋家的名声着想去了，却又怪对方不是找你？ “还想把怨气撒在我身上，就这般嫉妒我，嫉妒到根本不顾宋家的名声，平日里宋大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宋蓉被揭穿了心思，臊得满脸通红：“你胡说。” “胡说？那你说说你生什么气？不就是怨怪别人不是冲着你来，而是冲着我，所以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你勾引人，怎么可能在没有见你的情况下，便要处处打探你的消息。” 林知蕴冷笑，不和她争论，直接道：“空口白牙的就污蔑人，你最好拿得出证据，若没有证据，那我便要报官，这样的污蔑我绝不受着。” 宋蓉气得浑身颤抖，“报官，你竟然敢报官，我的名声坏了与你又有什么好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我自然懂，只是你不懂，既然你不懂，我便要帮你懂，你容不下我，那我也不惯着你。” “你……你，你。” 宋蓉气竭，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不敢反驳，心里憋屈得要命。 一旁的宋莹阴阳怪气道： “实在不知，嫂嫂如此伶牙俐齿。” 林知蕴反唇相讥：“我也实在不知，你们姐妹能如此不知廉耻的恶心人。” “你……你怎的如此说话？” “你们怎的如此说话，我不过以牙还牙。怎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宋莹说不下去，败下阵来，但亦是面色涨红，一脸的不服气。 钱氏看自己两个女儿都被针对，哪里坐得住。 “行了行了，林姑娘这话也说得太重了些，到底是客人，这些话实在不该说。” 钱氏这话的意思，是说林知蕴是客人，还这般咄咄逼人，实在不识好歹。 林知蕴听着这话直接怼了回去。 “宋夫人说错了，我一下马车，宋夫人把我请到这里来，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便被令千金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我又不是泥做的人，被冤枉自然会反驳。 “宋夫人只说我不该说什么，却没有说她们不该挑事，她们不该说那些话，实在是有失公允。 “还有，我确实是客人，但却不是宋夫人的客人，若宋夫人对这一点有异议，可以跟璟少爷说，若他不让我住在这宋宅，我二话不说便搬出去。” 第31章 怕给小叔丢脸 说完，林知蕴头也不回的往屋子外走去，根本不管她们三人怎么想怎么看。 屋子里三人气得七窍生烟，又气又急又憋屈，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林知蕴看着柔柔弱弱，居然这般难说话。 宋蓉实在气不过，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拦住了林知蕴的去路。 林知蕴眉头一挑：“怎么，要拦我？” “你不准走。” 林知蕴笑了：“你待如何。” 宋蓉原本以为两人会吵起来，万万没想到，林知蕴真的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问她要如何。 她一时怔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这时宋莹上前来，对着林知蕴厉声道： “道歉，你要跟母亲道歉，无论如何母亲是你的长辈，你不该这般顶撞她。” 宋蓉马上接话：“对，道歉，跟母亲道歉。” 林知蕴看着二人，像看两个傻子： “长辈慈才叫长辈，若长辈不慈，那叫倚老卖老。 “按照你们二位的说法，那些犯罪的犯人，只要上了年纪便可以赦免他的罪行，那天底下可还有王法而言。” “可是……可是母亲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林知蕴直视她们，“那我又做错了什么。” 二人语塞。 林知蕴瞥了她们一眼，绕开宋蓉要离开。 但她们二人却不依不饶，齐齐拦在了林知蕴的面前。 “外头如何我管不着，但今日你对母亲不敬，便必须对母亲道歉。” 林知蕴瞳孔微眯：“若我不道呢。” “那便别怪我们不客气。” “哦，你们预备如何不客气？” 这话让宋蓉感觉到被挑衅，当即叫了丫鬟婆子上前来。 “林姑娘对长辈不敬，掌嘴二十，不，五十。” 林知蕴看向钱氏，钱氏挪开目光，没有阻止，显然是要给她一份教训的。 那些丫鬟婆子听着命令上前来，就要对林知蕴动粗。 林知蕴哪里是受人摆布的主，她扫了一眼场上几人，宋蓉离她最近，那今日便让宋蓉吃些苦头。 那些婆子上前来，她往宋蓉挪了两步。 “住手。” 就在这时候，宋望璟从院子外进来。 钱氏见着他，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赶忙迎上来。 只是不等她出声，宋望璟先开口了，对着林知蕴道： “嫂嫂今日辛苦了，我送嫂嫂回去。” 林知蕴应了一声，直接跟着宋望璟离开。留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却心有余悸。 林知蕴知道，有了今日这一出，那三人必定得到教训，毕竟宋望璟不会时时在家，但眼下却不允许她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两人走出主院，宋望璟放慢了脚步， “嫂嫂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林知蕴垂眸开口： “府里收到了帖子，宋蓉宋莹二人欢欢喜喜的去赴宴，却不料对方话里话外问的都是我的境况，二人不甘心生嫉妒便对我发难。” 林知蕴言简意赅，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望璟一副了然的模样点点头： “所以嫂嫂便和她们起了冲突？” “是，” “嫂嫂倒是实诚。” “若是别人，我倒也不会这般实话实说，小叔和常人不同，我若有半句谎话，小叔都能看出来，实在没必要，毕竟在这宋宅里，只有小叔是护着我的。” 宋望璟嘴角露出笑意： “嫂嫂是有眼力见的。” 林知蕴没回话，跟着他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便听到宋望璟说： “这一次来京的学子众多，有不少学子提前几日便到了，有人发起主持，举办了一场春林宴，嫂嫂可想去？” 林知蕴想都没想，便回答： “不想。 “知蕴出身小门小户，琴棋书画虽有涉略，但并不精通。而且我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知蕴也没有什么见识，那帮学子的盛宴，怕是要给小叔丢脸。” “知蕴便好好的待在府中，不给小叔添麻烦。” 宋望璟回头看了她一眼，往前又走了好几步才道： “嫂嫂可知，我让嫂嫂一同进京是为了什么？” “知蕴愚钝。” “我看嫂嫂聪慧得紧。” “知蕴从未离开过金陵，只是有些许的小聪明，对这些京城大事，一概不知，更不懂小叔的想法。 “但想来，小叔要做什么都有用意。只要能用到知蕴的地方，知蕴在所不辞。 “知蕴仰仗小叔，只愿一年期满，放知蕴自由。” 宋望璟原本脸上带着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笑容逐渐消失。 林知蕴如何不知这话他不爱听，但是只有这话说出来，她的听话乖巧逻辑才成立。 也才会让宋望璟知道，她忌惮他，她的软肋在他手里。 如此，他才能对她信任和放心。 “后日，你陪我一同去春林宴。”他开口，语气实在算不得好。 “我要你在春林宴上大放异彩，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因为你的容貌，还是你的衣裳，亦或是你的才艺。” 林知蕴顿了顿，面色疑惑，问道： “我现在身为宋家的人，若如此出风头，会不会给小叔带来麻烦？” 宋望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嫂嫂不必操心这些，你只管做好我交代的事情。”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嫂嫂后日，越张扬越好。” 林知蕴秀眉微蹙，一副为难的神情，好一瞬才开口回应： “是。” 宋望璟望着他，眼中情绪不明。 等过了回廊，才又问： “那嫂嫂可有想好表演什么技艺吗？还是有其它的想法？” 林知蕴垂眸，这是要现场要答案了。 “一切听小叔的吩咐。” “我记得，嫂嫂琴棋书画舞都会，哪一样更拿手一些？” “那便琴吧。” 林知蕴开口，选了一个。 事实上，琴棋书画舞，她样样出挑。 前世，为了让她出名，宋望璟下了大功夫。 她聪明又有天赋，学得很好。 现在只挑几样拿来唬人，绰绰有余。 宋望璟点点头：“随后我会让人送尾琴给嫂嫂，也会请教习先生来指点一二，嫂嫂做做准备。” “是。”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兰芜院的院门口。 宋望璟没有离开的意思，看向林知蕴，眼中有明晃晃的欲望。 她似乎，越发美丽动人。 林知蕴眼中露出胆怯的神情，开口问他： “春林宴上，若知蕴出风头，定然会有人打知蕴的主意，小叔不会把知蕴送出去的，对吧？” 宋望璟神情一凝，没想到林知蕴说的是这个。 他脸上有一瞬的心虚，随即别开目光： “嫂嫂不必多心。” 林知蕴对他福身行了一礼，应了一声是。 宋望璟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林知蕴起身，看向他远去的背影，眸光幽暗。 第32章 又欠了他一份人情 眼下选太子的关键时期。 几位皇子是最瞩目的人。 她若要找靠山，在扬名的情况下，自是绕不开他们。 她仅有的选择，便是挑其中的一个。 前世，最后的赢家是三皇子端王。 宋望璟作为潜邸的谋士，有从龙之功，所以能在新皇登基后，成为大周炙手可热的权臣。 但是，现在的端王，不显山露水，如果她投靠端王，端王不仅不能够庇佑她，而且为了独善其身，还会在有需要的时候把她推出来，挡灾避祸，谋取权益。 二皇子隶王，作为中宫所出，资质平平。却一直拿自己当储君看待，眼下是热门的储君人选。 若投靠他，确实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和宋望璟打擂台，也能给她一定的庇佑，但他不是最后的赢家。 按照宋望璟的心性，不会放过她，那么她很大概率会在两方博弈当中成为最无关紧要的牺牲品。 四皇子禹王，人在边境，母亲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在朝中几乎无权无势，连面都见不到，更遑论保护。 七皇子凌王…… 被人盯上而不自知，灭门之祸只在朝夕，不是一个好选择。 按照目前来看，她最合适的人选，勉勉强强也只有一个隶王而已。 但是…… 林知蕴叹息一声，抬头看向头顶。 蓝天白云，微风不燥，人世间，可真真美好。 回到兰芜院，时间还早。 白霜在她回府前，便被她派出去办事了，此时还未回来。 她的人太少了，只有白霜能用，人手紧缺，很多事都只能亲力亲为，不敢随意交代他人。 便只能尽力把能做的都做好。 折腾了半日，她有些困，和衣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等再醒来，便看到她的院子里，堆了满满当当的礼物。 丫环见她醒了上前来：“禀报姑娘，这是国公府送来的歉礼。” 提到国公府，林知蕴脑中浮现顾凌的身影。 从前，陈麒麟可没有给她送过歉礼，现在却送了这么一大堆，定然是凌王做了什么。 她又欠了他一份人情。 看着这一堆的东西，想到前世种种，林知蕴依旧心中闷得慌。 不过…… 她想到什么，脑中划过一丝想法。 国公府的大公子，祖上四代蒙荫，国公爷在朝中亦有威望，国公府的姻亲都是世家大族。 陈麒麟本人，没有什么大抱负，资质平庸，应该也不会继承爵位，不会被人忌惮。 看他对自己的痴迷程度，或许可以在这动，乱中，庇佑自己一二。 林知蕴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一想到前世陈麒麟缠着自己的种种过往，她心里还是不住的生出一种恐惧。 而且，陈麒麟对她迷恋，国公府可不会那么容易让她一个寡妇坏了名声。 隶王…… 陈麒麟…… 她的心思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摇摆。 终是叹息一声。 就看春林宴那一日的事情怎么发展了吧…… 门口传来动静，她往门外看了一眼，是白霜回来了。 白霜进门，对林知蕴低声禀报： “姑娘，今日没有发现白胡子老头卖药，奴婢按照姑娘说的，去旁边的糕点铺子买糕点，没有让人发觉异样。” 林知蕴点点头，她让白霜去找的，是一粒假死药。 前世，没人认出那药的价值，也不知道从何流出。 老人喊着“卖假死药”，好几日都没有人买。 最后是有一大家公子，听老人说得神乎其神，当个乐子买了下来。 让大夫看过也看不出所以然，被府中一庶子误吃了。 一个时辰后那庶子“死了”，在家停灵七日，正要盖棺，人却又活了。 买药的公子哥这才追悔莫及，原来自己买了一粒神药，却这么浪费了。 后来再去寻，却再没有寻到过。 这件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林知蕴自然也听说了。 这一次，她早早的让人去守着，务必要买到那颗假死药。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假死离开，如此金蝉脱壳。 白霜见她点头，继续道： “奴婢按照姑娘的指示，找到了姑娘说的人，花了些钱，让对方去探听了消息。 “这一次的春林宴，燕归楼的花魁娘子云拂月，不会参加。 “但是，若姑娘想见，是有办法的。” 林知蕴：“嗯，要见。” “姑娘，对方是花魁娘子，姑娘是女子，要见面，身份到底不便，可是要扮男装，奴婢去准备。” 林知蕴嗯了一声：“也好，你先准备着。” 云拂月是殷丞相的亲生女儿，母亲没名没分被逼而死，很快她的身份就会暴露，丞相府的人会杀了她。 她要去救云拂云一命。 她在京城行走，若有需要云拂月的时候，想来她也会帮自己。 她现在，有越多盟友越好。 只是男装，最好不要。现在她在宋望璟眼皮子底下，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实在冒险。 “是。” 白霜看着这一院子的礼物，问道： “姑娘，这些礼物怎么处理？可是要退回去？” 林知蕴摇头：“不必。” 按照她从前的性子，定然是会原封不动的把礼物送回去的。 但是现在不会。 有人送了，她便大大方方的接受。 因为哪怕她不接受，从礼物进门的那一刻，这事情也已经传出去了，她该背的坏名声也背了。 况且她现在需要钱。 趁着这段时间，她再找机会拿到两份户籍名帖。 等逃离京城，她便带着白霜，在江南富裕之地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入夜。 刚刚用过晚膳，白霜便悄悄的和林知蕴说起府中的事。 “今日宋大人回府，让一个姨娘协助宋夫人掌家。大姑娘和二姑娘闭门思过，罚跪祠堂，前头院子里哭声震天……” 林知蕴表情淡淡，这对于钱氏可是个不小的惩罚。 宋武丙没有拿走她的管家之权，却让一个妾室跟她一起管家，这是妥妥的打她的脸。 至于那两个跪祠堂的，春林宴肯定是去不了了，不过宋武丙不会放弃她们，会拿这两人去换取资源。 等事情过了，怕是少不得利用她要为二人牵线搭桥。 前世，她操了不少心，但这一回，可再不会。 有了这一回事，钱氏三人能消停些，她在这府中，也能安稳几日。 第33章 假死药 次日一早。 林知蕴刚刚起来，教习琴艺的夫子便已经到了。 是京城最权威的琴师，于夫子。 于夫子是女子，一生未嫁，钻研琴艺，近乎痴迷。 前世，也是她来教习的技艺。 她收拾好，去了前堂。 于夫子见到她的容貌，满眼惊艳，怪不得对方花大价钱，要学技艺。 就这般容貌，再有一些才艺，在京城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两人相互见礼，林知蕴便在琴前坐下。 于夫子教习严厉，没有因为林知蕴貌美惊人便放松些。 林知蕴按照于夫子的提示，拨弄了几个琴弦，弹了一小段曲子。 于夫子听过，对她的问题进行指点，她又弹了一回，于夫子眼睛一亮。 她教学生也有四十余载，头一回遇到如此天资聪颖的学生。 更打起了精神，教了她一些难度更高的技巧。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林知蕴便全部学会了。 于夫子惊为天人。 她挑了一首更有难度的曲子，说了这首曲子的难点，便让林知蕴试。 林知蕴弹了第一遍，有些磕巴。 第二遍的时候，已经很流畅。 在第三遍，已经能完全注入感情，且弹得行云流水，于夫子听完，拍案叫好。 如此天赋异禀，百年难得一遇。 于夫子高兴极了，教习更为用心，没有半点一开始时的严厉，本能的便温和了下来。 她拿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技，当她看到林知蕴轻而易举的学会并消化的时候，几乎叹为观止。 快到午时，宋望璟来了。 于夫子几乎教出了自己的全部技艺，这会把林知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才半日功夫，能好到哪里去。 宋望璟只当她说的是客套话，顺着她的话回了几句。 于父子离开后，看向林知蕴，表情似笑非笑： “嫂嫂真是好本事，谁不知道于夫子最是严厉。平时更鲜少夸赞人，但刚刚从我进门，她夸赞嫂嫂的词语都没重复过。” 林知蕴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和他争论，只道： “是于夫子爱惜晚辈，有这样厉害的夫子，知蕴深感荣幸。” 这是也夸了宋望璟对她的用心。 “那明日的春林宴，便看嫂嫂的了。” 林知蕴微微点了点头：“是，知蕴一定尽力。” 宋望璟往她发上看了一眼： “明日的衣裳首饰，嫂嫂可准备好了？” 林知蕴回答：“是，只是我现在的身份特殊，不好太过艳丽。若以后被人知道身份，想起现在，怕是有麻烦。” 宋望璟点点头：“还是嫂嫂考虑周全。” 他想到什么又问道：“嫂嫂和国公府的大公子认识？” 林知蕴摇头，把昨儿陈麒麟路上拦着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又说起正好凌王路过，才让她有机会离开。 她把这件事描述的十分偶然，宋望璟听后也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只当恰巧遇到，凌王那人也确实爱多管闲事。 只是到底他们是二次见面，有些巧合了。 林知蕴又说起陈麒麟送的那些礼。 国公府送了那么多东西过来，定然瞒不过宋望璟的眼睛。 不过具体送了什么东西却不知道，这会一听她讲，立马转移了注意力。 “这陈大公子送的歉礼，着实贵重了些。” “小叔认为这些东西，知蕴该如何处置，可是要还回去？” “不必，他送了，嫂嫂便收着，有喜欢的留下来，那些不喜欢的收起来放着或者换钱，如何都好，嫂嫂自己做主。 这些东西，宋家自然也想要。 只不过这是国公府送出的东西，若被人知道，没得叫人觉着宋家小家子气。 宋望璟来了京城，名声是顶顶重要的，不能让人有这样的想法，又和国公府生了龃龉。 末了，宋望璟又对林知蕴交代了一些事情。 宴会上如果行事，见着贵人如何行礼，什么态度…… 林知蕴一一记下。 练习了一上午，林知蕴面色有些困倦，说完便回了院子。 用完午餐，又小憩了一会儿。 前世她总是心惊胆战，哪怕在府中无事，也没睡过什么好觉，现在困了便能睡得安稳。 一觉醒来，便看到白霜面色欣喜地等待一侧。 她笑着开口问她：“怎么了？” 白霜欣喜的从身后拿出白色葫芦，递到林知蕴的面前。 林知蕴一愣，心底涌起巨大的惊喜。 她接过葫芦，轻轻晃了晃，而后打开葫芦盖，顿时传来一阵药物的清香。 她慢慢的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是一颗通体白色的药丸。 是这个没错了。 前世，她不知道多少次听外头的人讨论起这药来，对它的形状，颜色，已经熟记于心。 她捧着药，看了许久，眼眶湿润，把药丸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盖上盖子。 她正要将东西交给白霜去收好，外头宋望璟进了门。 一眼便看到了她手中的白色葫芦： “这是什么？” 林知蕴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过来，脸上露出的紧张虽然只有一瞬，却在宋望璟面前无所遁形。 宋望璟进门，走到林知蕴面前，非常自然的拿过她手中的葫芦。 “倒是精致。”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开葫芦的盖子，把里面的药倒了出来。 闻了闻，看了看，又看向林知蕴，目光询问。 林知蕴略略垂眸，回答道： “是刚刚白霜买的东西，说是什么救命神药，白霜为了逗我开心买了回来。” 想要让人信服，又不想说实话，便真真假假模棱两可。 宋望璟看着葫芦里的药，又看向林知蕴，想到刚刚她那一瞬的紧张和慌乱，回身让身后的侍卫传了大夫来。 “京城骗子多，嫂嫂别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什么神药，若没用都罢了，但是，若是害人的毒药，那便不好了。 “我担忧嫂嫂，让大夫看看才能放心。” 他光明正大的查她的东西。 而后，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来。 拿了几份帖子出来：“看看。” 林知蕴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拿着帖子看，是各府邸的拜访帖子。 虽然发帖子的都是各府的千金，但她知道具体想要见她的是谁。 大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对于娱乐消遣一事很包容，这些贵人子弟，对此更是格外上心。 有了这大周第一美人的称号，想要跟她有些什么交集，便是可以被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一桩。 林知蕴在看的时候，宋望璟便等着。 期间，他的手一直握着那只白色的葫芦。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目光一直在林知蕴和葫芦之间来回游走。 林知蕴拿着帖子，看得很慢，一摞帖子还未看完，大夫来了。 第34章 她是不是有了身孕 宋望璟把手中的葫芦递了过去： “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说着，他看着林知蕴又说了一遍： “大夫好好瞧瞧，这可是什么神药？” 来的大夫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林知蕴认得他，是仁德堂医馆中很厉害的老大夫，一颗心不由得被提起。 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身体有些微微发颤。 她努力掩饰着。 老大夫听了宋望璟的话，应了一声是，双手接过葫芦。 先打开葫芦盖，凑近瓶口闻了闻，然后打开一张帕子，把药倒出来放在帕子上，细细的观察。 林知蕴见他这番动作，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虽然，前世那买了药的公子，也请了大夫看，看不出所以然。 但不知他找的是什么大夫，也不知那大夫是不是医术普通才没看出来。 若正好那大夫因为医术普通没看出来，而眼前的大夫医术精湛看出了点什么…… 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那她便白忙活了一场。 到时候，她想离开，便要另想它法。 林知蕴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内心慌乱。 心中甚至已经在想，若这大夫看出了这药的药性，她要怎么跟宋望璟解释。 大夫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药丸放进了葫芦里，盖上盖子，两手小心翼翼的将葫芦放在了桌子上。 “若老朽没有看错，这药丸里起码有二十余味药。老朽大约能分辨出其中二十种，还有几味药有待商榷。” 宋望璟点点头：“哦，那这药具体是什么用途？可有毒？” “具体用途，老朽不知，但肯定无毒。从药性上看，大多数都是补药。或许可做强身健体之用。” “强身健体……” 宋望璟嗯了一声，又问了几句细节，大夫都一一答了。 大多都是药性上面的问题，不是毒药，也和神药挨不上边。 一旁林知蕴安安静静的坐着。 在大夫说出那一句补药的时候，一颗心便安定了下来。 此时，她后背已经一片濡湿。 她端端正正的坐着，不让宋望璟看出半分端倪。 大夫离开，宋望璟看向林知蕴，眼中情绪不明。 他往她的小腹扫了一眼，刚刚看到药的那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有了身孕…… 毕竟算算时间，正好差不多。 原来，并不是。 他笑着开口：“嫂嫂若想要补一补身子，便让人去药房里抓，这些游医的东西，怕是不靠谱。 林知蕴点头：“小叔说得是，知蕴记下了。” 说着她便对白霜示意了一个眼神： “拿下去吧。” “是。”白霜拿起桌上的葫芦，随意的找了个架子，摆了上去。 “这葫芦倒是别致。” “是。”林知蕴想转移话题，把帖子往前推了推： “帖子我都看完了，小叔可是想让我去？” 宋望璟的目光落在那些帖子上： “要去，不过不是现在，先熟悉熟悉这些人，我再给你一些信息，让你有些大概的了解。” 话落，便有侍卫搬了一摞的册子过来，林知蕴点点头应声。 这些人家，前世她就打过交道，对他们的了解比这些册子上的更全面。 也比宋望璟了解的更多。 她可以从中做文章。 宋望璟起身：“你好好看，若有不明白不了解的再来问我。” “是。”林知蕴起身，对他福身行礼，目送他出了门，等看着他远远的离开，确定他不会再来。才让白霜另外找了一个小瓶子，把药放了过去，好好的收了起来。 嘱咐白霜：“若璟少爷问起来，便说换了瓶子，不记得放到哪里去了。” “是。” 假死药还在自己手中，她安心下来。 拿到了这个东西，距离她的目标又近了一点。 她很高兴。 次日一早，林知蕴一起来，外头便等着一排的丫鬟。 洗漱穿衣梳发上妆，每一样都有专门的人伺候。 不到半个时辰，便把她从头到尾都换了一遍。 林知蕴原本便长得美，五官秀美，容貌侬丽，不上妆的时候，如出水芙蓉，九天仙子下凡尘。 今日的妆，像从有晨露的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仙子，生动又明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今儿的衣裳，整体都还是偏素的。 只是描了眉，画了眼，上了胭脂，淡淡的颜色在她脸上作了一副恰到好处的画，娇美可人，让人看一眼便心生欢喜。 丫鬟们更是夸了又夸，似怎么都夸不够。 装扮好，白霜跟着她一起出门，兰芜院外，宋望璟已经等在那里。 听着这边的动静，向她看过来。 待看清她时，一时呼吸一窒，愣在原地。 饶是他见惯了她的美貌，这一刻，依旧惊艳，眼睛看着她，有些魂游天外。 她身姿婀娜窈窕，粉面桃腮，艳若桃李，大周第一美人，便应当如是。 林知蕴上前几步，对他行礼：“小叔。” 宋望璟回过神来：“嫂嫂今日，定可名扬天下。” 他毫不吝啬的夸赞。 林知蕴微微一笑：“知蕴一定尽力完成小叔的交代。” 这一笑，明眸皓齿，眼中含着盈盈水光，让四周的景致都生动起来。 宋望璟有些口干舌燥。 他心中暗自想着，等眼下这件事了了，他必定要她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人。 又想到从前二人是有过更亲密的关系的，心中更抓耳挠腮。 “什么时候出发？” 林知蕴出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挪开目光，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不是重色之人，却每每面对林知蕴，有些难以自持。 这个时候的他，还分辨不出来，当一个人住进了心里，便会忍不住的亲近她。 便会忍住心底里原始的欲望和冲动，想要她心甘情愿。 若仅仅只是占有欲，他还会有别人。 但是他，从有过她，从未有过别人。 后来当他发现这一点，已然追悔莫及。 二人各自上了马车，马车往春林宴去。 春林宴设在城外一处湖边别苑，马车行驶在路上，远远的便看到湖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马车长长的停了两排。 林知蕴掀开车帘，眺望出去。 前世，这一场春林宴，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她出了风头，坐实了大周第一美人的称号。 第二件：死了三个学子。 第三件：凌王中毒，精神失常。 第35章 对宋望璟的艳羡 “你们知道吗？那薛家的公子突发了什么急症，连夜回了岭南。” “可惜了，听闻岭南的州府大人十分看好他，就这么回去了。” “前途重要，命也重要，你们不知道，这怪病似乎是撞邪所致。那一日，他们一起喝酒的那些学子，听说都中招了，大概十人，昨儿下午在城门落锁前，一起出了城。” “那几个，倒是受了无妄之灾……” 别院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在说话。 远远的，林知蕴便听到了。 这些人她大多都认识，并不陌生。他们说的事情她也不意外。 有利益的地方便有争斗，这一次，是朝中举办的学子盛会，脱颖而出之人，必定会得到皇帝召见，直上青云，指日可待。 有些人为了除去竞争者，便用了一些下三滥的法子，少一个人，便少一份竞争。 这一点宋望璟早早的便想到了，所以带了林知蕴作伐。 宋望璟金陵天才少年的名声，想必早早的就已经传扬了出去。 但是若这天之骄子，有致命的弱点，且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有极易被人威胁的可能，便不会成为那些被人忌惮的出头鸟，而被针对算计。 特别是有她在他身边，对于宋望璟的注视也越来越多，有人想要动手，也更麻烦一些。 宋望璟带她进京，是给自己上了好几道保险的，百利而无一害。 等解除危机，再公布她的身份，又能为他宋府的仁义之举扬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对于远处的那些议论，宋望璟自然也听到了。 心中猜测这只是开胃菜，后头怕是还会发生一些事情，让竞争的人数更少一些。 不过有了林知蕴在身边，只要他作戏做全，便几乎没有性命之忧。 宋望璟十分满意自己未雨绸缪的准备。 马车到了湖边别院，宋望璟先下了车，有人见着他，指着马车道： “是宋家的马车。” 一听说宋家，站在门口的公子哥齐齐的往这边看过来。 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是冲着林知蕴来着。 早早的便在门口等着。 这两日，大周第一美人的名号传得神乎其神，这些学子自诩文人墨客，行事风雅，都想来见见她什么模样，再作上几首诗，借着第一美人的梯子，替自己扬名。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边，宋望璟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 他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带着因为掌控了局势而有的从容，和那些学子们友好的打了招呼。 只是内心又隐隐约约生出一股不适，有一种想要把林知蕴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的意念。 不过，这样的想法一生出来，更被他压了下去。 他今日带林知蕴来，就是要她露脸，要让她成为春林宴上最亮眼的风景。要京城的人每每提起大周第一美人，都不忘了她背后的宋家。 宋望璟对着马车说了什么，车帘被微微掀开。 众人翘首以盼的张望。 宋望璟伸出手去。 林知蕴很懂他想要什么，做足了架势，吊足了胃口。 没有整个人直接出来，而是从马车中先伸出了一只手。 十指纤细，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白玉镯子，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哪个更白净。 天青色的衣襟搭在手腕上方，衬得肌肤莹白如玉，水嫩细腻。 这只手搭上了宋望璟的手臂。 宋望璟往前走了一步，从里头伸出的手也往前挪了挪。 众人屏声静气，都知道下一瞬马车中的人就要出来，不由得睁大眼睛。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马车车帘被撩开，从马车中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低呼。 随着呼声吸气声，林知蕴缓缓下了马车。 纤腰素裹，婀娜多姿，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天地万物在一瞬间失了颜色。 林知蕴带着微微笑意，往湖边扫了一眼，眼中映着湖水波光潋滟，对面的公子直接看呆了。 连林知蕴走过了他们面前，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随着她越走越近，美貌的冲击像热浪一样向他们扑过来，让人忍不住呼吸一窒，脑中空白。 她步履轻盈，目不斜视，跟在宋望璟身边，进了湖边别院的大门。 等二人进去许久，门口才传来一阵吸气声。 “你们看见了吗，刚刚进来的……” “宋家的林姑娘……” “太美了……” “瑶池仙子……” “似妖似幻……” “佳人可胜明月嫣……” 四周响起的夸赞，都在感叹林知蕴的美貌。 之后有人反应过来，赶忙也往别院而去。 一时，别院热闹起来。 林知蕴进了别院，一路上吸引了无数道惊艳的目光。 有人上前来，跟宋望璟搭话，询问到林知蕴的身份，宋望璟哈哈笑着搪塞着略过，只说是府中人，却不说具体是谁是何身份。 那些公子哥一见这般，想当然的便认定林知蕴是宋望璟不能承认的相好。 毕竟若是亲人，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若是妻妾或者丫鬟，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介绍。 只有那种两人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却又不能有确切名分，才这样模棱两可。 一时，都对宋望璟传来艳羡的目光，同时又因为宋望璟没有说明关系，让他们觉得他们或许也有机会一亲芳泽，而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遂想尽办法的跟宋望璟套近乎，趁机多看林知蕴两眼，企图让林知蕴记住。 对于这些搭讪，宋望璟来者不拒，摆出一副沾沾自喜的得意模样，跟这些公子哥演着戏，活脱脱一副花花公子的形象。 天之骄子毕竟道听途说，有没有水分谁也不知道，但大家眼前看到的真实，最容易让人信服。 等林知蕴被请到女眷休息处坐下，居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 在这半个时辰里，她跟在宋望璟的旁边，走两步便会被人堵住，一路上堵了许多回。 宋望璟说话的时候，她便乖巧地候在一侧。 面容娴静，举止高雅，落落大方。 她知道许多人嘴巴在跟宋望璟说话，眼睛却是落在她身上，只当不知。 也听了一次又一次，那些人或高雅或隐晦的夸赞她。 她不言不语，做着一个合格称职的花瓶。 等着她的目标人物出现。 第36章 从未想过放了她 今日，她的目标是二皇子隶王和国公府大公子陈麒麟。 看情况选其一。 因为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她没办法之下的选择，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里便有些堵得慌。 对面，传来一阵女子说笑的声音。 林知蕴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五六个少女中，走在最前面，被簇拥着的红衣女子： 丞相府嫡女：殷娇娇。 未来，宋望璟的未婚妻。 在春林宴上，对宋望璟一见钟情，手段狠辣，还未进门，便残杀了宋望璟三个妾室。 在她来京城之前，殷娇娇是京城第一美人，她来之后成了大周第一美人，把殷娇娇比了下去，更是成了殷娇娇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里暗里的找她的麻烦。 宋望璟为了自己的目的，春林宴后，愈加频繁的带她出门，殷娇娇对她的敌意越来越重，若不是长公主相护两分，她哪里能在殷娇娇的手中活下去。 后来实在没办法，说出了自己大嫂的身份，才逃过一劫，但是依旧被针对。 今日，她这般招摇的出现，怕是少不了殷娇娇的一番刁难。 就在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躲一躲的时候，没想到殷娇娇直接朝着她过来了。 前世，殷娇娇是在春林宴后才开始找她麻烦的。 这一回，她大大方方的跟着宋望璟过来，没有像前世那样躲躲藏藏做贼似的不敢见人，想来，让其它的事情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殷娇娇长得很美，今日穿着水红的锦衣，裙摆衣袖缀着金色的流苏，装扮贵气，整个人显出一种明艳的美感。 跟林知蕴站在一起，一个素雅一个热烈，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殷娇娇无疑是美的，不然也不会被冠以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她今日盛装出席，原本便是要艳压群芳的。 只是，林知蕴比她更美，再加上这一世沉静清冷的气质，竟把她衬得有些微艳俗。 特别是此时的她，眼高于顶，一身傲气，显露出些凶相来，便更落了下成。 殷娇娇站在她面前，抬着下巴，斜斜的看林知蕴，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你便是他们口中的什么大周第一美人。”她的眼神里是审视，语气里满是不屑。 在她看来，林知蕴和府中那些装模作样的妾室没什么不同，五官确实也长得不错，但是看着便让人觉得碍眼，特别是想起她得了个什么大周第一美人的称号，心中那叫一个不服气。 林知蕴：“不敢当，姑娘的容貌远胜过我，我不过是沾了这一身衣裳的光，姑娘贵气逼人，和我实在云泥之别。” “哼，算你识相。” 殷娇娇冷哼一声，但是目光却停留在她的脸上，闪过妒忌。 心里琢磨着，改日里找几个人，要将这张脸毁了才好，她看了实在不悦。 殷娇娇不愿跟她说话，抬步便要离开，只是一转身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宋望璟，当场愣在原地。 这一幕，林知蕴看在眼里。 她猜测，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命定喜欢的模样。京城长得俊朗的公子哥比比皆是，但殷娇娇，就是对宋望璟痴情。 宋望璟走过来，对着殷娇娇拱手一礼： “宋某见过姑娘。” 大周民风开化，无论宴会大小，虽然都会区分男宾女宾区，但两边皆可来往。 吟诗作对，弹曲赋词，是以，这会宋望璟过来说话，也并不突兀。 殷娇娇依旧看着他，目光一瞬不瞬，经过身后的丫鬟提醒，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浮现红晕，娇羞的回了一句： “见过公子。” 宋望璟如何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绪，淡然一笑，又行了个君子礼。 殷娇娇不好再待着，说了句客套话便离开了。 离开前还回身看了宋望璟一眼，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她自己浑然不觉。 殷娇娇离开，宋望璟这才看向林知蕴： 低声道：“嫂嫂可吓着了？” 林知蕴看破不说破：“还好，这些大家闺秀都很好相处。” “嗯，那就好。” 林知蕴没有再开口，她知道宋望璟这个时候过来，定然是要她做什么了。 顿了顿，宋望璟对她道： “嫂嫂准备准备，去那高台之上弹首曲子。” 林知蕴一愣，一副没料到的样子，表情忐忑： “……现在吗？” “是，一会等我离开，你便可以去。台上已经放好了琴。” 林知蕴面色疑惑：“可是，还没有到表演才艺的时候，我这般出去，会不会失礼？” 宋望璟回答：“确实有一点，但是无关紧要。” 林知蕴垂眸，眼神发冷，不是无关紧要，只是对宋望璟无关紧要，对她…… 没到时间，她却登了台，还不知道外头怎么传她。 而且这种消遣的事，她以后被人知道了身份，更不知会被如何编排。 会说她明着是来京城为亡夫点安魂灯，实际上却是来玩来出风头的，还为了在宴会上勾引人，不顾礼数脸都不要了…… 林知蕴已经能想象到会发生什么。 宋望璟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也，真的从未想过放了她。 见她不说话，宋望璟皱眉： “怎么，嫂嫂这个时候想反悔？嫂嫂若反悔，那这一年之约……” “我答应。” 宋望璟看着她，止了声。 “那我，便等着听嫂嫂的演奏。” 等宋望璟离开，白霜才上前来，一脸心疼的扶着林知蕴： “姑娘……” “我没事。” 林知蕴面色如常，哪里还有半点刚刚宋望璟看到的纠结模样。 她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不能决定上台这件事，但是却可以决定弹什么曲子，讲什么故事，演什么戏。 她缓缓起身，看向不远处的高台，往前而去。 高台在男宾女宾区的中间，两侧是高大的树木，或许是宋望璟也怕太过招摇适得其反，琴被放在了树干前。 她在琴桌前坐下来，这个位置，只有少数几个角度能看见。 若影若现，更能激起听琴人的兴趣，一会，一群人凑到能看到的角度看，更能调动起现场的情绪，宋望璟算计得很好。 林知蕴抬手拨动了一个琴弦，发出轻响，她抬头向远处看去，正要拨动第二根弦，视线里出现一个人，让她一惊。 七皇子凌王就遥遥的站在她正对面，和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第37章 顾凌不解风情 她的手放在半空，落也不是停也不是。 终究还是落在弦上，发出琴音。 林知蕴顺势垂下眼眸，一串行云流水的琴声，从指尖流泻而出，自高台之上荡漾开去。 率先有反应的，是女宾区。 “是谁在弹琴？” 众人往琴声来处看去，待看到上面的林知蕴时，皆露出鄙夷的表情。 “今日确实有表演的时间，但时间还没到，这什么林姑娘便上去了，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有半点规矩。” “想出风头也可以理解，但这也太急切了。” “就是，也不嫌丢脸。”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大多是对林知蕴的指摘。 甚至已经有不少千金在心里默默把林知蕴排除在外，不愿跟她打交道。 只一瞬，林知蕴在女宾区这边的名声差到顶点。几乎没有一个人待见。 男宾那边，是在琴声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们本着消遣的心态，对于这件事宽容得多。 “是谁，谁在弹琴？” “技艺深厚，颇有些余夫子的风范。” “这是《湖光山色》，描写春日盛景的曲子，怎么听着，有一些淡淡的哀伤之意。而这哀伤却恰到好处，是画龙点睛的一笔，鲜少有如此高超的技艺和这般令人动容的感情在同一首曲子里出现。” “我不记得，京城都有这样的琴师。” “可是你们哪一家的妹妹，着实太藏着掖着了些。” 有人这么一说，众人便向四下看去，却见大家这是一副面面相觑的样子。 终于有人看到宋望璟气定神仙一脸骄傲的模样，福如心至，眼睛一亮，上前去问道： “可是贵府的林姑娘。” 一句林姑娘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往宋望璟看过去。 宋望璟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 “听起来，似乎是林姑娘的琴声。” 众人一听，脸上都露出惊喜的表情，有人指向高台，皆往高台上看去。 “真的是林姑娘。” 他这一声，周围的公子都往他这边挤靠，待见着人，口中发出啧啧惊叹： “林姑娘生得好，还有这等技艺，实在让人佩服。” “这是本公子听过的最美妙的琴音。” “实在让人如痴如醉。” 夸赞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要将人群淹没。 许多公子哥的眼中，都露出痴迷的神情。 宋望璟将这些人的神情收入眼底，眼中露出了然的笑意。 他的目光挪向不远处弹琴的人：她真的是他手中的一张有力王牌。 在他不远处，顾凌站在树下，眉头微微拧着。 他这个位置距离高台不算近，不太能看得清她的脸，但是他却莫名感受到了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无可奈何，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命力。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在谁身上有过这种向死而生，却又超然的沉静。 而她明明还这样年轻。 不免心中生了些好奇。 其实，那一日的事情，他很想问一问。 他直觉，她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但是这般贸然去问又觉得很不妥，一时让他心中颇有些纠结。 一旁，陆清彦激动得直跺脚。 “亲娘嘞，神仙下凡了，神仙姐姐还会弹琴，还弹得那么好，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不得。” 他眼睛没有挪分毫，手肘撞了撞旁边的顾凌。 “嘿嘿，看傻眼了吧。就说了谁能抵挡神仙姐姐的魅力。” 半天，陆清彦没有听到他说话。 眼睛瞥了他一眼，见他垂目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眉道： “天老爷，你真是不解风情啊。这么一个大美人不看，你居然低头看地上的癞蛤蟆，你你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顾凌抬头向林知蕴看去，想到上回当街惊马一事。 除了上报大理寺，他还让二舅舅私底下去查了查，发现确实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事后对方便扫清了尾巴，线索中断。 虽然这件事没有查清楚幕后的主谋，但是却因此还有别的收获。 他们还查到，有人在收集陆家犯事的证据。 这件事，可比前面那件更严重。 不会有人对像陆家这样的大家族动手，一旦有，那几乎就是大祸。 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不是那一日这林姑娘欲言又止的眼神和那一番话，让他直觉事情不简单，他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 今日来之前，他还在琢磨着是不是通过宋家学子，和这位林姑娘牵上线。但是现在…… 今日他有目的而来，早早的便到了，从这位林姑娘一进门便一直观察着她。 发现她和宋家学子，似乎关系并不好。 从门口一路进来，虽然一直跟在宋家学子身边，但是始终保持距离，没有半点亲密的举动。 还有刚刚上台之前，宋家学子去找过她。 他不觉得她是会为了出风头不顾名声之人，虽说没有证据。 他认为她是无可奈何迫不得已。 那一刻，他放弃了通过宋家学子和这位林姑娘联系，而选择找机会直接和她谈一谈。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高台，刚刚从门外进来的陈麒麟，听着琴声一步一步过来。 他指着高台上隐隐约约的人影：“那是……” 有人当即介绍：“那便是宋家的林姑娘。” “林姑娘……” 陈麒麟喃喃，脚步已经不由自主的又走近了些，一直走到了高台底下。 等他看清楚林知蕴的容貌，整个人定住，目不转睛，眼睛都要看直了。 大周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他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任何言语来形容眼前这一幕。 美人如梦似幻，是仙是妖。 琴声悠扬，从纤纤玉指下流泻而出，如闻天籁。 他只感觉，见着这一幕，哪怕让他即刻死去，这一生，便也值了。 怎么会有人这般美，美得让人沉醉。 他就这么痴痴的望着林知蕴，眼神迷恋。 整个人就像云游天外，不知今夕何夕。 这一幕被宋望璟看在眼里，脑中甚至已经在琢磨着： 作为国公府的大公子，他可以如何利用？ 一曲终。 众人沉浸在林知蕴的美貌和美妙的琴声中，都忘记了反应。 从他们身后传出一阵掌声： “好好好。” 众人回身，齐刷刷跪了一地，恭敬行礼： “见过隶王殿下，见过端王殿下。” 第38章 这条路，走不通 “起来吧，不必多礼。” “是。”众人起身，不敢造次。 “实在想不到，今日的宾客里卧虎藏龙。这首湖光山色，本王听过许多次，头一回听到如此不一样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隶王今年二十五，外祖董家乃翰林学士，书香世家。隶王妃是兵部尚书府上的嫡长女。 大皇子病逝之后，隶王作为二皇子，便成了最年长的皇子，又是中宫所出的唯一嫡子，从身份上来说，是最有资格成为太子的。 但是他资质平庸，从长相到学识，都十分一般。 可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人中龙凤样样精通，他身边的人也这般捧他，导致他一直认为自己天资优秀，是命定的太子。 这会，他穿着一身明橙色蟒袍，腰封上挂着一块十分罕见的翠玉，锦衣华服出现在这里。 手持折扇，脸上带着笑容，望向高台处，目露欣赏。 隶王一侧，端王后他半步，听到这话，笑着面对应和道： “二皇兄说得是。” 端王今日一身玄色锦袍，腰封上也挂着玉，虽然水头亦不错，但是比之隶王那一块，价值差了不知一星半点。 他长相秀美，眉眼间带着些女子的秀丽，想来是随了舒妃。 特别是和长相普通的隶王站在一处，更加凸显出他的俊秀来。 听到端王说话了，众人才纷纷应和： “是是，两位王爷说得是。” 二人在中间的位置落座。 端王一边又说道：“二皇兄精通音律，对于琴师的点评总是恰到好处，今日能如此夸赞，实在是抚琴之人的福气。” 隶王笑得开怀，问道： “抚琴的是谁？” 当即有人上前回话：“回隶王殿下，抚琴的是宋家的林姑娘。” 这话落，立马有人于人群中寻找宋望璟的身影，却没有找到，想来是刚刚有事离开了。 有几位知道内情的学子，见状却是露出嫌弃的表情，这宋望璟哪里是有事走了，分明是见着两位王爷吓跑了，什么金陵第一公子，原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遂对宋望璟又轻视许多。 此时，宋望璟已经出了别苑，去了湖边。 他自然知道他离开之后那些人会怎么想，但是没关系，学子怎么看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人怎么看他。 他离开现场主要是为了避免暴露林知蕴的身份。其他人问他可以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若是两位王爷问，他便不得不说实话，便破坏了费心布的局。 还有一点，是他还没有确定未来要效忠的对象，便不急于在皇子们面前露脸。 进京前，林知蕴说的那些关于端王的秘密，已经有了些眉目。 若林知蕴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便能明确未来的方向了。 高台对面，众人簇拥着两位王爷。 “宋家的林姑娘。” 隶王乍一听，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但是并没往心里去。 在他看来，一个女子能得到他的接见和点评，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赐。 “传来瞧瞧。” “是。” 有人赶忙前去传话。 不多时，便有丫鬟把林知蕴带了过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不过碍于两位王爷在，都收敛着不敢太过放肆。 林知蕴走过来时，远远的便望了这边一眼。 看到了隶王，端王，还有……，宋望璟不在。 此时，她在桌前停下，对着主位行礼： “民女林知蕴，见过隶王殿下，见过端王殿下。” “免礼。” “是，多谢殿下。” 她起身，首位上的人不说话，她便站在原地不动，在众多视线中安之若素，这独一份的气质更让她显得像那广寒宫上的清冷仙子。 “刚刚那琴弹得不错，就是有两个音，在手法上略有欠缺。” 隶王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显摆自己在琴艺上面的造诣。 林知蕴心如明镜，当即应声： “早便听闻王爷六艺超群，刚刚民女确实有两个音弹得不好，在后头有两小段，节奏快了些，因为不熟悉琴，没有掌握好力度成了滑音，原本民女还以为无人发现，没想到王爷一下便听出来了，王爷实在太厉害了。” 她这话一落，隶王身后的端王，终于拿正眼瞧了瞧她。 他没想到，在捧隶王这件事上，这女子，居然做得这般自然。 是个聪慧的。 林知蕴睁眼说瞎话，哄得隶王哈哈大笑。 “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按照你的技艺，以后定然能有所大成。” “承蒙王爷指点，民女定当努力。” “哈哈哈，不错，抬起头来。” 林知蕴缓缓抬头，四周传来一阵吸气声。 隶王见着亦是惊艳：“长得倒是齐整，是个难得的美人。” 林知蕴道：“容貌好看于否，各花入各眼。许是王爷见民女讨喜，才觉得民女这容貌堪堪能入眼，民女一直觉着自己相貌平平。 “哈哈哈，你这人倒是有几分意趣。” 林知蕴低头，一副恭顺的态度，不再说话。 她这时该谨言慎行。 这边都是男宾，隶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是他让人来的，自然不能一直把人留在这里，挥了挥手： “退下吧。” “是，多谢王爷。” “下回再有机会，弹一曲别的本王听听。” 隶王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有些脑子活络的已经在想着，怎么把这位林姑娘送到隶王的手中，为自己谋个好处。 “是，下回民女定然不再出错。” 林知蕴退下。 等离开众人的视线，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隶王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 不过隶王向来觉得自己是行君子之风，不会强行对她怎么样。 但是，想要巴结他的人，可说不好会做出什么。 她确实想要一个依靠，但却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物件送出去，来换取，那是最下成最没办法时候的做法。 她有其它的法子，比如像对付宋望璟那样，用消息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刚刚，她发现另外一个问题，这样“自信”又自负的隶王，哪怕合作，怕是也并不会听信她。 隶王这条路，似乎走不通…… 林知蕴心往下沉了沉，拐弯走向小道，被人拦住了去路： “林姑娘。” 第39章 他像天神一般出现 是陈麒麟。 林知蕴见着他，本能的身体缩了一下，白霜察觉到她的害怕，整个人往前头一挡。 “怎么又是你？好端端的怎么又拦住我家姑娘的路。” 陈麒麟脸上带着不明缘由的潮红，目光痴迷的盯着林知蕴，让林知蕴感觉到全身似有万千蚂蚁在啃食，难受至极。 她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麒麟向她拱手行礼：“林姑娘，在下陈麒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林姑娘认识认识。” 他虽然行礼，但是整个人都走出来，挡住去路。 林知蕴只感觉到汗毛直立。 “好的，已经认识过了，陈公子请自便，民女得回去了。” “唉唉唉，等等，不知林姑娘明日可有空？我想约林姑娘去竹韵雅舍喝茶。” “无空。” “那过几日呢？” 林知蕴看着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她知道自己来之前还计划着要不要投靠陈麒麟，但是现在…… 真的好难好难。 看林知蕴皱眉，白霜冷声道： “你这人好生无礼，好端端的要约我家姑娘去喝茶，分明就是存心想要毁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没有没有，在下万万没有这样的意思，若林姑娘觉得这般不好，在下明日便可上门提亲，下聘纳礼，成为未婚夫妻，便可以随时见面了。” 陈麒麟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脑中已经在想着，这事明日就办。 白霜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么能如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了，我家姑娘还没答应呢，你也太不尊重人了。” “没有没有，姑娘误会了，姑娘现在跟我不熟，自是不愿，但是在下可以等，等姑娘同意，姑娘想要什么都可以开口，只要在下能做到的，都会尽力满足。” 看着这样有些癫狂模样的陈麒麟，林知蕴努力调整心绪。 原本她觉得，她或许可以依靠一下国公府的势力。但现在，她恨不能直接放弃这个想法。 跟陈麒麟这样的人，她一时一刻都不能再呆下去，她说不上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但这样的人，实在让她感觉到害怕。 不愿与他过多纠缠，只想离得远远的。 她感觉若自己和他过多来往，她会陷入比现在更难的境地。 若说隶王那边她还犹豫一下，那么面对陈麒麟，几乎是在一瞬间，她便完全放弃了对国公府的幻想，没有任何余地。 “公子请让开，这般作为实在不妥。” 陈麒麟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行，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 林知蕴：…… 她不能像对待宋岐那样对付陈麒麟，只能躲，所幸陈麒麟也从来不用强，只是那种“有礼貌”的纠缠实在让人感觉到折磨，让人心中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她缓缓吐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无论如何，总得自救。 就在这时候，前头路上走来一人。 “怎么的，国公府家的大公子，在这路上拦住美貌女子不肯走，欲行不轨？” 顾凌一身月牙白云纹锦袍，信手而来。 从头顶顺着树枝落下的阳光撒在他身上，为他渡上一层金边。 他像个天神一般出现。 陈麒麟见着顾凌，瞬间脸色白了一分。他是身份尊贵，但在顾凌面前却是不够看，其他人都要给他两分面子，但是顾凌却能把他抓起来绑上三天三夜不给饭吃，也能把他丢到臭水沟里顺便放七八只老鼠“陪着”，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些老鼠在他身边窜来窜去…… 顾凌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他似乎不需要像其他皇子那样拉拢国公府，只顾着自己高兴，而皇帝也纵着他。 面对顾凌，他实在害怕。 “没没没有，凌王殿下误会了，我只是刚刚听了林姑娘的琴声，如闻天籁，想要跟她探讨一二。” 顾凌斜睨着他：“想探讨？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啊，你这在路上拦着人姑娘的去路，算怎么回事？这般强盗土匪的行径，本王觉得得让父皇把你关到诏狱里头去，也好杀鸡儆猴，让那些得了富贵的人知道，不是位高权重便可以为所欲为。” 陈麒麟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别别别，凌王殿下，我知错了。” 哪里有人像这凌王一样，若他犯了事，别人最多只是说告到老国公那里去，让国公爷惩罚。而凌王不同，一开口就是要让皇帝把他送到诏狱里头去，他相信这位凌王做得出这种事，而且没人拦得住他。 “呵，跟本王道歉做什么，你拦的又不是本王。” “是是是，林姑娘对不住，是我心中急切做错了事，还望姑娘见谅。” 林知蕴没说话。 她不能说不原谅有关系。顾凌可能出于兴致帮她一次，但下次下下次呢，她不可能每次都这么走运，遇到顾凌给她解围。 而她也不能轻易说原谅，因为陈麒麟确实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困扰，而她也完全放弃了要和他有瓜葛的打算。 这是一个顶好的机会，若处理得好，那她以后也不必每次见着陈麒麟都心惊胆颤。 她正琢磨着要如何说，才能既体面，又能达到目的，顾凌先开口了。 “最近本王似乎和陈大公子很有缘分，偶遇好几回了。既然如此，那本王便盯上陈大公子了。若再有下回，有什么姑娘到本王这里来告状，说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本王会亲自把你抓到诏狱中去，那里可不仅仅有老鼠，蟑螂，蜘蛛，还有蛇……”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慢下来，顿了顿才又道： “放心，没毒。” 顾凌笑得人畜无害，陈麒麟却吓得不轻。 “别别别，凌王殿下，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错了，若再有下次，你直接把我丢进诏狱，我无二话可说。” 陈麒麟捏了一把汗，惶恐的看向顾凌，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些小动物，尤其是蛇，那东西看一眼都让人冒冷汗。 顾凌听着这话，呵呵两声： “别呀，你搞这么害怕，一点乐子都没有了。本王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这么胆小的人。” 顾凌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抬手摸着下巴，像在琢磨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看着陈麒麟。 在陈麒麟眼中，这笑，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一旁的林知蕴见状，赶紧出声，语气严厉： “陈公子已经两次拦路了，民女实在惶恐，如果再有下次，民女一定会告诉凌王殿下，只要民女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到凌王府去，往后，还请陈公子自重。” 第40章 殿下想问什么? 刚刚那些话，不管顾凌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的觉得好玩还是刚好撞了上来，这样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陈麒麟闻言，不可置信的看向林知蕴，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那般在意她，喜爱她，且一直以礼待之，没有冒犯她，没有对她用强，她却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实在……太让他伤心了。 他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却不敢在顾凌面前造次。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顾凌，只见他正一副看戏模样，低头应道： “自然，林姑娘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陈麒麟又擦了一把汗，看向顾凌。 顾凌挥挥手，对他笑得一脸灿烂：“不错不错，孺子可教，正好一会本王便要进宫，不若，同本王一起？本王也好和父皇夸夸你。” “别别别，不必不必。” 陈麒麟后背吓出一阵冷汗。 “多谢凌王好意，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得赶紧回府，今日这宴会怕是也参加不了，便先告辞了。” 说完，他向顾凌连连拱手好几次，边说边往后退，见顾凌没再说什么，慌慌张张的赶紧跑了。 林知蕴见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得长舒出一口气。 有了今日一出，陈麒麟也能收敛些。 她上前一步，对着顾凌行礼：“多谢凌王殿下。” 顾凌看向她：“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林知蕴很有些不自在，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便离开，顾凌先开口了： “上回惊马一事，多谢林姑娘。” “殿下客气了，民女也不过是刚好知道，亦是巧合，才多说了几句。” “我想问问……” 话说到一半，他又止了声。 关于他想的事，都是猜测，这般问出口，实在有些不妥当。 林知蕴看向他，眼中有情绪流动。 她不知道顾凌想问什么，但是在他问出口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若顾凌问起那一日惊马的事，看在他好几次为她解围帮她，她会斟酌着再给他一些信息。 她知道，那一日自己说的话是有些突兀的，若顾凌聪慧，便该有些警惕。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说明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有了警惕心，对顾凌来说是好事。 从进京到现在，她还没听说陆家出什么事情的消息。 她不知道当初自己的提醒，究竟有没有起到作用，若有，也不知是多大的作用。 前世，陆家的事情发生得非常快，一环扣一环，又温水煮青蛙。 直到陆家的人下狱，所有人都还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皇帝误会陆家，陆家清者自清的时候，后头发生的事情和从陆家搜到的证据，一下便把陆家打入了绝境。 等陆家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毫无翻身的可能。 整件事从发生到结束，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月。 短短三个月，就把陆家抹平了痕迹，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殿下想问什么？” 顾凌皱眉。 这件事事关陆家，他不敢不慎重。 他想问林知蕴，是基于林知蕴不是敌对关系。 但是，他还不确定她不是。 “本王对林姑娘的琴技十分欣赏，下个月陆家表妹过生辰，可否请林姑娘前往，弹奏一曲。” “自然，却之不恭。” 陆家三小姐陆兰珺的生辰宴，她想去。 顾凌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又问道： “可要和宋家公子说一声？” “不必，殿下与民女说过了便可，这件事，民女自可做主。” 这句“不必”，林知蕴几乎是脱口而出。 顾凌敏锐的察觉到，提起那宋家学子时，她的语气很是冷淡，猜测他们的关系，或许并不好。 “冒昧的问一句，林姑娘……是宋公子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和他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关系，只是下意识地便问了出来。他道听途说，这林姑娘是那宋家公子不能见光的相好。 自从大周第一美人的称号一出现，多少人都艳羡那宋家学子。那宋家学子又是如何骄傲沾沾自喜。 他却是看不上那种用女子名头来招摇的人。 男子应该给女子遮风挡雨，而不该用女子来作为谈资，来表明自己了不起。 男子就该有男子气概。 他莫名觉得那宋家学子配不上她，虽然他跟她并不熟，但他直觉如此。 那宋家学子心眼多，他还直觉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林知蕴没想到他这么问，一时表情有些踌躇。 顾凌没想要为难她，见状开口道： “若是不好说，可以不用回答。” 林知蕴想了想，道：“我是他的一颗棋子。” 棋子。 这下轮到顾凌诧异了。 问出这句话后，他脑中闪过无数种猜测，万万没想到，是这两个字。 她看向林知蕴，眼中是深深的疑惑。 并非疑惑这两个字，而是这两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要什么样的计划和野心，才能让她说出棋子两个字。 她貌美倾城，她惊才绝艳。 所以，那宋家学子的一切表现，都是假的…… 顾凌看着林知蕴。 那种她有秘密，她知道许多事情的感觉越来越笃定。 “林姑娘并不愿做他的棋子。” 林知蕴看着他的眼睛，赌了一把，回答道：“是。” 顾凌也看向她，四目相对。 各自眼中皆有情绪，却相互看不分明。 顾凌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林姑娘，是他遇见的，最美的女子。 也是，最特别的女子。 “若需要本王帮忙，林姑娘可以向本王开口，当然，你开口了本王不一定会答应你。” 但是，我给你这个机会。 他率先向她抛出橄榄枝，他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他人生鲜少有这般纠结的时候。 他有些左右摇摆，于是他决定遵从内心的想法。 林知蕴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四周无人，微微上前一步，往顾凌走近了些。 一阵风吹来，她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像雨后森林里沾染了露水的青草气息。 “殿下能这么说，民女心中已然万分感激，民女在京城无依无靠，如浮萍如蜉蝣，也人微言轻，殿下这话，让民女心安不已。 “为回报殿下对民女的照拂，民女斗胆，对殿下有两个小小的建议： “第一，今日，不要进食宴会上的所有东西，民女的意思是，任何人给的，任何东西。 “第二：从今日开始，只要陆家已出嫁的大姑娘陆南竹回陆家，殿下便派人暗中盯着她以及她身边的所有人，事无巨细。” 第41章 老七中意哪一家的千金 女宾区，林知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目光里，有鄙夷，有轻视，有不屑。 林知蕴并不在意，稳稳的坐着喝茶。 宋望璟交给她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一会找个机会，可以提前离开。 她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往男宾区看过去，想到刚刚自己和凌王说的话。 若今日她说的一切都应验了，那她和凌王一定会有下一次交集。 凌王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他能光明正大的庇佑她，也做不出将她送出去的事，更不会要她以身体作为交换，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顾凌是真正的君子。 只是时间太紧了，陆家一夜之间被覆灭，背后的人准备了很久。 她出现在所有的事情要发生之前，她没有多少信心，觉得自己可以力挽狂澜。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得庇佑，还会受牵连，在这巨大的阴谋里，她不能全身而退，便会下场凄惨。 这便是她从一开始便没有选凌王的原因。 她出现得实在有点太迟，而背后的人针对陆家的，是一个筹谋了数年的计划。 若选凌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让那些足以让陆家倾覆的计划，土崩瓦解。 她现在做的事，是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悄悄借一借凌王的势。 这样做，收益高，但是风险也大。 想到这里，她的胸腔剧烈的跳动起来，让她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连连喝了两口茶，让自己缓和心绪。 白霜察觉到她的不适，问道： “姑娘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林知蕴摇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一会到门口的时候，跟接待的大丫鬟说一声便可。” 今日主持举办这场宴会的是苏杭学子，主要邀请的，是这一次进京的其它学子，女宾这边大都是各家被邀请学子的家眷，还有京城几位千金。 女宾区是有几位学子的妹妹主持，现在大家看她都目光不善，她也不想再去露脸多生事端。 “是。”白霜应声。 趁着众人不注意，林知蕴悄悄的离开了别苑。 前世，众人是先发现凌王中毒，在凌王中毒查找凶手时，发现了死了的三位学子。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学子之间的相互争斗，而凌王是被误伤，受了无妄之灾。 凶手是一个嫉妒人的学子，被处斩，朝廷给那三位死去的学子家中，拨了抚恤金。 凌王却因为中毒伤到了根本，在府中休养，直到陆家被判满门抄斩，才从府中出来，那时候，身子已经亏得厉害。 这些都只是表面的信息，林知蕴知道，学子之间的争斗确实是真的，只不过是被背后的人将计就计用来对付了凌王。 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找到了替死鬼，算计了这一场阴谋，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良善之人算不过费尽心机要你命的狡黠恶人，除非开始警惕他。 凌王聪慧，不过是不信作为兄弟手足对方能做到这一步。 他还抱有对人性良善的觉知，不知道有的人可以为了利益做出惨绝人寰的事情。 她现在做的事情，便是让他看清人心险恶。 林知蕴总有一种自己在污染一颗纯真的心的感觉，但是又不能不做，只是内心多事有些负罪感。 男宾区，三位皇子兄友弟恭，其乐融融，隶王在谈论着最近朝中发生的事情。 他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情，言语间皆是对官员制度的建议和想法。 端王认真的听着，偶尔说出一句符合的话查漏补缺，被隶王引以为知音。 气氛更是和谐。 一旁的顾凌随意坐着，目光看着对面表演才艺的姑娘，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脑中却在想着林知蕴刚刚说的那两句话。 她说：别吃这宴会上的任何东西。 所以她知道这场宴会上有人会对自己不利，也知道对方具体会做什么。 她知道这件事，她是宋家学子的棋子，那么宋家学子，是谁的人？ 他眼睛的余光往旁边看了看正说说笑笑的二人。 他知道他们背地里有些小心思小动作，但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们会这么做。 一旁，端王看向他，笑道： “怎么，是哪家的千金，让老七都看入迷了。 隶王闻言，抬头看去，只见高台之上，是刑部尚书家的千金，正在作画，已经有人把画作捧了过来，隶王拿起一张看： “不错，确实颇有才华。” 顾凌挑眉，无所谓的笑了笑：“确实不错。”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瞥了端王一眼。 刚刚他明明盯着高台许久，而端王却在刑部尚书家的千金出来表演时，才出言提醒，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隶王想到什么，又往高台上看了一眼： 刑部尚书家的千金。 皇后跟他说的话言犹在耳。 现在是立太子最重要的时期。 端王虽然样样优秀，可是舒妃来自民间，朝中几乎无助力，只能仰他鼻息生存。 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顾凌，他虽然形容无状，但天资聪颖，外祖家又是护国将军府，宸贵妃又一直得皇帝宠爱。 不除掉他，他的太子之位坐不稳。 现在他和端王都有了正妃，而顾凌还没有，顾凌这是想和刑部尚书家结亲吗？ 刑部掌管整个大周的司法，若刑部尚书为老七所用。那到时候不知道会给他带去多少麻烦。 他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小七现在也该娶妻了，我们府上都有妻妾，只有你府上冷冷清清。 “依皇兄看，这刑部尚书家的千金便不错，若老七也觉得好，皇兄便为你走一趟，去跟父皇说说，让父皇为你赐婚。” 顾凌对上他的目光，收敛心神，赶忙拒绝： “二皇兄说笑了，我刚刚一直看着高台，看了好久，怎么三皇兄只单单说起刑部尚书家的千金，害得二皇兄误会，可不能乱点鸳鸯谱。” 端王大笑：“原来是我误会了。” 隶王亦是一愣：“哦，这么说老七你所中意的另有其人。” 顾凌原本想说没有，但是脑中莫名出现一张倾城绝色的脸。 他一副随意的表情笑了笑：“是啊。” 隶王警惕又好奇：“是谁？哪一家的千金？” 第42章 凌王中毒 顾凌摊手：“那可不能告诉二皇兄，二皇兄搞砸了怎么办，把我的王妃吓跑了，你又不赔。” 隶王哈哈大笑：“好好好，那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若有需要皇兄拿主意的，随时跟皇兄说，皇兄定当尽力。” 顾凌拱手行礼，一脸感激：“从小到大二皇兄最为照顾我，小弟感激不尽，多谢多谢。” 看着他这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隶王又大笑起来。心中却想着，母妃是不是太过谨慎了？就顾凌这般不学无术又心无城府的人，真的有必要这么警惕吗。 不过又一想到关乎皇位，事关重大，便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一旁的端王见状也笑道：“看起来很快就能喝七皇弟的喜酒了。 “说起来，今日似乎有许多苏杭特产，还有一种特制的酒，今日来了，正好大家一起尝尝。” “有酒，拿上来尝尝。” 隶王有了兴致，立马便有人应声，很快便把酒水都上了上来，还加了不少食物。 一旁的顾凌看着这些东西，眼眸微动。 下人斟了酒，隶王端起酒杯，闻了闻：“嗯，确实有些不同。” 他晃了晃杯子，示意二人： “来，我们兄弟三人先喝一杯。” 顾凌端起酒杯，正好高台上有人跳剑舞，碰杯的时候，他一下站起来大叫了一声“好”。 几人下意识的便往高台上看去，没有发现顾凌碰杯的时候，手往旁边倾斜了一些，杯中酒溅了几滴到隶王的杯中。 他又当即伸手，把杯子收回来，用袖子一挡，一口饮尽的模样，实际上在喝的时候把酒水全部都倒进了袖中。 做了个喝完的假动作。 “豪气。” 端王夸道，见他喝了，对隶王示意了一下： “二皇兄请。” “请。” 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酒好酒。” 又有人来倒酒，几人倒一杯喝一杯，倒一杯喝一杯，只是顾凌这里，每一杯都落入了袖中，有袖袍挡着，没人发现。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对酒里下了什么动作，但是试试总没错。 端王指着桌上的吃食：“尝尝，这是苏杭那边的特色点心。” 顾凌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有人在食物中下毒的可能不大，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他会拿哪一块，但是他没有冒险。 “这剑舞得配着鼓声才好，来人，上鼓，本王也上去玩玩。” 隶王：“哟，本王不知道，七皇弟还会这个，甚是期待。” 顾凌对他拱手：“才学的，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二皇兄可不要嘲笑我才是。” “不会不会。” 端王也适时出声：“很是期待。” 待顾凌离开，往高台而去的时候，端王目光看向他的酒杯。桌面上还有倾洒下来的点点酒渍，收回了目光。 另外一边，林知蕴离开别苑，回了城中，直接去了钱庄。 她以后离开京城，定然是需要钱的，现在开个户头，往里头存一些，有备无患。 钱庄的户头，由两个部分组成：姓名和信物。 正常户头都是用自己的名字，但若不想被人知道，也可以用一个虚假的名字。若东西比较贵重，还可以加密一句暗语，只不过所花的费用会更多一些。 林知蕴开了两个账户。 一个是普通的，为了掩人耳目，另外一个是她的私库。 私库选择了有加密暗语的。户头多加了一百两银子。 因为出门前便有打算，是以早便让白霜准备好了银票。 开好了户头，林知蕴回了宋宅。 处理了国公府送来的那些歉礼，全部换成了银子，约莫有一万两。 她把那些银子全部都存了起来，其中挪了两成，存进了私库。 到傍晚时分，白霜从外头回来，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是今日的春林宴，有三个学子遇害。 二是隶王和凌王，中了毒。 林知蕴听完，面色怔住。 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消息当真吗？可有偏差？” 白霜点头：“是钱五亲自传来的消息，肯定不会差。” 钱五是钱氏娘家的人，但和钱氏以及钱家都有仇。 他忠心，有能力，这一世林知蕴一来京城便将他收了过来。 他的消息那基本是准确的。 可是为什么…… 她明明叮嘱了凌王…… 那三个学子的死，是按照前世进程发展的，但凌王…… 难道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 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还是说既定事实不可改变？但是不会啊…… 而且，怎么这一回隶王也中毒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林知蕴一脸不解，她也不能去皇子府打探消息。 只能等着有新的消息出现，再行判断。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是宋望璟来了。 她赶忙收敛心神，起身去迎。 林知蕴一进门，林知蕴便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凝重的气息。 “知蕴见过小叔。” 宋望璟看着他，脸上表情变幻。 林知蕴感受到了他视线中的探究。 “嫂嫂今日很早就回来了。” “是。知蕴忐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怕是坏了小叔的事情，是以，想着完成了任务便离开了。” “嫂嫂想得周全。” 林知蕴低头：“知蕴惶恐。” 宋望璟又看了她一眼，在椅子上坐下，林知蕴侯在一侧，宋望璟对她示意： “嫂嫂坐下说话。” 林知蕴有些诧异他的态度，顿了顿，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宋望璟开口：“今日，春林宴上出事了。” 林知蕴面色疑惑：“发生了什么？” “两位王爷中了毒，死了三个学子。” “啊……” 林知蕴面露惊恐，然后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那会不会怪罪，我们不会有事吧？” “已经抓到凶手了，我们没事。” 林知蕴点点头，一副放心了的表情，没有再说话。 她察觉到宋望璟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但宋望璟不说她便不问，只当不知道，任由他打量。 “嫂嫂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林知蕴疑惑出声，不明白宋望璟是什么意思。 宋望璟微微侧身，盯着她的眼睛： “当初在金陵，嫂嫂跟我讲了一些秘辛。 “我想问问，嫂嫂可还隐瞒了什么？” 林知蕴瞬间反应过来，宋望璟这是查到了真相。 他查到了真相，便会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会更看重她，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床伴，从此之后，她会更有话语权，在他面前说话会更有分量。 只是…… 他也会想办法从她身上，挖到更多的消息。 她有危险了。 第43章 林姑娘和宋公子是什么关系 她只当他是怀疑她说的那些秘辛是假的，当做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 “知蕴说的是实话，若小叔不信，知蕴也确实没有任何办法证明。” “我信。 “我想问，除了那些，嫂嫂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或者再明确一点，你得到的消息里还有什么？” 这是半点不允许林知蕴打马虎眼，必求一个答案了。 林知蕴不能说不知道。 放出一些消息，除了维持自己的“有用”，其实，这也是她的机会。 只是，她要投靠谁，决定了她要给他什么消息。 但是现在，情况不明朗，凌王那边…… 林知蕴垂眸： “那知蕴得好好想想，因为时间过去有些久，知蕴有些不太记得上面的内容。” 宋望璟挑眉： “所以，你没有册子一类的东西，只有藏在你脑海里的信息。” “是。” 林知蕴一副如实相告的模样。 只有东西在她脑子里，宋望璟才不敢拿她怎么样。 就是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她必须要在宋望璟失去耐心之前做下决定。 “嫂嫂是在哪里看到的？” 林知蕴摇头：“抱歉，无可奉告。” 宋望璟看着她，语气半是威胁：“嫂嫂可知道，若我想撬开嫂嫂的嘴，有无数种方法，不过到底念在我们有一场情谊的份上，我实在不愿见着嫂嫂受苦，嫂嫂可能明白我的苦心。” 林知蕴头更低，眉头微微皱起：“明白。” “嫂嫂若配合，那皆大欢喜，若嫂嫂不配合，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嫂嫂想活着想离开的愿望一样也达不成，我想，嫂嫂该是个惜命的人。” “是。” “嫂嫂是聪明人，也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 宋望璟确认她没有说假话，才挪开目光。 他起身：“那……那些其它的消息，嫂嫂便好好想，明日我会再来，希望明日我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林知蕴看着宋望璟离开，面色沉思。 她现在，最好能知道凌王的消息。 凌王中毒了，自己的说法验证了，凌王一定会再找她。 “凌王和隶王一起中毒……” 林知蕴想着这件事，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盲点，眸光微眯。 原来如此。 她就说，她都提醒了怎么还会如此，而且隶王也同时中毒了。 定然是凌王将计就计做了什么，如此一来，现在所有的嫌疑都在端王身上。 凌王比她想象的，更为聪慧。 接受得也更快。 如果一切只是凌王的计谋，那她便不用担忧了，只安心等着就是。 想到这里，她已经知道要说什么，来稳住宋望璟了。 她不知道，从兰芜院出去的宋望璟，一出门便叫来了自己的精锐侍卫，交代今日务必看好林知蕴。 不管她见了谁，做了什么，都要事无巨细的禀报。 他明日必要一个答案，那么他直觉，林知蕴今日便会想办法和她背后的人见面。 若是能由此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那最好，若不能，也能证明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没有错。 现在他查到了真相，端王是他效忠的不二人选。 因为他明明有最大的可能成为太子，但现在明面上看起来他却是最没有机会的，也是最安全的。 这般韬光养晦，有城府有谋略还暗中有势力，对比于另外几个皇子，登顶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现在出现了两个状况。 今日两位王爷中毒一事，对于端王来说有些不利。 去了三个皇子，两个皇子中毒，剩下一个怎么看都脱不了干系。 他觉得端王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才是。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今儿的事情是隶王自导自演？ 那他便要看看端王是如何破局的，正好他可以判断，端王究竟值不值得他效忠。 还有第二点…… 就是端王身世这么重要的秘密，却连林知蕴都知道。 虽说林知蕴不会透露，但是他总觉得这是个隐患。 而且知道秘密的不是她，是她背后的人。 端王最大的底牌便是隐藏了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威胁。 但若是暴露了，那他的秘密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若选隶王…… 隶王实在不堪大用，除了中宫所出这一点有些益处，就本人来说实在没有任何一点能和端王相提并论，为这样的人卖命企图以后得到从龙之功，实在太过冒险。 宋望璟眼中少见的露出纠结之色。 就在这时候，外头门房传来消息： “丞相府的千金来了。” 好好的丞相府来人做什么？ “来的是谁？” 他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经挨着天黑，丞相府这个时候来人，怎么看都有些不对。 难道是林知蕴…… 对方回答：“是丞相府的大姑娘，说是今日跟林姑娘一见如故，特来拜访。” “拜访？” “请人进来。” 他的目光看向兰芜院。 他感觉有什么事情似乎脱离掌控了。 兰芜院。 林知蕴见到了殷娇娇。 二人坐在院子里，白霜上了热茶点心。 殷娇娇此时已经换了一套衣裳，温柔的杏色，绣着浅粉色的桃花，她不说话时，一眼看去，衬得她就是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 但是林知蕴很清楚她不是。 “实在抱歉，这个时候来。” 林知蕴笑着回答：“没关系，很欢迎，殷大姑娘身份尊贵，还能来宋宅这样的小门小户，实在让宋宅蓬荜生辉。” 殷娇娇很满意林知蕴的知趣，脸上露出笑容。 “本来今日在宴会上就想和你多说几句的，后来才听说你早早的便离开了……” 殷娇娇耐心的和林知蕴客套着，林知蕴一句一句的回应，给足了殷娇娇面子。 终于，在一顿毫无关联的寒暄过后，殷娇娇的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有点好奇，林姑娘和宋公子是什么关系呢？听说宋公子有个亲妹妹，但是你却姓林……” 殷娇娇看着她，一脸只是因为好奇想要知道答案的样子。 看林知蕴没说话，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不能说出口的关系，定然就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亏她还怕自己想错，误伤了自己人，还特地跑了一趟。 晦气。 她叹了口气，撇了林知蕴一眼，有些阴阳怪气： “不能说的话，林姑娘可以不说，我不会强人所难的。” 第44章 闺阁女子之身 林知蕴忽然掩面而泣，把殷娇娇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遂没好气道：“我又没说你什么，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殷娇娇看着林知蕴，满脸的不待见。 她见多了这种人，卖惨讨巧的，又因为对林知蕴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会更是有些嫌恶。 林知蕴擦了一把泪，对白霜示意了个眼色。 白霜二话不说，便将一旁殷娇娇的丫鬟拉了下去。 殷娇娇来宋宅，没敢让人知道，所以只带了一个丫鬟，林知蕴突然让人把她的丫鬟带走了，她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手便被林知蕴直接握住了。 “殷大姑娘，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心里苦啊……” 殷娇娇一见她这模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能的就要抽出手。 却见林知蕴身体微微往她靠了靠， “殷大姑娘误会了，并非我不愿说，而是这件事……” 她叹了一气，去擦泪，殷娇娇眉头紧皱，又听到她说： “此事，我真不知该如何说起。” 见着她这副模样，殷娇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此难以启齿，能是什么好的勾搭， “你是宋公子的相好？” “啊……” 林知蕴愣住，险些又哭出声来。 “今日我见着殷大姑娘，便觉得殷大姑娘是正直良善之人，眉宇之间自是浩然正气。外人如何说也就罢了，怎么连殷大姑娘也这般以为。” 殷娇娇皱眉，“那你倒是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今日见着那宋家学子，她当即便派人去打探。把人家的家事都打探了个明白，却居然不明确这二人的关系。 她看上的人，自然是要弄清楚对方身边的情况，无论是什么关系都好，她都得心里有个底才是，但林知蕴这态度，实在让她不悦。 林知蕴听着这问话，擦了一把泪，止住了哭声，但声音还是哽咽。 她又往殷娇娇靠近了些，“这件事原本是不该与人说起的，但我与殷大姑娘投缘。不妨告诉殷大姑娘，只愿殷大姑娘千万不要告诉外人。” 殷娇娇一拍胸脯：“自然，绝对不可能，谁不知道我殷娇娇最是嘴严。” 林知蕴叹气：“并非我不相信殷大姑娘，实在是这件事……” 她又哎了一声，殷娇娇急死了： “你倒是快说呀。” 林知蕴看了周围一眼，似乎是在看有没有人偷听。 等做足了戏，吊足了殷娇娇的胃口，才低声在她耳边耳语道： “你口中的宋公子，是我的小叔，我的夫君，是他的亲哥哥……” 林知蕴把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前世，殷娇娇来问的时候，她把这件事情藏着掖着，自己受了不少的苦头。 宋望璟不仅不体恤，还越发变本加厉的让人误会他们的关系，这一回，她不想再这么傻了。 这件事，宋望璟想瞒着的，不过是那些学子，她让殷娇娇知道，并没有大妨碍。 万一殷娇娇说出去，想来依着宋望璟的智慧，应该也能解决。 正好又能替她放出些风声，以后身份暴露，也不会太过突兀。 反正殷娇娇这里的苦，她不会硬吃。 殷娇娇听完，瞪大眼睛：“你是说……你是他的嫂嫂。” 林知蕴点头：“不错。” 她在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又问道： “那……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知蕴又叹一气：“殷大姑娘有所不知，我的夫君已经去世了，而宋家仁厚，为了免我守寡之苦，给了我放妻书，从此我可以自由婚嫁。” 殷娇娇终于知道自己刚刚听到那个消息的维和感在哪里了。 既是成婚，就该梳妇人发髻才是。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问，林知蕴就已经给了她答案。 因为宋家给了她放妻书，她现在确实也可以着闺阁女子装扮。 她脑中一瞬间想到什么，当即问道： “那你跟着宋公子进京，可是要嫁给宋公子？” 听着这话，林知蕴一下冷了脸： “殷大姑娘可莫要血口喷人，我此番进京，主要是为了替我那死去的夫君，在护国寺替请一盏安魂灯，殷大姑娘可不能听信谣言。” “我……我确实听说了一些，外头都说你是宋公子的床伴。”殷娇娇盯着她的脸。 林知蕴听完张大了嘴巴，一脸气愤的神情： “天杀的，真是造谣一张嘴，我夫君因病去世，死于我们成婚当日，到现在……我也……也还是闺阁女子之身，外头居然居然……” 林知蕴说着说着便哭起来，万分伤心的模样。倒让殷娇娇一时慌了手脚。 她没想到这位林姑娘居然是宋公子的嫂嫂，只是，一个大美人嫂嫂在身边，也不免让人多想两人是不是有什么，但是现在一听说这林姑娘居然还是黄花大闺女，那定然就没有那种关系。 虽然此时她脑子里还有很多的疑问，但是大致也明白是自己是误会了林知蕴。 她想着不能把关系搞坏了。 当即安慰道： “嫂嫂抱歉，是我误会了你。” 一句嫂嫂，已经暴露了殷娇娇的目的。 林知蕴只当做不知，拉着她的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殷大姑娘能理解就好。 “宋家对我有大恩，可是我夫君却再也回不来了。今日在春林宴上，我心中伤怀，一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高台之上。眼前的景色就跟当初夫君跟我一起见到的那样。我心中伤感，便想着弹一曲给夫君听见，好让他知道，此情此景亦有我记挂着他。 “我自然知道，表演时间还未到，别人如何看我，如何想我。只是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夫君能听见。 “我只是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么一件事，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居然就这般编排我，实在，哎……” 殷娇娇总感觉这番话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不过话到了这里，便顺势问出口： “难道不是为了出风头？” 林知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她，而后长叹一气，反问道： “殷大姑娘，实话实说，若我真想要出风头，有的是办法和机会，何必要这样毁坏自己的名声，女子名声大过天啊。” 殷娇娇看着林知蕴，一下说不出话来。 她承认，虽然她之前不服气，但是林知蕴真的长得很美。 她被林知蕴说服了。 “嫂嫂说的话有道理，嫂嫂放心，只要以后有机会，我定会为你澄清。” 第45章 嫂嫂吃醋了? “不必。”林知蕴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之前殷大姑娘一直问我为什么这样的关系，却不可以说，我现在便可以给你准确的回答。 “因为宋家仁厚，婆母待我更是如亲生女儿一般。府中对我好，给了放妻书之后，更是怕有人因此看轻我，所以让小叔不得在外人面前提起我的事。也一直耳提面命，让我多多为自己打算，还让小叔替我好好找个归宿。 “是以，小叔才没有提起我们的关系，也带我出门见客，就是怕我画地为牢，困住自己。 “我感念宋家和伯母的恩情，不能辜负这一番好意，是以，还望殷大姑娘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这些话，殷娇娇都听懂了，但是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来消解自己心中的疑惑。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你会被人误会。而且也很难找到如意郎君，因为现在大家都以为……” 后面的话殷娇娇没说，但林知蕴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误会就误会吧，对于我来讲，不嫁也挺好的，若未来真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因为这些事情而怠慢我，那他便也不是我的良人。” 殷娇娇心里咯噔一下，急急问道： “所以你想过再嫁？” 林知蕴苦笑一声：“我自己没有想过，其实我心里是乱的，是婆母，她希望我过得幸福，若她老人家想要我嫁，对方又是极好的人，那我便嫁，只让婆母安心。 “不瞒殷大姑娘说，出门之前，婆母已经交代了小叔，说她请高僧算过，我命里的夫君要比我年长五岁以上，还让小叔一定要往这方面找，要不然怕是于我不好。” 殷娇娇点点头，听着这话算是放了心。 原本她还有些害怕，眼前的林姑娘跟婆母关系这么好，婆母会不会想着要把她留在另外一个儿子身边。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小叔纳嫂嫂，像什么话。 她长吐一气：“也罢，你说不说那我便不说。” 林知蕴笑着点点头，目光里都是感激。 殷娇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再久留，跟林知蕴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一离开，宋望璟便又来了。 此时，天已经擦黑。 宋望璟问她： “好端端的，殷家大姑娘怎么来了？她跟你可有交集？” “没有，只今日在宴会上见了一面。” “那她怎么来拜访你，还是这个时候？” 按照两家的门第，应该是林知蕴上门拜访才对。 林知蕴回答：“殷大姑娘……应当是看中小叔了，想让小叔做殷家的乘龙快婿，特地来我这里打探小叔的日常喜好。” 宋望璟一下向她看过来：“哦，你怎么说？” 林知蕴略略垂眸：“自然是如实相告。” 宋望璟听着这话，莫名感觉到心中不爽利。 丞相府的大姑娘来，他心中大约猜到是什么事，但是这会听林知蕴这么说，他总觉得这话并不好听。 “还说了什么？”他的语气不自觉冷淡下来。 林知蕴想了想，状若踌躇的开口： “还问了我与小叔是什么关系？” 宋望璟眉头一挑：“哦，嫂嫂如何说的？” “亦如实相告。” 宋望璟脸上情绪难辨：“嫂嫂是忘记了进京前答应我的事情了？” “没有忘，知蕴一直记在心里。原本也是这样说的，但是若后头知蕴不说实话，现在小叔见着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你在跟我讲笑话？” “知蕴没有讲笑话，殷大姑娘就是这样说的。她说她不介意当场便要了我的命，还说小叔一定会保住她，让我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而她不会有事，知蕴怕死，所以说了实话。 “我也跟殷大姑娘说了，让她不要对外提起。若她真的对外提起，小叔聪慧定然也有应对之法。” 宋望璟脸上露出嘲弄：“你倒是会打算。” “保命之举，实在是无可奈何。若小叔要罚，那知蕴认罚。” 宋望璟盯着她，盯了许久，才挪开目光。 这确实是殷家大姑娘能干出来的事。 他其实一直也做好了准备，若林知蕴的身份被人发现该如何应对。毕竟她是他的嫂嫂这件事，金陵人竟皆知，不过是时间问题。 “罢了，这件事就算了，但如果再有下次，我希望嫂嫂能斟酌，三思而后行，时刻牢记我对嫂嫂说的话。” 林知蕴摇头：“不会再有下次了，京城有几个丞相嫡女，又恰好对小叔钟情到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不过只这一个，让我碰到了。” 宋望璟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 “嫂嫂还想要第二个。” “不想。” “嫂嫂是在吃醋。”说这话的时候，林知蕴明显感觉到他语气里的笑意更浓。 林知蕴低下头，有些赌气的开口： “知蕴不敢。” 林知蕴不觉得宋望璟会对她动什么真感情，不过男子都喜欢身边的女子为他争风吃醋，那她便做给他看。 果然，宋望璟见着林知蕴这模样，直接哈哈笑出了声。 他走近林知蕴，低声耳语了一句： “无论我身边有多少人，嫂嫂在我心中永远是不同的。” 这句话，这个场景，这个距离，让这一刻充满了暧昧。 林知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低头不语。 这个动作落在宋望璟眼中，像极了欲擒故纵。 他心情大好。 语气带着笑意。 “嫂嫂今天辛苦了，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看嫂嫂。” 他说的“明日”，便又是提醒。提醒她，今日下午他们提起的，让她好好想的那些事情。 林知蕴福身一礼，应了一声是。 等宋望璟出了院子，她才又在椅子上坐下来。 白霜刚刚只听了前半截，问道：“姑娘怎么替那殷大姑娘说话。” 林知蕴摇了摇头。 无论她说不说，宋望璟都会知道殷娇娇的心意，也不会放弃她。 丞相府嫡女，这几个字的含金量，就已经胜过所有。 她说出来，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虽然现在端王那边有些棘手，但是依着端王的本事，终会解决。 再加上殷娇娇对他死心塌地的心意，他成为端王的人，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她再推他一把。 给他一块丞相府的敲门砖。 第46章 外室 次日一早，林知蕴亲自去见了宋望璟，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隶王在外头养着一个外室。 她说得很详细。 “这个外室，是以隶王妃亲弟弟的名义养在了赵家的别院里。赵家的人未必不知道，但是隶王妃应该不知道。 “这个外室相貌平平，最多只能算得上清秀，其它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是京城周边乡下的姑娘。 “因为偶然间遇到了隶王，被隶王一眼看中，带回了京，从此她一家，都鸡犬升天……” 宋望璟听完，心中大为震撼，他不敢相信，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林知蕴怎么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件事，他持怀疑态度，若不是前面端王的事情得到了验证，今日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隶王向来以君子自居，最是循规蹈矩，半步不敢行差踏错。退一万步讲他真的养了外室，也该是那女子有什么耀眼之处。 而不该是一个各方面都平庸的女子，隶王冒那么大的风险，为了这么一个人，怎么都不合情理。 林知蕴又开口： “是不是真的，怀疑无用，小叔着人悄悄去探探就是了。” 她一副笃定的模样，倒让宋望璟说不出怀疑的话来。 只是…… 若是真的，她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昨日开始，他便让自己的人守着兰芜院，除了殷娇娇，没有其他人出入。 林知蕴的丫鬟倒是出去了一回，也只是买了些吃食，甚至都没有别的交谈。 宋望璟觉得，是自己的思路出了偏差，只不知道差在哪里。 “多谢嫂嫂。” 他看着她道。 “不客气。” “嫂嫂可还有什么话要于我说？” 林知蕴垂眸：“该说的知蕴都说了，知道的消息，已经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小叔。” “不…… “不是这件事，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件事以外的别的事，嫂嫂，可还知道别的？” 比起这件事本身，他更好奇林知蕴背后的人。 他知道那么多的秘辛，若那人愿意，几乎可以将京城搅得翻天覆地。 林知蕴皱眉，知道宋望璟这是还想要在她口中套出一些别的消息。 但是她没打算再说别的。 只要她能稳住，宋望璟投鼠忌器，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不看他，垂眸不语。 宋望璟笑了笑：“嫂嫂别紧张，嫂嫂不愿说，便也罢了，等以后嫂嫂想说的时候，嫂嫂再说，我这里随时恭候嫂嫂。” 林知蕴依旧一言不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宋望璟过多纠缠，但宋望璟却想要再多探听一些消息。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林知蕴，开口： “劳烦嫂嫂跟你背后的人说一声，我很有兴趣跟他做交易。他若愿意，随时来找我，或者通过你传话都可以，我会让他看到我的诚意。” 林知蕴倏然抬起头来。 一下恍然大悟，明白了宋望璟的意思。 原来，宋望璟一直以为她背后有其他人。 是其他人告诉了她这些消息。 林知蕴脸上表情变幻，停了许久才说话： “我会转达。 “但是，他同不同意，我不能保证。” “那便麻烦嫂嫂了。” 宋望璟脸上露出成竹在胸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林知蕴背后是有人的。 这个人，应该很快就能浮出水面。 “嫂嫂总是让人惊喜。” 林知蕴颔首，没有答话，起身离开。 宋望璟也没有留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当即叫了人去查看，他要证实林知蕴说的是真话。 虽然他觉得不可信，但是这话是林知蕴说的，而且又说得那般详细。 若事情是真的，那么…… 这件事，他告诉隶王自己知道，隶王会警惕他，并且想办法让他永远的保守秘密。 但若是端王这边知道，自己起码在这件事上能得到重用。 若运用得当，这件事会让隶王狠狠地摔一个跟斗。 林知蕴从宋望璟的院子里出来，便准备出门。 如果她没猜错，今日凌王应该会派人联系她，她要做的，便是给对方这个机会。 出府的路上，林知蕴碰到了宋蓉和宋莹。 二人看着她，眼中冒火星，宋蓉忍不住，就要上前来跟她理论一番什么，但被宋莹拉住了。 林知蕴只瞥了她们一眼，便不再理会，径直朝门外而去。 等走出回廊，白霜道： “姑娘，这大姑娘和二姑娘看起来很生气。” “只要不妨碍到我，不用搭理她们。” 林知蕴知道白霜担心她们会找她的麻烦，毕竟人在屋檐下。 想了想又开口：“咱们不主动惹事，但若遇事也不必怕事。” 白霜点头：“是。” 林知蕴在街上随意的闲逛了逛，然后去了一处茶馆。 四季楼。 四季楼是真正的风雅之所。 里头有一个特别之处，便是可以以物易物。 有些穷困的书生可以拿自己的书画到这里来换钱。也有一些珍贵的前朝名师画作，在这里以高价卖出或者易物。 连皇帝也对这一处地方赞不绝口。 有人眼红四季楼生意好有口碑，在这里闹过事。掌柜的也不怕麻烦，直接报了官，只三日功夫，官府便把这些人查了个底朝天，不仅他们自己，还有犯了事的家人，全部都入了狱。 这么高的办事效率，一看就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要惩治这些人。 从此之后，没有人敢找四季楼的麻烦。 甚至还流传，这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开的茶楼，绝对不能得罪。 林知蕴知道，这是凌王的产业。 前世，凌王去世之后，这四季楼，被隶王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了下来。最后隶王出事，直接成了端王妃的私产。 进了四季楼，选了一间上房。 下人上了茶点，林知蕴让白霜在外间守着。 她一杯茶都没有喝完，便听到了面前的墙壁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墙壁分成两边，被缓缓打开。 凌王出现在门中。 同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白霜开门，小二又送了一份小茶点。 林知蕴看着面前的人，对外间的白霜道： “茶点给你的，不用送进来，关上里间的门。” 白霜愣了愣，反应过来： “是，姑娘。” 第47章 去凌王府 林知蕴心中咯噔一下，看向白霜，白霜会意前去开门，门外站着笑容满面的掌柜。 “不知贵客到来，有所怠慢，还望见谅，这是小店最新推出的新品，请贵人尝尝鲜。” 白霜接过托盘，将东西端了进来，进了里间，放在了林知蕴的面前。 林知蕴看着面前的东西，笑了笑，心中了然，然后挨个尝了尝，味道都不错，让白霜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打了包，起身离开。 从四季楼出来，她直接便往宋宅去。 只是，才刚走到宋宅门前，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马车里的，可是林姑娘。” 是一道女声。 林知蕴一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但是下一瞬，她面前的车帘被撩开，她看到了面前的殷娇娇。 刚刚说话的是殷娇娇的丫鬟。 “殷大小姐？” 她脸上露出疑惑，不知道此时殷娇娇怎么会在这里。 殷娇娇看到马车中的林知蕴，眼神一亮，正准备说话，林知蕴下了马车。 殷娇娇是丞相府嫡女，又最在意礼数，她不能在马车上同她说话。 殷娇娇看她下来，一把拉住了林知蕴的胳膊： “林姑娘，能不能请你帮个忙。”虽说是请她帮忙，但是语气却不见得多好。 林知蕴很有礼数：“殷大姑娘但说无妨。” 殷娇娇往周边看了一眼，确认四周没有人才出声道： “我父亲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让我去看望凌王，我不想去，但没办法，必须要去，也找不到其她的人陪同，只能来找林大小姐，想问问林大小姐可不可以陪我去。” “啊……” 林知蕴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丞相的意思。 按照他们的计划，昨日中毒的应该只有凌王，但是现在连隶王也中毒了，他们一时搞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错，心中定然慌乱。 定要找人去凌王府打探消息的。 不过，现在凌王警惕着，暗中他们打探不出来，便只能走明路。 没有什么比仰慕凌王殿下的丞相嫡女，因为担心凌王的身子前去探望更合适的理由。 若她所料不差，很快就会传出丞相府嫡女要嫁入凌王府为凌王妃的传言。 “你就陪我去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再给你一万两银子，怎么样？” 殷娇娇见她不说话，急了。 她长这么大，只要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不做，但今日，不管她怎么撒泼打滚求饶不行。 她不仅要去，而且还要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去，若是这件事情办砸了，以后她便再也别想出门了。 而且现在凌王还未娶妻，她的身份跟他又门当户对，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没有这样的意思，但是她不想这种事情发生。 好端端的让她这个时候去看凌王，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 虽然说她以前也喜欢过凌王两日，但是凌王那个嘴，实在是令人讨厌。每次跟他说话都能把自己气得半死，还说她愚蠢，她实在是半点都不想跟他打交道，更别说要嫁给他，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都要气死了。 她不知道父亲究竟抽什么风，但眼下这件事情她不得不做。 她真的是没办法了，才来找的林知蕴。 反正外人又不知道林知蕴是什么身份，而且她现在还是大周第一美人。 男子都爱美人，若是凌王也喜欢这林姑娘，那可就太好了。到时候就不是她不想嫁，而是凌王不想娶了，怪不得她。 殷娇娇有自己的打算，越想越觉得此方法可行。二话不说就来找了林知蕴，今日非要把她带去凌王府不可。 林知蕴面露难色，还是没说话。 “你就陪我去吧，这样，我再给你多加一万两银票，你陪我走一趟。” 林知蕴为难道：“这不是银票的问题，主要是我的身份……，外人不知，殷大姑娘你还不知道吗，那可是皇子府。” “这你不用担心，我带你去的，没有人敢拦你，更没有人说三道四。” 殷娇娇生怕林知蕴不去，看她犹豫着，赶忙道： “走走快上马车，我的马车在前面带路，你的马车在后头跟着。” 说着一股脑的把手中装银票的匣子，塞到了林知蕴的怀里，直接跳上了马车。 林知蕴打开匣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叠银票。 马车上，殷娇娇掀开车帘，向她看过来： “走啊，快点，抓紧时间。” 林知蕴叹气一声，虽然表情不情不愿，但还是上了马车。 殷娇娇见她把手中的银票给了丫鬟，脸上露出笑意。 拿了她的钱就得替她办事，敢不来，有她好果子吃。 林知蕴的马车跟着殷娇娇的马车一前一后到了凌王府。 有侍卫上前敲门，门房开了门，听对方说明来意，去请示过后，便把她们请了进去。 这是林知蕴两世以来，第一次进到凌王府。 王府很大，假山林立，还有一片湖水，周围亭台水榭，雕梁画栋，花花草草都有专门的人打理。 一看便知道这是受到皇家恩宠的皇子。 也怪不得凌王不学无术的名声在外，却依然有那么多人支持他当太子的原因。 无论如何，皇帝的宠爱永远都是放在任何因素前面，排第一的。 因为身边的人是殷娇娇，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打量四周的景致。 殷娇娇见她这模样，心底暗呲一生：到底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她眼睛滴溜溜的一转，琢磨着是不是该教她些礼数，提点几句，但是转念一想，凌王向来离经叛道，京城贵女一个都看不上，说不好就喜欢这种乡下来的没规矩的呢，遂止了声，任由她打量。 不多时，两人到了湖边的小桥上。 林知蕴打眼看去，一座水榭立在湖边，随着水雾弥漫，精致得如同天上宫阙。 这凌王府，实在贵不可言。 二人往前走了几步，殷娇娇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作为丞相嫡女，她在京城几乎可以横着走，但是每每遇见凌王，都只有吃亏的份。 此时悄悄的放慢了脚步，几乎和林知蕴并排走。 在水榭面前停下脚步。 水榭四周围着纱幔，她们面前也拦着一道纱幔，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摆着一张软榻，上面躺着人，旁边站着侍卫。 二人齐齐行礼： “见过凌王殿下。” 第48章 四目相对 “咳咳……” 软榻上的人传来咳嗽声。 “坐吧。” “是。” 有下人搬来了椅子，二人在一侧坐下。 “咳咳……是殷大姑娘。” “是，是我。” 殷娇娇听到里头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 “想不到这个时候是殷大姑娘来看本王，咳咳……，来人，给殷大姑娘上最好的雨前龙井，咳咳……” “不用，不用麻烦，我一会就走了。” 这一句话，可把殷娇娇吓坏了，赶忙出声制止。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凌王这态度不对啊，以前见她可从来没有好脸色。 今儿这么热情…… 他不会以为她来看他就是喜欢他吧，她明明是被逼无奈的…… “听闻凌王殿下身子不适，父亲心中担忧，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凌王殿下可还好？” 殷娇娇心中祈祷：你可听清楚了，是我父亲让我来的，不是我要来的，和我没关系，我并不想来…… 她心里正想着，纱幔那一头传来凌王的声音： “原来是殷大姑娘，多谢丞相好意，咳咳……，殷大姑娘能亲自前来，本王……本王实在感动，万万没想到，殷大小姐居然……” “哎哎哎，不是不是，是我爹让我来的，我也是受人之托。” 殷娇娇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话，赶忙打断了凌王。 却不料凌王似乎认定了她是因为担忧他而来，语气愈发感慨。 “本王知道，本王都懂。 “本王早该知道……，咳咳……，怪本王心思不够细腻，咳咳咳，殷大姑娘请放心，本王一定……” “啊……” 顾凌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殷娇娇啊的一声叫打断了。 她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上的茶杯因为手不稳茶水烫着手背，手没端住落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殷娇娇被烫得不行，另外一只手捂住手背，对纱幔里头的顾凌道： “王爷抱歉，臣女失礼了，臣女这就去收拾收拾，还请王爷见谅。 “哦，今日臣女特意带了林姑娘一起来，林姑娘被誉为大周第一美人，性子也很有趣，正好陪王爷说说话解解闷。” 殷娇娇说完慌乱的行了个礼，对自己的丫鬟示意了一眼便退了下去，一眨眼，便不见人影了。 有风来，吹着纱幔微动。 林知蕴向里头看去，原本守在两侧的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此时水榭之上，只有她和凌王二人。 “林姑娘。”顾凌出声。 “民女在。”林知蕴回应他。 “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林姑娘。” 他依旧侧躺在软榻上，语气却完全不是刚才的虚弱，是正常健康的声音。 他在她面前，没有伪装。 林知蕴心中有了底，回答他的话： “我也没想到。” 这句话后，二人都有一瞬的停顿。 林知蕴先开口，虽然四周空旷，但他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殿下康健。” “是，你都那样提醒我了，如果我还着了道，那也太不应该。” 顾凌眉头紧皱，这样的场合，林知蕴还这般小心翼翼，是她太过谨慎，还是说：他这凌王府，其实也并不安全。 想到这里，他瞳孔微眯。 林知蕴没说话，等着他开口。 顾凌看向她，说了大概的事情始末。 他一直没有吃宴会上的任何东西，但是为了找出背后的人，寻到些蛛丝马迹，也用了一些手段，费了一些功夫。 照现在的结果来看，发现是一开始的那杯酒中有毒，因为隶王也中毒了，毒烈，但是隶王中毒不深，因为只溅了几滴。 他倒在袖中的那杯酒，回府之后特意找信任的大夫看过了，毒烈，不足以致命，但是，却会掏空人的底子且精神失常。 动手的人实在太过歹毒，他无法想象，若真的自己中了招，该是什么样的结果。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看向林知蕴，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 “多谢林姑娘，若非林姑娘，现在我怕是真的躺在府中，人事不省了。” 他知道他们背后有一些小动作，但是他想不到他们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现在想起来，亦是一阵后怕。 林知蕴开口：“殿下言重了，是殿下帮了我很多次，我投桃报李，理应如此。” 顾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对她刮目相看。 “我做的，对比你做的，实在不足挂齿。” 他心中感激更甚。 林知蕴没想在这个事情上多做停留，转移了话题： “那殿下接下来准备如何？” “接下来……” 正视眼前的形势，查清楚背后的人还做了什么。 护住自己身边所有的人…… 从前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昨夜想了个遍。越想心越沉。 他抬头，视线透过纱幔落在林知蕴身上： “我想让林姑娘，成为自己人。” 林知蕴手指微动，看向顾凌： “凌王是何意？” “字面意思。若不是姑娘，我现在定然境况不妙。我对林姑娘，心怀感激。” “上一回，林姑娘说，不想做别人的棋子，不想受制于人。这一点我可以帮到林姑娘。 “若林姑娘还有别的心愿，可以一并说了，只要我能做到，都会尽力。” 林知蕴低下头，想了好一会，抬头缓缓看向他，嘴唇嗫嚅，片刻后才开口： “我能信殿下吗？” 顾凌一愣，没想到林知蕴居然问了这么一句。 “能。”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语气坚定。 “那殿下相信我吗？” “信。”依旧掷地有声。 “好，那我选择相信殿下。”她看着他，出声语气平静。 顾凌又一愣。 和她四目相对。 她…… 她真的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 “你……不用和我谈条件吗？” “殿下已经把我想要的说出来了，我既然选择殿下，定然也相信殿下。” 她不是第一日认识他，他也不是第一次帮她。 在那些他不知道的时间里，他为自己存下了许多筹码。 林知蕴想得清楚。 既然一切都可以改变，那么结果是不是也可以。 她便帮他，寻另一条出路。 也帮自己，永绝后患。 第49章 他有些，心疼林姑娘 “上回在春林宴，民女跟殿下说了两件事，殿下可还记得？” 顾凌点头：“是，一件是让我别吃宴会上的东西，另一件是让我注意陆家的大姑娘。” 昨日从春林宴上回来，他便打着保护陆家的名义，明里暗里派了人去了陆家。 不是他不相信陆家的人，实在是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 而且要防的是陆家已经出嫁的大姑娘，他觉得陆家已经有人生了二心，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谁可信，便先自己盯着。 此时，最好不要冒险。 而且，如果盯的是陆家的人，是不是说明，陆家其实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这让他对于整个局势都提起忧心来，似乎自己后知后觉，事实上已经发生了很多事。 这让他心中很有些迫切感。 林知蕴点点头：“这件事很重要，还望殿下万万上心。” “好，我记下了。” 林知蕴的出现，让他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他信任林知蕴。 “还有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也会找合适的机会。你是有卖身契在宋家手上，还是怎么回事？需要我做什么？你自己可有主意？还是我看着办？” 林知蕴垂眸，略想了想，便把自己和宋望璟的关系和盘托出。 顾凌听完，大为震撼。 他万万想不到，林知蕴居然早早的嫁作人妇，而且是以冲喜的名义，夫君又在成婚当日去世，她就这么守了寡。 而宋家学子对自己的亲嫂嫂起了歹念，枉顾人伦，强要了她的身子，实在为人所不齿…… 他心中义愤填膺。 在听到林知蕴说，当堂告发了小叔子，为自己争得一份放妻书，脱离了宋家，又对她的勇敢和谋略满脸赞赏。 他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居然就遭遇了这么多事。 怪不得他总觉得在她身上有一份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他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但现在听她讲这些，只觉得深以为然。 对她多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就在自己面前的缘故，里头又夹杂着些微心疼。 这姑娘，实在是不容易。 “倒不是有卖身契在他身上，不过是我们口头约定，我在他身边待一年。殿下比他身份更高，随时可以把我从他身边要过去，只不过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等我脱离宋家脱离他，以后殿下给我一份全新的户籍，放我自由，便是我心之所向了。” 顾凌听完点点头，“好，我已经知晓了。” “殿下先不要动手，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等做完之后，再光明正大的从宋宅离开。” “好，可要把你的家人接进京，若是你的家人在，你回去便也名正言顺。” “不用。” 林知蕴想也不想的摇头。 那些家人只是她名义上的亲人，但那个家没有一个人会真正为她考虑，包括那个所谓她的母亲。 顾凌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好。 “那现在，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林知蕴想了想：“眼下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殿下帮忙。” “林姑娘但说无妨。” “雁归楼的花魁云拂月，我想让殿下保她平安，若有可能，将她从燕归楼赎出来。” “燕归楼的花魁，云拂月？” 顾凌没有去烟花之地的习惯，但是这花魁的名号他还是听说过的。 开口道：“以前有许多人想要赎她，但是她不愿意离开。” “等我见过她，她就会愿意了。 “正好今日得空，若殿下能安排，我想要同她见一面。” “可。” 话落，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林知蕴，很快又收回目光。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每个人都有秘密。 他确实很想知道，林知蕴为什么知道那么多消息？为什么又和燕归楼的花魁，有所牵连？ 但是她不说他便不问。 毕竟这一次，是林知蕴实实在在的救了他一命，冲着这一点，他就该给她一定的信任才是。 “你知道四季楼？” “是。”林知蕴没有隐瞒。 让他知道她知道很多秘密，有利于二人合作，也免了许多解释。 顾凌看向她，想说什么，到底没说。 四季楼他藏得很深，他母妃怕是都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 “我送几个人给你，以后也好联系。” 林知蕴没有拒绝：“好。” …… 殷娇娇磨蹭了许久才又过来， 此时她换了一身衣裳，一路上脚步缓慢，一看便是很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一来便见着四周静悄悄的，对林知蕴瞪了一眼。 责怪她没眼力见，那么好的机会，居然都不知道把握，对方可是凌王殿下，她这样的乡下人，修几辈子的福气才修来今日一见。 真是不知抓住机会。 林知蕴见她来，起身相迎。 还没走近，殷娇娇便听到了纱幔里头传来说话声： “殷大姑娘来了？” 顾凌又恢复了那副柔弱的模样，林知蕴抬头瞥了一眼，又垂下了目光。 殷娇娇吓了一跳，赶忙对着纱幔里头的人行礼，“凌王殿下，实在抱歉，臣女失礼了。” “咳咳……无碍。” 殷娇娇皱起眉头，“既然凌王殿下没有大碍，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也好，今日殷大姑娘专程跑了一趟，辛苦了。” “没有没有，臣女惶恐，就当逛街了一趟，也不辛苦。” 殷娇娇胡乱的应了一声，生怕顾凌又要说什么煽情的话，当即便要告辞。 林知蕴也一起行礼告辞，跟着殷娇娇离开了水榭。 等走远了，殷娇娇才没好气的开口，语气指责： “林姑娘，不是我说你，你说说，那么好的机会，你却生生浪费了。 “你可知道刚刚那是谁？凌王殿下。 “若是被他看上，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刚刚是我特意给你创造的机会，你居然半点都不开窍。 “若你能入陵王府，别说宋夫人，就是你那死去的夫君想来也会倍感欣慰……” 见林知蕴不说话，殷娇娇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好。 “刚才我走了之后，你们就没说一句话？” 林知蕴回答：“说了的。” 殷娇娇一听，来了精神，“说了什么？” 第50章 凌王殿下对你有意 林知蕴：“问了我哪里人，跟殷大姑娘是什么关系？” 殷娇娇皱眉：“你怎么说的？” “金陵人。” “哎呀，不是，我说的是后面那句。” “春林宴上，殷大姑娘与我一见如故，这般认识的。” 听着这番话，殷娇娇想了想，不置可否。 若是因此凌王注意到了她，那也不是一件坏事，而且说明了自己与她认识不久，若发生什么事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算你识相。” “民女自知人微言轻，不敢高攀，一直谨言慎行，就怕说错了话。” 殷娇娇扬起下巴，冷哼一声： “哼。后头还说了什么？可还有别的？” 林知蕴想了想：“凌王殿下说，让我们得空，便来凌王府坐坐，他平时一个人也闲得慌。” “他会闲得慌？”殷娇娇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凌王是整个京城最会找乐子的公子哥，玩乐这种事，他认第一没人认第二。 她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林知蕴又问道： “你刚刚说，这凌王殿下，让你得空多来？” “是，不过，殿下说的……是我们。想来是为了殷大小姐才说出了这样的话，民女只是顺带的。” “不不不，不是，你误会了。” 听着这话，殷娇娇整个人都不好了。 “依我对凌王殿下的了解，他肯定是对你有意，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她往后退了半步，挽住林知蕴的胳膊： “林姑娘，你的大好日子可要来了。 “你不知道，我跟凌王殿下，平日里就不对付，他这些话定然只是对你说的，不过怕你不好意思才又拉上了我。 “我告诉你啊，他让你来，下回你就来，我在不在无所谓，主要是你得在。” 林知蕴听完之后直摇头：“不行，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放肆。 “哪有放肆？是凌王殿下亲自说的，让你多来，你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林知蕴低着头，不敢应也不敢拒绝的模样。 殷娇娇威逼利诱，说了许久，最终听到一句状若蚊蝇的应声才罢休。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下次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来凌王府，她都要把林知蕴带上。 从凌王府一出来，殷娇娇便自顾离开。 林知蕴去了东四街，随意逛了逛，而后去了一处茶馆等着。 没多久，便听到白霜来报： “云姑娘来了。” 林知蕴抬头看过来。 她上一回见云拂月，是在断头台上，她衣裳褴褛，一身血污，一双美目里满是恨意。 眼前的云拂月，一身橙色锦衣，坠着珍珠流苏垂，衬得她貌美娇俏，身姿玲珑婀娜。 云拂月自门外进来，见着林知蕴，脸上露出笑意： “我道是谁，原来是京城第一美人林姑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自顾自的在林知蕴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林知蕴看着她这般恣意的模样，脸上露出笑意。 “云姑娘认得我？” “姑娘不敢当，云姑娘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自然是认得姑娘的，京城第一美人，从林姑娘入京的那一日，林姑娘的名字，在我这里便如雷贯耳，日日都有人在我面前拿我同你比较，我都快烦死了。” 她说着，扬起手上的帕子，随意的扇了扇，那股劲儿，看着便好生让人喜欢。 林知蕴前世没跟云拂月打过交道，但是这一番交谈下来，她挺喜欢她的性子。 原本只有做交易的心思，也生了几分真心。 不等她说话，云浮月先开口了： “林姑娘今日这般见我，可是有事。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来见一见我这燕归楼的花魁，跟你有几分差距，说吧，你是不是也被那些人烦得不行？” 她说起话来随性，眼角微微上扬，嘴角微翘，带着笑意，哪怕说的话有些不留情面，但半点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是，我是有别的事找云姑娘。” “哦，别的事？什么事，说来听听。” 她的语气很是娇俏，说这话的时候手肘撑在桌子上，掌心靠着自己，手指握拳撑着下巴，眼睛眨了眨，俏皮的模样，看向林知蕴。 林知蕴挺喜欢她，脸上也带着笑意。 她看向白霜，白霜会意，退到门口。 顾凌给了她暗卫，现在在他的地盘，她们说话不会有人听见。 门吱呀一声关上，林知蕴看着这般认真模样的云拂月，心头莫名有些发紧。 “接下来我说的话，云姑娘或许不爱听。” “嗯，那你说说看，我看在你长这么好看的份上，先原谅你。” 看着她这般娇俏可人的模样，林知蕴脑中突然又浮现她在断头台上凄厉尖叫的样子，不由得闭了闭眼。 “首先我要说明一点，我们不是敌人。” “嗯，然后呢。” 她有些不敢看她，端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掩了掩自己的眼神，才又继续开口： “有人在查你的身世，且很快就会查清楚，若对方查清楚，不会让你活着。” 听着这话，云拂月的表情明显一顿，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笑着问道： “我的身世，林姑娘说的是哪一个？” 林知蕴低声开口： “是当朝丞相，殷大人亲自在查。” 一句话，已经说明了所有。 “你报不了仇。他的人生不允许有你这个污点，他不仅不会认你，还会杀了你，把你身上的秘密随着你的尸体一起埋葬。” 云拂月的目光终于正色起来。 她整个人往后一靠，倚在了椅背上，目光紧紧的盯着林知蕴，表情探究。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留在燕归楼，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报仇。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她的身份马上要暴露，她不仅没有报仇，而且她的仇人会让她万劫不复。 “林姑娘是在说笑话吗？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这个故事听起来太荒唐了，不是吗？” “有人想杀你，根本不需要什么故事，只要他确认了你的身份，确认你的存在会对他有威胁，便不会让这个威胁存在。 “我今日来这里，不是要跟云姑娘争论的，而是来救云姑娘一命。” 第51章 林知蕴背后做了什么 林知蕴顿了顿又继续道： “当然云姑娘也可以否认，这是云姑娘的权利，只是若真到了那一日，云姑娘毫无还手之力之时，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云拂月看着她，眼神警惕。 “我凭什么信你？” “我说过，我们不是敌人。如果我真的要害你，完全可以把这些消息告知丞相。何必在这里来提醒你。跟丞相告密得到的好处，远比提醒你得到的好处要更多。 “云姑娘一直以艳妆示人，就是因为，若不上妆，你跟殷大小姐很是相像吧，为了避免人看出来，你才一直如此。 “若丞相查到了你这里，只要一盆水，你就能原形毕露。” 云拂月坐直身，表情严肃，目光直直的盯着林知蕴。 “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知蕴回答：“因为我也和丞相府有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我来了。” 云拂月依旧警惕：“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有一些信息，需要让云姑娘帮我确认。” “就这么简单？” “是，算简单。” 屋子里陷入静谧，云拂月一直看着林知蕴。 林知蕴任由她打量。 “在我离开之前，云姑娘可以好好考虑。” “林姑娘已经把消息告诉我了，我不答应，你会如何？” “不如何，那我便当结了个善缘，做了一件好事。其它我想要让云姑娘做的事，也可以用其它的方法打探到，不过麻烦一些，但并不紧要。” 云拂月脸色变幻，并不信的模样：“你为何要帮我？” 林知蕴对着她笑了笑：“方才说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想找到你，我便不让他找到你，你想报仇，我们是同一边的。 “而且，我觉得云姑娘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有一日，我有需要云姑娘帮点小忙，想来云姑娘也不会拒绝。” 她看着她，眉心微拧，似乎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林知蕴给她足够的时间。 “云姑娘可以相信我，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若我答应，我该如何做？” 这个问题，从林知蕴想来找她时便仔细的想过。 “丞相大人在找你，查了很久，差不多时间便要查到你头上。为了不让他找到，那便先出现一个人，顶替了你，让他找到。 “云姑娘需要做的，就是把所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事件都告诉我，有什么信物也交给我。” 丞相在进京前有一位红颜知己，生了一个女儿，很多人都知道，掩藏不了，不过因为村子遭遇山匪，下落不明。 殷丞相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对外宣称那是自己在老家时的夫人。 永乐郡主也被殷丞相说服了，只是要求，这母女俩绝对不能出现在她们面前。 前世，有人冒充这个女儿，成功进了丞相府。 这一回，她要让那个冒牌的女儿更真实，且切断殷丞相调查的路径，混淆证据，让云拂月足够安全。 云拂月看着她，不说话。 林知蕴回看她，问道： “怎么？云姑娘还想拿着这些东西去丞相府认祖归宗？” “自然不是。” 林知蕴不再说话，端起茶杯喝茶，等着云拂月做决定。 “好。”云拂月很快便做了决定，对她应话。 林知蕴抬眼看她： “云姑娘，你会得偿所愿。” 二人一起待了约莫一个时辰，林知蕴从屋子里出来。 白霜在外头等着，二人从侧门出去，绕到前头坐上了马车。 往宋宅而去。 马车上，林知蕴目视前方，手心中握着一块质地上成的紫玉。 那是当初殷丞相给云拂月母亲的定情之物，是殷家的祖传玉佩。 她想当初的殷丞相定然是爱云拂月的母亲的，而且是真心深爱。只是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前程罢了。 爱是真的，伤害也是真的。 权衡利弊更是真的。 人性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带着灰的底色。 她低头，看着这一块紫色的玉佩。 当初的殷丞相，能把这么珍贵的一块祖传玉佩送了人，那这个人定然是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她仔细的瞧着玉上头的纹路，一点一点细细的记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将它包起来，放进了袖袋中。 这是云拂月对她的信任，她不能辜负。 她答应云拂月，会尽力护着她的安全。也答应她，会让殷丞相付出代价。 除开她想跟云拂月做交易，想以后能用得到她的时候，她能出手一二，平心而论，她挺喜欢她。 重生一世，她自问不想做什么好人，也没有那么多菩萨心肠。 但是面对云拂月，她愿意做出一点让步和牺牲。 多做一点，让她安全一分。 不知道，是因为前世见过她离世之前的惨状，还是觉得她比自己勇敢，一直都在反抗，还是她一无所有，也跟自己一样，让她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某一部分，总之她确确实实对她有些恻隐之心。 马车回到宋宅。 林知蕴直接进了兰芜院，一进院子，便发现院子里的气氛不对，两个丫鬟站在门口战战兢兢，见着她来松了一口气赶忙退了下去。 她往屋子里头看去，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宋望璟坐在屋中。 她走到跟前，对他行礼： “知蕴见过小叔。” “去哪里了。”他的声音明显不悦，也明显，在这里等了很久。 “今儿出门随意逛了街，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殷大姑娘，被她拉着，去了凌王府。” 宋望璟自然知道她去了哪里，因为她身边的侍卫便是他拨过来的。 事无巨细，都会禀报他。 只不过，这会子见着她，便总要问问才是，要听她亲口说。 她去了凌王府，是殷娇娇强拉着她去的，无可厚非。 只是从凌王府出来之后，她居然还去了东四街。 照理来说，她从凌王府出来便应该回府才是。她从未去过皇子府，去过后还有心思逛街，实在不合理。 而且他的人还在街上跟丢了人。 虽说街上众人熙熙攘攘，但是林知蕴却消失了一个多时辰，他总觉得她背着他做了什么。 第52章 凌王送来的人 “好好的去凌王府做什么？” 他知道，但还是要问。 宋望璟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几句话说出口，实在有些阴阳怪气。 林知蕴把和殷娇娇说的话都对他说了一遍。 宋望璟没有细问。 今日的事情，就是林知蕴莫名其妙的跟着走了一趟。 他知道林知蕴跟凌王之间没有什么瓜葛，但是一想到他们莫名又见了一面，心中便有些不爽利。 “从凌王府出来呢，又去了哪里？” 林知蕴低下头眼睫微颤，她知道车夫侍卫都不能信，她身边除了白霜，其他都是宋望璟的人。 “去了东四街，在那些铺子里逛了逛，今日东四街上有杂耍，便多耽误了一会。京城繁华，知蕴没有好好逛过，正好今日有机会，便四处看了看瞧了瞧。” “哦，都看了什么瞧了什么？” “有捏泥人的，比金陵的泥人丰富有趣，其中有胡人模样，还有小把件，小孩儿最是喜欢……” 林知蕴一样一样的说，说得极详细。 今日她从茶楼后门转过来的时候，特意记了周边铺子和街上的特点，为的就是防止宋望璟查问。 门口的白霜听到这问话，有些心惊肉跳。 但又一听到林知蕴回答得完美，心中实在惊奇。 自家姑娘只是路过了一趟，便能将周围的景致说个七七八八，而且还能细细描绘出当时在发生的事情。 有些只瞥了一眼，经过自家姑娘的描述，便像是呆了小半个时辰。 如此倒把茶楼里的时间完全的摘了去。 她知道自家姑娘厉害，却没想到这般厉害，心中生出与有荣焉之感。 宋望璟看着林知蕴，听着她说的这些，瞧不出半点破绽。 林知蕴说的这些绝对不是路过一下便能描绘出来的画面，还有一些是金陵根本没有的东西。 若不是真的亲眼见过看过，仔细观察过，根本描绘不出如此详细。 他自然不知道，林知蕴今日没有看，但是从前有机会仔细的看过，才能描绘的如此生动有画面感，真实到没有破绽。 宋望璟看着林知蕴平静的表情，心道是自己想多了，语气缓和下来。 “以后出门多带些人，京城繁华也嘈杂，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那可就不好了，我也是担心嫂嫂。” 林知蕴往守在不远处的两个丫鬟看了一眼，“是，下回知蕴出门，把这两个丫鬟也带上。” 宋望璟随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微微皱眉。 府中的下人都是钱氏管着，从这几日的表现来看，他就知道钱氏不是个拎的清的。 林知蕴有大用，让两个钱氏的眼线跟着，难保出什么意外。 “不好。她们二人就留在府中。 “明日让管家找人牙子上门，你挑上几个丫鬟和几个侍卫，既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又能够替你驾车，出行也方便。” 原本林知蕴身边的侍卫是他的人，只是，最近他有许多事情要办，比如隶王的外室，就需要人盯着查。 怕是人手不够，得把人抽调回去。 林知蕴这边另外买人来，问题也不大，到时候他好生敲打一番就是。 林知蕴垂眸，没有拒绝的意思，应声下来： “是，多谢小叔。” “嗯，今日你去看了凌王殿下，他如何？” “隔着纱幔，并没有看到人，不过听声音很是虚弱。具体其它，也没说什么，殷大姑娘倒问了几句：凌王殿下身子如何？凌王殿下回答说无碍，其它的也没有多说。” 宋望璟并未上心，随意挥了挥手： “罢了，有你在现场，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今日你辛苦了，便好生歇歇，若下回殷大姑娘带你去哪里，不必犹豫，跟着一起便是，具体做什么，听殷大姑娘的就是。” 林知蕴依旧低着头，却没有及时答话。 宋望璟皱眉：“怎么，不愿？” 林知蕴摇头：“不是，是知蕴没怎么见过这些贵人，怕冲撞了贵人，惹得贵人不快。今日从凌王府出来，知蕴手都是抖的，这才去了闹市逛逛，缓解一下心绪。 “知蕴怕给小叔添麻烦，也怕给宋家添麻烦，惹来祸端。” “不会，你不必担心，她既然带你去，心中定然有分寸。” 说起殷娇娇，宋望璟语气很好，看来他已经打算搭上丞相这条船。 只是不知道，走到哪一步了。 林知蕴只当做不知，又应了一声：“是”。 宋望璟离开，林知蕴进了屋，眼睛往架子上白色的葫芦瞥了一眼。 这里终归不是她的地方，别人想翻就翻，想看就看，想拿就拿，那些紧要的东西，放在这里实在不安全。 她得找个地方存放。 当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林知蕴脑中出现顾凌的脸。 她没有想到，来了京城，现在她最信任的地方，居然是凌王府。 她不知道，从她进京那一日和他遇见开始，凌王命运的齿轮便已经转向了另外一边。 次日一早。 人牙子便送了人过来。 林知蕴看着面前站了一排的丫鬟，听着牙婆子把每个人都绞尽脑汁的夸了一遍，想到昨日顾凌说的话。 他送来的人，会有哪些标志。 她指了其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带着绿色荷包的姑娘。 将她叫到了跟前，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牙婆子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丫头伶俐着呢。” 林知蕴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再挑一个的意思，牙婆子把人领了下去。 趁着管家去叫侍卫的档口，那姑娘上前一小步，行礼道： “奴婢绿檀见过姑娘。” 林知蕴往白霜看了一眼，倒是相配，不用她另外取。 “你会什么？” “回姑娘的话，奴婢会医术，身手也还行。” 说着又低声补了一句：“殿下交代了，保护姑娘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林知蕴面前浮现顾凌的脸。 明明都自身难保了…… 凌王，真的是一个好人。 “嗯。” 管家带了侍卫，林知蕴按照约定，挑了两个人。 这两人，张三灵巧使剑，李四魁梧使枪，倒是正好搭配出行，不出手便能起到保护震慑的作用。 顾凌为她选的人，是用了心的。 第53章 宋家学子的亲嫂嫂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到处都是关于凌王和隶王中毒的讨论。从无意的到有意的猜测了个遍。 事关两位皇子，大理寺忙得焦头烂额。 皇上给他们留下的时间不多，他们必须尽快查出真相。 丞相府的书房密室中，端王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对面的殷丞相殷伯寿。 殷丞相今年四十出头，五官周正，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美男子。 嘴角留着两撇胡须，发髻一丝不苟，戴着黑色玉冠，穿着墨色竹袍，脚踩一双登云靴，整个人看着精明强干，却又书卷气十足。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老二也中了毒？” 殷丞相亦是疑惑：“上上下下都查清楚了，隶王中毒实在是在意料之外。” 端王叹气：“老二那边本王去了，没有见着人，但是本王悄悄的私下向太医打听过，中毒不错，但并不深，休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殷丞相问道：“王爷可有打探出来，中的是何毒？” 这个是重点。 如果就是他们下的那种毒，那另说，但若不是他们下的那种毒，那就说明对方洞悉了他们的计划，且将计就计给了他们一击。 两种结果性质不同。 而且，若是后一种，那是更严重的后果。 “就是我们准备的那种。” 端王坐在桌前，抓住酒杯的手握得死紧。 殷丞相见状，想了想道： “怕是底下的人慌乱之中弄错了，把毒下在了两人的杯中。” 二人相视一眼，哪怕这个解释再不可置信，也只得信了。 因为他们从头到尾把流程都查了一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出错。 而且端王当日全程都跟隶王在一起，外人没有任何能下毒的机会，如果这个解释说不通，那真的是见了鬼。 端王停顿一瞬：“罢了，再来找原因没有意义，现在的重点，是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 “是，现在凌王和隶王同时中毒，对王爷的处境很不妙。但同时，这也是王爷的出口。咱们便可以以此做文章，说成是有人陷害。 “这么明显的针对王爷的局，大家都能看出来。只要抓不到证据，王爷便是安全的，怀疑到王爷，只管喊冤叫屈。” 端王点点头。 他想到什么又开口： “这件事到最后肯定跟本王没有关系，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皇后和董家那边已经开始怀疑本王了。” 听到这里，殷丞相的面色凝重起来。 那么久以来，端王都是以一个势弱的，附属的形象出现。 一直把自己置身事外，然后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筹谋对付凌王和隶王的计划。 它的优势在于敌明我暗，但现在，一个中毒事件，隶王和凌王都没伤筋动骨，却把他给暴露了，实在是计划之外的重大意外。 “王爷不必忧心，只要最后的结果跟王爷没有关系，那可以大大打消皇后和董家的疑虑。 “只不过，后面的事便得徐徐图之了。” “丞相的意思是，陆家那边……” 殷丞相点点头：“陆家那边，先缓一缓。 “眼下宜息事宁人，不宜多生事端，刚刚出现这样的事情，若陆家那边再出事，而董家那边又没有动，傻子也能想到究竟是谁干的。” 端王狠拍了一下桌子，桌子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筹谋了那么久，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错，真是……” “王爷稍安勿躁，微臣明白，为了这件事，王爷付出了巨大的心血，我们也筹谋了许久，只是眼下事出突然，实在不宜冒进。 端王冷哼一气，“那依丞相看来，接下来该如何。” 殷丞相开口道：“接下来，王爷怕是要演一出苦肉计。 “眼下，只有当王爷一同出事，把整个朝中的水搅浑，我们才有可能浑水摸鱼，而且也才能够把自己置身事外。” 要不然，只有他没事，在外头总归是被人猜忌的。 端王一下便明白了殷丞相的意思，点了点头。 “那等这件事情过后，对付陆家的事便按计划行事？” “是，王爷这边的事平息之后，便可以把陆家那边……，提上日程。” 这个计划，他们筹谋了那么多年，可以往后推，但绝不允许有意外。 端王想了想，点点头。二人就这件事又详细商讨了一会儿，端王起身，准备离开。 殷丞相恭敬垂眸，拱手一礼： “微臣恭送王爷。” 端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有位金陵宋家学子，府中有位林姑娘，或许可有用，丞相看看，若也觉得不错，便将那宋家学子招致麾下。” “金陵宋家学子……” 殷丞相略想了想，便知道端王说的是谁。 这一次学子进京参加学会这件事，便是他提议的，在这些人进京之前，他便把他们的底细都摸了一遍。 这位金陵宋家学子，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特地深查了一下，宋家在礼部的那位大老爷，能进京站稳脚跟，其中便有这位宋家学子的功劳。 他对他印象深刻。 这些日子，进京的学子，死的死疯的疯回家的回家，有不少他原先看好的，都没有经受住京城的波云诡谲，无论是被人陷害，被人牵连，都已经出了局。 他自然知道那些人有多冤枉有多无辜，不过出局了就说明他们不适合朝堂和官场，淘汰出去并不可惜。 天底下多的是有才华的人，少的是能在权势中行走自如的人。 而这位宋家学子，在这种情况下，却依旧好端端的，虽然外头说他不学无术纨绔子弟，进京那么大的事，身边带着个如花美眷，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他活下来了，而且安然无恙，深藏功于民，便足以说明此人睿智。 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这位宋家学子，确实比那些人更适合朝堂。 “王爷可知，那位林姑娘与这位宋家学子的关系？” 端王想到外头的传闻，问道： “是他的妾室？还是不能见光的相好？” 丞相摇头：“不，都不是，这位林姑娘，是宋家学子的嫂嫂。” 端王脸上出现一瞬的诧异， “嫂嫂，亲嫂嫂？” “是，亲嫂嫂。” 端王脸上诧异更甚，但更多的是好奇。 殷丞相孜孜不倦，为他答疑解惑。 端王听完，恍然大悟： “丞相，此人大才，务必招入麾下，那位林姑娘，亦有大用。” 殷丞相点点头，“若一切，正如微臣所想，那么这位宋家学子，便能让王爷如虎添翼。” 第54章 凌王想见你 这一日，林知蕴午后小憩刚醒，白霜便来禀报了一件事情。 “姑娘，丞相大人这几日都在新叶茶楼挂字谜，今日解谜的人里，有璟公子。 “璟公子解对了谜底，和前几日的那些学子一样，见到了丞相大人……” 林知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丞相这一出点字谜是过了明路的，对皇上提议朝堂和这些学子有些互动，如此，丞相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见到自己感兴趣的学子。 这一场学子学会，便是丞相发起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端王培养新的势力。 朝中的大臣，没有多少站在端王这一边，发展新的势力迫在眉睫，而丞相主持的学会，便是最好的机会。 宋望璟作为金陵第一公子，自然也在丞相的狩猎范围之内，而且这些日子，有许多学子都因为各种原因退出了学会，剩下的这些他原本看上的便越发珍贵。 宋望璟不仅能活下来，而且在学子中左右逢源，对方还不忌惮他，这是他的本事，确实这里面有自己的原因，但一切也是宋望璟的筹谋。 而且自己和宋望璟的关系，骗骗那些学子可以，但是殷丞相想知道，简直易如反掌，若丞相查清所有，便更显得宋望璟可当大用。 殷丞相本就是为选才而来，宋望璟无疑是好用的工具。 而前面自己也铺垫了那么多，给了宋望璟一块丞相府的敲门砖，双方都有选择对方的意愿，这一次见面，若不出意外，双方便能达成共识。 林知蕴想到什么，对张三和李四吩咐了几句。有了他们，她最近要做什么都顺手许多。 做完这些，又传了绿檀来问话。 从绿檀过来之后，外头的事情都交给了她，这几日她让她去找那个前世进了丞相府的冒充女儿，差不多该有消息了。 绿檀进门，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还是没有找到人吗？”林知蕴问。 “姑娘，人是找到了，只是……” “怎么？” “只是她死了。” “死了，怎么回事？怎么死的？” 林知蕴心头一惊。 她记得那位姑娘，是从蜀地而来。从前也确实跟云拂月的母亲有些交集。 她是从外地一路乞讨入京的，怎么会死了呢？ 她又在心里想了一遍，确认自己的时间都没有错。 绿檀回答道： “是端王，出城办皇差，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土匪，恰好那姑娘就在路上，被那些山贼杀死了，尸体被带去了义庄，奴婢悄悄的去翻了她的身，从她身上搜出了这些东西。” 绿檀把收到的东西摆出来，林知蕴愣了愣。 “遇刺……” 她把事情细想了一遍，便明白了，端王这一出是何用意。 两个王爷中毒，只有他无事，哪怕最后证明清白，皇后那边的人也会对他怀疑。 他只有以身涉嫌，演一出苦肉计，才能彻底将自己置身事外，最大程度的打消皇后和董家的对他的疑虑。 倒是一步好棋。 她就说，怎么这几日陆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还要等这一出。 殷丞相不愧是老狐狸，稳扎稳打，一分险都不敢让端王冒，也确实，只有如此谨慎，才能在一无所有的基础上，斗倒嫡子和最宠爱的幼子登顶皇位。 他看向绿檀，“跟殿下说一声，我有事要与他见一面，有话要跟他说。” 绿檀点点头，“是，那这些东西……” 林知蕴这才又看向面前打开的包袱。 这都是那位姑娘的东西，里面有两样包得很仔细，她打开看了，是一个银芍药簪，一个银铃兰发钗，包那么好，想来是云拂月母亲的东西。 殷丞相在找女儿，很快就会查到云拂月头上。 这姑娘冒充的女儿，之所以装得这么像，是因为她确实见过云拂月的母亲，也确实和她生活过一段时间，也有云拂月母亲的信物。 只是她哪里斗得过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很快便露出了马脚，所以才被发现。 这一次，她把会查到云拂月的线索尽可能的掐断，但是云拂月的容貌始终是危险，殷丞相只要见过，就会起疑。 现在，那姑娘已经死了，她再找另一个人去冒充这个女儿，实在太难…… 突然，她脑子里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想了许久，她终于起身，看向绿檀： “这些东西留下，你去吧，告诉殿下，我要见他，越快越好。” “是。” 林知蕴当天下午便见到了顾凌。 顾凌亲自下了一张帖子，下到了丞相府，邀请殷娇娇上门说话。 殷丞相有些摸不准顾凌的意思，也只得让她去。 殷娇娇几乎都要吓哭了。 这几日，她有意无意的制造跟宋望璟的偶遇，越发喜欢这宋家学子。 她甚至已经在想着怎么让父亲把他收入麾下，然后他们再结成良缘。 却没想到，身后还有一个凌王虎视眈眈。 殷娇娇哭成了泪人，直接进了宋宅，二话不说，给林知蕴塞了银票，珠宝，务必让林知蕴跟她一起去一趟凌王府。 林知蕴看着她哭红的双眼，贴心的问道： “殷大姑娘怎么眼眶红红，可是担忧凌王殿下的伤势？这几日我听外头人说，凌王殿下的伤势已无大碍，殷大姑娘不必太过担忧，况且马上便能见着人……”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殷娇娇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说完之后感觉又不对，赶忙道： “我就是刚刚进来的时候被沙子迷了眼，你别多想，我跟凌王殿下没什么的，只是总归两府有几分交情，所以他中毒了，我便去看看。 “他主要是想见你，所以让我带你去的。” “见我。” “是啊是啊，反正你现在有放妻书，入凌王府也无不妥。你听我一句准没错，你的身份若入了凌王府，一辈子吃喝不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看看我给你带的这些东西，你可喜欢，若你入了凌王府，这样的东西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林知蕴一副困惑不解，又带着些期待的目光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殷娇娇一边说着，一边忍着肉疼，让下人把自己新做好的衣裳捧了上来。 强迫的让林知蕴穿上，又把那些带来的首饰都捧了上来。 请了京城最好的妆娘，帮林知蕴上了一套最符合她气质的妆容。 第55章 林姑娘实在貌美 等一切做完，白霜领着人出来，殷娇娇的眼睛都直了。 虽然她不想说，但是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林知蕴真的美艳不可方物，经过这么一打扮，更是说不出的貌美倾城。 她掩住自己眼底的嫉妒，违心的夸了好几句好看，只是夸的时候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心里还说服自己夸的都是自己的衣裳首饰。 “走吧走吧，别让凌王殿下久等了，我保管他见到你这副模样，一定喜欢。” 说到这里，她又多看了一眼林知蕴，只期待她能把凌王迷得神魂颠倒，以后凌王再也别纠缠自己。 林知蕴就这么被殷娇娇带来的人换了衣裳，化了妆，上了首饰，打扮妥帖的送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到了凌王府。 这一回都没有下车叫门，马车刚一到凌王府门前，府门便被打开了，马车直接驶了进去。 殷娇娇见状，心中越发不安，凌王对她的态度越好，她越害怕。 生怕凌王看上自己，那宋家学子便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了。 她平时并不爱看那些小画本，但此时却想起了小画本中的情节： 两个相爱的人因为位高权重之人的掠夺而不能在一起，甚至天人永隔，泪水不自觉便落了下来，对那宋家学子的感情也在这样的想法里越发深切。 另外一边的马车里，白霜把林知蕴看了又看，夸了又夸：姑娘真好看，姑娘真美。 林知蕴无奈一笑。 只不过一想到一会顾凌也会看到她这身装扮，心中略微有些不自在。 马车停在一道垂花门前。 林知蕴和殷娇娇同时下了马车。 殷娇娇再看到林知蕴如此这一身装扮，依旧忍不住心底嫉妒。 但她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不是闹性子的时候，可不能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给毁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瞥了林知蕴一眼。 “走吧。” 林知蕴沉默不语，福身一礼，跟在殷娇娇后头。 殷娇娇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但转身之后，脑子里想的却是：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毁了这张脸，实在看着碍眼。 这一次，顾凌依旧在湖边水榭见的二人，只不过这一次撤去了纱幔。 远远的，顾林便见着林知蕴向这边走来。 待再走近些，看清楚了她，那一刻，只觉得惊为天人。 他不是没有见过林知蕴，但这一回给他实打实的冲击。 他也知道林知蕴美，但着实不知道，可以这样美。 他终于有些体会陆清彦一直在他旁边念叨的那句仙女下凡，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确实有些后知后觉了。 殷娇娇走到水榭前，悄悄的瞥了一眼顾凌，见他面色苍白，目光落在她身旁的林知蕴身上，心中暗道，还好自己机灵，带了她出来。 不枉费她花了大价钱给她造这一身行头。 又对顾凌嗤之以鼻，见着人美便挪不开眼走不动道。像她看上的宋家学子便不这样，哪怕朝夕相处，也没有被林知蕴迷惑住。 心中越发感觉到宋望璟形象的伟岸来。 心中琢磨着，今日必要把这两人的事，促成才是，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凌王再打自己的主意，她可是名花有主的。 殷娇娇问了安，甚至都没有问顾凌要她来做什么，便故意倒了一杯茶在自己身上，然后说了一句失礼，对着林知蕴使了好几个眼色，直接跑开了。 林知蕴和顾凌二人相视一眼，禁不住内心好笑。 林知蕴想到前世，殷娇娇的结局。 她喜欢宋望璟，想方设法的有了联系，一门心思要嫁给她，两人成了未婚夫妻。 但是最后，丞相因病去世，殷娇娇也因病不治身亡。是丞相府的庶女殷挽芙，替姐出嫁，成为了宋望璟的正妻。 殷娇娇辛辛苦苦，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殷娇娇的蛮横恶毒都在表面，不知道真正阴险毒辣，不择手段的是她的庶妹殷晚芙。 那是一个，跟宋望璟一样的人。 丞相去世之后，宋望璟接替了丞相的位置，成为大周最年轻的丞相，而殷晚芙也从一个卑微的庶女，成了名正言顺的丞相夫人。 这里头二人毕究竟密谋了什么事情，林知蕴大概也能猜到。 这一回，想来也差不多。 她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正准备开口，耳边听到顾凌的声音： “林姑娘今日实在貌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的话太过直接，林知蕴脸上起了些羞涩之意：“殿下谬赞。” 顾凌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咳了两声： “林姑娘这么急着要见我，可是有要事？” “是。” 说到这个，林知蕴一下正色起来。 “端王遇刺的消息，殿下可听说了？” 顾凌点点头：“我觉得这是他演的一出苦肉戏，为的是在皇后和董家隶王面前表忠心。” 林知蕴点点头：“我跟殿下想的一样，只是……” “什么？” “陆家。原本这个时候，他们是要对付陆家的，但是现在隶王中了毒，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为了保全自身，端王不得不演了一出苦肉戏，如此，针对陆家的计划就会推后。” 说这些的时候，林知蕴有些激动。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时间对于陆家对于顾凌的重要性。 顾凌有些不解，毕竟他没有林知蕴这样的视角，不知道事情的全貌。 林知蕴开口：“现在的陆家是安全的。 “我的意思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我们可以把端王对丞相府做的事，对端王做一遍。” 顾凌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端王？” “是，丞相府是支持端王的，既然他对付陆家，那我们便可以对付丞相府。” “那为何不是隶王？” 照理来说，隶王作为中宫，嫡子的威胁更大才是。 林知蕴摇头：“不必浪费时间针对隶王，端王和丞相府早已经给他挖了一个大坑，只等着他往里跳。 “按照他们的计划，是要先对付陆家和殿下，然后才是隶王。但若陆家这边有了警惕，他们的计划没有按时完成，那就会从隶王那边找突破口。到时候，我们只等着他出手去对付隶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顾凌目光看着林知蕴，原本他以为她只是知道一些消息，到这会才发现，她这般有勇有谋。 遂对她刮目相看。 “你说的不错，只是这件事我之前从未想过，或许要好好筹谋一二，而且对丞相府出手，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也没有可用之人，怕是用的时间要久一些。” “不必，眼下有个绝好的机会。” “什么？” “我，入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