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字怎么写》 第1章 木屋别墅 都说:爱再浓不是前生缘莫强求,恋之深即使啮臂盟徒伤情 〈一〉木屋别墅第一次 任建设在与山魈们发生剧烈冲突的时候。温文也参加了,那时,他刚从院校毕业,在矿党政办干秘书,这是个很有前途的岗位。 煤矿工人吃的阳间饭,干的阴间活,今天不知明天的太阳在哪里。 不服就干,不行就散!他们把生死看得很淡,特别抱团讲义气,朋友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拍着胸膛,血溅五步从来不在乎。 解放以后,在共产党的教育下,工人兄弟是一家,江湖帮派拜把子撅鞋底的事,很少有了。一场文革,放养的青少年们,为了体现勇武,又出现不少团伙。 温文是任建设的同门师兄弟,在任建设和山魈剑拔弩张的时候,温文不顾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参加了。 那是在山魈们被蜜蜂痛蛰不远的山套,双方有个约会。 山魈一方,先是出场一个碌碡滚子样的矮胖子,狗熊大闹秫秸地的,连拔带趟清理出一片场地,显示出超强的膂力。 温文神清气爽的出了场,玉树临风的往场内一站,拉出个白鹤亮翅的架势。这是通臂白拳散发搏斗常用的招数,妙绝之处在后发制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一击必中,中招必倒。 对方出场的是八卦掌高手,围绕着温文两脚挂地带风,身形状如走马灯,双手舞动生风。温文眼睛不眨,面带微笑身不动膀不摇,上下手移位,左右腿轻换,四两拨千斤。在原地大角度的移形换位,竟然让对方无懈可击。 白鹤亮翅招数的厉害之处,在于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如风。无论是前后掌哪个防御压制,另一只手电闪般乘虚而入,最可怕的是下边还夹杂着始终悬提在裆下的腿,打上击下,大部分的结果,对方迎面骨骨折。 那天,八卦掌高手,始终没有寻觅到温文的破绽,以进攻方的大汗淋漓,双方扯平收场。此后,双方投鼠忌器,没再发生冲突。 任建设劳教期满,离开单位时想拉好兄弟同行。那时,温文在政治前途上,红遍半边天,哪里舍得国有煤矿的金饭碗。 任建设当时叹气:兄弟,你这人太原则,办事不知变通。随着社会的变化,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临分手时,任建设悠悠叹了口气:兄弟,我先走一步,在矿上混不下去,哥哥不会饿着你。 应该说温文受了震动,也应该说温文很傲气。此后煤矿迅速衰落,即使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不愿去请任建设帮助。 那天傍晚,温文四人要去的目的地,虽然离所在市区不过一百公里,却是属于另一个省市。 下了高速,走了一会,重重叠叠的远山扑面而来,路也变得狭窄崎岖。刚过北山口,两山如同利斧劈开,山路愈发显得曲折峻峭。悬崖峭壁间,披散着女人秀发般的藤萝,路一侧的山涧,湍急的涧水带着泡沫。 温文开着借来的奔驰轿车,赶到重阳谷别墅群的时候,带着晕红的深黄色的月亮,已经爬上了东山头。 这里距当年温文,为了帮助任建设找场子,和八卦掌高手切磋武功的地方很近。 同车其他三个人,只有他的红颜知己知道这辆名车是借来的,其余二人以为是温文单位的。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在以前温文不会玩这种蜘蛛的屁股,假丝的事。几年的市场闯荡下来,优胜劣汰适应者生存的法则,温文开始适应。家无过夜米,压得表面的金山、银山堆积,要不谁愿和你合伙做生意?无商不奸,市场上没有实话,上面有人,自己有实力,吹牛说假话,是适应市场的基本功。 没什么办法,没有身份和社会地位,难以在市场行走。拉大旗作虎皮,实践证明是弱者市场存在、发展的手段,因为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上世纪八十年代,人们拿名片,后来穿名牌,吸名烟喝名酒,现在是看名车。跨世纪初的这几年,出外身份的证明是名车。消费代表了经济实力嘛,就像买珠还椟的寓言,人们变得肤浅,不看内容看包装,充分体验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格言的实用主义。 别墅所在的位置,好像人的胳肢窝,东边的重山厚重高大的黑魆魆,莫测高深,南边和西边则是连绵的丘陵,再远处是不久前破产的,废旧的百年煤矿粗犷的轮廓。 木屋别墅所在的位置别看是丘陵,个矮是让大个子比的。在其它地方,这些丘陵也应该算得上是崇山峻岭山。现在和木屋别墅东边的大山比起来,丘陵则像是没有发育完全的儿童。 温文把车稳稳停在别墅区的车位上,他的车技是二把刀,车好开起来就增加了技术含量和安全系数。 木屋别墅旅馆吧台大厅前有硕大的空地,空地对应别墅数量设置。别墅专为情侣设计,车位数量好计算。 吧台所在也是一座独立的别墅,站在大厅门前,可以遥望西部废旧的矿区,那里原先一代天骄的煤矿工人宿舍,迷迷糊糊的灯光星星点点,视觉上有层雾障的感觉。 温文先下了车,这是位高大英俊的五十来岁的汉子。他面带笑容朝向车内,极具磁性的嗓子里快活低沉的说:到地方了! 车的其它三个门接连打开,分别钻出来三个人。两个女士落地,就快活的跺着脚,轻盈的不知是心情愉悦,还是活动血脉,西班牙人一样跳着跺脚舞。 她们两人身高均在一米七的黄金段位,娇花软玉般。一个杨贵妃般的丰满,却也是细腰。另一位全身曲线毕露,衣着西化,分外性感,身体轻盈的极象吸粉夺睛,引领汉朝一代时尚的赵飞燕。 刹那,听觉的空间里,散发的都是百灵鸟和黄莺鸣啾啾快乐愉悦的语言,间杂女人特有的小母鸡下蛋后连绵不断,咯咯哒哒的笑声。 略微丰满的女人,天蓝色的连身短裙,外搭一件白色的网片针织衣。脚蹬纤细高跟的乳白色皮靴,全身凹凸有致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杨柳小蛮腰的有些瘦削的女士,上着浅色伊拉佐杉,下着七分牛仔裤,特雷托恩球鞋,夸张的戴顶动漫线织蓓蕾帽。 两位女子在新月和别墅门口的霓虹灯里,举手投足均有很高的品味和风韵。 比温文稍微矮一点的男子,个子和两个女人差不多,奔六的模样。不胖不瘦,保养极好的身形,往门前空地上一站,渊亭峰峙,带着厚重的气场。夏季嘛,从头到脚,一律的花花公子名牌,显示着权贵的身份。 他倒背着手,环顾了四周,对温文点点头:木屋别墅,不错!幽静,大气,有韵味! 见到两个女人笑,他也有丝笑意,对女人们点点头:不错!温文会办事。 温文要了三人的身份证:你们先体会下深山月夜的水墨画,转转呗……说完径直去吧台办理手续。 一带粉垣,数楹木屋,更有青树茂林灌木深草维护。 这别墅群的每座建筑都是独立的,每个建筑看去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木质的。木质的建筑,特有的浅褐色和浓郁的香味,如同童话传说里,深山密林中白雪公主的小木屋,朦胧中似乎七个小矮人在出没。 木屋别墅的安保措施十分到位,占地上百亩地的别墅区,用带着锐利尖刺的钢丝网围住。既不影响与环境的和谐,密实的也到了野兔进不来的程度。 虽然这里有草原样的花丛,曲径湖泊,小桥流水,还有划船和钓鱼的设置,游客却是不多。 暮色下,灰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林立,苔藓成斑,林中微露羊肠小道。 清溪泄雪,石蹬逶迤,青石铺岸,怪石环抱湖沿,杳然林木与暮霭间。 一共不到十几栋木屋别墅,很少见到人影晃动。声音除唧唧的昆虫,宿鸟轻微的响动,绝对没有人为的噪音。 因为床位稀少,接待量有限,要想入住,预约期在十天以上。 这次入住,温文十五天前就预付了定金。 温文清楚,不是业主冷落生意,他们知道物以稀为贵的商业盈利秘密,在有意以稀缺打造高档的名声。业主是美籍华人,他按照美国人的生活方式,木屋别墅的市场定位:情侣宾馆。 业主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木屋别墅虽然童话般可爱,儿童却是不宜。 这里每一座木屋别墅的每日住宿费用,是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来得都是情侣,大多是成功人士(没有金钱做后盾,这里只是海市蜃楼),消费水平很高。如同老板的市场定位,这里虽然童话般的静谧可爱,却没有成群结队拉家带口的现象。 很罕见谁带着孩子,来这里的大多是男女配对,临时夫妻野鸳鸯应该是大概率。 木屋别墅名声在外,虽然景色怡人,别有韵味,偌大的院区内环境绝佳,飞鸟成群飞,熟人很少见。 不知是安保工作做得好,还是来这里的都有隐私,来这里的贵客,都忌讳碰见熟人。各座木屋别墅里虽然热火朝天,占地几百亩的园区内,却显得门可罗雀,罕见人影。 因为来这里住宿安全,被熟人碰见是小概率,可以视为不发生的事,情侣们为之趋之若鹜。千金买笑,如同周幽王哄褒姒开心,钱在这里如同擦腚纸。为了春宵一夜,入住的人,无不出手豪阔。 按四哥,也就是那个精悍睥睨天下男人的嘱咐。温文在办理登记的时候,用的是前三十六计的补充,后三十六计的小心为上。按照四哥的嘱咐,在吧台登记住宿人员信息的时候,登记两位女士同住一座别墅。温文自己和四哥的信息登记显示,同住相隔二十多米的另一座木屋别墅。 四哥的说法:小心没有过头的,陨石砸在头上可以忽略不计,但的确有人死于陨石。 当然,办理好住宿手续,绕过灌木丛,避开人眼,四哥和温文都是和各自的女人住在一起。千金买一宿,不是为了鸳鸯交颈,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朋友妻不可欺,不欺不义气,这是混蛋话。温文对四哥的女人,那可是关云长对待刘备的妻室,温文连在帐外巡逻,都离得远远的,唯恐沾上一点嫌疑。四哥怎么对待温文的女人,温文不想知道。因为四哥始终彬彬有礼,名花有主的女人,四哥向来不沾枝叶。 温文的形象很是可爱,他的眸子动人的如同秋水、春水,瞬间变大又立马变小。大大小小变化的频率快到电闪,然后便凝滞不动,又转为秋风轻抚湖面的深沉和情欲。 温文总结市场的经验中有:不该知道的,可以猜测联想,不能好奇、狐疑的打听一个字。人嘛,都有自己的秘密,扒下别人的裤头,掌握骚筋的状况,是市场盟友的禁忌。 就是这样诚惶诚恐,温文也被自己的女人责罚过,那是两人与四哥和他的女人认识不久。 市区热闹的地方,四哥和情人一起放荡,他一般不愿去。 后来温文偶然遇到了一个僻静,清洁、雅致、味道独特的所在。和四哥去了一次,酒场散后,四哥少见的夸赞,这是个好地方。 温文在他耳边说:哪天咱们四人在这私下聚聚。 彼时,他们都知道对方有了红颜知己。而自己也自诩,是婚外恋女人的蓝颜知己。 四哥点点头,很难看出内心风云的脸,难得的晴朗。 死人是他们内里心照不宣的专用词语。 在这之前,四人词语定义的两对男女曾经聚会过,大多是在热闹的所在,以业务交往的形式。以两对情侣,狎昵的相对,四哥虽然想,却有很大的顾忌。 改革开放以后,不知什么时候,社会上有了南宋遗留的风气。有身份地位的熟人,相聚弄两杯的时候,不招呼几个小姐,就象南宋、南明的文人喝花酒,针砭欲度香腮雪,唱个小曲,摸摸索索偎红倚翠的调笑几句,再好的酒菜也没有滋味。 南明称道的秦淮八艳,现在称小姐。小姐的职能不简单,陪聊、陪酒、陪歌舞,大部分还陪睡。刚开始大家对这种行为还有些忸怩,发展到一定时期,谁为主请客,没有漂亮的女人作陪,就没有面子,酒宴就寡淡无味。 于是每次公关类型的业务招待,席面都是花枝招展,脂粉香气四溢,满室莺喃燕语。当然粉黛群里有女秘、业务女、小姐,也有或明或暗的情妇,唯独罕见正式领过驾照的夫妻。大家心里明白,让老婆参加酒宴,虽然老婆可以沾些油水。经历酒宴暧昧的气氛后,到家少不了闲气。 凡是小姐,很容易辨识,因为手眼身法语就带着浪荡。小秘是不能招惹的,都是名花有主;识别小三是需要业务交际基本功的,骚扰不好就能招来晦气。 业务员女和情妇很难辨识,因为业务女、情妇往往互相兼职,当然纯业务女还是有的。温文和四哥的女人,在酒宴上行为不轻佻,少言语,绝不逗笑,显示风骚。让登徒子们弄不清是谁家养的鸟,干咽唾沫,只能找明显的鸡消火。 四哥每次带自己的女人,从来不坐在一起,看自己女人的神色也不温不火。其实大家心里门里清,跟谁来的女人,他们的关系大体应该很好,不然瓜田李下惹那个麻烦干什么。 酒席间,大家都客客气气,大多和自己的女人坐在一起。也好辨识,不是明显的鸡往往是独立坐着,脸色寂寞言行端庄行为拘谨的美女,即使是扥肚子也大多不去招惹。 四哥和自己的女人,在公开场合都是分开坐,好像很陌生的样子,别人再安排,四哥女人也只是笑笑,总是很庄重的样子。。别人再烘托撩拨,四哥则淡淡的:乱点鸳鸯谱! 酒能乱性,有时候酒喝高了,道业浅、入行时间短的下贱坯子,未免对四哥如花似玉,正当华年的女人有点放肆。每当这个时候,四哥脸色铁青,就像得了严重的咽炎,咳,咳不出来,咽,咽不下去。毕竟身份在那放着,在对待相好,现在官称情妇的事上,纵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绝不放肆。吃醋的形状表现出来,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这有损他的形象。 几次尴尬后,四哥对温文说:不带她出头露面,对不起她,人家图咱这半大老头子什么?美貌英俊,咱能抵得过她年龄相当的年轻人?带她去吧,她自己在那里孤独的坐着,只能板着脸煎熬,没有乐趣。从那以后,温文只要参加,问请四哥他的女人来,温文就让自己的女人参加,让孤独的四嫂有个伴。 四哥的女人年纪,周岁二十九就算三十,小于他的独生子女儿子。正是人生的暮春季节,鲜艳的如同那个季节的麦黄杏、水蜜桃。 温文和四哥,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好的像是亲兄弟。各自谈自己的情人的时候,四哥很深刻的说过自己的心思: 要知四哥到底什么心思,且看下回分解。 第2章 两对情侣 之所以说是两对情侣,而不是两对情人。情侣和情人还是有区别的:情人,不过是露水夫妻;情侣,虽然受到道德约束,彼此是以夫妻身份相对待的。 四哥的心思很重,他看了温文一眼,见温文在那里扑霎着,山坡上茂盛的茅草样的长眼毛。疑惑的看着自己,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伤感。 四哥略一沉思:时光催人老,岁月不留情,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 四哥说到这里很有些悲凉:人生犹如东流水,奔流到海不复回,就是秦始皇、汉武帝又能对肉体终将回归大地有什么办法?你的小四嫂,我的那位卿玉娉,图我的床上技艺?我已经不是过五关斩六将的体力,一夜能振雄风几次?带给她的性的愉悦,是无法和正当年的壮汉相比了…… 四哥罕见的唏嘘了一声:她图我的钱?图钱,我在岗位的时候胆太小,没有积累财富。现在和那些完成资本积累的富人相比,相当于小米比大西瓜。再说,我的工资要一分不少,交给老婆子,要不然家里的红旗先倒。 她看得上我,还不是认为我还有些能力,还有点势力?不带她出来走走,结识点人缘,对她来说,我就真的是墙上画饼不能充饥。 温文听到这里就嘿嘿笑:缘分本是前生定,胡思乱想没有用。四嫂那么喜欢你、崇拜你,还不是上一辈子修下夫妻情分? 四哥少见的撇撇嘴,坐直了身子:亏你还干过宣传科长,学习研究过辩证唯物主义!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物质,意识如何附着?再炙热的情爱,能游离于肉体物质? 温文挠着后脑勺嘿嘿的笑:还是三哥看事情入木三分。蚂蚁趴在热鏊子上,得一会是一会,咱们是要及时行乐。大场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形象是护身的神。要想真心痛快畅意,还能为心爱的女人办点事,咱们是自家兄弟,四人多在一起,互相交叉掩护呗。 也就是那次两人深谈之后,温文让自己的女人。不,应该准确的说是情人,开始参与四哥两人参加的聚会,作为四哥女人的灯泡。 在这之前,温文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很有节制。虽然女人在赛过猛虎、男的胜似雄狮的年纪,对那个事都很上瘾痴迷。而且都感觉到,没有对方,就不知道男女之间,竟然可以达到云霄的层次。 只是经济和道德的原因,温文和秋水盈两人很少能够在一起任性恣意。大多是蚂蚁榨血的机会,就会粘结在一起。在性生活上:饿,饿得肚皮贴着脊梁;撑,撑得全身乏力瘫软如泥。 温文一直有个愿望,不只是在自己公关场合,两人心里甜蜜,敢看不敢吃,还要装成正人君子的模式。很想的是让秋水盈以妻子的气势,参加朋友间的交往,展现深爱的人不加掩饰的浓情蜜意。如今黎任谱提出了,要给卿玉娉个公开出场的机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正是借势推出秋水盈的好机会,上山割草逮兔子,带捎! 温文点着头:四哥想得对,这事不能让外边的人清楚,由我来办吧! 没过两天,在温文推荐的那个雅致幽静的小酒店,密不透风的小包间里。四个人,两对情侣,第一次毫无虚伪的坐在一起。 那天温文特别兴奋,以前的爱不是在暗夜里,就是在胆战心惊的唯恐他人窥破的状况下。现在大摇大摆的,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外人面前展示,抛弃小偷的感觉。让她尽情的享受一个妻子应该拥有的,安定、祥和、幸福、甜蜜。 在小包间里四个人落座,两个女人不再含蓄伪装,兴奋的唧唧咯咯,拍手打掌,迷人魂魄的笑声不绝。温文的女人多年的习惯,还有些顾忌。四哥的女人属于现代女性,追求自由的天性,让她毫无顾忌的裸露心迹。 四哥自然高兴,两只不大的眼睛灼灼放光,嘴只是咧咧笑,表现兴奋还是很有分寸。 温文看着自己的女人,眯缝着狭长的丹凤眼,抿嘴咬着嘴唇笑。四哥的女人哈哈嘻嘻,有点外国血统的脸充满幸福的光辉,散发动物发情般的气息。 从心底高兴的温文像个得到了奖状的小学生孩子,把一向追求四哥样的沉稳抛到九霄云外。别人不过饮下三小盅,他一反往常,咣咣响连灌下三大杯,应该是喝下去六两以上白酒的样子。在其他三人谈笑自若,两个女人眼光流盈,四哥微笑,温文的眼睛就开始有些发直,手脚不太当家。 因为没有顾忌,场面私密,酒席间气氛很是热烈。只是温文的女人,多次狠踩他的脚。 私密尽兴的聚餐结束后,大家约定再会。分手时,温文头重脚轻,口腔发涩,舌根丢失。 四哥脸上重新挂上从容淡定的面具,他的女人雨露滋润般的娇艳,两人笑嘻嘻的打的远去。 温文的女人,则嘴上能栓头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铁青着脸不理温文,独自昂脸大步走去。 慌得温文宠物狗一样,在她身前后转,嘴里接连赔不是:你,就是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刚才还阳光灿烂,怎么转眼就是阴云满天? 千万次哀求,她才消了点气:看你那色眯眯的样子我就生气! 温文双手作揖:我可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你? 她平日好看的细眉陡竖:不知道哪里得罪?看你瞧女人那直眉瞪眼的样子! 温文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件事,双手一摊:我那不是见到你欢喜! 女人不依不饶:看我欢喜?眼睛直勾勾,不知道转动的看着那个女人! 温文才知道,女人生气的原因是自己喝多了,目光痴呆,目不转睛的看着四哥的女人。自己的女人有了怀疑,不是吃醋,而是感到受了侮辱,生气他温文色狼样看着其他的女子。 从那开始,和四哥两对儿再聚会,温文都是低眉垂眼的样子。一两次温文没有把握好分寸,喝高了,也会在事后问女人,自己的眼神出没出问题。 四哥,大名叫黎任谱:厚重大方,到龄离岗,有很强的社会资源,体制内的名人。 四哥的女人卿玉娉:乡下姑娘,初中毕业来城市,如今迈步进入白领阶层。接人待物柔顺可爱,汉八分洋两分的面容,现代女性性感的体型,茑萝般娇弱可人的性格。 温文:过气的国企中层管理干部,虽然相貌英俊,学识渊博,倒也知道识时务。跌宕山溪里的小石块,快成了鹅卵石形状。 温文的女人秋水盈:下岗半老徐娘,相貌出众,家境虽然不好,却有大宅门中年贵妇的神韵,四十岁倒有三十来岁的模样。 这里说是四哥和温文的女人,带着替君子讳的意思。两个男人都有或胖或瘦的黄脸婆,家庭夫妻的感情是一地鸡毛。 到了木屋别墅的两个女人里,秋水盈有下岗工人的丈夫、一个独生子。 卿玉娉,带着幼子寡居。经济倒还可以,春宵难度,耐不住寂寞,曾经有过短暂同居的男人。 四哥和卿玉娉走到一起,带有市场经济的属性。 温文和秋水盈走到一起,带着偶然中必然的成分。 必然是因为秋水盈是下岗工人,曾经富有的小市民的小女儿,她现在需要在市场打拼,温文可以作为拐棍。 这个城市的规模有二百万城镇居民,但是市场太小,秋水盈下岗重新谋生的专业市场更小。之前陌生的温文和秋水盈,在狭小拥挤的市场业务上,就像每天都要排队买早点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 偶然是,秋水盈一直心里愧疚,感到是欠了温文一个大人情。那是2000年,她刚下岗已经几年。 市区的集体性质企业,比国有企业更经不起风霜。原先生机勃勃的厂子,让拉开闸门泄洪的私欲,没有顾忌的如同洪水猛兽,倾泻而出。已经固定不化的制度,在一些人的操弄下缺少及时维修,本来就千疮百孔。怎能禁得住可以释放,被束缚多年的生物本能丑恶自私的洪水? 眼见得原来在夏末葱茏茂盛的植物,遇到突如其来的寒流。就如霜冻一般,比开水浇烫还要厉害,一夜之间枝垂叶萎,落叶遍地。 从公有性质大集体编制的商店开始,接着是服务业,制造业的工人。开始的结果,是工人开始领不到工资。原先乡镇代替人民公社,农村在小岗村的榜样示范下,集体所有制分崩离析,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分包到户。城市里,也有了致富模范,私欲刺激下各人顾各人,一夜坍塌了曾经辉煌的大厦。 开始城里人颇为超脱,因为农村的变化没有少城市户口的一粒米。火炭没有落到谁的脚面谁不知道疼,当城市的公有制开始崩塌,城里人才开始意识到不如农村人。至少他们还能分到几亩地。城市户口的城里人,是纯粹的无产阶级,一旦没有了工作,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说我一无所有……大街小巷响彻着摇滚歌手崔健的嘶吼:你何时跟我走……何时跟我走…… 歌曲只能发泄情绪,代替不了油盐生活的现实,在犹豫、彷徨以后,秋水盈们开始在大街小巷觅食。 在最困难的时候,秋水盈四处求职,传销、直销、代理、厂方代表都干过。老天爷饿不死勤奋的麻雀,虽然没有发财,也没有饿死,经验倒是积累不少。 也是职业探索,秋水盈四处伸出蜗牛的触角。这天,她去参加朋友为了传销,举办的一个相当外国人的pt,中国式的餐叙会,规模不大的酒宴。 那时的她,各方面都捉襟见肘,唯一的资本是漂亮,和与生俱来的杨贵妃般高雅的气质。 温文是聚会时不太显眼的人物,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大杯的喝酒。他喝酒很有特色,仰脸就干。连啤酒也是牛饮,很有心思的样子。 秋水盈不由的就多看了几眼,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酒鬼,就肯定很有内涵。 这就是他们见得第一面,人生有时就是缘分。上达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后来温文和秋水盈相好了,忆起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恍惚都在眼前。 那时的温文服装虽然上档次,相貌出众,明星范百里挑一,只是精神萎靡,表情落魄。极有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温文的眼睛有些痴呆,只有看到秋水盈偷觑的眼睛,人才有些活泛,脸上有些光彩。后来,两人眼睛一度碰上,就有了正副电极短路的状况。一见钟情,可能就是他们这样。后来两人叙谈,都说一面之缘,无法忘怀,想起心里就磕瞪。 不过促进两人真正走到一起,是一次伤害事件。到底是偶然发生事故,还是故意,温文没有说。 后来两人好上了,在宾馆依靠在温文发达的胸肌上,好像春天的阳光下,秋水盈便有了,春寒料峭的阳历三月,在山坡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感觉。 温文也没解释原因,只是说缘分。 登记完毕,温文低声的招呼了声,把另一个木屋别墅的钥匙,交给四哥,暧昧的笑笑:是现在吃饭,还是过一会? 四哥同样轻微的笑:一小时以后吧,时间够吧。 温文笑:应该可以! 说完领着各自的女人,在木屋别墅区幽暗的花园太阳能灯光下,踩着风花拂柳的园区小路,很快湮没了各自的身影。 一个小时后,两对男女在餐厅的小包间重新聚会。四哥明显疲倦,竟然屁股刚沾板凳,就打起了长长的哈欠。温文精神头看起来很好,细细观察,竟然清淤浮肿了下眼袋。女人们见面,先是羞涩的一笑。两人的头发刚才洗过,乌云的样的披散在肩头,灯光下挂着绚丽的水滴。 秋水盈披发像是青丝,卿玉娉的蜷曲着,像极随风摆动的黑绸缎。 温文把菜单递给四哥,四哥正反看了几遍。发愁的哼哧一声,随手交给了卿玉娉:你点。 卿玉娉翻腾了一下,撇着嘴:天下的酒店都是一个德行!越是高档的,越是一个师傅教的!秋姐,你来点吧! 秋水盈看了一眼:看着都倒胃口! 她随手把菜单交给温文:这里是你的家乡,知根知底,你点些本地的特色菜吧。 温文没有谦让,随即点了四凉四热,共计大小八个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也和广东人一样,在数字上讲究谐音。凡是涉及到数字的,不是选八,就是选六。今天的菜单,比在市区的华宴要寒酸的多。就是这样,所点的菜肴至少要丢掉一大半。温文是个实在人,只要不是为了场面,他可不愿意浪费钱。不过,他特地点了个辣子鸡!大声喊来服务员安排:小公鸡一定要现在杀的! 在凉菜上桌后,温文看到有些寒酸,不安的看看黎任谱:四哥,你看菜点的少吗? 四哥疲乏的脸渐渐恢复了精神:又不是招待别人,咱们自己,有点风味特色就行。 温文笑了,四哥说的咱们自己,这四个字很暖心。他又讨好的看看卿玉娉:四嫂!咱们自己,别嫌寒酸啊! 温文比三十出头的卿玉娉,大了接近十六、七岁。从来在四哥面前,周围没有外人的时候,他都是喊卿玉娉四嫂。刚开始的时候,卿玉娉脸红、扭捏,后来习以为常,再后来心安理得。 她明白,温文用得着黎任谱,在黎任谱面前,他谦卑的像是下属。攀援附势,增加亲切,为了显示关系的不一般,私下里当然要用亲昵的称呼。卿玉娉得到四嫂的称呼,私下聚会就心安理得的享用了,而且每次听到四嫂的称呼,心里麻酥酥的受用。时间长了,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四嫂,忘记了赝品二字。 今天中午四人分别都有业务活动,业务活动就代表肉山酒海的宴席,往往下顿饭没有胃口。要不是那盘独具特色的辣子鸡,就连温文自己也不知从向哪里动筷子,其他的人除啧啧称赞当地口味独特外,很少的点点筷子,辣子鸡除外。 酒菜差,段子补。在讲黄段子方面,温文是高手,见到大家食欲不振。温文就来个插科打诨:有个老和尚,酷爱下围棋。这天老和尚与别人对弈,因在棋盘的一角反复争夺,就是做不成眼,棋子所占底盘,无法做活,随时有被吃掉的可能。心里急躁,头皮就发痒。老和尚忍不住,用手摩挲着头顶,沉吟着喃喃自语:这个地方,要是有个眼,是多美妙的事情啊! 故事话音没落地,秋水盈扑哧一声笑喷了,捂着肚子哎吆哎吆叫疼,头拱在温文怀里,兀自在笑的打颤。 四哥少见的哈哈大笑,用手指指点着温文的脸:好一个秃头顶上长个眼,太形象…… 只有卿玉娉不知所以然,傻愣愣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和尚头顶长个眼,有什么好笑的? 听到卿玉娉懵懂的傻话,刚刚止住笑的秋水盈,又噗嗤一声把才含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四哥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指点着卿玉娉的额头:你,憨丫头吗?自己没长,难道没见过…… 看着四哥暧昧的神情,卿玉娉突然明白过来,脸蓦然涨红起来,咯咯的笑着,用手抹了下四哥的头:谁知道你们男人这么骚。 然后咯咯嘎嘎笑弯了腰:秋姐!你也不管管温文,这么骚,你怎么受得了? 秋水盈连忙笑着摆手:你们别牵扯上我,是你们自己要听黄段子的。温文的德性,你们还不知道:吃白蜡条,能拉出粪箕子,肚子里故事多了去…… 黎任谱又忍不住嘿嘿笑:你憨? 卿玉娉回过味来,趴在桌上唧唧嘎嘎,笑得直不起腰,擦了几次笑出来的眼泪,娇憨的缠磨着黎任谱,让他帮助自己揉揉肚子。 要知这两对情侣,如何面对良宵,且听下回分解。 第3章 纤云弄巧 话说卿玉娉撒娇,看着她小女子的杏眼闪烁,黎任谱只是笑。有第三个人在场,四哥是不会对女人动手动脚的,那样不符合养成的端庄形象。 酒宴很快结束了,四人连坐下到起席,不过一个多小时。 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大家喝了几口酸辣汤,待到四哥放下调羹,便都有了起身的意思。本来嘛,今晚四人的主题就不在吃上,要想解决口腹之欲,居住的都市里,什么菜系,啥味道尝不到? 离开包间,按规矩,温文忙着去结账。 黎任谱眉梢动动没出声,一前一后,先和卿玉娉向餐厅外走去。他没有结账的习惯,体制内生活惯了,都是别人有所求,就没有了主动买单的意识。 就是连这次昂贵的木屋别墅住宿费用,大家心照不宣,不用说也是温文承担。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叫温文体议,换句话说:谁叫他有求于人!要不是关系好,黎任谱还不一定来呢。 来就是给面子,那就是连襟一样的兄弟。试想,谁愿意外人分享,自己裤腰带没系牢的秘密,那可是刀把子攥在别人手里的危险行为。 虽然,黎任谱曾经有过不少的,因小姐姐结成的连襟密友,也享受过不少卖身换需求的女子。但那都是随场做戏,就像是卫生纸,用完随手扔掉就是了。不知为啥,对卿玉娉他从心里怜爱,自从有了第一次,就像验光配就的高雅眼镜,黎任谱是珍惜和认真的。 而且和卿玉娉,上床行为黎任谱向来都是赤裸裸的,用不到平时和花界小姐打交道,必须戴的硅胶领导面具。卿玉娉实在让她痴迷,她的确具有现代女性的特征,除了相貌西化,床上的行为大胆热烈。和卿玉娉的行为犹如夫妻,过程形同行云流水,两颗心的粘合不需要任何掩饰。 为了名声,也是为了身体,私下里黎任谱对温文说过,对卿玉娉他准备专一,不再搞偷鸡摸狗的寻花问柳。 其实,再过一年就正式退休的黎任谱,看上去远远年轻于他的实际年龄,在异性眼里仍然很有魅力。每天和他接触的成年女性,洒下漫天的星斗,看他的目光散发着痴迷。当然痴迷的主要是他的能力,对他床上的功夫,实在难以积攒粉丝。 能让阅人无数,历练风月场的黎任谱痴迷,卿玉娉的确有过人之处。她的长相和风韵的确出众,就是悄无声息的站在人海涌动的大广场,也是万绿丛中瞩目的魅丽。 就像今天四人来木屋别墅散心,本来这事应该低调,她还是显示出仙女样的靓丽。卿玉娉细嫩的皮肤略晶莹雪白,犹如抹上油脂的上等羊脂白玉。微微带卷的长发,瀑布般垂在圆润却不失骨感的背后。一张略比传统汉族姑娘狭长的脸上棱角分明,一笑两个嘴角微微上翘。线条清晰,轮廓就像美国影星玛露莲的速写风格的剪影。 卿玉娉堪称女人里的佳品,让热血的当龄男子不可抗拒。她日常稍加打扮的形象就是:性感的红唇,浑圆高翘的屁股,直垂腰际天然卷曲的长发,脑后甩动着活泼的贵族血统的马尾。再加上灰色的牛仔衬衣,黑色的皮裤,完美勾勒出修长腿型的高档女靴,妥妥的明星级美女。 卿玉娉别说让阅人无数的黎任谱着迷,连温文对上她潋滟的目光,心也要磕噔一下。弄的秋水盈只要在场,看透心里隐私的她,脸上就不易觉察的飞掠过浮云的阴影。 卿玉娉的确是知趣、识趣、斗趣的尤物,她的神情在和黎任谱聚会时,欢快活泼的像是树枝上跳动鸣唱的黄莺。而和黎任谱分别的前一分钟,她总会独自沉默下来,伤感、不舍的她,面部便是写满沧桑。 秋水盈没有随黎任谱先出去,她大多时候都是小猫依人的温柔可爱。能和温文在一起多处一分钟,她绝不会舍得浪费一秒。只要温文没有表现出对别的女人有花心,没有什么可以的怀疑花花肠子。秋水盈正如她的名字,温柔似水。可一旦发现温文有其他的桃色,绝对就是发怒的猫,耸毛呲牙攮鼻嗯哼的示威,就是抓破手挠破脸,也在所不惜。 爱之俞切,担心俞深,戒备俞重。 那还是他们两人相好后,约会的第三次。在一所隐蔽的宾馆钟点房内,见面的激情澎湃倾泻已毕,温文软泥一样,疲倦的大字形摊铺在宽阔的席梦思上。秋水盈用手支颐,胳膊肘着力在温文赤裸裸的胸肌上,那眼睛如同月下的深潭,泛着银色的月光。之所以这样,是温文随手关上了台灯,墙壁的夜灯,犹如漫着薄云的月亮。 秋水盈咬着细碎的银牙,俯身静静幸福的看着温文半眯缝的眼睛,她现在是最幸福的女人。 好久,看到温文昏昏欲睡,她用温润柔软,擦去口红仍然十分鲜艳的唇,在温文脖子和脸部摩挲了一遍。见温文迷糊的应承,便在温文的膀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温文一个机灵挣扎着想爬起来,秋水盈死死压住他,在他耳边低声:我要在你身上、心上留下痕迹。有我,你就不许有其他女人!你要是花心,哼!不是咬一口的事! 说着,她伸手到温文的大腿根,拿起打了败仗的那个物件,冷飕飕的说:你要敢在外边再找女人我让你成为太监!知道吗,我什么都给了你。 温文知道这个面冷心热女人的秉性,催促说:忍心,你就下手吧!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温文这辈子有过你,没有白活,现在去死也值了。说到这里,温文温柔无限的看了秋水盈一眼:从夫妻角度来说,你是我这辈子拥有过的第二个女人。 接着温文不由幽怨的慢声说:在你那里,我才知道共赴爱河的性伴侣是什么滋味。自从有了你,我还还敢得陇望蜀?我这辈子的情史到你就该收笔了。今生得到你,那是老天对我的眷顾,是对我人生不得意的补偿。但你要是老以窃斧者的疑心对待我,尽管我知道这是你挨到极致的表现,我把阉割的权利交给你。自从落入你的红罗网,我就没打算挣脱。 见到秋水盈发呆,温文催促着:来吧,肉痛胜不过心痛,眼睛一闭,狠狠心,一切就都了结了。 秋水盈如同水泡的泥雕,豁然坍塌下来,无力的伏在温文胸口哭泣:你明明知道我下不了手,你还恣意欺负我?恨你!恨你!那样不如我自己去死!说着用两只粉拳在温文胸脯上擂起鼓来。 温文好不容易才用大包的餐巾,擦干秋水盈放肆滂沱的眼泪。秋水盈抽抽噎噎的接着说:家里那个领过证的男人,别说常年背靠背,我们已经分床分屋睡,多年没有这个事啦。本来,我以为这一辈子也就算过去了。给你之前,我可以说是守身如玉。是你让我破了戒,而且让我不能自拔。想到你我就兴奋,痴迷到想起你,就脸红心跳浑身燥热。没有你,我感到自己活不下去,想到你和其他女人上床,我血贯瞳仁,恨不得去死。你既然让我失身,就得为我规矩,骗走我的心再轻易扔掉,我的小命你拿去!你的良心过得去? 此时的温文已经清醒,他不知道自己在怕,还是的确喜欢。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他揽过秋水盈纤细的脖子,在耳边说了句猥亵的话,秋水盈立马乐不可支。温文再次来了精神,两人唧唧咯咯笑着,再次搂抱着滚在一起。 很多女人在结婚以后觉得生活枯燥乏味,和丈夫的生活没有情趣,甚至觉得两个人没有话说。闷急了想找个能聊天的人,都是一人难求。网络时代的到来,为郁闷孤独的男女提供了契机。于是开始在网上找个人聊聊天,说说话,网婚、网恋的季节到来样开始泛滥。 孤独苦闷的女人的内心,难以得到一个发泄处。在遇到一个人能让自己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之后,网上痴迷的女人,就很容易把自己交给那个人。 情人不是靠找,而是上天注定的,如有,躲都躲不掉,如果没有,站在你面前你都遇不到。情人是怎么来的,无非就是两个寂寞的人互相擦出了火花。情侣嘛,那可不是暂时满足欲望,而是两心相印的长久恩爱。相比情人,情侣是可望不可求到的人生伴侣。 男人一生当中不出轨的概率实在太小啦,尤其是在当今社会,而且越是占有更多社会权力和社会资料的男人,出轨的概率会越高,只是很多原配不知道…… 温文和秋水盈走到一起,不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通用模式。那时网络没有现在这样发达,两人的结识和网上交流没有多大关系。 情人定律,倒是有点意思:是寂寞,也是需要帮助,两人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一起。 温文在秋水盈之前,除了恋爱期、恋爱龄加婚龄接近三十年的老婆,没有其他女人。原因很简单:有贼心,没有贼胆,更没有贼钱。在业务交往中,虽然经历过其他女人,也是在逢场作戏,蜻蜓点水。大多时候,别人在拨云弄雨,他只是个跟班、守卫、买单的主。有道内的采花高手,不止一次的嘲笑温文:憨班! 温文即憨子跟班。 在没和秋水盈好之前,温文心里自我解嘲安慰自己:没有爱情的性,是动物行为!自己是人! 在这种心态下,温文在市场混了将近十年,仍然能洁身自好。直到十年前遇到秋水盈,也就是缘分吧,也务打破了温文道德的平衡。 应该是第三次见面吧。在一个业务公关场合,一帮人酒酣耳热,又有小姐在一边助兴。大家竞相讲起带荤味的段子,那一个时期,时兴这个。那时,正是温文在有贼心向有贼胆觊觎,对两性关系不再追求唯一性的过渡阶段。 别人的段子很色,温文的相对含蓄:猴子从树林大叫着跑出来,大家以为它遇到了蛇,猴子天生怕蛇,好奇的问它怎么了。猴子说它踩到了一坨屎,其他的动物分辨了一会,齐声说:猿粪,是缘分! 那天同桌喝酒的秋水盈,不知为什么突然红了脸,那也就是温文和她交往的开始。 当时很多女子,已经在市场闯荡多时。从乡下来得怀揣希望的乡下姑娘,下岗以后渴望金钱的下岗女工。在当了一阵小姐,适应了社会,靠着自身美丽的资源建立了人际关系,挣了第一桶金。这被一些人看作是快速脱贫致富的捷径,当手里有了一些资本,从良还俗成为女老板的人数不少,有东北虎,西北狼,四川狐,湖北省的小姑娘。先期卖笑,后期贵人的不是传奇的穿越,自然也引起本地有漂亮美丽资本女人的羡慕,纷纷:既然不如自己的东施能干的事,具有西施天生优势的自己,为什么大闺女要饭,不能活动活动心眼? 当地从事这一行当的,下岗女工比例较高。当然经过生活历练,有心眼的本地下岗女工。干这行的,都不是明目张胆,往往借用道具和不同的模式。因为丈夫还需要脸面,娱乐场所,也有熟人磕头碰脸。 秋水盈没有和她的工友一样干过小姐。她既是放不下脸面,也有丈夫刘二郎给她的第一次创伤阴影,对男女之事她厌恶。 企业破产,秋水盈和丈夫都下岗,瓷饭碗摔得粉碎。经过黑暗中的摸索,在市场踉踉跄跄,摔打得鼻青脸肿。经过传销、直销、推销,几度风雨,几度春秋,痛苦也许成为她老年以后的自豪:她没有向生活屈服,曾经奋斗过。 经过几次挫折,聪明的秋水盈悟透了,要量体裁衣,干能发挥自己特长的事。没有多久,她的谋生之道定位在饮食服务业。 她长相俊美,从小受到小市民的家教,待人彬彬有礼,具有摆开八仙桌,铜壶煮三江,俏脸迎来客,热情生意旺的优势。 从事饮食服务业,船小好调头,再加上地方人的先天优势,适应性特别强。 开业初期,秋水盈的小吃店干得风生水起。但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后来,咳!后来…… 待温文结完账,秋水盈和温文出木屋别墅餐厅的时候,昏黄的月光下,黎任谱和卿玉娉的身影已经模糊。不刻意去看,别墅区的小湖,曲径、花丛、树影,已经湮没了他们二人的行迹。 温文拉着秋水盈的手想去追赶,秋水盈的手挣了挣,嗔怪的:没有一点眼色头,没看他们想两人单独在一起? 温文恍然,挠头笑:死眼珠子,肉眼皮,没个眼色头。 正好,咱们两人独处,我吹箫给你听。 温文从车里取出根早已备好的洞箫,两人并着膀,向别墅园区内的湖边走去。 月光虽然不太明亮,星光月影,间杂别墅区的路灯。 小湖水面约有百多亩,风搅动混杂的光。月夜下,视线不太清晰,朦胧着看不到对岸。倒也是十分旖旎,湖面涟漪层层,点点滴滴的水面都是流萤倒影。 温文和秋水盈相偎着,坐在湖边的一块卧牛石上。阳历七月的天,城市内人们正在被暑热,汽车尾气折磨,忍受着桑拿天气的湿热。木屋别墅位居深山,树木葱茏,植被茂盛,太阳的热力很容易发散。才到九点钟多,山里的夜风,凉飕飕的开始如水漫过。吹在裸露的皮肤,薄衫下的身体,都是难得的享受。 月亮在白莲花般云朵里穿行,银色的天空澄澈碧透。在高空冷暖气流的搓弄下,云朵不断变幻着形态,有时象白色的丝锦,有时则象等待织女巧手去织造的纤细的云丝。 秋水盈倚靠在温文肩上,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最常用的动作,是把头用立、卧姿势枕在温文肩窝上。她说:这样就像靠着大山,也像海船泊在港湾。 两人无声的看着湖面,倾听水波蹡蹡的拍着石板,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时光。 这时世界仿佛成了凝固的琥珀。 毕竟,婚内出轨的人有禁忌。即使因为业务的原因,秋水盈和温文很少见面,但即使周围人不多,两人都是精神气内敛。能够彼此深深的看上几眼,就是天大的幸福,浓浓的爱,他们没有放肆到,没有顾忌的公开释放。 两人能够静静依偎的的环境不多,就是茶社的约会,也是端坐茶座两端,喁喁倾诉,不能任意张狂。 两个人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很珍惜,珍惜的东西就金贵,不然野山参能价值连城? 山风轻轻的吹,夜色渐渐纯净,身上稍微有些发冷。温文脱下外衣披在秋水盈身上,秋水盈耍嗲的继续想往他怀里拱。 在这里很隐秘,没有什么禁忌,可由着相爱的心,用肢体放肆。 今天的温文心情特别好,他不想只是享受小儿女老鼠窟里的欢娱。他想玩出新境界,让两颗心相伴着在山间云层飞。 温文亲吻秋水盈的鬓角,秋水盈梦呓般娇嗔的哼哼。温文扶她坐正:这里的环境氛围到哪里去找?让灵魂飞起来吧!我吹箫给你听。 见到秋水盈朦胧的抬起丹凤眼,温文在那上面用唇碰触一下:咱们好上以后,一直不能见天,蝙蝠样作乐。每次见面,我就有想有今天的情景,我吹箫给你听…… 说着,温文秉端坐,持箫踔唇提气,试吹几个音符后,边呜呜咽咽吹起箫来。 温文以前曾在洞箫上下过苦功,音律节拍乐感有很好的修养。此时洞箫吹起来,箫管里迸出的声音饱满,浓郁的像是杯醇厚的浓茶,连绵逶迤飘荡摇曳,霎是好听。 在温文的操弄下,那箫管里飘向山间、夜空的呜呜咽咽,间杂塞外雄风的雄浑。沉郁时,如山林起风;兴奋时,龙吟虎啸;激荡时,玉帛撕裂,金石撞碰。箫管里如同抽不尽的绉纱,山间缭绕着乐曲的旋律。听得湖底的鱼虾,浮出水面,忘记了尾鳍拨动;远山的宿鸟警醒,树林不时有鸟翅煽动,更意外的是山风急促,夜色愈发渐浓。 箫声里,秋水盈先是静静的坐着听,而后转脸盯着抚箫的温文好看的眼睛,心里不住磕瞪。她这辈子就是不能看温文的眼睛,即使心如止水,自己的眼神和那海洋般深沉的眼睛相碰,秋水盈的心底都会颤栗着狂跳。 慢慢的,秋水盈感觉箫管里发出的是实体物质,载着巨大的能量横行。秋水盈细看湖水,再看树丛,然后看黑得狰狞的山峰,箫声绵绵不绝飘向那里,然后在那里回荡、消失。她突然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声音发颤:别吹了,那山岭上好像有妖精的眼睛…… 真的有妖怪吗?且听下回分解。 第4章 林森必生精 山险易出怪 温文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月亮正向偏南移动,东边的一溜大山,愈发黑得可怕。厚重的只能看出山脉的轮廓,难以分出山岭。 温文笑:我参加工作以前的十七年,就在这群山西边的新煤矿工人家属区生活。当时精力过剩,加上喜欢山的伟岸,这里的山岭沟壑,没有我没到过的地方。虽说林深必生精,山险易出怪,妖精的传说我倒听过不少,现实一个没见到。再说,有妖精怕什么,有我哩。 咱们所在的木屋别墅,是在山腿间,东边背靠的是主峰。翻过主峰,那边是连绵的群山。这里的众多山岭,有趣的是主峰的东边,还连结一座次高峰。两座山峰形成的山岔沟,就像人伸出的两条腿。两条腿之间,是峭陡竖峭的山涧沟,那里有悬崖,还有深不见底的山洞。 见到秋水盈,身体发抖,害怕的脸都变了形。他站了起来,搂抱着秋水盈:害怕呀!咱们回屋吧,就算是有精怪。这里的妖精,也不害人!我给你讲讲这座山里的精怪,不光不吓人,它们还很可爱。对,今天就讲一个蛇鼠狐爱情的故事给你听:故事很长,今夜最多能讲三分之一。 其实,山里的精怪并不可怕。讲说的温文富有男子磁性的声音,和缓凝重:黑蛋其实不黑。别看浑身晒得像个黑泥鳅,黑得蹭亮发光的,穿着裤头的部位白的耀人眼睛,白嫩的像豌豆凉粉。 本地的小屁孩,除了女娃,没有几个在大夏天不光腚的。黑蛋却怪,不穿长裤,不穿褡袢,只是一条短裤头。大热天是这样,到了秋风扫落叶的时候,别人冻得缩着头,像是生瘟的鸡,他还是一件短裤头,在寒风里潇洒。别人看了笑:黑蛋,你那玩意是金子做的,怕见光露富。 黑蛋便嘿嘿的笑:俺这是宝葫芦哩,山里的妖精多,别算计了去。 说是说,黑蛋的裤头又不是哪吒肚子上的混天绫,脱下来的时候还挺多,只是避开外人的眼睛。 这天,也就是黑蛋六七岁的时候,山里的孩子没事干,就赶了家里的几只羊,去了簸箕峪。 簸箕峪东南北三面是山,顺着山脊呼啸而下的山水,冲击出一马平川。 说是一马平川也不对,因为簸箕峪的西边又突兀出阻挡溢流山峰。困顿的山水如下来的疯龙,只能沿着簸箕峪西北边的山涧沟咆哮。于是簸箕峪底便有了少见的冲击性平原,也有了雨水季节纵横奔腾的洪水大沟。山雨退去由山岗林木和山脚泉眼汇成的涓涓细流。 这里庄稼是种不成的,老天爷不赏脸,种子都收不回来。肥沃的土地,殷殷的水流,大自然倒也没闲着,哺育出茂盛的灌木,嫩绿的草原。黑蛋把羊赶到水草茂盛的地方,任凭羊儿的喜好,自由自在的饕餮大餐。 黑蛋自己无聊,摘了会酸枣。这时的酸枣色如翡翠,没成玛瑙的颜色,酸枣发木不甜,嚼在嘴里如同木渣。 黑蛋摘了会酸枣,两只手攥不住。小脑瓜子一机灵,脱下裤头,反正四下里没人,光腚啦嚓也不怕蝶看蜂叮。裤腿用藤条一扎,倒是现成的小口袋。 摘酸枣还不到时令,弄一点权当玩意,不当饥不解渴的。在满山的蚰子潮水般的叫声里,黑蛋改变了念头,开始捉蚂蚱。他不捉蚰子,那玩意太精,藏身在长满刺的荆棘棵里。远远的一点动静,蚰子马上静心屏气,一时半会不显山露水,黑蛋可没有那个憨狗等羊蛋的耐性。 黑蛋捉大飞蝗、老绵丹!那些憨家伙,你在草垛里一蹚,铺天盖地的飞起。身子肥硕,笨鹅样扑扑啦拉着翅膀,飞个丈把两丈远,就得栽到草垛里。只要速度快,没等落地的它们转移,用鞋底很容易扑到。没有多长时间,黑蛋就用狗尾草樱子,串了几大串,都放进裤头做的口袋里。 稍微坐在榆树凉荫里歇歇气,远处的山溪繁茂的草丛里传来阵阵蛙鸣。这些青蛙忒胆大,觉着无人。雄性的精力旺盛,拼命的敲着蛙鼓,引诱着异性。 这些青蛙姑娘和青蛙王子,荷尔蒙泛滥,不要命的招呼着异性,炫耀着自己的嫩肉。它们不知道低调的好处,为了纵欲,忘记了自己的肉,在其它动物看来很好吃! 青蛙肉,是黑蛋这些野孩子们夏天的佳肴。捉到肥肥的青蛙,很容易的剥皮去内脏,然后用蓖麻叶包裹严密,放在枯树枝燃烧的火里烧烤。不用油盐,天然的美味。 今天黑蛋没带火,又是自己,本不愿去抓滑不溜秋腥不拉几的青蛙。无奈,小溪边的青蛙太放肆,自以为是玉皇大帝。肆意的鼓着两腮的泡,为了爱情惊天动地的吵闹。 黑蛋心里很有些烦恼,想捉住它:今天有好生之德,不杀你,用藤条拴缚,看你恼不恼? 黑蛋蹑手蹑脚,猫伏蛇行,悄悄的拨开草丛,慢慢的靠近。不要以为大喊大叫的青蛙傻,听到半点动静它就会跃入水中,一个潜泳,不知藏到那块青苔下。 潜行的黑蛋,很快接近了青蛙,自衬一个虎扑可以把它按在掌下。就在黑蛋要发动的时候,他发现了怪异,青蛙明明发现了他,早已不鸣不叫,眼睛瞪得撑出框外,四肢支棱。明明可以一跃如飞,却偏偏中了魔法般痴呆在那里。 感到怪异的黑蛋,没有妄动,屏住呼吸细细看去。这一看,不由的他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布满谷粒,根根汗毛竖起: 离青蛙约有五六尺,草丛里有一条昂首挺胸的蛇。 这蛇碧绿碧绿的颜色,不细看还以为是蓖麻棵伸出的枝丫。幸亏黑蛋听到它发出的丝丝声,要不然真的一脚踩草垛一样落脚在它身上。 黑蛋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那青色的蛇半立着上身,两只黑豆大的眼睛阴冷的死盯着青蛙。半张的嘴露出两颗半弯的尖牙,嘴里吞吐火焰般的伸出血红的蛇芯。可能太专注于青蛙,对近在咫尺的黑蛋瞄都没有瞄一眼。 黑蛋在山里孩子里是属于胆大的, 不怕狼不怕野猪,也不怕天上阴云般盘旋的老雕。可他从心底怕蛇,怕当地叫长虫的动物。 怕到什么程度?走到草棵里踩到卜愣愣的树枝,他都一蹦多高。要是在小溪边,水井旁冷不丁踩到根草绳,他会吓得没人腔的活喊啦叫。 北方人天生的怕蛇,他不怕豺狼虎豹,就是害怕阴冷着眼睛,猛然出现的长虫。 不只是黑蛋,这里的人大多提到蛇都汗毛倒竖。北方山野田地里,到处都可见到活蹦乱跳,动作敏捷的蜥蜴。本地人称为蛇葎子,这小东西没有一虎口长,在人面前可以肆意妄为,没有一个人敢于去冒犯它。 平时高大魁梧的庄稼汉,大晌午的热累乏,锄地到地头,往树凉阴,或是坟头上一趟。不是对坟头有偏爱,那是因为棺材下葬时候埋下的哭丧棒,往往长成树大成荫合抱粗的大柳树。柳树下凉风习习,坟堆下粗上尖,一漫坡正好斜倚着睡个朦胧觉。这时在毒太阳下,难得的阴凉地躺下的人,那真是浑身的骨节松散,三千六百个毛孔自在,可就是有一件害怕的事。 不是怕神也不是怕鬼,大天晌午的鬼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睡觉的人最怕的是蛇葎子。这个小东西噗喽喽乱爬,见到洞就钻,要是睡着了,被它钻到耳朵眼里可就麻烦了。在山岗田野干活,休息的人没有不厌烦它的,却不敢打它挠它,或者是用石块砸它。传说,它是长虫的舅,惹了它,外甥是要来找事的,那阴损的蛇,防不胜防,麻烦大了。 因此,老农民累乏了,在地头睡一觉,不是枕着臭鞋底,就是枕着油啧麻花的烟袋窝子、烟叶袋包睡觉。传说,蛇葎子怕烟油,孩子们试验过。往抓住的蛇葎子身上,抹点烟油,活蹦乱跳的蛇葎子,马上四腿朝天晕厥过去。孩子们不吸烟,鞋底也没那么臭,一般在野地睡觉。大多是用狗尾巴草塞着耳朵眼,鼻子用手捂着,嘴巴闭得贴紧,是万万不敢张开的。万一蛇葎子钻到肚子里,我的个娘哎,还不被它吃光内脏? 黑蛋一连倒退好几步,心里犹在嚯嚯的跳:我的个娘唉,可吓死我了! 黑蛋本来是想去抓青蛙的,看到了吐着交叉信子的蛇,倒为青蛙担心起来:蛇就在跟前,你怎么不快跑? 谁知,青蛙不但不跑,怪事反而发生了:那青蛙往后边跎着腚,像是拔河一样的两眼激凸的用力。可每当它呱的一叫,蹦起来,不但不后退,反而往前更近一步。那蛇嘴里像是有股绝大的吸引力,只要青蛙一动,不是退后,反而进一步向前。眼见得,青蛙挣扎到了蛇的跟前,奇怪的是它害怕的眼睛都要蹦出眶。却偏偏四条腿支愣起来,傻了一样,让蛇从容的从腿间穿过,一圈又一圈,把它箍紧。随着蛇身的蠕动,拳头大的青蛙,被束成大拇指般粗细,很顺滑的流进蛇大张的嘴。 黑蛋本来怕蛇,看到蛇吞青蛙吓得手麻脚软。 这天,回到家吃晚饭,在豆大的油灯下,黑蛋变颜变色的说了在小溪边,见到的蛇戏青蛙的情景。 老爹听完就笑,习惯的磕磕烟袋窝子:长虫那玩意记仇,轻易不能得罪它。 其实,好心的长虫多着哩,只要你不惹它,它还帮你干好事哩。 看到黑蛋瞪大的眼睛,老爹来了精神:长虫对咱们家就有恩哩。要不是,长虫帮忙,还不能有咱们一大家子人哩。听你奶奶的奶奶说: 从前咱们庄上,有户庄家人,一辈子没有儿。只有一个闺女。闺女长大了,舍不得嫁人,要给她招个女婿。招了半年没招到。这一天来了个后生,黄不寡廋的,还是个癞痢头吧,长了一身的脓疮,人没到跟前就是一股腥臭气。闺女不喜,可没办法,女婿难招啊。这一天,闺女去给男的送饭。男的耪地还没到地那头,要耪回来还得一会。闺女靠在坟堆上等,心烦,一会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耳边稀稀落落的响,睁眼一看,一条长虫肚子吃的溜圆,把送给男的一盘炒鸡蛋吃完了。闺女那个烦啊,一把抓住长虫的尾巴,提溜着一撸,把炒鸡蛋都撸到盘子里,长虫摔到草垛里去了。男的耪地回来,冲闺女笑笑,用煎饼卷起鸡蛋吃起来。闺女看看没事,提着篮子回了家。 她才进家门,就见男的红头酱脸歪歪斜斜的赶回来,往床上一躺,昏死了过去。闺女害怕啦,给男的茶,他茶不喝,就只见浑身冒汗珠子。迷迷糊糊过了一夜,第二天想给他请个医生。没想到,男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床上脱了一层人皮。男的一身脓疮好了,面红齿白的,头也不秃了。后来,俩人成了亲,生了一大堆孩子。 那汉子就是你太爷爷!老爹补充说。 这天夜里黑蛋做了几个梦,哪个梦里都有那条青蛇。 不过这时的黑蛋,已经不太害怕厌恶蛇了。 清早起来,黑蛋虽然从心底仍然很惧怕蛇阴森森的眼睛,可是却没有了厌恶感,蛇对自己的家有恩哩。 这天到山坡放羊,黑蛋心里虽然忐忑,眼睛梭巡着,很想再见到昨天的青蛇。那是条非常俊的蛇,一身青,就像穿着绿萝裙的水灵灵的大闺女。嘴里吐着火红的芯子,吞吞吐吐和走江湖玩大把戏的俊闺女那样神奇。 一连几天,黑蛋都没见到小青蛇,蛇葎子和其他灰暗的,风吹雨晒的石头块色般的蛇,倒也见过几次。不过这些小爬虫没有什么美感,只能能让黑蛋汗毛直竖,实在唤不起黑蛋的喜欢。 那是个立秋后的晌午,几场连阴雨,把山涧沟弄得充盈水清。只是秋老虎实在厉害,晒在人身上,油煎火燎,有种每个毛孔都在冒粘水的感觉。 酸枣子挂在枝头显眼的部分,很快红了半个,味道酸酸甜甜很刺激口水。都说金风未动蝉先觉,蚰子的灵性一点也不比它们差,在夏天的余热里,扯着嗓子活喊啦叫。 立秋了,冬天还会远吗?昆虫们抓住最后的时光狂欢吧! 它们调动所有的能量,竭力在歌唱,以求在剩余的生命历程中遇到旷世销魂的爱情。蚰子们似乎没有了顾忌,整个山野里,蚰子的叫声,就像台风激动起来的海潮。一个个雄赳赳的公蚰子,抖动着翅膀摩擦着腿,尽量展现自己的阳刚之气。雄赳赳的公蚰子身壮体健胆子肥,只盼得到美人垂顾,为了那一刻生命丢了又能怎么样。胆子肥的对些微的动静不再保持警惕,只是尽量展现生命的豪放,为了命中的曾经邂逅,真是看淡了生命。 说到这里,温文略微停顿,看着半仰脸,痴迷的看着自己的秋水盈:不只是人,任何动物都对爱情,抱有期盼和追求。 见秋水盈眼珠不动的满脸幸福、爱慕,温文继续讲下去:山野上正是飞鸟食物充裕的时候,林子间,灌木丛荆棘棵里,不时有鸟儿们起起落落,惊慌的大飞蝗和老绵丹(当地常见的蝗虫俗称),扑扑啦啦不时穿出,然后精疲力竭的不知肥了哪只鸟儿的口。 山间的夏天美,山脚下的峪底夏秋交际时更美。美就美在,到处都有果实,山野充满生机。 天太热,黑蛋今天没花大力气去捉肥硕的蚂蚱和老绵丹,只是摘了一大捧酸枣子,流着口水在树凉阴底吃。热风阵阵吹来,到了树荫下很快没有了脾气,像溪水样凉习习的轻抚着散热的皮肤。 羊儿都在惬意的吃草,偶尔也趴在小树阴下,眯着眼睛反刍。 闲适的黑蛋,很快就有了睡意,他不敢放倒身子睡。他怕蛇葎子钻进耳朵眼、鼻孔里,只是身子像是被山风摇动的小树,没有规律的前仰后合、东歪西倒。 就在黑蛋睡意阑珊,口水浸湿了裆下的小鸡。他听到了山溪边,树林折断,草丛劈散的动静后,有蛮横的吼叫:嗯哼,嗯嗯哼…… 黑蛋不由得站起身来,带着模糊的睡意,手搭凉棚向发声处看去。 我的个娘唉,一头牛犊子般大的野猪,背上的鬃毛乱蓬蓬的竖起。短粗的脖子,丑陋的脸,獠牙白晃晃的闪光,身子压麦场的碌碡滚子般健壮。正在哼哧着,喷着白沫,嘴拱脚踩,在撕扯践踏着什么。 这一带群山里,没有见过虎豹,狼倒是有,最多的还是皮粗肉厚,敦实豪横的野猪。小野猪倒还有点怕头,见人知道躲藏。野猪大了,那是天老大猪老二,连狼都不放在眼里。除了人,它没有天敌。就是人,碰到它发脾气,没有趁手的家伙,也得躲避。如果说山里人最恨什么,偷吃家畜、偷走孩子的狼没排到第一,人们最恨的是野猪。它不但发了脾气伤人,不知好歹的伤家畜,最可恶的是糟蹋庄稼。 山民们种的麦子、谷子、高粱,玉米,红薯瓜果,没有它不糟蹋的。野猪不只是自己吃,而是糟蹋,一夜能毁坏几亩地。 在这山丛里谋生的人,没有不恨野猪的,想着法子剿灭它们。弄得繁殖能力极高的野猪,在这一带山窝很难站住脚。每年都被人们有计划的收拾,能成型和人类抗衡的已经很不多见。 野猪到底在做什么?当时黑蛋不明白,且看下回分解。 第5章 动恻隐救青蛇 借人力灭大仙 野猪就是这片山林坏蛋的代名词,它今天又要干什么坏事? 今天,黑蛋见到的大野猪,应该是很奇迹,这家伙不但个大,看那对血红的小眼睛,它是会伤人的。 一般的孩子,这时大多都会选择躲避,毕竟大了的野猪是山里的霸王,轻易惹不得。 黑蛋不,黑蛋从小就跟着父亲的八兄弟练武艺,手脚灵活,也有点绝技。 他身轻如猿,健步如飞,拳脚生风,打得一手好弹弓。本来师父要教给他打暗器,可是那太需要时日,没有几十年的功底,发镖飞石很难伤敌。于是,师父看着眼神好,手脚麻利,聪颖过人的黑蛋,让他练起弹弓绝技。别看,黑蛋今年不过十岁,百步之内,要打你的眼睛,绝对伤不了鼻子。 黑蛋看到野猪发疯,想:不论它伤的谁,它自己首先就不是个好东西。 黑蛋从后腰取出弹弓,弓开弦绷,前手如同托碗滚开水,后手如拉头奔牛。 黑蛋眯起一只眼,屏住气,神清气朗,心无点滴杂念。用上了资深握笔老儒生,右手拇食中三指积年捻弄成茧的修养。蓦然手指一松,那石子疾如流星,直奔野猪的右眼而去。 就听野猪惨嚎一声,就地打了十八个滚,抬头还没看清是谁袭击了自己,就感觉又是一股疾风袭到,左眼也是一黑。痛彻心扉不说,关键是什么也看不到。豪横的野猪再也耍不出威风,只能没命的逃窜,碰树树折,遇石石飞。卷起一阵沙石,没命的逃到深草荆棘棵里,没有了踪影。 看到野猪逃窜的没了影子,黑蛋收好弹弓,好奇的走到野猪刚才拱咬蹄踩的地方,想看看是谁得罪了那位山大王。 这一看,黑蛋不由的吃了一惊,野猪撕咬的竟然是他几天来,一直在寻找的那条碧绿的小蛇。 此时,那条青蛇,瘫软在野猪践踏起的稀泥窝里,青翠碧绿的身上,几处绽开血红的花。不是黑蛋出手,弹弓打走野猪,它已经没有命了。 青蛇,无精打采的抬头看看走近的黑蛋,身体颤栗抖动,挣扎蠕动。一切都是白费力气,它头很快垂了下来,火红的芯子,湮灭在流血的翕动的唇边。 黑蛋自从听了父亲的故事,对蛇不再那样恐惧,对美丽的青蛇甚至有点想念。可在潺潺的山溪边,殷殷的草丛中,想到那天,青蛇霸道无比的戏弄交缠吞噬可怜的青蛙,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 黑蛋不会伤害青蛇,毕竟它的同类对自己的先辈有过恩德,但他也不想为它多做点什么。青蛙,被它戏弄的太惨。 黑蛋转身走了几步,不知是什么情绪,忍不住回头看看青蛇。只见它可怜巴巴的躺在稀泥脏水里,鲜红的血殷成一片。它原先美丽的躯体,不住的打颤颤抖。 黑蛋心里有些不忍,反身回来,用树枝挑着它,把它放在一块干燥的岩石上。眼见的那血郁结,不再流淌。黑蛋才心怀恻隐的,向自己刚才休息的树荫下走去。 夏天的太阳,像只不断扑闪翅膀的金色老鸹。虽然,它停留天空的时间,比冬天长多了,还是要慢慢悠悠,慢慢悠悠的坠下西山。说也奇怪,原先漫天白棉花垛样的白云,眼见得变成纱帛碎絮,脚跟脚的向西山飞去,眨眼间染成红布。 黑蛋吆喝起羊,甩了响鞭,人要归家,羊要回圈。临走时,黑蛋不知动了哪根筋,突然想看看自己放在岩石上的青蛇。 这一看不要紧,那青蛇变得黑不聊啦的,就像晒干的树枝,时不时的在风吹中,蠕动几下。 既然为生命,它也知道痛痒呵。 黑蛋想着,疑疑惑惑揉了揉眼:才放在石块上顿把饭的时间,水灵的青蛇哪能枯焦。 疑惑的黑蛋再细心看去,可不得了!哪里是青蛇变黑,那是成群结队的山蚂蚁,在覆盖啮咬青蛇。这些成群结队无所不能的小家伙,大约是闻到了血腥的香味,你碰我的头,我撞你的须,蚂蚁赶山来啦。要把这根肥硕的肉条拉到蚂蚁窝里,孝敬蚁后,储存起来当干粮。 看到可怜的青蛇无力的挣扎、蠕动,黑蛋心里没来由的针扎一样嚯嚯的疼:都怪我,本来想好心救救青蛇,却把它放在了蚂蚁窝边,那还不是狼嘴边放个受伤的活孩子? 黑蛋把鞭子往腰里一插,赶快撅断两节树枝,小心的挑起青蛇,放到潺潺的小溪里去洗。青蛇身上的蚂蚁很快被湍急的溪水冲走,它的身体不再颤抖抽搐,平时感觉阴森森的两只眼睛里,罕见的反射出温柔的光。 看到抽筋剥皮样瘫软在地上的青蛇,黑蛋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找了块树荫下的青石板,挑着青蛇放好。然后,在山坡上挖掘一支箭的块茎,中药里称为地榆的药材,在自己嘴里嚼烂,涂抹在青蛇破皮露肉流血的地方。 经过一番救治,青蛇安静下来,静静的盯着黑蛋,偶尔吐一下血红的蛇芯子,那样子温顺的小羊般可爱。 天就要黑了,飞鸟唧唧喳喳的飞回树林,山坡上渐渐没了人影。在青蛇跟前发了会怔的黑蛋,知道自己该回家了,山上有狼哩,回家晚了爹娘不放心。 看到渐渐恢复精神的青蛇,黑蛋知道凭它的机灵、隐蔽、和多年的余威。大一点的动物,没有谁敢来招惹它,虎死不倒架,就是饿狼也不敢轻易动它。可一物降一物,那些平时不算怎么回事的小虫蚁,就不好说了。想到这里,黑蛋在山溪边拔了抱薄荷放在青蛇周围,别看薄荷碧绿清凉的,那些小虫蚁见它要躲着走,它们受不了薄荷的气味。 放好薄荷棵,黑蛋又围着青蛇转了两圈,他还是不放心,怕薄荷的药性缓,制服不了蚰蜒、蜈蚣样的毒虫。黑蛋又去薅来两捆艾蒿。这是虫蚁的克星,是毒虫毒蚊毒蚁躲着走的药物。 为怕青蛇受不了艾草的气味,误伤了它,黑蛋用艾草在薄荷一米多远的地方,围了个艾草圈。 做完这些,已经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黑蛋再不走,就都是夜路了。 临行前,黑蛋又转过脸来看看青蛇,它已经精神多了。竭力的昂起头,两只眼睛雪亮,不时吞吐火焰般的信子,仿佛在点头,挥袖告别。 匆匆回家的黑蛋,想起青蛇温柔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乐,只是嘴里念叨着:我可不想再见到你。我是人,你是蛇! 黑蛋不知道的是,后来它不仅见到了青蛇,而且何止是见。青蛇要报救命之恩呢! 白脸,其实除了脸白。只要光着腚,大夏天在河里洗澡游泳,除了那张脸,他身上比黑蛋黑的还磁实。 有什么办法,人家有粉往脸上搽,绝不往腚沟子里抹。 白脸家境好,很少上山下地,以读书为主,很少干活。要不是几个表兄弟,大夏天好拧巴在一起,穿着长衫、长裤的白脸,真还没有晒黑身体的机会。 白脸的祖辈,也是辛苦的种田人。不知是爷爷辈,还是老太太辈,突然发了家。那家发的出奇,满囤的粮食吃了来。箱子底下藏的金银泉水一样,随舀水随满。就是连衣服,穿不烂,总见新衣服,就是家里没有的,心里只要想,第二天床头就能有。 不知道底的人,觉着白脸家富的蹊跷,知道底的人。心里清楚,白脸的祖宗偎住了黄大仙。有黄大仙帮忙,家里就像有了聚宝盆,需要的财物自己来。 他们说的黄大仙,就是黄鼠狼,那个凶狠灵活的家伙。别看身子不过比个拳头不大,可是叼着七八斤的大公鸡,蹿房越脊的,来去如风。 不过那样的黄鼠狼不可怕,它们都是黑嘴,乡下人常说的黑嘴鼬子。只能干些偷偷摸摸,饿极了吃鸡毛,干些不入流的塞肠填肚子的事。 可怕的是白嘴的黄鼠狼,它们已经有了道业成了仙,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一方神灵。 不是吗,经常有些神老嫲嫲有黄大仙附身,只要虔诚跪拜,就能治好疑难杂症。还能预卜前程,指点致富避穷。 白脸的祖宗,据说就是和白嘴的黄鼠狼结了缘。本来,那黄大仙,也没看上他家,可没想到白脸的祖宗一点善心,就结了善缘。 事情出在几户庄稼人住房不远的土岗子上。那土岗子依山傍水,说是山的一部分,和逶迤的群山没有一点勾连。光秃秃圆溜溜的土岗子,上边没有古树,倒是生满了酸枣树、荆棘棵、茅草窝不成材的东西。别看是个土岗子,要想爬上去还拐不容易。土岗子剔陡竖崖,滑不溜秋没有落脚的地方,弄不好就被灌木丛的枝杈和倒刺,弄得脸破手流血。除了谁家实在没有柴火烧了,就近隔一点救急,平时很少有人到那里找事。原因,传说这里是某个朝代的皇姑墓。 皇姑墓倒没有什么,墓西边的石头缝里生就一汪清泉,那清泉好像才生过孩子,发的太好的奶,一年四季无论旱涝,都咕嘟嘟的翻着水花。丰富的水花便形成了一条的小溪,几户人家,都到泉口来挑水,洗衣服、洗蔬菜, 让人害怕的是泉水旁边的黑洞,洞有半人多高,深不见底。传说那里住着一大家子黄大仙,每当月明星稀的时候,常见洞里成群结队的出来黄鼠狼。出了洞口,迎风一晃,大多数都是人形。为首的是白胡子老头,手拄着龙头拐杖,慈眉善目的笑嘻嘻的分派那些小人儿,东奔西走去干些营生。 其他的小东西趁夜色忙活,要是天气好,月色明,白胡子老头,便站在洞口不远处。扬首看着月亮,在那里运气吸纳日精月华。只见他嘴里升腾起两个夜明珠般的圆球,在呼吸间吞吞吐吐,上上下下,风轮一般的旋转。月夜里便有了两盏明亮的灯笼,闪耀在天地间。 等到东方冒明,鸡叫五更,老头用拐杖顿顿地,那些四条腿或者是两条腿的小东西,边挨挨查查的回归洞府。 不过,这都是传说,从来没人见过。老百姓过日子,有一线的办法,谁去遭灾惹祸,放着好日子不过拉枪攮牛? 这群黄鼠狼里,除了几个道业深的,大多还都有偷鸡吃的习惯。大概是白胡子老头约束,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几户人家的鸡鸭从来没受过什么损失。 人妖互不为祸,两下相安无事。 事情,最后出在王有才的儿子身上。 那年王有才种了几亩地的瓜,为了好收成弄个好价钱,他在地里搭个瓜棚,每天吃过晚饭就到棚里睡觉。怕的是野猪,獾狗子类的野物来糟蹋瓜田。也是活该有事,进了七月份西瓜、甜瓜开花结果,眼见得一天一个样,王有才偏偏得了打摆子的病。 这打摆子,也就是今天的疟疾,那可是能要人命的。发作起来冷来冷得牙关锉,热来热的鏊子上卧。没几天王有才就形销骨立的起不了床,瓜地只好交给才下学屋子的独生儿子看夜。 谁知没过十天,瓜是熟了,儿子也不见了。 找了多少天,别说活人,连个尸首都没见到。 实在没有法,求卜打卦。诚心能叫石头落泪。一个路过的黑脸道士,看他凄惶,便上前稽首问。听完王有才的叙述,黑脸道士,掐指算算。便摇晃着头对王有才说:绝了念想吧,你儿子被母黄鼠狼拐走了! 那骗人的货,就是白胡子老头的二孙女。 黑脸道士接着说:你儿子失踪的前十天的夜,月儿特别明亮。 你儿子,睡在瓜棚,听得远处荆棘响动。他侧耳听去,两个女子嘤嘤咛咛,一个稍微哑嗓子的:你喜爱这少年,得手了吗?要是看中了就别犹豫,使出吸精大法,有益无害。不过你千万不能动儿女真情,不然你要受到亢奋阳气的覆盖,会销蚀正因,影响修行。 另一位声音银铃眼的女子踌躇着说:我爱他英俊秀美心无邪念。哪里肯去伤天害理,使用手段采阴亏阳,只盼能有正常的人间夫妻之道。只要他快乐安康,那就是损害消减了真阴,那也是我自找的。要采阳补阴,我万万不会去做。 听到这里,哪个少年对痴情的女子能不心动? 他不禁悄悄从瓜棚的缝隙里看去。刚才那个声音沙哑,劝同伴采阴补阳的女子,见同伴坠入情网,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甩袖走去。 而刚才声音娇媚的女子则站在树荫下,明亮如镜的清辉照耀下,看去很是清楚。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姿容清秀婉丽,看到少年男子投来痴迷的眼睛,不觉羞红了双颊,含笑小跑躲避。身影快要没入荆棘从中,却又停步凝眸回望,赧然一笑。 红衣素裙,美如仙女,他的眼睛渐渐迷离。 接下来的日子,王有才烧香拜佛,求神卜卦。结论几乎是一致的:不要找了,儿子已经和一个妖女潜居深山,可能已经没命了。 失去儿子的王有才,恨透了黄鼠狼,余生的精力,他全部用在报复黄鼠狼上。 于是王有才按黑脸道士教给的方法,在皇姑墓,找到那个没人敢去窥视的洞口。他那里知道,身为东北方向群山中的野猪精,也就是黑脸道士和洞里的白嘴黄鼠狼有宿仇,自己法力有限假借他的手,要剿灭洞里群居的黄鼠狼! 被怒火炙烤,迷惑心智的王有才,在出入洞口的必经之处,放上了捕获黄鼠狼的兽夹。他,决心剿灭这窝害人精。 王有才去看捕获的猎物。只见捕兽夹,远远的撇啦在洞口十几米远的地方,显然是被人踢走的。 王有才十分气愤,再次放好了捕兽夹。 一连三天,捕兽夹都被人踢得远远的。 王有才的心里的愤怒火一样燃烧,心里想:“谁这么坏,非得踢走我的捕兽夹。” 他再一次放好捕兽夹后,没有回家。远远的隐藏在荆棘丛中,想看看是谁破坏他的计划。 眼见得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四下秋虫唧唧。只有风在唰啦啦,抽打着树上的黄叶。 王有才看得久了,眼睛有些发花,迷蒙中放着捕兽夹的洞口,白光一闪。不远处,站着位白须皓首,仙风道骨的老人。 老人定睛看看,一脚踢向捕兽夹,嘴里喃喃骂道:“这是谁他娘的肋巴骨,放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要是伤了孩子们的手脚,我能和你拉倒?” 骂到这里,他扫了王有才隐身处几眼,指桑骂槐:“你他娘的睡不着觉,怨床歪;拉不出屎怪茅厕。你丢了儿子,我还找不到孙女哪。要是像你,我还不得一把火烧了你家的屋?” 王有才抖抖嗦嗦的回到家,知道老家伙已经成了精,自己不是它的对手。 就在王有才失望至极,只有仇恨烧心的时候,那个黑脸老道,再次到他家化缘。 见到王有才愁眉不展,便问起了原因。听到王有才泣不成声的叙述,黑胖道士不由呵呵笑了起来。然后附在王有才的耳边,嘀嘀咕咕好一阵。完了,他笑着对王有才说,法不传六耳,你要保密,免得那个畜生得到消息,反而伤害了自己。 看到王有才畏畏缩缩,黑脸道士呵呵笑:放心,我不走远,就在附近为你助力。 第二天,按黑胖道士教给的方法,王有才用硫磺、干辣椒棵,和易燃的带油柴火,堵住了皇姑墓半人高的洞门,然后让人点起大火,然后便让十几个风箱,对着吹风。 不多时浓烟滚滚,干炝刺鼻,洞里吱吱哇哇。 没多大会就传出,燎毛焦肉的臭味。 这时,不知隐匿在哪里的黑胖道士,呵呵笑着走来:这下,让它们绝了种,这一片就算安生了。 说完,黑脸道士让人扒开余灰,拿着火把,要亲自到洞里看看。倒是也巧,晌晴的天突然传来雷声,接着翻翻滚滚的黑云,带来瓢泼的大雨。闪电之间,只见一道火光从洞里蹿出,金箭一样射向远山。 黑脸道士不由的连连说:可惜,可惜。转脸看看吓得面无人色的王有才:你怕什么?它们先对不起你!天理不容!这妖孽要恨也只能恨我! 要知道逃出去的黄大仙,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章 螳螂捕蝉 看到目瞪口呆,傻了样的王有才,黑胖道士说完,依旧笑呵呵,摇摇摆摆的走了。 从那皇姑墓的黑洞里再也没有见过有黄鼠狼出入,感情是被黑脸道士给灭了种。 据说也就是那一天。白脸的祖爷爷,正在地里锄草,突然见大西南,黑云垂地,电闪雷鸣。他正在惊讶六月天下车辙沟雨,只见一道火光坠地。待地上的尘土散尽,他才细看是一只白嘴头子的黄鼠狼。它毛发披散,几处烧焦,流着血躺在地上喘息。 白脸的祖爷爷叹口气,这个好心人,实在不落忍见死不救。他脱下上衣,包起黄鼠狼,小心翼翼的抱回家,放在储存粮草的库房里。然后,端来清水和吃食。这之间,黄狼子的眼睛几睁几闭,顺着眼角流出几滴清泪。 就这样,这黄大仙在此地养了三个月的伤。一天,白脸的爷爷又去送吃食,黄大仙冲他点点头,站起来抖擞一下身上的毛,变作一道火光飞去。 从那,大约两三年以后,那间储存的库房,经常可以见到黄鼠狼,不过大多都是黑嘴头子。这里,人们当时没有料到的是,这群黄鼠狼里,就有后来长得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丽姑娘阮无瑕。 从小,她就听说以后会嫁给石家的男子,只是那时梳着丫髻的她,不知道嫁是什么含义。 也就从那时,白脸祖爷爷有了好运气。 这个故事温文准备已久,故事背后的寓意,是为了增强秋水盈的幸福感。不只是人间的爱情,那些精怪的爱情,同样是缘分也是宿命,千年修得共枕眠嘛。温文的私心是:通过故事的讲述,说明情缘不是凭空而来,是三生石上前世的约定。今天北美的飓风,可能就是南美的蝴蝶在扇动翅膀。和秋水盈两人的情爱,能够持久一生,达到不离不弃的程度。 温文虽然会精心编织故事,可住进木屋别墅,享受无尽温柔旖旎的四人。并不知道,爱的路上并不平静,出轨的爱犹如河边行舟,危险正在向他们靠近。历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况今天跟在他们后边的不是娇媚的黄雀,而是贪得无厌的大灰狼! 一夜缱绻,第二天温文和秋水盈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岂止是起床晚,而且是太阳晒糊了屁股,时间到了接近十点。 黎任谱多年的养生好习惯,天天再繁忙,早起散步的习惯不变。卿玉娉赖在床上哼哼,他就起床,踏着晨雾,在木屋别墅的园区里转了一圈。回到木屋别墅,他照依然宠物狗一样,蜷缩着睡觉的卿玉娉的屁股上,轻轻的拍打了几下:小懒虫,头睡扁了吗? 卿玉娉身子婀娜的扭动了几下:不嘛,人家困! 黎任谱嘿嘿笑着,捏住卿玉娉的鼻子:睡吧! 卿玉娉噗呲一笑:憋死我了!昨天夜里的邋遢样,今天倒又威风了! 黎任谱嬉笑着:昨天,我有保留节目,好戏在后边,你自会知道我的手段。 两人嘻嘻哈笑,搓一把捏一把的取乐。待到卿玉娉洗漱完毕,两人前后去了餐厅。 高档餐厅早餐都是免费的,没必要成群结队的去。待到用餐完毕,两人走出餐厅,卿玉娉莞尔:我们的肚子饿解决了,那两个人忙活一夜,现在不知吃饭吗。 黎任谱笑:咸吃萝卜淡操心,反正十二点以前要退房,他们不能睡到日头偏西去。 也是的,年轻身体好,一夜折腾,是疲乏些,需要补觉。卿玉娉悻悻的说,然后斜睨着黎任谱。 黎任谱:媳妇都是人家的好,自己的宝贝不珍惜。我和你要是想,每周都能在一起,温文那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个月成季的不是逮着一回吧,难能不春宵一刻值千金! 听到这里,卿玉娉笑:就是我的老公能,可就是床上不太行!哎,我说老鼠洞里一样的作乐,可没有今天的心情明朗…… 温文和秋水盈起床时,还是没能歇过来,浑身的骨节就像散了板,却又酸酸乏乏的舒服。出了木屋别墅的门,见到黎任谱两人打开窗户笑。 都是过来人,温文没觉着什么。秋水盈虽然出了轨,这辈子她只见过两个男人,而且和温文的性交往是很私密的,没有第三者确凿看到。如今赤裸裸在别人盯看下出轨,犹如没有穿衣的狱女。 在那一对男女含笑揶揄的眼光下,秋水盈就像才从洞房花烛夜出来,难免羞羞的。任凭温文和那两人点头示意,虽然昨天在车上,大家都知道进入木屋别墅会发生什么,秋水盈还是低着头红着脖颈,一溜烟的跑进餐厅。 四人走出住宿的别墅的时候,都很轻松。黄鼠狼白腚门,提起裤子不认人,现在没有可怕的了。两对男女心里明白,毕竟不是夫妻,在外出轨同宿,是个危险的职业行为。 准备上车的时候,四人一身轻松。现在已经安全生产,即将下班,就是公安局的来了,也会一推六二五。不是成双对的光屁股按在床上,一切都可以否认。反正此时不能拉去化验。就是拉去化验,洗浴完毕,谁怕谁? 不过卿玉娉有些心虚,临上车,又回了几次头,她好像听闻到熟悉的声音。弄得秋水盈起了疑心,女人是天生的心细,何况做着危险的事,犹如走在钢丝桥上,稍不小心,就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秋水盈询问般的,对卿玉娉微笑着看了一眼。卿玉娉赶快移开眼神,皱着眉头看着车窗外。直到车几乎望不见木屋别墅,卿玉娉还频频回头望去。至于为什么,感觉到什么气息?她没有告诉其他同行的三人。这就为以后的几乎发生的灭顶之灾,埋下了伏笔。 实际上,他们四人在和危险擦肩而过。这个危险,是有人要捉奸,收集到可靠的证据,然后就等于有心计的养殖户,随时从圈养的牲畜中,获利挣钱吃肉喝酒。 卿玉娉感觉到的声音看似缥缈,实际上,山上微风微微传来的声音是真实的,那淡淡的男人特有的体味,也是卿玉娉曾经神魂颠倒的。 那声音、气息虽然微弱,却实实在在是赵立德的。 赵立德是卿玉娉,曾经短暂同居过男友。 只不过,黎任谱不知道,离他最近的前任。卿玉娉别看平时傻乎乎的,涉及到别的男人,她精细的丝毫不露破绽。爱情的门框太狭窄,不只是女人吃醋,男人更不愿意穿公共拖鞋。赵立德这个填补春夜空缺,弥补孀居寂寞男人,也就是差一点点,就成了她这个,从丧痛重新活过来的女人,愿意托付终生的升龙快婿。 赵立德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挑脸庞俊俏,很像当红的荧幕奶油小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赵立德,单从外表来看,是不少美女少妇的梦中偶像,对年轻的女人极具杀伤力。 赵立德身体的外形,独一无二,既有条又有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光棍的如同走一字步的男模特。至于五官搭配精致的脸,如同高手雕琢的羊脂玉作品,特别是那双镶嵌着美宝石的眼睛,可以说眼角带勾。 只要赵立德用到男子勾引术,很少有女人不被他勾引上床。加上最宽段话音甜美,说话总是往女人心里碰,甘愿为他付出的女人多了去。 女人的美,是生存的资本。男人的俊美,也同样是珍贵的资源。只是很遗憾无法弥补的不足:赵立得有好逸恶劳的癖,却没有好爹娘,缺少高文凭,却只愿享受贵族、王子般的生活。 可以这样说,赵立德是靠长相吃饭的,和吃女人饭的鸭子距离不远。因为,他很自负自己的英俊,对有钱的老女人,在上床的时候总是抑制不住呕吐恶心。 那么丰厚的物质生活哪里来?猪吃食往前拱,鸡吃食往后挠。赵立德吃的是资源饭,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也就是说,赵立德是个被大多数男人看不起,吃软饭的家伙! 卿玉娉和赵立德交往虽然短暂,但热恋时期,不止一次上过床。那是卿玉娉老公失去,旷居,还没有其他男人进入的时候,卿玉娉太需要安慰。 两人也仅仅只是同居,而且是散时合的现代青年男女。这里有卿玉娉本身就不淫荡的原因,还有赵立德吃一看二眼观三,需要兼顾其他女人。更重要的是。卿玉娉提供的物质条件,满足不了他的消费需求,他要另辟蹊径,兼顾其他女人。 那段时间,并不是卿玉娉的华容道。对男女关系中的性交往,两人看得很平淡,上床做爱,如同握握手一样随意。事后,乐意多留一阵,不合,提上裤子则去。 赵立德和卿玉娉需要了,就凑到一起,厌烦了就分散几日。后来大年三十逮个兔子,有你过节,无你也过年。没有多深的感情,至于感情的忠贞,各取所需,彼此都没不太在意。 再往后,因为职业的特点,精神的空虚,卿玉娉再也不为赵立德守贞洁。当有了特殊业务,零零星星的也跟其他男人上床。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不死不活的保持着。好在,他们各自都还有性伴侣,在生理需求上,两人都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只是,赵立德在社会上混的惨些,经济上他需要卿玉娉接济。卿玉娉的收入不算高,也不算低。凭着她出类拔萃的身体条件,高档饭店的服务员就收入不错,偶尔放开些,兼职的外快也很可观。 按赵立德的想法,倒是很想和卿玉娉结婚。那样依靠着法律,虽然不能约束卿玉娉的身心,也能使用她优秀的资源,自己获得超额利益。 也就是说,赵立德就拥有了敲诈的工具。按从古以来懒汉二流子无赖赚钱的手法。掌握了漂亮的女人,他赵立德就拥有了放鹰、玩鸽子,或者仙人跳的本钱。 无奈卿玉娉这人太有主意,虽然守着改革开放的现实,依然遵守传统的道德约束。赵立德眼前,干看着卿玉娉是座金山银山,他却没法获利,只能靠卿玉娉赏赐。也就是说,他扳着女人的牙根过日子。 能抓着卿玉娉和有社会地位男人,在一起出轨现场实据。对赵立德来讲很有意义,癞蛤蟆趴在脚面上咬不咬人,都会吓一跳。何况是体制内的干部,不同级别的干部。网上不一直说,盗窃权贵的家,得到财富越多越保险,失主连报案的胆量都没有。 赵立德的如意算盘:自己虽然不是卿玉娉的法定丈夫,但能被赵立德床上抓了现行,凡是上层社会的人都很没有面子,这里包括官员和富豪。相比起来,官员的惧怕度更高。要不能花钱消灾,证据就会满天飞。而一次得手,就为以后的继续埋下了伏笔。 赵立德设计,他不怕报案,按常规推测,能让卿玉娉看上眼的男人,只要不是帅小伙,肯定是非富即贵之辈。 哪个能够和卿玉娉上床的,都应该是有地位的男人。这些人不怕法律怕舆论,不怕外界怕家里人!如果抓住的是体制内的人,就等于掘到金矿,对方绝对怕丢面子,更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要不然,小偷专门找权贵下手,不仅油水大还绝对安全? 这天夜里,赵立德骑着摩托来到木屋别墅,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因为他是在无意浏览微信时,得知的卿玉娉的位置。 来之前,赵立德打算冠冕堂皇的入住木屋别墅,时间宽裕,行动自由,然后不难抓到卿玉娉的行踪。按卿玉娉的生活习惯和消费水平,她绝对不会自己来到深山。和女友同行也不可能,卿玉娉没有和同性过夜的习惯。她的行为虽然怪异,但绝对没有同性恋的可能。 难道是青年男子,贪恋男色?不过美少年几个有高档消费能力?自己应该是少妇梦寐难求的性工具啊。 赵立德越是思索、分析,越是坚定卿玉娉和有权势的男子在一起的看法。 骑着摩托车来得路上,赵立德心里都是欢喜:到时候或者是拍照,收集证据。或者在船上活捉后,就直接摊牌。 赵立德的兴奋,胜过小木偶匹诺曹掘到金币。 对这次行动,赵立得信心满满,因为卿玉娉不知道他的打算。以有备打无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十分的理由认为胜功在握。 只是计划很丰满,实施太骨感。早,赵立德没敢来,怕金风未动蝉先觉。老男人们大多是屁股上布满鹰爪的老兔子,狡猾的很。卿玉娉也是竖起长耳朵的健兔,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何况两个和兔子一样警醒的人? 赵立德来到木屋别墅的进出口,已经接近零点。凡是寻欢作乐的人,此时应该是放肆以后的意兴阑珊。形状该是瘫软如泥,相拥睡去。 算路不打算路来,赵立德没能进去木屋别墅区。 这里的保安水平是一流的,看到赵立德一个人深夜独自驾驶摩托车,说是要开房。 有预约吗?保安冷冰冰的口气,比脸还寒冷。 递过一支名牌香烟后,一贯说话不打磕巴的赵立德:没有!我打前站,后续几人明早过来。 赵立德支吾着。 对不起,先生!客房已经住满。你到其他地方,看看吧! 保安毫不通融。保安有自己的制度,更要保住饭碗。下岗、待业人员这样多,待遇优厚的木屋别墅保安位置,至少是个不锈钢饭碗。保安很珍惜,不敢玩忽职守,何况一支香烟的诱惑,那是八十年代以前的公关手段,现在是过时的粮票。 按赵立德以前的泼皮性子,早就骂在保安脸上。对那些权势大于他的人,赵立德向来不敢光腚戳马蜂。对地位低于他的人,历来是前苏联的克格勃。 今天,赵立德没有敢乍翅,因为对方比他魁梧厚实的多,再说后边值班室里,影影绰绰还有几个保安在抽烟。再说,手机定位显示卿玉娉住在这里,自己原先没有征得卿玉娉同意。现在是盲人骑瞎马,没有内应,很难准确出击。万一要是进错房间抓错了人,那就是实在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万一失手,知道了阴谋,已经不太在乎他的卿玉娉,肯定会一刀两断。因为他知道,如同他不缺女人一样,卿玉娉不缺男人。她长得那样漂亮,走到哪里都有想要采花的狂蜂浪蝶。卿玉娉的档次,使得她绝不会拾到篮子里就是菜,随意性消费。凡是在她那里上位的,绝不会是等闲人物。 见到保安不肯通融,赵立德犹豫再三,鼻孔恼怒的哼了声,骑着摩托转身就走。 赵立德不知道的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就是他那句哼,向保安示了警。 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保安意识到来人不可能善罢甘休。 看到摩托的后尾灯,还没消失,警惕性极高的保安,就通知了室内闲谈的伙伴。 几条彪形大汉马上停止吸烟、唠嗑。老板开办木屋别墅的定位是情侣宾馆。这个目标市场利润丰厚,也意味着风险。自古奸情出人命,到这里过夜消遣的一对对男女,有几个没有奸情。奸情就意味着血腥,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要知道抱着歹心的赵立德有何作为,且待下回分解。 第7章 情从何来 带着那种看到掉进陷阱猎物的喜悦,存放好摩托车,赵立德围着木屋别墅的围墙转。在围墙的东南角,他看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大树形如伞盖,有枝杈伸进围墙。 赵立德攀援着大树伸出的长枝,来个猿猴荡秋千,轻如棉絮落入围墙内。 就在赵立德心内得意,还没站稳,看清周围的情况,就被几双大手,拧着双臂,摁倒在地。为了怕他喊叫,惊醒住宿的贵客,给木屋别墅造成不好的影响,一团报纸麻利的塞进被擒者口中。 被牢牢控制的赵立德,只能干哼哼,四肢蠕动着做无用功。 然后,赵立德被推搡进紧闭的室内。为了怕他喊叫惊动熟睡的客人,保安们把门窗紧闭。里边再怎么折腾,外边夜依然寂静,连树上的宿鸟也没有大动静。 回去的路上,四哥脸上容光焕发。两个女人,都明白昨天夜里木屋别墅共度良宵代表着什么,两个女人相互间没了拘谨。两人坐在后排座,碰头贴脸的说着什么,嘴里嚼着口香糖般蠕动。 痴痴笑的是卿玉娉,嗤嗤笑的是秋水盈。两个人好得像是亲姐妹,如果算上心底的嫌隙,那也热乎的像是亲妯娌。 卿玉娉喊:四哥! 嗯,黎任谱在副驾的位置上转过脸,他的一向刚强的表情,有了柔情蜜意。目光在卿玉娉脸上留足了几分钟,也扫视了带着盈盈甜笑的秋水盈。 对温文婚外的这个女人,黎任谱表现的相当君子且不失热情。这不仅是给了温文面子,也是为了自己的方便。秋水盈的加入,四人的聚会不仅可以见到阳光,也有了交叉掩护的盾牌。至少在心里有个宽慰:抱团取暖,大家都这样嘛。 秋水盈凡是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她都以温文的家属的口气:四哥!这样亲切的称呼黎任谱,既是心理的感激,黎任谱给了温文和自己社会地位,也有了可以不加掩饰的社会活动方式。 卿玉娉近墨者黑,从四人开始小聚会,也邯郸学步的跟着温文私下里喊起了四哥。喊四哥的时候,声音甜的发糯。 黎任谱看着卿玉娉吹弹的破,焕发成熟女人魅力的脸,心里一热,永远的声音沉稳打颤:小心刹车撞着脸!什么事? 哎,我说,这个地方真不错,美景、神秘、清净、心里放松。咱们过几天,再来吧?卿玉娉撅着好看的红唇说。 黎任谱再次转过脸,看着两个女人花朵盛开般的脸:弟妹,你看? 自从温文对他说了和秋水盈的关系。私下里他都这样称呼秋水盈,样子正儿八经,没有一点取笑的意思,这让秋水盈一直感动、受用。 很快四人达成共识,过几天再来这里放松。在这里,可以脱离凡世的尘嚣。隐秘、随性、自由,是情人做爱,感情奔腾的好地方。在这里出轨的聚会,大大方方,就像是登记过的夫妻一样,操作夫妻事务人不紧张,也不用担心隐私泄露。 也是在这天中午,赵立德被放了出来。这是他乞求的结果,要不然就会在局子里待几天。 对保安们来说:深夜逾墙进入高档宾馆别墅区,能有什么好事?怎么怀疑都不过分。 只是这样的事,木屋别墅并不想声张。名声一旦传播出去,情侣宾馆定位的生意,肯定要受到影响。 在请示老板后,保安得到了放人的指示。但是就赵立德的行为,发出严重警告:下次别让我们在木屋别墅再见到你,要想捉奸西门庆。请到卖茶说媒的王婆家去,我们这里不是斗杀西门庆的狮子楼。 保安显然是相信了赵立得的理由:他的老婆可能在这里和别的男人睡觉。 现在的大众心态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只要自己的老婆别让自己的头上:绿草青青花正开,就是阿弥陀佛了。 自己家的牛都放不过来,谁还去放别人家的蠓虫去。为了自己的饭碗,保安们对赵立德头上的绿草青青的花园,可没有什么恻隐之心。 黎任谱认识卿玉娉很早,那时她才十八岁,刚刚的乡下丫头进城。在一座着名的宾馆当服务员,虽然俊秀,满身的土腥味,脑袋后边扎着两个羊角把,青涩的如同没有漤过的青柿子。 黎任谱和卿玉娉认识的也算久远。初次见到卿玉娉的时候,黎任谱当时还在任上。他权势炙手,酒酣耳热围绕在身边的,都是些浓妆艳抹的美艳风流女子。当时的他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阶段,他只和那些投怀送抱的小姐,虚与委蛇,光敲棒棒不卖糖。 对卿玉娉这样的丫头只是诧异养眼的看看。黎任谱的眼睛向来狠毒,他的眼睛往往看到四五年以后的情景。意识到这位没有经过打理的村姑,假以时日,必定是光彩照人的美女。只是,那时的他心被党纪法规约束,没时间在卿玉娉身上动凡心。 城市是个大染缸,卿玉娉很快被一个金色岗位的人看中。那人年轻英俊,风流倜傥,两人郎有情妾有意,进入婚姻殿堂。只可惜那人不长命,给她留下个遗腹子,然后是无尽的苦痛,和孤儿寡母的无奈。 卿玉娉痛苦、失落,一度失去活下去的动力。这时,她在痛苦绝望的时候,再次遇到了赵立德。 赵立德是她曾经中学时期的同学,在校时,有脸熟的缘分,彼此见面熟悉,互相认识。只是情缘没到,擦肩而过,没有束缚前生夫妻的红丝线。 走在寒冬闹市,阔在深山有远亲,穷在街头无人问。尴尬的生活,相互拥抱取暖,两人住在了一起。然而不久卿玉娉发现,赵立德有严重的毛病:人懒得五条棒撑着,只有中间的那条棒勤快。 赵立德根本不愿意出去工作,好像生到世界上,就是享福来的。那么大的人,沉迷于游戏、网络聊天,抽烟喝酒,还喜欢赌,在外边还有女人。 女人对喜欢的男人特别在意,对男人身上其他的女人味道具有排异功能,就像春天浑身瘙痒的花粉过敏。相当一段时间内,卿玉娉养活了他,但其他女人让卿玉娉选择了疏远。 一次一个月的工资,被他挥霍干净。两人爆了粗口,最后恼羞成怒的赵立德还动了手。 冷战几天,赵立德跪下说要学好。 然后赵立德想着法的讨卿玉娉的欢心,两人甜蜜的发腻。 那晚,赵立德在卿玉娉身上作腾过后,两手枕在脑后,眼睛好久,好久看着天花板。 卿玉娉用胳膊肘碰碰他:又在想其他女人? 赵立德一只胳膊揽起卿玉娉的脖子,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胸脯。长叹口气:这个世界穷的穷死,富的富死。有的人为了消化过多的营养发愁,也有人为了下一顿饭菜在那里流汗打拼。挣钱的不出力,出力的不挣钱。要是没有路道,一辈子贫穷。 卿玉娉心里好奇,斜睨着他:你有路子? 赵立德打了个嗐声:猪吃食往前拱,鸡吃食往后挠。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老天爷再偏心,也不会饿死瞎眼的家雀。 卿玉娉好奇的问:你有什么道? 赵立德没有直接回答:男子汉的财富是胆大,女子的财源是美貌。换个思路,死要面子活受罪,巴掌大的脸值什么钱? 见卿玉娉不解好奇,他继续说:大闺女要饭死心眼,换个脑筋金钱大把来。 卿玉娉问:叫花子怎么去挣钱? 灯影里赵立德显得很有韵味:自古以来,笑贫不笑娼,美女历来有饭吃。前几年进城的姑娘,现在下岗的青年女子挣钱,多么容易! 赵立德歪头瞅瞅专注听他理论的卿玉娉:要想风不打头雨不打脸,还能挣大钱容易。美女!只要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业太容易!去酒吧,歌舞厅,当三陪,有的是吃喝,搞得好日进斗金。现在的女人和以前不同,养的起丈夫,生的起孩子,有很大的经济能力。不需要高文凭出大力,只要放下脸面,敢于脱衣。 话说到这里,赵立德没继续说下去。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欲速则不达,市场经济嘛,挣钱靠悟性和胆略。 手头紧张,经济拮据的赵立德早就想到仙人跳这个赚钱的主意。但这个系统的瓶颈是美女,关键是要有足够吸引力的美女,美女自己也愿意,这个计谋的核心是女人配合。 仙人跳是从古就有的发财套路,方法简单,技术性不强。男人让自己的女人,装作淑女去勾引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一旦那个色欲满满的人,和自己的女人上了床,这时男人出面捉奸,这时财源就会滚滚而来。 做这件事,首先男人脸皮要厚心要黑,要有舍不得孩子逮不住狼,舍不得老婆逮不住老和尚的胸襟。更关键的是老婆要长得花容月貌,比花花不香,比玉玉不瑕,这是先天条件。关键的关键的老婆的自愿配合,从古以来,老婆对勾引的人动了情,寻机会跟着野男人逃走的事多了去。 现代的仙人跳,由于通讯网络技术的进步,男人不再出面捉奸。那样动静大,有副作用,即使当事者想花钱了事,惊动了警方,也是鸟儿屎掉进嘴里,是件腌臜事。现在的仙人跳简单,照片、录像、录音证据,传给野男人看看,不怕他不乖乖拿钱。 赵立德的朋友,就有人吃这碗饭。看着别人神仙跳来钱容易,他早就有了心思,只是没找到让卿玉娉上套的路子。 卿玉娉何等的机灵,赵立德吞吞吐吐说了朋友的路数。她立即明白赵立德的心思:想让自己当鸡,更想让自己作钓饵,去下窝子钓大鱼。本来,卿玉娉因为他和其他女人的来往,从心理上已经开始疏远。如今听到赵立德这样无耻,开始彻底心冷。 这次提示的结果,卿玉娉虽保留着曾经的床上恩情,她没有翻脸,只是和赵立德刻意疏远再疏远。 没有多久,卿玉娉借口父母要来,结束了同居,对赵立德关上了家门。 卿玉娉在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后来遇到过众多优秀男人,也真心喜欢他们,但玩仙人跳的诈骗,就是打死她、穷死她,也不会做的事。 生活和经济的困境,她对上床的事不再拘谨,反正人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生存。她对赵立德始终存在一份心,两人虽然个月半年的不见面,见面就免不了旧情复燃。自从手头宽绰了,每个月她都要往赵立德的微信里打些款。 也就是她和四哥结了丝萝,真的被这个独具魅力的成熟男人,迷恋的五迷三道,卿玉娉才基本结束了和赵立德的畸形爱恋。 直觉告诉卿玉娉:黎任谱是个可以依靠的人!果然她见到了四哥的魅力,黎任谱那是金光闪闪的秋季,到处都是俯拾皆是的果实。 卿玉娉这次的眼睛没有看错,黎任谱不仅给了她现金,为她大把的花钱买东西,让她换了工作,还不动声色的让他的业绩斐然。最终,她终于在黎任谱的再次安排下,身子一晃,成了白领,端起了人人羡慕的金饭碗。 她爱黎任谱,这个老了的男人,具有让女人心动的魅力。她感恩黎任谱,是他铺垫了康庄大道。只是,她心底有悲哀,因为她只能当小三,不能和他冠冕堂皇的登堂入室,也不能并着膀子逛街。 人生得意不夸耀,就等于锦衣夜行,她和黎任谱的爱只能在暗地里进行。 特别让卿玉娉伤心的是黎任谱的谨慎。凡是众人面前,可以炫耀身份的场合,他都始终保持着距离。黎任谱既防范家里的那个胖子老婆,还要在老领导、新同事、业务人面前,维持着当年在台上作报告的正面形象。金屋藏娇是明的,他和卿玉娉的交往是暗的,暗无天日式的。直到,温文和秋水盈进入私下里的生活,这悲惨的情况才得以改变。 黎任谱也是盼着能光明正大的和卿玉娉在一起,在来木屋别墅前,黎任谱向她介绍了秋水盈的情况。对于温文,由于工作关系,卿玉娉早就认识。后来见到他和黎任谱的亲近。知道他是自己人。在私下里喊她四嫂子的人屈指可数,温文就是拇指和食指的存在。黎任谱就是没想到,温文这个平日正儿八经的人,在婚外情上隐藏的这么深。 以至于,黎任谱向卿玉娉说起和温文两对情侣四人一起的好处:便于交叉掩护;自己人可以放心;至少多了同行人!卿玉娉很为认可。 从木屋别墅回城的车上,卿玉娉和秋水盈两人由以前的认识、敷衍、利用,很快成了闺蜜。在奔驰的车上,拉起了只有女人才能相互倾诉的呱。以前,她们两人已经混了个脸熟,只是隔着那层遮羞布,经过昨夜的木屋别墅的温馨,两人自觉的额心理有靠近了些。 不过卿玉娉从木屋别墅回城的路上,还是有所保留。对新闺蜜、好朋友秋水盈,她没提和赵立德藕断丝连的事。毕竟赵立德曾经进入过她的生命,不像餐巾纸一样,随手乱扔,提他怕容易感染病毒。 卿玉娉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赵立德正瞪着凶狠的眼睛算计她。 温文严格的说来,第一次在朋友聚会见到秋水盈,是在不经意之间。那时,他刚从大型国企机关人员精简下来。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他从正科级岗位,自觉的来到没人愿意干的鸡肋单位,市场开发公司。 所谓的公司,不过就是三个人,还包括他这个经理。 接下来的日子很难过,他觉着自己从皇亲贵族,一下变成了孙子,靠求乞过日子。首先是,单位和他签订了年度承包合同,确定每月达到多少可以签约的工程,才能保证基本工资,难度不低于要公鸡下蛋。至于承包工程的各类证书,除了一个不起眼无名的二级资质,没有一个荣誉证。这让他和其他家竞争工程时,输在起跑线。 更难的是公关费用,企业的无形资产不厚重,在市场开发上,只能靠人情,而人情的积攒,需要吃喝玩送。当时倒没有限制费用的额度,只是每一分钱的支出,都需要凭证,然后是过五关斩六将的报销签字过程。 那时的温文为了公关带的香烟,自己从来不抽,以至于香烟皱皱巴巴,烟卷变空。至于交通,只能坐公交,每次报销,五分钱的票得用订书机订。初出茅庐的温文,在市场开发的路上,两眼一抹黑,四处无人情,艰难的程度难以言说。虽然是堂堂的国企,温文的市场开发,没有乡镇个体的投入和灵活。 温文至今不能忘怀的是,一次他们拿到了入场券,操作的自以为天衣无缝,结果还是被别人技高一筹,偷梁换柱拿走工程。 这已经是温文进入市场的第二个年头,市场上他已经开了眼弄清了门道,也知道了市场开发的路径。这时,他们再次拿到竞标的资格。 甲方通知他们去拿邀标通知,甲方的一个工程师,安排了晚餐。晚餐的酒菜没有什么特色,走遍天下的酒店,菜脱不出那几样味道。 酒席间,温文很放松,原因是这场花费不菲的酒宴和公关小姐的费用,不需要他来承担。费用由实际施工的农民工头支付,这些包工头的队伍资质不过硬,但是有劳务资源,花钱如同赌博,需要从有资质的单位转包工程。 要知道温文如何蜕变,且听下回分解 第8章 感情靠近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情侣,温文和秋水盈,黎任谱和卿玉娉的不被世人认可的交往,又有人羡慕的神仙情侣。在中国大地,这个人们普遍看不起男女出轨,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的关节,这两对情侣的形成,也是有缘由的。 那天,温文参加酒宴。酒席间来了五家施工单位,三个是接受邀标的主,还有两个业主单位相中的包工队。按私下里的潜规则,温文的单位即使中标也只是个虚名。对签订承包合同的温文来说,里外是竹篮打水,他没有一点积极性。唯一的好处是温文在业内混个脸熟,为以后的市场开发做铺垫,好歹也能收几个管理费。 当天的晚餐在很有名的三a湖区旅游景点进行。 酒席间,作为三陪的小姐特装特别妖艳。说出的话,做出的动作,很快就把男性公民送到云端。投怀送抱,用眼睛、嘴唇、小手放电,到处都是腥臊味。 那天晚上表现好的小姐,都如愿的拿到了不菲的陪酒钱。只有一位老板带来的美女婆,年龄已经到了三陪的临界线。她坐在那里,大多时间是板正着脸。偶尔敷衍的笑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端坐没有媚态。 她人长得很美,有着成熟女人迷人的气味,只是让人看来冷若冰霜。 席间,甲方的工程负责人对她动了心思,几次撩拨,她稍微应酬,很少带笑。即使含笑和臭男人碰杯,嫌弃始终皱在两眉之间。 这就使得甲方工程负责人很是不满,对可能实际干活的公司老板发牢骚。黑了脸的老板只有谄笑,只听老板低低的说:多多包涵,她是我的一位亲戚,现在负责外联。你要小姐,我可以出任何高价钱,只是别打她的主意。她才下岗没有多长时间,还没有适应市场环境。 因为身份和自己相同,都是弱势的乙方市场联系人,在进入包间,温文就仔细的看了她几眼。果然是徐娘半老,具有成熟女人独特诱人的风韵。 这是温文第二次见到秋水盈,见面后他看着面熟,很快想起早先朋友们聚会,让他心动的女人。 这次,温文对秋水盈看了又看,心里便有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再次相见,是在半年后的市场交易市场,秋水盈晚到了一秒。也就是招标代理宣布开标的声音,没落地的时间差。招标代理人员,为了清扫早已预定好的中标单位障碍,宣布取消秋水盈所在公司的投标资格。 温文明白,自从报名限制取消以后,业主没有了推荐权。每一个工程,投标的单位,都有五十个单位以上。曾经一个小工程,没有办法设立高门槛,百十万的工作量,报名单位达到三百多家。 要确保事先预定的皇太子登基,需要的陪太子读书的投标单位数量需要能控制。代理单位作出的不合人情的做法,真实目的是在为内定的中标单位清理路障。眼见的秋水盈,脸色涨红,眼泪泫然欲滴,怀抱着密封好的文件袋呆在那里。 温文见到时她面容凄楚,知道回公司以后,这女子难以面对老板。 在私人公司混粮米的人,这是炒鱿鱼的风险。在那晚酒宴上的好感升华为怜悯,温文古代侠士般的站起来,带着自己得罪招标代理公司的风险,大声喝道:她没有迟到,因为你的话没有落音。 参加开标会议的一百多家代表,像是水被误操作违反程序倒进盐酸里。巨大的氧化反应,会议室顿时爆响沸腾。 那次温文仗义执言,为秋水盈说了几句话。她的公司虽然没有中标,连带着温文也只是走走过场。但是秋水盈,可以向老板交代。 一百次投标,九十九次不中的结果老板可以接受。没有事前操作的投标,中标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中标的希望本来就渺茫,但工作失误就另当别论。 竞标结束以后,秋水盈守在门口,一定邀请温文共进晚餐。 温文笑:我认识你,不必客气。 她也笑,我也认识你,咱们在曾经聚会过两次。只是,我这样的妇道人家,残花败柳的,你不愿意搭茬。 两人逐渐熟悉起来,在投标的时候,经常打些时间差,搞些小配合。当时要中标,温文总结为三要素:业主,招标代理、同行!如果这三点成一线,铁定的射中靶心。要不然,无目标的投标,大家都戏称为陪太子读书。 再次有着亲密意味的相见,是在一家舞厅。 那天,温文陪着业主代表,按正常的路数,吃喝完毕,来歌舞厅加深感情。这时的温文已经知道市场的诀窍,初步培养感情,花为媒成为连襟,那是最节省费用的公关历程。 舞厅的大堂烦嚣的噪音膨胀着外溢,各种花样的灯让眼睛扑簌迷离。温文晕乎乎带着客人,由领班,实际上是妈咪领着,穿过相对幽暗的九曲弯绕的走廊,走到一间豪华的包间边。领班做着请的手势,用对讲机呼叫小姐。 在客人进屋温文抬腿的间隙,温文听到隔壁的包间门口,有熟悉的声音发出,抬头一看心内一喜。他见到秋水盈在打手机,赶忙趋前问好。关闭手机的秋水盈,看到温文很吃惊,两只丹凤眼吊着三角,几乎变圆:你也开始采用这样的路数? 温文苦笑:下雪就得戴草帽,天晴就得穿皮袄。入乡随俗,得入路呀。 业内的人,都知道由浅入深的感情投入路数是:烟酒做前哨,歌舞是前锋,洗浴泡脚按摩大军到,最后出击女人加红包。 习惯成为自然,在业务公关的环节,如果没有自己的女搭档,也要喊几位上档次的三陪小姐。因为帮别人找小姐,自己不用,客人就不敢放松。温文早就想有个女搭档,可惜本单位没有这样才貌双全的适龄女人。他倒不是想让女搭档出卖色相,而是最起码减少自己点小姐的费用,还有在自己色迷心乱时有个警钟。为物色到这样的女人,温文已经费了不少心,始终没有找到可意的人。 今天见到秋水盈带着客人来消费,温文心里不由一动,趋前一步和秋水盈握握手,注视着她那对略微狭长可爱的丹凤眼睛,这是纯汉族血统的。温文莞尔一笑:你经常来? 秋水盈苦笑一下:干一行说一行。业务招待不来能行吗?开始我经常半夜回家,我家那个人开始吃醋捻酸,疑神疑鬼,现在都习惯了。 温文耸耸肩,不由的摇着头笑:以后也来给我帮帮忙,当我的花瓶,当我的公关搭档。 秋水盈慌忙低下头,虽然光线暗,仍然感觉到她红头胀脸。 温文赶快赔礼: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你只是我的女伴,绝不让你干别的事。这样,也等于在开展你的业务,我的关系就是你的关系,你们老板肯定支持。 秋水盈抬起眼睛,紧盯着温文好久,眼底便有了晶亮的光,费力的点点头。 此后两人互相留下联系方式。走回各自的包间时,不约而同的都回头再看看。秋水盈粲然一笑,温文则无声的两个嘴角上翘。 理论应用到实践有很远的距离。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因为温文的业务,秋水盈只出席一次。那次的她,靓丽着清水脸,上着紧身版浅色衬衣,下穿黑色浅腰牛仔,脚穿浅帮鞋,一副随意休闲打扮。 那天晚上,她小鸟依人,只是偎着温文转,为他唱歌,陪他跳伦巴、探戈,热烈的迪斯科。但对其他人的邀请,大多时候是婉辞,报之以微笑。 要是这样发展,温文和秋水盈的关系也就是同行偶尔的交集,绝不会发展到以后出轨的关系。 那是,一个酒宴后的后半夜,没有秋水盈参加的招待,她语焉不详的朦胧说有事。温文送走客人,打发完小姐,温文疲乏的打着哈欠,伸个懒腰,等待打的回家。 这时,只见路对面有人在厮打。温文抬眼细细望去,女主角原来是秋水盈! 一个身手矫捷的年轻人,抢走了她挎着的包,包里沉甸甸的装着什么东西。眼见的年轻人得手,转身跑去,秋水盈大喊着,不要命的去追。 作为热血沸腾的男子汉,女子又是心仪已久的秋水盈,温文奋不顾身的冲向前去。就在他打倒抢劫者,夺回秋水盈的东西,自己脑袋后边也被人重重一击…… 后来才知道,秋水盈包里装的是封好的第二天开标的资料。当时的招标规定很是严苛,加上狼多肉少,每次投标。参与单位总是连纵连横组合。最后的报价数字,都是延捱到最后,利益交换基本完毕。综合各方面的信息,才能填写数字。而确定数字后,已经是没有时间更改,或再做资料的空隙。对方这时抢走投标资料,相当于砸烂正煮饭的锅。 这个标是秋水盈公司必中的,中间不少单位想购买或者转让。因为关系到位,市政的金色工程,大多都是埋在地下的劳动成果,容易猫腻的。 几家合作,必定中标的工程。秋水盈的老板不愿意放弃,暗中下手的这家就放弃了扬汤止沸,采取了釜底抽薪绝户计。 温文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在紧盯着温文的人群里,就有秋水盈关切的眼睛。她眼圈发黑,脸色憔悴。见到醒来的温文看着自己笑,秋水盈的眼里顿时充满水分。 此时,秋水盈的公司已经中标。喜忧参半的她,明显消瘦。对着病床上微笑的温文,秋水盈不止一次喃喃自语:老天保佑你吧! 温文出院以后,和秋水盈两人的关系明显进了一层。两人再对视的时候,除了喜悦欣慰,又有了新的内容。 两人见面都有了心思,约会自然成行。秋水盈厌恶酒吧、歌厅;温文不爱去按摩洗脚浴场,哪里容易碰到狼狗一样的眼睛。两人的约会大多选择的地方,是缭绕着轻松音乐,飘荡着檀香青烟,浸润着清香的茶社。 两人第一次深谈,自然离不开温文受伤的事, 秋水盈缀了口清茶,扑闪着黑蝴蝶翅膀般的睫毛:那天,你为什么出手?不怕被伤害?我在你心里可以用生命去换? 温文眼底倏然发光,然后是黯淡,一声郁闷的叹息,说不尽的悲伤。他胸腔里滚着闷雷:你说呢?似是而非,巧妙化力。 秋水盈掉下了眼泪,拉起温文那只放在卡座几案上的手。先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然后放在自己的唇上,两人对视的眼神就热烈起来。 直到多年后,温文才给出秋水盈多次问他,为什么不怕受伤,也要帮助她明确的答案:从见你第一面,就从心底喜欢你;再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男儿本份。说到这里。两人的感觉,就像分别若干年,朝思夜想,十分清晰又模糊的前生另一半,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吻了温文的手,两对眼睛热烈交流以后。秋水盈向温文讲述了自己的前半生,她想让温文知道全面的自己。 秋水盈出生在小市民家庭,解放前有自己的店铺,后来加入了公私合营,爹是饭店的小头目,娘在小工厂。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秋水盈上有五个兄姐,她是娘在四十八岁时生的小捞渣,被家里人爱称为老疙瘩。自小家境优渥,又有众多的兄姐爹娘宠爱,秋水盈从小就没受过罪。高考虽然不利,时代让她躲过了上山下乡。替老换幼,进了区办大集体小工厂,成了出纳。 那时的她,享受着生活,衣食无忧,寒暑皆宜。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是爱穿新潮的衣裳,变换发型,对镜理红妆。 秋水盈是春天里的花朵,秋水盈的娇艳嫉妒着姑娘,吸引着小伙。其中,替老还幼从农村来到城市工作的刘二郎,身高马大,为人木讷,闲暇时看着秋水盈经常性的发呆。就像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面对美斯特拉达。 天生丽质的秋水盈,是被异性青年男人关注的美女。不知愁滋味的秋水盈,姑娘被崇拜的受用了,刘二郎便是最有想法的追求者。秋水盈虽然对刘二郎自然青睐有加,也只是贴心的仆从的地位,绝没有委身于他的打算。 你是含苞欲放的花,一旦盛开更美丽,秋水盈对自己的美貌和未来有自信。她对刘二郎没有戒备,只是每次见面对他笑笑,而他就有受宠若惊的样子。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受台风外围影响,本来从清早起就是明朗的天,到快下班时,突然西南方漫卷起乌云。乌云移动之快让人咂舌,瞬间飞沙走石、豆大的雨点,接着就是瓢泼大雨,雷电交杂,树折地洼。 家近的职工很快想法遮蔽着,一溜小跑回家。眨眼间,整个厂子只剩下离家较远的三五人。本以为,再大的雨也得停,谁知天象捅漏了,越是傍晚下的越大。眼见得霹雳火闪,狂风漫卷,积水过膝,除了房屋,什么路径都看不见。剩余下班没走的人发了愁,家里距离远的就有秋水盈。 就在秋水盈看着乌黑的夜,金蛇飞舞,雷声隆隆,发愁的站在会计室的窗户口,瑟瑟发抖。办公室的门咿呀打开,刘二郎落水鸡一样,浑身滴水的进来。 看到秋水盈的疑惑,他依然本色不改的憨厚实诚:看这个样子,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你看两眼一抹黑的,别再赖死赖活的在这发呆啦! 刘二郎扬扬手,手里荷叶带着雨水,往秋水盈的办公桌一放,里边露出喷香的烧鸡、酱猪蹄、花生米卸花的藕。接着又放下一瓶葡萄酒和刚出炉的热烧饼:来尅点垫垫肚子,过了吃饭的时间了,抹抹嘴巴子吧。 秋水盈肚子早已咕噜噜的翻江倒海,闻到食品的香味,不由得满口生津。但她长这么大,没有单独和男人吃过饭,犹豫了下,笑笑说:谢谢!身子向后趔,脚步不见向前。 刘二郎见到秋水盈局促不安,哈哈笑:都是一个厂的同事,十年九不遇的,吃顿饭算什么?别再咕噜倒酱的。再说,凭你往日对我的关照,没有今天的困局,我也早该请你搓一顿! 因为对刘二郎没有恶感,在审查刘二郎回家路费的时候,对粘贴的票据,秋水盈都是能过去的就让过去,从来没有吹毛求疵的惹是非。 秋水盈被刘二郎说得有些脸红:太小气了,让人笑话,一个厂的,吃顿饭算不了什么。 秋水盈接受了刘二郎的邀请,有些害羞的坐在摆好酒菜的对面。 刘二郎麻利的打开葡萄酒,自己从裤兜里拿出小瓶的二锅头,仰脸干了一口。然后撕条鸡腿递给秋水盈,自己拿起另一只,风卷残云般瞬间下肚。接着,刘二郎还是大杯喝酒,大块吃肉,豪爽的像是黑旋风李逵。 刘二郎自己大吃大喝了一阵,见到秋水盈只是吃饼不沾酒,刘二郎连忙:挒呀(刘二郎说话带着山东后音,很气势)!喝点!怕什么,就是醉了还有我哩。我不侃空,这葡萄酒好得很,醇厚养胃不醉人,是我朋友家自酿,市面见不到的。 要知秋水盈的命运走向,且听下回分解。 第9章 病痛相怜 听人劝吃饱饭,本来疑忌在心的秋水盈挡不住刘二郎的热情,笑笑啜了小口。谁知这酒特别爽口,才下肚就滑不溜逑的顺着嗓子眼钻,没有品咂出滋味没就下了肚。 怎么样?刘二郎问。 嗯!不错!秋水盈应承着,对酒没有了畏惧。 再来点吧,吃饭先饮酒,神仙不想走!刘二郎呵呵笑着,分外热情。 秋水盈挡不住刘二郎辛勤劝,虽然心里有分寸,还是又小酌了几口。 秋水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条条,躺在同样赤条条鼾声如雷的刘二郎身边,知道自己着了道。 听到秋水盈的哭声,惊醒的刘二郎没有,多做解释,双膝跪倒在秋水盈面前:我真心的喜欢你,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娶你为妻,没有本钱,只能采取下策。现在事情昨夜挒完了,生米煮成熟饭,要杀要剐任凭你。我也是个汉子,自己作自己受,绝不怨你。只是,我担心事情传了出去,毁了你的声誉,以后你不好做人…… 听完刘二郎这席话,秋水盈泪落如雨。那时候,女人讲究冰清玉洁,社会上男女作风是大忌讳。女子一旦失身,就是只金凤凰也不如掉毛的鸡。 生煮成熟饭,这一些下三滥的人不道德的做法,男女即使再不般配,一旦造成事实,女子本被毁寥寥名节。牛不喝水强摁头,女子哪怕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得咽下黄连当蜜饯。 说到这里,秋水盈对茶社几案对面的温文说:女孩子在外边千万要忌口,酒是色媒人,更能乱性。女孩子千万要慎重,不能看表面的演技。要经过时日考察感情,速生的食品乍吃爽口,细细回想不如自然生长的。 刘二郎的手法并不高明,但从古至今这手法一直在演绎。他没用蒙汗药,只是用了不到一元钱一瓶的安眠片。现在,你看市面难以购到安眠类药,必须医生处方。医生处方又怎么样,你有关门的计,我有跳梁方。 听说现在社会上流行有有笑气,还有迷魂药,大姑娘要想做到守身如玉,真的是很了不起。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秋水盈喟叹着。 接下来的日子,秋水盈只能接受上天安排给她的命运。虽然心里害怕怀孕,千万个不乐意,刘二郎的每次约会还是不敢不去。 她不敢不去,也不能不去,现在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她已经失去,再失去这个强暴过她的男人,以后的生活靠谁去。即使遇到有情义的好男人,听说女人被别的男人睡过,是个穿过的破鞋,就是不去离婚,一辈子都不会有好脸色。从妇道上来说,自己已经亏欠了。而刘二郎约会她的时候,脸色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满脸的期待,让秋水盈的心一阵阵的抽紧,叹着气顺从的如同牵着的小羊,乖乖的跟着牵绳人,奔向不知是屠宰场,还是青草地。 每当秋水盈在自己租来的黑暗潮湿的趴趴屋里,刘二郎都是无比的兴奋,就像戈壁滩上长途跋涉后遇到清泉,变现的无比贪婪。 嘿嘿!刘二郎憨厚的笑着,在昏黄的电灯光下,两只牛蛋眼兴奋的刷刷发光,先是亲吻搂摸。接着就是秋水盈要瘫软下去的时候,连个要字都不说,土匪样的强横,抱起秋水盈。没商议的瘫在床上。然后凭着自己的能力,恣意把她揉成橡皮泥, 这时的刘二郎,秋水盈就是要天也会许半个,牙根里根本蹦不出半个不字。 很快,秋水盈开始胸胀腚胖,眉高眼低。她偷偷的吐酸水,恶心的没有天日。 刘二郎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如释重负,很有成就感:好汉做事好汉当,结婚呗!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孩子是我的。自己的种, 我还能嫌弃?保证大花轿抬你! 母亲和嫂子、姐,都是过来人,很快看出了猫腻。 姐姐贴心的私下问:有了?秋水盈无法应对,只能红着脸看着脚下。 三个嫂子本来嫉妒父母偏心小疙瘩,这时免不了交头接耳,嘁嘁喳喳:糟蹋家风!丢人败兴!不怕四邻八舍戳脊梁骨! 母亲问的时候,秋水盈才羞羞惭惭的承认。这时她再羞愧,也知道这样的事遮不住瞒不过,丑媳妇怎么也得见老婆婆。 几个月了?母亲问。 四……四个月了,秋水盈泪落如雨,忍不住嚎啕大哭。 母亲擦着眼泪:那人是谁,肯娶你吧? 当听说是刘二郎时,母亲叹口气,那个黑壮憨粗的小子,她真的没看在眼里。本来以为百里挑不到一的小疙瘩闺女,会找个有才有貌的丈夫,珍贵的很。没料到,现在没了挑拣的机会,只有别人容忍的恩惠。 母亲发了会愣:也罢,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毛驴跟着走吧。 那时的母亲像是霜打的树叶,没有任何生机的垂着头。 秋水盈出嫁了,她已经不是大闺女,自然没有大闺女的羞涩和幸福。 她狼亢的身子,在发嫁的鞭炮声中出门,街坊邻居窃窃私议,三个嫂子撇拉着嘴皮,姐姐满脸尴尬,爹娘就没出门。 在迎亲的鞭炮中她沉重的身子进门,马上引起刘二郎老亲社邻嘁嘁嘈嘈的议论。 做了新娘子的秋水盈,没有感觉到一点新。所感觉到的是羞辱、白眼、嘲讽,她心里的新婚喜悦都变成了恨! 她恨自己当时没有把握,恨刘二郎为啥只为自己一时痛快,不问她的脸面。 婚礼之夜,刘二郎不顾秋水盈怀有身孕,一如既往的痴迷疯狂。满足的在她身上没下来就睡着了,嘴里的哈喇子顺着秋水盈纤细的脖子、圆润的肩头往下流。 秋水盈没有感觉到一点性生活的愉悦,反而是十分的憎恶。她只是被动的接受男人耕作,作为土地,没有快感和喜悦。 性冷淡,这不是秋水盈的过错,凡是被强行第一次的女子,终生对性很难有高潮。除了遇到新的心仪男子,自觉自愿的性伙伴,第一次的阴影将是终生难以去除。 还好,那时的刘二郎很能干,工资加奖金总是厂子里的第一系列。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在婚姻板上钉钉后,母亲叹息着安慰着她的老疙瘩。带着孩子上班的秋水盈,想到母亲的话,阴霾的天空,才有了一丝光线。 秋水盈讲述的时候,温文先是阴沉着脸然后低垂着头,整个身体,像是遇到西北利亚寒流,衣衫单薄的瑟瑟发抖。 讲到这里,秋水盈深吸了口气,沉思半晌:未婚先孕!你,是那个时代的男人,会不会看不起我? 缓缓的抬起头,温文那双好看,让秋水盈碰到就心动的眸子。蒙上层薄雾,开始缓缓低沉的,向秋水盈讲述自己尴尬的夫妻生活。 温文小名叫尔雅。 文如其名,虽然出身在煤矿工人家庭。父亲却是共产党解放后,刻意培养的知识分子。上等的家教,和不错的物质条件,让尔雅从小就是一群光腚调皮孩子里,永远衣着整齐的孩子。特别是,从小学四年级,他就爱上了读书。 从着迷第一本小说,他最大的快乐就是阅读能借到的小说。脑子里充满幻想,活跃着众多可爱的人物形象。 在文革后期复课闹革命返校进入中学,看书甚多,感情丰富的尔雅,不可救药的遇到了初恋。那是火红的年代,怎么容忍大孩子的早恋? 老师出手,家长出手,最糟糕的初恋的背叛,对他再没有了柔情蜜意,碰面也是视若不见。同学的讥笑嘲讽,让尔雅感受到了什么是风刀霜剑。那个时期的尔雅低头走路,忧伤悲凉的回家,进入人生的第一次低潮。 温文对秋水盈说起初恋,仍然是心驰神往:那个女孩长得就像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边的冬妮娅。温文提到初恋的样子,让秋水盈揪心。她当时就在心里想:这人的爱情专一啊! 温文说到这里,心里打个磕噔,初恋是他终生的痛。除了弃之如履的耻辱,还有对洁白的鹅毛大学的纯洁,以至于温文在此后的生命关节里,见到初恋就痴呆。 就是当着新欢的面,提到初恋,温文仍然是叹息连连。 这时,他课桌前排的女同学,表现出仁爱,从来没有给过他白眼。看着他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怜悯同情。 她叫梅凝霜,家里成分不好,父亲还蹲在牛棚。因为家庭的原因,梅凝霜在班级从来没有直过腰扬眉吐气,大声说过话,每天走路生怕踩死蚂蚁。 梅凝霜很漂亮,脸蛋和身材,特别是忧郁的气质,都像红楼梦里描述的林黛玉。在苛刻的条件下,她是位很有心思的少女。 看到忧郁的尔雅,梅凝霜的关怀从眼睛开始,先是脉脉的窥视,然后平视着尔雅说话。再然后,尔雅送给她自己从池塘里捕来的小鱼,她放在罐头瓶子里养。 她很喜欢几尾游动的小鱼,向尔雅说起她以前养过的大鹅,被人下毒药死,她难过的哭了多天。尔雅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位善良,心底柔软的女子。初恋带来的悲苦和屈辱开始远去,尔雅的心里有了自己的绛珠仙子。 她的字写得很漂亮,作文是班级的上等,尔雅曾经多次模仿她的文章。语文老师看了笑:梅凝霜的文章循规蹈矩,却没有你的才气。学她的作文,会误导你! 当时,尔雅不服气,对语文老师都有了看法。 姻缘全为红丝绊,工作后尔雅和梅凝霜走到了一起。两家父母看到这对金童玉女,很是欢喜,年龄接近十八岁,都同意了他们的恋爱关系。 只是那时他们还年轻,不到仅仅十八岁的年纪,距离法定结婚年龄,男女相加五十周岁,还有几年。 那段时间是蜂蜜沾苦瓜,工作生活很艰苦,温文心里十分充实:因为我已经有了爱人,她为我快乐,为我忧伤。 那时候,温文(他已经长大,尔雅小名没人再叫)曾经多次在家乡的夜晚,两人依偎在门前的大榆树下,听温文低声唱:在这里我听到大海在歌唱,我闻到了大海的花香;在这里,美丽的煤矿,我遇见了一位美貌动人的姑娘…… 这是一首当时在下乡知青传唱的情歌,温文也会唱,只是略加修改词句。 这里需要补叙一句:温文是煤矿工人子弟,也是从事的煤矿职业就,而且到现在还引以为自豪。 梅凝霜也唱,她唱的传说是某国领袖夫妇作词曲的歌:微风吹遍岸边垂柳,湖中花影移。游云遮住那一轮明月,月儿出没水中…… 歌声委婉旖旎充满爱意。 美中不足,最折磨人的就是瓜果成熟后生发的醇。 两个相爱,互相知根知底,已经成熟的一塌糊涂的年轻人。在一起披露心底的秘密,亲吻、抚摸,极尽成熟人的感情诠释,这时的性突破是最大的界碑。 在多次抚摸、亲吻以后,终于在性的界限上有了突破。那是七六年的年末,大家还住在防震棚。温文的防震棚就设在自己的卧室,只是把床抬高,自己住在床底。 那天,温文参加了朋友的婚礼,婚礼间的荤故事对他太刺激。回到家,见到夜畔还在等他的梅凝霜,温文再也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梅凝霜在温文荷尔蒙焕发充溢的时候,还是保留了清醒,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选择了撤退。 第二天温文很少见的没有去上班,他病了。 知道温文生病的梅凝霜,下班晚饭都没有吃,看着病恹恹的温文,抹着泪滴。 梅凝霜羞愧的从温文母亲的手里接过饭碗,端着给侧面躺着不愿坐起来的温文喂食。 喂的进去吗? 结果是温文滴水未进。 过了午夜,四处静寂,梅凝霜决绝的如同烈士:你不怕怀孕出丑,我现在就给你! 那夜,两个人的第一次。温文得到了尝示,梅凝霜只是雾障千里。 男女之欢,又是血脉最旺的年纪,男女之间散发的气味没法抵抗,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第三次。 梅凝霜理解不到,温文的性欲望性渴求,火一般炽烈,洪水一样不可阻挡。 一次又一次,只要有机会操作,就没有倦怠。但是最现实的问题:怀孕怎么办。 温文是单位培养的后备干部,梅凝霜是坏分子家庭里准备纳新的入党积极分子。 前途光明,道路坎坷。 如果梅凝霜怀孕,所有的光明归于黑暗。 避孕药管理的严格,要想得到避孕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采取传统的避孕措施:安全期性生活! 安全期有几天?怎么满足欲望刺激之后火山爆发的温温?那个时期,温文就像饿死鬼,见到梅凝霜就想要。也在青春期高峰的梅凝霜,自己的欲望没有意外的也被挑起。 怎么办?温文想:只是要掌握好分寸,应该可以避免。晚了,可能怀孕。只能早,一次两次三次的早,温文可以快乐逍遥,梅凝霜得到什么?害怕心悸! 这为婚后的性生活埋下了隐患,长期的焦虑,害怕,习惯成自然。 他们的婚前性生活,虽然平安无事,也没有怀孕。当时的梅凝霜厌恶、胆怯,没有影响温文的性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正式领到性生活的驾照后,两口子才知道当时偷嘴的危害。 梅凝霜养成了焦虑恐惧的心理,对性生活没有高潮的感觉,味同嚼。每次对温文的激情如火,只是闭着眼睛尽义务,不知温文对男女交欢为什么乐此不彼。 不正常的习惯生活,贼一样仓促,温文自己也是有了早泄的毛病,在梅凝霜身上经不住三五个回合。按照以前的惯例,澎湃而来倏忽而去,几个来回,就败下阵来。 虽然恩爱,虽然没有第三者,温文两口子的性生活,因为婚前性行为的阴霾。处于温文要,梅凝霜就给,短暂的行为,迅疾结束。两口子没有享受到雷电交轰,身心合一,无你无我的境界。一个浅尝辄止,无法恣意;一个只是无滋啦味的尽义务,满足丈夫的要求,勉强自己的不情愿。 就这样生活了十几年,习惯成自然,结婚也没有改变状况,直到一天这种不正常的平衡被打破。 当地有座着名的军队所属医院,对外搞义务体检活动。梅凝霜当时下岗在家,心情苦闷,是被关怀的人群。她收到了义务妇科门诊的帖子,居委会组织的,妇女们都十分踊跃。 届时,全民经商,军属部门千方百计搞创收。 梅凝霜体检的当天,温文回到家见她漫天乌云,由不得上前关怀。 温文轻抚着妻子瘦削的双肩,浓情蜜意的问:体检情况怎么样。 梅凝霜如同患了失魂症,温文招呼了几次才惊醒。电击一样站起来。一手扒拉开温文爱抚的手,扬手照温文的脸就是一巴掌:滚开!我嫌你脏! 被打愣的温文,对着狂犬病样的一向温柔的梅凝霜。好容易才弄清,她检查出了淋病! 淋病就是性病啊! 那时,温文已经走向市场,负责市场开发。谁都知道市场开发是个大染缸,黑色的水里淘不出白布。何况温文是个英俊健壮,走到哪里不缺女粉丝的性欲狂。梅凝霜坚信不疑,自己的淋病,就是温文的性不洁行为传染! 治疗的苦痛,心灵被背叛的创伤,两口子陷入自从相爱以来的最大危机。先是背靠背,后是分床睡,再继续就是分房。 后来,温文回想之所以梅凝霜对他这么大的误会,还是婚前性行为的硬伤。要是自己婚后的从容的要梅凝霜,哪会来得自己银样镴枪头?梅凝霜何至于性恐慌导致性冷淡,夫妻始终不能身心合一,达到男女结合的高潮境界。 为证明自己的清白,温文专门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前,他也怀着鬼胎:没有性行为,洗澡、坐便池、按摩,也能传染性病? 温文到底有没有性病,他接受过性交以外的异性服务! 温文的婚姻如何走向,请听下回分解。 第10章 出轨定律 离开政工科室,开始上市场搞开发的两三年内,温文的确没有和妻子以外的女人上床。最多的陪客人跳跳舞,那时的温文在男女交际上,犹如雏鸡,对三陪小姐习以为常的手段,每每贴面抚摸都有临界反应。 世界上很多事是:兔子枕着狗蛋睡,越绕越大胆。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在淋病事件发生前,温文的确没有和妻子以外的女人,有过性行为。但是出于业务需要,陪着客户,他屡屡有越界的冲动。他接受过异性为了掏男人的腰包,想尽法子,让男人兴奋的服务。 为这,温文心虚。 温文对梅凝霜的理解,性冷淡的她,绝对不能出问题。哪有家有美味不吃,到外边乞讨残汤剩饭的怪异,梅凝霜出轨,鬼也不信。她不喜欢让一些饮食男女,痴迷上瘾的事。 温文的体检一切正常。他把体检报告,拿给妻子看,梅凝霜很不耐烦:你的德性,我不知道,吃死孩子的狗,离不开秫秸攒。 秫秸攒包裹死孩子,是当地的习惯,饿狗也有觅食的智慧。 就这样,两口子进入冷战。 直到一天,温文拿了张权威的报纸给梅凝霜看:给你体检的医院妇产科是外包的,承包人是莆田系!凡是去体检的妇女,百分之七十有性病问题!这样的脏病,只能偷偷的花钱治。没人能把脏病说出口,只能捕风捉影的怀疑。可惜,我被暗算了! 梅凝霜当时还不相信,几天后,温文回到家。发现梅凝霜恢复了为他做晚饭,脸上的肌肉虽然僵死,还是开始殷勤的伺候。 温文很木然: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梅凝霜羞赧的笑:我,可能冤屈了你!要是你没有前科,不干涉我的工作,我不会怀疑你! 婚姻需要信任和尊重,如果没有信任难有尊重,婚姻自然而然会腐败变质。 此后,两口子陷入了邻居期。梅凝霜本来就性冷淡,对那个事没有兴趣。只要老公按时交工资,至于温文怎么性饥渴都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温文被她一闹,倒了胃口,每次性生活,都像是乞丐,抱着个石头人。纵然激情四溢,又有什么情趣,他对求来的性生活,早已烦腻。 两口子再没能睡到一起,此后,按温文对梅凝霜的戏谑:咱们不是夫妻,是一起在一个房檐下,搁伙过日子的伙计。 在茶社里,说到这些,温文对着几案对面的秋水盈说:从那以后,我就感觉妻子人不随和。干什么事都轴牛别腚。说话像吃枪药、赌气吵架样;连阴天的脸, 干什么都不顺她的心 ,不知什么时候就生气 ;说翻脸不知哪一回;小心眼,香臭不分;犟的象驴,怕我耻笑,护娘家的短到神经质;口不随心,喜欢也得抱怨;脑子进水,不管别人感受,不管是否伤人。 温文的喉结重重的滑动了一下:她过早的进入更年期。初恋时的小鸟依人、柔情似水,早已风飘云散…… 秋水盈静静的听温文的述说,满脸的同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就是当时两人的心情。 但是,那时两人还没有想到开始性交往。毕竟男女之间一旦有了性,关系就从本质上发生变化。秋水盈和温文两颗心已经相互感受到对方心电频率,互相感触到强有力的砰砰跳动。 那天两人走出茶社,已经暮霭深重。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六七个小时。期间两人的表现,都是憨狗样的听对方述说,忘记了春夏秋冬。 两人分别时,彼此依依不舍,互相呆呆的看着对方,朦胧了眼睛。 他们不知,虽然以前只是好感。见面怦然心动,双目相交,如同秋水、深潭。今天一番抖露家底的交谈,恰恰体现了出轨定律:彼此郁闷孤独,同病相怜,不觉得已经情根深种,为以后的出轨打下了基础。虽然两人之间,在性的交往中,只敲梆梆不卖糖。现在已经不可能止住脚步,只能走向灵魂肉体结合的石破天惊! 后来,温文曾经写过一首诗,回顾那时的感受: 清茶两盏香浸\/音乐袅袅梵音\/慈眉善目黑白分\/几许侬意郎心\/话简重千百遍\/言赅再说殷殷\/此时天上人间\/不知何谓凡尘\/痴痴呆看小蛮腰\/憨憨目定丹朱唇\/以为又重生 \/心惬静\/脑愚钝\/人间哪里得此刻\/澄澈清明道倾心\/此刻只想朝圣拜\/莲花瓣上卿勿嗔\/我匍匐在你面前\/你是我的观音\/虔诚修来世\/南海普陀氤氲 〈二〉木屋别墅第二次 第二次去木屋别墅,很快提上议事日程。那天温文到黎任谱办公室,随意转转, 黎任谱正半躺在老板椅上,两只脚叠加着翘在大板桌上,惬意的抖动着。见到温文,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嘴角向眉梢方向扯动着,明显的笑意。 温文在离他不远处的沙发上,描葫芦画瓢,也来个葛优躺。两只脚就翘到了茶几上,也看着黎任谱笑。 人间相处到了这种不拘礼节,不讲形式,任意放荡形骸的状态。那说明了关系的不一般,按三陪小姐们的称呼,是老铁的存在。到了这个份上,两人的亲密已经没有罅隙,亲密无间的达到: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的不分彼此的地步。 这时的黎任谱,已经离岗接近两年,习惯了闲云野鹤,以前在职时的顾忌烟消云散,自在的活着。 办公室,他是不要去了,上级有规定,到龄下岗,足岁离岗,薪水待遇从优。物质生活的水平是不用说了,难以承受、备受折磨是享受过有权的幸福,如今闲下来,就是无权的痛苦。 其实,狡兔有三窟。在离岗之前,老谋深算的黎任谱,就已经是一家中介管理机构的负责人。 有一段时间,政府为了减员,把一些行政事务,下放给民间组织去办。不少大权在握的人,看好了这个机会,利用权力的余威成立了不少行业协会。 协会不愁没进项,因为企业要生存、发展,必须要过协会和下属的中介机构这一关。不然政府部门卡住最后的印章关,再多的努力也是竹篮子打水。 利益输送嘛! 这样的机构,名义是为企业减负,实际上是一些干部的后花园。它的股东,有在职的体内人员,大批的离岗人员,尽管企业的股权名单上,有公开人员的,更大量的是暗记形式。 这些机构,上能通天,中能办事,下能挣钱。凡是找他们办事的企业,在政府那里走程序,是一路绿灯,无所不能。 黎任谱离岗前,是从来不到这个公司来的,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是发起组织者之一。那时的他,只是负责给这个公司办事解绑放行,是成竹在胸的司马懿。 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不去上班以后,稍微过渡一下,黎任谱开始实际负责起这里的常务工作。公开是身份他是秘书长,在另一个协会,他是受聘的副经理,实际的费用收支签字人。而前任,则和一批职务比黎任谱职务更高的人,干着顾问的事,享受股东的权益,基本上等着拿钱,很像古罗马权力极大的元老会。 黎任谱不在职了,称呼不变,只是没了约束,更加自由。他的能力很大,公司的事遇到难处,他基本上只是打电话。能力在那里放着,又有深厚的人脉,他很少在到行政机关去。因为,遇到刺头,股东里有更大的官职,也有那些有暗记的利益在职人员去招呼。 因此他的活动,基本是在民间,特别是交际场合。那些协会下层办不了的事,需要企业出资的高档招待,他就会出面。因为酒菜好办客难请,他有面子! 相比较起来,黎任谱晚上、公休日、节假日,相对要忙。忙什么,忙在公关活动上! 温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会乱想。他想到了杜月笙的三碗面:体面、情面、场面。想到了,人间交际的至高境界,和办事成功度的把握:刀切豆腐两面光。 三碗面的技法、修养和度的把握,黎任谱不只是熟练,而是达到大师级的水平。 早先上市场的时候,温文在政府和行业没有人脉,盲人骑瞎马,吃尽了苦头。后来钻窟窿盗槛,凭着父辈的私交,好不容易攀附上黎任谱。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黎任谱,开初没有看得起温文,只是却与情面,很是客气,但是正事不办,对温文的拜托,大多敷衍了事。 这也难怪,遥想当年,当年黎任谱下乡苦熬几年,温文是一步登天,直接从初中学校分配到国有特大企业的天之骄子。那时两人相见,一个衣着光鲜,一个满面尘土衣衫破烂。两人的状况,那可是天差地别。 人的交往,不是用等量价值物来进行交换的。机遇到来之前的时间差没有对等的概念,要不然吕不韦不会投资落拓的秦国质押王子。 温文发达时没能君子般对待黎任谱,黎任谱则清楚的知道:君乘车,我戴笠,他年相逢下车揖。君乘车,我骑马,他年相逢为君下的待人规则。 见面,黎任谱能够客气的敷衍,已经给了温文很大的面子。如果温文机灵,完全可以扯大旗作虎皮,打着四哥的名义去办事。 此时的黎任谱,已经掌握大权,举手投足,都是成熟的威严,和办事的智慧。对温文请求办的事,他从来没有当面拒绝过,往往是拨打一通电话,然后说:等等看! 拒人于千里之外,鼻孔朝天的事,没见过黎任谱有过。至于,等等看的结果,基本上是抛石入海,你不追问,基本上是没有回音。再次去请求,黎任谱大多采用顾左右而言他。这时聪明人,就应该知道结果,也知道进退的方法。 那时的黎任谱,为温文办过几件事,都是浮光掠影,给人用手抓泥鳅的感觉。几年后,在协会再见到黎任谱,他比过去热情多了。拜托给黎任谱的事,只要后勤保障做到位,难题几乎都是迎刃而解,让温文又惊又喜。当然,温文利益输送的技巧接近纯熟。 患得患失的温文对黎任谱:想说爱你,不容易。 温文受到国企财务制度,党纪法规的约束,任何经济支出,都要票据,用途在审查时要说的一清二楚。 市场行为,说到底就是利益,被金钱驱使。温文是为企业办事,自己没有经济能力。在走向市场的时候,等于戴着脚镣手铐,无法灵敏处理金钱事宜。这些,四哥很清楚,那时他只接受温文赠送的,鸡毛蒜皮的小东西,礼物略厚重,马上推辞。 直到黎任谱到了二线,不在岗位,两人的交道才日渐密切,温文的事,黎任谱开始正式帮助去办。 从正式岗位退下来,留下大量人脉的黎任谱,这时可谓志得意满。 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四哥从这时起,没有了束缚。一拳打得百拳开,是钱途得意,情场也遇到了红颜知己。 因为,经常出席酒宴,黎任谱和卿玉娉的接触多起来。 卿玉娉所在的饭店非常高档,那里高官常去,商贾云集,觥斛之间,日进斗金,新式的证券交易所。是新贵族和削尖脑袋办事挣钱的私人老板,喜爱、常去的公关联系感情所在。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只是发光的时间不知在何时。卿玉娉的美貌,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在众多的美女服务员中,无论她站在什么位置,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穿工作装的卿玉娉,全身的曲线毕露,胸部坚实丰满,臀部美艳,屁股浑圆高翘。两条仙鹤般的丰满秀美的大长腿,显得十分性感。洁白的皮肤散发羊脂玉的细腻,靛墨般微微带卷的长发扎成马尾状,仍然在白色的工作帽下飘洒。脸上线条分明,眼睛大而圆,鼻梁笔挺,鼻头小而圆润,一笑两个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美的充满沧桑,玉石脸庞上,猩红双唇期待着播撒甘霖,赠送甘甜。 一段时间的城市生活,卿玉娉已经从农村来的丑小鸭,变成白毛浮绿水的大天鹅。卿玉娉对服饰不是太讲究,但她能够把握分寸,已经很会打扮自己。卿玉娉经常性的随意打扮则是:性感的红唇,披肩长发,沿着圆圆的肩头垂下,蜷曲着直达腰际。上身经常着件牛仔衬衣,下身着黑色的紧身裤。如果脚穿完美勾勒出修长腿形的女靴,浑圆高翘的屁股上,会添加件俏皮的豹纹短皮裙。她的容貌既有东方女性的优雅,也明显着现代西方美女的性感。 日久生情,熟络起来的黎任谱,不可阻挡的注意起卿玉娉。 这是卿玉娉进入城市的第十个年头。卿玉娉人虽然是身世沉浮雨打萍,毕竟风不打头雨不打脸。职业需要,高档化妆品没少用,营养也跟的上。人又在爱情上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出落的成五月的仙桃,鲜艳的滴水,散发诱人的气息。如此风采,众人猜不透她是谁的小蜜,没人贸然挑逗,看向她的眼睛躲躲闪闪,里面免不了是满满的内容。 名花有主,花太靓丽,大家反而不敢轻易去采,无巧不巧的,卿玉娉倒成了垃圾场含苞欲放的存在。 黎任谱和卿玉娉情爱的发展,应该说是卿玉娉主动的。 在喝酒打趣时,纵横驰骋的技法和男子汉的成熟加魅力,黎任谱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睥睨众人,男子壮志行九州,人生敢不带吴钩,的快意闲暇中,黎任谱总感觉到有双热辣辣的眼睛盯着自己。 偷眼看去,时髦性感的卿玉娉,作为服务员倚墙站立,痴痴呆呆的看着自己。那双迷死人,圆又大的桃花眼里,发散的都是崇拜、羡慕和敬意。而当两人目光交集,卿玉娉便没来由的脸红到秀美的脖颈。 那个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崇拜和痴迷的爱意?何况是那样出色的美女。再说,作为一个成功的男子,就算不是登徒子,逢场作戏,他也经历过几个小姐、美女。 水到渠成!那天也许是在卿玉娉的关注下,黎任谱多喝了几杯,便有了薰薰的醉意。起身的时候,他那不算大的,高仓健般的单眼皮眼睛,笼罩着卿玉娉。看到卿玉娉低眉垂眼,羞涩的捻弄起衣角,小腹便有了一股热气:走!跟我们唱歌去。 这个酒店的房间是有音响设备,但是气氛差。没有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吸音效果也不好。只能酒后驴叫马嘶,挑不起情趣。 卿玉娉低声说:店里规定服务员不能轻易离岗! 黎任谱笑了,挥挥手: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小姐来,也没有服务员跟着去的吗? 优雅全在一个缓字,不急不慢。过快,则风风火火。过慢,则漫不经心。轻轻的,能够拿得起。徐徐的,能够放得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淡然。 黎任谱的确了得,平时深藏不露,时机到,该出手时就出手。 看着脸色绯红,明显激动的卿玉娉。 黎任谱:不要紧,老板那里我去说。 路上,也许是忌讳人眼睛,黎任谱很稳重,情绪内敛。 当请客的老板小跑着,奔向吧台。有些羞涩的卿玉娉,不由得靠近了黎任谱。 黎任谱笑笑,平静的看着卿玉娉的眼睛:稍等! 卿玉娉稍微放松,顺着黎任谱的眼神放眼望去,这里果然刺激神经。 大厅旋转灯球射出的恍惚光线里,挤满了身体随着音乐强烈节奏感在扭腰、摆臀、甩臂,浑身抖动颤栗的舞者。竟然有得意忘形的男女配对舞者,两张湿漉漉的嘴相连接,毫无顾忌发出啵啵的声音。让跨入到这个场合的人,立刻注射了春药。 要知后事,且待下回分解。 第11章 月上柳梢 卿玉娉对这样的情景,谈不到熟悉,但绝对不陌生。如今再见天上人间的男女热舞,禁不住心动神摇。 舞池边,打扮入时,浓妆艳抹,左顾右盼的女孩子,羡慕的看着舞动的人。在她们眼里,有的是男女舞动,就是金钱的飘飘;有的是只是为了取乐,过今天没明天,天上人间一晌贪欢。 这些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漂亮是姑娘们混社会的重要资本。 这晚,在大厅里酝酿了饱满的情绪,他们在高价歌厅包间玩到深夜,又点了啤酒和小吃。 被点到的小姐,个个喜滋滋的。小姐们的服务相当到位,她们眼里看到的不是发情的公狗,而是看到飘飘洒洒的票子。 在连续和黎任谱碰了几杯,从洋酒改为啤酒的时候,卿玉娉的脸和白玉一样的手臂开始潮红。心情在酒精和气氛的渲染下,开始沸腾激荡。 在黎任谱再次把麦克风交到卿玉娉手里,这时的她没有了心理障碍。多日积郁的情感喷薄而出,歌声顿时惊倒四座。 这天夜里,在黎任谱打的送她到家的时候,卿玉娉斜倚在黎任谱怀里,不胜酒力。她挥挥手放走司机,挽着黎任谱的手上了楼。房屋是亡夫留给她唯一的财产,其它的流动资产被丈夫的父母兄弟要走。 房间不大,公寓式样,一室一卧。平时,卿玉娉和母亲带着孩子生活在这里,很少有外人的插足之地。当然,需要犯贱私密时,卿玉娉会巧妙安排。男女情爱的事,是要避开人眼,就是母亲也不例外的。 母亲只能感觉到女儿的情欲,她看不到实在。 异性交往,她很少往家里带,特别珍惜情人的同居,她都会趁母亲带儿子回家的空隙。 今天,母亲和儿子回了老家,家里有空地。 都是过来人,没有什么忸怩。关上门,卿玉娉转身扑到黎任谱怀里。先是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泪水很快把黎任谱的衬衣洇湿。 当黎任谱心情激荡的扳起卿玉娉湿糯的脸,把吻印在她湿润的唇上。卿玉娉顿时有了生理反应,回报的吻如同鸡啄米。 都是过来人,一切顺理成章,无障碍通行。 事毕,卿玉娉慵懒的划拉着黎任谱仍然肌肉健硕的胸口:我真的喜欢你!崇拜你! 黎任谱眼睛在卿玉娉娇媚的脸上,停驻了一会,喉咙里咕噜出:我也喜欢你。 从那,黎任谱没再找过其他女人,哪怕是熟人在一起寻欢作乐,做性骚扰的假戏。 有了卿玉娉,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女子。 没过几天,卿玉娉换了工作。她换的工作很体面,为以后上升到白领奠定了基础。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非以为报也,永以为好也。 自从,看出了黎任谱和卿玉娉的秘密,温文很是欣喜。欣喜的是有了进一步靠近黎任谱的机遇。 温文则想办法消除秋水盈的恐惧,巧妙的暗示了,他自己千方百计地想保守的和秋水盈之间的秘密。 这是市场利益驱动下,一些别有用意攀附有权利的男性,借女人结盟的一种形式:小姐和小姐的性伴侣,就是连襟。成为连襟,那就是不分彼此的亲戚。一度,连襟的亲密程度胜过亲兄弟。 黎任谱也能看不出温文的暗示,在温文几次露出自己有情人的时候,黎任谱报之以会心的笑:哪天见见! 作为业内人,黎任谱不可能没见过秋水盈,那只是业务人员的秋水盈。黎任谱熟悉的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夏天已经过去,丰收秋季让人心动的秋水。她很傲慢,胸脯翘翘的,头昻的如同骄傲的大公鹅。业内不少人打她的主意这个姓秋的,光敲梆子不卖糖,性格很是嘎咕。 得到温文的肯定,黎任谱想笑,迢迢银河暗度,早已秋水盈盈成为弟妹! 几次酒宴和歌厅相聚,也算是初步考察后,黎任谱声音低缓,对温文说:不错,秋水盈沉稳大气,艳而不妖,嘴头子紧,可以放心来往。 在几次闹市取静的小聚后,为了获得阳光雨露,于是便有了四人第一次木屋别墅的远行。相当于大家都不再装,赤裸裸的为了性事的第一次木屋别墅之行。 很多女人是经不起一个男人经常撩她,但女人无法去掉胆怯。她们最害怕的就是:男人嘴的不稳。 男人嘴不稳透露出去的信息,炫耀和轻蔑兼而有之,句句都扎心,字字见血! 因为男人粗俗、卑鄙者多,黄狼子白腚门,提起裤子充好人。他们把占有妻子以外的女人,当做荣耀来显摆,还要贬低女人来做大尾巴狼。要不然怎么会有:千万两黄金易得,真心郎难求! 男女出轨,最后负心的大多数是男人。不要认为不对,以上的话粗理不糙。 温文和秋水盈的情人关系,实质性发展,主动性在秋水盈。多次接触后,秋水盈心里感觉:温文不是轻薄负心的男人。湍流中的一叶孤舟,她就有了舍身的意愿,和温文两人的心越贴越近。 再次茶社约会,开始秋水盈很是兴奋,一张俊俏的脸,粉里透红。人就是这样怪,很多鲜花经不住风吹雨打,也有人的美貌很难氧化。秋水盈就是属于,容貌小于年龄的人。 两人品了会茶,温文抬头看着秋水盈笑:市场开发不好干,公关活动就是大染缸。 秋水盈的长睫毛耷拉下来,半晌抬起头,幽幽叹口气:我也知道难,干公关名声不好,事关女子的名节。可石头压在脚面,再疼也得拔脚啊。 接着,秋水盈带着悲伤,说出她走上这条路的原因。 原因是下岗……那个阶段,除了进城的村姑村妇,下岗女工吃色相这碗饭的大有人在。 国有企业没有开始下岗,集体企业下岗已经轰轰烈烈。试想,私欲的猛兽放出来以后,人人都把利益往自己的盘子里放,集体企业大多是些弱小企业,怎么抵挡得住私有化的洪水冲击。 当刘二郎和秋水盈接到下岗通知以后,两个人白白干了五六年,两手空空。 说是下海再就业,实际上成了没娘的孩子。一口水,一粒米的最基本生活需要,全靠自己。 老娘当年安慰秋水盈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刘二郎拍着胸脯保证的:操!娶得起媳妇管的起饭!都成了虚空升腾的水汽。 想法和吹牛,变成香喷喷的馅饼,有千山万水。两个大人还好说,到哪里都可对付两口,关键是嗷嗷待哺的孩子怎么办。世事难行钱做马,现在秋水盈两口子最缺的是钱。别说马,连个可以减负的毛驴也没有。 如果说 按时上下班,遵守劳动纪律,出些力气,刘二郎肯定可以。如今需要动心机去寻找生计,远远就不是这个壮牛一样男人的长处。 幸好从小生活在城市的秋水盈,熟悉街头巷尾的罅隙。利用广泛的人脉。东借西挪凑集了第一批资金,开办起了小吃店。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不论社会怎样变化,总得要吃。开始生意还可以,然而下岗的工人太多,因为动用资金不多,门槛相对低,干小吃的很快如同雨后春笋。 自古同行是冤家,所经营的小吃,就是金汁玉液,又能有多大的利? 古代饮食业称为勤行,做饮食业的辛苦超过常人,每天夜里两三点钟,别人睡意正香,秋水盈子就要爬起。刘二郎需要看守店铺,秋水盈只能自己回家照顾孩子。每当秋水盈在深夜,独自骑着自行车,喁喁行走在市区内的河堤上,心里害怕,身体疲乏,眼泪往往顺着脸颊落下。 人们都看厨师不缺吃的,哪里知道,三伏天要抱着火炉子。滴水成冰的天,要在彻骨的寒风里洗洗。 终于,秋水盈两口子的小吃铺走到了末路。 那个时期,吃饭的没有开店的多,为了吸引顾客,很多店主动起歪心思。利用小姐开店,是那个时代独特的创举。兼具多职的小姐,几乎每个店都有。秋水盈的店也有小姐,生意很是红火一阵,后来蚊子多了,叮咬麻木了身体,很多老顾客的口味发生变异。他们在调戏小姐的同时,也向老板娘伸出了咸猪蹄。 一天刘二郎去市场采卖东西,一个老客仗着几分酒意,开始开始讨秋水盈的便宜。 因为年近而立的秋水盈皮肤似雪,脸若凝脂,身材窈窕,动即梨花带雨。绝非那些乡下来得小姐的气质,美丽的如同西施。 上来言语试探:老板外出,你自己寂寞吗? 顾客是上帝,不能得罪。秋水盈明明知道对方在打自己的主意,还是笑着寒暄:别想歪了,喏,你要真想,那边有滴是。 秋水盈向小姐那边撅撅嘴,那是秋水盈手下的服务员。 来人财大气粗,兼有黑道人物的霸气:嘿嘿,真是有意思!装憨卖呆?看不出我对你的意思? 吃惯了大鱼大肉,喝多了白酒的来客想换换口味。 秋水盈不敢绷脸,带着三分笑:我从来不做那个事! 不做?有几个老板娘不兼职?有钱不想赚,和钱有仇?来人的确有钱,说着甩到秋水盈面前一沓票子,紧接着亢奋的就是一个饿虎扑食。 秋水盈好容易躲闪过去,还是引来一片讪笑,摔碎了几个杯子。 可巧,这时刘二郎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看到有人调戏秋水盈,几乎气炸了肺:靠!老子的女人也敢碰,今天非得尅你,扒下你的皮! 刘二郎的上唇并不短,此时如同狒狒打哈欠,嘴唇上翻,露出赭色森森的牙,特别是两颗亮眼的犬牙! 事情的结果是那人被刘二郎捅了一刀子。刘二郎在里边待了半年,小吃店在他进去时就开始关闭。 不管昨天的太阳照在哪里,人只要喘气,生活就得继续。秋水盈两口子租赁了个摊位,在批发市场做起服装生意。 这个在别人做起来赚钱的生意,秋水盈两口子做起来就不行。因为服装进货是成功的关键,刘二郎去进了几批货。采买的容易,很难卖出去,都成了贱卖的处理品。 分析原因:刘二郎的底子不行,没有审美力,不知道市区人的衣着趋势,买来的领不了新潮。即使看着相邻摊位的样式去进货,服装的时髦度总是慢了半拍。 秋水盈想自己去进货,看守老婆极严的刘二郎不放心。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外边的世界同样很无奈,他很怕花了眼的俊美老婆,系不紧裤腰带。 漂亮的老婆人人爱,有人当作宝贝,有人当资源。也有人,美艳的老婆就是心理负担。要不上一辈子怎么流传下来:穷人三件宝,丑妻薄地破棉袄! 秋水盈太漂亮了漂亮的让老公不放心。 没有办法的办法,刘二郎终于同意秋水盈去进货。等到她回来,没料到生意情况更加惨淡。细细询问,秋水盈才知道,憨蠢的刘二郎不会说话。就是要做成的生意,也是被他驴喊马叫虎豹咆哮,胜过黑旋风李逵的凶相吓跑。 丈夫不是做生意的料,在摊位上嘴上抹蜜的吸引客户,刘二郎做不到。而服装生意,秋水盈一个人做不了。不去南方厂家进货,从其他人手里接货,等于嚼别人吃剩的馍。没有多大油水的货物,如果不能及时销售出去,最终滞销,本就亏大了。 在季度盘点的时候,秋水盈发现没有盈利,出力只是赚了吆喝。 回到家,刘二郎愁城难破酒为军,本来只喜欢喝两杯的他,现在有了酒瘾。 面对满脸阴云的秋水盈,刘二郎嘟嘟囔囔:咱没有那个头发,不要梳那个头发纂。卖鸡毛的遇到刮大风,赶快收摊吧。 秋水盈的服装生意,无果而终。 下海寻宝口号是响亮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秋水盈在被洪水冲进大海,才知道水面游泳的不宜。没有体力和技艺,也就是没有掌握市场的狡诈自私无情的本质,难以抵挡风浪哪怕是涟漪。 呛得头晕眼花,肺管咳血,才知道不会投机倒把,买空卖空,违法漏税,肥皂泡般的迅速致富多么不易! 在开办过手工作坊,小饭店,商贩、小商店后,在十亿人民十亿商的竞争中,秋水盈和丈夫败下阵来。 丛林法则用于人类是不人道的,弱肉强食的竞争,你死我活。但市场法则,等同于丛林法则。 一番努力拼搏过后,秋水盈办不起自己的事业。他们错过小偷一样赚取第一桶金的机会,也没有新贵族的资源,更没有财源支持。秋水盈和丈夫只能在市场随波逐流,接连的惨败,秋水盈求过神问过卜,在朋友的蛊惑下,迷信的进入一日暴富的梦幻。 此后的刘二郎总算没闲着,跟着别人跑跑颠颠弄俩个。就像金瓶梅里的应二哥,给西门大官人帮闲的结果,自己肚子里的油水不少,往家里交钱的时候不多。没事的时候居多的刘二郎,这时他最大的嗜好,就是打扑克牌。他的运气不好,手臭、牌技差,旁观看的时候多,亲自上场,脸上总是贴满白纸条。 这以后的刘二郎破罐子破摔,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喝酒打牌消磨时间,有朋友需要,他就帮朋友当托、跑龙套、帮闲,正式当了甩手大爷。鼠有鼠窟,蛇有蛇道,刘二郎也算小有成就,虽然没有给家里挣什么钱,也能养活的自己满嘴流油。 说到这里,秋水盈脸色悲戚,捂着自己的脸,泪水顺着手指缝、掌,向下滴。 后来秋水盈确定了谋生的行当:倚靠血缘关系,进入建筑企业,开始企业市场公关的行当。 除了具有特殊的背景和行业特性,建筑企业已经被私有化蚕食的只剩下叶柄。而企业一旦私有,市场开发、财务、采购、人事关系,便是老板的最大秘密,这四个领域大多安插老板的自己人。秋水盈的远亲舅舅,手里有四个企业资质,靠施工队挂靠吃饭。市场的占有,逆水行舟,需要的是家族参与的扩张,她开始涉足建筑业的公关业务。 女人最强大的征服力,是出类拔萃的美丽!温文不同意。他说:女人的魅力,在于她的泪滴,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腐蚀。 终于那天在茶社约会以后,两人迈出了逾越道德的行为。一切都很自然,仿佛是上辈子的约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事毕,秋水盈咬着温文的耳垂:你是我生命中第二个男人,要说快乐,你是我今生的第一次。 看着似笑非笑,柔情似水看着自己的温文,秋水盈脸有些发烧:真的!小狗骗你。我和他在一起,只是被动,没有感觉。 略停停,秋水盈看着温文眸子仍然黑白分明,里边有些燃烧不完全的灰烬,心里明白了温文的醋意:我已经和他几年没有这个事,主要是我烦心,不愿意。你信吗? 借用网络上曾经流行的诗句:在恬静中相遇是一种无言的幸福\/我的一生注定会和你在一起\/我爱你,我一生都会爱你\/我爱你在这难忘的冬日里\/我爱你在这雪花飘飘的季节。 傲雪的红果更红了,梅花也凌寒开着。这是温文和秋水盈情热之时,忘我的呢喃燕语。 爱到极点无日月,情到浓时没你我。这是温文,后来写给秋水盈的其中一句诗。 两人的爱情就是多年的陈酒,也是燃烧的情欲,一旦火药和火星相碰,注定天摇地动。 黎任谱和卿玉娉的出轨第一次怎么发生,温文不得而知,他能知道的是黎任谱很喜欢卿玉娉,卿玉娉也从心底喜欢黎任谱。 这不需要语言表述,只要看看他们的眼睛。情人的眼睛遮不住心底的秘密,见面时,两对眼睛相碰,那可就是太阳光照在明镜子上,欣喜的光亮无论如何难以遮掩。 在第一次去木屋别墅之前,在四人交叉掩护,参加过几次业余酒宴后。一天,黎任谱坐在老板椅里把玩自己的手指,和颜悦色的对温文说:最近咱们小规模的聚会,我喊卿玉娉;你带秋水盈。 色胆包天,一向谨慎的黎任谱,见过卿玉娉也胆大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2章 银河再度 温文和秋水盈相好,就是温文自己没有公开承认,也没有躲过黎任谱老奸巨猾的眼睛。男女之间只要生情,眉眼之间,说话投足,衣着打扮,那是具有磁场的。只是黎任谱不能确定,这两个人在人前太能装。 当然,最后揭开谜底,这里也不乏温文的智慧。他为了成为连襟,有意无意的让黎任谱看破过,让他见到秋水盈表现出的对自己的情欲。这也是欲擒故纵,兵法在感情贿赂上的应用,寻觅密友的好办法:一起嫖过娼的嘛。 后来就有了四人暗地聚会,有了黎任谱轻声交代:就咱们四人,小规模,尽量寻找僻静。 即使这样,黎任谱和温文心里明镜般:性自由、性解放,本身就是自嗨的娱乐。连性混乱的鼻祖……美国人,克林顿一滴喷溅的精液,也是引起轩然大波,何况我们这文明古国! 在对待男女情爱上,黎任谱的口头禅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小心无大错,黎任谱的谨慎有道理。 听完黎任谱诲人不倦的交代,温文想。 没有多久,那是第一次去木屋别墅之前,四人在一家歌舞厅的包间聚会。包间是男女煽情的小密室,保安在走廊里来回转悠,相对保密各个封闭的小屋,春光一般不能外泄。 那天卿玉娉打扮的特别动人。一晚上,两对儿载歌载舞。只是黎任谱绝不和秋水盈跳舞,温文连卿玉娉的手也不碰。 那晚,温文唱的是刀郎的歌,其中三首是:《2022年的第一场雪》、《情人》、《冲动的惩罚》。温文唱完一遍,再唱,不嫌絮叨,觉着这三首歌特别能淋漓尽致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秋水盈的歌喉不错,喜欢唱抒情的歌曲,但是绝不唱摇摆类。 那样显得太淫荡,耸肩摆臀腰扭的象蛆虫,不象正经女人。散场后,回答温文的疑问,秋水盈说。 黎任谱的歌朴实,以老歌曲为主,新的流行歌曲也在板在调。 卿玉娉的歌是专业水平,她的歌以缠绵悱恻为主,那晚她唱了三遍《爱情不是买卖》:你骗走我的爱,付下良心债,爱情不是买卖,说买就能买…… 后来,每次去歌厅,这是卿玉娉的保留歌曲。每次唱完,她都要凝睇看着黎任谱的脸,那副样子十分酸涩凄楚。而,每当这时,黎任谱大多是垂下眼睛,罕见的大杯喝酒。 临分手的时候,秋水盈眼眶红红的,很悲切的唱了曲《长相依》:你说我俩长相依,为何又把我忘记…… 歌曲如泣如诉,温文心里马上沉重起来。他抚摸着秋水盈瘦削的双肩,柔声问:情绪怎么突然低落。 秋水盈拿出纸巾润润眼,好久才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怕…… 温文嘴一咧:不怕,我爱你,爱你这辈子! 就这样,四人l两对情侣的关,系就这样确定了。 这两对情侣,一时间好的像是一个头脑。很奇怪的,不是夫妻胜似夫妻,不是兄弟亲如兄弟,不是妯娌比妯娌亲密。 第一次木屋别墅之行,对卿玉娉来说,木屋别墅的环境自由私密,环境让人想入非非。 对秋水盈来说,黎任谱在吃蚂蚱的时候,少不了温文的大腿,就是她对心上人最大的贡献。何况木屋别墅的环境、色彩、放纵,那么叫秋水盈心旷神怡。要知道,人从小就是在学,如何在罗网般的法律道德里生活。如今突然冲破罗网,情欲恣肆的秋水盈,对再去木屋别墅,充满渴望。 都说事不可再,再不可三。可是木屋别墅的时光太美妙,连一贯小心谨慎,办事前思思后想想。走在树下怕落叶砸头,脚下不愿踩死蚂蚁的黎任谱,都没控制住对木屋别墅的喜爱。 木屋别墅目标市场定在情侣密室,应该是西方文化给老板的启发,无疑是成功的。 何况温文这样向来情绪化,管前不顾后的人? 当卿玉娉提出第二次去木屋别墅,秋水盈点头,黎任谱颔首。 温文很快预定好了房间,仍然如同上次,还是两所独立的木屋别墅。 没吃到羊肉还弄得一身羶,赵立德从木屋别墅回来以后,说不尽的沮丧。 他,没有收手。他也没有办法收手,因为赌博,他的周围都是讨债狼,绿油油凶残的眼睛。 不要认为坏人头脑简单,好逸恶劳怕吃苦,那是以前文艺作品的模板。真正的坏人,不仅心狠手辣,奸诈无比,而且奔向目标的时候,坚硬而不失韧性。 从别的地方搞钱,赵立德看不见路。出力流汗挣点钱,不够还债务的九牛一毛。他必须弄到大钱,需要快速的弄到笔大钱,不然身上可能会缺少零件。 养鸽子、放鹰,玩仙人跳是以前浪汉二流子,或者是吃女人软饭的流氓常用的技法。特别是仙人跳,要诀就是:捉奸在床,证据确凿,吓唬威胁。虽然是大多数男人知道的诈骗技法,社会发展到现在,现代版的仙人跳,仍然屡试不爽,能轻而易举的获得大笔钱财。 这种技法教训沉痛。但是,技法虽然古老,从古到今就没有杜绝。原因是欲令智昏,色迷心窍,加上仙人跳的技法与时俱进,稍微改掉一点程序,设下的陷阱不难捕到凶猛的野兽。 这技法虽然屡屡灵验,但自古以来这里也有玩失手的。据说一个泼皮男子自以为目标入彀,谁料到妻子起了异心,喜欢上了别人,偷偷跟新男人逃走。泼皮赔了老婆,还折了财。 还有一个玩仙人跳的,遇到无赖,在男人捉奸的时候,交媾的男人死不松手。怀抱诱饵女人,满地打滚。就是想打他一顿都办不到,这样的事又不敢上公堂。最后被人占了便宜,反而受教训一顿。 赵立德既不是卿玉娉的法定男人,更是不能两人一起设套,正常的讹诈手法不好用。但是得佩服赵立德的脑子好用,为人奸诈,他还是找到了新路子。那是因为,国家和组织对体制内的人要求很严。明目张胆的违法乱纪,败坏道德民风民俗,只要证据确凿,处理向来是不客气。 现代科技尽管发达,赵立德还是没法在卿玉娉身边安装窃听器,也无法在她手机里置入病毒软件。其实,这是赵立德自己的财力和知识,限制了自己。美国人能监听其他国家的总统、总理,那是有钱,也有能力。随着数字技术的进步,肯在网络诈骗集团那里花钱,置入监听、监视程序,适时下手,也不是难事。 关键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赵立德没有钱!其实,他要是真的有钱,根本没必要利用卿玉娉的线索搞诈骗,毕竟这种饭吃起来不光彩。 他的办法是穷人用的,简单实用,不用花钱:在某权势人物(赵立德相信,一般人入不了卿玉娉的法眼)和卿玉娉约会的时候,拍到两人的同床裸体照,那就是生财的法宝。 前一时期,他利用卿玉娉的微信定位,靠近观察。很快便发现一位气派的男人,和卿玉娉的聚会相当密集,而且聚会的时间很长。 凭他对卿玉娉的了解,肯定了男人和卿玉娉的关系。也很快弄清了男人姓什么名谁,黎任谱进入赵立德的视线。 赵立德确定了目标,心里不由的狂喜,黎任谱这可是条大鱼。如果能把黎任谱和卿玉娉捉奸在床,凭他的社会地位,就是不等价交换,他也会花一大笔钱,买回名誉,守住秘密。不然地雷爆炸,在家在外,他都没有了好日子。妙就妙在有心算计无心,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卿玉娉配合。 赵立德心里暗自得意的是,尽管卿玉娉不配合,事发钱弄到手,就是卿玉娉咬碎银牙也无碍大方。 只是计划很好,实施起来并不容易。黎任谱这人属于狐狸,办事太小心,办事进退有据。 明明知道,卿玉娉和黎任谱上床,就是没法捉到他俩在床上的证据。 黎任谱在出轨的事上,小心翼翼,滴水不留。就算卿玉娉家里那么好的环境,黎任谱也只是两年间去了不到三次。其他的约会东一枪西一炮,赵立德很难找到规律。 黎任谱小心无大错,不经意的防范措施,难住了想法算计他的赵立德。 有几次,赵立德按照手机微信定位,找到了他们俩聚会的地方,可常见的是酒宴,歌舞厅。那些地方就是贴身,也难搞到可以诈骗大笔钱财有用的证据。还有,困难的是,这样的跟踪监视,不能密集进行。打草惊蛇,所有的心思全是白费。 这是八月初的一天,接近黄昏,残阳如血压在远方地平线。温文四人又有些醉酒一样微醺,第二次来到木屋别墅。 这时刚过七月七,虽然没有推行开来,那些有了钟情人的男女,还是把它称为中国的情人节。 情人节那天,他们四人借助业务招待,中午曾经相聚。按卿玉娉的想法,那天就应该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对着明月银河,来一回长生殿,再到木屋别墅逍遥游。 听到她的说辞,一向谨慎的秋水盈也有些心动,用胳膊肘碰碰温文:咱们找个地方乐和一夜。 温文:这样扎眼的节日,木屋别墅是订不到房间,就是一些安全防范好的宾馆,也是人满为患。这个时候就像2.14时的热闹,很容易见到熟人!你不怕别人认出你? 黎任谱脸上带着向往,想了想,还是干净利索的摇头否定:小不忍乱大谋,没有今天的小舍弃,就没有以后长远的大得。 舍得两个字,充满哲学道理。 那天,幸亏他们四人没有放肆,赵立德那天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墙角处。按他的理解,这样的情人聚会的节日,卿玉娉肯定会和情人在一起。跟踪他们进了房,到时候出轨取证,还不是裤裆里抓小鸡,手到擒来的事。 没料到,他们虽然情意绵绵,仍然有控制情欲的意志力,那天赵立德没找到机会。 此后,赵立得蜷缩在租赁的屋里,好不灰心丧气。 第二次到木屋别墅,因为刚过节日高峰,虽然周末,节假日人满为患的木屋别墅,现在不年不节,又不是周日,情侣房间的预定比较容易。 四人依然按照上次的程序进行。虽然没有发现异样,两对情侣仍然小心从事。 这天晚上,他们的吃喝还是很简朴。原因是,黎任谱说:咱们来这里不为了吃,是为了玩,散心、寻找僻静,在吃上不要下大功夫吧。 菜仍然是八个,和上次一样,大家充分信任温文点菜的水平。 温文又点了辣子鸡,上次其他三人交口称赞这道特色菜,一盘子几乎吃净。这道菜,是木屋别墅地区特色明显的小吃,是生活在这里的人的最爱。其他的菜,温文没有和上次重样。 为了活跃气氛,这次温文又讲了段子:由一僧一道共同交好同一个妇人,有孕生子,僧道都争说是自己的骨血。由于妇人当时交叉的性行为,此事很长时间没有定论。儿子稍微懂点事,听两人争论。儿子说亲爹是和尚!道士生气问你怎么知道?小孩子说,我在娘胎里只见和尚钻进钻出,并没有见过道士。 听得卿玉娉扑哧喷出饭来,慌忙擦黎任谱的名牌西服上的饭粒。秋水盈则羞红脸低下头,笑的喘不过气来,撞在温文怀里,让他拍打后背。刹那间,秋水盈想起奉子成亲后,每天眼睛冒火的刘二郎,屡干不见厌烦的房事。 一向稳重的黎任谱,竟也难得的擦抹笑出来的泪,想必是想象出了自己的行为。 大约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间,四人打着饱嗝,喷着酒气,开始向别墅园区遛去。 酒真是个好东西,适当的饮用,它能提兴,也能助兴。关键的是酒壮英雄胆,酒酣耳热敢去做平时不敢做的事。 这次去黑魆魆的别墅园区,在林间、花丛、草地、湖畔溜达。四个人两两摽膀,采用男女搭配遛着玩不累的模式,惬意的散步。 月是小船状,星星宝石般。夜里的山风不冷也不热,情人暧昧的手一样,抚摸着裸露的皮肤。那新鲜的空气,群山环抱童话般的氛围,是在城市里花钱也买不到的享受。 卿玉娉看着别墅区的灯光远去,人渐渐没入黑夜的深海。把挎着的黎任谱的胳膊,往怀里拉拉,头就半倚在他的肩头。 夜色很暗,三四步内,眉眼还是能分得清。此时的卿玉娉,平时瀑布般垂在背后的蜷发扎成马尾状,随着两人的脚步有节奏颠簸着,很像奥运会上盛装舞步颠簸的马尾。 四哥!嗯嗯,你在想什么?卿玉娉撒着小儿女的娇,随着两人相爱时间的深入。她也学起温文的口气,四哥是她在私密状态下常用称呼。 黎任谱上身抖动,看得出来在笑,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卿玉娉鼻子的部位挂了一下:小猫咪,你想什么? 黎任谱喊小猫咪一般是做爱的前奏,那是爱极情热浑身如火时,丰富想象的产物。不知,大脑睡觉都在工作的黎任谱,突然喊出这三个字。 黎任谱这样喊卿玉娉,也不是空穴来风,之前相当一段时间。小车班的司机,也就是那些十个司机九个骚,一个不骚是酒酕的群体。在嬉笑打闹中喜欢互相问:又掐猫了吗?掐了几个猫? 开始黎任谱不知道掐猫的含义,疑惑的问。他的贴身司机不敢隐瞒:那是和美女上床的隐语。黎任谱当时噗呲一笑,心里想这些骚裤头子,倒是挺有想象力。 只是这个词语,他在别的女人身上没有用过,因为他没有心情,淫秽的用语也需要环境。 第一次和卿玉娉发生那个,大战后的喘息,意乱情迷的,他不知怎么喊了一句:小猫咪!没想到卿玉娉十分欢喜,麻利的爬起,匍匐在他的身上。两人胸口衔接,两颗心咚咚砰砰的跳。然后,卿玉娉痴痴的看着黎任谱的脸,突然趴在他的耳边:四哥!我喜欢这个称呼,它让我满足着迷。 从那以后小猫咪,就成了他们性生活前后的专门用语。 卿玉娉趄着牙笑:怎么?你想野合?我倒真的想尝试,天当被,地作床的感觉!你敢吗? 说完,卿玉娉就扯着煞气呲呲的笑,那样子像是笑出了眼泪,虽然搀着手臂,她还是弯了腰。 黎任谱转脸向后边看看,温文两人脸上挂着笑,不用说,肯定听到了刚才两人的俚言戏语。 黎任谱干嗽了下嗓子,为了摆脱尴尬,没话找话:这地方真的环境不错。要是咱们四人,在这附近有这样的木屋,结伴养老,那该多么好! 没等温文两人接话,卿玉娉:你真的这么想?有想法,才能有干法!有目标,就能找到路!你能舍得胖子,冠冕堂皇的来陪伴我。胖子能饶了你?她不闹的翻天覆地? 黎任谱没敢接下语,他的胖老婆,黎任谱可得罪不起。她那个红色贵族家庭背景,不加挑拣的随便拿一个出来,跺跺脚震动十里地。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胖子老婆既是他之前的拐棍,也是他以后必须面对的,难以撼动的现实。 四人郁郁向前走着,一时没了言语。倒是温文机灵:四哥,你以前也在这一带生活过,这山里到处都是神话,你看山半腰有闪光,说不定有什么精怪哩。 卿玉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唐突,很想转化一下氛围:前几天逛街,我和秋姐在茶社歇息,她讲了个精怪故事,她说是你讲的。后来,精怪们怎么样了? 这时被一棍子打晕的黎任谱清醒过来,就坡下驴:我也听小卿哩哩啦啦讲过你编的故事。你接着讲,据我所知,这一带山林到处都有神灵精怪故事。 秋水盈自从上次听温文讲过一段,一直想知道后事,也用胳膊摁摁温文的腰:别卖关子,讲呵! 哪个讲故事的不喜欢听众痴迷,见到三人都看着自己,温文清理下喉咙开始讲起…… 黄孩,其实不算黄。他的黄瓜形脸,不是烟黄色,而是放久了的豆浆,白里带黄。别看,这两种都是黄色,在当地人看来差别就大了去。豆浆黄,那是正常,山里人经常吃不饱,营养不良,黄吧脸太正常,而烟黄脸很不好听,那是性欲亢奋的表现。 当地有句俗语:烟黄脸,烟黄脸,听到上床搁下碗。 这里的上床,可不是指睡觉的意思,而是指男女交媾。试想,这人的色欲狂的多恐怖,饿着肚子吃饭,听到和女人办事,咕噜噜叫的肚子,都没有了食欲。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13章 山遥难隔兄弟情 红线栓缚前生债 黄孩只是较一般人脸部肤色有些黄,身上的皮肤只要几天不风吹日晒,脱了衣服那是淀粉样的白嫩。 黄孩的家境倒也不错,吃得饱,穿得暖,没有白脸的家境殷实,倒也很过得去。 传说,他家老坟上冒过青烟,乡里乡亲的都知道,他家子孙后代里必出大贵之人。 这个传说有鼻子有眼,十里八乡都知道。 据说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傍晚。 晴好的天空,说变脸就变脸,乌云眨眼间布满天空。沉重的黑云从天际坠落在草尖,虽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要是不点油灯,面对面也难看出对方的脸。最可怕的是狂风撼得天摇地动,漫天金蛇飞舞,霹雳火闪。 先是闷雷滚雷,然后是焦雷炸雷,一声连一声,连绵不断,世界就像到了末日般的恐惧。 黄孩的太爷爷,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白发老头,两眼恐惧的看着。颠倒的日月翻腾的天地,让他心里惶惶。 他坐在堂屋八仙桌边的椅子上,哆哆嗦嗦的观看暴怒的天空。 这样的雷和闪,是活了快七十年的他第一次见。 难道是要天塌地陷,山崩地裂吗?老头子恐惧的看着门卫空地,就见一道白光蹿进屋子,直接钻进他的椅子下。这时的雷更加焦躁,一声连一声,不断音的围着房屋炸响。 老头子这时有些知觉:莫不是雷要劈什么妖魔? 想到这里,低头看去,椅子下趴着一只没长成材的白嘴小狗。此时,它正在那里,蜷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两只闪着红光的小眼,胆怯的看着外边的雷电。 雨越发的大,瓢泼一样,分不出点的浇下来。闪电围着屋子转,或前或后,一时亮的眉毛胡子根根清楚,一会坠入无底的深渊。那雷更是像悬挂在屋檐,滚动在屋脊。咆哮的雷声,震耳欲聋,撼动的肝伙肠子乱颤,不时的落到门前,就差一点滚动到八仙桌边的椅子下。 老爷子吓得脸白唇青,似乎知道了老天爷发怒的原因。他冲着那只狗儿样的白嘴物,连连拱手,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大仙,您饶了老朽吧! 说也怪,那小怪物,见到老头儿作揖。两只红眼发出电光,一下蹿到他的怀里,竟然是一只狐狸!它合起两只前爪连连祈求,见到老人满脸和善,竟然钻进了他的怀里。 雷越发的响亮起来,如同斧钺,接连劈倒门口的几棵大树。最终在门槛的炸雷,直接把老人震得昏迷过去。 等到老头醒来,已经云清月朗,夜空晴好的如同碧透的春水。 那白嘴小怪物,没有离去,还乖乖的趴在他面前。见到老人醒来,它向老人举起前爪作揖,然后倏然蹿进室外的草丛。 后来,人们见到他家被雷击电劈撕裂的大树,再听说那只小怪物的事。大家都说,那是白嘴老狐在避灾难!这家要出大贵人了!因此,黄孩的家财力一般,在附近还是很受尊重,都知道这家以后必出贵人。 黑蛋、白脸和黄孩是姑表兄弟,血缘很近的那种表亲。黑蛋的父亲,是白脸和黄孩的舅舅,他们两人的母亲分别是黑蛋的大姑和二姑。 姑舅三兄弟,住的相隔不远。那两家分别住在大山北边,紧挨山坡子边的东西庄,两家里把路的样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到舅舅家远了些,需要爬过两道山, 还要过两三道山口,直线距离也有小二十里。 猫恋食,狗恋家,小孩恋他姥娘家。白脸和黄孩从小就喜欢到姥娘家去,到姥娘家,不仅那里有慈祥可亲的姥娘。 一般来说,农村的老太太都有四件宝:亲闺女,大皮衣,嗲嗲啦啦的外孙子,按时下蛋的老母鸡!外孙见到姥娘自然亲。 白脸和黄孩喜欢走上老远的山路,去舅舅家。可不光是为了和姥娘死去后的舅舅、舅母亲热,他们是想着黑蛋表哥。 这姑舅表兄弟三个,挨边大,一年出生,大小相差没有十个月。从小光腚长大,尿尿和泥玩,感情甚是好,几天不见,从心里就想得慌。 黑蛋小时候,有几年在大姑二姑家轮流住,倒不是照顾三个兄弟的情意,而是三人在一起读书。 后来嘛,人的命天注定。黑蛋家里穷,缺少劳动力,认识了近千个字,就回家务农去。三兄弟虽然洒泪分了手,那感情却是更加亲近。只要有了时间,三兄弟总是要聚一聚。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三人到了奔二十岁的年纪,都长成了人。三个表兄弟,那真是个有个样有样,走到哪里都是妥妥的回头率。回头的不只是小媳妇、大闺女,就连老头老太太,也会频频回头看,嘴里不断叹息:看!人家的孩子,怎么长得? 钟一凡:脸如锅底,身如铁塔,威猛武勇,性格豪爽,尤其胆大。 石堰智:白面书生,满腹才华,活泼善言。神清玉朗,明眸流辉,衣冠楚楚,身材风流。 黄德宇:聪明过人,言语平和,遇事动脑,天生多疑,体质虚弱,嗜好诗词。 这三人的小名,也就是乳名,分别叫黑蛋、白脸、黄孩! 今年,白脸和黄孩在彭州府参加了春闱考试,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眼下正准备秋天的考试,很想在秀才的水平上再上一层次,来个金榜题名时。 在苦学勤读的间隙,白脸和黄孩很想放纵一下自己。于是,两个表兄弟相约,就算歇歇脑子。两人想找黑蛋戏耍一两天,回来再三更灯火五更鸡。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自古以来,有水就有妖;有山必有怪。 苏鲁交界处盛产群山。 以前山区地广人稀,草木茂盛,云遮雾绕。山下放眼看,都是丛山峻岭,低头望灌木荆棘荒草,难以看见地皮。这样用眼看不透的地方,神秘的只能感知,岂能没有精怪? 要知道,这里盘旋着鹰雕,没有虎豹,豺狼、野猪倒是不少。不过老百姓最害怕的是蛇、黄鼠狼、狐狸!因为它们太聪明,容易修炼成正果,得道成仙。 因为要找表哥玩,到舅家散散心。天才冒明,两兄弟就在相约好的石头桥上见了面。这地方也是奇怪,东西庄虽然只隔着一道山洪下来,冲刷出的乱石嶙峋的山涧沟。鸡犬相闻,炊烟相望,却是分属两个不同省份。好就好在,那是不时兴身份证,住户登记也没太严格。两不管的地方,只要不是出了人命大案,有人扯旗造反,哪里官员都是得过且过,不愿多惹胡萝卜蒿子。白脸和黄皮两人的籍贯,填写随机应变,倒也能在一起读书,同一考场考试。 年轻人腿脚快,太阳还没开始偏南,弟兄两个,已经过了北山口。来到山道狭窄,山势陡峭,两山夹一沟的黄泥套。 暑热未去,烈日当头,这是一年最热的三伏时节。这里的山与山裂开个口子,口子不大,南北畅通。山风就比别的地方大,显得特别的清凉。一身大汗走到这里,浑身清凉,每个毛孔通透。再喝两口山涧沟凉飕飕的水,那份自在胜过猪八戒吃人参果,神清气爽,快乐从心里向外荡漾。 两人里边,白脸的话多一些:老弟呵,按这样的速度,中午到舅家晚不了吃饭。 黄孩唔了一声:就是不知道黑蛋表哥,今天有没有时间。 白脸向来自以为是:应该有时间!我听说他现在簸箕峪,替舅舅看瓜地。咱们今晚就住在他的看瓜棚,三兄弟在一起过夜。以后,要是中了举做了官,这样的机会,就怕再也没有了。 黄孩叹了口气:人要是长不大多好,真稀罕光腚在一起的日子。 白脸显然比黄孩成熟:要是长不大,怎么娶媳妇?书中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要是长不大,咱们的书不是白读了吗? 我只是觉得黑蛋表哥可惜了,他的天资不比咱们差,就是家境差…… 没等黄孩把话说完,白脸手摆的像荷叶:老天爷定就的,何必唏嘘? 白脸生来就是好胜的性子,就象眼睛里不能掺沙子,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 对这些,黄孩心知肚明,今年春天去彭州府考试。当时,两人的成绩相差不大,白脸就想把自己压下去。那真是曲阜的茄子,圣人蛋的气势。 圣人蛋的白脸,心高气傲,牙茬子挂地。要不是黄孩从小聪明果仁,真还叫他压下去。 当时考完试,两兄弟想放松一下,结伴去游风云山,那里可发古之幽思。 那时风云山下的风云湖,远远没有多年后五星景区的气势。但由于四面环山。这里的地势低,山洪、泉水、河水都往这里汇集。虽然和汪洋恣肆的大湖不能相比,倒也是蒹葭苍苍,烟波浩渺,天高云低,水光映日。 夏季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两人正欣赏着水面景致,向山门石牌坊走去。适逢一阵大风刮来,西南飘来翻翻滚滚的乌云,艳阳下的湖面,顿时丰富起来,闪耀着万颗金星。 石堰智张嘴来了句:“风吹金水层层鳞波;” 念完就作罢呗,偏偏转过脸斜晲着黄孩,那便有了考较的意思。 黄孩自然也不是池中物,看到白脸的挑衅,也是年轻气盛。他边点点头,纵目向水面看去,只见湖对面,豆大雨点已经撒了下来。张嘴接道:“雨打沙滩点点殒坑。” 对子虽然应情应景,但意境平常。两个学生,都不大满意,双双嘴里念叨着:“太平庸!噫嘻……” 游过山下的水面,风云山也是必游之地。 面对北魏年间留下的几丈高的石佛,白脸先来了灵感。顺口吟道:“大石佛膝盘莲花,两手掌捧天,不觉历代膜拜”。 黄皮一时间没有找到好的对句,心里不由发慌。待到走进北宋名古迹饮鹤泉边,不由的一拍大腿:“才苏轼笔走龙蛇,书字饮鹤泉,文传千古吟诵。” 待黄皮对完,白脸哈哈笑了:“虽然没有分出高低,这个对子,倒也很有禅意了。” 从风云山北坡走下,两人进入贵戚山古建筑群落。这里是彭州府的中心地带,繁华热闹的很,商贾云集,店铺遍布。 就在俩人肚饥,想搞点饭吃,忽然听得店外一阵喧哗。走出门来一看:呀!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打老婆:“我让你天天搓麻将,孩子也不问。” 妻子在别人拉架时,挣脱了身子,向西边的豁口,偷空撒丫子就跑。边跑,嘴里还不服气的回嘴:“你也没干正事!” 白脸一看:有了!马上吟出对子的上阙:“丈夫打妻妻向西;” 通常情况下,这个对子难度很大,很容易成为死对的。 黄皮眉头一皱,心想不好,四下望去:怎么对呢? 恰巧,转脸看见一个小炉匠。光顾看两口子打架的热闹,一个不小心,烙铁竟然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黄皮一拍头顶,立马对了句:“炉匠焊锡锡焊膝。” 在彭州府三场较量没有分出雌雄,白脸很是不甘心。在返回家的路上,看到遍野的庄稼,白脸终于想出句对子。这对子是由地方方言构成,不仅发音怪怪的,就是词意也是当地人心领神会。 “你看!”白脸扯拉把黄皮的衣角,指着外边田野的豆田。才结果尚没充盈的豆角,在风的吹动下,摇曳多姿:“风吹豆角,豆角和豆角斗角斗角”。 这次可难坏了黄皮,他抓耳挠腮,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心里的憋闷,就别说了,红头涨脸的想认输。 可巧走在坑洼不平的路段,风吹过后,雨点唰唰啦啦落了下来。水珠啪啪的砸在路面,满地的小石头乱滚。 黄皮暗暗有了主意喊了声:好!立马念出:“雨打石头,石头与石头蚀头蚀头”。 那天,两人没有分出公母。可白脸的盛气凌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傲气,让黄皮从心底不舒服,便有了今生争高低的想法。 这天晚上,按两人的要求。白脸和黄孩没有在舅舅家呆多大会,而是带着两人玩熟的琴箫,提着妗子炒好的几个小菜,提着农家自酿的地瓜干白酒。匆匆忙忙赶到大洞山簸箕峪,在表兄看瓜的棚里,表弟兄三个兴高采烈地聚会。 酒是乡下常见的辣嗓子眼的,红薯酿造的清冽老白干。菜不多就四样,很有地方特色。妗子亲手做的四样菜,首先是尖椒辣爆炒打野小公鸡,这是比较奢侈的。然后是靠山吃山:盐豆炒鸡蛋,盐渍油炸大蚂蚱,蒜泥凉调黄瓜。饭是铁鏊子杂粮煎饼,茶是五月端午自采的以酸枣叶、石榴树叶、远志、草莓叶等混合炒的山茶。 太阳还没落入西山,表兄弟三个,就在看瓜棚前的平地上泼水去暑热。铺上苇子编的凉席,反正在树荫下,本来就不太热。 这里就是温文、黎任谱两对情侣忘我销魂,后世大名鼎鼎的重阳木屋别墅所在地。这兄弟三个,哪里料到近百个年头过去,风霜雪雨的淬洗。这里还是演绎了爱情大戏,生就了很多缠绵悱恻,泪眼酸鼻的男女情事。 晚风习习吹来,甚为惬意。弟兄三人几杯酒下肚,品了品农家山野菜。夹杂着吃些山坡摘来的酸枣类野果,打开自产的西瓜、甜瓜,倒也逍遥自在。 不知不觉酒已喝到七八成,眼朦胧、月朦胧起来,思维也开始跳跃活泼。 老表!老表!见面就捣(蛋)。 黑蛋眯眯着眼,笑吟吟的看着两个表弟:快娶媳妇的人了,两个老弟还记挂着哥哥!我心里高兴啊。呃,白脸!黄孩!听说你们的春考不错啊。 黄孩两个嘴角往上翘:其实,哥哥的天资不比我们两人差,只是家境不好…… 白脸赶紧把话茬子接了过去:咱弟兄三个从小要好,如今不能同窗学文教艺,实属遗憾。只是我想提醒哥哥,我们两人已经有了功名,算是穿长衫的人了。以后别再称呼白脸,黄孩的,有辱斯文,让其他的秀才们笑话。 黑蛋一怔,马上笑了:的确是我的失误,别说你们已经有了功名。就是我也不再是光腚的小屁孩,再喊不雅的小名,是不大合适。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黑蛋、白脸、黄孩的小名三人不再使用,而是代以高大上的大名。 当月亮爬上东山头,石堰智舌头有点大:咱们今日一聚,这样的场面,今生不知还能再重来否? 黄德宇嘟囔了一句:没长大时盼长大,如今年岁不住的增加,反而怕长大。 钟一凡有些伤感:两个兄弟读书研究学问,凭你们两人的资质和勤恳,以后前途无量。不像我,以后撸锄把子谋生,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终老山野了…… 黄德宇赶快接过话:大哥不必伤感,小有小的好处,大有大的难处。读书做官,家里经商发财,那烦恼少不了有的,到时候不一定比你这辈子过的愉快。耕读之家嘛,自得其乐。 人生的事谁也看不透,从晚年的情况来看,钟一凡的确是神仙日子。 说完,山神对着土地惊呼一声:你怎么偷吃?他便又沉迷在棋盘里。 月老看着三位羞红双靥的美女,正是沾露待放,却又各有不同的风姿盛开鲜花。 月老笑笑:时间不早了!你们可以去偷觑一下情郎,那可是三个不错的小子。 月老还说了些什么,请看下一章。 要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14章 深更夜话漾山中 怀春姑娘古今同 卿玉娉嘿嘿冷笑,你这个浪子还能记得我?是不是又缺钱了?赌博借的债又增加几位数?你那些好姐姐俏媚妹,不能帮你几个钱? 赵立德挠着头皮嘻嘻的笑:提到钱便无缘,我好像在你那里多余了,可能你傍上了大款? 卿玉娉立马站起来,两道细眉倒竖: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就是找个狗上床,你也没权利管! 又急了,忘记当时的恩情了?咱们可是曾经枕前发尽千般愿的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赵立德脸不变色心不跳,依然在笑着说。斗嘴翻脸他已经习惯,两人同居的末期,吵架是家常便饭。 卿玉娉一仰脸,你这样的人,给你个好脸还不得上西天。成天游手好闲,除了在女人身上下功夫,正事一点也不干。今天给你说吧,咱们两人的缘分已断,从今是大路朝天,咱俩各走一边。 卿玉娉愤愤的说着拿出手机,利用微信给赵立德转了一千块钱。 嘿嘿!赵立德唾面自干,讪讪的笑:这点钱,只能是毛毛雨,哪能解了六月的连日大旱。哎,你要真心先帮我,给我介绍个你那样,体面工资高的工作。我自食其力,绝不再来麻烦你。 我,哪有那个本事,自己还在要饭,手里哪有金山银山?卿玉娉扳着脸说。 你的美貌漂亮就是本钱,现在不用就是浪费金钱。给我介绍个老板,我自己挣自己吃行了吧?赵立德依旧的嬉皮笑脸。 听到要给他介绍老板,影射卿玉娉帮上有权势的人。卿玉娉血往头上涌,扬起两颗杏核眼,在赵立德脸上来来来回回的像是查数汗毛孔。而后咬着她引以为傲的石榴籽样的银牙:你别打馊主意,我是自由身,铁路巡警,你还管不到这一段。要是我发现,你对我的朋友要做了歹事,这条命扔给你!说完,卿玉娉提包起身想走。 话说精怪那边,石堰智嘿嘿一笑:想得太远了吧,人生谁也看不清未来,高山为壑,深谷为陵,世事难料呦!咱们认天命,勤努力,走到哪里是哪里。癞蛤蟆趴在热鏊子上,得一会是一会,及时行乐呗。 发现自己有些伤感,石堰智赶快转换话茬:噫嘻,大家都说有山高必有妖精,谷深必有怪。咱们这里山高谷险的,大哥你一个人在山上独处,见过精怪吗? 钟一凡抿嘴一笑:直到现在,哪个类型的精怪,公的母的,都没遇到过。 什么精怪?只要它们不伤害咱,公的交个朋友,母的当作老婆,谁的命不是命?黄德宇嘟囔了一句。 石堰智噗嗤笑了:一斤鸭子二斤嘴,别看嘴硬。即使是个美貌绝伦的女子,你想到是个茹毛饮血的异类,你还敢软香温玉,云雨耕耘? 黄德宇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脸色有些阴沉: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转侧反复。要是有个好女子,只要她对我好。怕她什么异类?说到这里,黄德宇激动起来,啪啪的拍着胸脯:别说什么功名,就是这腔热血都洒给她,也不后悔。 钟一凡点点头:黄德宇说的实在,我觉着山野精灵都是平等的。要是遇到对我好的,敢不把真心给她? 石堰智又是噗嗤一笑:看你们俩板着脸,正儿八经的样?咱们不是山里生,就是山边长,对大山海怕里边带着热爱。我又何尝怕什么精怪?百日修得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只要是缘分,碰到了,我是会抓住的。 说到这里,石堰智放低点声音:这深山老岭的,说话不怕人听见,就怕真的被精怪听见。据说深山里出美女最多的是狐狸,那可是不能轻易招惹的? 见到其他两人诧异的看着自己,本来就话多的石堰智开始卖弄起来: 狐狸是上古的淫妇所变,她的名字叫阿紫。狐狸精常称自己为阿紫。 有个读书人,烈日下走的口干舌燥。在路过村口时,见树下有位女子,长得清秀婉约十分可人。书生借水喝搭讪,后来相偕。 一晚情爱甚浓的男女两人饮酒过量,书生口干醒来,一摸身边,陌上相识,自荐枕席,承认是狐狸精的美女不在了。他不由得心存疑惑,从窗户缝里向外望去。 只见自己的心上人,正和一位黄衣美女轻笑低语。夜静,虽然声音不大,仍然可以听到黄衣女子说:温庭筠有名词句: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这个书生,你真的想和他厮守。你可要想明白了。采阳补阴,是我们修行的方法,如果只是为了男女情爱,沉溺于床笫之间,不但对你修行无助,而且要减少道业,再遭来雷火之害。 那位和书生要好的女子,垂下头好长时间没有答话。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泪水:我服气炼形几百年,接近成仙。可这书生对我一片真情,我宁愿减损道业,也不愿采阳补阴。那些祸害男人的都是些骚人,她们大多要采取男人精气神,那是害人。 女子回到室内见到男子满脸苍白,抖抖瑟瑟的站在窗户边。便明白了男子的心理,它将男人扶到床边,端来一碗水,让男子喝下,然后半依在他怀里。狐狸说:你都听到了,这就是你吃奶的孩子拼命的要,我总是适可而止的原因。我们狐女追求男子,的确有的是为了采补精气便于修炼。但置人于死地的太多,会遭到天谴责,最怕雷劈。你要克制啊,我们只能正常夫妻生活,不能过于沉溺床笫之爱,那会伤害你的身体。此后,两人倒也终生欢好,直到男子老死,她才不见了踪迹。 石堰智绘声绘色的讲了个,青年男子和狐狸精相爱的故事。 黄德宇笑了:你是在说自己? 钟一凡没有说话,只是在沉思。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草丛荆棘棵里,真的有三个姑娘。听到三人的对话,此时心里滋味万千。 凌寒霄:说话尖刻,冷若秋霜 喜欢绿杉; 阮无暇:活泼火辣,快言快语,爱穿杏黄,玉面靥红,杏目生波; 解苑琳:端庄大方,美艳沉静,喜好红妆。 上来,三个姑娘,远远的躲在三个小伙子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看三人喝酒哈哈笑,听三人扯东拉西,很是感到有趣。 阮无瑕生来好动,腊月生的动(冻)手动(冻)脚,每当听到好笑的地方,总是抬手动脚,摇头晃脑。凌寒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是静静的听,脸上呆板的如同木雕石刻。阮无瑕只是对她笑,不太敢招惹。而对嬉眉笑眼的解苑琳,她则不时碰碰撞撞挤挤挨挨,弄得她龇牙咧嘴几乎失去女孩子娴静的形象。 阮无瑕现在听到石堰智讲到狐狸的原名叫阿紫,又听到狐狸为了书生,神昏智迷的举动。再扭头看看解苑琳本来吹弹可破的粉脸气的铁青,紫红脖子上的青筋鼓胀起来。阮无瑕从心里感到好笑,这次她不仅用屁股挨擦解苑琳的臀部,还用手去挠胳肢窝。 解苑琳性子再好,也不由的不恼,恨恨的说:你的好汉子!那张破嘴就像个茅厕坑。 说到这里犹不解气,解苑琳撅着嘴:从小看到大,三岁至老。你的那个,什么都懂,将来少不了是个糠心的大萝卜! 话说的有点重,弄得阮无瑕一个愣怔,没防到解苑琳使劲一推。阮无瑕不由得重重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下就弄出了动静。 听到柴草棵一阵稀里哗啦的响,那三个弟兄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过来。 远远只见三个美貌的女子,倚着荆棘丛,站在树荫下,衣衫秀美,身材如仙,姿容清秀婉丽。看到三人投来迷惘的眼神,不觉羞红了双颊,倏然含笑小跑躲避,身影没入荆棘草丛中。其中红杉的女子胆子大些,就在身影消失的时候,停步凝眸回望,赧然一笑,红衣素裙方才渐渐迷离。 荒山野岭,日落月升的,哪里来的美女? 石堰智嘴快:难道是咱们说的精怪来了?大哥啊,我们两人只在这里过一夜,你以后独自住在这空旷的山窝,可要小心了? 钟一凡憨笑笑:哪里来得精怪这回事,我在住这多少天没见过。你们来半天,就出了奇怪,弄不好是你们带来的,搞不好还得跟你们走。你们两个读书人要小心,我这粗野的汉子怕什么。像你们说的,来个公的交朋友,来个母的就当老婆。 说到这里,钟一凡豪气顿生,向着远山,撮唇长啸起来。空山深谷的,那啸声龙吟虎啸,震荡的声波一层层,荡漾消失在远山。 黄德宇被钟一凡的豪迈所激动:那三个姑娘是什么精怪,爱恋的是谁,缘分来了挡不住。只是咱表兄弟三个,今晚一聚,滚滚长江东逝水,今生这样的机会稀少了。不如趁着酒兴,咱们在这荒山野岭上狂荡一回。 见到其他两人频频颔首,黄德宇钻进瓜棚,从自己的背囊里抽出杆洞箫。坐在芦苇席上,对着无尘的夜空,吸腹屏气,一缕缕玉帛从箫管里抽将出来,飘拂在浩渺的夜空。 黄德宇曾经在洞箫上下过功夫,吹奏的果然好:旷野里,中气充沛的洞箫,在群山环抱的簸箕峪,如鸣琴,如击玉!黄德宇试吹几声,接着便悠悠扬扬,播撒出一波波清亮柔和的洞箫声。 好美啊,洞箫吹起来,真的有摄人魂魄之魅力。缓缓吹奏时,箫管里似抽出束绵密的绸缎,让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漫天撒开,让它在夜空里笼罩四野,披挂树林花丛,潇洒灯火星光交织的水面。当他吹的入神时,耳边传来深山淙淙流水,茂林幽幽鸟鸣。忽然贯气猛吹,一声响亮直透云霄,声裂金石。 向来好占上风的石堰智,岂能让黄德宇独展风采。他急急忙忙,打开放在表兄简易床上的琴囊,抚弄起表面有些枯燥的古琴。 石堰智从小志向远大,加之家庭富庶,衣食无忧,琴棋书画都学了些。尤其是古琴,他听到琴声揉动的颤音,就心往神驰,莫名的冲动,在琴艺上下了不少功夫。 此时的石堰智,一抚弄起琴弦,马上进入如痴似醉的境地。特别是黄德宇沉郁厚重的洞箫呜咽,让他浮想联翩。只见石堰智,右手忽如疾风骤雨,春日和煦,古崖泉滴。左手勾挑抹拢揉搓按,幻影舞动,梦中初醒,懒洋洋打哈欠。特别是一个个音符单蹦,恰如夜静更深,一声声高岩崖掉水珠。 彼时洞箫洋洋洒洒的吹,琴声悠悠扬扬的弹起,吹弹配合的天衣无缝,让人眼前不时浮现一幅幅画面:雪竹琳琅,红梅怒放,决断杀伐,马嘶风啸,渔舟唱晚,月生潮平。 听得钟一凡再也坐不住,忍不住盘腿坐在席上,用筷子敲打起盘碗,加强着琴箫和鸣的节奏。也许是觉着,还不能快意,钟一凡撮唇长啸,让尖利的气流撕裂夜空,久久回荡在山谷。最后,他索性配合着音律引吭高歌:今夕兮是何夕,箫声琴声道欢愉;何夕兮是今夕,兄弟把酒再相聚 这一夜,三兄弟竭尽欢乐,直到东方冒明,浮现微红,三人才饮尽最后一杯酒,向着莽茫群山作揖:山神、土地,昨夜狂荡,多多见谅。 是夜,这一片山谷的确被他们三人,搅扰的没有了往日的动静。没见夜猫子叫,没见鸟振羽,没见小动物跑,也没见到猪哼狼叫。 只是这一夜,苦了三个姑娘。她们因为嬉闹被发现,匆匆没入草丛。实际上,她们很快就踅了回来。今夜,她们就是要相女婿,定郎君。还没欣上命中注定人,哪里能因为一点惊吓、羞涩,就回去。这不符合她们的性格,虽然三人的动作行为,说笑心思不一样,可生就的野性却是一样坚韧。看上的东西,凡是心动的,我的就是我的,扔掉这条命,也得争一争。 原来啊,穿青色衣服的凌寒霄,家就住在山谷,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的像是自己的手指。穿黄衣的解苑琳和穿红衣的阮无暇,可是走了几十里地来得。她两人住在北山口,得知石堰智和黄德宇今天,要来簸箕峪见表兄,两人怀揣着难言的心事,尾随着两人翻山越岭的到了这里。 两兄弟去拜访大舅的时候,两人去看望了凌寒霄。各自的心思都明白,搅着辫稍,捏弄着衣角,脸红半天,山野养成的人不再忸怩。她们决定去拜访一下山神和土地,因为她们虽然自知命里各有佳婿,但不知缘分如何。 无论是人,还是精怪,在嫁汉找男人上,绝对马虎不得。男怕择错行,女怕选错郎,以身相许可是一辈子都无法改的大事。就如一张白纸,一旦泼上墨汁,就是神仙也难去掉原先的印渍。 虽然,她们的婚姻不由己,各有前辈敲定。但在生米煮成熟饭前,她们还是犹犹豫豫,想找比自己道业高明的人指点迷津。要是太不般配,和上天的意思有差异,那是万万要想办法抗拒的。 再说,虽然前辈已经有安排,两个肉体注定要纠结在一起,可不是轻易决定的事。要是不相宜,哪怕忤逆父母,孤独终身,也是不能以身相许,宁愿现在痛苦一时,决不能磨难一生。 在日照当空的时候,三个姑娘香汗淋漓的赶到了洞山东的山涧沟。 这洞山是方圆几百里最高的山峰,峰顶常年云遮雾绕,很少有人气喘吁吁地有兴致爬到山顶。 这个地方离后世的重阳木屋别墅不远,来木屋别墅寻找情趣的人,往往会去看看山洞。 洞山东的山涧沟,很有特色,左右都是山腿子,山涧沟便像极一个大汉撇开两腿之间的空隙。可能是这汉子的腿太粗的原因,山涧沟的两侧峭陡竖峭,极为险恶。天造地设,在西边山腿的半腰,洞山生了个肚脐眼。硕大的无顶穹隆,形成了巨大的洞窟。自然的这里成了山神和土地,享受祭祀烟火贡品的神庙所在。 三人到的时候,巨大的洞窟里香烟缭绕,明烛高烧,可惜是这两尊神,偏偏没在神庙里。 三个人沮丧的,互相看了一眼,一个个叹气:今天出门没有看好皇历! 就在三个姑娘缓缓移步准备回去,就听得缥缈的云里雾里,东南方的山崖传来争吵:一子落地,如钉钉,不许悔棋。 这是山神沙哑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无赖的笑:何必这样小气,不就是一枚棋子? 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你们看我干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我可什么都不会说。 三个姑娘来了精神,那地方是这座山少见的悬崖,悬崖半腰的石头逢里,咬定着一棵树皮崚嶒的千年古茶树。每年都有痴心采茶的人,从那里坠下摔成肉饼。那山崖上偏偏生有几棵古松,古松下横着几块磨的蹭亮的卧牛石,是神仙们喝茶下棋,消遣时间的地方 看到三个姑娘喘吁吁的到来。一个满头白发脸溢红光,拄着拐杖,笑嘻嘻观战的老者。他捋着覆盖小腹的长须,慈祥的冲三个姑娘,微笑点点头。 下棋的是山神和土地,眼睛死死看着棋盘,两耳不闻天下事。两尊神入了迷,只是捻着黑白子,在那里眉头紧锁的思索考虑。 山神瘦的如同长竹竿,筋连着脖子。土地已经不能用脖粗项短来描述,胖胖的头,直接栽在肩膀。他每每转动头,都要带动肩膀。 见三个姑娘,站了半天,山神土地只顾下棋,理也不理,美丽的脸上脸上充满了焦虑。三人不时痴呆的看着西坠的太阳,鼓噪着没入树林的鸟群。观战的老者知道她们的心事,嘿嘿笑了几声:三位姑娘找他们有事? 凌寒霄赶快点头:我们急的都要火上房,想询问点事。这两位老人家,却又不能打扰。 阮无暇见老人满脸带笑,施施然走到他跟前。很有淑女风范的阮无瑕,敛衣道了个万福,缀着甜甜笑说:老人家,我们有事哩。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章 红线虽然前生牵 情爱还得今生养 在洞山的左侧山头,看到三个姑娘羞涩,而又迫切的靠近。观棋不语的,白须白发满脸和善,充满喜气的月下老人捋着胡须笑:是来问卜的吧?是问吉凶祸福,还是问婚姻? 见到三个姑娘都羞红着脸,低头捻弄衣角。老人哈哈笑着:你们要是问其他的,小神倒不敢置喙,要是问婚姻,那可是找到了老根。 月下老人什么样子?应该是没有穿冬装,鼻子略小的圣诞老人模样。 阮无暇两个眸子丢溜溜的转,凌寒霄古潭样的眼里放出光,解苑琳两只狭长如凤的美目流溢惊喜。 这时,大概是自己的棋占了上风,山神抬头看看娇羞的三人:心急喝不下热稀饭,我们老弟兄俩,对你们的前生今世,只能看得一乍远。算好今天你们要来,大清早我们弟兄就把月下老人喊来了。你们婚姻的设计,就是他办的!我们说的没有他说的精准。 三个精怪为了一生幸福,忍耻含羞,专门去拜访山神土地。没想到这二老不正经,只顾痴迷棋盘,把三个姑娘冷落一边。幸亏善良的月下老人,她们才没有被晒成干烤鱼, 月老看着三个女子笑:你们放心做夫妻,在婚姻上出不了什么大事,能两情相悦一辈子。拴缚你们夫妻的红丝线,在你们没出生的时候,我就系好了。这也不是我一意孤行,这是你们前几辈子的先人,就有这个心意,也是你们夫妇双方几辈子修来的。 月下老人笑眯眯的:至于谁是谁的郎君,你们的先人早已有了夙愿。其实,你们各自心里有数,闭上眼睛也摸不错人!你们的夫妻缘分在,都是多子多福的,只是吗……有各位有些小磨难,不过没有大事。没有磨难,那还叫夫妻。 看到三个姑娘变颜变色,忍不住又凑进料写,想带到端详。 月下老人手摆的如同风吹荷叶:天机不可泄露。甜蜜眷属天嫉妒,遇到磕绊,都不是过不去的沟坎。 听到这里,三位姑娘喜上眉梢,喜滋滋的向三位老人躬腰行礼。临行时,阮无暇又回头看了三个老人一眼:老人家,到时候请您三位喝喜酒。 月老哈哈一笑:百日同船渡,千年共枕眠,这是你们各自的缘分,不要感谢谁。只是,你们的婚姻红丝线系着,这辈子挣不脱了。只是生活的境遇,不会平坦,各有各的磨难,好自为之吧! 三位姑娘,今日虽然不能做得夫妻,可是能细细观察将要陪伴一辈子的男人。就像凌寒霄那样整日沉静如水,喜怒不形于色的美女,此刻心里也如成群结队的蚂蚁在爬。 谁的汉子谁不爱,就在三个姑娘,羞红脸笑嘻嘻,沐浴春风,醉酒一样听各自男人磁性的声音。(卿玉娉听到这里,搽了句:就先想温文对秋姐?秋水盈不干了,低声说:那次你见到四哥,不是喜得挤眉哆嗦眼的!) 石堰智说出侮辱狐狸精的话,身为狐狸精的阮无暇怎么能不生气?而且是在她未来的郎君黄德宇面前。特别是看到解苑琳挤眉哆嗦眼,幸灾乐祸的样子,一向沉稳的阮无暇,生气竟然忘了顾忌。 惊动了三个小伙子,脸皮再厚,三围殴姑娘也不能再隐隐约约的站在那里,偷听未来夫婿的说话。 可是离开又舍不得,要知道,这是她们采取婚姻行为之前,有关情缘是否能发展下去的最后考察。 没有办法,她们只好找处林草茂密的地方,潜伏下来。 这一夜,三个趴在草垛里的姑娘,细细品味了各自男人的才情艺,心里如同灌了蜜。怀春的少女,那是难掩春意的。知道了前生缘,而且对方又是出色的汉子,三人分手以后,各自按自己的方式,向婚姻奔去。 无论男女双方贵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还是牛鬼蛇神。婚姻最终要走灵魂缠绕,情感缠绵,肉体相交这个通用方程式。只是分围过程感受,会因为个体的差异,变化出万千不同的故事。 三位舅表姑表兄弟,放纵了一夜,天明了也没再休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况三人的家庭和遭遇,不可能是一个模式。 分手时,石堰智还是喜欢快言快语找风趣:大哥,今日一别,他日不知还能不能复制昨夜的欢愉。只是大哥一人在山上,让我们好生放心不下。昨晚咱们三人一起,没有什么精怪找事,大哥自己可要小心在意。 钟一凡扬脸一笑:兄弟不要担心,人只要有股正气,百毒不侵。就是有什么精怪,或为夫妻,或为兄弟,我真心相待,量对方就是有些歪心邪意,也会不忍心下手吧。 说到这里,他转脸看看黄德宇:昨天可是三个女子哩,她们不会都看上我吧。就怕有两个要跟你们去。你们读书人弱身板,我倒是替你们担着心。 黄德宇挠挠头笑:怕什么,真要是跟我走,那肯定对我中意。只要对方美丽贤淑,就是精怪又能怎么的。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对她好,就是块石头也能暖热乎。 石堰智还是说话要压人一头:好老婆,光漂亮贤淑有什么用?我要的是贤内助,能替我支撑起这个家,我好在外边干大事。 此时,解苑琳和阮无暇已经开始在回家的路上,只有凌寒霄还趴在草丛里。她的家就在木屋别墅所在地这里,她命里注定的那人就在这里。 在两个姐妹分手时,大家都喜滋滋的,只是解苑琳说话有点不吉利:我们两人进入的是深宅大院,都是富豪人家,料来生不出什么大事。只是你生活在这一片,各方面条件都不太好,要小心从事。特别是野猪精,它恨咱们三姊妹。当年要不是咱们三人联手,恐怕早就让它欺压凌辱的没命了。现在你自己生活在这里,就怕要伤害你! 凌寒霄点点头:知道了,小心使得万年船,你们也要注意。我这里钟一凡英武,一身的本事,野猪精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爱我,不会有什么事。我倒担心你们二位,野猪精这些年修炼,肯定道业可不比你们浅。 三姐妹闲聊的事,没料到,后来果然让解苑琳碰到了,她伤的很厉害。 野猪精是她们当年联手打败的,销声匿迹,并不代表以后没有问题。 石堰智和黄德宇走了以后,钟一凡手搭凉棚,看到两人没入山色空蒙之中没了踪影。心里不由发出感叹,人生无常,同样身不同样命。要是自己家境许可,能得到同样的教育资源,凭自己的天资,在读书的路上不一定比他们差。 可自己出身不行,人生就比他们差在了起跑线上。如今是一步差,步步差。他们这辈子是身不动膀不摇,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享福人,自己只能在田地里辛苦一辈子。从心里说,钟一凡不服气两个表弟,要是大家公平竞争,自己未必不是第一。都说将相宁宥有种乎,没有嘛?为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家后代,轻易进入上层社会,自己这样的平民子弟,再努力,有几个乌鸡变成彩凤凰。 心里再不愉快,想不通,生活还得继续。不知不觉一天就在忙碌中度过,就在钟一凡日落西山,疲乏的走近看瓜棚,想吃点东西,安慰一下叽里咕噜抗议的肠胃。 一看当作饭桌的青石板,愕然一愣,怎么今天娘送饭来,及早的就把饭菜给摆好了。心里感谢着娘的恩情,钟一凡先仰脸咕嘟嘟喝下一碗凉绿豆茶,然后拿起煎饼,想卷点菜下饭。筷子下去,不觉的又愣住。除了娘经常炒的辣椒盐豆,一碟小咸菜,竟然还有一盘子黄盈盈、香喷喷的炒鸡蛋。 要知道农家没余财,要不是昨天两个表弟来,除了年节见荤腥,辣椒咸菜是常年菜。 钟一凡吃饱喝足,往床上一躺,火烧般又叽里咕噜的爬起来。床上的苇子凉席,好像被谁擦拭过了。没有了粘粘汗啧的感觉,躺上去清凉爽身,鼻端还带着薄荷的清香。 昨夜没睡,又忙了一整天,钟一凡上床以后,很香甜的进入梦乡。 睡梦中,他感觉到蚊虫没有往日的猖狂,总像有人不时的用扇子为自己扇风。想睁开眼,无奈眼皮太沉重,强撑开条缝,恍恍惚惚像有个美人,坐在床前端详自己。也许是梦,钟一凡迷糊的想着,很舒畅的继续睡去。 第二天醒来,伸手去拿短裤和褡袢,手里摸个空,大睁着眼看去,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在瓜棚门口的树枝上。 钟一凡想:不对呀,昨天汗湿透了,只见因为没有情绪,随手一扔。没有家人关注的光棍生活,历来是能对付就对付,哪有什么快乐的情绪。表弟们是在生活,而自己只是在活着。 钟一凡打着哈欠,伸下懒腰,从瓜棚檐口拽下毛巾,想去远处的山溪边洗一把脸。不对呀,平时散发汗腥味,僵硬的毛巾,像是才被人精心的浣洗过,透着幽幽的香气,潮乎乎的。 这时,钟一凡心里明白,昨夜自己这里肯定来了人。 这天太阳落山,钟一凡就注上了意,想看看是谁到了自己这里。 鸟一群群的归宿树林,西边从蔫红变成了黑色。风一阵阵吹过,除了看到过茅草丛,由远及近的一条线样的分开涌动,钟一凡没看到任何身影。 他寂寞的对着东升的月亮叹口气:别说世界上精怪本来就不多,既使有了精怪,又有谁能看上自己? 奇怪的是,钟一凡走进瓜棚,青石板上早已放好了饭菜。还是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今天的饭菜很是精致,两盘荤腥,一壶酒,还有几个软乎乎的白馒头。这显然不是娘送来的饭菜,娘送来的饭菜仍然被原样包裹着,挂在瓜棚中间的梁上。 钟一凡走出瓜棚,四下检视了一遍,没有任何异样。心胸豪放的钟一凡。倒也没有小鸡心肠,既然有送的,为什么不敢吃? 钟一凡连吃带喝十分得意,饭后一抹啦嘴,仰脸躺在床上。他心里琢磨:今夜我睁着眼睛睡,还怕见不到真容? 谁知,上来还能强撑,后来酒劲上涌,加上劳累一天,不知觉的沉睡起来。第二天醒来,发现床头放着碗凉茶,再想朦胧中,似乎有人为自己打扇子,抚摸自己的脸。 一连五六天,都是这样。钟一凡想尽办法,也没能见到对方一面。只是每晚的饭菜愈加丰盛,而夜里的扇风、抚摸,愈加频繁大胆。就像一个馋极了的小孩子,手掌里放块糖,流着口水却忍着没吃。衣服照样每天给洗,洗脸水也端到了床前,伺候的相当周详。 第六天傍晚,钟一凡又见到每天这个时候茅草丛的异样。没见刮什么风,那草丛从远处涌来一条线。线头所到,草丛倾覆,波起浪翻,好似游龙的模样,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钟一凡进到瓜棚,酒菜饭已经摆好,比昨天更加丰盛,空气里弥漫着让人垂涎的酒肉香。 钟一凡坐在青石板前,没有像往日,饿死鬼一样。见到好吃的,管他三七二十一,挣钱不挣钱,先弄个肚子圆。而是又拿双筷子,两个早就准备好的酒杯,在青石板南北两边放好。他两手向天一拱:现身吧,朋友!我已经蒙你慧赐几天,该见个面了!要不然,我真成了只知道馕饭的皮口袋,造粪的机器? 钟一凡说完,又虚空的向四边作罗圈揖。 四边夜风飒飒的吹,间杂几声夜猫子瘆人的惨叫,瓜棚没见到任何动静。 钟一凡一连招呼了三遍,就是没有反应。 钟一凡焦躁起来,双手一抖,背在身后:朋友既然不屑和我见面。君子赐,不敢受,以前吃你的东西,我会想办法还你,今天的东西还望你收去。 钟一凡说完这番话,又等了一会,还不见动静,心里的火苗就燃烧起来。他嘴里说着:你不收,我替你收!一边端起一盘香喷喷的菜 ,就往瓜棚外边的草丛扔。 别扔!一声娇滴滴,气喘喘的女声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躁脾气!随着喊声,一个娇羞的女子,从不远处的树丛里,拂开乱枝走了出来。 明朝诗人高启曾经有名句: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月下看美人,分外的娇媚动人。此女上着绿衫,下着素裙,腰细肩削,身高苗条。 说着,女子一步三摇,风摆杨柳般彳彳亍亍的踏着草尖走了进来。奇怪的是女子所到之处,草木自动分开。 这时,钟一凡才看清眉清目秀的女子,脸如莲子,鼻端唇红。两眼望着银光,虽然望去感到冷峻,还是掩不住女子的娇羞。 走到钟一凡跟前,女子紧盯着自己的脚尖,衣袖半遮着脸,明月下仍然看得出涨红了修长的脖颈。 钟一凡大喜,不敢搪搪,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女子进棚就餐。女子扭扭捏捏的坐下,依然用纤细白嫩的小手,轻撩着鬓发,低低的燕语般:奴,自荐枕席,让您见笑了! 月辉烛光下看美人,女子的美让钟一凡痴呆。本来他在女子坐下后,也想坐在对面的石墩,因为心不所属,竟然坐空摔个仰八叉。这一下,虽然逗得美人掩口弯腰痴痴笑,倒也解除了,初次见面的尴尬。 都是成年人,后来,一切水到渠成。 钟一凡知道了她叫凌寒霄。随做生意的父母返家,遭遇强盗,独自逃生。如今,孤身一人,想找个可靠的男人,托付一生! 第二天,凌寒霄就没走,陪着钟一凡在地里忙活。中午见到来送饭的钟一凡的娘,一阵羞涩后,恢复生米煮成熟饭的从容。 凌寒霄到来最大的变化,是钟一凡有了欢乐,干什么都有劲头,心里总有化不去的蜜糖。再累,看到凌寒霄俊美清秀的笑脸,浑身的骨节马上通通。 凌寒霄手脚麻利,人特别勤快。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天,瓜地里的害虫,被她捉的一干二净。连一些经常来祸害瓜果的小兽,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手段,全都不见了踪影。 待到,瓜田事了,新的一茬庄稼开始生发,两人就下山回了家。 虽然家里穷,虽然已经不是大闺女,钟一凡的父母还是给他们办了婚礼。婚礼动静不大,就是山居在附近的几户邻居。 第二年,又要上山种瓜的前夕,凌寒霄生下了孩子。她生孩子很稀奇,不是头先生,或是倒着生,横着生。而是生下个大肉球,按凌寒霄的安排,钟一凡用刀轻轻解剖,孩子才从衣胞里取出来…… 听到这里,心急的卿玉娉问:后来呢? 黎任谱笑呵呵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听大戏沉住气! 三人都看向温文的嘴巴,侧耳倾听这两口子的婚姻后果。 温文这时反而卖起关子,嘿嘿笑着,慢慢腾腾就是不急着说…… 赵立德在太阳落山后,习惯的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查看卿玉娉的位置信息:又是木屋别墅! 自己的手机被定位,卿玉娉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赵立德和卿玉娉距离最近的一次见面在两个多月之前,那是在一座咖啡店。 见面时,卿玉娉没有了过去情深义重、眼波涟漪,口气很是平淡:有什么事?像个催命鬼,连续约了几天! 赵立德嬉皮笑脸:能有什么事,想了呗,咱们去宾馆吧! 按以前的习惯,赵立德这种砍倒树摸老鸹的办法,温文四人应该是在劫难逃,势必会被拍到别墅屋门出双入对的影像。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意外出在今天秋水盈要参加一个投标。严格的时间要求,让他们必须早走。这是,昨天来木屋别墅的路上四人就说好的,赵立德能够定位卿玉娉,哪里定位到四人语言的交流内容。 人生有许多愉悦的事,但有的事特别愉悦神经,很容易成瘾。一次过后想二次,然后没有办法的克制继续发生。 赵立德的鬼算计得逞吗?请听下回分解。 第16章 暗算无常 听温文故事讲到这里,确实吊胃口,心急的卿玉娉问:后来呢? 黎任谱笑呵呵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沉住气听大戏! 三人都看向温文的嘴巴,侧耳倾听这两口子的婚姻后果。 温文这时反而卖起关子,嘿嘿笑着,慢慢腾腾就是不急着说…… 赵立德在太阳落山后,习惯的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查看卿玉娉的位置信息:又是木屋别墅! 自己的手机被定位,卿玉娉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赵立德和卿玉娉距离最近的一次见面在两个多月之前,那是在一座咖啡店。 见面时,卿玉娉没有了过去情深义重、眼波涟漪,口气很是平淡:有什么事?象个催命鬼,连续约了几天! 赵立德嘻皮笑脸:能有什么事,想了呗,咱们去宾馆吧! 卿玉娉嘿嘿冷笑,你这个浪子还能记得我?是不是又缺钱了?赌博借的债又增加几位数?你那些好姐姐俏媚妹,不能帮你几个钱? 赵立德挠着头皮嘻嘻的笑:提到钱便无缘,我好像在你那里多余了,可能你傍上了大款? 卿玉娉立马站起来,两道细眉倒竖: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就是找个狗上床,你也没权利管! 又急了,忘记当时的恩情了?咱们可是曾经枕前发尽千般愿的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赵立德脸不变色心不跳,依然在笑着说。斗嘴翻脸他已经习惯,两人同居的末期,吵架是家常便饭。 卿玉娉一仰脸,你这样的人,给你个好脸还不得上西天。成天游手好闲,除了在女人身上下功夫,正事一点也不干。今天给你说吧,咱们两人的缘分已断,从今是大路朝天,咱俩各走一边。 卿玉娉愤愤的说着拿出手机手机,利用微信给赵立德转了一千块钱。 嘿嘿!赵立德唾面自干,讪讪的笑:这点钱,只能是毛毛雨,哪能解了六月的连日大旱。哎,你要真心先帮我,给我介绍个工作,自食其力,绝不再来麻烦你。 我,哪有那个本事,自己还在要饭,手里哪有金山银山?再说,粗力活你不干,当个甩手大爷,你既没有那样的爹,也没有那个本事,卿玉娉板着脸说。 你的美貌漂亮就是我的本钱,现在不用就是浪费资源。给我介绍个老板,我自己挣自己吃行了吧?赵立德依旧的嬉皮笑脸。 听到要给他介绍老板,卿玉娉扬起两颗杏核眼,在赵立德脸上来来来回回的像是查数汗毛孔。心里琢磨赵立德打什么主意。 她知道,赵立德一肚子牛黄狗宝,就是没有一条正道主意。而后咬着她引以为傲的石榴籽样的银牙:你别打馊主意,我是自由身,铁路巡警,你还管不到这一段。要是我发现,你对我要做了歹事,这条命扔给你!说完,卿玉娉提包起身想走。 看样子,卿玉娉已经有了怀疑。赵立德想着赶快拉住她:做不了夫妻做朋友还不行吗,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说到这里,善于演戏的赵立德话音里很是伤感:好合好散,咱们再坐在一起?那可能是下辈子的事。看样子,缘分已尽,再相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喽,念着往日的情分,再陪我坐坐好吗? 卿玉娉只好悻悻坐下。 见到卿玉娉不入彀,让她配合搞钱万万不可能。两对情侣,第一次木屋别墅没成行之前。赵立德脸上带笑,心里琢磨开始进行第二方案:再次给卿玉娉的手机微信定位。 赵立德左一杯牛奶,右一杯果汁,加上原先喝下的咖啡。卿玉娉两手掐的过来的细腰,很快鼓胀内急。她掏出几张面巾纸,匆忙走去。 满脸得意的赵立德,很快完成了卿玉娉的微信定位,这些从洗手间回来的卿玉娉一无所知,被监控了,自己还蒙在鼓里。这是,卿玉娉在第一次去木屋别墅之前,赵立德做得特务勾当。 赵立德发现,这个妮子很粗心,上次的微信定位设置,她没动! 也就是从那时起,自从再次确定给卿玉娉的手机定位以后,赵立德每天都要查看信息,寻找下手的时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历来如此。 卿玉娉第二次去别墅木屋,这天下午赵立德有点事,查手机确定卿玉娉位置,已经是月明星稀。 早去打草惊蛇,在他们出轨上床时,拿到赤裸裸的证据,是最佳时点。 赵立德赶快带好工具,骑着摩托就向卿玉娉所在的位置赶去。 赵立德第二次到了木屋别墅,又是正月十五过晚年,虽然还属于春节佳期,但时间晚了半个月。 别墅区已经进入睡眠状态,漫山遍野,包括木屋别墅的围墙里,虫子们唧唧吟唱,宿鸟偶尔抖翅,四处很少见到人的走动。 这次,赵立德接受了上次的教训,改变了捉奸取证的方法。 赵立德走上木屋别墅东侧的高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别墅区。稍微打量,赵立德向一块隐藏在草丛、荆棘棵的位置走去。 他左右前后观察了一下,脸上带着笑意:任你们奸似鬼,也得喝我的洗脚水,料卿玉娉们也不知防备。 赵立德打开盒子,取出借来的工程用水平仪。放在一块石头上面,周围都是及腰深的茅草和密密麻匝的荆棘。趴在地上观看,既隐蔽又省力,就算保安用红外望远镜搜寻,也看不见有人在窥视,违法无人知。 这个仪器的望远镜,可以清晰的看到上千米,对着窥望镜可以分辨率很高的用手机拍照! 赵立得的第二次捉奸的计划是,这次不能再明闯木屋别墅。一是时间太晚,客房住满,自己进不去。二是怕碰到上次那个保安,既使房间空置,赵立德因为自己有前科,也会被重点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受到限制,就别想再干歪吧事。 不就是取证吗?不一定踢开门,堵着两个光腚人在床上。 如果能远距离拍到清晰的情爱照片,效果也是一样的,而且神不知鬼不觉。适当的时候,给那个有身家的男人亮出底牌,还怕他不乖乖就范? 赵立得德聪明是聪明,只是没有经过老师。老师是干什么的,传业授道解惑也!他没有同伙,只能靠自己的机智解决问题。他也没有实战经验。虽然这方面的书籍案例看了不少,可是面对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他做的有差异。 观察镜架好以后,他观察吧台很满意。吧台所在,屋门敞开着,灯光亮如白昼。吧台里的服务员,婀娜的身材,俊俏的脸蛋,历历在目。就连女服务员玉面上的细小皱褶,调调焦距,也能数的清条数。 只是,赵立得很快遇到了问题:卿玉娉住在哪个木屋别墅? 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一个房间观察过去,不久,他就沮丧的抽了下自己的脸。来这里的人都作怪,每个房间都严实的拉上窗帘。即使一两个窗帘闪缝,屋里边闪烁光的刀剑,因为角度不对,也难以看到人。 因为,观察镜的视野不能拐弯。 赵立德一直忙活到十二点多,眼见得一座座别墅都关上明亮的大灯,只有萤火虫般的墙壁夜灯昏黄着。要想观察到室内人的形体,势比登天还难。 只有非常之人,才能做出非常之事。赵立德品行不怎么样,但在追求目标的时候,也算是个坚韧之人。他挠着头,围绕着观测镜,狼一样来回兜圈子。 他沮丧的想打道回府,转念想:就这样回去?机不可得时不再来。为了今晚的机会,自己等了一个多月。下一次机会不知在哪里?再说黎任谱那样诡计多端的人,不知下次玩什么手法。 再说手机被定位,不知哪天卿玉娉摆弄手机的时候,就可能取消掉。那时,在想利用手机定位跟踪,比登天还难。 想到那个见异思迁的卿玉娉和自己不贴心,自己在微信定位上的小手脚,随时可能被发现。 到时候,再想确定卿玉娉和情夫出轨享乐的地点,就是高科技的事了。而只是玩玩手机的网络水平,赵立德的文化知识和经济能力,要想得到生猛海鲜的卿玉娉和情夫苟合的证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此,赵立德又趴在地上观察了一阵。尽管脖子硬背痛腰酸,有枣无枣打一杆,也许芝麻就掉进针孔里。 赵立德还是决定坚持下去。 脑筋灵活的赵立德想:拍不到床上的影像,能拍到两人大清早一同出门的影像。对敲诈黎任谱来说,证据也差强人意了,因为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们明明做了被社会道德,和法律法规相悖的事。大清早从同一个房间出来,黎任谱看到照片不可能气壮如牛! 想到这里赵立德有了底气,恣意取乐的黎任谱俩人,无处可逃! 周围的环境,属于自然生态环保型。高唱了一天的知了余兴未消。憨憨的大知了,扯着嘶哑的嗓子:“知,知……”的长叫。精知了,别看只有拇指甲大小,叫出的声音惊天动地:“伏凉…凉…伏凉…凉……”为劳动的人呼唤着夜晚的清凉。 蚰子白天被晒得脾气暴躁,夜晚了,火气还没有消。抖动翅膀“嘟嘟……”的嘶哑喊叫,只有同类雌性才能感兴趣的歌谣。 蟋蟀!蟋蟀自从进入阳历七月开始活跃:“哆哆……”憨家伙。“钢钢…钢……”蟋蟀里的豪杰,唱出的歌特别阳刚。 “嘟噜噜……”,连声叫个不停的是蟋蟀里边的李鬼,中听不经用的蚰撸子。 纺织娘的歌声“啷啷啷……”,没有换气的间隙。 地蛆,也就是蚯蚓在歌,“噜噜噜……”,可惜声音属于低音部。 蚊子也想加入大合唱,“嗡嗡”的声音夹杂了不少的烦恼。 苍蝇的歌,短暂急促,“呜啦”一声,贼头贼脑的夜晚也不敢多做停留。 金壳郎,演唱的属于打击乐,不好听,少了它却又感到夜曲缺少厚重,“哼啊…哼……”。 蝼蛄也在唱。蝼蛄这个害人虫也会唱吗。民谚为证:“听了蝼蛄叫,就不种地了吗”?蝼蛄自古就会叫的,只是它的存在,令人不太愉快,但也丰富了小夜曲的声部。 只是,赵立德很快发现自己失算。刚才注意力集中,倒没有感觉到什么,如今闲下来,马上感到全身奇痒。 那痒的感觉,比刀划破皮肤的疼还难受。心里就象有二十五个老鼠在闹腾啮咬,生不如死的味, 而且那痒不只是裸露的皮肤,衣服里边也是痒的难受。伸手摸摸,裸露的皮肤疙疙瘩瘩,就像拔掉毛的老母鸡皮。衣服里的皮肤,也是大豆撒了满地,到处都是大青豆糖果疙瘩。 外边的还好说,那是蚊虫的杰作,衣服里边为什么?赵立德打开手机照明功能一看,每个骨节都冒凉气。身下,遍地都是葵花籽大的山蚂蚁。看来这些蚂蚁,把他当成了尸体,正在成群结队,忙乎着啮噬,想办法把嘴边的肉运到巢穴中去。 以前听说过,明太祖朱元璋酷刑手法奇妙歹毒。据说他处死胡惟庸,就是把他赤条条的捆绑在山林里的大树上,让蚊虫叮咬,蚂蚁啮食。胡惟庸的惨叫声,没有人腔的在山林响了几日夜。那时,看到这段描写的赵立德心里暗笑:说书人夸张!小小的虫蚁哪有这样大的能力? 没料到,今天赵立德亲身体验了。 体验胡惟庸酷刑滋味的赵立德后悔莫及:嗨,真是大意,要是考虑周全,抹好或者带来防蚊虫的药物,何必受到现在的罪! 向来是后悔药难吃,事后诸葛亮锥心。 走,舍不得机会;留,就得对付虫蚁。赵立德舍不得,今夜的宝贵机会。 赵立德手拍脚踩,左挡右击,直到月亮偏西。地面开始形成露水,湿了蚊虫的翅膀,粘连了蚂蚁的长腿。这时人虫大战,才告一段落。 大半夜的搏斗拼争,赵立德出透了力,全身如同水泡的泥人,瘫软在地无力爬起。虽然强打着精神,人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又累又乏的想着歇一会吧,谁知竟然呼呼睡去。 心里有事的人睡不踏实,太阳刚晃到赵立德的眼睛,他就愕然警醒。揉揉眼睛,想起梦里恍惚听到卿玉娉的笑声。他赶快趴到窥视镜前,不由的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吧台别墅的空地上,已经走了不少车辆,余下空落落的车位。 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赵立德大脑电脑版运行起来。 不知走的车里有没有卿玉娉。 没织严实的网,怎么能抓住大鱼?赵立德自怨自艾。 可赵立德就是赵立德,办事分得清轻重缓急。 赵立德的理念是,身入宝山不空手,逮不着兔子,捉蚂蚱。蚂蚱也没捉到,草要薅几把。 他马上调整镜头,紧盯正向远处消失的轿车。 车里人影晃动,看不太清。那车后排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极像卿玉娉,旁边的女人看着也面熟。心里不由一凉,这次又放了空炮? 赵立德拿起窥视镜,继续追踪,几次努力,也没能拍照取证。车子在跑动,无法调整焦距,就是调好了,在用手机拍照的时候,影像又开始模糊不清。水平仪测量的都是静物,这样移动的物体,它无法适时调整。 这天,等到中午赵立德才离开观察位置。最可疑的车走远后,他带着侥幸,继续观察了一会,直到过了十二点钟,木屋别墅区里边,昨晚停驻的最后一辆车驶出。 亡羊补牢,有时的确晚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 按以前的习惯,赵立德这种砍倒树摸老鸹的办法,温文四人应该是在劫难逃,势必会被拍到别墅屋门出双入对的影像。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意外出在今天秋水盈要参加一个投标。严格的时间要求,让他们必须早走。这是,昨天来木屋别墅的路上四人就说好的,赵立德能够定位卿玉娉,哪里定位到四人语言的交流内容。 人生有许多愉悦的事,但有的事特别愉悦神经,很容易成瘾。一次过后想二次,然后没有办法的克制继续发生。 瘾的种类很多,如赵立德那样的赌瘾,还有吞云吐雾神仙样飘荡半空的毒瘾,上网瘾。现在受到西方文化侵蚀以后,只顾及时行乐不管明日生死的性瘾,更是让一些男女,飞蛾扑火样的奋不顾身。 温文四人在木屋别墅获得的忘却世界、寻求幽静场所的情侣欢乐,其实就是性瘾。虽然,他们没有达到性自由,随意滥交。不是网络相约的一夜情,我的身体我做主,依然吗啡样的上瘾。 秋水盈们乐此不疲的理由:只是在事业上,求得有所帮助,人生困顿的路上互相同情。彼此敞开心扉,有了倾听的对象,有了灵魂的寄托,和生命暗夜奔波崎岖的方向灯火。 没有乱交,在男女上床的事上把握着分寸;没有胡萝卜白菜,揽到篮子里都是菜;没有畜生发情一样的滥交。性交往有感情的基础,都是有固定的性事对象:在一定时期具有唯一性,在性事上很长时间不与其他异性交往。两个出轨者甜蜜的如同初恋,珍惜的如同生命,男女的暧昧只在暗中进行,并没有病毒社会。但那种迷恋、幻觉和激情碰撞的感觉,还是具有性瘾的最大特色。 为什么患有性瘾,有人这样定义:人生为了繁衍的阴阳交合行为,是上天为了不至于灭绝后代,特地在性事上添加了极度痴迷的愉悦! 〈三〉一而再,三去木屋别墅 也就是十几天以后,因为木屋别墅的安全,幽静,美妙,不只是酒,环境也能助兴,黎任谱四人第三次去了木屋别墅。 人们常说有些苟且的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温文四人竟然犯了大忌讳,太贪婪纵欲。都说钓着的鱼都是好吃的鱼,掉进陷阱的都是好吃的动物,这次他们能从风险悬崖安全回归吗? 第17章 食色性也 心里有事的人睡不踏实,太阳刚晃到赵立德的眼睛,他就愕然警醒。揉揉眼睛,想起梦里恍惚听到卿玉娉的笑声。他赶快趴到窥视镜前,不由的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吧台别墅的空地上,已经走了不少车辆,余下空落落的车位。 不知走的车里有没有卿玉娉。 没织严实的网,怎么能抓住大鱼?赵立德自怨自艾。 可赵立德就是赵立德,办事分得清轻重缓急。 赵立德的理念是,身入宝山不空手,逮不着兔子,捉蚂蚱。蚂蚱也没捉到,草要薅几把。今夜吃了苦头,就是拍不到照片,也得弄点有用的蛛丝马迹! 他马上调整镜头,紧盯正向远处驶去的轿车。 车里人影晃动,看不太清。那车后排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极像卿玉娉,旁边的女人看着也面熟。心里不由一凉,这次又放了空炮? 赵立德拿起窥视镜,继续追踪,几次努力,也没能拍照取证。车子在跑动,无法调整焦距,就是调好了,在用手机拍照的时候,影像又开始模糊不清。水平仪测量的都是静物,这样移动的物体,它无法适时调整。清晰的照片证据,是不可能到手了。 这天,等到中午赵立德才离开观察位置。 最可疑的车走远后,他带着侥:也许刚才自己眼花!赵立德继续观察了一会。直到过了十二点钟,木屋别墅区里边,昨晚停驻的最后一辆车驶出。 亡羊补牢,有时的确晚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 按以前的习惯,赵立德这种砍倒树摸老鸹的办法,温文四人应该是在劫难逃,势必会被拍到别墅屋门出双入对的影像。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意外出在今天秋水盈要参加一个投标。严格的时间要求,让他们必须早走。这是,昨天来木屋别墅的路上四人就说好的,赵立德微信能够定位卿玉娉,哪里定位到四人没用微信,语言的交流内容。 人生有许多愉悦的事,但有的事特别愉悦神经,很容易成瘾。一次过后想二次,然后没有办法的克制继续发生。 瘾的种类很多,如赵立德那样的赌瘾,还有吞云吐雾神仙样飘荡半空的毒瘾,上网瘾。现在受到西方文化侵蚀以后,只顾及时行乐不管明日生死的性瘾,更是让一些男女,飞蛾扑火样的奋不顾身。 温文四人在木屋别墅获得的忘却世界、寻求幽静场所的情侣欢乐,其实就是性瘾。虽然,他们没有达到性自由、性解放的程度,随意滥交。这两对情侣不是网络相约的一夜情,我的身体我做主,寻求平淡生活中的刺激,依然吗啡样的上瘾。 秋水盈们乐此不疲的理由:只是在事业上,求得有所帮助,人生困顿的路上互相同情。彼此敞开心扉,有了倾听的对象,有了灵魂的寄托,和生命暗夜奔波崎岖的方向灯火。 没有乱交,在男女上床的事上把握着分寸;没有胡萝卜白菜,揽到篮子里都是菜;没有畜生发情一样的滥交。情侣们两性出轨,往往有感情的基础,都是有固定的性事对象:在一定时期具有唯一性,在性事上很长时间不与其他异性交往。两个出轨者甜蜜的如同初恋,珍惜的如同生命,男女的暧昧只在暗中进行,并没有病毒社会。但那种迷恋、幻觉和激情碰撞的感觉,还是具有性瘾的最大特色。但性开放发展到现在,滥交,并且成瘾的也大有人在。 为什么患有性瘾,有人这样定义:人生为了繁衍的阴阳交合行为,是上天为了不至于灭绝后代,特地在性事上添加了极度痴迷的愉悦! 〈三〉一而再,三去木屋别墅 也就是十几天以后,因为木屋别墅的安全,幽静,美妙,不只是酒,环境也能助兴,黎任谱四人第三次去了木屋别墅。 这次,也许是因为那里太适性,黎任谱首先放松了警惕的戒备。四人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们有血光之灾在觊觎。 心情迫切,加上那种闲适散发的魔力,四人出门比以往早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刚压到西山,大地还明晃晃的,温文们就到了木屋别墅。 按理说,赵立德应该比前两次,有了更多的准备时间,可以打一次有把握的仗。 忘形是忘形,必要的戒备手段还是必要的,这是黎任谱一贯的行事原则。 温文在吧台登记时,依然是两男两女,分别居住。 接着快速进入木屋别墅的两对,就进入了偷情男女必要的境界。 疲惫的吃饭时,依然是八个菜,辣子鸡是必须的。这里的辣子鸡,有独特选料和加工工序。辣椒必须是胜过魔鬼辣的,当地产狗牙犬齿般大的山椒,颜色则是青紫红搭配组合。鸡是斤半到一斤八两的,满山跑着打野的小公鸡。 鸡太小则无味,太大就发柴,打野的鸡吃活食满山跑,鸡肉紧具有弹性。这样的小鸡,热油锅里放进花椒大茴葱姜,刺啦啦倒进剁碎的小鸡,炒的啪啪炸。放进盐、酱油醋,淋几滴香油,撒点清脆的芫荽。那真叫色香味俱全,看一眼满嘴生津,闻一鼻子,涎水四溢,其他地方很难做的正宗。 依然如故,温文又讲了个段子佐餐。 一个走江湖的,专卖女人的迷魂药。一次有个浪荡子来买药,适逢丈夫外出,妻子拿药交给那人。谁知那人把药弹在妇人身上,然后带着女人进房上床。丈夫回来,妻子告诉丈夫,自己遭人迷奸。丈夫大怒:你为什么不反抗?妻子委屈:我要是能反抗,你的药就不灵了。 卿玉娉听得叽叽咯咯捧腹大笑:那走江湖的是谁? 秋水盈也笑,斜眯着眼,用食指点点温文:和你迷老婆差不多。 温文脸色顿时成了紫茄子,虽然和梅凝霜是守活寡的夫妻,从来不允许别人糟践她。这也就是秋水盈,换了别人,温文肯定老拳相向。当年因为同事用梅凝霜插科打诨,温文曾经打了一大架,外带着受了企业的警告处分。 吃完饭,大家都很适意。 黎任谱说:时间还早,咱们到别墅外边转转,不能老待在园区。溜溜逛逛的散步养生,继续听温文没讲完的故事开心。既然都是夫妻般的热火,其他三人就想顺便看看温文故事里山神、土地、月老所在的洞窟神庙,看看三个精怪求问情缘的地方。 两个女人,如同跃跃欲试扑撒翅膀的小鸟,嘻嘻哈哈全没有了以往的矜持。是的,人们穿衣、化妆、脸上挂着道具,装腔作势,是做给外人看得。当到了两性能够赤裸裸相对,且感情水乳交融的境界,无论男人、女人,都不再是套中人。 今天愉悦的晚饭后,和心爱的人,夜游深山神洞。对秋水盈和卿玉娉来说,有新的感官刺激,看看新天地,当然愿意。毕竟三个精怪的爱情故事,对她们的情爱,有佐餐的功效。 人们往往在探求新的刺激过程中,发掘出新的情趣。 临出门,黎任谱依然的仔细,要求大家把室内整理一下,不要留下男女同居的印迹。 卿玉娉嘻嘻的笑:你这人越来越胆小。 黎任谱:自古以来胆小没有过分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是小心点好。咱们不算计别人,也得防止别人算计。 不知咋的,秋水盈今天右眼皮直跳。左眼跳财,右眼跳挨,她就有点心神不安。听到黎任谱说,匆忙把自己的用具,在和刚才同温文狂欢的地方,拾掇的清爽,然后放到了卿玉娉住的木屋别墅里。 黎任谱外出,带的东西向来很简单,除了手包随身带,其余的一个塑料袋装完,他干脆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了车后备箱里。 四人走出别墅区大门的时候,天刚擦黑。夏季的天长,八点钟月亮还只是个隐隐约约圆盘形状,和星星相比并不显得明亮。 出了大门,就是辽阔的山涧沟冲击平原风景区,虽然看不太远,眼前的事物还是能看得很清:树在山风里摇曳,齐腰深的草丛翻动着大海涨潮样的波浪。 刚上路,卿玉娉就催着温文讲故事。 不是卿玉娉有故事瘾,人生的很多时间就是故事在支撑。故事里有期望、好奇,也解释着生活方向,没有故事生活就缺少了想象和浪漫,没了绚丽多彩的趣味。何况,温文讲的是精怪的爱情故事,两个女人又深陷爱情痴迷之中。卿玉娉和秋水盈,乃至黎任谱,对涉及男女的情欲故事,有着饮鸩止渴的需求。 他们在实践肉欲的满足时,也需要精神支撑,使自己的行为具有合理性。也就是说,在原先的理想和信仰迷失以后,他们又不信教,便有了夜行没有方向的迷惘。 温文的精怪故事,主讲的是爱情。这个人类离不开的生命火花,它再而三的翻版,总是吸引眼球。 原因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前后左右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两对情侣,正在爱的高峰,需要爱情样板。 秋水盈一反平时的端庄,也在旁边催:今天去看神仙洞的来回路上,你要把故事讲完,别再挑逗人家的胃口了。 黎任谱听着就笑:说书的,开始吧。 这时的温文倒是和说书人一样正经,用手在大腿上啪啪拍了两下,权当说书的惊堂木: 话说…… 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做人不可太忘形,忘形必然有报应。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时已经有人和他们擦肩而过。猎人和猎物,没有直接碰面。要不是黎任谱的提议,要不是精怪的爱情故事动了四人的游兴。按着过去的做法,及早的上床,再次颠鸾倒凤的做爱,这天夜里,肯定是血溅五步的血光之灾,酿成震动社会的新闻。 就在他们出了别墅区的大门,没有几分钟,一辆摩托车飞速的驶到,木屋别墅围墙外边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中的一位是第三次光临的赵立德,另一位是彪悍厚实的铁塔一样的刘二郎。 刘二郎是秋水盈的丈夫:一位下岗后,在市场边沿咣当。靠跑跑腿、架架势、当当托、帮闲,顺吃溜喝,一个人吃饱不管全家饿不饿,依靠酒精和扑克消磨生命的壮汉。 话说上次,两对情侣第二次来木屋别墅销魂,捉奸取证的机会擦肩而过。赵立德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吃了大苦头。对急需用钱。嘴头子前边栓块肉,努努力就可以吃到嘴里的机会,赵立德怎么能善罢甘休。 回去以后,赵立德感到没有卿玉娉的配合,这新式仙人跳虽然是方法绝妙。捉奸取证的勾当,却是好说不好做。计谋的行事一环套一环,哪个小环节出了问题,整个行动就要失败。 现在赵立德才体会到孤掌难鸣的无奈,可是帮手找谁去。卿玉娉不是自己的合法妻子,两人没有领过性生活的合法结婚证。说到底。赵立德对黑吃黑的技术,使用起来没有功底和本钱。 有心找个朋友帮忙,别人一听他的主意,认为这不着调,马上撇着嘴:拉倒吧你!一夜情,婚外恋,名人出轨的多了去。按你和卿玉娉的关系,我要想玩这一套,女人可比你多。再说新式仙人跳看起来容易,事实上不好做。对方要是脸皮厚实,有深厚的背景,来个反告,你就妥妥的诈骗罪! 这里的关节赵立德也心知肚明,有心放弃,无奈赌瘾难以去除。债主的凶狠,逼迫的他只好继续在卿玉娉身上打主意。 再说因爱生恨,想到卿玉娉和老男人颠鸾倒凤,虽然他自己在外边睡女人如同换洗衣裳。可想到卿玉娉高潮时的幸福模样,那时的卿玉娉娇憨的痴迷傻笑,赵立德心里就打翻了醋坛子。 失去的,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才知道珍惜。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拥有。 赵立德第二次从木屋别墅回来以后,为了金钱,也是感到时不我待,少见的勤快起来。 这个时段,他少玩了网络游戏,赌博的瘾上来也没敢去赌场。赌场上的一夜暴富童话太诱人,现实的让他抑制了兴奋肽的分泌。他的精力集中用在跟踪卿玉娉上,这件事卿玉娉尽管蒙在鼓里,绝对不会参与诈骗。可她是整个事件的纲,纲举才能目张。 跟踪卿玉娉的结果,他发现了秋水盈。 不是两个女人大意,有心算计无心的,十打九中。何况温文和黎任谱是兄弟,两个女人就有了妯娌的感情。 再说两个女人的交往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又不是同性恋? 和自己的情人的交往条件,必须适宜。而因为和男人联结,熟稔、彼此没有秘密的女人,妯娌般的交往,往往上升到闺蜜的级别。卿玉娉和秋水盈现在就是闺蜜级,交往很少有限制,无话不说。当然,这里不包括大脑皱褶里的不堪记忆。赵立德的事,卿玉娉就没告诉秋水盈半句,因为那是张狗皮,不是贴在墙上的画。 事情的发展尽管有必然性,但历史上往往偶然改变了行进方向。若是卿玉娉真实的告诉秋水盈,赵立德其人的秉性,秋水盈会警惕,也会告诉温文,温文绝不会瞒着黎任谱。凭着黎任谱丰富的社会经验,也许就不会发生第三次去木屋别墅的事件。这两对情侣的感情历程,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改变。 这不怪 卿玉娉,谁自己的糗事,敢于四处张扬,何况身边就是触手可及的性伴侣 经验丰富的黎任谱都没有想到,有人竟能从两个女人过密的交往中,发现他和温文出轨的蛛丝马迹。 赵立德继锁定卿玉娉的野男人黎任谱,因为涉嫌,他跟踪了秋水盈两次。这次出于意外,赵立德很快把温文锁定。 温文可没有黎任谱那样小心,他虽然出轨,却是十分纯情。对生命的第二个女人,视若眼睛。凡是有心人都能感觉到:热烈相恋的情人,尽管他们有时顾忌,氤氲的气场,散发的浓郁的荷尔蒙气息,是无法掩藏的。 现在的温文被欲火焚烧,很难以控制自己的相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太难受。他就兔子枕着狗蛋睡,越绕越大胆。反正又不是上床,见见面有什么?茶社的约会逐渐频繁。 跟踪的赵立德,很快明白了他们的关系。赵立得是什么人?蚊子飞过能分得出公母! 再细加调查,秋水盈的丈夫刘二郎就浮出水面。而且身高马大,性情暴躁的刘二郎,两个卵子碰的啪啪响。真正的无产者,除了老婆一无所有。这是个红脸汉子,虽然人穷志不穷,特别爱面子。这辈子老婆是他的脸和心尖子,可不是允许出卖老婆肉体换金钱的人。 根据第二次去木屋别墅的第二天,窥视镜看到的人的大致模样,赵立德确定秋水盈就是那天坐在汽车后座的女人。不用说,看温文在黎任谱面前小跟班的样子,跟踪四人在市内的几次吃饭聚会映象,赵立德判断,温文就是那天在车上的第四个男人。 弄清楚了秋水盈的情况,看到刘二郎目前的状况,赵立德大喜。 他太缺少助手,两次去捉奸都是吃亏在单身一人,古代干养鸽子、放鹰、仙人跳这样的事,实施过程必须要有同伙。现在的赵立德的地位身份和财力,没法找到同伙。如今找到不花钱的帮手,而且是醋性极大,切实牵扯到自身利益、名誉的人,实在是天赐。 仙人跳从来不是两口子玩的,需要凶恶的人做助手。新式仙人跳,人力成本大降,但赵立德也需要个帮手。他找到了吗?且听下回分解。 第18章 水下旋涡 在如何勾连刘二郎的事情上,赵立德狠下了一番功夫。那天,刘二郎在火车站广场,为朋友架托做成一笔倒卖古董的生意。 事后的分红肯定不菲,刘二郎心里高兴没有回家,直接一摇三摆的到离家不远的古黄河河畔风光带,想过过扑克瘾——当下最时兴的掼蛋。 几个常在一起厮混的钢钩溜溜蛋,玩的正在得意。刘二郎来的时候,已经有人脸上贴的纸条,如同络腮胡子。见到刘二郎踱来,几个人就笑:今天便宜了你个小子,要是你上场,脸上贴的得像圣诞老人。 刘二郎呵呵的笑,拿出烟卷,向熟人撒了一圈。自古烟酒不分家,何况他们是常在一起消磨时间的垃圾混混。 刘二郎:我今天出去好运气,要是上场牌肯定不闭。能让别人,贴成鹅毛大雪纷纷下的雪人。 几个朋友又笑:吹吧你!一个人说邻居长得高大,头顶着天,脚踩着地。另一人不服气,说他的邻居更高大,上嘴唇沾天,下嘴唇着地。旁边的人听着出奇,忍不住问嘴这样大,身子在哪里?这位吹牛冠军说,没有身子光有嘴。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拍着巴掌颠着脚哄笑:妙啊!刘二郎就是光有嘴的人。 这样的笑话,刘二郎说不出来,他的语言视平差一个等级。便紫涨着脸:泰山不是垒的,火车不是推的,飞机不是吹的。是骡子是马,咱们上场遛遛。 说着刘二郎蹲在地上,擦汗抽烟。 这时,一个衣着时髦的小白脸,拍着他的肩膀笑:这位大哥,借个地方说话! 刘二郎慌忙跳起来:有生意就说,没钱挣少扯蛋,不知道现在一切向钱看。老子的时间也是钱! 从下岗,在社会上穷混。刘二郎心里就对这帮有钱人家打扮的小白脸,看起来就不顺眼。要不然,哪能张嘴就带老子的口头语? 来人犹豫了下,摇摇头。刘二郎愠怒的:不是有关钱的事,逗弄我干什么?扯什么鸟蛋?老子没时间!我得和这几个小子斗几番掼蛋玩玩。 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少爷羔子,吃香的喝辣的,没有鸟拽!瞎屌编胡屌扯的,除了糟蹋钱,就是想着玩女人!刘二郎转过脸,又补充几句。这个人,现在混得不顺当,嘴里越发的骂骂咧咧。 看到蹲下的刘二郎,怒发冲冠,直着嗓子,喊着说话,一言不合紫涨脖子脸的。赵立德知道自己找对了帮手:刘二郎是个四肢发达,大脑简单的工具。 赵立德一清二楚,玩新式仙人跳这事,主角当然是自己,助手就得找个少脑子的莽汉。长相嘛,要凶恶!刺龙画虎的最好。要的就是生就的气势,往心里有鬼的人面前一站,两只牛蛋眼就让人心寒。也就是鲁智深和黑旋风李逵样的人物,才适合演戏的需要。 赵立德陪着笑:我找你可是有大事,想和你说说女人的事。 老子没那个闲心,我自己有女人!刘二郎头也不回,不屑一顾眼前的阔少爷。 实际上赵立德也没有钱,今天的名牌服装都是借哥们的。不过现在时兴打肿脸充胖子,大多数人势利眼,看得都是外表的派头。要是自己穿着寒酸,怕刘二郎不愿意合作。 刘二郎耸耸肩,摊开双手很像美国人的潇洒动作:要是说你女人的事哪? 刘二郎警醒的竖起两道眉毛,心里想:老婆虽然年纪大了点,仍然鲜嫩的一掐冒水,那个俊模样很能吊起男人的馋涎。这辈子混的就剩个老婆了,千金不换!谁打他的主意,老子掐断他的骚筋。 粗人也有粗人的心眼,刘二郎生怕来人说出不好听的话,让打牌的伙计们听到,以后有了取笑的材料。想到这里,刘二郎紧握着两个拳头,就站起身来。 看到刘二郎,眼露凶光,赵立德由不得后退两步,轻声:说你的女人,可是为你好。我……我是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不是我有坏心呀。 赵立德弯腰卸肩说完,连忙递给刘二郎一根高档香烟,讨好的笑笑:那边的人少,咱们那边说,这里人多不方便。 赵立德左瞧瞧右看看,那种掌握天大秘密的样子,弄得刘二郎从心里发毛:我老婆真的偷汉子了?妻子的漂亮,徐娘半老的风韵,一直是刘二郎的心事。 赵立德把刘二郎引进小酒馆,两个人找个角落坐下。不是吃饭的时候人很少,小酒菜很快端上桌。 礼多人不怪,何况对方破费请客。见到酒菜,刘二郎的脸色比刚才好看多了:兄弟,何必这样客气。有用到我刘二郎的地方,虽然不敢说包办,肯定是水里火里随你去。谁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见到刘二郎黑红着脸,说话连诈唬带喊,呼呼的喘粗气,赵立德笑了,忙举起小酒杯:先来一杯消消气,我说的事得小声,关乎大哥的名誉。 刘二郎紧张起来,不由攥起蒜钵大小的拳头,瞪大彪圆的双眼:什么事,神神叨叨的? 赵立德招呼了几次,被敲打的有了疑心,刘二郎都没有动酒杯。只是反瞪着牛卵大的眼,上上下下打量对方。只要涉及到老婆的事,他都会十分上心:虽然好两口老酒,俺不轻易喝人家的酒,要喝酒家里老婆买的有…… 来来!先喝几杯?赵立德殷勤的在劝。 因为涉及到老婆秋水盈,关心则乱,刘二郎不好太蛮横,勉勉强强弄了几杯: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瞎编胡扯,小心我挒倒你! 赵立的先说了自己姓甚名谁,接着说自己的老婆卿玉娉,怎么被骗,跟了其他男人睡。 自己名誉扫地,心里悲苦,几次询问,老婆就是不承认。想想不一定是老婆的过错,就想拿住证据,逼她反悔。只是那人是个当官的,自己的能力有限,想找个帮忙的。 刘二郎听到这里,长出了口气:兄弟,我帮你!不过……活不能白干! 刘二郎胸口拍得啪啪响,很是英雄豪杰。 大哥说错了,不是帮我,是在帮你! 赵立德拗口的说完,刘二郎的脸就变了色:此话怎讲? 赵立德低声说了秋水盈和温文的事。 刘二郎听说老婆有了相好的,根本不信,他连连摇头:你别嚼舌头根子,瞎编胡扯的,自己的老婆俺知道。从年轻的时候就不喜欢那个事。俺想弄一回,都是象欠账没还的样子,木头泥人样没滋啦味。没见到她返老还童,到老到老倒有了兴趣?还…还…红杏…出什么墙…… 这句诗是刘二郎听别人说的,为了表现有水平。费了不少脑子记下来的,没想到 想显摆一会,嘴里又打起磕巴。 还不是因为钱?赵立德提示。 没想到刘二郎,也不是四肢发达的无脑动物,反问道:你怎么有这个好心?这个社会可不多见,别是设个套让俺往里钻。 电视剧和娱乐节目看多了,现在人人都是演员,赵立德的演技好生了得。 说着话,赵立德眼里泛起泪花,脸皮变了色:我可不是助人为乐,也不是匡扶正义,我也是夺妻之恨,自己没能力。我也是武大郎捉奸,受苦受难呵。 接着,赵立德把卿玉娉和一个极有权势的老男人相好。自己去捉了两次奸的事,拣自己悲苦的环节大肆渲染,眼圈发红的说了一遍。 刘二郎有了同情之色,就是不相信自己的老婆,在外边有了野男人。 他斜视着赵立德,额头上蹦起青筋,看样子一言不合,就能拳头的干活。 看到刘二郎眼睛里射出的凶狠光线,赵立德也不由得心寒,生怕爆竹没点好,炸了自己手:刘兄,偷你家鲜花的不是我,是那个黎任谱的朋友温文啊。出于义愤和同病相怜,我才不怕惹出麻烦来告诉你。咱两人是同一边的,你不感谢我,还那么凶。你是不是牙刷子刷屁眼,用错了对方。 刘二郎不乐意了:坏人夫妻感情,那就是坏种。我老婆跟我几十年,都没人背后说过什么。难道就是这么一、两年,她的本性就改变了。回到家,她对我的照顾透着亲切,那种关心到骨子的爱护,俺是从心底感受到的。 赵立德几乎叫起来:哎呀我的糊涂哥哥,蠽蟟龟变知了,这个花花的世界,人不知不觉的改变。当年潘金莲西门庆通奸,要不是恽哥儿报信。绿帽子戴翻天,自己当了缩头乌龟第一名,还自以为是英雄好汉第一名哩。 赵立德盯着刘二郎,看不起的撇拉着嘴:刚才,我为什么喊你在这背地里说,我是怕坏了你的名声。 是的,传说尼赫鲁和英国公爵夫人私通,公爵不加过问,还自以为豪:自己的老婆有魅力! 这在中国不行,中国是男权社会,女人讲究三从四德。要是男人被戴上绿帽子,那是人前抬不起头来的。因为周围的人会笑话:老婆陪人睡,没本事!山头长满青青草! 历来,请将不如激将。赵立得:现在搞绿化的人多,头上长满青草,自己不知道的多了…… 眼见的刘二郎的手,攥成了嘎嘣嘣响的拳头。绿帽子、缩头乌龟的说法,让刘二郎脸马上变成紫茄子,两只牛蛋眼喷着怒火。 刘二郎拍着桌子:你他娘的,说的和真的一样,老子权且信你。水里火里,我都和你走一趟。要真是你说的那样。老子请你。 哼哼,敢上老子的女人身!要是那个龟孙子是真的,就是关进牢房,老子也得戳那个龟孙子一刀。不过话说过来,你要是玩我,老子克死你! 刘二郎说罢,出完大力气的牛样,在那里咻咻的喘粗气。 赵立德看到刘二郎怒火中烧,妥妥的会跟自己去木屋别墅捉奸。转眼想想到火候了:妥了!你等我的信吧! 赵立德想到这个汉子粗莽,不知掩饰自己的行为,又担起心来。生怕他到家就闹,泄露了天机,那可是白白的设套逮狼,诱饵反教老鼠偷吃了。 赵立德想想说:沉住气,看大戏。你到家千万不能声张,等到我弄清楚,他们去的那天。来个鱼罩里抓老鳖,逮个稳妥的。那时是疮是痈还是暗伤,揭开狗皮膏药,就一清二楚。 想想还是不放心,怕这汉子提前爆发,赵立德放缓口气:也可能是我眼花,弄错了人。你现在一无凭二无据,嫂子要是来个咬紧牙,死活不承认。打虎不成反伤人,和你寻死觅活,可别怨我没给你提醒。你千万沉住气,到现场只抓住我的小娼妇。嫂子真没问题,证明嫂子冰清玉洁,对哥哥你也是大喜事。 和一般妻子出轨的男人一样,因为相信老婆,刘二郎向来粗心大意。再加上女人出轨心虚,在老公面前,大多不吵嘴不生气,反而相对温柔。秋水盈对刘二郎,在和温文相好以后,心里毕竟带有愧疚,一直在使用怀柔的妙计。刘二郎喝酒打牌混社会,根本没有细心观察过:老婆自己独自单坐的时候,神情迷惘,眼神呆滞。 听到赵立德说到可能是误会,刘二郎就阴沉了脸:俺浪费了时间、毁坏了心情不说。小鸡肚肠怀疑跟了我快二十年的老婆,她要有短还好说。要是没有你说的事,捉奸丢了她的脸,来家还不和我闹翻天。不行,你要是骗我,说的不准,你的赔我钱!不然,我留下你的脑袋当尿壶! 赵立德慌忙许愿:要是你老婆出轨,这是老弟我帮你的忙,见义勇为,算白做贡献。要是你老婆没有铁定出轨,我给你两千,算是劳务和名誉损失费。 刘二郎嫌少,说好说歹,赵立德又添了一千。 两人互相留了手机号码,分手时赵立德再次安抚刘二郎:咬人的狗,不叫不呲牙。你千万不能露出一点风声,那样真的是没有逮着狐狸,弄了一身骚。 期间,生怕刘二郎按捺不住情绪,露出两人准备捉奸的蛛丝马迹,赵立德每隔两天就约刘二郎喝杯小酒。 刘二郎郁闷啊:你说,什么时候去办那个事?抓住狗男女,出我一肚子恶气? 赵立的宽他的心:沉住气,看大戏。要是假的,你老婆不少一根毫毛。要是真的,你也可以出口恶气! 刘二郎:从那天,我听你捕风捉影,天天生闷气,几乎气炸肚皮。这几天我细细观察,老婆不爱打扮,没有搽粉涂脂抹口红。对着老子心平气和,没见心虚气短。你,就是个拾大粪的,遇到块狗头金也当成狗屎? 刘二郎说完似笑非笑,还幽默的:我不像你小子,缩头乌龟戴绿帽子,头上搞绿化长青草! 刘二郎酒后幽黑(默),揶揄赵立得两句,也算弥补一下那天,被赵立德损坏的自尊心。 温文四人第三次去木屋别墅的下午,这几天茶饭不香,等得眼睛发绿的刘二郎,接到了赵立德的信息。 这娘们真的!跟别人上床?刘二郎牙齿咬的咯嘣嘣响,眼睛顿时充血。瞒着赵立德,在腰里偷偷别了把剔骨尖刀。 赵立德依靠微信定位,确定了卿玉娉的位置。 今天,赵立德因为其他事情耽搁,打开手机查阅微信定位较晚。发现卿玉娉出现在木屋别墅,实际距温文四个人出发的时间,已经晚了半小时。 晚知道信息的时间,加上路程的时间消费。赵立德两人赶到木屋别墅的时候,毫无悬念的产生了时间差。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卿玉娉们已经吃过饭散步去了,应该说,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差距,他们就可能迎头相碰。真要是那样,赵立德的仙人跳妙计,是竹篮子打水;刘二郎的血溅五步,凭着他那二半吊子脾气,就可能成真。 这里先不说婚外情爱的道德成分,凡是不被法律许可男女偷情的事,自古以来都是最危险的职业行为。要不然,古人怎么会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也算是赵立德的幸运,即使和卿玉娉四人迎面碰见了。两男两女因为业务出来散心,说明不了出轨同床问题,稍微修饰就成为了好友外出。而刘二郎的发作,则可能构成刑事案件。 脾气暴躁的刘二郎,血涨脑门,就是不当场发疯,一切谋划都会露馅。而刘二郎的老婆,伶牙俐齿,哄骗老公是一道小菜。只要不是在床上,天下的男女多了去,就一定是性伴侣?届时,不仅刘二郎会让赵立德尝尝大拳头,卿玉娉也会变脸,黎任谱和温文这些如水塘的滑泥鳅,有了警觉,就别想再逮着。 见到木屋别墅的大门,刘二郎抬腿就向往园区里奔。赵立德有过切肤之痛,知道没有预约,在这晚上,是很难进得了门,搞不好当场就难看。 他拉住刘二郎,附耳说了不能进去的原因。刘二郎愤愤的喘着粗气,没有奈何的只有听从赵立德的安排。耐着性子,准备笼子里边抓鸡。 两人绕着木屋别墅的钢丝网围墙,细细观察转了大半圈。在围墙西南角,是一片茂密的玉米地,土质相对松软。 赵立德再次观察了下,保安的目光不易直接扫描,而附近也没有探头。 赵立德对刘二郎点点头,两人趴在地上,在铁丝网围墙下,鼹鼠一样的开始挖掘洞穴。 赵立德是有心人,设计好的环节,早就准备好了工兵铲。 虽然,两人弄得一身臭汗,外衣沾的就像才在平地里打过滚的驴。接近夜十点,还是顺利的潜入了木屋别墅区内。这正是男女出轨的狗男女,兴趣盎然的黄金时段。 进了木屋别墅园区,赵立德再次搜索卿玉娉的实时定位,汗珠子当时就雨点般落下来:没料到微信定位是一片空白。 赵立德前两次木屋别墅,捉奸取证,都没有成功。第三次,木屋别墅之行,有了帮手,赵立德信心满满,他成功了吗?请听下回分解。 第19章 有情人自能相会 存坎坷难以阻隔 话说赵立德看到微信定位,没有信号,由不得大为吃惊,不啻一盆冰水倒在头上。难道真的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常言道:疑心生暗鬼。存心去算计别人的人,在想事情上自然比别人多了几个心眼。 赵立德皱着眉头想:难道是卿玉娉,发现了自己在微信设置上动手脚?现在已经重新设置?还是进行了屏蔽?想到这里,赵立德头上开始冒汗。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赵立德所不知道的,卿玉娉并没有发现微信设置的秘密,只是他们去的地方,太过于荒野,网络信号覆盖的效果差。现代科技和赵立得开了个笑话,弄得他万无一失的计谋出现破绽。 黎任谱四人沿着山脚走来,月光下的大山朦朦胧胧,黑魆魆的看不清面貌。其实这样的效果最好,水底为什么神秘?深山为什么诡异?那还不是人们视觉难以清晰的透视,看不透望不清的物体,才能激发人们的想象力。 夏日的夜晚,情侣手挽手,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既新鲜又刺激。 两个女人在山间晚风的吹拂下,虽然劲爽,在情人的怀里还是微微颤栗。相比较两个大男人,她们还是胆小了些。好在两个大老爷们,都山岳般的厚重,半依靠在他们的怀里,春天的羊群一颠一颠的走,倒也极有趣味。 出了门,应两个女人的要求,她们已经着迷故事。温文的故事就边走边讲:上次说到钟一凡和凌寒霄喜结丝萝,成为夫妇…… 口若悬河的温文,继续以前的故事情节: 待到满月,钟一凡看到一向眼神冷峻的凌寒霄,温情脉脉的爱抚孩子。他才敢小心翼翼的问起凌寒霄:孩子出生怎么像是出蛋壳。莫不是卵胎生? 凌寒霄只是笑,没有正面回答:你说这孩子是你的吧? 钟一凡点头。 她又笑着问:我对你好吧? 钟一凡头点得像捣蒜。 那不结了,你心里亮堂的,非得打破沙缸(璺)问到底? 钟一凡只是笑,幸福的亲亲妻子,抱抱儿子,享受着天伦之乐,不再说什么。 无论是人还是精怪,婚姻稳定的基础是:夫妻间的相互信任。一旦夫妻间的信任遭到破坏,特别是婚姻本来就存在瑕疵的夫妻,情感发生变奏曲的可能,就直线上升。 钟一凡心里亮堂吗?是亮堂的,对外边他都是说,妻子是被强盗截杀父母的孤女。心里边清楚的知道妻子是个精怪,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精怪! 钟一凡想:夫妻恩爱苦也甜!虽然明知妻子是精怪,并不影响钟一凡的幸福。感情不好过不到一块去,对方就是玉皇大帝的闺女,又能怎么样? 钟一凡自从遇到凌寒霄,物质生活一直不太宽裕,某些方面来说是艰苦的。但两个生命紧紧抱团,过程曲折,历程是幸福的。 钟一凡的婚姻是满足的,再说那个心高气傲的石堰智。 石堰智的家在当地是属于吃穿不愁,不缺用度的富户。但也只是小富,不是那种深宅大院,良田千顷的豪富。 石堰智家在北山膀。因为在隔开苏鲁两省的沂蒙山脉太过于雄峻,山北阴,冬天这里特别的冷,夏天也没有山南充沛的雨水。 他的先人很是勤劳,到石堰智弱冠时,老宅已经具有前后三进屋子,自然形成了两个大院。前排为门楼子、过道,一流南屋。南屋外除了大门口必要的空地,两边都是菜园子。中间五间屋,是他爷爷辈修建的,全家人主要居住在这里。靠东边是做饭和存储物资柴草的东厢房,西边则是菜园加果树。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又在后院盖了一溜房子,是给石堰智读书或将来成家立业使用。 相比起来后院显得特别宁静,中间那排房子和东厢房之间的豁口,是通往后院的过道。三溜房子用青石围墙严实的包裹着,空地不是菜地就是果木树。 石堰智的先辈一直很是勤劳,到了家里有百多亩地的时候,家里还是只有两一个长工。家里的男丁除了读书的石堰智,都要下田劳动,农忙时则雇佣短工。 家里的女眷也很勤快,除了定时来帮佣的两个老妈子,平时家前园后,洗漱缝补,屋里灶上,都是自家人。 石堰智家里的院子很大,房间不少,但是人口实际不多。石堰智在后院读书,没有书童也没有丫鬟。吃喝用度,都是自家到前院自己办,后院严格来说,就住着他自己。 从舅舅家回来没几天,石堰智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过去,房间都是自家打扫,如今收拾的干干净净,茶水笔墨抬手就可拿到。在他心里烦躁去前院散步,回来后,自己使用的屋子总是焕然一新。 石堰智是个心眼多的人,心眼多的他发现异常,就留上了心。这天,他假装去前院办事,蹑手蹑脚的从东过道的树丛里溜了回来。不出所料,一个黄色的身影,从东边高高的石墙上一掠而过,紧接着就听到窸窸窣窣收拾屋子的声音。 石堰智悄悄的回到房前,扒着窗户往里看,外边亮屋里暗,人的面貌看不清。但明显可以肯定的是一位,身材窈窕,手脚灵活的女孩子家在忙活。 就在石堰智往门口移动,想堵住门,看个究竟。那屋里的女子十分警醒,一道黄光从石堰智腋下穿过,再转身,那美丽动人的身影,已经落在了东石墙外。东石墙外是一片荒芜的山岗子,那里土薄留不住水肥,没法种庄稼,丛生着荆棘和茅草,平时是很少有人到的地方。 光天白日的,不是活见鬼。这女子身手利索,来去如风,是谁家的闺女? 想到这里,石堰智搬块石头垫在脚下,扒着墙头搜索着看去。外边的荆棘半人多高,一溜榆树槐树,遮天蔽日。火辣辣的太阳下,只听到蝉声潮水样阵阵响起,哪里还有人影?要不是看到荆棘棵,有明显的踩踏痕迹,树阴摆动处蝉声的戛然而止,刚才的所见就像是一场梦。 石堰智眺望了一会,眼眶酸酸的,没有什么收获。他叹了口气,双手合拢恭敬的作揖:不知哪位仙子惠顾,如若不弃,何妨显示芳踪! 石堰智祷告了几遍,不见动静,心灰意懒下来,叹口气就想转身回屋。这时,他明显听到女子娇俏的嘻嘻一笑,再转身看:一个穿黄衫的女子,正在撩起树枝看过来。见到石堰智突然回头,女子娇嫩的小脸顿时朝霞飞红。 美女调皮的冲他攮攮鼻子,手一松树枝垂下来,眼见的树枝摆动,人到远处去了。 这不是邻居家的闺女,邻近的几家闺女,年龄相仿的石堰智大都认识。也不像过路的女子,看她虽然狡黠顽皮的可爱,却是满脸正气,丝毫没有粉尘女子的淫荡。 这天下午,石堰智心里咕咕弄哝哝,书怎么都读不下去。晚上到前院吃过饭,及早的回来。点上灯,屋里香气四溢,四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显然是有人又来过了。 石堰智在屋里,院子内,寻摸了很久,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就又爬到东石墙上,冲着树林作揖:好姐姐,娇妹妹,别来无影去无踪的,你显显身吧!无论你是仙女,还是精怪,我都会把你当成神来敬。 这夜,石堰智睡得不安生。心有所思,忍不住翻身打滚,那汗水就浆液般的从毛孔渗出。 一直折腾到鸡叫三更,石堰智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没有多大会,就闻到兰麝之香靠近。有人落叶般的躺在自己旁边,轻微的能感觉到扇子晃动的股股凉风。 石堰智心里一机灵,没有睁眼,伸手往凉风来处电闪一般的抓去。不出所料,手里抓着了嫩藕一样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抓牢了柔夷。只听女子惊咦一声,并没有挣扎。 石堰智慌忙睁开眼,只见一个十分娇媚的女子。一手执扇,一手支颐,侧身躺在自己身边。瞪圆发光的杏子眼睛,观看宝贝一样的看着自己的脸。那样子,活像娇嗲的女孩子,欣赏自己喜欢的物件。 见到石堰智眼睛灼灼的看着自己,女子害羞的垂下眼睑笑:看什么?白天不是见过了? 月光下 不用点灯,看美人别是一番情趣。女孩子长得是好,额头饱满,脸如瓜子,下巴颏恰到好处的削尖,眼睛吗,五月的麦黄杏般可爱。皮肤吹弹的破,煮熟的鸡蛋白样精致,微微可见两颧沾染报喜蛋的红色。 石堰智光笑不说话,向来胆大的他,双臂一使力气,将女孩子放平在床上,自己的身子便压了过去。女孩子嘁嘁笑,用手支起石堰智的胸脯:急什么?让我仔细看看你! 到了这种程度,石堰智哪里还控制不住自己,那张嘴,鸡啄米样的在女子脸颊、脖颈落下,吻的女子不能自已。 女子笑的几乎噎住自己:别急嘛,我既然来了,就是你的,没有想走!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何方精怪?是否般配你这读书的公子?女子格格笑着问。 石堰智咻咻的喘着粗气:我不管你是什么精怪,只要我喜欢你,你自己愿意,干什么就是咱们两人的事。爱过了,就去死,我也不怕? 女子:你不怕我是采阳补阴修炼成精的狐狸?一度春风,我可要盗取你的原精,要你的小命哩! 石堰智哈哈笑:今宵得意今宵死,春风一度不迟疑!再说,你不是那害人的精怪,哪有害人的精怪,把自己的恶行先告诉男子? 女子竖起细长的食指,点着石堰智的额头笑:你真的不怕我是阿紫? 石堰智有些吃惊:你怎么? 我什么都知道,女子颤悠悠的笑着,惟妙惟肖学说出石堰智那天在瓜棚前的说道。那口气,和字句,与当时的石堰智神似。 看到石堰智吃惊,女子笑:我的确不是阿紫,但我确是你命中的妻子,月下老人在前生,就用红丝线和你拴在一起了! 这女子就是阮无瑕。 石堰智迷迷瞪瞪的问:你是那天穿什么颜色衣服的女子? 阮无瑕嘻嘻笑:那天我穿的是红色的。 看到石堰智疑惑,阮无瑕抿嘴一笑:那天你们见到我时,我已经故意和解苑琳换穿衣服,让你张冠李戴。想造成误会,为以后见面找个乐子。看看,今天就差点认错人了吧?其实,我经常穿的是黄杉! 说着,阮无瑕崛起小嘴:我不如她?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阮无瑕同样心高气傲,在容貌上感觉甚好,对爱穿红衣的解苑琳的俊俏,一向不服气! 哪里啊,我的女人是世上最好的!要不然,我怎么叫石堰智! 石堰智打着哈哈,笑着说完,在阮无瑕的娇嫩的脸颊摸了一把,觉得手掌滑腻腻的,留有余香,心神不禁摇荡起来。 阮无瑕先缓和了石堰智的火力,娇媚的笑着把她们三人,那天到簸箕峪的目的、所见所闻,告诉了石堰智。 然后,阮无瑕毫不忸怩,也没心没肺的揭开了谜底:她就是黄鼠狼子。因为石家祖上对她的祖先有恩,祖先虽然回报不少年。按天地轮回,和前生结缘,她今生要给他做妻室。 对阮无瑕的交代,石堰智一点也没诧异。关于自己家里的秘密,虽然老人家没有给他说详细,大体轮廓,还是知道的。 石堰智家对黄大仙天然的崇敬,根本不存在人和异类的隔阂。 两人就这样开始同居,阮无瑕妙语连珠,花解语玉生香,办事件件对着石堰智的心思。 按石堰智的意思,把事情给家里人说说,干脆结婚就是。阮无瑕总是推脱等等:现在的状态,过得很适宜。明媒正娶,花轿抬回家,和现在夫妇的实质性生活,没什么太大区别,权当试婚吧!对周围邻居,夫妻关系公开不公开算不了什么大事。 两个人,就这样在甜蜜里度过了两个月。 这天,两人亲热后,阮无瑕枕着石堰智的手臂,不断用臻首磨蹭男人的脖颈。很快的挑逗的石堰智性起,扑棱爬起又想做事。 阮无瑕慌忙摁住他:糖吃多了,也会齁着,什么事都要适宜,要不然真会损害身体, 待到石堰智无奈的再次躺倒平静下来,阮无瑕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你感觉到异样嘛? 长一智斜晲着她笑:你个鬼丫头,古灵古怪的,又想捉弄我? 阮无瑕笑了,半爬起身子,吻的石堰智几乎窒息。然后娇喘吁吁,在他耳边说:你要当爸爸了! 石堰智再次冲动的爬起来,半俯着上身,细细的观看阮无瑕圆圆的明亮眼底,心里琢磨:这小东西开起玩笑,让他经常找不到北! 这时,阮无瑕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很认真的盯着石堰智的眼睛,喃喃的说:真的!前一时期,我不让你告诉家里,是怕他们笑话我自荐枕席。如今肚里有了孩子,咱们得给孩子个名份! 家里人一直信奉黄大仙,对解苑琳报恩来当儿媳,都是欢天喜地。这不只是结下秦晋之好,对黄大仙有回报,还因为阮无瑕给家里带来好运! 果然,阮无瑕进入石家当媳妇以后,家里事事顺遂,日子过得很是让邻居们眼热。 至于老实憨厚的黄德宇,他的婚姻怎么样? 这天从集市回来,虽说天已经立秋,秋老虎仍然猖狂。 黄德宇大中午顶着毒辣的太阳回家,头上烧灼,脚踏热地。浑身皮肤粘腻,全身的衣服褟湿,肚子里滚着沸水,鼻孔喷着热气。 黄德宇匆匆忙忙走着,急的脚不点地,越是怕热,越是感觉闷在蒸笼里。还好,前边便是一片柳荫地,凉影地里的水井旁,有一个身材婀娜的红衣女子,正在盥洗着什么。 黄德宇大步流星走向前去,拱手施礼,半耷拉着眼皮看着脚下:姑娘,小生是过路之人,暑热难耐焦渴的很,能给碗凉水喝吗? 女子没有吱声,只听水桶响了一下,半瓢凉水递到了黄德宇的手里。口干舌苦,半瓢清凉甘甜的水进了肚,人马上有了精神:谢谢姑娘,慧赐甘泉。 女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银铃样的:你这人真是客气,谁出门也不能把水井带在身边。举手之劳,也许以后我也会麻烦你。 语音悦耳,说话贴心。黄德宇把非礼莫视的教育,扔到九霄云外,大胆的向姑娘望去。 不去看不要紧,看一眼,黄德宇几乎魂飞天外。这姑娘太美,上身是胭脂红的罗衣,下着桃晕红的长裙,连脚上也是桃色底子的绣花鞋。窈窕的身材如同嫦娥当空,身子细弱的像美女出浴。那张丰满不失清秀的脸雍容华贵,七月艳荷般迷人炫目。特别是那双丹凤眼一扫,就像才从井底打上来的水,兜头泼在被毒太阳晒焦的身上,让黄德宇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舒畅。 女子见到黄德宇失魂落魄,抿嘴一笑,也没见羞涩和揾怒。很大方的盯着黄德宇的眼睛:那里有石板,歇歇脚,避避暑热再走,当心中暑吆。 看到黄德宇木鸡样的呆坐着,女子抬眼瞟瞟,用手捂着嘴,忍不住又低低一笑:呆若木鸡! 女子没有多停留,笑笑,抱起洗好的衣服、盆桶,风花拂柳的走去。 哎!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黄德宇远远的喊。 女子声音画眉样好听:我家住在广寒宫,自小身如桂树同。碧海星空夜夜心,悔偷灵药待春风。 接着空谷足音吟唱起:天上月,遥看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吟罢回头笑笑,穿花拂柳,湮没了倩影。 这一下东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生生的勾走黄德宇的魂魄。 黄德宇痴呆的看着她的身影,犹如飘落的红花,掩入绿树丛。自己想喊她、追她,可是就像梦里无奈的情景,嘴张开发不出声,手脚干忙活,就是使唤不动。 那女子不知是什么意思,话没说两句,笑只三两声,神情却大方的如同面对家人。女子待走到绿荫深处,站住脚,含笑回望。她俏生生的模样,就是石头人看到也心痒。 黄德宇自己呆坐了一会,掉了魂样,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回了家。 要知道黄德宇是否追求到佳人,请听下回分解。 第20章 既有缘同床共眠 悔不该听人说弄 此后,一连数天,黄德宇有空就到初次见到姑娘的地方。想再一睹芳容,存在着抱得佳人归的幻想。可惜,那女子再没露面。 一日又是白等,眼见的太阳落山,带着难言的失落,黄德宇郁郁独行。 后悔,黄德宇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询问她的来历,家里的情况。 失落,如同捧在手心的小鱼,一个蹦跳,蹿落在河水里,摇头摆尾消失在杂草和浮萍之中。 想到就怕穷尽一生,再也无法谋面。黄德宇病了,吃不下睡不着,人无名的消瘦。家里请了不少名医,吃的药值得过几囤粮食。那病就是不见起色,眼见得皮包骨,一阵轻风,身子能刮到半空去。 心病还得心药医,医生问,黄德宇不好意思说;父母问,黄德宇不知从哪说起。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那天在水井边见到女子,夜夜都见她到来。笑靥,盈兮;眼神,倩兮;言语,盼兮…… 夜夜女子都陪着她尽情欢愉,上床以后,两情相悦,香舌互探,酥体微颤,气息娇喘,销魂云雨绵延。 就在这天晚上,月上中天,黄德宇无情无绪,仰脸头枕着双臂,呆呆的看着夜空。反正是夜沉无人,嘴里难免絮絮叨叨:你这个害人精啊,把我扔在井底下,隔断绳索就走开啦。可怜,我为你丧命倒也无憾,只是至今我不知你是谁。你又怎么知道,我对你的爱恋,是愿意用命来换?要是真的能相伴一夜,马上就死我也情愿。 呢喃到这里,黄德宇难掩心里的悲伤。先是眼泪无声的成串滑落,到后来忍不住呜呜咽咽。 就在黄德宇伤心欲碎,人迷糊渐渐昏厥。两只娇嫩细软的手,捧着他的双颊,香喷喷的温软潮湿的小口,覆盖住黄德宇的双唇。一股清凉快意醒神提精,微带甘甜的香液,慢慢度入口中,下沉胃脘。 那股香液犹如火龙,摇头摆尾冲七窍,下喉咙,进肺腑,达九曲回肠。黄德宇打了个冷战,马上感到百骸骨关节舒服异常,本来混沌的脑袋,也变得神清气爽。 黄德宇睁眼一看,大吃一惊。伏在他身上,抚弄他双颊,为他接唇度液的,竟然是自己梦回萦绕的那个女子。 是他一见着迷,多次原地等待寻找千百度,夜夜入梦,神交梦遗的女子! 见到黄德宇苏醒,女子抬起头来。摊入室内的月光下,仍然可以看出,她花容惨淡,两只漂亮的丹凤眼汪满泪水。 见到黄德宇,痴痴呆呆的看着自己。女子脸上如罩红布,羞怯怯的离开一尺远,仍能感受到她嫩如婴儿般的皮肤,散发着火一样的灼热。 黄德宇惊咦了声,大喜过望,挣扎着想坐起来。女子两只柔软的小手,轻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不要动,就这样躺着。女子继续俯下身,眼睛在他全身梭巡,吹气如兰。 黄德宇十分兴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俊俏的脸,痴呆着表情。 大约一顿饭的样子,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不时的抽动鼻翼,呆看再呆看。眼泪就叽里咕噜砸落下来,啪啪的打着黄德宇的脸。 见到黄德宇婴儿般,贪婪的舔着脸颊的泪水,女子把脸紧贴在黄德宇,四肢开始抽搐的哭。虽然没有凄厉和梗塞的呜咽,泉水一样流淌的泪水,很快浸湿黄德宇的脖颈、胸脯、后背和身下的芦席。 女子放纵性情,恣意哭了一阵。抬起头来,狭长的丹凤眼有些红肿,两鬓披散的乱发,粘贴在脸颊和下巴。看到黄德宇眼珠都不转的死死盯着自己,眼睛里射出热辣辣的情意。女孩子特有的害臊、娇羞,让她转过脸去,嘴里旎旎喃喃的说:你傻了?怎么不眨眼珠的看人? 为我念两句诗,我喜欢你吟诗!黄德宇恳求。 黄德宇紧紧地抱着软玉娇躯,两只手不停的抚弄着女子滑腻的脊背。幸福的忘记了语言是干啥用的,再次恳求:能为我吟几句诗词吗? 女子略微沉吟:蝉鬓因何乱?金钗为谁分?红妆垂泪忆何君?分明殿前直说,莫沉吟! 没等黄德宇回答,女子已经转过脸来,眼睛又开始泛起潮湿:怪我,都怪我,不该折磨你。 原来那天女子就已经心开意动,硬是压抑了火山样的激情。怕的是,女孩子家太主动,容易被男人看轻。男人嘛,德性!容易到手的感情,往往不加珍重。只有慢慢观察才能发现人的本性,时光掩饰不住人性的恶劣,如果是薄悻之人,不值得托付终身。就是长辈的命令,也不能听从,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思之再三,她强压下去自己的冲动。适度的表现出爱意,却也不去投怀送抱。把女孩子贞节轻易的糟蹋与一面之缘,换来蝶飞蜂狂的一夜情。 黄德宇去的几次情景,她都看到了眼里,没想到黄德宇竟然是百亩地里一棵苘,是个苘(情)种。 她在暗地,黄德宇在明处,黄德宇的失落、遗憾、痛苦,让她犹豫、拿不定主意。几次想现身相见,聊治相思之情。长久养成的理念,不住的劝她:等等……没有磨难哪里来的真情。 这女子,就是爱穿红色衣服发解苑琳。 黄德宇的病,相思深入骨髓,她已经感觉到,只是没有想到这样重,这样竭诚。另外,解苑琳能沉住气,是因为她族系的能力。凭着多年对养身的研究,采集山上的草药,只要人不死,她就能让他健壮如初。 谁料这几天没见,解苑琳又光顾着上山采药,准备见面就治理他的肾亏阴虚。哪料到发展的这么重,无怪乎,人们常说悲哀莫大于心死 ,心死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听完女子吟诵诗词,黄德宇来了精神,想了想:粉上依稀有泪痕,郡庭花落欲黄昏,远情深恨与谁论。记得去年寒食节,延秋门卓金轮,月斜星散暗消魂。 吟罢,黄德宇竟然能坐了起来。慌得女子赶紧按住他:这只是诗词的神韵所致,你的身体还得静养! 这夜,女子没走。 她告诉黄德宇自己叫解苑琳,也没任何隐晦,直接告诉他,自己是狐狸。而且告诉黄德宇,他太爷爷那一辈子在雷雨天,救护的是它的先辈。报老黄家的恩,一直是它们这一支血脉,许下的愿。 也许是烧香许愿的结果,她降生后,老人就告诉她是黄家的媳妇。虽然知道缘由,但时间没到,也只能远远的守护。前一时期,老人家告诉她掐指算算,夫妻交合的时间到了。她才和要好的两个姐妹,专门去找神灵卜算。热心肠的山神、土地,找来专管男女婚姻的月下老人,说明了前生定下的婚姻。 她就放下了心,一心一意在附近厮守着,等到合适的时候,两人比翼齐飞。 只是,干什么都有个势,就是瓜熟蒂落,恰逢其时。要不然,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倒过头来追汉子,自荐枕席,自己太没有面子,也很让夫婿看不起。 解苑琳躺在黄德宇怀里,一边不时亲吻,一边不疾不徐的告诉了前因后果。 最后,她盯着黄德宇的眼睛:你不会厌恶、忌惮我是异类吧? 见到黄德宇狠劲的点头,解苑琳就笑:你别死贪美色,年轻人一时心血来潮,先弄到手,解决火上房。吃惯了家里饭不香,见到姐姐忘妹妹,始乱终弃,做负心男人? 幸福的黄德宇已经缓过劲来,嘴里话回答的很得体:你看我几乎迷恋你到死,得来的艰难,怎能轻易放弃?我还担心,你有本事,修炼有功力,不高兴了扔我还不是扔件衣裳那么容易? 解苑琳支愣起身子,双手揽着黄德宇的脖子,再次近看他的眼睛,就像是要看到心底。 好一会,她才松口气:眼睛不会说谎话,你的眼底清澈,看着我毫不躲避,里边没有藏心机。不过,我不担心你的人品德行。我只是怕在你心里,因为我是异类。一度激情过后,新鲜劲过去,心里产生嫌弃,就经不起外人挑唆…… 黄德宇这会的嘴很会说:就算你是采阳补阴的阿紫,我也不会变心。人间百年,神仙一日,两情相得,我的愿望足矣。 解苑琳本来在笑,听到黄德宇说阿紫,脸色不觉的灰暗下来:你别听石堰智嚼舌根,什么狐狸淫荡?那是妖孽!真正的夫妻,除了床上的聚合,怎能乱性纵欲损害身体? 说着,她拿开黄德宇沿着自己小腹,摩挲向下的手:你不要猴急,早晚是你的。但性是男女精华,要适度适时,决不能饥来饿死,吃饱撑死!你就是小孩再贪吃,我也得控制。今天就不行,不是我不想,我现在想的要死,但你的身体不行。 爱一个人,不能害一个人,不能为一时之欢,不顾及身子。现在你就吃药,养养身子,要不然,我真的要成石堰智狗嘴里,上古淫荡的妖狐阿紫! 看到黄德宇被坚决拒绝,看着清水不能饮的焦渴,可怜巴巴的样子。阮无瑕吟了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待到黄德宇张口结舌,解苑琳笑了:好夫妻,要同床共枕几万个日夜,你怎么耐不得一会一时? 这一夜,两人睡到日上三竿,解苑琳真是坚韧的可以。用脸颊,唇、小手,想尽办法放松黄德宇的情绪,硬是没有让他上手得逞夫妻之事。 直到三天后,黄德宇的身体明显好转,他才得以纵情得意! 虽然两人私自成为夫妻,黄德宇还是不能顺心如意。解苑琳一再告诫他,无论如何不能向其他人说起自己的事,就是黄德宇的父母也是如此。 解苑琳的心理:自己是个异类,又是主动找上门。黄德宇的父母和邻居,很容易看轻自己。到时候的议论,和每天置于别人歧视下的生活,没有一点情趣。还不如现在,自己来去自由,行踪诡秘。只要有夫妻的事实,何必太在意平常人家的俗气。 两人结合一个多月,解苑琳在黄德宇家里,仍然是个有所感觉,没有明确形体占据空间的存在。 儿子的病无缘无故得,然后在名医束手无策,以为难以存世的时候。几天间又身康体健,神光焕发,每天眉宇间都是得意。 要知道青年男女的幸福,是无法完全遮掩的。 父母起了怀疑,白天夜里,多次到儿子读书睡觉的房间窥视。结果,大多数时间,是儿子眉眼带笑的样子,再不然就是侧身舒臂搂抱状态,带笑熟睡。有几次,明明听见男女嬉笑言语,趴在窗户上看,儿子却如醉如痴,腆着脸对着虚空说笑。 都说老不问少事,那是事不关己,黄德宇这样的神神秘秘,让家里人无法不担心起疑。于是,便不时旁敲侧击,用言语测试,就是提醒黄德宇要注意妖孽。 从黄德宇来讲,除了解苑琳温香满怀,或者是相拥着读书,是具体的现实。解苑琳可是像自由的空气,有事夫妻缱绻疲乏的搂抱着睡去。醒来床空怀无,就像一场梦,要不是屋里有她熟悉的气息,那感觉不过是大梦一场。 让黄德宇心里极为不踏实的是,明明解苑琳就坐在自己怀里亲昵,外边有点动静。马上怀里无人,更见不到形体。 解苑琳的来无影去无踪,像云像雾更像风,让黄德宇感觉爱的虚幻,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正常的恩爱夫妻,起坐睡卧走动饮食,见得着听得到触有觉,在月下有影,在太阳下有形。 现在解苑琳给他的幸福是睡梦的感觉,却又有几分不真实。 黄德宇几次提出要带她见父母,正儿八经的办婚事,解苑琳不是笑着推脱,就是沉思。沉思的结果就是:有了夫妻之实还有什么不满意,再等等吧,硬摘不熟的瓜不甜。 其实,解苑琳也有自己的想法。这样偷偷摸摸的夫妻交往,是能让两人都欢愉。只是这样的纵欲享乐,不是大多狐狸的采阳补阴,已经影响自己的道业修炼。而让自己,放弃修炼,只是做个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妇女,每天围着锅灶床头转。再也不能有现在的自由惬意,她心里的确还不愿意。 都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具有现代西方女性思维的解苑琳,在那时虽然珍视爱情,但放弃长久以来的山野自由。从自由自在的状态,给自己戴上枷锁,是解苑琳实在不愿意的事。再说,现在超然物外,拥有两人世界,不愁没有爱情,也不用为油盐柴醋米发愁。就是自己的道业不能提升,可也是可以倒转的事,也就是说愿意需要,自己可以继续修炼。 解苑琳也有点想不开,黄德宇怎么得陇望蜀,有娇妻日夜相伴,家里的生活用度自己完全承担。要真是,自己彻底告别已经追求多年的道业,俯身为平庸的妇女。自己再没了仙气,怎么还有能力,谁为这个幸福的巢窠遮风挡雨? 女人要想活得自在,就得有自己的事,不能为床笫和小儿女的卿卿我我,放弃自己的事业。 再说,当已经成仙的老祖宗告诉解苑琳,为了报恩,出生前,已经祈求让上天安排给黄德宇为妻。但绝没有说让她放弃自己,不再修炼,放弃自由,只去黄家当个家庭妇女。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使山盟海誓,如胶似漆的小夫妻。如果各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换位思考对方,往往容易出事。 这天,黄德宇到集市上去,秋风送爽,满眼的瓜果和等待收割的庄稼,在田野上走走很是惬意。自从夏天赶集,向解苑琳讨水喝,待后来解苑琳的夜夜到来,他已经享受了太多的男女之间的欢愉。 鲜美的鱼肉吃多了,也要腻,何况每天只圈在家里,白天苦读,夜里欢聚。这回出了门,他的心理像极了跑出圈的小羊,撂着腿撒欢蹦跳。人毕竟要生活在广阔的天地,不只是床底,男女之爱也不是生活的全部。 按夜里和解苑琳的约定,黄德宇今天只是在集市转转,透透气散散心,绝不在外边生事、耽搁。 刚过正午,黄德宇买了几样小吃,打算起身回去,没料到来了个黑脸道士。这人圆圆的鼻孔,鼻孔不向下向前,树皮一样的脸,两个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大嘴岔子咧到耳朵边,只是眼眶有可怕的疤痕。 这黑脸道士站在他面前,不言不语,只是上一眼下一眼,左瞅瞅右看看,那样子很是稀奇。 有时候无言更比有言更具杀伤力,黄德宇本来就心里有事。如今看到专门捉妖擒怪的专家,奇怪的相看自己,不由的心慌。皱着眉头,对着黑脸道士咄了句:看什么? 黑脸道士不恼反而笑:只要你说话就好?施主近来可有艳遇? 见黑脸道士说出心结,黄德宇不由的慌张:你怎么知道? 黑脸道士嘿嘿笑:你眉宇之间有黑气,必然有精怪纠缠于你。 这黑脸道士,看似出自好意,要为黄德宇禳灾驱祸,实际抱有毒计。 要知道黄德宇到底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解。 第21章 莫问精怪莫问仙 夫妻恩爱苦也甜 那天,在集市上。多日不出门的黄德宇,遇到个相貌奇特出言不凡的壮年道士。听到黑脸道士,说到心事,黄德宇变了脸色,起身便走。 远远的听黑脸道士哼哼冷笑:作死的鬼,不知好人言。本道本来可以给你理顺不平事,让你那滑不留手的泥鳅,变成乖乖鸟。这辈子不能兴风作浪,老老实实的当你的花媳妇,为你生儿育女。 听到到黑脸老道厉喝的黄德宇,心里突然像被扔来的石块击中石潭,顿时澎溅起无数水花。这些天,虽然和解苑琳浓情蜜意,每每想到这是个山野异类,不能没有顾忌。他不由得停住脚,转过脸看着黑脸老道。 黑脸老道见状呵呵笑,摇摇摆摆走到近前:你听完我说的再走,这个孽缘是这样的…… 黑脸道士说的就像他亲眼看到的一样,黄德宇和解苑琳结合过程,主要的梗概、关节,事情的蹊跷,难以忍受的矛盾,都同黄德宇的经过没有二样。 打消了黄德宇的怀疑,黑脸道士笑着说:我有个好方法,让你的心上人,毫发无损。变成一个实实在在,有血肉有影踪,每天不再离开你的娇妻。由精怪变成人,这是老天好生之德,不过假借我手来帮你罢了。 黑脸道士说到这里,示意黄德宇附耳过来,他低低的交代了怎么办事。两人分手时,黑脸道士一再嘱咐:天机不可泄露,要和平常一样表现。否则妖精觉察,就可能酿成滔天大祸。 直吓得黄德宇连连点头,稽首感谢。 晚上,解苑琳天擦黑就已经来到。她看到黄德宇看着案子上的菜饭杯筷发呆,便蹑手蹑脚的凑到黄德宇跟前,发笑:呆子,不就是分别一天吗?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犯傻等我干啥呀。 见到黄德宇咧咧嘴笑,心热情浓的解苑琳没有发现他笑得有些生硬。 解苑琳并肩和他坐在一起,顺手从自己的布袋里拿出几样小菜:馋猫,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带菜。哦,我知道了,你今天赶集有功劳,我哪能不犒劳你? 这天,两人说说谈谈,扒脖搂腰,喝了点酒的解苑琳特别俏丽、风骚。不时唧唧咯咯笑,两只美丽的狐狸眼,看得黄德宇心神旌荡。不由的两人放开了量,酒比过去没再控制,直到热血奔流,神昏智迷。 两人搂抱着,跌跌撞撞上了床,这时解苑琳再没像以往节制,任由黄德宇放荡。 反正,即使一次纵欲过度,我明天就给他调制。解苑琳这样想,就放松了警惕。 酒能助兴,酒也能乱性。陷入欲望大潮的解苑琳朦胧着眼,难得的尽情享受畅酣淋漓的性爱。 这对她不多见,两人虽然同居已经多日,在性欲上她很少放开自己。 俗话讲:乐极生悲!也就是这天夜里,酒本来就昏头,再加上做爱时太投入,事情做的太疯狂。事毕,解苑琳熟睡过去,物极必反,罕见的软成一团烂泥。 按照道士的吩咐,黄德宇很容易找到了醉后,不知道掩饰的解苑琳屁股后边蓬松的尾巴。 用刀剁去的过程也没费事。 只是熟睡之中的剧痛,让解苑琳一声惨叫,纵身而起,一溜火光从窗户向远方射去。 天冒明,一夜没睡的黄德宇,就循着点滴的血迹找去。走了有两三里地,在南山膀纷乱的茅草,密不透风的荆棘棵里,黄德宇发现了一个水桶般大的山洞。伸头进去,只见黑魆魆的洞深处,一动不动的躺着只狐狸。 黄德宇手脚并用,爬了进去,那狐狸虽然还在喘气,却是深度昏迷。黄德宇赶快伸手摸去,却在它的身下摸到一滩血迹。 看到狐狸的惨像,黄德宇心发慌,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黄德宇脱下自己的上杉,包裹着昏迷的解苑琳,抱在怀里,嘴里心疼的呢喃喊着她的名字,一步步退出洞去。 退到洞外,掀开衣衫,面前是一只紧闭眼睛,失去尾巴,仍然在流血的红狐狸。哪里还有一分解苑琳特有的粉脸含笑,眼波潋滟秋水?那个让人怜爱,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风情万种触目销魂的美妙女子,如今在昏迷中。 就在黄德宇一遍遍呼唤,流泪没有解救办法的时候,他的屁股被人重重踢了一脚。惶惑的转身看去,一位拄着拐杖,须发皆白,衣衫如雪的老人,正两眼冒火的看着他。 见黄德宇转过脸来,老人戢指怒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这样为了自己得意,就能对深爱自己的女子下狠手。说实话,你根本配不上她!要不是我想报恩,我的这个天分极高的重孙女,怎么能跟你!原来打算让她陪伴你一生,为你生几个儿女,利用自己的道业,助你仕途如意,规避邪恶的侵害。 现在你害了她,让她以前的修为付之东流,只能是个凡人了。你的福源,也因为缺德枯竭,这辈子别再想人前夸贵! 泼出去的水再也回不去,她再也不能修炼成仙。嗐!天意呀,天意!只是苦了我这宝贝重孙女,都是我的坏主意…… 说到这里老人,泪流不止,咳嗽不断,腰弯到地,伤心的捶胸顿足不止。黄德宇放下怀里的解苑琳,膝行到老人跟前,紧紧的抱着老人的双脚。流泪哀求:老人家,老神仙!救救她吧!哪怕用我这条命折抵,只要她还能幸福的活在世间,再大的磨难我都愿意,哪怕这辈子做马当驴! 看到黄德宇后悔莫及,痛不欲生的样子。老人揩了把眼泪,向着天空长长的叹口气:这也是她命中逃不过的劫难,只是为你出主意的那个野猪精太可恶,我不会放过它。 孩子你起来吧,事已如此,你们就做对平常的夫妻吧!不过,这辈子,你一定善待她。不然,我不会饶过你!转脸看看你的妻子吧,她已经是个普通的女子,回去后禀告父母早日迎娶。我的重孙女做不成神仙,你们就做神仙也羡慕的鸳鸯夫妻! 说到这里,老人一挥手,卷起股龙卷风。待到黄德宇睁开眼睛,老人已经没有了踪迹,只是原先的狐狸,变成了穿红衣的女子 后来,黄德宇进了几次考场,均没能中举。只是终身在家,侍弄着百十亩地。两口子兼做点生意,没能大富大贵,倒也温饱有余。 黄德宇和解苑琳终生恩爱,鸳鸯夫妻。解苑琳有时为了生命的衰老惆怅,黄德宇倒是因为没有功名失落,他对娶解苑琳为妻终生无悔。因为他有位温柔可爱,知冷识热,明艳不可方物的好妻子。只是,私下里黄德宇对于为了让妻子化妖成人,断了她的成仙梦想,心里终生不安。 解苑琳为他生了一大堆孩子,男孩子一个个眉清目秀,俊美如女子,而生的女儿婀娜娉婷,身姿样貌炫目,眉间眼梢带着黠美的狐意。若干年以后,这里流传的民谣:老黄家的女儿不用挑,个个都是杨柳腰;老黄家的男儿不用查,个个都有尾巴茬。 两个人都没有按年少时的思维生活,夫妻一场和和睦睦平平常常。死亡到来的时候,不到三天相继咽气,两人共同埋在一个坟子里。现在能寻觅到的,不是茅草及腰的荒山野岭,倒是他们的后代还在传承解苑琳的特征。 石堰智的父母,本来对儿媳的来历有些怀疑,知道阮无瑕,就是对自己家有恩的黄大仙的后代,石堰智一家对她都十分的敬重。 知恩不报枉为人,石堰智的父母对儿媳妇历来是高看一眼。老一辈救护黄大仙,他们认为算不了什么,谁碰到一条性命遇难,能心安理得袖手不问?只是黄大仙这些年的帮助,那可是看得见的恩惠。 阮无瑕在石堰智家过得很舒服,直到石堰智考取了功名,要到京城做官。她才光明正大的坐着小轿子,颠簸上千里离开生活了五六年的石家老宅子。 石堰智在京城的住宅,原来只是所四合院。随着石堰智不断升职,加上阮无瑕善于持家理财,日子很是红火。没多久,就换上了超过家乡规模,里三进外三进的深宅大院。 石堰智是少见的情场得意,官场如意。出外前呼后拥,在家唤奴使婢,花天酒地。 石堰智过上人上人的好生活,只是温饱思淫欲。看到同僚三妻四妾,喝花酒逛妓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石堰智眼红心痒起来。阮无瑕进门娇惯起来的坏脾气,这样的花花事,他只是想。 石堰智知道阮无瑕拈酸弄醋的骄纵性子,那些年轻貌美就像带着水珠花朵一样的女人,石堰智只能在外解解眼馋。给他个胆,也不敢带到家里来,凭阮无瑕的能为,弄死个美人就同拍死个苍蝇。 所以在京城做了十年官,石堰智在外倒是独树一帜:独宠原配,不纳妾。 不纳妾,不代表不花心。和同僚与拍马屁的下级,喝了几场花酒。在女人撩心的媚眼攻势下,石堰智没把其他女人引进家,自己进了窑子。 自古风流玩娼家,上了妓女的身,他才真的体会到专业人士行为的奇妙。嗬嗬,专家就是专家,专门研究男女性事的妓女,床上果然不同凡响。 嫖娼,这玩意如同吸毒,一旦沾染,很快成瘾。 嫖娼的日子没过几天,阮无瑕就发现了情况不对。上来石堰智说是事情多,需要加班,回来的晚,到后来竟然在外边过起夜。 而且夫妻之间的事,以前他馋猫一样。现在人到中年,虽没有了当初的能力,但是每月也得来个四五次。眼下倒好,石堰智到家就是睡觉。尽管阮无瑕怎样撩拨,就是蒙头大睡,放在嘴头上的鲜肉成了木渣! 阮无瑕多么机灵通透的人,何况身为黄鼠狼的她,和解苑琳的修炼走的不是一条道。婚后阮无瑕没有伤害石堰智的真阳,她的修炼一直没有放弃,还是具有神仙的法力。心里起了疑,没有两天她就弄清了根底,而且很快采取了措施。 石堰智视为小妾的名妓玉兰花,两人一度爱的你死我活。一天不见心里就像撒把咸盐,三天没有床上交流如同隔了三秋。 阮无瑕发现石堰智嫖娼的行为后,明讥笑暗讽刺。无奈警钟敲不醒沉睡的人,阮无瑕的报复便反映在妓女身上。 开始玉兰花只是头皮瘙痒,以为只是虱子跳蚤的事,利用皂角水每天两次的洗。也只是从第三天,头皮上开始疙疙瘩瘩,瘙痒的耐不住要去挠,可只要挠破就流黄水。她害了淌黏水的秃疮,不到十天掉光了头发。原先的满头青丝,变成光葫芦一个,只不过光葫芦擦破皮到处渗水。头上仅有些细嫩白色绒毛,就像没睁眼的老鼠崽子。 美女没了飘逸的头发,本来就难看,再加上用药,脸肿眼睛眯缝,头上淌黄水。石堰智害怕传染,那样他的官就可能当不成,咽下了海枯石烂的誓言,再不见玉兰花的面。 丢弃了玉兰花,凭着权钱不缺,石堰智和才从业不久的雏妓小雨荷好上了。小雨荷才进入业内,没有什么心机,对有意郎君的钱财不太在意。床上的功夫虽然不如玉兰花,可是凭着春花一枝,像一团软面,任石堰智捏弄塑造,比他经过的女人另有一番纯情、可意。一夜,两人作业完毕,疲劳的搂抱着睡去。就见小雨荷睡不安稳,两条腿不断扭结、搓磨。 石堰智被她闹腾的睡不安稳,问她怎么回事。小雨荷指着自己的裤裆之间,说那里好像有个东西。撒娇让石堰智给他挠挠痒,看看是怎么回事。 历来床上的小人,床下的君子。这样的事石堰智历来愿意出力,别说佳人邀约,就是没来由,为了撩拨情趣,他也爱去掏摸两把。 今夜,他含笑半眯眼,按照老套路伸手摸去,不由的惊出一身汗:小雨荷两腿之间,好像长出一个男人的卵,肉乎乎的一团。 他连忙点着灯,退下女人的亵裤低头去看,就见一个物件,直跳起来,带着响声撞到脸上。原来,小雨荷的两腿间,夹着只癞蛤蟆,憋闷的太久,见到亮光不由的蛙怒跳起。 接连碰到的奇怪事,石堰智并不是弱智,很快想到了阮无瑕的能力。 为这,石堰智老实了好多天,晚走早归,不敢再去找风尘女子。 阮无瑕对他的行为始终不置一语,只是脸上挂霜,再没有了笑意思。每天夫妻上了床,再不象以往小猫依人拱入怀里,而是转脸对墙,只是给石堰智看脊背。 石堰智正当年的时候,多日没有男女之事,不免有些心焦舌燥。一天他腆着笑脸,硬是扳正阮无瑕的身体,强要将军上马。阮无瑕摽紧双腿,扭动身子,硬是不许石堰智如意。 石堰智问怎么啦? 阮无瑕回答的很干脆:脏!我嫌脏,怕得大疮! 得大疮,就是花柳病,是嫖娼嫖妓,男女关系不严谨的后遗症。 原先,石堰智还以为,就是块石头自己也能暖热。没料到,阮无瑕对夫妻之间男女之事再没了兴趣。 石堰智回到家,本来是一团火热,看到的却是阮无瑕老阴天的脸。 再发展,就是分床睡,又很快进步到分屋睡的程度。 石堰智这样生的风流倜傥,又有钱,有权势,在家里就是受气。石堰智生气的时候,也想过休掉阮无瑕,可他不敢。他怕阮无瑕的法力,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想到阮无瑕原先的种种好处,他也舍不得。 日子就这样无滋啦味的过去,阮无瑕的脸阴了天,从此再没晴过,没有了精神头,干什么都没有劲。石堰智没办法破解家里的难题,只能馋极了,去花柳丛中找点乐趣。 夫妻一心,其利如金。夫妻二心,屋塌墙倒。 朝堂里抱团结伙,大家发情的大公鸡一样,你抓我的羽毛,我啄你的冠子,整日斗得血头血脸,满地鸡毛。石堰智很快被贬斥,丢了官职,闷闷不乐的龟缩在家里。才过四十,心里抑郁,以致大病不起,没多久就亡故了。 阮无瑕倒是守节,石堰智亡故以后,管理孩子,待到嫁完闺女,最小的儿子娶了妻室。阮无瑕主持分了家业,让孩子们单独过日子。然后,她开始吃斋念佛,关门上锁,足不出户,独自修行。 孩子们发现她不见了身影,是在春节来临的时候,有些事向她请示却找不到人。 然后,孩子们发现父亲借停灵柩的地方,没有了父亲的棺材。寺庙的住持说,是老夫人带着一群人,说要运回老家去。 流落京城的后代,曾经到老家寻根,只见在老祖坟地里,有一座大坟子。对这座坟茔何时埋,里边到底是谁,没有人能说的清,只有荒坟年年枯荣的茅草知晓秘密。 直到现在,这里的人还特别迷信黄大仙。老石家当年靠着黄大仙发迹,娶黄鼠狼子做媳妇的事,仍有人说起。 第22章 情爱本是一场梦,梦醒方知都是空 邻居们只是感觉到老钟家的媳妇,身上有种渗人的东西只是连带着左邻右舍,老鼠和大型的虫子都减少。对老钟家便自然有了生出一种亲近感,和浓浓的邻里情谊。 一年三百六十天,别人见到钟家的媳妇总是不紧不慢的瞒着,样子很满足。最近莫过两口子,只有钟一凡知道妻子的不易。 不宜的是,平素她的身体很好,但是每年端午前后,她都要害场病。从霜降到惊蛰这段日子,妻子特别怕冷,皮肤皴裂,没有精神,委顿嗜睡。 本来,日子也就这样咸中有淡、淡中有咸的,有滋有味的过下去。巧的是端午节这天,石堰智本来在地里忙活,说好的不回来吃饭。 可是大晌午,忙活了大半天,他吃完妻子带的饭,想在大树下打个盹。头才沾地,四肢舒坦,眼皮打架,钟一凡突然想到凌寒霄这两天病怏怏。 昨夜病似乎又病重了些,她翻身打滚,竭力忍受还是发出轻微的呻吟。 凌寒霄早晨强争着起来做饭,送自己下地的时候,蓬头灰脸。眼睛肿成一条缝,手脚和脸、脖子都浮肿的发亮。 贫贱夫妻百事哀,实在让人难以放心。钟一凡虽然在野地吃过了饭,累乏相交,睡意浓重。他还是爬起身,在已经热辣辣的日头下,忍不住抽空到家看看。 父母带着孙子孙女去赶端午集市,凌寒霄养病歇晌。大中午的,四处寂静。只有几个找食吃的鸡,用爪子挠地,喉咙里偶尔发出咕咕声。 为了不打扰妻子睡眠,钟一凡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趁着室外的光看去,妻子缩在被窝里蠕蠕而动,像极了发疟疾害冷打哆嗦的样子。 钟一凡心疼的要死,三两步赶到床前,掀起闷盖的棉被,想看看妻子有没有出事。这一眼望去,就如万丈悬崖失脚落马,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啊呀大叫一声,向后倒退几步,咣当摔在硬地,当场昏迷过去。 素来有胆量的钟一凡,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他看到了一条比大腿还粗的青蛇正在蜕皮。蛇陷入昏迷,没有任何反应外界的能力。皮已经褪掉大半,现在是半身粉红半身青,耷拉着半条透明的蛇皮。 钟一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凌寒霄抱在怀里,她的眼泪成串落下,不断用嘴唇摩挲丈夫的脸颊。 见到丈夫醒来,凌寒霄脸上有了喜气,很快又是满脸的悲戚。 她低下头,亲吻了丈夫:吓坏你了?你要是摔死,我决不独生,我跟随你去。 略略停顿,凌寒霄说:都怪我,没有早告诉你!我是担心被你看不起,因为我是个异类,想到夫妻恩情久了,就可以消除你的嫌弃,没料到人算不如天安排 见到钟一凡点头,没有一点害怕嫌恶的意思,凌寒霄难得的微笑:且不说你祖先,蛇救病人的渊源。我就是那条,你在山溪边救护的小青蛇。我和你做夫妻,就是前生月下老人定的缘分,也是我从心里,想报答你救命之恩。要不然,我怎么能自荐枕席,让你一直迷迷惑惑,对我的来历存在你怀疑?本想把真相告诉你,想到自己是个异类,是人类惧怕的蛇。多次犹豫都没张开口,我不想在你心里留下阴影,哪怕是一点点打怵。你是我的天啊…… 说到这里,一向感情内敛的凌寒霄,大串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头埋在钟一凡的胸前。钟一凡能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梗塞,眼角湿润。他轻抚着凌寒霄的脊背,喃喃的:你就是我的白娘子,我绝不做负心的许仙。我要和你恩爱一百年咱俩哪个九十七睡死,奈何桥上等三年,来世再做好夫妻…… 这天夜里,夫妻饭后相拥着躺在床上,月亮的清辉照射在床前。 凌寒霄小鸟依人的趴在钟一凡怀里,两人享受了一段只属于两人的静谧时光。幸福的想流眼泪的凌寒霄,把头又往丈夫的怀里,腋下拱了拱头,幸福的一塌糊涂。 好一阵子,一贯冷静的凌寒霄,才从心神旌荡中挣扎出来,她贪吃的小鸟一样,眼巴巴的看着丈夫:真的喜欢你的不嫌弃!你没对我看不起! 钟一凡嘴角上翘无言的笑: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出身、种类都是闲扯。就是同样的人类,能给我幸福?自从认识你那一天,我就誓以生命报知己。别说你是对我们祖上有恩的后代,就是大路上我和你结成夫妻,也注定这辈子不离不弃! 帝王将相的血脉,世宦贵族的遗传有什么生命奇特?人生不就是一个过程,而找到一个和自己血肉一体,灵魂合一的人,共同面对人生,享受生活是最重要的。 钱再多有什么?不过是炫耀、空虚的资本,两情相悦能够温饱,这就是生命的伴侣。 这天晚上,两人没有因为白天的意外生分,而是感到血肉交流,灵魂相融。 这天夜里,两人的夫妻生活质量相当高。过去,凌寒霄只是迎合钟一凡的生理需要,自己偶尔表示也是为了丈夫兴趣更高,也就是讨好。 今天卸掉异类的负担,自己和他成了平等的生命,凌寒霄才体会到夫妻之间是那么美好。那天,钟一凡达到兴奋的高潮,而凌寒霄平生第一次,才知道生命叫美妙。 此后的生活更加充实,凌寒霄眼睛里,没有了过去的料峭和忧郁。每天两颗星河眼都闪动着遮掩不住的幸福,恍如新婚幸福的少妇。 钟一凡自己也没想到,妻子是这样美好:原来一个人没有了心结,生命的结合才会有阳光普照。 此后的凌寒霄更加勤劳,家里、田间,她不知道劳累,只是快乐!接着,在空闲的时间,她带着钟一凡走遍附近的山林。从各类植物的药性,到山蝎、蜈蚣、地蛆的药用,他一一教给丈夫,她有一个梦:在农田以外为家庭创造财富。 有一次在山路边的草丛里,两人看到了蛇蜕去的皮,这时的钟一凡虽然不再厌恶,也是不喜欢这种恐惧的存在。凌寒霄拉住他,轻轻的拿起蛇蜕掉的皮:你,不要小看这东西,它对人类的药用大着哩。中药里它叫龙蜕,是治疗风湿的主药。 日落月升,不知不觉,结为夫妻已经十几载。父母相继去世,这时的钟一凡眼里有的都是妻子。他想到每年的冬天,妻子病恹恹,畏冷怕寒。想到每年端午前后,妻子皮肤皴裂,大病一场。钟一凡为了妻子,有了举家南迁的想法。 家里在凌寒霄成为媳妇以后,很是积累了一点钱财。搬迁到南方,也有能力造房子置地,小日子过得很是可以。 这一年,凌寒霄让丈夫回到北方的故乡,嘱咐他做起药材生意。果然,如凌寒霄所料,这一年闹起了瘟疫,钟一凡贩卖的药材获利十倍、几十倍。 从此,每年除了经营农田,钟一凡也做起了药材生意,家里的资产如雪中滚球,很快的充实起来。 后来,根据凌寒霄的指点,钟一凡的儿子开起食疗饭店,有钱惜命的人趋之若鹜。有句话是有本事挣有钱人的钱,食疗正挠在那些衣食丰足,却又怕死的有钱、有权人群的痒处。能够满足口腹欲望,还能养生,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美妙。 钟一凡的生意火爆,到了他儿子生了儿子的时候,钟家已经成了富嘉一方的望族。 对了,凌寒霄三个异类姐妹,后来聚会过一次。那是阮无瑕扶着石堰智的灵柩回归故土的时候,凌寒霄得到了音讯,不顾丈夫的劝阻,当时她正在患病,还是回了茱萸养生谷的所在,也就是木屋别墅的所在地。 三人相聚地方,应该就是现在的重阳木屋别墅未建设的荒地。也就是,钟一凡的瓜棚原址。三个精怪从这里偷窥自己的汉子开始,转了一百八十个圈,又回到原地。 只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时光逝去,爱情何在,大千世界太无奈,活到最后一场空,。 三人到底聚会时说了什么,人们不得而知,只是知道三人见面,抱头痛哭。是感叹爱情,还是怀念当年的友情,兼或哀叹因为凡心,使生命变成过路的流星? 其实三人见面,说的唯一是感慨:物是人非,世界上任何物体都经不过日腐月蚀,没有一个生命体,能和时间对抗。她们各自的丈夫:黑蛋、白脸、黄孩,从当时小鸟在山林飞跃的自在调皮,如今一个已经没入黄土,另外两个虽然现存于世,也都是一只脚踏上墓地。而三个美女的花颜月貌,如今也就是斑驳陆离的黄脸婆。随着时间的迁移,也会相继在黄土堆堆寻到归宿。 爱情是生命的墓地,在两性开始极度欢娱,孕育出新的生命,自己就在向来的地方奔去,生命划了个半圆弧又回到原地。 爱情是一场空虚,但就是不爱又能怎么的。富贵雍容,看起来一副福相的解苑琳:本来盼望长生的希望,因为爱情,被早早打入凡人群。 心比天高,伶牙俐齿,自以为胜人一筹,掌握自己幸福钥匙的阮无瑕:在夫妻正当年的美好时光,也没能防住丈夫偷腥馋嘴。虽然修养可以延长些生命,可一个人孤零零的,世界太空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生性不苟言笑,总是忧郁,眼神迷离凄苦的凌寒霄:当初选择的丈夫,在人面上的地位要低。没想到夫妻生活,始终是新婚之之日,庄稼人的老婆,远远胜过读书人妻子的甜蜜。只是有了孩子,生命有了延续,就是对爱情再满意的凌寒霄,也会在冰冷中离去。 三个姐妹笑了笑,哭了哭,世界不只是自己的世界,生命早晚都要离去,一旦生命离去,面对的是天地洪荒,灵魂是否还有?一点灵性会被大风卷到那里去 也不全是悲苦,三姐妹见面最大的快意,是野猪精先她们死去。那是解苑琳老祖宗办的事,他实在恨野猪精的绝户计,斩断了解苑琳回归修炼的归路。 野猪精死的很惨,它被诱惑,掉入猎人的陷阱。 当时风华正茂的三个姑娘,都曾遭到野猪精的欺负。凌寒霄在它面前,就是辣条。凌寒霄不仅多次被它夺去食物,爱清洁的她,门前经常堵塞猪屎。解苑琳不太怕它,仗着身体素质,可以缠斗几个回合,胜利是不可能的。结果是一身臭汗,解苑琳先撤的时候居多,而最缺德的是这个夯货,流氓无赖到掘塌毁坏她的洞穴。 这三个姐妹,以前也是各有矛盾,在自己种类生理的节点,往往被对方在最薄弱时侵犯,因此没少发生争执。 当她们明确了共同的强敌,很容易结成同盟,结拜成一生友谊最好的姐妹。三人联手,野猪精也就是后来的黑脸道士不是对手,那几年不知远遁到哪里去。 后来,三姐妹为了爱情远离。再就是为了爱情痴迷,人生怕得意,得意和苦难是邻居。结果实力最强大的解苑琳,首先被算计。在阮无瑕随夫远去京城的时候,独木难支的凌寒霄,要不是丈夫钟一凡的男人阳刚英武,只怕也早被算计,因为对野猪精来说,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如意。 据说,凌寒霄此一去,再没回来。如今钟氏家族在南方某名山的墓地,最早的老坟称为龙盘虎踞,龙就是指道阮无暇。虎嘛,自然是黑蛋,大名叫钟一凡的山民。 故事让人感慨:道家青牛西去大象无形神仙歌 佛家白马东来世事皆空功果诵 这才是真情: 无奈金乌斜挂 杏残桃绯 岂有落脚地 更兼闲言碎语 风刀霜剑锋利 袖掩凄楚 只能哽咽无语 顿顿脚 猛然回头 衣襟泪淋湿 何时再见 鹊桥无期 只有浊酒相伴 纷乱情思 料得应是隔世 天河难阻我你 挽手逍遥 随风去 抛却酒杯 足慰相思 心凄澈颜应笑 绛珠仙子再会宝玉 写到这里作者不由感叹: 昨夜山溪门前流 晨起寻踪觅源头 峰峙岩峭了无迹 唯见草下水涓游 这四个人,只顾月下散步,浏览、欣赏,听故事。两个女人,矜持的秋水盈,活泼好动的卿玉娉故事的结尾让她两人泪流满面。 卿玉娉哽哽咽咽:温文!你讲这故事,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同床共枕的人,秋水盈想得更多:温文!你是在预言,咱们的以后也是一场空? 温文摇摇头:我可是这辈子不想和你分开,虽然我们俩人的情爱结不出硕果,咱们不能共同有个孩子,我想不会是一场空! 说这里,温文沉吟了一下:能结成夫妻,都是前生有缘分,或者是有宿债。前辈子没了的心愿,这辈子来还愿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男女相爱不是没有缘由的。钟一凡三兄弟,分别娶了蛇、黄鼠狼、狐狸三个精怪为妻,就是因为有前因才有的后果。只是…… 说到这里,温文停顿下来,看看秋水盈。 秋水盈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副沉思的样子。 温文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叹口气:爱情是美好的,过去有人写“借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男女之间一旦有了情愫,热情如火,那时的亲热是分分秒秒的存在。稍微分手一时,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锥心刺骨的思念。三兄弟和三个精怪的热恋,何尝没有从这段失魂落魄中度过,爱情之初,新婚以后,他们是泡在蜜罐子里的甜蜜,恩爱的须臾不能离开。 人们常说没有什么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就是石头在风吹日晒雨淋以后也得风化,何况夫妻感情?在两性亲密结合的最初阶段,那是浪漫痴迷甜蜜的。一旦涉足正常的生活,油盐菜醋米就会掩盖性初始的浪漫,而渐渐趋于平淡,夫妻感情就在平淡中演变,有的破裂,有的冷淡,还有的视而不见。 说到这里,温文叹了口气:我讲的精怪们的故事就是这样。我们四人,是两对情侣,不只是情人关系。情人是露水夫妻,情侣是没有法律保障,道德谴责的终生夫妻。但愿我们的夫妻情谊,经得住现实的风雨,即使时间久了,荡不起情欲的涟漪。 我不想做黄德宇,他为自己一私之念,断了解苑琳更好的发展。我更不想做石堰智,有了熨帖的灵魂女人,又有其他性行为,他是动物不是人。我愿做钟一凡,平平淡淡的生活,磨灭不了最初的爱意,夫妻之间共同面对时间风雨,创造出自己的天地。 说到这里,温文喘吁吁的,显然他是动了真感情。虽然是不合法的情侣,自从和秋水盈有了夫妻之实,温文就把秋水盈当做自己的妻子,而梅凝霜不过是他感情上离异的原配。看着秋水盈全身发抖,有些泫然欲涕,温文的眸子闪着精光。 黎任谱脸色铁青,叹口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也打破不了这个规律。 温文低着头,揾了下巴颏,像是百转回肠说:红楼梦看过吗?大厦呼啦啦将倾,但愿咱们里边不要有出家人! 卿玉娉脸上挂满了泪,用手揩摸了把,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只有秋水盈一样,她上来痴呆的听温文发感慨。到后来,听温文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待到温文说完,大家站在那里发呆,她突然捂着脸泣不成声。 第23章 鬼使神差 说到这里,温文停顿下来,看看秋水盈。 秋水盈正在垂眉低头的,一副沉思的样子。 温文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叹口气:爱情是美好的,过去有人写“借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男女之间一旦有了情愫,热情如火,那时的亲热是分分秒秒的存在。稍微分手一时,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锥心刺骨的思念。三兄弟和三个精怪的热恋,何尝没有从这段失魂落魄中度过,爱情之初,新婚以后,他们是泡在蜜罐子里的甜蜜,恩爱的须臾不能离开。 人们常说没有什么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就是石头在风吹日晒雨淋以后也得风化,何况夫妻感情?在两性亲密结合的最初阶段,那是浪漫痴迷甜蜜的。 一旦涉足正常的生活,油盐菜醋米就会掩盖性初始的浪漫,而渐渐趋于平淡,夫妻感情就在平淡中演变,有的破裂,有的冷淡,还有的视而不见。说到这里,温文叹了口气:我讲的精怪们的故事就是这样。 我们四人,是两对情侣,不只是情人关系。情人是露水夫妻,情侣是没有法律保障,道德谴责的终生夫妻。但愿我们的夫妻情谊,经得住现实的风雨,即使时间久了,荡不起情欲的涟漪。 我不想做黄德宇,他为自己一私之念,断了解苑琳更好的发展。我更不想做石堰智,有了熨帖的灵魂女人,又有其他性行为,他是动物不是人。我愿做钟一凡,平平淡淡的生活,磨灭不了最初的爱意,夫妻之间共同面对时间风雨,创造出自己的天地。 说到这里,温文喘吁吁的,显然他是动了真感情。虽然是不合法的情侣,自从和秋水盈有了夫妻之实,温文就把秋水盈当做自己的妻子,而梅凝霜不过是他感情上离异的原配。看着秋水盈全身发抖,有些泫然欲涕,温文的眸子闪着精光。 有一位网友的论男女情爱的语录极好:男人,你再牛,要找不到一个好的女人,你也很难……一个女人,你再漂亮,遇不到一个懂你的人,照样遍体鳞伤……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有遇到对的人才能幸福…… 温文又叹口气:这段话,可以总结三个精怪的爱情历程、结果,也同样预示着我们两对情侣可能的走向。 黎任谱脸色铁青也,叹口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也打破不了这个规律。 温文低着头,揾了下巴颏,像是百转回肠说:红楼梦看过吗?大厦呼啦啦将倾,但愿咱们里边不要有出家人! 卿玉娉脸上挂满了泪,用手揩摸了几把,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只有秋水盈不一样,她上来痴呆的听温文发感慨。到后来,听温文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待到温文说完,大家站在那里发呆,她突然捂着脸泣不成声。 同类人怕同类事,同病相怜同样痛。 卿玉娉赶快揽着她的肩膀:秋姐,不过是个故事,又不是咱们的事。你看咱们不就四个人吗?精怪的怪事是六个人,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听到,卿玉娉天真孩子般的劝说,气氛开始轻松起来。 黎任谱叹了口气:是啊,故事吗! 听到这里,秋水盈抹干眼泪,仍然泪汪汪的丹凤眼,呆呆的看了温文一会。温文歉意的看着秋水盈,眼睛都不眨,精光四射,欲言又止的样子。 秋水盈这才长出口气:你这故事还不是编给我听的?我知道你对我不放心!现在我告诉你吧,这辈子我不会离开你!这颗心早已归了你,要是怀疑,你扒去吃! 见到温文脸色阴沉,秋水盈继续:我知道你这个人,重情重义吐口唾沫砸个坑。你不会做石堰智,我倒愿做你的凌寒霄! 说到这里,秋水盈胸脯起伏:放心吧,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就是成为鬼魂,也不会把你忘记!你还记得,我们定情的时候,我唱给你听的那首歌嘛? 温文当然记得,那是秋水盈第一次把身体给他以后,若有所思。在温文几次询问下,秋水盈给他唱了歌。那歌当时很时髦,卓依婷唱的《长相依》。歌声凄婉,是情人、情侣喜欢的,很应景的歌曲。 见到温文点头,没等他在说什么,秋水盈轻声哼唱起来:有句话儿要告诉你,又怕你伤心哭泣…有心埋在心里,又觉得对不起你…希望你呀希望你,希望你把我忘记…慢慢地慢慢地把我忘记,慢慢地把我回忆…… 秋水盈唱的如泣如诉,唱的温文的心肝不由颤抖起来,情不自禁的把她揽在怀里:我怎么能够忘记,你当时是提示我不要把你忘记。我现在担心的是你把我抛弃,别唱了,我心里难受…… 秋水盈笑比哭还难看,很久才说:你脑子里进水了?只有你会移心别恋,我人和心这辈子都是属于你的…… 四人的情绪被温文的故事弄得很低落,沉浸在故事氛围由不得,联想到以后,自古这样的情爱很少有好下场。 这时,颓丧至极的他们不知道,木屋别墅即将发生泼天大事。 赵立德和刘二郎来到木屋别墅以后,手机微信定位找不到卿玉娉的准确位置,也就是说四个人都没法找到。 手机真是人类物质文明的一大创举,随意带在身上,稍微动动按键,就能知到往哪里行走。如果设置得当,等于在被监视的人身上安装了追踪器。 赵立德低头思索了会,想起一条计策,向搓手顿脚、很不耐烦的刘二郎低语几句。 刘二郎瞪着牛蛋眼,哼哧一声,跟在赵立德身后。两人大模大样的向吧台走去,夜晚的木屋别墅,各个别墅都已住满客人,是吧台最轻松的时候。打发寂寞的女服务员正在玩手机,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禁不住吓了一跳:眼见进来两个,身上沾着尘土和草屑的男人。一个还算是个帅哥,另一个凶神恶煞,满脸的怒气,就像黑社会讨债的。 见二人面生的很,服务员心里不免诧异:两位先生有事? 两人凑到吧台前,赵立德伶牙俐齿:我们忘记带钥匙,麻烦给我们开下门 服务员有些迟疑,心里:我上班后没见过他们啊!这里是情侣旅馆,两个男人怎么住在一起?转念又想,女眷可能在外边等待,他们也许是我没接班时住进来的。 便微笑着问:先生的房间号? 赵立德凑到屏幕面前,自己敲着后脑:我住…… 赵立德说话间,紧盯着电脑屏幕:哪栋别墅唻?这个笨脑子!转头就忘。 实际上他探头,想看的是电脑屏幕,那上边有服务员随着他的话,敲击出来的旅客登记表。 旅客住宿登记表,涉及住宿人的隐私,是不能让外人看见的。 赵立得熊猫样的动作,逗得吧台服务员忍不住捂着嘴笑。见到来人紧盯屏幕,服务员心里有所警觉。她刚想切换画面,就听身后侧哗啦一声,有东西重重落地。 服务员吓得一哆嗦,慌忙转过身去。只见自己身体侧后方,站着的粗野男子正发呆。他看着地上摔碎的玻璃保温杯,板着的黑脸肌肉抽搐着,手脚无措的四下寻摸。水杯的碎玻璃渣、带着茶叶的水溅了一地。 见到服务员瞪圆眼睛,粗野汉子憨声大气,闷雷样连声说:我给你扫,别给冷脸看! 他笨拙的东瞧西看,见到墙角的扫帚簸箕,摇摆着就要去拿,想要去打扫地面。 杯子摔碎的地方狭小,粗莽汉子要是打扫,横不开狼亢的身子。就像厨房里跑进头驴,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慌得服务员赶快阻挡,连忙说:不要客气,我来清理! 待到服务员再转过脸来,赵立德开始向门口走去:这死脑子,钥匙在咱们老婆手里了,我怎么没记性。 接着赵立德冲着刘二郎坏笑:唉!你的脑子也不怎么样,是进尿了吧?站在那里,保温杯也能掉到地上,真是个人才! 原来要钥匙的赵立德嗤笑着,自我解嘲数落摔水杯的黑脸汉子,径自转身走去。 见到赵立德外出,呆憨着脸的粗野汉子也不出声,狼狗一样大步小步,掂着屁股跟着走去。 赵立德利用声东击西的妙计,女服务员分神的分把钟时间,他已经查到了四人的住宿信息:黎任谱和温文两男在一起b12,卿玉娉和秋水盈两女居一室a14。 骗人的事,这方面的技术,赵立得是行家里手,移花接木的事干得多啦。熟练的使用障眼法的旅馆同居,居住者大多的登记姓名不准确,大概率是张冠李戴! 赵立德当然知道,黎任谱们是在做戏,只是表面的同性居住。实际的内容肯定不是,要不大老远的,何必选择情侣宾馆? 登记表上,两个男人住的b12别墅靠前,是去女人住的别墅a14的必经之地。 不需要多考虑,赵立德决定两人的窥视,从b12 木屋别墅这里开始。只要是一对男女,不论是黎任谱和卿玉娉,还是温文和秋水盈逮着一对,就跑不了那一对,因为是相同的男女出轨性质。到时候,赵立德的目标明确,只要及时进行拍照,就算达到了目的。 别墅里边没有开灯,只有夜灯昏黄的亮着。好在窗帘没有拉上,窗户也有半开着。 四下看看,园区夜里静悄悄,无人走动,不用担心被人无意发现。 赵立德示意身体狼亢的刘二郎放哨,手脚灵活的自己立马身体一耸,从窗户缝钻了进去。 赵立德搜寻了一阵:奇怪,洗漱间怎么只有一个男人的用品?就是两个男人同居一室,也不只能是一个人的东西。 赵立德侧耳听听,卧室没有丝毫动静,蹑手蹑脚的靠近半掩着的内门。赵立德大为惊讶:屋里怎么没人?别说双人床上没有寻欢作乐的男女,连个人毛也见不到! 赵立德想了想:难道住在别墅里的这一对狗男女,没有搬完行李,就出去散步? 那他们的东西放在哪里?对!放在车里了!此时,这屋里的男女一定还在湖边欣赏夜景,不如在看看卿玉娉名字登记的别墅。 赵立德意识到:按老狐狸的心机,他和小娼妇一定住的隐蔽。而按他对卿玉娉的了解,这个正当年的女人,是花苞绽放的花,情欲正在高峰期。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不会有兴致外出,肯定在床上翻云覆雨! 赵立德想了想:我不能逮着别人的艨虫放,忘了放自己的牛。刘二郎的事,我得不到多大利益。之所以瞄准秋水盈,那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找刘二郎是为了有帮手。没有捉住刘二郎老婆出轨,失去侧面印证,我应该直奔主题,卿玉娉肯在a14。有了先入之见,赵立德信心大增。 蹦出b12木屋别墅的窗户,赵立德对刘二郎低声说:这屋的两人外出,咱们先看看那间屋子,也许你老婆就住在那里。 经过停车位的时候,赵立德多了个心眼,每个车内他都乍摸几眼,没见到车内男人遗留的专用物品。看后他摇摇头,不由的哂笑:行李要是放在后备箱里,我怎么看得到? 赵立德心里反复琢磨,更坚定了卿玉娉和老家伙,狗男女已经在床的判断。 赵立德从窗户缝,钻进卿玉娉住的别墅,不由得愣住了。这房间里也是空无一人。搜寻证据,竟然只有两个女人的用具!他打开两个女人的包,里边的化妆品、女人常备的物品琳琅满目,就是没有证明男女出轨的东西。 只要男女两人在这里滚床单,就不难寻找到印记。 耐不住性子的刘二郎,扒着窗户往里看。见赵立德进屋以后,翻过来倒过去,哪里是在查男女通奸的证据,明明是在搜集钱财! 这个狗日的,以老子的老婆作诱饵,骗自己来帮忙,自己偷偷得利!自己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想到这里,刘二郎顾不得放哨,不顾身体蠢笨,也心急火燎的也从木屋别墅没关严的窗户,费劲扒拉的钻进来。 刘二郎发现室内是两个女人的用品,不由得勃然大怒,闷声喝道:你小子耍我!两个女人住在一起,有什么要紧的。我老婆本来就看不起我,好歹将就的过在一起,最近才见到她给我好脸,你……你…… 刘二郎哆嗦着食指,戳向赵立德:你这不是往我们两口子之间砸木楔?我挒死你! 性子火爆的刘二郎越说越怒,一把抓住赵立德的衣领,顾不了动静,伸手大耳光就要打去。 慌得赵立德用手护着脸,连声说:别着急! 这时室内的灯光骤然大亮,一群保安扭住了他两人。为怕他们叫喊,惊动其他旅客,保安人员手脚麻利,直接堵嘴二人,推搡进安保人员的密室。 原来,服务员很是机警,见两人行为蹊跷,再想想刚才两人的做作配合情景,知道自己上了当。为了怕承担责任,她悄悄的尾随着二人。当看到其中一人钻进b12木屋别墅,她断定刚才见到的肯定不是好人。再见到两人在停车位的鬼鬼祟祟,赶快回来向保安报警。 在密室里,保安看到了两人的熊样,又搜出了刘二郎带的剔骨尖刀。联想到,这两人打洞挖窟进园,开窗钻入室内,还带着行凶的刀具,不仅有盗窃的嫌疑,还有绑架杀人的可能。 为了防患于未然,也是为了撇清责任,上班以后就报告了老板。 老板不由得勃然大怒:这是要坏老子的财路! 住在这种木屋别墅的客人,都是私密性很强的,泄密就等于砸饭碗。 如同保密性极强的瑞典银行账户一样,为了吸引情侣、情妇客户,木屋别墅对客人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 老板给有关人员打过电话,赵立德和刘二郎两人,在当天上午,就被送到了派出所。连带凶器:刀具和工兵铲! 温文四人回到木屋别墅,已经靠近午夜,望山跑死马,月光下的轮廓里,带山洞的山涧沟,看起来不远。虽然四人没有攀登,只是止步在山涧的入口,也是用了三四个小时。 和以前温文讲故事的效果不同,四人今晚心情都很沉重,抬腿就像走在泥泞黄土地,每步都很费力。 回到木屋别墅区,别墅大多已经熄灯。只有别墅区内的花园、小湖、曲径还有些暗莹莹的灯影。 也许精怪的故事太破坏情绪,今晚月下出游的兴致尽情发散,人开始疲倦慵懒。 秋水盈、黎任谱两人很快分别拿起自己的用品,打着哈欠向千金难买春宵夜的,温文替两人定好的木屋别墅走去。 温文看到黎任谱两人的背影消失,取回物品。挽着秋水盈的手,嘴唇在她额上轻吻一下,欲望立刻布满全身。不知为啥,只要见到秋水盈,他就无法控制欲望,像极了馋嘴的孩子,要完还想要。 秋水盈有些发呆,不在状态,温文嘴唇触到她的时候,她不由的颤抖了一下。狗一样竖起耳朵,雷达搜索。 此时的秋水盈,仿佛听到刘二郎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存在信息。 刘二郎的磁场代表着危险靠近,扰乱了秋水盈的心虚,想到儿子,在想到温文的好,一颗芳心不知往哪里系?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4章 忐忑不安 也许精怪的故事太破坏情绪,今晚月下出游的兴致尽情发散,人开始疲倦慵懒。 秋水盈、黎任谱两人很快分别拿起自己的用品,打着哈欠向千金难买春宵夜的,温文替两人定好的木屋别墅走去。 温文看到黎任谱两人的背影消失,忙取回物品。挽着秋水盈的手,很快溜进自己的房间, 温文嘴唇在她额上轻吻一下,欲望立刻布满全身。不知为啥,只要见到秋水盈,他就无法控制欲望,像极了馋嘴的孩子,要完还想要。 秋水盈有些发呆,不在状态,温文嘴唇触到她的时候,她不由的颤抖了一下。狗一样竖起耳朵,进行生理雷达搜索。 此时的秋水盈,仿佛听到刘二郎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存在信息。 刘二郎的磁场代表着危险靠近,扰乱了秋水盈的心绪。由刘二郎,秋水盈想到儿子,再想到温文的好,一颗芳心不知往哪里系? 回到家时秋水盈虽然表现的不太在乎,却是心猿意马难以控制。心里面懵懵懂懂,收拾起家庭卫生,丢三落四的,魂魄老是飘落在身外。 自从第三次去木屋别墅,感觉到刘二郎的磁场以后,她心底便栓缚了沉甸甸的铅坠。 秋水盈爱温文到极点,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眼珠子般的重要,一旦失去他,世界就是黑咕隆咚的了。 这就是,对温文接触其他女性,秋水盈醋性特别大的原因。割掉秋水盈的一块肉,她不在乎,失去温文的痛苦是难以想象和承受的。 在与温文的灵魂和肉体润和以后,同样的平凡一天,秋水盈总觉得天格外明亮。再忙再累,想到温文心里便热乎乎甜蜜蜜的。而每次和温文在合适的情况下,她都有灵魂出窍,云朵飘荡在蓝天的痴迷。 以前,刘二郎和那帮狐朋狗友在外瞎混,喝醉酒不回家的事情经常发生。再说心里有了温文的糖块,对刘二郎这样没滋啦味的东西,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惦念的位置。 要不是孩子的牵扯,要不是怕影响温文的家庭,也就是自己的快乐不能浸泡在梅凝霜的泪水里。想到温文正式与自己结合后,他妻女的悲惨凄凉,这个女人 明明唾手可得的珍宝,却无论如何下不得手。再说虽然对刘二郎厌恶居多,但想到独生儿子,肚肠子便阵阵抽紧。要是真的离开了刘二郎,儿子鄙夷的目光会让她生不如死。 再说刘二郎那样的人,粗鲁暴躁,认准了的事,九头牛拉不回来。两口子闹起来,十有八九离不了婚。 到时候闹得骚腥烂臭,再失去和温文难得的婚外情,余生怎么得了? 地球人都知道,婚外情一旦暴露于天下,哪个不是灰头土脸?只要还是个男子汉,怎么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人有染?即使他心胸宽,亦或他自己也有外遇,两口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周围的舆论也是要压趴下当事人的。 刘二郎这人没有多少弯弯心肠,刀口舔血的事,一怒之下是不计后果的。要不然,虽然不喜欢,深深的恐惧左右着秋水盈,这些年再不快乐,也是咬牙勉强维持这个家庭。 都说婚外情,不影响婚姻,那是痴人说梦。一个人心里的空间很狭窄,根本没有办法盛的起两个人的情。连名媛风头浪尖的林徽因都说过:三个人的婚姻太拥挤!对于热恋的人来说,对于自己不对眼的人,具有排他性。 回到家里的秋水盈,虽然时时回味第三次木屋别墅之行的甜蜜,感觉到的刘二郎在那里的磁场总是让她不安。就是闲暇时,几次把玩温文交给她的u盘,也没有心思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内容,温文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要是在过去,u盘内容她早已看个遍,而且研究透彻。喜欢温文嘛,只怎能不知他所思所想,喜怒哀乐,脉搏跳动? 秋水盈怔怔忡忡,直到第三天,在木屋别墅出现过生物磁场的刘二郎,仍然没有回家。 这时的秋水盈不安起来,联想到第三次去木屋别墅夜归时,离开木屋别墅的早上,恍惚、心惊肉跳的感觉。秋水盈心里不禁咚咚狂跳:刘二郎那夜到过木屋别墅?知道了自己和温文夫妻般恩爱,他是愤怒自杀?还是离家出走? 无论是情人,还是情侣,出轨上床的男女,在情欲的淹没下,大多都是在掩耳盗铃。其实冷静下来的他们,明确的知道纸包不住火,滚床单的事早晚要露馅。每一次的约会循环,都是走在薄冰上。 秋水盈很少见的整夜辗转难寐:要是真是这样的结果,那可是极为危险的事。按刘二郎的性格,他绝不会放过老婆和温文。 生米煮成熟饭是刘二郎对不起秋水盈,而刘二郎到了木屋别墅,没下手杀了温文和自己。那是他爱的转型?要真是这样,刘二郎虽然没有温文的超人风姿,倒也是个对心爱的女人下不了毒手的好男人。 再想到刘二郎的好,秋水盈人变有点痴了。 人都具有两面性,好和坏是伴生的孪生姊妹,如果带上有色眼镜,不真实的映像,也会成为可爱的物件。 秋水盈想到,毕竟两人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初始刘二郎虽然强暴,给自己留下了终生的心底阴影。可是结婚以后,他对自己的好,可是货真价实:自己是他手心里的宝,虽然下岗以后生活艰难,他无怨无悔的陪着自己慢慢变老。 人的心里往往会陷入沼泽,越是挣扎越是被泥沼吞没。 想到这里的秋水盈心乱如麻,泪水就开始滴滴答答。现在她就是没办法往好的方面想:孩子要父亲,怎么办?事情传出去,怎么面对四邻、亲友?她才知道,尽管她不在意,刘二郎在她的余生里,有巨大的权重!毕竟是登过记的合法丈夫,绝不是想扔就能扔掉的用过的餐巾纸。 秋水盈不愧是在市场上行走的人,花费点请客的钱,浪费些时间,她知道了刘二郎拘留十天的消息,也知道了他拘留的地点。 刘二郎被拘,是因为夜闯木屋别墅,而且带着杀人的刀具。秋水盈确定了,那天的感觉是真实的,不是疑心生暗鬼! 事情发展到这里,秋水盈不禁脊梁骨阵阵发凉。那夜要是被他摁在床上,自己死并不可怕。自从出轨温文,她就做好暴死的打算。只是温文也难免血溅五步,这可不是秋水盈愿意看到的。她和温文都有:爱一个人,决不能害一个人;为了对方的幸福,自己可以入地狱,决不能让爱人受屈的想法。 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了刻骨热爱的温文,秋水盈既使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温文。 想到带刀的刘二郎当夜到过木屋别墅,秋水盈的心里就直冒寒气:婚外恋!没有法律保障、违反道德的出轨,实在太危险!过去就有被:抓贼抓赃,捉奸捉双,的老古语。要真是和温文双双被刘二郎摁在床上,秋水盈不敢再想下去…… 想是想,恐惧归恐惧,无论刘二郎知道多少,哪怕自己要被刘二郎食肉寝皮。俩人是毕经领过证的夫妻,刘二郎占据着道德高地,这是逃不掉的现实。 打破头扇子扇,秋水盈一度想到闹翻就去离婚,大不了弄个自由身。那样保证了温文还在原先的家庭生活,自己作的,所有苦难自己咽。思绪游荡到这里的秋水盈,深深的叹气,不怕一身剐的准备,让秋水盈少了几分负罪的感觉。 人不只是为自己活着,人的行为并不一定是自己的主观意愿,一定程度是做给别人看的。为了场面,秋水盈强忍着恐惧和不适,她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去拘留所探望。 一夜让秋水盈转侧反覆,几乎整夜未眠,做好了心理准备。 秋水盈准备好了,刘二郎见面就骂,抬手就掴,提脚就踢,揪着头发摔倒在地就打。准备这个莽汉对待老婆,用尽最肮脏和刺骨的语言,发泄满身使不完的蛮力气,就像脚踩足碾最不值钱的野草花。 秋水盈心里想那就让他打去吧!只要能够减轻自己的心里罪孽感,不连累到温文。 不怪秋水盈心里充满恐惧。虽然婚外情,中年恋,新的形同夫妻的情侣,让心儿在飞。但是涉足者,无不怀有恐惧。地球有两极,气候有两极,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甜的东西吃多了,就留有糖尿病的隐患,胃口需要消化黄连,是聪明人都明白的道理。 拘留所的日子想必没有在外边溜达,喝酒打牌,帮闲家托跑腿自在。刘二郎早已头发蓬松的如同乱茅草,脸上扎煞的胡须象受惊的刺猬。 出乎秋水盈的意料,刘二郎绝对没有一点凶神恶煞。眼虽然还是瞪得溜圆,里边却射出当年刚把秋水盈搞定,柔情似水的喜悦。 见到秋水盈,刘二郎浑身激动的打颤,趔趄着凑到秋水盈面前。厚唇阔口一咧,像是牤牛一样哞哞的大哭。然后突然跪在满脸惨白的秋水盈面前,左右打自己的耳光,就像第一次酒醉强暴她以后。 女人的眼泪,是征服男人心的良丹妙药;流血不流泪的男子,一旦流下泪,那也是克制女人柔肠百结的仙丹。 秋水盈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本来打算心如止水,面如平镜。任凭刘二郎霹雳火闪的暴怒,等着他戟指指着自己破口大骂。张开喝酒吸烟染变色的咖啡牙,啮咬自己纤细的脖子。 没想到他这样大的反差,秋水盈惊吓的一时手脚无措,呆狗样傻傻的看着刘二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次刘二郎说的话,秋水盈虽然当年没有他初次跪倒时的无奈,但也惊心动魄。 刘二郎的话不多,却是深夜古刹钟声。钟锤一下下,敲打秋水盈良心的深谷惊心动魄! 刘二郎说: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信别人挑唆,对你怀疑。你是冰清玉洁的好女人,不是见到男人就撅尾巴的母狗。对我二十多年的硬要,你都不看在眼里,没有一点欲望。怎么能家里的美味佳肴不吃,去垃圾箱里捡剩饭?烂泥样躺在其他男人怀里?到澡堂洗澡,我打量对照过了,和任何男人相比,我这也属于好鸟,你跟本没必要找其他男人去发骚! 刘二郎这里弄混了男女情爱的概念,男女情爱的顶峰,不只是肉体的性爱,还有精神心理的熨合。 见到秋水盈脸色,阵红阵白,平时能言善辩,哄死人不抵偿的红唇光是打哆嗦,就是出不了声。刘二郎以为,都是自己鸭子身上抹防水膏,没事找事把她气的。 刘二郎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光头的后脑勺,语言带着不好意思和忏悔:这都是赵立德个天打五雷轰的王八羔子,在挑唆事!我的老婆是好老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出了拘留所,我非得狠狠的挒这个龟孙子一顿。 刘二郎的发自心底的信任,让秋水盈说不得道不得。她脸色冷一阵,又热一阵,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刘二郎泪眼婆娑,根本没注意老婆脸上的变化,仍然喋喋不休的忏悔: 我当时的心情,要是看到哪个男人占有你,我一定让他血染被褥,浑身是血窟窿。我下岗以后还有什么?不就是还有个亲生的孩子,加个美丽的老婆。我的女人就是我的命,谁要想夺走,我日他八辈子祖宗,我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我太喜欢你,自从你是大闺女的时候起,我就知道命里只有你。 我也知道配不上你,下岗后,没能让你生活安逸。每天早出晚归,风风雨雨,我不配大男人三个字!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那些随意跟别人上床的事,根本找不到你。你没有浪女人的情欲,从第一次,我就知道你不是春天发情的猫,一拨拉就倒的东西。 下一辈子,我还找你。 出去后,咱们两人继续好好过日子。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咱们到外地混混。这两天,在拘留所里,我听说广西那边和越南交界,钱比咱们这里好挣。凭着一身好力气,我就不信,只要我不偷懒耍滑,我的老婆过不上好日子? 刘二郎说完,泪水成串落下。 男人怕女人泪水涟涟,女人何尝不怕男人涟涟泪水。泪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水,螚腐蚀坚硬的花岗岩,更能让威武或者楚楚动人的泥塑瞬间坍塌。 这天秋水盈是泪水涟涟的离开的拘留所,离开的时候,她变得像和温文分手时一样,不时转头回顾。多情的已经看不到了刘二郎隐没在拘留所的影子,她还是不断回首,想再看看那个粗野壮实的汉子。 两口子这一次见面对话,对秋水盈来说风声雷声声声在耳,她经历了思想的雷电交轰,历经了老君八卦炉阴阳烈火的焚烧。 秋水盈想到刘二郎受的罪,心里没有一点幸灾乐祸,想到他拼着性命去捉奸,她的心里有针在扎。没有人责骂,心里的自责比蝎子蛰的还难受。 任何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不会一样,刘二郎那是疼极、爱极的反应。想到这里,秋水盈的心在颤抖,自从刘二郎占有了她,对刘二郎第一次有了心疼。 不是对刘二郎毒打的害怕,为了温文,秋水盈死都不怕。她是为温文担心,流血丧命的风险在其次,温文的家庭被破坏,就不是她深爱温文,愿为他献身的初衷了。再说,刘二郎男子汉的眼泪不轻流,今天他是到了伤心处。想想这些年,儿子刘乐乐对自己的好。秋水盈由不得柔肠百结,第一次对自己和温文的结合打了问号。 想到和刘二郎风里雨里走来的二十年,秋水盈五味俱全,心里充满自责:从爱的自私性的角度来看,刘二郎没有什么错! 回到家,秋水盈没有吃饭就蒙头大睡,第二天早上起来,枕头湿了半截,两个眼睛肿得象铜铃铛。 虽然心里放不下温文,感觉愧对他的真情,秋水盈还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保持两个家庭的现状,维持两个家庭六口人的幸福、祥和是最佳选择。 把温文永远放在心底吧,在远处担心、关心着他,也不失为旷世之爱。 秋水盈喃喃自语:我没有违背天长地久,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誓言。今生无论形骸如何变化,相距多远,我对你温文: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烛燃尽泪始干。我的生命还在运行,尽着自己的义务。但是那里没有空隙装下别人,一个温文和一个刘二郎,实在太拥挤。 秋水盈知道温文会误会,知道温文会做出非常反应。爱之愈深,恨之愈切,不排除温文把自己看成水性杨花的烂女人,对自己咬牙切齿。 聪明的秋水盈更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的道理。要止住出轨的事不向更坏处发展,只有牺牲为之痴迷的情爱。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办法。 从那以后,秋水盈没再因为约会,主动向温文打过手机。 温文要求的约会,秋水盈总是想办法推辞。 温文小名尔雅,但不是傻瓜,一叶知秋是他从小养成的防疫系统。 第三次从木屋别墅归来,一路上的郎有情妾有意,亲密的如同浆糊粘贴经过时日的纸,根本没有办法揭开。 温文现在的感觉,和秋水盈的感情好像有水在浸泡。泡过的两张纸,肯定能够分离,只是伤害难以规避。 感到了秋意,温文本来就是至情至性的人:性是两情相悦的事,强迫来的性交往,没有灵魂的锲合。暂时的快乐只能是孤魂野鬼无望的飘荡,吸食海洛因后的幻觉。 但性交往能戛然而止吗?曾经的水乳交融,雷电交加,两人无尘无我的境界?温文觉得秋水盈可能暂时遇到麻烦,她舍弃不了自己。 但,秋水盈就是没有了情爱的反应。手机里,温文暧昧的点拨,她不但没有主动,即使温文挑逗,她也是嗯嗯啊啊的敷衍。 动情和敷衍显然不是一个档次的表演,温文的历史里,在以前秋水盈可不是这样,女人也梦幻高潮的巅峰啊。现在,对温文的暗示,她听若惘闻,就是见面在比较隐秘的场合,秋水盈也是冷若寒冰。 爱是那么容易忘怀和丢弃的吗?再一次偶然见面,温文明确提出去开房,他的心里的情欲要爆炸。 在以前秋水盈肯定是笑靥如花,就是明知赴死也会含笑前往。如今的秋水盈一脸平静,好像是在听别人讲乏味的故事。任凭谁带走鲜花落叶,寄予东风,再没有黛玉葬花的悱恻心情。 温文问:看你的样子,以后木屋别墅别墅,咱们不会再去了。那么,咱们夫妻的性也没有了吗? 私下里,两人一直以夫妻相称。 从见面后秋水盈告诉他,赵立德和刘二郎捉奸取证的事,温文就像掉进冰窟窿。 秋水盈木然的看了温文一会,抬起脸,满眼的泪水,沉重的点头。 为了什么?你不是说永远把我放在心里吗?温文有些控制不住的发疯问。 秋水盈沉思再沉思,斟酌了一会,轻声说:我们都有家庭。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只是自己一个人随心任意的活在世界上。 见到温文发愣,秋水盈尽量平静自己的语气:不为了配偶,为了孩子以后活在世上的脸面,我们得庄重。 温文失去了小名尔雅的风度,一蹦三尺高的跳起来:也就是说,为了家里其他的人,我们必须委屈自己,我们不能再有性? 见到秋水盈低头垂泪,温文如同笼子里的狼,在原地打转。略微平复下情绪:是的,和夫妻以外的人性交往,的确有违传统道德。 为了下一代,也是为你生活没有噩梦,我们之间不再谈性,对我来说不可想象。 说这话时,温文黯然失色的低下头,肩斜背弯身体猥琐。 当秋水盈坚定的提起女包,头也不回的,高跟鞋响亮的敲着地面远去,温文愣住了。他想起一首古诗:青青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自可,最毒妇人心。 青青蛇,是指竹叶青,那可是南方要命的一种美丽的毒蛇。 其实,温文不知道的,秋水盈此时的心里翻江倒海,哽塞气噎,心已经碎了。 失去情侣的温文,将会怎么样呢? 第25章 曲终人散 有人说爱情就像红葡萄酒,美丽醉人,但是甜里带着涩苦。而不为法律、道德容许的情人、情侣,坠入涩苦的阿鼻地狱,是大概率事件。 再一次不愉快的分手,温文神经病样,嘻嘻哈哈惨笑了一会:是的,我们不是夫妻怎么配有性!对极,对极!只是你那么容易把我从你的记忆里清除?皂色缸里,还能捞出白布? 看到温文失去往日的绅士风度,饿狼一样皱鼻呲牙,嘴角泛出白泡。秋水盈浑身哆嗦的像筛糠,垂肩弯腰,低头抹泪不出声。 秋水盈知道,原先约好的那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的誓言声声在耳。 慢慢的,慢慢的把我忘记,慢慢的把我回忆……不久前唱的歌曲还没飘散。如今,秋水盈绝情的要一刀两断,温文怎能承受的了? 情爱这种东西,就像人患了荨麻疹,极端的痒。可以带来任何疾病。即使活下去不死,身体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不要说吃什么东西了,就是一阵冷风吹来,都可能旧症复发。 听着温文的咆哮,秋水盈只是低头哭泣,内心有愧的她能说什么?两眼联盟,瞎了一只眼,感觉能好吗? 泰森的拳头打在棉花堆上是什么反应?何况秋水盈一直在流泪,对男人来说,泪水是所有奢望最为强大的腐蚀剂。 那天,温文在咆哮,秋水盈在流泪,最终还是到了要分手的关头。 一向温文尔雅的温文,抹了把眼泪,男子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伤透心的温文,渐渐恢复了君子风度,大病初愈般无力:性可以不再有,爱能否继续? 这是个矛盾的命题。 男女之间的性因为爱而生,性则进一步促进性。男女一旦有了性交往,就像吸食了鸦片,印迹很难清除。这不仅是一般的男女,就是号称民国第一才女的名人,也不是性爱交加,弄得满地鸡毛。套句古典的名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毛只是爱,性才是皮。 如今,秋水盈为了儿子,顾及刘二郎的痴情,更怕给温文的家庭带来灾难。她真的是愁肠难理,要杜绝她真心实意喜欢的温文,为避免恶性事件的发生,曾经恩爱无限的情侣,还能继续有性吗? 枯藤老树昏鸦,小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秋水盈这时的脸色很郑重,点头:有爱,你的爱将伴我一生。只是,我有我爱的方式,以后你一定会懂,只是无性之爱。木屋别墅那样的行为,可以回忆,不能复制! 秋水盈心里的誓言:我的爱人,我的幸福与你同在。没有性的爱情,我们都是跋涉在戈壁大漠。但肉体可以消灭,精神永生。我会每天为你祈祷,哪怕粉身碎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也会守护在你身边。就像今天为了回报刘二郎,义无反顾是我对你的承诺。 (作者按:后来温文弥留人间的时候,秋水盈不管不顾外界的反应,就像一只雌狮,不离不弃守在温文身边,喂食守护,陪着温文残留的意识,两人走完余生。) 秋水盈收到温文的最后一则微信,是录音。因为,他打得几个微信语音电话,秋水盈都没有接。 录音里唱的是:秋水盈曾经逼迫温文,不得移情别恋,她自己凄楚的唱的《长相依》。 如今温文哽咽的唱:你说我俩长相依\/为何又把我抛弃\/你可知道我的心里\/心里早已有了你\/你还记得那过去\/过去呀我爱你\/我又爱你我又恨你\/恨你对我无情无义…… 这支女子的歌,如今经温文刀郎般苍凉的唱出,分外的凄怆! 秋水盈难掩泪水,听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忍不住,轻声哼唱:有句话儿要告诉你\/又怕你伤心哭泣\/有心把你藏在心里\/又觉得对不起\/希望你呀希望你\/希望你把我忘记\/慢慢地慢慢地把我忘记\/慢慢地淡忘回忆…… 秋水盈的泪水流成了河,她知道温文已经把她当成负情负义的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和她联系了! 秋水盈的心一阵阵刺疼,疼得浑身冒出冷汗,是心绞痛。她几次忍不住,想拨打温文的手机,又放弃了冲动。秋水盈知道,只要自己拨出这个通话,以前疏远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水。俩人又将回到木屋别墅出事前的状态,这可是对两个家庭有害无益的啊。 理智让秋水盈只是独自悲戚,硬生生按捺住渴望。 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于常规,没有秋水盈的温文没有去报复性的寻欢作乐,他不是那样狼心狗肺,丧失理性的人。 一般的人在温文这样的阶段,都会破罐子破摔,社会上不乏性工作者,也很容易寻找一夜情。此时的温文事业发展顺利,市场开发和交往具有资本的他,完全有这个本钱。 没有秋水盈的温文太寂寞,世界上不乏美女。而走出困境的温文如鱼得水,钱财和权势的支撑,完全可以一日看尽洛阳花。可惜,他绝对不是面对嫩肉就上床的人。 寂寞的温文实在忍受不住相思的痛苦。往日情欲的放纵,堪比戒毒的难受。温文战抖着,带着侥幸打秋水盈的手机。 铃声想了好久,接通后是一阵静默,秋水盈说:我在韩国旅游,刘二郎和我在一起。 温文嗯哼了几声,音调平淡回复:哦,明白了! 从那!不,从第三次木屋别墅之旅,温文和秋水盈再没有性交集,有的只是稀疏的偶尔碰面。面对冷若冰霜的秋水盈,温文脸皮再厚,也只能心内四海翻腾云水怒,脸面平静如水。不同的是,在别人不在意时,多看两眼秋水盈,那就是上帝送给的礼品。 今生相爱不相逢,没有终点的相望,温文心知肚明。 曾经深入骨髓的爱,根本没有办法清理,就是神仙也治不了好合好散的心病。 之后,无论是什么地方见面,永远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但再也无法共浴爱河。 秋水盈有刘二郎,温文有梅凝霜,木屋别墅再见! 那里没有了爱,仅剩的责任和良心,浪漫的木屋别墅情侣宾馆,今生对于温文已经难以生爱。 5771!5771 !温文多次想对秋水盈说:我亲亲你!但最终,微信被理智克服的没发出去。 只有遗憾,只有梦。咫尺天涯,共浴爱河,只能是牛郎织女,在人间是可想不可及的美梦。 再往后,秋水盈的手机很难打通。实际传来的频频传来的是:对不起,对方已关机! 这期间,温文的大脑有了思想家的灵感: 能用金钱换来的感情不会长久,不需要金钱支撑,两情相悦的情爱,看似高尚,也禁不住现实的撞击。 情人难以上升为情侣,情侣不进则退,也可能退化为历史的记忆。我们的感情寄托于肉体,肉体离不开现实的物质世界。纵有千种情万般爱,也难抵现实生活、物质依赖的一根小脚趾头。 婚外情,出轨一夜,成为情人,高级的是情侣。那种情爱是性爱的附属物,只是建立在流沙上的大厦。 婚外情可以是戈壁滩上的清泉,对于一个曾经有过家室,对着异性伴侣,发过誓言的人来说。即使隔壁绿洲可以小憩,却不是终生的落脚地。难以持久的原因,最终会被法律道德限制,还是要重回到原先的家。就如风流英俊的美国总统克林顿,和莱万斯基再有千种柔情。不管他怎么位高权重,有多么大的花心资本,最后还得回到希拉里的身边。莱温斯基在整个轰动世界的情爱上,最终不过是大餐后的调味酒。 月老没有在前生,为他们系好红丝线。 在打过十几个电话,回音都是已经关机,温文竟往不好的地方想。 最后这样忍耐不住,温文思念的如同热锅蚂蚁,再也忍不住的时候。他破罐子破摔,不顾一切的找到秋水盈的家。他知道,事情的症结不是秋水盈,而是刘二郎。他想找刘二郎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以,想唐白虎华府卖身为奴也可以,他想做个最后了断。 没料到的是,周围邻居听到剧烈的敲门声,伸头出来看看,问清来人的用意。告诉温文,秋水盈两口子到外地去做生意,已经走了近半个月。临走前,嘱咐邻居帮个忙,如果有人来家里找,把自己两口子去外地的事,告诉来人。 秋水盈算是料事如神,也可以说是对温文知之甚深,知道控制不住自己的温文,早晚会来家。 温文颓然坐到地上,他能做到的,秋水盈全部想到了。金蝉脱壳的秋水盈,现在已经石沉大海。 这个女人真是忍心,无情无义到不辞而别!跌跌撞撞下楼时,温文愤愤的想,他恨自己瞎了眼,怎么狂热的爱上这个白眼狼。 后来温文在市场开发上发展的趋势很好,很有如鱼得水的趋势。心灰意懒的温文却是急流勇退,突然退出他纵横捭阖的市场开发领域,开始在家龟缩的养老生活。 心死了,肉体活着,不过是造粪的机器。 因为秋水盈的原因,记得绿萝裙,天涯天涯怜芳草。他没参与黎任谱和卿玉娉的此后爱恋过程。 温文第三次从木屋别墅回来,因为秋水盈的原因,和黎任谱交往的心情就淡了。见风流泪,睹物思情,外貌和内心突然衰老的温文,秋水盈的打击实在太沉重:人不可能在婚外恋找到生死不渝的爱情,一时的欢爱,只能是: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人已伤心爱情死,忍看蜂蝶舞花丛。 独立在市场拼搏的温文,此后再没有绯闻。 朋友场传说: 一个女强人,看上了有才有貌有胆有识有经验的温文,幻想着强强联合,托人捎信传情。温文的回复很经典:还君明珠泪双垂,恨未相逢未嫁时。 几个名噪一时的美女,兼着影视歌三栖,在网络直播日进百万的美女。听到温文心如古佛,情已枯竭的传说,心里很是不服气。先后撩拨温文,使用尽了女儿国王、老鼠精日月夫人、白骨精的色相伎俩,也都仓皇败下阵去。 那时,听说他心灰意冷,已及好久不见的故人,梦佳萍专门从深圳打来电话询问。温文市场开发结识的新朋友,曾友志、卫中生、包华奇、郭思灿、毋行野、邬先贵几个相交深的人,还有几个老工友皇彤炜几个人也来了。 皇彤炜这人长得身瘦体长,额尖颌宽,两眼细眯,双眉斜插入鬓。远看像根竹竿,近看脸像蚱蜢,是温文早年带过的徒弟,很滑稽的人。(这人的故事,后面专有讲述,这里不再多说。) 见到新朋老友,温文自然是另一番的情趣。 这天,温文带着牛毛毡毯,在泉山山岭公园,东边的小溪畔,一个人迹罕到的地方。天当穹隆,地当地板,几个朋友对着周围的美景秀色,开怀畅饮。 野餐后,有几个腰包鼓的朋友不尽兴,硬拉着温文去了歌舞厅,要效仿当年,重振雄风。 山青青水碧碧,人生难得一知己。 没有秋水盈的温文,就是陪着客人去了歌舞厅,他再没有了刀郎似的歌声。最爱唱的刀郎三首歌,被他雪藏:弦空断,凭谁听! 性不向空发,亦不向空起,子牙不再,还要瑶琴干什么? 后来温文发现,卿玉娉和黎任谱两人也是渐渐远离。不知他们的出轨的性生活终止于何时,只是知道卿玉娉已经准备结婚。丈夫不是黎任谱,更不是垃圾赵立德,而是雄霸一方的名家才俊。 卿玉娉领证的丈夫,是一位既上位又发财,再抱美人归的风头正健的人物。才上位的贵人,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很是风光,高调迎娶了高端白领卿玉娉。 卿玉娉的新任性伴侣,停妻再娶,说是原夫人行为不端,春闺寂寞,养鸭子找男妓。而才貌出众,洗净上岸的高级白领,稍微放出雌性激素,就是完美画中人的卿玉娉,没太放电,贵人就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 人们没有了理想信念,只有钱为代表的物欲,犹如在黑暗中漫舞的人群,不知如何度过人生短暂的时光,除了乞求鬼神,就是末日来临之际的困惑轻浮和及时行乐! 四大皆空!六根不净。 红楼梦有好了歌: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人生如梦,婚外恋,情欲,就是那么回事。情人、情侣过了就是一场空,缥缈梦,再高的评价也不过是人生放荡形骸的过程。 蛇、黄鼠狼、狐狸精怪们的爱情,还能是遗留几个后代。人生的爱情象云象雨又象风,最终肉体蒸腾,不过是一场梦。 阔人是在生活,穷人是在活着。酒山肉海,佳丽如云,势力谁如隋炀帝,红粉香脂依偎,最后不知身葬何处。 今天,我的身体我做主,毫无顾忌的性开放,最终免不了空自悲伤。 鱼,我喜欢;熊掌也是我的所爱。可惜,古难全! 君不闻穷人三件宝:丑妻薄地破棉袄! 精致到极点归于简单,简单到极点,我没有妄念,人对我也难有想法。 现在,温文最大的心愿,是见到秋水盈。给她朗诵。两人曾经发出的情爱誓言: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白日参辰现,水面秤砣浮,黄河彻底枯,休既未能休,且待明天见日头。 温文心里清楚,尽管自己千情万愿,和秋水盈的爱,已经是昨日黄花。 出轨的性交往,不过是男女一时的情热,不能当真! 温文还想听秋水吟唱:慢慢的,慢慢的把握回忆;慢慢的把我忘记…… 如果听到秋水盈唱给他听,温文觉得那场轰轰烈烈婚外恋,就不是云中月,镜中花。 和卿玉娉分手几年间,纵然温文有千转回肠,却回天乏术。无聊之间的温文在现实的基础上 ,写了木屋别墅的有关小说。 小说可以说凄恻婉转,让人唏嘘。 然而料不到的是,最后温文遭受了不幸。不幸的原因和独生子女有关! 温文对独生子女政策可以试试深恶痛绝,要不是“要喝药给你瓶,要上吊给你绳”的地方专管人员的出色执行力,温文的晚年绝对不会这样凄凉。 喜欢写作的温文因为爱好写作,针对自己独生女儿的毛病写过一篇小说: 青青表面是个靓丽、阳光的女孩。她有很好的学历:本科后再入名校读研究生。工作也很好,在一所重点大学任教,闲的时间多坐班的时间少,工资也是白领的水平。 但,她阳光、靓丽的背后,却有独生子女的通病:在外边倒也随和,在家里却是霸王龙级别,特别好内卷。 一次她冲父母大喊大叫后,父亲劝她:别这样,对你的儿子影响不好。她气哼哼的反驳:别拿儿子吓唬我,我的儿子不会。那时,青青的儿子玉玉不到三岁。 时间一晃,儿子已五岁,她又有了第二个孩子:女儿嘟嘟。 儿子很聪明,女儿很可爱,在外边是人人称羡的一家。可青青在家依然是那样霸道、那样自我。 在嘟嘟刚过一岁两个月时,晚饭后一家人在客厅玩,她从蹒跚学步必须扶和拎突然学会了走。全家都欣喜不已。 昨晚,嘟嘟跟奶奶睡觉时又吃起了大拇指。从小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大拇指因为吮吸已有点畸形且结了茧子。奶奶想过很多办法,都因嘟嘟父母的纵容没起到作用。今晚奶奶想孩子已会走了,坏毛病得改,就用纱布包住了嘟嘟的大拇指。嘟嘟吃不了大拇指,很不高兴,哇哇的哭了起来。奶奶忙抱起她,边摇边哼着儿歌轻拍着。时近夜十一点,际近夜深人静。(虽然是外孙,只有独生女儿的温文两口子,却不把两个小孩当小老外。) 谁知青青暴怒的推开了奶奶卧室的门,愤怒使她漂亮的脸扭曲变形,牙呲得像只母狼:我的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叫她吃?奶奶低声下气的:大拇指都吃出血了。青青恍如没听到,喊着:我的孩子,你一声不能叫她哭。奶奶喃喃着:做不到。在青青继续的咆哮声中,爷爷从他的卧室里走了出来:深夜啦,吵什么。不怕四邻笑话,也得顾忌对孩子的影响吧! 爷爷说话时玉玉已经快六岁半,是时他扶着门框,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光更多的是停留在妈妈身上,那样子像在沉思…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几年过去,玉玉已经是初一的学生了,嘟嘟也上初小。 同样是燥热的夏天。傍晚,全家一起吃饭时氛围很好。冲突发生在青青抱怨爷爷吵的菜没滋味时。 玉玉的脸变得很快,本来笑盈盈的,妈妈抱怨的话才刚出口,他的脸变得发青,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爱吃不吃,你自己去炒?爷爷热死,你嫌什么? 青青愣了好一会才返过神来,这是她亲生的儿子、千疼万爱的孩子第一次冲她发火!她口吃着,食指指着儿子:你、你、怎么这样和妈妈说话?儿子没等她话落地:你不也是用这样的口气和你的妈妈、爸爸说话? 这篇短小说虽然精悍,但说明了一个问题:温文的女儿,有着独生子女的特别霸道。父母欠着儿女的孽债,温文在家里的地位只是仆人级别的存在。 青青鲠着脖子,脸青筋涨的喘着粗气。爷爷、奶奶也都大眼瞪小眼的愣住了。 从这天起,玉玉、嘟嘟都会时不时的发点脾气。 有亲戚来家做客,见状问原因。奶奶低声说:家传!爷爷则叹口气:报应! 温文因情所伤,龟缩在家,想惨淡的度过晚年。哪知道,矛盾具有普遍性,哪里没有矛盾?但父母和独生子女的矛盾,结合到父亲的桃色传闻上,会出现什么事? 本篇小说第一卷《情为何物》第一篇<木屋别墅>写完,下边是第二篇<红颜蓝颜> 请听下回分解! 第26章 不是偶然 第二篇<蓝颜红颜> 柯晓宇(也就是木屋别墅温文的原型)和女儿的矛盾,属于积沙成山的结果。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柯晓宇,正是意气风发,要大展宏图的时候。那时,三十郎当岁的他,心大志雄,自以为是时代骄子:建设四个现代化,舍我其谁? 可笑的是,八十年代初,柯晓宇去北京上干部学院的时候,告别家人,他竟然吟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蒿莱人!大有李太白睥睨天下,腹装满满锦绣诗句的豪气。 那时的干部学院并不好考取,虽然都是单位的后备干部,年轻的精英,能通过统考的凤毛麟角。在有限的进入大学门的学生里,柯晓宇是以总分第三名跨进的校园。 从北京高校毕业后的柯晓宇。整天忙着要做一番事业,所在的单位距离落户在老矿区宿舍的家,有三十多公里。柯晓宇每周最多能回一次家,整月不回家也是常事。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这一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天也新地也新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奇迹要靠谁\/要靠你要靠我\/要靠我们这一代的新一辈…… 那时的柯晓宇清纯的就像不含一点渣滓的水晶,正规教育下的理想大如天。绝没有今天在看到星斗的夜,没有目标,跌跌撞撞行走的无力。 柯晓宇是爱自己女儿的。 要不是女儿这个凝固剂,柯晓宇要找一个家庭背景高深,相貌如花的女子,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他爱女儿。 当然这里有他和韩雪芬(也就是《木屋别墅》里梅凝霜的原型)定情时的承诺有关:我愿做一只小羊,静静地伏在你的身旁,愿你的鞭子轻轻不断的抽打在我的身上…… 柯晓宇许诺下的是:我这一辈子陪伴着你! 男子汉一诺千金,怎么能唾面自干? 柯晓宇本来至少有两个孩子的。在女儿出生一个月后,韩雪芬又怀孕了。当时独生子女政策还只是提倡:党员、干部带头,大大胆不那么追求先进,第二个孩子就生下来了。 因为家庭成份,经过多次政治运动冲击的韩雪芬,刚刚得到预备党员的资格。而温文则是政工科室的干部,柯晓宇两口子太听话,做了流产手术。后来韩雪芬再次怀孕,她连招呼都没向柯晓宇打,自己偷偷的去做了人流。 要不是独生子女政策,凭着两人上好的身体条件。虽然韩雪芬对床上的作业不感兴趣,凭着柯晓宇强盛的精力,孩子生成一个军队整编班绝对没问题。 别人家,几个孩子的福,让柯晓宇的独生女儿一个人享受了。别人家多个孩子吃到苦,柯晓宇的女儿用高等数学符号来表示,区域无限小。 父亲的爱和母亲的总是不同,由于工作焦虑,柯晓宇采用的是简单的方式: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 他认为对孩子溺爱是爱,打也是爱,而且是更大的爱。 在女儿三四岁的时候,柯晓宇难得的休息,好心情。为了锻炼女儿的记忆力,他教给女儿唐诗。女儿一边摆弄玩具,一边三心二意的敷衍了事,柯晓宇生气的打了她一巴掌。 这是女儿的人生,第一次遭到惩罚。 在女儿的尖声哭叫中,韩雪芬跑了过来:女孩子是妈妈教的,男孩子才是你教! 柯晓宇无奈的放下女儿,有些生气:一个打一个护,到老不入路!转身回屋看书去了。 不知柯晓宇的说法是否正确,在他的眼里,女儿后来的行事的确不入理。也就是那时候起,幼小的柯清苑,就像和父亲有了隔世仇。 后来,她那公主式的蛮横,韩雪芬都受不了。而对柯晓宇的刁蛮强横,更是上了一个等级。 而《木屋别墅》小说在网上登出后,韩雪芬看着柯晓宇的眼光,就如三九的寒风冷嗖嗖的,女儿看他斜睨的时候多,一副不屑,火山随时爆发的样子。 本来小说主人翁痛苦的温文,如今变成了坠入家庭垃圾篓里的柯晓宇。 伟人在他的哲学名着《矛盾论》里说:矛盾的普遍性是指它无处不在;矛盾的特殊性是因为各个事物都不同。物质是有矛盾的,矛盾是变化的。变化就是说:无论何时何地,都存在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温文的原型柯晓宇目前就生活在矛盾之中,原先他只是家庭的次要矛盾。自从《木屋别墅》故事面世以后。家里的主要成员,在如何对待柯晓宇上基本一致,他已经转化为主要矛盾。 矛盾的主次转化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因为内因是根据,外因是条件。内外因结合,到了一定的临界点,事情就会发生质的改变。 柯晓宇目前和家里主要人员的矛盾,发生了飞跃性的改变:他成为了妻子和女儿的公敌! 事情的突变倒也简单,就是因为柯晓宇的《木屋别墅》小说发表,在外边发生了海啸般的好评。当然,海浪汹涌澎湃的涛声,不可能不随着空气的骚动传到家里边。 开始,妻子和女儿对外边的传言,倒也淡然。随着评论的增加、深入,网上评论,知道《木屋别墅》的人,都意识到:作者能写出这样的身临其境的东西,一定有过亲身体验。要不然怎么能把婚外恋写得活灵活现:有违道德的出轨,写得楚楚动人。肮脏的婚外恋感情,读来让人生怜? 要想改造梨子,就要亲口尝尝梨子的滋味!小说主人翁的动作语言心理意识,要不是经过改造梨树的,高质量实践体验,怎么能培育出《木屋别墅》这篇婚外恋情侣植物的奇葩! 于是,妻子女儿就开始变脸。这种变脸,说慢也快。 春天来了,让人产生绯恻想象的响铃木,飞絮随风飘扬,花粉花絮无孔不入,过敏就是变化的必然现象。 过敏就过敏呗,没想到冲突来得太骤然。 女儿柯清苑,有着现代年轻人的普遍爱好,喜欢网上购物。购物的数量和次数多得一塌糊涂,家里网购的东西,堆成小山。也难怪嘛,网上购物只能看图片、短视频的视觉盛宴,不代表所购的东西称心。对此每十天为一个周期,柯晓宇两口子就要清理网购的垃圾(注意:这里的垃圾不只是指网购的外包装产生的废物)。 现在快递小哥为了提高效率,也是为了省力气,网购的东西基本上寄放在代收点。于是,每天及时、多次取网购的快递,就成了柯晓宇的任务。 而且,女儿购物后,肯定寄予很大的新奇和期待。要求父母第一时间去取,并且要及时反馈给她信息,颐指气使的享受独生子女给她的:指挥呵斥父母的特权。 妻子患有运动恐惧症,紧张让她五十岁就失去了运动平衡能力。别说电动车,就是自行车也大脑萎缩的不敢骑。于是,及时取网购物品的重任,责无旁贷的落在柯晓宇的肩上。 对此,在家里性格向来急躁的柯晓宇不可能任劳任怨。他嗔怪的开玩笑:我的女儿是网购迷,网上购物有瘾呕。 女儿的回答,让柯晓宇很是无语:我也想到顶级的精英商场购物,可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别说拿你和王健林、任正非比,要是能在行体制内的部门干个正科级。你能提供购买、享受金钱来源,我还要这样起早摸黑的工作,网上买价格便宜的东西?到高档商场,就是不买东西转转,那个氛围,啧啧!也是一种身份享受! 见到柯晓宇尴尬,柯清苑不依不饶,心里出了恶气,继续乘胜追击:谁叫我倒霉,生在你这个家庭。我的很多同学,身不摇膀不动,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干什么事只要哼一声,还愁没人去办,他们还需要网购?人比人气死人,我没含着金钥匙出生! 都说现代年轻人有个性,个性还不是娇惯养成的。柯晓宇是家里的独子,在他这辈子,只摊生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 柯清苑是老柯家的独生苗苗(在柯晓宇的小说里,以前称为青青)。 独生子女大多有个性,柯清苑从小养成的个性就是牙茬子刮地,对待父母更不客气。说话就像没有经过大脑,呼奴唤婢是常用的口气。 柯晓宇几次想予以纠正:你说话怎么不是惊叹号,就是问号? 可惜上有父母干涉,中有妻子包庇:教育女孩子,不是当父亲的事! 柯晓宇只能叹气:没有办法,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柯家的一根独苗,一个人享受着应该属于几个孩子的各种资源。 长相清秀俊美的柯清苑,在娇惯中养成了公主王子的气派,在家里颐指气使。还好,在外边对待同事尚能掌握分寸,收敛的人人夸她读书识礼,是不少长辈夸奖的好孩子。 可让柯晓宇揪心的是:柯清苑进家就改变模样,撕掉温文文雅的画皮,口无遮拦。不管不顾听的人能不能承受,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手指着父母的额头呵斥,在她看来是天经地义。 不要以为父母天下对子女的爱,只有宝贝心肝一种模式。再高级的糖吃多了,不光坏牙、闹胃,分泌的不协调也会得三高。 打骂也是爱,就如有冬必有夏,然后才有春秋一样。没有严厉的管教,就没有造物主设下的四季。 换个角度,对孩子的责打惩罚,是更高层次的爱。苦口良药治大病,忠言逆耳益几行。父亲的严峻,不比妈妈的娇纵爱的含量差。 这只是柯晓宇心里的想法,在女儿的性格、行为已经定型。柯晓宇再胡思乱想,只能增加后悔,可后悔药难吃啊。 不管怎样,自己种的果子自己吃。家庭生活不顺,经常性的闹家包子,柯晓宇已经习惯成自然。 已经成为退休职工的柯清苑两口子,每天木然的看着太阳从东方出来,乏味的看着西方的晚霞湮没。生活就像喝了几茬的茶叶水,每天家里泉水叮咚响,还是将就的过去。 父女俩矛盾的突然爆发是在今年的七月,当时柯晓宇还沉浸在《木屋别墅》小说,面世发布以后反馈的喜悦里。 这种对文学的爱好,犹如长久相思,几十年后初见情人的感觉。想起来心里就甜滋滋的,柯晓宇也没忘记自己肩上的沉重责任,每天跑四五公里远去接上小学中年级的孩子。 现在的小孩子活得太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是年轻的父母的共识。于是,各种校外教育风起云涌,孩子早晨从一睁眼,就变成疯狂旋转的陀螺。最可怕的是,各科老师为了学期的绩效考核,也没有协调通气,比赛着给孩子布置书本以外的作业。各科老师好像自己的科目作业布置少了,就等于吃亏一样,每天都让孩子压力山大! 其实,怪老师嘛,学科的成绩上不去,直接影响自己的金钱收入。而多多布置作业并不费事,往班级微信群里一发,那些自己没实现理想的年轻父母们,自然会鞭打快牛,自己监督核对孩子的作业。教育商业化的效果,并不好! 只是有利就有弊,互联网,让老师们轻松了。手机平板上布置作业,发布答案,很容易的事。这样的结果是孩子们沾染了网瘾,父母们莫名的暴躁,孩子们驼背戴眼镜的比率爆表。 围绕金钱转的教育,实行产业化以后,路子不正啊。 尽管感到小孙子失去了童年的玩的快乐,对于当爷爷的又能有什么办法。柯晓宇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用最快的速度把孙子接回家,尽量为他挤出金子一般的每一秒钟时间。 阿弥陀佛,快放暑假了,小学生们由学校组织了一次外出游玩活动,孩子们欢乐的如出了圈的小羊。 伏凉短伏凉长,伏凉连叫热断肠。 伏凉是蝉的一种,体小善叫,三伏天太阳似火,这小东西便叫的惊天动地。伏凉,当地人也叫精蠽蟟! 孙子去游玩的这一天,天就像在下火。伏凉从早晨开始叫,歇斯底里的嚎叫就没有断声歇口气。 柯晓宇一天开着空调没出屋,看着白炽晃眼的太阳地,心里充满焦虑,他太心疼孙子。 女婿外地人,父母双亡,外孙从小就生活在姥姥家里。他不喊姥姥、姥爷,很是娇嗲的喊奶奶、爷爷。有次带着外孙外出,有老友见面问:老漂亮的孩子,他是你的孙子。 为了准确说明身份,免得老朋友讥笑。柯晓宇答:这是我们家的小老外!转脸却发现自己失言了,女婿在旁边一脸的不自在。 从那,外字成了柯晓宇的忌讳,就是外孙女出生,他都称呼为孙女。 其实,独生子女政策推行后,很多汉语词汇改变了原意和消失。比如外公、外婆,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她的孩子都是内,孙子孙女的对待。没有了内,哪里来的外。 尽管天气炎热,农夫心内如汤煮的柯晓宇,可没有闲心公子王孙把扇摇,他心里牵挂着孙子(自从小老外事件后出口转内销,柯晓宇称呼有的只是孙子孙女)。 六月流火,七月烁金。过了中午,室外硬化的路散发着白光,踩上去滑腻腻粘糊糊,鞋底融化般的感觉。 柯晓宇在热风的照顾下,和众多等待接孩子的人,就开始在还没成年的小树花凉荫下,等待孩子们乘坐的旅游车。他的t恤衫很快湿透,顺着衣襟滴水。 去小学校接孩子真不是个好活。 春秋天看似不冷不热,雨似雾似幻。说没雨湿气扑面,不一会浑身潮湿。说有雨,眼前是随风飘荡,两手合拢抓不住的牛毛。 城市生活喧嚣繁忙,人就像上足劲的发条。 小风来了,雨来了,老和尚背着鼓来了。霹雷电闪过后,蚕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先疏后骤,渐渐连成了片。雨大下的乌烟,屋檐的,房顶楼面漫起云雾。地面水汪里,一个雨点,一个泡。雨水哗啦啦的响着,让人感到屋里的安生。离窗不远处的大树上,叶底倒挂着只蝉,呆呆的像是玉石雕就。台风没来,大雨如约而至。 美丽的花大姐,在嫩叶上爬动,寻觅着上面的蚜虫,陡然受到惊吓,迅速撇开红底带黑点的硬壳,抖动黑色透明的薄翼,嗡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这些情节感受,只要经常接孩子的家长,是不要花一分钱,就能享受到的情景。 一场寒流,天灰蒙蒙的,好像晚秋的凄凉。人们重新拿出洗晒好的冬装,嘴里嘻嘻溜溜的说,这死天,不正常!其实正常的冬天是什么样,他们经过多少? 冻的嘴唇像刚馋馋的大把吞吃过桑葚,乌溜溜的,惹得熟悉的人拍腿大笑。那些看a级片着迷的,则斜斜的蔑视,很前卫的说:这样才性感?抹过法国唇膏的效果! 陡降的气温如果不一般,就是检拾起冬季的衣服,出门仍然挺不起腰板。只是那风仍然寒冷,刮在脸上,针扎似的疼。 在这下学期即将结束,等待野游学生归来的时候,和柯晓宇一样接孩子的人都很焦躁。 路两边,甲壳虫般聚集着接孩子的人,大半是花白头发的老人。夹杂着几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也是胖瘦高低不一,这些年轻人的共同特点:说话声音高,笑声大,没有一点顾忌。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柯晓宇和女儿发生了激烈冲突,而且和《木屋别墅》有相当关系,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7章 火山爆发 上一章说到,那些和柯晓宇一样接孩子的人群里,习惯成自然。也是现代人的冷漠。蜂聚蚁簇的路边人群中很大一部分,对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低头玩手机的低头一族。玩手机特别痴迷的,是少有的来接孩子的青壮男人。最影响现代人行为的科技,莫过于互联网,手机的强大功能,造就了强悍的低头一族。 大巴来到,人们潮水般围了上来。嘁嘁喳喳,高高低低的喊叫汇集成嘈杂的海啸的分贝。 最让人无奈的倒不是人群和电动车,而是各类小车挤满了路面,没有一点公德的随意停下,司机们拥挤在大巴车门口。 大个子的都要翘首引颈踮脚,小个子只有喊的份。第一辆公交大巴车正在下人,第二辆公交大巴千难万难的蹭过来。其他的公交大巴车,只能远远的停下。见到后边的车也开始下人,那些拥挤的人流,反流的钱塘大潮一般能量不减,大部分迎着公交大巴车跑去,包括那些占道的小车司机。 现在的人不知怎么啦,只知有几不知有人,本来毫不顾人的方便自己,结果却麻烦了自己。每天孩子放学,犹如被捣坏巢穴的蜂群,嗡然一声,就遮天蔽日。目力差的,根本追踪不到目标。这次接野游归来的学生,涛声依旧。 有些孩子想回家急切心情,如隔壁滩遇到清泉,很快奔向等待的家长。而那些望子成龙,揠苗助长家庭的孩子,能玩一玩,是生活的奢侈。他们腿软脚慢,犹如待宰的羔羊,摇摇摆摆,无奈的躲避家长的视线。能延伸一下自由,多玩一会是一会,也许就是他们现在的理想。 在大人的树丛里,大部分老人头上都是油汪汪的汗。 现代人不知道是营养过剩,还是食物激素添加剂过多。面黄肌瘦的孩子稀罕的很,而小家伙脸胖的如同发酵极好的面包倒是习惯成自然。看着那些孩子,两块大腮犹如凉粉不住抖动,远看身材像个小型啤酒桶,近看挺肚凹腰,气喘吁吁。柯晓宇便有了奇怪的感觉:他年我若为青帝,洋快餐食品垃圾场里掀。 在今天迎接公交大巴归来的人群中,柯晓宇个子高。还好,踮些脚尖,虽然站在人群的后排,感官雷达还是很快搜索到孙子。 孙子是柯晓宇的骄傲!人不但聪明,返祖现象吧,长得就像戏台上的白面小生,到哪里都是容貌出众。 柯晓宇很高兴的接到了孩子,也许是得意忘形,就产生了乐极生悲,没想到女儿回来爆发了场战争。 天气熬热,人的情绪容易急躁。脾气像是加热的汽油,特别容易燃爆。 柯清苑怦然推门,大跨步走进门来,对着伸手要接她背包的妈妈,一脸不是一脸:去去!不需要!今天送的快递哪? 韩雪芬赶忙回身,在小山一样的网购货物最上面,拿出好几个没拆包的件:这几个都是! 柯清苑脸本的像块石板:我是问,上门送的那件?你听不懂? 柯清苑的话特别生硬,应该是,今天在外边不顺心,到家就发疯。 柯晓宇对她的感觉就是:打爹骂娘,没有敬畏之心,更不知感恩,为她做的再多,永远不会满意。好像父母欠债不还钱,进了家门就是霸主,随心所欲,张嘴就是高喉咙大嗓。 喊和嚎是她的语句特点,把自己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怒火,发挥的淋漓尽致。吸毒上瘾般咆哮着,砸想把她接到这个世界,竭尽所能哺育抚养,世界上应该是对她最好的两个人。 安排好孙子做作业的柯晓宇,本来想用淋浴淋拭身上的汗气,听到女儿发脾气。连忙凑了过来:上门送的那件,是我接收的,欸!是那件唻? 他的手开始在网购物品的小山上捯饬:是不是这件? 不是! 柯清苑如同吃了枪药,连续否定后,怒火越发燃烧的剧烈。 嗨,怪我,忘记及时拍照,光顾着去接孩子了!这时的柯晓宇赔着礼,脸上还带着笑。 你是猪脑子?我说过多少次,每接一个快件,或取一个快件,拍照发给我。现在,那么多订单,我怎么弄得清?你们不长脑子吗?柯清苑话里话外越说越冒烟。 柯晓宇本来就不是好脾气,何况在太阳下晒的发急,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呵斥:我没有脑子,好吧!以后再送上门的件,我不再接收! 你那么坏种! 柯清苑怒气冲冲的指着柯晓宇的鼻子。 喝喝!打蛇顺着棍子上,越是娇惯,越是蹬鼻子上脸。长这么大,没被人骂过坏种的柯晓宇,因为他为人实在不坏! 柯晓宇也是多日的郁闷积攒,怒极了,大吼一声:你骂老子! 在女儿人生路上,第二次顺手一巴掌打过去。 这也是秋晓薇(《木屋别墅》里秋水盈的原型)远遁的蝴蝶效应,窝着火的柯晓宇,就像严重的咽炎。嗓子眼有异物,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又不能为人道,生不如死的失落折磨。至今,当年的温文,想起秋水盈,就是满满玩恨意:这个娘们,发尽绝无退路的誓言,如今却无情无义,干净利索的切断感情,不留一丝的维系。 这一巴掌,等于震动了,活火山口最敏感的板块,地下的烈焰喷薄而出。 柯晓宇可是捅了马蜂窝,韩雪芬忘却了女儿责骂的不快。非洲母狮样皱鼻呲牙,扑上来护着女儿,怒目对着柯晓宇嘶吼。 女儿有了保护,不怕事情闹得大,刁蛮的越发脾气大。柯清苑手指点着柯晓宇的脑袋,跳着脚,嘶声狂喊:你!不要脸,《木屋别墅》的温文就是写的你自己!你暧昧、出轨!对不起我妈!六十多岁的人,迷恋婚外情,你好意思? 真没有想到,凭空想象写的小说,(柯晓宇对谁都没敢说《木屋别墅》有原型,小说他都没敢拿给黎任谱的原型看,因为卿玉娉那对太贴近真实)竟然是这个结果?无怪乎,这几天,韩雪芬看自己的眼神、说话,阴阳怪气! 柯晓宇怎么都想不到,从来不喜欢看小说的韩雪芬,怎么看起了小说?这一定有人对她提示? 柯晓宇再看女儿,眼里的她,疯魔一样,斜着眼撇着嘴,满脸的看不起。 女儿悖逆倒也罢了,九斤老太那种一代不如一代的看法,柯晓宇不赞成。儿女后代要都和父母惟妙惟肖,一切按过来人的约束行为,社会还能进步吗?但,柯晓宇的死穴就是被女儿看不起! 一旦自己的孩子,亲生的孩子都看不起自己,看父亲的眼神,就像看到蠕动的蛆。做父亲的,在鄙夷的眼光下生不如死。 是先有的蛋,还是先有的鸡。柯晓宇无法考证:是柯清苑网上发现告诉韩雪芬,还是其他人谁告诉韩雪芬,韩雪芬又告诉女儿? 柯晓宇的感觉太粗糙了,《木屋别墅》发表后,这些天常见娘儿俩个关起门来叽叽咕咕。 原来,她们娘俩个早就在算计自己!柯晓宇终于明白了今天矛盾激化,到底是什么原因!除了柯清苑娘俩的过度反应,还有小说里曾经的情侣情欲,难以忘怀的经历在作祟。 不就是一篇小说吗?小说的内容能够当真?还是秋水盈的情结无法解开的烦恼,柯晓宇拎不清了。 拎不清的柯晓宇在家里,七月流火的季节进入了寒冬。在家里,他成为鄙夷的目标,除了孙子孙女,成人的家庭成员,看向他的脸色都铁青。 暧昧、出轨、婚外情!柯晓宇因为《木屋别墅》这篇小说,被家庭的道德法庭宣判:开始下半生的无期徒刑! 以前,柯晓宇听别人讲过一个笑话。某人在吃饭的时候,为因为吞进一粒小鞋钉,吐不出来呕不出来,他开始感到胃疼。到医院去看,x片、ct片都显示胃里没有异物的存在。但是,无论吃什么药,某总是在胃疼。眼见得人消瘦,消瘦到瘦骨嶙峋,走路发飘挡不住微风,眼见得危及生命。 家里人几次恳求医生:家里不怕花钱,只要能治好他的病。医生没有办法,只好请教他的博士研究生导师。导师听了哈哈笑,告诉学生:告诉他,我这个专家去给他做手术,取出异物,肯定能治好他的病。 导师来到医院,把气息奄奄的病人,推进手术房,按部就班,消毒、无影灯、麻醉。八个学生看得目瞪口呆:明明胃里没有鞋钉,动什么手术? 只见病人麻醉昏睡过去,导师用刀轻轻划开肚皮,然后就缝上了。嘱咐学生:告诉病人的家人,异物已经取出,说着还示意护士,用托盘盛着生锈的鞋钉给他们看。 病人被推回病房,麻醉药劲过后。家里人告诉他手术取出了鞋钉,这时的病人,只感到肚皮伤口疼。胃里的疼痛全部消失,没有几天病人就痊愈出院。 学生带着疑惑请教导师,明明没动胃的手术,怎么痊愈了病? 导师告诉他:那人得的是神经官能症,心病还得心病医。心病不一定需要药,解决心理需要就是良方。 过了一段时间,病人来复诊身体恢复的很好,用体壮如牛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医生检查完毕,告诉病人::你的病全好了! 病人哼哼讪笑:你不是说我胃里没有异物吗?导师怎么手术取出东西,我的胃就不疼了? 尴尬的医生,无法面对病人的指责告诉了实情:只划破肚皮,并没动胃手术。 病人闻知后,脸色立马大变,感到胃疼。而且疼的满头大汗,接着汗透衣衫,人出现虚脱。 此后,无论怎么治疗,用尽了世上的好药,病人都没能保住生命。 人就怕得了心病,心病就会成神经官能症。 这和中国古代的人有亡斧者寓言,可以说是殊途同归: 从前有个人丢了一把斧子,他怀疑是邻居家的儿子偷去了。他看到那人走路的样子,是偷斧子的;看那人脸上的神色,是偷斧子的。听他的言谈话语,是偷斧子的。一举一动,没有一样不像偷斧子的人。不久,他挖掘那山谷(土地时)却找到了自己的斧子。第二天又看见他邻居的儿子,就觉得他行为、表情、动作,都不像偷斧子的人。 打女儿一巴掌那天,独生女儿柯清苑指着柯晓宇鼻子,鄙夷的说他的《木屋别墅》太低级,他为老不尊:暧昧、出轨、婚外恋。再加上妻子韩雪芬,阴阳怪气的斜瞥着他,充满不屑的生气。 柯晓宇感觉自己下了地狱,到处都是嘲讽、讥笑、看不起。在家里,他抬不起头,出门也总是感觉到背后有人指点。那天女儿的指责、妻子的吵闹,根本没打算给他留脸,都是惊动四邻的爆竹爆炸声。 为什么做文学梦?写什么不好?为什么不是捕风捉影,而是近乎写实的写婚外出轨的《木屋别墅》?那不是脱光屁股出丑,小鸡进茅厕自己找屎(死)去! 柯晓宇心里说不尽的后悔,后悔的结果是失眠。一夜夜的翻腾大脑皮层的旧影片,独自在床上翻身打滚,数天上的星星,听草木的呼吸。他人很快消瘦,安眠药片已经不能让他睡去,紧接着药性大的艾司唑仑片也失去催眠的作用。 柯晓宇先是消瘦,接着是耳鸣,每天生活的没有日夜,头脑昏昏沉沉,走路几乎失去平衡。 柯晓宇想不通:我不就是写篇小说吗:小说不就是中国传说中的龙,是多个生物特点的大成?其实,他知道自己接近崩溃边缘的原因,是秋水盈那个原型的思念因素居多 他恨妻子,已经在莆田系的骗局里,苦了他柯晓宇下半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你拒绝了性,我就不能有所追求?毕竟我是个有血有肉,七情六欲健全的大写的人! 他恨女儿,多年的疼爱培养,竟然养出只白眼狼!置父亲的脸面不顾,只为自己心里的闷气,就不管别人的感受。凭着一星半点的证据,就把父亲踩在脚下,碾成烂泥? 其实,柯晓宇实在没有必要自怨自艾。传统的道德法则,和现代的潮水涌动,撞击的结果必然是钱塘江大潮,而且可能是钱塘大潮天下壮。 柯清苑出生的时候,独生子女政策刚刚开始实施。对柯清苑的出生,柯晓宇的父亲很是不喜。 当大清早,柯晓宇从十几里外的医院赶回家,准备孕妇的鸡汤,圪蹴在院子门口的老爸,仿佛等待宣判的人,连忙站起来,第一句:男的?女的? 当听说是个孙女,老爸当时就颓然坐在地下。他只有一个儿子,也就说老柯家,到了孙女这一辈,就算是绝户头了。 也就是两个月后,韩雪芬发现自己再次怀孕,柯晓宇的父母掩饰不住欢喜。 可那棵曾经无限可能的苗,没生长出地面,就没有一点转寰的消失。 此时的韩雪芬是预备党员,柯晓宇在属于政工科室的工会。那样的身份,两人知道,如果强行要了第二个孩子,工作、生活将会出现什么。 对这些韩雪芬最清楚后果:她的二哥要二胎,嫂子外出躲避几个月,孩子生下来,就是身为电厂职工的二嫂开除之日。 柯晓宇所在的单位,计划生育办公室设在工会,他理所当然的要配合抓计划生育。 记得单位有个名叫程秀娥的女工,头胎是女孩,怀孕二胎后躲到农村老家。柯晓宇跟着计生办的人,开车几十里,到偏僻的山村,去抓程秀娥。最后一次,是秋后,在满院子的秫秸攒里抓住了蓬头垢面的程秀娥。她的孩子引产下来的时候,已经会哭! 柯晓宇的女儿毕竟是老柯家的独苗,柯晓宇的老爸给孩子起名叫芽芽!在一些家庭,几个孩子享受一个孩子的福,芽芽(前边插进来的短小说,青青的原型)则一个人享受几个孩子的福! 一次,柯晓宇远在单位,芽芽突然发起高烧。正在朋友家打麻将的柯晓宇老爸,推开麻将牌,到家背起孙女就往医院跑。天黑路坎坷,芽芽的爷爷连摔几个跟头。芽芽诊断不过是流感,而她爷爷的腿瘸了半年多。 也是一个雨雪交加的下午,才回到家喝酒取暖的柯晓宇。看到韩雪芬背着芽芽哭泣着进家,说:医生说芽芽白细胞太少,怀疑芽芽是白血病! 柯晓宇甩掉筷子,背起女儿小跑。坐了几十里的公交车,找到大医院好友医生诊断,确定是小医院误诊。 这时的柯晓宇内外衣全部湿透。 谁愿热脸贴到热屁股上?柯晓宇不是没有深爱过妻子,但如今感情寡淡的像烧过三遍的凉开水。夫妇之间不爱,柯晓宇在某种程度上还有恨,恨她误了自己的一生。这不仅是两人长期分床,没有性生活的原因。还因为他认为妻子,除了像个童养妻,还像贼对警察的态度防范着自己,从来没有实话。 他认为,这辈子两口子的感情,也就是集体宿舍的室友,顶多也就是合伙过日子的男人和女人。爱情,哼哼!自我多情的感觉罢了。只是因为芽芽的存在,才维系了这个家庭的完整。期间,柯晓宇再花心,都没有迈出实质性的步伐:他不忍心让女儿生活在单亲家庭!自己这辈子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后来遇到秋晓薇,感情的路径才有了改变。 柯晓宇从来没料到,他没有选择疼爱的独生女儿柯清苑,她能打爹骂娘,没有敬畏之心,更不知感恩。 柯晓宇想不通,自己活着就是为了她,芽芽现在到了没有界限,没有分寸,惊人的替母讨贼。因为一部想象中的《木屋别墅》,责骂的父亲的毫无生趣,挠得老爸的脸面鲜血淋漓! 要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第28章 山盟还在 想到种种不如意,韩雪芬心里如同油煎火燎。进退失据,难为的泪水涟涟。 这天天刚亮,韩雪芬帮助柯晓宇换完尿不湿,好不容易喂下几口水。柯晓宇的身材太高大魁梧了,当年丈夫的英俊是韩雪芬在众多同龄女性的骄傲。现在躺到病床上,需要侍候,倒是觉得个子矮小点的男人好。 服侍完柯晓宇,几次翻身擦拭。韩雪芬已经气喘吁吁,热得虚汗直冒,两鬓的乱发都被汗粘在面颊。想到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需要多少天,韩雪芬蜷缩着身子,伏在床沿,浑身颤抖无声的哭泣起来。 感情过去说女人死了男人塌了天,并不是夸张。男人躺倒成了植物人,已经倒塌了擎天玉柱。 这时,韩雪芬感到有人轻提脚慢着步,走到了身后边。在医院,看护病人的家属待遇,是这里最低的一级,甚至比不了打扫卫生的临时工。在这里金钱划分着等级,花不起钱的人,不被呵斥、不看白眼已经是最好的待遇。 韩雪芬警醒的,含着眼泪站起身。市场经济,没钱就没有地位待遇。 来得不是护士医生,也不是医院的杂役,而是一个很有风韵的中年妇人。 她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手一撩就透露出精气神,聪明睿智无法遮掩。 身体丰满不失苗条,全身凸凹有致,翘翘的屁股不显肥硕,饱满的胸部充满联想。徐娘已老,仍然是一把掐的过来的细腰,不用近观就能看到精致雕刻的面部,只是眼圈有淡淡的黑晕。 来人见到脸部皮肤松弛,神色憔悴韩雪芬,一对好看的丹凤眼里充满同情。 韩雪芬见到来人,嘴唇如同出水的鱼儿翕动着。自从柯晓宇脑溢血昏迷,她的大脑就有些僵硬。她不知说什么好,惊讶远远盖不住满脸的愁苦。 来人赶快上前一步,握着韩雪芬瘦骨伶仃的手,真诚的盯视着韩雪芬。 韩雪芬虽然上眼皮肿胀,下眼睑泪囊鼓胀,眼睫毛依然长长,不断扑霎着曾经的迷人美目。 来人羡慕的说:嫂子,你真是个美人!无怪,柯晓宇大哥当年那样着迷,在成千上万的姑娘里挑中了你。 来人不愧是说话的高手,几句话轻松的化解了韩雪芬的困窘。 韩雪芬说:老的不成样子了,哪里有你这么好的风韵。她难得的十几天来,第一次启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理了把没来得及梳理,鸡窝样的头发。 嫂子,你坐,咱们站着说话太外气了。 来人反客为主,指着病床前的椅子让韩雪芬坐下,自己又走到旁边的病床。冲床上半坐看手机的病人点点头,客气的:借椅子坐坐? 看到那人木然没有反应,她便提着椅子和韩雪芬促膝坐下。 一番主客易位的操作,让韩雪芬越发的手足无措。看着来人仍然很美的脸,韩雪芬嗫嚅着说:请原谅我眼拙,你是…… 我是柯晓宇大哥的熟人,一起跑过市场的。他曾经帮助过我! 说到这里,那人微微笑着,斟酌着词句:听到他的病况,和你家里的难处,我必须来看看。不然,对不起良心。 来人说到这里,见到韩雪芬一脸的懵懂:哦!咱们姐妹没见过面,我可没少听柯晓宇大哥说过你,你真是个好人。家里这么难,对柯大哥依然不离不弃,真不愧是恩爱夫妻。 见到来人落落大方,谈起自己家里的事,很是熟悉,韩雪芬心里便有了些疑惑:来人到底是谁?怎么从来没听柯晓宇提过。 来人十分精明,见到韩雪芬眼里的迷惘,便开始绕着弯子说:我,原先的本地下岗工人,才从广西北海回来。退休以后,经济上缓缓手。在那边和老公开了个小店,经营情况还可以。昨天,我才从那边回来,主要是看看老朋友,也想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 她知道了柯晓宇的情况后,心如火焚。一分钟都不能等下去,不管不顾,天塌下来也得来陪陪柯晓宇。 来的女人为自己突兀而来打圆场,继续说:人老啦嘛,总是对过去的事情忘不了,想着别人曾经的好,就想互相问候一下。也巧,昨晚,我和曾经一块跑过市场开发的女友唠扯。她现在也快要退休,再婚以后生活的很是可以。提到以前的事,便说起了柯大哥。(她确实和《木屋别墅》里的卿玉娉原型通过话,得知柯晓宇病倒的消息。)她说到柯大哥的病,说到你的不易。弄得我一夜没有安生,今天我无论如何都得来看看。 其实,她刚下高铁,略微洗理,直接到了医院。 见到韩雪芬感激的点头,来人又说:没想到,柯大哥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女人说到这里,便转过脸去,细细的看着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柯晓宇。 柯晓宇毫无知觉的眯缝着眼睛,脸色蜡黄。胡子拉碴,颧骨高耸,哪里还有当年的英风雄姿? 柯晓宇的一只手正在打着吊水,留置针所在的手背发青瘀滞,肿胀的皮肤上都是针孔。 看着看着,她的眼圈开始发红,原先利落的说话,竟带着哽噎。 她轻轻的呼唤:柯大哥!柯大哥!柯晓宇!我看你来啦!你能听到我说话嘛。 说着她拉起柯晓宇瘦骨伶仃,血管暴突的手,忍不住轻轻抚摸着,眼泪便掉了下来:曾经的你,就像天上的雄鹰,人间的豪杰,今天…… 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看到来人流露的真情,韩雪芬心里一阵阵感动。即使不认识这人,她心里很清楚,来人和柯晓宇很有感情,关系肯定不是一般般。 女人伤心了一阵子,从带着的坤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很郑重的按在韩雪芬的手心里:这里有两万元钱,先给柯大哥用。 见到韩雪芬推辞,她的脸色立马挣红:嫌少啊?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花点钱给柯大哥治病。要不然,我下半生会离不开噩梦。人不能没有良心啊!说到这里,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竟然哭出了声。 植物人虽然失去意识,但真的是有心理反应,要不然医生总是交代:让最亲近的人,不断呼喊,容易把病人唤醒。 这时,柯晓宇多少条如同枯木一样的手臂,在来人托起的手掌里,在她不断的轻抚下,竟然奇迹般的发生神经抖颤。 女人惊叫起来:柯大哥要苏醒,他知道我在喊他! 说着,她一声接一声,更加亲切的呼唤柯晓宇。 女人是在午后,恋恋不舍的走的。出了病房的门,还频频回头,不时用面巾纸擦拭眼睛。 这天晚上,韩雪芬吃完晚饭,正准备趴在床沿小睡,病房里没有日夜,只有提心吊胆与和衣而卧。 病房的门轻轻开起,上午来的那个极有风韵的女人,脚步匆匆,刮风一样飘进病房里。 没等韩雪芬张嘴,她风风火火的:韩姐,我来替你。晌午听到你说孙子、孙女,因为照顾柯晓宇,近来老是咳嗽喘。现在,新冠病毒疫情期间,他们太金贵,我无法帮助孩子。柯晓宇大哥憨憨的在这睡着,我是能照顾他的。 韩雪芬被突然来的消息,冲击的不住搓手:这怎么好?麻烦你,熬夜是很难过的呀。 女人说:我欠柯大哥的情意,如今你们家这么困难。我要是光看不帮忙,会难过一辈子。 看到来人的真情实意,家里确实难,自己在这看守柯晓宇。没有操持过孩子,只是把孩子当玩具的柯清苑两口子。白天给孩子穿衣,不知道温寒。夜里只顾自己睡觉,孩子蹬掉被子光溜着腚。弄得孩子发烧感冒上吐下泻咳嗽喘,韩雪芬揪扯的心碎成八瓣。有心让他们来替换自己,自己好回去照顾孙子。又怕他们照顾不好柯晓宇,柯晓宇毕竟没有脱离危险。 如果说,以前丈夫是自己的领地,绝对不允许他人沾边。现在焦头烂额的她,真心盼望有人来替换自己几天。不是为了喘口气,实在是想照顾孙子孙女。韩雪芬担心:别老头子没治好,再让两个孙子辈染上大病,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和埋怨。 只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无亲二无故,到底和柯晓宇是什么关系?怎么能轻易把柯晓宇交给她照看。 来的女人何等机敏,见到韩雪芬踌躇的脸色,马上从随身包里拿出张身份证:嫂子你看! 身份证表明:秋晓薇,六二年生,住在富贵山。 穷北关富南关,有钱的都住富贵山。在那里居住的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应该说是世家子弟,不用多想,有根底的人,不要怀疑她的用意。再说,现在的柯晓宇又老又穷,在病床昏迷,苟延残喘的人,还能怕算计。 然而,韩雪芬看到来人穿着高档的时装,浑身散发高档香水的气息。以前秋水盈只是衣着得体,不太讲究品牌,这次来这里,她想了再想:人是衣裳马是鞍,为了压下韩雪芬娘俩的胡思乱想,她按照贵妇人打扮。 韩雪芬还是有点犹豫:这,就怕不方便,他赤身裸体,你…… 韩雪芬的话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你这样的贵妇人,不是自己的男人,夜里这么给他换尿不湿?翻身擦洗屎尿? 秋晓薇(《木屋别墅》里秋水盈的原型)乳白色的面部有些羞涩,脸颊不自然的泛起红晕。迟疑了一下:韩大姐,你不要多想,我们都是过来人,又不是没经过男人的大闺女。现在,我的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 秋晓薇说着,眨眨眼睛笑:嫂子不放心,我抢不走你的人。就是想抢,也不会选个植物人吧! 韩雪芬讪讪笑着:那就难为了你,不再客气了。等到柯晓宇病好了,我让他好好谢谢你。 这话不说还好,秋晓薇听到韩雪芬这样说道,脸色突变,神情悲戚,两只好看的丹凤眼泪水泫然欲滴。她低下头,用小手指在床单是上划弄着。好久幽幽的叹口气: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吧。只盼老天爷保佑,让他早日康复,那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和福气。 见到韩雪芬还是迟迟疑疑,秋晓薇干脆反客为主,拿起韩雪芬的包挎在她肩上:放心吧,你去。柯晓宇大哥今夜要是有任何闪失,我承担责任。不要担心我惧祸逃走,还有公安局哩! 韩雪芬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又的确期盼有人顶替,便向秋晓薇感激的笑笑,一步三回头的走去。 不管这个女人是谁,以前她和柯晓宇有什么瓜葛。如今在柯晓宇植物人的状况下,她能不管不顾嫌疑,来照看一个木头一样的人,实在是重情重义。在金钱至上的社会混浊风气中,却是清新的氧气。 走在路上,韩雪芬心里想着,泛起阵阵感激。 第二天,韩雪芬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有什么办法,送走上小学和幼儿园的孙子孙女,再把垃圾场一样的家打扫一下。尽管,韩雪芬干活是出了名的麻利,转眼间也就到了这个时段。 韩雪芬走进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查完病房,秋晓薇正在给柯晓宇擦洗。 她擦洗的部位正是男人的隐私,不顾腥臊,特别是老男人特有的气味。一下又一下,她擦的轻微而又仔细,仿佛那里是新出生的婴儿,任何用力都可能带来皮肤的不适。 秋晓薇擦洗着,不时还用药膏涂抹已经有着红斑的湿疹。眉眼间的关切,使她紧蹙着细眉,嘴里不时发出啧啧声。专注的,就连韩雪芬站在她身边半天,都没有感觉到。 如同女人的大腿根是丈夫以外的禁地,男人的那个部位,也是妻子自己怎么操作都行。同性的当龄女人,稍微触碰,妻子的心情很快发生变异的地方。 韩雪芬也少不了女人常有的俗气,见到美貌的秋晓薇在那里操作,胃里由不得泛起酸水。在嫉妒的同时,她也暗暗恨着自己,多少年没有沾过那个部位。住院的这些天,竟然没有为柯晓宇擦洗,竟然让他的下体散发臭味,而且明显的生了湿气。 眼见的秋晓薇终于细心擦洗敷药完毕,端起水盆要倒水清洗毛巾去。 秋晓薇刚一转身,几乎碰到在她身后观看的韩雪芬。 原先沉迷的思维,突然的意识清醒,两人都是一惊。 我倒水盥洗去,那个部位太脏,真的难为了你!韩雪芬幽幽的说,想抢过盆和毛巾,让人很难感觉她真实的意思。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秋晓薇本来白皙的皮肤,眼见的红涨起来。本来还算平稳的呼吸,急促的掀动着精巧的鼻翼。 很会说话的秋晓薇,变得有些口吃:医生来查房,说他身上有太重的气息。检查了下,没等你到来,我自己先处理了。你,不会介意吧? 说着,看着韩雪芬羞赧的笑。没等她回答,就端起水盆去洗手间,掂着细碎的快步走去。 当秋晓薇端着洗干净的毛巾,和半盆清水进门的时候,她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看得出,秋晓薇夜里没有睡好,满脸的疲惫,黑着眼圈,眼圈靠近鼻梁的部位明显暴突着青筋。 韩雪芬心里没来由的发软:她是在替自己熬夜啊。 见到韩雪芬嘴唇抖动想说什么,秋晓薇两条凤蝶样的眉挑向鬓角:给大嫂说个好消息,医生查房,说柯晓宇的病情明显见好。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恢复的很好。 见到韩雪芬目瞪口呆:一夜的变化,能有这样大? 韩雪芬想不明白,但她知道,这里少不了秋晓薇的作用。医生本来就交代:病人发病的原因很多,长期的心情抑郁是导火索。你们家人要多给他些关心,爱能帮助他战胜病魔。只有他有生的欲望,才能激发恢复神经系统的肽! 韩雪芬对柯晓宇的病根,心知肚明,长期以来的夫妻貌合神离。独生女儿的任性任气,加上不久前的责骂,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柯晓宇已经没有了生的欢乐。 对他来说,生不如死,家里人如何能唤得起,了无生趣的他游离在体外的意识。 大嫂,你不相信吗?你叫着名字这么呼唤他几声,他的眼睫毛肯定会抖动。夜里,我已经试验过多次。查房时,我给医生说,他们祝贺说柯晓宇已经从鬼门关回来,神志清醒还需要时日。 说着,秋晓薇就俯下身,在柯晓宇耳边轻轻呼唤,他的眼皮果然抖动了下子。 大嫂,快,你来喊? 秋晓薇喜悦的喊。 韩雪芬心里不由一喜,赶快附身在柯晓宇耳边轻轻呼唤,柯晓宇果然眼皮睫毛抖动了。 医生说,柯晓宇大哥的状况,要经常的呼唤,爱心能把他拯救出地狱。 之前,韩雪芬不是没有呼唤过,经常性呼唤的口干舌燥,只是没有反应。韩雪芬很清楚,柯晓宇怨恨自己,更是憎恨柯清苑的刺激。看来,秋晓薇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啊,仅仅一天,她的呼唤已经让柯晓宇有了生机。 韩雪芬有些酸涩:真的好啊?你是怎么呼唤的?看来,他真的喜欢你!我呼唤多天,没有点动静,你来一天,她就有了意识! 秋晓薇脸红了,有些和这个年纪不相称的忸怩。自己和柯晓宇的感情,柯晓宇和韩雪芬母女的距离,秋晓薇心知肚明。可这只能说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说给外人知。 昨夜,秋晓薇几乎一夜没睡,每隔半个小时,她就在柯晓宇的耳边呢喃呼唤,情深处还会用唇轻吻他的脸颊。两人当年最喜欢的刀郎歌曲,她唱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秋晓薇见到了柯晓宇梦回大唐,就要睡醒的症状。 要知道柯晓宇的病情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9章 锦书可托 秋晓薇见到韩雪芬疑惑,犯了难为。其中的渊源,能跟韩雪芬说吗?心窍透明的秋晓薇知道,世界上有几个女人不嫉妒,没谁能把自己的枕上人,双手托着送给其他异性享有?何况柯晓宇是那么优秀的人。再说,柯晓宇这次发病,很大原因是《木屋别墅》惹的祸。细细想来,自己也是植入病根的人。自己当时切断柯晓宇情缘的做法,是太突然绝情了些。一般的人也就散了,而柯晓宇这样动了真情的人,没精神错乱就是阿弥陀佛。他的胸口插着血淋淋的尖刀啊…… 秋晓薇来看护柯晓宇,既有无法磨灭的爱,也是歉疚的补偿。 秋晓薇想了想,终于回归镇定。她微笑着:其实,我什么也没做,柯晓宇的病经过多天治疗,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略一沉吟,秋晓薇看着韩雪芬懵懂的眼睛:不过,你在呼唤他的时候,可以唱些他喜欢听的歌曲。哦,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歌曲?刀郎的,他最喜欢《2002年的第一场雪》、《情人》、《冲动的惩罚》。 韩雪芬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有一个时期,柯晓宇经常哼唱。后来长期窝在家里,他纾解郁闷的时候,洞箫往往也吹奏着这三首歌曲。 再想想,韩雪芬说:他箫吹得最多的曲子是<长相思>,有时哼唱:慢慢的把我忘记,慢慢的把我回忆…… 韩雪芬的话刚落音,秋晓薇的泪水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弄得韩雪芬,莫名其妙的呆住了。 因为柯晓宇的病,两个女人的心事各异,可都对柯晓宇的恢复欢喜。 那天,两人重新约定。白天俩个孙子、孙女不在家的时候,韩雪芬来看柯晓宇,秋晓薇去处理点私事。晚上,因为两个孩子需要照顾,秋晓薇就来看守。 两个本来没有见过面的女人,很客气的进行了分工。这时的韩雪芬心里已经明白,柯晓宇和秋晓薇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她应该接近《木屋别墅》里的秋水盈。 不过,秋晓薇太有亲和力,韩雪芬心底不再排斥。 有了秋晓薇的帮助,柯晓宇很快能驱除天空的云翳,有助于恢复。 至于,秋晓薇为什么这样做,她自己不说,韩雪芬自然不好深问。韩雪芬渐渐明白的是,柯晓宇和秋晓薇肯定爱过,而且爱的很深。至于他们的生命在哪里交集,现在没必要追究,瓜熟蒂落,一切可知。 日落月升,周而复始。在别人感觉不过是十几天,而对韩雪芬来说,就是十几年。 幸好,每天夜里秋晓薇都来帮助看护柯晓宇,这让韩雪芬终于有了能照料孙子、孙女的时间,她的家庭生活才不至于总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每晚,太阳衔着西山,托儿所可以接孩子的时候,秋晓薇就笑盈盈的来到病房,为韩雪芬照顾家庭创造条件。 时间长了,一切成为习惯,每天看到匆匆赶来的秋晓薇,韩雪芬没有了时隐时现的敌意,满满的都是感激。 是的,夜里看护病人可不是个好差事。且不说病床前的折叠看护床,徧窄的不能翻身,病床前地方小的难以下脚。同病房的任何动静,都会形成难免的噪音,看护者的休息就像在车站等火车。再说,来看护,就不是来睡安稳觉的,一夜数次要起来观察病人,稍微的差池,都会对病人的恢复不利。 每天韩雪芬上午来时,都会看到秋晓薇带着熊猫眼圈。加上皴裂起皮的嘴唇,就是憨子也知道,秋晓薇又熬夜了。 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夜哪是那么好熬的。在屋里只有病人和其他看护海潮般的鼾声,外边汽车驶过的轮胎摩擦声里,人的上眼皮像是拴着沉重的石块。困顿疲乏的心绝不是打几个呵欠,流几滴困泪的问题,那是心里的血在可以查数的一滴滴流。 韩雪芬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秋晓薇的脸色却像秋天来过西伯利亚寒冷的原野。精神气日渐枯槁,远离了原先靓丽的颜色。 韩雪芬想对秋晓薇说声谢谢,可在秋晓薇每日冬季暖阳般的目光里,她无法客气。柯晓宇需要人看护,而独生女儿的两个孩子,需要照顾,这就是冷酷的现实,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这天,韩雪芬在购买完日常用品,比以往晚到了一个多小时。本以为会看到秋晓薇的阴天脸,是的,凭什么她来看护?法律上的妻子是韩雪芬,秋晓薇没有一点法律义务。她能在韩雪芬最困难的时候伸出帮助之手,已经出乎意料。再得寸进尺,把家里的事办完,进一步侵占秋晓薇的时间,想来,韩雪芬都不好意思。 韩雪芬进病房门的时候,秋晓薇脸色灰扑扑的,张着大嘴,流着鼻涕眼泪打哈欠。不用说,她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韩雪芬满满的歉意,没等秋晓薇转身看到自己。韩雪芬先:对不起,实在麻烦了你…… 没想到,转过脸来的秋晓薇却是幸福的笑意,她用食指竖在嘴唇,示意韩雪芬不要出声。拉着她到病房外,笑吟吟的:柯晓宇醒了,说话虽然听不清,眼睛瞪得溜圆。对别人所讲的话,他都明白意思。昨夜,他要小便,我示意有尿不湿,他头不断摇,贴近呢喃的嘴听听,原来他是要便壶。 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说走嘴,脸颊浮上两朵红云。因为男人小便,自己不能动手,自然需要照顾的人扶着那个。 光顾着兴奋,韩雪芬哪里注意到秋晓薇的脸色变化。这些天她已经从心里接受了秋晓薇,哪里还有吃醋的心:你是怎么知道他醒来的? 秋晓薇羞赧的笑:每天夜里睡不着,我都会在他耳边说话。 韩雪芬诧异了:除了呼叫名字,你还能说什么? 秋晓薇就笑:我想起什么说什么。主要说他以前经过的,印象深刻的事。比如他写的三次去《木屋别墅》! 以前说这些他曾经办过的事,我就见他的眼睫毛在动。昨晚我讲述《木屋别墅》小说的情景,他眼皮呼霎几下,就睁开了眼睛。 秋晓薇没说的,柯晓宇醒来,不转眼珠的看了他好一会。两颗硕大的眼泪滑落下来,胸脯如同大海涨潮,翻腾滚动起伏。想得见那时他激动万分,也有对自己误解的忏悔。 秋晓薇怕他太激动,热血冲坏才修复的脑血管,连忙坐在柯晓宇身边。拿起他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睡吧!别想的太多。我唱支歌给你催眠吧! 说完,秋晓薇哼唱起来:你说我俩长相依\/为何又把我抛弃\/你可知道我的心里\/心里早已有了你\/你还记得那过去\/过去呀我爱你\/我又爱你我又恨你\/恨你对我无情无义\/有句话儿要告诉你\/又怕你伤心哭泣\/有心把你藏在心里\/又觉得对不起你\/希望你呀希望你希望你把我忘记\/慢慢地慢慢地把我忘记\/慢慢地淡忘回忆。 这时的柯晓宇,就像叼着妈妈乳头的婴儿般,幸福、依赖,不知不觉的睡去。 这是木屋别墅分别以后,柯晓宇第一次听秋晓薇唱<长相依>,《木屋别墅》小说里关于这首歌的描述,是当时的真实,没有添加任何调味剂。 听到《木屋别墅》小说,韩雪芬心里不由的磕瞪一下。柯晓宇得病最根本的原因,看似和女儿矛盾,女儿骂了他,实际是还是起因于《木屋别墅》! 你是念哪篇小说给他听了?韩雪芬问。 《木屋别墅》! 秋晓薇坚定的说。接着: 你不要想的太多,《木屋别墅》小说,大概率是柯晓宇大哥空编造的,里边大多数是他的想象。你想,你们老家能有这个法外之地吗?情侣别墅,只能是西方人的浪漫。说到这里,秋晓薇看到韩雪芬的大眼睛眨呀眨。疑疑惑惑张嘴想说什么,又喉管蠕动,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秋晓薇霎时警觉,略微顿顿:其实那篇小说,只有影子,没有骨肉。里边那些细节和描写,都是他想象的。就像中国的龙、凤、麒麟,哪一个不是多物种特征的集合。 说到这里,看到韩雪芬眼睛里越来越困惑。秋晓薇就有了越描越黑的感觉,尽管她伶牙俐齿,却不知道对《木屋别小说的真实情况怎么才说的清楚。瓜田不提鞋,桃下不摘帽,本来就叫人怀疑的事,染缸里怎么能拿出白布? 尴尬了一会,秋晓薇:无论怎么说,柯晓宇大哥醒来。哦,那可是个天大的好事。刚才医生查房,都高兴的笑,说是医学奇迹。爱心能贯穿雾霾,起到想象不出的疗效。 再看,韩雪芬脸上有了层薄雾,秋晓薇知道自己又说漏了嘴。 言多必失啊,秋晓薇心里琢磨着:任何一个大方的人,只要还爱着自己的另一半,绝对不会让其他异性竞争者分享爱。 想到这里,聪明的秋晓薇想到了兵法三十六计走为上! 秋晓薇挎起自己的包:我今天上午,和朋友相约,还有事,先走了。待一会,柯晓宇大哥醒来,你们两口子多说说话。三口子没有两口子近,你们夫妻唠扯,对柯晓宇病情的恢复是任何人无法代替的。 话说的圆滑,又给了韩雪芬体面,拉近了两口子的距离。 秋晓薇说完就扬长而去。 这天上午,柯晓宇果然清醒过来。无比高兴的韩雪芬,俯身靠近他的耳边,鬓发刺激着他,嘴里呵出的气息充溢在柯晓宇脸上, 这是柯晓宇久违了的亲切,他的眼睛开始转动,光彩也开始在脸颊弥漫。 中午,他竟然喝了口水。 晚上,秋晓薇又踏着夕阳到来,见到韩雪芬正俯身和柯晓宇说话,便三步两步赶到床边。见到柯晓宇眼睛眨啊眨,喉咙里呕呕作响,想说话! 秋晓薇边看着韩雪芬笑:还是老夫老妻,治疗效果大!怎么样,越来越精神啦,看这样子,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啦。 韩雪芬忙站起来,拉着秋晓薇的手,靠近柯晓宇:多亏了这个妹妹啦,要不然把我大卸八块,顾头也顾不了腚哪! 柯晓宇眼珠慢慢转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到两人都笑,没有敌意的样子,柯晓宇木呆了多日的脸开始有了笑意。嘴角微微动作,哑哑的也不知他在说着什么。 韩雪芬看着秋晓薇,两人对着脸笑。韩雪芬:老天爷!总算看到他的笑脸了。 秋晓薇:你们青梅竹马的夫妻,多少年的情谊,就是块石头也早就磨圆,暖热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分开你们夫妻。说到这里,秋晓薇转脸正对着柯晓宇,撮起小嘴,很俏皮可爱的笑。 韩雪芬看在眼里,刚才秋晓薇的几句话,让她心里有了暖意:就是《木屋别墅》小说是真的,又能怎样?我毕竟是柯晓宇合法的妻子。这秋晓薇再动人,也不过是小说写的。小说上的东西当不了真的,就像《红楼梦》,哪来的金玉良缘?哪来的绛珠仙子? 想到这里,韩雪芬就笑:妹妹,你可别嫌我小气。我这辈子活得就剩他了。 说到这里,她神色有些凄然:女儿任性不听话,余下的日子,我也就只能和他说说话! 这天晚上,仍然由秋晓薇看守柯晓宇。 直到那一天,柯晓宇的独生女儿柯清苑,来看康复的可以半躺半坐的柯晓宇。 她说的几句话,虽然带着感激,还是让秋晓薇脸如红布。从那天开始,秋晓薇不再看护柯晓宇过夜,有了离去的心思! 自从那夜父亲进了icu室,生死存亡两可之间。柯清苑虽然工作忙的焦头烂额,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忙的脚不沾地。在父亲没有脱离极度危险期的时候,她也会来看看柯晓宇。毕竟血浓于水,再大的家包子,也需要家庭齐心合力,对付危难。就像抗日战争,再大的矛盾,也一致对外的国共合作。 从本质上来说柯清苑并不是个坏孩子,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习相远。 她之所以在结婚生子以后,仍然是口无遮拦,应该是父母娇惯,嗲拉出来的。在家说一不二,唯我独尊,公主王子的派头。是父母对她照顾的太多,乃至成人后袜子裤头都还是妈妈给洗。在父母眼里,她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家里人在一起吃饭,父母恨不能用勺子、筷子帮助她送到嘴里边。 说起来也是个笑话,在工作上独当一面,亭亭玉立的到哪里都是耀眼存在的柯清苑。每次吃鱼,妈妈都绣花样的小心翼翼的剥刺,再送到女儿嘴里,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小心,别卡着! 有时候,侍候周到得柯清苑常常不给好脸:烦不烦!你啊,上下楼梯,还要你抱着我。 柯清苑嗓子卡鱼刺,还是她一岁的时候,那时也不过是根毛毛刺,家里紧张的好像鸡肋卡在喉咙里。到医院做了喉镜,医生说:没事了。 韩雪芬仍然手在打着哆嗦:医生,不会发炎吧?声带受影响嘛? 弄得医生不胜其烦,双手一摊:我就这个水平,不信你们再找其他医院。喝口清水都能呛得肺咳血,你这样金贵的宝贝蛋,我可不敢打保险。 女儿在韩雪芬畸形的疼爱中成长。热怕热着,冷怕冷着,那个小心劲,走路怕摔倒,吃喝怕噎着。 正确的孩子教育,要尊重孩子好动好奇的天性。别怕孩子吃亏,允许犯错误,人类就是从一次次失败中成长起来的。吃亏和吃苦是送给孩子的宝贝财富,冬冷夏热,综合起来才是冷暖适宜的春秋季节。 柯清苑的父母没有遵循幼子成长的正常规律,揠苗助长,包办代替。孩子没吃过亏,结果孩子有出色的外形,心理就是少年儿童长不大。 一次三十多岁的柯清苑参加同学聚会,回到家得意的告诉父母:同学们都说我没长大。 柯晓宇当时就嘿嘿笑:你以为是好话?那是人家在笑话,你还是儿时玩的那个布娃娃。属于不知道社会艰难,不知道水深水浅的人。 对于女儿的逆反,韩雪芬也不是没有苦恼过。但对女儿过分的溺爱,她决不允许孩子吃一点苦药。 在柯清苑小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个捏成雏形,带着水分挥发前的柔软,可以任意雕塑的泥娃娃。 几次,柯晓宇看到柯清苑娇惯的过分。就呵斥吓唬,想动用管理手段。对这事韩雪芬很坚定:男孩子棒头出孝子,女孩子归妈妈管! 一个打一个护,到老不入路。真叫老俗话说准了! 当孩子的心理已经基本成型,这时的柯晓宇几次为女儿的叛逆,气的吹胡子瞪眼,要使出非常手段。 这时的韩雪芬,虽经常性的被柯清苑气的心口疼,背地里在柯晓宇面前抱怨。可是一旦柯晓宇真的动气发威,韩雪芬大概率会劝导丈夫:别生气! 我不是你!我不能看着她任性妄为不生气?柯晓宇愤愤的说。 韩雪芬说:我教给你个好法子,每当和孩子生气的时候,你就念经似的叨咕:亲生的!亲生的!不生气! 家里的矛盾就这样,被韩雪芬暂时压下去。 在家里没事的时候,退休的老头子敲键盘、看书、写字,偶尔吹箫抚琴,沉闷中倒也过的去。韩雪芬自己反而边缘化,除了照顾孙子和女儿,心里的阡陌长满荒草。 要知道柯清苑到底如何对待秋晓薇,请听下回分解。 第30章 蓝颜红颜 原来,韩雪芬一天去集市,多年没见的老同学,免不了亲热几句。老同学互相问长问短后,来人提起了《木屋别墅》小说。听韩雪芬说没有看到过,对方就惊讶成了金鱼眼睛:这可是个出轨,婚外恋的故事,里边的情节很逼真,我总觉得里边的温文就是柯晓宇自己! 小说唉,胡诌八扯,柯晓宇能写出什么好东西?韩雪芬辩解,不以为然,老公爱上其他女人,无论如何都不是有面子的事。 我劝你看看这篇小说,太像太像柯晓宇。我们女人太容易往好处想人。被人家卖了,还忙着帮助数钱。老同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韩雪芬不由得上了心。 退休以后,韩雪芬的天地很小,看过《木屋别墅》小说后,心里难免起疑。但是心里话,给谁说去,只能给女儿叨咕几句。 没想到,女儿是火药脾气,没有火星,静电都可能爆炸。她的心里爸爸当然是她的,然后属于妈妈,如今好好的菜园,跑进头驴。柯清苑听到风就是雨,当时就要找父亲闹去,幸好韩雪芬当时千恳求万嘱咐,才算压制下去。 这样的压制只能是暂时的,在家里柯清苑本来就是吹着浮土找裂缝的主。肚子里盛不了四两香油,那天一句话茬子不对,借着取快递件的结。带着情绪,她不管不顾,只顾自己嘴头子愉快。借着《木屋别墅的》的茬,暧昧、出轨、婚外恋,把一盆脏水泼到柯晓宇头上。 快递事件后,韩雪芬后悔,几次想转圜。谁知道这几年家庭不如意的折磨,柯晓宇认了死理,撞到南墙不回头,直接发扬了犟驴脾气。 柯清苑在喝骂过柯晓宇后,就有点后悔。《木屋别墅》小说里的暧昧粘贴到父亲身上,是有点牵强附会:要都是真实,《木屋别墅》里的秋水盈的丈夫刘二郎,何等的醋意,他能宽宏大量的饶过柯晓宇? 只是想是想,强梁惯了的柯清苑,可没有给父亲道歉的意思。一乍没有四指近,自己反正是他唯一的闺女,而且是亲生的独生女。就像以前,父女之间不快,最后还不是时间擦抹掉痕迹 什么叫做疼,门缝夹着手指;火炭落在脚面上,都可以是。最麻烦的不仅是父亲病危,家里乱了套。柯清苑过去竖草不拿横柴不动,现在当家才知道油盐柴醋米,对生存的权重。 最难过的是父亲人事不醒。看着他胡子邋遢,树干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柯清苑心里,就有了说不出的悲哀。 人生五味甜酸苦辣咸,谁都少不了尝,只是家境不同,表现形式和程度不同。 尤其是甜和苦,谁都喜欢甜,就是万贯家财,得了糖尿病,他还得补吃苦这一环。 这一阵子,柯清苑几乎成了思想家。毕竟那个性子硬的人,是生她爱她,给了她生命的人。一旦离去,化为尘埃、水汽,哪里还再能相聚? 秋晓薇来看护柯晓宇,柯清苑早就知道了。因为妈妈能放心的回家,没有可靠的托付人,她是不会离开的。再说,女儿是妈妈贴身的小棉袄,母女俩再大的矛盾,亲生的就是融化剂。 期间,听到秋晓薇从远方归来,每天夜里照顾父亲。柯清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夜间去偷偷的看望父亲几次。 因为多次在病房的窗外观察过,对秋晓薇的每根头发都熟悉。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进了病房门,柯清苑表现的很淑女。 她先和秋晓薇对视、寒暄,从心里评估。 秋晓薇眼睛里的忸怩,和满身沾麦糠的不自在,她看得一清二楚。 现代年轻人是有个性,可他们拥有的知识和智力,永远不要小觑。 柯清苑心里有数,眼见得父亲脱离危险,身体康复的很快。她心里虽然感激秋晓薇,但是她要扞卫妈妈的利益。 虽然柯清苑经常搡弄母亲,不分言轻语重,没有好歹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从心底来说,柯清苑很爱自己的母亲,只是爱的方式有些口味太重。对母亲的情敌,她是做到了现代人的脸厚、语利、腹黑。 看到秋晓薇对柯晓宇的劲头,那双眼睛会说话,里边喷涌的浓重爱意,很可能此情绵绵无绝期。 如果,从亲情的角度,血浓于水,爸爸只要幸福,柯清苑可以同意他寻找幸福快乐。可是为了可怜的妈妈健在,柯清苑绝对不能允许,任何美女都不能分沾应该是母亲独享的爱情。 眼见得,父亲日渐好转,住院时间够长了,被医院扫地出门,回家康复就在近日。时不我待,恩是恩,怨是怨,柯清苑决定和秋晓薇摊牌。 柯清苑的底牌:家门秋晓薇不能进。婚外恋猛于虎,一旦登堂入室,就是开门揖盗。 因为柯清苑自己来看父亲,韩雪芬就留在家照顾孙子孙女。对女儿去看父亲,表现孝顺的行为,韩雪芬很高兴。 自从女儿责骂了柯晓宇以后,韩雪芬一直想着法子弥补父女两个的裂缝。可惜,两个人的性格都太强势,如今女儿主动放下身段,韩雪芬自然满脸的笑容。 因为没有人来接班,时间已经上午十点,秋晓薇还在柯晓宇的病床前坐着。看样子,秋晓薇很快活,叽叽咯咯说着什么,不时发出喜悦的笑。抽刀断水的不愉快,两人早已冰释水解。 柯晓宇现在还不能随心所欲使用语言,只能儿童般单一的应答:嗯嗯!生锈般的眼睛盯着秋晓薇几乎不移动。 柯清苑轻微的咳嗽一声,秋晓薇弹簧样站了起来。 见是那个每次见面,脸上都冷如冰霜的柯清苑,秋晓薇马上两腮绯红。她对柯晓宇的女儿,也有些打怵。独生子女嘛,特别另类的一代。 柯晓宇还是不待见她,见到柯清苑进屋,闭上眼睑,身体微向背门的一侧转脸。 柯清苑:爸爸身体好多了吧?过几天咱们出院回家康复!真为你高兴,摸了把阎王爷的鼻子又回来了。 见到柯清苑说,柯晓宇就是没有动静。秋晓薇打破尴尬,笑着插话:老小孩,闺女给你说话,怎么不出声。 柯晓宇这才转过脸,微微抬起眼皮,鼻孔里:呃! 柯晓宇现在长着金鱼的眼泡,泪囊发胖,上下眼皮浮肿,不是水泡也成了龙睛。眸子呆痴痴,反应迟缓,全没了灵动。 恐怕见好的父女关系,再变得僵硬。秋晓薇笑着面对柯清苑:你父亲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说话还不太行。 接着气氛渐渐和谐起来,柯清苑家长里短的和秋晓薇东拉西扯了一会。柯清苑说的都是感激的话,窘迫的秋晓薇直摆手:照顾一下朋友,还不是应该的,再说我也有空。 柯清苑就笑:实际上你没空!听我妈说,你在广西还有生意要照料。 姑姑!我有点心里话,想跟你说。咱们到走廊去好吗?柯清苑在外边讲话,全没有在家的豪横,彬彬有礼。 你这孩子,喊我姨姨吧!别喊姑姑!秋晓薇仍然笑着。 不!你和我父亲的关系,喊你姨姨不合适,还是喊你姑姑!柯清苑挽着秋晓薇的手,向走廊边走边说。 柯清苑明显的感到,秋薇颖哆嗦了一下。 姑姑和父亲是姊妹关系,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两人相好,也是道德败坏! 这小丫头骂人不吐脏字,拐弯抹角的热嘲冷讽! 秋晓薇想着,心底的疤痕被触动,脸上飞红。心里想:小妮子说话曲里拐弯,我要打点精神对付,别弄得灰头土脸。 在走廊的尽头,柯清苑看看走廊里没有其他的人:姑姑!你知道,我父亲这次发病,有我的原因。那天,我提到了《木屋别墅》小说,话就说出了界限。 说着,柯清苑探寻的紧盯着秋晓薇的眼睛,那是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别说年轻的时候,就是现在,里边的眸子仍然象极品的黑白玉石,充盈着柔和莹光,放出涟漪般的波澜。 不过就是篇小说而已,何必引起争端?秋晓薇说。 不!争端是必然的,因为那篇小说里,写了出轨,说的是婚外恋。 柯清苑挭着脖子说。 秋晓薇笑:那有什么奇怪的,现代人追求自由,我的身体我做主。对男女交往,已经不需要贞节立牌坊。 柯清苑依然的认真:不是,《木屋别墅》小说写的太逼真、细腻。如果没有生活经历,人物原型,是写不出来的。 秋晓薇不再争辩,眼睛在柯清苑脸上盘旋:你喊我出来,不只是探索小说吧,据我所知,你并不喜欢文学。 柯清苑:我不是在探索文学艺术,我是想说人物原型?姑姑,请你告诉我,温文是我爸的原型吗?你在那篇小说里是谁? 秋晓薇脸上没有了笑容,心里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对这样任性精明的小妮子,转圈子不如直说:温文的原型就是你爸,我就是里边的秋水盈!不过,你别想多了,木屋别墅,我的确去过,而且去过三次。但是经历,绝不是小说里写得那样。 在柯清苑咄咄逼人的注视下,秋晓薇感到有些红头胀脸:我不能说自己很干净!说到这里,我直言不讳的告诉你,我很喜欢柯晓宇,柯晓宇也非常喜欢我。他是我的蓝颜知己,我是他的红颜知己。 在工作上,我们互相支持,在情趣上,我们一致。可以这样说,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找到了自己生命的第二春,也找到了快乐的源泉。我们,密切到无话不说。 但是,我必须强调,我们不单纯是为了性,单纯为了性的异性交往是动物行为。而感情深度锲合,爱好相同,人生路上互相扶持,是蓝颜和红颜的交往关键,类似现在女孩们的男闺蜜。这之间产生的出轨,也是很难免的,但绝对不会过分。 人是感情动物,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产生了性,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只要不是为了金钱,为了毒瘾一样的性放纵。异性的交往,虽然有违道德,但不太肮脏! 说到这里秋晓薇脸色涨的彤红,想必是心里激动,多日的压抑,骨鲠在喉,不说不快。 秋晓薇的反应让柯清苑很是吃惊,她原先只是想敲打一下。让秋晓薇远离父亲,给自己可怜的妈妈留点脸面和快乐。没想到看起来温雅高贵的秋晓薇,竟然不加掩饰的说出来内心的秘密。还有点……有点恬不知耻…… 见到柯清苑发愣,秋晓薇继续说:异性的之间的性欲望,有些人形成性瘾,那是畜生,绝对不能容忍。而有些人男女之间交往很深,却就是同房、同床,各方面的条件都具备,就是没有出轨,没有性! 你父亲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很了不起的情欲控制者。 今天,你找我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我还有生意,你父亲的康复已经不需要我了。 既然你来了,我也该交班了。今天一别,再见面不知哪日,还是期望你好好对待柯晓宇。他很爱你,如果不是你的存在,你父母的婚姻多年前就应该分崩离析。 对了,为了你能理解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也是让你知道你父亲不是见了女人走不动路的贱坯子。咱们加一下微信,我发你一篇文章,(秋晓薇没有敢说柯晓宇的u盘,)这篇文章是你父亲的手笔,纪实性质的。文章现在的题目是《蓝颜红颜》,这是篇纪实性性的作品。里边的人员我已经通过朋友核实过,确有其事。主人翁的做法和男人的克制力,也只有你父亲能做到。 过去,人们常常形容男人的丑态:床下的君子,床上的小人。你父亲不是,即使和心仪的女人同房、同床,你父亲依然是床上的君子。 我不是妄议你母亲,但她和你父亲的确是徐志摩和张幼仪。我绝对不是陆小曼,勉强算得上林徽因。 朋友是因为事业需要结成。情人是因为情欲成为伙伴。夫妻应该兼有两者,如果没有了性,还叫夫妻吗?如果光有性,那叫泄欲工具,也不能说是夫妻。实际上,古今中外,都是二者居一多。 秋晓薇在两人分手前,总结性的说。 这天之后,秋晓薇又来过病房两次,然后就像《木屋别墅》最后写的那样。 这女人称得上是毅然决然,绝没有一句告别的留言。最后一次来病房探望,秋晓薇只是深深的注视了柯晓宇一会,一跺脚转脸就走,当晚就坐上去广西北海的高铁。 轻轻的我走,正如轻轻的我来。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这也是真情侣,很高的境界。 柯清苑对秋晓薇离去的毅然决然,也是感到很意外。当她看到尚不能语言自如的柯晓宇,饿蚕摆动头颈寻找桑叶的样子,到处寻找秋晓薇的身影。柯清苑心里也很不好受,知道了父亲内心的依恋和失望。 看到父亲可怜巴巴,两只眼睛长时间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柯清苑对父母一向强硬的心,如遇水浸泡的泥塑。那天夜里柯清苑没有睡安稳,秋晓薇的眼睛里的无奈,不断搅动她的神经。她开始怀疑,自己那天对秋晓薇驱逐性的谈话,是否缺少了人性。 就在柯清苑怔忡间,也就是两人心机很深的交锋后没几天。柯清苑的微信,收到了秋晓薇发来的小说《同床》。 小说下边特意加了几句话:这小说是你父亲前几年写的。但愿你读过以后,别再以看《金瓶梅》一样,把我看成淫荡的潘金莲。如果把我看成李瓶儿,已经是亵渎了我。因为至今,我的生命中没有第三个男人!尽管我曾经的婚姻男主角是花子虚,可你父亲不是西门庆,他性交往没有超过两个人。他是我的蓝颜挚友,我只是他的红粉知己,人生路上能说说话的奇遇。顺便说一句,你父亲在在这篇小说里的化名叫岳旭龙。里边涉及的两位女人,因为事情太写实,也是用了谐音的化名,我也不知道原型。 当晚,柯清苑就打开了手机上的文档。 小说开篇便写着:自古成年男女,不是夫妻,异性两人不是血亲的,睡觉不同房。 凡是有过性事体验的男女都知道,若不是大病不起,男女同房,不啻于灶头堆薪。干柴就烈火,熊熊大火燃烧势所难免。 而更甚者,正当年的怨男旷女,周围的环境安全、新鲜,他们不仅同房还同床,就不可能不乱性! 要还是酒后,酒能乱性,同床共枕的结果是什么? 两人干干净净过夜,没有男女苟且之事,从那以后,两人还成为好友。 信吗?信不信这都是事实。有人,做到了。 第一次,男女异地他乡,微醺后同房,也算是同床,发生在2001年。 那一年 岳旭龙刚过不惑之年,华雨莹年届三十八。两人都不缺吃不缺喝,工作稳定,收入可观,孩子成人。 而两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性需求高涨的时候。有极好的出轨条件,同室同床,那还不是往老虎嘴边放鲜肉? 那是一趟美差,前去接洽的工程属于有枣无枣打一杆。没有任务负担,也无需计较费用。按精明的岳旭龙设计,费用由中介人承担。 中介人介绍的工程,按规矩,使用企业资质。工程属实,接到手,中介人可以干大部分工程。中介人不干工程,企业给他部分提成。 中介人的责任,管吃管喝,承担来去费用。承接工程成功,费用加倍偿还。岳旭龙和华雨莹的责任,只是负责考察工程实施的可靠性,和承接工程环节的可能性程度。 要知道岳旭龙出差,发生了什么,请听下回分解, 第31章 出墙红杏 这趟俩人出的差,岳旭龙和华雨莹,一反常年在社会上被压迫的状况,地位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本次出差,以主人的作为和心态掌握着主动权,不是求人,而是别人通过自己求财。等于在进行免费旅游,而且还有人奴颜婢膝的侍候。 他们去的第一站是西安,第二站是西宁。 此时的岳旭龙和华雨莹,已经认识了十几年。刚开始,两人几乎同时调进同一科室,交往很是不错。 待国有企业被推向市场后,两人都因为机关精简,先后下海,在市场上扑腾了几年。后来殊途同归,两人调入同一个承包单位。 这时候的岳旭龙是单位主管,华雨莹跟着搞后勤保障。经过一年多的新业务磨合,两人配合相得益彰。无论是企业的事务,还是私人感情都很融洽。平时除了工作,因为办公地点远离本部离家远。工作、吃饭都在一起,算得是很好的同志情。 干柴烈火的厉害,岳旭龙小时候领教过。 那是他才三岁的时候。 岳旭龙的父亲是个煤矿工人,所在矿区的北边是沂蒙山的余脉,东边则是余脉的绵延。他们家居住在北宿舍,那是共产党第一次为煤矿工人建造的安乐窝,也就是木屋别墅不远的山脚平原。 那时候岳旭龙的小名叫忍忍(《木屋别墅》里曾经有过的尔雅),是读过几天书的老爷给起的名,起源于:心字头上一把刀,万事忍为高。 成年后,满怀理想的岳旭龙被现实闪了一下腰。这时他反思过程中想到了自己的小名:百忍!可能是受了爷爷的影响,四十岁以后行事低调。 低调的:人家骑马,咱骑驴,后边还跟着个步撵的。虽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因为缺少决断气魄,不敢迈大步。在最缺少人才的时候,受过珍稀的高等教育,仍然混得不高不低的,在灰领白领之间逛荡。 就是这坚信忍字的岳旭龙,也有忍字控制不了的时候。那是忍忍三岁的时候,见母亲和他人在一起烙煎饼。 这里要说明的是,烙煎饼不是当地的特产,它是随着山东煤矿工人的迁移,流传过来的。 忍忍见到大人抱柴火烧火烙煎饼,好奇心促使忍忍,也学模学样的点了支柴火,塞进柴火垛里。 很好玩,只是那火插进柴火堆里,如同石沉水底。 忍忍等一会见没动静,就再点再塞。终于柴火垛在忍忍的调皮下,酿成熊熊火焰。多亏了四邻八舍的奋力担水营救,才消弭于大祸无形。 这次经历,让岳旭龙种下了灶头积薪、干柴烈火的疫苗。疫苗是终生的,在西安,他和华雨莹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时还起着作用。 那时还没有高铁,从彭州上火车,带k字头的列车。大约从黄昏到黎明跑了十三个多小时,才叽里咣当的停在西安火车站。 由于出门很少的原因,华雨莹从到了彭州火车站,就很兴奋。眼睛灵活转动,好奇的看着。候车室摩肩擦踵的旅客百相,惹的她不时唧唧咯咯的笑,不时伏在岳旭龙耳边说点什么。没有办法,候车室里实在嘈杂,如果不想扯喉咙喊,只能贴近耳语。 因为出远门,所去的地方景观很多,华雨莹带了不少换洗的衣服,她准备在不同的景点留下倩影。 云想衣裳花想容,哪个女人不爱美?何况一直以美自诩的华雨莹?上小学的时候,她的美就在学校里出名,到了中学,她已经是吸引男生眼睛的校花。 参加工作有了经济基础,在穿衣打扮上她从来不吝惜钱。女人太漂亮,可能就是原罪。以至于参加工作不久,婚前的华雨莹,就被见到美色流口水的上司,没费多少功夫哄骗上床。 潜规则了,华雨莹也没什么反抗。对她来讲,从此开始破罐子破摔,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对性,华雨莹向来不在乎:溜溜蹦蹦搭戏台,谁来给谁玩。虽然她长相俊俏,整天没心没肺的一副喜笑颜开。 喜欢他的人,蜜蜂绕着鲜花转,有成见的人,很现代化的称她为:公共汽车! 那天下午到了彭州火车站,与岳旭龙会合后的华雨莹,对自己的魅力有着充分的自信。她身体丰满不失苗条,全身凹凹有致。翘翘的屁股不显肥硕,挺起尖尖的胸部充满联想。一把掐的过来的细腰,不用近观精致雕刻的面部,经常性让尝过女人味的,好色的登徒子五迷三道。 38岁的成熟年纪,满脸娇嗔的她,在火车站闯进岳旭龙眼里的是满满的诱惑:彼时的华雨莹穿一件白色蕾丝束腰茉莉半短裙,头上戴着朵香艳的栀子花,没走到身边,岳旭龙就闻到了刺鼻的香水味道。 华雨莹的鬓发,痒痒的刺激着岳旭龙的脖子,鼻孔里充溢着神昏意乱。成熟女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撩拨男人的法国香水特殊香气,很容易让男人痴迷,雄性激素激增。 虽然岳旭龙和华雨莹很是熟悉,过去耳边厮磨还是没有的事。如今华雨莹贴近,面对面的吹气如兰,岳旭龙不由得脸红耳热,有了恨不能抱在怀里的感觉。 他瞅着华雨莹笑:你身上好香! 难道你想要个臭女人相陪? 华玉英俏皮的反问为答,眨着那对杏眼,衔着奶嘴样的上下唇尖,撮成红艳艳的喇叭花。两个嘴角撒娇发嗲的下搭,撮起的嘴,远看就像春节才出大棚的草莓。 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岳旭龙说。 真的吗?华雨莹攮着鼻子眯眯着眼:你要是喜欢,我天天换衣服给你看。 说着,瞅是勾魂眨眼就放电,华雨莹对着岳旭龙使出了迷魂功。 男为知己者死,女悦己者容。 听到华雨莹的话,岳旭龙的心猛然抽紧。多年来,华雨莹暗地里喜欢痴念着岳旭龙,他不可能没有感觉。只是那时已经男婚女嫁,又受着国有企业,极为严格的道德教育约束。对华雨莹经常示爱的表示,只能:还君明珠泪双垂,恨未相逢未嫁时。无论华雨莹表现的多么热烈,岳旭龙就是装聋作哑。 如今市场经济,国有企业的人纷纷到海里游泳。岳旭龙赤身裸体的事,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其实,一切以经济效益为中心,企业已经是行政一把手当家。 社会上野鸡遍地飞,三陪小姐和各种形式作娼卖淫的行为,很多地方政府饮鸩止渴。明里禁止,暗地繁荣娼盛。 性交易、性出轨、性取乐,开始横行。且如崩塌河岸的洪水,咆哮汹涌,无法阻挡。 笑贫不笑娼,竟然形成风气。不少人的腰带松垮下来,性混乱不再是羞耻、丢人。反而是夸耀的资本。很多国企的领导人,本身就是猎艳的高手。对下属管理的原则,只要不给企业利益带来财产损失,你就是胬翻天捣干海,有些不作为的职能部门,也佯装近视眼。 在岳旭龙所在的企业,曾经出了件奇事。两位副总经理带着司机去洗澡,以为是享受按摩,过程中被按摩女打了飞机。结果遭到线人举报,小车返回单位的时候,被哨卡拦截,派出所民警抓获。几个涉案的人,被解除职务,党内严重警告。上级单位专门为此下发文件:要求不得接受异性服务。 事情过后,一位还在预备期的党员,下属小单位的负责人。和单位纪委书记闲谈时嘲笑:那几个小子笨蛋,舍命不舍钱!我都被抓住几回了都没事,还不是交钱消灾走人! 当然这个说话的和纪委书记私交不错,他的事单位成员人人皆知,就是没见到预备期延期和预备资格取消。 企业的男女作风在金钱的指导下,江河日下,很是让人叹息。有男人被称为班排连营长的,那是他们玩弄女人的数量。 对这些污泥浊水,岳旭龙心知肚明,但他是当时的清流。 见到华雨莹不时放电,岳旭龙不可能没有心理、生理反应。但他毕竟受到严格教育多年,心里再怎么折腾,脸上仍然是沉稳庄重。 被美丽的异性爱慕,女人形象又是心仪的那种,很少有男人不暗自高兴。 高兴归高兴,只要没有行动,思想犯就不是政治犯。 一夜旅行,虽然坐的是硬卧,火车到达西安,岳旭龙仍然还是很疲倦。 华雨莹睡在他的下铺,虽然一夜华雨莹睡得象条小狗,没有什么动静。可一个大男人睡在美女的卧铺上边,岳旭龙睡得并不轻松,可以说是心猿意马,思绪纵横。 岳旭龙被华雨莹喊醒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化妆完毕。 清早的华雨莹更有一份韵味:她脸绽彩霞,眼射琼光,唇若涂朱,口露贝齿。穿着打扮也很有特色,一条黑色长裤,搭配一件v领针织衫,在那个年代算是引领了时代潮流。 走吧!磨磨蹭蹭的,不怕火车开跑了把你带走。 华雨莹说着催岳旭龙赶快去洗脸,她则把自己的旅行包,和岳旭龙的包提到过道上。不大出门的人,容易被异地风光激动。 待到岳旭龙匆匆洗漱完毕,手上还带着水湿,华雨莹就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洗漱用具。三把两把装进塑料袋,掖进旅行包。 她把两个人的包挎在自己肩上,象只兴奋的骆驼,拉着岳旭龙跌跌撞撞的下了火车。 岳旭龙:忙啥呀,乘务员还没催促呢。 华雨莹干脆挎着岳旭龙的胳膊:这样的事赶早不赶晚。再说中介人,还在出站口等着唻。 岳旭龙慌忙往外抽胳膊:把包给我! 小家子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华雨莹斜眼看着岳旭龙笑。 岳旭龙嘿嘿一笑,算是解嘲,顺手接过自己的旅行包。他知道华雨莹对他不错,很有情意的那种,但是长久以来,岳旭龙刻意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华雨莹在单位是名角的定位。倒不是她的工作能力出色,出色的是她的长相,和一切都不在乎的对待男人的态度。 也就是说吧,华雨莹名声高,和她有过交往的男人多。对这些,华雨莹不在乎,她在前边走后边指指戳戳点脊梁骨。大多数时,她不在乎。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突然转脸走到唾沫星子飞溅的人面前。瞪圆杏核眼,锥子一样剜过去,对方耷拉下眼皮则罢,不服就干。 有一个时期,她兼任基层的管理员。服务做得到位,很得大家的喜欢,和新老男性公民处的的很和谐。于是,大家都喊她:大姐! 大姐喊着的同时,免不了拿她开玩笑。 毕竟性和性器具,是嘴头子快乐的工具,而又不要花钱。是劳累半天,精神愉悦的最好词语。 一天华雨莹从街上买来中午伙食的用品,满头大汗走出伙房,就听一大堆工人聚集在一起,笑声震天。带着好奇,华雨莹悄没出声的站在外围人的背后看热闹。 原来是单位的活宝于冠希,在那里耍贫嘴:咱们的头,看到华姐,就成了定眼珠。看人家雪白的脖子也就罢了,还顺着人家的乳沟,往下瞧。那个馋猫样子,恨不得上去咂两口。 被取笑的头,脸上有些抹不开:你小子损我不要紧,要是叫华雨莹听到了,能有你的好? 于冠希一斤鸭子半斤嘴,肉炖烂了,嘴还硬着:她听到又怎么样?她那人,往腚后踢一脚,能掉大半筐鸟!什么样的没见过,还在乎我说? 就在他说的得意,大家都看着他的身后忍住笑。于是,于冠希的耳朵被人拧起。 于冠希唉咦嘻叫了声,回头一看,华雨莹正圆瞪着眼,七月太阳般火辣辣的怒视着:你说什么? 于冠希赶快护着耳朵:我 …… 我在说自己,华姐可别生气! 在众人锣鼓喧天的笑声中,华雨莹又把他耳朵拧了半圈:你那张尿罐子嘴,小心点? 说完华雨莹笑嘻嘻的走了,大家开始拿于冠希开起玩笑。 事情发生后,大家的交往依旧,华雨莹一点都没有生气。见到于冠希还是笑咪咪的,不过没有再称呼过他名字,喊他:尿罐子! 华雨莹就是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 中介人,先一天来到西安。此刻正在出站口,脖子伸的像鱼鹰,看着流水般汹涌的人群。 这是单位的老关系,在社会上是被鹰抓过几次屁股的老兔子。 中介人陈畅喜,上穿奶黄泛着红晕的t恤,下边黑色过膝短裤,脚着白色运动鞋。头发长,带卷曲,白皙的皮肤脸上夹着付黑色镜框的眼镜。可笑的是上下巴,都留了一抹小胡子。 见到岳旭龙两人出站,他连忙上前殷勤,想接过华雨莹的旅行包:华经理!我来替你背!哪能让美女出力气?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当时社会的风气,到处都是经理。有人形容,随便扔一块砖头,都要砸到好几个经理。 被称为经理,又被冠以美女的华雨莹果然很愉快。要是称呼她老板,不一定欢喜。因为是国有企业的职工,称呼老板就是种讽刺。 华雨莹笑着寒暄,和岳旭龙并肩站着,很是得意。 怎么安排的,今天的事办完,西宁还有人在等着!岳旭龙四平八稳的看着陈畅喜问。 陈畅喜脸上有些愧意:我们所找的人,下傍晚才能回来。你看,是先开个房间休息,还是玩玩去? 没等岳旭龙回答,华雨莹:在屋里待着有什么意思?来到千年古都,哪能不看看去?你说对吧,头! 岳旭龙还能说什么,很干脆答应:先登古城墙,然后去大雁塔,有时间逛逛有名的回民一条街。 天约莫差黑的时候,陈畅喜找的人回来了。陈畅喜慌忙带着两人,拜访他称为大哥的人! 西安大雁塔名不虚传。 晴天日丽,十点多的太阳温煦煦的照着,不断给人以好心情。从北部进入广场,印象果然不错。大雁塔在淡黄色的阳光映衬下,有一种巍峨和庄严的感觉。 砾石、地砖、绿草、水池、喷泉、灯饰、诗碑、雕像、翠竹、青松、古树、石阶和广场四周雕梁画栋、飞檐翘脊的仿古建筑,无不给人视觉以巨大的冲击。让你不能不展开想象的翅膀,在这熟悉又陌生、仿佛梦境的地方,由不得心儿飞翔。 路上,陈畅喜做了介绍,他大哥是南城一带有名的人。那一带,也就是西工大附近的工程都在他的地盘。 他是你亲哥哥?岳旭龙问。 道上的大哥,经常来往的。陈畅喜脸不变色,很自豪的说。鼠有鼠窟,蛇有蛇道,黑道大哥英雄豪迈的很,那些同时进了大学的,没人正眼看。听说是山上下来的,老板们的脚不敢翘在大板桌上面。 改革开放初期,那些有家庭背景,能在双轨制批到物资条子,找到计划经济空档的人,是迅速发家致富的一批人。大江东去,泥沙俱下,黑道应运而生,也是最早富起来的一批人。 没有多大会,出租车到了一家装修很高档的会馆。 陈畅喜显然对这一带很熟悉,指着旁边的酒店、浴场、歌舞厅。他很自豪的说:这些都是我大哥的。别看是三个建筑体,实际是有过廊联通在一起。 陈畅喜的大哥的确很气势,穿着一身唐装,坐在太师椅子上,手里哗郎朗搓着钢球:你们三银(人)在市里景点浪浪(逛逛)了。我不知你们有女的,要不然让我的婆姨陪着浪浪去! 柯晓宇怎么应付局面,请听下回分解。 第32章 水濯莲清 彤明锃亮的灯光下,岳旭龙看去,大哥的脸宽而大。上好的猪头肉,皱褶不多,皮层油汪汪的。胖女人大屁股般的脸上一对小眼,眼睛小而圆。小眼平视的时候看不到白眼球,黑洞洞的眼底射出瘆人的寒光。 大哥,我们这次专门是奔着你来的。听陈畅喜兄弟说,大哥在这一带很有能力。 岳旭龙按着陈畅喜的口气,很恭敬的说,顺手递上:喏,这是我们企业的证件原件。 大哥泛着野猪任性的光,瞳孔不断缩小,眼白血丝满布,像在寻找一击毙命的所在。 好一会,他抬起小眼,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国有企业,注册资金不少,资质略低了些。中,就是得费心操作!不操作,你带来的证书没有逑用。 大哥突然用了河南话,听得柯晓宇直发愣。 他抬头看看面有喜色的岳旭龙,眼珠在华雨莹身上留驻一会,撇眼看着岳旭龙:这是你婆姨?长得好齐整的人! 不,不,这是我的同事。 岳旭龙赶忙声明,生怕他说出尴尬的话。 哦!嗯,这里的工程只要你们想干,有我在,干不完的活。只是,才发包完一批,新的工程还要等些时日。 大哥说完,看到岳旭龙有些失望,毕竟墙上画饼不能充饥:你们要等,就住在这里等。你们要是还有事,就让我的小兄弟在这等。 他的下巴朝陈畅喜扬扬: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西安吃住玩都算我的,你要招待好。我看,我这里吃喝玩一条龙,今天别出门了吧! 岳旭龙想:他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天晚上,大哥说还要外出有事,陈畅喜招待了岳旭龙两人。 菜,不多,很有特色,喝的是陕西名酒。出了饭厅,岳旭龙就有些摇摇晃晃。他这人在其他地方没什么毛病,就是好酒。凡是累了、饿了,办事不顺利,有心事,酒往往喝的大。 本以为,喝完酒就去休息,陈畅喜死活不愿意:我大哥,那是什么人物?山上下来的,在山上接近十年!到西安来一趟,怎么也不能薄我大哥的面子,都得开心的玩玩。 说完,陈畅喜也不再争取岳旭龙的意见,穿过走廊,走进一间很大的包间。 这个包间很有特色,铺着游牧民族的地毯,地毯远离卡拉ok屏幕的靠近墙的地方,有被窝枕头。玩够了,只要有困意,几个人可以放心在地毯上睡去。 陈畅喜:这里铺的波斯地毯,装饰是异域的,很高级,一般不是贵客,这里不招待人的! 岳旭龙眼睛有些迷离,想:时间已晚,明天要早起赶车,再说唱完歌,娱乐一阵子,睡不了多大会。又是几个人住在一起,出不了什么事。也让陈畅喜省几个钱,虽然这趟外出,陈畅喜包费用,岳旭龙也不太想让他多花费。多少年来,他已经养成节俭的习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岳旭龙唯恐朋友多花了钱。 见到室内的异域气派,华雨莹早已喜上眉梢,把旅行包往睡觉的粘毯上一放,喜滋滋的:挺好的! 到了这种地步,岳旭龙不好再说什么,那样显得太小气!再说,又不是只有自己和华雨莹一室。 华雨莹打开服务员送来的啤酒,给每人倒了一杯。看着岳旭龙,指着小吃:来一点,唱唱歌,跳跳舞解乏。 华雨莹是个舞迷,在跳舞随着大批洋物件进入国门的时候,她就迷上跳舞。男人跳出三条腿,女人跳出矿泉水。就是华雨莹的对头,针对她跳舞的痴迷,编排的恶毒顺口溜。 陈畅喜连忙摆手:在这里唱歌还可以,没有绿男红女嘭嚓嚓热舞的气氛,就是跳舞提不起兴趣。 他仰脸吹了瓶啤酒,等到华雨莹和岳旭龙酒瓶都见到瓶底,拉住岳旭龙的手:到大厅快乐去! 打扮入时,浓妆艳抹,左顾右盼的女孩子,满身洋名牌的男子。在舞厅旋转灯球射出的恍惚光线里,身体随着音乐强烈节奏感在扭腰、摆臀,甩臂,浑身抖动颤栗舞的忘乎所以。 歌舞厅闪烁的霓虹灯迷蒙的氛围下,一对对男女暧昧,散发骚味的笑。贴面拦腰,甚至有人手,阴毒的蛇一样游走。 带着酒意的陈畅喜有些饥不择食,上来就找到个穿着妖艳,穿着夸张的花短裤,饰满亮片的上衣,显露着捆绑式比基尼束胸的风骚女子。 再往后,缓过劲的陈畅喜细看看怀中的舞伴。她虽然外衣缀满蕾丝亮片,但脸部已经不再滑润光洁,乳峰泥石流下坠,过分的丰满,硕大的屁股下坐。 风月场上的老手陈畅喜,不再满意。他眼睛在舞场上梭巡,终于看到一位坐在玻璃小圆桌边,细斟慢饮的女子。 她穿着拖拉到屁股下边,露出乳沟的宽松衫。高高的翘着腿,超短裙两腿之间的空隙,可以看到月经带式的红色小内裤。肉色丝袜里,修长丰满的大腿一览无余,略显空旷的黑色高跟鞋,随着腿的悠荡,闪戽着。两手的无名指,轮换着搔弄瀑布般垂下金发的头顶,妩媚的大眼睛放肆的在男人脸上盘旋。她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始终不绝意味深长的浅笑。 一副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的悠闲。 她的鼻梁笔挺,却没有欧洲人鹰隼样的凶戾,鼻头娇媚的上翘,混血后代的洋气加秀丽。 眼睛在绸缎样飘浮的长发里,若隐若现! 紧紧抿着的白种女人的大嘴,嘴角迷人的元宝样翘着,粘着露珠梨花带雨般天真的笑。 看到陈畅喜弯腰绅士般的邀请,她扭腰摆胯,嘴唇翻动着情欲,迈着猫步,全身荡漾着荷尔蒙特殊的气息,一步步走进舞池。 陈畅喜看到女子前来,就像饿狼看到肥美的鲜肉,他流着口水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几支舞曲跳下来,陈畅喜看着靓丽的女人心里火烧火燎,见到对方笑眯眯的看着他的两眼,汪着无限风情。陈畅喜情欲汹涌而来,急切的几乎流鼻血。他感到口干舌燥,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恨不得赶快的拴上门,对着俏生生的女人山一样压下去。虽然,他知道,女人心里可能正在骂他的娘,只是自己的钱包在勾着她的魂。 已经火上房的陈畅喜匆匆带着女人去开房,临走时,倒还不忘仗义:嘻嘻,我今晚不回去了,你们两人睡吧,这里很安全的。 带着点酒意,看看时间已经零点过后,加上昨夜火车上没有睡好,华雨莹和岳旭龙很快回到,那间铺着高级地毯的包间里。 拉开枕头,空调室有专用的被褥,岳旭龙很快沉沉睡去。、 人们没有了理想信念,只有钱为代表的物欲,犹如在黑暗中漫舞的人群,不知如何度过人生短暂的时光。除了乞求鬼神,就是末日来临之际的困惑轻浮和及时行乐! 酣睡中,岳旭龙感觉有只手,像蛇一样蜿蜒行走,敏感的让满身起栗,开始是颤抖,而后是莫名的愉悦。 手先是游走在公共地段,然后边向私密和敏感部位攻击,岳旭龙不由得浑身潮热,欲望便升腾起来。 他不由得睁开眼睛,大脑开始苏醒。 华雨莹就像发情的母猫,不分场合的打滚 ,用身体磨蹭挑逗着对方,浑身散发荷尔蒙分泌特殊的暧昧气味。 华雨莹全身满布氤氲之气,岳旭龙被她散发出来的气场,包裹的严严实实,浸泡在如兰似麝的芬芳中。成熟女性特有的体香,如醉似痴的气息,岳旭龙一时头脑空灵,痴痴呆呆的看着华玉莹,心里充满渴望。 很多男人是经不起一个女人经常撩拨的,因为十个男人九个肯,就怕女人嘴的不稳,更怕粘上糖稀难以甩掉。一时欢娱,造成终生捧着烤红薯。 扎心的现实是:很多女人在结婚以后觉得生活枯燥乏味,和丈夫的生活没有情趣,甚至觉得两个人没有话说,聊天都没有契机。这时找个蓝颜知己,也就是时髦的男闺蜜,说说话理顺情绪,女人的内心郁积的堰塞湖,很容易得到一个发泄口。而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的结果,遇到一个人能让自己,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之后,女人就很容易把自己交给那个人。 女人的内心经常存在一个遗憾,那就是自己没有嫁给全面喜欢的人。尽管曾经有过动人的花前月下,一旦进入家庭生活的油盐酱醋米,日子便开始产生种种不如意。在这种情况下,女人一旦遇到一个非常符合自己择偶标准的人,很容易出现难以把控自己的情况。 在女性难以战胜感性认识的情况下,女人会选择出轨。 而岳旭龙就是华雨莹长久以来能说说话,从心里爱慕的人,视为男闺蜜和蓝颜知己的人。 看看就要出现不堪的现实,岳旭龙先想到了妻子,又想到党纪国法,火热的血瞬间凉了下来。 事实上,岳旭龙根本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男女独居一室,酒能乱性,场面不堪的情欲刺激,华雨莹主动的投怀送抱。加上岳旭龙平时就对她有好感,白日曾经思,夜里多次梦,如今同床共枕,转脸就成功。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只要他愿意。 那时的岳旭龙,几乎难以抑制冲动,头昏耳鸣,在他最受不了的时候,他还是悬崖勒马了。 他怕,怕多年正规党纪国法教育的余威,也怕对不起腆颜求乞老婆时发出的诺言。岳旭龙眯着眼,让心血平静了一会:雨莹!我谢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感情。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只是今天我们处的环境太险恶,要是有监控怎么办?图片流传出去,我们怎么面对企业,面对家人。 华雨莹听了岳旭龙低低的说,忍不住抬起身,看了看岳旭龙那对炽热发亮,又渐渐变得黯淡的眼睛。 岳旭龙脸上的肌肉痉挛样不断扯动,看得出他在忍受着油煎火燎。华雨莹想到白天见到那个大哥的情景,明显是黑道上的大哥。黑道上的人,为了掌握控制,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监控是可能有的! 想到这里,华雨莹深深的叹口气,在岳旭龙的额上吻了一下:我不怕,反正已经没有了好名声,再出格又能怎么样?你!不一样,是领导,前途无量,有青梅竹马的妻子!今天的事,我认栽了!让我再吻吻你吧,外边再议论,也是我在勾引你。我不在乎,你…… 华雨莹低下头,滴下几滴泪水:还是多保重…… 说到这里,华雨莹金鸡啄米样吻遍岳旭龙的脸,再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个女人真是好样的,拿得起放得下,说完转脸和衣睡去。 这夜,不知华雨莹睡没有睡着,岳旭龙自己是小心翼翼,拿捏的一身汗。连翻个身都不敢有大动静,唯恐惊醒华雨莹。 华雨莹睡着了吗?接下来的时间,华雨莹就像个木偶没动静,但是岳旭龙明明听到过她几声轻微的叹息。那么好的条件,失之交臂,白白浪费了春雨润无声。 事后,岳旭龙想想也滑稽,在年轻当钳工的时候,曾经听师傅讲过一个故事: 有个书生准备进京赶考,行前夜里做了个怪梦。出门见棺材、墙头上耩麦子、和小姨子背对背睡觉。找解梦先生,解说为:丧事不利;有去无来;白日做梦。 书生闷闷不乐回家,见到自家后院的表嫂子,问他为什么愁容满面。书生告诉了她,自己的梦和先生的解说。表嫂子听了哈哈大笑,说这是上上大吉的好梦,解说为:升官发财;一趟成功;转脸就进。 岳旭龙在西安,具有异域蒙古包的地摊上,和华雨莹不但男女同房。也算的上是同床,完全可以转脸就进,他却杜绝了性。 要说岳旭龙对如花似玉的华雨莹不喜欢,完全是胡诌八扯,他只是有贼心没有贼胆。 第二天醒来洗漱,华雨莹明显的眼袋下垂,眼窝发青。看完华雨莹没睡好觉的脸,岳旭龙感到心里有亏,在华雨莹身后轻声说:夜里对不起了,环境险恶,我们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华雨莹轻喟了声:你知道我的心就行! 岳旭龙知道吗?完全知道!那天进了包间,他假借着醉酒,对房间仔细观察了一遍,没有发现窃听器和监控。要不然,就是华雨莹吻他,岳旭龙也会想办法退掉。 还好,在没有得罪华雨莹的情况下,岳旭龙巧妙的退掉了华雨莹的一腔热血。自古以来男女同床,热血男女少不了出轨任性,最难辜负美人恩啊。 第二天,直到十点,陈畅喜才趔趔趄趄的回来:对不起了,我昨夜多喝了几盅。 岳旭龙就笑: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怕是老弟昨天超出体力劳动了。 陈畅喜嘿嘿讪笑,惹得华雨莹也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出息!没有那个长头发,就别梳大辫子。看昨夜那个熊样?咸鱼挂在猫鼻子上! 吭吭!陈畅喜不好意思的笑:怎么,这几天咱们就在这里等? 岳旭龙端正了颜色:这个工程,还有些时间,你在这盯着就行,我们在这里你还要多花费用。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想占别人的便宜,不想多花你一分钱的费用。 见到陈畅喜嬉皮笑脸的:你和华姐在一起,还怕时间不快?寂寞? 华雨莹这时满脸正气:你别阴阳怪气,我和岳头是是豆腐拌大葱,自己带着墨镜,别看什么都有色? 刚才,岳总和我商议了。我们连夜去西宁,那里有人在等,那是个稳妥到八九不离十的工程! 陈畅喜祈求的看岳旭龙,岳旭龙只是和善的眯眼笑,对华雨莹的说辞不住点头。 都说环境改变人,以前满身带刺,说话光腚压屋脊,只顾自己想法,不管别人感受的岳旭龙。近几年让市场改造的,就像久经磨炼的湍流中的鹅卵石。 到了西宁,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这里联系工程的初始人,是办企业基层的一个小头头。 迎着早晨灿烂的阳光,华雨莹心情极好 ,穿戴的特别炫目。蓝色的连身短裙,外搭一件白色的网片针织衣,脚蹬纤细高跟的乳白色皮靴,全身凹凸有致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事情办的很顺利,接待因为是自家单位的在册人员,虽然不讲排场,倒也很丰盛, 那时候的西宁,旅游业还很落后,酒店建设的很多,档次也不低,价格很是便宜。 因为是高原气候,空气含氧量低,内地来的人往往不适应。 旅馆的价格很平民,三个人订了三个房间。这夜,单位的那个人员,接到岳旭龙的电话,说有事情要谈。 正事也就是三四句,那人说完话要回房休息。岳旭龙死活不愿意,说是一个人睡觉寂寞,非得两人睡在一个屋里。 这里的秘密,别人不知道,只有岳旭龙心里亮堂的,晚上吃完饭上楼,华雨莹给岳旭龙打了个招呼:晚上别栓门! 这晚,不愿意出轨的岳旭龙,硬是留下单位的伙计同居一室。 那天夜里,伙计因为多喝了酒,上床没有说上几句话,同室的伙计便呼啦啦,呼啦啦的拉起风箱。 在高亢的鼾声里,岳旭龙没有睡着,他细察着高跟鞋敲打地面,深夜惊心动魄的声音。那声音在岳旭龙的住室外边戛然而止,接着是轻轻的推门。 岳旭龙这个热血亢奋,正当年的男子,能经得住美女自荐枕席的诱惑吗?请听下回分解。 第33章 理智闸门 紧接着的活动很精彩,去了塔尔寺,也去了青海湖。只是游玩时,岳旭龙就如扯着娘的衣襟上街穿过人流的孩子,始终和单位的那个人形影不离。 从西宁回来以后,岳旭龙和华雨莹的关系,在外边人看来一直很好。最起码,没有人会在华雨莹面前说岳旭龙半句坏话。 尽管大家知道华雨莹不是狂嘴聊舌,会扯老婆舌头的人。但是只要谁说岳旭龙的坏话,她总是给人看腚不是脸的。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岳旭龙是华雨莹的心上人! 实际上,虽然两人有过极好的机会,却没有性出轨,反而有了两人的敬重。弗洛尹德的性学理论,在岳旭龙和华雨莹身上,没有实践证明是正确的。 下面的一段话,是秋晓薇特意括号加注给柯清苑看的。 (看,没有性,男女之间也有金子般的友谊!岳旭龙和华雨莹的异性友谊,蓝颜红颜交情,一直延续到两人退休多年以后。直到现在两家只要有了事,总是互相走动。柯清苑想想,的确有个华姨,在家里见过。) 岳旭龙绝对不是人们想象的,配种的公猪,见到异性就发情。 如果说岳旭龙和华雨莹,同房甚至可以说是同床,面对华玉莹的露骨的表示,岳旭龙表面拒绝,心实戚戚焉。 是因为害怕具备黑道特征的大哥、陈畅喜抓住小辫,也是因为华雨莹名声狼藉。岳旭龙从心里害怕,在绝佳的出轨节点,没有出轨的话。和肖秀玲发生的事,的确说明岳旭龙不是好色的登徒子,而是一个被传统道德约束的正人君子。(注意:行文的男主人翁仍然是岳旭龙,实际上是柯晓宇自己曾经历的半记实。) 发生第二个故事时,岳旭龙已经在一家,注册资金两千多万的中美合资企业担任总经理。财务报销一支笔,人事安排,合同签订,大权在握。 以下是秋晓薇发给柯清苑qq,岳旭龙第二个故事的正文: 别小看签字权,实际上这是企业的领导权。过去人们常说领导力,对领导力有不少定义。岳旭龙的理解,领导力就是签字一支笔。没有经过签字这一关卡,企业的人财物谁都没有办法动用。而人财物的冰冻,则是企业植物人的存在。这就是权利,没有权利怎么谈得到领导? 为了推销企业的产品,岳旭龙所在的合资企业,在绍兴柯桥镇,和日本大和株式会社,进行强强合作。岳旭龙除了给合作项目,提供装配式防震别墅的结构配件,还应日方要求,承担大部分起重吊拉的装配安装任务。 于是,岳旭龙在柯桥镇设立了工程项目部。由于,中美合资的企业是以工厂生产为主,装配施工任务就分包给了一家农民包工队。 多少年以来,工程建设潜规则的内容:建筑企业资质越高越不干活,靠着出卖资质吃饭。具体的工程施工,转包、分包四五个层次的屡见不鲜。 这种施工组织模式,直到现在也没有杜绝。看似为业主和甲方签合同的企业,身不摇膀不动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等着空手套白狼,谁也阻挡不了的拿钱。实际上,幕后实际施工的才是真的主人。 其实这种转包方式,蕴含巨大的风险:具体施工的企业赊购材料,拖欠民工工资,工程款挪用。造成工程烂尾,民工讨薪上访,材料供应商诉讼。很多曾经辉煌一时的企业,眼睁睁的被转包拖垮破产。 岳旭龙长期在市场开发一线,深深知道施工企业的毛病:自己施工吧,养不起众多的工人,人工成本是工程成本的大头,只有转包给包工队。但是包工头苍蝇见了血,钱交给他们容易,要是让他们及时支付,狼嘴里掏不出活孩子。 于是,在柯桥与日方合作的示范工程施工中,岳旭龙和施工队签订了各方面都很周全的承包合同。 市场行为,就是金钱行为,企业的生命,就在于钱的应用。为了杜绝工程外包后的毛病,岳旭龙别出心裁,他给这个项目部专门配了一个财务副经理。名誉上是副经理,但是人财物签字一支笔,这样从源头上规范了资金运用。财务签字权吗,对经济实体,权力大于天。 柯桥项目部,岳旭龙所派出的财务负责人,也就是项目施工现场人财务签字一支笔的:就是肖秀玲! 肖秀玲时年三十来岁,正逢婚姻七年之痒的时期。孩子开始上小学,而且家里可以托给婆婆,对丈夫已经没有了性饥渴,属于感情平淡如水的时期。 肖秀玲到工地三个月,签字笔把握的很紧。施工需要的资金及时拨付,老板私人消费动用的钱款严格控制。该项目运作的很成功,各项工作,在肖秀玲的控制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岳旭龙是个抓工作很认真的人,采取了扁平化的管理矩阵模式,很多事都是自己一杆子捅到底。 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共产党就最讲认真。 多少年的工作履历,岳旭龙的作风一直体现在作风认真二字上。 肖秀玲所在的柯桥项目部虽然运转正常,岳旭龙只要在他工作能抽出时间,仍然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经常性到现场检查。 肖秀玲是岳旭龙很赏识、器重的人,她大学本科毕业。 肖秀玲是岳旭龙很赏识、器重的人。她大学本科毕业,没有读书人好高骛。说的天花乱坠,行动上是没有成人的矮子的毛病。肖秀玲工作最大的特点,是踏实认真,说的少做得多,什么事交给她办,擎放心! 肖秀玲开着项目部的车,在火车站接到岳旭龙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东边的天空,空蒙的蓝色晕进金粉,西边的地平线是连绵的火烧云。 等到岳旭龙在副驾坐好,肖秀玲笑着凝睇看着他:厂子里那么多事,听说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人没见瘦,脸上倒是长肉了。 虽然两人相距近二十岁的年龄,这没构成障碍。工作认真的肖秀玲生性活泼,见人爱笑,家长里短的话张嘴就来。如今见到岳旭龙,脸笑成一朵花,很是亲切。 岳旭龙长期在市场开发一线,公关、人际交往是他的长项,为人大气豪爽。就是和异性交往也没有小家子气,从来都是大大方方,身正不怕影子歪,男女亲昵有交情,不代表有性。 你倒是脸上有些清减,工地上是辛苦! 岳旭龙说。 行啦,别灌迷魂汤啦,你能理解就是三生有幸! 肖秀玲笑着开玩笑。 有什么办法,都是性格活泼的人。在厂子里,两人工作之余,经常性的说说笑笑,也是不快速奔向衰老的好法子! 现在工地差不多收工了,去那里除了寒暄,也办不成什么事。先到我的住处坐坐,给我个巴结你的机会。 肖秀玲笑着,瞟了岳旭龙一眼。不等他搭腔,方向盘打到死角,汽车转个九十度,一脚油门到底,向南飞一样奔去。 工地,那是男性的世界,特别是临时宿舍,男人的丑陋展现无遗。女性住在工地,无论怎样照顾,不方便的很。特别是有洁癖的肖秀玲,还有读书、弹琴、抚箫、唱曲的情趣。 岳旭龙在肖秀玲进入工地后,想到她的生活习惯,特批她在工地外租房居住。其实,就是岳旭龙不批,肖秀玲自己掏钱,也会找间清净优雅的房子住。 她住的地方清净静幽,应该是没有拆除保留下来的。难得的二楼一间小房,面积不大,窗明几亮,硬木沙发。茶几边放着张竹榻,墙上挂着笛箫和一幅古色古香的装裱画。 肖秀玲忙着去张罗吃食: 我的小屋收拾的还可以吧? 岳旭龙四处霎摸,仔细的看着,想: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她一个人抛家舍口,孤零零的在外,生活的还是很有情趣。 想到这里,岳旭龙不由得多看了肖秀玲几眼: 清水脸,没用脂粉,春天的山坡,自然的俊秀。 桃腮晕红,语音婉转,吴韵越声春风拂杨柳。 她的眼睛会说话,看见你就有春风拂面的感觉。眼睛活泛泛的,如秋水、寒星、宝珠,就像雪白的羊脂玉间镶嵌块墨玉。她偶尔一瞟,无论远近,都以为她在流眄斜视着自己。 肖秀玲是苏州人,原先满嘴的吴侬软语。现在入乡随俗,虽然彭州话说的很好,有时还是免不了带点小蛮音。 饭菜很快摆上桌面,样数不多。荤菜一个,其余的蔬菜很是清淡,色香味俱全。吃惯了彭州的大鱼大肉,这样的菜很能勾引馋涎。 摆好碗筷,倒好酒,见到岳旭龙在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看:侬要当阿飞?白相相贼眼突突的看人?侬要是胡思乱想,阿是要讨个个耳光吃吃阀?阿好来帮我做做事体,我也勿会亏待你,阿是? 宁听苏州人骂,不听上海人说话。 肖秀玲不经意流露出的吴侬软语,就像苏州评弹,听的人筋麻骨软。岳旭龙只有讪讪的笑,不知怎么回答。 看到岳旭龙被自己一番吴侬软语,说得脸色紫涨。肖秀玲更是乐不可支。笑的腰弯肢颤,眼泪也流了出来,兀自咯咯声不休。 好不容易,肖秀玲才忍住笑,站在放着酒菜的小圆桌旁边。两个秀肩不住抖动,脸色逼得牡丹般红艳,眼波分外的明亮。 岳旭龙在市场可谓阅人无数。可是两人独处一室,遇到这样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笑意盈盈的美女,倒是少见。岳旭龙想着,不觉又发起愣。 见到岳旭龙有些色迷迷的憨样,肖秀玲就像看到小奶狗,跳不出小狗窝。木呆着圆眼伸着粉红的舌头,看着美食在祈求的做派。 没想到平时高大威武,众人高山仰止的领导,稍加撩拨,竟然是这副登徒子模样。 肖秀玲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实在忍不住笑。象见到可笑的事,她猛然站起,用手捂着嘴,小跑着奔出室外。笑声终于遏制不住,小湍流变瀑布大笑起来。 肖秀玲只顾迷瞪眼大笑,脚下一脚踩在凹处,几乎跌下台阶。 见到岳旭龙愈发尴尬,肖秀玲干脆走下台阶,全身风摆杨柳。娇喘着笑的斜倚在桃花树下,好一阵才擦拭住眼睫边的笑出的泪。 岳旭龙终于收摄起心神,很怕惊动周围的邻居,笑笑的说:饭菜凉了! 肖秀玲笑声复起,路也不走,只是在那花枝乱颤。 肖秀玲爱笑在厂里是出了名的。但凡笑起,嗤嗤、嘻嘻、嗤嗤、嘁嘁笑声不绝。常年累月,只听其笑,没见过她的愁容。 在岳旭龙的招呼下,肖秀玲终于走上楼来。她娇羞明媚的眼波,流淌着聪明智慧。纤细的腰肢如同风吹杨柳般婀娜多姿。未近身边已经感觉到吐气如兰,浑身上下飘逸兰麝之香。 身体丰满不失苗条,一把掐的过来的细腰,苏州园林意境隽远的风韵。 火性暴烈,让人望而生畏,远远躲避。水性柔弱,易于亲近,在水里丧生的人很多。 无论男女,若心无芥蒂,两情相悦,那便是人生生命的欢歌。 两人推杯换盏,因为彼此相知,没有忌讳、猜疑防范,就分外的快活。 酒不醉人人自醉,秀色可餐,魂飞神荡。岳旭龙醉里再看肖秀玲,本来就美的人,更是十分增色。 肖秀玲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手一撩就透露出精气神,聪明睿智无法遮掩。 这女子长腿细腰,胸满臀翘。柳眉杏眼,隆鼻小口,肤白腮红,一笑两酒窝。 娇嗔嬉笑的肖秀玲,让岳旭龙也改变了面貌。 岳旭龙的眸子动人的如同秋水、春水,瞬间变大又立马变小。大大小小变化的频率快到电闪,然后便凝滞不动,又转为秋风轻抚湖面的深沉和情欲。 这肖秀玲也许是一个人在外太过寂寞,见到来的熟人太过于高兴。两个人饮宴间,太过于放纵。过程中,她活泼的天性,各种笑起便是百媚生。 酒量甚大的岳旭龙,用小碗仰脸就干。肖秀玲她则用喝葡萄酒的高脚玻璃杯,也像岳旭龙一样豪爽,杯到酒干。 菜蔬是肖秀玲家乡的味道,清新可口。酒可是绍兴着名的女儿红,二十年窖藏。 这种酒醇厚,微微带些甜头,芬香没有传统白酒刺鼻的酒精味道。入口生津,遇咽即下,即使微醺也难以觉察。 没有多长时间,肖秀玲被酒红晕双颊,杏眼迷离。再继续下去,她的千娇百媚的笑越发放肆。 岳旭龙自己酒意上头,开始还有所警惕,提醒肖秀玲:这个酒是心中贼。王阳明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酒的后劲极大,要小心了。 肖秀玲没有了以往在外面生人前的沉稳,格尔格尔笑着。双脚在地上颠:没事!我心里清醒的很,再来个十杯八杯,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 几个月不见,又是素来自己喜欢的女人,岳旭龙喝酒向来都是霸王形,今天岂能败在下女子手下。惺忪着眼:那咱就喝,武二郎喝酒遇到鲁智深,谁扶(服)谁呀? 凡是嘴无遮拦,接着吐脏话,这是岳旭龙喝醉的突出表现。酒醉的岳旭龙的风格:话落酒干,转脸忘形,全不记得在女士面前的绅士风格。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直是他的习惯,只是遗憾钱实在难挣,做不到大称分金银。 见到岳旭龙端着酒碗,仰脸就干的牛饮,酒醉的肖秀玲也忘了一个单身女子在外的禁忌。用手指点着岳旭龙,斜晲着眼,嘻嘻的笑:岑夫子丹丘生,会当进酒杯莫停…… 人生有酒须当饮,莫把金樽空对月…… 肖秀玲全没有了平时淑女的形象,卷袖裸拳,大呼小叫,男子汉一般快意人生。 俗语讲:人是好人,酒不是个东西! 肖秀玲的笑声暄呼越来越小,眼睛眯成缝,头颅沉重,鸡啄米样。一点一点,向桌子面靠拢。 岳旭龙眯眯着眼:你醉了? 没事!你才醉了,我还能喝它至少一瓶。肖秀玲嘟囔着。 喝酒的人都是这个德行,酒桌上从来不认醉,就是女人也不例外。 说话间,肖秀玲已经趴在桌子上,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岳旭龙是大男人,酒场上南征北战,虽然醉了却没有迷糊。看到肖秀玲瘫软如泥,再看看外边,天已经黑透。 万般无奈,过去吃醉酒倒头就睡的柯晓宇,第一次勤快起来。吃过饭亲自洗涮餐具,洗漱完,四下里归于安静。 这时,岳旭龙才想到自己的住处还没有安排。肖秀玲小小的一居室除了一张床,连个沙发也没有。 就是有沙发,孤男寡女,又在当龄,怎么同居一室?自己虽然此心可对日月,毕竟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自己一个大男人倒也罢了,可能捕风捉影虽然对年底的群众评议不利。没有真凭实据,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对清水芙蓉般的肖秀玲,可是有损清誉、特别是她两口子的感情。 柯晓宇能守住道德底线吗?请听下回分解。 第34章 良夜何其 想到这里,岳旭龙不再喝酒。想了想,抱起肖秀玲,一步三颠,摇摇晃晃向散发着女子体香的床走去。 岳旭龙把肖秀玲轻轻的放在床上,垫好枕头转身想走,没想到肖秀玲喉咙里呕呕作响,象是要吐的样子。 岳旭龙赶快拿来洗脚盆,把肖秀玲半扶起,让她抽了筋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里。一只手拿着盆,一只手揉搓着肖秀玲的胃脘,在她耳边轻声说:吐吧,吐干净了就好受。 不知是岳旭龙的劝慰起了作用,还是酒在胃里实在闹腾,在一系列的抚摸摩挲下。肖秀玲喉头咯咯作响,一阵阵女人生孩子的痉挛后,肖秀玲喝下的酒终于喷了出来。岳旭龙服侍肖秀玲漱口揩脸抹颈,放平安稳的睡下,把呕吐物倒出去,又给她倒了杯茶水,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自己拿起旅行包打算去找宾馆,就在岳旭龙蹑手蹑脚,一步门外一步门里,肖秀玲嗯哼一声:你这就走了? 侬我酒醉心里明,一点不糊涂。你今夜就在这里睡吧?哪里也别去,侬放心我,阿拉还不放心你哩。你兀格醉倒在宾馆,连个擦洗倒水的人都没有。 一口彭州话,夹杂着吴侬软语。 肖秀玲说着强睁开眼,相比往常,漂亮的眼睛眯细着:怎么?我一个年轻的女人都不在乎,你害怕什么。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我是山上的女人。人只要心里没病死不了人,只要心放正了,男女同床,老虎也吃不了人。 肖秀玲话说到这里,岳旭龙实在没法抬步。说实在话,连女人都不在乎,自己何必小家子气。同房同床就有性?和华雨莹外出西安、青海,不是也在同床共枕的状况下,照样没有事?人只要心里正,坐怀不乱的君子行为。我岳旭龙就做不到? 想到这里,岳旭龙大马金刀的上了床,带着 壮士断腕的悲壮。 真正和肖秀玲同床而睡,事情就不是岳旭龙心里想的那样了。 开始上床,岳旭龙为了禁忌,自己没有脱去外衣,和肖秀玲分头睡。谁知,肖秀玲睡的不安稳,反过来倒过去在那里翻烙饼。 试想,血气方刚的岳旭龙,本来和位喜欢的美女,睡在一张床。他就是心血翻腾,百爪挠心,睡不安稳。再见到肖秀玲的动静,真的是难以控制心情。 肖秀玲又翻身打滚了一阵,朦朦胧胧:侬没洗脚?味道太难闻!到这头来睡吧! 这正是岳旭龙的愿望,他一骨碌掉个一百八十度,头就枕在飘逸着肖秀玲长发的枕头上。不由分说的把一只胳膊伸到肖秀玲的脖颈下,嘴唇就想粘连她的红唇。 肖秀玲身子扭动了几下,嗯哼着,语言模糊不清:不要,侬不是俗人,别做俗人的事情,呃哼! 偎香怀玉,鬓发撩拨。岳旭龙是过来人,听到肖秀玲让他过来一头睡,心里便有了想法。 他先是亲吻肖秀玲的纤细美丽的脖子,然后是老鸹尾巴一样噗霎眼睫毛的眼睛,然后便是唇。 肖秀玲这会像是睡着了,两靥带笑,好像做着美梦。岳旭龙越发的胆大,空出来的手,开始在肖秀玲身上游动。 肖秀玲只是扭动身子,并无反抗的反应。岳旭龙越发的胆大,手开始在肖秀玲隐秘敏感的部位挑逗。眼见的自己一条腿压在她的娇躯,人就要翻身上马:这时肖秀玲睁开了迷迷糊糊地眼睛:不要!不要! 她的手撑持着,没有多大力气,却是往身下拥岳旭龙:不要呵,俗不可耐,男女非得要干那个事情?别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柏拉图的精神恋爱,不是爱的更加纯净? 如同冷水浇头,岳旭龙突然清醒,从肖秀玲身上滑落下来。像是个乖孩子,从背后抱着肖秀玲睡,再也没有出格的动作。 岳旭龙这个人在性欲上来得十分凶猛,但是他知道强摘的瓜不甜,从来不强要求女方的性。爱有多种,无性的爱,也是他人生里常见的情感。 是的,男女可以相爱,不一定要有性,如果非得发生,那也是双方的自愿,而不是单方的泄欲。 第二天清早,岳旭龙还在朦胧中,就感到怀里一空,接着屋子里就有了动静。 眼睛酸涩,酒精继续在发挥着作用。岳旭龙继续朦胧着,既然一夜能睡,何必在乎一个早晨。 当肖秀玲空谷清脆的黄鹂鸟鸣叫声,在岳旭龙耳边响起,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岳旭龙睁开眼睛,鼻孔里首先充溢的是油煎荷包蛋诱人的味道,再就是豆浆的香气。 肖秀玲笑盈盈的站在床前不远处,实际上肖秀玲租的小屋也不过十来个平方。一个人居住倒还可以,两个人的世界则是有些拥挤。 看到打好的水,岳旭龙赶快盥洗,再次坐在小圆桌边,肖秀玲正捂着嘴,弯腰捂住肚子呲呲的笑, 岳旭龙本着领导脸,却掩不住孩子般的嬉笑:笑什么,又没有喝了笑婆婆的尿。 肖秀玲前仰后合的笑:我笑你的熊猫眼的黑眼圈,今天到工地,见到有关人员,你怎么解释。 岳旭龙嘴里嚼着面包,筷子夹着荷包蛋,对着眼前的豆浆吸溜一口:那还不好办吗,说谎是市场经济的基本功。我就说,昨夜坐了一夜车,睡的不好,黑眼圈的事谁能说什么? 肖秀玲咯咯的笑:你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死人也能让你哄笑。 说到这里,肖秀玲的脸色红了红。沉吟了一下:昨晚 你可生气? 岳旭龙笑:你可把我当成小鸡肚肠!现在想来,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拒腐蚀永不沾,经受住美女色诱的考验!我…… 没等岳旭龙说完,肖秀玲又笑弯了腰:嘁嘁,拉倒吧你!那一会就像鼻子上挂着咸鱼的馋猫,我真的怕你趁人之危,霸王硬上弓! 岳旭龙就笑:本人受正规教育多年,一时情热难熬。稍微冷静,自己也觉得害臊。要真是那样了,今天面对你,我怎不知道怎样是好? 这时,肖秀玲不再嬉笑,少有的面部严肃,沉思着说:我也是个人,是个欲望正常的女人。昨夜,留你过夜,我是有这个心。要知道,我眼睛里能看得上男人不多,你就是数一数二的一个。 见到岳旭龙的眼睛在自己身上瞟上瞟下,肖秀玲禁不住招牌性的两个嘴角上翘。无声的笑:就在我几乎把握不住自己,不知为啥,突然想到了丈夫孩子,想到了你家对我象妹妹的嫂子。 都说小姨子有姐夫的半个,凭我和嫂子关系,算得上你的小姨子了。那一阵子,在快乐的大门口,我就是迈不出脚。 知道吗?当时我背对着你的时候,我希望你把我打昏。然后随你任意强暴,我绝不会喊,也不会闹,因为我喜欢你。也给自己出轨找到理由!我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背叛的家庭! 说到这里,肖秀玲嘻嘻的就笑:要是我清醒着,我的脚实在迈不出那道门槛。没想到你也是个正人君子,对女人绝不施暴。 好了,我的领导!你不会给我穿小鞋吧? 岳旭龙就笑:我真心的喜欢你,喜欢不代表有性关系!昨晚,我已经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无性之爱比什么都好。这样,即使我们分开,绝对没有良心的谴责,也不会有负恩绝情的烦恼。今天,在这里!我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不止喜欢你,我爱着你,更是尊重你。一个女人,太随便了不好,只有自尊自爱,管得住自己的裤腰带,才是女人中的骄傲。 说到这里,岳旭龙沉吟着说:红楼梦里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一身的清爽;男人是泥做的骨肉,一身的污浊。女人是清爽的水,水里边随便掺入男人的泥土,就不再是清爽的了。 这天,岳旭龙办完事,连夜赶回彭州。按肖秀玲的意思,想让岳旭龙第二天走。 岳旭龙没有愿意,在待下去,面对忽而笑忽而嗔的肖秀玲,他怕控制不了自己。自己污损了没什么,他实在不忍心毁坏肖秀玲的名誉。 岳旭龙回去以后,没有再来绍兴柯桥,他的工作调动了。 柯桥留给他的是成功的荣誉,还有缠绵悱恻情意绵绵的回忆,良夜何其? 他是肖秀玲的蓝颜闺蜜,肖秀玲则定格在岳旭龙的红颜知己的位置。 此后,两人在工作有交集,但是再没有在绍兴柯桥那样差点出轨的机遇。 两人的命运,再次发生亲密的交集,已经是柯桥事件后的十多年。这时候的岳旭龙已经从领导岗位内退,单位安排他去旅游休养的时候。 光阴如梭,时空梦幻,白驹过隙。大江滚滚东流去,何人见得熟悉的水滴复西归?从离岗以后,虽然单位又高薪留用了一年,岳旭龙总是无情拉绪。 按照单位的传统,国有企业还是比较有人情味的。离岗休息,等待办理退休手续的干部职工,都要安排一次旅游疗养,作为和职业告别的贴面礼。 也是的,忙活了一辈子,理想是世界大同。眼前的一切却都完美的表现市场经济的自私,自私已经成为时代进步的动力。 人哀莫过于心死,不信鬼神,不信真主上帝的于旭龙,当自己奋斗一生的理想破灭。再也做不到像当年保尔:当一个人回首往事的时候,绝不会为虚度光阴而悔恨,因为生命已经献给人类最伟大的事业,共产主义! 现实是,国际共运处于低潮,国内的已经生成了贵族、精英阶层。 一个人丧失了原来坚定不移的信仰、理想,必然面对的是和为之奋斗的事业相悖的不适。 岳旭龙觉着自己是在没有光亮的黑夜,跌跌撞撞的行走。眼见得,生命的蜡烛越来越短,紧接着自己将化成尘埃、水滴,不知被风吹雨洒,最终飘落何方! 岳旭龙不相信灵魂的存在,也不相信伪科学说的:人的意识继续存在的暗物质。 唯一能让岳旭龙振奋,和提起精神的是没有泯灭的回忆,多少次: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就说这次旅游,应该走的是黄金路线:韶山、马王堆古墓博物馆、桃花源景区、凤凰古城、湘西苗寨、张家界!返程是沿长江顺流而下,直下巴峡向巫峡,可以看到中国长江带风光的精华。 就是这样,岳旭龙还是没有情绪。从政工科室改行从事市场开发,他应该说是走过南闯过北,大运河里尿过尿。虽然在职期间,阅览祖国秀丽风光无数,但每次去总是来去匆匆。每次奔着工程去,没有工程开标心里没有玩的余地,没有中标工程,失去游玩的心情;就是中了标,也要快马加鞭往回赶,组织施工进点。岳旭龙到过的地方太多,但游玩从来不在日程。久而久之,对比同龄人激动的旅游,他已经漠然麻木。 在彭州上了旅游大巴,放好行装,他就找个车辆中间部位闭眼养神。 想多事就有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单位组织的旅游疗养团,熟人肯定不少。该是熟人的,一个月的旅程自然该亲近的亲近,没有感情的也就敷衍了事。但是送行的人中,肯定少不了熟人,过多的打招呼,却是甜味素浸渍的语言。岳旭龙对此苦不可言,从心里厌烦。 上车入座,他就闭起眼睛,进入假寐状态。眼不见心不烦! 吃惯小米椒的辣,再吃什么美味佳肴都没有味道。如今的岳旭龙心如古潭,情若死灰。人生的路虽然还有许多时日,岳旭龙活得没有一点劲头。还是那句话,人哀莫大于心死! 车内车外,一片喧闹,状况很像鹅窝里捣了一棍,热闹的非凡。 终于熬到了车开,车内车外不绝于耳的不知说的是哪国话,再见的汉语里,夹杂着狗摆、拜拜洋泾浜的发音。现在人们时髦的很,五千年的文化可以不要,夹杂着几句外语,即使发音不准也要显摆。 听着声音渐渐减小,应该是离开了城市的喧嚣,车子到了郊外。岳旭龙睁眼看看,周围绿地田园阡陌,果然到了城郊。 长期住在城里,对于少年时期生活在乡下,上几辈子都是庄稼人的岳旭龙,来了兴趣。他脖子伸的如同长颈鹿,唯恐漏掉自然风貌,那样子活像拿着冰糖葫芦,嘴里痴迷的吸溜的孩子。 突然,岳旭龙的背有人敲打了一下。 果然是你呀!这样巧? 身后传来愉悦的女人声音,好像捡到了金元宝。 岳旭龙转过身来,差一点没有叫出口:呀!怎么是你! 多年没见到的肖秀玲,正美目盼兮,两靥笑兮的看着岳旭龙嘻嘻笑。 多年没见,美女就是美女,已经接近知天命岁数的肖秀玲,仍然徐娘半老,分外吸睛的妖娆。 哈哈哈,一串欢快的笑声后:怎么是我?我不能来吗?我也快五十岁,又有苦脏累的岗位工龄。领导开恩,念我多年在项目部辛苦,提前享受企业的福利!你觉着不应该。 眉眼带笑肖秀玲,又咯咯笑着,依然不减当年,字字如豆,句句成刀。 唯有她快活的天性,满脸的笑,各种风格独具特性的笑,依然涛声依旧。 肖秀玲说着斜挑起两条纤细的眉毛,瞪着圆圆的眼睛嘻嘻的笑。 哪里的事?我的感觉里,你还很小?岳旭龙挠挠头说。 还小,快当奶奶的人了!你是官当大了,不认当年人!官僚! 说着她眼珠不转,就痴痴的笑。 看到岳旭龙想分辩,肖秀玲手一摆:别说了,我的事你不清楚。你的事 我全知道,不就是内退了吗?早晚都得划拉这一道,卖枣(早)碰到卖碗(晚)的,早晚都得过这一关。值的每天灰头土脸的?喂,你别瞪眼! 说着,肖秀玲呲呲笑,拍着并排坐着的美少年:儿子,这是岳总,你喊舅舅! 看到孩子乖巧的喊着舅舅,岳旭龙脸上浮满笑容。无怪乎,老人家常说:槽头买马看母。这孩子,继承了母亲美的遗传,眉眼、表情,就是没有肖秀玲介绍,冷不丁相见,岳旭龙也会想起肖秀玲。 看到岳旭龙瞧着儿子的亲切劲,肖秀玲罕见的没有嘴角上翘,而是特别开心的咧着嘴笑:我长期在外地项目部,亏欠儿子太多,今年他高考完毕。趁着去大学报到的间隙,我多交了一个人的旅游费,带他出来玩玩,弥补一下多年的愧疚。 解释到这里,肖秀玲眼睛在岳旭龙脸上留驻很久,然后是叽叽的笑:你眉宇间的忧郁,现在总算消散,心里淤积那么多不愉快干什么? 上船不问岸上人,上岸不提船上人!担心天担心地,哪个伟人去世,人们还不照样活下去。天塌下来自有大个子顶着,我们这些侏儒般的人,最大的正确,就是找着乐子活下去。对吧,岳哥? 岳哥,这是两人在绍兴柯桥一夜后,俩人分别时的约定:人前可以喊职务,两人相处,兄妹相称。 只是,成年的兄妹,血亲的关联,不可能同房,更不可能同床共枕。岳旭龙和肖秀玲虽然没有性,暧昧还是有的。有了这层心理障碍,哥哥是喊不得的,最好的恰当的称呼是带姓氏。于是,多年来,肖秀玲就喊岳旭龙:岳哥! 孩子聪明,参加高考的孩子,人生的知识已经掌握了大半。见到岳旭龙孩子自然的亲近,在旅游的整个过程中,几乎成了岳旭龙的跟屁虫。他没按妈妈的嘱咐,不喊舅舅,而是以岳舅舅相称。 曾经的贴心异性朋友再次相逢,能否旧情重燃?请听下回分解。 第35章 情谊无价 再次相见,在岳旭龙的眼里,肖秀玲依然甜啧啧的可爱。 她的眼睛会说话,看见自己就有春风拂面的感觉。 有人认为女人已经有男友,已经不纯洁了,再追没意思。有人认为女人已经属意于人,再插足不道德。但有人却认为,从其他强悍的对手里抢到异性,是魅力和雄健的存在。于是便和其它动物一样,在发情的阶段肆意挑战情敌,以在其中获得交配的刺激。 岳旭龙不这样认为,他眼里的肖秀玲依然清纯娇俏的可爱。阅读她的感觉就像是:读你的感觉象诗篇,千遍万遍不厌倦。且诗的意境寂远,韵味无穷,浮想联翩。 接近五十岁的肖秀玲,徐娘半老,成熟的秋的收获气韵,迷得心里本来如同蒿木的岳旭龙,又开始神魂颠倒。 肖秀玲穿红色外套,扎个丸子头,几缕鬈发,弯弯曲曲垂下。宽额削下巴,面眼含秋水,细碎的银牙,犹如编贝。 肖秀玲最出色的是她的笑,而后便是那对上帝赐予的眼睛。 她的眼睛活泛泛的,如秋水、寒星、宝珠,就像雪白的羊脂玉间杂块墨玉。她偶尔一瞟,无论远近,都以为她在流眄斜视着自己。 爱养花的人,高手看的不是花 ,而是嫩芽和花苞,那里充满了憧憬。会养花的人看的不是花,而是青;青代表了未来。真正的达到相当程度的,养花者看的是形。形代表了养花者的水平和修养能力,更代表植物的期待系数。 下边是最能惹事的家伙,它的一时冲动,往往造成主体终生的伤痛,甚至致命。 岳旭龙和肖秀玲的异性相交,甚为显得。蓝粉红粉天然交融,唯独没有,污浊的性出轨。 肖秀玲带的旅行箱子和旅行包,就像搬家一般,里面塞满孩子爱吃的东西。 旅游景点,只要带着钱,还能少了吃的?肖秀玲不然:可怜天下慈母心,她要为儿子准备好一切可以想到的。她没有想到儿子的回报,想到的都是为儿子心甘情愿的牺牲。 发觉岳旭龙也在车上,肖秀玲的爱心就有了发挥的天地。每当给儿子拿小吃,就是火烤蚂蚱,她也少不了给岳旭龙两条大腿。岳旭龙推辞,她漫天的乌云;岳旭龙不吃,她就没有了多彩的笑声,嘴撅的能拴几头驴。连儿子都说:岳舅舅,你可不能亏了妈妈的心意, 旅游的全过程,岳旭龙不能再小气:蜘蛛的腚,拉出来的是假丝。人的感情处到一定程度,再客气就是外气! 能有肖秀玲这样的旅游伙伴,凭空添了许多乐趣。 人生有酒须尽欢,莫把金樽空对月。 岳旭龙的心底晴朗起来,已经没有那么多人生不如意的云翳。 旅游团是免费供应吃住的。住,没有可以挑剔、调换的。吃,寡汤寡水的,岳旭龙往往带着娘俩个单吃。 在桃花源景区,团里的人早早吃完免费的饭菜,就开始去寻找古迹。 岳旭龙三人没去,他专门让酒店杀了只大公鸡,做当地独具特色的一鸡三吃。 三人吃的津津有味,都喝了点小酒,薰薰的有了醉意。于是三个人,用筷子指指点点,嘲笑那些流汗寻觅桃花源的人:桃花源记,本来就是陶渊明想象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遗迹?除非是现代人造的? 这天,岳旭龙提出一个观点:人人称赞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骨气。他家要不是个地主,是今天靠力气吃饭的工人,就怕生存的需要迫使,他也没有采菊东篱下的诗意? 旅游大巴在路上颠颠簸簸走着,岳旭龙心里想到了绍兴柯桥,心底无比的柔软,思绪说不出的缠绵。 他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会,插上耳机,自己先如痴如醉的听了一会,转手递给肖秀玲:你听听这首歌, 肖秀玲笑着接过来,嘻嘻笑着,然后脸色渐渐暗淡,眼睛有些呆滞的听。 那一夜你满脸泪水、 那一夜你为我喝醉…… 那一夜我举起酒杯 那一夜我心儿已碎…… 我望呀望看呀看 再次重逢你的笑颜…… 然后,肖秀玲眼睛里汪起泪水。 儿子看了觉得奇怪:妈妈,听得什么?这样动情!流泪了?我听听! 肖秀玲赶快打了儿子手一下:儿童不宜! 人家长大了,不是儿童! 儿子嘟囔着。 肖秀玲看着岳旭龙勉强笑笑:你还记得? 就是死了,也不会忘记!物质不灭! 岳旭龙低声说。 这时肖秀玲的笑,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突然衰老。接着她低下头,耳朵里插着耳塞,伏在前边的椅子靠背上,像是睡着了。 到了凤凰,遥观南长城的壮丽,然后便浸入水墨交融的画卷里。雨似雾似幻,说没雨湿气扑面,不一会浑身潮湿。说有雨,眼前是随风飘荡,两手合拢抓不住的牛毛。 路面发光,偶尔也有小水汪。走一会鞋里有了潮湿,再过一会,头发便有了晶莹的水珠。使旅游的肖秀玲整个人丰满性感,就像等待灌浆的玉米穗,或者是南风将到的滋润麦穗。 应该是阴雨天冷凄凄的反应,肖秀玲像是没有顾忌的吞咽过熟透的桑葚子,嘴巴乌紫乌紫的,有时好像动作幅度大,脸色也沾染上紫色。 看到肖秀玲,冻的嘴唇像刚馋馋的大把吞吃过桑葚,乌溜溜的,惹得岳旭龙拍腿大笑。而肖秀玲游兴依然,眯缝着眼,斜斜的瞥着他:这样不性感?抹过法国唇膏的效果! 湘西南的苗寨很是让人着迷,据说天后女歌星宋祖英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苗族女孩,戴一顶小花帽,穿板尖帮绣满了花的鞋子。 鸡们都把头窝藏在翅膀下,一只脚着地,木雕般的在淋不到雨的屋檐下打盹。 荷叶上面,明珠似的水点在晃动。 大树修竹芭蕉,绿萝藤蔓,高低映照,倚则横斜,俯仰嶕峣。 苗族的姑娘们衣领很长,露出秀项佩戴的金锁项圈,剪着长长的刘海。馒头形状盘头,垂下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后背。 姑娘们的花丛中间,总有的一、两位生的分外明艳,头顶挽着个海螺样的发髻,显得特别有韵味。 湘西游的终点是张家界,那真是人在天上走,云在脚下游的美妙体验。 仰望层层叠叠的山,其形状,有壁立如刀削,有突兀成竹笋,有狮虎豹龙,有云龙盘旋,雄鹰俯视。山的颜色是青灰色的基调,随着树木云层的变化,间杂一两抹靓丽的色彩,分外妖娆。 巍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幽深的峡谷之中,升腾着鬼神莫测的氤氲山气,如一幅神奇的轻纱帷幔,精致而婉约地绘成了人间仙境。 在攀登贺龙岭,天柱峰的时候,岳旭龙的一意孤行,出现了小状况。 肖秀玲娘两个,坚持上山步行,下山坐缆车,说是登山观景更有趣味。而岳旭龙固执的认为上山费力气,应该坐缆车,下山不费力应该步行, 在旅游过程中,三人第一次发生争执,结果是岳旭龙独自上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岳旭龙反其道而行之,才知道先人的智慧。下山看起来不累,可是每下一个石阶,膝盖都要受到冲击。离山脚还有小半截路,膝盖就如稀泥。每走一步膝盖都要向迎面骨前方折去。 走走停停,用起拐杖。加上休息,暮云罩山,金乌西坠,岳旭龙仍然在山路上挪腾。那天,要不是肖秀玲母子两人来接应,岳旭龙大概率要在山脚过夜, 就是这样,岳旭龙也是拄了几天拐杖。每天上下楼,都是肖秀玲母子搀扶,这倒成了旅游团一道靓丽的风景,众人嘻打哈笑的素材:老岳有活拐棍! 男人靠近女人无非就是为了性, 女人靠近男人无非为了就是物质精神需求, 男女之间不会无事献殷勤,这就是自私的人性! 性吸引力,是短暂的。事实上,外貌所带来的只是性吸引力,而这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爱情灵药。 通过性吸引力所建立起的情欲之爱,重点在于理想化的外在美。 它追求肉体的融合,是飞蛾扑火般极致的浪漫与疯狂。 自然之爱,是指两个人之间的真正的感情,看重心灵的契合和共同的成长,这种爱情往往非常牢固。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再愉快的旅游也会结束。 岳旭龙回到彭州后,生活恢复了以前的状态。 转眼又是好几年,岳旭龙再没见到过肖秀玲。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也有老天安排好的生活轨道。 只是,岳旭龙没料到。旅游团解散会后,没见到肖秀玲。却收到她托人转交的母子俩,为他拍摄的几十张照片。那些照片里,基本上都是岳旭龙扬眉吐气,身姿英发的独立照。偶有几张带有肖秀玲儿子的,带有肖秀玲合影的照片一张也没有。既然已经在各自轨道上跑车,尽管有过交集,人生就是人生,何必自寻烦恼。这是,两个感情处理的世外高人! 肖秀玲是什么人,从来决断了的事,再不犹豫。长痛不如短痛,刮骨疗毒的狠心,她拿得起放得下。 此件事已了,心中空有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月下洞箫咽悠悠。 再说秋晓薇。 秋晓薇也是个眼里掺不得沙子的人,那天在医院,为了柯晓宇考虑,她忍气吞声,放低身段避免和柯清苑发生正面冲突。 要知道,百姓爱幺儿,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就结婚后,刘二郎除了性强暴,其他的事,她说一不二。就是和柯晓宇成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情侣,柯晓宇也处处娇惯着她。那是叫他向东绝不向西,叫他打狗绝不撵鸡的顺从。如今被柯清苑弄了个符离集的烧鸡大窝脖,心里的气没地方出。 和柯清苑发生冲突后,匆匆再去看了柯晓宇一眼,确信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当晚就坐高铁,返回北海。 回到感情避难地的秋晓薇,为了更好条件的衣食住行,马上开始处理自己不在家期间,丈夫刘二郎生意漏洞的事。 自从木屋别墅第三次捉奸后,刘二郎在拘留所待了十几天。 那是他这辈子唯一能静下来思考人生的时间,刘二郎把夫妻恩爱,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又一遍。 出了拘留所,回到家里,秋薇颖给他接风的时候。刘二郎第一次泪流满面,说出了绝对不是他那个文化水平,能说出的带有哲理性的话:你要不嫁给我,肯定比现在生活得好;我要不是强娶了你,我也不会比现在活得差。强摘的瓜不甜,何况生瓜纽子?我霸王硬上弓的去摘,当时看不出什么,但强暴的心理阴影,被欺负者一辈子忘不掉! 你要是跟着我不幸福,现在我给你自由身。说完刘二郎痛苦的那张黑脸,连闪着油光的额头皮都起皱。 这真是欲擒故纵的高招!看着刘二郎,秋水盈心碎了!如果刘二郎施暴毒打,秋水盈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即使不一定能和柯晓宇成家,就是从此孤身一人,她也自信能活的出彩。抬手不打回头汉,对痛哭流涕的刘二郎,秋晓薇心软了。心里虽然不舍,行动上决绝的离开柯晓宇,坚持不和他联系。 秋晓薇是聪明人,她知道露水样的情谊,见不到太阳…… 在现有的社会状况下,她和柯晓宇情侣感情再深,枕前发尽千般愿,还得服从现实。 听到刘二郎悲情服软的话,看着他泪光闪烁的脸,秋水盈肝肠寸断。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样深。爱历来就是自私的,也是占有性质的,刘二郎视自己如天人,想尽办法追求,从人性上来说又有什么错? 秋水盈面对一副苦相的刘二郎,当时没说什么。没人知道,那天夜里,她的眼泪湿了半条枕头。感情切割,哪有那么容易,何况的英俊执行的柯晓宇。 从那时,就是她和温文,也就是真实的柯晓宇渐行渐远的开始。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同样,自从听到柯晓宇成了植物人,她一刻也不能在广西蹲。 再大的苦,秋晓薇也要陪在他的身边。在心里的另一大半:即使柯晓宇不能康复,她也会看着柯晓宇的生命慢慢结束。不这样做,她感到自己会窒息。活着,灵魂也会被魔鬼偷走。 柯晓宇有难,即使身败名裂,秋晓薇也不会在乎了。虽然两人不可能再有床笫之欢,没有了柯晓宇的世界还要它干什么? 一反过去,秋晓薇没有隐瞒,把必须去看柯晓宇的决定告诉了刘二郎。虽然只是说看望以前的朋友,心里感应的刘二郎当时脸色很难看,但他没有拦阻。几十年的夫妻做下来,他知道这个女人重情重义的性格。不让她去弥补愧疚,她情愿去死。 对秋晓薇来说,柯清苑的小手腕。对她这个饱经风霜,阅人无数,从下岗女工挣扎出来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秋晓薇一眼就看穿了:柯清苑使用的雕虫小技,不过是围魏救赵。 秋晓薇决然回归,刘二郎才是重大的原因,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刘二郎虽然蠢笨,现在的他,才是秋薇颖命里没法放弃的生活支柱。 看完柯清苑发来的在番茄小说网发表的,基本是柯晓宇半真实的小说,秋晓薇的思想发生了转变:爱屋及乌,对柯清苑好一些,不就是对柯晓宇的回报? 通过这一时期的折腾,柯清苑也意识到自己的顽劣。她意识到:母亲想的是生活上的点点滴滴,父亲想的是儿女如何存世。打也是爱,护也是爱,只是呵斥责打是更大的爱。没有太阳的世界,月亮显不出可爱。母亲的爱有形有色,父亲的爱无边。父亲也有爱的权利,和母亲是爱情的沙漠,他也应该有自己的感情世界。 父亲的健康恢复是个漫长的过程,在照顾父亲的辛苦日子里,柯清苑才品味到秋晓薇的好。 尽管想到父亲爱上妈妈以外的女人,柯清苑不舒服,但她谋划的更远…… 柯清苑的算计是成功的,按过去文绉绉的说法是算无遗策, 没有隔多长时间,柯清苑给秋晓薇去了微信: !你愿意我喊姨姨也行。看完你发来的小说《蓝粉、红粉》,我被震撼了:原来人也可以这样生活,可以拥有屏除性的爱情!我想了解、研究父亲,你那里还有他的作品吗,发给我看看…… 一百多年前,有位导师预言: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时候,爱情和握握手一样普遍!他真的伟大,在生产力还不发达的时候,已经预见到信息化的今天。 秋晓薇很快回了信:我这里有柯晓宇写的很多文字,待我整理一下发给你。这里不都是说爱情,也说到了拍案惊奇、传奇、工友、地方轶事。 秋晓薇继续道:虽然,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这些小说折射了五十年代至今的现实,角度是多方面的。它折射了一位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一辈子在勤恳劳动的,爱动脑子人的观察、体会、感情。我会陆续发给你! 本来,你父亲说他是当代的蒲松龄,文章面世不是他这一辈子的事。他寄托于身后,由孙子作为历史资料来发表。现在,我陆续发给你吧! 先睹为快,期盼你,能利用新媒体,把一个老工人的生活感触,不甘于草木一生的奋斗发表出去。他写的文章水平不好褒贬,但可以从侧面反映那个时代的现实。 秋晓薇是这样想的,算路不打算路来,没几天柯清苑就开始作妖。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36章 不同方式 对柯清苑,秋晓薇从心里打。,要知道她是柯晓宇的独生女儿啊!爱屋及乌,自从打算来服侍柯晓宇,她就有心理准备。 但秋晓薇还是低估了柯清苑的刁蛮,任性、自私。天老大我老二,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已经融化在她成年后的血液里。 秋晓薇有些纳闷:她怎么是这种样子。 秋晓薇自己的独生子,虽然也是享尽父母的疼爱,为什么待人做事就有分寸的多?想想有些明白,棒头出孝子,娇惯养不出好孩子。性格暴躁的刘二郎的巴掌,是最好的教鞭。中国人有自己的教育理念和方法,那些喝过一点洋墨水的专家,提出的高大上的理念、方法,在中国水土不服。 也就是《蓝颜红颜》的题材发出没有几天,柯清苑在qq上气急败坏的发来:柯晓宇根本不是你说的高尚,他是个色狼。 秋晓薇心提到嗓子眼,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直接连带与柯清苑关系的冰河解冻。 秋晓薇连忙敲击键盘:怎么回事? 柯清苑愤愤的叙述:昨天,来了个锦衣玉佩的半老徐娘,说是深圳来的。我老爹不能说话,女人看我老爸的眼神,里边情意绵绵,恨不能把他淹没了。憨子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人的关系不寻常。 秋晓薇由不得一阵心慌,在她的意识里,柯晓宇只是对初恋、韩雪芬和自己两个女性动了真情。难道,他的感情丰富的如同千里大草原,心里秘藏着千花万朵? 稍微平静下心神,凭着对柯晓宇的信任,秋晓薇问:那位女士姓什么? 柯清苑气鼓鼓的:姓!梦! 姓梦?秋晓薇惊讶起来,继续打字:那是你父亲的好友华援朝的生死恋,当然,也是你父亲关系不错的女同学。两人是朋友,没有绯闻。 看到这里,柯清苑不想多说,直接关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年轻人有几个没有爱的历程,华援朝和梦佳萍的爱情却带着悲剧色彩。 下面是有关《梦佳萍》的内容 三、《梦佳萍》 任建设和慧兰的恋情得到了好结果,(见《兰花和蜜蜂的故事》)。她的师兄弟华援朝和孟佳萍之恋却是悲剧性的。 华援朝是任建设的师兄,比任建设大了接近十岁,是通臂白拳里有数的高手。 煤矿工人家属居住的涟泉镇(那是涟泉刚刚升级为区,人们还是习惯称为镇)新矿工宿舍区,位于全国着名的煤矿东边。再向东翻过架子山,就是云遮雾绕的大洞山。也就是(《木屋别墅》小说里)黎任谱和温文两人,携手各自的情侣夜游的地方。 大洞山东边的山涧沟,两边峭陡竖崖。大洞山得以冠名的大洞,就在这山涧沟的西半坡。 老年人说,早年这里的大洞是座神庙,里边蜂窝样的小洞到底有多深,没有人进去过。只是离这洞十几里路的泉河庄的集市,用斗戽粮食的声音,在洞口清晰可闻。 洞东南角距离山顶不远的地方,有一面数十丈高的悬崖。刀切一样壁立的悬崖半腰,白云缭绕着一棵山茶树。那山茶树很有些年头,有了许多神奇的传说。 华援朝儿时就到过这里,在乱石耸立,碎石如水流动的山涧沟底,他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仰望着山茶树,脖子根都仰酸、麻、木了。只见有鸟儿在上边栖脚,没见有传说中的毒蛇怪虫。 只是他不知道,后来的人生岁月里,竟因为这棵上千年的山茶树,发生了令他唏嘘终生的感情纠葛。 七一年十一月。 闹也闹了,该作噬的也作噬的差不多了。对分工不满的学生,在学校打砸骂,没见到一点效果。每人的分工去向已经板上钉钉,再闹,在学校这个层面,已经是不能解决的了。 那时的学校,除了军宣队,工宣队,学生就是三大王。一个个牛犊子似的恣意妄为,不知道有师道尊严。 华援朝没参加闹事的行列。他的几个铁哥们分工十分不理想,一来是放屁添风,二来是做人不能不讲究,华援朝每天陪着他们到校。 期间华援朝始终是处于冷静观望的状态。 班主任和年级(当时仿照军队称为“连”)负责学生分配的老师,躲得无影无踪。大网撒下去,捞上来的连管事的小鱼虾也见不到。那时候,老师怕学生,尤其是暴怒的学生。老师被揪斗怕了,是个高危职业。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能温文雅致,文质彬彬。虽然创造历史的运动,趋向于结束,但余威尚在,老师们谁也不想触霉头。 这次在校的初中毕业生,集体分配工作,是文革以来的第三次。前两次,都是统统分到人人仰慕的特大型企业,国有矿务局。 而这次分工却分成了三六九等。有些门路(军宣队或工宣队有人打过招呼)和老师关系好的,分到了矿务局下属单位。二等的分到电厂。三等的分到市属小煤窑。最次的是分到涟泉区,然后从那里再二次分配。大多数人要进作坊似的大集体编制的小厂,待遇低,工资没保障,劳动强度大。 这些分配道涟泉区工作,岗位不佳的学生,是学校闹事的主力军。 华援朝分配的是矿务局下属的矿处级大厂。在许多同学看来,这是天好的单位。华援朝不满意,他想去的是煤矿!分工三天后,他还在自己家里磨蹭,根本没有一点去报到的冲动。 天渐渐晚了,寒云漫布,夜幕低垂。 十一月的天气。远没达到滴水成冰的程度,穿着空壳对襟黑棉袄,在家里闷坐,还真是够冷的。华援朝本来就有肥大性鼻炎,受凉鼻子越发堵的慌,连眼睛也被涨得有向外突出的感觉。 百无聊赖间,听见有位清脆的女声和母亲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华援朝自己住的房间的内门,被敲了几下。 华援朝懒洋洋的站起来,还没等他去开门。门已自动推开,旋风样的走进一个人来。 华援朝吃了一惊,是她?初中上学,隔壁班级的班长! 小学四年级前同过学,文革几年没见过面,大家都从带着鼻涕虫的小毛孩,长成秀色怡人或者是英姿勃发的青少年。虽然还能认出对方,是羞赧?还是矜持?总之见面像不认识的一样。在校复课闹革命的一年半的时间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从来没说过话。 看到华援朝惊讶的瞪圆了眼,梦佳萍两个嘴角微微一翘,娉娉婷婷的走到桌前。 桌子是那种简易式的,活像学校的双人课桌。桌上放着盏自制的台灯,桌面堆着书报和杂物,几件衣服也甩在那里。 梦佳萍没有一点姑娘家的羞涩和腼腆,自来熟的坐到桌子前的板凳上,眼睛盯着华援朝,手里不失闲的整理着桌上的东西。 昏暗的台灯光线下,她面部表情亲切、热情洋溢。 华援朝从她进屋始终没说一句话。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梦佳萍微笑着:你,怎么没去厂子里报到。几个学校分配到咱们厂子里的二十多人,就你一人没有去报到。你不想留下好印象,也不怕出坏名? 她继续强调:人怕出名猪怕壮,要是出了坏名,人就成了人见人嫌的臭狗屎。 华援朝呐呐的,嘴唇光动弹,声音形同蚊鸣,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梦佳萍瞪大眼睛,惊讶的:哎呀,平日见你这人风风火火的,现在怎么蔫头耷脑的?不喜欢这个厂?你知道吗,多少人闹腾也没捞到去,咱们学校才摊到五个人的名额啊。矿务局的厂子,你不去,还想去哪?明早,我来喊你,咱们两个一起走。 说完,没等话音落地,转身就走。临出门的时候,她转脸斜睇华援朝一眼,头一歪,辗然一笑。娇嗔的说:定了,明早不许睡懒觉,五点半我来喊你。 第二天,东边还没冒明,摸着黑,梦佳萍就来到华援朝的窗前。她用手指弹了弹玻璃,轻轻的喊:该走了,不然不能参加早上的读报学习会了。 华援朝麻利的穿好棉袄,天有些冷,今天在棉袄里边他加了件绒衣。 见华援朝冷得,嘴里边嘻嘻哈哈的。屋里灯光映衬下,梦佳萍眉毛一扬,脸颊呈现两个浅浅的酒窝,似笑非笑:走一会就不冷。走,快走! 为抄近路,他们走的是小路。小路比大路近快一半呢。 走出居住的宿舍区,约莫在庄子西北角出了源西大队,东方泛出了鱼肚白。 两人脚步生风,嘴里呼哧呼哧喷出的白气,很像奔驰的火车头。 虽然还没下雪,路边的小草上的霜已经银晃晃的。 等到从源泉城区穿过,上班和上学的人流渐渐多起来,人的面目也开始清晰。 梦佳萍长呼出口气:快了,还有里把路。别走太快了,一身汗的,别晾汗着了凉。你的棉袄扣子,要扣上几个。 真像个大姐姐,华援朝心里想,斜着眼看看,臧梦佳萍头上也见了汗。两个原先白里透红的面颊,活像经过霜的红苹果。 这一天,华援朝像一个才入伍的新兵,按梦佳萍的安排干着一件件事。 傍晚,等批判林彪反革命集团的会议结束,天已经黑透了。那是林彪出逃的事件,举世震惊,当然要在全国进行病毒消杀。 梦佳萍携着才发的工作服,和华援朝回家的时候,仍然走的是小路。小路黑咕隆咚,基本是一条直线。走大路要经过夏桥煤矿门口,再折返向东,犹如走得是三角形的勾和股。 勾平方加股平方等于弦平方,虽然在学校没学到多少知识,这点几何知识,两人还是掌握的。 嫌远,很多人都是走小路,只是小路要转弯抹角穿过农田,太荒僻。 入冬的天,太阳落山早,小路黑灯瞎火的。由于是回家,一路上梦佳萍的步伐节奏很慢,不时转脸和华援朝说上几句云天雾罩的话。没有什么事,不用赶时间,悠闲时的梦佳萍煞是活泼可爱。 今天感觉怎么样? 梦佳萍问完见华援朝只是憨笑,梦佳萍佯怒的说:别笑!刚进厂门,一定要给人个好印象,勤快点,我说的不光是脚和手,还有嘴和头脑。咱们年轻人,得追求进步呀。 接着她抱怨:咦,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说话呐。 华援朝挠了挠头:你活像个喜鹊,我能插进嘴吗?听你的还不行吗? 梦佳萍篾了他一眼:你呀…我这样好说吗?这不是在你面前吗?今天,在厂子里我说的多吗?今天是新工人集体学习,要求发言,我能不发言? 华援朝歪着头想了想:没有!你话很少,不过,该说的你也都说了。 梦佳萍笑着望向他:以后,我的嘴要是没有把门的,你可要提醒我呀。说到这里,她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真奇怪,咱们在校教室挨着教室,天天见面就是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好了,天天在一起,想不说话,都难。哎!明天早上我还去喊你一起走。以后天天都这样,早来晚走的,在一起既壮胆,也有个说话的。 见华援朝点头,她又银铃样的笑了,不许耍赖哦。来! 梦佳萍伸出右手小拇指:来呀!见华援朝蒙头晕脑的,噗嗤一笑:傻样!咱俩来勾勾上吊… 华援朝笑了:那是捏尿窝窝的小孩玩的,咱… 没等华援朝说完,梦佳萍抢过话茬:狗大的年纪,你七老八十啦?快来! 两个人站在小路两边,每人伸出小拇指勾连在一起,嘴里念叨着:勾勾上吊,一百年不忘掉!谁忘掉,是小狗! 虽然才天黑,风比白天大多了,寒气让人不由得缩起脖子。走了一会,华援朝想起刚才盟誓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心里思忖着说:都干工了,还小孩子过家家的。 梦佳萍一脸的严肃:私下里还真的好玩!你笑什么?笑我刚才和你拉勾?我只是想要你别忘掉自己说过的话?不能食言。 华援朝委屈的喊:食言?我食言? 梦佳萍一脸的正经:你又不是没食言过? 华援朝不服气:我什么时候食言的,你说? 梦佳萍略略沉吟:今天,我不说,以后再告诉你…… 弄得华援朝一头雾水,想得脑袋疼,也没想起。 路在年轻人的脚下,再长也是短的,不知不觉说说笑笑就走完十几里路,到家了。 俩人相对点点头,算是告别,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这样,俩人相伴来回的日子没过多久。 华援朝进了厂子的文艺宣传队,吃住在厂子里,晚上不能回家了。 梦佳萍分配在全厂最苦最累的一线车间,每天三班倒,也住到了集体宿舍。 梦佳萍干得很出色。 学校里刚刚恢复共青团组织,她就是第一批团员。现在,厂子里只要开全厂大会,代表青年职工发言的准有她! 华援朝在宣传队的日子并不好过。 乐器,他虽然懂一些,但达到演出伴奏的水平,距离还不小。但他长相英俊,是演员的好坯子。可那时主要是演样板戏,他没有京剧基础,唱腔上不来,只能演配角。加上,来自不同的学校,进不了主流帮派,华援朝很压抑。 晚上,住在涟泉主城区的队员,在排练结束后,不少人回了家,对她们来讲,回家是抬腿就到的事。 华援朝无聊的半躺在道具堆里,看了会子屋顶,老牛大喘气。 宣传队,他实在不想干了。受气不说,其他的队员都是拿的壮工工资,三十六元九角,华援朝拿的是每月十四元的学徒工资。到外单位演出,有四菜一汤招待。别人有吃有喝,可谓是掉进福窝里了,巴不得宣传队天长地久的存在下去。华援朝不,他盼不得明天宣传队就解散,还是学点技术为好,技不压身吗。 华援朝心不在焉的抱着月琴,叮叮咚咚的拨弄着。 平时,自己弹奏,节拍掌握的也很好,可不知乍的,一上台演出伴奏总是跟不上趟。 嗐,咱不是吃这一碗饭的料。 华援朝想着,心里悲凉、郁闷。 房门滋啦一响,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伸了进来。华援朝眼皮都没抬,队里除了一两个说的来的,他谁也不想理。 你怎么啦? 来人虽然半捂着嘴,还是透出一丝惊慌的问。 哦!是梦佳萍! 只见她穿着一身洁净的工作服。工作服藏蓝底,星星点点杂着芝麻粒般的细白点。梦佳萍穿着劳动布的工作服(那时的感觉赛过今天的牛仔服),衬着白里透红的莲子脸,清爽的怡人。 看看附近没人,梦佳萍坐在华援朝对面的凳子上:好多天没见你啦,还好吧? 心里的窝囊事,怎么好给她说,华援朝圪蹴着半蹲在她面前,月琴横放在地上:还好,你哪? 梦佳萍启齿一笑,在明亮的灯光下,华援朝第一次清楚的看到了她的美:明眸皓齿,两颊酒窝盈笑,身条胖瘦皆宜,个子高而不单薄也不魁梧,很是曲线苗条凹凸有致,十分耐看。 我,三点成一线。睡觉吃饭干工作!我也好长时间没回家了。今天从这过,见灯火一片,没有人声喧哗,就想来看看你。明天下班,咱们回新工区吧? 华援朝忧郁的垂下眼皮,摇了摇头:别看现在没事,说到就得到。我可不敢出门! 说完,他叹了口气。 俩人说了会子话,这里不是能多待的地方,梦佳萍一步三回头的懒懒走去。才出门,她又转了回来,把你的棉军帽,借我戴几天。 见华援朝眉毛一扬,她马上说:别问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宣传队近几天发生了件大事,有人写反诗。 写反诗的人,就是平时很阳光灿烂的华援朝。 那天,华援朝又被队长和亲信无缘无故的数落了一番,心里很是不爽。有气就得出,宣传队里拉帮结派的,华援朝属于游兵散勇,爷爷不亲姥娘不爱的角色。话没地方说,气总得找地方泄。郁闷了大半天,他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了这样几句:日月乱兮生恶犬,被狗咬兮忒丢脸。尔再能兮不过此,翱翔空兮还看咱。 郁闷的华援朝写了首顺口溜的诗,要是现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华援朝写诗的时候,政治气氛太严肃,人们的神经紧张的如拉满了的弓。正在批林彪反党集团的时候,竟然有人说“日月乱兮”,大规模的群众运动,竟然有“被狗咬兮”,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要不是华援朝上查三代都是红彤彤,问题就大了。 华援朝祸从口出,连带着影响了他的爱情发展方向。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37章 世事坎坷 华援朝心里不平衡,写几句诗发发牢骚。写就写了呗,偏偏他卖弄小聪明,又把日记拿给邵荣华看。 邵荣华是和他一个学校分来得五个人之一,也是在宣传队很少能说几句心里话的人。 这也难怪,当时心智不全的华援朝,工人却有文人的通病:喜欢卖弄。写了点四脚猫的文章,总想得到知音。就像初为人母,喜欢抱着孩子,让人夸奖一样。 邵荣华在宣传队,也是不得志受打击和排斥的主。看到诗以后大很是高兴:老兄大才,写的太好了,咱们宣传队里狗太多。 年轻人有几个不想让别人夸赞,华援朝当时兴奋一上头,就忘了交待,这诗是不能拿给外人看的。 那天,邵荣华被队里的女主角揶揄了几句,心里很不忿。面对着队长的红人,摇头晃脑的吟出了诗。既然称得上角,心里哪能不玲珑剔透。听到含沙射影骂自己是恶犬,女主角当时脸就变了色,眼泪汪汪的找到队长。 狗就是犬,现在虽然是宠物,当时可是骂人不浅的话。 在队长的严厉追查下,邵荣华没吃住劲,交代了诗是华援朝写的。 日记本被队长拿到手里,赖和辨都是苍白无力。幸好,日记上他没记下自己真实感受和愤怒,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要是记下了对社会的想法,后果还真的难以预料。按当时的形势,思想犯很严重,是阶级敌人的范畴。往严重里说,进去蹲个一年半年的是很正常的事。 队里的批判会开的很严肃。华援朝站在前边面向众人低着头,在队长的监督下,接受批判。 社会上历来是落井下石的多,常怀恻隐之心的人好表现自己。华援朝被几个腕的唾沫星子几乎淹没了!手指尖戳到他的额头上,就差没坐飞机,没打耳光。几个胆小的女队员,吓得不是捋着辫梢,就是绞衣角、咬手指甲。 他们可是才出校门,连青年都算不上的带着嫩毛的青年呵。 队长最后的讲话更是骇人:我们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怎么称为乱世?革命同志批评几句怎么是恶犬?你的主子是林彪吗?就是林彪不也被打倒了吗!无产阶级的铁拳,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阶级敌人的。从现在起,你必须立即放下屠刀,接受监督改造,争取立地成佛。如你执迷不悟,继续与人民为敌,将会得到林彪那样折戟沉沙的后果。 联想丰富,无限上纲上线,肆意恫吓,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是当年一些大大小小政治精英,惯用的阶级斗争方法。 华援朝被吓坏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定个反革命份子,坐牢蹲学习班完全有可能。即使不定成反革命,白纸黑字的检查放进档案,也是一辈子也洗不净的污点。 前车之鉴,采石车间的团支部书记,就是因为传阅《一双绣花鞋》、《第二次握手》、《少女的心》的手抄本,定为反革命、坏分子,全厂批斗后劳教一年。 这段时间,是华援朝人生的低谷,走路连头都抬不起来。心灵的创伤,影响了他一生的思维取向、抉择、判断能力,包括爱情的走向。 这天晚上,梦佳萍趁队里没人,觑空跑来探望。见华援朝蔫头耷脑,活像抽了筋、扒了皮的蛇盘在那里。喊他几声才有反应,费力的抬起头来。他眼睛里没有一点以往的精气神,脸色黯淡的像几天没洗过脸。她吃了一惊,上前两步想搀扶他站起来。手都伸出去了,又四下看看,退了回去,只是长长吁了口气: 你怎么啦? 梦佳萍猜想华援朝遇上了事,而且不是小事。她焦急的捏完左手捏右手,脸都变了色,不知说什么好。 要知道,那时他们才刚刚过十七周岁。放到现在,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呀。 梦佳萍是一步三回头走的。走的极不放心,平日光洁的额头、夺人神魄的杏核眼,布满细细的蛛纹。她在想着办法,想拯救华元朝。 也就是周六下午,唵,是周六。 在宣传队一众诧异的目光下,梦佳萍大模大样的走进宣传队的排练室,径直走到华援朝身边:给你,这是星期天晚上的电影票。《卖花姑娘》电影,是接受阶级教育的好片子。搞革命的必须要看,不然怎么能理解“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最高指示? 后边几句,梦佳萍故意提高了声音,说完环视了一下队长和他的几个心腹。她想给华援朝壮胆,也想向宣传队示威。 她话里有话的意思很明显,华援朝不是阶级敌人! 梦佳萍和华援朝,走进位于涟泉区城区中心的东风电影院。天已经抹黑,影院前入口处昏黄的灯光下,簇满期待进场的人群。那时,电影是一票难求。也不知梦佳萍费了多大的劲,竟然搞到两张票,而且是连号的。 走进空气污浊的影院,俩人才坐稳,开演的铃声响了。短暂的熄灯黑暗后,突然一道光剑从身后射了出来,银幕雪亮,接着出现彩色的画面和优美的音乐。 彩色电影,在那个时代很少见的啊。 梦佳萍和华援朝,很快沉浸在电影的故事情节里。那是部催人泪下的影片,从头至尾,观众就没断过眼泪。 当看到瞎了眼的顺姬,被白地主抛到荒山野岭活活冻死。臧佳萍猛的抓起华援朝的手,狠命的用两只手攥着,自己的脸紧贴在他的手上,泪如泉涌。梦佳萍心善,女人心善不一定是好事,往往必其他人更容易上当受骗。 华援朝一时惊得呆住了,毕竟这是他今生第一次,触碰清纯女子散发着幽香的脸颊。 散了电影,俩人在初春的夜晚,并肩向厂里走去,好久也没能从电影的冲击里挣扎出来。 静静的走着,初春的夜风凉凉的,吹拂着他们火热的面颊、脖子…… 已经可以看见厂区的灯光了。梦佳萍转过脸来:银姬和顺姬的命运真叫人揪心,亏着我们生在新社会。哎,这电影的歌曲真好听,我学了几句。我唱给你听好吗? 见华援朝点头,她轻轻的哼唱着: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 唱的虽然不是熟练,倒真的是字正腔圆,绝没有荒腔走板。 没想到,她有这个天分,她要进宣传队,得比我强多了。 华援朝想着向梦佳萍看去,没料到她正扭脸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不由得激灵灵都打了个寒战。 俩人并肩向厂区走,默默各自想着心思,没再多话。有时候,钟情的男女在一起,此时无声胜有声。 期间,梦佳萍始终没问他在宣传队出了什么事。多年后,华援朝想,她一定听说过宣传队的批斗会。只是,她心地太善良,不忍心揭别人的疮疤。 其实,也正是她的心地善良,为她一生的苦涩埋下了伏笔。 男人善要饭,女人善养汉。信否? 清明已过,终于熬到宣传队解散了。华援朝的感觉是出了笼子的小鸟,其他的人,大多唏嘘不止。 解放了,终于解放了! 华援朝心里带着欢呼回到了家。 星期天,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现在除了宣传队的批斗会、检讨书、批斗资料是否放进了档案的灰色阴影除外,华援朝年轻的心充满了欢乐。十七岁,毕竟这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嗐…少年不知愁滋味…谁说不知?宣传队的批斗会成了他的梦魇,绳捆索绑着年轻的灵魂,扭曲着他的人生。 星期天,过得很快。吃过晚饭,天就开始朦胧黑。全家心情都很不错,远在徐州市西部矿区工作的父亲,休班在家,天伦之乐,能不愉快?他老人家可是两个星期才回家一趟,刨去来回路程,满打满算,在家也就是一天多点吧。 梦佳萍是在家家都亮起灯光时,来到华援朝家的。 父亲乍看到明眸皓齿,苗条娉婷的少女来找儿子。先是一惊,而后浮现出慈祥的笑,和母亲颇有深意的对视一眼。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和来人打了招呼。 进了华援朝的住室,看到他欣喜的让座倒茶。梦佳萍摆着手:别忙活了。我今天找你有事!走! 不等华援朝反应过来,趋前一步做着请的手势。看样,华援朝要是不起身,她就要动手拉人。 什么事?柴火堆起火似的? 华援朝嘟囔着,穿起外衣。 梦佳萍的家在新工区的东边,靠近东山坡沿的地方。这里的房栋相隔的更远,家家都在自己家的门口圈起了小菜园。灯光也没有华援朝家所在的区域多,四下里黑黝黝的。 华援朝住的区域,大多是知识分子,赫赫有名的大学老师居多。梦佳萍家的区域,基本都是煤矿工人。 进了家门,没等华援朝开口,梦佳萍就冲正在忙活的中年妇女喊:妈!这是我同学,现在是同事。然后转脸对华元朝介绍说:这是我妈,这是我大弟弟。呶!在床沿坐的是小弟弟,才上小学。 梦佳萍的妈妈,上下不住打量华援朝,眼睛里满满都是慈祥和欣喜:好孩子,快屋里坐。 华援朝被看得满脸火辣辣的,手脚不听使唤,僵硬的坐在长凳子上,只是尴尬的傻笑。 大弟弟没有眼色头,见到华援朝很是亲热,满满的一脸笑意,没话也要找话说。 大弟弟认识华援朝。 华援朝会拳,是他这个大孩子的偶像,虽然从没有说过话,远远的羡慕的目光可没少送。 送华援朝出门的时候,梦佳萍喜滋滋的对母亲说:妈,我去送送。没等母亲搭腔,就一蹦三跳的出了门。 好多年后,华援朝回想梦佳萍当时的心思:她是想让母亲看看自己,是少女的炫耀。 路很黑,脚踩到雨后行人踏乱的干土喽路,曲离绊珂的,只能缓缓而行。 华援朝没话找话说:你自己走这样的黑路,不害怕? 害怕什么?你看现在哪家不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你呀,小心过火了。 看到华援朝不吱声,担心自己伤了他的自尊。臧佳萍忙又补充说:咱们国家形势一片大好,美帝苏修亡我之心不死,面对革命洪流也只能是螳臂挡车。 华援朝还是没有出声,他感到这一段时间,梦佳萍好像变了。到底哪里变得,他也说不清。 别傻愣着了,给你。梦佳萍说着,把一个信封似的东西塞到他的手里:我盼你喜欢它,能珍藏一生,但不能给其他人看! 什么东西?华援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 到家,你拆开一看,不就知道了吗?梦佳萍狡黠的笑着说,支离破碎的住家户散出的余光里,她的面部表情斑斑驳驳。得意、笑意占据了主题,很是神秘。 眼看已经走到红光小学的围墙的西南角,梦佳萍还没有住脚的意思。华援朝沉不住气了:别送,你一个女孩子家,自己摸黑走回来我不放心。 梦佳萍又是一笑:右倾保守,我们国家没这么乱! 乱!她听说了什么?华援朝想到了自己的反思。那件事,虽然没在厂子里传播,内部人士知道的可不少:你…你…听说了什么? 略一顿,梦佳萍轻言俏语的:没…没听说什么?话没落音,她就有些后悔,自己和华援朝之间,好像有件看不到的东西在分隔。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条不平坦的土喽路,黑夜里来来回回,你送我,我送你的走了十来回。 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满怀甜蜜妾伴郎,并肩只嫌路太短,来回但愿时间长。 期间,梦佳萍说的多,主要是家世。 她父亲是采煤二区的技术主管,在一次采空区回收金属单体支架时,有几个矿工被突然的冒顶,压在碎破顶板下。他忙活着去救人,把自己也搭了进去。父亲死得时候,小弟弟还不到一岁。 煤矿工人工作的危险,在和平时期,死亡的人员数量仅仅次于交通事故。 吃的是阳间饭,干得是阴间活。 四块石头夹一块肉,还不足以说明煤矿工人工作的危险性。 他们是在用鲜血和生命来换煤炭,是支撑起共和国能源供应的脊梁。 在学校学工学农学兵活动期间,华援朝们没少下过井。见识了附近的煤矿工人,在号称蛤蟆顶的低矮采煤面,卧倒前行,躺着攉煤。 华援朝们经历过,那是什么样的艰苦啊,一颗汗珠子摔八瓣呀。 就是这样,煤矿工人的子女依然爱着这个行业,钟情的到了不离不弃的地步。他们珍视党和国家给他们的荣誉、地位,感恩让他们前赴后继的去回报社会。 梦佳萍述说父亲的事,没有一点眼泪,她们家的眼泪早已流干。 好不容易分了手,回到家第一件事,华援朝先打开信封,想看看让他咕哝好一阵子的是什么?是……梦佳萍的照片! 照片里的臧梦萍,戴着华援朝的棉军帽,明眸善睐,英气勃勃。反复看去,华援朝感到梦佳萍的气息,微微吹到自己脸颊、脖子…… 这一晚,华援朝失眠了。 已到而立之年的董武卫,长得黑短粗壮。远远望去,给人的感觉,横着比立着长。要不是手臂较短,说他是非洲的黑猩猩,大概率有人至少他前生是的。 他已经过了一次婚姻。娶的是蓬头垢面的农村婆,这还是看在他当年在部队的荣誉上。蛤蟆尿尿就淹庄家,三天不下雨地皮见风扬尘的地方。有个女人就不错了,天仙玉美人,那是大戏台上的。 现在的他应该说是踌躇满志,已经当了一车间的主任。曾经的革委会成员,距离厂级干部已经不远,那可是享受县团级待遇的呀。 梦佳萍来报到的那天,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写工作日志。听到一群人进门,头都没抬,鼻子里哼了声:都先坐。 他继续埋头写他的东西。 好一阵子,办公室鸦雀无声,新工人老实的在连椅上挤着坐,没有座位的两手垂膝,恭恭敬敬的木橛子样的站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董武卫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地新媳妇进门,时兴她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猛然关门,碰撞一下她的头。这是下马威,提醒:要知道规矩。 董武卫深谙此道,只是更加高明。他认为下马威,不一定是打骂,不战而照样屈人之兵,善之善也。 别看只是小学毕业,说到技术专业,董武卫也许不成。管理管理人,牧牧民,对他来说真是小菜一碟。想想在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人际关系那么复杂,自己还不是长袖善舞。不仅四处逢源,从小工人还爬到了正科级的水平? 凭着年轻和人际关系,未来可期也。这是董武卫经常想的事,洋洋得意的资本。他相信,他想要的东西,必然收入囊中。 董武卫终于写完了,将日志本扔到办公桌一角。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抬起圆彪彪的眼扫视了众人一眼。上级就是上级,不拿足派头,怎么有威,没有威,哪来的管理! 目光扫到梦佳萍身上,心上不由得激凌凌打个寒颤:嫩脸明眸,唇红齿白,秀项削肩,气态雍容。就是在上万个人里边,一搭眼也能认出她。 本来对女人,董武卫自认为心如槁木,波澜不惊。 自从,那段不幸的婚姻结束后,离婚的痛苦一直还在折磨着他。儿子,现在已经不再叫他爸爸,随娘改嫁姓了他人的姓氏。钱,他每月多多少少得给孩子掏一些,不然原老婆泼妇骂街的好戏,随时能演到厂子里来。生理上有了需求,临时的替代物不难找。提起裤子,不认账,现打现来。小恩小惠,回回清账倒也干净利索。 谁知今天一眼看去,古潭竟一时泛起了涟漪,心神旌荡,难以自持。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已是半年过去。在董武卫的重点培养和关照下,梦佳萍已经成为厂里的青年先进模范典型,被列为纳新对象。 梦佳萍看待他的眼睛,已经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好看的眸子里从最初的畏,变成了敬,又从敬变成了暧昧,是那种又敬又爱,却又拿不定主意的散乱的光。 梦佳萍将会遭遇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38章 误会造成 几个知己朋友,也就是常说的狐朋狗友,有人早已看出了董武卫的心思。 弟兄们小酌的时候,就有人开玩笑说:老董,真是高手,夺人心智只在呼吸之间,属于丧魂夺魄杀人无形剑的嫡传高手。那小丫头对你有点意思了? 董武卫大摇其头,你这人心底灰暗,我只是想着培养革命接班人,哪有你想得那么腌臜。 狐朋狗友们都听得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哄哄那个傻丫头片子上床罢了。 董武卫脸黑看不出羞红,倒把一张柿饼子脸紫胀了,兀自辩解:别说现在没有这个事,由你们胡吣。就算以后有了,那也是革命爱情。 董武卫说的很是庄重,神圣。 爱情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冠以修饰词的,就很不幸了。世界上很多腌臜事,都是在华丽的外衣掩护下,龌龊的难以听闻。却偏偏能骗得当事者团团转,恨不得以命相许。待梦醒来,却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留下终生的悔痛。 既然朋友们已经挑明,就说明纸里包不住火。鱼都杀了,可不能鱼肉没吃着,反弄得一身腥。董武卫从那场酒后,就留上了心。煮熟的鸭子,也有飞走的时候。大意失荆州,从古到今就没少发生过。 这一留心不要紧,董武卫很快发现了问题。现在才明白,梦佳萍为什么在对他流露出敬慕的同时,目光总是迷蒙,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原来宣传队还有个她的同学,傻啦吧唧的小白脸。 不过,击败对手,他有绝对把握。孙子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宣传队长邹正亮是他的老战友,武斗的时候要不是自己救他,小命早已翘辫子、散蛋黄子了。 受了老伙计的拜托,邹正亮倒也真没辜负嘱托,硬生生把小孩子泄愤的几句打油诗,弄成反诗。借着几个心腹演员的口,小题大做。批斗会一开,资料往档案里一放,就算板上钉钉。想什么时候摆活他,内控人员!伸手就来。 好在这小子还算识相,从那以后夹着尾巴做人,低头耷脑的活像个心事重重的老年人。 在对华援朝做手脚的同时,董武卫没忘了在梦佳萍身上下功夫。除了心在工作岗位,胸怀大世界的理想教育外,总是在她耳边敲警钟:阶级敌人的腐蚀,是看不见的传染病。 经过深思熟虑,他还向梦佳萍隐隐约约透露了,华援朝的资产阶级思想多么严重,思想多么灰暗。这样的人,已经滑落到敌人的队伍里。现在华援朝是单位的内控对象,和他来往密切的人,搞不好就会受到牵连。 见收到些效果,但反应不理想。董武卫决定再出一招。 这天,他打听好华援朝的下班时间,早早的在大门外等候。 只见,华援朝骑着新买的永久牌自行车,脚上蹬着没系带子的白田径胶底鞋,打着倒链。自行车的飞轮可能才用汽油洗过,远远的就听啪啦啦的响(像极今天摩托的爆响),很得意的向厂外骑来。 董武卫巧妙的,在华援朝飞快的自行车前打个趔趄,逼停了他。 你就是华援朝! 董武卫眼睛直直的盯着他问。 按董武卫的经验,眼睛直盯对方,是极好的恫吓威胁方法,能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华援朝果然在他炯炯目光下,垂下了眼帘呐呐的低声说:是的。 董武卫哈哈大笑:你的诗写的不错嘛? 华援朝头低腰弯的像个大虾,董武卫知道那次批判会是终生的致命伤。以后谁想摆弄华援朝,信手拈来便可致胜,而且天下无敌。 梦佳萍是你的同学? 见华援朝点头,董武卫打着哈哈:嗯,很好,很好!但愿她别受你牵连。 说罢,他留下无限遐想,扬首而去,样子极其狂傲。 高手过招,就在瞬间决定成败。何况华援朝根本不是人际搏斗的高手,顶多算得上是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 从这天起,忧郁和噩梦就一直挥之不去,以致多次想和梦佳萍见面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没有事业的男人,如同没有爪牙的老虎;没有爪牙的老虎,没有了野性、没有了威风,它不如家猫活的自在。 梦佳萍近来简直不知自己的路,该向哪里走了。 从心底说,她从心底喜欢的是华援朝,这是小学时就种下的苗。良知告诉她,华援朝是个单纯可爱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吃糠咽菜都会幸福。可自从董武卫撞入她的心怀以后,驱赶他的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对他是又畏又敬,微微一点对华援朝的爱意,往往被董武卫的威严吓跑。 梦佳萍渐渐意识到和华援朝,正如《红灯记》里,李玉和对鸠山说的:咱们俩人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 随着董武卫的爱意表现的越来越明显,硬拒显然不起作用,她也不敢。毕竟即使不怕官,也得怕管吧。在一定程度上,董武卫可以决定她以后的命运。不是敌人,就是朋友,非此即彼,没有中间地带。 梦佳萍想了又想,答案是:自己有了对象,想必董武卫就没办法了吧。这样既不会得罪董武卫,也不会让他记恨。对华援朝是坏分子,思想反动,梦佳萍打死也不会相信。她的意识里,所谓的反诗,应该就是发牢骚的误会。 真正建立未婚情人关系,这可不是件容易事,一个姑娘怎么好主动追求男子。 梦佳萍泛开了思索:怎么才能和华援朝,捅破窗户纸?他虽然对自己很好。自己几次示意想当祝英台,他都憨的像梁山伯。自己对他情有所系,可自己是女孩子啊,怎么能主动表白,那不是太叫人看不起?特别是,他长得那么帅,身边不乏女生。自己可别弄得,剃头挑子一头热…… 几番筹思,她终于拿定主意假道伐虢,让自己的闺中好友,去试探试探华援朝的心意。 在梦佳萍和华援朝的爱情,写了一撇,一捺不知在哪里的时候。精于谋略的董武卫的手段果然奏效,批判会的阴影,让华援朝纵有千般风情,也不敢向梦佳萍述说。 以后的日子里,华援朝后悔的心直打哆嗦。嗐……人生一步错,就会步步错。那天发什么贱,写什么歪诗?刀把子现在别人手里攥着,自己还不是圈里的牛羊,笼中的鸡。 文革中的杀伐之气批斗会把他吓怕了,就像被轰隆隆的雷声吓坏了的海鸭。华援朝现在最想找的是块大岩石,他想在岩石下躲起来。 华援朝现在一分钟也不想在厂子里待,即使这里有他喜欢的梦佳萍。 在厂里,反诗的阴霾总是沉甸甸的压在心上。如果说以前总觉得梦佳萍,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在看着自己,在厂里还有些留恋的话。自从董武卫在门口拦截他以后,厂子他再也不想进、不想待。勉强上完班,立马像惊了枪的兔子,拔腿就逃。 自己时刻在别人的内控下,沾着茅厕自然臭。 华援朝可不想连累别人。 在厂子里边华援朝是条虫,出了厂门他就是条龙。外边绿色的田野,重重叠叠的群山,让他禁不住青春的热血沸腾。 今天,华援朝准备到季思伦家里去。 季思伦是韩桥煤矿掘进二区的班长,每年的先进标兵。 华援朝和他的认识是在学工劳动的时候。 那时,华援朝才刚过十六岁,初次到了三百多米的井下,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和刺激。 炮声响过,浓烟滚滚,硝烟刺鼻。藏在躲炮洞里的矿工一跃而起,像炮火覆盖后发起冲锋的战士,掘进头马上叮叮当当响起铁锨、镐头和岩石搏杀的撞击声。不多时,一辆辆装满矸石的矿车就涌了出来,华援朝们赶紧跟着推起车。矿灯箭一样的射向黑魆魆的远方,偶尔碰上巷道两壁,顿时泛滥出眩晕的月亮。矿车轮子在小铁道上,咯嘣咯嘣的有节奏的响着,活像热烈演奏的战歌。 推完第一趟,汗水就湿透了工作服,华援朝干脆甩掉上衣,光着膀子和师傅们一趟又一趟的机械的推啊走啊,有时是一溜小跑。矸石很快运完,迎头响起嗒嗒的风镐声。师傅们又开始打眼、装火药,准备再一次的放炮循环。 师傅们不让学生上迎头,那是掘进工作最危险的地方,只让大孩子们在相对安全的巷道里推矿车。 迎头开始打眼,搞运输的人就是最闲暇的时候。带着学生搞运输的师傅,很会忙里偷闲,大多都会蹲在支撑巷道的柱子下休息。由于刚才干的太猛,加上夜班没调过时差。摘下湿漉漉的矿工帽,八字形伸着腿,背靠着巷道的壁,煤矿工人称为帮的地方,惬意的出着长气,睡意很快耷拉下华援朝的脑袋。 正在睡得香,脑袋被硬硬的东西敲打的疼痛难忍。睁开眼睛一看,是年轻的班长,正屈起食指在自己的脑袋上凿。华援朝大怒,一跳而起:你想干什么? 呦,小子!脾气不小。知道吗,你刚才是老鼠摸猫鼻,危险大大的。咱们煤矿工人,休息都是坐在巷道支架的柱子下,还得戴着矿工帽,圪蹴着半蹲休息。你刚才的样子,要是冒顶,或者说掉下块矸石,轻的说受伤,重的是丢命。 班长边说着,边给华援朝做着示范:看,要这样休息。要不然人们怎么说煤矿工人干长了,看着月亮都晃眼。 班长就是季思伦。而后,华援朝和他就熟悉了。闲话一扯,才知道他真的是自己的师兄弟。 这师兄弟可不是工友式的,是习武练拳同一个师傅的师兄弟。 嘿嘿,别看华援朝年龄不大,在通臂白拳门里练武的时间可不短。也就是文革乍起,四处动乱的时。十一岁的他,就被父亲送到家里的世交,柳大爷家练拳。刘大爷不公开授徒,教招式,都是在他家扁窄的小院进行。五六年的苦练,他的功夫在同门可是数的着的,打三挟俩没什么问题。 华援朝的拳打得麻溜,劲道又好。 唵!是好功夫唵。 季思伦虽然年龄大了些,入门可没有华援朝早。套路、功夫都比不上,学工劳动结束后,两人的来往自然多了起来。 季思伦住的房子很大,两个人在房间里切磋功夫,练习散打,很是得意。 季思伦的妻子结婚早,是个没下乡的留城知青,为人亲切和蔼。每当季思伦和华援朝练习功夫的时候,她总是抱着孩子,在门口玩。要是碰到吃饭时点,总是搞出点好吃的,招待丈夫的师兄弟。 这天,她正坐在门口逗着孩子玩。隔壁家的闺女黎姿敏下班回来了。 黎姿敏一改往常,笑嘻嘻的搬了只小凳子,坐在旁边逗孩子玩起来。 你下夜班,又开会,来家还不困?季思伦的妻子笑着问。 黎姿敏很迷人的一笑:吃完中午饭再睡。嫂子,你屋里劈里扑腾的在干什么? 季思伦的妻子一愣。是时,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已是进入收尾阶段。人人自危,很少能对别人说实话,唯恐一句话不慎,就会带来灾难。 她是个实诚人,从来不会说谎话,一时涨红了脸。嘴里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黎姿敏看到她的窘态,启齿一笑:我的中学同学,华援朝经常到您家里来? 季思伦的妻子正在不知怎么样回答,季思伦和华援朝哈哈笑着,推门出来纳凉。 见到黎姿敏,华援朝一愣,同一个年级,教室相隔不远。人是认识,就是没说过话。华援朝只是感觉到,她和梦佳萍的关系不错,上学、放学的路上,两人常在一起。 眼见得黎姿敏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华援朝竟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 吆!发大财了!连老同学都不认识了?黎姿敏俏皮的歪着脸问。 季思伦是过来人,一眼看去,明白了许多。转脸对妻子说:还不做饭去,让他们老同学说会话。 妻子乖巧的答应一声去了。 季思伦抱着孩子,和两人搭讪几句,找个借口也溜溜达达的走去。 遮天蔽日的大榆树下,只有黎姿敏和华援朝相对坐着。 凉风阵阵吹来,大知了在憨憨的不歇气的长叫着。精知了小小的身子发出的叫声惊天动地,暑凉…暑凉…叫声不绝。 看到华援朝红头胀脸的样子,黎姿敏抿嘴笑了,不着边际的向华援朝问东问西。看到华援朝神色恢复了正常,她才转变了话题:你和梦佳萍一个厂子,经常一起来回吗? 华援朝点下头,又接着摇摇头:以前有段时间是。后来上不同的班,见面很少。 黎姿敏紧盯着他的眼睛:听说你们两人谈对象了? 华援朝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垂下了头。 这时,他头嗡嗡作响,反诗、内控、连累,几个念头在他心里突突乱蹿。以前看水浒,宋江浔阳酒楼上题词:从小饱读诗书,长成亦有权谋。恰似猛虎卧荒郊,潜伏爪牙忍受……深为宋江抱不平。一首小诗,值得要人性命吗?现在自己的处境,他才明白文字狱的厉害。再说还有个董武卫,在旁边虎视眈眈。 权衡了利弊,华援朝抬起头看着黎姿敏,淡淡的说:没有!我们俩没有谈对象,我和她不合适。 黎姿敏啊黎姿敏,你这是好心办了坏事。腼腆的男孩子,在另一位美丽的女孩子跟前,有几个能昂首挺胸的说:我爱她!何况是在自己处境不妙,爱情还不明朗的时候? 消息传到梦佳萍耳边,她不啻于挨了当头一棒,满腔的热血浸入了冰水。看着眼前的好友黎姿敏,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几忍才没丢人的落下来。 沉思了好久,梦佳萍鼻音很重的,有些嘶哑的说:谁稀罕他了。不合适?让他找合适的去吧,小资产阶级… 多年之后,黎姿敏深深为自己当年的义举后悔。出于好心,怎么没有个好结果呢。要不是自己的传话,梦佳萍不会有后来的磨难。谁知道呢…… 是的,不稀罕。 小跑着追梦佳萍的人多了去。要当官的有当官的,要有才貌的有才貌的,每天苍蝇般的围着转,轰都轰不走。 你……华援朝有什么了不起,我的一颗热心倒叫狗吃了…梦佳萍恨恨的想。 虽说梦佳萍下了几次决心,咬碎了银牙。她却不能把华援朝完全清除,总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自己应该和他是有缘分的呀。 梦佳萍绝望,但她没有死心。感情的天平上,仍然向华援朝倾斜。董武卫虽然对自己极其关心,很有权势,有奔头,也几次直白的表明爱意,毕竟是她不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人。 梦佳萍在等。 华援朝对黎姿敏说过话,就后悔,那可是很伤人的呀。 可,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郁闷了几天,想着自己是为她好,黎姿敏也不可能向梦佳萍学话。他慢慢的就开始淡定下来,又思念着梦佳萍的好。 也是应该有事。 这天下了早班没有开班后会,华援朝早早回到家。草草吃了点饭,他就坐在两屉桌前发愣。从那天和黎姿敏说过话,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感到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以至于可惜的心都一扯一扯的疼。 百无聊赖,华援朝拿出了相册。梦佳萍送他的照片就放在第一页,她戴着棉军帽,笑笑的看着自己。想着她平日的好,华援朝竟手托双腮傻在那里。 别动,一声娇嗔的喝叫没落音,小手就从背后蒙住了他的眼睛:看的什么?相册?我看看! 慌乱中,华援朝急忙合上相册,费力的挣扎出来,一时竟愣住了:是柳红霞,柳红霞呀。 柳红霞会做什么?请听下回分解。 第39章 飞星传恨 见到柳红霞大声诘问,就像一个霸道的妇人,充满醋意的面对丈夫, 华援朝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呐呐的:没…没有… 从心里,华援朝就对柳红霞打怵,华援朝的父亲就在柳红霞父亲担任清队领导小组企业内工作。 那是个有权利,把人关进牛棚的苏联契卡式的特殊机构。 柳红霞咄咄逼人:照片都送了,还说没有? 华援朝嗫嚅着:我和她不合适…… 不合适?哈哈!好!好……这话是你自己说的!那个女人…… 柳红霞话没说完旋风一样的跑去,对她来说这是个对目标情敌最好的炮弹。 撇的华援朝自己在那傻站了许久。他是从心底,不喜欢柳红霞这样强势的女性。细想想,自己刚才的一番话:照片不能不要?我和她不合适…… 大大有出卖梦佳萍,拿她当挡箭牌的意味。心底好生后悔,却又无法对谁述说。 话传一遍就变了味。何况传了三遍五遍? 那天华援朝和柳红霞的对话,传到梦佳萍的耳朵里已经是:华援朝根本不喜欢梦佳萍,她自作多情,百般想法勾引他。还厚着脸皮,硬送他照片。华援朝根本不喜欢她,说照片妖媚狐眼的,看了就让人恶心。他们俩人根本不合适…… 如果说其它的话,是别人添油加醋,但送华援朝照片是私密性的,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肯定是华援朝说出来的。他怎么这样个人呢?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为什么糟蹋人?不把别人踩在脚底下,再用脚碾压几下,显不出自己的能为? 梦佳萍心灰意冷,气噎咽喉。 男人好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女人有了同样的赌气,会想:没你这棵大葱,还能做不出好吃的菜? 也就是在听到柳红霞的传言三天后,梦佳萍没象以往那样仔细分辨真伪,也没有当面向华援朝责问,而是决绝的大步走自己的路。 她毕竟是个漂亮美丽的姑娘,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 梦佳萍既不缺苍蝇群般的追随者,也有倾国倾城丽姝美女的心高气傲。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华援朝虽让她魂牵梦绕,但毕竟不能单相思。再说:我梦佳萍也不是没人要的残花败柳。 在她给了董武卫个媚眼后,董武卫精心策划的妙计终于水到渠成了。 社会环境对人有各种约束,它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改变。一个成熟的人,要想在社会立足或发展,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和心态,不能任性行事。否则就会违反无形的却时时存在的处事规则,于社会整体相冲突,吃自酿的苦果! 经历过几次打招呼,梦佳萍都是爱搭不理的。华援朝很是羞愧,他已经从梦佳萍的反应里,看到自己的两次失言,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本是无心遮挡之言,变成了毁人名节的恶语。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华援朝后悔啊,那个后悔劲实在无法形容。紧接着,他就听说了董武卫和梦佳萍恋爱的小道消息。 如果说,反诗事件后的厂子,是戈壁沙漠,梦佳萍就是戈壁沙漠上甜甜的一股清泉。如今清泉干涸了,这里再没有生存的条件。华援朝去意已决,而且是一天都不能再忍,走的越快,离得越远越好。 终于,父亲托到关系,来办调令了。 文革中期后,走后门之风盛行,后门办事比前门顺利的很。 父亲他们九点多钟到的,不到十点全部手续就已经办完。 可以和这个曾经给他甜蜜,也给他无限苦涩的厂子,摆摆手说再见了。 华援朝没有去和梦佳萍辞行,既怕她的白眼,更怕给她带来麻烦。董武卫是个醋性很大的人,据说他们恋爱以后,梦佳萍私下里和人说话,只要对方是个男的,他都要细加盘问梦佳萍。 相见不如不见。出了厂子大门时,爱好文学的华援朝,想起了一首诗:轻轻的我走,正如轻轻的我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真的能不带走一片云彩吗?华援朝没有徐志摩的洒脱,曾经到手的爱,得而复失的苦痛,纠葛了他的余下生命历程。 华援朝调走的事,办得无声无息,梦佳萍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了。 她心里满是愤恨,也有些些的酸楚:这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没有恋人之情,也应该有点同学之义。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即使如此,梦佳萍心里还是霍霍的疼,惴惴然魂丢了好几天。曾经经历过得,不是说忘就能忘掉。毕竟,他当时是可以伸手得到的,却又失之交臂…… 周六,义无反顾,也是没有退路的梦佳萍,第一次带董武卫回到家。全家人一片诧异,弟弟们好奇的睁大了眼睛。母亲得知他们的关系,和他们今天来的用意,脸上挂着层寒霜,一晚上没有说一句话。就是董武卫出门告别时,母亲也端坐不动,石雕木刻一般。 母亲和家人的反对是显而易见的,梦佳萍心里也不是没产生动摇。可是家庭的突然变故,让她走上了万劫不复之路。 梦佳萍的母亲是摔死的。 母亲在十里外煤矿上班,具体的是在矸石山上中班,任务是捡矸石里间杂的煤块。她的工作很是辛苦,风吹日晒不说,上下班一个单趟路就得走两个小时。 自从父亲工亡以后,她一直含辛茹苦的支撑着这个家。 大弟弟已经上了初一。为了减少母亲的辛苦,懂事的大弟弟。他每天夜里零点都骑着自行车,去接母亲下班,想尽一点孝心。 这天午夜已过,娘俩个骑行到家门口时,是天太黑,还是天意?弟弟在自行车拐上山水排洪道上的小桥时,没能控制住速。将心不在焉的母亲,没有坐稳的她甩下了车。人直接掉进了布满乱石的排洪沟! 送进医院,母亲已经全身僵硬。 梦佳萍心里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母亲不会摔下小桥,当然也不会死。弟弟已经接了母亲几百次,哪次不是稳稳当当。这次一定是母亲心乱如麻,胡思乱想着女儿梦佳萍的事,神不所属! 自从董武卫到过自己家里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几次问:华援朝怎么不来了。见女儿推三拉四的不正面回答,母亲明白了。 从那,母亲每天心事重重的,过去麻利的手脚僵硬迟缓,脸上的皱纹明显增多。老人家是从心底喜欢华援朝的,这些梦佳萍心里明镜一样。 弟弟也是,每天看到姐姐回来,再没有以前的欢畅。常常对着姐姐的后影发呆,忧心忡忡的样子。 而母亲不死,她不可能嫁给董武卫,也不会有以后的磨难。 天意啊!晚年的梦佳萍叹着气想。 母亲亡故的伤痛还没散尽,董武卫喜得屁溜溜的,给她带来个好消息:组织已经决定批准她入党,把她作为后备干部培养,目标是负责青年团工作。不过,梦佳萍的履历不足,急需加紧培养。为此,已在最艰苦的车间工作一年多的她,还要到最艰苦的岗位锻炼。 要去的新单位,是露天作业的采石车间,风吹日晒,雨打雪掩将是工作常态。 不过,那里的女工从事的,大多是后勤服务工作。 到岗的前一天,董武卫把他造反派时的老伙计,解放前当过游击队的蒋其富请到小食堂。大快朵颐后,拜托他照顾好梦佳萍。 蒋其富生的五大三粗,磨盘脸,扫帚眉,牛蛋眼,阔口塌鼻,满脸漆黑,说话有些磕巴。 蒋其富当真讲义气,当场胸脯拍得啪啪响,磕磕巴巴的说:包…包…包在…我身…上了。 蒋其富不是车间主任,但他是支部委员,加上资格老,谁敢不买他的账? 蒋其富的工作很悠闲,却是很重要。他是炸药库管理员,炸药雷管都归他管,吃住在炸药库的小四合院里。 这个信任,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干的。 每天大家用风镐、风钻打炮眼,他溜溜达达四下转悠。炮声响完,收回多余的炸药,他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这时,他的小锅开始滋滋啦啦响起来,迷人的酒菜香四处弥漫。 因为是朋友的未婚妻。除了工作上照顾,他还将梦佳萍的吃饭包了下来。离厂子食堂太远,这里的工人都是自己带吃的。平时,只有几个内码,能享受蒋其富小灶的待遇。梦佳萍来了,自己人不外气,又有董武卫所托,天经地义的成了常客。 四月晴,五月旱,六月连雨吃饱饭。 彭州民谣这里说的六月,是指的阴历,折算成阳历,应该就是七月末八月初了。 时间节点没过去,总觉得时光太慢太长,而回头一望,则有光阴似箭的感觉。 一晃,梦佳萍调到采石车间工作已经三个多月,此间在蒋老的扶持下,工作的顺风顺水。 对,梦佳萍就是称蒋其富为蒋老,虽然他才过五十四岁。车间人看到蒋其富受用的样子,蒋老的称呼就固定下了。 进入七月份,彭州地区一直阴雨绵绵。而进入下旬,雨水不但没有收敛的意思,还借助台风之威,下得越发大了起来。 接连几天暴雨,采石的塘窝成了蓄满黄水的石潭,水有两丈多深哩。 黑了就别明,下雨就别停。解放前的长工有这样的期盼,经过文化大革命洗礼的工人,可不敢有这种想法。 不过下雨还是让大家很开心,至少不要天天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暴晒。再复工,伏老虎的威风就不再能折磨人了。 按厂部的部署,大部分工人暂时放假,骨干们轮流值班。 梦佳萍是骨干,当然在值班之列。 酷夏、阴雨、蚊虫,露天作业的三大害,折损了采石铁军的战斗力,所幸积累的采石足够用两个月。每天上班的人数没超过十人,就是这几个人,大多数都是在车间晃一晃,就冠冕堂皇的开步走。 剩下的人都是骨干中的骨干,中午大家不再带午饭,乐呵呵的在蒋老处打平伙。 你带辣椒我带葱,抓着鬏的带上鱼肉和酒瓶。 一时间蒋老的四合院成了乐不思蜀的洛阳城。 这几天,蒋其富忙坏了。这忙是他自找的,更是自愿的。试想要不是每天,这些男女在这乐呵,他还不得孤独,烦闷死。 最忙的是蒋老,最称心的还是蒋老。每天中午酒中仙,晚上凑着残酒剩菜又是仙中酒。老人家几乎是酒醉不醒。大清早碰到他,老远就能闻到扑鼻的酒气。 这一天,大家带的酒菜多了些,酒自然就喝大了。梦佳萍首先撑不住劲,先歪倒在连椅上睡去。朦胧中,她浑身酥软,四肢乏力,只听得有人说:佳萍这样睡多不得劲,把她抬到屋里的床上睡一会,咱们酒还得喝一会…… 这真是一场好觉! 梦佳萍伸伸懒腰,舒服的打着哈欠,醒来的时候,已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耳听的枕边鼾声如雷,她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权衡了利弊,梦佳萍没有敢闹,贼一样悄悄的走去。亏吃大了,跟谁说去,对董武卫说:你交的什么狐朋狗友?那不是自找挨五指山(搧)? 打掉牙和血吞,曾国藩的挺经,梦佳萍没学过,无师自通。 梦佳萍的婚礼是在八月初举行的。除了董武卫久旱盼甘霖的因素,梦佳萍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婚礼举行的很热闹,别看是二婚,董武卫可是厂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哩。 战友、朋友、同事参加婚礼的可不少。婚礼、婚宴,高潮一个接一个。娶得这样大美女,董武卫的脸大了去了。整个婚礼婚宴,就没见他合上过嘴。 新婚之夜,董武卫醉醺醺的,神志模糊,梦佳萍庆幸的心里直念叨:老天爷保佑! 第二天早上,董武卫醒的很早,尝试着想三度春风。 梦佳萍心里有鬼,不但没坚持,反而想方设法的撩拨他。她心里有鬼,想着:今夜已过,谁还分得清哪是葫芦,哪是瓠子? 董武卫心里得意,一翻身来了个张飞大骗马。才想动作,立即深入。又想起新婚之夜,前两次匆匆忙忙,怪对不起的,便动了挑弄之心。 他是二婚男人,经过沙场的,手段自然不差。就在他上抚下摸,唤的情浓,就要入港之时,眼睛向下一看,不由咦了一声…… 梦佳萍结婚没几天,就调离了采石车间。不过,她没能上机关,还是回到了老车间,走路一瘸一拐的。 蒋其富莫名其妙的摔进深沟里。他自己说的,唵!是自己摔的。只是摔得有些重,鼻青脸肿,唇翘牙缺,腿断胳膊折。 时间过得很快,正在消磨的时间又很难熬。对梦佳萍来说,新婚之夜进入天堂之时,也是她步入地狱之际。 她的婚姻没能撑过半年。 实在没法忍受。 梦佳萍不能与任何一位成年男子单独相处,哪怕说一句话,到家必得交代。交代不清,必有皮带招待。 董武卫已经抽坏了三条牛皮腰带。 路已经无法再走,只能离婚。 梦佳萍又成了孤身一人,只是烦恼没有远去。 董武卫还是她车间的一把手。 欺负、骚扰在继续。 华援朝新的工作地点,离家很远。 正在建设的矿山,位于徐州市西部的故黄河沿边,距离市区有五十多里远。除一条响晴天,仅能行驶汽车的简易公路外,正式的公路正在建设中。公共汽车早晚两班,外出很是不方便。 故黄河沿岸多是沙土盐碱地,种庄稼不太旺盛,倒是河边的芦苇蒲草生长的郁郁葱葱。 这里的民风很朴实,很少有村民到矿里闹腾。矿社关系一直很好,出了门就是夹道的村舍。 历来,煤矿坐落在哪里,都是一个和外界隔离的小社会,新的工人家属区尚在建设之中。 华援朝很少出矿门,倒不是因为这里的地表水,含氟量太大,村民们个个都是砂礓瓣子的大黄牙。近来工矿缺少工人,大分工中,时代不一样,妇女撑起半边天。煤矿里分来的女学生也很多,个个如花似玉的,对异性来说很是养眼。 华援朝每天下了班,不是龟缩在单人宿舍看看书写写字。就是闷极无聊了,才去故黄河滩转转。 反诗和原厂子的阴影,在他心里无法很快除去。他还在受着批判会的折磨,梦佳萍的倩影更让他挥之不去。想到她,心里就霍霍的疼,疼得无法自已。华援朝梦中眼泪汪汪的醒来,已是生活的常态。 华援朝两周休息一次,每次回家,刨去路上等车乘车的时间,在家还没暖窝,就得往回赶路。过去的朋友、熟人,来往渐渐稀少。同学和故友的消息,也很闭塞。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梦佳萍。虽说离开厂子的时候,和她连招呼都没打,一年多下来心里的遗憾和失落,不但没减轻,反而愈发的沉重。 是自己两次伤了她的心,虽说是事出有因,自己出于无意。但毕竟将她推出门外,今生重温旧梦已经不再可能。 这个美丽热情的姑娘,可是差一点就成为自己终身伴侣的人啊。 华援朝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止不住一扯一扯的疼。 华援朝虽然远去,扑在梦佳萍身上的心没有走远。那个时代打电话是个奢望,就是找到电话打了,对方又哪里有电话接。 华援朝表面上很潇洒,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实际上,心里充满苦涩和内疚。 华援朝和梦佳萍的爱情到底如何发展,请听下回分解。 第40章 梦魇难除 华援朝如果要和梦佳萍沟通,唯一保持联系的方法,就是写信。 华援朝可不敢,既怕董武卫知晓,惹来麻烦,更怕反诗的噩梦牵连到新单位。回家,想去看看她,已经物是人非。梦佳萍母亲故去,她很少回家。去厂子里找,借个胆给华援朝,他也不敢。 再说,今日非他日,梦佳萍已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再去找她,自己算那颗大葱? 失去了才知道宝贵,做错了更知道后悔的滋味。 梦佳萍呵,机会还会重来吗? 心有戚戚,念滋恹恹。 在心里酸痛的同时,他尽可能打听梦佳萍的一举一动。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远处的心还是能自主支配,风清月朗之夜可以梦回兰窗。 华援朝这个习惯保持到了一生,直到没入黄土。 其实,那时俩人都放下些顾忌,拥有些年轻人的无畏,事情完全是可以有转机的。 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是完全错的。少年人,为什么不能增加谋略心计。 世上本无路,踩的多了就有了。 为什么老是围绕着对方想,唯恐伤害她呢。 人生啊,是奇怪的。本来是为爱护对方,实际则是害了对方,也害了自己。 那时……哪里还会有那时?余生只有无穷无尽的遗憾,酸楚…… 接下来,梦佳萍的事情一件件的传了过来。 痛苦、祝愿、悲伤、愤怒、切齿,蜂叮蚁钻般的折磨着华援朝,让他的灵魂不得安生。 破镜还能重圆?梦佳萍毕竟是结过婚的人呵!瓷碗已经摔破,再高明的匠人,也不能弥合它的伤痕。不过,华援朝还是产生了,重温旧梦的想法,只是顾虑让他暂时没有迈出步。 又是一个休息日。华援朝吃过晚饭,独自在涟泉新工区自己的小屋里(未婚的人,父母在哪,哪里是家)。仰脸朝天看着屋顶,手摩挲着肚皮盘算怎么去见梦佳萍,见面如何说? 随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沉浊的声音传来,室门被笃笃的敲响。 进来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来人脸色黑里泛紫,两眼虎虎有神,嘴唇厚重略有些外翻。一看就知道是个坚毅的汉子。 他进屋先扬了下右手,算是打招呼:你好!我叫姜百龙!你不认得我,我可认识你,听梦佳萍不止一次的说到你。 姜百龙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说着,眼睛在华援朝全身上下,梭巡了几遍。 姜百龙?哦,想起来了……华援朝叫了一声,没把话说完。 姜百龙在厂子里可是大名鼎鼎,他的出名不仅是曾经的青年人的头,更在于小说事件。 姜百龙是厂子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前程似锦。天知道达错哪根筋,让他看到了手抄本的《一双绣花鞋》、《第二次握手》、《少女的心》。看就看了呗,你别四处显摆,还转借他人。本来传抄黄色小说就是大罪,何况还有那么多觊觎他位子的人。 他,被判劳教一年。 这件事,就发生在华援朝反诗事件之前。 所以打马骡子惊,华援朝被吓破了胆,连从心里喜欢的梦佳萍,都暂时屏蔽。华援朝并不是木头人,打心眼里来说,他非常喜欢梦佳萍,只是他不敢表露。要知道内控人员,在那时是朝不保夕。 稍微寒暄,见姜百龙还是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 华援朝轻轻咳嗽声:您?找我有事? 姜百龙微点点头,摩挲着下巴,那里已经硬锵锵的生出了胡髭:我找你有两件事。一件事是请你写封信,给我当个说媒人。 观察着华援朝的表情,姜百龙话音顿了顿,继续说:你知道,梦佳萍现在很是痛苦,董武卫虽然离了婚,却一直在折磨她。我担心,再不改变她的生活环境,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现在、现实,我是最能帮助他的人。 华援朝的面部一下僵硬了。好久好久,他的喉结蠕动了几下,紧闭的嘴唇棱角狰狞,腮上的肌肉明显的抽搐。 华援朝抬头看看姜百龙,姜百龙面部波澜不惊,沉稳的端坐在凳子上,目不斜视。 华援朝觉得,他巨大的气场压迫着自己,让自己喘不过气。不由的站了起来,拉扯着自己衣领的口子,像笼子中的狼在屋里打踅。一圈又一圈,自己都快转晕了,梦佳萍俏丽的身影,蓄满泪水的眼睛,摩肩擦鬓时的软香细语,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信!我…不能写? 华援朝无力的对姜百龙低声说。 不写?你能拯救她吗? 见华援朝低头不语,姜百龙问了句。 姜百龙继续问:你可是内控人员,你自以为能娶得了梦佳萍?你能给她幸福,让她过上好日子?董武卫还在那里看着,他这个前夫可不是吃素的! 华援朝头垂的更低,几乎耷拉到膝盖。眼泪哗啦啦的掉着,砸的地面啪啪响,然后泪水很快洇去,湿了斗大一片地。 姜百龙扔给他一根烟,见他不接,独自点火狠吸了一大口。烟柱飘飘摇摇在屋顶散开,屋里很是沉闷。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是有劣迹的劳教人员?并不比你政治上干净。可我和陷入困境的梦佳萍,是歪葫芦做歪瓢,反正薄泥窝里,也能长出好茨菇。我今天向你发誓,这一辈子一定对得起梦佳萍,让她幸福超过常人。我如做不到,就不是个人! 听到姜百龙发誓样的说话,华援朝缓缓抬起头,惊诧的看着姜百龙。 姜百龙嘴唇紧闭,牙齿用力咬合形成的线条形同刀刻。 华援朝动心了。他知道面前坐着的是个狠角色。姜百龙深不见底的眼眸,犹如让人有盯着猛兽绿油油的眼睛的感觉。 在姜百龙目不转瞬的注视下,华援朝心底翻江倒海了近半个小时。终于他呐呐的:我…答应你!回去就写信……你说怎么写? 姜百龙虎眼陡然狭长,嘴角上翘,紧握着放在双膝上的拳头,变成掌,柱在大腿上。只是刚才手心里积蓄了太多的汗,弄得裤子湿漉漉的:我知道你会答应,至于怎么写,根本不要我教。因为梦佳萍对你好,你也对梦佳萍好!我的第二件事还是和梦佳萍有关,是有关董武卫的…… 说到这里,他俯身前探,趴在华援朝的耳朵边轻轻的说。 华援朝像被蝎子蜇了,猛的站起,脸都有些变色:我……我…可从来没干过这件事! 姜百龙鼻子哼哧一声,轻蔑的一笑:头掉了碗大的疤,怕什么? 顿了顿,他又紧盯着华援朝:为梦佳萍,你也不肯? 看到华援朝沉重的点了头,姜百龙才满意的笑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低声向他详细的道出计划。 有好身体没有好智力的是熊,有好智力没有好身体的是猴,有好身体又有好智力的是虎。 华援朝对姜百龙的评价:他是只虎! 董武卫被打了,而且打得很不轻。 脸肿的像猪头,腿走路变了样,胳膊用带子吊着。 他是从火车站回厂的路上被打的。 是时,彭州市内到涟泉区的交通很不发达,客车仅有几班,一路上颠颠簸簸,布土狼烟,车内灰尘呛人。大多数人去市里选择坐火车。火车趟数不多,早上去晚上归,来回各一班。但准点、经济、舒服,是当时去市里访亲探友、办事出乘工具的首选。 董武卫到市里去,就是为找老朋友办事。 办事还能不喝酒?今天老伙计说的都是些秘密,对以后的动向很有前瞻性,让董武卫很是心惊。 坐在火车上,酒意浓重,他也没能像以往,在趷蹬蹬的铁轮摩擦节奏里睡着。反复的琢磨伙计们透露的消息,阵阵寒意透上心头。 火车很快到了涟泉火车站,这里是早上的起点站,也是晚上的终点站。一看到站,人群如同拔开闸板的水流,车厢里的人很快走个干净。 董武卫单身一人,又没拿什么东西,磨磨蹭蹭的,下车时车厢已经没有几个人。 别看火车上人多,出站口人流如潮。离开灯火辉煌的火车站,没入黑咕隆咚的夜,人群就像迅速漫入久旱田地的水,很难见到其他人影。 从火车站回厂,有大路小路各一条,大路弧形,小路直线,小路比大路短一倍。带着酒意,又累又乏的董武卫,自然选择的是小路。这条小路,本是农村人上田用的。坎坎坷坷,宽度仅能容下一辆手拉两轮平车,路两边夹着农民编撮箕和抬筐用的白蜡条子。 白蜡条子一人多高,密密蓬蓬,形成黑黑的甬道。白天人都很少,夜里基本不见人影,胆小的人走在这里难免不打怵。虽然有些胆怯,董武卫在这路走过几百回。应该说才下雨形成的坑坑洼洼,他不太清楚,对路上的小桥、沟沟坎坎还是门里清爽的。 大步流星,身上出了些汗,远远的天际可见厂子斑斑驳驳的灯光亮。估计一下,离厂子最多也不过两里多路,董武卫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心急、腿快、天黑,脚上不知绊倒了什么软不叮当的东西。董武卫身子直直的向前戗去,狗吃屎样脸先着地的趴在地上,脑袋嗡嗡直响 。没等他反应过来,扑上来两条黑影。紧接着一个人重重的大屁股墩在脊梁背上,臭烘烘的厚袋子,连头带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然后两只大手,铁钳样卡着脖子。另一个人则抡开木棍,可劲的往腿和胳膊上招呼。直到董武卫不再出声,两个人才刷啦一声蹿过白蜡条子棵,从田垄上跑去。 董武卫的哑巴亏吃定了。 到厂子保卫科报案,保卫科说厂子外的案子管不了。到派出所报案,现场他不能准确提供。就是准确提供,勤劳的农家人,一大清早下地,现场还不得破坏。提供嫌疑人,从当造反派闹派性起,他得罪的人何止成百上千。就是想弄死他的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不是死了人,警方没有列入重大刑事案件。 当年武斗的时候,凡是抓住对方的俘虏。他从不用绳吊鞭抽。而是很有创意,他让俘虏在地上做俯卧撑的架子。自己勾起脚尖,往对方心口窝踢。这样做的结果,表面看来毫发无损,实则已受内伤。不少的人,至今仍然呕血不止。这些人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这也是,董武卫那天听到派友说到要整顿,心里发慌的原因。 案子,不了了之。 只是金风未动蝉先觉。 没有多久,政局变化。清理造反上台的人,已经提上核心的议事日程。组织上要找到董武卫,那可不就是卖碗的碰上卖枣的,早早晚晚的事。 他的派性战友,已经开始失势。 没过多久,董武卫终于调走了。狡兔有三窟,他这样的人吗,九个窟都嫌少。 梦佳萍头上的大山终于搬倒,她和姜百龙结婚了! 只是,几年没见,她对华援朝的恨意重了。 原因是华援朝那封劝婚的信…… 时光荏苒,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时间改造不了的。 转眼,迈进了八十年代的门槛。 社会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四个现代化提上日程,以经济效益为中心的工作思路提了出来。 华援朝作为局里举办的安全大检查小组成员,相隔七八年再次来到厂子里。 厂子变化不大,只物是人非,伊人何在? 虽然华援朝已结过婚,刚刚有了一女。对梦佳萍的歉疚,和怀念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去。 要不是,自己当时的鲁莽,自以为是,人生的路本来不应该这样走。只是苦了当年那个有情有义,几次欲言又止的梦佳萍…… 检查完毕,绕过厂子中心的假山水池,华援朝一行人向食堂走去。远远的,华援朝看到一位抱着孩子的青年父女,在水池的东北角的平房前站着。 青砖灰瓦的平房,华援朝进厂时就有了,本来是女工单人宿舍,没想到现在还存在。当年梦佳萍,可是和几个女工同住在这里呵。 华援朝不由得多望了几眼。远远的,那位青年妇女的身形很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吃完厂子里盛情招待的饭菜,一行人打着饱嗝,准备在会议室略作休息,再赶往下一个目标。 华援朝习惯性的往小平房一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那青年妇女抱着孩子,站在那里。像是对自己招手,隐隐约约好像在喊自己的名字。 华援朝的心顿时抽紧:是她吗?他拔脚向对方走去。 正是多年来梦牵魂绕,华援朝愧疚于心的梦佳萍! 只见她人很瘦削,早年的一双大辫子没了踪影,留着齐耳的短发。面色憔悴,满布远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沟壑。 梦佳萍眼里满是笑意,欢快的说:远远的,我看像你,果然是你!走,到我家里坐坐。 梦佳萍在前边引着路,没几步,就推开了靠房栋最西边的一间房门。屋里黑漆漆的,响晴天大中午的还是打开了灯。 哦,后窗用牛毛毡糊上了,屋里太黑了吧。 梦佳萍没话找话说。 屋子是个大通敞,东北角是张双人床,西北角褊窄的放着个柳条箱。屋里从南到北扯根细铁丝,上边满挂着洗好的和待穿的衣服。锅碗瓢勺和一张小圆桌,放在进门的东南角。 一间单人宿舍,承担起小家庭的全部。 梦佳萍随手拿了个小矮凳子,递给华援朝:别笑话,地方实在太小。 华援朝踞坐在床前不远的地方,明明多年盼着相见,猛然一见,喉咙里哽塞的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看到华援朝发傻发呆,梦佳萍辗然一笑,笑中还能看到她当年的美丽和风姿的影子。 你孩子三个月了吧?吃的好吗?你不要吃惊,这些年,你的事我基本上都知道。 见华援朝哆嗦了一下。梦佳萍接着说:混成这个样子,我…本来不想见你。后来…后来… 她的声音低如蚊呐,头也垂了下去。 的确是这样,梦佳萍日夜恨得他咬牙切齿,一旦见到华援朝,就如烈日下的冰淇淋。 俩人闷坐了一会,华援朝缓过神来,心里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覆水难收,唉… 没话找话说,明明知道,华援朝问:他爸爸到哪里去了? 还能到哪里去?土里刨食吃呗。 梦佳萍无精打采的说。 他不是万元户吗?怎么不买个好房子住? 离开单位下海,瞎捣弄。前几年物资供应搞双轨制,靠关系批条子,是挣了几个钱。可那怎么是长法,脚面子上支锅,还不是说踢就踢的事。现在,他到深圳去闯荡了,不知是福还是祸。 梦佳萍说完长叹了口气,抬脸看华援朝:你的工作挺好!周围的人际关系还如意吧? 她对华援朝的情况很熟悉。 东拉西扯,谁也没提已经过去的事情。华援朝期间始终阴沉着脸,梦佳萍脸上有些笑,明显看得出来,很是勉强。 时间很快过去,检查小组约定的时间到了。华援朝抱过已经熟睡的孩子,在怀里紧紧的搂着,用自己的脸紧贴着孩子的小脸,心里涌起万种滋味:当时要是…这孩子也许是自己的。 心有灵犀一点通,梦佳萍意会到他的感受,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泉水一样的涌现出来。哽哽咽咽的:当年…嗐…你这人好说话不算话吗? 见华援朝发愣,她本想问问他那两次伤人心说话的真假,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梦佳萍揉着眼想了想:你当年说要采山茶送给我,怎么一直没兑现? 华援朝一惊,几乎把孩子掉了下来。那还是小学三年级的事,她还记得…… 回去的路上,华援朝心里翻江倒海,思绪难平,那可是六六年的事了,梦佳萍还记着? 六六年是华援朝在学校,正式上学的最后一个年头。珍贵的不是上课。那时的课已经不太正常上了,批三家村的风向,已经让敏感的人,嗅到了暴风雨的气息,不少老师开始明哲保身。 那是件什么事?让两人二十多年后仍然不能忘怀?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41章 情为何物 华援朝的班主任,不!她叫张海玲,一个扎着羊角辫的二十来岁的姑娘,去年才从师范学校分配来的毕业生。担任班主任不久,干劲十足,满心想把学校学到的知识,全部用到学生们中去。开始批三家村的时候,她还带着孩子们每周借阅图书。华援朝爱读书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养成的。 六一节,张海玲没回市区自己家的她,干脆带着自己的学生到大洞山野游。 人的耐性最差的时候,应该就是童年吧。在学生们的鼓噪下,天刚蒙蒙亮,张海玲老师就带着全班五十个孩子奔向大洞山地区。 为尽快到达目的地,也是为了省力气,去的时候,他们是从新工区东边的架子山北的坡地走过去的。 过了架子山,眼界豁然开阔。 清晨的山脚,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柔柔的阳光洒在草丛,灌木,高树间,郁郁葱葱的叶子便有了深深浅浅的绿。荒坡上茵茵芳草如毡似毯。一丛丛、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枝叶上的露珠在晨光的映照下。闪动着五彩的光,静谧的山林便充满勃勃的生机。 连续绕过几个山腿,向南一拐便是出名的大洞所在了。 大洞山在西,南边连着的是一条欢快跃动,长龙似的南北走向的山脉。 孩子们先是游玩了半山坡的大洞。 大洞魏巍壮观,好似高大的厅堂,四壁被香火熏得活像烧柴禾的做饭伙房。细细观察,神像高大的座位后边的石壁上,隐约可见巨大的神像影子。 这可是有几百年历史的神庙,解放前香火很是兴旺的呦。 南边的山脉精巧的伸出一只暴爪,与大洞山遥遥相对,形成一道险峻的山涧沟。山涧沟底满是大大小小的碎石。这些碎石,有的娇小玲珑,宛如破土而出的春笋;有的精巧雅致,好似含苞待放的睡莲;有的气势磅礴,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 山岭长龙伸出的爪子很有高度,它的头顶常有云雾缭绕。形成的悬崖很是惊人,绝巘壁立,刀切过得一样,没有人能够攀登。 仰头看去,寸草不生的山崖半腰,突兀的长着棵绿绿的树,树不远的地方有个黑色的小黑洞。仰望着,小学生们不由的惊叫起来! 姓叶的女班长,年龄稍大,性格沉稳,老家就在大洞山的附近。 她告诉同学们:这山茶树,旁边的小洞里有毒蛇怪虫看守,常人没法采摘。有一年有个勇敢的年轻人,从山顶坠绳下去,打跑毒蛇怪虫后采摘了一篓子山茶叶。这山茶叶,包治百病,对跌打损伤尤其有效。从那以后,没人能再采摘过。因为除了勇敢,还得有本领,才能采摘的到。 女班长电话刚落音,男孩子们嗷的一声,蜂群样的向山顶爬去。女生们也不甘示弱,你拉我拽的也都爬向山顶。 山顶上,雾在脚下溜,云在头上走,大风撕扯着头发,让人站立不稳。 一干人在山顶梭巡了好久,山顶平荡荡的。别说树,连块大石头也见不着,要想采山茶,绳子往哪里栓? 班长刚才说的是骗人的,孩子们叽叽喳喳议论。 女班长笑了:睡不着觉,嫌床歪!你们没找到办法呗。 孩子们的兴趣换的快,转眼开始沿着山脉向西跑去。 有位男生久久伫立在悬崖边,紧皱着小眉头思索着破解之法。他,就是刚满满十一岁的华援朝!当时,女生们很诧异,这个傻子,在那里憨想些什么? 全班游完大洞山,返回的时候,为走近路,顺着山涧沟往簸箕峪方向走。 山涧沟两边的山旁上光秃秃的,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疙瘩。不要说像样的树一棵没有,连石缝中长的杂草,都数得出来有几根。从那里走很安全,但走的是弧线。 顺山涧沟底走,是直线。可脚底下的碎石重重叠叠,踩在上面如同踩着冬天的碎冰,滑不溜湫,往往一脚下去,带动几十乃至上百块碎石流动。 男孩子爱充能,在碎石上前跃后蹿,灵巧的像是小山羊。女孩子们看的眼馋,纷纷从山旁走下来,加入了蹿越的人群。其中一位穿着白上衣,扎着红蝴蝶结的女孩特别出色。如果别的同学是灵活的山羊,她则是善于跳跃的羚羊。孩子们哈哈大笑,碎石在脚下哗啦啦,好不刺激。 没想到碎石块的滑动,带来了大石头的滚动,轰隆隆的好不吓人。红蝴蝶结在躲避大石头的时候,再不能把握碎石滑动的节奏,站立不稳,向前跌倒,滑落二十多米。 乐极生悲,这是华援朝第一次知道这个成语的滋味。 这里的山属于鲁南丘陵。山虽然不高,但是连连绵绵的。人们所说的东山,实际是由几十个山头组成,山头最高的是大洞山。簸箕峪就坐落在大洞山西边的一片山间平地上。说是平地,也是沟壑纵横,乱石岗子迭起。峪底长满了齐腰深的白茅草、红茅草,成蓬连片的生着青檀、柘条和长着刺的酸枣树。 在东山众多的峪底和山套中,簸箕峪的野趣最浓。踏着茫茫草丛,顶着炎炎烈日,在簸箕峪行走,看云遮雾绕的大洞山,它的轮廓非常清晰。 为了看风景,也是想省几步路,他们回来的就选的是横穿簸箕峪。 几个男生轮流背着受伤的女孩,才勉强回到家。 背人的男孩子里,就有华援朝。而且,他个子大有力气,背的时间最长。 送到家里,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华援朝安慰她说:安心养伤,咱们今天看见的山茶树,那云雾中的在悬崖半腰的山茶,我哪天采来给你。 这女孩就是梦佳萍。当时她叫梦嘉苹。 后来,在两人一起上下班的路上,华援朝问过梦佳萍,你的名字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梦佳萍笑着说,时代不一样,名字当然会改变。当时,我的名字大家不好认,不知喊我什么。只好加屏,加屏的叫。后来连老师都吃不准,有违师道尊严啊。快毕业时候,老师写了现在的名字,沿用至今。 我认了,挺好的,字义离我父亲起的名字相差不远。我就是一叶小小的浮萍嘛! 嗐,真不知道,她的一生真的是一叶小小的浮萍,华援朝又何尝不是呢。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便是百年。不知不觉已到新世纪的二十年代。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梦佳萍的人生更是大富大贵。 姜百龙和梦佳萍在深圳开办的公司,净资产已经过亿,而且保持着强劲的发展势头。出则外国名车,居则独栋别墅,动则前呼后拥,坐则不怒而威。在资本急剧集中的时候,他们夫妇抓住了机遇。 弱肉强食,适应者生存的丛林法则,太血腥。人类社会道德层面讳言,实则一直在左右人的进化。沉舟侧畔千帆过,病势树前头万木春。市场时时事事处处无不充满竞争,前进慢就是在退,停止更是在急退,不进则退! ……人生如此,夫复何言? 没有人可以否认物质对于人的基础性和必要性,但精神也不应该被弃如敝履。 谈钱很正常,但是物极必反,太赤裸裸,太无上限,将其他都排斥在外就存在问题了。 不应该让人们完全忘记精神和理想 然月盈则亏,日满则仄。 就在夫妻俩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姜百龙酒后归来,一不小心上台阶摔倒。 没骨折,外皮伤也见不到。本以为,不过是马失前蹄,一生中姜百龙跌倒的事还少吗?这次,谁也没放在心上。 他的命硬着呢,梦佳萍想。 当晚姜百龙只是昏睡,第二天仅仅小啜几口稀粥,又昏昏睡去。 这一时期,公司事情太多,他有些太累了,梦佳萍想。 中午再喊他吃饭,她发现不好,姜百龙嘴角溢出黑色的液体,人已经昏迷。 救护车送到医院,诊断是,脑干大动脉瘤崩裂。幸好,家里不缺钱,命是救了回来。 后来听医生说,手术时血都喷溅到天花板,差一点就下不了手术台。唬的梦佳萍,腿脚软了几天。 人是救了回来,姜百龙从那就没下过床沿。医生明确告诉家里人,老板的脑血管已经失去韧性,随时可能大出血,那时就是天罗大仙也没办法。 梦佳萍泪水涟涟,打理公司已经没有心气。好在儿子留学归来,经营向儿子一交,她就当起了专职看护太太。 姜百龙清醒的时候,看到日益消瘦的梦佳萍,很是动情。几次三番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娶你…是我一辈子的幸运… 有时半糊涂的时候会说:娶你……我不亏…亏的是你… 每当这时候,梦佳萍总会半嗲半怒:满嘴胡说,有什么亏不亏的? 说实话,为这公司,梦佳萍真是立下汗马功劳。不是她细心经营,在东南亚金融风暴时,公司就可能垮了。 之前,姜百龙一高兴就会对幕僚们说:我太太精明着呢。当年,我不过是从彭州挣了第一桶金,公司真正发展,是太太到深圳以后。 他说的确是实话。 阎王叫你三更去,你不敢赖到五更来。 姜百龙看来是悟透了这个道理。 在接连几天昏昏迷迷后,这天他突然来了精神。让梦佳萍坐在他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泪流不止:看来咱们夫妻的缘分要尽…有些话不说,我良心难安,也对你不起…… 梦佳萍轻轻拍了他一下,娇嗔的:说什么疯话? 你知道,我第一桶金是怎么挣的? 见梦佳萍摇头。 我是找华援朝,他去求父亲的泰安煤校的老同学批的条子。那时条子就是钱,没那条子,我可当不了万元户。 姜百龙眯细着眼睛,呐呐的说。 梦佳萍惊奇的瞪大眼睛,华援朝?是他?那时的万元比现在的百万元珍贵的多呵,。这傻瓜,他自己不会去挣?是啦,帮姜百龙就是帮,他不是绝情的人。梦佳萍心里想着,浮起阵暖意。 姜百龙喘息着继续说:你知道董武卫是被谁打的嘛?没等梦佳萍摇头:是华援朝帮我,俩人一起干的。 啊…… 梦佳萍惊得几乎跳起来。 姜百龙喘了喘:你知道,华援朝给你写那封信为什么? 见梦佳萍眼睛里充满疑惑。姜百龙继续说:是我!是我!!按我的要求写的。本来他还有再来找你之心,从那,我断了他的念想。 鸟之尽,其鸣则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眼见得梦佳萍泪流满面,抽抽嗒嗒的凝噎起来。姜百龙轻抚着梦佳萍的头发:我当时太无耻、太自私了。本来你们可以和好的,我让他打董武卫、让他写信,就是断了他的路。 姜百龙久久喘息后:此前我…不敢说…也不能说…我怕你离去…怕你看不起…我…太爱你了…不用绝户计…我…我得不到你……我想求你…有时间到彭州看看……代我…代我…补补良心…我到那边,也能落得个心灵安生…… 姜百龙的葬礼很隆重,死后哀荣,能做的梦佳萍都做到了。对姜百龙,她没有遗憾,也没有愧疚。 只是每到夜间,她彻夜难眠。眼前总晃动着最后一次见华援朝,自己责备他以后,华援朝迷惘的眼神。 …你这人,好说话不算话…你说送我的山茶在哪…怎么一直没兑现? 自己责问完,当时华援朝没有分辨,他是一脸的委屈和绝望啊。临走时只是自己咬嘴唇,什么都没说,车行多远,还在向我张望。 想到这里,梦佳萍泪水又止不住的湿透了枕巾。 丈夫百日祭结束的第二天,梦佳萍再也忍不住。虽说往事如烟,和华援朝在一起的一幕幕,反而越来越清晰,毕竟那是她的初恋。 梦佳萍终于回到离别三十多年的彭州。 家乡变化的真大,那个到处尘土飞扬,煤烟呛人的彭州没有了。面前的彭州高楼耸立,青山绿水,人在画中走,画在心中留。 哦。我的故乡,我的童年,我的少女,我的青春……您繁荣富强了,可我的梦在哪里了结? 彭州矿务局好找,它不过是换了名称变成了彭矿集团。华援朝不好找,他已经逝去快十多年。 去世前,他已经是副矿长。位高权重,煤矿井下再危险,也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可他偏偏是个太认真的矿长,每天带班下井,迎头采煤面,越是危险的地方,他越是要去。全国出名的矿井透水事故,他和十多名工友一起遇难。 梦佳萍没让儿子陪自己,安排儿子去拜访亲戚后,她自己带着司机去了华援朝的墓地。 在一座孤零零的小山下,她嘱咐司机在山下等,千万不要去打扰自己。 这座小山已经建了公墓,公墓占了大部分好地势。公墓苍松翠柏,绿草如茵,花开蝶飞。 华援朝的墓就在这里。寻找了半天,在一个茅草没腰的荒凉所在,才找到一个低矮的黄土堆。要不是倾頽的水泥墓碑,真不能找到华援朝的埋骨之地。 华援朝坟子远远的眺望着,他曾担任副矿长的地方。 可惜,那个矿井在他逝世后,就已关闭,现在只是一片平地。平地上正在建设的,是工程机械基地。 看着这个小小的黄土包,看着长满荒草的坟头,这怎么算是墓?连叫坟子也有些夸张。这里埋得就是英俊倜傥、有仁有义的华援朝? 梦佳萍呆坐在坟前痴了傻了,眼前浮现出华援朝的一幕幕。她没有流泪,眼泪只是在眼眶里打转转。 很晚很晚,梦佳萍才一捱一磨的走下山来。司机早已等的心焦,耐不住要上山去寻找了。见回来的梦佳萍两眼红肿,猛然老了十几岁,司机话到嘴边没敢说出半个字。 休息了一天。 梦佳萍喊着儿子,要去大洞山一趟。 儿子很高兴,毕竟来到彭州以后,走东家窜西家的没能好好玩一玩。今天难得母亲有好心情,他很想尽一回孝。 奔驰车在彭涟快速路上,平稳快捷的沙沙响着。路两边风景如画,很像一首诗里边所写:渡水复渡水,看花又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 儿子有些疑惑:不知为啥,今天去涟泉大洞山,母亲要给司机放假,说他近来太辛苦。 辛苦啥,司机不就是开车的吗,英语的意思不就是车夫嘛。 看一路上母亲老是陷入沉思,儿子没话找话说。故意和母亲说东道西,竭力想引开她回乡的愁思。 母亲对他的问话,答得少,不理的多。说她心不在焉,她又目不斜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洞山风景区真美,在极其美丽的绿草、灌木、松林、各色花卉乔木的底色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各种新建的游乐场所。在景区宽阔的山水大道串联下,如织的游人人穿梭在各个景点,笑声歌声此起彼伏。 母亲对这些视如不见,一直眉头紧锁,愁云难开。 到了大洞山下,母亲突然来了精神。已经年迈的她,沿着山东的山涧沟,踩着滑石,将长褂系在腰上,开始捷步登山。儿子在后边气喘吁吁的跟着,不时的喊:妈妈小心,警示牌上提示这里上山危险! 梦佳萍的儿子实在担心:母亲精神恍惚,容易出危险。 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42章 暝色高楼 梦佳萍好像没听到,依然故我,就像在冲锋号感召下的勇猛战士,向山头发起冲锋。 路过大洞山得名的大洞,这洞据说过去是座神庙。如今里边空荡荡的,只是石壁布满蜂窝似的小洞。大喊一声,声音悠悠荡荡的直向无边的山腹飘去。 梦佳萍只在这里略一呆,对儿子说,你在这里再玩一会,我一个人想再登几步。 儿子自己和众多游客绕着大洞,颇有兴趣的转了几圈。这洞和拍《智取威虎山》京剧片,取景的宜兴善卷洞差别不大。也是洞顶数丈,洞的容积可以盛下百人。可观的是那些蜂窝似的小洞,如果有人探险,很可能价值无限。 玩了一阵,不见母亲回来,儿子有些心慌,赶忙出洞寻找。仰头看去,剔陡的山涧沟竟然有白云缠绕,母亲正在数十丈远,在一座巍峨的山崖下仰首眺望。神情极为投入,哪怕是别人抢了她的手包,也不会有反应。 好不容易待到母亲一步步,从山涧沟走下来。儿子吓了一跳。母亲双眼红肿,连胸脯前都湿透了。 梦佳萍大脑一片空白,当时思绪意识好像飞到天外。这陡峻的悬崖耸立着,仿佛在无声地叙述着什么,又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沉思着什么。 儿子问:妈妈你在仰头看什么。 母亲意兴阑珊:我在找那棵山茶树。 儿子举起特地带来的望远镜:妈妈,是那棵树吗? 母亲耷拉下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永远不会再有那棵山茶树了。 母亲好像老了许多…… 梦佳萍没有在彭州再待。 她急惊风的命令司机连夜回深圳,一路上话都不想说,好像她的生命突然黯淡下来。 梦佳萍在华援朝的荒坟前,在悬崖前仰望山崖半腰难以企及的山茶树时,伤悲中产生了顿悟:人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人从出生就是哭着,在痛苦和纠结中落地。究其终生无不是在纠结痛苦中前行,直到离开尘世。 过了一阵子,华援朝的妻子收到了一笔三百万元的电汇。 电汇注明给华援朝买座好的公墓,剩余的钱留给孩子读书用。 没几天,梦佳萍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除了感激,还有一段是:援朝留下的日记里,有一首诗,上边还有泪痕。日期是八零年的六月八日,我问他几次,他都缄默不语。 你们的事,他没有瞒过我。只是写这首诗的时候,他极为伤心。我知道他这辈子最伤心的事,就是愧对你。我想,他一定是写给你的。援朝的诗附上,也算是让你知道他的心思,了结你们今生的情结: 自从得知你的消息 我心便被虫噬 人已走的太远 又被拉到你的手里 太阳变长了 月亮变短了 我,不知如何去死 如能那样解脱 也和凤凰涅盘相似 很对不起 永远的对不起…… 八零年的六月八日,是华援朝离开多年后第一次回厂。临分别时,他恋恋不舍的用脸颊,摩挲儿子的脸,梦佳萍诘问他:当年…嗐…你这人好说话不算话吗……你当年说要采山茶送给我,怎么一直没兑现…… 华援朝没忘,梦佳萍能忘掉吗?源泉区大洞山的山茶树呦…… 看完秋晓薇发来的东西,柯清苑发来一个表情包:一个人正在捂脸流泪,长长的泪水遮掩了下巴。 接着qq界面弹出,你们哪来的那麽多悲剧故事?当时正当年的你们,为什么不能活出自我? 秋晓薇回敲:我们那代人,受到当时意识形态的拘束。都是想着别人,然后才是自己,在时代的潮流里,身不由己的飘荡。宁愿自己把苦吃尽,也不愿让别人苦一分,总是站在他人的角度处理事。在这样的心态下,好心做错事,误会丛生,再有人趁机作祟,悲剧难以避免。 我再传给你个故事吧,故事里的主人翁辛悠宜也是你父亲柯晓宇,当年的好友。辛悠宜这人很有才气,而文字是个大美女。我不止一次听柯晓宇,称羡俩人是生死情侣。 没有多长时间,qq界面弹出第四篇《文竹》的故事标题。 故事是以李白传世的两首词之一开篇: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这是李白写的菩萨蛮词,传说中中国最早的词。词写的是深秋暮色之景,但却渗透着词人浓浓的思乡之情。 辛悠宜现在的心情,一点不比一千多年前的诗人好。坐落在市区西部大煤矿东北角,矿属洗煤厂的工厂园区,树木稀少,别的鸟儿不多,铺天盖地的麻雀不少,现在正是嘁嘁喳喳的麻雀归家的时候。 辛悠宜抚摸了下贴肉存在的玉蝉,一件祖传的和田羊脂玉挂件。这还是奶奶去世的时候,他收拾处理陈旧物品时得到的。 古人以为蝉是靠餐风饮露为生的,把蝉视为高洁的象征。并咏之颂之,或借此来寄托理想抱负,或以之暗喻自己坎坷不幸的身世。在古人的眼中,蝉是一种神圣的灵物,有着很高的地位,代表着纯洁、清高、通灵。 这次临出家门时心血来潮,他找条尼龙绳拴缚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大有:“西陆蝉声重,南冠客思深。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的想法。 能洞见一般人洞见不到,能决断一般人不能决断的。就能避开灾祸,获取超量的利益,建立功业,成就名声。在其他事情上,辛悠宜可以说是洞见力超群。可惜,决断力差,往往功败垂成。对于玉蝉,辛悠宜既无洞见力,也无决策力,结果可以想见。 远处的暮烟由淡到浓,渐渐遮蔽西山的落日,路上行进着匆匆的人群。他们或骑自行车,或者是徒步前行,没有一个从从容容。天晚了,鸡知上圈,鸟知归,人更是急忙奔回自己的家。工作忙碌了一天,晚上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 辛悠宜趴在三楼的走廊栏杆上,看着步履匆匆的归家人群,聒噪着的归飞鸟儿。夕阳的余辉里,像极了流着涎水的孩子,看着别的孩子嘴里含着糖块,分出吸啦吸啦的享受甜蜜的声音。 这是座洗煤厂特有的办公楼,一共三层,廊檐式结构 ,东面是一间间办公室,西边便是可以远眺的楼廊栏杆。 楼的一层是生产科室,二楼被大小干部占据。三楼本来是化验室和职工阅览室,外加一些杂七杂八的闲置房间。厂里扩建工程开工后,应施工单位请求,便把三楼中间靠近楼梯北边两间,拨给施工单位使用。 楼梯居于楼的中间,是上下楼的必经之地。 施工单位的工人,住在原先存放设备的大库房里。楼上的两间,一间作为办公室,一间便作为了卧室。无论怎么说,辛悠宜大小也算是个干部,这里的生活条件,比住库房优越。 工地从事管理的人很少,辛悠宜来了以后,常住的也不过两人。其他的人员,不管风刀雨剑,每天下班便鸟儿一样飞去。 是的,鸟知归宿人知归家,劳累了一天,家便成为小憩的港湾。 常住的人里,便有辛悠宜,他的家太远。在隔着市区的东北端,相距有一百多里。没有电话,交通不便,每两个礼拜,他回家一次。长期生活在基地,生活环境相对安逸。乍在孤独凄清的工地,班后的时间多的像多日没有洗理的乱发,满是灰尘,形似乱麻。明明满头皮的不舒服,也没心情和办法梳理。 过去形容施工人,有两句浪漫的诗:我们的前边,是荒芜的土地;我们的身后,是万家灯火欢声笑语。 真实的施工人,一点都不浪漫,没有谁愿去尝试住在荒郊野外的工地。现在,经常有人豪迈的自诩:世界上无人能比,我们是基建狂魔! 现实是,施工人的子弟,很少再从事这个职业。号称建筑铁军的南通施工企业,已经后继乏人。富起来的他们,子女很少栖身工地。 这是一九八七年,辛悠宜已经有十六年工龄。从七一年底,做钳工学徒开始,工资从每月十五元,已经涨到现在的七十二元。他的工作环境很不错,生活条件比较安逸。现在成了谪仙子,每晚面对孤灯,实在难以控制晦暗的情绪。 也是他的牌闭,争上游老是摸到花子3。工作后各种表现都不错,还有不错的文学修养、文字功底,是单位重点培养的对象。 在他进入机关后的第二年,改革开放急需年轻有知识的干部。辛悠宜被送去脱产学习六年,一口气从初中读完大学,才回单位报到。 那时候的大学生奇缺,本以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谁知,八七年清明时节发生了特殊事件。辛悠宜当时在世界第一广场,耳闻目睹了经过。当时只以为那些聚集的人,属于少不更事,不知稼穑,实为受到蛊惑、蒙蔽。旁观看二行哈哈笑的他,没有料到连累到自己。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往往出于意外。 辛悠宜去单位报到,可以说是踌躇满志。当初考进大学,他就豪迈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在脱产学习期间,辛悠宜一直很自负,大有: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气势。 在组织科报到后,时任单位的党委书记,很客气的把他喊到办公室:上级有文件,今年所有毕业的大中专生,一律到工地锻炼学习。 到一线工地,辛悠宜没有意见,甚至有些新鲜感。他一直在基地工作,没在一线工地干过,这次也是人生应该有的体验。辛悠宜踌躇满志的想:只是遗憾!没有分配到机电专业。这是他干过七八年的工作,有不错的机电技术知识。也没分他到大学学习的专业,那是煤矿管理,而是做梦都没想到过的建筑工地。 几天新鲜劲过去,辛悠宜心里满满的愁绪:我本来就是工人出身,怎么和那些学屋子出来的娃娃一样待遇? 而且让他难耐的,每天汗水铁锈尘土泥,不知何时是头。把他扔在这个偏远的工地,就淡出了领导的记忆。四处都是陌生的眼睛,没有关怀和一句鼓励。老领导好像忘记了自己,如一颗沙砾随意丢弃,让他在草根自生自灭。 傍晚的情景,更是加重了辛悠宜心里的愁绪。何况,今天工地办公室,只有自己。其他人不是休班,就是在归家的路上。 一声亲切的问:呀!你怎么没去吃饭? 她的脸是鹅蛋形的。加上一双明净的眼睛,眸子黑白分明。让人撞见,由不得如痴如醉,神魂颠倒,腾云驾雾一般。 她的美貌很有特点,眼睛上面是弓形的,如同画上去的渐渐细去的眉毛。一个小巧笔直的鼻子,一个圆圆的、熟透桃子的小嘴巴。黑得发亮卷曲的头发柔软的披在肩际,宛若丝绸在风中飘逸。 她的问候里透着真实的关切,感情的事,做不来假的:你怎么才下班? 辛悠宜眉眼耸动。眉眼耸动的辛悠宜感情特别丰富,本来清秀线条轮廓的圆润和谐的脸型,犹如冰融后的春江水,绿的澄澈见底,看来让人心动不已:我准备资料,明天到市内送报表! 她,一个美丽婉约的少妇,不笑不说话。 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形状杏核相似,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洁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她冷傲灵动中的勾魂摄魄眼神,只要看一眼,终生让人魂牵梦绕。 她叫文竹。是这洗煤厂里的化验员,兼责统计。 植物文竹:麦冬属。(学名: asparagussetaceus),又称云片松、刺天冬、云竹,拉丁文名:asparagus setaceus。文竹根部稍肉质,茎柔软丛生,细长。形状似薄云如片雾或蝉翼,枝叶轻盈,姿态潇洒,汪着碧绿,若微风轻拂,叶子羽毛般随风飘曳。 植物文竹和少妇文竹,气质、韵律很是相同。 她身材高挑,却不瘦弱,也不见丰腴。盎扬着生机,清雅悦目,甚是动人。风髻露鬓,淡眉眼含春,皮肤如温玉若腻。蜜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几分调皮,却不乏稳重大气。淡绿的缀着云朵般领口的内衣,外罩件白色网络针钩的薄线衣。 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真的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的珠钗,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 她习惯性的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仿佛那里是故乡。经常性的,她下着云青长裙,脚穿白色半高跟鞋,仿佛和嫩绿结缘。她美得碧玉无瑕,高雅的得没有人间烟火气。好一个绝美的女子,林黛玉般的一朵白云刚出岫的绛珠仙子。和当时火便全球的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里的陈晓旭有的一比。 俩人相识,很是偶然,后来想想也是必然。 后来,也就是几个月后,当俩人关系到了一定程度,辛悠宜送给文竹过一只玉婵。那是对羊脂玉雕就的玉婵,文竹挑挑选选,辗然一笑,自己留下一只大一点的,那应该是雄性。另一只仿佛雌性,串上红线,成了辛悠宜的贴身挂件。 而文竹选取的正是奶奶留给辛悠宜的,而辛悠宜的则是她别有用心在市场购买配对用的。 分配玉蝉挂件时,幸福的世界是仿佛只是俩人的。后来人生的变迁,他们心爱的玉婵挂件,遭遇很是让人唏嘘,故才有了《玉蝉记》。 上面说的必然,是因为文竹所在的化验室,也在三楼。在三楼的最南端,整个三楼八间房屋,实验室内面积最大,面北的门直对着着走廊。工作闲暇的时候,年轻貌美的实验员,常走出门远眺、呼吸新鲜空气,出门必然会顺眼望去。辛悠宜的住室、办公室,就在居中的楼梯北边紧挨着。没事的时候,他挨着栏杆远望,既是散发心中的积郁,也能观察到施工现场的动静。 文竹们出门有时抬眼就能看到辛悠宜,低头不见抬头见。卖枣(早)的碰到卖碗(晚)的,俩人熟悉是早晚的事。 偶然的是,那天辛悠宜在三楼凭栏沉思,突然看见到工地井字塔,提升绞车放了大滑。那可是矿井立井提升绞车一样的存在。不只是影响生产,是分分秒秒可以要人命的设备,生产系统的瓶颈。 前一时期某一工地,班长拿了几个扣件。为了赶进度,没有等提升罐笼,他就开始沿着井字塔内壁向上攀登。那时候,提升机上下人是常见的事,物料提升、上下人通用。不像现在专有人行电梯 ,建筑物不太高至少也要搭人行梯。 结果,他爬在半道,罐笼放了下来,重量加速度,班长的脖子像被刀砍一样。工区主任是个胆大有主意的人。他挥挥手,让人把摔成一坨粘泥样的班长,放在担架很快送进殡仪馆,然后让冲洗了血迹。向上虚假报告说,是班长失手坠落而死。后来真相还是传出,那天小绞车司机班中用酒,人处于半瞌睡状态。 恶性责任事故,虽然被掩盖过去,但井字塔就此纳入单位重点监控。 建筑工地的生活凄苦,辛悠宜认识了美女文竹,能擦出情感的火花吗?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43章 人约黄昏 看不清事故后果,远远见到几个工人围到井字塔边,辛悠宜的心提到了喉咙眼。虽然他只是实习,安全事故的责任,他也是无法逃避的。 辛悠宜满头冒火星,转身就往楼下跑。他尽快加速,瞬间达到世界百米起跑记录。那时的楼梯隔断是水泥墙壁,根本看不清对面楼梯上下行的人。平时慢吞吞的行走,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在辛悠宜一步三台阶的下到转弯平台,猛然转脸就要踏下边的楼梯,他魁梧的身体,结结实实的碰到一位缓步上行的女子。 女子哪里承受的起这巨大的撞击力,仰面向楼梯摔去。幸亏辛悠宜反应灵敏,伸开双臂,把女子抱在怀里。就是这样,强大的惯性,他还是把女子挤压的紧贴在墙壁。看见女子惨白的脸,呆滞的眼神,认出是同楼爱穿浅绿色衣服的女子。心急火燎的辛悠宜,触电般弹回双臂,嘴里说声对不起,再顾不得礼仪,子弹般射向工地。 还好,只是一场虚惊,没有伤人。提升罐笼也只是微有伤损,照样运行。辛悠宜抹了把汗,叮咛了现场操作人员几句安全话题,想到了被撞击的女子。有些心虚,刚才的撞击,就是棒小伙也承受不起,何况一个婀娜的女子。想到这,辛悠宜转身就往三楼跑。没进实验室的门,就听到实验室内,一位清朗的女声问:怎么样,心里气血还翻腾吧?这下碰撞的可不轻。 另一位女子软软弱弱的:没大事,当时眼前发黑,心撞得要跳出来。 还是那位声音硬朗,口气不善的女子:谁碰到的,怎么不管不理,也不送送,要是…… 弱女子仍然低声的平平淡淡:是楼梯北边办公室的人。才来的,那个很帅气的青年……他肯定有事…… 什么小青年?小青年的爹!那个三十多的小白脸,看人眼睛里边有东西! 一位男子粗喉咙大嗓门的说。 没见到过,你这样的!碰撞了你,就只说句对不起,就放他走路? 男子凶悍的接着再说。 两个女人吃吃的笑,没接他的话茬,还是那个高声硬气声的女子:那家伙,一群破衣烂衫的建筑工,就他帅的让人迷。 男子恨声说: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撞你?真便宜了这个小子。温香软玉满怀占女人便宜,还能讨得美人原谅,你们还不生气!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那位朗声的女子,大笑起来。从笑声的力度,想象的出她在风摆杨柳,前俯后仰,带着畅快和有趣。 语音春水一样的女子,显得委屈:怎么不生气?撞得气血翻腾的。 嗨嗨…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你大概渴望着吧? 男子的声音有些狎昵。 文弱的女子有些生气:再胡扯,我赶你出去。 这时的辛悠宜一步门外,一步门里。他进退两难,只好干咳了两句,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事后,辛悠宜知道:说话轻柔,爱穿淡绿色外衣,清纯如蝉翼的是文竹。柯耀梅便是那个阳光妩媚,性格爽朗的女子。 俩人是实验室的同事,一样的美女。柯耀梅身体略矮,长相更富态些,圆脸粉皮白嫩,倾城绝色的苹果脸。柳眉高挑,玲珑清澈的大眼,透澈晶亮的黑白分明的双眸,水光盈盈闪闪烁烁。秀挺的鼻梁,妖艳的的红唇,褐色的蜷发如锦缎一样披在身后。她见人三分笑,显得比文竹更让人亲切,也显得容易接近。 这两个人,柯耀梅是风,那么文竹便是雨。柯耀梅是枝头红杏,文竹则是云松。 男的是洗煤厂的材料员成天财。人长得黑不溜秋的,三十来岁的年龄,瘦高个,浓眉大眼算得是英俊。只是他眼神闪烁,让人看不清心底。成天财的父亲,是煤矿所在地,也就是洗煤厂占用地块的大队(不对,此时已经改为村)支部书记。父亲到矿里跺跺脚,办公楼都要晃荡,成天财从小便养成了霸气。 洗煤厂的材料员,那是给个副科级也不换的位置,能占有肥缺,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后来,辛悠宜果然中过他的暗箭。 见到辛悠宜进门,两个女人先是一愣,然后都眉眼带笑的站起身。 柯耀梅的眸子黑的漆亮:咱们这里地邪,说谁谁到!没出事故吧?你忙完了吗? 文竹无声的抿着嘴笑,粉脸瞬间泛起红晕,应当是想起了当时被他搂在怀里的感觉。俩人好上以后,辛悠宜问过她为那天她什么脸红,平时她可是肤嫩如脂,微有晕红。 那时的俩人已经没有了界限,可以无话不谈。文竹嘤咛一声:被你撞得头晕眼花,抱得那么用力,束得喘不过气,又被挤在墙边快成了纸。就是石头人,想起来也得脸红! 尽管辛悠宜打招呼,成天财屁股没有离窝,眼睛斜睨着,像是没有听见辛悠宜打招呼,冷冷的充满敌意。 柯耀梅笑着横了他一眼:跟你打招呼了,没听见?你爹怎么教的你接人待物? 在柯耀梅训斥的时候,成天财像个小学生,不情愿的站起身来,向辛悠宜点下头。然后对两个女人说:你们说话,我有点事。 说罢转身出门,文竹笑笑点头,柯耀梅攮起鼻子:看你那个熊样?没点来由,吃什么干醋? 就这样,辛悠宜和文竹、柯耀梅熟悉了。文竹比辛悠宜小一岁,柯耀梅和辛悠宜同岁都是三十二。文竹离异,有一个女儿;柯耀梅丈夫在其他煤矿,儿子已经十岁。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辛悠宜想:柯耀梅可能是奉子成婚,二十一岁按当时的规定,单位不会给开结婚登记介绍信的。文竹的女儿八岁,也应该是迈入婚姻殿堂早的人。因为辛悠宜的女儿才五岁,老婆还比他大了一岁年龄。 有了和这两个女人的命运交织,辛悠宜近似流放的工地生活,开始有了明艳的色彩。 又是一个下班后,日暮人稀,天寒地阔,家远孤寂。此时的辛悠宜,和文竹俩人才认识,谈不上什么友谊。上班时,偶尔搭搭话,也算是深秋的靓丽。可是晚上下班后,一如既往的孤寂。好在是,辛悠宜和工友们已经熟悉,晚上经常在一起,借酒煞气。 酒!实际上是无奈的选择。单身在外,长夜孤息,只有酒精才能麻醉纷乱的神经。 文竹临下楼的时候:你怎么像在发愁? 辛悠宜皱着眉头,念道: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文竹的两道秀眉见皱起个疙瘩:李白的词!挺伤感的。李白算是词宗。他还有一首:“箫声咽,秦娥梦断青楼月……也是挺伤感的……他是豪放派诗人,这两首存世的词都很凄恻婉约。 辛悠宜不由得盯了她一会,没想到这个柔顺清俊的女子,竟然这么好的文化修养。而且,此情此景,把李白的心境解释的很贴切。真的是三步之内必有芳草,野有遗贤。想到这里,辛悠宜上下打量起文竹。和她柔和人的目光一相碰,辛悠宜心里不由得打个激凌凌打个寒颤。 柯耀梅以她一贯的利索,白了俩人一眼说:你们俩人对什么眼的?楼啊,箫啊我不懂。文人对文人,不是诗,就是吟。我只是劝你单身在外,晚上少喝点酒。 这晚,辛悠宜和没有回家的工友,又在一起开喝。这些工人特讲义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酒菜的钱从哪里来得,从不要辛悠宜过问。一次,他偷偷去结了账,木工班长历道铭发了脾气:你每月几个小钱?家里人喝西北风去?别问钱从哪来的,你擎吃就行。太外气,你不是哥们,别参加咱这出力人的酒场! 这是群出大力的人,经常开玩笑说:黑了就别明,下雨就别晴。平时宁愿不吃早饭,也得睡懒觉。每天习惯早起床的辛悠宜,走近工人们住的仓库房。看到一坨黑影圪蹴在地上,辛悠宜很好奇:今天谁起了个大清早啊? 带着好奇,走到近前不由大吃一惊:是木工历道铭! 他蹲在那里,紧擞着破棉袄,眉毛头发都挂着银霜。正耷拉着头跟老二算账,低一声高一声的,打着香甜的鼾。 看样,昨夜回来他没进屋,就在这睡了一夜。辛悠宜赶忙连喊带推搡,好不容易让他睁开眼。他朦朦胧胧的看着辛悠宜说: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乱蹿些什么? 辛悠宜说:你上床再睡会吧! 他拨浪着头:我……这不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吗?倒什么乱……困死了,天明还得干活,你快睡去吧! 看来这伙计,酒没醒,还在梦里发癔症。辛悠宜有点好笑。 历道铭是山东枣庄人,一个极好的木工。 个子不高瘦寡的,身手灵活利落。 平时语言不多,为人豪爽仗义。 距离 工地不远处,有家小饭店。历道铭们经常到店里吃饭,施工一年多来,饭店没有少赚他们的钱,也没少教这伙远离家的汉子糟蹋。 据说饭店老板收起他们的钱,从来不怕心黑;这些工友也没让老板净赚便宜,每次喝酒吃饭从来是贼不走空。但两边的交易,一直没停止过。这说明是两不吃亏,有些大跨度的动作是故意的恶心对方。 见到这帮伙计来了,老板高接远迎,但是干起活,两眼也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吃过饭结账,明知道老板算多了,谁也不说破,就插科打浑分散老板的眼神,有人就趁机顺走点东西。 顺走的东西不多,但不论是熟菜、盘子、碗,总得拿一点。按他们的说法,不图东西,就是想找个心理平衡。次数多了,老板想着法子的搞导弹拦截;历道铭们,就想办法提高导弹进攻性能。 买的没有卖的精,时间长了,伙计们可以顺走的东西越来越少。 这一天晚上,历道铭们又到饭店吃饭,老板一如既往的高接远迎。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板给他们炒辣椒羊肚菜时,泄露了机密。 他将一些值钱的熟肉食品类的,高高的悬挂在屋梁上。用时插杆挑下来,切下一块后,再用插杆放上去。只要守住插杆,连老鼠带猫都别想闻到腥味,更何况是人? 可他忘了,历道铭们是干什么的。要知道这帮年轻人,每天爬高蹿下的,几十米高的钢梁都行走自如。屋梁上挂点东西,他们要想取,还不是裤裆里掏那玩意,伸手就来? 历道铭环视了一下屋内,老板最近要翻盖新房子,怕人偷,钢脚手管就堆放在挨墙的地上。历道铭使了个眼色,几个伙计上前挑起老板炒菜的毛病,领开了他的眼神。 这时一个伙计扛起根钢管,一头戳地一头搭屋梁。练就的高空作业功底,历道铭柔若无骨,轻如微风,爬墙越壁,蹬屋上梁。 出没鬼神,来去如风。就见历道铭轻如狸猫,三两下就攀爬到了吊蓝边。吊篮里好吃的东西很多,既然带着玩笑的成分,再好的东西是不能多拿的,他只把老板切剩的羊肚拿了下来。 只是羊肚往哪里放,一会吃饭的时候,老板转来转去的,难免不被老板发现。放好钢管,历道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对!店外有老板盖房的砖垛!神不知鬼不觉的,历道铭把羊肚放在了砖垛上面。 这天,历道铭们和老板都是皆大欢喜。没吃亏吗?心里舒坦! 历道铭们从小酒店里,醉醺醺的出来,有人就说:铭哥你刚才淘的东西别忘了拿? 哪里会呢?历道铭洋洋得意的拉着长腔,向砖垛走去:嘁!怎么羊肚不见了? 是自己当时慌忙,记错了砖垛? 历道铭挨着砖垛,查找起来:羊肚确实没了,这是哪个小子打了老子的二手? 历道铭愤愤的想着,不是心疼东西,是怕在弟兄们面前掉了粉。这时就听不远处的沟垄里,有谁在淅沥哈拉的吃东西,那吃的真是个香啊。 走近些望去,只见暗处有一对绿油油的眼睛看着自己,嘴里哼哼的发出威胁的声音。 是条狗?历道铭恨恨的提根棍走近了,那东西倒也识趣,撒腿就跑。跑了几步,舍不得美食,回头站着,恶狠狠的盯着历道铭,呜呜的锉着牙发威。恰好,路上有辆汽车经过,巨大的光柱让历道铭看清了,这是条大黑狗,而且头顶一簇白毛。 历道铭狠狠的往地上淬了一口,把羊肚一脚踢到了狗的跟前:今天便宜了你,过几天用你的肉来赔偿! 这天回到临时宿舍,历道铭被几个伙计嘿嘿一顿,第一次半夜都没睡着觉。不是他吝啬,是窝囊!辛苦顺来的东西竟然喂了狗,狗东西不领情,吃了老子的东西,还龇牙咧嘴嘿唬老子!哼哼!睡着前他已经打好了主意:狗这东西记吃不记打! 柯耀梅问辛悠宜这事的时候,文竹抿嘴笑着听,两个眼睛亮晶晶的。 辛悠宜没正面回答:你们怎么知道的? 柯耀梅嘻嘻笑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贼不打,三年自招!你这个文化人没听说过老古语。 辛悠宜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心里琢磨,应该是几个工友嘴上没有把门的,自己开玩笑说出来。他蔑了下眼:你们想知道下文吗? 辛悠宜想维护自己伙计的形象。 看到两人支楞起耳朵,期待的看着自己,辛悠宜接着说:对付狗,都说叫花子最有办法,其实这些近乎流浪者的出大力的人,算计狗那是百计妙生。他们不屑于用毒药料理狗,那是违法的。食物上接电,这方法用过,不太安全,搞不好伤人。常用的办法是用水泥板、铁板、石板做主材,将它们斜立起来用木棍悬悬的支柱,然后在木棍上拴块大骨头,爱偷吃的狗自然入毂。历道铭对这些方法嗤之以鼻,他的身手根本用不着。 既然狗吃的得意,它还会再来。果然,历道铭们再去吃饭的时候,大黑狗又去了。 其实,大黑狗是这里的常客,只是以前历道铭没想算计它,没有留意。这次,不同! 他和伙计们边喝酒,边向狗扔着骨头、肉块。狗越走越近,不一会毫无顾忌的转到了桌底。只见历道铭伸手抓住狗尾巴,甩向空中,摔在地上,大黑狗哼也没哼,顿时七窍流血。 历道铭的手真快,别说大黑狗没有一点反应,连伙计们也只感觉到灯光一闪。 这天,历道铭们大啖了顿狗肉。人人酒足饭饱,还给店老板留下半边狗肉,说是对他丢羊肚的补偿。 此后,店老板和历道铭们成了大半个朋友。一次,有流氓到酒店闹事,历道铭愤然出手相助。店老板只是受了轻伤,打倒五六个人的历道铭,头上倒是让人开了瓢。 老板和历道铭这两个人,现在好得一个头。 听完辛悠宜讲完,两个美少妇看看他。再看看他,好像 辛悠宜脸上长朵花。 在有固定工资岗位,每天在家享受亲情之乐的人看来。穿得破破烂烂,满身灰尘泥垢的施工人,就是叫花子的存在。没有想到这些人有血有肉,仗义讲究。 从这天起,俩人看辛悠宜的眼神就热烈起来,尤其是文竹。很多时候,辛悠宜碰到文竹的眼神,她大多是扑撒着蝴蝶翅膀样的睫毛,在幽幽的泛滥着关爱。 施工人也是人,也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何况辛悠宜人生得玉树临风,学识渊博,待人亲切。 要知道这些施工人,后来遭遇了什么?请听下回分解。 第44章 倩女怀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既然喜欢,文竹就留上心。 看到辛悠宜每晚,寂寞无奈的看着归飞的鸟儿,那种孤独无依的样子。文竹的心就揪扯起来:这是个有情有义,风度翩翩的汉子,现在也经受着孤苦无依的磨难!终有一天,他会神龙飞天吗? 文竹活得苦吗?物资上应该是不苦,作为一个女矿工,薪酬不低。住着矿上分配的房屋,吃喝住不用愁,在那个阶段应该是中等往上的水平。说不苦,她已经离婚,自己带着女儿生活。虽说是和父母兄弟在一起,夜深人静。每当听到隔壁,注意!那时的房子不太隔音。邻居家小夫妻猫叫春的声音,像蚂蚁齿啮着不她安的心。她毕竟才三十一岁,玫瑰花开的年纪。 哪朵花没有含苞欲放的时光,文竹十六岁工作的时候正是含苞欲放的光景。她不是一朵普通的花,而是带着露珠的玫瑰,小小的年龄,身高接近一米七。最诱人的是她的皮肤吹弹的破,瓜子脸白嫩的如同煮熟的蛋白,该红润的地界涂朱样的浅红。五官像是雕刻大师的设计,线条分明,没有一处不精致。她喜欢上穿淡绿色的绸衫,下着同色短裙,脚着白色简约的凉皮鞋,先尽量表现自己的青纯和春的生机。 她是含苞欲放的花,一旦盛开更美丽。 文竹还没有盛开就美丽,才进矿就成了耀眼的明星。有人传说,当年她从矿工宿舍过,一个烧煎饼鏊子的小伙子,在文竹走得没影才感到脚疼。急忙收脚,才发现自己当时光顾馋涎美色。递柴禾的时候,把自己的脚也送进锅灶去了。 当年时兴样板戏,哪个煤矿都有宣传队,文竹毫无悬念的成了宣传队样板戏a角演员。 每当文竹上台演出的时候,青年观众都瞪大眼睛,唯恐漏下一点她的动作表情。这些青年追求者,不乏后来的局矿长。 近水楼台先得月,宣传队的导演加音乐指挥惠洽宝夺得先机。 惠洽宝一米七多的身高,肤黑面瘦,刀鞋把子脸上五官很是精致。特别是那双精光四射的,松脂琥珀眸子,对少女有致命的杀伤力。 这惠洽宝心肝就像水晶做的,玲珑剔透,脑子好使,学啥象啥。学了几天二胡,能上台演奏;读了几本书,成编剧;几次外出参观学习,回来就成了宣传队的总导演。属于少年老成,颇有心机的类型。如同空中诸葛亮,他摆开的八卦阵,很容易捕捉自己属意的昆虫。 惠洽宝比文竹大两岁,文竹进矿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两年工龄。而且是,自己初中没毕业,就成了矿校的老师。 惠洽宝不到二十的年纪,虽然没有当领导的素质,倒也显示出做名人的才干。是年轻人里不可多得的佼佼者,谁都相信假以时日,惠洽宝前途无量。 还是在矿校的时候,文竹就对惠洽宝有种无名的崇拜。尽管那时惠洽宝,才进矿校不到半年,而且不是文竹的班主任老师。只是,那时学校无人不知惠洽宝的才气,文竹也不能免俗自蔽。 郎有情妾有意,宣传队的条件又提供了方便,这时纵然有天大的手,也难把这对年青人分离。女孩子都很重视自己的第一次,那是终生难忘的记忆。但这种舍身的结果,也是南北两极,一旦遭到伤害,就终生心被啮齿。 稻谷加工成熟米,这是先下手为强的绝技,往往是实力欠缺的男方,在求婚时的绝户计。这招不太光明,也歉道德,还是沾着尘埃的心思。实用主义很盛行,草头方子治大病,在讨老婆上很是好使。惠洽宝是聪明人,而且是长期生活在基层的大孩子,耳濡目染平民的生活,过早的掌握了追求的技能。 文竹是奉子成婚。尽管她的父母十二个不愿意,眼见得女儿凸起的肚皮,也只能唉声叹气。文竹的父母还是有文化底蕴的,都读过书。父亲还是个大学毕业的工程师,虽然他长期在采掘一线工作,那时的知识分子,绝没有高人一等的毛病。他对文竹说:惠洽宝两只眸子精光闪闪,是个才子。可是他眼光闪烁不定,四处游离,不敢正视家长的眼睛,这个人只能享受今天,不能稳固明日。 自古女子多痴情,何况怀了孩子,女孩子家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回头路。文竹硬着头皮结了婚。想着有孩子牵绊,原以为惠洽宝就是个风流万世的唐百虎,不看妻子的深情,也得看顾自己的骨血。对惠洽宝在外的作为,文竹倒也放心,来早来晚,出差在外,没有疑惑,便不加约束。在孩子两岁前,文竹感觉惠洽宝床上缺少点兴趣。当时,也没觉的什么大不了的,那个事又不能当饭吃。老夫老妻的,少了就少了,凉些就凉些。何况已为人母,大多心思在孩子身上。 夫妻七年之痒,她没放在心上,有宝贝女儿的存在,文竹有着很高的自信。 噩耗传来的时候,文竹开始不信。 惠洽宝和一位女生,在市里旅社同宿被隔离审查。 这事很是蹊跷!在惠洽宝认为万无一失的条件下,他被证据确凿的拿下。 女孩是他的学生,当时跟他去参加电影厂招收演员的面试。面试的时候一切顺利,电影厂的人看完女孩的表演,再次审查相貌、形体,大为满意。当时导演就放话,这女孩有成为明星的素质。 应该回矿校的时候,天已经漆黑,已经没有了公共交通车辆。惠洽宝便带着女孩住进市里有名的旅社,记得!那时再好的住宿等级住宿场所,都不称为宾馆。 夜里,不知是女孩想报师恩,还是惠洽宝动了歪心思。俩人悄悄的住到了一起。 第二天凯旋回矿,本以为春风一度无人知,谁知偏偏留下蛛丝马迹。服务员打扫卫生时,发现了垃圾篓里的秽物和血迹,便向上做了回报。要知道,那时男女生活作风是天大的问题,属于阶级斗争资本主义思想腐蚀的范畴,谁也不能在男女事上毁灭三观。 这对心高气傲的文竹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文竹的身份,让她无论如何承受不起。自以为嫁的有情郎,谁知变成随意的大公鸡。结婚不到三年,丈夫就开始偷腥。吃醋事小,侮辱性大。这时的文竹走过时,人们不是议论她的美貌丰姿,而是津津乐道惠洽宝的桃色。 文竹是温柔娴淑的人,也是个眼里掺不进砂子,决绝的女人。尽管惠洽宝再三再四的跪地恳求,伤透心的文竹还是没有原谅他。 再看惠洽宝一眼,她都嫌脏。 惠洽宝离婚以后,无颜在学校为人师表。凭着天份、才能,也动用了家里的人脉,调到了市内的文艺团体。 他在矿校的存在,不仅是文竹的肉中刺,而且让娇美的女儿难以见人。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经百年身。此后,惠洽宝做了多次尝试,始终没能破镜重圆。自从他上了那个女生的床,注定了文竹心的冷冻。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背叛,更叫人痛恨的吗?枕前发尽千般愿,提起裤子不认人。 要不是惠洽宝用尽心机,打动了还算是少女的文竹心,文竹怎么也不可能嫁给他。当初的文竹身后的追求者,成群结队,那个不是青年翘楚。 这就是,文竹一生都没解开的心结。 柯耀梅对辛悠宜说过:蚌的的眼泪是珍珠,可是柔软的体内强行进入砂子,那是何等的痛苦。孩子是文竹的珍珠,强行放入沙砾,而又选择背叛,是文竹也是一般女人最痛恨的。所以,惠洽宝是文竹最恨的人,文静的她没有表现一点暴力,心里的恨坚如磐石。 文竹可以为爱情献身,她绝对容许不下背叛! 自从认识辛悠宜,文竹枯焦的心开始有了雨水滋润。 按理说,一个盖房子的,浑身都是泥。流动单位,整天不着家,就算是个干部,又有什么了不得。往大了说,还不是个包工头,太农民。那时城市户口是身份的骄傲,有粮食计划本的,看不起摆弄土疙瘩的人,晴天一身土,雨天满身泥。人就是长得象舞台上,面白颊红的小武官,也挡不住风吹日晒,潘安相宋玉貌,也会上锈起皮。 就算是离了婚,有了孩子,文竹在人前走过,仍然吸引无数异性的眼睛。算计她,想成就好事的棒男人多了去,只要文竹愿意,稍微勾勾手指,就能踏破门槛子。 就算是那个成天财,也是膀乍腰圆,方额大项,眼大鼻挺,一付富态相。他三番两次的示意,文竹装作耳聋眼瞎,装憨卖呆没反映。按理说,成天财工作好工资高,人长得不错,又是坐地虎,黄花大闺女追求他的多了。他偏偏喜欢残花败柳的文竹,就是她带来个拖油瓶,不费力气就当爹,成天财也是心甘情愿的。应该说,这时的文竹仍然魅力十足。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怪,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自从那天见到你,我就一生喜欢你。进了我的心房,关闭心里的门窗,你就再也出不去! 后来文竹这样咬着耳朵对辛悠宜说。辛悠宜也笑:我也是! 从那天,辛悠宜去实验室赔礼道歉,文竹就和辛悠宜熟络起来。俩人的心思,不再是见面打招呼那么简单。眼神相撞,倏然脸红,慌忙避开,又忍不住再望。每当面对面笑笑,心里的感觉如沐春风。荒野的草疯长起来即使发狠,刈倒一片,难灭荒原草长。何况没有几天刈光的地上,春风吹又生。 辛悠宜到底有什么好?他是比惠洽宝健壮些,白一些。可惠洽宝五官不比他差,且多才多艺。辛悠宜眼睛看人有些呆傻,笨嘴拙腮,就会憨笑。惠洽宝两个眼睛会说话,哪句话甜和人,哪句话往你耳朵里扔。 夜里隔壁小夫妻动静大,文竹睡不着觉,不知觉的就把辛悠宜和惠洽宝对比起来。人就是个缘分吧,尤其是眼缘:爱上他,比花花不美,比玉玉不暇:看他不对眼,鸡蛋白也是豆腐渣。 让女人终生忘不掉的两个男人:一个是情窦初开之后,给过她风花雪月的男人。一个是经历过岁月之后,懂她却给不了家的人。前者是初恋,后者是蓝颜,前者是心酸,后者是失眠。一个惊艳了岁月,一个打湿了眼眶。 惠洽宝是前者,是文竹切齿痛恨的,恨他毁了自己的一生。辛悠宜是后者,他给文竹枯干的云松浇了清水。 自从那天听到辛悠宜讲流动施工人的艰辛,下班时看到辛悠宜的凄苦神情,文竹就开始心疼。第二天上班,文竹故意和柯耀梅东拉西扯,说着笑话。可耳朵偏偏不听使唤支楞着,听到动静就走神,听到辛悠宜说话就发愣。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年惠洽宝的巧妙追求,都没有这个感觉。现在不行,文竹不能听到惠洽宝声音。那天,文竹正在往试剂里倒硫酸,辛悠宜一声咳嗽,硫酸溅到了新买的绿莹莹的绉纱裙子上,愣是把心爱的衣服烧出几个洞。 柯耀梅看出了文竹的心思:你得花疯了?想,就看看去,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过来人,什么没经过?害什么臊?再说他的办公室,经常就他一人发呆。 文竹脸涨的彤红,颓丧的坐下,无聊的捻弄衣角。嘴里嘟囔着: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我怎么知道?看你掉魂的样,不瞎眼的都能看出来。我偷看过几次了!辛悠宜可是个实诚人,太具有男人的魅力,让人着迷,值得去追。我要不是家里有个男人绊着腿,我早就把他弄到手了。 柯耀梅笑哈哈的说。在和闺蜜相处时,她向来出口无忌,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柯耀梅喜欢辛悠宜,文竹心里明白的。女人的眼睛没窗帘,喜欢谁搭眼就能知道。柯耀梅看辛悠宜的眼神很桃花,这让文竹酸溜溜的。她心神不安,又高兴,辛悠宜人中之龙,自己的眼光不差。也担心柯耀梅先下手为强,她可是泼辣大胆,办事冲动,为爱不管不顾的人。 柯耀梅是个有风就下雨的人,说完就端起茶杯:走!咱们到辛悠宜那里找杯水喝。 实验室本自有茶水,理由在柯耀梅这样的人,是张嘴就来,说谎从来不带脸红的。文竹最佩服的就是她火辣辣不管不顾,执意前行的气势。对猫画虎,文竹专心都学不来。 柯耀梅磕蹬磕蹬,很有气势的进了辛悠宜的办公室。文竹小碎步跟着,脸不由的红涨起来。 看到两位美女进屋,正在双手支颐发着狗呆的辛悠宜,猛然一怔,赶快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欢迎两位大驾光临,有事? 柯耀梅头一晃: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讨杯水喝行吧! 说着不用主人招呼,就一腚坐在辛悠宜的座位上。 文竹脸上的晕红已经减退,雪白的脸庞点缀着淡红,咬着红唇在那里绞着手指笑。她即使害羞不自在,仍然是清新的可爱。 植物文竹生满满的清秀,每根叶脉上长的不是一片片叶子,而是许许多多的丝线,苍翠碧绿。远看,那些小平展展的丝线就像一块块碧绿的小绒毯。细观从茎到叶子都是绿色的,显得十分清新雅致。很像松树,就好像是把松树变小了栽到花盆里。稍微沾点雨露,丝线铺成的透明叶片,上有几颗小小的露水珠。这是美女文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剪影。 见到两位少妇,含嗔带笑走来,辛悠宜扎撒着两手,不知怎么是好:花香袭人知昼暖,二位香气四溢啊。 把我们当成你的丫环,你是贾宝玉? 文竹低语了句。 辛悠宜碰到文竹幽幽的眼神,不由得一愣,很快恢复自然,指着办公室里自己的床铺:对不起,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其他板凳脏,坐在我的床沿吧? 甜嘴,我们两个,林妹妹指谁? 柯耀梅酸味十足的问。 你吗,当然是薛宝钗的仪态。 听辛悠宜说到这里,柯耀梅很是得意。要知道林贾可是潇湘馆里焚诗稿,金玉良缘可是薛宝钗!她笑得红唇花开,炫耀的看着文竹。 文竹攮了她一下鼻子,屁股才沾床沿,慢慢的调整心态。 柯耀梅惊呼起来:进展的真快,都开始上床了? 说完她捂着嘴,咯儿咯儿的笑的弯了腰。 文竹脸一红,想站起来,看看尴尬的辛悠宜又坐了下来:你的嘴长把刀子,真厉害! 厉害吗?我说得不是真事?心里没有鬼,半夜不怕鬼敲门?脸红什么,想过?做过梦? 说完见到文竹和辛悠宜俩人尴尬,柯耀梅的嘴越发没有把门的:别说,你们俩人挺般配!董永配上七仙女! 辛悠宜赶快给俩人倒满水杯,了解柯耀梅玩笑的尴尬。从看到文竹的第一眼,辛悠宜就感觉今生和她有缘,夜里没少做春梦。要不然,凭他个走南闯北的汉子,哪能轻易脸红。 嬉笑几句,柯耀梅开始正经。先问问辛悠宜工作情况,然后径直问起他的家庭。 辛悠宜像是接受政审的准大学生,很认真的把自己的家庭状况说了一遍:独子,已婚,女儿五岁,妻子在涟泉区属大集体厂子上班。 有了不错的老婆,辛悠宜为什么还爱上其他女人?请听下回分解。 第45章 情愫生发 心里打破了醋缸,两个女人心里都酸酸的, 狗肚子里藏不住四两香油:柯耀梅打破砂缸?(问)到底:你老婆肯定漂亮,长期分离,感情怎么样?。 人吗…一般般。至于感情,社会上有分房、分床、背靠背同床异梦之说,我吗…… 辛悠宜顿了顿:没到最严重的那种程度。 在女性面前,诋毁自己的婚姻,大多是不怀好意,抑柳扬花是男人出轨的前兆,辛悠宜没有那样轻薄。 文竹不出声的听着,扑撒着黑白分明眼眸上的长睫毛,不断偷瞟辛悠宜的眼睛。 后来,文竹和闺蜜透露爱上辛悠宜的原因:我不图他的相貌,他只比惠洽宝稍微漂亮。不图他的权,当时他在实习,办不了什么事。也不图他的钱,当时他的收入没我高。 闺蜜很纳闷:到底爱他的什么? 文竹咬着嘴唇半晌,她自己也说不清。是隔壁小两口引得春意萌动,不可能没这方面的原因。几年孤身夜半都是这样,完全可以坚持独身到底。是缘分?也不是,明明知道辛悠宜有妻子,而且俩人感情没听他说分房睡的程度!今生月老红线?离异后的孤独? 到底为什么!文竹脱口而出:为了他那对黑白分明没有杂质的大眼睛。我看到就心动,想起就心疼。 文竹感慨的对闺蜜说:真的是那对大眼睛,眸子里都是憨厚实诚。我不能看,也不能想,不然心会揪扯着疼! 千根线,理还乱。真是买眼镜,对光! 情人不是靠找,而是上天注定的,如有,躲都躲不掉,如果没有,站在你面前你都遇不到。对于文竹这样感情内向,曾经被蛇咬过的人,适合这个定律。 万事开头难,从这天去过,文竹和柯耀梅随意起来。每天都会到辛悠宜的办公室坐坐,时不时的帮助打扫下卫生。 柯耀梅手巧,带着理发工具,只用剪刀梳子,三两下就把辛悠宜的发型修好。辛悠宜天生一头黑缎子样的自来蜷,稍微打理,波浪奔涌,衬托的一张英俊的脸,分外洋气。 从第一次去辛悠宜办公室以后,辛悠宜的衣服基本都是文竹洗。在听着柯耀梅狂唠,辛悠宜说些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衣服搓好,探探头,发现没人,很快就去洗手间涮好送来。 在工地半年多,辛悠宜的衣服始终一尘不染。哪怕是寒冬腊月,文竹的手被水冰的发红,也没放弃让辛悠宜干净的穿衣。温柔的女人啊,就爱打扮心爱的男子。 情感的进一步加深,是在那年的八月十五。 那时没有双休日,也没有中秋节的法定假日。已经骑着自行车走的好远,文竹回头看看,辛悠宜还在凭栏可怜巴巴的眺望。 中秋月圆人不圆,想到辛悠宜今晚独对秋月,文竹一阵心酸。她折回头,快步走到楼上,低声对辛悠宜说:吃过晚饭到我家去玩,我在路口接你。 文竹大致告诉了辛悠宜,她家的地理位置,和建筑标志。 寡妇门口是非多,离异女人的行为口舌多。文竹扫了四周两眼,飞一样的下楼奔去。连好友柯耀梅,今晚有约辛悠宜,她都不想让知道,何况其他人。孤男寡女的,又是三十郎当岁的年龄,交往过密,肯定会引起绯闻联想。 这是所有千余户的矿工家属宿舍,洗煤厂只是大矿的科区级单位,小拇手指般的存在。大矿兴盛的时候,有七千多名职工,加上近千户家属,俨然一个兴盛的小镇。 月夜,天气还不算太凉,约定的时间七点见面,不到六点五十,辛悠宜就赶到了。他这人从来没有迟到的习惯,认为迟到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文竹早已在那里等候,她站在电线杆路灯的阴影里。虽然知道不会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文竹还是不想招摇。因为对她的关注度,矿上的人一直不低,风吹草动都会沸反连天的反应。 和辛悠宜并肩走在家属宿舍区,小路昏黄的路灯下,文竹镇定自若,一反常态大方的和遇到的熟人打招呼。聪明的她,心里明白,这时的遮遮掩掩必然会引起更大的好奇。不如大大方方的,大家最多回头看上几眼,光明正大反而不会引起好奇。 文竹的家住在宿舍区东南角,比较偏远的地方。一路上她很是兴奋,少见的多言多语。把宿舍区的奇人趣事,地理标志很清晰的告诉辛悠宜。后来,辛悠宜才明白,文竹这是要他认识路,以后自由来去,她不敢再次接送。毕竟,青年男女摽着膀子,在公众视线下经常性行走。瓜田李下,无事也会生非。 文竹的家是矿工家属宿舍传统的样式,每户一个堂屋两个居室,厨房正对门单立着。进了门,辛悠宜才知道,这是一个大家庭,两户宿舍中间的隔墙打开扇门,连接在一起。文竹母女,兄弟媳妇四口人,再加上父母亲在一起居住生活。 堂屋不大,迎门案几上,放着香炉。香炉上供奉着怀抱净瓶,手持杨柳枝的观音菩萨磁像,缭绕着袅袅檀香氤氲。 见到辛悠宜差异,文竹悄声对他说:我母亲迷信,为我和弟弟祈福。 辛悠宜点点头,心里叹道:可怜天下慈母心。 辛悠宜去的那天,文竹的父亲不在,这个退休工人身体不好,伤了肺。需要清新的空气,回了山村老家。 文竹的母亲高高的个子,很慈祥的看着辛悠宜,眼角的皱褶重叠到一起。见到辛悠宜,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欢喜,给辛悠宜倒好茶水,老人马上安排孩子洗脸洗脚睡觉去。 室内很快寂静下来,文竹坐在床沿,辛悠宜坐在写字台的台灯边。所谓的写字台就是今天的写字桌,当时人们都这样称呼,这是当时女儿出嫁时,代表性的嫁妆。 这也是文竹的精明之处,辛悠宜坐的地方就像是照相馆的聚光灯下,文竹坐的则是摄影师的阴影里。文竹可以尽情的打量观察辛悠宜的每一根眉毛,辛悠宜只能看到文竹的轮廓。女人嘛,害羞哩!毕竟是孤灯长夜,男女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俩人没有待多长时间,毕竟是第一次单独相对,而且是在暗室。尽管心里一百八十个不愿意,刚到十点钟,辛悠宜就告辞回去。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的物质会由量变到质变,度的把握很重要。过分的事,往往适得其反,拿捏不住分寸,事情就会变了味。 文竹没送出门,只是很暧昧的帮辛悠宜整理了下衣服,低低的嘱咐:明晚再来! 这夜,辛悠宜没有睡好,早晨起来眼圈发青,历道铭见到他开玩笑:昨夜打野去了? 当地方言的意思是找相好的去了。 辛悠宜吓得一哆嗦,历道铭的狗鼻子太灵。其实是他多心了,对历道铭们来讲,嘴头子抹猪油,也算开了荤。比这骚腥的话张嘴就来,实事没干也落个嘴痛快,树上有没有枣先打一杆。出力的人吗!没有办真事的机会,口淫也是正常。辛悠宜做贼心虚,看到其他工友,一如既往的尊敬、客气的和他打招呼,一颗怦怦跳的心才慢慢老实。 辛悠宜坐在办公室里,耳朵狗一样的灵敏。听得文竹上楼,刚想伸头去看。一阵高跟鞋棒棒的敲着地,这是柯耀梅独有的。就听柯耀梅喘着气问她:你走这么快,谁在等你?咦!你眼里有血丝,好新鲜!是不是找了相好的?图近不走远,眼前就有现成的,何必到外边寻觅。 接着听到柯耀梅放低声音:我看辛悠宜对你有意,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文竹拍打了她一下:再乱说,我可不理你了! 文竹话略顿:可别胡说,传扬出去可不是玩的。人家在这实习,期满还不得回去,千万别影响他升职。再说他,有家有室,对老婆有情有义,哪像你老公,那个骚狐狸……成天就知道那个事…… 俩人叽叽的低声笑,挎着膀走进了实验室。 春节前,辛悠宜单位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批羊肉。头天晚上从文竹家里回来,睡在床上,辛悠宜摩挲着肚皮,看着天花板想心思。想到文竹对自己的关爱,第二天辛悠宜就在领取了自己的一份以后,又花钱多买了一只羊。当晚送到文竹家的时候,本以为她会兴高采烈,没想到她紧蹙眉头,怔忡不安,一脸的阴云。 当房间只剩下俩人对面坐的时候,辛悠宜纳闷的说:你怎么不高兴? 文竹没有正面回答,稍微扬起下巴:这是你家里的那一份吗? 辛悠宜恍然大悟:不是的,带回家的我已经留好。 文竹长舒口气:那是占用其他人的? 辛悠宜笑了:我哪能干那个事,这是另买的。 文竹笑了:我猜想你不会是那样喝下边工人血的人,要是那样,就是挨饿,我也不会收下你带来的羊肉。 这件小事,让辛悠宜进一步知道了文竹的善良、正直、纯洁,心里的爱慕不断上升。 又是一天清早,柯耀梅和文竹俩人很阳光的上到三楼。在其他人看来,这是两位很好的朋友。成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辛悠宜看来,也是羡慕。人生路上,有了知心朋友,可以慰藉受伤的心,也可以疏散夜梦的孤独。人是群体动物,单独的孤寂,没有几人承受的起。 从心底,辛悠宜为柯耀梅叫好,文竹离异带着孩子相当于独身。文竹有了柯耀梅,生活至少减了几分精神孤独、凄苦。 上楼来,柯耀梅北跨一步,向辛悠宜的张了一眼。见到辛悠宜办公桌对面的技术员在整理图纸,转身离去。技术员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有点奇怪。他知道辛悠宜有女人缘,楼上的这几个女工爱找他嬉戏。只是今天柯耀梅有些怪异:看你来了,你怎么没理她? 同事半开玩笑说。 说什么呢?也算是半个同事,玩笑可是开不得! 辛悠宜笑笑警告。他向来话少,性格有些内敛。话讲到什么程度,事情办到什么分寸,辛悠宜很能拿捏住火候。 大约十点多,工作忙活完了。柯耀梅拉扯着文竹,又在办公室门口探了下头,见到室内只有辛悠宜一人托腮发呆,大步走了进来。她把手里拿的包包,重重的放在桌上,自己拉过辛悠宜的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对身后的文竹说:你还是上床。咦!一提上床你就脸红,别是有什么猫腻?咱们三个人在屋里,说声上床又能怎么的?你,心虚? 柯耀梅说话就是这样的,只顾自己嘴痛快,可不管别人能否下了台。也许习惯成自然,这次文竹脸色紫微微一红。辛悠宜也知道柯耀梅的脾气,只是讪讪的笑,没有多言语。 这是我包的粽子,刚才加热一下,你看看手艺! 说着,柯耀梅剥开热腾腾的粽子,递到辛悠宜的手里。然后和文竹各拿了一个,边吃边问:味道如何? 见到辛悠宜笑,柯耀梅瞪大星眼:笑什么,到底我的手艺怎么样?比你老婆呢? 辛悠宜说:粽子包裹很严,软硬合适,味道很好,你是高手。只是,不是端午,你怎么想包粽子? 节日是人定的,只要舒心如意,何必讲究日期? 柯耀梅说着抛个笑脸。趁着柯耀梅转脸,文竹攮了攮鼻子,这对向来行为端正的他,可是罕见。后来,他才明白,文竹的意思是:柯耀梅的心里有你,小心喽! 唉!我听说你的文笔很好,写诗、散文,还有小说。今天吃了粽子,不许耍滑头,给我们讲个故事。 柯耀梅大大咧咧的说。 辛悠宜瞄眼文竹: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别往其他的地方看,看着我!告诉你吧,只要我愿意。也就是说我愿意,就是玉皇大帝的闺女犯的什么相思,也能知道底。闲话少扯,快!讲个故事!要好听的,对得起我的粽子。 柯耀梅大腿放在二腿上,脚翘翘的,看着辛悠宜笑。 凡是有点特长的人往往技痒,柯耀梅正挠着辛悠宜的得意。他清了下嗓子: 从前个南方的秀才到北方来当县官。到任后,一个人化化妆先体察民情。适值秋末冬初,北方收过高粱耩小麦。地头上农民们正忙,县官走到一个老头跟前,蛮里嘎语的指着耩子问:老头,这来回晃荡的东西叫什么?这样不老实? 老头见来人说话不礼貌,存心想戏弄他一下:哦,它就叫不老实。 叫不老实!怪形象的,它干什么用的? 种麦子用。 啊哦,种麦子?地里这么多?多少地就要一个不老实啊? 四五亩地就得要有一个。 诶呦…县官以为搞懂了,很高兴的回到县衙。 几天后,一个当地的大员外给他接风。吃饭的时候,县官为了卖弄知识:老员外,你家大业大!家里有多少口子人啊。 回大老爷,有二十多口子。 能有多少地? 有百十顷地。 现在正在耩麦子,人忙活啊。人多,有几个不老实啊? 老员外愣住了,沉吟半晌:回大老爷,我家没有不老实的。 县官左瞅瞅右看看,不太高兴:不对吧,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的人,怎能没有不老实? 老员外头上冒了汗,左思思右想想,过了半天,一拍大腿:回大老爷,我想起来了。后院的表嫂子不老实,有时偷偷人! 故事才讲完,柯耀梅哈哈大笑起来,文竹则弯着腰捂着脸,笑的泪水从指缝里渗出。 柯耀梅站起身,一手搭在辛悠宜肩上,紧盯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是哪来的故事? 见辛悠宜只是笑,耷拉下眼皮,不敢看自己。柯耀梅就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你不说,我也知道,实践出真知吧? 柯耀梅的动作幅度显然大了,明显的带着挑逗和亵戏。 文竹脸上有些发青,斜楞着眼,斜睨辛悠宜。事后,她对辛悠宜说:我明知你不是太花的人,看到柯耀梅的挑逗。亲热,心里按捺不住,就想生气。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当时,并不是看到文竹的生气,而是她不发一言,楚楚可怜的样。辛悠宜心里发疼说:文竹老实,你要好好的待她啊! 还没等辛悠宜话落音,柯耀梅突然情绪撕裂的嚎起来:她老实?这个世界就没有老实人了!一肚子的弯弯绕,那天单位丢了东西,查是谁偷得。她当时娘娘似的出个主意!先扬言说,偷东西的人手里有暗纹。大家亮出手掌就能知道。大家把手伸出来,一个没伸的,被她当时抓了现行…… 听到这文竹笑了,也许是挠着了痒处,面色又开始明艳起来。温言款语的:姐妹!你现在想让我解开你的外衣,还是内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柯耀梅口气马上软了下来:去去!别看是个闷嘴驴,一肚子花花肠子,就是没有好心眼子! 说完,见到文竹脸一寒,连忙摇摆着手:别说了,噢,我的好妹子!对成天财要小心些,他可是嫉妒的眼睛里要滴血。 这天,文竹到市里送报表,柯耀梅把辛悠宜喊到实验室:你们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人,今天这屋就我自己。 说着,她也不坐。站在小学生面对老师端坐般的辛悠宜面前,丰满的乳房离辛悠宜的鼻子不过一尺:说实话,你和文竹到了什么程度?摇头!看着我的眼睛!你俩真那个了,我不能横刀夺爱。你们要没什么,我就不客气了!谁叫你那么叫人喜? 要知道柯耀梅,接下来能干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46章 梅花溢香 柯耀梅说着话,正儿八经的探究辛悠宜的眼底,全身散发少妇特有的氤氲气息,很让人心荡神迷。柯耀梅褐色卷曲的头发柔软的披在肩际,宛若丝绸。脸是鹅蛋形的。加上一双明净的眼睛,让人见后如痴如醉,神魂颠倒,仿佛被施加了催眠术一般。眼睛上面是弓形的,像是画上去的眉毛。笔挺的鼻梁小巧的鼻头,丰满性感的红唇,玫瑰花瓣的娇艳。妖里狐骚的,挑逗的心猿意马挠爪刨踢。 辛悠宜竭力镇定自己:别胡思乱想,我不是随意的人。 人,就是一辈子,在峰顶的时间,没有几年。喜欢就爱去,别人怎么看,不必在意。只要两心相悦,对别人没有伤害,爱则聚!该分手,就离! 柯耀梅翻着白眼,有些冷笑的教训说。 虽然,辛悠宜知道柯耀梅性格直,竹筒倒豆子,没有什么弯弯绕。可对她的思想解放,大胆的毫无顾忌的表白,还是大吃一惊。要知道,那时严打虽然结束,西方的性自由暂时被遏制,结过婚的人,行为还是很克制的。婚外情,地下恋是有的,但是不泛滥。因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奸情出人命,搞不好就是身败名裂,稍微有点理智的人,不可能没有顾忌。别看辛悠宜和文竹经常私下见面,她还是个独身女子!俩人到现在都没跨过红线,只是处于精神慰藉,互相消解孤独饥渴的程度。 坐怀不乱真君子,美女在侧,频频发出浓烈雌性激素,能按捺得住荷尔蒙泛滥,也只有传说中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正值当年,即使辛悠宜是个很有修养的人,也禁不住热血涌动。柯耀梅发出的信号太明显,而她的确是个丽人,三十来岁,正是女性具有成熟魅力的时候。只是柯耀梅性格特征鲜明,你要想爱她,就得有喝普洱茶饼的功底,发酵的霉味,必须适应。 见辛悠宜的脸色变换的如同商业广告的霓虹灯,明显着想下水,却在犹豫徘徊。这种时候功败垂成,猛击一掌,就没有了对水的恐惧。 在柯耀梅伸出手,抚弄他一头自然卷曲的黑发的时候。辛悠宜抓住了白皙的手,眼睛有些迷离,想把它放在自己灼热的嘴唇上。按柯耀梅奔放、大胆,不管不顾的性格,一旦辛悠宜做出爱的表示。她理智的河堤肯定会轰然倒塌,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洪峰奔驰。 实际上辛悠宜真的没忍住,柯耀梅的手有些颤抖,渴望的往前凑。手一旦揽在辛悠宜的唇上,稍微向怀里一带,接下来必然是四片嘴唇交接后的吱吱喳喳的吮吸。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天塌地陷,灰飞烟灭,也是激情青壮年男女不管不顾的。 握住柯耀梅的尖笋样的手指,就要捅破男女之间的禁忌。 辛悠宜眼里的美丽的手指,不知乍的,幻化成葱白。那是和竹笋不一样的情趣,细长鲜嫩,禁不住一点外力。 手指,那是文竹的纤纤十指,嫩如春笋,自己抚摸过多次,就差没有放到嘴里。几次辛悠宜忍耐不住,都想含着吮吸。文竹眼睛幽幽的低声哀求:别这样,那样会无法控制。我很想…… 她轻悠悠的叹口气:现在也是挺好的,那样会丧失理智。 她的眼神很可怜,就像一个饥饿的孩子,看着又香又甜的果点流口水。文竹实在文静,就是在这心情激荡的时候,狂风吹得身摇体晃,脸上明显的真正联谊。她依然紧咬着下唇,脸庞依然晶莹的如同露水珠,只是眼里渗着泪意。 辛悠宜如果用强,文竹是不会反抗的,云片般的叶片,根本抗拒不起辛悠宜的狂风暴雨。辛悠宜下不了手,就是个畜生,他不能强迫嫩绿的让人心疼的翠羽蝉翼。 看到辛悠宜激情飞荡后,满满神色惨淡。文竹声音低如蚊呐:我们的时间还长唻,让我再适应下吧。求求你,想到你的妻子我心里就过不去。我曾经被折断枝干,又怎么忍心,为自己的欲望给她挂上泪滴?早晚,我会给你,真的,除你之外,不会再有他人,世界上已无再无能爱的男子。让我再享受几天无性之恋,不伤害她人的爱意。 辛悠宜还能说什么,只能收敛心神,正襟危坐,品咂着遗憾,心里发疼的滋长着敬意。 想到文竹,辛悠宜激荡的情感戛然而止。他怕文竹流泪,她的每滴泪,都是拖曳着亮光,砸向地球的陨石,不可能没有印记。想到文竹,辛悠宜禁不住的心疼,为了她什么都不再珍贵,即使动物拼命也要挣得的交配权利。 看到火热的辛悠宜突然冷却,柯耀梅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是男女情爱? 收摄起心神,她也开始平静,理着自己刚才情绪缭乱的鬓发。慢慢的走两步,稀释浓情蜜意,给俩人倒了杯水,等到喝水平静后。柯耀梅扬扬她颇为自傲的柳眉,准确的说是蛾眉,因为细细的眉外梢上翘,分外的妖娆。 柯耀梅恢复了粉脸红靥,她简直是能钻进人大脑里的超级人,口气平淡:刚才刹那间,你想起了文竹,对吗? 辛悠宜没有回答,眼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他无法回答,否认是对爱自己的人说假话,他向来不屑。实话实说,伤害性太大。到目前,他和文竹确实没做什么,只是享受心底熨帖,为孤独的灵魂找个唠嗑的伴,别人谁又能理解…… 既然爱一个人,绝不能因为甘露一样的爱,去害心上人!这是,辛悠宜长久以来的爱情观。 柯耀梅脸色开始发白:你不说就是默认?她真的比我好吗?她不过是云片松,我可是色香俱全的玫瑰;她是水一样的温柔,我可是火一样的热烈……不爱花,却爱清,你这人口味独特呀! 柯耀梅的话没落音,实验室的门怦然打开。成天财雄赳赳身体,硬木般的壮实,闯了进来。 他本来还算是漂亮的脸色铁青焦黄,五官扭曲变位。辛悠宜猛然一惊,看来他已经在门外站立有段时间,要是当时自己没有控制,被他捉奸成双,后果不堪设想。辛悠宜心里有些庆幸的站起来,笑着给成天财打招呼。 成天财黑着脸,眼角都没眨辛悠宜一下。闷声问:柯耀梅!大上班的,你关门干什么? 柯耀梅心里正烦着,听到成天财诘问,眉间皱成个核桃疙瘩,娇艳的脸瞬间变色。冷冷的说:铁路巡警你不摊管这一段,咸吃萝卜淡操心。笑话!我是你老婆?你是这里的支部书记?给我出去! 心里失去平衡的柯耀梅,嘴巴子真的可以。一顿夹枪抡棒的带硝烟的叱骂,噎得成天财直翻白眼。 求爱的男人,最怕在女人面前掉面子。对柯耀梅,成天财不敢怎么样,惹急了她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到时候都难出这间屋的门。成天才不是憨子,想到柯耀梅的心思,马上调转方向。 成天财吃烤红薯捡软的捏,面对辛悠宜指鸡骂狗:贪心不足蛇吞象,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样的人就不是东西。 谁在爱人面前能丢面子,辛悠宜脸色开始发青:你说谁? 成天财在女人面前丢不起份,手一指辛悠宜:你看这屋里还有谁? 辛悠宜白脸变青,几步跨出门,转眼拿块红砖进来。 看着横眉立目的辛悠宜,以为他要用砖拍人。成天财退了几步:你!你!想干什么? 傻子都知道,气急想拼命的人,才会用砖拍人。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成天财四处看,寻找可能逃离的路线。 这块红砖,是矸石烧制的,比一般的土烧青砖强度硬度都高几个等级。本来是准备做材料检测用的,辛悠宜单手提了进来。 要是拍在水稻头上,准的裂开的葫芦,淌籽! 辛悠宜不屑的看了成天财一眼,也没见拉架子作势,只是深深的吸口气。左手执砖,右掌砍去,掌落砖断,向后两截落在地上。 辛悠宜从小就练武功,没和人打过架,功夫可是不浅。 成天财倒退两步:你!你别发横,要知道这是在谁的家门口。 辛悠宜笑笑,继续捻弄手里碎砖渣,也没见怎么发力,砖霄成粉飘飘洒洒。辛悠宜没有搭理成天财,只是拍拍手上的砖屑:我现在没有心情打架! 柯耀梅笑了,辛悠宜占了上风,好像她的脸上增光。得意的瞟了成天财一眼,拉开窗户对辛悠宜说:工地工人开始吃饭了。 辛悠宜走到窗口看看。历道铭们正从楼下走过,看到辛悠宜探头,历道明高声喊道:吃饭去啦! 辛悠宜答应了一声,扭头看看成天财:你还来看看吧?我的这群出力的伙计!我不怕你扳门框子的势力! 成天财耷拉下头,没出声。这帮建筑工,抛家舍业,在外游荡养成的野性子。打起架来不要命,合伙齐心的,惹了他们就算是捅了马蜂窝。前几天,因为一个工人在矿外吃了亏,几十个工人提着钢脚手管,把个坐地虎村,骂的关门合户的。成天财的爹都不敢惹,成天财哪有这个胆? 斗败的鹌鹑,啄掉毛的鸡。成天财是耷拉着头走下的三楼。只是临转身的时候,怨毒的看了辛悠宜一眼,牙巴骨肌肉鼓鼓的,明显的在发狠。 柯耀梅真是个女人里不可多得的珍品,眨眼放电,瞅你就勾魂。在你兴高采烈的时候,她能兜头浇你一盆凉水;在你消沉生闷气的时候,她能设法叫花解语。 看到成天财灰溜溜的滚走,柯耀梅咯儿咯儿笑的弯了腰。临下班的时候,她探头看看辛悠宜: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一手功夫!不错,赶得上成龙大哥。我走了。别担心成天财,他就是个光叫不咬人的狗。等我有时间,教训他以后听老师的话。 说到这里,想到成天财方才的狼狈,柯耀梅忍不住笑着走下楼。 看着柯耀梅走去,鞋敲地清脆响亮,腰扭屁股摇,两个肩上下起伏。犹如初次挂着花,嫩绿的丝瓜,看起来赏心悦目:满眼的清翠,该当是春绿的情人。 要不是想着文竹,辛悠宜真想喊住她。今天虽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辛悠宜心里总有点愧疚。 还君明珠泪双垂,恨未相逢未嫁时。只是他心里有了文竹,那个温顺如水,慢声细语的少妇,他思恋的空间已经塞满,没有他人的半点空间。到现在,他很少和人交往。老年的怕自寻麻烦,年幼的怕担风险,同年的害怕耻笑。他的心已经封闭,只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这个感情丰富的汉子,读书落泪,叙事哽咽,见风流泪。 中午虽然没有每晚宿鸟归飞急的怨怅,吃饭休息的时间大脑也难以停止运转。这会儿,也许柯耀梅勾起的,本来古潭静水,风吹皱涟漪。他很想文竹! 辛悠宜午睡是在朦胧间度过的,朦胧中,辛悠宜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想到了自己佩戴的玉婵,有了送给文竹,定下今生鸳盟的愿望。 第二天清早,文竹是和柯耀梅一起来的,俩人勾背搭腰,说说笑笑走上三楼。文竹只是抿抿嘴翘翘嘴角,偷蔑了辛悠宜一眼。柯耀梅张嘴哈哈笑着。热情的打着招呼,就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辛悠宜还是发现了异样,柯耀梅的下眼睑有些发泡,龙睛金鱼一般。 大约十点多的样子,看到柯耀梅下楼,辛悠宜便想去实验室看看。只是担心成天财在,如何寒暄。还没举步,突然听到文竹蛇咬一样惊怵的惨叫,就听得二楼有人惊喝:怎么啦,怎么啦!? 接着杂沓的脚步奔向三楼,其中柯耀梅的高跟鞋敲地十分疾昼骤。没等犹疑的辛悠宜迈步,支部书记和柯耀梅已经进了实验室。就听书记很不高兴的问:成天财,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没有的的业务吧? 就听文竹柔柔的说:没有什么?我不小心以为,脚下踩着了桌底的蛇。 柯耀梅有点幸灾乐祸:编!你就变吧,哄憨子的毛芋头吃…… 书记很威严的说:成天财!我告诉你,实验室以后少来。这里都是女人,别弄个丢人败兴的事! 这天,成天财是灰头土脸,耷拉着头,脚步沉重的出来的。 后来,辛悠宜知道,文竹夸张的惊叫,是成天财突然的拥抱,惊叫就是刹那间发出的。后来替他掩饰,也是已经起到警告的用意,不想再得罪一个人。 也就是这天晚上,辛悠宜按约定到了文竹家。文竹一如既往地娴静、温顺,不疾不徐的做事,不快不慢的说话。似薄云如片雾或蝉翼,春天盆中的文竹,汪着碧绿,盎扬着生机。 待到家里其他人都打着哈欠,上床以后,辛悠宜俩人按着老习惯,面对面的静坐在老地方:昨天上午……柯耀梅…我…辛悠宜开始交代,不知怎样说清。 暧昧期是两性关系中最美好的一环,它既打破了陌生饱含激情,又远离亲密后的现实残酷,很多人都沉浸其中久久不愿醒来。 有学者指出:成年人的暧昧期一般不会超过四个月,超过四个月的暧昧,几乎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文竹还是暗影里的位置,用牙齿轻咬下唇:别说了,我都知道。柯耀梅肚子里能盛下什么东西。她喜欢你,说明你这个人好。你没上钩,说明心里有我,不然你就是猪八戒进了盘丝洞,很难挣脱青丝的缠绕。 说到这里,她轻嗤嗤的浅笑,半歪着头斜看着窗外的月亮:我很高兴,真的,你很重情义,是个诚实人,没有乱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离地三尺有神明。不要以为,自己做了昧心事,就能掩盖的密不透风。 辛悠宜被文竹敲打的一愣一愣的,暗自庆幸,自己临渊收足。 这天,辛悠宜比平时晚回去一个小时。既然情感的盖子,已经揭开大半个,辛悠宜再没有遮瞒、忌讳的向文竹说了他的婚姻,以及维系夫妻的女儿的情况。凡是对其他交好的女人,说自己的妻子不好的人,一定别有用心。辛悠宜也没能免俗! 他的爱情应该很热烈,是谁主动的不好说,两口子青梅竹马,既是同学又是隔道房的邻居:在这里我听到大海在歌唱,在这里我闻到了大海的花香,在这里美丽的南洋,我遇到了一位马来亚的姑娘,她瞪着那黑又大的眼睛,痴痴呆呆的望着我。她为我献出了她的青春,她为我献出了她的爱情…… 文竹听到他的讲述,没有嫉妒没有任何恶语,只是泪珠大颗的落下,看到辛悠宜发呆的看着自己,她梨花带雨的笑笑:我为你庆辛,你的那位祈祷!祝你们一生幸福。 说到这里,文竹低头摆弄衣角慢慢转脸,背对着辛悠宜,两肩颤抖:咱俩认识早几年多好? 女人的眼泪,是最强大的武器,可以击穿男人任何装甲防护。辛悠宜手足无措,手都要搭在文竹肩上,又颓丧的坐下。 今天,他没有完全讲实话。自从他离家学习几年,两口子的关系特别差,要不是幼小可爱的女儿维系,俩人可能早已分离。俩人是生分,暂时没有外来的因素,自从生了孩子,妻子对男女之事不再感兴趣,成份很高的性冷淡,难以言说的七年之痒。 新婚之际,正在当年,辛悠宜的荷尔蒙分泌旺盛。每次热情,妻子总是推辞,勉强尽义务,也是紧皱眉头,满脸的不情愿,每一次都要求她似的。 慢慢的辛悠宜,心就凉了下来。虽没有分房分床,睡觉也是背靠背。辛悠宜没有强迫症,自己心里琢磨,是因为自己新婚后,工作单位远,经常性的远离,造成的妻子性趣变异。对妻子他不是没有想到离异,可可看到可爱的女儿,要失去双亲之一,他的心里就霍霍的疼,就想着捏着鼻子忍下去。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大多数人是在为了别人活着,哪怕自己受再大的委屈。人生嘛,打掉牙和血吞,是一种修养和道德。 谁愿热脸贴到热屁股上?辛悠宜不是没有深爱过妻子,但如今感情寡淡的像烧过三遍的凉开水。不爱,在某种程度上还有恨,恨她误了自己的正常的人生。这不仅是两人长期分床,没有性生活的原因,还因为他认为妻子,除了像个童养妻,还像贼对警察的态度防范着自己,从来没有实话。猜忌、不满多了,难免会产生窃斧者的心里。 辛悠宜的爱情向什么方向发展?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47章 金风玉露 他认为,这辈子两口子的感情,也就是集体宿舍的室友,顶多也就是合伙过日子的男人和女人。爱情,哼哼!自我多情的感觉罢了。 辛悠宜婚姻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勉强存留的纽带是孩子 。他虽然有外心有去意,看到孩子可爱的模样,那个上帝在父母最快乐时送过来来的小精灵。想到离异后白雪公主的可怜,辛悠宜心上包裹的冰便一点点的融化。 这些详情,他没给文竹说。一个男人,要是频频对一个中意的女人说婚姻不如意,肯定是是居心叵测。 辛悠宜很喜欢文竹。喜欢她美丽的云片松样清新,喜欢她性格温顺,喜欢她的美丽风度神韵。要是为解决性的问题,很简单,当时的三陪小姐,按摩小姐,一百块钱解决问题。关键人不能和动物一样,性不是全部生活。爱的结果,往往勾连起性,性不一定有爱的结果。 爱上文竹,只是想有人抚平心里的皱褶,红袖添香夜读书。有一个红颜知己,只是看看、坐坐、说说,没有性又如何?说实在的,如果辛悠宜按捺不住,强行想要,文竹肯定不会拒绝,只是那样的情意有些污浊。 在恬静中相遇是一种无言的幸福, 我的一生注定会和你在一起, 我爱你,我一生都会爱你, 我爱你在这难忘的冬日里, 我爱你在这雪花飘飘的季节, 傲雪的红果更红了,梅花也凌寒开着。 这天晚上临走前,辛悠宜趴在写字台上写下: 我的心在颤抖 血,也许已不在流 我多想 多想…提一个奢侈的要求 ——握握你的小手 轻轻地,握握手—— 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 只是轻轻的握握 握一下你那可爱的小手 那么 酷夏,我有一株碧绿的薄荷 梦中,我有漫天的星斗 生活,充满七色霞光 工作,有了快乐的节奏 读过这首诗,文竹少见的露出细碎的银牙笑了:你居心叵测吧?没有握过我的手?你是得陇望蜀吧!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这些,都让辛悠宜着迷,夜夜辗转难寐,感觉被窝里塞满麦糠。 此时又是更深人静的夜,看着文竹笑靥如花,辛悠宜心里一阵冲动,就想抱在自己怀中。可是惯性思维止住了他的脚步,辛悠宜不缺贼力气、贼心思,缺的是贼胆。他属于明白人,瓜熟蒂落,办任何事都要讲分寸。 清早上班的时候,文竹没有显示一点昨晚的颓丧,就像一只刚刚孵化脱壳,身体嫩绿翅膀透明的蝉,缓缓在绿叶间移动。 文竹她的笑依然无声,柯耀梅的笑还是带着夜畔铜钟的嗡嗡远鸣。 班中,文竹到了辛悠宜的办公室,这次她没有柯耀梅陪伴,只是拿着个空水杯。拿着道具,有心理准备的文竹很自然。她大方的倒水,坐下闲聊,看到技术员们拿着经纬仪等走出去,她便示意辛悠宜打开抽屉。 辛悠宜的抽屉对别人保密,对文竹随意。自从熟悉以后,文竹来到,辛悠宜总好打开抽屉,还专门浇给她一把钥匙。 锁闭的抽屉小小的空间,往往藏着主人不能让外人知的秘密。哪里有辛悠宜的日记,还有爱看的书,凭文竹随意翻看。书,文竹带走过几次,日记她肯定看过,因为她动了辛悠宜的暗记。这正是辛悠宜希望的,有些话说不出口,也有想说的,心神摇荡想不起。利用日记说出悄悄话,这是辛悠宜的小心思。 辛悠宜从现场回来,抽屉已经锁好,这是辛悠宜专给的钥匙。书,文竹拿走两本。日记没有合上,第一次,文竹写下了娟秀的文字。这是一首诗: 秋夜 我们握了下手 天幕几乎坠地 冷峻的季节 深沉的年龄 绝无春情依依 心灵即使碰撞 理智也会控制距离 友情就是友情 路边的小树不会并到一起 晚上辛悠宜下班的时候,见文竹刚下三楼梯,几步追了上去,塞给她一方填好的纸,并且低声说:今个晚上,我到家里去。 文竹没出声,笑笑点头。 辛悠宜递给文竹的纸上写的诗是: 我沾着感情 去书写分手后的小诗 写心的悸跳 写无际无涯的相思 我的诗也许平淡 可那是爱凝成的文字 但,每当诗稿寄出 自信却在消失 因为,冷静的你 是一位理智的编辑 同昨天一样,辛悠宜从现场回来的时候,日记上有文竹秀气的写的诗: 我挨着树 树靠着你 两树相距不远 就那么几米 我谈着天 你论着地 地上落着叶 天上挂着雨 北方的红高粱不知忸怩 只奇怪 没地震 没位移 两棵为什么改变了距离 看了文竹的诗,这让有些诗人气质的辛悠宜大喜。原先知道文竹人聪明剔透,有情有义,喜欢读书,没想到她也会写诗。而且诗里边的遣词用句,表达感情很深得体。她的诗里边没有拒绝爱,也热切着爱,但基本定位在密友并不是丈夫的位置。 朋友千千万,知心者能有几人?自古以来夫妇能在诗歌入队场合的不多。李清照和赵明诚是一对,赵孟頫和管道升也是佳对。 文竹的才情,鼓励着辛悠宜大步前行,真的认真考虑起和她的婚姻。辛悠宜办事还算是个稳当人,没有把握、不是心甘情愿的事,绝不会贸然去干。为这,朋友们评价他:有才,有知识,不缺超前预见,就是缺少赌博的决断。 辛悠宜有了想和文竹走在一起,这天晚上到文竹家去,俩人讨论起管道升的诗《你侬我侬》。 辛悠宜先讲起故事:管道升的男人要找其他女人,这么办? 管道升没有兄弟,聪明过人又很有些男子气。从小深受父母疼爱,女孩当作男孩养。饱读诗词歌赋,拥有扎实的文学功底。多オ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为数不多的大家闺秀。 好日子过习惯了,总些找些个,。酷虐自己也是乐趣。眼睛里边怎么掺砂子?难道流泪不止,还要当一辈子的红眼病?文人自有文人的办法。 那是一个酒足饭饱小憩以后的黄昏,丈夫赵孟頫笑丝笑丝的,看着青春将逝的妻子,犹豫再三。大书法家吗,呆乜了一会,干脆无意弄春墨,竟成龙凤舞。 管道升兴冲冲的捧读,然后脸上的笑意淡去。开始阴云笼罩,两手发抖,颓唐的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两手捂脸,那泪水便洇了出来。 原来丈夫要娶小妾! 赵孟頫可不是常人,他是宋赵的后裔,贵族的血统。就是蒙古人统治了中原,也没能掩没他的才华。 文,立马而倚,挥笔千言。书法,独树一帜,楷书带着行书笔画,怎样看怎么养眼。连我辈,和他相距千余年,仍然恭恭敬敬的描摹他的《玄妙观重修三门记》贴。 象他这样的贵族血统,达官名人。在男人地位高高在上的封建时代,弄个三妻四妾是司空见惯。 赵孟頫没有轻易招惹其他女人,尽管他的身边蜂攒蝶偎。他可没有轻易逾线过,从心底都是对妻子满满的尊敬和呵爱! 他刚才写的不过是化学试剂,一是调揩,想逗你玩。二是兔子枕着狗蛋睡,有点越绕越大胆的意味。 诗里写得什么?让管道升如丧考妣,花颜失色? 赵孟頫以小词调戏管道升:我为学士,你做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何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 道升看到丈夫的小诗以后,气愤异常。夜深了仍手托香腮,难以排遣。天一冒明,她就披衣而起。顾不得洗漱,提笔挥毫,一蹴而就: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个衾,死同一个椁。 赵孟頫看到此诗以后,深为妻子的真情感动。欣赏她的诗才,由不得掀髯大笑,将纳妾的想法扔进了废纸篓。 男欢女爱,郎才女貌,两情相悦,终生不渝,是做夫妻的最高境界。 文竹听辛悠宜说完,波澜不惊,嘴角扯扯无声的笑:你知道吗,管道升的诗还有个版本。看辛悠宜抬眼看着自己,文竹以她惯有的低声和缓说:我侬两个,忒然情多。将一块泥儿,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忽然欢喜呵,将它都来打破。重新下水,再团再炼再调和。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那期间,我身子里有了你,你身子里也有了我。 我读的这首诗,比你的更平民化。 文竹说完看了辛悠宜一会,沉思着说:我很明白你的心意,也很愿意,只是人的生存,不能离开具体环境。说到这里,文竹叹口气:连英国王妃戴安娜都说:三个人的婚姻太拥挤! 对辛悠宜的爱,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她从来就没抗拒,只是她能控制着距离,即使心里千万我愿意,一直是密友的定位,行为上一直中规中矩。 爱心日盛的辛悠宜,决心今生报知己,这晚出门的时候,他把一对玉婵交到文竹手里:请你给它们配上今生今世,扯不断的红丝线。他没告诉文竹玉婵的来历,也没告诉她怎么使用。他在投石问路,也在加重着感情。 其中一个玉婵,祖传,是辛悠宜佩戴过的。另一个则是他别有用心,花了大价钱,在古玩市场得到的。他在这对玉婵是寄托了情意,也有祷告上天决断的意思。 不要去碰已婚的女人,她是一个男人的脸面,不要去碰已婚的男人,他是一个女人的余生。 不是你的女人不要嘘寒问暖,不是你的男人不要轻易缠绵,这是一个做人的基本底线。 辛悠宜的意思是向文竹示意:我绝不会强迫你,只是心里相通,哪怕爱情到来就是末日我也愿意;你禁闭月门,我的心也在陪着你。 工地进入正轨,没有多少事。星期天,按文竹提出的要求。辛悠宜跟着文竹去了九里山游玩。那时还没发现龟山汉墓,也不是旅游风景区。他俩推着自行车,或骑或推,特殊的地方还得肩扛。羊肠小路,曲折盘旋,有时没入树林草丛,有时面对岩石嶙嶒,翻过小山入大山,过了大山又丘陵。 文竹没有说出此行的目的,看着文竹鬓角渗水,辛悠宜几次给她擦拭,文竹乖乖的笑,眼里都是期翼。 总算在一条山涧沟边,文竹停住脚,轻声叫:到了! 辛悠宜放眼看去,山涧沟水流清澈,涧沟畔有块平地,有座院子坐落在那里。院子是篱笆墙,爬满丝瓜、眉豆,卡着或黄或白或红艳发紫成嘟噜的花,引得蜂飞蝶舞,很有生机。推开柴扉,迎面的三间石砌的屋子,屋顶用的是少见的青瓦,压边则有茅草铺衬。 走进屋里,洁净明亮,墙壁挂着字画,座椅案几都是深茶色的漆。和其他本地农家不同的是,这屋的窗户倒大而明亮。不像其他乡居斗大的窟窿,晌晴天屋里也黑魆魆的。这屋里,很有浓郁的文化气息。 听到来人,有位白发老人走了出来。腰弯的厉害,精神矍铄,但是不断重重的咳嗽,咳嗽的用力,像是撕心裂肺。文竹见到老人,赶上去扶着臂膀,甜甜的叫了声:爸爸! 那是娇娇女,见到慈爱的父母才会发出的带着嗲的声音,满满的欣喜。 随着院外的脚步声,文竹的母亲挎着菜篮走了进来。辛悠宜想:无怪这几天晚上到文竹家去,没有见到老人家,原来它到了这里。 饭菜在母女俩的忙活下,很快端了上来.文竹的母亲酒菜摆好,嘴里犹自在叨咕:山居,没有什么好吃的,好在都是自家和山上野菜,都是绿色的。你是贵客,亏待你对不起我闺女…… 文竹的父亲,看着辛悠宜的眼睛始终透着喜气。 老爷子本来是矿上掘进工区的支部书记,虽然文化水平不浅,在一线还是一辈子。只可惜,常年的炮烟烟尘作用,他得了二期矽肺病,喘口气都是种奢侈。 矿家属宿舍的烟尘、雾霾、废气,让他承受不了,最后回到老家,在这里避世休养。 都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作为准丈母爷的文竹的父亲自从见到辛悠宜,脸上就没断过笑意。他真心希望这个年轻人,能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虽然现在情况还不明朗。 煤矿人性格豪爽,几杯酒下肚,文竹父亲的话就稠起来。也许常年山居,说话的人太少。今天,话大多让他说了去。 老人家用筷子敲着桌子:小辛啊,别看咱山居偏僻,这地方在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甚至可以说改变了中国历史的走向,你看墙上是我写的一幅字。 辛悠宜抬眼看去,不仅叹服,自己练字三缸水,跟老人家根本无法比,那真是:无意弄春墨竟成龙凤舞。条幅上写的是杜牧的诗:九里山前旧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得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见到辛悠宜满眼的激赏。老人话就多了起来,筷子向外边的山岗一指:喏,那里就是韩信活埋母亲的地方。 韩信不是淮阴人吗?怎么能在这里活埋母。 辛悠宜满满的诱惑问。 老人家笑得连连咳嗽,忙得文竹连忙绑着母亲拍打他的背:传说吗!接着侃侃道来: 韩信的父亲扛长工,娶不起老婆,就找了个大马猴。生了个尖嘴猴腮的儿子,就叫韩信,从小他就为财主家放羊。 这时的韩信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根本还没有当了大将军后,胸中自有十万兵威风和豪气。只是,充满生机的春天让他十分愉快罢了。 就在韩信,怡然自乐的时候,没见草摆也没见林动,他感觉到一股香风,从西南方暖暖的吹来。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西南风?为什么是暖暖的香风?怎么就是一股风?就像谁拿着香炉,在自己身边一晃! 韩信起了疑心,蹙着秃眉,费力的思索着。 怪!这里一定有怪!只是难料祸福?小小的韩信,动起了比一般大人还要缜密的推理。 就在韩信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见一个白发老道,满身尘土,手执桃木剑,喘吁吁的跑上山来。 他顾不得山上放羊的小孩,站在山膀的最高处,手搭凉棚,四处张望。望的过程中,脸上表情复杂,时喜时忧,嘴中不时发出叹息和惊异之声。 韩信静静的看着,心里充满了诧异。 但他这人从小养成的本事,心里越是沸腾激荡,面部越是平静。他知道,不能好好管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你就很难从别人嘴里知道深藏的机密。 老道搭眼翘脚四处细细看了一遍,不住的摇头咂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一切,都被韩信看在眼里。他很自信:自己离机密已经很近。不过,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姜太公钓鱼样,轻轻挥动着牧羊鞭子,抽打着草丛。 人就是这样,越想急切到手的,越是难以得到。看似无意的,往往拾到狗头金。在好奇心爆表,小小的韩信依然脸不变色,心不跳。 老道掐着印堂,揉着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长长的打了几个咳声,目光在韩信身上停住了。 老道思忖了一会,拔腿走到韩信身边很和蔼的问道:孩子!你刚才见到一股带着香气的暖风,从西南吹过来吗? 老道的口气很是亲切,可他观察韩信表情的眼睛,赛过刀剑,活活能剜到人的肉里去。尤其是,盯住韩信眼睛的时候,眸子里的寒光几乎能让人的血液凝滞。 要知道韩信做了些什么?且听下回解说。 第48章 柔情似水 一般的孩子会如实的告诉老道。 韩信是谁?凡是肚子里藏不住秘密,一张嘴就能看到屁股眼的,绝不是办大事的材料。 韩信懒懒的抬起眼皮,瞟了老道一眼,嘴角上扬,不屑的一笑:你老的糊涂了?这个季节哪来的西南风?还暖暖的香风? 老道看了看眯缝着眼,注视乜乜呆呆的黄口小子,捋着胡须不住摇头。心里想着你懂得什么?嘴里喃喃的:不可能追丢啊?应该就在这附近呀。 看到韩信不耐烦的皱褶鼻子,扬起鞭子想去吆喝羊群。老道慌了:小孩你别走,给我帮个忙。 说着,他又四处观察了一下,把手中的桃木剑,一抖手腕插在地上。 看的韩信两只猴眼直眨巴,心里想:这地方必有灵异!怎么让老道自己说出来呢? 老道向韩信点点头:小兄弟,你给我看着这把桃木剑,千万别叫别人动。我到后山去去就来,桃木剑无论有什么动静,千万不可让人动弹哦。 机密马上就要揭开,韩信心里笑开了花,面部依旧木然,他知道自己任何一点表情变化,都逃不过鬼精灵老道的眼睛。历来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能获到意外之喜。韩信想了想,计上心来,撅着小嘴:我得去吃饭,哪有功夫在这给你看守?走了,走了! 韩信摇摇摆摆,晃动鞭子做出拔腿要走的样子。 这也许就是兵法欲擒故纵的雏形吧! 老道连忙伸手拦住了韩信:别走,别走!你替我看守,我不白用你,回来我给你五个铜钱! 韩信嘴一撇,又要迈步走去:五个铜钱,你在打发要饭的!不干!不干! 老道慌忙跨前一步:十个铜钱?二十个? 见到韩信答应了,老道长吁口气迈步向山后走去。 不是韩信贪心,有时多要几个钱,戏才演得真,吞鈎的鱼儿才挣不脱。 韩信喜滋滋的看着桃木剑,心想过一会我就能知道,老道想做什么?那股风是什么了。 韩信心里正在乐着,就见那把插进土里的桃木剑,腾地跳起有一丈高,然后跌落在草丛。 我的娘唉,这还真有名堂! 在一般的孩子,也就是等老道回来。韩信那是什么脑子,他心头电转,猴眼眨眨,连忙捡起桃木剑,依照原样插了回去。 待到等老道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桃木剑依然插在地上没动,脸色不由的发青:小孩,这桃木剑刚才没动吗? 韩信何等的机灵,马上说:笑话唵,你没睡醒吧!我在这眼巴巴看着,这剑又不是条龙,它是木头剑,怎么能动?快把二十个铜钱给我,我买个饼吃去。 老道黑着脸皱着眉:你再替我看一会,我再去山后一趟。 那不行,你得给我再加钱? 韩信作势做出要走的样子。韩信心里明白,现在自己越是贪心,老道才越相信自己。好奇心是一般孩子的天性,只是解决疑惑的办法不同。小小的韩信,已经无师自通,用上了兵法:欲擒故纵! 如此这般,第三次去山后的时候,老道把钱加到六十个。 这次,韩信见桃木剑连跳三下,跳了三丈多高,他依样画葫芦又给插了进去。 这次老道远远的,看见桃木剑依然如故的插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頽丧的直叹气。 韩信笑眯眯走到他面前,伸出小手:给我六十个铜钱! 当老道把钱,交到韩信手里后,韩信哈哈笑了起来,用起了激将法:你这人真有意思,大老远的到这里,白送我六十个铜钱,妙呀,不知以后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吗? 韩信大声道哂笑着,他其实不是贪这几十个钱,他是想知道老道的机密。如果,不贪婪的要钱,让颓唐乱了老道的心智,机密他肯说出来? 请将不如激将,有价值的秘密是问不出来的,只有激起怒气,乱起心智,打乱方寸。果然不出韩信所料,老道愤然站起身来,恼怒的戟指向韩信一点: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刚才西南来的股带着香气的暖风,是股活风水,它落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水宝地。 见韩信眨巴着眼,一副不以为然极为不屑的样子,愈发来气:我刚才插桃木剑的地方,就是风水眼。谁家的先人埋在那里,必出帝王之才,最不济也得出王侯! 有本事的人往往有脾气,有脾气就容易中计。 老道愤愤的说到这里,又长叹一声:和你这黄口孺子说这些有什么用?罢了,罢了!我辛辛苦苦追了三年,行程数万里的活风水追丢了,咳! 说到这里,老道连桃木剑都没有取,一颠一拐的捱下山去。 看到老道走得无影无踪了,韩信掩嘴一笑,早早的赶着羊群回了家。 然后,韩信连夜带着铁锹挖好了墓坑。 第二天清早,韩信上山放羊的时候,把他瘫卧在床上的老娘,背在了身上。 老娘本已气息奄奄,多日卧床不起,今日见儿子背自己上山,不由得大喜。吱吱呜呜不时发出声音,似乎在夸:宝贝儿子,娘好高兴。 原来,韩信的娘原本是个大马猴,一直不受大家待见。只有韩信的爹爹对它好,一来二去产生了感情,生下了韩信。 韩信小时吃尽了人间苦头,大马猴也没过一天好日子。熬到韩信十来岁,在猴类来说,它已是耄耋之年,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见儿子背自己上山,还以为是儿子在尽孝心,让自己最后再看看自由的山林。 谁知…… 为此后人曾经在游历九里山时,吟过一首小诗:父精母血人之初,鸦知反哺羊跪乳。未央宫中桃木剑,九里山下活埋母。 老人家故事讲得有声有色,实际上是隐喻:天在上,地在下,离地三尺有神明。 多年后,辛悠宜终于揭开文竹父亲故事的含义:你就是做到王侯大位,良心不正,也必会遭到天谴。 辛悠宜在对待文竹的情感上是认真的,绝对没有始爱终弃,玩弄一下的意思。 酒不醉人人自醉,九里山前活埋母的故事,把辛悠宜几乎听迷了。中了丘比特神箭的他没遑多想,心里光在琢磨: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写出发表。 辛悠宜从儿童起就有着文学梦,可惜为了生计奔波,始终没时间提升自己。就是现在,辛悠宜还得在为五斗米折腰。煤矿工人没有出力的地方,就没有生活来源,这和陶渊明般的大地主无法相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能是退休以后的生活。就是不知道身体这个老本钱,到时怎么样? 辛悠宜和文竹辞行的时候,老爷子一如既往的高兴,屡屡招呼下次再来:他认为辛悠宜是上上佳婿人选,也是谈古论今的文友。 只是文竹母亲的脸色有些阴沉,她送辛悠宜俩人过了山涧沟,深深的叹口气对辛悠宜说:你要是没结婚,我一定把宝贝闺女嫁给你!可惜…… 说是惋惜,实际在探视、催促!辛悠宜哪里不明白老人的心意。庄重、优雅全在一个缓字,不急不慢。过快,则风风火火。过慢,则漫不经心。轻轻的,能够拿得起。徐徐的,能够放得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风起云涌。辛悠宜没有说话,表面上只是憨憨的笑。回去的路上,辛悠宜满脸的忧郁。看着辛悠宜丢魂失魄的样子,文竹笑了,仍然是那种抿嘴无声的笑:在这里坐坐吧! 文竹指着路边的卧牛石说。 看到辛悠宜怅然若丧,文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只要我们愿意就好,其他人都是参考,别那样愁眉苦脸,看了叫人心酸。只要两情相悦,不在朝朝暮暮,也不在什么形式。就是;领证结婚,同床异梦又有什么好?没有举行婚礼的形式,只要两颗心相贴,就是天上一日,胜过人间十年! 看到辛悠宜仍然愁眉不展,第一次!文竹大方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揽住辛悠宜的腰。胸脯贴近,两嘴唇相接,忘情的啵啵相吻,无天地无我。 辛悠宜哪里禁得住心情激荡,挣扎出她的红唇,在那额上眼角,疯狂的留下吻,且热烈的不能自抑。 接吻是灵魂与灵魂在爱人嘴唇上的相遇,嘴唇是一对爱人和两个灵魂交会的地。女生在接吻的时候经常会腿软,站不稳,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晃动。文竹也不例外!吻,让她如痴似醉,摇摇欲坠。 辛悠宜说:吻!真好! 象春天的风 象小溪的碧波 是生命的火花 是两颗心的结合 吻,是多么美好 它使生命充满欢乐 我多想,将你紧紧拥在怀里 象莲花般的云托着明月 我多想,长吻你柔软红润的唇 不在管它世事沧桑,潮起潮落 文竹娇羞的只知道笑,仰着小脸,甜蜜无限,撅起的小嘴像个贪吃的婴儿渴望吮吸。这件事儿,谁也说不明白;这就是爱,带着涩涩的酸苦… 文竹羞涩的笑:吻真的美好,无怪乎西方人歪着头,吻的那么辛苦!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歪着头吻? 辛悠宜没等文竹回答,接着说:他们的鼻子碍事。 文竹咯咯笑得弯了腰,待挺起美丽的脖子,她踮着脚尖嘱咐:不许动! 在深深长久的吻后,文竹长出一口气:咱们的鼻子也不矮啊。说着,她小姑娘一样,摸摸辛悠宜那典型的不同蒙古脸型的,脸上没有趴趴状的鼻子,然后又抹抹自己笔挺秀直的鼻子。 看着文竹小姑娘般天真的神态,辛悠宜再次把她搂在怀里,深深的吻去。痴迷中,辛悠宜感到自己胸前湿,慌忙推开文竹,发现她正大颗的掉着彩虹般的泪滴。你怎么啦,辛悠宜慌忙问。文竹开始有些抽噎:月满则亏,日盈则仄。我…我…,我担心老天嫉妒我们!然后长长的叹口气。 可惜,也许这就是天意,以后竟被她一言中的! 好久,俩人才从意乱情迷中清醒,人生再浪漫,也得回到现实。 你爸爸妈妈加重了我心理的负担,我情愿自己去死,都不愿伤害你。 辛悠宜有些悲惨的说。 傻孩子,从古至今,谁能阻挡爱,只是不要太招摇迎风众怒,也不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痛苦上就好。老的是老的,不代表我喜欢。我真心喜欢的,谁也无法阻拦,哪怕去死! 冒充大人的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文竹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拴好红丝线的两只玉婵。 文竹说:咱们分带一只,就是人不在一起,心也永不分离。 接着就像天真的小姑娘,伸出手指:来!勾勾上吊,这辈子不许反悔,不能丢掉。 刘三姐歌剧里有:连就连,咱俩连它一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河桥上等三年。 文竹要辛悠宜起的誓言,是和刘三姐一个意思。 辛悠宜脸色渐渐恢复,喃喃的说:你!肯定没问题,我就怕对不起。 文竹调皮的歪着头,斜睨的眼,在辛悠宜脸上咕噜噜的转:一片真心可对天,只要我不负人,人若负我随他便。 说到这里,怕辛悠宜太伤感,趴在辛悠宜耳边:今晚,我就给你,真的!喜欢不? 那一刻,可望而不可即的事,让辛悠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文竹脸上看了又看。 傻样! 文竹轻拍了下辛悠宜的脸颊:我是你的,不论什么法律,爱不会有错,我也自信自己眼睛不瞎。这是你拿来的两只玉婵,愿它们永远相恋,就是暂时分开,爱情永远相粘。用眼下最时髦的话来说,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说着,文竹把玉婵拿到眼前。玉婵已经用最新科技纳米红线栓缚好。美丽的心结,就是海枯石烂,文竹系的红线也不会变色腐烂。 文竹少有的调皮:你想要哪个? 在辛悠宜一伸手,她的手缩了回来:想的,你!这是你过去经常挂的,现在归我,让我永远和你贴肉存在。 结果玉婵那个大些的,应该是雄性,辛悠宜祖传的。在文竹笑熠熠半眯着眼的情况下,被辛悠宜挂在她美丽的长脖子上。而那件,辛悠宜在古玩市场淘到的玉婵,则挂在了辛悠宜贴肉的胸口。 文竹那天幽幽的说:我母亲不是没有劝阻说咱们是没有结果的孽缘,每次你走以后,她都要烧香拜佛。我就用化学试剂,把香拦腰涂抹,每当烧到那段,齐刷刷的熄火。我母亲认为是神佛暗示,再也不在劝我,只是说:你幸福就好,这次来见父亲,就是她的安排。她虽然说了那话,实在是不会阻拦,只是盼望我们今生幸福。 辛悠宜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血翻涌。他没想到文竹苦心孤诣,一腔热血都扑在自己身上。嗅着文竹发髻的清香,辛悠宜咬破了自己的内嘴唇,用血沥心发誓:这辈子绝不背逆文竹的情意,哪怕海枯石烂,苍天可鉴! 只是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何况这是一个婚外恋的故事,现实绝对不允许一厢情愿。 由文竹和辛悠宜的故事,由见、爱、磨难、分、再,几部分组成,折射当时社会状态。 这天回到文竹矿区所在的家,文竹没让辛悠宜回去。在鸡叫五更的时候,她才不情不愿的推醒疲惫的辛悠宜。 辛悠宜走了好远回头看,发现,文竹依然在透过淡淡的薄雾偷觑自己的离去。 情人是怎么来的,无非就是两个寂寞的人互相擦出了火花。林徽因说:男女之间一旦有交集,发生了暧昧关系,一辈子都忘不掉。不论人在哪里,你们分开了多久,不管多久没有联系,心里都会有对方的影子。这个人藏在你的内心。 每当想起都会令你百转柔肠,不是不想,是不能忘记。英国太子妃戴安娜说过:三个人的婚姻太拥挤。婚外恋岂不是更拥挤?注定辛悠宜和文竹的爱,不能包含了太多的内容。还好,他们对爱情还能理智的把控。有克制,也有内心的渴望,但终究还是默默安放在心底深处,慢慢的小啜香茗般的品味。 生活就在甜爱如蜜的体味中度过,神仙夫妻,洞中方一日,人间已百年。后来回味,辛悠宜就是这样的感觉。 自古以来,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沉迷在地下情,甜蜜的度着蜜月的文、辛俩人,不知道危难正在靠近。 阳春白雪,和者盖寡;下里巴人,是大众适应的声音。就是你有千般情万般意,社会存在永远是第一位的。虽然玉蝉自古以来,就被人以高洁之物看待。 这当然要看从哪个角度说,自古历来的文化主轴就是诲淫诲盗,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上边可以做,豪富可以做,老百姓就不能做。 比如李隆基抢了自己的儿媳妇杨玉环,是伤风败俗的老扒灰。在大诗人白居易笔下倒成了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老百姓这样做看看?脊梁骨也会被戳穿! 从笔者了解情况来看,辛悠宜和文竹的爱情,当是对他人无害。因为文竹离异,辛悠宜有妻也是同床异梦,多年没有性事。他们在构筑新生活的雏形,各自挣脱枷锁,等待新家庭的诞生。 而文竹不图钱,不贪权,也没有逼迫辛悠宜离异。俩人在一个偏远的角落,如同野草自生自灭,只是自然天性,互相抚慰对方孤独的心。但,就是这样也不为一些人所容。是嫉妒,还是迫害?人数过百形形色色,就是有人对这两个不幸人的幸福,挖陷坑使绊子。 第一个是纪委打来的电话,纪委书记上来没有明说,采用了嘿诈唬拢嘭,由外到里的办法敲打。来调查的几个人召集了历道铭之类,开了几次座谈会。辛悠宜为人好,工友们没谁愿意说他的坏话。再说辛悠宜平时行为很严谨,和女人没有什么交道。就是借用的办公室,同走廊有两个美女,谁也没见到一点淫荡行为,辛悠宜走路都目不斜视。 没钱没权的,女人能喜欢他干什么? 历道铭这些工友鼓噪着,为辛悠宜抱不平。 第49章 鹊桥归路 第二个电话很奇怪,电话打到办公室,说是要找辛悠宜,可辛悠宜拿起电话对方又不说话,听筒里只有电流声。如此三番五次。三天后,才有一个嗓子沙哑的男子说话,那人肯定很忧郁,吞吞吐吐,说话拐弯抹角。直到辛悠宜发急说要是再不说清事,就视为骚扰,再不接电话! 电话竟然是文竹的前夫惠洽宝打来的,听得出他很惭愧,语音不清,表达的言不及意。后来辛悠宜终于弄清楚,他还爱着文竹,希望着能破镜重圆。他是个可怜的男人,祈求辛悠宜别和他争文竹的爱! 第一个调查,辛悠宜不在乎,大不了不当干部,凭着一身钳工好技术,到哪里也不愁没饭吃。逼急了去干个体户,那时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要不是念栈,凭着一身好技术,发财的多了去。就是辛悠宜同样国企脱产培养六七年的人,跳槽的也是过江之鲫,在发财致富观念的影响下,冲着金钱技术工人辞职的成群结队。 辛悠宜心里真正过不去的,只是从文竹的角度出发,想到自己尚没有离婚。而惠洽宝已经浪子回头金不换,文竹和他重建家庭,应该是比跟着自己这个工作岗位流动,成年个月不沾家的人好多了。要不是自己成天不偎家,家里的油瓶倒了都不扶,曾经相爱的老婆怎么会和自己冷战,离心离德?再想到,每当去文竹家,她女儿怯生生的样子,那双惊恐的大眼睛,辛悠宜就心里发紧。女孩子是最孱弱的,在还是树苗的时期,需要父母的保护,首先父亲要像雄狮一样保护领地。施工人的工作性质决定,是大半个流浪人,顾不上家,嫁给他们的女人很难享受一般妇女的敦伦之乐。 孩子是婚姻勉强存留的纽带,虽然有外心有去意,想到文竹孩子,可爱的模样。将人心比自心。辛悠宜自己也有女儿,最怕的是让她成为单亲家庭的牺牲品。 到这里,辛悠宜的幸福感就有了愧疚,自己不能给的,惠洽宝能给,他能完整这个家庭。文竹这样娇弱可爱的人,透明羽翼的叫人心疼,满足了自己的爱欲,她实在丢掉了太多的东西。 这时,辛悠宜见到文竹再也无法欢喜,就是在一起,也有心理障碍,无法从灵魂感到甜蜜。 热恋的人最敏感,相爱的人最怕猜疑犹豫。像文竹这样聪明的人,很快敏锐的感觉到辛悠宜变化的情绪。 至从那天爱上他 ,吃苦受累,刀山火海都不怕。文竹早已有和辛悠宜面对生活风雨的心理准备,但她的忌讳是:把我扔到井底下,隔断绳索就走开啦。 热恋中的文竹咬的是辛悠宜不管不顾,两人并肩前行。即使文竹把心扒出来给辛悠宜吃,也是欢欢喜喜的。 巨大的表情反差,文竹有些害怕。看到辛悠宜畏畏缩缩,有意疏远,文竹也不由的犯了猜疑? 辛悠宜是因为纪委介入,担心前途?自己影响了他的升职?文竹本来就是被蛇咬怕的人,为了辛悠宜的利益,尽管千万个不愿意,她也不由的想到了远离。要是辛悠宜不管不顾,文竹的主意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毛驴随便走,再苦再难她也愿意。 被男人花言巧语骗去心,然后就成为用残的餐巾纸,那种羞愧和叮虫啮。实在颜面扫地,被人身后指指点点,生不如死。文文曾经受到的伤害,和痛彻心扉的教训,让她开始怀疑辛悠宜的爱:逢场作戏,自己可能成为他人取乐的工具。 她热切的奔向爱的脚步开始迟疑,对自己那天从九里山回来,心情激荡,后悔不能自已。可是生米煮成熟饭,感情怎么能随意给予和丢弃,一时间文竹陷入了痛苦、迷离。 还好,俩人虽然有了心结,可是每当看到对方的眼睛,那里边的真诚和关切,没有加大爱情的裂痕。 还是,辛悠宜先警醒,看到文竹不断消瘦,面目清癯,脸色也要有了锈迹。他心疼不已,尽管文竹几次推辞,他那晚坚持去了文竹家,吞吞吐吐的说出前因后果,惠洽宝让他乱了分寸。 本青翠的叶片与墨绿的竹杆逐渐地转变为微黄、淡黄、深黄……直到最后完全枯萎。叶片轻轻地一碰就像下雨一般,纷纷地往下落,不一会儿地面便有一片铺上了一层黄澄澄的金地毯,而枝杆上就只有光秃秃的了。 枝干细细的,一节一节的,很像竹子;它的叶子从枝节上向四面伸展,很像叶松,可是它并不扎人,而是柔柔的,轻轻地触摸它,感觉非常嫩;植物文竹的枝叶层层叠叠,像一层层楼梯,密密麻麻,又像一层薄雾笼罩着一片小树林。他看起来绿绿的,像翠玉,远远望去又感觉它非常的弱不禁风,不由得让人去爱护它,保护它,因为它美得令人感叹! 相爱的人心贴的紧密,一旦见面难以控制爱意。文竹稍微敲打,辛悠宜就把两件事全部抖了底。看到辛悠宜诚实憨厚的面庞,委屈的情思文竹当时就控制不住情绪,趴在他怀里抽噎,浸湿了内衣。 看到文竹的痴情,辛悠宜一阵阵的心悸,爱抚的抚摸头发,吻她脖子、耳垂。低低的说:别哭了,连你的玉蝉挂件都淋湿了。 文竹第一次,也是今生的唯一,她第一次捏着小拳头,轻擂辛悠宜的胸脯:都怪你!有话不明说,差点造成分离。 说到这里文竹犹不解恨,挣脱辛悠宜狂吻的嘴唇,轻轻捏着他的耳垂:以后有话就说,千万不能瞒着,那样难受了我,也会毁了你!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真心相爱的人只要说了心里话,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只是俩人很奇怪,是谁给纪委写的信,又是谁把俩人相好的信息,准确的提供给惠洽宝。这肯定不是陌生人,没有细心的观察和思考,不能拿出这两条毒辣至极的绝户计。 文竹心结解开,疑云开始布满山峦。这到底是谁在使坏?她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辛悠宜。辛悠宜踌躇了一会,便将上次和成天财发生冲突的事说了出来。 响鼓不用重锤敲,成天财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文竹基本门里清。她知道成天财一直暗恋着自己,因为惠洽宝离去,他一直把自己当成盘中的菜,三十出头的人啦,到现在都没有成家。作为农村出来的人,在婚姻登记放松二十岁就可以领证的今天,很多毛都没扎齐的都抱着孩子结婚。成天财的婚姻在矿上是个奇迹,外人很想窥探里边的秘密。 可是事情太无奈,尽管成天财用尽手段,竭诚的表明心意,有时的表白达到赤裸裸。文竹就是不喜欢他,心里怎么都无法产生爱意,可能月老前生没有系上红丝线,今生无缘。 要不怎么见到辛悠宜的第一面,就神思涣散心底发颤。而四目相对,文竹意念里的古潭,何止涟漪,竟然泛起波澜,波涛迭起的难以自已。 过去有篇《窃斧也》的寓言,只要起了疑心,再看那人是行也象,坐也似。辛悠宜从窗户缝里看去,发现成天财向自己的办公室窥视,已经成癖,每天不了上几眼就过不去。辛悠宜最看不起这样的人,有本事大家公开竞争,何必下黑手使绊子。 咬人的狗不露牙啊! 意识到成天财的黑手,辛悠宜感慨的对文竹说。 文竹也有同感,眼里看去,成天财有动机,也有手段,符合他一向的行为。也许,这种下贱的猥琐,就是他家有两万两黄金,好地千顷骡马成群。发自心底的鄙视,就是去要饭,文竹也不会上他家的门。 怀疑写信的人是他,如今文竹连正眼都不想看成天财。成天财问十句话,她难的搭理一句。经典的热脸贴冷屁股,剃头挑子一头热。现在,成天才长为此已经很少进实验室的门,除非柯耀梅招呼,碰到文竹愤愤的眼神,他就打怯。 不过,文竹的眼界相比辛悠宜更宽阔些。她不只怀疑成天财,也怀疑柯耀梅。这个女人虽然没有坏心,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只要损害她的利益。自从那天和辛悠宜热乎不成,和文竹间,柯耀梅就隐隐有了敌意。说话做事,虽然还带笑,明显的是更多了笑话、讥刺。更可疑的是,她和成天财正在咕咕嘀嘀,文竹一脚跨进门,马上缄口不语。 文竹知道柯耀梅的脾气:这个女人在思维和爱情的处理上,很是怪异,有着嗅到榴莲的味道流口水的嗜好! 女人都很敏感,特别是一旦把对方视为情敌,就是不说话,也能感觉出眼睛杀人的功力。 她把自己的思虑告诉了辛悠宜。辛悠宜没有当回事,柯耀梅那样性格开朗,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只要她想,绝对不缺男人,何必干这缺德的事。 娘要嫁人,天要下雨,管他去。只要我们俩人一心,长相思不相疑,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辛悠宜私下安慰文竹说。 文竹想了想:苦菜花里,杏莉的娘和王长锁那样注意。还不是被王柬之抓住证据,最后把女儿杏莉的命也搭了进去。自古以来,就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警语,我们还是小心再小心!不行的话……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文竹这时就有了让辛悠宜离开是非之地的想法。辛悠宜点着头,半天无语,后来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从这天起,辛悠宜又加了份小心,也开始想应该往哪里去。 机会总算来了。 单位的多种经营分公司的承包者,是几个老奸巨猾的角色。可以说是摸一把,也得用肥皂粉洗三天才能去掉油污的滑头。 他再次续签承包合同,出现了状况。要知道,那时以包代管,拿到承包合同,就是拿到证书铁卷。 单位的一把手,对原先的承包合同不满意,认为指标定的太低,而分工负责的副处长兼党委常委的领导,则认为已经超标。要知道,指标高了,没有了吃喝送的费用,上交的多,经济效益必然差。手下头目的奖金也上不去,自己的话不再成圣旨。 他坚决反对,常委会上吵吵成一锅粥。企业不是政府,一把手没有绝对的权力,任何决策很难形成一言堂。 一把手思来想去,不肯轻易退让,指标明明定的低吗,如果在这里遇到阻击退缩,其他单位的指标就承包不下去。这人的脑子好使,他推出了当时最时髦的模式,公开竞标,能者上颓者下。于是,承包的竞标公告,在无法反对的情况下发出。 辛悠宜得到这一消息,马上行动,因为那不仅可以发挥他才能全面的特点。男人谁不想骑马带花,而只是锦衣夜行?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暂时退出风口浪尖,避免成天财等人的暗算黑箭。 他把想法告诉了文竹,她当时很难过,眼泪盈盈的流了下来。辛悠宜赶快改口,就是要饭也不离开,狼窝虎穴改变不了爱! 文竹怔怔的坐了会,咬着自己的下唇发呆,瞅瞅辛悠宜关切的眼睛,拉过他的手摩挲着。这对她实在是两难的决定,蛟龙挣脱枷锁去,摇头摆尾入大海,极大的可能锥心刺骨的爱不再来。可是如果把辛悠宜困在沙滩,连草虾也不把它当回事,肆意糟蹋。前边锥心的两件事,可能变形不变味的频发,这次侥幸逃过,谁知下次难料后果。 那晚。文竹的嘴唇咬出了血,辛悠宜心疼的为她舔舐。她惨然的笑笑,在辛悠宜临回去的时候,文竹:我心意已决,你是猛虎应该在深山,男子挎刀行九州,功业该当几千秋。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消磨了你的英风豪气。 我知道,你现在犹豫是舍不得我,可男子汉怎么能拴在女人腰带上?这些天,实在苦了你。 欧阳修有首诗: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咱们再是郎情妾意,也不能再委屈你!去吧,男子汉志在四方。记着,这辈子我只属于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就是我从此的唯一! 文竹说到这里,眼泪再也无法抑制,真真的梨花带雨。她掏出贴肉佩戴的玉蝉,哽哽咽咽:从咱们俩人佩戴的那一天,就是死后,凭着情意,它们也不会分离…… 辛悠宜到底是高材生,人又诚实,真有本事。在他竞标的演讲结束,几百人的会堂,集体起立,大家跺着脚喊:辛悠宜!辛悠宜!你是第一! 在答辩的过程中,辛悠宜反映灵敏,对答如流,没有忌讳,直面问题。又赢得了手指伸出造型丛林般的v字,跺脚和呼喊的群众,让辛悠宜得到了最高分。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认为辛悠宜中标无疑。 还是在大学的时候,辛悠宜听过名家演讲,评论美国人写的畅销书,《在中国做生意的秘密》,书里边披露了大量内部规则。结语是:不要因为我说出来就不再是秘密,中国是个巨大的物质,就是急刹车,也要滑行很远距离。 在宣布中标结果的等待中,是最煎熬人的时候。按照和文竹约好的时间,拨打了文竹正等待在旁边话机。文竹听到他的声音,高兴的还想当年见到情郎的少女,张嘴都是满满的甜蜜。 文竹甜润的:祝贺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只是,我心里慌慌的…… 这种兴奋和不稳定,是俩人结识以来,辛悠宜很少见到的。 辛悠宜回答的声音有些苦涩,没有正面表示,而是迂回曲折:秦桧是个千古佞人,在理财执政上很有两把刷子。他当宰相的时候,发现京城突然出现货币短缺,流通不畅的现象。他解决的办法是:一、让一名理发工,帮助自己把白头发,然后把五千钱当成俩个钱上给他,并悄悄的告诉他,赶快把钱花出去,朝廷很快就会下旨停用现在市面的钱,发行新的钱币。没过三天,市面就出现了许多现钱。二、又有一次,京城府尹来报告,由于一些人家大量囤积铜钱,市场缺少现钱交易,商品又出现卖不出去现象。秦桧对钱币管理单位张扬的指示,大张旗鼓的拉架式,近快大量打造新的钱币样式。利用各种渠道对外四处放风:皇帝御览后,发行新币废掉旧币!于是京城出现了买卖金珠玉器现象。京城的富豪,都连忙将家中的钱,换成金帛物品,连带着其他府郡很快跟风。一时间,物价上涨,交易旺盛,大批钱出现在市面。 说到这里,辛悠宜停顿了下:自古以来无商不奸,而当权的更是深不可测。像我这样呆板的人,就怕适应不了形势。 文竹声音突然低沉:我相信你,永远都是最棒的。再说,诚信是用不尽的资本,要不是看你憨厚本分,我怎么看上你! 说完文竹笑了,有些自鸣得意:我说得对吗? 辛悠宜压着石头的心马上轻松不少,在相当一个时期,文竹都是辛悠宜坚韧前行的动力。 不幸,辛悠宜的竞标被他言中。中标的依然是那个副处长为首的班子。因为,党委会的评分权重为百分之七十!辛悠宜的竞标只是起到,压低承包指标的作用。 领导有安排,主要承包人不行,分厂的领导还是应该找个有才的人,不然太对不起群众。 辛悠宜欢欢喜喜的上任,文竹得信后分外欢喜,打开金笼飞彩凤,挣脱枷锁走蛟龙!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何况是她的辛悠宜。文竹对辛悠宜,再次陷入爱的泥沼的位置,不可自拔:辛悠宜,就是她那对世人艳羡的黑白分明的眸子。 可惜的是,辛悠宜没有想到。他虽然分到新的岗位,可以施展才华,也可以避开成天财之类陷害的案件。他的个性,却决定了事业前程。在他即将就职的时候,再次陷害已经启动。 辛悠宜也知道自己强悍的个性,肚肠子没有拐弯的秉性,在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企业难以存活。但山易改,性难移,臭思维,哪能是一朝一夕改掉的。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50章 银河暗度 经过竞标,辛悠宜到了新的工作岗位,虽然没有达到原定的目标,能力必定得到认可。 得势的狸猫欢似虎,他没有预料到已经钻进了新的圈套。试想,他影响了既得利益集团的金钱。那帮人心里笑嘻嘻的赞许,牙根恨的发痒,一直算计这个小马乍蹄嫌路窄的家伙。 这天,正在忙碌的辛悠宜,办公室的电话机响了,一听是文竹。这可是稀罕事,在避人耳目上,无师自通,她一直做得很仔细。 辛悠宜一挥手,驱光了刚才苍蝇一样的围拢人群,小声的问:你有事啊? 文竹撒娇的嗯哼声:夜里想的事多,担心你!不打这个电话,今天就会坐在针尖上。 见辛悠宜沉吟不语,她明白了辛悠宜的工作不顺利,悠悠的叹口气:皎皎者易污,尧尧者易折。你得改改宁折不弯的性子,俗语讲:绵里藏针,柔而愈刚。 晋元帝的弟弟逃命,因为过河的时候,衣着锦绣,气质高贵,被守卡的兵卒截获。这时他的仆从上去就抽打他几遍,嘴里骂着下贱货,穿点好衣服,就想充当贵人?结果,兵卒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就放他过河逃生。能放下架子,能受委屈是度过难关历来使用的招数。你呀……能伸能屈真丈夫! 辛悠宜听得出文竹的关切,苦笑着:我明白你的用意,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文竹再次叹息:你可听说过刘邦要废太子,张良给他出个主意,请来商山四皓,来提升自己的人设。有高人出面,后来刘邦果然改变了主意。你那么多同学,都担任要职,经常请请他们,也能提高你的震慑力…… 没等文竹说完,辛悠宜拍了下桌子:好主意!我的同学太多县团级。只是…只是…社会交往需要花费,钱从哪里来? 辛悠宜虽然觉着犯难,还是感到文竹出的是好主意,打算:猪吃食往前拱,鸡吃食向后挠,量力而行去实施。 可惜,已经时不我待…… 没有多长时间,承包单位的党组织收到一封信:检举辛悠宜的生活作风,说在他市内居住的室内发现了其他女人!那女人极其美丽,俩人关系不正常。实际上,也算没有冤枉了辛悠宜,那天看完病的文竹真的在他房间里休息。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佳,为这辛悠宜愁掉不少黑发。 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那天辛悠宜正好在外地出差。多日没见,文竹进来也可能是想念他原因。进来,她夜里经常失眠,白天昏昏沉沉没有精神。最可怕的是,文竹对着镜子,感到自己眉高眼低,腹胀乳酸。不由的害怕起来,自己一个离异多年的当龄女子,要是怀孕了,那可是纸里包火的新闻。何况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很严格,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独居的自己反而有了第二个孩子,那可是顶级的新闻,调查的结果势必影响到辛悠宜的前程。 文竹看完病,等待诊疗化验的阶段,一个上午忍辱含耻的转了几个医院科室,妊娠基本可以排除。确定身体不佳的原因,就需要等待化验检查结果。 一个上午,爬上爬下,排队等待,心里焦急,做贼样躲避着熟人。看完病以后,身心疲惫,加上好久没见到辛悠宜,心里很是想念,病中的人尤其想见亲人的面。她就在辛悠宜不常住的宿舍等待,那宿舍原先是厂里的驻外办公室,现在闲置。辛悠宜有时办事晚了,就在这里休息。好处是闲置也是闲置,住一下节省了费用,市内办事节省时间。于是辛悠宜便给了文竹一把钥匙,让她到市里办事,也有个落脚点。 该住处,四周荒凉,有很多空房,大白天扔块石头都砸不到人。日常用品经辛悠宜置办,倒也十分齐全,是个到市内办完事,歇脚的好地方。 辛悠宜千算万算,还是有账本外的情况。文竹去的那天也巧,一个和辛悠宜不对乎的人,去取他原先遗留的东西。钥匙他有,本来辛悠宜自觉的心底无私天地宽,没有不可见人的事。本来只要脑袋不被驴踢,都应该想到,辛悠宜要是金屋藏娇,怎么能不换锁具。 那个工人打开锁,弄亮灯,看见有人在蒙头睡觉,瀑布式的波浪卷发倒挂在床沿:肯定是个女人无疑!就悄悄的关门,径直走了回去。也不知下午他哪里心血蹿流,带着羡慕和炫耀,更多的是点火烧荒,说出了辛厂长单人床上,见到熟睡的美女。 本来满地鸡毛的辛悠宜,就面对着无风三尺浪,何况有美女睡在她床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封想象力丰富的举报信迅速生成!世界上矛盾无所不在,据后来辛悠宜猜测,可能是那位和自己竞争上位的副厂长写的检举信。也许是得到了暗示,副厂长才这样办的。 当一个人,经济的不贪污受贿,办事没有大的失误,男女情事,便是暗算对手的最好毒箭。今日,文竹恰恰提供了把柄。尽管捉贼拿赃,捉奸成双,那日辛悠宜恰好到外地出差。按常理说,可以怀疑,没有确凿证据。辛悠宜听到文竹胆战心惊的说完,宿舍进外人这件事,哈哈一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都说含沙射影厉害,可现代暗算无常,已经到了死不知的技艺炉火纯青的程度。那就是,粘痰没有挂在你脸上,也要恶心你半年。一些罪名根本莫须有,弄根鱼刺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死不了人,倒也能教训的五荤八素。 信件到了当时和辛悠宜竞标的一个主要负责人手里,他略看看骂道:扯淡,自古捉奸在床,这能算什么? 别以为他有正义感!山人自有妙计! 他略想想扔到把检举信,随便扔到办公桌上。也许他对信里的证据不屑,连信封都随手没装,就出门办事去了,等于信件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实则,他在给王莽暴尸。 他的办公室门大开着,于是那些去找他办事的人,出于窥阴癖,很多人很多人偷看到了信的内容。实际上也不算偷看,那位头的无心之失吧,领导追究也能轻描淡写。然后风吹桃花飘满地,一包朱砂,迅速殷红了水池。 历来世界上不缺食腐动物。秦桧开始的莫须有罪名,已经是排除异己的政治手段。辛悠宜的桃色新闻,市场小报难得的花边新闻,传播的速度可以媲美新冠病毒传染之初。负面影响,迅速形成。 毁人名节,是敌手历来使用顺手的刀剑。 三人成虎,吐沫星子淹死人。 而且这样的事,只能打掉牙和血吞,没法澄清。即使费尽心力的去清除,反而助长扩散、应对的最好办法,就是时间段冲淡。 那位负责人是没当回事,检举信看完,连信封都没装,随手放到办公桌上。于是,大批到过办公室的人自然的看到了信的内容。本来,人们对桃色新闻就有莫大的兴趣,再加上辛悠宜是单位冉冉升起的新星,风头正足的人物。于是辛悠宜的风流韵事,单位人人皆知,剧本在流传中不断完善,情节狗血的赛过任何床上戏的优质剧本。 剧本流传的广度,到了辛悠宜远在老家的妻子也能知道的程度, 舆论海啸,众口铄金! 辛悠宜的妻子和他本来冷冷的夫妻关系,听到这样的优质的桃色故事,自然以为找到了夫妻不和睦的根底。 一向腼腆的她,陡然增加了勇气。 妻子找到了单位,要求组织主持正义!结果可想而知。要知道,那时绝对不允许性自由。现在某名人说的,我的人生自由,我的形体,为什么不能自己任意驱使?他哪里知道,在中国没有进化到,人可以和狗性交的程度;传统中华道德,在经济爆发过程中,还在起着至关重要的约束作用。 说实在的,文竹和辛悠宜真的没在那间屋里做过爱。几次辛悠宜有那个意思,猴急的抓耳挠腮,文竹总是用分神法化解。她对这个环境不熟悉,认为不安全,不自在。 文竹是那种开放又传统的女人,她可以激情澎湃的去爱,绝不是普通动物样没有选择的性爱,发情的狗一样什么场合都可以交配。 有洁癖的她,再有情欲也能控制住自己,绝对不能上别人可能污秽过的床。每次两人做爱,无论多么猴急,辛悠宜只有上她的床,在极为私密的条件下才能得到。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自己的家再破烂,文竹感觉痛快。别的地方再豪华,她也不自在。即使她爱辛悠宜到割心剜胆,性爱也绝不在外边胡来。她利用自己的倔强,扞卫着女人的最后尊严。 接下来,辛悠宜遭到了贬责,再次被调查,人虽然没在下放到基层工地。把他闲置起来,给了个无所谓的一般管理人员闲职。这对辛悠宜来说生不如死,本来想运用学到的知识,撸起袖子干一场。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没想到比苏轼遭遇乌台诗案还惨。那时的苏轼虽然流放贬谪离开权力中枢,好歹他还可以和文友自娱。周围的人知道他冤枉,对他的态度还是友好的: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苍右擎黄,为报倾城随太守,丁壮在南岗。 辛悠宜则不然,要知道他犯得是道德沦丧罪,铡美案中的陈世美千人所指,他则是被人抛弃。读了六年书归来,好像中举,回来就要换妻?卖油郎嫖娼独占花魁可以一笑,满少卿饥附饱飏后世唾骂。 那个正在发生大变革的时期,往往一封信,足以坏你好前程。人们对体制的一些不满,集中向男女关系转移。注意,那时的贪腐,没有现在的规模和难以对敌,只是小问题,没糟糕到三瓜两枣要你命的程度。 辛悠宜的日子难过的可知,每天闭门室中坐,出门一步有人指。连一些多年的好朋友,也被老婆管制,生怕传染风流病。那个时候辛悠宜想到了死,只是舍不得孩子,再怕伤了文竹,在文竹千方百计的抚慰下,他才挣扎活了下去。 这些,让文竹的肠子都悔青了。她恨自己,那天为什么到那里去休息,明明知道辛悠宜不在家吗?只是有钱难买早知道,她后悔的忘记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心思究查病根,一颗心为辛悠宜提溜着。 文竹的日子也不好过,敌视辛悠宜的这帮人很有连纵的本事。辛悠宜的事捅到了文竹的单位,她被找去谈话取证。成天财趁机鼓噪,把个文竹弄的叶黄枝枯,只剩下游丝般的一口气。 这一时期,文竹和辛悠宜的联系几乎全部中断。电话是没有办法打得,写信的收取也得经过单位。心里就是千言万语也是不能写的,信无疑会被拆开看。稍微的感情流露,就是直供证据。辛悠宜回到家的日子更是难过,妻子怒目而视,反正已经闹到过单位,在家里何妨多冷战几次?连女儿见到辛悠宜都畏畏缩缩,不再像以前扑到怀里欢快的喊着爸爸! 当你失败时,会有一群关心你的人,问问你发生了什么。然后一阵安慰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再去和别人谈论你的不幸,说你不容易。人好又勤奋,就是运气不好,然后继续病毒的传播。辛悠宜的运气,这个时期的确不好,走了桃花运,遭遇白虎星。 这让想起那天文竹的电话,电话收尾竟然是流行的电视剧的主题曲《苦乐年华》: 生活是一团麻,那时麻绳拧成的花。 生活一根线,那也有解不开的小疙瘩。 生活是一条路,怎能没有坑坑洼洼。 生活是一杯酒,包含着人生苦辣…… 生活是七彩缎,那也是一幅难描的画。 生活是一片霞,却又常把那寒风苦雨洒。 生活是一条藤,总结着几颗苦涩的瓜。 生活是一首歌,吟唱着人生悲喜交加的苦乐年华…… 这首歌被当红女歌星李娜,演绎的人生苦辣酸甜咸,淋漓尽致! 因为对人生看的太透,李娜后来出家遁入空门。 强大的舆论压力,辛悠宜受到的伤害。文竹给辛悠宜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有了遁入空门的想法,只是后来她选择了… 因爱而聚,亦因爱而散。聚因外貌俊秀,性格相投,做的不缺德。散因成全,牺牲自己,寻找寄托。 整个爱的过程没有铜臭,也尽量不侵犯他人。 文竹她:我不入虎穴谁入虎穴,把做善事实事冲淡难挨,精神得以升华,精神永生。 活的洒脱,最后的死也是解脱。 再次见到文竹,已经是三个月之后。这时单位的人兴趣已经被新的桃色新闻取代,既然无须有可以搞垮对手,不少人跃跃欲试寻找新目标。桃色新闻也是一种娱乐,需要经常翻新的。巧施小计打倒对手的人,爱八卦的人们。开始寻找新对手,对落水狗辛悠宜失去了兴趣,武松打狗是成不了名的。 那天,辛悠宜接着到市里办事,故意拖延了时间没回基地。天黑下来后,他骑着借朋友的,体型远远小于摩托的机动自行车。性能都没搞清,就往四十多里外的文竹家里赶去。 已经熄灯睡觉的文竹,听到辛悠宜低低的敲门和呼喊声,慌忙的穿着内衣,光着脚就把辛悠宜接进门。俩人紧紧拥抱着,没有说话,几声哽咽就湿透了衣衫。 待到打开灯,俩人执着手相对坐着,辛悠宜的心瞬间收紧:文竹犹如缺水的云片松,往日嫩绿轻盈透明薄如蝉翼的叶片,枯黄发焦,连碧玉样的枝干也是青黄。人瘦的脱了形,就是阵轻风也能吹得它夭折。 自古相思折磨人,哪堪疾风晃骤雨喷。文竹瓜子形的脸,虽然缺少了水份的滋润,还是那么白净。弯弯的一双眉毛,那么修长;水汪汪的一对眼睛,依然明亮!人的丽质是天生的就像云松,即使枯槁,依然秀美的让人心痛。 文竹擦了把泪,眼窝犹自湿湿的:你瘦了,黑了!还好,眼睛依然有神自信,我放心了! 辛悠宜。看到你瘦的脱形,我是你的罪人? 不!文竹的语气坚定:不是你的错,是我惹下的祸。不是连累我,而是我拖累你!看这样子天厌我俩,神灵嫉妒我们的情爱……我是个不吉祥的女人,没能给你带来好运气,反而搬块石头,砸了你的脚。 说到这里,文竹耸肩缀泣,泪水成串不可遏制。这晚,是辛悠宜今生最为旖旎的一夜,俩人像是没有明天般的竭尽恩爱。 枕席间,文竹殷殷嘱咐:要辛悠宜保重身体,好好生活下去!相信他的能力,一定能东山再起!自己一定找个好办法,让辛悠宜去掉晦气。 在接连几次吃了闷头亏,辛悠宜的心有些淡了,想着在外边打拼不知道什么结果,便支吾着说还想回到工地去。在那里虽然暂时不能重用,可至少能天天看到心爱的人。花能解语亦解愁,何必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当听到辛悠宜要打退堂鼓,要求重新回到这个工地。文竹罕见的两道秀眉竖了起来。 文竹没回答辛悠宜的设想,只是摇摇头,脱下那件针钩的淡绿色外套。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穿了让她有了云片的韵味: 你知道,我这件衣服钩织了多长时间?半年!几次,我都想放弃,最后为了美的信念才坚持下来。要是,半途而废,哪有惹你眼睛发光的衣服?老哥,坚持吧。成功是一步步积累的,最疲惫的时候,也就是接近成功的临界。 看到辛悠宜听从了劝告,文竹辗然一笑,转而很庄重的说:我的人呵,你就得上进。水浒里有句诗:生当鼎食死封侯,男子生平志以酬。男子汉志在四方,怎么能把脑袋系在女人的腰带上。我知道,你是在恋着我。可我怎么能毁掉你的一生?你一定要知道,你比我的命贵重!为了看到你成功,我可以干任何事情。记着,繁星锦簇的夜空,不论你在哪里,都有一双遥望你的眼睛,从心底为你祈福。 文竹言语里已经有了隐匿自己的话锋,朗朗乾坤,大千世界,她又能做什么? 请听下回分解。 第51章 寒蝉凄切 说到这里,文竹的情感突然崩溃,泣不成声。趴在辛悠宜的胸脯,那泪珠儿,从春流到夏,从夏流到冬…… 好不容易,辛悠宜才安定下文竹的情绪,此夜无眠,情话泛滥。 谈话间,文竹提到见过辛悠宜的妻子,她本来是想去解释,绝无取代之意。看到她弯腰驼背面容憔悴,犹如四十岁末的老妇,就没敢上前。从她凛冽的眼睛,可以知道她的眼里掺不得沙子,她不会原谅辛悠宜的出轨,事情可能更僵。 说到这里,文竹期期艾艾对辛悠宜说:你的女儿好可爱,看到她我的肠子都化了一半,你要好好的对待孩子。孩子永远无辜,他们是在父母最忘形的时候来到世界,是请来的天使。父亲是太阳,母亲是月亮,缺了日和月的哪一个都不好,她千万不能象我的女儿,父母不全! 当文竹沉重的说完: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是我大中华文化的道德精髓!人要知道敬畏,也要知道感恩,社会性的群体动物,不能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独往独来,肆无忌惮! 这个严肃的话题,辛悠宜打个冷战:你今天的话象交代后事?你到底要怎么样? 文竹没有回话,以她从来没表现过的火热,像一只发情的母狮,趴在他身上。辛悠宜仰躺着,被动的承接文竹发疯样的亲吻。 最后,她气喘吁吁的瘫倒,喃喃的:好事鬼神妒,三个月以内咱们不要见面,也不要联系,以退为进吧。两颗心虚空相连,也是同样的情意。切记,淡化你们单位那些人的注意!时间长了,山珍海味不如小咸菜,朱砂也会被风雨抹掉。 优雅全在一个缓字,不急不慢。过快,则风风火火。过慢,则漫不经心。轻轻的,能够拿得起。徐徐的,能够放得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淡然。 好久,俩人才从意乱情迷中清醒,人生再浪漫,也得回到现实。 临分手时,文竹变得分外柔弱,掩面缀泣。 辛悠宜很不落忍,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文竹真是个尤物,三十过午的人啦,腰能用两手的虎口掐齐。 辛悠宜用嘴唇,摩挲着文竹修长好像天鹅一样的脖子:乖!不要哭啊,再哭,我的心要碎了。 文竹原先黑白分明的眸子,黑的象罩层薄雾,白的带着红丝:我…我…我不放心你!心眼多的人想去买马,为了知道准确的市场价钱。买马以前,他先打听狗的价钱,然后再问牛羊的价钱,到最后才问马的价钱。因为彼此互问,能打听出比较可靠的行情,能知道合适的马价格标准。你这人办事太直,没有拐弯的心肠,在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叫我怎么放心? 说到这里文竹特别的伤感,辛悠宜抚摸着她瀑布样坠落在背上的黑绸缎样的蜷发。嗓子哽咽,说不出的感动,心里暗暗发誓:文竹!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去做,绝不让你白白操心。 吃过早饭,文竹才放辛悠宜出门。那时上早班的高峰人流已经过去,各家打开外门,没上班的人大多在室外忙活。 文竹挽着辛悠宜的臂膀,挺胸直颈,旁若无人。 辛悠宜小声说:你今天不怕人? 文竹傲娇的笑:我就不能挺胸一次?我就要让人知道,文竹眼睛不瞎,也有好男人! 在车站送行的人里,文竹十指纤纤,手掌白嫩。举止端庄,没有轻狂,容颜憔悴,也照样鹤立鸡群。 文竹一反过去的柔弱:该怕人的时候要怕人。今天害怕什么人?我一个离异的女人,就是喜欢个男人,也不是犯罪?何况,我就是不出门。这个宿舍的人,也基本上知道我和你!隐隐藏藏的东西,放在太阳底下,自然消毒。要不是顾虑你老婆,打破头扇子搧,我这小女子,也能无所顾虑的! 在分手的那一刻,文竹没有了以往的羞怯、胆小:解铃还须系铃人!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一定要快乐的活下去,不枉了我们的今生情…… 说到这里文竹泪落如雨,不管不顾身边人流诧异的眼睛,抱住辛悠宜脖子吻了一下。然后单手捂眼,不可抑制的哽咽着跑去。 辛悠宜是听话的,听话不只是为自己,这样对文竹有好处。这个人聪明智慧,她的安排自有道理。 文竹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人是社会性动物,为了维护社会的运行,当然不能自行其是。道德法律的约束,是群体和谐的必然。就如交通路口,很多时空空荡荡,开车完全可以无害通过。但你肆意挑战试试,不至于死伤,扣分罚款可是必要的。交警将让你得到爱护的提示:这世界并不是活着你们自己,要懂得社会正常运行的秩序。这不仅仅是强行的法律道德约束,还有生活惯性的力。 等到辛悠宜明白了这一切,黄瓜菜都凉了。于是,留给他的只有锥心刺骨的痛,无可奈何的明月照沟渠。 男人一生当中不出轨的概率很小,它起源于暧昧。暧昧的周期应该是个三个月的样子。尽管心里千万次期待,也多次自我预警,辛悠宜也没逃出这个周期。 蛰伏半个月后,实在不放心,辛悠宜再次夜里骑着机动自行车,赶到文竹住处。屋里黑咕隆咚,再敲也无人开门。惊动的邻居起来披衣查看,告诉他:文竹全家已经搬走,弟弟住在宿舍区的西北角,文竹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这夜,辛悠宜回去的路上,骑车栽到路边的大沟里,人昏迷过去。接近黎明醒来,车子基本损坏,他是半推半扛瘸着腿回去的。到了住宿地,日升三竿浑身汗湿。 从这天,文竹就像云朵远去,辛悠宜再没有得到她的一点信息。 真格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下茫茫皆不见。 无法湮灭爱情异性关系,尊重彼此,你情我愿,不破坏家庭,不打扰对方生活。像朋友一样聊天,但比朋友更用心,像恋人一样关心。但没有恋人的敢于公开的身份,无话不谈,鸡毛蒜皮都是有趣的话题。没有实在意义的说话拉呱,话重复的转着车轱辘。一条才说完,又重复聊着上一条,一直聊到晚上,不知疲倦。 没有权利当众叫亲爱的宝贝,没有消息的时候会越加思念。总在想他(她)在忙什么,在干什么?一颗心悬在半空,直到收到消息才能释然。很少见面,偶尔相聚也会局促不安,彼此更享受网络的嘘寒问暖。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暗,像朋友像知己,想要倾尽所有的帮助,现实又常常无奈。已不再青春年少,却有一种恋爱般的感觉。这是现代人的婚外恋方式,在辛悠宜时代可是行不通,那时的交通和通讯太不发达,同一个小区居住,都是石沉大海的存在,何况文竹刻意远离。 没多久,辛悠宜收到一封来信地址不明的信,因为“天界零一号”发信地址,就是扯淡。 抽出来看却是文竹的信,信的字数不多,堪称字字诛心:我爱上你,没有任何原因,只是你让我心动。我没想你离婚结婚,也不期盼能得到金钱物质。我只想偎着你,让我喜欢的人幸福。现在,我的存在已经是你幸福的羁绊,我只有远遁,实现我爱你的初心:愿你活的比他人好! 千万别想法找我,因为我既然隐匿,你就不要白费心。永远爱你,为你祈祷的文竹。如果你还念着我,就好好工作生活,活得愉快让我安心……相交痴迷,交的是心,而不是钱财权力,也不是容貌……现在最好的爱你、保护你的办法,就是我远离,在你的环境淡去…… 文竹属于那种从来不歇斯底里,一旦拿定注意,任何人拉不回头的类型。辛悠宜深深知道,自己再做什么,文竹的主意还是自己的。 此后,辛悠宜只有历道铭那帮老工友来往。到底是知道底细的人,见到总是郁郁寡欢的辛悠宜,历道铭叹气:我那个小嫂子,真硬气的性子,义气的人…… 世界上很多事情法律难以约束,只有人类独有的道德,无处不在起作用!只是道不同,观点亦不同。辛悠宜和文竹,就是根据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行事。 转眼又是十几年,人们对曾经的风流韵事不再感兴趣。一度淡出众人眼界的辛悠宜,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变化的,他重新得到重用。 只是,除了当年对手刻意渲染的生活作风,他的能力、品德、厚重,得到大家认可。大江东去,没有西归的可能,本来十分可能进入管理高层的辛悠宜,只能在基层干部里称雄。 家里生活平静如水,波澜不惊,他和妻子从文竹事件后,先是分床,然后分房。只是女儿已经长大,两年后就要进入高考。也就是,从文竹不见了,辛悠宜就像消失了荷尔蒙再造的功能。就是个美女放在床上,俩人裸身相依,他也没有了性冲动。 文竹不见了,辛悠宜心已死,丢了半条命。夜深人静,他拿着玉蝉挂件把玩,回想和文竹的曾经。特别是分别以前,血脉贲张的一夜,那将是待到火化炉里,都不能失去的相望。 辛悠宜此生心已死,不再作它想! 然而树欲静而风能止吗?钱搭起的桥梁,无论看起来感情多么热烈,肉欲达到高潮,那也只是交易,没有真心。文竹和辛悠宜的悲惨的爱情,就此打住? 眼见得辛悠宜已经到了五十四岁,正科级干部企业规定五十五岁下岗,那些等待接替他的人,两个手掌已经摩擦的冒火星。实际上,辛悠宜是个想办事,能办事,办得成事的人。身体状况又好,市场经验丰富,成绩突出。没有一点自私贪财的小动作,当政的领导者是舍不得让他赋闲的。 事实是,辛悠宜五十五周岁才过几天,一封检举信已经放在领导案头。这次不是生活作风,自从文竹消失,他的眼里再无佳人。也没有任何负面新闻的他,被挺枪直入:辛悠宜年龄过线! 也就是在辛悠宜五十四岁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艰苦的任务。单位出了重大伤亡事故,试死者超过五人,达到重大伤亡事故国家标准。 处理事故过程充满了智慧,历来是向着活人不向死人,钱尽可多花,只要能脱开领导者责任。至于替罪羊嘛,当然要坐实做象,上下皆大欢喜。正在市场开发一线的辛悠宜,被抽回来参加由工会、检察院、安全局组成的事故调查小组。 逝者以已也,重点在活人,在于接受教训,免除后患。对于市场有深刻了解的辛悠宜,处理这事如同老虎吃豆芽。众多矛盾,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只要钱花到位,各无损伤,人皆有利,大家欢喜。应该承担安全第一责任的,最终没有事,不沾边的小草虾,得到承诺,也是摆着胸脯做英雄似的壮举。 事故很快平息,今天是辛悠宜在市内豪华宾馆的最后一夜。从明天早上起,结完一直没有人住的房间账。辛悠宜就该王小二敲梆子,过了今夜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中午送客的酒已经喝完,皆大欢喜。回到宾馆房间,辛悠宜就眯了一觉。饭后一颗烟,快活赛神仙。最后一场睡,凡人成仙云中飞。 辛悠宜被房间的电话惊醒,懒洋洋的拿起话筒,有气无力:你,是谁? 我是谁,讨债的! 话筒里的女人说话既冲又干吧利索脆,十分的理直气壮。 辛悠宜连忙坐直了身子,在市场开发的这几年,因为竞争没少得罪人。但要说欠债,堂堂正正的经济上的没有。风流债,自从文竹消失,他再没粘过女人。 辛悠宜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是谁? 对方揶揄说:呦,还是当年那个霸气,老了还不知道改?眼中无人发大财了? 辛悠宜这时感到女人的声音很熟悉。停顿不语,有时不说话,就是最佳的表达,引蛇出洞,还能高深莫测。 对方果然沉不住气:你欠我的债是三个亿!我是柯耀梅!你今天没事,该还账了! 柯耀梅!已经是梦中的事。几年来,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除了文竹和那玉蝉。曾经的工地经历,都已经被岁月灰尘掩埋。 柯耀梅的语气娇嗔、坚定,还象当年的刁蛮公主,不准别人置喙:你说请我吃一顿饭,什么时候兑现?什么没情没趣的,指东打西呀!你想耍赖? 哦!这个事!听到这里,辛悠宜心里一阵轻松。别说是可以趁着处理事故公款报销,就是自掏腰包,也是小事一桩。 俩人在小酒馆见面,柯耀梅仍然那样明艳。满脸娇嗔的她,奔六的人啦,穿一件白色蕾丝束腰茉莉半短裙,头上戴着小碎花,走到身边就能闻到刺鼻的香水味道。高跟鞋敲地清脆响亮,腰扭屁股摇,两个肩上下起伏。要不是眼角的鱼尾纹,真的误会这十几年她被冷藏。虽然她已经老了,脸上长了不少皱纹,但是她身材依然苗条,步履轻快,眼神坚定。 而她眼角眉稍上扬,还保存着凤蛾一样的标志。 看着柯耀梅,辛悠宜调侃的说:真不知老天爷怎么看顾你,你怎么没变样?耀梅抛了个白眼,娇媚的:就是你的小嘴会说,当年眼睛迷死人,现在嘴也会灌迷魂汤。文竹藏匿起来,就没有了月亮太阳?天下何处无芳草。 看到辛悠宜似笑非笑,柯耀梅用食指遥点着他的脑袋: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文竹 不见了,还有我柯耀梅! 看到辛悠宜点的菜,柯耀梅说:缺了道关键菜! 她点了个孜然烤羊腰。看到辛悠宜迷惑不解的样子:你说过的忘记了?大红枣的故事。 辛悠宜想起来了,那是个骚情让人捧腹的故事:话说局里有个白总工。六五年时,喜事连连,老牛吃嫩草。把跟他实习的如花似玉的女大学生,近水先得月。打草逮兔子顺手,几次勾引就上了床,然后辞旧迎新的娶进了门。 上来还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半个月下来,连番的彻夜鏖战,眼见的体力不支。 而他金屋新藏的阿娇,一个蚂蚱吃香嘴,正在兴头上,夜夜不空床。 白总工哪里打熬的过,每天上阵没有三两个回合,就提枪边走。 心里怯战,本领越发的拉稀,到后来连枪都举不起来。 小妇人不由的升起怨愤:‘原以为你是个五代十国的铁枪王彦章,谁知是经不起水泡的泥罗汉。 你说你,没那个头发,挽什么头发卷?成天张口气喘的,你招惹老娘干什么?都说名士多风流,也不过是银样蜡枪头,口惠实不至。 白总工不服软吧?又没有那个硬实力。 服软吧,进了们,小娘子便摔摔打打。只有痰涌喉咙泪满腮,受着窝囊气。 再说,他的手下,有弯腰谄媚者,一直察言观色,想讨得白总工青睐。 见白总工每天蔫吧的抬不起头来,开始还以为是新婚燕尔,纵欲过度。 后来见白总工气色越来越差,除了脸色晦暗,总是长吁短叹,像是受尽了无穷的欺压。 不由得,悄悄问了白总工。 白总工先是羞于启齿,后来想到以后的光阴如何煎熬,心一横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谄媚者听了连连安慰。告诉白总工,他在户部山的旧宅邻居,须发皆白,床上功夫好生了得。不久前嫌弃前妻不耐战阵,又娶了个二八娇娘。 这已经是他第十次换妻。 那老先生甚通彭祖养生之道,擅长房中术。 谄媚者和老先生是通家之好,问他点要诀,想必是手到擒来。 白总工听后大喜,许诺一旦解决他的难言之隐,对谄媚者必当重用。 温饱思淫欲,何况如出身世家子弟,现在又是位高权重,薪酬过人的白总工。 那几天,白总工茶不思饭不想,如久旱的禾苗,干巴巴的等待着秘诀的到来。 也就是白总工等的心浮气躁,农夫心内如汤煮的时候。 谄媚者来了。他很会办事,不仅讨到了秘诀,还按秘诀准备好了材料。 各位看官,你们说是什么秘诀? 说来极为简单:将带来的几味中药煎好,然后把大红枣放进去浸泡,房事前食用一两枚即可。 白总工如久旱逢甘霖,大喜照办。 果然神效! 只是此药虽好,但不宜保管。冬季倒也罢了,夏季久泡极其容易发馊。 发馊的红枣,不仅药效大减,有时还会弄得跑肚拉稀。刚刚上身,就得下马,很是大煞风景。 少夫人不愧是知识女性,想起中药的炮制方法:把泡好的大红枣,放在院子里晒干,以备不时之需。 此法果然有效,两口子皆大欢喜。 话说到了一九六六年,红卫兵开始造反抄家。 白总工这样的解放前的豪贵子弟,解放后继续穷侈极欲的人,老的都快走不动了,跳舞口水都要流到舞伴脖颈上的人,自然成了目标。 出乎意外,不只是白总工颇有心计,早有转移,还是他根本没有继承到什么财产。除了一些技术书籍,就是一沓沓技术方案,贵重的东西一点没有抄到。 几个男红卫兵落寞的走到院子里,抒发着怒气。仅剩几个心细如发的女红卫兵,在室内仔细查找。 就在几个男红卫兵愤愤不平,争争吵吵的时候。有个人看见了院子笸箩里,晒干还没来得及收的大红枣。肚饥嘴馋的,上去就拿起一把吃起来。 这小子,自己吃独食? 其他人见到红枣,蜂拥而至,纷纷抓起一把,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这一吃不要紧,每人都感到丹田里如同火烧。热辣辣的劲头直往两腿奔去,高射炮一个个仰首星空。大热的天,每人穿的都很单薄,加上很少有人穿内裤,一个个撇啦着腿,形象极为不雅。为了掩饰窘态,只好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 女红卫兵室内查抄完毕,实在没找到什么东西。大呼小叫着涌出门来,喊着男红卫兵们去查抄下一家。 可是再喊,男士们红头涨脸就是蹲在地上不起来。 几个性急的女红卫兵上前就拉,谁知人还没站起来,一松手,人就又嘟啦下去。 连续拉起多人,多人都如海潮,此起彼伏,就是不肯站起来。 晚上开斗私批修会议,女红卫兵们义愤填膺:指责男红卫兵立场不坚定,吃了人家几个红枣,就被腐蚀的没有斗志。 责问的久了,一位年龄小的男红卫兵忍不住,喃喃的:“白总工的大红枣真厉害,吃了就站不起来!” 见到辛悠宜想起来故事了,柯耀梅笑得前仰后合。她笑吟吟的,戏谑的用筷子点着那盘炒羊腰:这个也算是大红枣! 柯耀梅见到辛悠宜眉开眼笑,,她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这羊腰更比大红枣神效。 见到辛悠宜只是咧咧嘴,没有达到神效。柯耀梅说:你忘了,这是你当着我和文竹的面讲的,我们俩人当时都笑弯了腰。 辛悠宜脸寒了下来,神色愈发伤感。想到文竹他就刀剜肉的霍霍跳着疼:文竹啊你在哪里?这是辛悠宜的硬伤。 辛悠宜勉强笑笑端起酒碗,仰脸就干,提到文竹那是揪扯他的心肝。古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心里的滋味难描难绘。 柯耀梅见到辛悠宜的举动,知道触碰了这个情种的伤疤,心里后悔,赶快转移注意力。 柯耀梅也大口的喝起酒,不一会俩人的舌头跟都僵硬起来。 你还欠我一句话…… 辛悠宜斜篾着眼,看着酒红盖脸,明艳无比的柯耀梅:欠了就还,你说…你说,欠了什么? 这时柯耀梅的口齿清晰起来:你欠我一句话,‘曾经爱过我’,你没种当面说…… 是的… 辛悠宜打了个哽:我今天有种,我曾经爱过你…今天还…还爱你…… 面对尤物,久旷的辛悠宜,心里被挑逗的活泛起来。 柯耀梅笑了,笑的分外开心。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2章 对长亭晚 辛悠宜醒来的时候,怀里多了香软的东西,趁着暧昧的台灯看去,是柯耀梅!她一丝不挂,躺在一丝不挂自己的怀里。见到醒来的辛悠宜,根本就没睡着的柯耀梅睁大了星眼,笑笑的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我要讨第三个债,我要你一次! 见到辛悠宜发怔,她愤怒的低喝:不愿意?要不是文竹那个妮子先下手为强,你早已是我的! 尽管已经久别那事,在柯耀梅灼热的烧烤下,压抑太久的辛悠宜难免技痒。 这时,已经不是当时和文竹在一起的时候。时代的变迁,男女关系,就像握握手一样轻易。社会上不少专家呼吁性自由,认为性开放是人生自由。网恋,一夜情,随意的如同咳嗽一声,宾馆、浴场都应景的提供场所。治安单位只要不发生人命案,增加营业收入,获得非法暴利。他们乐得闭上一只眼睛,老虎归窝自寻快乐,这样反而减少了其他治安、刑事案件的发生。 这夜,柯耀梅很满意。用小手指划弄着辛悠宜发达的胸肌:今生夙愿已了,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的。要是喜欢,爱河长浴;若是你不再召唤,就是春风一度。从此不再相见,再会应该是下一辈子。 看到辛悠宜满脸的伤感,柯耀梅深深叹口气:你是个实诚人,厚道人,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老天爷让我认识你、得到你,是对我最大的恩赐。只是……只是……对你这样的男人真品,不说实话,我会余生遭梦魇! 柯耀梅翻身坐起,直勾勾的看着辛悠宜的眼睛:我告诉你,当年的检举信的确是成天财写的,至于给惠洽宝的电话,是我出的主意,成天财办得!我对不起你,可爱情都是自私的,我的生命需要你增光添彩!你可不许怨我,就是没有我的馊主意,文竹和你有了那个事,汹汹人情也是无法藏私。何况你们那样扎眼,自以为做的隐蔽,也逃不过千万双眼睛去。红眼病流行很难预防,情场官场不可能双得意。在我们单位,有人眼睛滴血哩,就一个成天才你能对付的过去?你当时走是对的,不走只能是猪八戒寻找屠宰场。除非你 不珍惜读过的书,不再当干部! 辛悠宜叹口气,没说什么,心里清楚:是的,桃花运和官运相悖,欲盖弥彰,就是柯耀梅不吃醋,又如何躲得过成天财们的明枪暗箭? 从那天分别后,柯耀梅就像汽化后的水,再也没有了影子。对柯耀梅,辛悠宜没有恨意。想到文竹,自己在柯耀梅身上采花盗柳,难免满面羞愧。只能在心底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在他的潜意识里:去爱婚外女人,是道德底线问题;被爱应该是老天安排的。 柯耀梅流星一样的来去,是老天安排的? 再细想:不对!文竹她用我不入虎口,谁入虎口的舍身,救赎自己。现在任何一点出轨,都是对不起。 对妻子,他没有一点点愧疚,甚至有报复的得意。 对文竹,他做不到,想到她在远方凄苦的隐匿生活,苦行僧样的折磨自己,辛悠宜羞愧无地。 此后,他作茧自缚,把自己包裹进去。这就是一夜情后,再没见过柯耀梅的主要原因。因为他要找到柯耀梅很容易,热情如火的她,根本没有抗拒的力气。 一群空旷平地啄食的麻雀,遇到块不知哪儿掷来的飞石,眨眼间飞得无影无踪! 柯耀梅细致乌黑的长发,常常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有时松散的梳着长发,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成熟得可爱,让人心生喜爱怜惜之情。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 自责的辛悠宜,和柯耀梅再也没有春宵再度,她从此淡出辛悠宜的生命。 轻轻的她去,真如轻轻的她来,挥挥手,再也见不到那块云彩! 你要想爱她,就得有喝普洱茶饼的功底,发酵的霉味,必须适应。 柯耀梅远去了,她带给辛悠宜的折磨持续了几千个夜。每当想到文竹为了成全自己,孤独的躲在某个角落,咀嚼着苦涩。而自己却忘记了纯清,经受不住诱惑。他就想打自己的耳光,实际上,他把自己打得嘴角流血。他的浪漫之泉,从此干涸,就是美国性感女星梦露的引诱,冰冻的水面,再也泛不起清波。 没有多久,辛悠宜接到一个女孩的电话,嗓音娇嫩,还带着点孩子气:叔叔,我是文小玉。不要惊奇,是柯耀梅姨姨给的我手机号,我争得了妈妈的同意。我已经大学毕业,想在这座省会城市买套房子,首付不够,想得到你的帮助,想借您点钱…… 话筒里大概感觉到辛悠宜在沉思:这是我妈妈,让我找的你……不方便,就算! 女孩子的话音里,带着犹豫和不快。 这还有什么说的,第二天辛悠宜就把自己的私房钱接近一万元汇了过去。当时,他的月工资工一百二十多元钱,这是他这几年除了交付家庭,省吃俭用加上奖金、出差补助积攒起来的零花钱。文竹的女儿要用,就是卖血,他也要尽点力。这是和文竹结识之后,唯一的涉及到金钱的事。 只是遗憾,事情办完以后,辛悠宜再怎么询问。文小玉支支吾吾,就是不愿谈及妈妈的现在。问文竹的通讯联络方法,她是一问三不知。辛悠宜明白了,这是文竹的安排,她宁愿自己苦,也不愿轻易打乱辛悠宜相对平静的生活。 舍得,没有舍,哪有得。爱的轰轰烈烈,不一定比爱的沉静,美的纯洁! 接下来,一个内退好久的老工友金可欣,来找辛悠宜叙旧。朋友见面三杯酒,谈了当年的青涩,和学徒工的生活,也说道近些年熟人的凋落。惠洽宝是金可欣的同学,一个年级一个班,关系很是不错,由于年龄的差距,以前辛悠宜从来没听金可欣说过惠洽宝。惠洽宝要不是文竹的原因,对辛悠宜就是个陌生的存在。 工友几杯酒下肚,不由唏嘘起人生苦短,转眼就是百年,谈到了他参加惠洽宝丧葬时的见闻。 他说惠洽宝的前妻和女儿都去参加了葬礼, 听到惠洽宝的葬礼,辛悠宜就支楞起耳朵,毕竟他是文竹的前夫。为了复婚惠洽宝给自己打电话,而自己为了成全他,当时就想君子成人之美。再大的苦痛自己咽,正在爱的五迷三道的时候,含泪离开, 这时听说失踪多日的文竹在葬礼现身,辛悠宜血管都要胀裂。他和文竹的情谊是不能为外人道,但收集文竹的信息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弃的事。既然爱过一个人,就意味着责任,要为她的幸福担责一辈子。 这也是当年在那么多追求者当中,身份职业都不咋样的辛悠宜被文竹一眼看中。再看心动,稍有接触就像情定终生的原因。她眼睛看人入骨,这方面如果没有神灵系红绳,那就是她兰质蕙心的聪明。 老友这样说文竹:她象出壳的蝉倒悬着,通身碧绿,两个翅膀也是肉乎乎的绿色。如果通风良好,那肉翅眼见的长大,变成透明玻璃状的修长遒劲的双翅。 她象绿树碧叶养就的精灵。这样的女人在众多女人里一眼就能看出,像霭如云,似幻似梦。一旦羽化了,要想拥有,千难万难。 这绿色的蝉不仅美丽,它的眼睛和苍蝇一样是复眼。无论在什么角度对它动手,尽管你自以为聪明,还是逃不出它的法眼。大多是它一飞冲天,捕捉者只能干瞪眼。要不然,它怎么能是喝风倒沫的小精灵? 惠洽宝不知使用什么方法,捕捉住她,却不知道珍惜,脱手脱手让她飞去,让她至今还是独身。 金可欣说:那天她很伤心,流了很多的眼泪,把浅绿色的外衣都湿透了前襟。所有的人,看到她心碎的样子,都站住脚在那发呆,那种悲伤发自内心。 不过也有人说,她是为自己掉泪。惠洽宝离婚以后,千百次的跪地哀求,她没有正眼看过。这个人为了自尊,真能一辈子的狠心。 工友说完,见到辛悠宜石化般的发呆,筷子落地都不知道。端着的酒杯滴滴哒哒,已经洒湿衣襟。 你怎么啦? 工友推了几次,辛悠宜才惊醒过来,眼眶里满是水份。 工友纳闷:你认识那个女子? 辛悠宜只是摇头,嗓子发哽没法回答。实话实说,是炫耀还是毁人清誉?再说,辛悠宜今生的最大愧疚,没能回报文竹的爱心。 投之于木桃,报之于琼瑶,非报也,永以为好也! 文竹投给自己的何止木桃,那是她青翠葱茏的生命。文竹没有说突然分手的任何原因,只是她消失的太离奇。辛悠宜总觉得要不是自己的原因,文竹绝对不会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自己隐藏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霎那间,他觉着自己就要泪水滔滔,精神崩溃,放声嚎啕。 辛悠宜摇摇晃晃,弃杯用碗,仰脸喝干酒,脸色苍白的踉跄走去。弄得个工友惊异的合不上嘴,在他的记忆里,辛悠宜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没见他失态过。 也就是那天,和工友戛然分手以后。辛悠宜回到单身宿舍。什么是苦乐年华?那不只是歌里唱唱!生活的真正滋味,那是看着香烛燃烧,急不得恨不得的感觉。 这天,辛悠宜心绪实在是难以平复,自己一个人,用起了煤矿工人解忧去烦恼的法宝。独自举杯发愁的他,没有什么可口的菜肴,一碟花生米,一碟小咸菜,一瓶白酒,一罐啤酒,外加昨天剩下下的白米饭。 自古: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白酒已经喝得两眼迷蒙,再吃米饭已经带着馊味,实在难以下咽。反正是小秃子改鸟,绰绰有余。 百无聊赖,也没有汤水,辛悠宜不知哪里犯了斜劲,干脆把啤酒倒进米饭碗里。这一倒,让他有了意外的发现:大米粒在黄色的液体里跳起了舞!那白白的米粒,似云朵在空中飘荡,又像绿苔随着水流游弋。一时竟看得辛悠宜,痴痴呆呆。脸凑近去,想抿几口,酒饭作用,蒸腾的水气,温温柔柔的舔舐着脸颊,像极了文竹呼出的气息。 仿佛文竹那清秀的人儿,在吻着自己,又像在广寒宫舒展广袖。辛悠宜的泪水,由不住的滴落下来。他想如果哪天见到文竹,一定告诉她自己的发明:啤酒里米粒会跳舞,那滋味让人神迷! 文竹对惠洽宝恨得入骨,为什么还会参加她葬礼?惠洽宝毕竟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恨是恨惠洽宝的背叛,来送行是珍惜当时的情义。那她为什么不同惠洽宝复婚?尽管惠洽宝想尽一切办法,不惜跪地相求。文竹还是放弃不了,惠洽宝对自己心灵的践踏,那块原生态的山林,被粗暴的删刈后,再也回不到纯洁的过去。文竹拒绝惠洽宝就没有自己的原因吗?想到这里辛悠宜心就开始颤栗:有的,肯定是!自从爱上自己,她的清澈透明的心里就只有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因素,时间长了水能滴穿石头,惠洽宝也许心想事成。就是因为自己的介入,文竹才爱的无药可治,爱的那么热烈、那么专一! 惠洽宝想起和柯耀梅曾经的一夜。为了自己,文竹不惜和柯耀梅翻脸,扞卫自己的爱情领地。不就是十来年没和文竹见面,明明知道文竹是为了成全自己,在头悬梁锥刺股般的磨难。她可是在望断天涯路的在痴心遥望,在苦行僧样的消耗如花似玉的生命。可自己为了兑现不值钱的许诺,竟然也进行了背叛。想到这里,辛悠宜觉着用尽三江五湖水,也难写尽今日之羞。 这天,辛悠宜几乎整夜未眠。 多想拥你在怀中 静静地相拥 既不说也不动 让心相互倾听 那么苦涩的思恋 夜半的惊梦 火灼的欲望 都会化作一缕清风 朗朗世界 只能剩下心的跳动 这时,辛悠宜便有了不顾一切,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文竹的心。 又过年把,辛悠宜接到了文小玉打来的电话,要还他首付的借款。在辛悠宜心里,要是有点能力,非得买座房子送给文竹的女儿,借款怎么肯收?再说,从认识文竹,她就不让他花一分钱,这一直是辛悠宜心里难以迈过的槛。 想到的曾经,辛悠宜无限感慨,他写了一首诗在网络平台发表:清茶两盏香浸 音乐袅袅梵音 慈眉善目黑白分 几许侬意郎心 话简重千百遍 言赅再说殷殷 此时天上人间 不知何谓凡尘 痴痴呆看小蛮腰 憨憨目定丹朱唇 以为又重生 心惬静 脑愚钝 人间哪里得此刻 澄澈清明道倾心 此刻只想朝圣拜 莲花瓣上卿勿嗔 我匍匐在你面前 你是我的观音 虔诚修来世 南海普陀氤氲 他的想法是,发在网络平台的文字,文竹终究有一天能看到。 经过几次与文小玉的收款退款,事情陷入僵局。这天,辛悠宜收到了一个带着嗡嗡电流声音的电话,对方的声音有些苍凉嘶哑。辛悠宜全身禁不住哆嗦起来,是文竹的声音,确定是她! 电话通后俩人都没说话,文竹沉不住气先问为什么不收她借的钱。辛悠宜答这辈子就不能为她办点事吗?文竹说,要是图钱,她早就开口,也早就大发,怎么能让钱来污染没有铜臭的情感?辛悠宜答得更干脆,就是去死也不会收钱,祈求给他个救赎自己的机会,不然残生活着也没意思。 文竹和辛悠宜争论到这里,不再说话,长长的叹息后说:那就随你便吧。 这天,她给了辛悠宜联系电话,一个固定电话。至今已经进入4g时代,文竹竟然没有手机号码。 再往下听,辛悠宜满满的都是心酸。刚内退的时候,文竹每月仅仅几十元工资,那时要不是父母亲帮扶,女儿连学习用具都买不起。后来随着货币贬值,工资水平慢慢上升,加上前几年的积蓄,总算供女儿读完大学。就是现在,已经是退休几年了,她才不到二千元的月工资。猪肉从七角二分钱斤,曾经飙升到二十多元斤。不足的两千元,她分给了女儿一半,那是她生命的延续,文竹想帮她尽快完成房贷,剩下的她…… 文竹犹豫了下,后来辛悠宜想到是怕他知道自己的确切地址,会不管不顾的找来。思索了一会,她涩声说:剩下工资,她全部用在助学,自己每月仅仅是应付吃喝,已经十几年没有添新衣服了。 辛悠宜的心像是被鬼紧紧攫住,一把把的掿!他想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嘴张张终没发声。这个看似柔弱文静的女人,岂只是自尊刚强?文竹的个性就是饿死,也不会吃淘来的饭,葬身冰雪绝不会讨衣御寒。别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她就是明天去死,也要尊严的活今天。明明知道只要张嘴,辛悠宜卖血,也会尽量不能委屈她。 文竹!再苦再难就是不发声!上次要不是逼到绝地,为了唯一的女儿提供立脚之地,她万万不会让女儿向辛悠宜借钱。从认识的那一天,尽管这个世界改变了金钱观,世事难行钱为马,有钱享乐天下,她就从来没打算要花辛悠宜一分钱。尽管凭着她的美貌,只要瞥一眼,就会有富豪送来花不完的钱。她不是柳如是,更不是低级的妓女。对性她一直保持着纯洁,绝不会用肉体换取一分钱,那样她的灵魂不得安生。 自虐式的强行分离,如今得到信息,干柴烈火,两人能否破镜重圆?请听下回分解。 第53章 兰舟催发 想到这里,辛悠宜喑哑着嗓子:告诉我你的地址!不说,小工我不干了,走遍天涯海角,我也得找到你! 文竹知道辛悠宜的性格和执拗,也许放下电话,他就会没头苍蝇开始闯荡。 那可不是文竹的初心,当时突然消失,既是不想再增加一个苦难的女人,破碎一个家庭。也是顾虑辛悠宜的前途,这样的人没有发挥才能的地方,对国家来说就是暴殄天物。如今,已非当初,辛悠宜出于内退状态。他的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和妻子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 想到这,文竹涩涩的说:你千万别冲动。我的qq号告诉你,我现在偏远的山区,电讯信号不好,以后也许好些。如果有旧电脑,可以考虑一台,让我女儿转交。 那样,就是远隔千里,我们俩人也能和那时一样说说话,也就是说说话而已。好怀念那时的踽踽私语,我们要是不迈大步子,后来也不会出事。永远做个异性知己吧,听得懂心语的密友多好。 辛悠宜始终没有得到文竹的地址,内退返聘使用的他,也没敢辞职前去寻觅。辛悠宜清楚文竹的个性,真那样做,她不知又隐匿到哪里去。还不如她保持在穷苦,尚还稳定的居住地。 没有几天,辛悠宜买了台当时最先进586,当时最好配置的电脑,而且配置每月十g的加密狗流量钥匙。然后买了摩托罗拉手机,这也是当时最好的。号码是用辛悠宜的身份证办理。这样至少文竹那点少的可怜的钱,不会再支出话费,不富裕的辛悠宜,还是想在经济上尽一点心意。 两样东西到了文竹手里,俩人深夜密语,虽然没有以前充满荷尔蒙气息的氛围。交流也缺乏肉麻的字眼,平静的心终于可以沟通交流。 辛悠宜得知:那次辛悠宜被暗箭重伤,也伤到了文竹。她不吃不喝几天,想壮士断腕,堂堂正正的嫁给辛悠宜:看你们又能怎么样?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让别有用心的人闭嘴! 只是,文竹担心辛悠宜的女儿,因为俩人无论多么快乐的时光,提到女儿,辛悠宜总是有淡淡的悲伤。这个人太重情谊,不是那种饥附饱飏的狼,这也正是文竹喜欢这个真诚重义男人的原因。 她悄悄的去了辛悠宜家一趟,虽然只是远望,那个活蹦乱跳天真无羁的小姑娘,那个黑瘦憔悴的未老先衰妇女,让文竹本想寻找安定的心,再也无法安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怎么能横刀夺爱? 悄悄的回到家,文竹夜里实在难眠,只要自己在,辛悠宜就会不管不顾的到来。他的前途、家庭、幸福,都会因为自己的存在,云遮雾绕难以看到前景,两家的生活就会满地鸡毛。 于是嘴唇咬出血的文竹,找到了问题的钥匙:解铃还须系铃人!舍身饲虎!只有自己消失,辛悠宜的生活才能回归正轨。 这事不能商量的,凭辛悠宜的为人,就是他自己去死,也不能让文竹走这一步。爱上辛悠宜,文竹一是情难自已,二是从心底喜欢,三是有了说心里话的人。 可以爱人,绝不能害人,这是文竹和辛悠宜都坚持的爱情理念。想到这些,文竹的打算在暗中进行。神不知鬼不觉,兵贵神速,外面还没有反映的时候她就消声觅迹。 文竹设计的很周密,后来的工资领取,各种手续办理,都是弟弟出面。为了女儿的上学,她和父母在省会城市,大隐隐于市,租赁了住处,开始清贫的生活。 生活贫困,但心底安静。能安静的了吗,每当夜里抚摸贴肉的玉蝉,文竹就有前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直到父母相继去世前夕,女儿马上大学毕业,985和211 毕业的大学生工作不愁,只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文竹想到了遁入空门,也想着在家修行。后来又被她自己否定,现在物欲横流,佛门也是难找清净之地。再说,自己本无罪孽,何必忏悔,祈求争出苦海,求得来生? 再转念,现在人们养着宠物狗猫,寄托自己的空虚。世界上有那么多在贫困线下挣扎的人,为什么不把爱心献给他们? 文竹清秀,透明的如同蝉翼。柔弱的身躯,集蕴着刚强,一旦决定了的事,虽九死而不悔。她看不起那些慈善家,为了商业利益惺惺作态,九牛拔一毛的捐款。她也不佩服,那时深深陷入信仰神灵的人,烧香磕头,虔诚祈福,期待神佛保佑。对那些爱心想给猫狗,笔挺着舌根宝宝、贝贝的呼唤,历来恶心。为什么不顾及眼前的苍生,为苦难卑贱的生命提供保佑?把爱心先给那些生存困难,经济拮据的同类? 文竹不亏是文竹,要不然也算是人间瑰宝的辛悠宜。不能在自己事业起步,前途无量的时候,自毁前程,不可救药的爱上她。 文竹决定到边远山村,去帮助那些父母在外打工的孩子们。帮助别人,就是救赎自己,求得心里的安静,排遣难以忍受的思念。文竹是这样想的,她也真的从被帮助的孩子们那里找回了欢乐和自信。 在这之后,文竹和辛悠宜的沟通多起来,一些文字和图片开始通过qq邮箱互传。俩人的交流日渐密切,那份未了情,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感觉。 辛悠宜几次恳求和文竹在线聊天,她总是说山区信号覆盖不好。 辛悠宜只知道文竹现在一个小山村的学校,那时从她传来带着原始风貌的图片得来的。 文竹的回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除却你,我的眼睛已经丧失审美功能,除了梦里的那片绿云,世上只有绿荫。 辛悠宜尝试着温暖文竹那超脱尘世、已经发冷的心,试着发了首诗,想挽回感情: 雨在撷发漂泊 珍珠缀满艳丽的花朵 眼见你玫瑰花瓣的红唇 心里蒸腾无际的焰火 你在微风中摇头 不要只见笑靥 没有根基易得 也同样容易忘却 我不管不顾 狂风暴雨发作 只要绿肥红瘦 哪顾香蕊残破 你哭了 紫罗兰露珠 伴随风的萧瑟 自古风雨常一度 你咬着嘴唇说 不!道出我的坚定 此心可对日月 谁知你是巫山神女 一语成谶衣袂雾遮 我纵上天入地寻觅 哪里见得 空流两腮清泪 无奈今生何处着落 没有多久,她收到了文竹的一付对联: 上联:道家青牛西去大象无形神仙歌 下联:佛家白马东来世事皆空功果诵 横联:心底澄澈镜自明 经过一时间的交流,文竹对辛悠宜的状况开始叹息,轻喟:我舍身饲虎,那也没能成佛。我现在怀疑以前的离开,是一厢情愿的错误。我这样的一尾小鱼,只能设想你的浩瀚海洋,不能决定你游的方向。 再往后的qq交流,得知辛悠宜的独生女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即将出嫁。她长长的舒口气,喃喃的:这就好……这就好…… 当听到辛悠宜讲这十几年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见到心里遭受的暴力。文竹那边传来低低的抽泣:也许我当时就是错的…… 辛悠宜暴力的喊:下雪就要戴草帽,天冷就要穿皮袄……鸵鸟样的躲避,那是在欺骗自己! 文竹好久没有回话,在回复时,明显的在哽咽。这个聪慧的人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一个石槽不能栓两头叫驴。有时舍弃,就是最大的获得。如果强行逼迫辛悠宜两口子生活在一起,活得都够委屈。离婚走上新的生活,未尝不是生命再次愉悦的开始…… 辛悠宜心情激荡,冲动的喊:我很快就离婚!离婚手续不存在问题! 虽然心里发热,文竹还是控制住自己。 又是一阵犹豫,文竹嗫嗫蠕蠕:还是再思考一下吧。这些年什么不在变化,就是石头也会被风雨侵蚀。我们虽然许下千般愿,心仍然在痴念,谁知现实是怎么感受,与其见面后不适应,我们还不如保持以前的美好,作为今生永远美好的留念。 什么,发我的照片?你不怕我p的,现在的网络,大多是梦幻。嗯,见面?我再想想。 文竹的回答,如同拨开云雾,露出金色的光线。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天后,辛悠宜再次发: 你是清秀的精灵 你是天上的女神 每当细读你 欲望就充满我的全身 我真害怕 这膨胀的气球是否会玉石俱焚 在你清澈的眼神里 在你的冷静中 欲望冉冉升空 一切的期望都是雨后的草丛 怨恨、伤心、惆怅? 都随气球的碎片没入草丛 固然痛苦,固然苦痛 辛悠宜知道文竹心结已重,还没等他酝酿好如何说,文竹的又一首诗到了,高僧般的六句偈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长袖既愿舞,何须着舞鞋?今生缘如在,何怕惹尘埃。 文竹改变了独身终生的想法? 想到这里,辛悠宜身上燥热的不住出汗。 辛悠宜仿佛看到了俩人后半生前景,感觉到自己生命的第二春,和煦的春风开始又绿江南岸。 辛悠宜彻底办完退休后,再受聘的所有解聘事务,交代完相关的业务存续。安排好了家里的一切,包括财产处置。他只留下自己的退休工资卡,其余的所有固定和流动资产,他都在自拟的离婚协议书里,归结到妻子名下。这,一是离婚协议手续好办;二是也是对妻子这辈子窝囊生活的赔偿。说到底,辛悠宜不是个薄悻男子,他只要自由身。 在魔术师的手里的布,没抖开之前,辛悠宜没向妻子说的太多。但做了不少烘托铺垫,相信她也能猜到大半。 一辈子的冤家,陌生的老伴乐得眼不见为净。听到要她去女儿家,照顾两个小老外,妻子(此时可以称为前妻了)乐得屁颠颠的走了。三室一厅的居室安静下来,再也听不到老太婆的唠叨。辛悠宜也没了,忍不住每天都要发几次的怒吼。 辛悠宜盘算着如何给文竹送去惊喜:打枪的不要,偷偷的摸去! 这是经典影片,《地道战》里的台词。 他要给文竹个惊喜!文竹一直劝他要冷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说:现在的自己,人老珠黄,不一定适应他,办事要留有余地。 辛悠宜可不是这样想,文竹就是那个云松般的清秀女子,潇湘馆里的林黛玉,圣洁的玉蝉,天上的仙女。 想到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文竹,他的心里是极度的欢喜,大有洞房花烛夜的狂喜。 就在他要出行的前一天晚上,她接到文竹的一条信息:既然你念念切切,我也的确想见你。而且想念的无法抑制,心扉一打开,真个是度日如年。 你到我这里来吧!来的路线,谁去接你,在qq邮箱里我都有安排。你尽快打开看看! 你的文竹! 你的文竹”这可是少见的语句! 读到这里,辛悠宜心脏狂跳,二十年的等待即将到来,兴奋的他鼻酸咽干泪水充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的文竹呵! 这看似有些太矫情,实际上只有你轻轻吹过,还能活泛我这冰冻三尺的湖水啊!它才会在春风里,再荡漾清波涟涟。 按文竹邮件里的指引,辛悠宜下了高铁,迫不及待的赶到她所指定的旅游点。 一群少数民族的女孩子,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嘻嘻哈哈的,盘旋在景点入口处。 姑娘们衣领很长,露出秀项佩戴的金锁银项圈项圈,剪着长长的刘海,馒头青丝随意的披散在后背。中间的一位生的分外明艳,头顶挽着个海螺样的发髻,头饰是悦耳的银铃组成的银盔。 在一群身着五彩缤纷服装的女子中,她一袭素衣,婷婷玉立在一群美丽孔雀之中。充满野性的双眼,脸上明显带着哀伤。 辛悠宜想上前询问,搭眼看到姑娘胸前拴着红丝线的挂件,那时一只雕刻精美的羊脂玉玉蝉! 姑娘显然看见了辛悠宜,细观着他胸前的玉蝉挂件,快步迎上前来,声音清脆的如银铃: 你是辛悠宜爷爷,文竹奶奶让我来接你,我叫苗雨溪!看到玉蝉挂件就是你,我的玉蝉大些,你的玉蝉略小。 没等辛悠宜多说什么,姑娘对那群导游说:我来人先走了,你们带着旅游团慢慢走。注意你们一定留人接文小玉,她衣着打扮的特点别忘记了。 说完,没等姑娘们反应,转身进了早已等在路边的小车,小车司机很俊朗,见到辛悠宜进车坐下,恭敬的点头致礼:辛爷爷好,我也是文竹奶奶救助过的留守儿童,我叫韦佳林。 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山无三尺径,说明了这里的地貌。 一路上,辛悠宜心里很纳闷:文竹这是唱的哪出戏?我来了,怎么还得接闺女!还想大办喜事? 车进入乡级公路,一边是陡立的山崖,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只能单车独行。转弯处修建着会车避让的宽径,纵目远望,古木参天。乌江画廊的两壁,的确充满了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迹。 前边的路汽车实在难行,只好沿着蚰蜒路,缓步攀登。繁茂的枝叶隐匿的林间,不见一丝阳光,到处都是阴森森的。路径满是湿滑的苔藓,林间不时噗喽喽嘎嘎怪叫着飞起不知名的大鸟。山谷回荡着猿啼猴鸣,让人毛发皆竖。 外边正是热在三伏,这里确实让人肤栗谷起,从心底发出晚秋的寒意。 顺着小溪,走到半山,看着清澈的溪水,水清澈的能看清,任何一块鹅卵石的花纹。辛悠宜想:这水轻轻的静静的流淌了千百年,还是那样的温柔可爱。 辛悠宜脱掉鞋袜赤脚在寒意砭骨的小溪濯足,忍不住捧水饮了几口。辛悠宜想:这么清澈、可爱的溪水,不喝上几口真是暴殄天物啊! 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云片松般的文竹,一定更加清秀、轻盈、透明的可爱。想到就要见到久违的文章,辛悠宜的心里充满欢乐。他想到了那次九里山行的定情,心里默默的说:文竹,我终于逮到了你,天老地荒,这次再不离开你! 两个年轻人,一路上基本没有说话。没精打采的,对辛悠宜新鲜好奇的问话,待答不理,弄得辛悠宜失去大半饱览秀色的心情。 进了村,也就是山崖旁,流水的涧沟边,高低参差不齐的有七八间抵着山岩建有房舍。倒是远处的田坂处,倒有几间灰瓦红砖,校舍般的模样。 在山脚下往山头上望,云遮雾涌,神秘莫测,渐渐地雾越变越浓上面似乎是皑皑白雪。在半山腰往下看一眼望不到谷底,往山顶看真是雾锁山头山锁雾,山套山,雾涌雾。 由于那里树木茂盛,所以就像走进大森林般的感觉。站在山顶往下望只见浩瀚的林海。 深幽的山窝里的零星茅舍、木屋,是山水点缀的艺术珍品。而现代大城市的水泥树林,则像是地球巨人皮肤上的丑陋瘢痕。 这时时,苗雨溪从包里拿出降压药、阿司匹林、和速效救心丸:辛奶奶交代,你身体不好,要先服点药,别一会情绪激荡出问题。 辛悠宜不由的眼睛潮湿,心里想:世上人千千万,知我者文竹也!想到这,对这两个年轻人笑笑。没料到,两个年轻人,正在转脸抹泪,由不得辛悠宜心往下沉去。 曾家坳这个村里有水泥砖瓦房,吊脚楼也有存在,三三两两分布在向阳的坳底边的山石间。 心情激荡的辛悠宜,就要见到日夜思恋的文竹,将会发生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54章 凝噎无语 转了几个弯,辛悠宜见到一家房门挂有白布的帷帐。辛悠宜惊呆了,两个年轻人赶快上前扶着他:辛爷爷莫怪我们,文奶奶遗嘱,说您年龄大,路上千万不要说。到了这里灵魂见个面,了却今生情就罢了,如有来生缘必能来生见! 辛悠宜当时眼前一黑,换挡几下,直挺挺的向后摔去,嘴里惨喊一声:文竹! 他就失去了意识。 一把硝酸甘油片塞进嘴里,两个年轻人总算从鬼门关把辛悠宜拉了回来。愣愣神,辛悠宜趴在已经钉上铁钉棺材盖上,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文竹!你不想麻烦别人,你独自吞下苦药,怎么不想活着的人余生咋过?你神魂飘荡自由了,我怎么打发自己的躯壳? 男子汉轻易不会哭,流血不流泪。男子汉伤心到极点,哭起来惊天动地。 说着,辛悠宜要打开棺材盖,想最后再看看文竹一眼。两个年轻人拦住了他:文奶奶有交代,她病亡的相貌太难看,不能让你见。她要把自己姣好的形象永远不变的留给你!喏,这是文奶奶的遗书! 遗书上字歪歪扭扭的,这和文竹以前娟秀的字天差地别。肯定是在她,在病痛十分难忍的情况下落的笔。 遗书纸上,仿佛水浸泡,那是文竹的多少泪滴!遗书上说:我不怨你!辛悠宜!千万不能看到我瘦骨伶仃,糗发糠颜黄脸的样子。活着的时候,我给你的快乐太少。就让我以前容貌永远定格在你的脑海。让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在梦中还能有曾经的美好记忆。受时代的羁绊,你别怨我,我绝不怨你!我们曾经爱过,这就是永不忘记……玉蝉缘吧!生活在地下上千天,相聚相爱只几天!这就是命,说也说不清楚………… 看到这里,辛悠宜狼嚎一样又开始大哭起来:你怎么这样傻?要不是为了我,你怎么能吃这些年的苦。死后还要留给我个美好印象 , 其实我见到的人,谁也没你晶莹、娇嫩、碧透啊。 云片一样美的文竹,是辛悠宜心里永远的最美。阳春白雪,稍纵即逝;你是埋在灵魂、刻在骨子里的高洁,清幽,羽毛样的蝉翼叶片。美丽的飞到天边…… 晚上,山村有电灯。但是灯光昏黄才赶到的文小玉,见了辛悠宜的面,就哭得声嘶力竭。 逝者已矣,活者有责。后事还得处理! 两个年轻人:辛爷爷,文老师!文奶奶的尸体是火化,骨灰带走,还是就地起坟墓? 文小玉红肿着眼睛:我方寸已乱,听辛叔叔的安排! 辛悠宜沉吟了一下:文竹既然不让打开棺材盖见我,她清楚棺材无法下山。就是已经交代,她要埋葬在这里! 话音刚落,两个忧戚的年轻人,长舒一口气,有点喜色。 当天晚上,两个年轻人和文竹曾经帮助过的孩子,七七八八的偎在棺材边。说了这十几年,文奶奶照顾他们吃穿,帮助老师教学,自己舍不得吃一两肉,每月都捐给学校食堂钱。 说到这里,孩子们呜咽不能成声,引得辛悠宜和文小玉也掩面哭起来。 夜晚深山窝里分外幽静,远处宿鸟振羽抖翅,小兽踩着草丛劈开荆棘的声音清晰可辨。再远一点,则是夜枭瘆人的哀嚎。 辛悠宜几个人,跽坐在棺材前。昏黄的灯下,棺材前长明灯如豆,瓦盆里已经满了灰烬。几个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瓦盆里边舔着黄草纸,用不同的称呼招唤文竹的魂灵:你生前舍不得多花一个子,到那边多带些钱去。 听苗雨溪和韦佳林的叙述,辛悠宜得知了这之前一段时间文竹的欢喜。她头发、脸,在山溪里洗了再洗,用了兰花酿就的香液。身上衣服每天换洗,头发梳几次,见到谁都是满脸笑,先打招呼。她心里已经盛不下欢喜,快乐不断外溢,像极了马上出阁的闺女。她在翘首等待着心上人,再享受爱情的滋润。 文竹是被打工探家的人感染发烧的,新冠肺炎阳性,很快昏迷窒息。原因是她有妇科癌和心肺功能不好的基础病,发作就比常人凶险。 苗雨溪说到这里:文奶奶她的基础病,十几年前就有症状。她的精神太压抑,再加上她不愿再去治。 听到这里,一直流泪哭泣的文小玉:十几年前,妈妈去医院检查过一次。她知道自己有病,就是不肯去治疗。 听得辛悠宜心里又如同手在拉扯,知道她是后悔给自己惹下麻烦,用病来惩罚自己,悲哀莫大于心死。文竹那次看病,就是被人在辛悠宜宿舍见到的那一次,以至于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人言汹汹以讹传讹,给俩人造成祸害的那一次。 文竹新冠感染,又有基础病,没能扛过这道关卡。 多年来,她就经常地肚子扯拉疼,十几年前的那次诊断:她的妇科、心脏、胰腺不好。这时并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快,就永远的远行。因为,这之前,她喜滋滋的给那个去接辛悠宜的女孩苗雨溪说:你们的辛爷爷要来了,我又要多个帮手! 因爱而聚,亦因爱而散。聚因外貌俊秀,性格相投,做的不缺德。散因成全爱人,牺牲自己,寻找寄托。 整个爱的过程没有铜臭,也尽量不侵犯他人。我不入虎穴谁入虎穴,把做善事实事,用来冲淡每天的分秒难挨。独自咀嚼爱的寂寞,情的黄连苦,精神得以升华。 如果真有魂灵,她会永生。 那晚苗雨溪取来脖项挂的玉蝉挂件,双手捧给辛悠宜:文奶奶交代,这个玉蝉一定交给那您。她活着的时候,玉蝉没能团聚,死后玉蝉不能再分离。 辛悠宜眼泪又开始滚落,转脸对文小玉,再看看几个孩子:拜托你们件事!我不会走了,在这里替你们的文奶奶继续关爱孩子 。只是我死了以后,一定让我与文竹合墓。她一个人太孤单,我到那边陪伴她去。这对玉蝉再不分开,拜请你们一定把它们放在我们的合葬墓里。 说到这里,辛悠宜转头再问文小玉:你可同意? 文小玉不住点头:我知道,这是妈妈这辈子的心思。我再不孝,绝对不会忤逆。我一定会把你们合葬在一起,生不同衾死同穴。妈妈苦了一辈子,我一定把爱给她送去! 这次见面,文小玉没有了以前的桀骜不驯,一改说话点点如豆,句句是刀,不是反问就是惊叹号的语言模式。温顺的让人心疼:我愿意叫你一声爸爸。妈妈说你是好人,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不然她的灵魂难以安息。 见到辛悠宜满脸的悲凄,文小玉说:我本来劝妈妈不必到这偏远的地方,在城市里也有居家修养的居士,也可以搞搞慈善做做公益。妈妈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她认死理。说:不沽名钓誉,不搞形式,直接帮助贫困弱势群体,有钱出钱,没钱出力。人生最多三万天,从哪里来还得到哪里去……没必要争抢垂涎金钱物欲,脑满肠肥又怎么样,还不如带着曾经的爱永生在青山绿水里。 阴霾的天闪开点缝隙。 辛悠宜叹了口气:以前我们都是为别人活着,到那边的时候,我们一定只为自己。记着,两只玉蝉一定放在一起…… 文竹!它矮小、弱不禁风,无牡丹的艳丽、水仙亭亭玉立,却有腊梅傲骨。其它的花枝杆虽然粗壮,轻轻一碰,就可能折断。文竹的枝干纤细,却怎么弯,怎么弄,都不会轻易的断掉。在巴掌大的土地上,无言的身姿婆娑,如云丝雾,羽毛蝉翼般展示嫩绿。不计较是否名贵,不需要万众瞩目,只是曾经自尊的存在。 埋葬完文竹,辛悠宜坐在坟墓边发痴,他的思绪在天空飞来飞去: 青涩的我\/看着青涩的你\/满脸懵懂\/两眼迷离\/只是想说我爱你\/可惜\/那时汉语规矩\/我不能白话:5.2.1\/于是今生擦肩而过\/再相逢\/不知是哪个侏罗纪\/今天,你我轻轻的挥挥手\/相会应在山青水绿\/让曾经相爱的玉蝉\/天老地荒不再分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辛悠宜并没活多少日子,心碎的他,剩余的人生,基本是在文竹的坟前静坐,不分白天黑夜,刮风下雨。 辛悠宜了无生趣,刻意的折磨惩罚自己。很短的时间,他就追文竹而去。 真鸳鸯,自古难分离,而是与那对玉蝉和文竹合葬在一起。 后来乌江画廊旅游带开发,有人游览的足迹屡屡到达这个叫曾家坳的小山村,欣赏这块尚没被资本糟蹋的处女地。 游玩后的人回去,谈感受,多是说,这里的蝉特别多。让人产生:寒蝉凄切,对长亭晚的怅惘情思。 中国的文化底蕴深厚,所处时代约束着爱情行为。内向的中国人能做的,就是千磨万击还坚劲,坚持操守,以死相酬,黄土相伴! 高山流水觅知音,梁山伯与祝英台蝴蝶魂魄相绕,这就是中国式的友情和爱情! 传说春秋战国时,齐国的王后,因为境遇抑郁而死。其魂魄化为知了,年年在树上鸣叫。 西陆蝉声重,南冠客思深,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一千多年前,骆宾王就为今天的《玉蝉记》,写下了诗。 正是:山深树密玉蝉飞\/云绕雾罩响愈凄。 秋晓薇关于文竹的故事,发出好久,柯清苑没有回讯。 秋晓薇暗想:人间的情义哪里说得清,鞋大鞋小脚知道。她也许在情感的问题上,能对我和柯晓宇少了些成见。至于柯清苑对自己完全释怀,秋晓薇不报幻想,自己毕竟是她亲娘的情敌。 心里怔怔仲仲好几天,才挥斥远去惶惶不安,又粘到身边。这是她终生最爱的男人柯晓宇的独生女儿啊,在乎柯晓宇,就不可能不在乎她? 大约十天后,秋晓薇拖着疲乏的身体刚进家,qq的信号很强烈的响了。 秋晓薇看看,是柯清苑的。 这次她用的是语音,阴死阳活的语调:我说姑姑啊,别再给发这样的凄惨故事了。爱情要都是凄惨的,你和我父亲为什么物理上分了手,思想上为什么还在进行量子纠缠? 这就是骄纵的独生子女口气,只要自己说的痛快,哪里管人家的感受。 对柯清苑,秋晓薇有着面对吐着信子蛇,感受到蛇的眼睛里散发死亡幽光的感觉。 都说,当官的长着瘆人毛,对秋晓薇来说,柯清苑就是阴狠的存在。尽管自己为了柯晓宇委曲求全,秋晓薇总是想到,柯清苑 不知哪一天,会对自己刺来夺命的一刀。 妈妈的情敌,父亲的外遇,是这个刁蛮公主的死对头。现在没有全面发作,她是在等待出手的机会,那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秋晓薇心里想,要不是顾及你,我还真不一定跑到广西,在这偏僻之地苟延残喘。 想到这里,秋晓薇给这个父母宠爱的长不大的孩子的口气,就不由的发硬:哦,人生本来就是这样,不仅仅是甜,还有苦辣辛酸。我晚上再给你发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男主角,你认识,至少见过。就是那个你父亲窝在家里,去看望他的几个男人。他们几个人到泉山森林公园,自寻乐趣野餐过的。 他叫包华奇!江苏籍贯,在黑龙江长大,赵本山式刀把子脸,张口咖啡牙,满嘴东北话,哄死女人不底偿的家伙。 话筒里,传来柯清苑的笑声:那个人啊,我认识。他曾经劝过我爸:你的经历十分丰富,就是缺少离婚实践经验。怎么样,离一把,体验一下明星们的风流。惹得我妈,在他走后,就大发脾气,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勒令我爸,不许和他来往?说到这里,见到秋晓薇不出声,感觉自己说多了:姑姑!他能有什么事? 你爸爸提纲的名字是《情感在心绞痛》,我发给你: 第五篇《情感在心绞痛》 王老爷子出院还没有一个月,又住进了矿务局总医院。他那原先就不太灵活的左半边身子,如今更像生了锈。 老伴嘟嘟囔囔说猫尿灌多了灌得,小鸡进茅屎坑不是自己找死,能怨了别人? 老爷子哼哧哧的说:都是小丫头气得。 好就好在老爷子享受离休待遇,病房在矿总医院是上等的。退休时是县团级,总院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间。 吃饭、做饭的家伙是现成的,为了省点钱,两个大包一提搂,和老婆子就在矿总医院安了家。 滴完两瓶盐水已是中午时分,小闺女提着从菜市场购买的生鲜蹭进了病房门。放下手里的东西,她捶了捶自己酸胀的腰,喘了喘口粗气,笨拙的坐在娘的身边。她可不敢靠爹太近,要不然,就是他眼睛里的刀也能把人剜死。 好不容易把饭菜做好了,医院里总是没有家里的伙房方便。王玲抹了把汗,怯怯的招呼着:大大!你吃饭吧。 虽然在矿区生活了多年,称呼父母同龄人不是洋气点的喊爸爸、妈妈。王玲就是还像老家枣庄那样喊大大、娘。王玲一直没改附近乡村的叫法,喊爹叫娘。对了,她的老家就在枣庄市的薛城区后边的燕窝村。 老爷子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两碟色香诱人的小菜,脸一耷拉就狠狠的别过了脸。一见小丫头渐粗的腰身,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再说时代变了,也不能还没结婚就大了肚子,把孩子生在娘家吧。再说孩子生下来,连个爸爸都找不到…… 王玲今天出奇的平静。和爹没有话说,她就没话找话的和娘东拉西扯。娘疼她,无论她怎么不听话,男朋友只进过一次门,王玲就大了肚子。娘也只是叹气,可就对她没说过重话。 临出门时,王玲对黑着脸的爹笑笑,别看她脸上已经有了妊娠纹,笑起来还很是迷人:爹!你别生气了,快吃饭吧。我已经想好了,决不能把孩子生在娘家。那个没良心的,竟然大半年无影无踪,不顾我的感受和死活。我,也不念他啦!以前追我多年的张二泉,从小就和我同学,住咱后道房。 张二泉掘进二区的。他,不嫌弃我,能容下我和生下的孩子。都怨我不争气,怎么看上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哄了我的心、我的身子。先前他倒说过出去闯闯,挣大钱,给我挣个大脸。谁知道,神不知鬼不觉,招呼也没打一个,就肉包子打狗没了影。把我不上不下的扔在河沿上,这个哄死人不抵偿的坏种,可把我坑死了! 老爷子惊奇的转过身,不转眼珠的看着小丫头,心里思磨着:怎么今天老天爷开眼了? 以前再怎么劝,她都是王八吃秤砣,今个怎么想开了。 王玲说的时候,眼里流着泪,脸色倒也平静。人活得本来是有个盼头,没有了盼头,心里还能有什么。 我是为你好。咱们是正经人家,要过的是正经日子。那小子流里流气的,整日不想出一点力,竟想好头绪。除了披了一张好看的人皮,他能干啥?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 老爷子唉声叹气的说完,抹了把横溢的老泪。 老爷子嘴是厉害了些,心里他可是最疼着这小丫头。老婆子四十八得的小捞渣,几个孩子里就她是心尖子哈。 王玲边听边点头,给爹掖好被子,低头耷脑的慢慢走了出去。 老伴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老爷子一反往常,连犟也没反,任她说去。一辈子生了八个孩子,无论男女,他都最喜欢这个老来得的闺女。 这孩子人长的好,矿区里有万把户人家,能比的上她的模样的可没几个。平时爱说爱笑,知老知少,性子温存,心地善良。提到王玲,左邻右舍谁不夸?可恨,鲜嫩的白菜叫猪啃了,艳丽的鲜花让牛蹄子踩了,平时那么有心计的人,怎么就让那个二流子哄上手。 王玲的命运本来不应这样凄惨的,人生的关键时候她走错了一步路。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啊。 高考那年因为发挥的不好,分数连中专学校的水平也没有达到。本想再复读一年,谁知道凑巧矿务局下了个新政策,凡是当年退休的职工,都可以替老换幼带一名待业的子女参加工作。 父亲的名额,前几年早叫四哥顶替了,弄得五姐、六姐、七哥只能在市场上练摊。母亲这次退休的名额,爹娘看得金贵的很,下了几次决心,还是给了小丫头。 王玲的人生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5章 爱本无声 别看只是个大集体工,那可是国有矿上的呀!宰相府里抬轿的都是七品官,那年头,煤矿工人特吃香。就是干个大集体编制的工人,在社会上,也能挺起胸膛。毕竟没有钢的成分,也是新材料醚氨产品。 矿区的孩子对煤矿情有独钟,年轻人中学毕业、复员军人分配,宁愿当个全民编制的掘进工,也不愿去区政府当个小干部。连带着煤矿的大集体编制也吃香起来。 本来大集体是要比全民编制在单位低一等,干一样的活,发工资和福利待遇就差远了。可这个大集体是属于矿上的,比涟泉区的街道小工厂好多了。 也许是读书读腻了,也是觉着自己天份不高。一听说有工可干,王玲喜得屁溜的进了矿上大集体编制的服装厂。 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在冬暖夏凉的窗明几亮的大车间里,咔咔的踩机器。几十台机器同时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活像一支交响乐队在演奏。再看到一件件漂亮的衣服,流水般飘向包装线,心里的愉悦真是难以形容。 王玲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她本来就是个爱干净爱漂亮的姑娘。对服装加工有说不出的好感,既有对劳动的热爱,也有对制造美的喜悦。 厂子里对王玲的工作很是认可,还不到一年,就将她抽调出来干了质检员,传说她已列入后备干部的行列。 按事物发展的趋势,物体运动的惯性来猜测。虽然高中后没能进入大学门,虽然只是个大集体编制的工人,她的前途一片光明:谁说她以后不能提干,不能进成人学院深造! 老古语说:男怕择错行,女怕嫁错郎。 王玲命运的转变就应了这句话。她的倒霉,是从认识一个楚留香样的浪荡子开始的。 现在人们常说蝴蝶效应,即南美洲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北美洲就可能会发生风暴。这句话虽然是当代网络语言,有抓眼球的嫌疑,但哲学从来不否认因果关系。 事情的初始变化,在于一个台球案! 厂子里看大门的老刘,老婆从老家来了。长期的农村清苦生活,夫妻分隔两地的寂寞,使她来了以后,暂住在探亲房的单人间里。丈夫的低工资,让生活捉襟见肘。她不想再回去,再回到农村,过那辛苦单调的生活。 物质决定意识,物质更决定生存的取向。 老刘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借了几个钱,买了个台球案在厂门口的自行车棚边摆上了。 别说,就像非洲秃鹫俯视动物的残躯,一些趿拉着拖鞋,半敞着怀,斜叼着香烟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接踵而来。台球案,每局收费五角钱。别看钱不多,从上午到深夜连着转下来,收入就很可观了。 那时大家还不知道斯诺克为何物,规矩自定,把对方的球先打进去的一方为胜 老刘两口子高兴不说,附近时间比较富裕的年轻人,也赶集似的涌来。 花钱不多,开心取乐。 赢不赢钱,每打一杆就能听到一片叫好,很能激发男人的雄性激素。赢了钱,请几个人啜一杯更是提气。 台球案边,年轻人越发的多起来了。不仅是男性,还有些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还带着女朋友、女工友。 不久来的女性渐渐多起来。她们观战喊好,当啦啦队。还有的,干脆挽挽袖子亲自操杆上阵。 王玲就是被几个女工友拉来观战,渐渐上瘾的。 拍拍巴掌,吃顿胜利宴,大家一起乐和。乐和久了,王玲开始有了上瘾的冲动。 台球案边出现最多的是一个撒拉着鞋,半敞着怀,上衣角别出心裁的绞接着,系在腰里的黄脸男孩。这男孩操着东北口音,典型的赵本山式的猪腰子、或者鞋拔子脸。他很爱笑,一笑两个嘴角就元宝样的上翘,打着输赢不在乎的哈哈,露出两排咖啡牙。话说的刁钻嘎咕,往往出乎人们意外,幽默的引来一片笑声。 他球打的很好,球也赢得多,赢来的钱如同粪土,客更是经常请。请客时,一口的俏皮话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喊人是那个甜,姐姐妹妹的招呼不断,往女孩子面前夹菜倒酒甚是勤快。 他是矿上供应科的小货车司机,时间大把大把的有。 那个少女不怀春?王玲喜欢上了他。 初恋的少女,哪经的起情场老手的谋算,连珠般的中了丘比特的神箭。 王玲第一次领他进门,就惹得老爷子怒气冲冲。 这个冤孽蛋!只知道吃喝喝酒,想着办法玩。 这个他,在矿区偷滑耍奸,泼皮无赖是出了名的。看到他歪歪斜斜,跟着王玲进了家,大喽大架的往沙发上一坐,大腿压在二腿上,翘起的脚尖抖擞着,老爷子的脸就有些变色。 饭也没留他吃,等他走后,老爷子就咋呼开了:我当是什么人才唻。原来就是这个赖皮痞子!竖草不拿,横杠不挑,对什么都不负责任,成天竟想着好事的东西!值得你托付终身吗?我们是本分人,找对象是为了过日子的,不是留着看,养着玩的。再说这样的人,你养得住吗。 吃喝嫖赌抽骗。满嘴跑火车,就是不干正事! 老爷子这样严厉的呵斥女儿,王玲倒也不恼。 他的名声是不大好听,老年人老观念,跟爹讲也没什么用。这个人是有点不务正业,可他会说,一张嘴能迷死人,聪明的很。被他诱骗上床的速度之快,王玲想想都吃惊。 反正自己已是他的人啦,以后慢慢的劝导呗,王玲暗自寻思。 可是王玲万万没想到,他那天从自己家里出去后,再没了音讯。 多方打听,只听说他私自出车闯了点车祸。他把车扔到供应科以后,当晚就没了影,连随身的衣服都没拿。 期间,王玲一直盼着他能回来,也四处打听过,但都没有点蛛丝马迹可以寻找。 最可怕的是,他走后两个多月,王玲发现自己有了。怎么办?等呗,他还能不回来了?他向自己发下的山盟海誓,还没落音啊。 可怜的王玲不知道,在把女人哄上床的那一刻。女人要天,男人都能许半个,心都能扒出来给女孩子吃。 后来,闺蜜悄悄的告诉王玲,他的女友有好多,换个女人就像换衣服一样随便。 王玲心神大震,人行在夹道内,难以回首,自己的孕肚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半个月以后,王玲结婚了。丈夫是掘进二区的张二泉。 王玲结婚没要嫁妆、没摆酒场,两人穿着新衣服到南方旅游了一圈,就正式的过起了日子。 王玲到内蒙古的棋盘镇有一年多了。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三十年河东转河西。 谁也没有料到,江苏彭州的煤炭产业滑落的那么快。先是迟发工资,减发工资,然后是停发工资。 曾经的工业大省的骄子,特大型国有企业几个老牌煤矿,有着全国工业屡次评为红旗单位的履历,相继关井停产。 那一个时期,整个矿区真的是闹得鸡飞狗跳。辛辛苦苦、以矿为家几十年,恃以为傲的铁饭碗说打破,就真的被砸碎了。 年龄大、工龄长的发点喝稀粥的钱,就回家安养去。苦就苦在三十郎当岁,高不成低不就,领了几万元钱,买断工龄,成了没根的浮萍。 下半辈子怎么过?过去在煤矿封闭的小圈子生活,那是个完整的小社会体系。工人只知道干活、干活!如今没娘的孩子路该怎么走? 再就业!下海再创业!话说得再好听,砸在脚面子上也不疼。 在煤矿工业骄子的大体制下,煤矿工人已经形成了固有的习惯,干活吃饭睡觉三点成一线,如今走上市场两眼一摸黑。没有关系没有钱,嘴里都说可以做小买卖。小买卖是那么好做的?大海里一个浪打来,头晕眼花,血本无归。 王玲和张二泉两口子,也在买断工龄,下岗再就业的人潮中。在大海中呛了几口水以后,再也不敢乱下注。 天塌下来,生活还得继续,人活着就得吃饭,工人吃饭就得找能出力的地方。 当然,出力的地方,得找能发挥自己特长的地方。王玲两口子的特长,就是围着煤矿转。 去闯关东吧,东北的煤矿工人都往关内涌,能走的路就是下西北。 据说西北是国家下一步大开发的重点,那里矿多人稀少,再不济到祁连山去淘金也是条路子。 抱着侥幸,两口子把闺女和儿子两个孩子扔给爹娘,就闯到了西北。跟着人流,到了以前从没听说过的内蒙古乌海的棋盘井镇。终于在一家私人小煤矿落下了脚。 开始的日子是苦难的,他们终于尝到了,当时城里人都鄙视的农民工的滋味。 他们也成为了农民工,成为千万个进城,脑袋穿越做着发财梦的人。那个时期一夜暴富的传说,在别有用心的人煽动下,甚嚣尘上。好像天上在掉馅饼,随时就能砸在自己头上。 王玲两口子也是幸运的,棋盘井周围越来越多的出现私人煤矿。张二泉这样年富力强的,具有熟练的煤矿采矿技术的工人,成了香饽饽。工资水平给的很高,年把就攒了几万块钱。 春节前,按张二泉的想法,积攒的工资一把寄回家里去。苦大人不能苦孩子,王玲没同意。 在服装厂几年,她混到了管理层,很有点市场眼光。狠着心,硬把要寄回家,滋润两个孩子的钱,投资在离矿有十几里路的公路边。盖起了三间土坯屋,开了家彭州涟泉区风味的饭店。 那时下西北的人很多,特别是下岗的煤矿工人。交通又不方便,在外的人成年的不回家,对家乡山水、饭菜想念的紧。 王玲是高中生,文化水平本来就不低,加上几年管理的锻炼和失业后的火燎油煎。吃得了苦,干得了事。 她的饭店除了做些当地人爱吃的拉面、揪面。把家乡的煎饼、烙馍,塌菜煎饼,烙菜盒子也做了出来。后来还费力叭嚓的,做出尖辣椒炒鸡、辣炒干烤鱼这些家乡的名菜。 来吃饭的人,尝着这些饭菜觉得很新鲜,往往都做回头客。流落异乡的彭州煤矿人,来得多。吃着家乡饭,说着家乡话,眼泪汪汪的,不知是辣椒辣的,还是想起了几千里外的家乡。 别看王玲的饭店开在茫荒的大路边,名气可不小,客人也很多。不过一年,王玲又操把着拉起了院子,增盖了三间住房。这时,他们才真的有了家。 两口子谋划了几天,张二泉在煤矿井下的工作不能再干了。 狼走千里还吃肉,猪行万里还馕糠。 见钱眼开,私人煤矿老板是用人肉换煤炭。 死人见得多了,张二泉经常被噩梦惊醒,醒来浑身就像是水浇过似的,这工还能干? 不过,张二泉人虽然本分老实,可也不是个榆木疙瘩。在帮王玲买东进西的同时,他也看出了门道。 眼前的社会是出力的不挣钱,挣钱的不出力。 在有机会的时候,他也帮助别人介绍点生意,帮才来下西北没有头绪的人找点工作。别说,他这样跑跑颠颠,动动嘴皮子比王玲不少挣钱。 国家提出西部大开发的战略后,地质部门发现了神木大煤田。一时广袤的大草原上,雨后蘑菇样的出现了众多的煤矿。 很多的东部煤炭人向这里涌来,这里的部分人腰包迅速的鼓胀,眨眼间增加了财富。 时称:中东有个科威特,中国有个大神木!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幺蛾子,他们苦干十来年,挣个千把万。然后锦衣还乡,这对老实人,安生的过一辈子还是妥妥的。 如果,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这几天,来了西伯利亚寒流,万里莽原盖上了厚厚的白雪。刀子样刮脸削肉的寒风,狼一样的嚎叫。走出屋去,人根本就睁不开眼。 今天,张二泉因为给人介绍生意,去包头已经好几天啦。 几个人自己开车去的,王玲倒也不大担心。 内蒙本来就地广人稀,现在数九寒天,天寒地冻的,路上来往的行人更是稀少。 客人少,王玲就给雇来的人放了假,只留下个离家远的给自己搭把手。 早晨还出了会太阳,暴风雪说来就来。尘土先是被扬起,沙啦啦拍打着房屋门窗,屋顶颤抖、摇晃。紧接着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纷纷扬扬。落在房顶上,平地上,莽原上,公路上的汽车也穿上了臃肿的白袍。 捱到晌午,稀稀拉拉的客人来了有七八个,冻得吸吸哈哈的。 进门大多点个火锅,油炸个花生米,弄瓶闷倒驴烈性白酒吃喝起来。屋里虽然香烟炝眼,酒味扑鼻,倒也把个大堂屋操弄的热气腾腾。 别看客人不多,王玲还是很高兴的。笑嘻嘻的给客人添酒加菜,来的都是些回头客,怠慢不得。 几年下来,王玲有些喜欢上了这儿。 西北的汉子人野,说话不拐弯,办什么都喜欢直来直去,喜怒都放在脸上。几句话不对茬子,就拔刀相向。 西北的汉子也十分知理,在理的事出血也得办,没有理的事打掉牙和血吞下去。虽然说喝过酒,有哭的有笑的,就是没有借酒发疯胡闹的。 这样冷的天气,能有客人上门就是喜!王玲本来就生的漂亮,如今生活好了,人更显得滋润,唇红齿白,一对星湖眼潋波闪闪,成熟的很是耐看。 她看着客人笑,客人也看着她乐。 偏过晌午,风雪越发的大起来,客人有些已经吃喝的差不多了。开门望望天,又踅摸回来继续喝。 饭店里没有住宿的地方,好在离棋盘井镇不太远。大家自己都有车,风雪小了再走也不迟。 就在大家欢天喜地的吃喝时,吱的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引得大家都看向了被推开的店门。 随着刺骨的寒风旋进店堂,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咳咳蹬蹬很气势的走了进来。 此人脚蹬一双蹭亮的牛皮靴,下着紧身皮裤,丄穿遮臀掩腿的裘皮半大衣。寸把长的胡髭,棘刺般的盖着下颏和上唇,眼戴一副能遮住半拉脸的大号墨镜,头上则是顶俄罗斯贵族常用的黑色水獭皮圆帽。 穿戴很是招摇! 他进了屋,四下望望,选了个没人坐的桌子,把腋下夹的鼓鼓囊囊的手抓包,放在桌子角的卫生纸纸上。慢条斯理的脱下上衣挂在拽过来的一张椅子背,仅穿着高档的羊绒衫,很气势的慢慢坐下。看到笑嘻嘻走近来打招呼的王玲,他无声的点点头算是搭讪了。 王玲递过酒菜单子,热情的介绍本店的拿手菜。他先在王玲脸上霎摸了一下,低下眼皮在菜单子上看了一会。 嘴里并不说话,用手指指指点点,嘴里嗯嗯呜呜的确定着,点了四个菜,要了一瓶草原白烈酒。 等到两个凉菜上了桌,他杯举酒尽的连干了两杯。待到热菜上桌,酒已被他喝下去小半瓶。 老板!慢点喝,酒喝得太急伤身子。王玲看他大杯的喝酒,笑盈盈的上前,倒满杯子里的水劝。 汉子还是没吱声,仅仅是拿下了墨镜。盯了王玲一会,冲王玲点点头算是感谢。 不知为啥,自从这个汉子进了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王玲从心底就涌起不知哪里来的寒意。如今汉子抹下眼睛,死盯她的那一眼,眼里的阴森不啻于毒蛇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讪讪的抹了下桌子,就想溜走。 下岗女工王玲将会遇到什么?要想知道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6章 曾经沧海 那汉子鹰视虎步的,进了门,气场顿时充溢室内空间。 见到迎上前来的老板娘,笑眯眯的打招呼。听口音,老板娘像是江苏彭州那边来的,汉子两腮的牙肌,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汉子南腔北调,说了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话音满是调侃的意味。 借个小地方,混口饭吃呗,算什么老板娘?像您这样派头的才能用上老板两个字。 王玲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的恭维了汉子一句。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得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几年的苦难和开饭店的磨练,原来嘴拙的王玲,有了心眼。如今轻易不会再像以前,无论对谁都是竹筒倒豆子,和人什么都能说喽。能搪塞的,尽量搪塞过去。 汉子似摇又似点点头,不肯就此放过王玲:你不仅是彭州的,还是涟泉区的! 王玲一震,望向那汉子。那汉子旁若无人,耷拉下眼皮径自举杯喝起酒,不再说什么。 王玲轻轻的叹了口气,抬眼望向飘着雪花的窗外,勾起了思家的念头。 家里不仅有年迈的父母,还有自己亲生的一对儿女。 平时迎来送往,总是笑嘻嘻的,一副没肝没肺的样子。夜深人静,想孩子的味实在难受,怕惊醒了熟睡的张二泉,只能自己咬着被角淌眼泪。 她生两个孩子容易吗? 她在煤矿工作的时候,正是独生子女工作管理最严的时候。 要了二胎,别说丢了饭碗丢了工作,你就是躲到乡下亲戚家里,计生办的那帮人,也能灵敏的嗅出味道,进庄搜出来。 生了一个吧,对不起张二泉。 对她带犊子生的孩子,张二泉视若己出,从来没说过什么。 婆婆、公公的眼神就不行了。 毕竟人家要的是自己的种,老张家的血脉要断了…… 幸亏大闺女七八岁的时候,有了新政策:煤矿一线的工人,头胎是闺女的可以生二胎!左打报告,右写申请的,好不容易拿到了生育指标,生下个二胎,还是个男孩,全家谁不高兴?谁知第二个孩子才断奶,就遇到了停产关井。 每每想到这里,王玲就觉得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老张家。除了那个冤孽的孩子,老张家的骨血,自己生了,可没养哈。 汉子看王玲眼睛里泛起潮气,用衣袖粘了粘眼角,脸色悲苦,没再生什么咕咕扭。坐在那里,静静的喝一杯想一会的独饮。 他的酒量真大。 饭店里的客人来了走,走了来。人换了十几拨,汉子还在若有所思的浅斟慢饮。 往常也见过一些人,在酒店消磨时光。可那些多是些落魄之人,背井离乡,借酒消愁。 这汉子不是,看他锦衣华服,分明是个发了大财的成功人士。 黄昏渐近,老天的郁闷情绪继续发泄,天上的雪像海水涨潮般汹涌。雪片如砂砾和小刀,随着劲风在人裸露的部位,剐蹭划拉。 眼见得天上了黑影,饭店里的客人少了很多。是客气,是为招回头客,也是委婉的催促。王玲亲自掌勺,炒了份涟泉区的特色菜:辣炒羊肚。 白白的羊肚,红红的尖椒,青青的芫荽,腾腾的香气。 王玲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浅浅的笑着:送给你份家乡特色菜,还望您以后常来照顾小店生意。 那汉子脸色不好。嘴巴紧闭,嘴角两端下垂,整张脸都扭曲了,阴影落在他的脸上,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 看到王玲笑盈盈的站在面前,那汉子一怔,先是用鼻子深深一嗅,夹了一筷子送进刺蓬蓬胡子遮住的嘴。嚼了嚼,享受的闭上眼睛,紧接着头上的汗就出来了,嘴里也忍不住的咝咝啦啦的:够味!好多年没吃过这个菜啦! 你也是彭州的?王玲忍不住,插嘴问道。 那汉子没有回答,眼睛里透出一种淡淡的伤感,胸脯起伏着出了口长气,径自又喝起酒来。 这个人有好重的心事! 刚来棋盘井镇那会,自己不也是好独自发闷,出口长气,心里的思乡之情也就冲淡了些。王玲心里思忖着,讪讪的笑着,躬身退了回去。 酷寒、风雪、人稀、地阔。身在异乡,唯有自斟独坐。纵有千般愁绪,与谁诉说…… 王玲费力的拉开门,伸出头去,脸像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火辣辣而又凉透骨髓的疼。风雪没有一点停住的意思,反而老天沉坠坠的从屋顶压到了人的心上。 王玲心里泛起一缕对汉子的同情,不仅多看了他几眼,这几眼让她全身几乎起满了鸡皮疙瘩。 她似乎看到了十几年前,不声不响的消逝了的那个人的身影。 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这么巧是他,又闯到她的小饭店?他现在怎么这样豪阔? 天已布上黑影,汉子喝得懵懵懂懂,兀自不走,双手撑持在膝盖上,想自己的心事。 男人善要饭,女人善养汉! 王玲这辈子吃的大亏,无不是因为太善良。就像是没有免疫力的人,恶意侵入的病毒,总是对她造成比别人重的多的伤害。 老板,别喝了!再喝你就走不了啦。 王玲忍不住走到他跟前柔声细气的劝道。 汉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抬起头,两只狼眼深幽的盯在王玲脸上。看得王玲心里直打哆嗦,慌忙转身想逃进伙房。 别动! 汉子低沉的喝道。 他点着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烟囱样的喷向屋顶。 你!这里有留宿的地方吗?我今天不走了! 汉子眼里散发着鹰隼的光。 什么? 王玲惊得退了几步,睁大眼睛看向汉子,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深幽幽的眼睛里看不到底。 对不起,我们这里从不留宿! 王玲低声说。 汉子弹弹烟灰:路边饭店,设几间留宿的房屋,在这里是很正常的。 汉子说的也不是妄语!都是钱在作祟,很多的路边店,一边是让醉酒的客人能够缓缓神,一边是也能最大的发挥店面的效用留宿的,多挣几个钱。当然,搂草逮兔子,顺带着做皮肉生意的也不少。 市场经济,以效益为导向,服务员兼性工作者是普遍现象。有的店肥水不流外人田,老板娘亲自操刀的也不少。 幸亏,张二泉有远见,宁愿少挣钱,坚决不同意设住宿房间。要不然,真成了老公公背着儿媳妇,不是扒灰,名声也不好听! 这几年,钱可能少挣了,张二泉两口子的店却赢得了好名声。 南来北往的司机、打工人、阔老板,从没人在这里放肆、闹事。 汉子见王玲说得果决,打开鼓鼓囊囊的手包,抽出一叠百元钞票,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够了吗? 血顿时涌向王玲的脸,她感到两耳嗡嗡直响,太阳穴跳得要崩开。 太侮辱人啦,王玲愤怒的真想戟指大骂。忍了忍,她用两只手使劲的搅着腰上系的围裙,蹬蹬迈着大步想离开。 汉子并不放过她:别走,说几句话吧,钱不够,我再加。 终于,王玲再也按捺不住,食指点着汉子:自己心里龌龊,觉着别人也脏!我们这里从不做你说的生意,谁没有兄弟姐妹? 见王玲愤怒的头发都要竖了起来,那汉子反而笑了:不留宿就不留呗,那玩意又不能镶金边。附近百里做这生意的多了去了。逗你玩玩,急什么! 汉子说得倒是实话,自从神木大煤田发现以来,淘金者如过江之鲫。各种揽财者,凭着自己的资源各逞手段,一时倒真个的是繁荣娼盛。 只要钱到位,性服务从乡姑、嫩女,到知名演员、艺人都是闻信必达。 王玲身子只顾不争气的打哆嗦,手指着那汉子,看着他眯缝着眼,就是不知说什么好。 几个常来吃饭的人看不下去了,卷袖磨拳的涨红着脸站起来:老大,这老板娘是有名的规矩人,这个店从来不做你想得那个事。别再羞臊人啦,要是好这一口,包里又有钱。前边镇子里野鸡有,八哥也有,想玩个高档的外国鹦鹉也行。 汉子冷冷一笑,贼亮的眼睛在众人脸上打个踅:路边店有几个好东西?骚眉狐眼的,成天打情骂俏的,这会倒成了贞洁烈女啦。 眼见得王玲泪水哗哗的成串的流下来,几个大汉本来就带着几分酒意的情绪,唰啦啦被火点燃,骂骂咧咧围了上来。 西北的汉子古道热肠。吃了几年西北饭的男人,尿尿呲的也比往常高,看到不平事,伸手就要管。 眼见得那汉子双拳难抵众手,非吃大亏不可,鼻破脸肿,或者腿断胳膊折,必不可免。 明知众人是为她出气,王玲慌了神。她可不忍心看见别人挨打,何况那汉子还有点他的影子。 汉子的咖啡牙,让王玲心惊,那可是她的初恋,明显的特征啊。 尽管,在她最屈辱的那段时间里,她咒骂过他千遍万遍。可真要是见了他,王玲是一句也骂不出来的,有的只能是自己掩脸痛哭。 眼前的不管是不是他,王玲跌跌撞撞的紧走几步。张开双臂拦着众人:谢谢各位哥哥弟弟的好意。这个人喝多了,让他走吧! 汉子醉酒中没想到能是这样的后果,犯了众怒,可不是玩的。当年唐玄宗在马嵬坡,得罪了众人,还不是得后退几步,伸长袖遮住自己的脸让杨贵妃去上吊。 大丈夫能伸能屈,嘿嘿,这算什么。面对一群匹夫,何必眼见的吃大亏。 汉子的脸真的是说变就变,手摩挲着硬锵锵的髭须,就坡下驴的瞅着王玲莞尔一笑:我和老板娘开个玩笑,众位何必动怒。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说着拱手向众人作了个揖,哈哈大笑着:众位今天的客,我请了。 说着径自到柜台拿了几瓶草原白,挨个人哗啦啦给倒满了塑料杯。边倒边向王玲笑嘻嘻的说,老板娘再给添几个硬菜。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大雪天的咱哥们能在一起痛饮,缘分啊! 汉子很会忽悠,转眼间把悲剧演成了喜剧,饭店大堂里很快热火朝天的称兄道弟的碰起杯来。 这场酒,直喝到深夜才散。 汉子真是好手段。众人在他的忽悠下,清醒的不多,他却越喝越清醒了。 临出门,也不算帐,随手甩下一沓钱:不要找钱,多余的等我以后再来。说完披上锃亮的裘皮半大上衣,趔趔趄趄的出门蹬上路虎越野车,一溜烟的射向不见边际的莽原。 莽莽的草原,风雪之夜,只要别压死人,没人查醉驾的。 王玲扶着门框站了很久,这是个大老板,称的上是挥金如土。在别的酒店,店主还不喜的屁呲的,分明招来个财神爷嘛。王玲却忐忐忑忑的,不知是喜还是忧,心底空落落的,总感到事情不会就这样喜剧般的了结。 张二泉回到家已经是下半夜了。拉开灯,见王玲披着袄,斜倚在床头上,还没睡着。不安的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拿起王玲的一只手用两只手掌揉搓着:都怪我,看叫你担心的,连觉也没能睡着。 王玲两只嘴角一翘,很迷人的嫣然一笑:你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怎么能怨你。 张二泉憨憨的笑着,手忙脚乱的洗漱完,匆匆的钻进被窝。 临按灭灯时,他在王玲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身子骨是自己的,别慢怠了它。 结婚后的十几年来,张二泉从没对王玲大声言语过。纵然妻子曾经红杏出墙过,他对妻子没有一点不敬。错都是那个冤孽鬼的,妻子初涉社会懂得什么。上当受骗是正常的,那些学富五车的才女,娇滴滴的富家小姐,不也挡不住甜言蜜语的引,?很随意的和男人滚床单?他很知道心里的伤口怎么对待,每天外出总是在分手时,抱抱妻子柔软的腰肢,临睡前亲亲妻子的额头。 嫁给张二泉,王玲感到很幸福。 就是在两人突然失业,经济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是新婚燕尔般的,每天可心尽意的粘着老婆,唯恐她受了委屈。 王玲几乎养成了习惯,一天他不躺在自己身边,听不到他轻轻的鼾声,她就无法熟睡。自己独处的时候,她也细想过,要是没有张二泉,她这一生的路不知有多么坎坷黑暗。 她很珍惜,珍惜到恨自己当姑娘时的孟浪,怎么轻易的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别人,没能把自己完整的交给这个从学校,就暗恋着自己的人。 感到张二泉脱光了身子靠近自己,按老习惯,揽着脖子搂着腰紧贴着自己的脸要睡去。王玲心里热烘烘的有了感觉,用肩膀顶顶他。丈夫麻溜的反应过来,俩人很快进入了屡做不厌的愉悦境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事毕,张二孩泉烂泥样滚下来,打着哈欠想睡去。王玲用头蹭蹭他,想把下午的事告诉他。亲密的夫妻之间,没有瞒人的事嘛。 张二泉疲乏的勉强睁开眼:你有事? 王玲想说,突然想起那个人很像十几年前突然失踪的他,不由得抿紧了嘴。这样的事怎么能说得口,这不是在揭往日的伤疤吗?婚前的荒唐事,对心爱的男人是永久的伤害啊,是在揭曾经滴血的伤疤。别说不一定是他,就是他又能怎么样,覆水难收不说,有一点歪心思怎么对得起深爱自己,相亲相爱的丈夫? 王玲支支吾吾的:累了,以后再说吧。 这一夜,王玲睡得很不实在,接二连三的噩梦,让她大汗淋漓。 接下来的日子,王玲表面上很是平静的迎来送往,处理什么事情都是脸沉似水,波澜不惊。心底她却是几十度的潮起潮落。 汉子从那天起没再来,王玲很怕他再来,很怕平地陡起波澜。可人皆有之的好奇心,让她又盼着那个人来,毕竟他很有点像,再说他留下的钱没消费掉,放在店里也是个心事。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说来就来,莽原一片新绿,蓝蓝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朵。店门前的公路上,车流陡然的多了起来。车流多,不仅是一辆辆小山般的运煤车川流不息,还夹杂着各种小型汽车。 神木煤田被大规模的开发着,很多承包草原牧场的人,自然而然的成了令人艳羡的富豪。这里的人,因为过去骑马的遗传基因,特别的爱车。夫妻俩人加上个牙牙学语的小孩之家,弄个商务面包,再添加上辆越野,不过瘾的还要买辆名牌轿车。 清明节假期间,是王玲夫妇极为兴奋的几天。不是潮水般涌来的客人,而是张二泉年过花甲的父母,带着王玲的一双小儿女来草原度假。 人是张二泉专门开车从老家接过来的。 初见孩子那一刻,王玲兴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女儿已经上了小学六年级,美女胚子已经现形,一颦一笑很是迷人。儿子生的虎头虎脑,像个石墩子,活像张二泉模子浇筑出来的。 王玲把店交给伙计们,自己一家六口开着车,从棋盘井到包头,然后又到鄂尔多斯,在草原上恣意驰骋。 青草没膝,各色野花如染似织。羊群时没时现,天空湛蓝欲滴,劲风捋衣拂面。随车音响大声的播放着乌兰图雅的歌曲:总想看看你的笑脸,总想听听你的声音,总想住在你的毡房,总想举举你端酒杯… 情景交融,甚是惬意! 王玲的生活发生变故吗?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7章 故剑难忘 送走孩子们,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王玲人又机械似的,每天重复着穿衣吃饭工作睡觉的规定动作。 肉吃多了,嫌油!糖吃多了,腌喉! 经孩子们来玩,一闹腾,王玲的心不再锁在饭店里,经常在无垠的大草原上放飞。闲暇时凝视着绿白交际的远方,心便野了去。 那汉子说来就突然来了。 来时,和上次一样已经过了晌午。第一茬吃饭的人已离去,店堂里稀稀拉拉,仅有几个人在吃喝。 第一眼看到汉子,王玲张口结舌,脸红耳胀的怔住了。 汉子没上次来时穿着那样招摇。牛仔鞋、牛仔裤,牛仔衬衣,墨镜依然戴着,帽子是草编的卷檐牛仔帽。 他刹车锁车,进店没闹一点动静,猫一样蹑手蹑脚的就进来了。 进屋冲王玲一笑,鞋拔子脸上,弯月刺蓬蓬的胡髭扎撒着,捡个座位坐下。先打开手包拿出支香烟点上,像潜泳太久缺氧,一口吸掉半只香烟。长长的吐出一条长龙,胸脯里舒服的发出浊沉的长吟。 见王玲目瞪口呆,他咳咳的笑着:来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辣子鸡,一瓶草原白……嗯…再加个炒羊肚。 酒饭吃的很平静,半个多小时就酒足饭饱,点了支香烟,悠然吸着:算账! 王玲忙走几步到跟前:老板!你上次还余有三千多元,我今天找给你吧? 汉子抹下墨镜,两只眼睛深邃的不见底,狡黠的一笑,眼角打起了绵延的皱褶:还有这事,我早已忘了。好吧,余下的我以后再用,先放你这儿吧。 说完,他戴上墨镜,拿起手包,冲王玲点点头,利利索索的转身走去。 这天晚上,王玲又没睡好。朦朦胧胧中,那双深邃的眼睛让她心悸,好像时光黑洞中的一闪光亮。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怎么那样撩人心弦? 此后,那汉子接连来了几次,每次都礼貌的来,文明的走,很是有女人缘的样子。 要不是深爱着张二泉,唯恐对不起他,王玲恐怕会爱上这个汉子。 汉子身上有种独特的风韵,是那种教女人舍身抛业,就是要饭都愿意跟随的魅力。尽管王玲从心里支撑抵抗,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女人的梦魇。 事情的发展本来会很平静,王玲生命之路也会很平稳、很平庸的度过。可是,那天汉子来的时候偏偏才理了发,头发和胡髭都修剪的很短。 他来时仍然毫不厌倦的依然点了那几个酒菜。 汉子是有些古怪,从他第二次来店以后,他的食谱就没改变过,仿佛他的味蕾就是为这几个酒菜专设的。 这天的气温有些热,喝完一大杯酒,汗就出来了。汉子抹掉了墨镜、帽子,索性脱掉了衬衣,上身仅穿件吊带汗衫,露出疙疙瘩瘩胸肌、背肌和双臂阔达的腱子肉。 王玲扫眼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是他! 那雄健的肌肉,虽然自己仅身贴肉偎过几次。可自己人生的第一次,那紧绷的楦头肌,颤栗的胸腹肌,摩擦得自己天昏地暗,在脑膜上刻下了深深的疤痕。以后日月再多的划痕,也难以遮住初次的灵魂战栗。 像……太像!王玲忍不住又偷眼望去。没料到,汉子也觑眼正向这边看来,见到王玲惶恐的样子,不仅噗呲一声咧嘴笑出了声。 才理完发,修过胡髭,人的脸部轮廓很是分明,弯月形的鞋拔子! 门口,王玲养的一群鸡,正在才发芽的软头上,用爪再把拉出坑,然后扑腾着羽毛,在坑里舒适惬意的打滚。雄赳赳的大公鸡,咕咕唤着,侧着身子围绕母鸡打旋,不时用一侧翅膀摩擦爪子连带着地,弄的浮土成烟。 母鸡上来很矜持,在公鸡一再放出荷尔蒙,它脸红的滴血,跳出舒适的坑,伏在在地上耷拉开翅膀,心甘情愿的接受公鸡的强暴。 汉子看着做爱的鸡笑,两个嘴角元宝样的上翘,最要命的是露出一口咖啡牙! 天!是他,就是他! 王玲跌跌撞撞的拔腿就逃,好不容易捱到住室内,砰的一声关上门,仿佛怕猛兽闯进来样,用身子紧抵着门扇。 王玲本来就心里剔透蹭明,埋在冰雪下,她也能闻到猎物的味道,也能嗅到捕猎的铁器。 王玲手捂着急跳的胸口,泪水不断线的流了下来。 咀咒过他千万遍,恨不能生啖其肉十余年。 腐骨裂心积攒的仇恨,怎么这样不堪一击?流了一会眼泪,王玲索性扑到床上尽情的大哭起来。 张二泉回到家,已经是接近午夜。发现妻子没睡着,眼睛有些红肿,很是吃惊。 怎么?想孩子了!看到妻子摇摇头,又问:老爷子老两口… 妻子又摇头做了否认,张二泉长出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唻, 他怎么也想不到,妻子此时是为她,曾经引诱她红杏出墙的包华奇闹心。如果知道的话,张二泉势必会采取断然措施,也可避免了以后许多的麻烦事发生。 软言轻语慰抚妻子,一遍又一遍以后,张二泉匆匆忙忙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 都说久别胜新婚,对他来说,王玲永远都是他的新婚。真的是:读你的感觉像诗篇,读你千遍万遍不厌倦。 事毕,他咬着王玲的耳垂有点遗憾的说:你今天怎么不在状态呢,这几天事情太多,以后我多在家陪陪你。 听到丈夫轻微的鼾声,王玲翻身打滚怎么都睡不着,既有对张二泉的从心里发出的愧疚,更难以驱除那汉子……包华奇的影子。 王玲很恨自己,恨得直掐自己的肉。 我怎么这样发贱!明明被他玩弄后,烂纸样的被他随地扔掉了,为什么今天一认出他,自己就被勾走了魂?我真的是人们唾骂的,发浪贱的、不要脸的坏女人吗? 对包华奇,她这几年除了恨还是恨! 婚后陆陆续续的听说过,包华奇是个十恶不赦的浪荡子,和他上过床的女人没有一个营至少有一个连。 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老听包华奇的好友喊他包营长,包连长的。开初以为是他能力出众,后来才明白是他玩弄的女人数。 介绍王玲认识包华奇的晓慧,是王玲一个厂的闺蜜。 晓慧的哥哥和包华奇是吃喝不分家的铁杆兄弟。 一天,晓慧的哥哥想找包华奇去搓麻将。 这是包华奇小弟兄们台球外的最爱。 大中午的,到了包华奇家的门口,再拍打再喊就是没人理。想想,包华奇不可能到哪去,最可能的是包华奇关起门来泡妞。 包华奇别看工作不怎么的,可他在处理组自己的私事上,却是有几把刷子。别的单身职工都住集体宿舍,他却能弄到一套小二间、厨卫俱全的房子住住。 通常这是已婚夫妇,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自己本身最好这一口,存心想要看包华奇的丑态。好恶作剧的他,三下两下爬上包华奇居住的二楼阳台。悄悄的打开窗户,见包华奇床上的大红缎子被下,不见头不见尾,被子下鼓里隆咚的,有两个蛆虫在做波浪运动,间杂着呜呜浓浓的呻吟声。 他大步上前,一把揭开被子,举手向包华奇白白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嘴里喊着:叫你见色忘友。 包华奇惊的抬起上身,扭转脸来看。身下女人的脸,清清楚楚的暴露出来,让他看了个明白: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子晓慧。 慌得他没敢看第二眼,一溜烟的跑出了门。 这事在他们住宿的小区里,一时成为佐酒的好菜,让饕餮之徒多浪费掉几百斤烈酒。 这件事,王玲结婚以后才听人说。虽然那时包华奇已不见了身影,王玲还是十分嗔怒,从此和晓慧断绝了来往:什么人是?怎么能为自己上过床的男人拉皮条。 包华奇是带着几分胜利者的满足,离开饭店的。 王玲变颜变色,惊了枪的兔子般逃出店堂。包华奇知道她是认出了自己,而且笃定的是,自己还在她心上! 这几年,他的官阶连升连涨,当个团长都有些委屈。女人,他不缺!包括名妓、名歌星名演员。想睡她们,可意的造,谁叫咱包里的票子大大的有啊。 对于王玲,那不过是他游泳时的一朵浪花。 当年,私自出车闯了车祸,生怕万一死了人,自己要蹲篱笆子。即使人没死,单位也不会饶了自己。惊恐之下,干脆脚底抹油,撒开了丫子。 再次想起王玲,是听来投他打工的彭州老乡说的。 都说棋盘镇不远的大路边,有个饭店。饭店的老板娘是个彭州人,脸盘长得好靓,条子也生的特别好,家乡菜更是一绝。 初听说,包华奇也没当回事,只是说哪天老子会会去。 手下众人一笑:包团长,那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可也是稀少难寻的野味,人家不干那个的。 包华奇头一偏:奇了怪了,那个女人不爱财,那个姑娘不爱俏,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没有咱老包攻不下的山头,拿不下的码子。 当场和几个手下打起了赌。 这便是,他第一次冒着风雪去饭店。喝酒闹事,又见风使舵的原因。 其实,在包华奇装疯弄傻,弄得女人窘态万端的时候,他就认出了王玲。 包华奇很聪明,谈不到过目不忘,可是对上过心的人,记性还是很好的。 王玲的气质还是那么好,不要说长相让人过目难忘。说话办事的不卑不亢,成熟女人的精明、秉持的一团正气叫人好不羡慕,那绝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从那会,包华奇就有了破镜重圆的念头。 浪荡江湖久了,人也已过不惑之年,包华奇想有个家了。家嘛,就得过日子。过日子,鲜花中看不中吃。好吃又中看的菜,实在难觅。 自从见了王玲,包华奇就有了感觉,王玲就是那最适合老来作伴的女人。何况,自己从前就和她有过亲密。可惜的是,罗敷有夫! 回去以后,包华奇很是踌躇了一阵:王玲可是被自己抛弃过的人。要和这样的女人重温旧梦,难度极大。按自己的经验,能引到手的女人。大多是爱财爱势,物欲过盛,或者是家庭生活不幸福,寻找寄托的人。王玲显然不在这两种人之内。 包华奇再次到王玲开的小饭店,是几经筹思,实在难以自持后,抱着有枣无枣打一杆的念头去的。 这一次,他实在不敢轻亵,对王玲始终保持着尊重。 王玲见到他,并没认出,一次比一次的眼睛里多了笑意和关切。 借问情为何物?包华奇现在很是迷惘,像习惯了香烟的人,闲暇时就想来一口。想王玲成了他生活的必修课。 说到底包华奇也是个苦命人,他是个遗腹子。父亲在六六年十月就自杀了。 可能是遗传基因的缘故,父母亲五十年代就是大学生。包华奇生来聪明,过目不忘几乎是每个老师给他的评价。兴趣广泛,也是同学们的一致看法。玩世不恭,则是家里人说的。 大学毕业以后,作为统配生,包华奇被分到当时最好的企业,国有煤矿! 但他的专业在煤矿工作却没什么优势,作为煤矿的三等科室基建科,他所学的结构专业在这里是高射炮打蚊子。在企业的发展,更是老鼠的尾巴,有脓也不多。多年后,事实真的证明了他当时的判断,他的那些同学,在煤矿最多混个矿处级,而且多是副职。 到煤矿工作没多久,包华奇就看上了汽车司机这个工作。当时,交通不发达,汽车更少,在煤矿当个汽车司机抵得上个副科级。手里攥着个汽车资源,在矿上可了不得,属于人上人的工作。女人喜,男人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上的女人,骗上床是小菜一碟。要不,怎么有“十个司机九个骚,一个不骚是酒蟊”的歇后语。 包华奇是有能耐的。在两眼一抹黑的煤矿,他竟然以一个本科大学生的学历,成功转行,到最吃香的单位供应科当了小货车司机。其实他的办法,很经济也很实用。 包华奇提着几瓶酒,晚上大家都不大出门的时候,拜访了几位掌握人事大权的人。官职一称呼,再来几句自己家里人的问候,酒一送上,攻坚无有不利。那时,人们的眼眶子浅,几块钱的东西就能打倒一大片握有实权的人。 人怕戴高帽,更怕送礼!包华奇掌握了这个中国公关的诀窍,在以后的市场搏杀中无往而不利,只是送礼的分量成几何级数上涨了吧。 从国有煤矿因故逃出来以后,为了安全,包华奇一口气跑到当时极不发达的西北地区才住了脚。 他先是在私人煤矿小包些工程干。比如在小煤窑里搞运输。他干的很实在,有项羽渡河破釜沉舟的想法,因为他已经摔破了铁饭碗,再无退路。 一天酒后,思前想后,很有点身世沉浮雨打萍的感慨。睡又睡不着,干脆穿上衣服到承包工作的终点矸石山转转。 包华奇的本意,是想看看他所雇的工人的工作效率。 歪打正着,寒风里,他见一个老人背着篓子,在微弱的灯光下捡煤块。 心里一动,也不知是哪根筋驱使,包华奇也拿起个蛇皮袋子捡起了煤块。在他的想法,辛辛苦苦运上地面来的,就这样埋没了多可惜。 仗着酒意,那天在塞北酷寒的夜晚,他检了两个多小时的煤块,足足检了一大堆。 检煤块的老头,见一个锦衣华裳的人和自己一样检煤块,很是奇怪。临分手的时候,忍不住问包华奇,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也来捡煤块。 包华奇告诉他,自己是承包煤块运输的包工头。捡煤块,是看到煤块被埋没,心里可惜。不管这在不在自己的承包范围,可不能看着煤矿老板受损失。 老头当时眼睛一眨一眨的,莫名其妙嘟囔了几句:好人,老实人! 谁知,这老头是煤矿老板的爹。 没有几天,老板就和他重新签订了合同,让包华奇承包了最挣钱的活,煤矿包采! 从那,老板走到哪就将他带到哪。 老板煤矿越开越大,特别是神木煤田大开发以来,老板的煤矿遍布鄂尔多斯,包华奇的承包单位也就遍布了这莽苍苍的荒原。 自从淘到第一桶金后,包华奇游刃有余,财富也越来越成几何级数增长,眼下称腰缠万贯是毫不玄虚。 钱越挣越多,女人也不缺乏。也就是在前不久,包华奇聘了位才毕业的美女大学生当秘书,还是学旅游专业的呢。 其实秘书不秘书的,大家都明白她的真实工作。这不,才几天,包华奇就在太原最繁华的地段,买了套豪居,说是成立办事处。美女秘书独自在那主持工作,包总吗经常去指导。 钱多了,物质生活称的上是奢侈了,包华奇的心也像被掏空。 人总是要老的,不能一辈子都当浮萍。 见到王玲后,包华奇心里有了着落,这个浪荡子想向婚姻走去。活了四十年了,第一次他对婚姻有了强烈的感觉。 包华奇想着破镜重圆,可能吗?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8章 破镜重圆 包华奇这几天心情大好,想那天王玲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是认出了自己。 按说自己对她的无情,恨之入骨的话,肯定会詈言痛骂,她却伤心欲绝。看样子,自己还在她心中没被清除。 有戏!包华奇来了精神。 王玲的路边饭店,包华奇比往日来得早了很多,寥寥几个客人。 他很愉悦,满脸带笑的,座位选择了靠近窗户的地方。他今天打扮的很简约,显得和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年轻。 坐下后,他就摘下了牛仔帽和大墨镜,刺猬样的胡髭刮的精光,上下嘴巴透着青皴皴深埋在肉里的胡茬。两只元宝似的嘴角上翘着,鼻梁上微微呈现些横折,有些碧绿色的瞳孔,被眯缝的睫毛半遮半掩着。 包华奇惯有的风韵,不再掩饰的表现着。还是那样英俊,还是那样迷人,对少妇少女还是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点菜!包华奇用筷子敲敲桌子。王玲微一抬头忙又低下,冲在跟前的服务员使个脸色。年轻的女服务员,快步走近前来,礼貌的鞠了个躬,把菜单递到包华奇的面前。 包华奇微有些诧异,这些以前都是王玲干的呀。抬头望去,王玲低低的垂着头。头几乎陷进了肩胛窝,身子寒风捶打般得微微颤抖着。 包华奇从胸膛里叹出口气,怜悯和愧疚涌了上来。 吃喝之间,包华奇尽量的满脸带笑,温柔的招呼了几次:老板娘!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王玲充耳不闻,看样子几次拔脚想走,可两条腿干磨蹭,就是迈不动步,像是被魔法钉住了。 作为风月场上的老手,包华奇能将王玲的心思猜个十有七八。这个美丽,纯朴的女人哈,是被自己吓坏了。 包华奇今天的饭吃的很快,一瓶草原白也只喝了一小半。 他匆匆收拾起东西。帽子、墨镜都拿在手里,几步跨到柜台前,轻轻柔柔的对着呆若木鸡的王玲:你怎么啦,脸色这样不好,病了吗? 一般的女人在他魔鬼样的磁性声音里,大多骨酥筋软,投怀送抱只是秒把秒的坚持。 王玲没出声,头低的快粘在胸脯上。 包华奇知道眼前的障碍,值不得一枚手榴弹的威力。 身子往前俯着,头几乎顶着了王玲的头,用低的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我,早认出你了,你是王玲!你,现在也认出了我,我是包华奇! 说着,包华奇用手伸到王玲的嘴巴子下边,轻轻的托起王玲的下巴。 这是一张苍白凄苦的脸,好看的长睫毛蜷曲着交叉在一起,紧闭的修长的眼睛,不断线的流着眼泪。下垂的俩个嘴角抖动着,胸脯前起后伏,要不是细碎的银牙紧咬着下唇,就怕要嚎啕大哭了。 最难辜负美人恩。 美人的恩情大多是荏多的泪。 这泪啊从冬流到春,从春流到夏。 纵使是钢骨铁肠,万千的豪气,在心爱的女人泪水冲刷下也会像泥胎样轰然倒塌。 泪水是女人最强有力的武器,信然? 一时,认为自己是万花丛中的狂蜂浪蝶的包华奇愣住了。 他没想到当初不过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和她处了几个月。最后要了她的身子,那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吗?王玲也曾经半推半就半抵抗,最终还不是同意了。男女之间发展下去,能有没夹杂性爱的友谊吗?放开了看,当时膨胀,难以抑制,风帆远行,行为一旦结束。人不就是泄气的球,性行为不过是情绪高涨的暂时游戏。 包华奇心里有些慌,慌得是十几年过去了,王玲的反应还这样强烈。 包华奇贴近王玲的耳朵,别哭了,让店里的人看见多不好?王玲没能止住泪水,反而因为抽搐,两个肩膀起起伏伏着。 包华奇头上渗出了汗,四下一打量,店里人的眼睛都齐聚到他们身上。连服务员也端着才炒好的菜呆在那里,手里端的热气腾腾的盘子,顺着盘沿往下滴着汤水。 包华奇急中生智,喊了声:老板娘,你眼睛里怎么迷进沙粒?来!到门口,我给你吹吹。 眼睛迷了,翻开眼皮吹一吹,眼睛受到风的刺激,自然反应的涌出泪水,眼睛里的异物冲出。这是彭州人常用的治迷眼睛的老办法。 包华奇跨进柜台,一边半强行的搀扶着王玲,一边在她耳边小声的说:有事咱们到门外没人的地方说,你可不能这样在店里任性。大路上说话,草丛里有人。你这店里人多嘴杂,要是添油加醋的传出去,胯裆里边粘黄泥,不是屎粑粑也叫说成屎了。快,快点,咱们出去说。 王玲也知道在店里继续待下去的厉害,没有反抗,在包华奇的搀扶下走出店门。 王玲的本意,是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让泪水冲走心底多年的委屈和怨恨。让这个冤孽讨债鬼知道他当年作了多大的孽,对别人作了多大的伤害。 包华奇敏捷的半搀扶半推搡,利索的把王玲推进了自己的路虎车。 王玲想反抗,可一想店外店里都是人,自己就是想痛痛快快的骂他一顿,一吐十几年的积郁,现在的场合实在不适宜。 包华奇手脚很是麻利,车门尚没关严,他一脚油门,汽车向荒野不见边的莽原驰去。 路虎车不愧是是越野车中的翘楚。在公路上放开约束的开,速度电闪一样,瞬间已是几十里。在一处公路没设栏杆,路基比较坡的地方。包华奇一打方向盘,车身抖动了几下,沿着小路,咆哮着驶上了开满野草野花的草原。 起初的一段路,路面坎坷,嵯峨的乱石狰狞,车身战栗着前行。随着小路的消逝,路虎轧上绿丝绒般的草原后,车轮摩擦着小草灌木逶迤前行,感觉十分舒服起来。 包华奇显然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他所经过的地方人烟稀少。更是远远地避开了,疮疤一样丑陋的露天开采的矿坑。 他打开了音响,男子沉郁的声音源源传播开来: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啊咿呦,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呦……景美、歌美,人的心里很快熨帖起来。 云洁白的在挂在天的蓝色布幕上。时而飞过的苍鹰,俯冲无穷无尽的连天的绿,莽原海洋般的绿波,天然织成的绿色的地毯。草原上到处都有小丘,小丘的线条是柔美,媚骨,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羊群一会儿上了小丘,一会儿又下来,走在哪里都象给无边的绿毯绣上了白色的大花 王玲早已停止了号哭,然后没有了哭泣。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无边的绿茵。 绿茵上面是蓝天白云,心里很是平静。平静的波澜不起,连脸色也开始红润。 看到触发了她心里的兴奋点。包华奇不愧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瞬间抓住女人心理变化的本领无双。 他加大了音响的音量,放出一曲特别应景的豪放歌曲: ……给我一只雄鹰\/一个威武的汉子\/给我一个套马杆\/攥在他手上\/给我一片白云\/一朵洁白的想象\/给我一阵清风\/吹开百花香\/给我一次邂逅\/在青青的牧场\/给我一个眼神\/热辣滚烫\/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样宽广\/套马的汉子你在我心上\/我愿融化在你的胸膛\/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所有的日子像你一样晴朗…… 就在王玲被歌声、美景深深陶醉的时候,包华奇叽嘎一声刹住了车。拉开车门大踏步走去,在一处草丛厚厚的地方,四脚拉叉的大字形的仰天躺在地上,仰脸望着遥远的天空。 王玲不出声的走到他的身边,不远不近的坐着,她很奇怪自己,今天怎么能顺从的跟他两人来到这里。自己可是恨死了他的呀,挺着大肚子被人羞辱的时候,生吃他的心都有。难道自己这样不知好歹,还爱着他!这可是个玩花弄草,换个女人比换件衣服还随便的无情汉呦。 借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王玲左思一阵,右想一会,思绪不定的向包华奇瞄去。 他伸展着四肢,慵懒的躺在草地上,尽情的享受着日光的按摩。只是头歪向自己,有些发绿的瞳孔,深不见底的闪着魔幻的光,两个嘴角上翘着,浮着漫不经心的微笑。 王玲的心不由得磕噔一下,像是被什么射中,惶惑的想挣扎,却怎么也挪不动身子。 十几年前也有过和这相似的一幕。那天傍午,包华奇牵着她的手向矿区东边的大洞山遛去。阳光和煦的照在身上,很快就让人懒洋洋的。溜到半山坡,这里没大有人来,是恋爱的人偷情的好地方。 包华奇不愿再走,四脚拉叉的仰面躺在山坡上。他微绿的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嘴角上翘的微笑,勾引着王玲坐在身边。 好舒服呀!他几乎呻吟着梦幻般说,接着伸开四肢,呈大字形平躺着:你看,这样像什么汉字。 王玲歪头看看,想了想:你想考我的文化吗?我可是念过高中的。这,不就是个大字吗? 包华奇嘿嘿的神神秘秘的笑了:不对,你再猜。 见王玲手托香腮陷入沉思,包华奇抖开了谜底:这是一个太字。 见王玲茫然,他两个嘴角一翘,坏笑着说:别忘了,这里还有一点呢。说着,他用手拍了下自己的裤裆。 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王玲脸顿时红涨起来。 看着包华奇潇洒慵懒的样子,他还当年和那样诙谐搞笑,王玲想说些什么,摇摇头又咽了下去。 包华奇这时坐了起来:你眼神迷离,想什么?又想起我当年的样子!说完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有感染力,王玲被引得不由莞尔一笑。 时光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的就老了。 说着话,包华奇坐到了王玲对面,抽出根香烟点着,长吸了一口。 我来告诉你,当年我为什么突然失踪,后来又经历了什么吧!不然,你不会谅解我……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一个男子低沉阴郁的声音,在草丛叶梢回旋缠绕。 包华奇说的很慢,但线路清晰。秘密逃离单位,一路逃亡的节点,亡命天涯所遭的罪,有家不敢回无地可投的窘境,后悔的心路。一五一十,带着悲伤,没啥遮掩的告诉了王玲。就是又邂逅过几个动心的女人,也丝毫没有遮瞒。 这就是包华奇,除了英俊的外表,迷倒女人的风度,出言幽默诙谐,做事堂堂皇皇,大丈夫敢作敢为。虽然玩世不恭,追求享乐,但思维独立,不畏搏杀,想要的就敢追求,哪怕路途充满荆棘。 王玲象是在听一部有声小说,很快沉入到故事曲折的情节,为主人翁的命运担着心吊着胆。 对于当年轻易甩掉王玲的原因,包华奇没作任何解释。 做了,就是做了,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何必啰嗦。 夏天里穿皮袄,三九大寒披纱衣,那是演员干的事。包华奇不屑那样的人生表演,他活的是人生的自在,要的是茫茫人生路上,挥洒自如的个性。 从包华奇讲到当年不得不离开彭州,亡命天涯时,王玲的目光就移到他的脸上。 他的脸轮廓那样分明,脸微微显长,自嘲说是鞋拔子脸,自傲可就是掺杂发泡剂的弯月牙。有点上翘的下巴,明显突出的双颧,笔直高耸且又没有阴骘鹰勾的鼻子,都有一种刀刻石雕的感觉。 包华奇讲的全过程,语调始终四平八稳,没有惊叹,没有反问句。王玲却掉进洪水暴发的湍流中,沉入水底,抛上天空,撞击岩石,呛水闭气种种状况不断。 原先的仇啊恨啊扔到了九霄云外,一颗心紧紧地拴在包华奇的命运上,眼睛里满满的是关心和关切。 时间有时过得很慢,慢得像爬不动的蜗牛;有时它又过得很快,快得像草原上逃命的兔子尾巴。 感觉也不过是才听了一个故事,太阳已经挂在西山。 包华奇站起身来拉着王玲的手,天快黑了,咱们走吧。 天黑了,不是怕有草原狼。狼们早已被煤田大开发隆隆的炮声,铁链样长长的运煤车流吓得逃出栖息地。让人害怕的是在为更好的生存,在草原黑夜里游荡的无业游民,他们可是比狼凶残的多。 趁着包华奇的一拉,王玲站了起来,眼睛碰上他脉脉含情的目光,赤拉拉溅起一片火光。 王玲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帘,要低下头。 包华奇是什么人?他一把揽住王玲的腰,另一只手揽着她纤细的脖子,嘴唇很坚决的就贴上,那两片颤抖而又充满渴望的唇。 王玲先是有些抵抗,用两只手无力的撑拒着。很快她就被炽热的能量融化了,瘫软在包华奇的怀里,任他干渴般得在自己唇上吮吸。 吻长久而热烈。 重现的初恋,梦中的情境! 眩晕中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包华奇松开王玲的时候,天已经上了黑影。 没什么推脱,也没见到忸怩,心里有的都是愉悦。 包华奇将王玲抱上了汽车,很快驶进镇上最豪华的宾馆。 不要小看小小的棋盘井镇,煤田开发迅速带来了它的繁荣,gdp能超过一个中等水平的地级市。 镇占地虽然比不上邻近的鄂尔多斯和包头,但楼堂店所也星罗棋布。最高级的宾馆,不下于香港的水平。 包华奇壮硕的身躯,发达的肌肉,很快让王玲品尝了什么叫激情, 什么叫高峰! 王玲感觉自己成了一片采摘下的玉兰花瓣,身不由己的被抛进洪水恣肆的山涧沟。 她喘息着,颤栗着,挣扎着,搏斗着,嘶喊着。 双手像紧抱着洪流中救命的原木,指甲不自觉的掐了进去。直到她忍不住大叫一声,才抽去筋骨般瘫软在那里。 这是王玲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以前,和包华奇的第一次,充满了恐惧和疼痛,何有快乐之说。 与包华奇,那时伊娃偷吃禁果,贼一样的感觉。 和张二泉的夫妻生活,从来都是风平浪静。他是主动者,任意掌握着过程的节奏。理智回来以后,回味刚才的刺激,王玲打了个冷战:坏了,这辈子完了,再也难忘刚才的疯狂,好幸福啊!今生有这一次,也不枉白活一趟。 嗐,此次一过,就怕销魂蚀魄的时刻,今生再难寻觅。丈夫他做不到,今生做不到。难道还要找包华奇,自己可是有家有院有儿女的女人哈。 想到儿女,王玲一扑棱坐了起来,清醒了许多。人很多时候并不是为自己活着的,儿女是逃不掉的现实。 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包华奇,费力的睁开有些模模糊糊的眼睛,有些吃惊。 王玲匆匆忙忙从卫生间跑出来,水珠都没擦干就开始穿衣服。她垂着眼睑,不敢抬头:我得走了!自己打车走! 不等包华奇反应过来,大步跑去。呱嗒一声合上门,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渐渐消失。 王玲回到家时,已过午夜。丈夫还没睡着,半迷糊着眼,头像磕头虫,半倚在床头上。 再次出轨的王玲,人生走向何方?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9章 心的空间 听到妻子急匆匆的脚步声,张二泉费力的睁开眼,冲妻子咧嘴一笑:回来了。 屋里的壁灯下,张二泉的话平淡而亲切。 待王玲洗漱完毕上了床,张二泉往常一样在她额头上一吻:出去这么长时间,有事? 王玲本来是侧身向着墙睡,见问,转过身来:夜深了,以后再跟你说吧。丈夫顺从的点了点头,关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这夜,王玲睡得很透,她太疲乏了。丈夫似乎睡得不是太好,没有了过去一夜连绵不断的轻微鼾声。 清早,王玲悄悄的半倚着床头,不想再睡,也不想马上起床。她双手抱在胸前,半眯缝着眼,昨夜的糖块还没融化掉,不由的回味起迷人的甜味。 微笑漫上了她的脸,人的感情变化往往会出人意外。 物极必反,事不由心,自己竟能从最恨变成跟他上床,上天真会造化弄人!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自己还能再去见他?那可是对不起丈夫!自己就算要罢手,包华奇能勒得住缰绳? 丈夫翻了个身,像是进入了朦胧状态。 他醒来,如何对张二泉说这天自己去干了什么。王玲理不清头绪,丈夫虽然爱极了自己,极尽包容,重回老情人怀抱的事 ,他还能包容?作为一个男人,妻子做了这样的事,是丈夫最大的耻辱。就是宰相的度量,恐怕也难以宽容。 拔刀相向,血溅五步的事,说发生就会发生。 王玲不由自已的有些后悔,实在不该一时的鬼迷心窍。后悔药难吃,后悔药也没地方卖呀。 嗐!能拖一时是一时,捱到哪天是哪天。自己作下的自己受,听天由命吧。 王玲决定隐瞒,虽然结婚以后,两口子相濡以沫,无事不可对张二泉说。 心里害怕和丈夫俩人在同床共枕时面对面,王玲轻叹了一声悄悄起了床。 这一天,很平静。 丈夫起床后,匆忙洗漱吃饭就外出了。 丈夫始终劳劳碌碌,拼命劳力的支撑这个家庭。想为家庭的每个成员,提供风雨不侵的广厦。 王玲很有些愧疚,可感情上的事岂能由人? 一连几天,店里家里都很平静,眼看着一切恢复正常。 对包华奇王玲虽然想,想的味可不好受。想极了的时候,她忍不住咬自己的手指,弄得几个手指虚紫烂青。 丈夫发现了,心疼的问怎么弄得。 王玲勉强笑着:是搬东西压的。 生活一如既往。门口的公路汽车依旧川流不息,客人们照样成群结队的进店喝酒吃饭。 王玲忙忙碌碌,脸上的阴云慢慢散去。只是细心的人,能发现老板娘添了个新习惯,闲暇时,她好眺首远望! 事情发生了,又岂能毫无波折的回到原点? 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包华奇又十分精神的进了店,脸上挂着他那独有的,标志性的,坑死人不抵偿的微笑。 瞬间,王玲感到自己瘫软了。 水过留痕,雁过留声。 随着约会次数的增多,张二泉终于觉察到了。 王玲大步跨进卧室的门,今天她是特意回来早的。 半卧在床上的丈夫抬起了身,不冷不热的问了句:又出去有事?你是走路靠竹竿,是个大盲(忙)人? 王玲嗯了一声,没做解释,洗洗漱漱就上了床。她以为像以往那样敷衍一下,事情冷置以后,丈夫忙于事务就会忘了。 谁知,张二泉对她接二连三的外出晚归,早已动了疑心,只是他不想破坏家的宁静,更不想把王玲想得腌臜。 王玲上床后,按以往的习惯,丈夫嘴唇贴近她的额头想吻一吻。王玲本能的伸出手拦了一下。很少有女人,在和情人偷欢后,而且是销魂荡魄以后,还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调整好心态,再接受别的异性。除非是生性淫荡的女人,王玲不是,她做不出盗窃豆腐两面光。 张二泉没有勉强,木然的一笑:哦,你累了。 实际上是,他靠近王玲的时候,闻到了异性的气味。之前有过几次,他也微微嗅到过,那是让他心烦意乱的异性气味,浓重的香烟和男子体臭。 他从没多想,对王玲够好的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还会再次红杏出墙。 事实就是事实。 从来到内蒙求生存,在最困难的时候,王玲就是独自在外加班,回家也很定时。有时加班需要半夜回来,她都会提前打招呼。在内蒙他们没什么至亲,就是有几个经常走动的关系,也很少见王玲独自在外半夜。 疑心一起,各种疑窦接连浮出。 温饱思淫欲?张二泉不相信王玲是这样的人。可又该怎样解释她最近的频频晚归? 这夜,张二泉没能睡着,他两只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小腹,十个手指轮流敲击着肚皮。 第二天,张二泉很少见的询问了店里员工最近的经营。 这世界那么发达,只要有心调查,能有瞒住人的事吗? 张二泉明白了,筹谋着,思忖着,怎么才能把危机消化于无形。 他太在乎这个家,他也不想失去王玲。王玲是水做的骨肉,水一样的温柔。毕竟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光腚,捏尿窝窝长大的,还有孩子的存在。 白天的大地被炙热地阳光烤的让人无处藏身。房内屋外无不处在难耐的热流之中,室外的热浪更是滚滚而来,源源不断的袭击者人们,无论呆在哪里,心只要静不下来,汗水从遍体的毛孔里涌出。好在,现代人不缺的是空调。 包华奇最近情场得意,生意也得意。从承包私人小煤窑的运输,到包采,再到包矿!他迈了几大步。成色上,从私人煤矿,已经步入国有大矿的全面承包。日进斗金已不能说明他现在的经济效益,坐地生金才能说明他的状态。 说来也可笑,当时在矿上上班的时候,对农民工包工头嗤之以鼻。看到他们低头哈腰,谄媚讨好的样子就想吐。如今,自己还不是走到同一条路,只是不同的阶段,程度不同。存在决定行为,行为屈服于金钱物资。 现在包华奇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市场,市场就是围着金钱转。什么叫资本,资本就是能生钱的资源。当你有了一定的人际关系,又掌握了大额的资金,就会钱能生钱。前提是懂得怎样剥削,剥削吗就得有手腕,能支配廉价的劳动力,榨取最大的剩余价值。 在使用工人上面,包华奇已有独得之秘。在中国相当一个阶段:关系+金钱+雇工(国有大企业游离出来的技工+农村来的粗壮工),是最好的赚钱公式。不懂得剥削,怎么懂得赚钱。剥削有理,剥削万岁!这好像是哪个大人物说过的话吧,包华奇经常为自己所处的不断变化的体制庆幸。 公司设在坐落在鄂尔多斯南部商业区的包华奇,今天心情出奇的好。 几起劳务纠纷,工伤赔偿,没怎么出血就轻轻易易的处理完毕。狐假虎威看似个笑话,在处理商务纠纷上却是很起作用。架子拿的越大,越能取得好的效果。 这一招,连江湖小混混也运用的炉火纯青。 扯虎皮做大旗,不是吗?私人集资搞得最红火的时候,借钱也得弄辆名车、名牌衣服穿着、要吸名牌香烟,车后备箱里最好放上几个大纸箱的钱。哪怕上面是钱下面垫的是草纸,再来个领导接见照,齐活了,想不进钱都不容易。 包华奇点着一支香烟,两只脚翘在宽阔的老板桌上。老板桌,狐假虎威的道具。这是他为了吓唬人用的,是特大号的那种,百十多平方的老板室,让它占了一半,甚是气势。 包华奇最近心情出奇的好,和王玲有了几次,他有把握,这个女人还是他的。 回味着那晚的旎旎风光,真没没料到三十多岁的人啦,王玲仍然那样美。曲线圆润,手脚细长,锁骨窝莹莹呈现。全身曲线由计算机优化合成,简洁的像景泰蓝花瓶。胸部丰满、乳头犹立,皮肤白皙透着微红,全身毫无赘肉,身体没有多余的脂肪。 临分别时,她嘴角下垂,双眼泪光,像玫瑰花瓣带着露珠。 包华奇刚开始打王玲的算盘,既有失去了不甘,也有怀旧、炫耀、赌气的成份。他的内心认识里,在中国只要有了钱,想要什么不能到手。 第一次见王玲,接触后包华奇心里大为震动,在中国真还有钱买不来的东西。接下来就是痛心,那么好的女人,怎么就让自己轻易的丢掉了。这样的女人美丽漂亮、有风度,能吃苦能持家,绝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她不只是为钱而存在,当老婆肯定是绝品。 包华奇一度很是嫉妒王玲的男人,凭什么他能拥有这么好的女人。 不行,我老包从小想得到的东西,从没旁落过。 大半出于真诚,小半出于争雄好胜,包华奇在王玲身上,使尽了浑身解数。功夫不负有心人,王玲终于被他如愿拿下。 几度缠绵,包华奇在王玲身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的生理反应好像特殊。和她做,总有无法言喻的快感。这是阅人无数的包华奇,十几年来所不曾遇到的。 从想和王玲玩一玩,现在他变得认真了。 和她在一起,无论是夫妻生活,还是把家持业,应该没有人能和王玲相比。 包华奇已经铁了心,要把王玲挖过来,永久做老婆。 包华奇完全有这个信心,因为王玲已经为他着迷。 这个浪荡子被王玲征服了。虽然只是独自在办公室,王玲充满爱意的眼睛,魔鬼般的肢体,痴痴慢声细语,都是那么风情无限,让包华奇回味无穷。空调主机,在低沉的吟唱,凉风阵阵拂面而来,很是舒适怡人。 由于心有旁骛,走廊里的脚步声,包华奇一点都没听到。以致门被华浪浪一声打开,吓了他一大跳。 谁? 没等包华奇大怒的声音落地,一个车轴汉子大踏步闯进屋里。 此人脸黑似铁,暴目钢髯,狮头鼻子,步步生威。 对包华奇的怒喝,来人理也不理。径自随手拉了把椅子,在包华奇对面扑腾一声坐下,两只闪着凶光的眼睛暴凸凸的死盯着他。 包华奇虽然心惊倒也不害怕,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就是条龙又能掀起多大的浪。在对方生吞活剥的盯视下,包华奇的汗还是不由自主的渗了出来。 你!就是包老板,包华奇? 来人沉声喝问。 见包华奇点点头,来人略一停顿:我就是王玲现在的丈夫!我叫张二泉! 包华奇的汗眼看着就出来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样,今天在王玲的事上得有个说法。 张二泉狠狠盯了包华奇一阵,突然暴喝:你爱王玲吗? 包华奇点点头,沉声回答:爱! 张二泉本以为,包华奇会推诿遮瞒,没想到他这样没脸没皮,应声回答,爱! 张二泉顿时眼睛里火花四溅,腾地跳到包华奇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扬起了斗大的拳头。他咬牙切齿的又问:你是真爱她?想娶她?还是只想玩弄她?像以前玩弄过,再抛弃她? 包华奇脖子被勒的几乎喘不上气,他两只手掰着张二泉的手指,嘶哑着嗓子坚定的说:我要娶她! 张二泉猛的松开手,气愤愤走回老板桌对面,嘭的坐下:你……真心爱她?真的要娶她? 包华奇一身好肌肉,又练过拳击,身手很是灵活,刚才不是出其不意,不至于被人一把擒住。他知道,煤矿工人的孩子尚武,在矿区没有不练武术的。看张二泉的架势,准是练过摔跤,没准还是个好手。近距离搏杀,自己绝占不了便宜,这是包华奇当时头脑闪过的想法。现在两人拉开了距离,包华奇的眼睛就活泛起来。 见张二泉那么执着的问,包华奇面无表情,冷如寒水的回答:真的是在她!也真的要娶她!世界是在竞争中存在的…… 说到这里,包华奇挑衅的看着张二泉。 张二泉怔住了,低下头,默默坐了一会,猛的一仰头,铁脸愈发的黑: 你真的爱她!那我就成全你们!愿有情人早成眷属吧! 腾的站起身,转脸大步走去。 怎么会有这个结果?包华奇大吃一惊,慌忙追去,拉着张二泉的胳膊不放:唉、唉…朋友,话没说完,怎么甩手就走?坐坐吗,都是彭州来的人,有什么话不好说? 看到张二泉不再挣扎,包华奇又接着说: 我给你的家庭造成了伤害,你说怎么赔偿吧? 张二泉眼睛瞪的圆彪彪的,白眼球血红:爱一个人不是害一个人,你能娶她,只要王玲能幸福,我要什么赔偿? 说着,张二泉眼睛里有些泪光。 看到这个刚才杀气腾腾的车轴汉子,突然变的柔情万分,包华奇的心灵被震撼了,喃喃的说:会的,我会让她从此幸福。 真的? 张二泉还是不信:你知道前些年,王玲因为你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罪,承受多大耻辱吗? 想砸死包华奇的承诺,断了他悔言自肥的路。张二泉转身回来,坐在原先的位置,向包华奇讲述了他要走以后,停着大肚子的王玲,是怎样熬过来的。 他讲的很动感情,也很细。连老爷子当年住进矿务局总医院,羞辱挺着大肚子的王玲的事都说了。 亲爹都这样,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王玲的后背都要被人戳烂。当然,女儿的亲生父亲真相,张二泉也全盘告诉了包华奇。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王玲受了多少的羞辱和困苦,这都是因为自己,是自己伤天害理啊。包华奇脸色灰暗,低头败脑,简直无法和张二泉再搭话。 送张二泉走的时候,包华奇没能从自责懊悔的情绪中挣扎出来。在张二泉打开车门,蹬车的一刹那,包华奇走近他。真诚的拉着张二泉的手,低声说:大哥,你今天来的事,千万别告诉王玲,错不在她啊。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包华奇在张二泉走了以后,脸色灰扑扑的,无精打采的回到老板室。颓唐的坐在桌前,两手支着前额,全无以往腰缠万贯,舍我其谁的盛气凌人劲头,陷入了深思。 王玲含羞忍辱,生下个孩子让他心在颤栗。那个年代,风气远没有现在这样开放。女孩子婚前有了性行为,被称为偷汉子,是被人耻笑,终生粘粪的大事。王玲在连家里人都排斥的情况下,竟然借巢生蛋,生下了孩子把她养大。 王玲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辱?第一次,包华奇为一个女人后悔,难过,心痛。 包华奇现在总算明白,王玲开始为什么认出自己后,反应那样强烈,恨不能咬自己两口的原因。他开始后悔自己的放荡,只会在女人身上寻欢作乐,春风一度,然后弃之如履。 不道德,太不道德!如果有人以后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自己能看到她陷入万劫不复? 从张二泉的嘴里,他知道了女儿生的极漂亮,称的起校花。现在继父的庇护下,生活的很愉快,很平静!一旦现在的家庭被打破,知道真相,女儿怎么看自己这个腌臜的父亲,她会变成什么样子?王玲的儿子、父母如何面对世人? 张二泉回到家里,眉头紧锁,脸色黑里透青,几乎没什么话。 第二天以后,他好像比以前忙了,回家很晚,很多时候都大醉酩酊。 爱一个人,不是害一个人;爱一个人,就要能给她幸福。 王玲找回了自己的真爱,为什么不给她自由? 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张二泉的心就痛。悲伤的只有依靠酒精,为王玲成为陌路,也为孩子们面临的打击。 他感到自己的心被搅碎了。他无法面对、也不能面对王玲。回到家,他尽量蹑手蹑脚,恐怕惊醒王玲。让他浓情蜜意的,睡前在在王玲额头轻轻的吻一下,实在是再难以做出。 以前听说印度总理尼赫鲁的轶事:他爱上了英国公爵的妻子,两个人频频约会。公爵知道后,对妻子没有家暴,也没有切责,婚姻一如往常。 那是英国贵族的龌龊事,生活在中国的张二泉做不到。中国人固有的观念中,在夫妻行动问题上,眼睛里不能掺砂子。 王玲到底选择了谁?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0章 之子于归 当时张二泉,听到公爵夫人这个故事,自己好笑,丈夫带了绿帽子不知抹。现在细想,公爵这是什么样的爱?何等度量?要是自己,就不可能这样宽容、大度 王玲日子近来很不好过,张二泉的举止异常。看得出他知道了自己的偷情,即使不是全部,至少知道相当一部分。面对这个当年,顶着众人耻笑娶了自己,包容且真心爱着自己的人,王玲很有些无地自容,很难面对。 自己旧情复发?不!是背叛! 即将把曾经温馨可爱的家打破,而且是自己亲自下的手,如何面对儿女、父母? 最让她牵肠挂肚的是,包华奇失去了联系。接连几天拨打他的手机,传来的都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他该不会象十几年前,又无声无息的潜逃了? 张二泉除了酒,干什么都没劲,心灰意冷的。 人逢佳节倍思亲,人遭不幸更思乡。夜里的梦中,白天的恍惚中,家乡起伏连绵的大洞山,清澈见底的泉水汇成的河。真的想匍匐在汩汩喷涌的泉水边,鞠起一捧清冽冰手微甜的泉水,说一句又喝到家乡的水啦。让家乡的水洗去自己的屈辱,荡涤他乡的灰尘。 张二泉是在醉酒朦胧的状态下接的手机。 谁?你是谁? 开始他没听清,没分辨出是何方神圣。 我…包华奇… 张二泉一扑棱身子,坐直了:哦… 我想了几天,我离开王玲! 包华奇的嗓音低沉嘶哑。 没听到张二泉的回话,该不是发呆了吧,包华奇想。 实际上,张二泉捧着手机,的确是愣住了。 包华奇很伤感的:实在对不起,搅乱了您的家庭您的生活…感谢您这些年的关爱和包容,让我的女儿,让王玲有了躲风避雨的地方。 这是张二泉最想要的结果,事情就这样轻轻易易的了结? 张二泉吞吞吐吐的:对…王玲太不公了… 包华奇的话语里,没有了阔人的霸道:我发誓离开,以我的灵魂作证。不过……我想请求您,今日我想见王玲一面。放心,自己弄乱的屋子,我自己整理。最后祝您和王玲余下的路,甜蜜幸福! 话音戛然而止,手机里只剩下嘟嘟的盲音。 张二泉揩了把额头的汗,长舒口气。转动着眼珠,看看蓝天白云,又看看无边无际的莽原,轻轻的自语:我也该回老家去了! 下半晌,太阳已经偏西,王玲百无聊赖的坐在空旷的殿堂里,一遍又一遍的摆弄自己的手指。我往哪里走?我往哪里去?朝阳沟里银环的几句唱腔,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浮现。 抛家舍业,打破眼前的困局?这是目前很好走的路。可怎么面对孩子们,让他们一辈子背着,有个不正派的坏母亲的包袱?又怎么忍心面对恩重如山的丈夫? 手机的暴响,惊得王玲一哆嗦,是包华奇! 现在王玲什么也顾不得,向包华奇说的方位跑去。这次,他的车停的离店较远,显然他不想让店里的人知道。 王玲有些纳闷,自从他们有了重修旧好的第一次,他的行为已经不再张扬。今天他怎么谨慎到小心的程度? 包华奇打开车门在等,看到王玲爬上车,他一脚油门嗡的一声向远方蹿去。 路还是那条路,车子很快奔驰在大草原上。这次,包华奇没有打开音响,脸沉如水,也没有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包华奇打着车把,这次他没有碾压芳草,走的是曲曲折折的小道,车子颠颠簸簸,人在车里海浪样的起伏不定。 吆!你今天吃斋念佛了,连棵小草都舍不得碾压? 王玲心里很压抑,为了调节气氛,故作诙谐的说了句。 记得绿罗裙,天涯怜芳草。 包华奇嘟囔了一句,他没笑,脸色很是沉重。 王玲预感到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忐忑起来,小鼓点敲的心里难受。 云朵很是美丽,但又善于变脸, 层出不穷、时时刻刻变换着模样。在夕阳的映照下,这里的云更顽皮。一会儿,变成一只只小绵羊,层层羊毛清晰可见。一会儿,变成一个个小蘑菇,时而又变成轻盈的羽毛,舞动的丝绸。只是这些景物,都带着透明的橘红色,让人平添了几分惆怅。 喳的一声,包华奇把车急刹在一溜土堆边,招呼着让王玲下车。 包华奇下了车,没像以往火急火燎的把王玲揽在怀里狂吻。只是对她微一点头,牵着她的小手爬上了丈多高的土堆顶部。 吆,好震撼,这不是一溜土堆,是一个巨大的土堆围成的圈。圈子下,是让人头晕目眩、胆战心惊的巨大采掘完煤炭的深坑。坑底呈黑灰色,坑壁道道平台构成阶梯状,还有一条很宽的皴裂车道螺旋状通向地面。 见王玲诧异的看向自己,包华奇喷了口烟:这是一个废弃的露天矿。鼎盛时期,上百台挖掘机在工作,自卸卡车上上下下不断线,有上千辆哩。 又吸了一口香烟:我在这里干过,很挣了一笔钱。 太阳很快坠向西山,天空垂了下来,远处天地仿佛粘在一起。 四处静悄悄,不要说人影,就连个鸟雀小兽也没见一个。大地好像死去了,晚风刮来,掀起接连不断地黄沙灰尘的旋涡,几株矮小的枯干小草不住打着哆嗦。 包华奇深出了口气:嗐!有资源就有人开采,有开采就有钱挣,有钱挣人还不发疯,谁想以后?只顾眼前。表面上这露天矿是盛极而衰,实际上这是自然规律。月亏则盈,日满则仄,世界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欲望满足后的惬意,掩盖不了自私的丑陋。 包华奇哲学家样的一番话,让王玲大吃一惊。这个一直是玩世不恭的浪荡子,怎么能有这样深邃的思想。 包华奇又点上一支香烟,抱着膀子站在王玲对面,两只泛着绿光的瞳孔呆呆的看着她的眼睛。 和以往不一样,他深幽的眼睛不像是难以猜测的狼,射出冷冷的绿光。他看向王玲的眼睛柔和、怜惜,黯然了很多。 吸完手指夹得香烟,包华奇使劲扔在地上,又看了王玲一会,眼睛分外的柔和: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女儿的事? 明知这件事时间长了遮不住,包华奇突然提出,还是让王玲全身一震。她低下头,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喃喃的蚊虫般:不想让你觉得亏欠我! 包华奇没忍住,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用嘴唇在王玲的头发上摩挲着。好久,他才哽咽的说:好女人!你的心太善了…谁娶你谁有福气…… 王玲挣扎出他的双臂,偷眼望去,包华奇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天啊!他哭了!包华奇为我哭了! 王玲心里好是激动,主动的偎上去,用手轻轻的在他背上抚摸着。 分手的时候,包华奇脸色很难看,想了想,迟疑的对王玲说:我最近要出国一趟,在外不知要待多少时间,手机就怕也不太好用了。王玲,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像你这样的好人,老天爷都会庇护你的。记住,无论你在哪里,时光可以逝去,有一个人对你的爱和祝福,永远存在。 说完转身上车,呆若木鸡的王玲追了几步,想喊他问问。可听到服务员在身后边招呼客人,她忙不迭的捂住了嘴。毕竟,她是有家有夫有儿女的女人啊,心里纵有千千结,场面上还得讲究。 王玲两口子回家了。 回的是老家彭州,而且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涟泉区。 山明水秀,东北、北部一带鲁南丘陵连绵不断,南和西南一片平原,古老的不老河逶迤流过,再远一点就是京杭大运河。涟泉区被称为彭州的后花园。 说是回家,可不是一般意义的回家看看。 在回家以前,他们两口子卖掉了店面,基本结清了来往账目,不打算再回到曾让他们发财的地方。 从感情上,王玲和张二泉,谁都不想离开西部大开发的热土。从理智上,俩人都明白,必须走,走的越彻底越好。 事情的发展让王玲手足无措,没几天人就明显的衰老。身子掉了有十几斤肉,脸上的皮也耷拉下来,皱褶细纹密布,说话也没有了底气。 自从那天和包华奇在露天矿边一聚,他的手机再没打通。王玲不相信国外的电讯那么差,包华奇再忙也不可能没有了通话的时间。 推诿,哄骗,他又玩起了失踪的老把戏。王玲再善良、柔弱,愤恨也不能不产生。 张二泉的状态一直不好,黑着脸不说话拿酒解闷,成了他每天的标志。 每天晚上的轻怜蜜抚,已经没有,两口子之间的事谁都没了兴趣。 分床,是张二泉酒醉后提出的,理由是怕酒味熏着王玲,影响她睡觉。 就是张二泉不提,王玲还能有和他同床共枕的念头吗?爱情的空间向来很狭窄,能装下大批男人的只能是妓女! 自从和包华奇在宾馆,重拾旧梦。再和张二泉再贴身偎肉,她就十二分的不自在。好像张二泉身上长了刺,碰一碰心里都有反应、抵抗。 日子过得艰涩,缓慢,度日如年就是这种感受。 女儿是她心中的宝,手机里一声妈妈我想你,接着嘤嘤哭泣,让王玲六神无主。 儿子是她的心尖子,手机里哭着:妈妈,我怕…我怕……让王玲一夜泪水湿透了整条枕巾。 王玲想回家了,就像一朵蒲公英的花朵,在空中飘的太久,经历过快乐,也承受过磨难,终究要落地生根。 中国人活得什么?活得是为孩子。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样的欺辱都可以咀嚼咽下去。 要不是还存有一丝侥幸,盼着包华奇神奇归来,王玲早就想提出回家。回家,可以享天伦之乐;回家,再不会受爱的失折磨。 当张二泉说回老家,王玲愣也没打,爽快的答应了。接着就是变卖固定资产,清算账目,不再回来。王玲心里有些不舍,也没提出异议。 归来吧,归来喓,浪迹天涯的游子。 偎着老人,抱着孩子,是人生莫大的快乐,王玲一时忘掉心灵的创伤,心里的痛渐渐痊愈。 初回到家,他们住在大洞山风景区。 大哥的别墅,住了他自己一家人,还闲下来不少房间。王玲四口子住进来,也没见得人多。 家乡变化太大了。他们从小熟悉的煤矿工人的特权,新工区家属宿舍,那可是占地几平方公里的宿舍区啊。一律的青砖灰瓦平房,有规矩的整齐的排列着。从南走到北得半小时,从东走到西也得二十多分钟,那可是住过十多万,煤矿工人和家属的热闹繁荣所在。现在已被拆迁,摊成了一片平地,连小时候最熟悉的地标都找不到了。在开阔的平地上走走,除了见到开发商圈地的标志,心中眼里是一片茫然。 人生啊,就是部电影。 大洞山的夜特美。晴朗的夜空,月光照的天空灰蓝,缀着晶莹的宝石。山影黑黪黪的充满魔幻,山风亲切的抚摸脸颊。下雨的时候,雨打林梢草棵,唰啦啦、滴滴答和着哗哗的溪流,奔跑的风使劲的带着节奏。令人着迷的是无论阴晴,星罗棋布的彩灯点缀出无尽的梦幻。 王玲他们没在大哥家住多久,腰里有钱好办事。在新开发的潘安湖,他们购下一套豪宅。 说来好笑,彭州本来缺湖少水,潘安湖所在本来是坑洼不平,连庄稼都不能种的茅草地。经过煤矿工人的开采,形成了塌陷地,地陷必存水。存水就有了芦苇、蒲草、莲荷,鱼虾和水禽。 在煤矿相继关闭后,国家扶持资源枯竭城市的政策到位,不少塌陷地黄毛丫头长成大闺女,改造成景色秀丽的湿地湖泊景区。潘安湖是这些湿地公园最有名的,王玲两口子把家搬到这里,就好像住进了江南水乡。 环境好,孩子上进、听话,心情也自然好。 时光感觉过的很快,一晃就大半年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春节。 王玲拿张银行卡想去取些钱。这张卡,还是在棋盘井镇时办的老卡,剩下的钱不多,过个春节还绰绰有余。王玲想把它们全部取出来,然后销卡。 持那么多卡干什么?回到彭州后,张二泉不叫王玲再干什么,让她只是管管孩子,在家享清福。 时间是最好的医药。家乡的饭家乡的水,消磨了两口子的生分、排斥,关系在慢慢恢复,同床共枕不再遥远。 王玲到了银行,在取款自助取款机上,插卡输入密码。屏幕显示的数字让她大吃一惊。 王玲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五十多万元!没错,是五十多万元。 自己的钱,自己知道,怎么凭空多了五十万? 王玲循迹查去,是三天前打进来的五十万。查看打款卡号,好眼熟。想了想,是包华奇的卡号。那几次住宾馆,他都是用的这张卡。当时他还故意念给她听:! 包华奇元宝样的嘴角上翘着:这密码是我的生日,我就要要要要!要你永不够。 见到王玲一副娇羞,包华奇露着他那标志性的咖啡牙,开玩笑说,万一哪天他遭遇不幸,王玲可以凭着卡号线索去办继承。 王玲脑子一下炸开了,咧咧嘴想笑,更多的是想哭:害死人不偿命的坏东西。我才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你…你…又玩起失踪!我王玲是贪你钱财的人吗? 呆愣了半晌,王玲决定只取自己的钱,包华奇的钱一分不动,方便的时候退给他。 转眼又是一个春节到。王玲去取余款时,发现卡里三天前又被打进一百万元。 第三个春节卡里继续打来的钱,加上前两年,数已达三百万的总和。 期间,王玲几次想把款退回去。可自己没有包华奇现在的手机号,就是有也不好通话啊,要是让张二泉觉察了…… 出轨的事,作为一个有夫之妇,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她决定这笔钱,永远不动,合适的时候还给他。 光阴如梭,岁月如电,人生百年,转眼白驹过隙。 不知不觉间,王玲的鬓发已有些斑白,遥想当年,高举着右拳稚声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太骨感, 前生经过的起起起落落,一切恍如隔梦。 照顾好孩子,尽量不让张二泉烦恼,已成为王玲生活的畅想曲。 女儿马上高考,凭她的学习成绩,双一流大学不成问题。儿子很争气,和姐姐始终不分高低。在这个教育不再公平,寒门难出才子的环境下,儿女们的表现很是叫人欣慰。 张二泉新办的公司,也欣欣向荣。、 人分三类九等,凭着前半生闯荡挣得钱,王玲妥妥的是三类上等的阶层。 物资是第一位的,贾府的焦大绝不会爱上林妹妹。人处在什么阶层,拥有多少钱财,享受多大的福分,似乎不可更改。 王玲毕竟是个次知识分子,对某人导致的贵族豪强林立,虽然没有明显的意识。在社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她也深知金钱的能力,关系的魅力,狐假虎威、沫猴而冠的诀窍。 儿女们正向着高阶层拼命攀爬,暂时舍弃了人生的快乐和童年的神话。 丈夫回到现在余州后,娴熟的运用着在大煤田纵横俾磕的手段,新办的企业风生水起。 王玲的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王玲的人生之路,到底指向何方?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1章 难释歉疚 回到老家,王玲心里难释歉疚。一个好好的和谐家庭,就这样让自己把珍贵的瓷器,摔出了璺。张二泉虽然没有明里责骂,那看过来的眼神,显然的带有愤愤的气势。再加上,包华奇抹不去擦不掉的痕迹。出轨一时的幸福,成了她思想的炼狱。抑或说她的心理得了精神癌症。 过去有位哲人说:人的两只脚踏不进同一条河流。 女人只要不是生性淫荡的,在被甜言蜜语蒙蔽眼睛,失去贞洁,必然会有重生的磨难。这时的女人,会对拯救者感恩戴德。王玲就是这样的女人,她本身没有多少瑕疵,只是心太软,心太软!软到不能自已,当外部条件具备时,只能听凭命运安排。 王玲这样的女人吃亏在心太软,,一旦被丘比特射中,鲜血淋漓反而疤痕难去。一旦丘比特的带着迷幻药的群箭,再次射中,就会忘掉第一箭鲜血淋漓的痛苦,再次品尝黄连如啖蜂蜜。 再次发生的感情变异,精神和肉体就等于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 王玲回到涟泉区的老家以后,包华奇再次的感情游戏,使她再没有了以前的灵动。屡经蹂躏的感情枯死,接下来的生活只能是行尸走肉,一切交给老天安排。 王玲吃不愁穿不愁,愁的是如何大快朵颐,身子却不肥胖。广场舞、麻将桌、地位相等的人聚会,成了她打发时间的最好办法。 脑满肠肥,已经成了她常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再是王玲的忧患。她的字典里,最常出现的字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今生有酒,今生醉。她有意让自己沉醉,壶中乾坤大,醉中日月长,自古一醉可解千愁,忘掉一切不如意的事。 用酒麻醉自己,解脱痛苦和羞愧的不止是男人,女人也有选择酒来打发时间的。 醉中的王玲寻找到安慰:没有我对不起的人,也没有人对不起我。 一天王玲酩酊大醉,在她最为快意,有些忘形的时候,一个电话打碎了她的迷梦。 手机号码很陌生,口气说不上是尊敬还是揶揄::包华奇老总出了车祸,他很想再见见你。 王玲回答的并不热烈,现在她的大脑像生了锈:车祸,很危险吗? 危在旦夕! 对方的回话冰冷、简洁! 危险二字,让王玲兜头一盆凉水,她清醒了许多。 王玲发了会呆:包华奇找我? 王玲从回到彭州后,她已心如止水,决心改邪归正。 平静河水下的暗流涌动,从来都没停止过。对包华奇,她是爱恨交加。深夜里、悟人生,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是经常的事。 关上手机,王玲独自走到新建的五a景区潘安湖边,这是王玲最近才搬过来的新居,景色宜人,适合养老。 王玲找一处蒲苇茂盛,很少有人到的地方,无精打采的坐下。一块又一块的,往湖里扔着小石头、土疙瘩。水面砸出一个个凹窝,凹窝很快又被挤平。砸过去的力集聚起一圈圈水纹,形成涟漪向四边荡去,慢慢的消融在岸边、蒲苇丛和荷花莲叶间。 王玲的思想在湖面盘旋:包华奇呀包华奇!我哪辈子亏欠你的,什么时候能还清你这讨债鬼? 这天夜里,王玲又收到一则短信:事急!务必尽快来,否则可能阴阳两隔,是一辈子的遗憾。 下边详细的写着包华奇现在的地址。 王玲头炸了,这不是可能谁在开玩笑! 在内蒙那么多年,知道自己这个秘密手机号的不过三五个人。从来电显示的号码上看,是包华奇的老号码。包华奇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发短信。假手他人,要不是他不方便,就是他没这个能力。 没使用手机的能力? 呵!想到这里,王玲夜半惊坐起来。 从搬到潘安湖的豪居,一家四口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汗唰唰的从额头脖子胸背淌出来,很快湿透了内衣。 王玲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呵呵的发出牛马快要累死的呼吸声。 我,得去!无论如何,我也得去。 天才放明,她就将张二泉喊醒。 半夜的媳妇,回头的觉。睡的正香甜的张二泉,见王玲披头散发,满脸灰扑扑的,话音张张狂狂,吓得一蹦多高下了床。 听到,王玲是要去内蒙,一脸的不高兴。憨厚的张二泉,他就这个好,王玲自己不愿说的,绝不过问! 爱她就要给她幸福,爱她就要给她自由。真爱要的是爱人的心,表面唯唯诺诺,不如喂养条狗。见面俯首帖耳,摇尾乞怜,百依百顺!需要狗来慰藉,获得优越感的,大多是精神上的病人。 明明见张二泉脸黑似铁,一肚子的不高兴。王玲不管不顾,简单挎了个包,就上了路。当然,那张卡,王玲带在了身上。包华奇有事能用则用,用不上,就还给他。 王玲可不想要他的一分钱。前辈子的债,已经难以偿还,现在连一丝一厘都不想再增加。 王玲赶到医院,包华奇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脸色蜡黄蜡黄的,两个深不见底,放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一只带着创口一只肿的发紫。元宝样的嘴角向下耷拉着,肿胀的嘴唇里露出的咖啡色门牙缺了一枚,高耸笔挺的鼻梁也塌下来。 见到包华奇的惨状,来时做过多种猜想的王玲,顿时筋酥骨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事故的过程很简单,责任也很清晰。 包华奇酒后开车,车偏偏撞到了拉煤炭的重卡上。那些重卡像座小山,载重量超过两节铁路货车。小车蹭到它,犹如片树叶被狂风吹得飘飘洒洒。 包华奇的葬礼办得快,简单。 交通事故经过一目了然,交警略加勘察就出了事故处理意见书。 包华奇这辈子,玩女人无数,号称团长。处理他的后事,花枝招展的丽姝们,像冬天里的蜂蝶,难觅踪影。 就是包华奇专门聘请的生活秘书,兼着太原办事处主任的,那个风姿绰约的大学生,在一年多以前,也被包华奇辞退了。前提是,她得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从王玲回彭州以后,包华奇成天垂头耷脑,办什么事都没精神。他并没出国,一天也没出。 过去最提神的美女,他一见就眼睛贼亮,奇言妙语层出不穷。 他改常的萎靡成了阳痿,女人尚没扣好衣衫,没意思的口头禅,包华奇有时就冲口而出。风情万种,已是很遥远遥远的事情。 生前,包华奇的最大爱好是饮酒,一饮还必醉,和衣躺在沙发上,半京韵半唠叨的唱念:借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 包华奇尽管曾经女人无数,临了临了,倒念起旧情来,真能叫人笑掉大牙。 他的手下人,呵呵笑着说包华奇的风流韵事。 秦桧也有几个相好的。包华奇为人豪爽,出手大方,讲义气,很有几个狐朋狗友。 出殡的前一天,他们把王玲喊到包华奇的老板办公室。 老板室一如既往的气派豪华夸张。 正面包华奇惯坐的地方,摆了一张硕大的包华奇黑白照片,相框用黑纱缠裹着。这还应该是前几年照得。像片上包华奇风流倜傥,眉宇含英气,嘴角蕴笑意。两只会说话的眼睛,毫不在乎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大有一副我主沉浮,纵横恣虐,舍我其谁的气势。 此时斯人已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王玲的泪水哗的再次倾泄而出。从见到包华奇的遗体,王玲就深深的陷入悲哀之中。而今终于见到占用包华奇大多时光的地方,实在是悲不可抑。王玲用手捂住嘴,生怕哭出声,俯着头两肩剧烈起伏。 包华奇七八个好友和合作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相劝。 还是包华奇合作伙伴里二当家的、他多年的铁杆朋友,干咳了几声:请让我们喊你一声嫂子!大哥弥留之际。嘱咐我们喊你嫂子。首先,我先把这个信封交给你。 信封并没封口,二当家的往自己手心一倒,众人看到是把钥匙。 他恭恭敬敬的捧到王玲跟前交给她:大哥说这是他的心意,懊悔这几年一直缠绕着他。唯有这样,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才能解脱,灵魂不再受折磨。这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密码是你知道的,应该是他的生日,或者你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数字。 退了几步,他又从自己名贵品牌的手包里拿出张纸,庄重的对王玲说,大哥没有近亲,寥寥可数的远亲大多没有来往。遵大哥所嘱,他在公司里的财产由你全权处理。这张是公证书,上面有我们在座的人签字,为了减少你的麻烦,我们已经去公证公司办完了所有手续。 王玲收好公证书后,众人又议论起怎么发丧。 按老彭徐州的风俗,当然是早日入土为安。但包华奇弥留之际,专门交代,让他睡在这大草原上! 天葬!让鹰啄兽啅?众人都不忍心。商定还是火化!王玲也点点头。 出殡那天,天气不太好,阴云低垂,寒风料峭。王玲戴顶白毛巾,捧着还有温度的骨灰盒,二当家的亲自开车,按王玲指点的路线驶向大草原。 路是王玲和包华奇两度驱车走过的地方。 王玲一边念叨:华奇走好!一边和着眼泪抓取骨灰,仰起掌心让劲风撒向天际。 骨灰撒完最后一把,车子停在废弃的露天矿坑边。除了开采的巨坑,坑边的岩土已经长满了草丛和不知名的灌木,连空旷的坑底,也稀稀疏疏的有了植物的影子。 时间是最好的良医。它不仅能治好心底的创伤,人间的仇恨,它还让大自然慢慢恢复旧貌。 故人已剩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王玲泪水又连连落了下来。 她先是蹲下捂着头脸哭泣,而后又站起来嘶声长嚎,悠长的悲声,比月夜的狼嚎还要瘆人。 二老板几个人做好作歹,好不容易把王玲劝上车。 人死不能复生!归途中,王玲渐渐平静下来。她似不经意的问道:包总性格行为,什么时候改变的。 二当家的挠挠自己的后脑门:大约是四年前。 王玲心里清楚了些,四年前是自己回归故乡的时候。 变化哪?王玲又问。 说不准,好像四年前的大夏天,有个车轴汉子来他老板室。俩人先是大吵,然后低声说了半晌话。走的时候,包总很是客气,把那人送上汽车。天热的冒火,他满头大汗,还又趴在对方的耳朵边叽咕了几句。 那人走后,浑身湿透的包总发了好长时间的愣。从那吧,他开始沉默寡言,神情也有些恍惚。我们也没敢细问,他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唯有爱酒,每喝必醉。 王玲开始明白了,几年的谜底她猜到了。 银行保险柜,王玲独自去打开了。有钥匙,密码王玲能猜不到记不住吗?不是包华奇的生日:! 那是十几年前和包华奇的第一次日期组成的数字,腐骨蚀心!就是得了老年痴呆症,王玲能记起的唯一数字就是那天的日期。 一张小小的纸条,字不多:留给你和孩子们,愿物资能给千古遗恨有点补偿。 卡里的钱两千万元。 王玲默默的把卡和纸条收到包里的夹层,面无表情的走出银行。 从包华奇出完殡的晚上,王玲脸上的肌肉仿佛僵化,要不是眼睛还在咕噜噜的转,一张脸就是木雕石刻的。 包华奇在公司里占的资金,账目很清楚。 王玲提取包华奇资产的手续,办得也顺利。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上亿的资产,王玲一把捐献给慈善基金会,捐献者的大名,赫然写着包华奇!王玲只留下卡里的钱。 王玲回到彭州的家,已是一个多月以后。期间,张二泉给她打过几次手机,王玲都没有接。 知道包华奇突然不接手机,谎称去了国外的原因,王玲猜到了谜底,什么都明白了。怪张二泉吗?有什么资格?自己不是他国家法律许可的配偶?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不接张二泉的手机,主要是自己心情不好,不想接! 看到王玲瘦骨伶仃,蹒跚着踱进家门。张二孩泉黑着脸,斜眼瞄视着,一言不发。 天下有几个丈夫心宽的安戴绿帽子?妻子跟野男人一出去就是一个多月。出门前,不经商议,出门后不接手机,你以为自己是谁?哪怕那是玉皇大帝的亲闺女,再让人心疼心爱,捧在手心你不珍惜,非得往粪坑里坠? 给脸不要脸,何必再给脸。 何况此时的张二泉,已经是有几十名职工的老板! 王玲拖着沉重的腿,看了张二泉一眼,没有出声,挪蹭着进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太累了,累的连呼吸都感到费劲,衣服没脱就沉沉睡去。 这晚,连孩子们放学回到家,她不知道。张二泉外出喝酒,酩酊大醉何时归来,她也不知道。 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又十分压抑的进行着。 跟张二泉说什么?能说吗?从哪里说?何况,王玲根本就没有想说的心情。 王玲清楚,情殇的原因都怪自己,谁叫自己不守妇道。在中国这个有五千多年文明的古国里,自己的行为,大多数人会吐着唾沫说:娼妇! 年关渐近,家里没有一点喜庆。 再次面临情变,一向憨厚的张二泉,现在见她就够,王玲和他也是无话可说。 原本一对亲亲蜜蜜的神仙眷属,如今误会日深。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回到家见父母之间几乎无话,就无话找话说,想办法逗父母高兴。 这次,王玲草原一趟远行,王玲性格大变。街坊四邻不再走动,连以往喜欢得要命的广场舞,音乐震耳、节奏激越也难激起兴趣。王玲的心好像死了,只有和孩子们在一起,她的眸子里才会有母性慈爱的光辉。 除了在家发痴发呆,王玲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潘安湖边蒲苇茂盛,少有人迹的西北角。坐在这里,她可以不吃不喝一整天,不嫌厌烦,千百次的往水面投掷石子、土块,看涟漪一圈圈的涌出再消失。 从清明节过后,王玲又有了新的功课。自己的房间里,香炉里缭绕的青烟不断,放着椅子不坐,非得盘腿坐在蒲草垫上。捻动着念珠,闭上眼睛,在那里咕咕哝哝的念佛经。 张二泉心已经凉透了,任王玲弄妖作祟,每天早出晚归,不去理她。 人的命,如钉钉,胡思乱想没有用。 结婚前,张二泉的爹娘为他们的婚姻卜了一卦。爹娘问吉凶,算命先生只是博浪着头,就是不说卦底,只说命相不太好,先和后分。按张二泉爹娘的意思,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老百姓娶媳妇,就是持家糊口,生孩子过日子。娶个仙女又有什么用,贴在墙上的画再好看,不能当饭吃。 谁叫自己当时那么傻,吃了猪油糊了心,真的以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呸!贾府的焦大娶了林妹妹,又能过得怎么样? 张二泉现在对自己的婚姻,是怎一个悔字了得。 光阴似箭,时光如梭,人生转眼就是百年。何况王玲两口子,有着超过常人的消费资本,各类名酒的浸泡,时间车轮般飞快,不知不觉一天又一天。 时近七月,女儿的高考成绩出来不久,双一流大学的入学通知书接踵而来。 王玲笑了,这是她快一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张二泉也很兴奋,他一直把女儿视若己出,就是和王玲闹冷战的时候,他见女儿从来都是眉眼带笑。 夏天很快过去。女儿入校后,王玲去了一块大心病。 送女儿入校临分别的时候,王玲趁张二泉不备,悄悄掖到她手里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五百万,足够女儿读到研究生所需的费用。而后,低声告诉她一个密码。密码是包华奇咽气离世的日期。 送女儿回来,王玲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精气神。说话也眉眼带笑的,把张二孩泉父子,伺候的无微不至。只是无人知道,王玲几乎夜夜睁眼到天亮。 中秋节,女儿高高兴兴归来,儿子也显得特别兴奋。全家在一起,难得的过了个愉快的中秋节。 是夜月明如昼,清风徐徐。儿子作状跩着斯文,举着一大杯酒,在自己院里迈着方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珍贵的瓷器摔碎以后,还能修复如旧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2章 隐身尼庵 经历包华奇死亡事件的王玲,在家里明显不再受张二泉待见。整个人,就像摘下来几天的黄瓜,原先的鲜嫩,随着水分的挥发,整个人变得蔫蔫巴巴。 周围邻居再次见到王玲有了精神头,是在月亮圆圆的中秋节。 王玲在全家人团聚的中秋佳节,费心巴力,一年来少有的操持过节的晚宴。 是晚,酒是好酒,菜是山珍海味,气氛十分祥和。 再说姐姐见到弟弟班门弄斧,张二泉的大女儿嘶的一笑:张东坡长进了! 大女儿是学校有名的才女,她接着弟弟的词,脆生生的朗声吟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张二泉文化水太浅,对儿女们的意境难以理会,只顾自己咧开着大嘴岔子傻笑。 中秋一过,儿女们各顾各忙自己的事。 热情蒸腾的王玲,霎时又冷落下来。 这天夜里,王玲难得的推开张二泉的房门,脉脉含情的坐在他的面前。先拉着他的右手,又拉起他的左手,柔情抚摸着。张二泉受宠若惊,一下坐了起来。快一年了,两口子一直在冷战,妻子乍给个笑脸,他还以为春天又回来了。 他作势想揽着王玲的纤腰,王玲往后一闪:还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心急! 王玲的眼睛在丈夫身上闪闪缩缩,满是痛怜之意:你是个好人!不找我做妻子,你会比现在幸福。 哪里哪里,没有你的生活,即使丰衣足食,心也是空的。 平时没有什么情调,只知床上嬉戏的张二泉,竟说出这样有思想的话。 看来,人的确是隔日就得刮目相看,张二泉当了老板,女秘书的教导能力真不能小觑。 王玲心里暗想,对于张二泉成了偷嘴的猫,她不介意。 此夜,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太阳爬上东山,张二泉懒洋洋的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王玲低眉搭眼,服侍着,低声说:太闷的慌。我想出门旅游一趟。 张二泉一怔,想到包华奇已撒骨莽原,妻子红杏出墙不再可能,爽快的说:去吧!还要打些钱给你吗? 王玲微笑着摇摇头。 什么时候走?今天? 张二泉有些吃惊,很快他就释然,人吗总得给她些自由:那你多保重,早去早回! 说到这里,张二泉复习了久违的动作,将王玲揽在怀里,亲了又亲。王玲眯着眼,没做任何矜持,享受着着人生难得的时光。 张二泉走了以后,王玲重新把几天来收拾好的,又检查一遍。叹着气,锁上门,一步三回头的慢慢远去。 像断了线的风筝,王玲一去竟没有了音讯。原来的手机号,无法打通,熟人也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一晃,年把过去了,张二泉只好到派出所报了失踪。 这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没有了王玲生活还得继续。 春节又来到了,少了王玲,家里冷清很多。 爷三个送旧迎新,卫生还是要打扫的。 一个学期没归,女儿把自己的房间,整理的分外仔细。 突然,女儿急促的爸爸,爸爸的大叫起来。慌得张二泉和儿子三步并作两步,闯进屋, 女儿变颜变色,把一个打开的红纸袋送到父亲面前:纸条上写着,卡里有两千万元钱,你们爷三个均分,求学养老。我本罪孽之身,不求今生,但求来世。万万不要找我。 爷三个看着纸条和银行卡都愣住了。 王玲现在的法号是静悟法师。 她所进的僧尼学院规模不大,但教师多是曾经显赫一时的人物,就是学员,也不乏名流。大家看透红尘,曾经波浪滔天的感情,现在静如古潭。 暮鼓晨钟,静悟已经习惯了清苦的生活。对外面的世界,虽没做到心静如水,倒也求得一份安逸。很快,王玲毕业,进入一座尼姑庵。 羊肠小道十分险避,乱棘牵衣碎石阻路,远近间横岭竖峰,乱山合沓,林麓逶迤,密密层层,歧途错处。 穿过树林,地势忽然开朗,一段平沙碎石小路,路边不远处溪水叮咚。跨过石板小桥,一面灰墙隐约显现在树荫中。 在晋陕蒙交界的深山里的,一个不太大的尼姑庵里,张二泉终于找到了王玲。她的法名叫静悟。 跨进庵门,信众和游人稀稀拉拉,很是冷清。根本没有名山大刹游人如织,信众成云,香烟袅袅,钟罄和鸣,功德箱遍布的热闹。 张二泉进门,一个年轻俊秀的尼姑,迎上来双手合什,念着佛号问询。当听到是要找静悟法师,转身就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秀发皆无,头皮皴青,身着灰色僧衣的人,单手陡竖,念着阿弥陀佛来到面前。 张二泉上前一步想扶着她,静悟忙倒退一步,又念了一句佛。默默的把他引到一个草庵里,让他在一个简陋的木椅坐定,然后双手合什,盘腿坐在蒲团上。 草庵里除了一张破床,薄被破褥,几无长物。 张二泉看到这里眼泪几乎掉了下来:离家后,你从哪里来到这里。 我从来处来。 静悟答道。 嗐!张二泉叹了口气,你不能往好些的地方去吗? 贫尼当往去处去。 净悟依然高深的回答。 身份不同,话也不同。张二孩没法和王玲再沟通。让她带着,找到住持捐献了十万元香火钱。 庵主虽然热情,可庵里没有男人栖身之处。 夕阳西下,暮霭弊目,眼见得不好再寻下山的路。 张二泉只好栖栖遑遑,告别王玲下山归去。 分别之际,张二泉又请求说,还是回家吧,女儿、儿子都在盼着你。 王玲,不,静梧大师。 她念偈语般的说:竹本无心,节外生枝就有心。藕虽有孔,泥水不通即无孔。人生如梦,梦醒难以留梦住。死生有命,命皆生前已敲定。大智若愚,有无智愚由念而不同。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婊子活该在床上有情,戏子只能在台上有义。 王玲显然不是,王玲是看透感情的修行人,不求今生,但求来世。 张二泉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叹息着,沿着狭窄的山路踽踽而下,感到自己突然衰老了很多,健壮挺拔的背竟然驼了起来。 夕阳已经挂在天边,眼看着就要坠入黑暗。重重叠叠的远山次第向天的边际延伸过去,山与山之间,是一层浓而厚的血红的云雾,只见山头,不见山脚。近处尚可辨识,远方却渐渐模糊起来。 没有人可以否认物质对于人的基础性和必要性,但精神也不应该被弃如敝履。 唉!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他想起了家乡微山湖,一首流传甚广的歌曲,小的时候,爱唱的一句歌词。 不过,那时候唱的甚是欢乐,而今想起却尽是苦涩。 秋晓薇给柯清苑发完王玲的故事以后,心里一阵轻松。 她心里明白行事刁蛮,行为乖张的柯清苑,那可是夏天的雨。别看笑颜如花,那可是说变脸就变脸。滂沱大雨倒不可怕,令人梦里神惊的是:大雨形成洪水溃坝! 自己的儿子也是独生子,虽然有不少贪懒娇馋任性的毛病,和柯清苑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秋晓薇有心切断和柯清苑的联系。但是她一想到柯清苑是柯晓宇唯一的骨血,心肠就不由得软化下来。 在得到柯晓宇成植物人的消息,当时她就成为半昏厥状态。忧心如焚的她,就是赴汤蹈火,也得赶到最爱的男人身边, 侍候柯晓宇的过程很苦。苦的是不仅是身体的劳累,还有柯晓宇老婆女儿的白眼,特别是小妮子加枪轮棒的明似对话,实际数落的强势语言。 硬着心肠,切断和柯晓宇的来往,那是怕剪不断,理还乱。长痛不如短痛,只是种一厢情愿! 秋晓薇心里明白,这次柯晓宇脑出血昏迷,几乎死亡,直接原因,韩雪芬、柯清苑负有直接责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呢?要不是之前甜蜜无限的情侣生活,枕前发尽千般愿的山盟海誓,性格一向爽朗的柯晓宇,是不会猝然倒下,他还没到阎王爷召回的时候。 想到这里,秋晓薇耳边响起:慢慢的把我忘记……慢慢的的把我回忆…… 她那双虽然有了难掩的岁月纹路,却依然美丽的大眼睛,不由的涌满了泪水:秋晓薇!你不能置柯清苑于不顾,舍身饲虎!这也是为了报答柯晓宇的爱,也是继续实践那份没了的情爱! 秋晓薇没有清静几天,柯清苑来了微信视频。看着画面柯清苑气喘吁吁,画面晃动的样子,小妮子是在匆匆赶路的状态。 柯清苑大着嗓门,用特有的惊叹句加问句、惊叹句:我说姑!不!@姑奶奶!你别老发那些悲凉的故事好吧?婚外情要是那样悲凉,为什么现在有些人乐此不疲。 习惯成自然,秋晓薇平静的说:情欲不只是欢爱,它是把双刃剑。在给那些婚外恋的人,带来神志昏迷的幸福,也同时带来锥心刺骨的苦难。 秋晓薇说到这里,看到手机屏幕上,柯清苑嘴张张的想说什么,马上灵机一动:你不愿听情人、情侣悲剧下场。我现在准备给你讲一个中性的!晚上,我就发给你,名字很有诗意:《捧月水在手》!小说里男主人翁邬先贵,是 你父亲的好朋友。因为业务关系,我也和他熟悉。女主人翁章江燕,我对她的印象不太好。她太有点实用主义,苦了邬先贵,也折磨了自己。 见到柯清苑很期待的样子,秋晓薇忘掉了顾忌,有些讨好的口气,继续说:《捧月水在手》,是一个介于小姐和情侣的故事。那个时期,乡下来城里发展的小姑娘、俊媳妇很多。人们称为小姐,实际上很多从事色情行业,和妓女差不多。有身份的女士,要是被人称呼小姐,那很可能是火星四溅,引起不小的麻烦。 第六篇《捧月水在手》 小说的开头是诗曰:天上明月水中魂,嫦娥娇媚情万份。欲将手捧恣意看,怎奈指缝泄冰轮。 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这是本世纪初,一些社会权贵乃至虽然位居官位尾梢,但掌握一定权柄的人,在小姐里找个一心知己,是他们游戏人生的仙雾缭绕的境界。 邬先贵就曾是这群迢迢大军里的一员。不过他可没做到家里红旗不倒的境界。而是在外偷人花一朵,家里被偷花一盆,可笑的是出轨竟然是老婆先出的手。 逍遥浪漫的邬先贵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作为一个生长在广西十万大山里的孩子,能在高考恢复后的第二年考上名牌大学,并且在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而且是在这座名牌大学里的肥肉基建岗位工作,实属凤毛麟角。 要知道,当时大学校正在扩建阶段,在教育商业化的路上飞奔,大量资本开始涌入。每年十几个亿的基建量,引得蜂飞蝶舞,多少包工头围着他转? 邬先贵的路很顺,他个子不高不矮,面部清癯两眼有神,再戴着副金丝眼镜,一口夹杂着南方乡音的普通话,到哪里都会引人侧目。 由于人风流倜傥,言语得当、很会来事,他很快就被列入后备干部行列。基建处里的一些权力,也渐渐从一些老人向他转移。谁都认为,基建一把手的位子对他来讲,就是个时间问题。 如果不是突然的变故,他邬先贵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祈求女人赏赐鱼水之欢的程度。欲望变态的老幼美丑不分,对方只要是个女人,能够泄欲就可。 今天他坐在办公室,屁股如同抹上了印度特产魔鬼辣椒,走坐不安。平时总是嫌日头走得太快,下班以后又要想方设法,思谋让哪个施工队出钱,去寻求一时的快活。今天,日头就像和他作对,牢牢的钉在天空,尽管心头油煎火燎,光阴粘稠的如同进口沥青,在毒太阳下,就是不肯消解。 他啊是又一次进入恋爱状态,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而恋爱的女方,明显不是个贤淑的女性,只是个名义上未出嫁的大闺女。这对于色情场上的悍将邬先贵,倒是很出人意外的。 章江燕生在湖北一个偏远的山区,从小就知道,割草喂猪喂鸡,哄妹妹抱弟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姊妹五六个,生活的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章江燕书是读过,可生活的风吹雨打,让她把学到的一些知识,又大多数还给了老师。 她怎么也没意识到十几年后,她长成一个窈窕少女后会和几千里外的邬先贵发生生命交集。 她当时虚与委蛇,看中的是邬先贵有权。有权吗,搞点小钱还不是毛毛雨啦。至于,后来她对其貌不扬,即将成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的邬先贵,竟然有了刻骨铭心的爱情,却是当时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我认识邬先贵的机会很偶然,认识章江燕更是偶然的偶然。(这里的我,虽然没有注明是谁,从小说写作的角度,应该是没有和秋晓薇定情前的柯晓宇) 不!细想想,我既然在一个施工企业干,而且又是搞市场开发,专门搞工程投标的,认识他们就是一种必然了。 在中国做生意的秘密就是要有关系。 什么是关系?就是双方来往特别亲密,无话不说无事不做的老铁关系。工程市场上,流传的暗规则,只要常在河边走走,没有不心知肚明的,除了这个人真是一个憨豆包。 无论工程交易市场,公告多么冠冕堂皇,招标文件多么严谨、严肃。可是从工程报名一开始,大家都能明白,这是谁的势力,是谁在操作这个项目,连谁中标都是心里有数。大家来报个名,就是为求个脸熟,陪太子读书,太子转了正,也偶尔能分得一杯羹。 什么样可以称得起老铁?有歌谣为证: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嫖过娼的。 这一起嫖过娼的,关系尤其铁。铁到什么程度?嫖友之间互称连襟!而且,前两个“一起”,都是历史造成的,花钱也买不到,后边这个“一起”吗,只要有了钱,对方又好这一口,那真是搞市场开发的葵花宝典。花钱少、见效快吧,关系特牢! 食色,性也,连孔老夫子几千年前都明白的道理,我辈市场公关的英才岂能不知。 我,虽然固守独善其身的古训,可当那些花蝴蝶一样的小姐姐们,投怀送抱,瞟着媚眼,嗲声嗲气的喊我姐夫、妹夫的,我也笑纳了。 我学会这本领,能随行就市,邬先贵是第一功。是他给我上了市场营销的第一课。 没有他,就没有我的醒悟,当然也就没有我市场公关的成功。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没有我,也不会有江燕和邬先贵的故事。 我和邬先贵认识的很偶然。 那时,我刚刚自愿从政工科室负责人的位置上精简下来。不过,我的精简是打了多次申请才办成的。因为头头们一致认为我这人太呆板,太理想化,又太讲原则,笔头子虽然可以,可市场不是绘画绣花,不是做文章。 市场是最血腥、最无耻,充满钱臭的地方,搞市场公关不能做到“别怕不要脸”,就别想成功。 理想原则能值几个钱?黑猫白猫抓住老鼠才是好猫! 当时某市流行的考核干部的标准,很有名,很能代表那个时代的特征:不问你采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达到目标,能完成任务就是好干部。 言下之意,偷也罢,骗也罢,只要能完成经济目标,你去办妓院、去贩毒,也没人问。后来这个市的经济的确像一堆干草,一点小火星带来了烛天之焰。而然后是几十年的严加治理,黄祸难消,以及由此引起的腐败暗流隐礁,至今仍然为虎作伥。 可那时我就是不认这个邪,自认为是属于凤毛麟角的干部管理学院的高材生,又是当面听过厉以宁先生讲过股份制课,听过美国人着的《在中国做生意的秘密》讲座的。在全民经商、全民下海的氛围下,当时尚年富力强的我,岂能只能坐在政工科室? 海,我是下了,鱼没抓到,水倒是呛了几次,肺叶子几乎出了血。 那是跟头头们出去的:在宿州,一个全身着名牌的先生,带着一位全身着黑衣的漂亮女人。按着当时时髦的套路,由我方,先在豪华的宾馆开包间。听完对方介绍完工程概况,中午豪餐,包间里,黑衣美女先是凄凄婉婉的唱一曲《最容易受伤害的是女人》…… 太正统的我,市场第一次公共尝试,是什么样的结果?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63章 业主风流 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忍不住脸红耳热。 几杯小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几番语言挑逗,那位漂亮的小姐姐(这是戏谑的称呼,哪怕是两鬓染霜,凡是经常出入风月场合的,也会河里的枯叶顺水流,学会对妙龄女郎挑逗性的称呼)。在酒精的作用下,脸该白的地方分外白,该红的双颊浮上红晕,抹过唇膏的嘴唇分外性感妖艳。 她开始搂着头们放肆的跳舞。尽管我的同伴, 不时绊绊磕磕的踩着,她穿着白色高跟鞋春笋一样的的小脚。此时的她宛如发情的母猫,兴致越发的高涨。 对于一个常年在政工科室,接受传统教育的我,由不得睁大眼睛,唯恐惊掉下巴。 见到美女眼睛迷离的样子,引得我恻隐之心大发,暗暗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其实红颜薄命吗?就是着名的陈圆圆,让吴大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是生活在贫寒饥饿中。) 再然后,名牌先生提出不能空手去见业主,头头们当时就给他买了六条中华烟,然后大家约好在某公司门口见面。再后来,那对男女就逍遁了。至今,我还记得那先生的名字:李军,一个风度翩翩,谈吐不凡的青年男子! 六条中华烟,可比我一年的工资还要高啊。归途,大家都不出声,临下车,一把手低声说了句: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大家都点着头,从此没听到任何人再提起,上市场总要交学费的。除了我还念念不忘,说完邬先贵的事,如果还有兴趣,我再给大家讲吧,这样的事,在市场上车载斗量。 我就这样成长着。 我就这样,舔着血思考着,经验渐渐地集聚,有正面的,也有甚为肮脏的。和邬先贵的交往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展着。直到认识了章江燕,见证了他们的悲欢离合的不正常的爱情故事。 尽管这故事有些凄惋绯测,也应归属那个时期的产物。 邬先贵正牌的妻子,我是认识的,曾经远远地仰慕过。后来因为她的光辉太刺眼,照耀的我血压升高手冰凉,两眼发黑撞墙碰壁的。我只好走了穷人三件宝:丑妻、薄地、破棉袄的老路,在自己兔子不拉屎的小地方,好歹总算找了个长相一般般的老婆。 邬先贵的正牌妻子叫秦媛媛,出身名门,在十几万人的特大型国企里,有份很不错的工作。在别人都还在为穿一身工作服为傲的时候,牛仔服、喇叭裤、曳地裙、沙丽、口红、面霜等奢侈品,对她来讲就是常态。而且牛气的是,她已经开始练芭蕾、钢琴,搞沙龙,晚上开始派对游戏,那是西化的先头部队。 春风得意马蹄疾,可以形容邬先贵当时的状态。上班时趾高气扬,下班后前呼后拥。地球人都知道八十年代,一所重点大学的本科生的分量。特别是留校又握有相当权力的,那散发出的光辉,绝对碾压今天的博导乃至一级教授。 秦媛媛生的仪态万方,多才多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少爷、公子、才子如过江之鲫。 她偏偏嫁给了邬先贵。 据推测,嫁给邬先贵时,秦媛媛应该是五味杂陈。 邬先贵工作虽然不错,气质可达不到玉树临风的程度,风流倜傥和她的裙下之臣,差的不是一个档次。结婚后,她风流韵事就没断过。邬先贵这边出点事,那边她就携了男友,去长江三峡工地附近开办起歌舞厅,至于和男友怎么样生活,可以任意想象。 邬先贵和秦媛媛,他们两人的结合这里既有郎才女貌的成分,更有老岳父慧眼如炬,老谋深算推波助澜有关。 开始小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一年后,他们有了个漂亮的芭比娃娃。然而,这些都没能阻止这对奇特夫妻,同床异梦,物欲横流的趋势。 那天下午,我正百无聊赖的在办公室,欣赏窗外长满爬墙虎的茂叶粗藤。 藤的皮赭色,嫩枝青的透明,伸出的须端长着绿豆粒样的吸盘,吸盘紧紧地粘在透明的玻璃,任风怎样撕扯绿叶,绿波泱泱下,藤几乎纹丝不动。在藤之间,有一只蜘蛛在忙活,它拖曳着透明的丝,不厌其烦的织着网。 小东西,徒费心力吧,哪有那么巧,小虫撞到你的网上:你守株待兔吧! 我心里想着,电话铃陡然响起,吓的我一激灵。 我很快有了精神。某大学基建处来电话:我所在的公司初步入选综合楼工程,请速速购买招标文件。 这可是又渴又饿的旅途困顿客,干旱沙漠上碰到了绿油油的大西瓜。 我赶到大学学基建处已是下班时分。除了一间大办公室,其余的都关了门。 室内很暗,我凝了凝神,才看清屋内冲门的办公桌后有两片闪闪发光的眼镜片。 他的声音低沉威严:你是…… 当听我的介绍后,他站了起来,热情的把手伸给我:欢迎,欢迎!我就是在等你。 这时我才看清:这是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约一米六高,体型瘦削,黝黑略廋的脸上架副金丝眼镜,长相文雅、谈吐得体。这是我很少能见到的,讲究礼貌、不是桀骜无礼的业主方。 在建筑开发市场跌打过的地球人都知道:凡是能在招投标上,能够插上把手的具有点权利的,那个不是挺肚子凸腰,傲得像武二爷。 他,就是邬先贵。 很热情也很健谈,三言两语就和我套上了关系。因为他的熟人就是我的熟人,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定理,再次得到了验证。 他打电话通知了我的朋友,又在电话里预约了几人。然后非得请我吃饭。历来招标的是爷,投标的是孙子。别说业主请我吃饭,我若请他们吃饭,他们能给个好脸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一边道谢,一边捻着自己的衣兜,几个硬币被我蹭的发亮。我也想请客,可我怵如何报销啊。 硬着头皮,我涩涩的说:我请客。 邬先贵脸色一寒:怎么,看不起我? 按他的指引,我们到了设在风云湖东南角的一家酒店。这座酒店的名挺有意思,和名牌国烟一个名。 朋友还没来到,他让我自己随意转转,他去点菜。 我在大厅里镀着步,东看看西瞧瞧,这店挺有意思。厅内装修豪华,为什么窗户这么小,大白天的偏偏拉上落地的大窗帘,弄得屋内黑不溜秋的,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看人都走样。 带去的单位的小车司机,看我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脸的不屑。他东瞅瞅西霎霎,很轻易就发现了墙壁上的暗门。轻车熟路的推开,拉开昏黄的灯,引着我推开一扇很狭窄的门,这是一间只铺着张单人床的小屋。我的官太小,是入不了小车司机法眼的人,他半是调戏,半是看不起的问我:你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很自信的答到:睡觉! 睡觉? 司机反问着,脸上挂起讥讽的笑:是睡觉!不过可不是困了睡得觉! 见我还是不明白,司机两个嘴角一翘,暧昧的笑着:要不了几天,经过几次场,你就会明白。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单位的小车司机,那可不简单:不是有句话叫做:十个司机九个骚,一个不骚是酒酕。那可是领导大腿根下的家伙。单位的事、社会上的事,他们总是比我这个自以为有文化的人知道的早,内幕知道的多。 邬先贵和我共同的朋友,还有他约的其他人很快到齐。 邬先贵让我上座,我是真的不敢,推三阻四几番,我坐在末席。 凉菜才放好,邬先贵笑呵呵的说:新朋老友欢聚一堂,咱们乐呵乐呵。 坐在主人位置,看样是买单主,会意的一笑,啪啪一拍双手,屋内溜进一队妖艳的女人:是你们自己挑,还是我给你们找?噫嘻……谁要不好意思,我来帮助挑。 他话没落地,几个汉子饿虎扑羊似的,各将一个媚态入骨的女人抱在自己身边。只有我,手足无措的在干笑着。 邬先贵一笑,冲一穿红色曳地长裙的美女一颔首:你! 这让我很愕然心里暗叫着:天哪,她怎么不怕冷,穿的这样暴露! 他又将手指指向我:他今天是你的老公,你可得把他伺候好了。咱们各就各位,每人看好自己的老婆,别叫猫拉去了。当然更要伺候好自己的老公。现在先喝杯交杯酒。 酒,就这样乱哄哄的开始了。 哦,我人生第一次的花酒就这样开始了。 酒醉耳酣,大家很快进入眼睛迷离的状态。我本以为就此分手,因为明天大家都还要工作。那位会买单的主,挺着西游记二师兄的大肚子。满脸泛着油光。他一只手揽着位娇嗲嗲小姐的腰,另一只手毫不掩饰的在小姐的胸衣里揉搓着:别走,进房间唱歌去。 小车司机乐的两眼放光:对!唱歌去!并不征求我的同意,说着和邬先贵领头走向不同的ktv小包间。 歌舞厅设在餐厅的地下室。迷醉中,我脚步趔趄,在曳地长裙的美女的扶持下,只感到过了一道门,又是一道门。越过一条廊,又进一条廊,就像走进迷宫。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好不容易,眼前一亮,我俩终于进了间可容纳十余人的豪华的房间。 醉眼望去,沿墙摆了一溜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堆着十几种小吃,几瓶打开盖子的啤酒瓶口飘着雾气。 大屏幕上是嘴唇血红,扭腰摆臀做作的美女;耳朵里充满碰碰擦擦的音响,屋顶是让人头晕目眩的旋转的多彩的灯球。 我进房间,本就喝的晕头涨脑的,几乎人飘到了云端,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挪到沙发边坐下。穿着曳地长裙的美女一腚派过来,很自然随意的斜倚在我肩上,顺手拿起两瓶啤酒,自己喝了一口,把另一瓶塞到我嘴里。(后来,我才知道,小吃和啤酒,她都有提成的。) 从刚才的酒席上,她知道,我不用别人用过的餐具。刚才的酒席间,她多次给我夹菜,用汤匙盛汤往我嘴里送,都被我婉拒了。同桌的十几人对女人们的奉承、挑逗,虽然乐此不疲,我不敢。我怕性病、艾滋病,只是来者不拒的和别人碰杯饮酒。 穿曳地长裙的美女,是酒席间最尴尬的,因为她所有的媚术,对我都没什么用。我只是对酒来者不拒。酒量甚好的我,都几乎喝翻了船,何况一个二十出头的娇女人? 她杏眼乜斜,衣松带宽,口齿不清,还是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最终顺我肩滑下,就势枕着我的大腿,在沙发上仰脸眯眼娇软无力:哥,我的好哥。你是我来这里 碰到的最好的哥,憨哥……我,我心里难受,睡会行吗? 此时,大包间里原先嬉闹的人,水银泄地般的消失。 我重重的点着头,扎撒着两只手,不知往哪里放。她很快枕着我的大腿睡着了,弄得我别扭的半个身体,几乎肌肉拉伤。 对了,邬先贵在她刚睡着时,揽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嘻嘻哈哈的进了门:我那间太小,闷气。还是你这间敞亮。你们完事吗? 看到我衣冠整齐的样子,他遗憾的轻轻摇了摇头:嗨,何必假正经,逢场作戏呗。 分手时已过午夜,我将穿曳地长裙的美女喊醒,她仍是醉意朦胧的,口里喃喃的说:对不起了哥,我会记得你,明天再来呀。 我重重的点点头:你是哪里?。 她娇媚的笑:东北的! 我很想知道,对这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心里充满好感:你叫…… 她嗲声嗲气的笑着回答:哦,我叫王秀梅! 临出门,我又回头看看她,她正在和一群女人在疯,根本没瞟见我留恋的目光。 邬先贵看到了,他哈哈一笑“何必当真,明天她不一定还认识你? 回到家,整个单位家属宿舍,都静若无人。 我躺在床上翻身打滚,偶尔小寐,也很快在大汗淋漓中醒来。噩梦,接着一个噩梦。纪委、同事、老婆一张张铁青的脸,接替出现。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我在异性上没越过红线,但却耳濡目染了肮脏的场面,能不怕吗? 我自己怎么也没料到,虽然我做到了洁身自好。可因为这一夜和邬先贵的来往,我和千里之外的章江燕,竟然有了一段人生交集。 章江燕老家在湖北省北部的山区,那可不是个鱼米之乡。 章江燕虽然生在富省,她的老家却不行。 今天,章江燕分外高兴,在山路上蹦蹦跳跳,一会摘花,一会逮鸟,要不就拾起石片在溪水集聚的水塘打水漂。 值得高兴,作为村里唯一的女学生,在期末考试里,她考了全年级第一名。老师夸、同学赞,让她少女的心盈满了欢乐,让她在回家的路上恣意发狂,几次双手拢在觜前,对着深山唉呀唻……放声大喊,清脆的少女之声带着梦想在深山、树梢、云端回荡。 考出好成绩,这代表她可以继续上学了。当初要上初中,父亲几次以学校有二十多里远、女孩子长大嫁人不需要上学为由,不让她继续求学。 因为,村里最早出去打工的人,很快带回让人惊讶的钱。穷困久了的乡亲心生羡慕,急红了眼,频频效仿。一时间村里十四五岁的女娃、男仔以上的青年人在村里几乎绝了迹。 最后,在章江燕不吃不喝、哭哭啼啼的情况下,爷俩个达成妥协,章江燕再试读一年,拿不到好成绩,就休学外出务工。 现在期末考试,成绩拔了头筹,充满希望的学可以继续上了,章江燕怎能不高兴。 回到家,看到章江燕高兴,妹妹弟弟都跟着起哄,家里有了久违的节日般的快乐。 父亲一听章江燕考的这样好,本来就又黑又黄的脸蒙上了层铁锈,拿着烟袋蹲在大门口一言不发的抽起来。 夜里,睡梦中,章江燕隐隐约约听到父母在争吵,然后是母亲的轻声哭泣,父亲发自心底的长叹。 第二天,选择放在了章江燕的面前:要么父母都出去打工,要么章江燕外出打工! 父亲患有痨病,走几步就得喘,要不是母亲能干,家里的地都种不上;母亲又怎么能走?三个挨茬的妹妹弟弟谁来照看? 虽然章江燕的学习成绩不错,父母还是劝她弃了学。 生存第一,眼前的生存更是第一。 紧接着,章江燕就开始了把书本知识还给老师的过程,而且比以前在田间劳动时还的速度快多了。 经过几天几夜的痛苦煎熬,章江燕决定弃学!外出打工挣钱! 男人们出门打工有的是力气,女人打工靠的是资源。 笑贫不笑娼成了乡俗,村里人羡慕的是年底谁家挣到多少钱,谁家又盖起了楼房。挣不到钱,或挣钱少的人成了村里的笑料:没本事! 章江燕临出门的前一天晚上,妈妈上街割了一斤肉烩了一大锅菜。煤油灯下,饭吃的很沉默,除了小弟弟吃块肥肉发出的笑声,三个妹妹都很懂事的不言不语只是低头扒饭。 父亲最早吃完的饭,圪蹴在破草屋的门口吸旱烟袋,偶尔胸膛里滚出声郁郁的长叹。 妈妈吃过饭将她拉到身边,像章江燕小时候那样,把她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双膝上,摩挲完手心又摩挲手背。几天来,母亲没交代她过什么,过几天母亲自己也要去浙江打工。 钱,钱家里急需钱。 出村口时,远远的章江燕听到母亲喊了声:保重身体! 那是母亲带着哭音的嘱咐。 第二天到办公室我心里是忐忑的,有点像做了贼,又有点像人生第一次后见人,有些羞涩还带有兴奋的感觉。一上午,我都是在魂不守舍的状态下,害怕、期待、抵制,交织在一起。我感到生命里一段奇特的经历就要发生了。 这天,除了向上级汇报外,什么也没发生。窗外小溪的水还是依旧潺潺的流着,知了也还是那样唱着悠扬的小曲。 这天夜里,我睡了个安稳觉。 本以为这只是人生的一阵微风,谁料第二天清早,我才到办公室电话就急躁躁的响起来。要知道,那时通讯还是很落后,虽说已有大哥大,但那只是高层领导和大老板玩的鸟。我们这些所谓的国企科级干部连个pp机都还没配上,通讯主要是靠办公室和公共电话。 电话是邬先贵带来的,刚对上话,他就抱怨开了:你们单位的电话真难打,你连个pp机都没有,昨天电话打了一天,朋友都约好了,就是联系不上你! 不容我分辩,他命令式的:晚上见,老地方! 我有些兴奋:老地方,是你办公室吗? 邬先贵有些啼笑皆非的搡弄我一句:我的哥,你憨吗?老地方就是咱们前夜玩的地方。 说实在的,人们心里也有个魔鬼,只是平时被法律和道德禁锢了。我也不例外,一想到晚上可以见到王秀梅,心里就说不出的兴奋。 待我赶到大酒店,邬先贵们已点好了菜,各人旁边都坐着位小姐,嘻打哈笑的,看样都挺熟。 前夜见过的小姐,再来的不到一半,但都很美、很风骚。 我和王秀梅之间能发生什么?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4章 蓦然回首 我进了包间的门,浑身马上燥热起来。 室内烟雾缭绕,秽声浪语。 一个个小姐,搔首弄姿、抱脖搂腰、撒娇耍嗲,让人脸红心跳的语言动作,竭尽全力的挑动着异性的性感觉。 一个个脸上油光铮亮的男子,虽然都是名牌服装,却都是衣衫不整。流着哈喇子,手在女人身上,放肆的揉搓着,色咪咪的眼睛里,闪动欲望的火焰,好像忘掉人间还有羞耻二字。 让我愕然的是,前晚和我贴首偎胸,睡在我双腿上几个小时的王秀梅,此时正半躺在一个几乎可以做她爷爷的乡下汉子的怀里。任他那双粗糙的大手,穿透鲜艳的内衣,在她胸前揉搓着,她则嗯嗯啊啊的发出猫叫似的淫荡的声音。 那天晚上,尽管邬先贵又给我推荐了个靓女。尽管那靓女挑逗的手段更高明,我始终提不起兴趣。闷闷不乐的我,倒不是吃醋只是想不明白:人这是怎么啦?哪张脸皮才是真的? 我和老婆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家庭幸福,从没有出轨的念头。可前夜在我身边清纯羞涩的王秀梅,今天怎这么淫荡?我竟对她迷恋的晕晕乎乎?想到这里,我像吃了只苍蝇。 酒席间,趁王秀梅上洗手间,我站在包间门口堵她:你还认得我吗? 她定住眼珠看我一会,摇摇头。 我紫胀着脸皮,尽量的平心静气:前天晚上,你就睡在我的腿上。瞧,我外衣上还粘有你外衣的绒毛。 她撩了把垂下的头发,轻佻的给我打个眼波:是的嘛?常来就熟了。 猩红的嘴唇冲我嘬了一下,算是送我的飞吻,摆摆手溜进包间。 那天晚上,我和邬先贵分手时问了声:认识王秀梅吗? 邬先贵很惊讶:谁叫王秀梅?这里的人,名字都不是真的。 我遥指着王秀梅说:她说是河北的。 哦呦,那可是个老鸨的存在,她是个妈咪。提上裤子不认人,你可不能当真,要不然你就是个傻帽! 邬先贵撇着嘴,很好笑的看着我说。那神情,好像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外星人。 我楞住了:常言说,狗要犯秧子知时不知羞,人要发了情知羞不知时。这些人怎么既不知时也不知羞?没有感情的异性接触,是滥交、是动物! 我感到自己升华了一步,自认为可以做柳下惠,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谁料,不知是王秀梅,还是我的一番感悟,竟然让原本相隔千里的章江燕和邬先贵成就了一段孽缘。 邬先贵本来虽说是和秦媛媛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夫妻俩的例行公事还是曾经照办不误的。只是少了青壮年的激情和痴迷,只是走走形式,而且邬先贵有着乞丐般的神情。 思考的时间长了,邬先贵终于明白,自己和秦媛媛是捆绑的夫妻,根本就达不到灵与肉的契和。 经过观察,邬先贵发现,老婆交往的都是名流,自己根本就不放在她的眼里。 她什么时候动情或者说是发情呢?那就是自己拿了外快奉献给她,或者带着他人送的贵重礼品,笑眯眯的双手递给她。这时的秦媛媛大多是满面春风,乜眼斜睇,风情万种的必然会和自己,如胶似漆一场。 由此形成了惯例,恨不得天天泡在温柔乡里的邬先贵,收礼索礼形成了行为惯性,且为掏的老婆高兴,他是胃口越来越大。 终于被纪委请进了门,双规交代。 当时流传过一个口头语:别看你嘴硬,那是没往纪委门上碰;不要说没贪,双规后,陈年旧事自己翻。 没过三天,邬先贵竹筒倒豆子,全部交代,而且还检举揭发了几位上级。因为有较大立功表现,他被判监外执行两年。 因为业务精通,原单位留用,但是前途没了,工资奖金黄瓜打驴去了一大半。 这一下,老婆对他又恢复了寡妇脸。对别人是有说有笑。回到家脸色就阴惨惨的老阴天,别说得亲芳泽了,连见一次她笑脸都像过节的一样。 夫妻间的事,几乎绝了终。偶尔求得一次,多大的恩情似的,不情不愿的,看样子秦媛媛直想干呕。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秦媛媛虽然说长得如花似玉,可灯一关,还不是黑碗白碗一样吃饭,想你是什么明星你不就是哪个明星。 邬先贵有了这样的想法,不由的恨意丛生,少了你这个杀猪的,我照样不吃带毛的猪:有了权有了钱,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色情业的女人蜂拥来!老子只要想,不缺女人! 邬先贵被撤了职,少了权,可工程招投标业务仍然放在他这里。他没有最后的决定权工程交给谁干,但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提供关键信息,也就是提供庖丁解牛,可以下刀的骨头缝隙的图解。 没有了职务,仍然有权的邬先贵,依然是成群苍蝇追逐的目标。凭着工程交易市场的潜规则,钱邬先贵不敢拿,女人想要那可是大大的有。 干邬先贵这一行的,想睡觉,自然有人递枕头。对方热切真诚的递送美女。他想不要,都不好意思推出门。 邬先贵和老婆的关系若断若离,如果不是女儿的原因,他们可能离婚,就是勉强存在早就成陌路人。夫妻关系虽然维持着,同床异梦也没多久。那晚,邬先贵回到家,夜已深,老婆还在灯光明亮的客厅看电视。 这天深夜,秦媛媛罕见的没有出门,也没有睡觉,只是一个人摆弄着电视机遥控器。见邬先贵进屋,她一反常态的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包,十二分的温存:忙到这么晚?累了吧!咦!你衬衣领上是什么? 她本来想和邬先贵商议,离家去三峡开个歌厅的事,想让他赞助几个钱。这下可好,邬先贵 玩女人的把柄先让她抓住了。 邬先贵忙脱下白衬衣,一看傻眼了:女人唇形的口红清晰的印在他的衣领上。 仅过了两天,老婆就辞职去了三门峡开歌舞厅。是跟她的情人去的,家里的钱全被秦媛媛卷走。 不过,邬先贵只给我们说过,以后得小心了,有些小姐故意使坏,给你下绊子。那天我就叫一个小姐给玩啦,衣领的口红让老婆抓了现行。 老婆去开歌舞厅他给我说过,一副卸掉重担的惬意,老婆的情人他没说,有点太伤自尊了。 邬先贵常去的大酒店,地势极好。远离闹市区,在着名的风云湖边,西傍卧虎山,东南边是贮满荷花的小南湖。站在楼上的包间里远眺,一面靠山三面夹水,美不胜收。 时至今日,我仍然讶异,我的市场开发之路竟然是从那里开始。 混的脸熟,彼此之间的猜忌提防越来越少。我和邬先贵在那一段时间竟然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记得当时有这样一段顺口溜形容彼此关系好,能为彼此做事:一起同过窗的,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分过脏的,一起嫖过娼的。 对我这样一个从煤矿走出来的孩子,同学大多是煤矿工人,大家都在为老旧矿井关闭破产苦苦挣扎。在开发市场承揽工程上,基本没人帮得上忙。 战友嘛,咱没当过兵。给别人行贿,受了多少年的教育,我不屑也不敢更没条件去做。唯一的路子,就是陪陪需要公关的人去澡堂、歌舞厅、酒店、茶社。 这些地方相当一段时间都是有三陪的,而为关系人去找三陪女,是迅速建立铁哥们关系,花钱最少见效最快的公关方法。 在那些地方,熟了的小姐,对我们以姐夫、妹夫相称;我们则以连襟自诩。 我和邬先贵认识半个多月后,他又约我在大酒店见面,酒后自然进了地下歌舞厅。 他先是和我们在大包间与小姐姐们跳迪斯科、飙歌、抱着小姐跳贴面舞。他这次找的小姐是个东北人,长得既漂亮歌又唱的好。一曲《青藏高原》,唱的声情并茂,响遏云天,活脱脱又一个李娜,只是没找到成名之路罢了。 东北虎,西北狼,川鄂狐狸更猖狂。 当年的楼堂馆所,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进城淘金的农村妞,北方佳丽,南方脂粉所占领。也间杂些本地的下岗女职工、待业女青年,但在外地脂粉的大潮中,只是不成气候的小溪。 色情业的兴起,不然在已婚夫妇之间掺了砂砾。弄得本地妇女实在无法抵抗这些红袖大军,无奈的喊出:赶走东北虎,还我好丈夫;撵走川鄂狐,驱散家里雾。 真的没想到,解放多少年,绝踪灭迹的卖淫嫖娼的丑恶行为,在我们这阳光明媚的土地上,大摇大摆的出现了。而且是管理者装聋作哑,有时心痒难耐,也去消遣的繁荣娼盛。 那时候啊从北京的天上人间,到街边肮脏的洗脚店,哪里找不到性工作者? 邬先贵不愧是阅人无数,他在佳丽人丛里挑选的小姐,的确有过人之处。红粉扑面,俏语娇声撩人心魄的场合,搭眼就能看出她的鹤立鸡群。 卖油郎还想独占花魁,何况今天请客的是已经腰缠万贯,竭力想巴结邬先贵的人请客? 邬先贵涎着脸,嘴角差点没流出哈喇子,三步两步冲上前去,捷足先蹬揽住了东北小姐姐的细腰。 这小姐张嘴,就是一股东北玉米碴子味。明明到这里是来卖的,却故意扭腰摆臀,做着挣扎状:你这是干哈子呀?没骑过东北虎,动物园里没见过虎啸?这么猴急,连一点情绪都没上上来,感情你是没见过荤的生瓜蛋子? 这小姐长的白是白,红是红,白里夹杂着红,皮肤婴儿般的粉嫩,直把邬先贵引诱的红头胀脸淌口水。 直到邬先贵的金主把五百元钱,直插进小姐的胸罩里,小姐姐才减少了挣扎的幅度,半倚半架的撒娇卖呆的跟邬先贵进了小包间。 那时的歌舞厅可不是单纯的唱歌跳舞的地方,它的包间兼具行云布雨的功能。 邬先贵急不可耐,红头胀脑,喘着粗气拉着小姐姐进了小包间。 过了顿饭的时间,他颓丧的回到歌舞大厅,没精打采的在沙发上闷闷不乐。见状几个老连襟,笑嘻嘻的问他:累的不轻呦? 他气哼哼的把头一甩:累啥?他妈的两腿摽的铁紧。不叫弄,就算!偏偏她还挑逗你! 反正大家都是b友,说起话来没脸没皮的,从来没有羞臊二字。 大家劝:换一个呗,漂亮小姐多了去了,何必一根绳上吊死? 也许的妻子秦媛媛的刺激,邬先贵的征服欲杠杠的,气哼哼的说:我就想弄她!别的人,倒贴钱,我也不要! 那就再打一炮呗,你是大将军八面威风,刚才可能是马失前蹄呗! 大金主说着又从手包里掏出叠钱。 连襟们看着苦恼的邬先贵,纷纷出着主意:找老板,让妈咪安排,都是熟客,哪能不照顾。 邬先贵头摇的像货郎鼓:今天不行了!透支了,也被她弄痛了。 说完他长出短叹的似有无限的遗憾,一对不大的眼睛露出幽幽的光。看样子,他绝不会罢休,想着什么主意,事情一时僵持的空气都剐蹭脸。 b友们,一个个淫眼相觑,光挠头拿不出好办法,只好开起玩笑:枪不行了,还想勇冠三军? 那个自称王秀梅的走了进来,不知是哪位高人请来的,亦或是凭着感觉找来的。 妈咪就是妈咪,缓和气氛,安慰嫖客的确是软硬两手俱佳。 王秀梅先在邬先贵的额头上啜了一嘴:小熊样,眼里有水,这是我们才来的小妹,轻易能上手?你知道她的身价吗?在北京的天上人间,她是这个价。 说着,王秀梅岔开右手五指,前后翻了几个来回。 这回轮到大金主惊讶了,倒吸了一口气:什么?那个不是人身上的?就是镶了金边,又能值几个钱? 王秀梅嘴一撇,不屑的笑笑:土鳖子!名演员、名歌星,你出个百十万,也不一定得逞。 一个和邬先贵相交多年的建筑公司老板抿抿嘴:不就是要钱吗?掉毛的凤凰玩不起,元宝鸡也能凑乎吧。 他随手抽出一沓钱,往王秀梅手里一拍:让我老弟高兴,听见没? 邬先贵要想玩女人,为他出钱的人争先恐后。见到接过钱王秀梅嗤嗤笑着,那位大金主一脸不是一脸。在市场上。既要认识鼠窟,也要辨认蛇道,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的事多了去。 王秀梅冲很不愉快的大金主,抛了个媚眼:小样,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话才落地,就屁颠屁颠的搂着邬先贵走了出去。 看样,饿了糖也充饥。 半个多小时后,邬先贵灰溜溜的回到了大歌舞厅。 几个老板凑趣的围过去,七嘴八舌的:怎么样?如意了吧? 他没回答,倒是王秀梅旋风样的闯到他跟前:不充英雄好汉了吧,银样镴枪头,还想当钢枪使…… 锥立囊中,看样王秀梅做了回毛遂自荐。 在大家的追问下,邬先贵难得的羞赧,吐了句经典名言:三英战吕布,我哪有那个实力? 约三天后,邬先贵称有急事和我见面。 见面地点竟然是离他家不远的街头。看到他灰头灰脸,汲汲皇皇的,我吓了一跳。 不等我询问,他急急忙忙的告诉我,他下边的家伙又红又肿又疼。 我皱着眉头问:是性病吗? 不像!那天在咱们在那个酒店,王秀梅和那个东北娘们耍了手腕。弄得我很疼,也没放干净。估计那话儿是憋得,发炎了。 邬先贵也是愁眉紧锁。这个病,在现代医学下青琏霉素连续打,不是太难治,只是传出去不大好听。 我陪他去小医院打了青链霉素,这是路边小医院治性病的主要药物。大医院,他是不敢去的,别看他在小姐们面前潇洒,但他最怕让学校知道。为人师表的他,端的不是铁饭碗而是金饭碗啊,道德出了问题,金碗也会出问题。 万一…… 邬先贵向我讨主意,我实践不行,理论和谋略还是有的。 我帮他设计了若干预案,让他在身败名裂的悬崖边,峰回路转。 谁知在几年后,他还是吃亏在怕让学校知道的硬伤上。 是啊,虽然不直接代课,但学生妹的眼里。他就是老师的存在。为人师表,嫖是说不过去的。 那晚,破天荒我们两个只吃了一顿便餐。 分手前,带着酒意,我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老婆不在家,你想找女人,可以找一个贴心的、长久的。你这样拾到篮子里都是菜,不安全也不卫生。只是为了放一下,有什么意思,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性的最高境界,是两情相悦,身心交融。虽说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要是采到酸枣树上,不光疼还要出血的。 找个相好的、谈得来的,专注点吧。 听到我的良言相劝,邬先贵狗呆狗呆的,长出了口气:我之所以这样变态,也是为了报复我老婆。那个女人看不起我,绿帽子成沓的往我头上甩。我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平衡些。再说,自古好汉玩娼家,只是我的权势有限罢了。 说到这里,他对我苦涩一笑:男女的性事,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动物的本能呗,我们笑话狗大天百日的,干那事不知一点廉耻。其实放大了看,狗只是知时不知羞;人又好到哪里去了?不也是知羞不知时吗? 我被他的一番强词夺理弄得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呐呐的说:人不是一般动物啊? 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为了占有物资和占有异性吗?唐玄宗那么有为的君主,还不是把亲儿媳妇都夺过来,还恬不知耻的在长生殿祈祷:生生世世为夫妻! 说到这里邬先贵激动了,脸青筋胀的嚷嚷起来。 总之,我是为你好。你这样毁了身体,也会毁了工作,毁了孩子! 我无言以对,只好换了话题。 听到我提孩子,邬先贵眼里现出一抹难得一见的温柔:你说的,我知道了,看以后发展吧。 分别时,再三嘱咐我和他保持联系。 没想到,他对我的劝说真动了心,不久章江燕就出现在我面前。 章江燕到余州以后无亲无故,要想找份可意的工作实在是不容易。 还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循着乡音,她找到了一群寄居在城中村里的女子。这些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家里都缺钱,大多没读过几天书,除了自己身体的资源外,没有什么技能。 不!不能说她们没有技能,撩弄和勾走男人魂魄的技巧,高了去。 于是她们的工作大多是沾点色情,或在色情线上游离的女子。 她们学得第一项技能,就是化妆,然后就是穿衣打扮,打情骂俏,挑逗迎合。不是她们自甘堕落,对逐蝇追粪的臭男人,如果不能让他们心乱神迷、销魂荡魄,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掏出钱来,跪献在石榴裙下? 章江燕和邬先贵后来发生了什么?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5章 灯火阑珊 章江燕到余州以后,投靠的是一群身世和她相接近的人。 这群来自穷乡僻壤的已婚和未婚的少女、少妇,其实是很可怜的人。共同的出身,和相似的谋生方法,这些远离家乡的人,大多选择居住在一起。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有个关照,互相调剂信息。 相当多的时候,她们团结的很紧。早上睡到日西斜,夜里工作到雄鸡报晓。姐妹常见的姿态是眼圈乌黑,打着长长的哈欠,疲惫的脸上留着没有卸净的妆。仗义的是,每当哪个姐妹受到了欺负,马上大家聚集在一起,想办法出主意,乃至出面打抱不平。 姐妹们由于长相、气质、头脑灵活度不同,谋生的门路,有在大宾馆的,也有在歌舞厅的。更多的是因为天份、文化水平不足,只能在饭店包间、浴室小屋、足疗小店,乃至路边按摩小店干些出力气活。至于钱挣的多少,那全靠自己的际遇和异性的魅力,越界程度的本领了。 章江燕在城中村,也见过姐妹们吵打闹骂。那大多是因为自己的近期收入不如意,就像母鸡抢食吃一样,怀疑有人抢了自己的生意。 走上小姐这条路的章江燕,是个雏儿,没有和姐妹们抢生意的能力,大家反而都看护她一眼。。 她的身材并不窈窕,三围不是迷倒异性的魔鬼曲线。远远走来,无锡泥塑银娃娃的她,就像是一袋白面口袋在移动。好就好在,身材不足,脸盘补。 章江燕生就一张满月样的白白的脸,加上眼若夜星,唇如涂朱,发柔鬓垂,自有一种处子的娴静和体香。也就是说如果她愿意,稍加锤炼,也是能成为行业内的翘楚。杨贵妃的丰腴,照样魅得李三郎五迷三道的。 章江燕没过分修饰自己,从心底来说,她想靠自己双手吃饭。作为已经成熟的少女,对未来的爱人她也有过憧憬。读过初中的她,从心底还是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给可以陪伴终生的伴侣。 章江燕谢绝了几个伙伴的邀请,没有去大宾馆挣钱飞燕流莺。她清楚的知道,到那里很快就要失身。 别看她成天不声不响,乖巧的像个洋娃娃,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凭风姿,自己是没有到大宾馆挣钱的条件。现在那几个衣着高贵的小姐,盛情相邀,还不是自己还是个处女。她们奇货可居,想把她变卖了挣一把钱? 章江燕选择了去足疗店工作,那里的工作环境相对较好。烂事虽然少不了,但只要不进包间,还是能保住清白之身的。 足疗店的生意和其他娱乐业、休闲业,相对冷冷清清,出轨的事不是大概率,但性骚扰是免不掉的。 想想也是的,如果不是存在非分之想,想找个女人撩拨一下。干渴的欲望盼能得到些雨水,谁的脚这么珍贵。花几十块钱,让个女人嘻嘻哈哈捏捏,就把连续三天的出血流汗的钱扔了。 就是块石头扔到粪坑里还见响哩,何况市场万能的钱。 来路边足疗店的的人大多没有多少钱,但欲望的火却又灭不下去。于是足疗干长了,慢慢成了老铁,那事还是时有发生的。只是这些主大多是挣钱不多,都带点黑社会脾气,好占便宜少花钱的撇啦货。 章江燕上班的第一天,加上挣钱心切来的早了些。上午是足疗店门可罗雀的垃圾时间,日近中午,才接到一个客人。足疗包间,工资是按提成,在那里干内容丰富,挣钱路子灵活,这要看从业者的意愿了。 在大厅干的,受环境影响,出轨的事不宜发生,难得有回头客。没有回头客人的,只好喝些西北风。 这一天,过了中午都没有接到客人。就在章江燕心里火烧火燎的时候,店门呼啦被推开了,走进来五六个浑身散发着酒气。一看就知道是些青皮钢钩琉璃蛋,走路乍着双臂横着走嫌路窄的家伙。 这伙人进屋大喽大架往按摩椅上一腚派下去,直着喉咙喊:还有喘气的吗?来几个长相不污染环境的! 都在一条街上混,人不熟脸熟的,男老板掂着小碎步一溜烟跑过来。从事这个行业久了,男人也会带上脂粉气,女人般媚笑着:呦,是二哥!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照顾兄弟的生意? 为头的典着肚子的,绰号称:镇三街刘老二。他主要走的是建筑工地进土产材料这条路,没有他点头,连个石头渣,工地也别想进。当然,这是对那些相对新进业内、势力较弱的建筑老板来说的。 刘老二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一下屋里的足疗女,笑的鼻子打囊:今天哥几个酒喝得有点多,让人按按脚醒醒酒,钱我们不会少给的,只是服务要到位。 这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话,对这样的人渣,不论什么样的忙活,大多是赔钱赚吆喝。 刘老二酒醉心不迷,一眼就看上了章江燕。手摆的像风吹荷叶,对章江燕说:你是新来的吗,手艺肯定不咋啦,别让我的弟兄们吃亏,先给我做做吧! 刘老二说完对着众弟兄一笑,涎着脸,赚便宜喊吃亏的往按摩椅上,倾金山倒玉柱的仰面躺下。用手指不住做钩的姿势,让章江燕到自己身边来。 老板和他也不是外人,疾走几步附在他的耳边嘟哝了几句?刘老二不以为然瓮声瓮气的:干这行的有几个是不愿卖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还怕世界上的猫不吃鱼?你忙你的去,我自有分寸。 刘老二酒的确喝得不少,章江燕给他脱掉鞋袜,用手试着脚盆里的温度,轻轻的往上撩着水,唯恐惹恼了他。 不一会,在热水的刺激和加速的血液循环下,刘老二本来火焰样看着江燕的眼睛终于闭上了,慢慢的打起了雷一样的呼噜。 按店里的规定,每位的洗脚价格是六十元,时点四十五分钟。为了结识老客户,也是为了巴结一下这位凶神恶煞。章江燕整整为他做了九十分钟,除了洗脚、脚部按摩,还将他全身拉伸按摩了一遍。恣的刘老二在睡梦中,老母猪般直打哼哼。 刘老二很满意,醒来后问了下钟点和做得内容。向来吃霸王餐的刘老二,很干脆的甩给老板一百元钱。临出门的时候,走了好远,一回头来店里再次看了看章江燕,并向她要了工号和bp机号,挤眉弄眼的对章江燕说:小妹好手艺,今后我来店里就找你!今晚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见章江燕连连摇头,刘老二还是满脸春风的:好吧,小妹!咱们隔日见! 走出店门多远,仍然满脸是笑的回头打了个招呼,俏皮的甩了个飞吻。喊着拜拜!扬长而去。 凭力气挣到了一笔不小的钱,章江燕高兴极了。这天下了班,已是凌晨两点多,章江燕依然喊着几个陆续归来的姐妹,在余州街上有名的烧烤摊上,撸了羊肉串喝了啤酒。 吃喝间,几个贴心的姐妹问起章江燕白天工作时的情况。听她说到刘老二的情况,大多心里不安,劝她赶快转移。街上的小混混是惹不起的。 我是流氓我怕谁?惹上富人、官僚,倒霉不过是一天半天,此处不留娘自有养娘处。要是得罪了地痞流氓,要不屈从于他,只有赶快逃匿,在一个他找不到的新地方开始新工作。 章江燕摇头,没听从他们的建议,那个刘老二看起来很是讲究。自己不过就是一条命,怕他干什么?如他待自己好,就算交个异地异性朋友。 这是刘老二第三次来洗足店,第一次,他是酩酊大醉,不知不觉就接受完了全套服务和加送的服务。 第二次来他依然是熏熏然,手脚虽然还算规矩,两只眼睛如同饥饿的蚕宝宝在昵食桑叶。两只激凸的眼,把章江燕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那双眼里满含的都是欲望和炽热,直透章江燕薄薄的、将体型的每一个角落都凸显的薄衫,活像剥光衣裳在欣赏维纳斯。这天刘老二还算讲究,只是眼观,没做出逾格的动作。语言挑逗吗,那是少不了的。不干那事,嘴皮子还能不快活快活。服务结束后,刘老二很大气的邀请章江燕吃饭,并豪气万丈的要把她那些小姐妹一起请去搓一顿。 看到刘老二的热情,章江燕当时真有点动了心。身在异地他乡,毕竟想找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还是一位已过而立之年,出道快十年的姐姐,两人的老家相离不远,见得多见的广。她悄悄的拉了章江燕几下衣角,趁人不注意,连连向她摆手。 章江燕沸腾的血猛地凉了下来,头脑开始冷静,想方设法推掉了刘老二的盛情邀请。 下班的路上,章江燕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悄声问起老乡:为什么不结这个人的人缘?为什么要推掉刘老二的邀请。道内不是有口口相传的赚钱口诀,就是个孙子,你也要当爷爷巴结,谁的人缘好,迷住的人多,谁的财源滚滚? 章江燕到底是个雏儿,弄不明白,流氓披上了礼貌的外衣,到底是多残忍。 老乡微微一笑,用手指轻轻一点章江燕的额头:那是泛泛说得,这实施起来就得区别对待。刘老二是谁?那是黑社会!哄死人不抵偿,没钱不说,那手段是把你卖了,你还得帮他数钱?一旦入了他的毂,就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别看这几天,他对你挺好,一旦他和你上了床,就成为了他的奴隶,听凭他的摆布。就是拿你去放鸽子,你也无法挣脱。是的,我们出来就是为了挣钱,但也是有些可为,有些不可为。钱有时候是咬手的。 回到住处,姐妹们三三两两开始回来。听老乡说到刘老二的事,一个个鸭叫鹅鸣的嚓嚓开了: 憨小妹妹哊,干咱们这一行的,谁没有老铁。本事越大,魅力越足老铁越多,钱吗也就会滚滚而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老铁不是人人能当得,那好比到市场买菜,要挑挑拣拣的呀。 章江燕被大家说愣住了,从出来那一天,她就没打算卖身。从本性上来说,她不善于调笑,也没学会媚态,在那件事情上不但没有热望,而且还有些性懵懂。 看到章江燕发愣,几个早已游戏人生的姐妹,也有些蹙眉:刘老二这样不入流的小混混、黑社会,沾上他,就如粘到薄鸡屎,你甩不掉洗不净。妹妹吆,你在这个城市难混了! 看到江燕泫然欲滴,两只手互扣着指甲,大家心底很是不忍。 好久,一位妖娆富态的大姐叹了口气:但愿你生命里的贵人早日出现!只要他有权有势,就会天开云散,有贵人罩着,刘老二这样的小混混算得了什么。 过去有钱人家的闺女好说,千金易得,有情郎难求。现在的江燕最缺的是钱,贵人更不知在谁的腿肚子里抽筋呢?有情郎,我这样的人,还配能有个有情郎?章江燕暗暗伤心,泪水不觉得坠落下来。 见章江燕实在没法摆脱困境,所谓的命里贵人还不是镜中月,水中的星。那个经历丰富,在道上经过风浪的富态大姐叹了口气:你们大家说的都不着调。章江燕是事情已经很急了,如果我没料错,明天刘老二还会到店里去。折回去,就怕不能善罢甘休了。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让章江燕躲一躲。躲哪去?凭她的姿色和手段,高级宾馆,她没条件。去大酒店陪酒,她还不谙风情,人也不够妖媚,再说那地方刘老二也容易找到。我看,不如去浴场。一是那里比较隐蔽,朦胧胧的大厅,算是个比较高档的消费场合,没头没脸的在那里真不敢放肆。不是特意去找,还真不容易轻易碰上。再说,那里足浴的、修脚的、按摩的活江燕一学就会。有钱有势的人,特别是那些拉关系找门路的人好去那里,弄不好江燕命里的贵人就在那里。 无怪大姐妖娆富态,见识都比别人,高出一头。章江燕想到这里,心里安定了许多。 姐妹们听了都说好,可到哪个浴场呢?现在的浴室名目繁多,养生的、汗蒸的、、桑拿的、健体的,名字不同,货是一路。 还是那个姐,仔细想了想:明天我去给你落实一下,最好跟我去混。不过,明天江燕最好避避风头,暂时别干了。 章江燕高兴之余,嘴噘了起来:那怎么行,一天不干,我凭什么吃饭? 到底是经的多见的广,那姐略略沉吟:这样,你明天去是去,但千万不能和刘老二黏糊。 接着她又转过脸,对章江燕其他的老乡:你们明天多费些心,千万关注江燕一下,别让她出事。到浴场的事,我明天尽量办好! 第二天去足疗店时 ,章江燕脚有些发软。想的多了,心里害怕的紧,原先对刘老二有的一点好感,全部转化为恐惧。有一步没一步的,磨蹭进店门:难道我今天过不去这个坎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只不过时间推迟到了中午以后。 刘老二第三次来足疗店了! 刘老二醉醺醺的,热情的招呼五六个人进了店。他找的足疗技师点名就是章江燕,虽然,章江燕当时手里有活。 刘老二今天脾气特好。没大咋呼喊叫,而是点了颗烟,半躺在按摩床上,吞云吐雾,耐心的等待章江燕。 好容易等到章江燕那边下了钟点。刘老二忙冲章江燕扇扇子样连连招着手,嘴里一声连一声的喊: 这边,这边! 看到章江燕提着小凳子怯生生的,极不情愿的艰难挪动着腿。刘老二像是麻醉了半边身子,咧着大嘴笑着:怎么,刚过门的小媳妇?受了公婆多大冤屈似的。来,快来啦,心里有什么不愉快,哥帮你捋捋,包你身心恣得上天。 待章江燕端来一盆泡着中药的热水,将他的脚慢慢放进盆里,他嘴里愉悦的发出响尾蛇,丝丝啦啦摩擦尾巴的声音。像是呻吟又像是快乐到极点的哼哼恹恹着,半眯缝着眼,进入半仙世界。 章江燕心里暗喜:看样子今天躲过了一劫。 当章江燕把他的脚浸泡揉搓一阵,水温渐渐凉下来。每条骨头节都像拉开缝以后,将他的脚轻轻插杆,用一条毛巾裹住左脚保温,抱着他的右脚往上边轻轻涂抹着凡士林油。开始揉搓,点压,摇动。 酒醉心不迷,刘老二从云雾中回到了人间,直勾勾盯着章江燕脸蛋、胸脯。心里琢磨着:这女子还是个生瓜蛋子,老天爷活该叫我尝尝鲜,不再喝刷锅水。据说,第一次的女人特别好控制,催命符就像攥到了征服她的男人头上,让她向东不向西,让她撵狗不去撵鸡。要想让她演仙人跳,色情并茂的胜过演员;要想用她赚钱,解开裤腰带就可以来;那降服的女人,是最好的工具。西关的陈四虎,不就是囚磨住几个女人,放鸽子、去陪睡,钱大把的涌进来吗? 想到这里时,见章江燕已经料理好他的两只脚,开始抓起他的手臂开始抖动放松,准备给他做上半身按摩。 刘老二半眯缝着眼,呲牙笑着,嘻嘻的看着章江燕在忙活:别说这女人五官、脸盘、身材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搭配在一起,倒是十二分的诱人。特别是她那又白又嫩的皮肤,活活的鸡蛋白呵。女人,刘老二见过经过的多了,像这样嫩生带着泥土气的,他还真没经历过,抱在怀里鲤鱼打挺的感觉一定很新鲜。 想到这里,刘老二从丹田往下热烘烘起来,就连被酒精麻木的小老二也眼镜蛇样的昂起头。看到章江燕低头操作,两只嫩乳粽子样的翘起、蹿动,心里一激灵,抬手闪电样的插进章江燕的领口。另一只手,揽住了章江燕的纤细的腰,就要往怀里搂。 没有任何征兆,来不及反应,章江燕被他出其不意的袭击,吓得恐怖的喊叫了一声。 众人被吓得都转脸看来,见是男女调情,见怪不怪,风月场合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符合市场规律,不由的嗬嗬大笑起来。 这种场合,不堪的场面经常出现,只要不出人命,问他作甚?料想众人面前也只能是走走场面,办不了实质的事。狗吗知时不知羞,人哪知羞不知时。场面上也不过是玩玩,闹个乐呵,实质的事还得去找小房间。 章江燕到底能否逃出刘老二的魔爪?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6章 终于出事 被刘老二鹞鹰拿鸡一样,抓在双爪下的章江燕挣扎着,脸胀的出血。这样不要脸的事,光天化日之下,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这时的章江燕再看刘老二已经不是恐惧,全都是厌恶。连他脸皮上的大毛孔,黑鼻孔里的乍开的鼻毛,都让章江燕想呕吐。心里充满了愤恨,四肢偏偏如同蟒蛇缠缚,挣扎越来越无力。 眼见得,兽性大发的刘老二,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难堪的事。 章江燕被厌恶加恐惧迷幻了,她没料到刘老二出手如电,偷袭女人的技巧娴熟精到的如同多年的练家子。 老鹰抓小鸡,在家乡的大山里,章江燕苍白着脸见到过。没想到在这个都市的洗足店,中上了她为小鸡,流氓成恶鹰的魔咒。 一阵迷糊昏厥,发软的身子几乎就要坍塌在刘老二有力的双臂里。眼见得散发着烟酒强烈气味,发紫的厚唇就要粘堵在自己的嘴唇上。 章江燕心里的悲哀,化作眼泪汩汩流出。 大家以为事情如此,小姑娘已经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即使有几个心里愤愤的,这样的事谁又敢去管,搞不好那是血溅五步啊! 章江燕如同被捞网挑出水面的鱼,拼命的摇着头。脸色苍白晃动着,带着迷人色彩的红唇开始发紫。谁也没料到,挣扎出一只手的章江燕,顺手给那张肌肉紧绷,充满欲望的脸就是一巴掌。 掌声很清脆,如果说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足疗椅上的部分人没太注意,因为大家都各自沉迷在自己的,异性足疗师温柔的按摩上。现在如同静夜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爆竹,不约而同的都转脸看过来。霎那间,刘老二的脸发青、紫胀的如同风吹日晒太久的猪肝。 章江燕的反抗,激起刘老二更大的征服欲。他凶悍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又恼又怒的更加用力的收紧了双臂,干脆一翻身把章江燕压在身下,肆无忌惮的在章江燕白皙红嫩的脸上啃咬起来。 章江燕的挣扎越来越无力,活像一个晾在岸上时间太久的鱼,嘴巴可怜的翕动着,声音只能是带着呜咽的断断续续的绝望。 见章江燕挣扎的幅度小了,刘老二得意的咧开大嘴巴笑。凶巴巴的看了四周一下,抱起近于昏迷的章江燕,抬腿向足疗店的小包间大步走去。 凡是去过那些地方的人,不难想象紧接着会发生什么。 店里静的针尖落地都能听到。 我是流氓!我怕谁? 在那个时间段,是已经深入人们的骨髓恐惧。 各人自扫门前雪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又有谁敢当鲁提辖来管镇关西?在刘老二迈着大步,章江燕的脖颈随着他有力的脚步,面条样颠动着。而老乡正在包间做活,在集中精力搞服务的高潮时刻,外边打雷她也是听不到。 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离家来的这一个多月,章江燕已经明白,象她这样的深山旷野出来的姑娘,要想守身如玉,不沾性的边,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不是她中意的男子,违反她的意志,她就要屈辱的把自己今生的第一次,被一个地痞无赖拿走! 她不甘心呵,泪珠不断线的顺着章江燕白皙的脸颊流着。她撒开双眼向四下看着,盼望着能有人路见不平一声吼。 可惜的是男人里孬种太多,碰到她求救的眼睛,大多是耷拉下眼皮。 见到章江燕的样子,刘老二豪横的鼻孔里哼哼了几声,那意思:死心吧你,老子嘴里的食没人敢抢。 章江燕悲惨的人生第一次,眼看就要被垃圾了。事情的结果,似乎板上钉钉。 就在刘老二一脚踢开小包间的门,一步门里一步门外,一只女人般白皙的手耷拉在他肩膀上:朋友,人家不愿意,何必霸王硬上弓?这可是犯法的呦? 刘老二猛地回头,见一位带着金丝眼镜文文静静的,略有点消瘦的三十来岁的男子,不怒自威的看着他。 看样他是刚刚做完足疗,鞋袜都还没穿整齐。 刘老二脑子里陡的打了个楞,敢插手这样事的人,必不是凡人。可他要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怎么能在这廉价的路边足疗店里? 刘老二想到这里,把章江燕往自己身后一杵,厚厚的肩背将她挤压在内墙上。手指一指,大喝一声:谁的腰带没系紧露出你来? 对方没有怯意也没怒意,只是微微笑着说:路不平有人踩。伙计,你这样干不合适,别把自己折腾进去。 刘老二红着眼睛吼叫起来:放你娘的郎当狗臭屁,老子就是山上下来的!这就让你栽倒在地! 狗发情时,连主人都咬,何况拦他刘老二好事的人?刘老二低吼着猛然一个跄步,抢到眼镜面前,挥拳就打。 眼镜急促的退了几步站稳了身子,仍然语调平和:朗朗乾坤,你不要胡来? 邬先贵后来告诉我,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侠肝义胆,那拳头打在身上,可是先吃亏哊。 可能是前生约定吧,那个时刻,他毫无顾忌的冲上前去:我就是胡来,你又能怎么样? 刘老二又向前逼近一步,他左拳一晃,右手一个勾拳就往对方小腹打去,眼见得对方要倒地呻吟。 刘老二右手被铁钳夹住了,紧接着一声低喝:老二!你眼睛瞎了!这是我常给你说的邬哥,衣食父母! 刘老二别过脸来,握住他的手腕的,是他们经常在一起耍的老大。 这个世界上,谁他都可以不服,就是老大,借给他个胆也不敢发横。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哥的手段让他挠破头也想不起来的高明、残酷。那是他服贴到骨头缝里的人,放个屁,刘老二都说是香的。 刘老二嗫嚅着:老大,这是…… 什么也别说了! 老大呵斥完脸铁青着:先给邬哥道个歉!快点! 说着对着刘老二的屁股就是一脚,那一脚的力度恰到好处,刘老二踉跄几步,总算站住脚。 刘老二是他打伏的媳妇,揉倒的面。在别人面前刘老二胳膊上跑的起马,立得起杆,在老大面前连个屁都不如。 刘老二讪讪的踅摸到眼镜面前,嘿嘿的谄笑着,脸上的肌肉恍如灿烂的花:邬哥,大水冲了龙王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饶了兄弟吧! 见眼镜喜怒不形于色的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刘老二扬起手啪啪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邬哥,您权当我是个屁,把我拉屎时放了吧! 眼镜脸色明亮了些,努努嘴:别难为这个小妹妹了,看样她是才从业的。你要是憋不住,哪里不能放一炮?偏偏难为一个才出门的小丫头? 事后,邬先贵对我说过:人,难道真的有三生石之约,那天我怎么看小丫头怎么心痛。 老大狠狠的横了刘老二一眼,又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快滚。丢人败兴的,这一片,你以后不要来了! 刘老二半弯着腰,嘴里是是的答应着,挪蹭着退出店外,箭步如飞的跑了。 待看不到足疗店的影子,刘老二才停下脚步喘息,回头望望,眼睛里射出蝮蛇样阴毒的光。闭眼想想,眼镜的模样深深的刻在了心上。 老大弯腰探身的说:邬哥,我到办公室找你,听说你到这边歇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一片有什么好地方。再想想,你自己一向都是对自己简朴,也只有这个小店还可以。果不其然,倒让你吃了一肚子的气。他是我工地上个送土产材料的,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邬哥挥挥手,不搵不怒的平声静气的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别再强迫这小姑娘就行了。” 他敢! 说完,老大眼睛了凶光一闪:哼,我的话,他还不敢不听。走!邬哥咱们换个好一点的酒店,你看看这几个公司去报名,行吗? 说着把一沓复印资料递给邬哥。 邬哥点点头,回头看章江燕还在惊恐中没有缓过神。邬先贵仔细的打量打量,冲她咧嘴笑笑,转身对老大说:走吧,这里说话是有点不便。 晚上,章江燕疲倦的回到出租屋。一群姐妹从早先回来的口里,知道了她晌午的经历,七嘴八舌的给她参谋起来。 这是邬先贵第一次见章江燕的情景。当时,他确实是出于义愤,没有什么不良的想法。女人嘛,他不缺。 那天是因为学院一个新的工程项目要进行招标。这可是块大肥肉,不少的绿油油的眼睛,饿狼一样盯着招标的进程。 有工程就代表着有钱赚,报价再低,就是瘦得光剩骨头架子,一样可以榨出油。 中标价吗,高有高的干法,低有低的诀窍。包工头不是慈善家,不赚钱的工程傻子也不会去干。 查查中国当年大大小小的富翁们,有几个不是从工程上开始发家的。这些人就是青石板上都能叮出血来,何况是大学校的肥的流油的大工程。 早在工程刚开始立项,邬先贵就把信息告诉了几个好友,按项目推进的不同阶段,指点伙计们进行公关。现在基本上是瓜熟蒂落,就等着伙计们摘瓜吃果。 三十六拜都拜过了,就等最后这一哆嗦。内部操作的结果是老大的施工队中标,这已经是学校基建系统形成的共识,事情最后如何操作,这可是个技术活。煮熟的鸭子有时还会飞了,何况是多少人流涎水的又肥又大的工程,一个工程下来够吃够喝好几年的。 谁说甲方那么好当?想让中意的队伍中标,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招标代理、工程交易市场的有关人员都要关照到,一个不小心,让他们动了手脚就会鸡飞蛋打。 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谁不想吃块肉,最不济也得喝口汤吧。世界上偏偏有小概率事件发生,这让先期操作的人,有瓜不切开,心里就有阴影存在。 为这工程,老大们费了神,邬先贵也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搅尽了脑汁。让老大们如愿拿下工程,不仅一段时间,自己有吃有喝有玩的,让老大欠下大大的人情。就是领导也高兴,队伍是他们选中的嘛。 要是走了水,闪了蛋黄子,孵不出理想的小鸡。领导不给好脸色,自己伸手就掏的好处也没了。当然,无论是谁中了标,都会买小账,可那毕竟是小账,不是大账啊。 为这,邬先贵几天来没睡好觉,脑袋里嗡嗡直想,心乱如麻。人嘛,关心则乱。乱吗,就容易出错。要不然,当年班里几个成绩特别优秀的同学,为什么高考成绩大多不理想? 一上午坐在办公室里,邬先贵都是六神不安,心情特别烦躁。好容易挨到吃午饭,草草扒拉几口工作餐,他就电话约老大见面。告诉老大自己大约的去向,自己就进了路边的洗足店。 反正是简易放松,哪里都可以,待和老大砸死操作步骤,晚上再任性乐和吧。 至于自己足疗的地点吗?具体地点就不说了,手机可以联系。 不过老大不用手机也肯定能找的到。这些人有着苍蝇的特长,就是埋在土里的臭肉也能闻到血腥味。 大学虽然工程繁多,但凭我的资历,我企业的实力。虽经努力,经过成年的竞争,我不得不承认,那里不是我企业的一碟菜。 不是吗?建设工程承接是当时竞争最激烈的行业,别看繁华的市区每天都有新开的工程。别看招投标站每天公布一长串中标名单,可业内的精明人,谁不明白,任何一个中标工程背后都必定有个故事。 我们这样的老国企煤矿基建队伍,无钱无物,又被条条杠杠束缚着。我虽然知道用美人计,可钱是硬道理。在大学我们只能吃鸡肋,要想突破,只得另选目标市场。 我们选中的是西北喧嚣而起的煤矿基建市场,国家要有水快流,我辈为什么不跟上? 三个月后,我从山西刚回到余州,就接到邬先贵的电话。电话里,听他的口气满是自豪和幸福,一句话:给你接风,中午酒店见! 中午,我带着办公室一个贴心的同事,跨进酒店包间的门,吃了一惊。邬先贵精神焕发,好像年轻了好几岁,紧挨他右手坐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 还没等我坐下,邬先贵就搂着她的腰站起来介绍说:这就是我向你说过多次的愚哥,人很讲究,就是在女人面前有些憨班! 嘿嘿一笑后,他又指着年轻女人对我说:这是你弟妹,名字叫章江燕。你我不见外,喊她江燕就可以! 这时,我才得以细看,章江燕果然是个尤物。身材丰满而不发胖,明月一样的圆脸犹如银盆。娥眉双挑,明目潋滟,美艳妖娆而不失文静。轻启朱唇一声愚哥,普通话里含着西南部省份的蛮音娇而不嗲。 我心底暗想不错,邬先贵能安分些了,至少里性病远了几步。 其实,世界上的路从来都是曲折的,邬先贵和章江燕的情路也是如此。 那天和刘老二闹掰了,光棍眼里掺不进沙子,刘老二的报复变着花样,也会找回场子。 几个姐妹参谋的结果,章江燕不能再在那家足疗店干下去了。刘老二这样的地痞流氓,讹不了老虎,讹只小猫咪还是绰绰有余。别看他今天夹着尾巴逃跑了,阴里暗里,他不会咽下这口气,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有道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 最后章江燕接受了姐妹们的建议,决定跟着那位妖娆富态的大姐去混。 那位大姐可是一家豪华浴场的领班,主要的工作就是拉皮条,拉郎配。她拿着浴场一份工资,然后再从搞特殊服务的小姐收费份额里拿提成。 哪里的老虎都吃人,金钱恶臭在浴场里四处飘荡。 那些有钱或有事的臭男人们,在把他们平时衣冠楚楚的衣服脱掉,洗、蒸、搓、泡后,大多要做做按摩。 别看他们平时在外,人五人六的,进了场人就变了形。舒舒服服的在女人柔嫩的小手下捏、拉、扯、拽、按、敲以后,就像蜕过皮的蛇很快精神起来。缠磨着小姐姐们嬉大哈笑,讲说着黄段子,手脚不老实的不时在女人身上掏摸。 如果碰到来者不拒的小姐,故意在男人敏感部位搔弄,马上就有人变成发情的牙狗,丑陋的尘根支楞起浴衣。在小包间里的很快就来个张飞大骗马。如果在大厅里,往往携手去小包间,上演巫山云雨。 这样的小姐姐,收入丰饶,出力不大。男人只要发泄了他的贱劲,按摩就是象征性的。有经验的小姐,特别是有些姿色的老手,在按摩尹始就用言语挑逗,或者时不时的撩弄男人的敏感处。待尘根崛起,很快共赴淫河,自然不用再费力吧嚓的做其他的服务了。 章江燕不行,她还是个处,并不想轻易的把自己糟蹋了。 找不到如意郎君百年白头,至少也得找个,看着他的眼睛就心里打寒颤的人吧,也就说是找个能动心的人。 这是江章燕每天累得腰酸胳膊疼,坚持一个多月守身如玉时的想法。 此时的她,见到姐妹们,大把大把的进钱,吃辣的喝香的,满面红光过得特别滋润,心里的堤坝已经生了蚁穴。特别是见到别人大笔往家里汇款,自己至今没能给家里贡献一分。妈妈来了几次电话想要钱,江燕的心就活动起来,再看她以前厌恶的靠出台挣钱的小姐,眼睛里就有了羡慕的光。 钱啊,太腥臭了,为了它什么恶心人的事都可能发生。 妖娆富态的大姐是干什么的?蚊子飞过她都能认出公母,蠓虫乍乍翅她都能猜测到要在那里交尾。她敏锐的觉察到章江燕的心理变化,在等着恰到好处的赚钱时机。孙猴子再能,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章江燕到底在都市里如何谋生?要想知道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67章 遇见贵人 妖娆富态的大姐是干什么的?蚊子飞过她都能认出公母,蠓虫乍乍翅她都能猜测到要在那里交尾,职业技术奇特,拉皮条扯丝线的本领非比寻常。 这一天,客人来得较少,工作相对清闲,大姐把章江燕喊进了小包间:江燕啊,这里的活太累了吧? 见章江燕点头,她略一沉吟:你这样干不行呀,干一辈子穷一辈子,挣不着钱啊。到年底别人都腰包鼓鼓的回家,你怎么好进村?咱们那穷地方,穷怕了,笑贫不笑娼啊! 见章江燕脸红脖子粗的垂着头不说话,只是拿自己的衣襟用手指搅来搅去,大姐笑了:听说你妈妈又催你寄钱,是不是你父亲的病又重了,唉!一文钱压死命穷人!要不,你也换个挣钱方式? 章江燕还是低着头,明晃晃的灯光下只见脸色紫涨起来。好久,章江燕抬起头,看着大姐,眼睛里早已汪满泪水,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还是个处,不能轻易糟蹋了。这两天,我给你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就是我看合适,你们也得有缘分啊。这样的事不能急躁,先相处,待到双方都有意了,水到渠成。 见到章江燕被劝得心动,大姐显得设身处地的样子,替章江燕谋划。 妈咪可不是轻易能当成的么,狐狸精变成人,需要几天道业的! 没过两天,大姐找到章江燕:你这丫头有福,今天来了个贵人。你先别问是当官的还是经商的,反正不是个凡人。奇花异草他不要,要的是处,你上心注意点吧。市场机会到处有,只是留给有准备,有运气的人。 说完,大姐把章江燕引进一间特别豪华的包间。 屋里空间很大,明晃晃的白玉兰花瓣组成的吊灯,窗上挂着里外两层帘布。一张很夸张的宽大的床,床头的台灯耀眼通明。红木茶几边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高级白色浴袍的男人他手指里夹着香烟,大腿翘在二腿上,穿着一次性拖鞋的脚在那一晃一晃的。 见到章江燕进来,那人缓缓的抬起眼帘,先冲大姐点了下头。见大姐出去关上了门,他这才凝神看起章江燕来。见章江燕粉嫩的脸颊通红,桃花样的眼色红润了脖子,甚至耳朵尖。她不敢抬头,只是垂首在那局促的捻弄衣角。 那人不觉一笑,用手拍拍身边的沙发:小姑娘,不要害怕。来!在这儿坐。 看章江燕挪动着碎步磨蹭到沙发跟前,木撅子样笔直的坐下,半个屁股粘在沙发上,仍然不敢抬起眼皮。 他又笑了: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 说着伸手托起章江燕的下巴,见章江燕两只眼睫毛惊恐的不断颤栗,他哈哈笑起来: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看来,咱们今天相见是有缘分的。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给我做做按摩吧。浅度的,不是深度的,就是单纯全身按摩。 说完,他径自走向宽大的床,双手放在后脑勺,仰脸八叉的躺在床上。 听说只是做纯按摩,章江燕心里马上轻松下来,僵硬的每个骨节都活泛了。 章江燕小心翼翼的爬到床上,把他的头搬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轻轻的用大拇指盯着他的太阳穴,食指在他眼眶四周的骨头边刮动起来。 他这个人,看来很有教养,城府很深,在整个按摩过程中,始终半闭着眼睛在享受。不吭不响,没有一点猥亵的动作和表情。 当章江燕在他背上轻轻的捶了一遍,轻声细语的对他说:活做完了,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他簌的睁开眼睛,不怒自威的射出两道精光。静静的看了章江燕一会,见到她吓得缩头耸肩的样子,微微露齿的一笑:你很好啊,怕什么,来在沙发上坐坐,休息一会再出去。 他说着下床,撒拉着拖鞋,径自坐在沙发上,点起支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待他吐出的烟圈在屋顶淡淡散开,才转过脸来,又盯了章江燕一会,慢声细语的:你这个人很好啊?怎么不继续读书了?家里穷?急等用钱? 看到章江燕神色渐渐正常,能流利的和他对话,并不时的用眼睛斜瞟他,白嫩嫩的脸颊浮出两朵快活的红晕。他有些痴呆了,烟头烧到手指紧张的全身一激灵,赶忙扔掉烟头,有些狼狈的看看章江燕。 章江燕笑了,这是真心的不是职业性拿捏出来的笑。 她眼睛放着光,眼泪都在清澈的眼睛里沁了出来,手捂住嘴,仍然吃吃笑个不停。丰满的胸膛纤细的腰肢,如风吹杨柳,前仰后合的,几次弯腰到脸贴在自己膝盖上。 他有些愕然:我有这样可笑吗? 章江燕灿若桃花,两道柔柔的眼光在他身上缠绕着,很明艳的笑着:都说当官的有瘆人毛,你这人挺可亲的。你也有打哆嗦的地方?你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庙里冷冷的石像…… 章江燕说着又又捂着嘴嗤嗤的笑。 他开心的笑了,声音宏亮,身子前仰后合:我没有当官的样,没长瘆人毛?这两年风气被一些人被一些人搞坏了,走路前呼后拥,说话盛气凌人。都说人类社会也得遵守竞争理论,但丛林法则不能用到人类社会啊!唉!风声雨声,声声在耳;国事家事,事事在心。别看我现在挺悠闲,其实我很累。你走吧,我想独自补一会觉。对啦,你叫什么名字?艳荷!你写给我看看! 看完江燕用手指沾着水,在茶几上写完,他点点头:好明艳的名字!是假的吧? 见江燕脸红,他笑:假的也没什么关系。人的名字不就是个称呼吗?只要我喊艳荷,你能答应就行。你这孩子挺好,我不追问你的真名,也不会告诉你我是谁,更不可能留给你手机和电话号码。好在我们的缘分没断,这几天我会经常来这里放松。 说到这里,他的脸浮上了层威严,向交易微仰下颏,示意章江燕可以走了。 章江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像被捆缚待宰的鸡,提心吊胆的看着锋利的屠刀。突然又被放了,扑拉着翅膀赶快逃遁。 她踮着脚,慢慢的退出门外,撒腿就跑。在一个没人的角落,章江燕背靠着墙,仰着脸,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天,仅在他的服务上,江燕净得到一千元。 一千元呵!要知道,那时一个熟练工人的月工资也不过上百元。 第二天他又来了,点名艳荷服务。还只是纯按摩,没有任何狎昵的东西。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段时间,有时他天天来,有时隔三五天。来了,从不提过分的要求,看章江燕的眼睛挺亲切的,两人说话的语调也变了,有时开开玩笑。 他开的玩笑就是说点黄段子。就是说黄段子,他也不是赤裸裸的提到性器官,只是讲故事,蜻蜓点水样的带点色,那年头哪个文化作品不带色啊。 莫言先生为此专门〈酒色赋〉:如果这世上没有美酒,男人还有什么活头?如果男人不迷美色,女人还有什么盼头?若果婚姻只为了生育,那么日子还有什么过头?若果男女都很安分,那作家还有什么写头??如果文学不写酒色,作品还有什么看头?如果男人不迷酒色,哪个愿意去吃苦头?如果酒色都不心动,那生命岂不是就走到了尽头! 他讲的第一个段子是〈开中药铺〉。 他这个人很有讲故事的天份,脸色一本正经的,声音不疾不徐:有一个商人外出经商。四年后回来,见家里添了四个孩子,不由得大怒。执着藤条让老婆跪在跟前,审问说:四年间我没回家,哪来的这三个孩子。老婆一脸的委屈,哭着说:这是想你想来的。 商人大怒:想我就能生孩子?老婆一本正经的说:是的!你听听孩子叫什么名字,你就明白了。商人侧眼斜看着:说!老婆说:你走得第一年。我想你想的苦,但想到你发家致富的志向,才离家去的远方。为了记住你远处求富,我生了第一个孩子,起名叫远志。商人听了恼火的一摆手:罢了!第二个孩子怎么说。老婆说:第二年算来算去,你应该回来,结果没见人影。为了纪念这段难熬的日子,我又生了个孩子,取名叫当归。 商人哑口无言,想了一会:第三个孩子?老婆半低着头:第三年我想你做再大的生意也该有所成,该回家了吧。谁知,你还是没有回家,为了纪念这段感情,我生了第三个孩子叫茴香。商人听完不由得哇哇大叫:我要是再过几年不回来,我们家还不得开中药铺! 听完章江燕笑的直不起腰,章江燕嘟弄着红唇,攥起粉拳轻打他几下,反而引得他仰脸大笑。 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过十几岁的男人,章江燕渐生了异样的心态,几天不见,就会神思不安的。 就是他该来没来,或者是他相聚过走了,章江燕都会心里猫抓样的难受。常常一个人手托香腮,脸色阵红阵白的,胡乱猜想。 章江燕迷糊,我这是怎么啦?爱上了他?可这明明是逢场作戏啊?自己身份和他千差万别,注定这个只是一场春梦。 可思恋不由人呵,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钱,章江燕每次都没有从他那少挣,只是直到现在他都没要过她的身。,连一般臭男人嗜好的在女人身上掏掏摸摸,他绝没做过。唯一过分的是,有时让她出门,用唇轻轻贴贴章江燕的脸颊。 就是前天,他酒喝得有些多,分手时他也只是轻轻碰碰唇。弄得章江燕一时眩晕,谁知他又江边勒马,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这人怎么啦,是性冷淡?性无能?每当出租屋里的姐妹,疲惫的归来,谈到床下的君子,床上的小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七十岁了还想敲鼓的议论。章江燕睡梦里都会瞎想。 这样也好,自己钱没少挣,落个身子清白,不就是以前自己的原则吗? 天寒雪下,地蹦天塌。 世上该来的事终究还是要来,它可不管你想不想,怕不怕。 就在章江燕认为自己可以出污泥而不染,踩线而不过线的工作;干着染黄的事业,保持一身清白的时候。 这一天他来了。看样子遇到了舒心的事,酒喝得不少,口齿都有些不太清楚,连额头上都放射着熠熠红光。见章江燕走进房来,他三步两步麻利的走到门口,将门栓扣好,才一步一笑的向吃惊的瞪圆了眼睛的江章燕走来。 章江燕感到心跳加剧,心都快蹦到了喉咙眼,浑身燥热,头脑轰轰隆隆作响。 我的天哪!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啦!章江燕的心颤栗着想。 他走到章江燕身边,伸出双臂就将她搂到怀里。搂的那么有力,仿佛要将两个人粘接在一起,喷着酒气的嘴唇严密的封闭了章江燕的红唇。 章江燕全身一阵瘫软,不知觉的向下坠落下去。 见状,他放开章江燕的红唇,微笑着低头冲章江燕狡黠的眨巴眨巴眼。左手抱着章江燕的脖颈,右手抄起两腿,将全身软如拉面的章江燕轻轻抱起。慢走了几步,又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然后整个身子山峦倒塌了一样,严密的压在章江燕身上,把她严实的遮盖起来。 好久不见动静,章江燕大脑开始回血。感觉到他青幽幽刚刮的下巴,砂布一样的摩挲着自己的脖颈,然后吻着她的耳垂就像是睡着了,再也没干什么逾规的事。 章江燕睁开眯缝的眼睛,偷觑过去,不由得吓了一跳。他下巴虽然蹭在章江燕的脖颈上,两只眼睛却大睁着,正在章江燕脸上柔情的细看,好像要查清她有几根眉毛、几根睫毛似的。 见到章江燕从刚才剧烈的冲击下苏醒过来,他又笑了,在章江燕的耳根用下巴蹭蹭:想吗? 他暧昧的问,见章江燕笑而不语,又温柔的:你怕吗?想要? 见章江燕只是抿嘴笑,他也笑了:今天,在这里不行。这里太腌臜,也不安全,不能对不起你!咱们有的是好地方。明天,我带你去旅游,云贵川转它十来天。好吗?如果你愿意,一会就去请假,就说家里父亲病了需要回去一趟。 这身子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为了家里为了钱,早晚都得叫人取了去。与其便宜了刘老二这样黑心烂肺的祸,还不如货卖于识家,不求个今生也求个来世。再说出去旅游,那是自己多么渴望的事? 见到章江燕点头,他坐直了身子:这次出去还有几对,你记住我姓王,叫王秋尚,当着众人你就喊我老公!不方便的时候,就喊我王老板。 哦!章江燕乖巧的答应着,心里充满了欢乐。弄假成真的事情多了去,就是当个二奶,也是傍上了高枝,脱离这苦海一直是章江燕的梦想。 见章江燕喜悦的样子,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一起去的人身份都很高。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记住不该问的别问,千万别留给别人手机号,更不要乱打听。总之该说的说,该道的道,忘掉开心,笑的愉快。记住人生往往是否极泰来,乐极生悲。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留一点祸根,都可能引来无妄之灾。 章江燕听的激凌凌打个寒颤,心里不觉有了阴影。 章江燕跟他度蜜月一样,在外边旅游玩乐了半个月。半个月里,两人是夜夜不虚枕席,柔情似水,如胶似漆。 如不是分手前夜,他吻了又吻章江燕,神色黯然,章江燕真没有从新婚妻子的角色里挣扎出来。 两人在床头台灯的阴影下,都有些愁苦,看到章江燕哭唧唧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江燕手心:这里边存有五万元,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回到家就算我孝敬你父母了。 见章江燕情绪渐渐转好,他又拿过章江燕的小手,在两掌间搓弄着:回去以后,咱们相见会稀少了,你千万别焦急,万万不可打听。记住!爱一个人,不能再害这个人! 章江燕频频点头:王哥,我知道。一夜夫妻百年恩,何况咱们……对我来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会等着你! 他激动了,一把将章江燕再次揽在胸前:憨丫头,你可以等,但你千万不可以守!那样会毁了你一生的。我不属于自己,也不可能明媒正娶你! 不!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名分算什么?只要有你这份情就够了。 章江燕撅着小嘴,带着几分撒娇的说。 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他暗自咬咬牙,干大事者,不拘小节,当断不断反为其乱。他不想让章江燕再多说下去,亲吻着章江燕娇艳的薄唇,两人再次滚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直到同行的人,电话频催,两人才疲倦的打着哈欠,慵懒的穿衣洗漱。临出酒店房间大门的一刹那,他禁不住又揽住章江燕的腰肢,亲吻起来。剧烈喘息后,他轻轻的在章江燕耳边念道: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纵有千般风情,更有何人述说…… 见章江燕的眼圈又红了起来,他不禁暗骂自己:这是怎么啦,明明不想继续做饭,为什么还往炉灶里添柴火?女人重还是事业重?没有事业如何去养女人?现在是享乐了,回去还不知道茧里飞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他沸腾的血开始凉凉。 回到余州以后,章江燕又开始到浴场上班。上来几天很是愉快,嘴里总是唧唧哝哝唱着家乡小调,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活泼的象站在绿草茵茵山岗上的小羊。 她愉快没持续多久,脸上开始阴云密布。旅游回来,那个人就像被洪水卷走了,再没出现过。 一月,两月,转眼半年过去了,他再没出现,就像天空的云朵,飞走了再没回来。 遵守约定,章江燕没去打听,更不敢去寻找。有几次,她实在忍不住找大姐想去打听,到了大姐跟前,章江燕又咕哝起嘴不敢说了。大姐这个女人城府极深,不该说的话,打掉牙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章江燕的心渐渐灰了。转念想想,自己和他什么关系,说得出口吗?再说他亏自己,欠自己?钱!他给的少吗?加上他最后送的银行卡,花的钱足以傍一个电影明星当红歌星了。自己不要得了便宜卖乖,没事找事了。 章江燕虽然觉察到,和他的缘分已经到头,痴心妄想让她在苦苦等待,每天总以为他会出现。为此,她每天只做累死累活的纯业务。 还好,因为他前一时期的故意资助。春节时,章江燕一把交给父母八万多元钱,这和当地出门挣钱的女孩子们比,应该是前几位。羡慕的同行们眼睛红红的,没事就到章江燕家找她拉呱,探究挣钱的方法。 笑贫不笑娼吗!千道理,万道理,挣着钱才是大道理。是呵,一切围绕经济效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在绝迹几十年后,这个腐朽而又实用的思路又开始显灵。 为了钱,章江燕出卖了自己,以后的路怎样走?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68章 得到尤物 邬先贵和章江燕相识有些偶然,也算是必然。 偶然是,在路边足疗店,邬先贵为章江燕打抱不平过。必然是姓王的凭空消失后,章江燕还要吃饭,家里还得要钱。 虽然在和人生第一个他,分手之际,两人情浓意浓,章江燕恨不得为他守节终生。 精神是要依托物质做基础的,要不然贾府的焦大为什么不去爱林妹妹?为了生计,章江燕不得不重操旧业。而邬先贵大权在手,又有这方面的需求,是色情场上的弄潮儿,他们相识就是必然了。 在和姓王的分手以后,情场失意,心碎万块的章江燕郁闷的离开了余州。 费尽气力,在南方几省辗转腾挪几年,生意竞争太激烈,年底带回家的钱不太理想。 好马不吃回头草,那是富人说得话。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饿你一段时间看看,见到榆树皮,你眼睛也得发绿。 几经思考,章江燕又回到了余州。 鉴于那个消失了的,人生第一次的他的阴影,章江燕没有回原先的大浴场。她怕睹物思情,前后的反差,章江燕无论如何都没有熨烫平整的本事。 封闭再严实的消息,也会随着水汽的会发,露出固体物的狰狞。那位姓王的已经官升一级,带外地但空降兵去了。所有幸福和初恋,成为沾满鼻涕眼泪的面巾纸。 章江燕先干的是在酒店陪喝。 除了增加了卖笑的经验,现在人脉上,章江燕一无所有。他干得很累,嬉皮笑脸的骚扰,动手动脚的也常见。她不敢反抗,老板说顾客是上帝,要尽量满足上帝的要求。 市场不需要贞洁,贞洁更是挣钱的镣铐,这些章江燕明白。她不想很快就范,还期盼着能见到第一次的他。只要见到了,他见贫穷的章江燕还为他坚守着,能无动于衷吗章?章江燕这样想, 酒店服务员,章江燕干了半年,然后转了行。原因是她想守身如玉,而那些酒徒,酒酕里杂有不少嫖客。 掏掏摸摸是小事,他们想的是办真事。在肮脏的酒店阴暗处,倚着墙或是躺在狭窄的板凳上,发泄兽欲;或者是脱光了上衣,让老爷们舔摸。最人人不可思议的:一次一群变态狂,让一位美女脱得像一掉皮的白羊。躺在旋转的桌面上,作为一道大菜,被臭男人用来下酒。 章江燕因为好奇,忍不住从门缝里窥视。那位小姐全身赤裸,除了头发全身泛红。童话里的美人鱼,坐着各种发情翘盼的姿态,在圆盘桌上,供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睛欣赏。自然而然,那小姐的精神素质真的好,始终挂着蛋糕的甜腻。引来串串毛骨悚然的淫笑。 这样的陪酒,简直就是裸女和欲望的表演,最大滋味,是无耻!无耻,有时候像最着名的臭豆腐!这样来钱快挣钱多,还省力气。 章江燕不屑于这样糟蹋自己,她最多是脱脱上衣,显示银娃娃的吸睛能力,馋极色狼的眼。 章江燕想的是这不太丢人,模特脱光了衣服,让人临摹说是为艺术献身。在围绕着钱眼转的氛围中,自己脱光了衣服,把白嫩嫩的身体,让色鬼们欣赏,隐私部位,没有不知廉耻的暴露,也算没有玷污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机会不多,见到人群里有馋涎哩哩啦啦的色鬼,她可不敢脱。君子动嘴不动手在这里不管用,对已经被酒精亢奋的色鬼,见到美丽的酮体还不得饿狼样扑过来撕咬。 酒店挣不多钱,来钱慢,家里又催着要钱。没办法,她又去了歌舞厅,陪唱!可章江燕受的音乐教育太少,有些歌曲调太高,她唱不来,有钱的大爷们发脾气就是经常的事。 最终章江燕还是选择了回到浴场。浴场按摩,这行当需要力气,山里妹子从小登山越岭,砍柴搂地,就像家养的鸡不如打野的鸡充满活力,她双手有的是力气。 按摩显然比酒店工资高,特别是愿意提供客人所要全套服务。 那些不要脸的臭男人呀,有两个臭钱,就把自己当成了皇帝。 小包间一进,眼一眯,除了享受小手温柔的揉搓按敲,有意无意碰碰他的小弟,没几个床下的君子不变成床上的小人。自从选了这行当,章江燕感到钱潮滚滚,每月到手一两万元是小菜一碟。 足疗店一别,邬先贵就是在浴场,正式认识的章江燕。 这是余州有名的高档浴场,进了大厅,迎面是吊灯高挂,富丽堂皇。里面的设施和服务,在当时都是一流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样档次上下的浴场、浴室、汗蒸堂馆遍布大街小巷。 有次,邬先贵外省的同学从余州路过,酒足饭饱后,带他去桑拿,路边一座座金碧辉煌,装饰夺眼的洗浴桑拿业,让他极为感叹,问邬先贵:怎么余州人这样爱干净? 邬先贵一愣,他是在说反话?余州可是个有名的脏乱差地方! 见到邬先贵的困惑,同学忙加上一句话:余州怎么这么多洗浴服务业,这里人特别爱洗澡吗? 邬先贵嘿嘿一笑,这小子在大西北蹲机关蹲傻了,还不知道天上方百日,世上已百年,繁荣娼盛,已经是经济活力城市的标配。 话不好说的太明白,他把同学带进浴场桑拿后,没有要什么服务。都是嘴上沾着绒毛时结识下的情谊,那时人们之间很单纯,思想圣洁。他可不想在老同学面前,破坏了自己当年清纯的形象。现在虽然经常做些不堪的事情,那也是老婆刺激逼迫的,羞耻之心邬先贵还是有的。 章江燕所在的浴场,是在偏僻的三环路外,一座茅草旺盛、绿草成荫的小山岗下,沿着曲折小路走好远,才能看到华丽的门面。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它的顾客可不少。从穿着打扮来看,大多都是名牌衣衫,进口包,有头有脸,鼓鼓的手包。 见到门厅第一眼,邬先贵不由的在内心里喊起了好:这样隐蔽的地方,装饰的又这样豪华,服务肯定上档次。 洗过澡,他穿好浴衣,拿着手机、香烟,先在大厅里坐了一会,颇有兴趣的观看世间百象。 实际上他是在观察,以便选择靓丽动心的靓女。 洗浴行业的服务女郎,不同于歌舞厅和大酒店的女郎。为了工作方便,她们大多穿着统一暴露的工作服,脸上并不描眉画影。咋一看,人都差不多,细细观察,区别大了去。 邬先贵查看了一会,当一个白净的女子,下了钟点从他面前经过时,四目相对,感到心里磕蹬一下:在哪里见过?嗯那双不大但十分有神的眼睛,白皙的脖颈、蛋白色的脸。不高但是很丰满的体型,显示着印象派画家的特殊风格。 邬先贵思忖着:自己肯定与她有过交集,是梦里?还是前生的幻影? 看到邬先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章江燕脸上的笑意蜡烛泪样的霎时凝结。章江燕不由停住了脚步,深深的向他望去,也是心有灵犀的内心一跳:先生!做活吗?这时的章江燕想的是做活挣钱! 章江燕轻柔的南方话说完,微点着头,冲邬先贵莞尔一笑。 好一阵子,邬先贵才灵魂归位,忙不迭的点头:要的,我想做活,只是我不想在大厅里做。 章江燕脸颊热烘烘起来,灿若桃花是很传神的描写:哦,去小包间! 她心里一清二白,去小包间,门一栓,容易发生什么事。重回浴场后,章江燕基本上只在大厅做活,去小包间是有限的几次,大多是回头客,看起来比较养眼可意的。她不再为人生第一次的他守节,那是个没良心的人! 今天鬼使神差的回头一看,她的心颤悠起来:这人在哪里见过?年龄、长相、动作,表情和那个让她梦中出现了几年的他,活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嗯,可以! 心里泛波的章江燕,说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径自向一间高级别的包房走去。 邬先贵大喜过望,拿起自己的东西,撒拉着鞋,快步跟了上去。要知道,这里的按摩女是有些不愿出台的,郎有情妾无意的事常见,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就是愿意出台,靓丽可人的又能遇到多少? 进了包间,往床上一躺,邬先贵半倚在床头上:先从腿部做起吧。 这倒是有点怪,客人们大多喜欢由上到下,从头按到脚。章江燕嗯了一声,边弯曲捶打拿捏他的小腿,心里便叽咕着,偷眼看去。 只见客人点着一支烟,夹在两指间,高高举起小臂弯曲着靠在脑后。香烟燃烧飘逸的青烟,从他头上飘向天花板,他的眼睛几乎凝滞了,紧盯在自己的脸上,不时皱皱眉,好像做数学题没找到答案。 发觉章江燕在偷看他,邬先贵嘴角一翘,和善的笑笑,很轻柔的说:我总觉的在哪里见过你? 章江燕抬起头,仔细打量了邬先贵一会: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她没好意思说下去,这几年服务过成百上千的人,哪里记得住啊。 你先别忙着干活,歇歇,不忙,咱们说会话。 邬先贵温柔的说着,示意章江燕坐在自己跟前。 见章江燕点头,邬先贵嘴唇有些哆嗦起来,说出了好像见过她的足疗店的名称。 你怎么知道的…… 话没说完,章江燕忙掩住了口,两眼惊讶的放光。她认出来了,面前的是那个从刘老二的怀抱里救出她的人。 章江燕几乎惊叫出来:是你…… 她丰满的胸部起伏着,眼睛里泛出泪光,有些哽咽的说:您救了我,可我…可我…一直没能当面谢谢你! 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低下头用衣襟搵着眼睛。 邬先贵问:此后,你到哪里去了?我去了几次也没见过你! 章江燕脸一红:惹不起,躲的起,得罪了刘老二,我还敢在那一带做活? 邬先贵听着点点头:倒也是的,地痞流氓比苍蝇都难驱赶。不过,可惜的是咱们认识的晚了,要不然给他个天胆,他也不敢。 章江燕听得噗呲一笑:那时我哪知有打虎英雄啊? 千里有缘来相会,碰面无缘不相逢。我总觉的还会遇见你,这不,真见到了。 邬先贵感喟的说。 四十九号,到钟了! 服务台传来呼叫。 章江燕慌慌忙想走,邬先贵一把拉住她:忙什么拉会呱! 然后笑笑拨通吧台呼叫:四十九号续钟。 邬先贵从容的转脸对章江燕说:没事,花再多的钱,别愁我买不起单。坐呀,我想听听你说话。 看到邬先贵风度翩翩,温柔的样子,章江燕的心顿时稣了,甜滋滋的有块东西在慢慢融化。 这天邬先贵没要特殊服务,只是和章江燕拉呱说话。临分手时,他把自己的姓名和手机号,都告诉了章江燕。 业内流传着几句顺口溜:有权不敢用,外财不敢花,啥话都敢讲,嫖娼留号码。这被称为四大傻! 见到邬先贵告诉自己姓名和手机号码,并且一再声称这是真的,绝无虚假,最后见章江燕满是困惑,干脆连工作单位都告诉了她。 江章燕很是感动,现在说实话的人是珍稀动物。而和从事色情行业的人敢讲真话的人,肯定是不怕事能干事的人;最起码当自己人待,有着基本的尊重。 对章江燕们来说,男人的尊重何等的珍贵啊! 章江燕告诉了邬先贵嘴角的名字,不是用的化名艳荷,而是真真切切的章江燕。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投之于木桃,报之于琼瑶,非以为好也,永以为报也。 这点做人基本的良知,章江燕还是知道的。 两人从此开始了不是单纯的低等动物的性,而是基于相互搀扶相爱相助的爱情生活。 也许邬先贵是听从我的劝告,人不可滥交,没有爱情的性是动物发情。他遇到章江燕,很快被这个无锡大阿福般,漂亮的娃娃样的女孩迷住了。 特别是章江燕说话慢声细语,待人知心巴肺。和家里那个虽然颜如桃李的母老虎秦媛媛比,这是天壤之别,让邬先贵特别可心。 经过几次外出吃饭后,每周他必去洗几次澡,每次洗澡必点章江燕服务,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两人做到了两情相悦,很快就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这天,邬先贵业务不多,吃过午饭就去了浴场。 洗完澡进了包间,按惯例想点四十九号按摩。然而来的是其他人,姿色绝不压于章江燕。领班对常到这里的贵客的喜好了然于胸,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违逆客人的意愿的。 谁给自己的上帝过不去? 邬先贵没点到章江燕,诧异下,心里很不快,他怀疑章江燕在给其他男人上项目。 男人总是这样,自己可以沾花惹草,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不喜欢别人染指。尤其是现在,他和章江燕大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时候。 他脸沉似水,愠怒的喊来领班。那妖娆富丽的娘们进了门,先是扭动着腰肢,挨到邬先贵身边。把一只手耷拉在邬先贵的肩上,一只腿直立,另一只腿脚尖点地,斜靠在邬先贵的身上:吆!黑碗白碗不一样吃饭吗,再好的东西吃久了,也得换换品种。这就叫尝鲜呗!这个新来的可是才入行,接近于处,怎么不喜欢,吃姜还喜欢老大辣?那么大姐我亲自出阵怎么样? 这样的女人风骚至极,在风月场合,做风月事。这些女人没有什么话不敢说,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勾当不敢做。说到这里,她伸手在邬先贵的胯裆里掏了一把:小弟弟喝醉了,怎么低头耷脑的? 说完嘻嘻笑着和邬先贵嬉皮笑脸。 她不知道,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性和谐的情况下,日久生情是容不下其他人的。要不,唐明皇那么睿智的君主,一旦看上了杨玉环,不但把亲儿媳妇收为己有。还梦幻般的在长生殿里,和儿媳妇山盟海誓世世代代为夫妻,活活把一个昌盛的大唐送进了坟墓。 这时的邬先贵有点像污泥浊水里的莲藕,正在向情种转变。对女人的过分动作感到膈应,一把拨拉开领班支在自己肩上的胳膊肘。弄得领班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告诉我,江燕时不时给别人上钟点? 邬先贵醋意十足的问。 领班先是支支吾吾,她心里明白,男人一旦对女人动了真情,是不能容忍别人再染指自己的女人。虽然章江燕从事的是什么行业,邬先贵心里清清楚楚。但他几乎天天来,而且不惜花大钱,那是承包了的意思。 章江燕干点纯按摩,他说不出什么,可要是和别人那个,他极可能一怒甩袖而去。要命的是,章江燕自从和邬先贵好上了,再不接别人的钟点。自己因为看到了块肥肉,按他的要求,硬逼着章江燕出了台。偏偏昨夜警察突查服务业场所,章江燕被逮了个现行。这些能给邬先贵说实话吗? 看到邬先贵不依不饶真动了气,领班才咬着耳朵,避重就轻的告诉他,昨晚公安突查,章江燕正好上钟,虽然没干那个事,还是因为从事异性服务的嫌疑被抓到收容所去了。 接着为了洗清自己,她扎撒着手,夸张的说:哎呀,我的大爷来,你和章江燕交往以后,她一腔的血,都扑到了你身上,眼里哪还有其他的人。 邬先贵心里一紧,紧接着又长出口气:这妮子还行,讲究!你以后可不许强迫她接些不三不四的活。 领班一拍大腿,蹦的老高:我哪能干那些缺德丧良心,有孩子没有屁股眼的事?你可屈死我了! 既然到收容所去了,可以肯定她没挂啦自己。只可惜,不知以后还可以见到她吗? 邬先贵点支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静静神,对领班说:收容所里多受罪,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想办法,找人把她捞出来。 领班千作揖万点头的,口里不住的说:那感情好,也不枉章江燕爱你一场! 说是说,做是做,真正去捞章江燕,邬先贵还是费了一番思量。 乌龟看王八,邬先贵经历女人无数,那些上档次和不上档次的,对他来讲都是一次性消费。系上腰带两不认,丢一个烟花女子犹如扔张擦腚纸。能让他动心的,也就是章江燕。 就在邬先贵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按摩女凑到他身边,先轻佻的在他肩上一拍,用屁股碰碰他:往里边坐坐。 邬先贵翻瞪着眼,瞟了她一下,动也没动。 女人嘻嘻笑着,硬挤着半躺在邬先贵休息的小榻边,一只右手托着右下颌,左手不老实的从他小腹上往下游走着:怎么不喜欢?我比章江燕长得差? 邬先贵烦躁的一推女人:去去! 他正七上八下的乱猜疑,心里烦恼的很,顾不上讲君子风度。 女人没恼,反而哈哈笑起来:人们常说千金也得,有情人难找。别看你这人,条子、盘子挺可以,人还真有情唻,给你说实话吧,我刚才是故意试试你。看看章江燕说得你那么好,是不吃咸鱼的猫吗? 说着她将薄薄的嘴唇凑到邬先贵的耳边,轻声蚊鸣的说:别听领班的胡说,昨天要不是领班的死活逼迫,章江燕是不会上钟的。自从和你好上了,她的心里就容不下别人。她可不是那种和 任何人都随便的女人。咳……她的命好,该遇到贵人,哪像我们残花败柳的,不知飘落在那个臭水坑。 说到这里女人伤感起来,眼圈红红的:章江燕被抓出门时,找机会对我说了句,让你想办法救她出来。她会报答你的! 邬先贵心里一紧,很是感动,不只是坚定了捞章江燕出来,他还想走得更远。 这一次在浴室场,邬先贵没要任何异性服务。 吸完一支烟,邬先贵麻利的穿起衣服,走得很快。 决心下了,他的人缘很广,事办得也很快。 邬先贵只对要好的施工队的头说了声捞谁,这个人关在什么地方。这群鬼精灵办法多得是,第二天下午,章江燕就从收容所放了出来。 邬先贵先是在一家华丽的餐馆给章江燕补充能量,然后带她到一家高档的汗蒸堂馆,洗去了收容站的污垢,接着带着她在大商场里买了套时装。晚上,约了一班朋友品尝海鲜,然后在一家着名的歌厅消费到午夜。 从歌舞厅出来,邬先贵第一次把妻子以外的女人章江燕领回了家。 家,可不是个泛泛概念,不是妻子的人,是进不了这个门的。勉强进入的,哪个不闹个灰头土脸? 家是合法夫妻的天地,其他异性是禁止进入的。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邬先贵以为,秦媛媛远在三峡歌舞厅,女儿上寄宿制学校,鹊巢鸠占,随意的很。可能吗? 小别几天,和章江燕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夜,两人如鱼得水,旖旎无限。 邬先贵想通了,在外边找风尘女子,钱不少花,病不好防,系好裤腰带转脸不相认。纯粹是动物的交配行为,搞不好碰上扫黄的,鸡飞蛋打,身败名裂。秦媛媛能在外边自在,自己就能在家里愉快。钱吗,只要自己还在那个岗位,不会有大问题,养活章江燕满足她家里的需要还绰绰有余。 当邬先贵先提说出自己的打算,让章江燕脱离那个色情行业,由自己挣钱养活她,回家过年绝不不让她空手。 章江燕呆住了,随之泪如泉涌,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 说实在的,没有人愿意堕落,也没有那个姑娘、少妇,从心底喜欢侍候那么多的臭男人。 听到邬先贵的打算,章江燕翻身爬起,趴在邬先贵的脸上疯狂的吻着,泪水滴滴答答落满了邬先贵的脖颈和脸上。 不要以为章江燕是刚被收容吓过,也或是厌倦了那种屈辱的生活,她痛快的答应了。其实从心底,章江燕是厌恶自己从事的色情工作,有一点办法,她都会远离那个行业。 她的最大愿望,是能找到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夫婿,你恩我爱的过起平静的生活。 其实,不光是章江燕,就是她那群笑颜长挂,貌美如花的姐妹们,谁不盼望有个如意郎君,有个可心如意的小家。她们并不发贱,淫荡也不是她们的本性,有一点办法,也不想强颜欢笑,从事卖肉的生涯。人都是有羞耻心的,夜里梦中常常出现的呜咽,就是她们想做正常人的呼声。 就这样,邬先贵和章江燕都尝到了家的感觉。 有家的感觉真好! 看到邬先贵的感觉犹如新婚,终于知道珍惜,知道专一啦,作为朋友,我从心里为他高兴。 但我事后也弄懂了他的画外音:化缘!这真的让我这个国有企业职工束手无策,要知道企业的钱不是我的,何况我们单位连发工资都很难。只能出心出不了力。好就好在,在学院施工的私人包工头多的是,他们拿到大把的工程,出点血根本不算什么。 时光箭一样的过去,转眼便是深秋。期间我和邬先贵、章江燕吃过几次饭,他们一直很幸福,表现的甜蜜让我都嫉妒。 一天,我还没从工程投标的沮丧中挣扎出来,接到了邬先贵火急火燎的电话。他,又遇到事了! 见面后,邬先贵的憔悴让我吃惊。本来就少肉的双頬颧骨显得更高,嘴唇起皮且布满水泡。 事情出在昨天晚上。 昨天是周日,邬先贵两人睡到太阳晒糊腚,才打着哈欠醒来。 章江燕先醒的,她满足的打着呵欠,舒服的伸个懒腰。转过脸看看邬先贵,他还在呼哈呼哈的打着鼾。 章江燕幸福的笑了。将脸贴在侧身而睢的邬先贵后脖颈,柔柔的磨蹭着,昨夜狂欢透支了他的体力,看样子到现在都还没有返过阳来。 她睁着还有些酸涩的眼睛,将一只手枕在脑后,出神的看着天花板。 这些天,章江燕一直沉浸在甜蜜中。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吃得安心,睡得踏实。全没有了,小兽觅食样的时刻警醒着,忐忑不安的生活。 只是邬先贵虽然极力想多在家里陪陪她,但到单位去看看是少不了的事。虽然时间去的不长,章江燕的感觉就像蹲监狱一样的可怕。寂寞空虚,让她思绪纷飞不说了,最让她提心吊胆的是,秦媛媛要是突然推门进来怎么办? 邬先贵是向她清清楚楚的告诉了自己的婚姻状况,以及秦媛媛移情别恋,跟着亲人去三峡附近开歌舞厅的事。 说到这里,邬先贵脸目狰狞,咬牙切齿的说:先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别说她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就是开门进来了,她又能怎么样?她要是敢削我的脸,我就能揭她的皮。要不是她!我哪里能被判刑,要不是她花心在外,我怎么能活得这样变形。噢,放心吧宝贝,我的这条命下半生都是属于你的,谁要是感动你一个手指头,故意羞辱了你,我这条命是可以不要的了。 邬先贵话说的慷慨激昂,章江燕大为感动也心安了许多。 不过,章江燕还是感觉到他说话的底气不足。有几次晚上出门吃饭,回来时邬先贵都贼不溜秋的,看他小偷式防备,邬先贵还是有怕头的,只是他没有明说。 章江燕和邬先贵的冤孽感情如何发展?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9章 乐极生悲 自从章江燕和邬先贵俩人金钱买肉欲,变成情感专一的情侣,两人的心情好极了。 章江燕惬意的想在附近溜达,邬先贵附在她的耳朵边:秦媛媛她父亲就住在附近,她那几个弟弟都是嚼不动的牛蹄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快回家的好。 这样,就让幸福着的章江燕,有了做贼的感觉。虽然很幸福,可是爱情的偷来的,感觉很不好。 就是蜂蜜连续不断不变样的服用,也会倒胃口,何况偷偷摸摸的日子。 特别是邬先贵不在的时候,章江燕除了对家里人的思念,还有重重的恐惧。 是的,秦媛媛有突然进门的可能,而邬先贵的老岳父及小舅子们,更是随时可能推门而入。那时泥菩萨泡了水,如何收拾烂泥摊? 金屋藏娇,是女人们艳羡的,可那足不出户提心吊胆的日子并不好过。 何况每天都是念念不舍的送走,欢天喜地的迎来,眯着眼做爱,搂抱着睡觉。内容千篇一律,章江燕就是再珍惜这样的生活,也需要调整下编程了。 第二天休班,在一夜欢愉之后,章江燕睡得并不实在。天刚亮,她就仰脸看着楼板胡思乱想:应该让生活的色彩不能太呆板单调了。 想到这里,章江燕推醒了邬先贵,娇嗔的撅着嘴:你昨天跃马扬鞭的英武样子,现在不如烂泥了吧。 邬先贵张开大嘴打了几个呵欠,撒眼向窗户望去,窗帘缝里透过的阳光箭一样的刺眼:没想到一觉睡到了这时候,怎么?你还想要? 说着,他把手探到章江燕的双乳间。 去你的,整天没有个够!像个挨饿的孩子,不知道饥饱!节制点吧,身体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章江燕伸手拨弄开邬先贵能揉搓出火花的手,自从两个人好上以后,第一次拒绝了邬先贵的要求,尽管她有点心发软。 见到邬先贵有些愕然,章江燕噗呲一笑:别疑神疑鬼的乱猜疑,咱们的爱情生活,就不能添点新内容? 哦呀!对对!每天把你这个美人关在家里,就是玉石也要生霉斑。 邬先贵说着,把双手放在脑后,仰脸想了一会:嗯,我有主意了。 看到章江燕询问的眼神,邬先贵笑了,故弄玄虚的:现在不给你说,到时候,保证给你惊喜!起床喽! 说着,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地。 色胆包天!邬先贵这时就忘记了老岳父家相距不远,这一带虽然远离学院,熟人也不少。 简单的吃了早餐,笑盈盈的摽着膀子,两人逛起了大超市。 大概率的是女人特别爱逛超市,而男人则大多选择在超市座椅上等候。 邬先贵不,他饶有趣味的挎着章江燕的胳膊,在超市里笑眯眯的转起来。 每当章江燕看中了什么时装,邬先贵则象个随从一样为她拿着坤包和外衣。 章江燕从试衣间穿着新衣服出来,笑靥如花的,在他跟前打着旋。很像模像样的做模特展示体型的几个动作,逗得邬先贵的脸上遍布灿烂的鲜花。 琳琅满目的商品很叫人心悦神扬,章江燕看上什么,邬先贵马上就掏钱,绝不犹豫,人民币在他眼里就像纸一样不值钱 千金难买褒姒笑,褒姒一笑值千金。 章江燕和邬先贵拎着十几个购物袋,先是进了酒店,惬意的用了午餐。 餐后出来,两人都不太想马上回家。 回到家,两个人不是看电视,就是偶尔磕磕牙。那个事再美妙,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做。性游戏做多了,不光是身体承受不了,糖吃多了也腻歪,旺盛的荷尔蒙也得有个修生养息的时段。 两人漫无目的走到美名电影院门前,抬头一看,这电影院推出了新产品:电影情侣包间。 邬先贵不笑不说话的问:咱们看电影吧,这是才上演的进口大片! 章江燕看了看广告内容,十几个大片连翻放,又是在情侣间,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精神一震连连点头,和邬先贵悠悠然进了小包间。 金粉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两人光顾着欢悦,哪里知道已经有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上了他们。 包间里大沙发、酒柜、水果应有尽有,茶几上放着鲜花,屋内飘着檀香。情侣包间环境果然不错,除了大片外,还有几十部电影随便点。两人很快进入了境界,揽腰抱肩,交杯喝酒,间杂香吻。 累了,一会他躺在章江燕腿上睡,再过一会她躺在他腿上睡。竭尽旖旎,好不快活。 但他们光顾着沉醉,却忘了老古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人戏耍着在电影院,玩的过了凌晨1点多,才挎着膀子晃晃悠悠的回家。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人都带了些酒意。没注意身后长了尾巴。 进了邬先贵的家,稍微洗洗澡,章江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他上床。 爱女人模范邬先贵,也是很疲倦打着哈欠,几度想上床休息。想到明天自己要去上班,章江燕又要在画地为牢的在家苦等,心里不觉有几分歉疚。 没办法,身在官家,得守法。想了想,干脆坐下,把章江燕和自己换下来的几件内衣,细细的揉搓漂洗起来。深更半夜的,就这几件衣服不能开洗衣机,那样会惊动邻居的。 幸亏邬先贵的勤快,要是早早的脱了衣,上床玩起游戏,那丑可就出大了。 两人都有些累,章江燕电视看了几分钟,禁不住接连打哈欠。就招呼邬先贵:别忙了,明早我来洗,累了,咱们早睡吧。 邬先贵答应着,甩甩手上的水,才走进客厅,家里的防盗门被剧烈的敲起来。透过猫眼,一个穿警服和两个配联防队员标志的汉子,不耐烦喝斥着快开门。 邬先贵不想开门,可他见是公安的,又怕惊动左邻右舍。怯怯的半开着门,想问问来意。 对方一把推开了门,弄得邬先贵一个趔趄,好容易站住没摔倒。 那公安带着两个人,个大大拉拉进了门,铁塔样的矗在邬先贵两人面前。 章江燕是惊过弓的鸟,中过枪的兔子,此时不由的佝偻在沙发边筛起了糠。 等到一个联防把椅子放到公安屁股下边,公安才阴沉着脸坐下。大腿翘在二腿上,俩眼睛直上直下在邬先贵身上刀子样的刮。 虽然,一句话没说,做贼心虚的邬先贵,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就在邬先贵忐忑的几乎要瘫倒的时候,公安终于说话了:你们两人的身份证拿给我看看?户口拿出来!你们两人是什么关系?都是从事什么职业? 邬先贵真有点恨自己,平时能言善辩的嘴,眼下上下嘴唇光打哆嗦,不知说什么好。硬是逼出几句话,内容不着边际,解释说明太乏力。 几个回合较量下来,公安不耐烦了:走!到所里说清楚去!邬老师,事情不怕说不清。明天到你们学院去,还怕你不说。咱们在这说多了,惊动街坊邻居,就不怕你还有亲戚住在附近吗?别给脸不要脸好吗?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你们自知,我们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到所里说明了,弄清楚,别冤枉你,到时让学校来领人! 章江燕瘫坐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邬先贵的脸青、黄、白三色不断变幻。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如果真到了学校,丢人是小事,丢工作就是大事了,何况自己监外执行的刑期还没满。 再说,在这争持久了,那么多熟人,惊动老岳父也不是小事! 邬先贵越想越是害怕:有时针尖大的窟窿,就会引来斗大的风。南美的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北美大陆就会飚起龙卷风。 人在屋檐下,不怕不低头。 邬先贵哆嗦着嘴唇,顾不上擦泉涌样的汗,忙一茬又一茬的拿着大中华给三位上烟点烟,低声下气的乞求着高抬贵手。 公安始终绷着脸,虽说大暑天,脸上也能刮下冰碴子。 两个联防的,倒不错,轻声漫语的劝着公安:多个朋友多条路,得饶人处且饶人。 好说歹说,治安罚款定在五万元。现罚不赊账!不然就带人! 在三人虎视眈眈下,按要求,邬先贵用手机求爷爷拜奶奶。朋友们还不错,深更半夜的二话没说,往邬先贵的银行卡里依次转了五万元钱。 直到东方泛白的时候,在两防队员的监视下,取出五万元钱,乖乖的交给一直沉着脸在家等候的公安手里。这时,公安脸上才浮出点笑意。 临出门时,公安轻吐了句:这伙计还行。你这手机不错,我先玩玩。 说罢,顺手放到口袋里,扬长而去。 这是邬先贵朋友才送的,崭新!要一万多元呢! 章江燕哭肿了眼睛,又累又怕,是邬先贵抱上床的。见到江燕披头散发的样子,邬先贵长吁短叹,只能轻轻拍她肩,让她情绪慢慢平复。自己的内心也只能是嗨声不断,为什么办事不小心?张扬什么?又恨又悔,脊梁骨阵阵发凉。 清早临出门,他拍拍仍在哭泣抽搐的章艳,用胡茬子蹭蹭她的嫩脸颊,又轻吻她的耳垂:没有多大的事!我能处理好。 七月清早的风,凉而且爽。走在风云湖边,昨夜被吓晕的头脑开始清醒。 邬先贵想啊想,从昨天进电影院,恍惚从门的小窗看到窥视的人影,想到昨晚的细节,特别是临走拿去他新到手的手机。那可是个新牌子,要一万多元,真叫人心疼! 猛然一阵凉风迎面吹来。邬先贵激凌凌打个寒战,头脑灵光一闪。他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头:坏了,碰到讹诈的了!旧上海有拆白党,余州的黑道小流氓,常见的手段就是黒炸呼隆磞,拿捏住别人的要害处,编出剧本假借执法人员敲诈讹诈。 盗亦有道,这样的人大多是小毛贼。 在学校报完到,邬先贵匆匆的给我打了电话。 邬先贵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敢报案,更不敢惊官。希望我通过人缘,帮他找黑社会,借用他们的力量。来报复几个兔崽子。 我哪有这个本事? 一直在国有企业蹲着,受党教育多年。大步都不敢迈的我,连黑道的事听了都觉的匪夷所思,更别说找他们帮忙了。公安吧,因为老同学、老同事,和出外学习结识,倒是认识几个。但邬先贵坚决要求不能惊动他们,他是怕摸着藤蔓牵出葫芦。自己到底违了多少法,他最清楚。 壮士断腕,他没这个胆量。 事情不了了之,生活还得继续。但他被讹诈的事,我始终耿耿于怀,一直没有放弃打听。 此后经年,我已经快到退休的年龄了,这时的邬先贵已经内退在家,在一次业内朋友喝闲酒的时候。有一位和黑道交往甚密的伙计,带着薰薰的醉意,半是炫耀的说出了,邬先贵当年被讹诈的事。 要说明的是,现在这件事对已经赋闲在家的邬先贵,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我这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出卖朋友的事是从来没有干过,特别是丧良心的。 那位涉黑朋友告诉我们,那件事是刘老二主使干的。 当时在足疗店,路不平有人踩,邬先贵出头打抱不平。凭刘老二这样的肉头货,当时就想和邬先贵拼刀子,偏偏卤水点豆腐,碰到了他的老大。 当时虽然点头哈腰折服了,心里恨不能生吃了邬先贵。他一直在暗地里窥视着邬先贵,只是没抓着合适的机会罢了。 那天,在大商场看到邬先贵和章江燕成双入对的,恨得他咬牙切齿。忌惮老大的威严,他暗暗尾惙这两人,见到进了情侣包间,就喊来了几个贴心的伙计,盯梢到了邬先贵的家。 刘老二没敢出面,他的伙计敲开了房门,然后的事,就是胆战心惊的邬先贵乖乖进入圈套。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此时的刘老二在一次扫黄打黑行动中住进了监狱,以寻衅滋事和流氓罪被重判,至今还在山上呆着。时过境迁,邬先贵因为内退,失去了权力,过时的凤凰不如鸡,还能拿刘老二怎么样? 章江燕新春佳节没到,就早早回了家,这让独居的邬先贵很是想念,心里虫子蠕动的他,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去那遥远的地方,看看他的好姑娘。 也正是这次去,才注定章江燕和他的悲剧收场。 按照章江燕家乡的规矩,一年到头再忙,只要人还在人世间,就得回家过节。一是在家续续骨肉之情,加强家族的吸附力。二是好在亲友面前显显富,交流一下经验,嘚瑟一回,别让人家看不起,说是没能耐。 还没到小年,章江燕心里就像千百万个蚁虫在咬,心里麻酥酥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里既有对家乡亲友的眷念,也有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小鸟,想在空中自由飞翔的念想。 章江燕毕竟是个才过二十岁的姑娘呵。 , 春节前夕,章江燕没走以前,邬先贵看到章江燕的焦虑不安,每日皱着眉头彷徨凄恻的样子。想想秦媛媛可能回家过节,她就是不屑于自己,也可能想念自己的亲骨肉和爹娘姊妹,春节这个中国人特有的节日,秦媛媛极可能回家看看。 一旦她回到家,就算是没在家里堵住章江燕。凭她女人特殊的嗅觉,秦媛媛也能感觉的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她还是不会放过章江燕的。 秦媛媛强悍的性格和手腕,邬先贵早已是手下败将。 这个人呀,只许州官放火,是不允许老百姓点灯的。她是可以用别人的头,换支香烟的主。 邬先贵虽然嘴里安慰章江燕说:没事,没事!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很快过去。 实际的他,心里还是很忐忑的。邬先贵早早的就为章江燕买好了余州的特产,又想方设法为她准备了捌万元现金。 今年,章江燕自从出事后就没重操过旧业,当然就没有收入。邬先贵不想让章江燕回到家里以后,被邻居亲朋们小看。除了现金,还给她的家人带去不菲的礼物。 章江燕是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邬先贵亲自送她到了火车上。帮她把大包小包放好以后,火车鸣着长笛,列车已经开始抖动,列车员严厉驱赶下,邬先贵才匆匆下了车。 列车启动缓缓行驶,邬先贵跟着列车跑了百十步,就像带走幸福的孩子,眼扒眼望的看着章江燕。 章江燕的脸色苍白,两只不大但很妩媚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在她可爱的脸庞消失的一瞬间,她用两手捂住了平时总是鲜红,此刻青紫的嘴唇,样子是大哭了。 这个女人对邬先贵有了感情,她须臾不想离开邬先贵。 这年春节秦媛媛没回来过节,女儿暂时送到岳父家。 邬先贵凄清无聊的过了几天。 他竟然去了千里之外的章江燕家。 他的一门心思全扑在了章江燕身上,江燕是他的精神寄托、生活的期盼。 自从章江燕春节回家,他度日如年。这里需要为邬先贵点赞的是,他虽然好色,那是他老婆移情别恋,对他喝奴使婢性冷淡造成的。本质上,他从心底想做一个你恩我爱,夫唱妇随,有着神仙眷侣的男人。 当年的放荡,是他内心里的对秦媛媛的反抗,是诚心想恶心老婆的:你不喜欢我,老子最不缺的是女人。 和章江燕好上以后,他真的开始洁身自爱,再没和其他女人上过床。交易场合跳个舞,他都是挺绅士的。 忍了又忍,煲手机粥也无法平息心中的热望,邬先贵竟然敢冒大不违,去了章江燕的老家。 对于和章江燕处于十分尴尬关系的邬先贵来说,这一步他做的太大胆太危险。 在一般的暗夜情人,无论他的官职大小,权利高低,不能见人的男女关系,是无法展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否则就会有危险。 这次去,的确也给他和章江燕爱情的悲剧,埋下了隐患。 邬先贵去章江燕家,到底给以后感情的发展带来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0章 真情实意 邬先贵心里大为感动,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两人在柔情遣倦的夜晚,早已像唐明皇和杨贵妃在长生殿,对着夜空多次发出生生世世为夫妻的誓言。 邬先贵还是担心,人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这个社会的,要是回到家里,章江燕的父母不让她再回余州。或者是不允许章江燕,以这种包养方式和他相处呢?金钱社会,钱能使鬼推磨,有了更高的赚钱路径,章江燕还能再回到他身边吗? 想到这里,邬先贵就割心剜胆的疼。以至于从春节前,到现在分别才几天,他就得了失眠症。 邬先贵的生活里不能没有章江燕!没有情的性只不过是,雨过地皮湿的毛毛雨。爱到极点的情与性的结合,每一次都是石破天惊,不可救药的在记忆的脑膜冲刷出沟壑。 正在和家里人欢度春节的章江燕,感觉到今年的春节味同嚼蜡,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想着邬先贵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孤独的度过小年、除夕,初一,章江燕心里就揪扯着疼。肝肠寸断的感觉她饱尝了,那精神的折磨,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好容易熬到初七,晏晏起床的章江燕,正在门口心绪不宁的梳理着头发,一个熟悉身影,露出布满银霜的地平线,渐渐清晰起来。 章江燕乍看到邬先贵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很是柔弱、书卷气很重的人,能千里迢迢,赶到荒村僻壤来看自己。 她好看的眼睛里顿时汪满了泪水,不顾忌,众多眼睛奇异的观望。小鸟一样跳跃着,直接扑进邬先贵的怀里,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全身剧烈的抖动着,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恸哭。 村里来看热闹的人都看傻了眼。村里的女人出去打工干的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既然从事了这样的行业,有几个相好的,行内称为老铁,是司空见惯的事。可新春大节的,地位很高的男人,没有一点顾忌的来看情人,却是没有发生过。 章江燕的家里人对邬先贵很热情,以半子之礼接待了他。每天除了不缺酒肉的饭菜,看他的眼神也很亲切,毕竟爱屋及乌嘛! 在那儿的几天,邬先贵很有点回家的感觉,也有点从天宫坠落人间的感慨。 章江燕的老奶奶八十多岁了,长相很是慈祥。几次让邬先贵坐在自己身边,眯着老花眼对他左端祥右看看,几乎没有牙齿的瘪嘴唇挂着笑意。 邬先贵外表算的上文雅潇洒,瘦瘦的脸颊配着副金丝透明眼镜,不笑不说话,动静有度。看起来就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有这样的孙女婿是每个老人的所愿。只是老人心底有个谜:凭章江燕的条件,怎么找到这样好的夫婿? 自从邬先贵来了,章江燕非常亢奋,笑容就没断过。 说实话,章江燕在邬先贵没来之前,对于是否还会到余州继续包养的生活,她心里是很犹豫的。他乡虽好非久留之地,有秦媛媛在那里霸着位子,她的家族又有那么大的势力。加上邬先贵工作单位的性质,自己由副转正是很难发生的小概率事件。再说了,邬先贵的条件那样优越,肉吃多了也倒胃口,何况自己这样的露水夫妻? 心里虽然想起邬先贵对自己的好,章江燕就会撕心裂肺。但想到和他露水夫妻只是权宜之计,聪颖的章江燕,被爱情冲昏的头脑开始冷静。她在犹豫春节后是否还回不回余州? 因为,她知道只要回到余州,她就挣不开邬先贵情丝的束缚。而邬先贵给的钱,满足不了家里的期望,自己舒服和享乐了,可父母姊妹谁来扶持? 邬先贵的到来横扫了章江燕心里多日的阴云,她每天都是笑容可掬,说话做事分外有精神。 邬先贵来的第二天,章江燕好像炫弄似的,带着他先在村周围转,然后陪着他看遍游览了附近山峦的好风景。 这里的山是奇峰,水是碧水。经过千百年好水沁噬的石灰岩,形成了千奇百怪的喀斯特地貌,很是让人沉醉。 原始的自然美,可不是描眉涂唇人工雕琢,这是车水马龙的余州无法相比的。 好看的地方都转了转,饭桌上油灯下,章江燕表现的都很可人。 可邬先贵总觉得她清澈的大眼睛后边,隐藏着些许悲苦。 回到余州后,邬先贵不敢向以前那样大胆了,家里偶尔让章江燕去,他在余州有名的猴子山,连绵不断的城中村里租了一套房子。 据说他们的爱巢收拾的很清雅,在那里,邬先贵和章江燕两人都很很放松惬意。毕竟是两个人的小家吗,敝帚自珍! 邬先贵满意啦,可他感到章江燕很忧郁。每次见到他,都孩子般的扑到他的怀里,仰着小脸,撅起小嘴等他的狂吻。 邬先贵他每次离开时,她都会从后边抱着他,用脸在她后背上蹭,三番五次的拖延他离开。 是的,邬先贵上班后,爱巢里只剩章江燕自己,起舞弄清影,犹如关在笼子里的小鸟。 寂寞,还是寂寞。寂寞背后面章江燕还有说不尽的苦恼……邬先贵能给的钱完全可以满足她生活的需要,可家里的钱的饥渴如何处理,这样能长久吗? 父亲的病更加重了,小弟弟上学急需用钱,母亲说是要到浙江去打工,其实是为一个暴发户去代孕。 大妹妹初中没上完,已经辍学闯世界,她的磨难不会少。 想到这里章江燕心里就针扎的一样,霍霍的疼。邬先贵来时还好些,暂时的欢愉让她疯狂,忘记了家里的困苦。 当她独对四壁的时候,章江燕就不由的神色黯然,心里充满愧疚:自己是家里的长女呀,不替家里分担责任,独自享乐,如何对得起亲人?问邬先贵索要吧,一是他对自己真心的好,实在张不开嘴;二是章江燕明白了,邬先贵的缸里就是这么多水,刮舀的水太多,不是水源枯竭,就是缸壁破损。就算是坏了良心,也不能杀鸡取蛋啊! 颜由气养,神由心生。时间长了,章江燕原先光洁细腻的,如同煮熟的蛋白样的皮肤,竟然生起密密麻麻的蜘蛛纹,脸上满是晦气。 邬先贵心里揣揣,章江燕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的忧郁,憨子也看得出来。 邬先贵意识到,鸟儿是不应关在笼子里养的,这样长久下去章江燕会得病。 邬先贵抽尽量多的时间陪她,经常带她参加朋友聚会,尽可能多的为她攒钱,并把越来越大的滚雪团的数目告诉她。 章江燕这时并没有多少话语,只是有些贫血的嘴角咧咧,算是笑着感激。 其实,很聪明的章江燕,没有坐以待毙,她在谋划自己收入的路子。 期间,邬先贵给我说过章:江燕的妈春节后就离开了家,她在浙江打工。具体地址不太清楚,章江燕恍惚间,好像听说是代孕。给一个小老板生个儿子才回家。她家乡太穷了,村里现在盖了不少楼房。章江燕家的新房刚打好基础,没钱再盖。春节时去她家,村里外出打工的女人,就她带回去的钱少。 我明白邬先贵给我说这些,有些化缘的意思。可作为一个国有企业的工人,我们的工人能开上基本工资, 就是阿弥陀佛,哪里拿得出闲钱自主他保养女人?就算是业务费吧,如何走账?不知哪天纪委的又找到了头上。 在我这里邬先贵无法得到赞助,他只能从那些通过他的调度,拿到过工程得到过好处的人那里化缘。 只是,那些老板在没拿到工程时,一个个慷慨仗义,挥金如土。可是那些冲着金钱去的老板,随着纪委监督力度的加大,各种制度的不断健全,通过贿赂办事人员,获得暴利,已经不太容易。何况,在单位邬先贵已经引起注意,他的权利在不断减少。 在向一位老板化缘的时候,人的势利眼马上暴露无遗。原先的小旋风柴进,也哼哼着资金紧张。他的钱是给了,可是相比以前,数目是大牛变小鼠。 想到自己权利在缩水,钱没有以前拔开闸门,水流滚滚的的进项了。想到这里,邬先贵沸腾的血开始凉凉,章江燕是能穷养的了吗? 对邬先贵的经济问题,我是有其心没其力,只能陪他空叹息。我怎么料得到,当初劝他找个红颜知己,是想叫他性专一,杜绝滥交,避免性病。 专一的成本这么高,可是我始料未及的。 可见能养的起小二、小三的,绝不是等闲之辈。没有腰缠万贯的财力权力,养个外室,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风流韵事可不是穷人能玩的起。 时光在尴尬中过去,生活在夹缝中进行。 有钱有势的人是在生活,而我之类的人只能叫活着。 在艰难的生活叹息中,不知不觉又到了夏天,距邬先贵被敲诈刚好一年吧。 期间,他陪章江燕又回过一次她的老家。 他带去了多少钱,邬先贵没说过,这是秘密中的秘密,我是从不打听的。反正我感觉,邬先贵没能让章江燕家里满意,见面时他疲倦,而又忧郁,呵欠连天,脸色也呈铁锈色。 当我又熬过一个扑床打枕的失眠之夜,在启明星细微光下打着无奈的哈欠时。我接到了电话。顺便说一句,半月前我买了部手机,西门子的,用去我半年多的工资。 电话是邬先贵打来的,他满是惊慌恳求我帮忙:章江燕失踪了! 钱我没有,人手下能支配的人,还是有些的。 我带着几个人赶到市内,狼狈的邬先贵满眼血丝,唇焦声嘶。 他断断续续的告诉我:昨天中午他赶去爱巢。章江燕没在家,他以为可能去了超市也没太在意。恰巧有个朋友约吃饭,吃饭地点离爱巢很近,是个有名的黄窝子,怕刺激章江燕,勾引起职业幻想,就没打她手机。 这家酒店的菜肴和环境很是一般,可这里的陪酒女很出名,只要钱到位什么样的服务都可以做到。南天鹅,北逸国,西五湖,东四海几个有名的酒店,这家酒店比他们的特殊服务不遑多让。 最有名的是美人鱼。这本是色情场所司空见惯的游戏,这个店偏偏玩出了新花样,赤裸裸躺在大圆桌转盘上的女人。下体夹着支香烟,也不知是什么功夫,那香烟被吸的一明一暗的,引得登徒子们蜂拥而至,生意甚是红火。 邬先贵进了包间,在小姐一对一的服务下,酒过三巡。一个小老板说了:这店里又来了个妞,特别风流可人。小老板说美人鱼是吃不上了,按先来后到,我们来的有些晚了。不过,那个新来的妞倒是有可能。 邬先贵心里一动,对天不吃外食的他:现在能叫来那个妞吗? 气得陪他的小姐直翻白眼:有你这样的吗?吃一看二眼观三,告诉你吧,她现在九号包间,进去半天啦,想喝涮锅水你就去。不就是浪些会抛媚眼吗?黑碗白碗不一样吃饭,吹了灯上床都是一样的。 邬先贵尴尬的笑笑,没再理会她。看来这女人和旁边的家伙关系不一般,醋性挺大的,挣钱之心人皆有之,谁不怕别人抢了自己的饭碗。 邬先贵想着顺便问了句:妞是哪里来的? 几个陪酒的女人气哼哼的骂了一番,好容易才听出来,新来者琼池折桂,引起公愤,她是个孤魂野鬼! 邬先贵听说那女人的特征,心里一阵疑惑,几杯酒下去再也坐不住。他借口要上洗手间溜了出来,悄悄的在九号包间外支楞起耳朵偷听。 天哪,是她,是章江燕!她正在撒娇发嗲的劝酒。 犹如一个音乐指挥,能从几百件乐器里分辨出哪个乐器的声音,再多人的喧嚣里,邬先贵也能听出是不是章江燕。 邬先贵咬着嘴唇强忍着,从门缝往里边看:呀!她脱得只剩内裤,不知羞耻的在那扭着唱着跳着,不断的冲着几个拍掌哈哈大笑的臭男人抛着媚眼。 邬先贵喉咙里像是塞进了一把辣椒面,又像吞进了大包的发泡剂。回到包间,人像痴呆了一样,再没心思吃喝。饭局没结束,邬先贵就借口有点事,早早回到和章江燕同居的地方。 他感到自己就要爆炸了。 爱情是最自私的,尽管他自己经常沾花惹草,可他容忍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其他男人面前剥得像条白羊。 章江燕是快到黄昏的时候回到的爱巢,为了怕邬先贵觉察,她只在邬先贵上班的时候,中午偷时间出台。晚上给再多的钱,她是不敢出去的,她要在家陪伴邬先贵。 看到邬先贵铁青着脸,她先轻笑,抛媚眼,然后把自己的脸颊往上贴。 邬先贵一把推开她:到哪里去了? 章江燕观察着,分辨着,直到邬先贵揭开了底,眼泪刷的一下从憋红的眼睛里喷涌而出,成线串珍珠般流出来。 哽咽好一会,她抬起泪眼:我是你喂的鸟?是你的奴隶?你每天上班去,我自己干啥?我家里要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给几个钱。我在这里安逸快活了,我家里人怎么办?我能忍心独自在这享乐? 再说,我又没干过分的事,自从认识你,我的一腔血都扑到你身上了,我敢迈过大步吗?我今天没有卖身,只是逗逗乐子,那些裸体的模特,不是比我更过分?人们还称她们为艺术献身呢。 听到章江燕的一番狡辩,邬先贵倒是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他紫胀了半天脸,蛮横的瞪着章江燕,平时那双总是涌出爱意的眼睛,暴突突的闪着凶光: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爱你,反正不能让你再出入那样的场合,至于你的行为是不是卖身,你自己心里明白,那是对我们爱情的践踏! 章江燕脸色煞白,一反往日的温顺,像被要关进笼子里的猛兽。两颗平日不太容易见到的犬齿,白森森的露了出来,声音近乎咆哮,语句尖刻:爱情?爱情能当饭吃?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只属于你这样有权有势有钱的人,你是宝二爷!和我这样苦命的下等丫头,连个晴雯也算不上,贞洁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这样的人配有爱情?不是我不知自重,不珍惜你的情谊。从心底我感谢你,感谢给了我遮风避雨的地方,让我得到了小姐、太太般的享受,让我真正的做了几天人。可这是种偷偷摸摸的生活啊,像个见不得阳光的老鼠样。你能让我昂首挺胸大模大样的和你成双入对,真正的扬眉吐气的过上你老婆的生活? 也许是憋屈的太久,章江燕一旦咆哮起来,就再也管不住话茬:是的,我不该去卖身,我不要脸!先不要说我需要工作,家里需要我挣钱。换个方向思考,你能明媒正娶我进家吗?你能别让我像个老鼠样的生活吗? 女人发脾气,有时候是不可理喻的,无理好要搅三分。何况压抑太久的章江燕,说的也有道理。 邬先贵无法回答,伸出的食指哆嗦着:你,你……烂泥扶不上墙!我真心救你出火坑,你竟然说出这些歪理?我的眼里不能掺沙子,想到你脱光了衣服在堆臭男人面前卖笑,我的心里就在流血!反正你不能……你确实想去,咱们…咱们就一刀两断! 邬先贵是摔门走的。 一路上他愤愤不平,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你割心剜胆的对待她,可她一旦见到钱,就像苍蝇见到了血,不管不顾,没有廉耻的想方设法靠上前去。 其实,邬先贵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要是你穷的日不聊生的,你也会苍蝇扑血。至于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有钱人说得话。陶渊明要不是家里广有财产,吃喝不愁,就怕连朱元璋喝的叫化来的酸臭残羹剩汤,他也会当成珍珠翡翠白玉汤。 自从资本来到这个世界,它的每个毛孔都充满了血腥,丛林法则应用于人类社会的结果,必然是人分三六九等,弱肉强食冠冕堂皇的炫耀于世人。 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情操虽然高尚,每日需要原材料加工的肠胃,怎么肯答应。 邬先贵一怒之下,不管不顾的怒骂章江燕一顿,当时心里痛快。 一人在外无着无落的在夜幕笼罩下的风云湖,徘徊了几个小时,心里渐渐平息下来:章江燕说得话,言粗理不糙,冷静的想想不无道理。 过好日子是每个人都有的追求,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山中女娃,没关系,缺技能,家里需要挣钱,她有多少路子可供选择?能赚钱,发财致富的来钱快,只有出卖自己的身体。应该说,章江燕并不是淫荡乱交的人,本质是她是想守身如玉,可残酷的现实允许吗? 即使这样,她还是很有节制很有选择的,出门闯荡三年来,她上过床的男人没有几个,她还是想为情坚守。就是和自己在一起,她主动表示要的欲望很少见,大多时候还不是为了迎合自己,让自己高兴? 邬先贵越想,思维越发清明。想念起江燕的好,心里的坚冰就慢慢融化了,怎么都撇不开章江燕的影子。 眼前虽然湖水在各色灯光下,波光潋滟。邬先贵的脑海中,走也是她,站也是她。无怪乎当年李易安写出: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断肠名句。 最是销魂处,当是相思时。 几经徘徊,邬先贵还是又回到爱巢。 爱巢里灯闭门关。邬先贵有点慌:她能又去陪酒? 匆匆打开门,章江燕不在。 她爱穿的几件衣服都没有了,装她自己东西的大红色的旅行箱也没了踪影。除了铺盖,大多留下的都是他的常用物品。 章江燕走了! 邬先贵稳了稳神,双人床上的绣枕压着半页纸。纸上赫然写着:心碎了!归家了!今生不再相见! 纸上斑斑泪痕犹在。 章江燕就此消失了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1章 割心剜胆 邬先贵懵了,眼泪忍不住刷刷溜了出来。 赶到火车站,找了一圈也没见到章江燕的踪影。按时间计算,她回家的列车还不到点呢。 邬先贵从长途汽车站回来,第二次转到站前广场,看到约十几个人在那议论着什么。刚才人似乎比现在多,火急火燎的他当时没注意看,现在注意到,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静心一听,人们说的是:原来刚才有个疯女人脱光了衣服在广场跳舞,一边跳一边唱:我失恋啦,失恋… 邬先贵心里咯噔一下,再细问长相、口音。 邬先贵明白过来:章江燕! 找到站前派出所,派出所回答有这么个人,刚刚被巡警带走了。民警转问邬先贵身份,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脱身。世界上很多事,不可对人言。 收容所里的女人,谁能轻易敢去捞? 等到一两天后邬先贵找到人,章江燕已经转到精神病院。 人还是邬先贵找到的,无论他对收容所多么惧怕,在市内的城中村,和朋友们撒网找了一片后,还是一个施工队的老板提醒他:应该到收容所看看,我以前经历过,女人好像上天入地了,实际上被送进了收容所。说到这里,他很坚定的要陪邬先贵去看看。 强忍着从内心发出的恐惧,到收容所后,同去的老板有熟人。很快,脸庞浮肿,一位全身涂满经血和粪便的女子被带到邬先贵面前。 章江燕脸庞变形,满脸污秽,双眼直瞪瞪的发呆,嘴唇一张一合唧唧哝哝念经似的不知说些什么。原先丰满的嘴唇破沿崩边,干糙的翘起一片片白皮。 邬先贵的眼泪马上流了下来:江燕,是我!接你回家来了。 章江燕表情漠然,两眼僵硬,细细分辨,翕动的嘴里很低连续的发出:我…失恋了……他不要我了… 我赶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已经是章江燕失踪事件后的第三天下午。 邬先贵早已为她交付了二万元住院押金,她已经被擦洗干净,换上了精神病院特有的服装。 章江燕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娴静、靓丽。脸部浮肿,两眼呆滞,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坐在带铁栏杆的病房里。看到我们几个熟人,眼珠没有转动,木然的看着窗外的天空,面前犹如无物,再喊也没反应,只是喃喃自语:我失恋了…我失恋了…… 眼见着邬先贵的眼泪滚了下来。隔着栏杆,他伸手想握握她的手,章江燕没有一点反应,他伸长着手臂半天也没够到。 在我们的叹息声里,邬先贵又续交了五万元住院费,还向江燕的主治和护理人员塞了些红包,恳求医护们善待她。 此后,听说邬先贵为她化缘近二十万元治病。 我和邬先贵业务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企业性质的原因,从来没在他身上花过企业无法报销的钱。 人的交往,大多出于利用价值和频率。 我和邬先贵有些例外。我既没有从邬先贵主持的投标项目中,承接到什么工程,没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看我初次见到他时,他没象一般常见的甲方,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吆三喝四,给我一种亲切感。当我们相处到一定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遭遇和委屈,以及放荡的原因告诉我,两个没有什么经济瓜葛的人,就成了朋友。 而邬先贵对一个硬币都要磨蹭的发亮的人,之所以敢把自己最隐私最要命的秘密告诉我。可能是看我这个人淳朴,没被社会浸泡的发臭,属于无公害的人,再加上心里的事不吐不快。 是的,人生在世要是连一个说说心里话的朋友都没有,确实活得太悲哀了。所以,他把我当作无话不谈的朋友来看待。 章江燕在精神病院住了有小三个月的时候,两只好看的水灵灵的眼睛,又可以灵活的转动,也能娇声细语和我们去探望的人谈谈笑笑。 我衷心的为他两人高兴。 章江燕病好了,深深自责的邬先贵爱意旧病复发,面对她无可无不可的。不!邬先贵从来没驱除自己对章江燕的爱。 这是让我愿意和邬先贵交往做朋友的原因。表面上他是个浪子,实际上用情很深。 试想,在这个社会上,谁能把一个已经进了收容所的,从事色情行业的精神病人救出来。求人情也罢,借钱也罢,邬先贵随时可能有身败名裂的危险也罢,他还是斥巨资治好了章江燕的病。 把一个坠入粪坑有灭顶之灾的人救了出来,而且还找回了章江燕的风姿和美貌,让她又成为了健美的年轻姑娘。 本来,章江燕重出江湖,再操卖笑生涯,违背了曾经的山盟海誓,邬先贵是完全可以不去问她的生死存亡。 病况渐渐好转病愈后,邬先贵亲自把章江燕送回家休养。分手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江燕好好休养,身体复原后再回余州,他会等她一辈子。 再往后,我因为工作性质发生变动,常驻内蒙工地,邬先贵和章江燕两人的信息渐渐断绝了。 再得到邬先贵的音讯已是五年以后。 一次,我在伟鹏广场等人。 这是余州市最为繁华的地方。 无意遇到位以前道上的老友。互相询问对方的建筑市场业务后,自然的在两来风酒店一酌。 几杯酒下肚,话渐渐稠了起来。对方虽然早已发福,离开原先的国企后,在自己的公司里事业颇有成就。 这让一事无成的我不时啧啧称羡,我在国企只能规规矩矩做人。哪能和这些恣性枉为,在私有市场纵马扬鞭的大侠客相比。说实在的,论领导能力、管理能力,这些连墨水都没喝完一碗的学渣,怎能和我们这些正儿八经在专业院校学习过的高材生相比。只是由于当时提倡私有化,他们成了脱缰而飞的野马。我们只是勒着缰绳驮着骑手,没有自由还要负重前行的千里马,至于挨鞭子吃砺草更是我们的专利。 要不然,谁比谁差? 每当想到当年市开发不公平的竞争,我就一肚子怨气,那明明就是逼着把国有财产赠送给敢于不听话,能够突破国家政策的行为人。 当年和我一起开发建筑市场的,凡是私有制的都成了跑市场的能人。他们大多身家过亿,还有人已进入国外的建筑开发市场,甚至转行成为新兴产业的大佬。 听得我愧疚不已,惭愧啊,白在特级国企干了四十年,至今仍是两袖清风,一袭白衣! 我心里其实是一万个不服气,要不是条条杠杠束缚,要是同等条件下的竞争,我早已甩他们几条街。可惜,我当时太听话了。 有心事,酒不免喝得多了些:唉!我太呆板了,当年有邬先贵做朋友这么铁的关系,竟然没给自己也没给朋友们谋一分福利。 听到我提邬先贵,朋友连连称赞:那人义气,真的很办事。干咱们这一行的,结交他是三生有幸。 话锋一转,朋友说他的晚景不好,章江燕早已离开他,感情不睦的老婆癌症死了,他已经正式退休。女儿结婚以后,他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已回到老家居住,居住在黔灵山附近,晚年很是凄凉。 原来,我去内蒙没有多久,章江燕就回到了余州。 不过,她不是自己回徐的。 她还带着个表弟。 见到邬先贵,章江燕先是满脸飞霞,兴奋的两只杏核眼熠熠生辉,展现了她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在介绍表弟的时候,她流利欢乐的语句,有些打梗。当看到表弟不满的扫了她一眼后,江燕才没有失态,继续着她和邬先贵再次见面时的欢乐颂。 说心里话,这次复出江湖,章江燕是不想到余州来的,尤其是她不想带着俊俏的表弟到余州来混。 余州,有她锥心剜胆的恋情,也有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既然,她想开始自己新的生活,还回到这个叫她甚至迷乱的城市干什么? 她没能抵挡家里老人的安排,因为知道他和邬先贵的交情,那么吃柿子为什么不捡熟的捏。有了邬先贵的人脉和权利,在外部费心劳神的开辟新市场,不如借原有的基础,更容易创建新的挣钱门路。 那表弟生的眉清目秀,很是一表人才,只是不太爱说话。见到邬先贵的第一眼,两只阴森森的眼睛里就露出怨毒的目光,让久经沙场的邬先贵不由得心头一颤。透彻骨髓的寒冷,几乎掩盖了再次见到章江燕的狂喜。 表弟不爱多说话,每天大多和邬先贵三人相对的时候,他都是哑口无言。 章江燕没回余州之前,想给邬先贵通个电话。 得知章江燕重返余州,春暖花开燕归来,邬先贵高兴的几乎发疯。 邬先贵为了消除章江燕的陌生感,仍然在原先的城中村租下了房间。只是在听到邬先贵的安排布置,章江燕少了以前少女、少妇的爽朗,郁闷的说道,此次回余州,为了有人照料,她的姨表弟可能同行。慌得邬先贵,又找房东加租了一间房屋。 在酒店给章江燕和她表弟接风后,邬先贵兴高采烈的挽着章江燕的臂膀,亲亲热热的回到了出租房。小别胜新婚,何况章江燕满血归来?只是邬先贵只顾甜蜜高兴了,没有注意到,章江燕在表弟面前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出租房经过邬先贵几天的收拾,窗明几亮的,充满了劫后欢庆的气氛。 只是章江燕的表弟,表情冷漠,进了屋子,几乎没有抬起头,一个人闷坐在那里想心思。 晚上大家洗漱完入睡前有过尴尬,邬先贵像是在缺水的戈壁滩走了太久的人,恨不能在章江燕的绿洲上,畅饮清泉。 表弟偏偏死眼珠珠子肉眼皮,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在算什么账。邬先贵几次三番的暗示,他就是赖在那里不走。 最后,还是江章燕下了逐客令,他才不情不愿的走向自己的卧室,出门时回头的一瞥,让邬先贵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邬先贵像对久别的妻子一样,对江燕嘟囔了一句:你这个表弟好怪! 章江燕笑笑:这人脑子进了点水,看在我的面子上,担待些吧! 章江燕倩倩一些,虽然蹙着娥眉,梗嗓蠕动着,没再往下说什么。 是夜两情遣倦,如鱼得水。只是邬先贵感到有些诧异,分别一日如隔三秋,两人中间就像有层薄膜。就是在两人登上高潮,剧烈运动,章江燕也是很有克制。没有以往哼哼吔吔的叫声,只是十个指甲都掐进了邬先贵的后腰。 事毕,邬先贵喘息着想:是了,她表弟就在隔壁,闹太大的动静,怕他听见不好意思。 没过几天,在章江燕的几番央求下,邬先贵很快给她表弟找了份工作。工作岗位是块油汪汪的大肥肉,在一个建筑工地收发材料! 这项工作的含金量极大,一般是老板自己的马仔才能干的活。这样的事,在以往,邬先贵是绝不会干的。借钱不卖路,万一自己推荐的人心存歹意,坏了弟兄们的情谊不说,给项目带来经济损失,还得自己麻烦去找补。 工作很清闲,也很有油水。 章江燕为此很高兴,热乎乎的给邬先贵几个吻。 不过,表弟似乎不满意,很不愿意离开这个家。他吊儿郎当的提着包裹,甩甩啦啦的走了,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看不出他的喜怒。 表弟去了工地以后,邬先贵还是很满意的,他发现又回到了从前,两人房事江燕恢复了原状。就是事毕后的疲惫,她也不忘往他跟前靠靠,将她蓬乱的头枕在邬先贵的肩窝,才会畅酣入睡。 再次的同居生活,邬先贵显得特别珍惜。 他寻觅了好久,改租了房屋。 这次他租的不再是城中村的房屋,那里虽然房价低廉,但是鱼龙混杂,不太安全,是公安治安检查的重点。他选中了一个离家稍远的小区房,一室两厅有厨有卫。价格虽然高了一些,住起来不用担惊受怕的。 值!很是值!邬先贵心里受用着,章江燕明显的也是很高兴。 家里邬先贵是不敢带章江燕去住了,一是离老岳父家太近怕走漏风声,二是怕那帮讹诈过的小流氓再来啰嗦。 对老婆,他是没有一点指望了,自从去宜昌开歌舞厅,就没回过家。邬先贵心知肚明,她是和别人姘居。也好,名誉上的夫妻,各干各的事,倒也清净。女儿嘛,寄宿制的学校一上,就是星期礼拜来回家。 同床异梦,各怀鬼胎,已经是很多平常过婚姻新鲜的夫妻常态。 邬先贵现在对章江燕很专一,每天下班几乎杜绝一切应酬,急急忙忙回到爱巢,尽量多的陪伴她,尽量弥补她的空虚,消除她画地为牢的感觉。 章江燕很容易满足,还是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只要邬先贵回来,总是一脸带笑。在门口接他的手提包,帮他脱外套,替他拿拖鞋,那种恭敬爱护的关照,超过了居家操持的日本女人。 这一段时间邬先贵幸福满满,心里的唯有一点不安,就是自己当时太绝情,弄得章江燕几乎成了花疯。他竭力挣外快,自己皮鞋破了也舍不得买,把钱(除工资以外)都交给章江燕保管,以便年节时寄回她的老家。 那段时间,邬先贵生活的十分惬意而幸福,他的目标是有朝一日能迎娶章江燕。 这并不是梦想,就是邬先贵不提出离婚,秦媛媛那个情迷意乱的女人。哪天找到新的情人,触动那跟琴弦,也会提出只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桃一筐,另起炉灶的。秦媛媛类的已经不是法律所能约束的,道德糜烂,有钱有势,又敢使气任性的阔小姐贵妇人时髦的游戏里,男宠已经进入她们糜烂的生活。一夜情已经算不了什么,鸭子男妓,开始在富婆、名媛的湖泊里游戏,甚至登堂入室。 离婚,情感契约,对她们来说,还不是扔张用完了的餐巾纸。 邬先贵多次当着章江燕面发誓:如果离了婚,他一定娶章江燕为妻。这话,不是说邬先贵自己想,章江燕听到也很受用。 邬先贵还算有自知之明,她即使不助力,秦媛媛的花船也是乘风飘去。 每当邬先贵勾勒出以后的美景,这时章江燕总是很迷人的笑,两只眼睛明亮亮的分外有神,修理的十分漂亮时髦的披肩发的头,就会依靠在邬先贵的肩窝,两个削肩微微颤栗,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向往。但有时,也象惊梦的孩子,浑身一激灵。 对这样的情景,邬先贵很享受。他总是一只手揽着章江燕的秀肩,一只手揽着她的纤腰,用力的搂在自己怀里,好像要把两个物体挤压到成为一体。不过,有时也有意外。就在两人沉溺在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时,章江燕有时会象中了枪的梅花鹿,一把推开他,脸色煞白,全身抖瑟。看着他的眼神渐渐黯淡,眼睛慢慢沁出泪水。 江章燕是有心结,上次对她的打击太大,情绪不稳的原因,邬先贵自以为是的心里这样解释。 从暗地里一再提醒自己,上次的小肚鸡肠,差点把章江燕害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自己再不能耍脾气任性。比如说吧,现在自己就要想办法包容她的表弟,爱屋及乌的对那个眼睛里带着恨意的男人好一些。 章江燕的这个表弟啊,如果说邬先贵现在的幸福生活不和谐,就是是因为有他这只苍蝇,在充满兰麝之香的房间乱飞,影响人的快乐情绪。 章艳的表弟的确是苍蝇力肆无忌惮的的角色。 他经常从工地偷偷的跑回来,穿着打扮的像个阔家公子。有理样的躺在大厅,专为他设置的简易单人床上。枕着双臂,长久的望着屋顶,不说也不语,脸色阴晴不定。极大的挤压了邬先贵两人幸福的空间,弄得邬先贵从外边回来,章江燕习惯性的殷勤迎接,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惯有的甜蜜。 邬先贵对此很是不快,几次面对章江燕,想询问她表弟到底是个什么角色。顾全章江燕的面子,鉴于上次对章江燕的伤害,生怕她心里产生不愉快,邬先贵话到了嘴边都又咽了下去。 古人云:日中则仄,月满则蚀。 物极必反的变化规律,邬先贵也未能逃脱。 他这三人之间将发生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2章 软饭夫婿 事情还是章江燕那个表弟引起的。 这小子脸白心黑,当了几天收料员就敢吃回扣,胃口还越来越大。 也难怪,章江燕的家乡的那里赌博身形,有钱没钱,脱下裤子也要赌两把,从来没有法的概念,奉行的是有奶便是娘的现实主义, 在社会在私欲和金钱的双重腐蚀下,道德坍塌,树上的果子管他是谁的,不采白不采, 送材料的也不是善茬,你敢要我就敢送,只是短斤缺两、以次充好的事情发生的越来越频繁。终于在主体结构验收的时候出了问题,砼的强度不够。追究原因,黄沙含泥量超标,石子有风化岩、页岩,水泥安定性差。 老板为处理这次事故损失了上百万元。 项目老板和邬先贵的关系,好是好。捅了天大的篓子,他不可能就硬咽下去。找到邬先贵,顾全他的面子,难听的话没说,只是告诉邬先贵你推荐的人,不适合干材料员。 原因,邬先贵心知肚明,他又能说什么?只是下班后,没有了以往的愉悦,脸沉似水。 进门邬先贵酒摔门,黑着脸。章江燕胆胆竞兢的服侍他,待心事重重的邬先贵吃饭洗漱完毕。丫环一样的服侍着,早早的帮他脱衣上床,然后小心的躺在他的身边。先是用小手在他肩上按摩,只是他木头人样的没反应。 在往常,只要回到家,邬先贵就会自然的兴奋,章江燕稍微一挑逗,他马上亢奋的不行。 今天怎么啦?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章江燕犯开了思谋。 爱抚了好久,见邬先贵还是背对着自己,章江燕不安定了。她扳着邬先贵的肩,让他面对着自己,眼巴巴的看着他,眼里渐渐弥漫起迷雾。 要知道,质量事故可大可小,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多了去,社会上不就有个名句:每一个质量事故后边,必然存在腐败。邬先贵本来气得要死,章江燕表弟干的事实在是太龌龊!连带着对章江燕也有了点气:带什么人来不好,怎么非得带这个宝贝表弟? 生气的邬先贵,眯起眼睛,先是见章江燕眼里满是恐惧,然后泪水慢慢盈满眼眶,自己不由的心里一痛。 现在的邬先贵,最见不得是章江燕的泪水。他先用自己的额头碰碰江燕的额头,然后开始从她的红唇吻起,直到吮吸净她的眼泪。 邬先贵尽量压制内心的火气,轻描淡写的说:你表弟的材料员干不成了,原因是他自己太贪。 这天晚上,邬先贵两人都没有睡好。为了减少章江燕的压力,他尽量闭着眼,装作睡熟了。可章江燕一夜翻身打滚,长吁短叹的明显没有睡着。 这个表弟对她这样重要吗?他到底是个什么人?邬先贵心里不禁有了猜疑。 材料员是干不成了,搁不住这小子每天在家擎吃坐喝,每天大半个主人似的。邬先贵是哪眼见哪眼烦,加上章江燕的枕边风,东找西踅,终于又给他在另外一个老板处,找到个工地门卫的工作。 管吃管住,虽然说二十四小时在工地,风不打头、雨不打脸,薪水不少。再加上邬先贵的人情,老板给的奖金肯定不会少。 听到邬先贵的解说,章江燕愁锁多天的眉头伸展了。她长长的出了口气,很是欢喜。 本来生活按这条路走下去,应该说是很平坦,也会很宁静。表弟偏偏不叫他们省心,门卫的岗位,也干出纰漏。 表弟在工地没安生几天,就开始盗窃。 开始偷个钢筋头、扣件、短管,后来发展到偷电缆盗电机。 老板再不能忍,找到邬先贵再次退货,又打发回来了。 邬先贵心里开始极度不平衡,忍不住对章江燕发起了牢骚:癞蛤蟆戴墨镜,他算哪一号绅士?养爹养娘,哪该养他?这样下去哪里是个头? 每次看到邬先贵为表弟的事情不愉快,章江燕都像是喉咙里卡住了鱼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样子。先是脸色变得和大红布差不多,然后变得灰白无光,连平时如仙桃样的红唇,也贫血的没有血色。看得出,章江燕是左右为难,委决不下。 不是自己的肉,是很难长到自己身上的,排异反应是生物的本能。特别是经常发炎的异物,邬先贵就是如此。 对章江燕的表弟,邬先贵再看他的目光,除了讨厌就是讨厌。这家伙养在家里,就像红头绿豆苍蝇一样,让人倒胃口。 邬先贵琢磨了一阵子,这天因为回来的早些,和章江燕嬉闹了一阵,甜言蜜语后,容光焕发,情绪不错。邬先贵就拐弯抹角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婉转的和章江燕商量:给表弟一万元钱,让他到别处发展可能会好以一些,免得大家在一起经常尴尬。 章江燕明艳脸的立马布满了乌云,她满脸的愁苦里间杂着羞愧,欲说又止。两只小臂放在桌子上,脸就俯趴在上,久久的没有说话,肩膀一耸一耸的,看样子是在缀泣。 邬先贵见状,心里霍霍的发疼,竭力让自己发干的喉咙吐出温湿的意思:咱们礼送出境,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章江燕听到这里,勉强抬起头,泪水早已湿透她的两只衣袖。她摇了摇头:不能啊,再多的钱也不能。他不会安安生生的走! 见到邬先贵狐疑的看着自己,章江燕强笑了笑:我欠他的!今生都要还的,还不完的。 邬先贵郁闷的问:什么?你欠他的?咱们从来没听你说过? 章江燕愁眉苦脸的:还不是你种下的祸根! 邬先贵盯着章江燕看了一会,欲泣还笑的:要不是你们这次来余州,我连他的影子也没见过?你这话说的…发癔症了吧? 章江燕缓缓的摇摇头:的确是因为你。要不是前年春节,你冒冒失失的跑到我家去,哪能发生今天的事。 邬先贵眼睛瞪得溜圆:打住!我怎么听你说话越来越不对味。我恭恭敬敬的去,你家里的人很高兴啊,连你父母和你老奶奶都看我很亲切呀。 江燕没有直接回答邬先贵的问题:我问你,那天我奶奶说了什么? 老奶奶很慈祥的来着我的手左相右相的,那劲儿是老奶奶看孙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样子啊? 邬先贵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思索着说。 江燕继续问:奶奶那天对你说了什么? 邬先贵仔仔细细的想想:她拉着我的手,叹了口气,说我要是没有老婆,她一定让你嫁给我。 章江燕继续追问:还有呢? 老奶奶见我一脸尴尬,点点头说:小燕有你关照,我是放心的啦?你不能明媒正娶她也罢,只是你这一辈子,无论怎么样都要照顾好小燕和她的亲人。你就是小燕和她至亲的人,是在那城市生活的靠山。你喜欢小燕,就得喜欢她的亲人。奶奶这样说,也是为你好。 看到邬先贵一字不差的回忆出来,章江燕点点头:这不了结了吗? 邬先贵脸涨红了,连忙接过话茬:奶奶说得是你至亲的人!你这个阴阳怪气的表弟算哪根大葱? 章江燕脸霎时红了,嘴长张几张没有发出声音,那话明明滚到了舌尖,又急忙咽了下去,像是特别为难。 邬先贵见章江燕脸布黑云,马上心疼起来,她是有过病的人,千万不能再受刺激。连忙在话把子上退了几步:你表弟的事,再等等看吧! 其实,春节邬先贵去章江燕家,虽然说是情昏脑热,一时甜蜜无限,的确埋下了祸根。 村里外出的妇女多了去,有几个人公然带着汉子回来的。女人们在外边无论怎样作都可以,带个野男人回家就是犯了大忌讳的了。 飞出去的鸽子终究要回巢。如果不能在外边找到委托一生的男人,一旦带着野汉子回了家,弄得众人皆知,这女人还怎么面对村里人。 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谈,什么都挑明了面子往哪里放?女人在外边再作,男人都可以装聋作哑。明晃晃的带个野男人回村,女人以后还怎样找男人?即使找到了,汉子在村里也是抬不起头。 所以邬先贵走了以后,奶奶就张罗着为她找个婆家。一旦定了亲,女人外出挣了钱,懒汉子得到好处,老婆在外边干的事就是老公自觉自愿的。在家乡汉子们心知肚明,只是装聋作哑。 章江燕知道家里人要她定亲是好意,只是那时章江燕和邬先贵如胶似漆,实在不能把一颗心分在两个男人身上。再说章江燕认为:自己还年轻,人生的路还远着呢,谁知道会走到哪一步。走一步看一步,今日有酒今日醉,哪管明日是和非。 这一次章江燕患病回到家乡。家里的老人心都提到了喉咙眼。野男人带回家,又是个精神病患者,再不找个男人,往后的路只能自己走? 在家里人的劝告下,章江燕几经思谋,勉强答应了家里老人的安排。 章江燕绝不是没一点头脑的人:这次,邬先贵的能够不忘旧情、没有一点嫌弃的竭力相救,章江燕从心里很是感激。可是想到当时邬先贵的暴怒,绝情的甩门而出,她就不寒而栗。谁敢保证以后再不会出这样的事?现在生活条件虽然优越,可这优越是以做笼中鸟的代价换来的。应该说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脚面子上支锅,说踢就踢!人呵呀要想过上安稳生活,还得靠自己! 章江燕前思后想,终于按老人们的希望,订了婚。 订婚也就等于结婚,一个原先可以自由的女人,带上了冠冕堂皇的项圈。在家养病的期间,未婚夫几乎吃住都在章江燕家里,同床吗,又是热血男女,哪有猫不吃咸鱼的? 没在一起生活几天,章江燕就发现了未婚夫的劣根性。他患有这一带的男子汉通病:肩不愿抬,手不能提。最大的爱好是衣服口袋里装着瓜子,在门口村边和村里的闲汉们上天入地的扯龙门阵,或者是坐在青石上大树下打牌取乐。 根本就不是个出力挣钱,养家糊口的血性男人。也不全怪他,一方风水养一方人,这里的男子汉大多是游手好闲,女人仿佛是他们的奴隶,就是不外出挣钱,种田做饭,种种事务都是女人去干。 司空见惯,女人们都是这条命,怨不得天恨不得地,谁叫自己投胎在这个穷乡敝壤。想到这里。章江燕只好认命。 在家养病一段时间后,缸里的水,只有舀出的,没有倒进来的,慢慢的见了底,章江燕只能重出江湖。 家里日渐贫穷,早就盼他们外出打工,就是不为家里人,也得为自己的小家积蓄几个钱。只是,这次章江燕外出必须带着未婚夫。理由冠冕堂皇:章江燕在外边三长两短有人照顾,也让他拔拔懒筋,见见世面,多多少少也能挣几个钱。 想来想去,章江燕答应了,只是提出两人在外以表姊妹相称。男方不得干涉女方的行为,不得暴露两人的实际身份,各人挣各人的钱,暗地里互相保护和帮助。 要不然,带着男人住在情人家,吃喝穿用,连工作都是总承包。别说是邬先贵那样有权势的人,搁在谁那里也不会愿意。 未婚夫大概在家呆腻了,也是看到别人在外边大把的挣钱眼红,嬉皮笑脸的满口答应了章江燕的要求。不以为然的说:早年关外老早就有拉帮套的,现在不少偏远的地方,一妻多夫也能见到。只是你不能太偏心了,他吃香的,我也早晚的来点辣的! 对这样的男人,章江燕能说什么? 可是,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和邬先贵见第一面的时候,他的脸就寒的能掉冰渣子,这些天钱挣的不如意,他更是盘算起坏主意。 邬先贵不动他,他都可能咬几口。邬先贵要真是撵走他,未婚夫还不得变成疯狗? 这些,章江燕能给邬先贵说吗?她只能自己承受,嗐!自己挖的坑,自己往里跳呀…… 这天,邬先贵回到爱巢,很奇怪家门闭着,章江燕没有像以往那样站在门口笑脸相迎。远远看去,像是屋里无人的样子。 邬先贵有些心慌,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生怕前几天因为章江燕表弟引起的不快,两人口角了几句,章江燕再次出走。 邬先贵心焦火燎,三步两步蹿到门口,伸手就想掏出钥匙开门。 就在钥匙带着轻微的响声,插进锁孔,门将打开没打开之际,听到卧室里传出低低的,却是十分激烈的争吵。 争吵的两个人都带了气,听得出你来我往的都在互相威胁着。 是章江燕和她表弟在吵! 邬先贵听去,章江燕沉默了一会,看样子是让步了,轻轻的说:你到外间去吧,他快要下班了! 表弟很蛮横的对江燕低吼着:他下班又能怎么样?我就是想让他听见,我的老婆他天天睡着!我不欠他的,他欠老子的多了去,这件事抖擞出去,你应该知道是那个王八蛋承受不了。 章江燕无力的抵抗着:谁是你老婆?结婚了吗? 没结婚,订婚了,我睡过你了!在我们那里来说,你就是老子的人。 表弟凶巴巴的说,鼻孔里不时发出长长的粗气。 咱们在定亲前,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和他的事嘛?当时,你是自觉自愿的。来之前,咱们再次确定我在余州只是跟他过。条件是让他,想方设法关照你。你当时乐呵呵的,笑着当着奶奶和父母的面说。余州之行,开开眼界,整几个钱,姓邬的无论怎样说,这几年一直对你江燕好。我这次去,人生地不熟的,有了他就有了底气,很容易站住脚。你江燕和他怎样,绝不横加干涉,毕竟你们两人相好已经有几年,感情不是一下就能切断的。你不是说在邬先贵这里,就权当个亲戚走走,借他的光,挣几年钱再结婚的吗? 章江燕压低声音,愤愤的说。 男人更是蛮横的说:说是说,听是听,麻雀吃不了大老鹰!老子现在不想了!老子找到他的死穴了!老子在这没挣着钱,老子现在就想抢回自己的女人。不光女人,我还要他赔一笔钱。敢不赔,老子到纪委告他去!出了包养女人,经济上,他的屁股肯定不干净! 你…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人家还使脸搭腚,为你求爹爹告奶奶的帮你找了工作,是你不学好。现在我自己每天都心里乱糟糟的,感到对不起他。他是个好人,这些年我亏欠着他呢! 章江燕又要让步。 那男人看样子是气愤到极点,有些声嘶力竭的喊道:好人!他是嫖娼包女人,什么坏事都敢干的东西。我再问你,他的钱干净吗。来路敢拿到光天化日下晾晒吗? 见章江燕不再回嘴,心虚的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摆弄手指头。 他得意起来:我怎么不学好?我是想快点挣到钱,早几天赎回自己的女人,还不是为你好!现在我还没过河,他就像拆桥,想的美。老子给他单位的纪委,写一封信,剥不掉他一层皮,也得恶心他几十天。 章江燕像是被他抓住了软肋,声音越来越没气力:不管你说什么,我绝不允许你害他。他是个好人,也可怜啊。 表弟狠狠拍了下桌子:你这个小婊子,吃里扒外的,护上野男人了!我偏要告! 章江燕带着哭音,低低的乞求:我还不是你的女人,只是老的所逼,我才找你这个人渣。你,要是敢乱写乱说,我这辈子当尼姑,也不会跟你这个猪狗不如。狼心狗肺的人在一起生活。或者说,你要是伤害了他,我就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屋里好一阵沉静,看样子,章江燕拼死的心让这个男人有些害怕。他知道别看章江燕平时说轻声细语的,一副温柔的样子,骨子里她是个很烈性的人。人们常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自己真要是把章江燕逼急了,别落个鸡飞蛋打。 男人心里琢磨着,不再向章江燕发狠。 见到男人伏了劝,章江燕的口气也变得柔和起来:你呀,不要有这个鬼打算。你要觉着憋屈,明天我抽时间和他把事情说清,好说好散! 男人又不愿意,口气强硬起来:散!这么简单?老子的女人不能叫他白玩。要么拿出十万元,要么我去纪委。 要知道章江燕的表弟到底做了些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3章 何处是家 风云湖边邬先贵和章江燕的交心,让他心里平静了许多。 邬先贵打算,和章江燕的未婚夫先和平相处,生活总是变化的,以后再相机处理。只是那小子捏着自己的七寸,让邬先贵时时刻刻都有窒息的感觉。 那晚应章江燕的要求,邬先贵独自回了自己的家,给章江燕留出做那人工作的时间。 邬先贵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今生他最后一次和章江燕见面。 事情的发展,情节陡转。 三天后,邬先贵忍不住思念,再去爱巢。家里的大门紧闭,室内静悄悄。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室内打扫的很干净,迎面的桌子上,显眼的位置有章江燕留下的字条: 那人不是东西,无法和平相处。我以死相逼,答应随他去远方,才将他骗离余州,驱离了盘踞在你身边的毒蛇。 我们的生活痕迹这样明显,只要打开我们的爱巢,你的罪名就无法去掉了。先不说,他们会查出你经济问题,就是不查,作为院校员工,你怎能再继续为人师表。 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今生无缘再见,相约来生吧!你千万别再有寻找我的念头。安顿好那个人渣无赖,确保你的安全以后,我会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反思自己的罪孽,追求来生。你的江燕! 泪水又不争气的湍急而下,湿透了留有伊人发香的绣花枕,邬先贵气噎肠断,大病一场。 章江燕走了以后,邬先贵的生活发生了极大改变,先是对身外发生的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和老板们的周旋味同嚼蜡,重病未愈。 环侍左右的那些有所求的老板,无论他们想什么办法想让他开心。去歌舞厅、洗桑拿、做足疗,邬先贵都木头人样的去,也是木头人样的敷衍过场。 就是朋友为了缓解他的心绪,故意花高价,找柳棵花丛的高手极力挑逗他,邬先贵唱歌都是心如蒿草,死了半边的样子。他那以前自以为威武无比的大将军,曾经战无不胜的尘根,现在萎靡不振,鼻涕虫样的让女人哂笑。 在他给朋友的短信里,邬先贵曾经透露过:他的心死了,人活的没有一点意思。 人哀莫大于心死,章江燕悄然消失,对邬先贵的打击太大。很快,邬先贵的身体就有了状况,吃不好饭,睡不着觉,头晕心悸,整夜的睡不着。 一天,他很勉强的参加了朋友的请客。几杯酒下肚,朋友们发现状况不对:坐在靠背椅子里的他,身体不断打秃噜,清水鼻涕从鼻孔里往下滴。 邬先贵是个很讲卫生的人,他几次想用餐巾纸去擦,可是手臂光打哆嗦,就是不听使唤。幸亏一位朋友,以前见过这样的病人,大喊不好邬老师好像中风了。 因为抢救的及时,邬先贵命是捡回来了,身体却是偏瘫。 好在院校是事业单位编制,医疗福利杠杠的。邬先贵最后手脚恢复的差不多,只是嘴角仍然歪斜,不经意时,会有涎水流出。 这种情况下,心情不好,身体又不佳,活得了无生趣。已经到了内退的年龄,领导虽然没有提出,邬先贵主动提出内退。领导虽然嘴里啧啧说着可惜,内退的手续还是很快批复下来。 放荡的秦媛媛生前没能回家,她在那里折腾的可以。既得了乳腺癌,艾滋病化验显示阳性。 对秦媛媛是死于乳腺癌,还是艾滋病为主因,邬先贵不知道里面的丰富内容,而她的父母兄弟,都是缄口不言。 邬先贵没能参加秦媛媛的火化过程。 骨灰是他弟弟从三峡附近的殡仪馆捧回来的。 不久,那个维系邬先贵和秦媛媛婚姻关系的女儿,也披上了婚纱。 人生就像一场梦,梦醒以后分外凄清。邬先贵在余州已无所念,辗转了几个夜晚,他决定回到家乡度过晚年,以免余州的山山水水让他伤心。 他曾经热恋过章江燕,自以为付出了真情,打算托付今生,谁知却是个大大骗局。 这个骗局几乎让他身败名裂,再陷囹圄。 对于远遁的章江燕,邬先贵想吗?想!无论何时何地想到章江燕,他的心就像被谁用手攥住,又疼又闷的让他喘不过气来。恨吗?恨!他恨人们孜孜以求的金钱染黑了人的心。唯一值得宽慰的是,他理解了空,进入了佛学空明的境界。 回到了贵州老家,那大气磅礴的乌蒙山,世外桃源般的绿水青山,稍微慰藉了他那颗曾经被丘比特射中的心。 后来听说他当了戴发修行的处士。 再后来,有人在四川峨眉的尼姑庵里,见过一个法师,像极了章江燕。 酒是空,色是空,财是空,气更是空。 悄悄的我走,正如悄悄的我来,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四大皆空!佛学讲的有道理呀。 退休以后的我,不想再被时间的喧嚣打扰,手机处于静音状态。特别是,骚扰电话多如蚊蚁,推销的、行骗的、介绍卖淫的,令人恶心。不胜其烦,我干脆把陌生电话、短信都列入拦截拒接状态。 近来因为新冠肺炎防疫要求,禁足在家,闲来无事,把拦截的短讯打开来看,以便彻底清理。 短信里有一个陌生的手机的号码,短信的内容是:晓愚大哥,我是江燕。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这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是邬先贵,我深深的爱过他,我从没设计玩弄敲诈他的阴谋。我之所以,突然离开余州,是那个人要对邬先贵动手。这是我情愿自己去死,也要阻止发生的事。 我把那人骗出余州,当时并不敢马上离开那个苍蝇,因为他还会去找邬先贵的麻烦。我安定了他几年,以前的生活痕迹应该磨灭的差不多了,我又一次金蝉脱壳。如果可能,你能替我转告邬先贵一句话:章江燕永远是他的江燕,不求今生,但求来世!阿弥陀佛! 看过短信,我久久无法平息心情,陷入深深的悲哀。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在金钱至上,资本横行,私欲膨胀,崇拜丛林法则的今天,只能是美好的愿望,虚无的想象了。 手捧起的水里,月亮再明,也只是虚幻的转眼即逝的情景……水在手指缝里是存不住的。 《捧月水在手》发出去好久,秋晓薇都没见到柯清苑的反应。本以为,和这个刁蛮的独生子女,从此不再有文字缘。 这天,秋晓薇闲来无事,随手打开网页,想看看番茄小说。 这个网站大多登的是穿越、幻梦类的青年人喜欢的作品,中老年爱看的作品不多。偶尔刊登几篇,都是很有韵味的,反映社会现实的文章。秋晓薇很喜欢看番茄小说网,尽管遗憾网站的目标市场目标,很少有中老年人喜欢的东西。 打开网页,秋晓薇几乎大吃一惊,自己发给柯清苑的半成品《捧月水在手》,文字几乎没有什么改动。这篇小说,可能太现实了,她赫然的排在小说榜潜力股的显着位置。 晚上快到十二点,秋晓薇打个哈欠,艰难的想入睡。刘二郎就没有这种难眠、失眠的痛苦,他是两杯酒下肚,倒头就睡的着。 设计成布谷鸟的手机呼叫声,高效率的赶走了秋晓薇朦胧的睡意。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柯清苑来的微信:《捧月水在手》虽然仍然是悲剧的结局,还不错。有相似的,再发一篇给我。 秋晓薇没有说话,她怕惊醒刘二郎,只简单的发了个“好”字! 这些现代青年怎么啦,生活的黑白颠倒,老年人难能奉陪?秋晓薇心里叨咕着,昏沉沉的,大脑越发眩晕眩晕。她叹了口气,知道今夜的睡眠是交代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不是想柯清苑,而是柯晓宇活生生笑眯眯的站在她跟前。 愿你的身体早日康复,那将是上帝对我最大的恩赐! 秋晓薇心里念叨着,猛然想起,自己明天打算发给柯清苑的《尹琳娜》半成品。作品里,那个女孩子太像西班牙作家隆里美出名作《嘉尔曼》,个性特强。 为了怕引起柯清苑的误会,一定要在书稿后注明:这是你父亲的好友卫中生,提供的题材。他就居住在你们家小区的隔壁,离泉山森林公园很近。 《尹琳娜》的故事,有欢娱,更大的是现代年轻人,过早享受生活,尽情恣肆放纵的悲剧。 第七篇:《尹琳娜》: 卫中生头一次遇到这样不讲理的女人。 而且是个年轻漂亮时髦,但刁蛮无比的女人。 那是去年夏末的一个傍晚,卫中生在市场买了点小菜,很惬意的骑着电动自行车,在习习的凉风中享受着退休后的自在。 电动车驶进小区后,他放慢了速度,漫步似的行进着。小区坐落在余州市有名的风景区,虽不是贵族豪宅,假山亭廊、绿植花圃还是很上档次的,很适宜中偏下人群的居住生活。 卫中生是用了一生的积蓄加上住房公积金和企业基金才购得这里的二手房。卫中生很满足,人家骑马咱骑驴,后边还跟着步撵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搬这里近两年来,他一直都活的很滋润。小区坐落在山坡上,占地有十几公顷,角角落落几乎都让他走遍了。 就在他顺着南北路,走近自己家的楼栋,在路的右侧拟向左拐时,一辆电摩扎扎尖啸着骤然停在他的电动车自行车左把前。 卫中生吓了一跳,急忙刹住车,勉强用右脚支住地面才没有摔倒。还没等到他返过神来,一声厉喝甩了过来: 你是怎么骑的车,拐弯也不往后看! 卫中生愕然看去,紧贴自己的电摩上,一个摩登女郎,穿着白色高跟鞋的左脚支地,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几乎戳到自己的鼻子,双目圆睁的怒喝着。 卫中生皱着眉:奇怪了,我骑车走右侧。你在我后边,为什么不注意我拐弯,你为啥在路口从左侧超车。 少妇少有的泼辣、强悍:我想超车,你问得了嘛? 卫中生心里起火,这又是位有人生没人管的公主:是你几乎撞了我,不是我撞你,小区路又不是你家的,骑那么快,要遵守公德吧。 少妇睥睨天下的不讲理:老不死的!我想骑快!管的着吗?老棺材瓤子! 她乜斜着卫中生,眼睛中都是白色,几乎不见了瞳仁。骂完,不等卫中生反应过来,话没落音,电摩唰的窜了出。远远的又甩下一句:老棺材瓤子,早死早安生! 卫中生气的几乎发昏,调了车把想追,可那还有她的影子。有心去寻找,反正出不了小区。可转念自己一大把年纪,跟个小妇人怄气不值得。 缺爹少娘没教养的东西,人在作天在看,老天自会惩罚你! 虽然自我安慰,卫中生一晚上都在郁闷,白白被人骂了一通,让谁心里都不会愉快。 睡梦里那双乜斜人的圆眼,法国洋娃娃那样茂密翻卷的睫毛,爆豆子般的娇嗔语调反复出现。醒来后,琢磨一下,这个女人以前好像见过。 因为,无论在什么地方,这个女人太另类。 卫中生本以为萍水相逢过眼烟云,这样娇生惯养出来的刁蛮公主,不过是人世间的一股浊风。谁知道后来偏偏没躲开她,人生旅途竟有了许多交集。 尹琳娜电摩尚没停稳,高跟鞋马蹄般敲打着楼梯,风一样,卷到五楼,带着喘息,咚咚急促的敲起家门。 丈夫此时应该在家! 屋里隐隐有电视声,却无人来开门。她哗啦啦掏出钥匙,嘭的打开门。客厅里,丈夫仰巴拉攃的横躺在沙发上,手指夹着烟,眯缝着眼对着电视傻笑。 尹琳娜在外边生气,家里就像找补:你聋了,不知开门? 丈夫缓缓转过脸,他可不是个让人的角:你没带钥匙?没长手?野猫还知道回家? 尹琳娜顿时煞了气,面对眼前这个车轴汉子,她就是有一万个横也得收起来。 拳头是硬道理,她没少领教过。 孩子回来吗?尹琳娜低声问道。 孩子上寄宿学校,周六还是要接回来的。 男人暴突突的蹬着小圆眼:你还知道有孩子?靠你黄瓜菜都得凉,老子早把他接来了。你天天在外邋野马,几天几天的不归家?成天电话里上线下线的,这高端产品那高端产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多成功的女首席执行官! 挣得钱哪?要不是靠老子卖猪肉,你喝西北风去!你还不就是个,骗人搞传销的?现在穿件马甲,就不是乌龟了?搞个金融平台,还能变了骗人的种啦? 男人说着站了起来,油汪汪的一腚派出的脸上,成片的骚疙瘩眼见得涨红,一对圆溜溜的小眼射出王八特有的骇人的光。 尹琳娜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打伏的媳妇揉倒的面,在张一飞跟前她可不敢乍翅。轻轻的放下坤包,低眉顺眼的溜进厨房。再多说话,别说今天晚上还想出去,就怕真要成蒜臼里的蒜瓣了。 尹琳娜肚子里暗骂着:嫁给他,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霉。 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人生如果可以重新开始,我尹琳娜嫁给猪嫁给狗也不会嫁给他。 王达文赶到小区门口已经是七点多了,按每次的约会时间规律,他总是提前十分钟到。今天的生意做了个大单,到现在心情都很愉悦,想到马上见到情人,浑身都是甜蜜蜜的。 他在离大门不太远的地方,路灯的阴影里站立着。在这,他可以看清任何一个进出小区的人,而别人是看不到他的。 打了两个电话尹琳娜都没接,这并没损坏他的好心情。她一定是不方便,那只王八肯定在家。既然知道他去电话,小机灵知道他按约定到了,会想法早出来的。 想起尹琳娜,王达文心里总是泛着蜜意样的感觉。这漂亮的女人野性、开朗,体态匀称优美,各部分的比例如同计算机精心计算出来的,天生的尤物。 她不出声的静坐在那里时,犹如摄伏在灌木丛的野猫,幽深的眸子里泛着绿油油的光,过滤着出现的影像。一旦爆发,除了矫捷的身手,激情血腥的抓挠、亢奋的撕咬,就是憋在胸腔呜噜噜闷沉沉的低号。 偎在膝盖或抱在怀里时,她又出奇的温顺柔软。轻捋背上的毛,会幸福的眯眼沉醉,甚至刮小鼻子也只撒娇的摇摇头。 可爱的小猫咪,我的小野猫!尹琳娜恬静的在王达文身边时,他常常会有充满爱意的喟叹。 王达文和她相识很是偶然,那是六年前去枣庄的一次活动。 去之前,他犹犹豫豫,因为传销的名声并不好听。牵线人虽然说是直销产品发布会,心底他还是感到可能是传销。上家发展下家,新入门的还要购买一定的指定的商品,作为入门费。然后既可以提成,还可以升级成不同等级的主管。在国家有关部门的打击下,表面形式不断千变万化,围绕钱的主线不变,金字塔的结构没有变,寅吃卯粮更是经营的核心诀窍。 王达文自己开了家私人金融公司,大摇大摆的集资,冠冕堂皇的挣钱。近来大环境虽然不太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资金还没到断链的时候。 天知道,他后来怎么动了心。可能是想寻找风险转移吧,那天他抱着看西洋景,借鉴借鉴骗人的手法。他跟随一行做着发财赚钱清秋大梦的人,第一次没招摇撞骗的开着大奔,而是低调的坐举办方提供的大巴车。 和尹琳娜好上以后,他回想起来总是飘飘渺渺的,是老天的安排吧。老天看我太可怜,派个天使来陪伴我。他不止一次这样对尹琳娜说,而每次尹琳娜猫眼都泛出亮亮的光,看样她很感动。回报的不是拉拉他的手就是含笑斜瞟他一眼,两人独处时则是热吻。 会议是在枣庄一个高级宾馆的会议室举行的。来至余州的有八十多个男女老少,分乘两辆大巴浩浩荡荡的赶到会场,嘁嘁喳喳分外热闹。 待坐定以后,那个刚才让他多看了几眼的女人,恰好坐在他的旁边,此时正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自己。看到自己瞅她,她一笑,大大方方的冲他一点头。王达文瞬时感到自己融化了。 后来,两人约会时,王达文不止一次说,那一刹我的魂没有了,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在余州上车前,王达文无意的一瞥,这女人的明艳就把他惊到了。她瀑布式的长发披撒在后背,几可盖住屁股,每根头发都如拉直的垂丝;一袭黑色圆领衫耷拉到臀部以下,内裤几可露出黑色的几乎没有腿的短裤。脚着一双黑色的特种兵战斗靴,不知穿没穿袜子。 打扮映衬的皮肤更显雪白,白的有些晶莹刺目。 野猫如何成为人精男子的宠物?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4章 厌浥行露 接下来的会议直接成了他们的媒人。当会议进行到总裁讲话时,会场鸦雀无声,就听一个风度雍容、仪表非凡的中年女人,韵味十足的京片子在会场回荡: 我们是香港着名企业的下属公司,注册资金八亿多元,和香港多家银行有良好的合作关系。目前已开发出煤矿、钼矿,油井多处,大部已投产,效益渐渐显现。正争取在海外资本市场上市,为您的成功提供了华丽的平台。苹果熟了,只等您伸手来摘! 紧接着几个风度可人,衣着名牌的大佬,自称老师开始加催化剂。 一个自称是名演员的中年女丽人发言,那是沾满甘青宁,极带诱惑力的朗诵:公司啊!你像一只巨轮扬帆远航,带领我们在辽阔的海洋乘风破浪;你像一只雄鹰展翅飞翔,带领我们实现心中的梦想。我们感谢你,我们追随你,我们祝福你,我们为您歌唱!为振兴中华,为经济腾飞,为民族兴旺,为了过上好日子,家有万贯,跟着你像巨轮扬帆远航在辽阔的海洋。 另一个自称是曾任大公司负责人的秃顶男人发言:不要让笑话你的人笑话的时间太长,也不要让期待你的人期待的太久。你不理财,财不理你,人人都需要有理财的意识。一定要成功!让期待你的朋友和亲人早日分享你的成功和喜悦。凭我多年的实战经验和我敏锐的洞察力,我坚信和公司合作是我正确的选择。眼界决定境界,思路决定出路,定位决定地位,理念决定道路,脑袋决定口袋,公司决定成功。 接下来,是学员们一个比一个的,向往暴富发大财的疯狂发言。 王达文是要上台发言的,没料到身边的倩影一闪,那个风度吸睛,身材高挑,比例匀称的她疾步跳上了讲台:我要发言。我要倾诉。自从我将要成人,就开始蒙受人间的蔑视。钱就是人的价值,是自由生活的资本。我深知无钱的痛苦。我要证明不比任何人差。我要用成功,用金钱,让那些压迫、嘲笑我的人跪倒在我的面前。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最后一句,然后是倾盆的泪水和昏阙。 她的发言把会议推向了高潮,会场响起成功!成功!有节奏的呐喊。 王达文上台的发言也是掀起了高潮。他还没从她的发言的激动中恢复过来,沙哑着嗓子、噙着泪水:我庆幸今天找到适合自己的平台。我将全身心投入,学习,奋斗,用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的精神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人因梦想而伟大。我有过挫折和坎坷,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在逆境中展示自己的风采。我要让那些笑话和欺负我的人,在我的财富面前跪倒。金钱万能,资本伟大,我将在资本中获得人生的荣光。 他的发言同样获得共鸣。 我是不是在演戏?王达文跳下讲台后心内自问。他现在的问题已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马行在夹道内难以回首。 回余州的路上,王达文和尹琳娜坐在了大巴同一排座位。路上,疯狂过得人大多打起了盹。而眼睛红肿嗓子嘶哑的两人,却交颈谈了一路。 你的眼睛真漂亮,一双大而温柔的猫眼,眼里养象蕴含着无穷的魔力,扎撒开的睫毛扑打的人心里打颤。王达文有些挑逗的说。 她身子子一扭,斜眼横瞅:有你这样夸人的吗?形容眼睛漂亮不是杏核眼,就是丹凤眼,哪有形容女人长双猫眼的? 这个颇为自己长相自负的女人很有点不高兴。 王达文:那是以前形容旧女性的。现在的女性不就是要有魅力,性感活力四射吗?说你猫眼,是想对你说,你的眼睛里充满魔幻之光。既让人一见着迷,想入非非,更叫胆大妄为的老鼠们,筋酥骨软。 她听到这里嘴一咧笑了:你眼神不好?告诉你吧,我的眼睫毛是不短,但今天是涂刷了。话没落音,看到王达文发愣,挠着头噗呲一笑;你今天是老鼠,还是…… 王达文马上油嘴滑舌的:一切听从女王陛下安排! 说完,俩人一起大笑起来,心里的距离迅速拉近 那天直到余州,两人互相留下手机号码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分了手。 那天夜里,王达文辗转难眠,写下了给她的第一首诗: 你从梦中走来吗\/穿一袭无瑕的素衣\/你从天际走来吗\/气质出凡,魔鬼的身姿…… 在王达文翘盼的目光中,尹琳娜骑着电动车风一样的从小区门口卷出。她在已有几辆电动车的路边,嘎的停住车,噼里啪啦的锁好。四处一霎,脚尖点地,一溜风的向王达文所在的阴影处跃来。 可想死我了! 话没落音,她就扑到了王达文的怀里。王达文就势揽住她的纤腰,轻轻的在她额上、眼睛、唇上各吻一下。 尹琳娜淡淡的体香霎时点爆了他心底压抑的火焰。可理智不允许! 他近乎喘息的喃喃着:别,离你家太近,万一那个人…… 尹琳娜冷水泼样的一个激灵,迅速后退一步,梦呓着:我不怕,能和你在一起,死了又怎么样? 王达文还是推开了她,尽快的发动车辆。80电引擎,进口的高档摩托车箭一样的载着两个人,向无边无际的黑夜驰去。 摩托车车轮摩擦着地面,在夏夜的三环路上撒着欢。 这里是余州市着名的景区所在。路南边是黑黝黝绵延起伏的泉山森林公园,路北是灯火辉煌的风云湖景区。 夜景美极了,星月点缀的天空澄澈神秘,云在天上走,人在星空游,夏日夜的风凉爽轻柔的可人。 尹琳娜左脸颊贴在王达文宽宽的背上,双手揽着他的腰,喃喃着:真舒服! 王达文哈哈笑了,舒服!我一会叫你更舒服…… 话没落音,尹琳娜嘤咛一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要死啊,你…… 此时,尹琳娜像个乖乖的小猫。 这天他们度过了终生难忘的一个夜晚。 素来稳重的王达文不知怎么心血来潮,骑着摩托绕着风云湖转了一圈后。并没像以往那样去宾馆开房间,而是从一个外人很难发现的小路驶进了泉山森林公园。 森林公园数百年,乃至千年的古树遮天蔽日。偶尔林间稀疏处,月光下的灌木丛、草地则像大大的银盘。森林里静极了,除了摩托车发动机沙沙的轻响,和远处野猴的长长的鸣叫,寂静的吓人。 王达文在一个隐僻处停好车,揽着尹琳娜的细腰,边走边吻着:你害怕吗? 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她仰起脸,娇嗔的瞟着他大而有神的眼:死都不怕。 夜真静啊,偶尔的宿鸟扑索,猫头鹰的嚎叫,野猴的嘶鸣都会在山涧回荡,在林间萦绕。 尹琳娜一摊软泥样,是被王达文喘息着抱下峰顶来的。两人瘫坐在摩托车前的地下好久,尹琳娜半枕着王达文的大腿,满天亮晶晶的星星还是在她眼前闪烁。像个贪吃得到满足的孩子,平时的泼辣、娇嗔都不见了影,失去了魂似的,只会傻傻的憨憨的静静的笑。 野合,真的是棒主义,也不知王达文是咱们想出来的。衣冠楚楚的人恢复了进化前的兽性,微风吹拂火热的情欲,思维的金星在无垠的夜空闪烁。世界上在那一瞬间停滞,人只有欢乐,没有了羞耻。 回家的路上,王达文飙文: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对吗? 尹琳娜轻轻的捏了他一把:我从来没有过今晚的感觉,那会我感到自己融化了,变成了一缕水汽飘上星空。嗐,今生还会有吗?罢,有了今晚今生没白活! 你这个野猫!不抓挠、撕咬啦。王达文嘿嘿笑着。 尹琳娜没回话,只是用脸颊在他后背上摩挲。这背好宽呀,前边的胸好厚呀,厚的像座山。每当她倚在王达文的胸前,总是浮起这样的感觉,此刻她的心里特别安静,称得上波澜不惊。 卫中生应一个多年好友数次盛情邀约,不得已跟他去了趟万声金融贸易发展公司。 这家公司处于余州市最繁华地段的一座摩天大楼内。刚进门厅,卫中生就被公司豪华宏达的气魄所震慑。大厦的入口处镶嵌着万声贸易几个比成人还要大的金色大字,大字边围着霓虹灯架,可以想象在夜晚这里是多么吸睛。 大厅里左边站着数十位制服美女,右边伫立着一排制服靓男,见到卫中生两人踩着红地毯进来,一齐鞠躬:欢迎光临!好久没有经过这样的场合了,弄得卫中生头发晕脑发胀,走路都踉踉跄跄,仿佛踩在棉花堆上。 卫中生昏昏沉沉的被引进会客大厅后,场面的庄严、肃穆更让人摄心动魄。这时一位盛装美女欠身伸手将他两人曲曲折折引进一间小会客室。说是小会客室,也有二十多平方,冲门放着五六平方的大板桌,桌后老板椅的后边挂着书法条幅,右边是古董柜,左边是山石盆景。 进门后,大板桌后站起位丽人。按她的手势,卫中生两人坐在门左边的沙发上。丽人很快香气飘飘的走了过来,一边说着失敬!失敬!一边不慌不忙的坐下,娴熟的在功夫茶桌斟起茶。 这人看起来甚是精明,嘴里寒暄,手上忙活,眼睛斜瞟的余光已将卫中生俩扫描个遍。 话入正题,卫中生才静心看清,眼前这位丽人肤若凝脂,睫毛森茂,双目生光,鼻秀唇红,一袭藏蓝色高档布料的职业装。一说话眉眼一动,明明她看着其他的人说话,却时时感觉她在偷瞅着自己。 卫中生心里一动,这人怎么像见过似的。是那次差点撞车,吵架的那个女人吗? 丽人的话,他没听清,可那爆豆子似的吐字,不是感叹号就是问号的语调,让他一激灵:是她,是那个险些撞过他并骂过他的女人。多么神奇,当时是个大号的泼妇,眼下却是个高贵的职业女性! 她坐在茶几对面的摇椅上,大腿压着二腿,肉色的长筒袜,粽子样米色皮鞋时快时慢的在抖啊抖。抖得让人心乱。 这是个用名牌,时装,化妆品包装起来的暴富之人。她的神情,恨不能让人一见面,就匍匐在她的财富面前。 肢体动作,毫无教养可言。也许就是个冒牌的地摊货。卫中生心底思忖。 看到来客目光朦胧,她涂抹艳红的嘴唇一咧,仿佛看着猫爪下战战兢兢的耗子。她欜鼻吃吃一笑,开始舌绽莲花:我公司实力强大,代表未来科技发展的方向,公司除以前上市的项目外,目前正在寻求在纳斯达克上市。把故事引向海外,争取在海外资本市场上市。在财富的追求上,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说到得意处,看对方犹如耗子俘虏样的惶恐。她双手抱胸,放下翘起的腿,两只脚尖点地,鞋的高跟愉悦的敲打着地面:新时代的成功者与时俱进,是情商、智商、胆商的最佳组合之结晶。我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我绝不同意为了成功不择手段,这样即使侥幸略有所得,也必不能长久。成功来源于选择,选择来源于机遇与智慧的眼光。 她斜睨着,继续对两位目瞪口呆的来客进行说教:谁都知道金钱是好的,资本是撬动地球旋转的上帝之手,在中国也不例外。我曾经有过不堪回首的过去,血泪斑斑呀,为什么?因为没钱!你看我现在怎么样?钱是硬道理!有钱就有一切!一个人要想活的滋润,活的自由,活的随心所欲,就得想方设法挣钱,不论采用什么方法。 听她说的越来越投入,两眼放光,神采飞扬,金句妙句爆豆子样蹦出。 卫中生心中一动:怎么像以前在哪见过似的,脑底出现的蒙太奇显示的画面,当然不是吵架那一次。 这里的员工都是经过专门培训,洗过脑的。 当然尹琳娜是经过专门培训的。那是尹琳娜和王达文认识不久,俩人在茶社见面。 拉了一会传销的技巧,王达文说:其实传销也是商业营销的一部分。二者,都需要做大量的人的工作,需要强大的人脉关系。《西游记》你看过吗?那里充满了营销智慧,传销技术。 尹琳娜银铃般笑:《西游记》电视剧家喻户晓,我怎么没看出传销技术? 王达文笑笑:传销的核心,就是人际关系,《西游记》整篇对这些都有描述。 看到尹琳娜不服气的歪着头,王达文呷了口清茶,缓缓的说:要知道,猛虎打不过群狼,好手敌不过双拳。 市场是因人而生,人是个互相依靠才能生存发展的群体。 市场营销的存在就是在人群中,找到缝隙、脉络、关联、机会。 从我的角度来看,孙悟空西行遭遇的八十一难,大部分的胜利。是充分的动用了人际资源,是公关的成果。 猪八戒吃人参果,食而不知其味,是句很有名的歇后语。 其背后的故事,主要表现在西游记第二十四回到二十六回章节。围绕着人参果的赠送和人参果树的撅根死亡,以及救治赔偿产生的矛盾展开。 故事讲述:唐僧一行私四人,来到万寿山五庄观。 此处是产生不老神仙府,于天同寿道人家。五庄观主镇元大仙,混名与世同君。其弟子众多,法力无边,乃地仙之主。 听到前世好友唐三藏(前世名曰:金蝉子)将要路过,十分高兴。因自己率大批弟子有事外出,特留下清风、明月俩弟子接待。 并下命令让留下的徒儿,摘取两枚人参果,送于唐僧品尝。这人参果从开花到成熟要历经九千年。食用一枚就可增寿四万七千年哩,乃天下奇宝。 无奈唐僧不识货,看到带着奶膘的婴儿般的果子,哪里敢去食用,连称:罪过! 这下便宜了清风,明月两个道童。见到唐僧不识货,拼死拒收,两人眉开眼笑,妥妥的自己服用。 谁知大路说话,草棵有人,被猪八戒无意中知道。 八戒愤愤不平,师父就是不敢食用,也应该分给他们三人食用,怎么把仙果独吞了?回到卧室,气吼吼的告诉了孙悟空。 这猴子本来就无事生非的主。胆大妄为,喜食水果,当年就做过盗食王母娘娘蟠桃的大案。如今听到有天下奇果,无风都要起三尺浪的他,岂能放过奇缘。 于是猴子便偷取了三枚果子。如此珍贵的奇果,孙悟空和沙和尚是品着滋味,细嚼慢咽。 涎水横流的八戒,则是嘴馋心急一口吞了下去。然后耍赖没有吃到,想让猴子再去摘取几枚。不料八戒嚷嚷的声音太大,惊动了清风、明月两个道童。 这还得了,师父临出门时千嘱咐万叮咛,要他们看好家。如今仙果被盗,怎么向师父交代? 听到猴子还可能去盗取,便难压怒火。秃前秃后,贼头鼠脑,臭短臊长,污言秽语的高声大骂起来。 这猴子本来就是火爆性子,如今被人兜头大骂,不由得七窍生烟,心头火起。 一怒之下,用金箍棒撅到仙树,曝根横尸,眼见得人参果树叶枯果没。 猴子自知闯了大祸,摄于镇元大仙的法力宏大,师徒四人连忙仓皇逃走。 本领有限的清风、明月二人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在师父到来以后,添油加醋的告刁状。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天地间唯一奇树,被撅根枯死更叫镇元子怒火充冲天。于是便发生了,镇元大仙三次施展袖里乾坤的大法,三次捉回逃跑的唐僧师徒。鞭抽油炸,最后要挫骨扬灰。 老实的国企退休干部卫中生,遇到痴迷的传销高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第75章 好吃的鱼 见尹琳娜听得入迷,王达文不易觉察的笑笑,继续刚才的话题: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天地间唯一人参果奇树,被撅根枯死更叫镇元子怒火充冲天。于是便发生了,镇元大仙三次施展袖里乾坤的大法,三次捉回逃跑的唐僧师徒。鞭抽油炸,最后要挫骨扬灰。 事情矛盾不可调和,解决问题陷入了绝境。 面对镇元子,一向自认本领高明的孙猴子,毫无反击之力,尤如圈里待宰的鸡。 最后猴子低下了高傲的头,答应上天入地也要救活人参果树。 在珞珈山普陀岩,猴子跪求观音菩萨。 为了自己一手操持的唐僧西天取经大业,观音手托净瓶,远赴万寿山五庄观。凭借强大的法力,恢复了人参果的原状。结果皆大欢喜,师徒四人得以继续西行。 这段故事说明了什么?答案肯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当年考取高级营销师的我(王达文炫耀着,凡是爱在女人面前吹牛,炫耀的人,大多的钓鱼!),证书虽然已不再具有含金量。但我看《西游记》时,不由的联想到市场营销的内容:孙悟空乃不折不扣的,市场营销公关的高手呵。 当年的教材,因为年代的久远细节已经模糊,但市场营销的要点却是难以磨灭。 市场分析,市场定位,市场细分,市场营销渠道,营销方法。在我市场开发的时候,经常使用。其中最实用的营销方法里百种路子,最有用的就是公关! 其结果是市场工程开发的费用锐减,中标率提高。感觉犹如拳坛搏击的高手,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平时观察分析打基础,轻易不出手,出手心里有数,一击必中。 分析取经过程中的八十一难,凭师徒四人的本领,自己能够降妖伏怪取得胜利的能有几例?距我的统计,孙悟空等凭借公关取胜的接近一半。 拿万寿山五庄观的案例来说,就是一场公关的好戏。 在事件陷入绝境的时候,孙悟空先是人败神不倒,拍着胸脯吹大牛,赢得对方尊重,态度转圜。明明纸糊的,也要显示金身不烂的气概。吹大气,提高对方的信任度,乃是公关的常用法术。现在搞市场的有几个不吹牛?猴子运用的炉火纯青。走江湖卖狗皮膏药一样,身上的虱子也要说成骆驼般大。 然后,他凭借行业的优势。依靠关系的熟悉,掐住关键人物的要穴。使用意想不到的的手段,达到了想要的目标。 万寿山五庄观矛盾解决的一系列组合拳,就是公关技法的运用。 王达文这一席话,把尹琳娜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的爱慕啊无可无不可…… 卫中生正在努力想在哪里见过这个风度翩翩的女老总。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满身名牌的英俊男子溜达进来。进门,他先威严的低嗽了声。 正在激动演说的女人抬眼看看,左腿压在右腿上:哦啊,两位,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王总。 琳娜,说话声音怎么这么高,不怕客人吓着。男子威严的说。 女人脸上堆满了笑,叽叽咯咯的大笑着:这些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领导,什么场面没见过?呵呵,还能怕我一个小女人呀。 来人不紧不慢的踱步到卫中生俩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两眼探照灯似的扫了一遍:咦!像发现了什么,身体不由前探。 丰额浓眉大眼方颐!好熟悉!卫中生也不由探身。 几乎是同时:卫处长是你! 王达文! 握手,把臂,拍肩,竭尽热情。 叙说尽繁华之后遇故知的感叹,王达文回到了正题:今天见到有恩于我的老领导,真是太令人高兴了。没想到,二十多年后,我们可能又回到一只船上。先说好,今天中午,我一定设盛宴招待故人。尹总,不,琳娜你得作陪。 老领导,我忘记介绍了,他扶着她的肩,她叫尹琳娜。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业务主管,极有能力,上天都能摘月亮。尹琳娜斜了他个白眼,嘎嘎带着回音笑着:老王卖瓜呀! 王达文看着她眉眼带笑,低嗽了声:衷心欢迎二位领导将来加入我们的团队,有财大家发! 我公司可以为各位提供强大的发展平台……人生要想挖到金矿,首先是正确选择把握机遇。找到适合自己的平台,全身心投入,学习,奋斗。用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的精神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人因梦想而伟大。我也曾经有过挫折和坎坷,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在逆境中展示自己的风采。 要有强烈的致富欲望。投资,我要投资,我要赚大钱,我要一夜暴富。这是一些人成功的动力。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人人都需要有理财的意识。机会到处有,看你瞅不瞅,成功总是留给有心的人;机会只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有了我要发财!我要发财!有了强烈的发财的欲望,才有了发财的基石。不然,狗头金放在你面前,你都会嫌它挡路。 听着王达文口若悬河,卫中生很是意外:乖乖,王达文这小子口才练得出神入化了。当年只以为他文才不错,没料到搞经济也是块料。 这天中午,王达文招待了卫中生二人,场面很隆重,席面非常奢侈。酒大多是洋酒,人头马、xo,入口醇香,绵软甜甘。 钱,花的流水一样。 尹琳娜酒场上的表现,文明的说:十分的靓;按余州市本地的说法那叫风云忽漂尿罐子,那是让浪打的! 几杯酒过后,尹琳娜的目光有些迷离。她脱掉了外套,只穿着法国新款的肉色低领内衣,乳沟半露在外,乳峰乍隐乍现,春光无限。她开始发飙,用一两的杯挨个敬酒,她喝酒的姿态很特别,兰花指捏着酒杯底,一仰脸一杯,滴酒不剩。她哪里是喝酒,分明是灌。 吕太后行酒令,一个不许作赖。尹琳娜吆喝着。 不喝?不喝就揪耳朵。尹琳娜不是说着玩,真的站起来要执法。 王达文故意耍个花招,尹琳娜索性一屁股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捏着他耳朵,一只捏成兰花指的手端着酒杯,径直往王达文嘴里灌! 很熟悉的方式呀,究竟在哪里见过呢?卫中生纳闷着。 餐后,王达文开着他的奔驰400送故人回家,尹琳娜始终作陪。 卫中生终于确定,尹琳娜就是那天下午发飙的女人。而且,在这之前,和她肯定有过交集! 他发现,除了对王达文有温柔外,这女人对谁都那么强势,好像这世界上的人都该她欠她的似的。隐隐的,他还感觉到,以前应该接触过她。 卫中生酒醒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刻。时过重阳,树叶已渐渐稀疏,下午好像下了一场小雨,风一吹动到处都是沙啦啦的声音。 踱步到凉台,丝丝凉意让他擞紧了外衣,几盆好菊花都有些萎靡不振,尤其是那盆珍贵的龙须,花蕊花瓣都倒垂下了。 憔悴损,看黄花堆积! 想到王达文上午颐指气使,小手指转动世界的样子,他不能不黯然,自己的时代过去了。 二十年前,那时王达文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伙子。他来自徐州贾汪矿区,出身一个极为普通的矿工家庭,父亲下了一辈子矿井,既没钱也没势。 刚分工时在土建工区搬大砖,是个极苦又累还挣不着钱的岗,通常都是才进城的农民工干的活。这小子有点歪才,在一次某局领导冒着高温来工地视察的时候,他写了篇赞扬领导干部改变作风的文章,在企业小报上发表了。领导一高兴,言语间他的部下心领神会,就将王达文借调进了机关。 那时,卫中生是党委办公室主任兼机关党支部书记,是机关人员的大内总管。初次,见到王达文,卫中生就对他有好感。身材高大,肢体比例协调,高额大项,皮肤白皙,说话句清字朗极有分寸。特别的是他文学修养很好,这正搔到卫中生的痒处,他自己是从一个工人靠笔杆子上来的,对王达文本能的惺惺惜惺惺。 王达文向他请教的第一首诗: 到处是你的身影 四周是你的眼睛 我在沼泽中挣扎 深深的陷在你的氛围中 夜 我火热的唇 吻了湛蓝的天空 醒来的双臂 挽住的却是冬夜的寒冰 清早踏着霜遮的希望 疲惫消逝于东方的嫣红 虽掺遭忍的磨折 江南的小雨却很分明 很分明…… 这首题名《氛围》的爱情诗,极有青年人浓烈的爱,也表明了追求的无奈,却又难以割舍。 有一段时间,王达文隔三差五的就到卫中生的办公室侃天啦地。 这个年仅二十出头,口音仍然没改涟泉区口音的青年,深得卫中生喜爱:后生可畏,过几十年肯定是条汉子。其后,王达文那贾汪人常造成笑话的发音:声母sh常念成f,以致闹成段子:俺fu(叔)俺fu(叔),fei(水)缸里掉进个老fu(鼠),一爬fu(漱)喽fu(漱)喽的响。当然,这样的笑话渐渐的少了,原因是王达文基本改掉了乡音。 王达文正式进机关后被安排进财务科做出纳,不到两年又被调整做总账会计。这是企业一个十分重要岗位,在经济效益为第一位的企业,这个是掌握经济大权的无冕之王。不出意外,几年后极可能会成为企业的经营负责人。 此后,他恋爱、结婚,一切进行的波澜不惊,却显示了极大的发展潜力。这时,卫中生和他的交集,在王达文入党以后渐少了。一个搞政工,一个在经营线。业务上没交道,班后又各有小家庭,哪有时间再当文艺青年。何况王达文的老婆是官员之后,婚后又有了胖小子。 有了当官的老丈人做后台,自己又在专业上有擅长,更宝贵的是,王达文通过函授取得了大专文凭。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脚下踩得泥土都叫辉煌。 事情突变在千禧年初,王达文非法挪用企业二十多万元现金去炒股,而且亏掉了 一大半。这在当年是大案,老岳父想施以援手,已经鞭长莫及。 案情结案等待判刑的时候,卫中生和几个同事去看守所一趟。 会见室里,王达文坐在桌子的一角带着噌亮的手铐,头发如揉乱的荒草,脖子不自觉的缩进肩窝。这天他说的很多,除了感谢工友来看他,就是后悔,还有些许不甘心。 我是不该动用企业资金。可,看到那些钱闲着,我就忍不住了。上边不是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外边的氛围不是一切都围着钱赚吗?有些地区为了钱,不是提出:不论你采取什么办法,只要弄到钱,只要发展起来,你就是好干部。连妓女、走私、诈骗都上了台面。我,这算什么?盘点一下,现在哪个大款不违法,哪个的来钱路正。我只是点子背,这一票赌下来,如不出事我就是人见人爱的财神爷。 王达文对着曾经的伯乐卫中生喋喋不休,听得卫中生直摇头,这是典型的谁不着觉怪床歪。觊觎国家钱财,历来是贪心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瞎子看灯怨等不明,聋子听不见怨不大声,瘸子走路怨路不平,哑巴说话怨人不听。 在农村这是典型的公道急,在城市则称为红眼病。 在王达文情绪稍微平复些,卫中生劝他,好好改造,争取早日服完刑,企业不会放弃他不管。王达文黯然的摇摇低垂的头,在国有大企业一旦染上污水,很难回头了…… 分手的时候,王达文重重握握卫中生的手:你是个好人,不是锱铢必较小鸡肚肠的人。我难回企业了,那些羡慕嫉妒恨的小人、我不小心得罪过的几个把兄弟团伙,还在写着揭发信呢。我老婆都要和我划界限啦。何处黄土不养人,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麻雀。还是得谢谢您啦! 回到单位后,卫中生还是尽自己的能量为王达文做了工作,比较理想。最后王达文只判了五年。 此后,因领导安排卫中生调到其他单位工作。自己一地鸡毛扫不干净,卫中生对王达文的消心和关心渐渐少了。 后来陆续听说,他出狱后和老婆闹的很厉害。陆续又听说,他搞起了资金放贷公司,混得很是风生水起。 原来的老同事从他那回来都说王达文发了,发达了。出门坐的是大奔400,后车厢里破纸箱里塞满一沓沓百元人民币,存给他的钱月利息达8%。存几十万进去,随手就反甩给你几沓百元大钞。他的钱就不像钱似的,用火机点着烧,眉毛都不动。那烟吸得最低是软中华,有时贵客来就吸极品黄鹤楼、熊猫;茅台都不喝,喝洋酒! 卫中生感觉很不好,王达文是在显摆。显摆是为什么,造道具,做戏!欲取之,故先予之。他,没有好作。 王达文倒不像个搞非法集资的,有点企业家的样子。只是那个尹琳娜以前好像在哪里聚会过,哪里呢? 今天遇到了故人,又锦衣夜行的炫耀了一番,加上带着酒意,岂能不去天上人间。这,几乎成了习惯,每次酒意阑珊的时候,他都要和女人到酒店开房间。以前是逢场作戏,而今他只宠尹琳娜了。 尹琳娜很配合,也容易满足。事毕,猫一样乖巧的,枕着他的手臂,瞅着他笑。漂亮的眼睛下缘有些泛红,微笑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刘海飘然落在脸上。 尹琳娜不止一次的问过他:怎么急的火烧腚似的。 你不知我多想你,一天不见就像分别了几年。 你家里不是还有那一口子? 墙上画饼不解饿。从我出事,两人就分居了。有时来点情绪,看到她死人样的脸,心比冰水浇的还寒。十几年了,有当于无。 那,你不会玩自慰? 王达文一怔,这女人真敢说。 渴极了,不是没想过自嗨。可我下不了手。没有爱的性,是动物的本能。我是人,没有爱,没有爱极恋极,猫狗一样的发情,不是我做的。 看到尹琳娜滴溜溜的圆眼睛,王达文又接着说:没有性就没有异性真正意义上的爱。有了性没有爱,那是动物发情的本能。我不是性瘾症患者。不能像猪狗发情,猫叫春。我要的是两性之间心灵的熨帖,就像和你在一起物我两忘的境界。 从枣庄回来以后,王达文的心就被系了起来。说真的,像他这种,人有人样有样,袋子里不缺钱,出手又大方,身边是不缺女人的。特别是搞了私人集资、金融公司后,自己变得一呼百诺,一掷千金,名人、明星没少上过他的床。 见了刁蛮古怪又像仙女样的尹琳娜后,王达文就像没了魂。他认定这个女人是他的。隔三差四他就去参加直销或定销会议,因为尹琳娜肯定会去。期间,也拉着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习惯了就变成两人吃饭。 这天,两人就餐间眉目来来去去的,酒不由得喝多了点。 王达文:找个地方休息去?酒店?见到尹琳娜迟疑,那咱们去茶社? 两个人半搀着,找到了一家装修豪华的咖啡馆。茶和咖啡上来了,尹琳娜却斜倚着王达文的肩膀睡着了。 软玉温香在怀,王达文可不是个君子。就在他的手摸到敏感处,尹琳娜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别,别这样。这里人太杂。 那,咱们去酒店,见尹琳娜没反对。王达文拾个金元宝似的,我先去订房间,然后电话给你,看到尹琳娜点头,王达文狗颠狗颠的跑出咖啡店。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他喘吁吁的:这是我今生最尽兴的一次,以前我真是白活了。你哪? 尹琳娜脸红扑扑的,娇羞的笑,被问急了涩声腻语:也是。 她嘴角下垂,双眼泪光,像玫瑰花瓣带着露珠。 事毕,尹琳娜斜靠在王达文的怀里,不好意思的往上拉拉被,半遮盖住两人的裸体:我是你的人啦,你以后怎么待我? 我把你捧在手心,把你含在嘴里,你是我的天,你是我的地! 这两个病态心理的人,将会发生什么?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6章 春光灿烂 在和王达文在宾馆春风一度的时候,痴迷在欲海波峰浪尖的尹琳娜,依然是野猫般的霸道。 当王达文心满意足的,半眯眯着眼,无意吟咏:春风又绿江南岸!借以表达自己愉悦的心情时,尹琳娜喝了一声:春心归谁? 别油嘴滑舌!尹琳娜坐起身来,伸手扭住王达文的耳朵:我问你还找别的女人吗? 王达文拽着尹琳娜的玉腕,呲牙咧嘴的:不找,不找!从认识你以后,我只有一个女人,我的心里只有你。 尹琳娜放开手,裸着的身体挪到在几尺外,斜睨着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这样花花肠子的人,还能少了女人。只是从今天起,你要了我,就不能再要别人。哼,不然别说我要你的好看。 她说着一把抓住王达文的命根子,眼睛里透出野猫作势扑食时的凶光:再找别的女人,我把它割了喂狗,信吗? 王达文不由打了个寒战,这女人可爱,可也是个带刺的野玫瑰。从那,他不大敢撩拨其他女人,更别说上床了,一心一意的只待尹琳娜好。尹琳娜虽然具有野猫的凶悍,在男女情事上,的确风情万种,让王达文不能自已。 尹琳娜想当的不是妻子和母亲,永远想留住的是当女人,当年轻女人的感觉。 中间也不是没出过差。一次,王达文酒饭间,大概是酒喝多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一个美艳的妇人看。尹琳娜气的饭都没吃完,拍了筷子就走了。慌得王达文赶快追了出去,七劝八劝的也没消了她的气。直到王达文酒意上涌,趔趔趄趄的被尹琳娜推倒,额头摔破,去医院缝了几针,此事才算作罢。 还有一次在歌舞厅,大家边喝边舞边唱,玩的很是尽兴。兴头上,王达文搂着位舞女跳起了贴面舞,这可把尹琳娜气坏了,一个多月没理他。王达文急坏了,千求百求尹琳娜才缓下颊:我不是妓女,我要的是专心爱我的男人。我的男人必须专一,他决不能是个嫖客。嫖客不值得有爱情,我是追求爱情的。 几次三番,王达文真的被治改了,酒桌上、聚会中眼不旁视、语不狎昵。 而尹琳娜对王达文是真心的好。 别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好,大多是盯住了对方的钱包。尹琳娜不是,她,倒贴! 王达文从头到脚的打扮,她一手包办:我的男人就要不寻常!王达文有点头疼脑热,比她自己得病还难受,待王达文分外的温柔。 女人是个奇怪的生物,真心喜欢的男人不可能是大数据。张一飞在尹琳娜的心理的位置已经被挤占,毕竟女人心的空间只有那么一点大。 业务往来上少不了招待,别人看到她和王达文的情,不免有些吃醋。想着和尚摸得,我怎么摸不得的心理,难免有些动手动脚。轻的,尹琳娜多是喝斥;重的,大耳光就上去了。弄得王达文给人赔了不少不是。可他知道这是尹琳娜对他的好。 这日,两人在床上依偎了一阵,喁喁说了会情话。今天,王达文表现的不太好,明显的不在状态:你今天有心事?是那个老头勾起来的? 王达文摇摇头:卫老头是过去式了,相见只是调调胃口,没什么。咦?他怎么好像对你有看法?不认识。是了,一个糟老头子,你怎么会认识他?就是他正当年的时候,也是太呆板,没几个女人看的上他。 只是我那金融公司,最近要出状况,资金可能要断链。我还听说上级已经开始整顿私人集资、私人放贷、金融公司。好日子快过到头了。 尹琳娜没等话落音,扑棱坐了起来:怪难吗?我这里有几十万元钱,你拿去用。 王达文心里一阵感动,这个倔强的女人,自己挣自己花,从不向王达文要钱,有几次,王达文真心想给她打些钱。没想到她变色翻了脸:我是图你的钱?我在当鸭子卖? 今天不同以往,情况的确不太好。私人集资、放贷要出事。这边的直销外面很光鲜,实际上的传销模式早已被执法部门盯上了。只是这种情况只是几个核心人员知道,尹琳娜们哪知就里?自己决不能告诉她,一旦引起恐慌,大堤会瞬间坍塌天崩地裂。 王达文搂紧尹琳娜瘦削的肩头,用下颏摩挲着她的鬓角,用一部老电影的台词,缓缓的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分手的时候,王达文问了问张一飞的情况,叮嘱尹琳娜行事要小心。 尹琳娜不屑的撇嘴冷笑:拍什么?大不了离婚,再大不了我去死! 王达文不由打了个寒战,将尹琳娜拉到跟前,替她整整纱丽。这件纱丽,是王达文托人从印度带来的,正宗货! 王达文顺便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保重!我要你好好的活,比任何人都活得好。 外边的天阴沉沉的很厚,入冬两个多月没下雨雪了,空气污浊的呛鼻子。 夜半醒来,怎么都再无法入睡,卫中生索性披起夹克踱步到凉台,白天浓浓的雾霾,因机动车等大量活动的减少,已经消散了许多,夜空已花花搭搭的可以看到云块。 凉意阵阵袭来,头脑愈发的清醒了。尹琳娜那窈窕的身材,精致富有个性的脸庞。猫一样幽深的眼睛,爆豆子的语调,火辣辣的性格。斜睨人的习惯,端酒杯的兰花指,交织出现。 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兜了十几圈后,脑子一激灵,尘封的记忆终于剥离了蛛网,是在风云湖边的歌舞厅! 那是卫中生到龄离岗的前不久,虽说是初夏,薅热已叫人难耐。几个要好的业务朋友,生拉硬扯说今天喝个痛快酒。被扯进车里,没分清东西南北就被拉进了一座豪华的酒店。 按老关系李有富的指引,他们到了设在风云湖东南角的一家酒店。这座酒店的名挺有意思,和名牌国烟一个名。 大部分朋友还没来到,主请客的李有富,让卫中生自己随意转转,他去点菜。 李有富这人可不简单,当年提个包进的城,如今身家已过千万,市委几个大干部的家,别人偎都别想偎。他去,就像走平路似的。他为人挺仗义的,因为关系不错,可没少从卫中生这里拿业务。 卫中生在大厅里镀着步,东看看西瞧瞧,这店挺有意思。厅内装修豪华,为什么窗户这么小,大白天的偏偏拉上落地的大窗帘,弄得屋内黑不溜秋的,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看人都走样。 带去的单位的小车司机,看卫中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引着他推开一扇很狭窄的门,这是一间只铺着张单人床的小屋,灯光昏黄:你知这里是干什么的? 睡觉!卫中生脱口说。 睡觉?在这里,谁能睡着觉?很多娱乐场合,都在僻静的角落,设置这样简易的小床。说完,司机暧昧的一笑! 李有富和卫中生的朋友,还有约的其他人很快到齐。 李有富让卫中生上座。卫中生想了想真的不敢,推三阻四几番,他坐在了次席。 凉菜才放好,老友们说:新朋老友欢聚一堂,咱得乐呵乐呵。 李有富会意的一笑,啪啪一拍双手,屋内溜进一队妖艳的女人。是你们自己挑,还是我给你们找?吆……不好意思,我来挑。 他话没落地,几个汉子饿虎扑羊似的各将一个美女抱在自己挨边。只有卫中生,手脚无措的在干笑着。 李有富一笑,冲一穿泡泡纱红色长裙,面若冰霜,抱着膀子斜睨每个人的美女一颔首:你!他又将手指指向卫中生。他今天是你的老公,你可得把他伺候好了。咱们各就各位,每人看好自己的老婆,别叫猫拉去了。卫老板,你倒没必要担心,偎着你的,是出名的野猫,家猫是争不过她的。当然,小姐姐们更要伺候好自己的老公。现在先喝杯交杯酒。 酒,就这样乱哄哄的开始了。哦,卫中生人生第一次的花酒就这样开始了。 酒醉耳酣。卫中生本以为就此分手,因为明天大家都还要工作。一个包工头,一只手揽着位娇嗲嗲小姐的腰,另一只手毫不掩饰的在小姐的胸衣里揉搓着:别走,进房间唱歌去。领头走向ktv包间。 歌舞厅设在餐厅的地下室。迷醉中,卫中生脚步趔趄,在泡泡纱红色长裙的美女的扶持下,只感到过了一道门,又是一道门。越过一条廊,又进一条廊,就像走进迷宫。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好不容易,眼前一亮,卫中生俩终于进了间可容纳十余人的豪华的房间。 醉眼望去,沿墙摆了一溜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堆着十几种小吃,几瓶打开盖子的啤酒瓶口飘着雾气。 大屏幕上是嘴唇血红,扭腰摆臀做作的美女;耳朵里充满碰碰擦擦的音响,屋顶是让人头晕目眩的旋转的多彩的灯球。 和大多数国企干部一样,初次喝花酒,卫中生无论如何放不开。企业多年的教育,存在巨大的惯性,举止行为就是人性丑恶的引诱,也会在污水沟边徘徊。 卫中生进房间,本就喝的晕头涨脑的,几乎人飘到了云端,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挪到沙发边坐下,今晚专业陪酒的美女,斜倚在他肩上。此时的她,在酒精的作用下,两只猫眼溜圆,闪着贼亮的光,像极了看到猎物兴奋的野猫。她顺手拿起两瓶啤酒,自己喝了一口,把另一瓶塞到卫中生嘴里。 试探几次,她知道,卫中生不用别人用过的餐具。席间,她多次给他夹菜,用汤匙盛汤往他嘴里送。都被卫中生婉拒了,他怕性病、艾滋病。只是来者不拒的和别人碰杯饮酒。 这天晚上,泡泡纱红色长裙美女,是酒席间最尴尬的。因为她所有的媚术,对卫中生都没什么用。哪怕她温顺的像一只乖乖猫,在人的怀里耳鬓厮磨。他只是对酒来者不拒,警惕的比家兔面对野猫还紧张。 愿意喝酒也好,总比没有一点作为强。乜斜着他的泡泡纱红衣长裙美女,终于找到突破口,翘着兰花指,自己仰脸咕咚就是一杯,然后笑盈盈的,兰花指端的酒杯,就被就举到了卫中生的唇前。卫中生不喝她的酒,但喜欢她陪酒。没多久,酒量甚好的卫中生,都几乎翻了船,何况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娇女人?她双眼乜斜,衣松带宽,口齿不清,还是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 才进ktv包间,女人的头最终顺卫中生的肩滑下,就势枕着他的大腿。在沙发上仰脸眯眼娇软无力:哥,我的好哥。你是我来这里 碰到的最好的哥,憨哥……你怎么不敢粘我…我会侍候人的…能叫你欲死欲仙…真的…别看我小…我有经验…我喝多了,靠着你睡会行吗?卫中生重重的点着头,扎撒着两只手,不知往哪里放。她很快睡着了。 李有富在她刚睡着时,揽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嘻嘻哈哈的进了门:还是你这间敞亮。你们完事吗?看到卫中生衣冠整齐的样子,李有富轻轻摇了摇头:嗨,何必假认真,逢场作戏呗,咱们是花了钱的。 分手时已过午夜,卫中生将枕着自己大腿睡的美女喊醒,她仍是醉意朦胧的,口里喃喃的说:对不起了哥,我会记得你,明天再来呀。卫中生重重的点点头:你是哪里人。 东北的。 你叫… 哦,我叫姚莲花! 临出门,卫中生又回头看看她,她正在和一群女人在疯笑、逗乐子,根本没瞟见他留恋的目光。李有富看到了,他哈哈一笑,何必当真。这女人是有名的公共汽车,荷兰红灯区的巴士!明天她不一定还认识你。 第二天到办公室,卫中生心里是忐忑的,有点像做了贼,又有点像人生第一次后,见人有些羞涩还带有兴奋的感觉。一上午,他都是在魂不守舍的状态下,害怕、期待、抵制,交织在一起。他觉着生命里一段奇特的经历就要发生了。 傍晚,他打了个电话给李有富,话里话外吞吞吐吐的。李有富是什么样的人,他马上明白。 这天晚上,他们又到了那座大酒店。 节目一切如常。酒菜上桌后,一群丽人鱼贯而入,站成一排,眼巴巴的盼人挑选。卫中生失望了,姚莲花并不在其中。 看到卫中生落寞,李有富趴到他耳边:还想昨天那一个?她叫别人点走了。这人最近叫一个卖猪肉的盘住了。黑碗白碗还不是一样吃饭?婊子无情,老鸨无义,这里的人都是公共汽车。真要玩个纯情的,过几天我给你找个小三。 一晚上,卫中生都闷闷不乐,昨夜里软玉温香满怀,今个孤家寡人。 昨天夜里难眠时,自己还设想过多个方案,想拯救她出火坑,给她找个正当工作。 巧的是,卫中生真的见到了,在其他房间出卖色相的姚莲花。 从厕所出来的姚莲花,换了件粉色旗袍。旗袍表面闪光,内行但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丝缎面料,而是化工纤维的作品。廉价的很。 卫中生不明白了,大冷的天,这些小姐怎么不怕冷,穿着这样暴露呢? 迎面相见,让卫中生恻隐的姚莲花,玉面绯红,杏眼朦胧。见到卫中生,她只是斜睨了一眼,昂首挺胸,哆嗦着丰满的翘臀擦肩而过。 卫中生忍不住喊了她。见她狐疑的打量自己。卫中生有点懵:你不认识我了? 她上下打量着卫中生,扁起的嘴角露出不屑:你是谁? 姚莲花歪着脑袋,蔑斜着卫中生,典型的提起裤子不认人:老板的那座山岭的竹笋?咱们认识吗\/ 见卫中生尴尬的,岸上鱼一样翕动着嘴,说不成句话。她莞尔一笑,要是想找我,明天早点来,今晚我有事,拜拜! 卫中生赶紧一步:别忙,我想给你找个正经工作,别干这个好吗? 姚莲花一愣,很快返过神来:正经工作那多累,能挣几个钱?能像我现在,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要钱有钱。及时行乐!你懂吗及时行乐!年轻时不享受,老了还能享受?谢谢您啦老爷子!说完,摇摇摆摆的去了。 卫中生被弄得半天没反应过来,此后他叹了口气:变了,变了!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 把人情世故弄明白、并且应付自如就是学问就是本事。 适度的处理事情,不断反思总结回顾就是人间最好的文章。 从此卫中生再没去过娱乐场所,姚莲花也被他埋在了往日的烟尘里。 经过几天苦思冥想,卫中生在时间的尘埃里,终于想起来,尹琳娜就是当年的姚莲花! 无怪乎,人们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她们盯得是钱包,嘴里从来没有实话!想到姚莲花和尹琳娜的名字演绎,卫中生不用猜想,也明白那是用金钱诱惑,编织出来的桃色故事。 尹琳娜每次和王达文的分手都是十分缠绵。今天也不例外,吻了又吻,抱了又抱,仿佛分手后是世界的末日似的。 尹琳娜骑上电摩,这是王达文专门为她方便买的,惹得张一飞盘问了好几天。 风丝丝的从发烫的脸颊掠过,从相聚的甜蜜中挣扎出来,她渐渐有些迷惘。一直这样,张一飞像甩不掉不能揭的没用的狗皮膏药,让她的生活始终充满阴影。 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想想全怪自己,凭自己的模样,什么样的汉子找不到? 尹琳娜不是没有享过福。 她生在双职工的煤矿工人家庭。国有性质的大煤矿,当时属于高收入行列。 父亲是个小干部,独生子女政策推行后,就只养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刁蛮公主。在家里她要星星,父母绝不敢给她摘月亮。正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却偏偏及早享受了大家小姐的福。过早的享受生活,力气是一点都不想出,知识技能不愿学,只是按着电影电视富豪之家的生活攀比、要求。 一旦达不到要求,就认为这个世界欠她的,恨只恨没能投胎到巨富豪门。见了父母就像乌眼鸡似的,成了随意叱骂的欠债的冤家对头。 来到人间,我就是来享受的。短短的生命,不好好的玩乐,老了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就是当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扬州瘦马,西湖船娘又怎么样?吃不愁,穿不愁,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到哪都有人前呼后拥,极尽谄媚阿谀。就是被骂几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又能怎么样?福还不是照享! 那是她才赌气离开家,开始在歌舞厅坐台的时候。 外人只看到歌舞厅的小姐妹,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却不知卖笑后面的一把把辛酸泪。初到歌舞厅时,被人动手动脚恣意调戏,听不尽阴晦的语言不说,一言不合,被人打脸是常事,而且还拿不到钱。 不要看舞女的光鲜,就是修炼成了交际花,她们的生活也是一晌贪欢的无奈。尹琳娜怎样走到这一步的?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7章 山头绿化 尹琳娜以为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实际,外边的世界很无奈。 尹琳娜外出上班的头一个月,脱离了家的樊笼,自由的兴奋还没品尝到。现实的阴影重重叠叠压了过来,她拿的钱仅够交房费和吃饭。 幸好,有个叫曹姐的开导了她:妹子,我们干的什么职业?干的是送人高兴的职业,只有哄得别人高兴了,他们才愿意给你掏钱。 怎么才能叫人高兴?你要观察来人的兴趣,投其所好。说到底,男人不就是好这一口吗?身子给谁不是给算个俅,现实是生存要有钱。只要他给钱,丑也罢,俊也罢,两眼一闭还就是那么回事?笑贫不笑娼,他们能冠冕堂皇的干不要脸的事,我们又怕什么。 最后曹姐总结式的:和金钱比起来,脸算什么玩意儿。年轻的时候,别有用心的异性男子会说:貌若春花,灿如云霞!一旦人老色衰,还不就是影响环境的黄脸婆!要学会吃青春饭,学会 春意阑珊! 尹琳娜从那放开了些,钱果然多了不少,但远远比不上那些姐妹。她虽然任性,虽然想像电影、电视剧里的女人那样享受。可她毕竟从小受的是正规教育,底线始终越的不多,要脸就挣不到超值的钱。 改变是认识张一飞开始的。 那天,她刚和姐妹们送走一群嘻打哈笑的处长、科长们,躲在一边算计自己的收入。领班的喊她,指指一个车轴汉子让她接待,并在她耳边悄悄地:这是个金牌王老五,每天枯干焦涩的没沾女人,容易上手。勾住他,不愁没钱花。 两人进入小包间,点了一堆酒水,唱了几首歌,灌了几瓶酒,尹琳娜心里盘算,今天晚上的酒水提成可以! 心里欢喜,肚子里却在骂来人傻帽,既然到歌舞厅小包间来,色情消费是主产品。那人只是规规矩矩坐着,手脚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有时看着心血来潮,往尹琳娜身边靠靠。尹琳娜赶快往远处挪挪,她受不了他身上的味,腥骚的让人直想吐。几次三番,来人意识到了什么:妹子,你不叫俺靠近,你是嫌俺身上有味? 尹琳娜看来人很直爽,也不拐弯抹角的点点头。 来人脸涨的血红,低头想了一会,站起来掏出几张大票轻轻放在茶几上:明天我还来,等我! 歌舞厅才开门,他就走了进来。见到尹琳娜,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像变了个人,西装革履还扎条桃红色的领带,大分头梳抹的倍亮。远远地男人专用的古龙香水的味,冲的人直犯迷糊。 进了小包间,他第一句话是:我身上还有腥臭味吗? 看到尹琳娜摇头,他高兴的一双小眼几乎眯成缝。 那天两人说的很投机,歌唱的也和谐,酒喝得特多,以至于尹琳娜醉卧在他腿上。 直到深夜,歌舞厅要关门了,他才摇醒她。 尹琳娜这才发现自己已睡了快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内,他屁股动都没动,就连喂她喝水都轻盈的蚊蝇不惊。最可羞的是自己竟然吐了,他崭新的可以削水果的西服裤腿上粘粘糊糊,剔亮的皮鞋沾满呕吐的秽物。 这天,在送她的路上,她知道了:他叫张一飞! 后来,张一飞送她一部价值万元的手机。 再往后,名牌坤包,首饰,时尚的衣物源源而来。 再往后,尹琳娜成了张一飞的妻子。 也是后来,结过婚了,酒后吐真言:卖猪肉的张一飞之所以看上她,下了那么大功夫。是他的狱友、尹琳娜的老板给介绍的,因为那时尹琳娜才出台,再迟几天,别人就要做姐夫,她快上路了。 尹琳娜架好电摩,几乎是小跑着上的楼梯。在自己家门口,她想敲门,想想还是掏出钥匙自己开开门。 忐忐忑忑走进门,往大厅偷偷一看,张一飞两条腿跷在茶几上,半醒半睡的斜躺在沙发里。 听到动静,张一飞眼皮都没抬:还知道回家?今天又听哪个名师上课?开会?开到谁的床上去了吧? 尹琳娜挪着细步,挨到他跟前,抱着他的一只膀子坐下:看你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世界名画!张一飞狠声说。 见到尹琳娜不慌不忙的,很有品味的脱外套。 张一飞簌的睁开圆圆的小眼,射出两道贼亮的光,在尹琳娜脸上、打旋:丑话我说在前边!你要是给我搞绿化,山头搞公园戴绿帽子,我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 尹琳娜全身一震,赶紧收摄心神:看你说的。我今天又发展了几个下线,都太有钱了,在公司里,我又快升一级了,到时有你的钱花,省的你起早摸黑摆肉摊吃苦受累。 提到钱,张一飞柿饼子样的脸有了点笑模样,连脸上的骚疙瘩都熠熠生辉。 看到哄好了张一飞,尹琳娜在他的胖脖子上,波的嘬了一嘴:我洗漱去。 在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尹琳娜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呦。 这个样的日子不怨天不怨地,只能怨自己。为了和张一飞的婚事,老爸气得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脑溢血住进了养老院;母亲气得瘦骨伶仃,侍候完她的孩子,就撒手西去。 世界上什么药最难吃?后悔药最难吃,想起以前的事,要不是还担心孩子,她连死的心都有。还好,老天爷见自己可怜,送来个值得赔上生命的王达文! 刚结婚时张一飞对她还可以。因爱干净的她拍猪肉腥,他坚持每天收摊就去泡澡,这习惯至今没改。可孩子才过周岁,他就开始旧态复萌,吃喝抽赌样样全,帐很快拉了一大堆,脾气也变得像吃了火药。一言不合,不是吵就是骂,后来就动了手。 尹琳娜的性子,独生子女惯大的,哪吃这一套。你吵我就吵,你骂我就骂,你打我就打,打不过也要挠三把。 终于那天,张一飞带着酒意撒开性子,把尹琳娜放平在地板上,捆住手脚堵住嘴: 你这个臭女人,竟敢跟老子撒泼。老子是干什么的?杀猪的!你再敢跟老子发横,我挑你的脚筋,割你的肉。 尹琳娜说不出话,杏眼圆睁,俩腮一涨一鼓,头撞的地板咚咚响,看得出她就是不服。 张一飞小眼转了转:唵,割肉你不怕疼,老子还不割唻;唵,挑筋你不怕,老子还怕以后养活你唻。你爱俊,老子就割你的脸。唵,割你的脸,不碍吃不碍喝,就看你张破脸丑脸怎么出门见人?还能去倚门卖俏、勾引男人? 说着杀猪刀凉森森的刃,在尹琳娜嫩如凝脂的脸上荡来荡去,霎时,杀猪刀刃的寒气直透入她的骨髓,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 唵,服了吗?再硬下去,别怪俺老张心狠。说着,作势欲割。 尹琳娜吓坏了,泪水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拼命的摇着头。 从那,尹琳娜被治改了。张一飞说向东,她不向西;张一飞说撵狗,她不敢去撵鸡。 其后,尹琳娜想过出走,想过离婚。这些招数在张一飞面前,就像小孩尿尿捏泥窝窝样幼稚可笑,被他一一轻易化解。 孩子是拴住媳妇的绳,看好孩子,女人就跑不了。这是女人母亲特性,再狠心的娘也不忍心丢掉残疾的孩子,何况尹琳娜的孩子像妈,长得帅极了。 等到生命里有了王达文,尹琳娜更不敢乍翅了。她知道张一飞的手段,万一知道王达文偷了她的女人,张一飞有这种收集信息的能力,那将是王达文的末日。 也不知是职业习惯吗,张一飞看人总是好往咽喉往下瞅。 尹琳娜决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伤害。 王达文不仅有貌有情,还有常人没有的才。 那是,距第一个西游记话题不久,王达文又发高论: 话说这天唐僧师徒来到狮驼国。远远的就有太白金星长庚星来报警,这也是孙悟空平时人际关系公关的积累。要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愿多惹那些胡萝卜蒿子。这不是,长庚星,和孙悟空一贯交好,恐怕自己的兄弟吃亏吗! 前途将遇到的三个魔头,的确不非寻常。狮子精是原是文殊菩萨的坐骑,白象精则是普贤菩萨的胯下物。金雕精更牛,它是如来佛沾着点边的舅舅;沾亲带故,更加本领了得,的确是个难缠的头。 结果是孙悟空和狮子精交手的时候,被它张开血盆大口,吞了下去,吓得八戒不顾疼痛,钻进荆棘丛里才逃得性命。幸亏孙大圣无所不能,就爱钻进敌人心脏。他在狮子精的胃里饱尝了老酒,发起了酒疯。翻跟头竖蜻蜓,弄得老妖满地打滚,不得不跪地求饶。 白象精不忿,自以为是的和孙悟空交了手。看起来占尽便宜,把孙悟空拦腰用鼻子挝住。结果却被机灵的孙猴子,把金箍棒捅进了鼻子。拿手的本领施展不了,被猪八戒掴着鼻子,狠狠打了几巴掌,也乖乖的降服。 只是在孙悟空四人鞭敲金蹬响的时候,明里三个老妖乖乖的礼送出境,暗地里摩天金雕下了毒手。除了孙悟空,其他三人统统被檎,而且散风:唐僧三人已经被香喷喷的吃入肚内。 怎么办?凭孙悟空的本领,他实在是打不过三个妖精,特别是那个摩天金雕。 小孩哭抱给他娘去! 孙悟空来到西天净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取经路上的艰辛。坚决要求退下头上的金箍,回花果山自由逍遥去。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如来佛看到孙悟空的悲苦,知道自己要是不施加援手,这猴头真可能拂袖而去,取经大业极可能半途而废。 于是指点他,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各自的主人,降服了狮子精和白象精,他则自己出面制服了摩天金雕。唐僧三人得以解救,师徒四人继续西去。 这里,孙悟空用了公关的常用伎俩:小孩子哭抱给他娘去;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有时候甩担子,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因为,大家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嘛! 这也是公关的诀窍,孙猴子,在遇到难解的题时,没有少运用。 作为名为直销,实际是传销变种,尹琳娜对王达文的说法深深敬服。在一些人感到受骗,社会矛盾加剧,公司常用的手法不就是,孩子哭抱给他娘去,由政府去处理吗? 卫中生是什么样的人?当了几十年的干部,练就了火眼金睛。王达文和尹琳娜的猫腻他能看不出来?他不但看出了两人的私情,也看出了他们业务的虚伪。 对他来讲:不义之财,不动凡心。 虽然,后来却不过情,他又应邀参加了两人组织的活动。活动后是酒场,然后是去歌舞厅。尽管卫中生一千个不愿意,王达文和尹琳娜左架右拉,实在却不过情。陌生了快十年,卫中生又进了歌舞厅。这次,他们没进小包间。可能是喝酒多了,百无禁忌。 去大厅,那里刺激!尹琳娜晃晃荡荡,斜蔑着眼说。 对!咱俩还没在大厅里玩过唻。王达文大着舌头回应。 应该说,这一对是今天大厅里的明星。 王达文甩掉了西服上衣,白衬衣领口半咧着,两腿弯曲上身扭得像麻花,麦克风半含在嘴,声嘶力竭的嚎唱: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的说话…… 尹琳娜下穿破边烂沿的牛仔短裤,一袭白衬衣,两个前大襟绞接的系在小腹,领口露出深深的乳沟。 她垂下眼睛,睫毛真长。如果眼睛再圆一点,就是法国洋娃娃。 尹琳娜的舞跳得好极了,像一只蝴蝶翩翩飞舞。她有时独舞,脚尖点地陀螺样的旋转。更多的是被人邀请,牵手揽腰的旋转,时跳,时抱。 王达文发狂般的唱了一曲又一曲刀郎的歌曲。众多歌星,他独爱刀郎。他对尹琳娜多次说:就喜欢刀郎歌曲里饱经沧桑的韵味。 别人再次敬酒,王达文一饮而尽的间隙,他发现尹琳娜不在身边,撒眼望去,她和一个华庄青年男子正在劲舞:揽腰,贴面,环抱…… 他们的眼睛向上翻着,鼻孔里呃呃啊啊含糊不清的发出浑浊的声音,满脸的不屑,傲慢至极。 霓虹灯和各种射灯、球灯搅碎了大厅里的光线,让人眼睛迷离,恍如置身梦幻。能看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蛆虫,在扭动着身躯。一对对目光痴迷的呆滞的男女,相互做着迪斯科典型的,晃头、饶颈,耸肩、挺胸,甩臀的挑逗动,整个身躯在急剧节奏,和震耳的打击乐催情下,疯狂剧烈扭动,活象白白胖胖的蛆虫,在为末日作最后的挣扎。 这天晚上,尹琳娜风骚的特别显眼,被几个喝多酒的男子轮番纠缠,动作几乎成了滚床单的表演。被男人宠昏头的尹琳娜,几乎忘记了王达文的存在,被一个放肆的小子,扭动身躯的同时,手竟然插进尹琳娜的胸衣。 我的女人,你也能动得? 喝醉了酒的王达文竟然罕见的丧失理智,不由的醋火熏天,三步两步闯了过去,一把抢过尹琳娜。 然后,他抡起把椅子,狠狠的砸到青年男子的头上。 酒意畅酣,正舞的尽兴的尹琳娜一惊,挣了几挣没挣开,不由的两眉倒竖: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能见你和别人搂搂抱抱!王达文歇斯底里的喊。 我搂搂抱抱?话没落地,摇头丸药劲没有消退的尹琳娜,可劲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我是你什么人?尹琳娜撕裂了嗓子尖声叫道。 王达文没捂脸,更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众目睽睽之下,疯了一样在尹琳娜脸上雨点般吻着。 看到尹琳娜挣扎越来越无力。 我就不能见你和别人亲热!王达文大声说。 尹琳娜睁开半眯缝的眼,竟仰脸对他笑起来:小鸡肚肠,玩玩呗,我是那样的人吗? 卫中生和王达文们只是虚与委蛇。本着外财不发命穷人的心理,他不投资,也不说破。 只是静静的看和听。 卫中生没向他俩打听过经营情况,也没规劝过他们。已经陷的太深,已经迷得失去本性,谁还能喊醒装睡的人? 遥遥的他似乎看到大厦呼啦啦将倾的景象。 因为报纸、电视、电台、内部消息都显露国家,要对破坏经济运行,造成经济混乱的状况出手。 少数人占有绝大多数的资产,而且没有几个是合理合法的,尽管是表面上冠冕堂皇。 内部规则:不违法,挣不到钱;心不狠,脸不黑,更挣不到大钱。 近来的约会,王达文虽然仍一如既往的急切,但未谈到实处,卫中生就想办法撤退了。 尹琳娜问了他几次,想拉他作为下线。秋风未觉蝉先知,有了警惕性的卫中生,大多时间顾我而言他。 外边的坏消息不断传来,先是不少私人集资公司、金融公司卷资逃逸,后又出现民众上访。 在社会主义条件下过惯了的人们,都以为传销、非法集资和高利贷投资是国家的事,殊不知这是一些违法之徒钻了国家的空子。王达文的公司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资金链是不能长久的。 他自己很明白,必须要有实体。但办实体哪是吃灯草灰样的容易,于是他看上了和他同性质的直销公司,想通过这样的公司实现风险转移。初期,他是成功了。在第一波私人集资致富的掩护下,顺利的逃过劫难。而今,国家对直销公司要动手,就直接掐住他的命根。 这两种不同的名声,实际都是一样的手法:今天花明天的钱,前边花后边的钱。无论怎样演变,万变不离其宗的是以高利吸引人。 坠入情网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眨眼间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王达文了,尹琳娜心很慌。 前几天政府执法部门,已经来公司调查。今天来了一大群人,干脆将公司贴上了封条。 汤浇蚁穴,火燎蜂房。公司高管人员迅速溃散,低端投资人员很快赶来。他们和高管没交道,收他们血汗钱的是一些自称是公司业务经理的人。这些人,有些是他们的亲戚,有些是他们的好友,再不济也是关系套关系。没有点交情,真还进不了这个门。 人们哭着喊着,想找人找不到。 一些公司基层的人员成了发泄的对象。 还我钱!成了这部分受害群体的主旨。 明天的钱,填不上今天的窟窿,资金链断裂,债主堵门,对王达文之类的人来说,等于汤浇蚁穴。 王达文和尹琳娜,能逃过劫难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8章 吸血蝙蝠 王达文之类的吸血,给一些坐着发财梦,每天菜饭里见不到鱼肉腥膻的下层老百姓,造成巨大的损失。迅速酿成的不安成份,惊动了社会,惊动了政府。 公安出动,武警出动。但哭声很难平息,很多人将一辈子的血汗,也有倾家借贷投资献给了骗子公司。美好的金钱愿望,蜕变成无底的深渊,不是几句劝就能化解的。 嚎哭透宇!惨不忍睹! 没有人可以否认物质对于人的基础性和必要性,精神也不应该被弃如敝履。谈钱很正常,但是物极必反,太赤裸裸,太无上限,将其他都排斥在外就存在问题了。 不会有人完全忘记精神和理想,只是现在很多时候,后者被前者强大的金钱欲望遮蔽在黑暗中。 大批非法集资,地下钱庄放贷,适应了高速经济发展的需要。那些眼里都是金钱晃动的大小老板,没有打通银行门路渠道的,就饮鸩止渴的看上高利贷。 一时间,专门吸纳散落民间资金的人,应运而生。这些公司,门面气势壮观,内部装修豪华,老板义气豪爽,一掷千金。 吸纳和放贷的公司,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在他们那里纸币如同收购站的废纸堆。 肥皂泡就是肥皂泡,这种昙花一现的病态繁荣,来势如潮水,退去如雪崩。 王达文眼光独具,在没有搞传销业务时,就开办了集资放贷的公司。一时间,赚得盆满钵满。 这次集资放贷的老板,提包跑路,关门大吉,也就有王达文的公司。他的罪孽,不只是传销坑人,最海洛因的,是他把传销的手段,移植到放贷公司。 那是几辈子都还不上的账,王达文很难度过的劫难。金风未动蝉先觉的王达文,就像滴到久旱土地上的水珠,很快没有了身影。尹琳娜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俩人热恋的,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见不到王达文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准确信息,尹琳娜丧魂落魄。 在经过一段时间锥心刺骨的煎熬,心焦火燎的盼望着、等待着尹琳,终于联系上了王达文。 两人相聚的地方,一反往常。王达文没去高档豪华的大酒店,而是曲里拐弯的选择了一家很隐蔽的小旅馆。 刚关上房门,尹琳娜就扑进他的怀里,饥渴的在唇上吮吸着。王达文两臂还是那样有力,揽的尹琳娜几乎透不过气。 也是感情太饥渴,尹琳娜一双猫咪般的微微上扬的眼睛。在面对王达文的时候,她喜欢斜睨其他男人的眼睛,闪耀着绚丽的光彩。 王达文全身满布氤氲之气,尹琳娜被他散发出来气场包裹的严严实实,浸泡在如兰似麝的芬芳中。成熟男性特有的让她如醉似痴的气息,让她一时头脑空灵,痴痴呆呆的看着他。 她用手指在他胸上肚皮上慢慢的画着,不知书写的是祝愿还是祈祷。 见王达文没多少反应,尹琳娜扬起脸瞄瞄王达文。他很疲劳,微闭着眼斜倚在床头。 你瘦多了?这些天没睡好吧,眼里都是血丝,脸也显得苍老许多。尹琳娜用手摩挲王达文的面颊,深深的叹口气。 见王达文不说话,她又往他身上贴贴:要账的多吗?他们怎么你啦? 王达文睁开眼,看着尹琳娜俏丽的脸,眼睛渐渐有了笑意:能认识你,真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得到你的爱,我这一辈子没白活了。 本来不想对你说,怕你担心,可这样的事是瞒不住的,你早晚都会知道。早知道早准备,比火上了房再找水好。 这一次,我那边难撑下去了,本来还可以哄哄骗骗,拖时间长了就可能拆西墙补东墙。谁料到咱们投了那么多钱,拉了那么多人进去的直销公司也不行了。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一人也难逃。 尹琳娜身体有些发紧:你不能跑路吗?公司那几个高管不是都不见影?欠谁的帐?欠谁的情?一走了之。 我不是没想过。我是怕你,怕找不到我,他们会找你撒气。你一个弱女子,还有那个张一飞,你怎么对付得了。 尹琳娜倏的坐了起来,往脑后拢了把头发:怕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往公司里投钱,是愿打愿挨的事。 我做了什么,不就是把公司产品介绍给他们吗?他们要不是想发财,太贪心,平时一个硬币都磨的剔亮,轻易能拿出钱来? 话是这么说,拿钱容易扔钱难,有些摔锅卖铁攒的钱,能扔水里不听响?王达文说。 再说,不见熟人不发财,咱们弄来的钱,大多是亲戚朋友的,哪里是一个走字了得? 王达文长叹口气,继续阴郁的说:曾经享受过荣华富贵,怎么还能再过忍饥挨饿的生活?我不怕,有好日子就过,没好日子就死。宁叫我负别人,决不能叫别人负我。再叫我回到以前穷酸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了! 尹琳娜眼睛里盈满泪水,硬邦邦的说:你去要饭,我帮助端碗;你去天边,我给你作伴。从咱们俩定情,我就誓言追随你一生。 王达文将胸脯起伏的尹琳娜揽到怀里:这就是我最为你担心的!我舍不得你,可是你还年轻,应该继续享受美好的生活。 王达文停顿了下,思索着:我万一离开了,最担心的是你!你的火爆性子、倔脾气一定得改。 他长长的叹口气:我和那口子没一点感情,可是不能连累孩子呀。前几天,我和她办了离婚手续,外部的账牵扯不到她了。私下里,为了孩子,我又给她存了笔钱,他们的吃喝是不用愁了。 看到尹琳娜吃惊的瞪大眼睛,王达文说:你从来不肯要我的钱,非洲野牛一样的犟!这次,我给你存了二百万。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喏,这是账号和密码。说着硬把张纸条塞到尹琳娜手里。 我不要。尹琳娜眼睛里泛出了泪水。 听话!王达文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就算我求你了,就算我暂放你那里的。我要用的时候再来拿。 不用多久,我要到远方去了!王达文语调有些伤感,眼睛无神的看着房顶。 突出灰色的烟雾,露出的裸露双肩,毛毯遮盖着胸口,暗淡的灯光在脸上形成深深的阴影。 王达文把烟灰抖在自己的手心,接着把烟头在手心里摁灭。全身的肌肉虽然在紧绷的打战,眼睛眨都没眨,脸色若无其事。 分手的时候,两人都很悲伤。尹琳娜想:虽说是,暂时跑路,可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看着王达文开着屁股后边冒着黑烟的破桑塔纳车,慢慢远去,尹琳娜一下瘫坐在台阶上。 尹琳娜的裙子很短,大腿外露,泪水从雪白的面颊滑落。 她隐隐感到情况不妙。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过荣华富贵的王达文,再也无法认识无钱的痛苦。 几天后,有消息传来。涟泉一个富人小区,有人跳楼了。 尹琳娜心里一跳,虽然没去过,她知道王达文是住在那里的。 消息很快被证实了,王达文没能跑路,在众多愤怒的债主围堵下,他蹿到了楼顶,哈哈大笑着:亲友们,我这就还你们的账。他张开双臂,像要拥抱蓝天,大步的迈了出去。 人死债灭!王达文用死亡,再次无赖了亲朋好友一次。 尹琳娜红肿着眼睛蹭到家,她感到心肝肺像被掏空了。 她无力的掏出钥匙,还没插入,门自动打开了。张一飞横眉竖眼大字型冲门站着,还没等尹琳娜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提溜进屋。 顺手几个耳光子:臭婊子!真给老子戴绿帽子啦!那天舞厅里,你浪出名了。 那个小子,叫王达文? 他为你吃醋打架? 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的野男人现在死了吧,狗都不如的死了吧? 他掐着尹琳娜的脖子将她按在墙角,眼睛几乎喷出了火。 尹琳娜感到舌头要被勒了出来,头脑一片空白,胸脯就像要炸开。她手脚徒劳的踢蹬着抓挠着,身体慢慢变软,直往地上出溜:我要完了。要死了。 争扎中,她无意识的把手里那串钥匙往张一飞的肚子扎去,一股热乎乎粘稠的液体随手滴下。就听张一飞大喊了一声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钥匙串里的那把水果刀赫然插在他的肚子上。 尹琳娜疯了一样扑了过去,又抓又挠又咬,长期的压抑洪水样漫溢开来。 张一飞没死,他被及时送进了医院。 尹琳娜的脸肿胀着,嘴巴有点歪。她衣不解带的侍候了张一飞几天。期间,她没说一句话。张一飞没敢再撩拨她,看女人的眼神有点怯怯的。 新闻再次传开。各种淫秽的想象,恣意的展翅飞翔。 尹琳娜听到了,也感觉到了。她看到了护士们在她背后的交头接耳,也感觉到,她在大街上走过时的指指点点。 走到今天怪谁呢?只能怪自己! 是的,怪自己。 尹琳娜出生在东北一个矿工家庭。 父亲是煤矿的政工干部。身材高大,模样英俊,是多少年轻妇女的梦中情人。母亲也算得上矿上的一朵花。当郎才女貌的两口子,领着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从街头走过,羡慕煞多少人。 情况转变于父母所在的煤矿破产。父亲去了外地打工,很少回来。来家一趟也是形色匆匆。母亲除了出外打点小工,全身心扑在尹琳娜身上。 家里虽然贫穷,尹琳娜可没有吃过苦。妈妈竭尽全力,哪怕自己喝碗清水填肚子,也不缺女儿的点心、零食。、 妈妈这饼干不好吃!尹琳娜很生气的把饼干往地上一扔。 母亲赶快跑过来从地上捡起:小姑奶奶,你怎么扔了。乖,妈妈再给你买好的。 从小母亲没舍得弹过她一手指,父亲一旦要问,母亲都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把她遮在身后:闺女都是娘管的,哪有爹问的?父亲脸有些发青:孩子早晚叫你惯坏。 看你说的,你有几个孩子,不就这一个吗?不是亲生的?你下得了手。母亲说着将她搂在怀里:这就是咱的小公主!你要真生了气,就念这几句真经:是我亲生的,是我亲生的……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尹琳娜眼见得长大。 妈妈,我的粉红色的衣服放哪去了。母亲迟疑一下:我看你穿着显小,让我送给您姨的闺女啦。尹琳娜脸涨得通红:我的东西,你凭什么送人。你给我要去。 母亲为难的搓着手:已经送过人…怎么好要。 我不问…你赔我。 好好,妈妈这就去给你买件新的。 不要,不要!我就要我那件。说着哀哀的哭着,躺在地上直打滚。在地上打滚,这是她养了十几年的法宝。从刚满周岁起,遇到不如意的事,她都是噗通往地上一躺打滚撒泼。很灵验,每次都是母亲给她抹干眼泪扑打净灰,最终按她的心愿办。 中考是人生的一大节点。父亲想让她考普高,她想上职高,想去当风风光光的模特。靠色相吃饭?这是传统守旧的父亲不能承受的。他坚决不同意。 尹琳娜那天比在地上打滚更进了一步,她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噼里啪啦打自己的耳光: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我?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还好意思训孩子。有本事送我出国呀,我们同学出国的有得是。我出生在你们家倒了八辈子霉! 父亲手脚气得发抖,拿根棍要打断她的腿。母亲抱住他的膀子,几乎跪倒求了。 为这父亲喝得大醉,母亲在他清醒后,一遍遍的劝:别生气啦,闺女是亲生的啊。亲生的!想想就这一个亲生的,你还能生气? 父亲长吁了口气:就这一个孩子,我能拿她怎么样?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就怕她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你看过普希金写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了吗?她要了木盆,再要金钱,有了金钱又要宫殿,最后要当女皇,要金鱼来服侍她。结果呐? 父亲的预感没有错,她先是上网吧,然后是逃学,最后竟然逃跑到外地歌舞厅坐起了台,小小的年龄就追求起奢靡物质生活,想像影视里的阔家女任性而为。 亏着那时网络文化还不发达,父母没有今天中小学生的焦虑:孩子在网络空间痴迷,无法自拔。 独生子女父母的疼爱是一把双刃剑,它的最锋利的刃是溺爱,纵容儿童天性中的慵懒与放纵。结果造成的是独生子女的冷漠、自私、脆弱。 尹琳娜是挺着肚子,带着张一飞进的家门。乍喜过后,父母的脸色又灰又黯,不时偷瞄着张一飞油汪汪的柿饼子脸发怔。 烦是烦,生米煮成熟饭,面子还是要给的。 父母亲操持了一大桌菜肴。入席后父亲始终很局促,不是咳嗽咳嗽,就是用手帕擦擦鼻子,这在他是很少有的。 张一飞情绪很高,始终笑眯眯的。入座后,他恭恭敬敬的斟满一大杯酒,敬给老人。父亲眼皮没抬,接过酒杯,仰脸而尽。 此后,父亲想用筷子夹菜,筷子总是打滑,不一会筷子出溜到地上。大家诧异的看他,他脸木板的出奇,一溜清清的鼻涕顺着嘴唇往下滴,人眼见得仄歪下来。 大姑父比较机警:不好!大哥中风了,快送医院。 父亲有幸保住了生命,可也从那没再站起来。 母亲,到底是母亲。一千万个不愿意,她还是将半身不遂的丈夫托付给小姑子们,跟着尹琳娜到了余州,伺候闺女的月子,照顾出生后的外孙(女)。 母亲只在徐州待了三年,在一次被尹琳娜指着鼻子,在人前喝斥后,病恹恹的回了东北。 母亲的梦在黑龙江鸡西矿区的废墟上,缭绕、升腾。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回光返照吧,她粘粘的轻抚着丈夫的手:我这病都是气出来的。在琳娜那里,哪天没见到她发脾气,哪天就是过节。 我在她眼里连个佣人都不如,就是她的出气筒。我那么尽心,她就是不给我留脸,成天就像对仇敌似的。现在,我明白了,真如你说的棒头出孝子,孩子不能惯。可我就这一个孩子,我舍得戳她一手指?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是只生了这一个孩子…… 母亲临离开余州时,在沙发上枯坐了一夜。第二天出门时将自己的退休工资卡交给了尹琳娜:娜娜,多保重。掩着脸出了门。 看到母亲已显佝偻的身影,颤抖的双肩,尹琳娜一时血涌到了头上。她真想扑上去喊:妈!我错了。可多年养成的娇纵,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斜倚着门,流了两行泪,看着养育过、竭力呵护她的身影慢慢远去。 从那她再没见过母亲。 一年后,她回家奔丧。父亲和姑姑们始终木讷着脸,几乎没人主动和她说话。 临返余州的时候,父亲和姑姑们出奇的静,他们眼睛空旷的对着她。 直到尹琳娜说:我走了。 大姑才喊住她:等一等。这是你爸卖房子的钱,二十多万,全交给你。这也是为了你妈的最后心愿。 尹琳娜一直表现的骄横和强硬瞬间坍塌,她跪在地上泪眼模糊的看去,亲人们都在抹泪。只有父亲一如既往的平静,向她挥挥手,意思让她快走吧。 尹琳娜,你往哪里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9章 生死相随 那天尹琳娜出于生命挣扎的本能,捅了张一飞。这小子命大,水果刀长度不够,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没有死! 张一飞出院后静养的这一周,是尹琳娜少有的家庭和谐的时光。经过尹琳娜的一刀,张一飞那多年杀猪的戾气突然消减了。看人的那双小眼,再也不暴突突的好往人嗓子眼上瞄,有时甚至刻意避开尹琳娜的眼神。 尹琳娜也变了,她的话惜言如金的少,照顾张一飞也分外的温柔。只是她那双眼睛变了,里边没有了猥琐,显示的是无比的坚强。偶尔锁紧眉头,眸子里则透出兽一样的凶光。这凶光让张一飞这样的屠夫也有些胆寒。 回家第七天,张一飞可以下地自由的走动了。两口子,看恢复的这样快都很高兴。中午尹琳娜置办了一桌很不错的酒菜,两人你来我往的喝酒,很是高兴。 看到气氛融洽,张一飞借酒蒙脸:琳娜,以前我不好。从今,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尹琳娜没接话,深出了口气,犹豫了一会,从随身坤包里拿出两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这卡里各有一百万,分别留给你和儿子。珍重点花吧! 张一飞有些紧张:你… 尹琳娜一脸的莫测高深:我想出去散散心。一个人去,远处走走。 张一飞的喉结翕动着:丽娜…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行吗? 尹琳娜凄楚的一笑:射出去的子弹还能再回来吗?发生了那么多事,还能再回到从前吗?我还能再过平平常常的日子吗? 婊子活该在床上有情,戏子只能在台上有义。 关键是,尹琳娜不是。 她只是一个小的时候被宠坏的独生子女,长大后又被奢侈糜烂浸蚀的一个卑微的生命。 傍晚,张一飞目送着尹琳娜下了楼。目送着尹琳娜飞身跳上电摩,飞一样的冲出小区。她的理由很充足,想外出几天散散心。 现在的杀猪匠张一飞,已经没有了干预尹琳娜行为的勇气和能力。 尹琳娜的身影,背上挎的红色旅行包渐渐湮没在渐浓的暮霭里。 没几天,尹琳娜的死讯就传遍小区。电摩,穿着华贵服装的青年女尸,红色的旅行包,证明死者就是尹琳娜。 在深林公园的高山上,也就是她和王达文野合的地方,她选择了追随。 人在做天在看,这是尹琳娜作的出格地方,也曾经是生命的绝唱。 没有了王达文的世界,再也不会有星星眨着眼,不好意思啊的窥视了,生命对尹琳娜已经没有意义。 她跳崖前,有在草丛梭巡的痕迹,地上用树枝,写出的一串串:王达文…… 警方判断是自杀。 尹琳娜死亡的躁动,很快就在小区平息了,人们甚至忘了她的模样。 王达文和尹琳娜的死,对卫中生冲击还是很大的。夜里难眠的时候,他难免去想:钱的魅力这样大吗?自私是社会发展的动力?是谁让这个社会变得这样骄横、自我、奢靡?我们那一代,可是靠理想、道德支撑的啊! 冬天过去,春天很快就染绿了大地。人们的心情好起来了,在户外做各自喜欢的事。 卫中生漫步到楼栋西边的岔路口,一个时髦女郎骑辆电摩飞扬驶过,吓的正走神的他一个趔趄:怎么又是个尹琳娜。 这地方正是他当时和尹琳娜发生冲突的地方。 物是人非,不由他不感慨。这天晚上,卫中生在日记里写道:如果金钱、物欲、享受自由支配社会行为,社会发展就会陷入尴尬中…… 因为近一个时期,秋晓薇开的店有些忙,刘二郎那个人干个力气活还行,要是涉及买卖的事,他只能干搓着手憨笑。 除了《木屋别墅》小说以外,柯晓宇写的东西大多数是半成品 ,还有提纲之类的。这样的东西发给柯清苑是不合适的,这个丫头,嘴巴子像刀。不管听得人,能不能接受,往往划的对话的人鲜血淋漓。 从心里说,要不是装着对柯晓宇难舍的情义,难免的夜里思念。秋晓薇早就不想理这个刁蛮的姑娘,在通讯录里把她拉黑了。 好在,秋晓薇现在手机玩的纯熟。在手机上打字,虽然没有年轻人的速度,倒也能写一些文字。 《尹琳娜》的故事,是秋晓薇化整为零,通过手机微信发给柯清苑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不受空间时间限制,有时间就可以动动文章。它的缺点是:微信发文容量小,象走在山道上的羊,屎蛋子哩哩啦啦撒一路。 《尹琳娜》最后一段发出去不到一个小时,柯清苑的语音来了:怎么?又是悲剧式的? 秋晓薇回:爱情,特别是婚外情,就是甜蜜和痛苦的结合物,最终的走向,不是悲剧结尾的,几乎难以见到。 柯清苑的嘴可不是留着吃饭的,见缝插针:你和我爸,不是挺好的吗?我看你很幸福? 听到柯清苑这样说,木屋别墅事件以后,一直好脾气的秋晓薇几乎破口大骂:幸福个锤子!你哪里知道我思念的痛苦?我自己发配到这偏远地区,还不是为了成全你们娘俩的幸福?你爸爸现在还是失能状态,我夜夜睁眼到天明,割心剜胆的思念,你知道吗?虽然:慢慢的,慢慢的把我忘记,慢慢的把我回忆……可以唱出来,实际上真正相爱的人无论如何做不到! 话到嘴边,秋晓薇没有说,柯清苑是柯晓宇的独生女儿啊!秋晓薇今生的爱已经许给柯晓宇,就是唾面自干,也得像自己孩子一样,对待柯清苑。 秋晓薇平缓了一下跌宕的心情,淡淡的对柯清苑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你既然喜欢喜剧型的,我这里有个半成品《我的妻子是狐狸精》。发给你看看,也许符合年轻人的口味! 第八篇、《我的妻子是狐狸精》 郭思灿娶了个狐狸精做妻子? 唵!是的。 从小,算命先生不请自来,对郭思灿左算右算的,掐着手指沉思半晌说,小郎君今生必有惊世奇缘,命中贵不可言。 郭思灿的父亲,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去了你吧。我儿虽然生性聪明,长相英俊,可生在我这种小小的耕田之家。能知书达理,懂得稼穑,不做骄阳酷寒劳作的黔首,混个不缺吃喝,一生平安也就阿弥陀佛了。 话是这么说,郭思灿的父亲自从听了算命先生之言,半信半疑的,有心让儿子少问庄稼之事,请了老师启蒙读书。 世界上哪个父母不盼望着儿女有出息? 偏偏这郭思灿,聪明颖悟,什么书读不过三遍,就会背。书经典籍的领会,高出老师。更有样本事,举一反三老师没教过的书典,倒也讲的头头是道。弄得个老师很没有面子,勉强教了三年,自动离开。 先生临走时,对郭思灿的父亲说,此子大慧,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家里再难,不可断了他的学业。 话虽这样说,钱是硬道理。郭思灿家祖传百十亩薄地,靠其过个小康生活,做个耕读之家,倒还马马虎虎过得去。自从,郭思灿的父亲接手家业,正值明朝宣德皇帝年间,小皇帝玩心太大。大权尽落奸人失手,苛政猛于虎,老百姓的日子十分难过。郭家也只弄得光有出的项,没有来钱的路,生活愈发清贫起来。 给郭思灿延请名师,财力不行。让他负箕外出求学,父母不放心,乱世之年盗匪蜂起。再说,家里虽说有个长工;农忙时,也雇佣几个短工。实在忙不过来,捡些农活比较轻的,郭思灿也可以搭帮搭帮手。郭思灿就这样窝在了家里。他的家在徐州东北角,也就是沂蒙山西南丘陵的黄泥套。 黄泥套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青山四处环绕,绿水常年不断的好所在。庙啦,观啦,撒眼望去,小小的峪底平原,就有好几座。周围的山上经常哨聚匪群,倒也掩映不住它的秀美、清幽。 农家的日子平平常常,读书的路磕磕绊绊,也就这样拮据的过来了。 转眼间,郭思灿已经是一十六岁的翩翩美少年了。生的风姿毓秀,玉树临风。虽说是农家子弟,父亲对他爱在心尖子上,风吹日晒的农活从不要他插手。面白唇红,眉似远山,目若深潭,是那一带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情人。 世事混乱,奸佞当道,日月不明。家没有巨资买动关系,不是王亲贵戚,世家子弟,功名无路,报国无门。郭思灿看到外部的情形,他很现实,很冷静。功名之心渐渐的淡了,光阴似箭,转眼就是百年,怎么过不是一辈子。 自古以来读书人都好有个臭毛病,书没读成,读书人的架子却很难放下,就像鲁迅写的孔乙己,穷途没落的,吃个茴香豆都还要卖弄学问。在酒案上用手指沾水边写边问:你们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吗? 郭思灿也像几百年后的孔乙己差不多,走路喜欢不急不忙的迈着八字步,身着长衫,五冬六夏的随身都带着把纸扇。 也许是荒山敝壤,知音者难觅,能说上话的不多,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就独立山坡吟诵诗文。 这天晚上,在如豆的油灯下,他翻阅全唐诗。大唐拱若星辰的众多诗人里,李白是他的最爱。当他读到李太白的充满仙气的忆秦娥:萧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霸凌伤别……不由的发起呆来。一整夜,他是徐余州人烙馍,反过来调过去,就是不能合眼:好一个秦娥! 第二天起来,他取了点碎银,徒步去了县城,半夜全身汗湿的赶回来,急的老爹迎出好几里路。 归来时,郭思灿带了管长长的洞箫,潇湘斑竹做的,垂着两条飘洒的流苏,很是金贵。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他按书练习,无师自通,不到一年,他的萧声已经能洞达天籁、萦绕群山,达到出神入化,让人闻之如痴似醉。 这年的阴历五月,小麦入仓,高粱苗也长有乍把高。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郭思灿的爹也就是个挨累干活的命,农活一忙完,刚想喘口气,没料想却得了个打摆子的病。这打摆子,就是现在说的疟疾,那玩意可是摆活死人:热来热的鏊子上卧,冷来冷得牙关挫,没几天就躺在床上直哼哼,起不了床。 没办法北山旁上还种有几亩甜瓜,本来是想弄几个零花钱的。这里山高林密,荒草没膝盖,藤蔓能缠腰,小溪流水长年不断,是块种瓜得瓜的地方,首先浇水就不难。难的是这瓜必须日夜有人看,防的不是人。人能吃多少,乡里乡亲的谁从地头过。不要他张嘴,瓜主人自己就会把香喷喷甜如蜜的,碧绿、金黄,成熟的瓜送到流着涎水的老亲舍邻面前。种瓜的怕是野兔、刺猬、獾狗子、野猪们来糟蹋。这些畜生一来闹腾,绝不是吃几个瓜的事,它们连嚼带拱,咬瓜拔秧打崴窝,能搞得你绝收。 既然老爹病的爬不动,看瓜地的小活、几乎等于玩的活,自然就落在了郭思灿的身上。郭思灿很乐意,也真应了闲极思动的老古语。 他带了几本书和长萧,很高兴的住进了孤零零悬在半山岗子上的为看瓜地专门搭建的趴趴棚里。 白天,开渠引水,摘杈压蔓,施肥除草,忙得不亦乐乎。郭思灿没觉着累,反而平添了不少新鲜。毕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诸多达者兼顾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读书人,钦仰的陶渊明的情怀。 到了晚上,玉兔东升,冰轮乍涌,玉宇澄澈。耳边听得林诵草吟,夏虫唧唧,偶尔夜鸟啼鸣,小兽啾啾发声。虽然没有饮酒,一人孤单冷清,郭思灿也犯了文人的痴兴。捉起一管洞箫,呜呜咽咽的吹起。不这样,不足以抒发他的情怀,淤积的闷气。 好畅快啊,洞箫吹起来,穿林入谷,越涧拂岭,真的有摄人魂魄之魅力。 洞箫声在瓜地飘出,如鸣琴,如击玉,发了几声,接着悠悠扬扬,清亮柔和,委婉凄恻。 好美啊,洞箫声,真的有摄人魂魄之魅力。缓缓吹奏时,箫管里似抽出束绵密的绸缎,让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漫天撒开,让它在夜空里笼罩四野,披挂树林花丛,潇洒灯火星光交织的水面。吹的入神时,耳边传来深山淙淙流水,茂林幽幽鸟鸣。忽然贯气猛吹,一声响亮直透云霄,声裂金石,撕裂锦帛。 萧声出吹奏时,只是四下皆静。待吹得动情时,恍见四处倩影幢幢,眼睛绿光莹莹。 郭思灿一曲吹罢,引动愁思,肝胆颤颤。遂手持洞箫,撒目远望,信步走到刚才灌木荆棘簌簌发声,似有人影处,朝着夜空,龙吟虎啸的喊了一句:敢是哪位好朋友来访?郭某不才,愿听指教。还望见面切磋。灌木荆棘处的确有人,只见一韶龄女子,缓缓走出。缘颊一笑,天地为之动容,大有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的韵味。 浸浸如水,皎洁如玉的清辉下,女子提着裙角施施然而来,她的美貌竟让得月儿愈发生辉。 女子在距离郭思灿十几米处站定,甩着长袖,未言先吃吃一笑:小女子不揣冒昧,深夜打扰。适才听得君吹奏一曲,十面埋伏,心下袒剔栗栗,不胜悲楚。君能为我吹奏一曲高山流水,以去心中块垒吗? 郭思灿一见女子,早已魂飞天外,心下概叹:天下真有巫山神女呀! 见女子所求,连忙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拿出平身本事,呜呜咽咽吹得巫山峰顶雾缥缈,但叫云情雨意浓。 曲罢,看去。那女子如痴似醉,在那低着头,一只手捻弄着衣角,一只手拽扯着秀项边的垂发。碎如编贝的银齿,咬匿着艳红的双唇。一会脸赤如朱,一会色如白玉。 看得郭思灿呆一会,傻一会,两个眼睛直不愣瞪的,不知还能转动吗? 女子听得动情,不禁问:琴曲也能用箫吹奏。 郭思灿笑着回答:自古琴箫和鸣,能用琴演奏的,就能用箫吹奏。 女子说:我还想听春江花月夜,不知郎君还能吹奏吗? 郭思灿赶紧舔舔干燥的嘴唇,凝神静思一会,吹奏起来。把一副江水细流,月牙擎玉,春风拂面,暗花生香的意境表现的惟妙惟肖。 待洞箫一曲吹罢,那女子径直走到看瓜棚边,用衣袖轻抚了一下石凳,示意郭思灿坐下。她自己,则轻轻盈盈的坐在了,相距不远的另一座石凳上。 低头捻弄衣角好一会,终于抬起头来,辗然一笑,露出满嘴的细齿。垂髫少女的娇憨羞怯,表露无遗,低如蚊呐般:我和您命中有缘,倘若您不见弃,明晚我还来听吹洞箫。话没落音,一张脸已经羞红的如同新婚之夜的大红绸盖头。 此后两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我看着你,你看着我。四道火辣辣的目光缠搅在一起,想说而又不知怎样说的话,都潺潺的流到对方心里。 天,在不知不觉中东方已经发亮,村中的雄鸡也已鸣叫了五遍。 在万千留恋中,她还是三步一回头的走了。空气中只留下,她身上独特的幽香。 这一天,郭思灿度日如年,恨不能将日头一杠子赶到西山,太阳偏偏象生了根。 好不容易。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郭思灿心跳到到嗓子眼,唯恐那女子今晚不能赴约。 郭思灿和女子能否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0章 窈窕淑女 诚心能叫石头落泪,何况爱情? 郭思灿对着明月,洞箫才粘唇一吹,就听得草丛飒飒,灌木荆棘丛后边,分枝拂缕走出来昨夜那位美女,笑吟吟的径自到了他的面前,一双妙目,滴溜溜的从头到脚,在他全身转了个遍。 是夜,俩人得遂燕晋之好,效鸳鸯交颈之乐,尽享鱼水之欢。 此夜起,女子宿于瓜棚,谈天谈地谈人生,不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却也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只是一桩比较怪诞,这女子从不报名姓,不谈家里事,问急了则云遮雾罩的说几句:夫妇是前缘,善缘恶缘,有缘则聚;情热情痴情淡,无情不是人生,缘尽情竭不必心痛。男女原宿债,讨债还债,有债方来;恋真恋狂恋逝,无恋怎称性命,债完恋醒有何追踪。 郭思灿听不懂,热恋中的他也没时间去参悟,只隐隐约约感觉到她虽好,却不一定和自己能共度一生。 这一天,在郭思灿千央万求下。女子犹犹豫豫的开始不答应,在拂晓欲动身时,看到郭思灿泪挂双颊,实在不忍心,勉勉强强收住脚:郭郎呵,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我千年的修为就拍要丧在你手。我本是此山中修炼的仙姑。悔不该动了凡心,一连听了你几天洞箫传情,后来……后来以身相托。今天,我可以留下陪你,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日夜相陪。只是,我的行踪你万万不可与外人提起一句。二是白天要是来人,我绝不相见,总要想办法昵身藏影。你万万不可多想。 郭思灿见她答应留下,别说她仅提出两个条件,就是提出千条万条也会不打梗的应承。 这一天,郭思灿幸福的无以形容。灿烂的阳光下看美人,果然又是一番美艳。女子走路脚步彳亍,状如凌波渡水,衣裾飘飘,腰若风吹杨柳细枝。再看脸若凝脂,眉黛青山,眼汪秋水,唇如涂朱,不笑不说话,说话眼神喷涌万缕情丝。举手投足,收放有度,谈吐馥郁,声声幽谷银铃。这不是哪个洞府有道的仙姑,又能是何方仙茱。 事情往往不可一 ,有一必有二。特别是男女的情爱上,爱到情深意浓处,往往难以自已,就像人们蹚水过河一样,越走越深,警惕性如洪水决堤,毁掉诺言。 见白天留下没出什么事,女子渐渐的留下的天数多了下来。一日闲谈,郭思灿不免好奇:贤妻啊,咱们相处百日,我连你家居何处,芳名叫甚都不知道,不是太尴尬了吗?俩人虽然没经媒人,没拜天地,郭思灿一直以贤妻称呼她,她应声的也很自然,仿佛已是多年的夫妻。 女子嫣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夫君就是不问,我今天也打算告诉你。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洋深。你诚心待我,我怎能昧心瞒你。 她顿了顿,有些踌躇:就怕我把真相告诉你,把你吓着。或者你会以异类轻视于我。 郭思灿见状连忙双膝着地,对着上天磕头作揖:我郭思灿诚心攀附仙女,得以结夫妻之好,真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至今之后,只许她对我不好,决不许我对她有半点薄辛。苍天有见,将罚郭思灿粉身碎骨,死后去不了老林墓地! 女子连忙上前掩住郭思灿的嘴,将他一把拉起,将一个软若无骨的身子偎在郭思灿的怀里:你千万不要这样讲,我愿效那长生殿的杨贵妃,生生世世和你做夫妻。 说到这里,她声若蚊呐: 我叫胡丽梅,家住那云遮雾绕的大青山白云洞。我…我…是一只千年的老狐。为你一串箫声引来的孽缘,自甘沉沦,影响了修炼。本来。我再潜心修炼几年,就会练成赤丹,自然就有仙籍仙缘,只是我没把握住自己……影响了升天。几天后你收完瓜,咱们分手吧。待我赤丹炼成,天可怜见,若缘分未尽,咱们夫妻再相见! 说着,晶莹的泪,断了线的珠子般沿着秀美的脸颊落下。 这一夜,夫妻特别欢愉,等到胡丽梅疲乏的嘘嘘睡去,郭思灿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目不交睫的直到天亮。 因为有事,胡丽梅匆匆穿好衣服,稍加梳妆,便掩入草丛树林,回归洞府。想到只能和胡丽梅一时的欢愉,最终还是要分手。郭思灿心乱如麻,坐立不安。 在瓜地转了几圈,百无生法。与其在这干坐,静等分手断肠时,不如外出散散心买几壶酒,晚上和胡丽梅一醉。愁眉紧锁的郭思灿想到这里,怀里揣了几个小钱,垂头弓腰踽踽独行,慢慢向小镇踱去。 今天并不逢集,小镇上的人冷冷清清。郭思灿买好了酒,怀里还剩有几个小钱。平素,他从来不在外花钱饮酒的,今天愁肠百结,由不得他,酒的馋虫子被勾引了出来。 喝酒的人最拍愁绪,喝酒的人也最怕举杯牛饮,这样是最伤身子,又最易醉倒的。三碗酒下肚,仅捻了三粒花生米,郭思灿的眼前就开始模糊,舌头根发木,头脑发胀。 这时,一位算命先生,因为今天生意不好,恰恰也来寻杯酒喝。远远地见郭思灿在那豪饮,捻着胡须观看一会慢慢踱过来。 两人原本是认识的。这算命先生绰号叫算破天,在这一带大大有名,郭思灿小时候奇怪的命相,就是他三番五次推算出来的。 算破天径直走到郭思灿桌前,用长袖拂了拂凳上的浮灰,也要了一碗酒,在那里浅斟慢饮起来。两只眼咕噜噜的在郭思灿身上,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看了几个来回,最后眼睛定住在郭思灿的面色上。轻轻地自语:奇怪呀,有妖气,却没有丝毫伤身体……这是…… 算破天头摇了几摇,伸出右手用兰花指搔了搔鬓角的白发,然后掐指算了一会,心里明白了。他用手推推郭思灿,小郎君醒醒,我有话跟你说。 郭思灿酒醉心里明,他的醉是被胡丽梅即将分手闹心的。刚才算破天奇怪的自言自语,他听得心里一激灵。现在见算破天喊他,赶忙朦胧着眼,抬起头来。 算破天又在郭思灿脸上梭巡了几遍:你有心事?最近有艳遇?现在要分手? 一连串几个问,郭思灿激凌凌的清醒过来。既是算破天,又见他道破自己的心事,加上小时候他算的命相。就好像溺水的垂死之人,抓住根稻草,知道他不会害自己,便一五一十的把和胡丽梅的交往全告诉了他。 算破天揪着山羊胡,眯缝着眼睛,头晃着圈思忖了一阵:这是只动了情的千年老狐,它爱你,不会害你。狐狸精有好有坏,她属于好的。 见到郭思灿不住鸡啄米样的点头,算破天继续:最近,它要回山修炼,你们的尘缘就要断了。 郭思灿点着头,嘴唇打着颤,两串泪水就流了下来。 算破天仰天长叹一声:天意!天意呦!它情缘已开,尘缘难断。它是成不了仙的! 见算破天说到这,郭思灿高兴的就像摔倒拾到个金元宝。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先生开恩,给小生指出条明道。 算破天思忖了一下:你只要斩断它 尾巴,它的心结就不存在了! 那不是害她嘛,我下不了这个手唉!郭思灿唏嘘着叹气。 算破天捻着几根鼠须说:你说,咱们人和一般的野兽,或普通的野兽区别是什么? 见到郭思灿沉吟,没等他想出如何解答,算破天接着说:我们比它们少了条尾巴! 看到郭思灿眨巴着眼睛大惑不解的样子,算破天笑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长着条尾巴,和人类有巨大的鸿沟? 见到郭思灿愈加迷惑,算破天伸出食指遥遥点着他的额头:千万不能小看这条尾巴,人要是有了尾巴,包括无形和有形的。他的行为必定变异,就是大发兽性,做出野兽的事,也是存在必然。试想,谁不怕被别人抓住尾巴?一旦尾巴被抓,就成了别人的玩偶。所以,人不能有尾巴,就是有了尾巴,也要赶快切割。不然的话,就会因为尾巴的存在,做出嗜血的事情。 郭思灿听到松开了紧皱着的眉头,还是有点担心的问:割掉尾巴,对她的生命有无影响? 算破天又叹口气:作为固定在人的概念上,没有尾巴,她没有了妄想和后顾之忧,只能更轻松的当好妻子。只是成就了你的好事,可就对不起她了。要坏了她千年的修为,永远变不回原形了。也罢,事情从来不能两全其美,对得起仙缘对不起情!对她来说少了修炼的磨难,成就一段美好姻缘,未必不是好事!你附耳过来,今晚只须如此,如此…… 是晚,郭思灿洞箫一吹,银瓶乍破,金玉交鸣,山谷里充满喜悦之气。林木飒飒响过,草丛沙啦啦分成巷道,胡丽梅拈花拂柳笑吟吟走了过来。远远地就喜滋滋的:相公今天好心情,这曲春江花月夜吹奏的好有神韵。 两人见面亲热缠绵了一会,胡丽梅用鼻子抽打抽打:瓜棚里一股香气,还有酒? 郭思灿没有回答,胡丽梅低着头:一想到分别在即,心里就一揪一扯的疼。 郭思灿脸上挂着泪:罢,罢!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我夫妻近百日,终不免仙人相隔,思之不由人肝肠寸断。 胡丽梅让他一番话说得呆呆的站在那里,两只手绞弄着裙带,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酒入愁肠愁更愁。几杯酒下肚,想到以后的孤单凄清,相思断肠,两个人合着泪水,你一杯我一杯,再无平日的矜持和顾忌,放开了酒量。胡丽梅终于大醉,郭思灿是有心算计无心的,表面上醉倒,实际是清醒的很。 他给胡丽梅轻轻褪去内衣,果然胡丽梅屁股后边拖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郭思灿取出早已藏好的刀,对着尾巴根高高举起,闭上眼睛犹豫了一会,想到这样对胡丽梅实在是不公平。可想到,不如此,胡丽梅醒来仍然会变成狐狸,遁入洞穴再无相见之日心肠又硬了起来。咬着牙,毕竟不太忍心,半闭着眼,一刀砍了下去。 就听胡丽梅一声惨叫,从床上一蹦多高蹿了起来。当见到郭思灿手里血淋淋的尾巴,再摸摸自己的屁股,瘫软在地上。 好久,好久,她才抬起模糊的泪眼,看着双膝跪在自己面前热泪直流的郭思灿,颤声说:官人,你好忍心!我没一点对不起你,你却坏我千年的修为?和你们人类相比,我不就是多了条尾巴吗?夫妻敦伦,知冷识热,不比你见到黄毛丫头差吧? 郭思灿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像做错事的孩子,惶惶恐恐跪在一边。 胡丽梅深深叹了口气:人的命,天注定!你是我前生的冤孽呀!只是,你以后千万不能有负于我。 胡丽梅就这样成了郭思灿的妻子。两口子和好恩爱,几年间生了好几个孩子。只是男孩长的像郭思灿,女孩生的活像胡丽梅。像到什么程度昵?当年郭思灿不忍心,半闭着眼一刀砍下去,尾巴没齐根切去,尻骨上留下了尾巴茬。 乡下谚语:槽头买马,看母!故在多年以后,野山峪这里还流传着民谣:野山峪的姑娘不用挑,个个都是杨柳腰;野山峪的姑娘不用查,个个都带尾巴茬! 那天晚上妻子兴致蛮高,躺在床上,就给我讲了野山峪狐狸精的故事。然后,她依然兴致未尽,拉着我的手:摸摸我的尻骨,看看有什么特别的? 我伸手抹去,乖乖,果然有个尾巴茬。结婚好几年,她要不说,真的没有发现。 我笑了:你不姓郭,是冒充的狐狸精后代吗? 妻子曲起手指,在我的额头上磕了一下:你弱智呀?野山峪的闺女生的女孩不一定姓郭,闺女的闺女的闺女就更不可能都姓郭了。不过我们毕竟有遗传基因,要不怎么还留有尾巴茬呢? 现代青年人的工作是快节奏的。忙里偷得一日闲,那便等于是过节。 今天是周日,睡懒觉,便是我们夫妻难得的饕餮大餐,也是难得的休闲打赏。 一觉醒来,太阳几乎都能晒糊了腚,才迷迷糊糊睁开眼,伸出手腕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打个哈欠,顺手一摸,枕边是空的,再侧耳听听,厨房里正传出吱吱啦啦的煎烤油炸的声音。妻子知道我好这一口,平时工作忙没时间,只要有时间可支配,她总是亲自动手为我做些流口水的菜品、小吃。 我规劝过她几次:现代餐饮服务业够发达的了,何必这样操心费力,霜自己的白发呢?还是多休息休息,积攒好精力,应付工作竞争中的不测风云吧! 妻子听了嘻嘻一笑:瞧你说的,我们不是夫妻吗。能亲手给自己的丈夫做顿好吃的,让你涎水横流赞不绝口,是我最大的快乐。 说到这里,她眉眼带笑:现在不是传说,拴不住男人的胃,就拴不住男人的心。我这是提前做风险预案,别万一哪天,你花了心,临时抱佛脚,心慌意乱的,哭都找不到地方。 说到这里,她狠狠的蔑了我一眼,笑脸绷的比鼓皮都要紧。眼见得我紧张起来,半支楞起身子想分辨。她再也撑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到我跟前,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小懒虫,别把脊梁骨睡僵了。 再乜了乜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万人丛中,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却见你在灯火阑珊处。 见我得意洋洋,翕动着嘴,想自吹自擂。她眼皮一垂,两只狭长的丹凤眼,眼角上挑,狡黠的盯着我的眼睛:不过呢……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变化的…… 没等她说完,我恐怕落了下风,赶忙接道:变化是有规律的,规律是可以认识的,认识的目的是改造、利用…… 没等我话全部说完,她就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起来,我也笑的眼泪溢出。 这是我们夫妻生活的生活小常态,调调事拌拌嘴,借以调节调节生活,我们是乐此不疲。 看到眉开眼笑的妻子,我再仔细观察观察,她还真有点狐狸相。 脸型上宽下尖,典型的瓜子脸。脸上一对狭长的丹凤眼,笑起来两个眼角上吊,小嘴辍紧。活像漫画中含笑的狐狸!遇到烧脑的事,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充满疑虑和智慧。特别的是,她特别胆小,遇到雷雨天,一个霹雳下来,她全身猛一哆嗦,手脚瑟瑟发抖。 有几次她吓的偎在我的怀里,犹自抖个不停。我便抚弄着她的双肩尽量安抚,便为了减轻她的恐惧戏谑的说:你至于吗?又不是什么精什么怪的,风雨雷电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啊? 她嗫嚅着:我不知道为什么,碰到这样的天,我就从心里害怕。 妻子见我赖在床上,没有起身的意思,便一把拉住我的手:起来呀,你! 见我装死猪,抽出一只手在我后背上拍打了下,娇嗔的:你要再不起床,我真的不理你了。说完放开双手,转过身去,小姑娘闹气样的扭动着腰肢。 我吭吭一笑:我刚才在观察,看看狐狸精的基因在你身上还有多少!别说,不看不知道,细观吓一跳!你的长相、神情、行为、动作,真的是像。我想欢呼,我要歌唱,我娶了个狐狸精后代的姑娘! 妻子忍不住扑了上来,在我的腋下搔挠,她知道我腋下最敏感,嘴里还嗤嗤的笑着:好啊,你取笑我?我昨天只讲了传奇故事的前半段,今天打算给你讲后半段!今天,我不讲了。 这回轮到我认输了:好老婆,故事还有后半段?昨天的故事都叫我听迷了,今天的故事应该更好听。 妻子得意的仰着脸,倒背着手,傲慢的踱着八字步:那是当然!是关于你们男人的,也就是郭思灿后来发生的事。 我忙的一咕噜爬起身,三把两把穿好衣服:好了吧? 洗脸刷牙吗?吃饭了吗?这些事不做完,本姑娘一字不吐! 妻子故意卖着关子。 有什么办法,谁叫咱自己想听故事的后半段呢?高手过招最怕对手看出破绽,别说破绽,现在连短处都拿捏在妻子手里!我岂不能乖乖就范。 我在桌前一坐,妻子很快端出香喷喷的早餐。我狼吞虎咽,食噎喉咙腮起包,三两口下去,食管梗塞的直耸双肩、翻白眼。 想知道我和具有狐狸血统的妻子爱情生活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1章 和谐夫妻 妻子在桌子对面微笑着:慢点呦,小朋友!吃的太快伤胃口。故事会有的,也会讲的,只是你要听话呕。 我和妻子结婚已经三年多了,至今从没红过脸,感情甚笃,生活的很有情趣。 和她的认识很是偶然。 那是我研究生毕业,工作的第二年。一个人单身在外,又是个陌生的城市,星期天是个难过的坎。 睡懒觉,那时我还不习惯。多年养成的三更灯火五更鸡,苦读的习惯,依然在象巨大的物质。刹车后,惯性仍旧强大的无可匹敌。 舒适的被褥像被塞进了米糠,翻身打滚,浑身刺痒。好不容易,熬到日上三竿,不得不起了身。 洗漱吃饭程序完毕后,到哪去? 信步游缰呗! 星期日,出外游玩的人多,公共汽车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你碰我,我撞你的事司空见惯。 我光顾着极目众人头顶,从有限的窗玻璃向外观望。一个小手推推我,纤细的声音:先生,你不怕硌脚吗? 这话说的表面和很客气,实际上的黄蜂尾上针。 转脸一看,是个穿嫩绿色上衣,下着坡跟白色皮鞋,眼角上调的姑娘,是笑非笑的在嘲讽我。 我那时年轻气盛,又岂是个饶人的手。灵机一动,很俏皮的回答:不要紧,我走山路走惯了! 说完我很有点自鸣得意,很为自己回答机智、诙谐骄傲。 嗷!我怎么说看着你这个人,脸这么厚!色这么黑!原来是山上风大吹得! 姑娘的回答引起周围的旅客哈哈大笑,纵然我脸色稍黑,还是感到紫胀起来,因为我满脸热烘烘的。 败下阵来的我,满肚子搜索,就是找不到好词妙句。只有狠狠的盯了她一眼。 姑娘对我饿狼似的目光,坦然自若,一对狭长的眼睛笑的眼角上吊,辍紧的嘴角透露出可爱的狡黠。 我可以打赌说,谁要注意过一次那张脸,很久都不会忘记的。 下午,我懒散的遛到市图书馆。 这里窗明几净,图书汗牛充栋,在一端的条案上,坐满了人。他们有的在苦读,有的在摘抄,还有不少人自带手提电脑敲击录入什么。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我所熟悉,而又梦牵魂绕的学生时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夸张的做个扩胸动作,我在书架上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书籍。 我找了好一会,终于选中三四本书,在腋下挟着,寻找条案边的空位。 这里的人真多啊,好不容易我才在西北角,非常偏僻的地方找到位子坐下。抬头环视,大家都在低头读写,男人不少,女生也多了去。 我的条案对面是个女孩,穿件嫩绿色的连衣裙。一头漂亮的黑发,瀑布似的倒垂在她的脸、颈、肩上,使她不时伸出小笋尖似的手指,往两边撩撩遮挡眼睛的鬓发。这里的人,共同的特色是都比较年轻。 读书人,过去人称书虫子,碰到可心的好书,读书的样子像极了啃食桑叶的蚕儿。 不知不觉天黑了去,到了闭馆的时间。我可惜的合上没读完的书,拿起借好的两本,准备撤兵。 眼睛偶尔一抬,和对面穿嫩绿连衣裙的姑娘眼睛碰上了。 是她!她那对漂亮的狐狸眼,让人过目不忘。何况,今天斗嘴调侃,我还败在她的手下。 她显然也认出了我,冲我淡淡一笑,大度的点点头,提包飘逸而去。 第二个星期日,我去图书馆,又上演了上周同样的镜头。 第三周、四周,依然如故。 人就渐渐熟悉起来,在读书间隙交谈中,我发现,她并不讨厌我。因为,我一问她的名字,她就含笑告诉了我。要知道,女孩子是不轻易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的,因为容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叫温玉洁,研究生毕业一年,可巧她也是文史专业的。 熟悉了,并不代表爱情,更不代表谈婚论嫁。 她对我爱慕的表示,大多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女追男,脚下生风难近前。男追女,死打蛮缠千万里。 这是有人传授给我的恋爱秘诀。意思是:女孩追男孩,就是再努力,也难以成功;因为好女孩大多是矜持的,主动去追,没羞没臊的,倒叫男孩怀疑动机。男孩追女孩,是天经地义,男孩既皮糙肉糙,又不怕羞耻,追女孩常被认为是痴心、真情、爱慕,很容易成功的。 按照这个秘诀,六个月以后,我开始向温玉洁使出撩妹的手段。 文人就是文人,撩妹也绝不可能向泼皮无赖那样,撩衣跪倒献花,那样粗俗直接。 那天,我在图书馆见温玉洁出去吃饭之际,悄悄的在她没合拢的书页里夹了张纸条,上面写道:剪不断理还乱…… 温玉洁回来以后,低头看到了纸条。两个嘴角往上一翘,似笑非笑,斜篾了我一眼,将它压在了书本下。 图书馆闭馆的时候她收拾起书,顺手把纸条推给了我。瞪眼仔细望去,我的上联下边,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清秀的对了一句:漱玉集置书香案。 这夜,我久久不能入睡,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漱玉集置书香案?什么意思?哦!她是委婉的在推脱,她现在正像李清照一样,刻苦研究学问! 看样子,她暂时没有时间谈恋爱。心没沉到底,但我有明确知道,现在不是求爱的好时机。 辗转间,又是一个多月的时光过去了。贼心不死的我,又射出了第二只丘比特神箭。方法同第一次如出一辙,我写的对子上联是:情感何处可清洗…… 温玉洁回的下句是:春到帘外雨潺潺。 有门!看到她清秀的回联,我得意的甩了个响指,高兴的原地打了三个圈。 可下一步怎么进行呢?我这个初学下棋的人,怎知对方如何落子。 人间最美五月天,布谷鸟的鸣叫才刚刚止息,我接到了去山东出差的任务。去山东吗经过泰山,此山乃五岳之首,是不可不游的。 办完公事,我开始了游泰山的旅程。 阳历五月底六月初,正是白居易诗里写的: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的阴历五月,刚刚过完的时候。小麦归仓,玉米、高粱、豆子下地,是农忙之中难得的悠闲日子。 我到泰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一个人独游,自有独特的简便。在山下,我买了点牛肉干,弄了六瓶啤酒,再加点小吃统统装在双肩包里。身上更简单,上身一领t恤,下着田径裤头,脚穿健步鞋。轻轻松松,一个人向山上爬去。 泰山的确雄伟,要不然,古代有成就感的帝王,不会跋涉千里来这封禅。 一路上沿着青石铺就的阶梯,耳听松涛的韵动,越过成百上千朝拜的信徒,也被一些健步如飞的登山者超越。 累了坐在路边的卧牛石上小憩,仰头痛饮着啤酒,观赏着登山者的百态,体验人生的哲理,很是畅快淋漓。 等到我喝完所带的啤酒,吃完所带的食品,满身大汗的登上十八盘,已经是次日的凌晨。 人一闲下来,这才感受到山上山下的温差。本以为自己身体健壮,扛一扛就过去了。哪知道,牙齿不争气,捉对的厮杀打架。实在冷的没办法。细观察才发现,山上没有我这等装束的人。他们要么在临时旅店休息,要么租件黄军大衣穿着。没有办法,从众呗! 令我惊掉眼球的是,在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在微弱的灯光下竟然看到了温玉洁。 她独自一人,裹着件黄军大衣,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的大石块上坐着,正在瑟瑟发抖。 当我惊讶的啊声还没落地,她的更高频率的啊就叫了出来。 大喜之下我们握了握手。 她的手凉如冰块,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握手。 异乡、异客、异时,让我们一见面就异常的亲热,像一对分别已久的恋人,很快进入喁喁不断的状态。 她,正巧也是趁工作之闲,独自来体验生活的。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雾满山嶂,云遮苍穹,日出没看到。不能就这样结束旅游吧。我们商量了一下。请记住我的用词,不是‘我’而是‘我们’,因为从昨天峰顶一见,两个人的心就紧贴在了一起。 商量的结果是:继续北行看看慕名已久的大明湖。 我们赶到大明湖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钟的时候,正是游玩的黄金时间。 大明湖真的好美呀!金轮腾空,锦鳞万点,细柳轻拂,薄纱笼罩。 温玉洁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真美!然后遥对着湖面,脆声声的朗吟道:那苍松翠柏,高下相间,红的火红,白的雪白,青的靛青,绿的碧绿,更有那一株半株的丹枫夹在里面,仿佛宋人赵千里的一幅大画,做了一架数十里长的屏风…… 咦!《老残游记》里的名段,她竟能娴熟的背诵。这记性让人实在佩服,对她的爱慕,已经增加到十分。人生伴侣如此,夫复何求! 绕着大明湖,我们两人边走边欣赏。也是为了弥补刚才,没能背出《老残游记》片段的遗憾,我没话找话说:历代文人骚客名士,对大明湖的题咏甚多。可笑,旧军阀张宗昌,胸无点墨,也想在这里留名。他的大明湖诗: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有趣归有趣,就是格调太低了点。 温玉洁笑着点点头,这狗肉将军笑话留下的不少,对了!他咏趵突泉的诗也很可笑。说着低声念道:趵突泉,泉趵突,三个眼子一般粗,三股水,光咕嘟,咕嘟咕嘟光咕嘟。 说完自己禁不住先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咱们游大明湖,也得游趵突泉吧?那里有李清照李易安的纪念馆,平素我对她的作品很是欣赏。对了!你第一次给我的上联,用了李清照的典,我回复的下联也是用了李易安的故。 温玉洁有些矜持的说。 我心里很是感动,别看她平时对我不动声色,实际对我的一言一行都放在了心上。 趵突泉居于大明湖一隅,泉水清澈,鳞波荡漾,当得起‘夹岸桃花,恍若仙境’的赞誉。周围的十三名泉散布在它左右,李清照纪念馆就在它的西北角。 温玉洁对李清照甚是崇拜,在游历完纪念馆后,在汉白玉雕刻的李清照像前,久久徘徊,低头踱步,若有所思。 最后,她扶着汉白玉栏杆,以身后的雕像为背景让我给她拍照留念。 看到她崇拜的女神,处于拍马屁的心理,我一个张飞大骗马,飞身越过栏杆。用手扶着石像的秀肩,让她也给我拍张留影。谁知她竟勃然大怒,甩手转身就走,弄得我好不尴尬。我的行为不文明是肯定的,但也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吆? 返程的路上,温玉洁一直闷闷不乐。我几次逗她开心,她都是眉头紧锁。 直到情深以后,她才告诉我这里边的秘密:嫉妒!她不许自己的爱人对任何女人有非分的行为!哪怕是古人、庙宇里的女神。忌惮对别的女人非礼,这也成了我恋爱以后所有行为的清规戒律。 妻子见我乖乖的按她的要求,吃饭喝牛奶,眯缝着眼笑了:看你抓耳挠腮的样子,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沉住气看好戏嘛!我把后半段讲给你听!但你无论如何不能学…… 胡乱作腾的宣德皇帝薨逝以后,政治一度清明,这给读书人带来了希望。要知道那时候,学得满腹经纶,卖于帝王家,是读书人最高的追求。郭思灿也不例外。 这几年,农田由老父亲操持,全家温饱生计不用发愁。家里琐事由胡丽梅一人独挑,诸般事项安排的甚是得当。倒把个郭思灿空闲下来,擎吃坐喝的,时间大把的有,便将诗书经典古文重新拾掇起来。郭思灿人既聪明,再拾旧业,他的知识、文字功底,不但没有退步,反而因为心无旁骛,知识层面提高甚多。 转眼间,便到了大考之年。郭思灿心里如同有二十五个老鼠闹腾,百爪挠心,嘴里不说,整天丢了魂似的,人都有些墨迹了。 胡丽梅嘴里不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知道读书人的死性,拦住不让去,就怕他要得一场大病。放他远去,极可能是蛟龙入大海,摇头摆尾不再归。权衡再三,胡丽梅还是含着眼泪,为丈夫准备好了盘缠。 当得知妻子已经为自己做好了应考的准备,郭思灿心中大喜,对妻子千恩万谢。夜里两口子话说得情浓,郭思灿扑腾爬起,跪在床上,双手合什,向天发誓。誓言如同他当日斩断胡丽梅尾巴相同,只是又加重了最后一句的口气:要是对不起贤妻,今生不得好死,死后入不了家族老林墓地! 最后离家的时间终于快挨到了,两口子今日的感情分外缠绵旖旎,郭思灿的精神一直处于,‘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迈中,对谁见面都是笑呵呵的,阳光的如同县考头名的得志少年。 见丈夫情绪如此之好,胡丽梅一度低落的心情也明朗了起来。爱一个人,愿望就是盼望心上人,能跃崖坎鱼化龙,春风得意马腾空。 临行的前一天早晨,起床后,郭思灿精神萎靡不振,低头耷脑的甚是没有精神,就像一个吹得胀鼓鼓的猪尿泡,一夜煞了气。 胡丽梅慌慌张张赶忙探问,郭思灿红头涨脸,支支吾吾不肯说。恩爱夫妻连着心,郭思灿打个喷嚏,胡丽梅就得感冒,她岂能对丈夫的异常表现视若无睹。 几经盘问。郭思灿低如蚊蝇呐呐的说:夜里,我做了非常奇怪的梦…… 哦?梦由心生,夫君的梦怕是和去赶考有关吧? 郭思灿点点头。 说来我听听,帮你详详梦,免得你担心? 郭思灿不住摇头,梦太奇怪,我……实在说不出口。 两口子还有不能说的话?你想多了……就是和我有关,也没什么忌讳。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吗? 郭思灿还是直摇头,往日能说会道的两片嘴唇,光在那里打哆嗦,眼见得红的热腾腾的脸,也变得紫胀起来。 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胡丽梅想了想:你去找算破天帮你圆圆梦吧。那人可是个半仙之体,虽说那年给你出了个缺德的主意,坏了我近千年的修行。可他也是出于好意,总算给了我们一个美满的家。去问他吧? 郭思灿低头回想着昨夜梦的细节,慢慢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过小溪拂柳枝听鸟鸣,没有多大功夫,就坐到了算破天的卦摊前。 彼此都是老熟人,略微寒暄,直入正题。 郭思灿讲了他昨夜做过四个奇怪的梦:一、梦见一个人在墙头上耩麦子;二、和小姨子背对背睡在床上;三、家门口两家娶亲的顶了头不相让;四、一个棺材高高的吊在树梢。 听完郭思灿的叙述,算破天眯上眼睛,右手五个手指掐完,又掐左手五指。一会摇头,一会发呆;脸色灰了黄,黄了灰。 看得郭思灿心惊胆战,唯恐灾星临头。 许久,看来算破天拿定了主意,突然眼冒精光:你这个梦做得很不好啊,如实说就是下下之卦。 郭思灿离家赶考去了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2章 权利黑心 再说郭思灿出远门之际,想找人圆圆 奇怪的梦。谁知道算破天张嘴就是不吉利,有风险,可能会遇到大祸,郭思灿心里十分害怕。 见郭思灿吓得呆若木鸡,张口翘舌的喘着粗气,算破天接着说:墙头上耩麦子,是告诉你‘有去无回,此去赶考凶险异常。和小姨子背对背睡觉,是告诉你‘干急不能进,你是考不中的。家门口两家娶亲的顶头互不相让,是预示‘可能会厮杀拼斗,岂不是大凶。棺材高高挂在树梢,是警示你‘死无葬身之地。老弟,此去凶险啊,不如待下一科吧。 看到郭思灿垂头丧气,脚步蹒跚,踽踽远去的背影。算破天捋着山羊胡须笑了。 他不想让郭思灿去赶考。当年坏了胡丽梅的修行,让她做了普通妇人,心里一直愧疚不已。要是此次郭思灿去赶考,鱼跃龙门,那不是要坏了当年撮合的好姻缘。宁坏官途路,不拆夫妻缘。免得缺德事做多了,将来要入阿鼻地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郭思灿颓丧的才走进家门口,后院的堂嫂风风火火的跳着一担水闯了过来。离多远,就乍着粗喉咙大嗓的喊:大兄弟,马上进京考试,大喜事啊!看你低头耷脑的蔫不赖叽的样子,谁又该你二百吊钱没还? 堂嫂人生的为人豪爽,心直口快,说话高声大嗓。为人甚是热心肠,很是受郭思灿们尊重。 见她发问,平时说笑话开玩笑惯了的,和胡丽梅不能说出口的话,尽可以在她这玩笑般说出。 郭思灿告诉她,自己昨夜四个奇怪的梦。 堂嫂问:算破天怎么说? 郭思灿又把他卜算的结果说了。 堂嫂一听,嘴撇的如同舀水的破瓢:啧啧,狗屁神算!四个大吉大利的谜底,活活是白面馒头落在狗嘴里……被狗糟蹋了!你老婆独女一个,你有小姨子吗?没有吧?净听算破天胡说。 你!竖起耳朵,听我详梦:墙头上耩麦子,是告诉你一趟成功。你和小姨子,呶,一个人知是谁的年轻貌美女子,背对着背睡在床上,是预示转脸就进。两家娶亲的在你家门前走顶了,是在说双喜临门。至于棺材挂在树梢上,谜底是高高升官。兄弟!鞋大鞋小脚知道,你自己的学问自己还不清楚吗?千千万万不能错过今科的好机会! 说完,堂嫂担着水,腰肢颤颤悠悠的走远了。 她是把梦详准了,却不知双喜临门的厉害。到底还是比算破天的水平低了一筹。 郭思灿愣怔了一会,大笑着向家奔去。他拿定了主意,今科一定去赶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金榜题名时,那可是读书人的梦想呵。 郭思灿终于离开了家,逶逶迤迤向京城走去。 一路上风霜雨箭,所受的艰难自不必说。读书人吗,此时深受一个不世出的大圣人王阳明的影响,讲究的是立言、立行、立德三不朽。在王阳明先生的学说下,谁不热血沸腾,想做一番知行合一的实践。 郭思灿也不例外,出门在外,对新思想的感召,尤其敏锐。一路上同行时住店处,郭思灿经常和一些学子高谈阔论,争辩的额胀青筋。修身持家平天下的宏愿愈发坚定。要知道此时的郭思灿不过而立之年,正是人生的黄金季节。卿本不是池中物,春雷唤我游天下,早已把离家时的戚戚之情,把手泪别之意忘诸脑后。 环境改造人,信然?胡丽梅虽然夜深人静时,还出现在他脑际,可那已是天空的浮云,已不能左右他的行动了。 闲话少序,郭思灿颠簸缠磨,终于到了京城。住定以后,少不了交了一班文友,整天价谈文论字。众多儒生中,郭思灿的见识、才华、谈吐,自是高人一等。此时的郭思灿在和考生们的交谈中,心里的底气愈加充实,示那功名如探囊取物一般。 这一天众多考生议论一番学问后,纷纷说整天闷在屋里,死读书,读死书,有何长进?我辈既许身于国,岂可对我大明民生实际不了解。 遂相约,翌日相伴游历香山。 这香山离京城甚近,有好脚力,不过一个时辰便可赶到。 香山的名胜古迹甚多,加之葱茏群山云绕峰,枫林尽教停车晚。是古来文人名士必游之处,楹联诗文碑刻琳琅满目。 郭思灿早已久慕其名,听到游香山心中不由大喜。晚上早早熄灯睡觉,就等第二天,在香山一畅胸怀。 现代人流传着蝴蝶理论,说是南美洲的蝴蝶振一下翅膀,北美便会发生龙卷风。 此说,虽然富含哲学联系的观点,但不免有些牵强附会,渲染了不可知论。 郭思灿真的不知道,他此行的后果。如果他知道了,凭胡丽梅对他的殷殷轻易,他是应该收住脚的。 季节刚过立秋,香山已是丛林尽染,青红黄各种暖色涂满山川。 郭思灿们游了古道,游碑刻。品完碑刻,赏摩崖。近中午时分,游兴未尽的他们,步进了香山最有名的佛寺。 众人才刚迈过尺把高的,寺院朱红大门的门槛,迎面碰到了一群丫鬟簇拥的轿子。 偏偏这时,众人志得意满,大声喧哗争论,各显自己高见。偏偏这时郭思灿看到寺院景物,不由得一腔抱负激荡,口占道:不负如来不负生,不负情谊不负卿。阎王若叫三更去,绝不延捱道五更。梦里号角常联营,醉中何惧日月空。廉颇年迈气还在,笑对冯老李难封。 吟诵还没落地,四下一片叫好之声。更有平素好友,大声嚷道: 郭思灿好胸怀! 思灿兄,今科不中天理不容! 众人光顾着兴奋的拥挤、闹嚷,竟然把个坐轿逼停在一边。 诺大的京城里藏龙卧虎,王亲贵戚多如牛毛,哪一家权贵家的树叶落下来,都能砸破人的头。 要是平常这样气派的轿子,料必是有权势的官宦人家的家眷,大家须要避让的,否则挨鞭抽是常态。碰到暴唳的,不知会惹下多大的祸。 众人走过,想想有些后怕,不由得回头向轿子看看,唯恐得罪哪个洞府的神仙。 团团围住轿子的仆人、丫鬟,刚要发作,轿子里娇滴滴的一声断喝,随从们安静下来,垂手肃立静等轿子主人吩咐。只见轿子的窗帘一掀,从轿子里探出个插金戴玉的臻首,两道寒如秋水的目光看来,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真个的是比花花不美,比玉玉不瑕的巫山神女! 那美女眼睛滴溜溜的在郭思灿身上打了一转,见他目若朗星,口若涂朱,面如冠玉,身如玉树临风。由不得闪星眼,启朱唇,辗然一笑。 众人没有理会美女笑的缘故,郭思灿的心却突突的狂跳起来。心有灵犀一点通,那可不是白写的,他预感到自己的人生要发生点什么。 轿子抬起,临行的一刹那,女子又从轿窗户里探出头来,看着郭思灿凝眸一笑。端的是艳丽不可方物,大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效果。 郭思灿如同被摄去三魂六魄,不由得支止住脚步,呆呆的看着轿子远去。同行的考生,大多是风月场上的高手,和女人厮混的状元,已经看出了端倪,涎着脸凑趣的说:那丽人看上了你,郭兄要交桃花运了。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你要双喜临门了。 当听到双喜临门的字样,郭思灿的心不禁狂跳了几下:真的要应了梦兆? 话说那轿子中的美女,可不是个寻常人。她叫白惠淑,从小养在深闺,是当朝宰相的独身女儿,性命一样疼爱的掌上明珠。 白宰相给女取名惠淑大有深意。源自《邶风·燕燕》:“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白宰相原出身平民,没有发迹的时候多蒙岳父家接济,方能点灯熬火的读书,有了后来的富贵。 妻子虽然是富家女出身,从小娇生惯养的,嫁给白书生以后很快放下身段,甘做贫民妇,勤恳过日子。十根白嫩尖尖的竹笋般的手指,很快皴裂黝黑。因为共过患难,为人勤谨恭顺,两口子的感情甚笃。白宰相发达后,没有象一般的官员豪吏,深院藏佳丽,娶个三妻四妾,只是和夫人一个独享春宵。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三十岁的年纪,一场疟疾,竟硬生生的夺去了妻子的性命。 出于对妻子的怀念,白宰相几年没娶,把对妻子的爱都叠加在女儿白惠淑的身上。后来经不住亲朋好友相劝,续了弦,小妇人倒是很贤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有挂住胎。白惠淑在家里更加珍贵起来,说一不二。要摘星星,白宰相想方设法得给她钓个月亮 这白惠淑生就的聪明。美貌自不必说,端的是文君再世,李清照托生。四书五经熟读,琴棋书画没一样不会。最钟爱的便是《胡笳十八拍》、《漱玉集》,这些女才子们的文集。白宰相多次感叹:你要不是个女的,早已进了翰林院。 转眼之间,白惠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士人多闻白惠淑美艳过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说媒拉纤的把门槛都踏破了。 这白惠淑眼界甚高,一般的臭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众多翩翩加公子,大多她是嗤之以鼻,偶尔几个才识过人的,她也只是隔着门帘,远远的看了一眼,便摇摇头离开了,那意思是:不过如此! 为了宝贝女儿的婚事,白宰相胡子急白了大半,怎么规劝,白惠淑任凭大风起,就是不开船。有时话说得重了一些,白惠淑便眼泪丝丝的:父亲这么急赶我走,是不想要我了?我娘要在,她绝不会忙着嫁我。娘啊……你去的太早,抽抽噎噎的,连白宰相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后来,他也想开了,缘分没到吧,强扭的瓜不甜。惠淑是个有见识的人,心里的一杆秤准着呢,听天由命吧。是良缘赶不走,是孽缘没法办。 今天在西山一游,郭思灿的诗展现了人生抱负和情怀,很是对白惠淑的心事。不禁伸出头去,多看了几眼,眼见得他玉树临风,眉清目朗,声若洪钟。一片芳心由不得乱颤:莫不是三生石上相约的人来了? 回府的路上,坐在轿子里的白惠淑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只觉得时热时烧。她人既聪明,又心思缜密。郭思灿三个字,她早已牢记,办法也想的周全了。 晚上,她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了父亲。白宰相一听大喜,他是早就盼着这一天,难得女儿能动心。 果不其然,正如梦的谜底;‘一趟成功’,‘转脸就进’。郭思灿中了三甲! 就在看完金榜,三五个好友暄暄嚷嚷的要找个地方喝两杯,放放松,备考的日子毕竟太艰辛了。 这时一个皂衣皂帽,有钱人家仆役打扮的人,走到郭思灿面前。紧贴着他的耳朵,叽叽咕咕低声说了些什么。郭思灿脸色大变,全身发疟疾样的打起哆嗦,连忙向朋友们致歉的作了几个揖,匆匆忙忙跟着那仆人去了。那时中了举,时兴拜在权臣名下为生。 当朝白宰相派下人,传信,岂不不是喜从天降,从此宦途通达? 在众巨人羡慕的滴血的眼睛里,三日后,郭思灿成了白宰相的女婿。而且是倒踏门,姓也改了,叫做白思灿,字得志。 婚后的生活很是甜蜜。两口子在后花园牵手漫游,时不时的我吹你弹,箫筝和鸣,声飏云端。高兴了,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情意绵绵的小两口,就在那庭园里架起绣花伞,两人相对小酌。原来以为是瑶台客,分明却是旧时友。 洞中方百日,世上已千年。神仙眷侣的日子过得太快,不知不觉结婚已是三年。 郭思灿情场得意,官场顺遂。有老岳父的光照着,加上他确有才华,已经升到翰林院编修的五品官职。 不要看官阶不高,位子很是重要,相当于是皇帝的秘书处要员,升迁是分分钟钟的事。前十几任同样位置的,后来不是入了阁拜相,就是下派出去成为一方霸主的督抚。历来朝中有人好做管,何况老丈人百老宰相,圣宠不衰? 不知白思灿对胡丽梅是否亏心吗,初婚的时候,独自一人的时候,常见他眉头紧锁。时间长了,能见到的只是发光的印堂,满脸的喜气。 白惠淑既是佳妻,又是益友,白思灿的事业和处理世上人情,多是由她谋划,没有白惠淑肯定没有白思灿的今天。 白惠淑千好万好,就是一条不好:善妒!恨不能日夜把丈夫拴在自己的腰带,上才放心。偶尔白思灿跟几个朋友出去应酬,回到家她必围着丈夫左看右看,倒不是怕他丢掉什么东西,而是检查他的脖子、衣领有无女人的唇膏痕迹。有时起了疑心,眼观还不够,就把精致的琼鼻靠上去嗅嗅,判断是否沾染了女人的脂粉味。 善妒,并不是多大的毛病。哪个女人愿把心爱的男人和他人分享? 据说房玄龄的妻子善妒。李世民赐给他几个美姬,房玄龄坚决不受。问起原因,知道房妻不允许。李世民心生一计,让人捧了一坛毒药,向房妻宣旨:要么同意房玄龄纳妾,要不喝下这坛毒药自尽。房妻接过圣旨,一句话不说,举坛一饮而尽。吓得房玄龄变貌失色,赶忙跪下去苦苦相求皇上开恩。李世民哈哈一笑,说那里不是毒药,是一坛老醋!从此留下个吃醋、醋坛子的美谈。 这白惠淑吃醋,而且是个醋坛子。 结婚三年,白思灿老老实实,除了想方设法以还旧债的理由,捎回一次钱,和家里的关系全部切断了。胡丽梅的事,他提都不敢提。后来,连想也不敢想了。睡觉,他都想办法捂上嘴,恐怕梦话泄露了娶过狐狸精的秘密。 郭思灿进京赶考以后,胡丽梅既要操持家务,又要养活教育几个孩子,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白天,是没有时间去想郭思灿,夜晚全家人都入睡了,孤枕冷衿,思念就如山岗子上的茅草,雨润风吹的咔咔叭叭的抽节猛长。想人的味道实在难受,当年做千年老狐不食人间烟火,孤身独影的倒也清净自在。自从被郭思灿斩掉尾巴,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人间的悲欢离合,暑热冬凉,都让她感受个尽,尝了个遍。 这夜,实在睡不着,胡丽梅披衣起来,在昏暗的麻油灯下托腮沉思。 学会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 听得郭思灿念得多了,胡丽梅也依稀知道些韵啦辙啦的知识。今夜相思太揪人心,胡丽梅歪歪扭扭的写下她的第一首诗:夫君一别音讯杳,相思断肠何时了;燕子未来花又老,一春瘦的腰儿小。 诗是写好了,可是如何寄给丈夫。 她不是没有寻找过丈夫,可一个女人家家的,拖儿带女,跋山涉水几千里到京城,谈何容易。再说,京城人山人海,无亲无故的,两眼一抹黑的外乡人,怎么去找。 接到郭思灿捎回的钱,让她心里燃起了阵希望,然后就是杳无音讯。用他带回来的钱,托人打听过,郭思灿的大名,科考以后就如石沉大海,再也觅不到踪迹。 后来胡丽梅又写过两首诗。 其一、昨夜秋风凋碧树,今晨却见花枝芜。遍寻草丛雨滴在,唯见霜寒水已枯。 其二、当年秦娥箫声咽,闺中梦断秦楼月。残阳夕照泪空坠,古道迢迢音尘绝。 郭思灿见到权位低头,品尝利益的甘甜,对胡丽梅始乱终弃,结果怎么样?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3章 难料人生 这三首诗,白思灿后来经过屡次辗转,倒也收到了。读着残破纸张上的诗,诗虽然算不上是上品,可把一个殷殷盼望丈夫归家的少妇的心情,倒也淋漓至尽的表现了出来。 在子啊京城奢华的后花园,白思灿一人踱步的时候,想起诗里弥漫的悲苦,再想想以前在家和胡丽梅在一起的幸福日子。白思灿也禁不住鼻酸泪目,只是他现在还有能转身的机会吗?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陌路人。一个女人如此,男子一旦到了白思灿的地步也没什么两样。 火车已经在固定的轨道上飞驰,还能轻易的改道和刹车吗? 除了愧疚,还是愧疚!白思灿什么都没有去做,什么也做不了。 忧伤过度,劳累成疾。还没等到几个儿女长大成人,胡丽梅就病逝了。临死前,几个小儿女偎在她的旁边,泪眼婆娑,湿透了母亲的枕裘、衣衿。 胡丽梅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眼见得一口气要喘不上来。大儿子凄慌的忙喊:娘!娘啊……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胡丽梅此时蜡黄的脸开始转青,转黑,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说:你爹…他当年向天赌咒发誓……要是负心…死了…入不了…老林墓地……我…我还是盼他……能…和我…埋…埋在…一起……话没说完,头一歪就咽了气。 千年老狐本有成仙的机会,一念之差,因情所困,终于蜕变为人;又因相思所累,早早去世,埋骨林下,归化成泥。不亦悲乎! 明朝后期,皇帝荒淫无度,太监干政,朋党之争祸乱朝廷,政治十分混乱。 白思灿没有如愿入阁拜相,或当到封疆大吏。只是在朝廷混了个工部侍郎,而这个校色是六部里出力不讨好的衙门,侍郎很是各种罪过的替罪羊。 白思灿在职时,一次参加酒宴,大家赌酒说段子。一个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家伙讲道:有一天朋友们出游,草丛里窜除两个狗一样的动物。远远的大家猜测,有的说是狗,有的说是狼。其中一个经验老道的说,不要争吵,好辨认!卷着尾巴的是狗,耷拉尾巴的是狼(侍郎)。引得大家都觑着眼睛,看着白思灿,颠着脚哈哈笑。 在当时的朝廷里,皇帝为了制约各方。平衡各种政治势力,没有一个党派能立于不败之地。祸起萧墙,朝兴暮落的事情屡见不鲜。当权轮流坐,今天到我家,是当时的正常政治生态。 白宰相早已去世,就是不死,也难抵挡新锐力量的进攻。白惠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白思灿,只是遗憾的是,两人情投意合,夫妻情深,就是没有子嗣。求了不少仙,算了不少卦,终于明白他们夫妻伤了阴鸷,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后代的了。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就在白思灿温良恭俭让,勤恳工作的时候,他所在的朋党失了势。一众成员罚的罚,贬的贬。白思灿便在贬低流放之例,眼见得大厦呼啦啦即倾,两口子这才悟透人生如梦,人事无常,官禄富贵过眼烟云。 再难过,皇帝诏谕还得不折不扣的执行, 白思灿被贬的地方是福建潮州的一个小县城。和白惠淑抱头痛哭告别后,白思灿骑着匹骞马,栖栖惶惶的上了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受尽磨难,夜晚一个人孤灯独眠的时候,辗转难以入睡,今生事,前生情都一股脑的涌现在眼前。想的最多的竟然是胡丽梅,从瓜棚吹箫,到洒泪分别都清晰的浮现在他面前。 唉!要不是当时痴心于追名逐利,非得外出求取功名,现在还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与胡丽梅和和美美的在黄泥套生活。想到黄泥套,白思灿的气都喘不匀了。 他捶胸顿足的后悔,自己对胡丽梅太绝情了,求爱的时候: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秤砣浮,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 为表示绝不阜新发下的重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了进不了老林墓地!就怕要成真了。此去经年,杨柳岸晓风残月,不知死在哪里 ,臭了哪块地。想着,眼泪顺着白花花的胡须,唰唰的流了下来:咳!人生哪里有卖后悔药的?即使买到,机会已晚! 待走到蓝关,远远的看到一幅石刻,风雪之中一个老人,骑马勉力前行。走近看去却见刻有韩愈的诗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道这是当年老夫子被贬吟诗之处,心底的悲凉波涛般的涌起,流下的眼泪不觉结成了冰串。他预感到不好,很可能要埋骨他乡了。 他的预感很准,快到流放地的驿站里,他接到了加急的家书,书里字不多,告诉他白氏夫人已病逝。对着茫茫的雪野,他带了点酒菜,在风雪交加的凉亭里痛饮之后,痛哭了一场,已了这辈子的夫妻之情。 说实在的对白惠淑他没有恨,只有感激。除了善妒,自己不敢告诉她已经娶妻的事情以外,自己的半生的荣耀全靠她的赐予。没有她,至今还只是一个乡下籍籍无名的庄稼汉,绝不会有人生一场的轰轰烈烈。 到了流放地以后,心里虽然松弛下来,可一路上的风寒交加,让他一病不起。自知不久于世,中国人落叶归根的念头越发的浓烈起来,黄泥套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都翠绿娇艳的展现在他面前。 埋骨桑梓是他死前最大的愿望。可家还回的去吗?忘情负意的他,如何面对苦苦等待他归来的胡丽梅?自己发下的重誓,死了入不了老林墓地话语可还历历在耳啊! 思之再三,人总的对自己的一生有个交代。他勉强爬起来,颤抖着手,给胡丽梅写了最后一封信。心里除了忏悔,就是祈求宽恕,并许愿来生再不分离。信里纵然他脸皮太厚,也没好意思提出埋葬老林墓地。他知道,即使他无情,胡丽梅也不会无义,只要她还健在,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的遗骨运回家乡。 此时此刻的他多么怀念生他养他,给他美丽爱情的黄泥套啊。 白思灿的骸骨是他的大儿子,远涉千里,排除众议,将他的骸骨带回的。众人的议论条条是理,言粗理不糙:见利忘义,食言而肥,贪图享受,背负发妻!这样的小人还能埋入老郭家的老林墓地? 大儿子的理由就一条:母亲临死前交代的,她委屈了一辈子,我不能违背她的遗愿, 千道理万道理,委屈一生,将他们养大的母亲的意愿就是硬道理。 结果是,当地留下了一个典故:老郭家的老林墓地里埋着个白老头! 妻子娓娓动听的把故事讲完,她的眼圈红了起来。 看的出,她对胡丽梅这个狐狸精老祖先十分的同情,对白思灿这个祖宗,有说不出的嫌恶。是啊,作为传统的中国人的美德。在爱情上:投之于木桃,报之于琼瑶!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百日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何况发下重誓,坏了别人的前程,先占后弃?道德实在低下。 见我微笑的看着她。文竹不知从哪里来的邪气,粗声粗气的说:你们男人就没有几个好东西,削尖脑袋往上爬。一旦有了权势,就会装腔作势做变形金刚。 好老婆,你饶了我吧。我举手行了个礼:我坚决、死心塌地的保证,绝不效仿你那祖宗忘情负义。 看到我的惶恐,妻子咬着细碎的小牙:现在不是流行,男人有钱就变坏的理论吗? 我委屈的双手高举:那可不是我,我挣的每一分钱,可都是正儿八经入你的国库的呦! 紧接着不甘心的回了一句:女人学坏就有钱。 你影射谁啊,我的工资收入可不比你少!妻子这回是真心的笑了。两个狭长的眼睛,美妙的眼角上挑:你不会设小金库,截留! 冤枉啊,我比六月下雪的窦娥都冤!你不知道我?有那个贼心没有那个贼胆;有那个贼胆没有那个贼钱;有了贼钱又没了贼身体。我每周的表现,你还不知道吗? 妻子听到这里呢,两腮晕红:世界是物质的…… 我连忙打断她的话,举双手投降:变化是有规律的,规律是可掌握的。我可没有你老祖先的见利忘义行为,本人诚信极好! 说着,我的脸色郑重起来:你我相爱已历经十多个寒暑,我今天听了你讲的故事,我还是想告诉你,‘苟相爱,勿相疑’。互信是爱情的基石。 那…那…要像郭思灿呢? 我坚定的对她说:那是个人渣。人渣还是少见的。 妻子笑了,笑的很美。两个狭长的眼角上挑,紧撮的小嘴的嘴角也开始上翘。满脸的狡黠,美的不可方物。引得我心神旌荡,这可真的是个狐狸精啊! 秋晓薇把故事最后一节发给柯清苑以后,她罕见的发给秋晓薇一个微笑的感情包。 这天晚上,秋晓薇刚酝酿出睡意,手机吱吱的响起来。 秋晓薇眯缝着她那双眼角上挑的细长眼,也就是柯晓宇多次痴迷的注视,称为丹凤的眼。如今眼睛的上眼皮下垂,下眼皮水肿,哪里还有当年的娇媚。 园庭只缘为君扫,自从当年一狠心跺跺脚,一刀切断联系,秋晓薇很少对镜贴花黄,就是以前经常光顾的美容院,也就是去余州。看望病危的柯晓宇,为了见到韩凝霜后的自尊,也是能给病危的柯晓宇美好的回忆,她才去做了拉皮美容。回到北海以后,再美容给谁看,清瘦和心情的郁闷,使她面部的欧服又松弛下来。 半醒半睡的秋晓薇看了一眼,来电人是柯清苑。 这些年轻人,真是的;自己过得分不清白天黑夜,谁要是招惹了他们,就算倒了大霉。 喂!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秋晓薇木讷的问。 话筒里传来柯清苑嘻嘻的嬉笑,答非所问:这次发来的故事还不错。只是我怀疑,怎么那么多女狐狸精,那里的男人为什么爱割掉老婆的尾巴? 秋晓薇心里有气没法出,只能尽量语气平淡:我在城里长大,对狐狸精的事,听说的不多。涟泉区多山,当然狐狸精的故事就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象成美女,是男子们的穿越。至于这个故事和《木屋别墅》有些雷同的环节,那是故事都源于那处山野。 柯清苑格格的笑,不再争辩:再给我说一个故事吧,要不然,我每晚扰你的清梦! 秋晓薇无奈的叹息一声:好吧!你这个刁蛮公主。我给讲一个现代女孩的故事,故事名字叫《田果》,这也是你父亲的半成品。 这天夜里,秋晓薇没有了睡意,大半夜的翻身打滚,好在她和刘二郎分床分屋睡。秋晓薇隐隐的感觉到,柯清苑不简单,现在挤牙膏似的榨取,以后肯定还有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第九篇《田果的故事》: 田果的故事也是发生在涟泉区,而且也前边,多次提到过的是黄泥套那个山窝…… 田果出生在苏鲁交界的群山里。 村子所在的是山窝里罕见的小平原。 田果出生的时候,还是村子称为生产队的时候,那时候村子里的人,早晨敲钟下地,晚上吹哨回家。虽然生活过得不富裕,但是人们很满足。 每天早上,当村里的的大人去干活,田果便带着一群尿尿和泥玩的小孩,在村里消磨时间,等待父母干活归来。 五六岁的田果,很神气的扎着两只羊角辫,瓜子形的小脸白里透红,很有点观音座前善财童子的摸样。 碰到孩子们哭闹打架,田果变给他们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 从前有桌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从前有座山…… 故事车轱辘般转,往往没转几圈,那些抹眼泪的孩子就开始笑。也都模仿田果讲故事。 从前有座山……是田果和小伙伴,灰姑娘故事一样的童话。 田果是个活寡妇。 田果是个很风骚的少妇,每天脸上都挂着迷人的笑,她的笑总是不断。 田果乍看上去没有什么格外扎眼的地方。唵!外形、打扮、皮肤、五官,对正当年的异性,没有什么吸引力吔。 走在大街上没有多少回头率的青年妇女,往往自卑多于欢乐,愁肠百结寡言少笑。 田果就有一个好。天生的乐天派,天大的愁事,在她那里有当于无,成天笑眯眯的,阿妈说她是喝了笑婆婆的尿出生的。从乡里到城市来混,无亲无故的,没有‘美丽’这个女人闯荡江湖的资本,还带着一个活死人,让谁还不得愁死? 阿妈说她的时候,田果乐呵呵的:愁什么?愁是一天,不愁也是一天,老天爷已经不看顾我了,为什么还自我折磨,不去笑着过? 于是穿着过时的衣服,不描眉不涂粉抹朱洒香水的田果,每天带着一串串笑声,开始她无名小草,不!水中野草的生活。 苹田果就是田野里生长的果木。有人们栽种的杏桃李柿子石榴,也有野生的酸枣、野草莓。 取名田果就是寓意甜果,是父母对她的期盼和祝福。 经过七借八挪,田果终于在在中国的大都市开了一家小面馆。 面店是主人家临街的车库改造的,总面积不到十平方。除去厨房,客人坐的小桌,挤挤巴巴的只摆下五张快餐桌。每张只能坐下两个人,最多挤着坐,也只能容下三位客人,这还要阻隔别人走路。碰到肚大腰圆的,挨着过道坐的这位,就得站起来欠欠身。 小面馆取名《苏鲁饭店》,采取的是快餐式经营,当然人少的时候,田果也会满足客人的要求,炒几个特色小菜。 小面馆开张的时候,没人看好前途。 不要说这条路,也就是放大了的胡同巷子,里边的饮食小店多如牛毛。就算是面条要的是天价,蚊子的翅膀又能榨出多少油? 田果一如既往的不涂脂抹粉,从头到脚一色地摊减价货,只是每天都洗得很干净,浑身上下收拾的利利落落。独自一人既是老板,又是打扫卫生、跑堂的。走路一阵风,迎客一脸笑,送客笑一脸。 别说,疫情来了,这条路边的饮食店关闭了不少。渝香面馆没有关,它的食客不见减少,反而日渐增多。多得呵,正常吃饭时间排不上,有些不太忙的主,宁愿错过高峰也要来。从早晨开张,到半夜关门,面馆始终断不了人。 为什么苏鲁面馆这样火,有些同行悄悄的向食客打听诀窍。食客们说的很简单:面足,味好,女老板爱笑,看着让人舒心。 同行以为打听到了天大的秘密,连忙压低嗓子细问:她男人是个活死人,根本不管用。她是不是和别人上床…… 没等对方说完,食客就啐了一口:你是怎么想的?不错,是有人打过这个歪主意,还有人愿出大价钱包二奶,都被她拒的一头疙瘩。你们不知道,田果乍看上去没什么出色的,可她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人。成天笑眯眯的,见到她,再多的烦心事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笑解千愁嘛! 我告诉你们田果招人眷顾的诀窍吧,就是她的笑!虽然她不是演员明星,一笑百媚生,她的笑就是惹人喜。试想生活的担子这么沉重,谁不想看到笑脸轻松轻松?再说,她头脑转的快,说出的话声音银铃样,字字句句又都充满机智。这样的女人,上天是会疼爱她的…… 说的人话完,摇摇摆摆去了,好像言犹未尽。 人怕出名猪怕壮。 田果的苏鲁面馆出了名以后,生意红火,客源不断,很是引起附近一些泼皮的注意。武泼皮们,经过几次严打,成群结队来闹事的不多。三两个,口袋里没装钱,想占个小便宜的,田果高接远送,笑脸相迎。武林里只听说过击石如粉的铁砂掌,可没传扬过拍打棉花的硬功夫。 举手不打笑脸人嘛,田果沾了爱笑的光。人生地不熟哦对田果,如何在大都市生存?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4章 智慧田果 这一天,接近关门打烊的时候,田果累的腰酸腿疼。不住用拳头捶自己的腰,自我按摩减负。 门一闪进来四个主。他们个个衣衫楚楚,文质彬彬,油光水滑的脸上都戴付眼镜,嬉皮士的披肩长发,或者是头发向一边偏的大分头遮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则在镜片的反光和几蓬乱发下朦朦胧胧。 田果心里一凉知道魔头来了。强挂着笑,将四人迎进小店:请问四位,想吃点什么。四人没有回答,只是互相看着笑。随意找个座位坐下,见半夜间客人少,干脆将两张小桌子拼到一起。 可以吗?一个脸白些的说。 杜田果盈盈的笑着:现在顾客少,只要四位乐意,小店欢迎光顾!脸白的夸张的双手一摊,掌心向上:呦!小嘴挺会说。我们四个就居住在附近。 脸白的进一步:你知道我们姓什么吗? 杜田果心里想,吃饱撑的没事干,你们姓什么跟我又什么关系?嘴上可不敢得罪这几个大爷,忙满脸堆笑,微微欠身:看来四位就不是常人,能光顾小店可是荣幸的很哪。请问四位贵姓? 来的四个人精神一抖擞,互相看了一眼,咳嗽了一声。 白脸的吟道:我家祖宗帝王师, 高个的吟道:风骚功业创盛世, 略矮的饮道:小子永排第二位, 黑脸的吟道:吴王宫中立规矩。 四位吟完,得意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一个个两眼朝天,大腿架在二腿上一悠一荡的,满脸哂笑。 他们可不知,杜田果可是高中毕业生,要不是家里出了变故,学业学识,绝不会低于他们当中的任何人! 中国民间历来是: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田果掩嘴咯咯一笑:哦!失敬!失敬!原来是一帮儿子到了! 四个人当时就跳了起来,白脸的脸涨脖子粗的喊着:嘁!和你逗个乐子,你怎么出口就骂人?文明点好吧?听别人说,你这人特别机智,说话诙谐,怎么能开口就伤我们呢? 其他的几个人也驴喊马叫的,急眉赤脸的楦衣撸袖。 田果很是平静。依然满脸带笑,指点着他们:你姓孔!你姓李!你姓孟!你姓孙!你们哪一个的姓里不带着“子”字?我说一帮儿子到了,说错了吗?还说什么诙谐呢? 说完,兀自在那笑着,见四个人脸红脖子粗的,甚是感觉有趣。实在忍不住,四人互相看着,干脆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 笑归笑,四个人就像大茶杯,掉进了化粪池,顿时闷了缸。坐在简易桌前,八目相对,叽里咕噜眼珠子转了几十圈,姓孔的突然来了主意,脸泛油光的伸头和同伴叽咕了几句。 四个人挺直了腰:老板娘,现在你不忙,我们点菜! 田果挂着不倦的笑:只要小店有原材料的,敢不奉命。 见田果入了套,四个人对望了一眼,都阴险的笑了,姓孔的大声说:当然点主材店里有的。 姓孔的说:我要点个皮内皮!说完诡谲的一笑。 姓李的说:我要点个皮响皮!说完闭一只眼,睁一只眼,活像个狙击手。 姓孟的说:我要点个皮揉皮!说完调皮的一伸舌头。 姓孙的说:我要点个皮甩皮!说完得意的甩了个响指。 见田果一脸的难为,四个人不再加掩饰,挤眉弄眼的互相看着,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田果虽然还是挤出几丝笑,但明显看的出笑得很勉强。只听她怯怯的说:你们对我的取材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智慧田果胸有成竹,却是表面示弱,诱敌深入。 当然,你店里没有的东西,就是巧妇也是难为无米之炊吗?我们能干赶尽杀绝的事吗?只是听说你头脑机智,说话诙谐,今天我们想验证验证。怎么为难了吧,需要我们哥们指教指教?姓孔的满脸得意之色的说。 田果见话说到这里,忍不住弯腰吃吃一笑,我尽量满足各位贵客的要求,如果做错了,我是分文不收,还要向各位道歉的。 说完,田果笑笑的走进操作间。四个年轻人,今天就是想让田果出丑,没有事拿自己的肚皮当鼓敲,想找个乐子。 四个怀着鬼胎的人,呷着香茶,二腿耷拉在大腿上。两只脚有节奏的打着节拍,就像盼着久已盼望的音乐会,马上拉开大幕的僵粉。 不一会,田果满脸带笑的走了过来。 她的长相只能算是白净、五官协调,挂上她招牌似的笑,人就很耐看了。 变戏法似的,田果一阵又一阵风似的,端出一个又一个菜:各位请慢用。这是皮内皮,红烧大肠;又来了,皮响皮,凉调口条;再尝尝,皮揉皮,辣拌耳丝;最后一道菜,皮甩皮,烧猪尾。 上完菜,她恭敬的向四位鞠了个躬,笑丝丝的蔑了各人一眼:请慢用! 用呆若木鸡来形容四个人的表情,可以说是用词如神。本来想挫挫别人的锐气,不料想自取其辱。世界上还有比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愚蠢透顶的事情吗? 好一阵子,四个人才缓过劲来。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实在不敢再干猪八戒照镜子的事了。 田果见四个人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在那用餐。想到他们刚进门时候的嚣张,边为他们擀着手擀面,边偷偷的笑,心里好笑:小样,就这能耐,也想来踹场子? 姓孔的大概有心事,吃的较快,站起来走到操作间的窗口:田老板,对不起,刚才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开个玩笑。 玩笑?田果乜着眼笑:我知道!只是我要纠正你,我不姓田?姓孔的惊乍的说:你不是叫田果吗? 是啊!那只是我的名,不是我的姓。 其他三人见他们二人嘀嘀咕咕,不由的都凑了上来:敢问老板娘贵姓? 见四个人都站在小窗口,田果的调皮劲有点上头,冲四个人再笑笑。随手把擀面杖靠在墙上:我嘛,就姓这个! 四个人一见全都傻了眼,这个哑巴谜怎么猜? 看到四个人郁郁而去,田果伸伸舌头,攮攮鼻子,两眼笑的狐狸似的眯成一条缝。从心底来说,田果不厌恶他们,相反的对他们倒有种好感。这就是,孤独到极点的人,也时不时的得喝一顿心灵鸡汤吧。 不过,田果不知道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和他们其中的一个竟然生情。 田果见四个人象蛇吃了筷子,直了脖颈,到后来,脸红脖子粗,抓耳挠腮,头上的汗亮晶晶的渗出来。 田果就笑:猜不出来?回家想想,过几天,愿意的话,我就告诉你们! 见到四人母狮端详小狮子一样,大眼对小眼,嘴里呼哧喘着粗气。 田果就对着他们嗤嗤的笑,脸颊浮现好看的酒涡。 那天的事情过去有两天吧,苏鲁面馆刚一开门,田果还没开始例行的消毒、深度清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抬头斜眼一瞄,原来是姓孔的小白脸。 他的外衣纽扣别扭的上下错位,油汪汪的大分头,披散的像团乱麻。见田果清澈的两个眼睛,含笑在自己身上滴溜溜的转,急忙刹住奔跑的脚步,张口气喘的:田老板,不…应该喊你杜老板…我想起来了。擀面杖是木头的,墙是土类的,你把擀面杖靠在墙上,不就是木字靠在土字上。这就是杜,你姓杜?对吗? 说完他像个跑完万米的运动员,眼扒眼望的等她回答。田果乐的两个腮帮出现了不常见的红晕,戏谑的以大人对小孩子的口气:嗐好孩子,费心了。还是小朋友你聪明,我的确姓杜,全称是杜田果。人们见我爱笑,都喊我田果。不知道底细的,以为我姓田!倒也没大错,我母亲就姓田嘛。说完,挤眼欜鼻嘴角呈月牙形咯咯一笑,显出了女性的柔美。 对姓孔的,田果有种说不出的好感。这些在优越条件下,被父母优化培养的实验室产品,本质上单纯,心地善良。只是成天被包裹的风雨不透,经不住外部病毒的感染罢了。 虽然被调侃,姓孔的没有丝毫不快,就像是被谁使用了定身法,目瞪口呆的,半天没说出什么,只是喉结在急速的蹿动,像有好多话堵塞在那里,干急说不出来。 远亲不如四邻,四邻四邻,越走越亲。 也许是不打不相识,或者不是冤家不聚头。 再往后,四个人成了渝香面馆的常客。大名吗。田果没问,他们还是自己报了出来:孔庆新,本市双一流头牌大学的学士;李立中,澳大利亚归来的硕士;孟广革,加拿大的硕士;孙玉涛则是乌克兰留学归来的。四个人的共同点:都是独生子女,家里的小皇帝。 既然熟悉了,视若朋友,那就无话不谈。孔、李、孟、孙,见多识广。谈起过五关斩六将,口若悬河,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这时候,田果只有听得份,把她羡慕崇拜的呀,虽然还是带着笑,却是热泪盈眶。她暗暗向肚子里咽着苦水,心底想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呀。我要是有这样的家庭条件,何至于在底层的生活圈子里打拼? 四个人问起田果的经历,田果只是笑,就是不回答,和这些蜜罐里长大的宝贝相比,往事哪堪回首。他们是托在父母的手掌上长大的,一个人享尽了几个人的福。田果这个生在荒山野岭的小野果,可是弟兄姐妹几个人享一个人的福吆,天地之遥,怎么好相比? 看到田果满满的羡慕,崇拜的神情,哥们四个好有成就感,麻木的觉着自己是她眼中的天神。 一天四位小皇帝,又开始谈天论地。末了,见田果只是在忙活,很少搭言,没话找话说:田姐!你当年不坚持读书的? 他们不知道,昨晚活死人丈夫突发急症。田果忙活了半夜,正为医药费不足发愁。早上洗脸时,发现自己的两个眼窝乌青,面馆开门虽然脸上挂着笑,那笑可是十分的勉强。为给丈夫筹集治病的钱,她都快急疯了,哪有闲心听他们东拉西扯。 见田果笑笑还是不语,小皇帝们开始感叹:田姐,你这样聪明、睿智,要是到名校深造,博士后不成问题。就是评个院士,得个国际大奖,那也不是意外!对他们称呼自己姐,田果抿嘴一乐。论年龄,他们哪一个不比自己大?反而是老黄瓜刷绿漆,自以为的嫩丫丫。反正称呼就是为了人际交往方便,喊一声姐,又喊不老自己,田果心里想。 听到自己要是到名校深造的假设,田果脸色陡然一变,那可是自己曾经的梦想啊! 被捅了心肝肺,田果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虽然还是挂着笑,却明显的是无奈的悲戚。这是,四人从来没见到过的。他们认为,田姐是个微笑女神,脸上始终带着明媚灿烂的笑,现在怎么叹气这样沉重。 见四人惊异的看着自己,田果又是挤出一丝笑:一瓯一饭尚不可得,何敢奢求? 四人瞪大眼睛,互相望望,不解的:人生来是平等的,你可以追求啊。社会是平等的,机会向每一个奋斗的人招手! 田果摇了摇头:你们说的,理论上是成立的。要知道,你们在生活;我,只是在活着。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你们,哪里知道我们这些生活在贫困线上的人,活得多艰难? 田果停顿了一会,胸部起伏:人的第一需求是生存(钱、物资),人的第二需求是繁衍(异性),衡量人关系本质的是利益(生存、繁衍)。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势树前头万木春。时时事事处处无不充满竞争。前进慢就是在退,停止更是在急退,不进则退! 我也想去攀登最高峰,可我的起跑线在哪里?出生时的起跑线是一样的吗?竞争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要把弱肉强食,适应者生存的丛林法则,用于人类社会的竞争,毕竟太血腥。从人类社会道德层面而言,从出生就不公平的竞争,尽管再加粉饰,也是充满兽性的。不是吗? 一个人的贫富贵贱,一半靠运气,一半靠自己。运气,是无法把控的。我的运气就是没有摊上你们那样的好父母! 听着田果连珠激愤的说出这番话,虽然她脸上还再笑,可那笑实在烧心。四个人都像噎口干炒面,说不出、道不出,干咽吐沫还没有。 田果又说了几句惊世骇俗的话:当一切行为都是以经济效益为中心,即围绕金钱转,那么很多看起来公平、正义的事,就酸腐的变了味。变得肮脏不堪,丧尽天良。医疗是这样,教育是这样。在资本没有约束,金钱至上,私有制泛滥,人欲横流,谈人生的公平竞争,就是皇帝的新衣。 四个人是讪讪的离开的,擎吃坐喝的贵家子,财产占有者的寄生虫,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怎样活着? 自从那天,田果心理发泄了以后。其他三人来苏鲁面馆的次数稀少了些,来了以后也大多不再是那种玩世不恭,昏天黑地的做法。规规矩矩的吃饭,人少时就正儿八经的拉拉呱,田果已经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朋友。只是孔庆新这小子,和大家不同步,一个人悄悄的去苏鲁面馆的次数多了起来。他的眼睛和神情,憨子也能看出来,他是对田果动了情。至于是同情还是爱情?三个伙伴在猜测,不过弄不准。这个年代,互联网思维,年轻人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门不当户不对,惊世骇俗的事,发生的少吗?王子既然能娶灰姑娘,追求个性,表现自我的现代年轻人,只要想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田果是个聪明透顶的人,说的上是吃水晶长大的,连五脏六腑都晶莹剔透。唯有在个人感情这方面,有些迟钝。不是迟钝,是她的条件放在那里:已婚少妇,照看着植物人丈夫,自己土里挠食自己吃,一天没收入,就可能下一餐断了顿。孔庆新是天上的月亮,他自己撑死天算是野草从里的萤火虫,饿狗吃天的事,她是想也不敢想。 也是月下老人一线牵,高学历,富家子的孔庆新竟然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事情偏偏又叫田果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这天一大清早,不缺吃不缺喝,就是心情不顺畅的孔庆新,不知犯了哪根神经。天才冒明,溜溜达达的就出了门,漫无目的迈进邻近的公园。 独生子女父母的疼爱是一把双刃剑,它的另一面是溺爱,它纵容儿童天性中的慵懒与放纵。所谓“小皇帝”的称号即由此而来。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带点贬意的幽默称号被提出来后,不胫而走,几乎没有人反对。这一现象目前成了中国的一道独特人文景观。养成了一代表面高大上,实际连鞋带都不知怎样系的理论高手行动矮子。 孔庆新溜达进公园,公园里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到处都是晨练的人。锻炼的人群里,老年人多,女性多。可能是年轻的男性夜里床上太辛苦,或者白天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纠纠大丈夫很是罕见。 这公园,孔庆新以前也来过,那也是高考才结束,想着放松放松的意思。这次再来,让他很是吃惊。吃惊的不是人多,大中国何时人少过。而是公园里的宠物狗太多。金毛、秋田、贵宾、二哈,世界上各式各样的狗。在这小小的公园里都能找到。 狗主人争奇斗艳似的,尽量把自己的狗打扮的俏皮新颖高贵,似乎不这样做不足以显示自己的高贵。她们满足的让狗们,围着自己摇头摆尾,百般献媚。她们有时肉麻的喊着狗的千奇百怪的名字,连她们的丈夫,恐怕也没有享受过这样娇宠亲昵的称呼。有时她们把狗抱在怀里,令人恶心的嘴对嘴亲吻。竟然有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双手托着臀部,将一条大狗四腿分开的背在身上。远远的不细看,还让人以为是蒲松龄写的犬奸在拍实景电视剧。 这世界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一些人在为下一餐的着落发愁,而一些人则为如何消化过分的营养而发愁,更有一些人连自己的爹娘都没有孝敬过,却能带着狗坐上高级餐馆的席位。 这些人是炫富?是嗜痂的癖好?还是为弥补太多的当狗行为,如今要当狗主人来满足可怜自尊? 看不懂,实在看不懂。看到四处乱蹿欢实的狗们,孔庆新躲避着,再无游玩的心情,更别说锻炼了。从小他就对猫狗有心理上的抵触,如今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对这些携带螨虫的动物,仍有发自心底的恐惧。 孔庆新在乱蹿的狗丛里,好不容易捱到出了公园大门,谁知怕什么来什么。一只哈士奇大狗,一声不吭的向他扑来。都说咬人的狗不露牙,下口的恶犬不出声。尽管孔庆新身手敏捷,小腿还是被咬了一口。 一个拿着栓狗链子的胖女人,赶了过来。比脸还粗的脖子里,咕噜噜低声的咒骂着,一把掐住狗脖子,栓上链子拉着狗就想走。 孔庆新急忙叫道:别走,你的狗把我咬了。 胖女人两个三角眼一竖:怎么是我的狗咬的? 你看这都要出血了? 就是咬出肠子,也不一定是我的狗咬得,这附近狗多了去。 胖女人不是一般的蛮横 狗就是狗,谄媚的有时太无下限。见女主人在和人吵,狗仗人势,要在主人面前逞能,蹿起来又要扑向孔庆新。 孔庆新吓得连连倒退:你看!你看!又要咬! 要咬,不代表已经咬。谁能证明你的腿是我的狗咬得?胖女人强词夺理的说。 附近围观的人很多,见问谁能证明?没有一个人出声,而且胖女人看向谁,谁就缩下头后退一步。 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非因为强出头,出头的椽子先烂。没有什么好处,谁愿为他人火中取栗? 正在胖女人得意洋洋,边大摇大摆的牵着狗准备准备离开,边骂骂咧咧的:小赤佬!穷疯了,想在老娘这里弄几个花花。阿拉钱有的是,就是不给你这个小瘪三。 狗咬人一口,人虽然不能去咬狗,但狗主人担责是天经地义的事。偏偏,胖女人不讲理,事情到底如何解决?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5章 君子好逑 在狗吠人咆哮,围观者如堵,头脑昏昏沉沉,乱成一锅粥,思维杂乱如麻,理不成县。自从见到田果,孔庆新的就像魂魄归位,心理有了依托,浮萍扎根成了子午莲,情绪顿时安定下来。短路的思维开始畅通,听任配合田果的安排处理。 在他的心里,田果这个世界最机智、最能干的人。 从防疫站出来回家的路上,孔庆新眼光不离田果的脸,老儿童真心的的佩服,田果的杀伐果决:你真行,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样对待不讲理的人? 田果没有说话,只是抿嘴笑:既然世界上有万物,就有人万种。按我们老家的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孔庆新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有监控?哦!是啦,天眼行动后,每个公园、人流密集的地方都有监控。那要是监控坏了怎么办?你的录像从狗咬时开始的吗?你来了好久? 田果这人就是心里在哭,脸上仍然少不了她那招牌似的甜笑,何况现在她做了件得意的事? 田果眼波潋滟,笑着面对孔庆新:监控,坏没坏,都要当成好监控,门神的威慑自然存在。我没见你腿被狗咬出血,哪有时间去录像。但我深知你这人不会撒谎。 说着含笑的眼波在孔庆新脸上一转:我购买菜蔬鱼肉刚好走到那里,急忙挤进人群,见到你的时间,就是我到的时间。 孔庆新倒出一口冷气:原来你都是在诈唬,你手机没有时间录像啊!没有的事,你怎么敢当真,气壮如牛? 田果斜睨了他一眼:书呆子!政策和策略是两回事! 最近她对孔庆新说话的口气,越来越随性:为达目的,给你找回公道治伤,手段算什么?再说,我也不是凭空作影。监控是在那里吧?至于是不是摆设,权且认为它有用,也是权宜之计,不然面对泼妇用什么震慑?我不是神仙料不到狗什么时候咬你,虽然我没时间录像,可我马上打开录音,那是我到场就录的,法律上录音是可以作为证据的。录音里总能找出蛛丝马迹吧?就是她付款,我让她微信转账也是证据吧?再说,从那时,我真的有时间录像啦。两事相重取其轻,有时该决断时就决断,不然大概率也会变成小概率。何况随着事件的发展,主要矛盾是变化的,有用的证据往往在运动中就产生了。 孔庆新听得眉飞色舞,恍然明白,原来事情也可以不按程序处理!事情是运动的,运动是变化的,变化就会有新的机会! 对这个在蜜罐中长大,父母一直捧在手心,从来没受过挫折的人来说,田果说的太新奇,又不可思议。 他听得目不转睛,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看着田果。大有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的感觉,把田果简直当成了无所不能的女神崇拜。 孔庆新热辣辣的眼睛,看得田果不好意思起来。她忸怩的别过脸去,笑丝笑丝的心不在焉的看着车外。 田果!你真能干!说着,孔庆新把自己的手放在田果的手背上。 田果转过脸,两颊有些绯红,用另一只手挪开孔庆新的手:能干有什么用?还不得天天起早摸黑的熬日子。说到这里,田果脸上虽然带笑,胸膛里滚出一串沉闷的叹息。 孔庆新到苏鲁面馆的频次愈加多了起来。他那火辣辣的眼光,不要说是过来人的田果。就连常来吃饭的顾客也看出了门道:老板娘啊,那个小伙子怕是看上你了! 田果抿嘴一笑,算是回答。 这晚下雨,顾客有些少。孔庆新打着伞,淋湿了半边身子,大步流星的走进面馆。这些天,一天见不到田果的笑,他就心烦意乱,只有到了渝香面馆,他洪荒的心才算有了慰藉。 见到面馆没有顾客,孔庆新大喜,踅进贬窄的操作间。 田果正在洗刷盘碟,听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孔庆新来了。 孔庆新不出声的站在她的身后,从她的脖颈向水池看去,好多的碗碟啊。田果一门心思的洗刷餐具,既没出声打招呼,也没转过脸,只是喘气粗重。 孔庆新站了一会,田果热烘烘的身体,烘烤的他也浑身燥热起来。他想把手搭在田果肩上,犹豫了一会没敢。就不由自主的,用左手托起田果为干活方便扎起的马尾垂发,右手盖在上边轻轻抚摸。 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田果没有回头,冷冷的说。 孔庆新顿时像被冷水浇头,全身发紧,两手无力滑落下来。 孔庆新,受了挫,倒也没刹住去苏鲁面馆的脚步。田果的笑如同太阳光,孔庆新看到她,心里天空的雾霾,很快就会澄净。 对孔庆新,田果比以往更加和善。没事的时候,经常会做他的心理按摩师:你别哭丧着脸,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什么人生在世没意义。要想快乐,应该很容易。将不愉快的事,都不往心里去,剩下的不都是快乐了吗? 慢慢地,我们都会变老,从起点走向终点。自然而必然。人生的旅途上,匆匆而又忙忙,跌跌而又撞撞,奔波而又小心,劳累而又费心。一生,留下什么,又得到什么?细想,活着就该尽力活好,别让自己活得太累。想开,看淡,放松!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孔庆新迷上田果,很多人从他直勾勾的眼睛就看出来了。只是他自己自以为做的很秘密。 去年已经办完退休手续的徐根娣,是孔庆新的母亲。这是个典型的大都市女人,人长的白净利落,精致、知性、快言快语。虽然已过知天命的年纪,看上去徐娘半老,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 她嫁了个好丈夫,男人具有南方人特有的勤谨、爱家,尤其是爱老婆的特点。他的口头禅是:少喝酒,多吃菜,够不到,站起来,路边店野花不要采,男人挣钱往家带。 在改革开放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就经常挎着徐根娣膀子逛外滩,排队等着连椅谈恋爱。后来落实政策,归还了他爷爷名分下的别墅,又得到了当年公私合营的股金,身家一跃成为小开。工作他是不干了,每天操弄着炒股。偏偏他家倒弄金钱的遗传基因特别强大,在股场上连战连捷。钱对他们家来说是不缺的了。 两口子现在躺倒花钱,按节俭的好习惯,到死也花不完。按说金钱遂人意,春风马蹄疾。偏偏他们有个天大的心事,弄得整天眉头不展的。 这心事是有孔庆新带来的。按理说,自小聪明,名校、名专业,又是优等生毕业,好的工作单位任挑任拣。可他上了几次班,每次都没有撑过半个月,连工资都没要,就跑了回来。 老两口说死弄活,磨烂嘴皮子,儿子就是龟缩在家,打电脑玩游戏,任凭大风起,就是不开船。 愿窝在家里,就窝在家里吧,反正家里的财产,养活他过上等生活还是绰绰有余。偏偏他有单身的癖好,年过而立,依然是单身一个。对此,两口没少生气。可谁也不敢说,别看孔庆新在外边文文静静、胆小如鼠,在家里可是凶悍霸道的很。摔摔砸砸是小事,无事生非的吵闹更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就这一个宝贝儿,就像热年糕掉进灰窝里。吹不得,打不得,只能每天念佛,生闷气。 捧在手心的心肝肝,成了颓废的居家一族。 孔庆新的爸爸,平时不多话。心里淤积多了,几个老友,弄点老酒吃吃,就忍不住想说道说道儿子。别说他还挺有才,编了个段子,在朋友圈里颇为流行。 段子的标题是《父子对联》 父亲面对独生儿子的霸凌,很是不忿。 特拟一副对联,微信发给好友,以泄无处可出的闷气:儿女本是讨债鬼,前世所欠,连本带息,今生需还;父母当为牛马驴,任凭喝骂,随意驱使,尤不解气。横联是:悔为人父! 有好事者将此对联,转发给他儿子。儿子很是不屑,拟一对联反讥:好父好母好家庭,嘴含金匙 ,众星拱月,前呼后拥;穷爹穷娘穷日月,寒窗晓鸡,途艰路峥,蹉跎生命。横联是:何须打拼! 父亲看后终心中抱愧,遗憾今生只混成中等人家,也替儿子抱亏:投胎时,你怎么不看清楚门?太忙了些吧? 徐根娣的抱怨话更是黄浦江的东流水,和老姐妹一起跳广场舞,搓搓麻的时候,就忍不住怨天怨地:独生子女的自私、自利、自我、自暴、自虐。谁之错?说我们溺爱,公平吗?是当时的国家政策,驱使了我们的人生发生变异,国家应该对我们赔偿。是当时的错误决策,导致我们人生的悲剧! 时代的演变,当时执政者的独生子女政策的近视。造成我们这些无底线爱的父母,当然也就有了你们这些自私、偏执、狭隘、唯我一族。我们才是最大受害者!作为几个兄弟姐妹的福利你自己独享的人,有什么资格对父母狂狺吠吠? 我们没求你一粒一粟,你凭什么让我们一辈子当你的奴隶? 可说是说,听是听,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雀再能,吃不了大老鹰! 她还是四下操持着给儿子找另一半。 大都市,好女人多了去了。 南来的北往的,中国的、外籍的,混血的、纯种的。林林总介绍的人数没有一个整编营,白相的也快有一个加强连。孔庆新就是没感觉。 急的徐根娣没了法子,就总爱找男人撒气。好就好在男人有南方人的风度,老婆再吵,绝不还嘴,只是笑笑:侬莫要急煞出病,那时阿拉可要叫天天不灵了。 如果用漫画来表现,徐根娣的丈夫形象,那画面就是:趴在床底下,大喊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可爱的让徐根娣破涕为笑。 儿子恋上田果的事,徐根娣是听一起搓麻的老姐妹说的。 就是她们不说,徐根娣也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儿子安静了,多少天没见他发火,三六九的吵闹几乎不再发生。没事时总好一个人发呆,两个眼睛眯缝着想心事,不往那方面想,还以为他是做课题搞研究唻。 徐根娣盼儿媳,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可一听儿子恋的是个苏北来的,而且已婚,还带着个植物人的丈夫,心里大大的不平衡起来。 晚上,一家三口人在一起吃饭,看到气氛和谐,儿子脸有喜色。徐根娣谈天说地,小心翼翼的用话试探着,想摸到真实情况,诱导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儿子,别人又给介绍个留美归来的,条件挺好的。怎么明天去见见? 不要妈咪费心了,我长大了。自己是事自己办? 你自己有目标? 嗯! 是那个开面馆,苏北来的?徐根娣口气开始僵硬。大都市人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尤其,对经济不太发达的苏北那里的人,很是不感冒。 苏北怎么啦?开面馆怎么啦?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 孔庆新心里不爽,开始呛茬。 哎吆吆,你个小赤佬,要找个结过婚,至今还带着僵卧在床男人的苏北女? 徐根娣的泼辣也是很有功底的。 孔庆新继续以往的强势: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我自己的事,我做主!要是你们硬加干涉,也好办,要么我今生不娶,要么我离家出走! 见到父母脸色铁青,母亲被噎得翻白眼,孔庆新放缓了口气:姆妈,我要是能娶到她,我就找工作做。嗐……你们别瞎操心了,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我…嗐……孔庆新说到这里忧愁满面,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 徐根娣心疼了,宝贝儿子呼噜一声,她都往肺炎上想。她有句自慰的名言,就是受了儿子再大的搡弄,只要念几句:是我亲生的……是我亲生的……五字真经,心里马上修复如故。 和儿子一番交锋后,特别是儿子那几句决绝的话,让她不能不重新审视儿子的爱情。但,这事非同小可,一旦引狼入室,再想驱逐恶狼,代价就太大了。 她要自己亲自去考察考察准儿媳,尽管儿子说人家不一定看上我。徐根娣有底气,那么优秀的儿子,爱上谁,谁就是福气,看中了就追呗。毕竟在现实上:人人都能看出来的好处,争的人必然多,成功的概率也少。纵然越众而出,也往往元气大伤。真正的成功,多是不盲目趋众,独具慧眼、另辟蹊径。难道田果不是我儿子改变人生的蹊径吗? 夜里,徐根娣和丈夫叽咕了半夜:与其让儿子沉沦下去,不如让他得到激励的奋起。再说富不过三代,丛林法则已经嵌入社会竞争,人生没有你死我活的搏杀观念,在这个世界是很难生存的。 现在的独生子女青少年不少人冷漠、自私、脆弱。 现在还只是实行独生子女政策后的第一代。可以设想,到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将会怎样呢?引进强壮的野生基因,也能培育出袁隆平超级稻吧!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许对田果的爱情,能够拯救儿子,至少可以收获到个孙辈吧。 想通以上道理,徐根娣不再和儿子掰手腕。 大都市人精明,大都市的女人尤其精细。袖子里有手没手,得亲自摸摸。 这天,顾客堂食的高潮刚过去,苏鲁面馆来了位穿金戴银的贵妇人。这位贵妇人面容保养得体,富泰之相。她大模大样的坐下来,不是先匆匆忙忙的点餐,而是冷眼观察老板的做派。 田果正忙得汗水雨流,手忙脚乱的收拾桌面,清扫地面。一个人在这店里既当妈又当爸,做完面自己亲自送上桌,然后是收银清理,干什么都是一溜小跑,人显得特别的麻利。 见店里又来了顾客,田果脸上挂着招牌似的笑,冲来人点点头:阿姨!吃点什么? 徐根娣这才看清田果的相貌,一白遮三丑,这姑娘五官没有一处出彩的,可搭配在一起很是耐看。没有妖媚狐眼的化妆打扮,素衣淡妆的挂着副很是暖心的笑。看上去,就像朝阳突然跃出地平线。又像梅雨季节,冲破云雾洒下的几缕可爱的阳光。 这孩子阳光的很哪。人是有缘分的,不知为啥,一见到田果,徐根娣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爱怜的感觉。 徐根娣所点的面很快就端上了桌,品了品,味道很是不错。这小面馆,虽然挂着苏鲁面馆的牌子,主打川味,实际上佐料已经根据大都市人的口味进行了改进。川味的麻辣系列,红油漂漂的油腻重口味,在田果的改进下已经很是清淡寡净。还别有用心的加了少许的糖,放上几片绿色的菜叶,端的是色香味俱全。看到出田果是个聪慧的人,适时知节,与时俱进,是个爱动脑子的人。 品过田果做的让人馋涎大开的面,看到店里的顾客已经寥寥无几,徐根娣动了想进一步了解田果的念头。 徐根娣没话找话的,和说话不耽误干活的田果东拉西扯。田果带着舒人心情的笑,不急不躁不急不许,语调频次有分寸的应答着,显得俩人很是投机。 闲扯了一会,徐根娣话锋一转:你这孩子多能干,不是独生子女吧?中国的人文生态或精神生态,已经发生异常的严重信号。我曾询问过不少中学或大学的老师们,他们普遍反映现在的独生子女青少年不少人冷漠、自私、脆弱。扶不起的阿斗……蜜吃的太多了…唉… 徐根娣忍不住发出声叹息。 田果抬头看看她,虽然脸上还是带笑,眼睛里已经多了几分警惕,思忖了一下:阿姨说的对,有见识。他们的父母只知道给孩子糖吃,殊不知人生甜酸苦辣辛是一味都不能缺少的。苦难和挫折的磨难,虽然暂时的疼痛,却是人生不可或缺的经验和财富。现在不少的人学历不可谓不高,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呐?只会说,不会做;理论呱呱叫,实际不着调;多了高知,少了工匠;眼高手低,博学低能;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大脑在网络推波助澜下,穿越的成为妄想症!这些,已经成为社会发展的大问题。 徐根娣的考察会有什么结果?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6章 喜结良缘 徐根娣眼睛瞪大了:我的小乖乖,一个每天忙着油盐柴醋米的年轻人,竟然有这样深度的思想! 田果又是嫣然一笑:我的嘴贫,话太多了吧? 见徐根娣大摇其头,田果的小而细碎的牙咬着下唇,想了想说:人生就像爬坡,上半生出力上坡,下半生就会省力下坡。人生就是个过程,上坡、下坡都不可少,只是发生的时间段不同罢了。独生子女们会改变的,只是少不了吃苦受挫折的磨难。 徐根娣很满意。离开面馆的时候,她也难得的笑起来:我是孔庆新的姆妈,欢迎你到我家来做客! 谢谢阿姨!田果甜悦清脆的回答。 徐根娣转身想走,刚一步门里一步门外,又转过头来,笑丝笑丝的:田果啊,我盼望不久你能改个称呼喊我…… 暗示的太明显了,不要说田果这个水晶般的聪明人,就是个憨子也能听出画外音。 田果的脸顿时大红布似的,嘴里呐呐的不知说什么。 这是她很少失态的次数之一。 待徐根娣走后,田果掉了魂样,干什么都丢三落四的,打不起一点精神。 时间有时过得很快,快得像白驹过隙。有时过得太慢,慢得太阳月亮都被钉在天上。 这几天,孔庆新来得次数明显少,说是要去应聘。田果几次张嘴想问问,话到嘴边又留了下来,欲言还休的想:我是他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事? 想到这里,田果脸上挂着笑,心里的泪水已经洪荒滔天:我有什么条件嫁给他?别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笑话啦。 正在青春妙龄的田果,和一般的少女少妇一样,那一个不思春。即使处境再困难,条件不允许,追求美好生活,得到如意郎君的念头,也如荒山野岭枯泽陋河边的小草,夜夜疯长。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欲望啊! 和丈夫的婚姻,就是一个没有过爱情,没有过肉欲,只求报恩,信守承诺的枷锁。深夜,看着相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植物人丈夫,她悲戚的想:我和红色娘子军里的红莲,每夜陪着木头刻成的丈夫,有什么两样?如果说有有区别,那是红莲被封建家族控制,我是连夫家都没有人管的孤魂野鬼。 欢愉嫌夜短,愁思恨更长。白天,田果播撒笑的阳光,夜里是泪湿枕巾。 经过几个夜晚的煎熬,甜果相同了,命里有的自然有,命里没有莫强求:孔庆新的事,成就成,不成就散。前边的路再难走,总是还得走下去。 田果明显憔悴,连招牌似的笑也像起了雾霾,长久连阴的天空,勉强露出的阳光让人心疼。 这一天,已届深夜,酷夏的伏热仍然在肆虐,面馆的空调连续运转了快二十个小时,面馆墙壁还是热的。无精打采的收拾完,田果打了个哈欠,捶捶僵硬的腰,伸手想去关灯锁门。门口人影一晃,一个高高大大的人闪进面馆,看到田果惊得一哆嗦,来人哈哈笑出声:七夕好,杜小姐请收下我的花束。 七夕乃是迢迢银河暗度,牛郎会见织女的日子,也被人称为中国的情人节。宋朝的大才子,秦观专为这天男女相见,聊解相思之苦,写过一曲着名的词:《鹊桥仙·纤云弄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度 通:渡)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一大抱红玫瑰,精心的用美丽的红绸带蝴蝶结造型扎束。 啊!好大的花束,焕发着馥郁的香气。田果又惊又喜,木头人样呆站着,笑虽还在脸上,泪水忍不住噗簌簌落下来。她这几年,还真没有这样软弱过。 孔庆新衣冠楚楚,大热的天还扎条红领带,汗水已经把上衣洇透:杜小姐!请接受我的花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孔庆新笑吟吟的,把抱着的花束又朝田果递近了几分。 田果破涕为笑,用手掩着嘴:干什么呀,你?花那么多钱干什么呀? 说着,她还是伸出了手,帮孔庆新将大花束放在了桌上。又连忙拿出条在冰箱里放过的毛巾,来揩他头上的汗。 嘿嘿,孔庆新受用的眯起眼,伸手想揽田果的细腰。田果笑着一躲闪,小鹿一样跳在一边:你坏!你坏!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欢乐。 孔庆新喉咙里吭吭两声,掩饰着尴尬,耸耸肩:田果!说正经的,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咱们出去转转吧? 田果笑着:你正儿八经的样子,倒挺可爱的! 夜深了,已经是凌晨二点多,路上行人渐渐稀少,凉风从灯火辉煌的江畔徐徐吹来,轻抚着两个年轻人的鬓角、脸庞,脖颈。 不知不觉,已经漫步到江边的沙滩。 沙滩,这里的夜景,称为中国之最也不为过。 明珠闪耀的广播电视塔,被灯光勾勒出美丽的造型;鳞次栉比的大楼,霓虹灯闪闪烁烁;江上灯火辉煌的游船,一艘艘缓缓驶过;激光探照灯打出的光柱,魔幻的切割变化着夜空。天上人间,人间天上,浑然让人不知身处何地,对时间、三维空间没有了意识。 无怪老古语说:天上方一日,人间已千年! 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游人稀少的地方,并肩坐在沿江布设的阶梯上。 孔庆新伸手揽住田果的肩,这次她没躲闪,反而向他靠靠,将头倚在他的左肩上。继而又微侧头,将耳朵贴近他的左胸。 你听到了什么?孔庆新问。 田果仰起脸抿嘴笑:我在听你的心跳动真实的声音。 孔庆新一笑,自从认识了田果,被感染了吧。他的笑容多了起来。他伸出右手,轻捋着田果的头发:今年,我一定办完两件大事。第一件,我已经办完,从周一起我就要到一家合资公司上班。 田果再次仰起脸,满是羡慕和欣喜,笑着:东山有一鸟,三年不飞也不叫,一鸣就惊人! 我的第二件事……说到这里,话顿了顿,垂下眼帘看着田果:就是娶你! 田果做了个鬼脸,一伸舌头:唉…唉…美的你!大少爷! 孔庆新火辣辣的看着田果的眼睛: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的心事。你家躺着的那个人,我准备给他找家最好的康养院。你带夫出嫁,你的状况,也是法律允许离婚再婚的。再说,我们结婚,也要照看他一辈子! 田果噗啦坐直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孔庆新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充满真诚。 看着看着,田果的泪水决了大堤样汹涌而出,抽噎的两肩起伏。 不知道为什么甜蜜的爱情,总是要有泪水相伴? 孔庆新轻轻的揽着她的双肩,让她的脸俯在自己胸前,两只手在她后背上慢慢的抚摸着。没说一句话,只是把左脸颊在她头顶上摩挲着。 田果浑身火一样的热,从耳垂到脖颈,青春的热血沸腾着。 过了一阵,孔庆新轻轻托起田果的脸,心疼的看着她。 田果依然泪眼迷离,泪水粘着几根秀发贴在双颊。双颊红热发烫,尤其是那两片红唇好像要燃烧。孔庆新口干舌燥,将自己的唇碰了上去。刚触到田果灼热的唇,她浑身一激灵,双手猛的揽住孔庆新的腰,四片唇紧紧的粘接在一起。 好久,好久的吻!不是新的吉尼斯记录,也接近中国记录。 田果从孔庆新怀里挣扎出来,右手搭在他的肩上,伸出左手抚摸他的脸颊:我不是做梦吗? 孔庆新有力的摇摇头。 田果又笑了,笑着笑着,大串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孔庆新赶快给她抹干眼泪,让她枕靠在自己肩窝。 好一阵子,田果的心才平静,她半扬起脸:庆新!我的命生来好苦! 夜风里,已恢复平静的田果娓娓述说: 我的家在苏鲁交界的丛山窝里,地名叫黄泥套。 那里山连山岭接岭,满山卧牛石,岭生遮天蔽日树,虽然山清水秀,但就是穷。我妈,就是已过四十的父亲从四川丰谷县乡下,买来的。四川的女人苦呦。男人喝酒吃烟搓麻摆龙门阵,地里的活都是女人干。嫁给我父亲,虽然爸爸年纪大了些,妈妈感到很幸福。我们那里的男人,很勤劳,每天老牛样的劳作,就是想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我父亲,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石匠,他实际是个采石匠。满山遍峪都是卧牛石,随意开采,只要交通运输方便就是好石塘。石头,卖到远远近近的建筑工地,价不高。但一边侍弄庄稼,一边搞副业,生活还是过得不错。本以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女孩子能进学校就很满足了。那时,我有绚烂无比的理想,更有振翅冲霄的志向。谁知天不佑人! 我在学校是成绩最好的学生,老师都为我骄傲。在高三冲刺阶段,我父亲上山采石,明知火药捻子有些受潮。为了省几个钱,他还是用了。火药捻子点了半晌,就是不见起爆。搞副业的人时间金贵,实在等急了,他起身去看看,谁知才走到跟前,火药起爆了…… 我父亲被送到附近的大医院,花费了几万元钱,也没能活下来,却欠下一大笔债。 家里没有了生活支柱,又为了还债。千道理万道理,钱是硬道理。千理想万理想,活下去才是理想。我在母亲的涟涟泪水下,休了学,嫁了人。 我现在的植物人丈夫,是我从小一起捏泥人的发小,人很不错。谁知他是老天派来向我讨债的。 结婚当天,出门送客时,也许是喝多了酒,连自行车带人被汽车轧了。结婚的第一天起,我就成了活寡妇。 怎么办?再苦再难,日子还得过,路也得往前走。家里实在无法谋生,我…我这才到了…… 听到田果的过去,孔庆新惊呆了,人真的还有这样命苦的! 他紧紧揽住田果的双肩,使劲的往怀里搂,喃喃的:以后就好了。我不会让你再受苦。 平复了好一阵,田果挣扎着坐起来,盯着孔庆新欲说还羞,踌躇了会,还是蚊蝇般呐呐的:我…我…现在还是女儿身。我要为你生孩子,生一个、两个、三个,直到你不想再生。 孔庆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久久的吻着,俩人不再说话,静享着微风徐徐的两人世界。 尽管田果坚持,婚礼不要太奢侈,留钱为以后创业用。徐根娣哪虽然同意,还是坚持人家小孩有的,我家庆新也不能少。 录像呵,捅喷花雨,长虹、彩带、五颜六色的气球,一样没少。在婚庆仪式上,可笑的是新人好友致词。李、孟、孙三个好友,故意装作愁眉苦脸的:这下糟糕,王老五的队伍又少了一员。既然,孔庆新小子先食言,我们也都快找个去结婚,报复报复这混小子。只是嫂子这样爱笑,阳光的女孩哪里去找? 听得徐根娣、孔庆新哈哈大笑。杜田果更是笑弯了腰,她那招牌似的忒阳光的笑更是灿烂。 婚后没多久,苏鲁大酒楼就开业了。也不过三年的光景,连锁店开了好几家。 孔庆新实践了自己的诺言,每隔两周,必定和田果一起去康养院,探望田果曾经的丈夫。 徐根娣心愿得偿,每天抱着咿呀学语的小孙子,尽享天伦之乐。只是,她有些贪心,催促着想要第二个小孙孙。 田果暂时没有再生孩子的打算。现在生活好了,自己已经有了可以支配的资本,老家黄泥套的画面总是在她脑际播放。那里还很贫穷,经济不发达,据母亲的来信得知,村里的青壮年大部分外出打工,村子已经空心。本来还算热闹的山村,现在连鸡鸣狗叫声也稀少了。不少人家的庭院里,已经被参天的大树覆盖,拉拉秧和葛藤封锁着院门。不!院门已经颓败,不要人推,凛冽的山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那可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啊。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想到家乡的窘迫状况,田果心里就隐隐作痛,夜夜梦回家乡。 孔庆新大概看出了她的心事,在田果每夜翻身打滚,难以安眠的时候。他规劝:现在人们都是各扫门前雪,哪问他人瓦上的霜!你能顶住竞争,在行业里良性发展就很不容易了。按你们那里的话说,自己的牛都没放好,还逮什么蠓虫放?再说孩子还小,姆妈还老有想法,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守着主店,办好样板,委托分店联营的模式比较好。 见劝了几次,田果也不言语就是好自己发呆,两人就渐渐起了小矛盾。有时见田果笑容少了,孔庆新就叽咕着:你这人就是脾气犟,认准的事,不撞南山不知回头。索性自己别过脸去,带着气自己蒙头睡。 婆婆的反应更加激烈,一听田果想回老家办连锁店,脸都变了色:哎呀呀,不得了。你这一去,我的小孙孙怎么办?再说你们老家,管理上要人才没人才,要馆舍没馆舍。荒山野岭的,一切都得从头来,还不得把你拴在那里。啊咦喂,这可怎么得了? 面对婆婆的面红耳赤,田果依然是甜甜的笑着,任凭乌云起,阳光总会把它消融。田果从婆婆怀里接过孩子,在怀里一怂一怂的逗孩子嘻嘻哈哈的笑,一边很阳光的对婆婆:姆妈不要急嘛?当年老人家不就说过,一张白纸容易画最新最美的画。我们现在不趁着年轻干点事业,等到老了,后悔都来不及……婆婆没有动了田果的决心。只是婆媳的矛盾有些上升,看田果的眼睛不再那样温柔,隐隐的射出些愠怒。 公公这个人倒好,按家里的老规矩,他是对什么事都不大过问,撒手掌柜的当习惯了。每当家里气氛有些紧张的时候,他总是和和稀泥,打打马虎眼。不少次,一边冲着田果挤眼睛,一边嘻嘻哈哈的责备: 田果啊,你这是放着高楼大厦你不住,偏偏要搬进趴趴棚子里,要很辛苦的呦。在一边,小骂大帮忙。 在田果的坚持下,即使看着孔庆新和婆婆阴霾的脸,她还是带着公司的几个市场营销和策划、经济分析的,踏上了回乡的路。 人是衣裳,马是鞍:庙要香绕,佛要贴金。此时的田果,早已变身为精干的职业女性。头发是运动员伏明霞式紧凑型的,显得格外精神年轻。面部显然做了精心保养和美容,皮肤细腻的吹弹得破,两道细眉修剪有度,连睫毛也长长的略带弯曲。上身低领羊绒衫外是件高档的白色西装,黑色的短裙未及膝盖,粉红偏白的长筒袜,下着细跟的黑色造型别致的高跟鞋。举手投足,极有分寸。说话不疾不徐,不高不低,语气平平,却有不可抗拒的魔力,很有贵妇和名媛的范儿。唯一不变的是,她标志性的甜甜的笑。 此行,她的衣着打扮做派,虽没刻意为之,但也是深思熟虑过得。古人云,回乡不能光光彩彩,不如锦衣夜行。她就是要通过自己的形象,让乡亲们知道,只要努力,人的命运和生活是会改变的。再说,人的衣着打扮,也是最好的名片,可以增加信任度,让参与者为新的项目加分。 高档商务汽车,驶过大洞山风景区以后,进入去黄泥套的山路。 这山路蜿蜒如蛇,细如腰带,崎岖颠簸。商务车这样好的减震性能,还是让车内的人东摇西摆,撞肩碰头。刚开始,车内的年轻人还觉得好玩,不一会,就个个愁眉苦脸。眼酸加腿疼,浑身骨节象散了架,外边的自然风景再好,原生态再迷人,也难当眼下之苦啊。 田果带动家乡富裕的梦,做的怎么样?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7章 果然成功 田果也没想到,家乡现在的路况还这么差。要想富,先修路,这几乎成了曾经发展的秘籍。 只是村里没有修路的钱,就是修条金子铺就的路,村里的长远发展目标又是什么? 也难怪,平时这山窝窝里难得有人来。现在的大于羊肠的牛肠路,路只是为了农业生产,和外运简易的山林产品修建的。在修路上,也不能说村里人不尽心。 他们规划的路径应该说是最好的,每年春天农活不太忙的时候,他们总是要维修的平平整整的。可难的是,每年的雨季,轰轰隆隆的山水倾泻而下,形成了浊浪滔天的山洪。这山洪如同不受羁绊的巨龙,在群山环视的套底肆意奔腾。根本无规无矩,没有一点因循守旧之意,泄洪的水路随意改变。路顿时变得坑坑洼洼,石坎和水洼交织,破烂依然。管理不好奔腾而下的季节洪水,钢筋水泥根本扛不住,山洪生气时的打击。 田果一行好不容易挨到村里,村里静悄悄的,四下几乎见不到人。等到田果拍打自己家的柴门。小花狗才有气无力的冲到院门口。 大白天的,堂屋里黑魆魆的,看不清里边的情形。好一阵子,摸摸索索的一个老年农妇,用衣袖擦着眼睛走了出来:你们啷个找谁? 口音明显的异于当地人,带着不少川渝一带的口音。 娘啊!是我! 在外边,田苹称母亲为妈妈,有时称姆妈。在山东和江苏搭界的黄泥套,她仍然喊母亲叫娘,不然心里的阴云难以驱除。 老妇又用衣袖使劲的擦擦眼睛,费劲的眯缝着眼睛看过来。 娘!我是田果! 听出是女儿田果,老妇人秋风一样的哆嗦起来,好一阵子才嗫嗫蠕蠕的:丫头,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外边忙吗? 中午,和母亲一起,田果们用带来的简易食品,凑合了一顿。 下午,田果先由母亲陪伴,满村走了一遍。山村的荒凉层度,远远超出她的意料之外,田果的心感到难以抑制的一揪一扯的疼。自己发达了,她决心要帮助着曾经生她养她的地方。 黄昏时候,她去拜访了老支书。新的书记和村长,虽然名誉上是村子里的党政主管,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领着一帮青壮年,在外创业略有小成以后,乘着城镇化的大潮已经在城镇落户了,没有大事,他们是不到村子里来的。家里的留守老人,老实巴交的,有无村干部,依然是那几条稀疏的炊烟。村镇空心化的结果,年轻人,在这里寻找不到需要的未来。 这天晚上,田果打发跟来的人去不远处的大洞山风景区住宿,自己陪着母亲,在搁人的木床上躺了一夜。睡惯了席梦思,乍睡木板床,还真的不习惯。快天明的时候,疲劳的母亲睡着了,田果仍然毫无睡意。辗转之中,她对自己的投资方向、项目的可行性、投资的规模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第二天,田果几个人在老书记的带领下,先是挨家挨户的看了一遍。这些农家院舍,虽然野草丛生,房屋颓败,院墙破损。可这些用山上的青石构筑起的东西,古色古香,充满了先民的智慧和地方特色。这要是让久在大都市居住,每天见惯千篇一律的混凝土深林的人,在这里体验一下生活,无异于是对都市摩肩擦踵、车水马龙生活压力的释放。更是接受了农耕生活的教育。 当田果和老书记等人,爬上黄泥套周围的山顶,心情不仅为之一爽,云在天上飞,雾在脚下留。太阳爬出地面的一刹那,金轮喷薄,红晕东方,满山的深林,巨石,山崖,尽披霞彩。 苏鲁交界处多山,这些山很特别。除了向南突出的大洞山群峰,其余的山,都是东西走向,而且很具有高度。 田果和老支书长在山顶,柔和的阳光下,几十里地,一览无余。 山北是闻名于世的京杭大运河,大运河就像闪亮的银带子,远处连接着四块硕大的明镜,那是被称为南四湖的,着名的微山湖。 向南看,便是逶迤曲折的,余州以北发达的水系不老河。令人咋舌的是,不老河到了大洞山余脉的山脚,就如吞噬巨大动物的巨蟒,腹部突然膨胀起来,形成三里来宽的水面。 快下山的时候,他们又看了破败的莲花寺。莲花寺墙颓顶坠,仍然可以看出香火熏烤的黑色痕迹。 老支书笑着问田果:丫头啊,这莲花寺的传说,你听说过吗? 能叫这从小就聪明的田果不知道是事还真不多。 见田果笑着两个眼睛在自己脸上骨碌,老人高兴了,他清了清嗓子:传说早年间这里,因为山高林密,精怪成群,经常性的袭扰居民百姓。一天连续的大雨后,山顶上空飘荡着白色的莲花云。这莲花云,悬挂在山头几天后,在一个太阳偏南的时辰,慢慢的下坠,粘连到山峰上的古松,到了下午,就融化在这个古寺庙的地方。 后来人们发现,至从莲花云落下来,山里作恶的精怪几乎绝迹。为了保一方平安,人们边修建了莲花寺。 此后几百年,香火极旺,到民国初年,寺里还有有上百个和尚。后来土匪刘黑七,占据了寺庙,赶走了和尚。在官军剿灭刘黑七的时候,寺庙被炮火轰塌,从那衰落下来。 听到这里,田苹拍手欢呼,咯咯笑着:妙!真的妙啊! 在半山腰,他们还看到了多处摩崖石刻。虽然有些斑驳,凭现在的技术,修复起来还是不难的。 没有下山,田果就急不可待,在颓废的古寺残垣断瓦边,她就召集随性人员。开了此次项目开发的可行性会议。作为对山山水水了如指掌的当地通,老书记也被邀请参加。 今天的田苹笑容分外灿烂,就像一个成竹在胸,有了必胜方案的将军。她手向环绕的群山一指: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不要忌惮南边的风景区开发,那里的人工雕琢痕迹太明显,我们要走顺其自然,保护自然,欣赏自然的路子。 我们要把这些石墙石屋改造成民居农家乐,修复山上的古迹,形成古村落享受自然游。 我们首先把莲花寺修好,几百年的传说本身就是宝,对善男信女有绝大的吸引力。 如果扩展经营,咱们对游客开展免费微山湖水面游。微山湖也是很神奇的啊。 大家都很信服田果的想想力,除了莲花寺,微山湖的确很神奇。 在本地人的传说里:微山湖有的说是黄河改道漫灌形成,也有的说是因为地震形成,湖底下有座城市哩。 据说有个卖豆腐的人,早起卖豆腐,天大雾。自以为对这一带很熟,也没什么打怵的,顺着小路走去。看到热闹的市井,喧哗的闹市。 有人对豆腐很感兴趣,买了不少。没钱付,就以黄豆作抵。等到太阳升起,浓雾慢慢散去,人和城市漫入涛涛大水中。卖豆腐的紧跑慢跑,好容易跑到大水没漫到的地方。满身大汗,长舒口气,这才发现换豆腐的黄豆,全部都是金粒子。 神奇的微山湖诸多传说,就是旅游市场的辅助产品。 见大家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田果接着说:这里的水,不止与微山湖可以成为产品。向南不老河宽段,那是块神奇的所在,咱们可以开发水面游乐场,作为咱们主旅游区的附属区。那里的古老传说,也应该很吸引人。 当地的传说:鸡蛋里边如果有虫,那就是蛰! 据说上千年前,有个小媳妇,想给儿子用煮沸腾的水,给小儿子冲碗鸡蛋茶。 碗里蛋液里,有只才出卵壳的黑色小蚕样的东西。老奶奶脸上变了色,看了会说:这是蛰!吃了会要命的。 小媳妇害了怕,她心疼宝贝儿子,可不能害了孩子。连忙它挑出来,扔到地上。 谁知,这小黑蚕样的小虫,沾地就蠕动着往地下拱,很快就不见了影。 它蛰伏到地下,经过千年,长得十几里地长。 不知哪年,闹洪水的时候。蛰翻翻身,墙倒屋塌,山崩地裂。 不老河宽段,就是蛰翻身弄成的。人们传说不老河宽段,这里就是那条翻身“蛰”的窝,深可通大海哩! 见到大家频频点头,田果喝了口家乡的山茶水,眼珠转动着,接诊说:这里的重点,一是修路,要修的不是大公路,是充满山趣的旅游路。二是改造民居,重点是卫生宜居。三是修复文物古迹,四是找文坛高手,写出这里的传奇…… 看到田果筹划在胸,思路清晰,前景广阔,大家都不禁受到感染,象田苹一样舒心的笑起来。 田果是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能的人。以前的她,有想法,没有资本,墙上画饼不能拿充饥。 现在既然有了第一桶金,田果就放开了手脚。 田果以自己出生的小山村,开发出的山村民居游,不仅在景色传说上下功夫,还在山村好味道上,吊足了游客的味蕾。 她资助邻居家,用网棚养蚱蜢。这是蝗虫的一种,味道更好一些。 田果还奇思妙想,把长到斤半的鸡,从养鸡场拣体格健壮、品相好的,单独放在球形笼子里。 鸡可以在球形笼里,在平缓的山地移动觅食。增加了肌肉的力度,还能防止野物的伤害。为当地特色菜,准备了充足的原料来源。 有山有水有河流,有景有传说,还有吃过余香回味多日的美食,田果的创业火的映天红。 田果家乡黄泥套的旅游开发,吃住行、看听赏一体结合。营业之日起就红红火火,如今更是游人如鲫。 看到田果项目的成功,最高兴的还是孔庆新和陈根娣。当时虽然有些矛盾,当他们到黄泥套旅游生活体验了一下,心里马上平坦的刚用熨斗熨过,脸上也都有了田果标志性的笑。 孔庆新的奖励是在老婆头上深深的一吻。 陈根娣的奖励是是:我的个小乖乖。百步之内必有芳草,野有遗贤。侬这个苏北农村来的小姑娘,真不得了耶! 秋晓薇本来就是高三的底子,语文功底挺不错的。只是高考落榜以后,过早的享受生活;而后则是下岗的磨难。疏落了文字,语文水平就掉了下来,如今为心上人整理文章,语文水平,在不知不觉间提高。 如今她的文字整理,具有小编的能力,只是文学的想象能力不如柯晓宇,这为她以后以新式养老的模式,和柯晓宇一起生活,记录整理柯晓宇新创作的作品,打下了基础。 发完田果的文字以后,这时的秋晓薇不免心痒。没等柯清苑催促,就又发给她一篇,自己大略整理好的小说故事《劳燕又双飞》。 这篇文章一反以往的风格,讲了两对夫妻的悲欢离合的故事。 第十篇《劳燕又双飞》 宁做平时犬,不做战时人。平时犬很多都是宠物,宠物就是主人的毛孩子,主人喊它的声音都发嗲:狗狗!宝宝!穿名牌,吃罐头。享受的待遇连主人的爹妈都难得到,更别说是嘈嘈杂杂的贫民了。 战时人,生前受的磨难饥寒累困,不一而足,刀劈枪刺,不知血流哪个沟渠。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春闺梦中人。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战时的夫妻更为凄凉。哪怕夫妻伉俪情深,床前发尽千般愿,到虎狼样的刀兵杀来,不知就被滔天的洪水卷向何方,两人无论谁能留的性命都是阿弥陀佛了,再想相聚只能是来生的事啦。徒留万种相思,千样离愁葬荒丘。 话说南宋末年,辽金殄灭,蒙人渐渐做大,看着江南这块肥肉不断流出涎水。 蒙古人南侵,灭南宋朝食,是卖枣的碰到卖碗的,早早晚晚的事,这事满朝上下人人心知肚明。 可自从岳武穆撒手风波亭,汉奸卖国贼当道,皇帝走的是求和纳贡的方针,满足于偏安一隅。主战派日渐式微,特别是协助蒙古人灭了大金,朝廷自以为靖康耻已雪,在贾似道们的拍马逢迎下,南宋帝每天像是童话里,穿着皇帝新衣般的兴趣盎然。 读书人、士子们也不是傻子,明知不可为,何必强为之,于是好朋结友,娶妻生子。求得战乱之时,能有个帮扶;祖宗的血脉,能有传承。 话说常见下游北岸的里下河一带,有个秀才,姓闻名明道,字是可也。年方二十一岁,生的丰韶姿秀,活像一个和田玉雕出来的玉人,加之才学过人,家资颇丰。有了备战备荒的念头,早早的就娶了一个好老婆。 这老婆是本地名人,钱巨人的独女千金,名叫钱玉梅! 钱玉梅模样长得是百里挑一,生的是比花花不美,比玉玉不暇。也是很识的几个字,琴棋书画都会,虽谈不上高明,小两口自娱自乐倒也应时添景。 婚后小夫妻感情甚是和谐,除了闻名道外出访友,两人是须臾不离。在七夕之夜,两人竟学起了长生殿上的唐明皇和杨贵妃,点起檀香,双双对着皓月发誓:生生世世为夫妻! 距里下河不远的兴化县,是个文人迭出的所在。在当地最为有名的是一个青年才俊。称得上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人生的极为俊美,且待人谦恭,出语温和,姓黎名知礼,字学经。他娶的妻子也是名家之后,名叫邱玉芳。 那邱玉芳天资聪颖,自七岁读书,书史写作皆妙,过了十二岁再不出门,在家专门描鸾刺凤,学习各项女工,人生的如出水芙蓉,美艳异常。更是有一副好女德,说话轻声慢语,阖家老小从小就没见过她耍娇发嗲,呕爹气娘。 两人结婚以后如鱼得水,每天如胶似漆,甜蜜异常。小两口感情甚是相得,真恨不得今生来世。用黄泥捏成两个人,打碎了再和泥捏两个小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黎知礼和闻名道是趣味相投的好朋友。 结交的过程也很简单,彼此闻名,相互敬慕。偶尔一次相遇,彼此敞开心胸谈吐,都觉得相逢恨晚。 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的钱物往来不多,诗词唱和信件往来却不绝于路,知心的很。 两人的妻子虽然没见过彼此男人的面,男人的交情可是心知肚明。 夫妻之情浓如蜜,苍生性命轻如纸。 那草原部落东征西讨,蒙古铁骑到处无不俯首,凡是敢于抵抗的,对大军造成损失的,就大肆屠杀。 凡是有点用的,男为奴仆女为婢女。加上大军裹挟的色目人、北人,长期生活在苦寒之地,久已羡慕馋涎南人的繁华昌盛,又想向新主子献忠心,出手杀伐南人分外的卖力。凡是他们南征经过的地方,好像发生了蝗灾,赤地千里,百姓了无生机。 躲避过南征大军势头,逃难他乡一时成为最好的选择。 可是往哪里逃?闻名道和黎知礼们犯了愁。 往南逃吧,蒙古大军就是海啸般漫卷江南,自己避过了这个潮头,后边的大潮还是扑上前来。 往南逃难,已经不是辽寇金狗的时候,能渡过江去,还能偏安东南一隅。现在蒙古人就是冲着灭亡南宋王朝来的,再往南去,不啻于逃出狼爪,又入虎口,终将幸福家庭难保。 智者的思维往往和凡夫俗子不一样,人人都说灯下黑,蒙古人只顾往南攻击,好像掀起的滔天海啸,刀锋所遇必无生理。唯一的好办法,就是寻找蒙古大军进攻兵峰的空隙,从空隙舍命穿过。在进攻大军留下的千里残垣断壁和山野荒丘之间,寻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安家,大概率可以逃过劫难。 只是从哪里,何地、何时?能找到穿过进攻大军兵峰线的最佳地方? 在蒙古铁蹄的践踏下,另做平时犬,不做战时人。这原先甜蜜的两对小两口,命运指向何方?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8章 惄如调饥 黎知礼和闻名道,都是有知识的人,心里都明白盲动不如静观,静观不如拿捏住动的时辰。 早早动身往北逃,肯定不行,那还不是微波拍山崖。碰到以杀人为乐的骄兵悍将,自行投入虎口。晚了也不行,兵峰掩来,玉石俱焚。 偏偏那南侵大军,战事不顺当,一些南宋的孤臣遗忠拼死抵抗。剽悍的蒙古兵本来算计好的进兵时间,被哨聚山川湖海的散兵游勇,丧失主帅没有丧失血气的游兵散勇,拼杀的举步维艰。 就这样,从开始知道蒙古军队,开始进攻的日期算起,应该是十天半月就该杀到里下河一带。谁知被江湖好汉和困兽犹斗的爱国将士麻雀战、袭扰战,这样一迟滞,竟然半年过去,还没见到元兵的影子。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 按常理,匈奴草黄马正肥,秋季往往是狼烟四起的时候,到了凛冽的西北风一吹,战事就会自行消弭。 谁知,这次北来军队的进攻不同以往,越往南走天气愈是暖和。汉家几千年的农耕文明,越是入冬粮草反而丰盛起来。蒙古人的马匹吃着遍野的成熟粮食,兵士淋漓鲜血的任意吃喝平民百姓,反而没有了大军未动娘草先行的顾忌。 于是进攻的元兵军队,犹如肠道里的食物运行,遇到肠梗阻就行动迟缓难受一阵子。打通梗阻,马上又开始迅疾的运动。 东路进攻的大军,见到西路大军鞭敲金蹬凯歌扬,眼睛早已羡慕的滴血。要知道,胜利对于元兵来说,就是代表了财富。 待兵峰过了淮安府以后,兵着轻装马加鞭,箭一样的向战略重地扬州席卷而来。那个进兵速度快啊,昼夜突进三百多里。 蒙古大军能横扫欧亚大陆,靠的就是迅猛机动,铁骑弯弓利刃,加上从汉家学来的火药技术,已经是当时最先进的军事技术了。 闻名道和黎知礼这帮文人,哪里知道蒙古大军的厉害? 愤懑、贪欲、报复,让这支进攻的队伍铆足了劲,杀红了眼。见到房屋就烧,掳掠奸淫杀人旋风般掠过。 可巧,因为连天来无事,准备时刻逃难的人们松懈下来。 这晚闻名道小两口细酌了几杯,早早解衣宽带上了床,做起了青年男女乐此不疲的日常游戏。 要知道,他们结婚小一年了,钱玉梅的肚子还没动静,急坏了这对恩爱夫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造孩运动要求出成绩,已经迫在眉睫。 就在小两口事毕疲倦,昏昏沉沉要睡去的时候,银瓶乍破水浆迸!霎时人喊马嘶,火光冲天,整个村庄就像鹅窝里捣了一棍,哭喊惨叫的声音充满夜空。 两口子的第一个感觉是:鞑子来了! 衣没穿整齐,包裹钱粮没顾上拿,两口子不敢点火把,黑地里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的拼命出逃。那情景真是:慌之慌之如丧家之犬,忙之忙之如漏网之鱼。黑暗中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只是挣命般的向熹微星光北斗的方向逃窜。 在两口子自以为逃出重围,在山坡上柱腰喘息之际,就听雷鸣般的大喝。一彪马队举着火把,弯刀闪着狰狞的光亮,呼啸着直扑过来。这一下闻名道小两口,如扬子江心断缆蹦舟,哎呀一声不由的松开手滚落山坡。 闻名道叽里咕噜的滚下山坡,幸好有条山涧沟拦住了他,要不然还不知滚落何方。再看妻子已经不知身落何处,有心站起来喊,就见一群群逃难的百姓狼奔豕突而来。不远处就听得马蹄雨点般砸在地上,乱军喊杀喊打追逐而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朦胧中,闻名道听到妻子一声惨叫,好像丧身马蹄之下,心里顿时灰冷起来。有心寻找,那肯定是个死!心底想到:自己这就殉情,又没看到钱玉梅的尸身。万一天可怜见,上天放了钱玉梅一条性命,自己一痛快可以再投人生,留她孤自一人熬在世上,心下何忍。闻有名便有了苟且偷生的念头。 为何这群军兵对老百姓如此凶狠,非要得之不甘心, 原来前锋大军已经蜂窝一样,把个扬州城死死围住。扬州的守将又是个忠勇异常的人,任凭蒙古大军如何威吓,想尽办法用完手段,扬州城就是两个字:不降! 十几万大军攻城不下,面子是个小问题,人吃马嚼可是个大消费。于是主将边用主力围住城池,边下令让一些小部队和那些哩哩啦啦追上来的队伍,撒开丫子去掳掠。这样既能增加后勤保障物资,又能给随军参战的人员尝点甜头。 没有利,谁起大清早啊!增加自己兵士的兽性,为了利益去拼命,烧杀掳掠就是他们的赏金。 这个办法,公元世纪前,被称为虎狼之师的秦军就使用过。杀死对手,将他的头挂在马下。或者悬挂在腰间。让敌军闻风丧胆,见影便逃。而杀人的士兵,除了战场所得,凭人头数量还能得到奖赏和升官。蒙古南侵的大军,军士们拼尽全力搏杀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即使不杀人,掳掠来的男人也是奴婢,是笔大大的财富。他们见了南人不论是军人还是平民,莫不是拼命追杀,增加财富,增加快感嘛。 世界上大多数的侵略战争,无论师出有名的多么冠冕堂皇,说到底都是恃强凌弱,是为了奴隶主的地位,为了占有物资和子一头了的女人。 携老带幼的老百姓,黑压压的涌来,远处是扬起漫天灰尘的马队。眼见得马队越追越近,不由得闻有名不撒开腿就跑。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别人只知道从身体的位移上来看,可怜又有几个能了解恩爱夫妻分手的锥心之痛。 想到妻子滚下山坡的那面,正是马队冲杀来的方向。当时,闻有名跑归跑,耳朵可没闲着,就听见那边传来嘁哩咳嚓刀砍枪刺声,夹杂着被难者凄厉的长号。闻有名当时从众多纷杂的声音里听出了妻子的惨嚎。这是恩爱夫妻特有的功能,就是在千万个相似的声音里,他们也能分出自己另一半的些微气息。 让闻名道难过的是,他在山坡寻找妻子的时候,马队汹涌杀来,晨曦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黎知礼,绝对没错,是黎知礼被那匹快马追上,挥刀向他身体斜斜砍去!闻有名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实在不忍心看到好友身分两半,肝肠满地的情景。 嗨!杀良冒功的事,自古有之,没想到竟被满腹才华的好友摊上了。闻有名想到这里不敢再回头看,一瘸一拐的向北方丛林茂密的地方走去。 夜里滚下山坡,光顾着挣命的逃跑,倒没觉得疼。稍微一休息,那原先被恐惧压下去的,膝盖和脚踝骨的扭伤和错位霍霍痛了起来。就是拄着根树枝,也只能一走一磨丝。拖着伤腿再努力,比小脚女人都走得慢。 没有办法,平坦大路他是不敢走,只能沿着羊肠小道或是水田埂沿缓慢移动。 是夜待他走到月上中天,身疲肚饥,加上伤口因为频繁移动,疼痛更是加剧。只能挨到路边的柴禾垛边,半躺了下去,人就像水泡过的泥塑。 休息了一会,饿的问题虽然没有解决,倒是慢慢缓过神来。 到哪里去找点吃的呢?闻有名看看夜空,时有夜行的小动物唰啦啦的蹿过,远处的树丛里有只夜猫子在惨厉的嚎叫,瘆的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风寒衣单,不由的人就哆嗦起来。 闻名道想今天夜里是没法走了,好歹在柴禾堆里对付一夜吧。想着,他就扒拉开柴禾的稻草,钻进洞去。 闭上眼睛,满脑袋都是和妻子生离死别的情景,眼泪流了下来,沾湿衣襟。虽然极为疲累,两目却难以交睫。因为未脱险境,耳朵分外的灵敏起来。 刚才,闻名道靠坐在柴禾垛边,就微微听到背面有小动静。因为当时伤痛体乏,连死的念头都有,就没查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眼见得月钩西斜,柴禾垛对面的声音越发的大起来。抖抖索索的像是人在全身发抖,再往后痛苦的呻吟声也间杂的传过来。 闻名道坐不住了,忍痛一瘸一拐的走到柴禾垛背面,只见一个劈头散飞的年轻女人,蜷缩在稻草下呻吟。 闻名道想:这女子病了!看样还病的不轻!百年修得同船渡,我虽然自己是泥菩萨过江,也不能看着被难之人不问。 想到这里,闻名道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拂袖伸手向女子头上摸去:呀!头像烧得冒烟的热锅,两眼迷瞪,鼻翼微微翕动,看样已经是昏迷状态。见死不救,不是中国人的秉性,要不然就不会有东郭先生的寓言存在。 怎么办?远野旷地,自己又是逃难之人,身无分文。闻名道难为死了,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况是个弱不禁风发女人? 他现在只能依靠以前读书闲暇时,信手看来的知识进行解救。 闻名道先是摸摸钱玉梅精心给他绣制的汗巾,那可是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的呀,怎么没有了?想想当时给一个青年男子擦拭过脸上的鲜血,可能蒙古骑兵涌来,光顾逃难忘记收回。 他忙撕掉自己的衣襟,沾水敷在少妇的额头进行物理降温。然后脱掉少妇的鞋袜,在她的涌泉穴揉搓拍打,逐渐的按摩手上的合谷、鱼际等穴道,待到按摩完太阳、太阴、神府穴道,少妇虽然有些清醒,神志迷糊,人不能自持。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闻有名这时抛开所有顾忌。大着胆揭开女子的内衣,在她的胃脘、神阙、檀中、会阴诸穴,从上到下依次按摩起来,不一会自己就累得汗透衣衫。 就在闻名道使尽招数,自认为救人无门,一片颓丧。只听女子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见到自己衣襟洞开,一个少年男子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想遭到非礼,不由的挣扎着坐起身来,想一个巴掌打上去。 闻名道不由得后退一步,阴云里透出阳光的笑:好了,终于把你从鬼门关救了出来。笑完拍着巴掌,像是一个做成功件好事的儿童,满脸的阳光灿烂。 女子突然想起自己突然昏厥,然后有人施救,遍体抚摸的情景,不由红润双颊,垂下了臻首。还能说什么呢,人家是为救自己的命呵!只是自己清白的身躯,被这人抚摸了一遍,以后如何面对丈夫? 想到丈夫,她不由得泪水汹涌。还能再见到那个,百里难挑一,英俊倜傥,才学满腹的男人吗?逃难中,分明听到他的一声惨叫,残暴的以蒙古人,色目人为主组成的虎狼之师,铁蹄弯刀下,还有活命的吗? 丈夫死了,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生趣!想到这里,女子猛然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奔向就近的河沟,想投水殉夫。 闻名道慌不迭的,拖拉着伤腿,上前一把拦住女子:夫人万万不可轻生,我并没故意破坏你的名节! 女子摇摇头,双泪长流,悲悲戚戚的说:恩公救命大恩尚没报答,我哪有对你有半点怨恨? 这时,闻名道趁着东方的曦光,才看清面前的女子面容姣好,丰姿神韵。一看就知是身家不凡,只是已经身怀六甲,站起身来孕肚已经很明显。 闻名道沉吟了会:我说这位夫人,你这样做就是不对了。看你的样子,必定确知尊夫有难。即使这样,你更不应该轻生,要好好活着。哪怕苟且偷生,也要替你的丈夫留下一点骨血。 少妇听了闻名道的一番劝解,发了楞:对面的相公说得有理,只是没有了那黎知礼,我的今生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好对闻名道点点头,两人相扶相帮向北方走去,那里是被扫荡过的白地。 侵略军兵志在江南,兵峰已过,北方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闻名道和邱玉芳在路上东乞西讨,熟的吃,山野的生食也啖。闲谈中,两人因为生死相伴,以前的身世渐渐说了出来。 原来是来往甚密,互相钦慕的朋友的人生伴侣!两人的感情顿时觉得贴近不少。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苏鲁交界的群山,在松源套他们不想再走了。 就在这里,闻名道造了两间趴趴棚子,两人住了下来,等待邱玉芳满月生产。 蒙古铁骑刮风般而来的时节,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因摸不清南侵大军兵锋所向,队伍配置,排山倒海般进攻的缝隙。黎知礼一直没敢轻动,只是推测、窥探、谋划何时动身北上。谁知今夜,铁骑突出刀枪鸣,南侵大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到了村庄附近。 慌得黎知礼和妻子钱玉梅衣衫不整,趁着天黑逃命狂奔。 其夜,只听得大路小路,田野阡陌,逃难的行人奔走不绝,却都是仓皇逃难的附近百来里地的老百姓。 漫山遍野嚎哭连连,听来让人头皮发麻。 黎知礼知道元兵已经迫近,危在火烧眉睫,扶着妻子随大众撒腿边走。 逃难的人群,活像出了圈的羊群,挤挤撞撞,跌跌碰碰,一惊三乍,时快时慢的拼命喊叫。倒让人更加恐惧,无法判断形势。 就在黎知礼护着钱玉梅路过小桥,只听又是一阵乱喊,人们便象受惊的野马群,不管不顾拥挤而来。 可巧,黎知礼为了照顾已有身孕的妻子,自己走在桥边,让妻子尽可能走在中间,以免被乱民挤落桥下。一声乱喊之下,人群开了泄洪闸样奔突起来,黎知礼被人一撞,脚下踩空,横着身子跌落桥下。好不容易挣扎上岸,妻子被人群裹挟的已经无影无踪。弄得黎知礼欲哭无泪,只有抱头蹲在田埂。 想想,妻子必须得找。她已身怀六甲,冷天冻地,又没有带有衣食。说后有元兵追杀,就是逃过兵峰她又如何存活? 黎知礼身边盘缠早已挤落,无处乞讨饭食,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此时腹如刀搅,人若软泥。 抬眼一看,半里多远的地方,忽然斜插来一彪兵马,举刀亮枪很是凶恶,吓得黎知礼一溜烟的向树林子里躲避。 这原是押后粮草的万户哈里哈失的队伍。见其他的队伍掳掠村庄发了大财,不由涎水流下,动了贪念,让手下也扫荡起来。 前边的骑兵见一个汉子,虽无包裹,一脸的机灵,躲进树林,怀疑是个奸细。不知好歹,直追进树林,一箭射翻,所幸箭头只是中在手臂。元兵更是不问三七二十一,用绳索捆绑押进营帐。 哈里哈失一看黎知礼一身文人打扮,满面儒生之色。盘问了一番,见他不过是个读书人。自己进了中原,正缺少个捻文弄墨的,便把他留下,作为家奴使用。 黎知礼事出无奈,又不敢也无处道出实情,只得跟随。 每日见得元兵掳掠而归,秋风扫落叶般,大包袱小行李,间杂男仆女婢、以及血淋淋的人头。 黎知礼不由暗自垂泪,想来和妻子钱玉梅今生相见无望了。她一个孕妇,在这狼奔豕突的杀伐中,断无生存下来的可能。 在哈里哈失家为奴转眼几个月过去了。 在这几个月里,黎知礼小心做人,认真做事,走路都怕踩死个蚂蚁。很是得到哈里哈失两口子的欣赏。 也是为了收买人心,让掳掠来的人服服帖帖的给自己当牛做马。 这天哈里哈失沉思默想了一会,和大夫人商量:这些掳掠来的南蛮子,终究非我一族,其心必异。得想办法收买他们的人心!我听说南蛮子最顾家,一旦有了家室和子女,你就是用鞭子打,他们也不会偷跑。再说,手下的奴婢都渐渐年纪大了起来,到时不能干活,是撵他们走,还是白出钱养活?要是让他们结婚生子,我不但没有了后顾之忧,就是孩子们生多了,如猪啊羊啊的,带到市场上也能卖几个钱。 妇人听了连声称是。 战乱是老百姓之痛,就是和平时期的狗,也比战乱中的人活得幸福。要知道这原先美满笃爱的两对夫妻,人生的走向,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9章 既见君子 过了几天,哈里哈失把掳掠来的奴婢,身材健壮的,能用得着,用得顺手的留了下来。其余入不了他的眼的,都转手卖给了别人。 失去自己国家的人,在异族眼里,是会说话的牛羊。 这天哈里哈失多喝了点酒,趁着酒性,把留下来的奴婢叫到一起:你们进我家之前,或有妻子儿女,也有的有丈夫。经过战乱,料必死于乱军,就是没死的也不知掳掠到哪一家。你们要是等,今生也难再团圆,不如今天我和夫人给你们指对匹配,结为夫妻。待到生个一男半女,我添了财产,你们延续了骨血。干的好的,我还推荐你们出去弄个一官半职。老爷我这是在积阴德! 历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家国,家国,没有国哪来的家?没有国的家,只能是异族的到奴隶,被被占领者役使的牛马驴骡,生死任胜利者宰割。失去扎根的水域,浮萍只能四处飘泊。人的光荣和幸福只能在,自己祖辈传下来的环境里生发,在铁骑和弯刀鲜血淋漓的统治下,被征服的族类,只能低等动物的存在,哪来的民主自由之说。 见众人跪在地上不住点头,便不再管他们肯与不肯。便把抢掠来的妇女,由夫人赏赐了几件衣服,也不问老幼美丑是否般配,乱点鸳鸯谱,指定一对对的进了各自的小房间。 黎知礼运气不错,指配的一个女子,生的十分美貌。两道眉如弯月,两只杏眼泛着微波。身体不高不矮,脸盘不胖不瘦。只是令他遗憾的是,此女脸上微有妊娠纹,小腹也已略略隆起。心想:好马真是好马,就是个带犊子的。这也没办法,此女以前有无丈夫不说,就是个处女,主人家也有初夜权。 两人本来笑盈盈的走进房中,待到吹灭其他灯盏,只留下床前烛时。那女子似有所思,两条眼泪不由自主的河水决了堤一样流下来。 人不伤心,不落泪。看到女子伤心欲绝的样子,黎知礼动了恻隐之心。 没有急着脱衣上床,搬张凳子坐在女子面前,拿条毛巾递给她擦泪,自己宽声软语的和她攀谈起来:那是哪里人啊? 女子哽咽着:奴家在里下河离兴化城不远的地方。 怪不得一口熟悉的乡音!黎知礼感叹着又问:小娘子姓甚名谁?是否嫁过人家? 女子倒也直爽干脆:奴家姓钱名玉梅,嫁给本村文人士子闻名道为妻。 黎知礼唰啦站起身来:是字可也的闻公子吗? 钱玉梅掩着嘴,勉强止住哭泣问:你和我家相公熟悉? 黎知礼打着嗨声:何止是熟悉,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啊! 我叫黎知礼字学经,你没听说过? 钱玉梅惊骇得脸色苍白,用袖掩口,失声:原来你就是黎知礼!先夫多次提起你! 你怎么叫先夫,闻名道怎么啦。钱玉梅哭泣着,把那天两人滚下山岗,后来自己爬起来去找,远远的见火把光焰下,他被一个蒙古军人,一刀砍下了头颅。 钱玉梅当时魂飞魄散,晕死过去,待到醒来寻找。在无名尸从里翻出了他的无头尸身,那人手里还拿着她精心绣的汗巾。当时要不是感觉自己怀孕,想给他留点骨血,早已跳涧溺水随他走了。 说到这里,钱玉梅已经哭倒在床上。 黎知礼想到邱玉芳,也不由的悲恸难抑,陪着钱玉梅掉起泪来。 新婚之夜,那些久旱和久旷之人早已进入夫妻游戏。 只有这对夫妻哭到天明,眼睛红肿。为了怕哈里哈失嗔怪,天明后两人洗过脸,特意抹上粉,去见家主磕头感谢。 不久,钱玉梅生下个男孩。 黎知礼高兴,闻名道终于有了后,自己好好抚养,也不枉当年交好一场、 哈里哈失也很高兴,添了个男丁,他又多了个奴才呀! 闻名道是个读书人,平日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但这样的人有股狠劲,一旦逼入绝地,为了求生,他们眼界宽脑筋活,不管不顾的干什么事,那都是要有所成的。 在清源套这个深山幽谷里生活,首先要有住的地方。 闻名道没什么工具,就是凭着在途上拾得刀枪和铁锨,硬是在地势高的半山岗深挖了两个坑。 在坑沿,人字形的木头一架,在人字结构的木架上横放一根长木头,再铺上茅草,两间地屋子就造成了。 只是闻名道原来白皙细嫩的双手,手掌是开始是血泡连血泡,后来则成了硬生生的铁板,手背黑黑的满是虬龙样的青筋。 邱玉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看着一个白面书生蜕变成庄稼汉,那滋味比自己受罪还难受。 每当看到满头大汗的闻名道,她眼眶里总是盈满水分,拿着草编的扇子为他扇风取凉,撩起衣襟为他擦拭汗水。 闻名道有时到附近的集市,山头集去卖柴火,她一眼望不见身影,心里总是忽闪忽闪的打战。 闻名道成了她生活必须的水和氧气,又敬又爱不经意的就产生了。 生完孩子,是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孩子满月的那天,邱玉芳借口下雨打雷害怕,就搬到了闻名道的窝棚里,自然的成亲了。 是夜,两人又经历了床笫间久违的快活。 当闻名道疲惫的鼾声大作时,邱玉芳心里的糖块还没融化尽。她将头磨磨,钻到闻名道的怀里,竭力贴近他,感触他发出的体温,品味他的心跳。 原先情趣相投的丈夫死了,家没了,可是有闻名道这个重情重义心地善良的男人,是她的福气啊。邱玉芳东想西想,一夜几乎没眨眼,天要发亮的时候,她才香甜的睡去。 一年后,她再次生育,生的是个男孩。 生活在这深山幽谷里,时间水沁石灰岩样的过去。 闻名道在靠近水源的旁边开荒了几亩地,庄稼长得很好,一家人的口粮有了。 凭着聪明,闻名道自制了捕兽夹和陷阱,再加上自做的弓箭和原有的刀枪,想吃点肉不难。至于其他的生活用品,闻名道则用柴火和兽皮每月去一次山头集集市交换。 清源套虽然罕见人踪,但没有人打扰,更不拍元兵杀来提心吊胆。这里竟成了闻名道和邱玉芳的桃花源,家乡是不再想的了。 过去的恍如前世! 闻名道和邱玉芳,在甜蜜的夫妻生活中,快乐的抚养着两个孩子。眼见得老二已经牙牙学语,老大已经能跟着父母满山跑了。 上天待我们不薄啊,两口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数着天上的星星经常感叹。 钱玉梅生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欢喜,总算有了不愧对闻名道的感觉。第三年,龙年的春节刚过,钱玉梅又生了个女孩。 喜得黎知礼抱着刚落地的小家伙,满屋子转,嘴里念叨着:小龙女,我的小龙女……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冬去春来. 桃花开,杏花败,李子开花煮咸菜! 正是一年季节里里最好的光景,黎知礼和钱玉梅可没这个心情,每当到这个时候,他们不能不想起家乡。 现在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满目的金黄宣布着一年美好时节的到来。 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不能不怀念,孜难以忘怀的家乡。两人多次梦见自己的原配,在他们的心影里,对方还活着! 加上北地虽好,但毕竟寒苦的时候多。哪里像自己的家乡,沟渠纵横,水田如镜。吸一口那里的空气,都甜润的贴心巴肺。 再想家乡,也只能深埋在心底。身为奴婢,敢想不敢为! 这一天,哈里哈失把黎知礼喊到自己的厅堂:黎知礼!我这几年对你如何? 黎知礼连忙躬身答道:姥爷对奴才可是一天二地的厚恩。奴才不仅今生竭力相报,就是来生变成牛马,也要来老爷家的圈上吃草倒料的! 千多万多,只有马屁不嫌多。 黎知礼本来最痛恨拍马逢迎,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身为奴婢,不为自己,也得为自己两个孩子着想吧。 言不由衷的,连串的哈里哈失爱听的话,黎知礼顺嘴说了出来。 哈里哈失就好这一口,听的眉开眼笑,一对具有民族特色的肿眼泡眯成了一条线:你在我这里几年,忠心耿耿,我都看在眼里哩。一直想提拔提拔你,就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你可愿去? 黎知礼心都提到了喉咙系,这几年,他一直小心翼翼,尽心尽责,牛马不如的为哈里哈失出死力,还不就是盼的一日挣开枷锁走蛟龙。能到家乡走一遍,看看梦中经常相见的原配是否还在人间,已了当时两人盟誓之愿,死了也值! 黎知礼忐忑的问:不知老爷,要让奴才到哪里差遣。 哦呀呀!哈里哈失捋着颏下的长须:你是我得意的心腹,不好的地方俺能让你去?你还记得当年逮住你的地方吧?那兴化县缺个押司,我想抬举你去, 黎知礼听得呆若木鸡,手脚冰凉,直接魂飞天外:上天开眼了! 哈里哈失光顾着炫耀,没注意黎知礼脸色苍白的变化。 实际上,打下扬州府以后,兴化一带就是他的势力范围,也是他外财来路之一。最近他安排的前押司病故,为了能继续把控兴化的财源,思来想去,哈里哈失选中了黎知礼! 通过几年来的观察,这个人办事稳当,对主子忠诚,一肚子的墨水。黎知礼对他来说,是养熟的小家鹊,他是放心的。 一旦挣开金笼飞玉凤,那是顿开金锁走蛟龙,虽然还是奴隶的身份,毕竟可以自由飞翔蓝天里。 为怕别生变故,黎知礼办好手续立即全家走人。 一路上晓行夜宿,很是辛苦。因为是个小小的官职,准确的说是个小吏。几年来积攒的银两有限,此次远行,也只是租赁了两辆驴子拉的车。一辆坐着娘儿三个,另一辆则是拉着有限的行李家具,黎知礼累了偶尔上来坐坐。 逶迤南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苏鲁边界,眼看着面前横亘的东西走向大山,在三岔路口山头集,赶车的拿不定主意了,转脸和黎知礼商议,走那条路好。 黎知礼问去南方的两条路,各有什么利弊。 赶车的说:向西走两山口往南走,是条官道,只是路程远了不少。向前直走,路是近了,可是山高坡陡道路狭窄。要是往年的山洪过大,羊肠小道上乱石塞路填沟,走起来很是辛苦 。只是这条小路风景甚好,山清水秀,是你们在北方生活的人难以见到的哩。 黎知礼抬头看看,去往两山口的上空,黄尘上扬,连云彩都有些灰眉耷眼的。直行的小路上空则是云轻雾淡,瑞霭袅袅,看去很是心里爽快。 转身和钱玉梅商量了一下。 活该这两对夫妻,苦尽甘来,爱心感动上天 。 钱玉梅这几天,近家情更怯,神思恍惚,腻烦喧嚣,偏爱平静:相公,我看还是走小路为好,游山玩景的。就是野宿也比住客店好,人声嘈嘈杂杂,大呼小叫的让人心里平添烦恼。再说,走官道还不知遇到谁,别另生事端! 夫人说的甚合我意!黎知礼说完,嘱咐赶车的沿小路走了下去。 游水复看水,看花又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 这本是江南才子,春游愉快的描写,现在黎知礼和钱玉梅 倒也有了同样的游兴。 驴车缓缓穿过一线天般的两山相对的狭缝,在陡峭壁垒的压迫下,走了十余里路,眼界渐渐宽阔。 只见满山葱茏,溪水潺潺,鸟鸣花香,别有一番风味。这里的松树,高大耸立,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挤压的林间灌木倒是稀疏起来。走近看去,这里的松树,原来是北方常见的侧柏,柏树间多是卧牛石,生命力强大的惊人。 目光离开松林,放开眼看去,杏花已是败落,芳菲随风飘散。偏偏那桃花正在盛开之时,红灼灼耀人眼目,甚是可爱。 只是那桃花没法和松林竞争,多是生在山坡山脚,在路上看去仿佛触手可及。 两个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美景,看得痴呆了,千求万祈嚷着要去桃林看看。 这两口子本来就动了游兴,孩子们再一要求,四口人便欢呼雀跃着向桃林奔去。 那桃花正在盛开的季节,枝条上重重叠叠都是花蕾花苞。盛开的桃花犹如满面红润羞涩的少妇,没开的花蕾也已经鼓嘴,就像没挣到第一的幼女,在撒娇使性。 虽说山桃密密麻麻。可是靠近山溪的桃树分外繁茂,密密匝匝,蜂飞蝶舞。山溪澄澈见底,让人见了忍不住濯手濯脚,想捧起来喝一口。 不知不觉,沿着山溪上行,已是走远,回头再看自家的车辆,蚂蚁般大小。 上山容易下山难,偏偏倦鸟归林,日薄西山。回去已然是来不及了,黎知礼两口子心里后悔,却不想说出坏了一天的游兴。两人商量了一下,当年寒冬腊月的黑夜,蒙元的铁骑冲杀都熬过来了,今日四口困守山坡一夜又有什么。 两口子正在思忖,孩子们欢呼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一缕炊烟,拍着巴掌笑 :好了!好了!前边有人家。 等到黎知礼四口子赶到炊烟升起处,天已经开始抹黑。 走进点着松明的石砌房屋,只见一家四口正在围着粗糙的树棍绑缚的方桌吃饭。 猛然间,见到私人进来,不由大吃一惊。待到看清来者四人和自己家里相似,大人长得很是面善,闻名道便热情的招呼来客进屋。 要知道,两对夫妇已经背井离乡八年多,彼此容貌从青年到中年,加之心事重重,为生计终日奔波,早已不是当初翩翩佳公子的样貌,虽然眼熟,倒也一时不敢相认。 双方一交谈,乡音时不时露出,这让两家四个大人好生诧异。待到客人也吃过饭,闻名道拨亮了松明,招呼客人过来闲谈。 不谈不知道,一谈吓一跳。人最难改的乡音、眼神、动作、习惯,凡是刻骨入髓的关系,那是很难被岁月磨灭的。 虽然分别已经接近十年,四人很快相互认了出来。 只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难道是海誓虚言?情深一时?还是男女之间,只有欢爱,并无恩情? 人间传颂的生死之恋,只是景幻仙境? 四个孩子已经入睡,四个大人整整泪眼相对无言,哭泣了一夜。 第二天,黎知礼的大男孩子先醒了,山里的孩子睡得早,醒的也早。因为到了新地方,心里充满好奇,小鸟开始第一声鸣叫,他就开始在床上翻身打滚。 看到两个孩子起床,邱玉芳连忙拉过大女儿,让他站在黎知礼面前:快喊爹,这是你的亲爹呀! 黎知礼一把搂过女儿,眼泪不断线的流落下来。站在旁边的邱玉芳更是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听到哭声,两个熟睡的孩子惊醒了,慌慌张张的爬起来,揉着眼睛,害怕的看过来。 钱玉梅早已走到儿子身边,把他拉到闻名道身边,急促的说:孩子!喊爹!喊亲爹!话没落音早已泣不成声。闻名道抱着孩子的肩膀,也是哭的声嘶力竭。 光沉浸在悲痛中,八口人早饭也没吃,直到中午两个妇人搭帮着手,才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饭罢,八口人何去何从?闻名道早已过惯了桃花源般的生活,再也不想涉足喧嚣的人世,可他们怎么想?试探着,闻名道说:黎兄,你在路上耽搁久了,别耽误上任的日期! 黎知礼眉毛一轩:上什么任,要不是为了打听你们两人的下落,我是连门都不想出。难道闻兄忘了,你我的志向,要想入仕做官,咱们早就是锦衣绣袍。蒙元灭宋,不说你闻兄的大才,我要是没有文天祥的死忠,也早就出将入相了。现在有桃花源般的好地方,有结缘三生石上的离散娇妻,就是用鞭子赶,我也不会走了。和闻兄一起当个山野村夫,吾庐亦破死亦足!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绸缪束薪,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0章 明星有灿 当下,有闻名道陪着到山下,打发走驴车,把行李家具搬上山来。 晚上四个小孩,各自平添了两个兄弟姐妹,高兴的紧,早早的入睡去了。 只剩下四个大人,如何去睡,倒是成了难题,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还是闻名道心直口快:黎兄,造成邱玉芳和钱玉梅再适他人,你我竟分别再娶了好友,实在有伤人伦。但是事出突然,大厦将呼啦啦倾,罪不在我们四人。这两个女人被迫再嫁,其情可悯,其因可怜,实在是造化弄人。眼下谁然两对夫妇都很敦伦,说到底,想到以前初婚时的琴瑟和鸣,心里人免不了血淋淋。 闻名道见到大家大眼对小眼,沉沦了一会:汉宣帝故剑难忘,我们很是回到原先的婚姻状态为好,还是破镜重圆了的吧! 说完,木瞪瞪的看着其他三人。 只见两个女人低下头,只是捻着衣角不说话,眼泪却是决堤的河水一样,夺眶而出。 黎知礼激动起来:如此甚好,不负彼此三生石上之约!只是…… 黎知礼拉长了声音,犹豫的说:我们两家非同他人,愿两家小儿女彼此婚嫁,方不负上天照顾我们破镜重圆的一番心意! 两个女人听了,彼此相对长出口气,笑靥如花的搂在一起。 当晚,两对夫妻各归旧夫,整夜缠绵,说不尽的相思,道不完的离苦。说完就笑,笑完又哭。 从此两家人,就在清源套定居下来。 生活很是幸福,就是元末明初,天下动乱,也没受到刀兵之祸。 两家就像生活在桃花源,很少与外界勾当。后代们只要不是同父同母,没有血亲关系,自然的结成夫妇,在元末到明初的战乱年间,倒也生活的安定祥和。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几代下来总是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不是早夭,就是憨傻。即使表面正常的也是病容秧秧,人口不但没能如祖先般兴旺,反而是人丁渐渐稀少起来。 待文章发完,柯清苑对这篇文章果然有兴趣,微信交流中:故事不错,《不我遐弃》,倒也有趣,很像你们夫妻……柯清苑说到这里戛然停止,她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戏谑了秋晓薇,那自己的妈妈如果放到这个故事里,算是什么角色,还不是自取其辱。 秋晓薇听到柯清苑口大舌长,含沙射影的一番话,脸顿时红了起来。按她以前小疙瘩的脾气,非得弄个鱼死网破。可一想到柯晓宇,她发硬的心就柔软起来,她深爱柯晓宇,猝然切断关系离开,一直是她的痛。 对柯清苑的羞辱,她又能怎么样?柯清苑可是她心尖子上的人的独生女儿, 就在秋晓薇生闷气的时候,柯清苑也省悟到,自己的失言,放下身架,如同乖乖女:姑姑,你那u盘里有没有退休老人的故事,我很想了解老年人的状况、心态。 秋晓薇便把前几天看到的柯晓宇的半成品,《我的生命里有个你》发给了它. 《我的生命里有个你》,是老年人黄昏恋,家庭重组的故事,里边充满奇遇和人情味…… 第十一篇《我的生命里有个你》 毋行野是柯晓宇的老朋友,在柯晓宇自以为百秋晓薇抛弃,心灰意懒,他是世界充满灰暗的时候,毋行野不但和几个老友去看望柯晓宇跑到泉山森林公园去野餐。此后他也多次去看完柯晓宇,想开导他,享受人生的最后旅程。 大有大的难处,人本身就是在磨难中度过,想法解开柯晓宇心结的之前,毋行野感情生活的排列组合,进行了重组。 六十花甲,再婚以后,感情如胶似漆的两口子。玉芃芃和毋行野突然闹起了别扭。 事情的起因,小的如同鸡毛蒜皮。 两口子过日子,牙齿和舌头有时还会打架。 可玉芃芃无意做得比芝麻粒还小的事,竟然引得毋行野本来很是端正的五官,扭曲变形。鼻孔里呼哧呼哧的喷着粗气,喉咙里和胸部发出只有狼王才会发出的嗬嗬声。 毋行野变形的暴怒,把玉芃芃吓坏了:人原来可以这样深的掩藏自己,平素的温文尔雅全不见了踪影,分明正对自己站着的就是一个可能撕肢裂体的狂魔。刚刚这人还对自己情语绵绵,含情脉脉。怎么就像六月的天,霹雳火闪,说变就变的呢? 面对毋行野粗鲁,没有有一点修养的喊叫,玉芃芃眼泪止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落下来,无理颓坐在床沿上。 人们说,老年人再婚。能有好结果的不多,不是儿女干涉,就是因为钱财的支配,弄得甜蜜蜜而来,泪水涟涟悲苦而去。 以前,老闺蜜们说,玉芃芃只是淡然一笑,心里说:那是你们没有找对人,要真是上天安排就的那一半,无论什么什么时候相遇,也会心心相印。 结婚已经有半年多时间了。之前一百八十多个日夜的婚姻的实践,似乎印证了她的理论。两口子亲热的一分钟都不想分开,玉芃芃就像又回到了花季少女昏头热恋的光景。 玉芃芃是属于那种家庭出身上等,教育水平超过同年人的女子。在父母的庇护下,风不吹头,雨不打脸,作为最小的孩子,从呱呱落地,她一直享受着小公主的待遇。要不是上山下乡两年,她真的不知道疾苦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现在她已经过六十岁的人啦,仍然保养的十分姣好好,远远看去,在几百个人里也能看出她的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不是吗,额头上至今没见到明显的皱褶,腰身依然婀娜有型。走在大街上从后边看身影,没人会想到这是个年过花甲之人,登徒子们的回头率一直在高位运行。 要不是出自心底的高贵和和骄傲,她原先的那段婚姻,要是象一般的中老年妇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凑合合的过,她也不会孑然一身。临老临老,还要再结新欢。 他原来的丈夫,也应该算是比较出色的人才。人生的英俊高大,能言善语,只跟她去了一回家,就俘获了二老的心。说来好笑,玉芃芃那时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只是一般般的同事,领他回家的理由是,帮他找几本书。 此后,在家庭的推波助澜下,婚姻的事情急转直下,男要当婚,女要当嫁。青年男女到了一定的年龄,谈婚论嫁是很正常的事,否则成了老姑娘,一定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她肯定有什么隐疾或者是难言的毛病,要不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在家里当尼姑。 在外边的舆论和家里的内部因素共同推动下,玉芃芃二十五周岁,那个年间中规中矩的结婚年龄披上了嫁衣。 出嫁了,除了换个新的地方住,玉芃芃也没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发生多大变化。每天早早起床洗涮涂抹,每晚饭后,傻笑着观看几集肥皂剧,然后脱衣上床,丈夫有了需要,就履行履行下妻子的义务。 没有大的波澜,也没有出现能让自己心跳的惊喜,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就像池塘里的水,不知不觉渗漏蒸发出去。 一眨眼儿子出国留学。又是一眨眼儿子在国外定居,自己也在政府以享受处级干部的待遇,退休了,工资待遇那可是足以过的上层人生活。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国家经过几十年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造,最得利的是玉芃芃这样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人群。 以前上班忙碌的时候,她没感觉到什么。退休以后,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让她不能不审视自己的周围 我们国家变了。仅仅二十多年的时间,经济发展超过了不少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综合国力跃居世界第二,攀上世界最高峰只是个时间问题。 落入眼帘观察最多的,当然是她的丈夫。这些年来,他已经是享受厅级待遇的干部,用脑满肠肥还不足以形容他的富态。从每天他吭吭吃吃费力的,把脚抬到凳子上系鞋带,就可以看出他身上的脂肪多么爆棚。当然,他的升迁,玉芃芃的家族没少给其助力。 生活本来可以生吞水的样子继续下去。谁知金风未动蝉先知,暗算无常死不觉。 也是和当有事,从来不去楼堂馆所消费时光的玉芃芃。那天被几个阔太太拉倒一个 甚为优雅的私人会所:说是要让她开开眼界。 笑话!我玉芃芃是名牌大学文史专业的,几十年没有断了读书,一流刊物上发表的论文也有几十篇,正高级职称。还能有让我开眼界的地方? 这会所依山傍水,曲径通幽。一蓬蓬沙沙作响的竹丛,很是清新怡人。 同来的女伴,关上门就哗啦一声把麻将牌倒了出来,踊跃成了四方城骁勇的战将。直接把玉芃芃,撇在了一边。 麻将这玩意有瘾吗,要不然怎么那样多的人,把自己的生命消耗在搬砖垒墙之中? 玉芃芃看了一会,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媒。麻将稀里哗啦的声音对于醉心于赌博的人来说,是世界上最为动听的音乐。而对玉芃芃来说,这是心烦意乱的令她难以忍受的噪音。 强忍了一会,玉芃芃燥热的额头上冒出了细汗。走是不能走的,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这点道理玉芃芃还是知道的。不合流可以,要是反其道而行之,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要知道,人是群体性动物。既然是群体性动物,就有规范大家行为的规则。在规则里你尽可以自由。就是在规则的间隙里,你也可以偷偷的来去。但明目张胆的违反规则,付出的代价将是十分沉痛的。 玉芃芃不敢甩手就走,但她可以放松为借口,在外边随意走走。刚才见到的园景布置,很上档次,具有江南园林典型的娇柔之感。这在算是北方的徐州还是很少见的。 为了不惊动别人,玉芃芃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踮起脚尖,唯恐鞋的高跟敲打响地面 玉芃芃的猫步潜行,确实没有惊动任何人。各间屋里,主人该做什么仍然还在做什么。 玉芃芃没有一点想偷听的意思。可那些窃窃私语还是直往他耳朵里钻。打牌赌博的粗鲁下流语言倒还罢了。男女私会的淫声浪语,肉麻的直透骨头缝,连她这个年过半百,已经毫无情欲的人,也听得面红耳热。 腻歪的玉芃芃,拔腿就走,想远离这个苍蝇蛆虫滋生的地方。 就当她还剩几步,就要逃出会所,可以在假山环立、绿枝红花围绕的湖畔长出口浊气的时候。会所偏僻的角落,一所房子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陪伴了她几十年,就象是在受惊的鸡圈里,几百只鸡的大喊中,也能分辨的出这只雄鸡咕噜声。 人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不安全的。 也可能是熟门熟路,肆无忌惮,窗户都没有关严。 从巴掌大的缝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刘志宇欢喜佛似的,如同肉蒲团摊放在阔大的席梦思床上,身上叠加着个娇俏的身影。好在还知道点羞耻,一个大大毛巾被罩在两人身上。露在外边的只有女人光洁赤裸的双肩,刘志宇的肥胖的胸脯嘟嘟噜噜,象颤动的凉粉。 他们又说又笑的说了些什么,玉芃芃没听。实际上,她实在没法听,呕吐的感觉,让她一溜小跑。好容易出了会所的大门,就再也忍不住的呕吐起来。 玉芃芃吐的眼泪直流,连苦胆汁也倒了出来。 她没闹。她知道,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里不是闹的地方。 玉芃芃再也顾不上,和她同来的伙伴,飞快的赶回到家。在淋浴喷头下,开着最大的水量,合着长流不断的泪水。仔仔细细的把自己洗了个透。然后,把一条新毛巾狠狠的扔到了垃圾桶里。 毋行野是一个煤矿工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煤矿工人出身的正科级干部,工龄四十三年。他工作的时期,正是余州煤矿四处扩张,迈进全国十大统配矿务局,辉煌无比的时候。 八十年代初,在北京煤炭干部管理学院学习的时候,神华集团还没降生,潞安矿务局如旭日蒸蒸日上。和这些煤矿圈子的学员在一起交往的时候,毋行野往往是骄傲重生。要知道,当时的余州矿务局的职工达到十万多,是一个地级大市的四分之一强。 他也是余州矿务局由盛到衰,经历了痛苦的关井停产,工人家属痛不欲生的经历人。痛苦迷惘曾一度几乎摧垮了他:难道母亲不爱这个共和国长子?祖国不需要煤炭了吗? 玉石让眼泪更白,痛苦使人意志更坚。在直面市场,由计划经济变为市场经济的痛苦过程中,毋行野们呛过水,流过泪。经过市场不需要眼泪的磨练,徐州煤矿人发生了质的变化。 毋行野就是这样一个,在痛苦中度过人生最好年华的一个硬汉。 转眼他就老了。也只是转眼间,他就退休了。 和很多工友,朋友,在百米地层下恶劣的自然环境下,洒下热血,抛却生命相比,毋行野是幸运的。 他的人生是平安落地的。每每想到在百米井下故去的亲朋好友,毋行野总是悲痛,也是感到幸运。与那些为共和国的光和热,早已长眠地下,如今坟颓草衰的同事相比,现在,他能得到的足以让他满足。尽管,社会上有不少声音为他们这些曾经做过巨大贡献的产业工人,退休后的待遇鸣不平。 毋行野心里是平和的:我们曾经,也骄傲过,现在有什么待遇不能接受呢。 当过煤矿工人的人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看清生死的人,在这个已经被年轻人替代的时代里,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毋行野有些另类,他没有安心于退休后的休闲生活。他不甘心生命就这样慢慢老去。他还想做些什么,在有生之年,做到我曾经到过这个世界,并留下印记。为此,他退休以后的生活,仍然是每天都以小跑步的状态进行。 应该说,经历多年的煤矿工人生活,毋行野是坚毅的,坚毅的当他确定下自己的目标,就以一头撞到南墙不知回的态度前行。 人们常说晚年的夜空是黑暗的,可黑暗的夜空里要是还有流萤,岂不是和夏日的夜晚一样神秘可爱。仰卧在凉席上,听着夏虫唧唧,笑看牛郎织女星,不照样很美? 心里有了目标,走路就有力气,干事就有目标。年过花甲的毋行野,从外貌上来看,没有一点龙钟之态,活的充实而自信。 只是最近,他家庭的变故太大,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击倒了他。让他本来还很平滑的脸瘦了一圈,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下也明显的出现了眼袋。只是,他的腰还在挺直,没有向命运低头。 玉芃芃待刘志宇回到家,没什么多说。脸色铁青,绷的脸皮连自己都感到要绽破:咱们离婚吧。 玉芃芃语气平淡低沉。 你又犯什么神经?放着好日子不过,要拉枪攮牛? 离婚吧,我享受不了和另一个女人共同分享你的生活。人的物质生活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有很多每日奔忙,汗水换食物的人群不能理解的情操。 我这一时期是有些忙。待忙过一阵子,我好好陪陪你!刘志宇赔着笑说。 退休几年,刘志宇的人脉仍然存在,他利用以前积攒的人情,开了家几乎等于洗钱的中介公司。有几次得意的时候,刘志宇哈哈大笑的向玉芃芃吹嘘说:人缘也是种巨大的资源。我以前在位时不贪不占,但提拔结识和为他们办事。如今我想办什么,在政府的有关处室间,一个电话,大家都心领神会。现在我是财源滚滚,踩线而不违法。 的确,他的公司没办到两年,就在徐州最昂贵的地盘,购买了独栋别墅。要知道,那别墅需要四千多万啊! 嘿嘿!玉芃芃冷笑说:你!尽可走你的阳关道,我自愿走自己的独木桥。还是分手的好,别弄得到时候都下不了台。 玉芃芃的婚姻走向何处?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1章 枯树发芽 刘志宇本意是不想离婚的,和玉芃芃离婚,一是名声有损。二是玉芃芃名门望族,没有了名誉妻子玉芃芃,权势炙手可热的玉家人脉,等于切断了。这等于,刘志宇在敛财和享乐的路上瘸了一条腿。人生的路子太顺,已经失去理想的追求就发生了修正:升官、发财、桃花运,就是刘志宇类人的生活的主旋律。 两个人面对面的僵持着,当玉芃芃暗示性的提到私人会所所见时。刘志宇低下了头,不再坚持。说实话,对这段鸡肋般的婚姻,他是早已厌倦:你想获得新的生存空间,我还想有自己性爱的自由呢?只要有钱、有实力。好女人多了去,一块臭肉摆在那里,不用打广告,苍蝇自然会铺天盖地的来。 刘志宇自信,枕边的女人,必定比玉芃芃这个黄脸婆年轻俊俏风骚百倍。 接下来,是一般离婚夫妇最挠头的财产分割协议。 玉芃芃对财产的概念不清,她顺属于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据说两晋时的文人,厌恶签订肮脏血腥罪孽,平生不提一个钱字。后来朋友们为了打破他的这种假清高,在他睡觉的时候,用钱堵住他所有的下床出门的路。本以为,他必然说出钱字。谁知这位老兄,见到金钱堵路,异常愤慨,偏偏不提钱字,只是大喊:把我床前的阿堵之物搬开! 玉芃芃就是不愿提钱字的人。离婚的人只要没有财务分割,两口子分手,轻松的就像是回平平淡淡的熟人挥挥手:拜拜! 玉芃芃离婚协议达成的异乎寻常顺利。 位于南郊泉山脚下的连体别墅二百多平方,归玉芃芃所有,其现在的价值不过四百来万元。是当时以玉芃芃的名义贷款所买,当时价格也就四五十万元。其他的,除房屋附属物和随身所用物品,玉芃芃一律不要。 刘志宇心里大喜,脸上不露任何声色。他知道新买豪宅的价位,还有家里存款的数额。 平静分手以后,闺蜜很为玉芃芃打不平,认为她至少少要了三千万! 玉芃芃很平静,她认为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够吃够用足也。何必和那薄悻、不忠之人较长论短。自己处级待遇的退休金,每月两万多元,这是时代高收入的群体,足足够用。 离婚后的玉芃芃心态很平稳,想到离开那个出轨的男人,抛去身上的肮脏,她心里就有一种报复后的痛快感觉。 只是独身的生活,时间被拉长了,大把的时间不知如何去消费,这在她,今生还是第一次。 白天的时间还好过,上上网,浏览一下新闻。品鉴奇闻异事,再和好友扯淡几句,买买菜,洗洗衣,很容易度过。 夜晚却被拉长了,失眠找上了她。病不太重,却是着实折磨人。 为打发时间,也是为了健体。每天晚上她都去汇邻湾后边的花园式的小广场。 白天这里人并不见多,每当华灯初上,人们就像水流一样汇聚到这里。紧挨着着汇邻湾大厦的晴朗谷霓虹灯光闪烁,音箱打开,碰碰嚓嚓电子音乐节奏,让手教忍不住帕金森症状样的抖动。令人愉悦的广场舞,马上开跳。 来这里跳舞的人大多不再年轻,女人居多。这些为了避开油烟才出来,在家里憋屈了一天的人们,随性可意的在这这里舒展着自己的身姿。有节奏的跳动着,甩掉一天的疲劳和烦恼。 不太大的晴朗谷广场上,跳广场舞的有好几拨。虽说老年妇女居多,时间长了,年轻的女孩,健壮的男人也有相当数量加入进来。 当然,什么事情都有例外。比如每拨跳广场舞的人群旁边,都有一些围观者。围观的人,有的手脚发痒,也会做些不规范舞蹈的动作,这倒增加了跳舞者的信心。据研究,无论多大年龄,在异性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是动物发情的本能。 只有少数的人,只是旁观者。他们或蹲或坐,目不转睛,神有所属,远远地在黑暗处观看。而且很准时,不散场大多不会离去。 奇怪的人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玉芃芃注意的是那个高高大大,琚坐在石墩上的健壮汉子,目光游离,从不加入广场舞的团队。他只是远远的看着,面孔木雕石刻的呆板。这个人很有时间感,每当音箱开启,他准时会到,当人们散去,他也会踽踽独行。 每天按时来去的他,像极了位负责任的保安,只是和老年保安不同的是。他的恂恂儒雅。这种儒雅表现在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多年的积淀是很难做到的。人的文化修养,不是穿衣服,再好的名牌,穿在暴发户的身上,都有沐猴而冠的感觉。 注意,也只是注意。玉芃芃并没有进一步观察他的兴趣,已过青春萌动,荷尔蒙的大潮已经退归大海,情欲寡淡的。虽然注意,那个太平凡的他,在茫茫人海中,不过是泛起的一枝枯叶罢了。 老伴去世以后,毋行野的心底突然空旷起来。过去厌恶的,老婆子的唠唠叨叨,如今成了天籁之音。一个人在稍微显大了些的房子里走来走去,形单影只,无聊的想找谁吵个架。都是一种奢望! 起舞弄清影!对,就是这种感受。就是下一句对不上号,何似在人间。我就是在人间呵,为什么还是有穿朱阁,低绮户,照无眠的难过? 他不是没有想到,和一些老伙计们在一起搁伙养老。显然这一想法有些太超前,他们大多老伴健在,再说经济如何分配?儿女亲戚怎么想?道德上怎样评论?合伙养老从理论上是好的,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进康养院也是条路。毋行野也没走这条路,自己还有理想,还存在文字写作的奢望。进了康养院,显然是把自己童年时就有的想法埋葬了。再说,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干活还能抵上个棒小伙,对社会还能做出些贡献,怎么能急拉吧叽的找个活棺材躺进去,熬尽生命的最后时光?这样的活着,无异于自暴自弃。 只是伴随自己几十年的老伴一走,每天想找个人吵吵架,都不可得。 梧桐更兼细雨,到晚来点点滴滴,这次第,一个愁字怎生了得? 毋行野每晚都来看广场舞,不是他有这个爱好,他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上午在泉山森林公园转转,散散胸中浊气,汲取些山野精华。下午动动笔,把陈年旧事翻找出来,通过键盘变成文字,很有些成就感。至于吃吗,那就太简单了,自从老婆子去世以后,他都是对付。只要饭菜不馊坏,不把他们消灭干净,他是不会再去采购新的食材。 难过的就是晚上睡觉前,这段时间。外边万家灯火,熙熙攘攘,人们难得的享受这忙碌一天后的空闲。毋行野在过去,小酌一杯,碗筷一推,坐在电视机前,精力集中的观看新闻联播。另一边,妻子自得其乐的收拾打扫,嘴里絮絮叨叨,家里响起和谐的老年生活交响曲。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远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汇邻湾大楼后的晴朗谷的场地上人气很旺。广场舞这边开演,那边健身器材群,也不时传来叫好之声。更多的是一些写完作业的小学生,幼儿园的小朋友,划着滑板,或是骑着自行车,在人丛里穿梭。这些初生的不怕虎的牛犊,根本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身手矫捷的好像箭一样雨前飞掠路面的燕子。动作稍微慢一些的难免发生碰撞,不是你伤就是我伤。事情屡屡发生,教训却没人记住。 这天晚上,一个小学二三年级模样的顽皮少年,在人们连声的提醒下:小心,慢些! 也许是,小孩子太想表现自己。他似乎像没听到,好像打了鸡血,更加兴奋,自行车漂亮的在人丛里撒野。终于,他刹车不及,把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仰面朝天的撞倒在地上。人们惊呼着,围拢过来。老人后脑勺着地,四肢虽然抽搐,大脑已经进入昏迷状态。 快救!赶快送医院!快叫救护车! 号召的人很多,操作的人太少,甚至围观的人,连上前搀扶起她都不敢。金钱支配下的社会,道德糜烂的惨不忍睹。 这些年,报纸上网络上为了博眼球,制造了不少负面新闻,作为社会弱者的老年人成了他们攻击的对象。好像,他们虽然是父母生养,自己却永远不会老似的。把老年人塑造成粘毛赖个秃,没粘毛也要讹钱的碰瓷高手。弄得人们碰到老年人遇到危险,干想插手,又唯恐牵扯到经济瓜葛。 这时有个明白人,喊道:找那骑自行车的小孩,让他家里的大人来处理。 未成年人犯了过错,由他的监护人承担责任,这没错。关键是那个小猴子,见到老人被撞倒,知道自己闯下大祸。早已在人们围观老人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开溜了。 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毋行野,分拨开众人。先用手探探老人鼻息,翻开眼皮看看瞳孔,然后又摸了摸脉搏。对众人说:暂时没事,得赶快送医院,不知有没有颅内损伤。诸位,有认识老人,知道她的来历的吗?如有,请给她家里捎个信。我姓毋!现在我陪着这位大娘先去医院,拜托了!冲四周的人群作了个罗圈揖。这时,刺耳鸣叫和散射出惊人灯光的救护车赶到了。原来,毋行野早在人们议论纷纷,却不行动的时候,已经报警,要来了救护车。 他没有佛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可要是见到一个性命在他跟前陨落,顾着私利不去管,他做不到! 人们七手八脚的抬起老人往车上送,玉芃芃也顾不得老人身上的泥土,抬起了老人的脚,干干净净的名牌衣服明显被玷污了。 就在毋行野,跨进救护车,以家里人的身份去办理老人就诊的手续时。玉芃芃也有了想跟去的冲动。 救护车闪着刺目的光走远了,人们在三三两两的议论: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不知好人有好报吗? 玉芃芃感到自己脸上一阵阵发热,她很懊悔,为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首先站出来。 一个共产党员,她的年龄虽然老了,可血还是热的。当人民需要的时候,还回想当年举手宣誓的时候,一往无前的冲向刀山火海。 闻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基层革命前辈的光荣传统……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歌声…… 每当想到,听到这些带着红领巾时的歌声,玉芃芃眼角总会湿润,冰凉的心底便会生出万点柔情。 一连几天,跳广场舞的时候,玉芃芃都会有意无意的向老毋经常琚坐的地方瞟上两眼。 没有他的影子,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星期一是玉芃芃电视区超市采购生活用品的时间。九点多钟,吃完早饭小憩了会。她从泉山美墅的家里心情愉快地向超市走去。 据研究,大部分的人,在阳光灿烂的日子的早晨,心情都会比平常轻松快乐。 就在她掀开超市用来遮挡冬日寒流的门帘,一个人风风火火一头撞了出来,要不是玉芃芃躲闪的快,就怕是个仰面朝天。 玉芃芃刚想张嘴说他两句,那人一连串的对不起已经说了出来。举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已经赔了不是,做事不能太为己甚。 笑容浮现在玉芃芃的脸上。 两人朝相一对眼,玉芃芃吃了一惊,惊呼出:是你? 毋行野瞬间的痴呆后眼神活络起来:是你啊!舞跳得最棒的!简直比得上小姑娘。 看到老毋惊诧的瞪大眼睛,嘴张的成了o型。玉芃芃抿嘴一笑,脸有些发热:我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不过是锻炼锻炼身体,消磨消磨时间罢了。喂!我还没问你,这几天你怎么没有到小广场来。 毋行野脸色有些黯淡,眼帘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奇怪,分明已经是老年人,两道剑眉已经有些秃,眼袋也已经下垂,怎么睫毛还这样好看,一说话还像个少年,羞涩的遮住自己的羞怯。 毋行野叹了口气:那老太太甚是孤苦。儿女都在外地工作,这一两天,可能就要回来了吧。老太太是个好人,几次拽着我的手,催我不要再去,已经麻烦我太多了。可看到老太太躺在病床上,不能自理,我怎能撒手不管。说实话吧,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擦屎刮尿,我也曾经恶心的吃不下饭。可,总不能遇到了不管吧。老吾老人之老,幼吾幼人之幼。你知道,我们都是那个年代教育出来的,功德和爱心从来是不少的。 一个人,能不顾嫌恶,不惧经济连累,去照顾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好人,而且一定是个善人,是可以推心置腹生死相伴的人。玉芃芃想着,不免又对老毋多看了几眼。 此后,每当晚上去跳广场舞的时候,玉芃芃都会不经意的向老毋琚坐的石墩看几眼。他依然那样准时来去,只是还是那样沉默。偶尔碰到玉芃芃射来的目光,明显的看出他眼睛里迸射的火花,不过那火花一闪即逝,接着的是更幽深的空洞。 习惯成自然,玉芃芃每晚没看到老毋的身影,心里便没来由的烦躁。 关注一个人是关心一个人的开始。关心一个人,是爱的脚步在靠近。 有时,玉芃芃也笑话自己,真是没出息到顶,放着现成的贵妇人不做,反倒惦记起一个退休的老工人了。虽然,玉芃芃没有和老毋仔细谈过,看他的穿着打扮,凭直觉,她仍然认为他是个退休的老工人。 我玉芃芃竟然关注一个退休的老工人?每当剪花弄草,神不守舍的时候,她都会自嘲的笑话自己。 泉山森林公园是玉芃芃爱去的地方。没事的时候,每周她总要去几次。呼吸大地之肺新制备的新鲜空气,穿梭在草丛灌木间,徜徉于参天大树枝叶斑驳的阳光下,放飞心灵的风筝,是多么愉快的事啊。 在泉山森林公园漫步,玉芃芃没有固定的路线,信马由缰,由心自由支配。今天,沿着小溪,逆流而上。他今日想穿越竹林的屏障,在风吹竹海的喧嚣声中静思。 这一天,玉芃芃漫步的时间没控制,沿着粘染青苔的小径走得有些远。 快接近山顶了吧,身边薄雾缭绕,头顶不远处白云在飞。成群的猕猴,啾啾唧唧的蹿过;鸟儿时不时扑腾着翅膀,或高唱或婉转的啼叫。 正在欣赏大自然的美景,猛然发现,一股美妙的乐声系在白云下,萦绕薄雾间,环拢着高树低林灌木草丛。 不是笛声,笛音清脆。是箫,是洞箫发出的呜呜咽咽,幽深苍凉的声音。 出于好奇,玉芃芃顺着箫声寻去。吹箫人兀自不觉有人注意,悠然在那呜呜噜噜,恣意吹着。 真是吹得一管好洞箫。好美啊,用洞箫吹起来,真的有摄人魂魄之魅力。缓缓吹奏时,箫管里似抽出束绵密的绸缎,让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漫天撒开,让它在夜空里笼罩四野,披挂树林花丛,潇洒灯火星光交织的水面。当他吹的入神时,耳边传来深山淙淙流水,茂林幽幽鸟鸣。忽然贯气猛吹,一声响亮直透云霄,声裂金石。 玉芃芃穿过竹丛,在林间的空地上。见到挨着小溪和小路边的石凳,地上铺块防水油布。 油布上放着矿泉水,白酒瓶和一些便携食品。一个肩宽背直的汉子,眯缝着眼,痴迷的吹奏着,人仿佛已经和周围山崖野景浑然融为一体。 好熟悉的身影!出于好奇,玉芃芃绕到吹箫者正面的角度,不由惊叹起来:竟然是他! 这个被自己视为退休的老工人,本以为他是个善良热心的人,竟然还有这份才情。 听到竹林枝叶响动,毋行野睁开眼发现竹丛里站的竟然是她。慌忙站起身来,热情的邀请她参加自己的野餐。 鬼使神差,也是优美的环境使然。玉芃芃没有拒绝,但她也没放肆到,在油布上盘腿坐下。而是轻手轻脚的坐在油布边的石凳上。 喝了点水,饮了几小口酒,再吃点食品,话就渐渐稠了起来。 男女相交,一般都是男人主动的多。玉芃芃们也没能跳出这个定律。 他饮了口酒,像是酒壮英雄胆的意思,抬起覆盖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看了玉芃芃一眼,而后又害羞似的扑撒下上眼皮。虽然见了多次面,他从来没这样仔细看过对方的脸。 徐娘半老这个词就是为她设计的。瓜子型的脸虽说有些细纹,仍然呈现玉石柔润的光,鼻子笔挺,细眉下一对丹凤眼依然有神。落落大方,动静有度,不尴不尬,将她的高贵表现的淋漓尽致。 的确从小生活在红色家庭的她,即使算不上公主,也是阔小姐的娇生惯养。 高贵的玉芃芃能和毋行野发生什么交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2章 情怀如诗 毋行野讪讪的:见过这么多次面了!不介意的话,我能问问您的姓名吗? 玉芃芃辗然展齿一笑。不温不火的回答:我叫玉芃芃!你呐,能否见告? 我叫毋行野!取自诗经,鄘风,载驰篇! 哦!玉芃芃惊叹了,世界上竟有这样的巧事? 能把你取名的诗句,背诵一遍吗?玉芃芃问。 毋行野仰头想了想,朗声吟道: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我父亲取上句,行走山野的意思,是盼望我健康愉快成长。啊!我想起来了! 毋行野大叫着拍着自己的大腿:芃芃其麦,你的名字取至下半句,是小麦野草蓬勃旺盛的样子。你的父母一定是知识分子吧,给女儿起的名字,文雅大气高贵气场。 看着毋行野欣喜欲狂的样子,玉芃芃启唇微微笑笑,两只不安分的脚如同小白兔:没想到,一个工人的名字竟然起的这么高雅,加上你的姓,名字真是浑然天成。 毋行野笑了:爸爸怕我太调皮,所以给我起了个劝诫的名字。说到这里,她略一停顿:不过这里我要纠正你一下,毋行野是一个煤矿工人,也是一个煤矿工人的儿子的名字。肉食者鄙,我是劳动者,名字还算不上鄙! 见玉芃芃惊讶的挑起眉角,毋行野接着说:我父亲也是个煤矿工人。他是解放后,共产党培养的工人知识分子。也可以说,要不是几十年前的那场改朝换代的革命。我父亲还是个文盲,我也只能是个下窑采煤的穷工人。所以我们,包括后代,对共产党充满了感激。 我看你的谈吐、行为、气质,都不像一个普通的工人。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毋行野低头沉思了一会:这么说吧,我也是共产党培养的知识分子。八十年代初,就被送到北京煤炭管理干部学院学习,回来一直担任管理工作。我是在正科级位置上退休的。 我说呢,你往哪里一坐一站,都有虎踞龙盘的存在感,气质不凡呦。 熟稔了,这个半大老头,不再像大男孩一样的害羞,抬起眼睛大胆的望着玉芃芃:你哪,名门望族?大家闺秀?政府干部? 玉芃芃不再掩饰,把好几年都没说的话向毋行野说了出来,包括那巨大红色基因的家世。 人就是这样,遇不到投机的人,半句话都不想说;而一旦遇到了知己,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 话说得再多,感情无论多么投机,该分手的时候,还是得无奈的分手。 太阳已经偏西,泉山森林公园里,游人的踪迹已经很是稀少,该是起身的时候了,尽管两人感到满肚子的话,还没能说出。 毋行野边收拾油布和带来的小东西,垃圾之类的装袋带走。边扬起脸,我早年听到过一首挺不错的歌曲,环境虽然不一样,情景有些相似,我想唱给你听。 这个粗豪的汉子会吹箫,还能唱歌?玉芃芃想着点点头。 在并肩下山的路上。毋行野沙哑低沉,很有点刀郎风格的唱到:在这里我听到大海在歌唱,在这里,我闻到了大海的花香,在这里美丽的南洋,我遇到了一位马来亚的姑娘,我和她正并肩依靠在椰子树下,我想她谈起了我的家乡。她瞪着那,黑又大的眼睛,痴痴呆呆的望着我…… 毋行野唱的很动情,眼泪几乎流了出来。玉芃芃听到心怦怦直跳,要不是泉山森林公园黝黑的山影提醒她,她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那位异域的姑娘。 分手时,两人已经有了依依不舍的意思。有些人,几十年同床共枕,却是同床异梦。有些人,偶尔见面,心便往一起镶贴。 玉芃芃和毋行野分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两人居住地。相离的这么近。毋行野居住在嘉美路南山竹绿碧城小区,那是个中档小区,玉芃芃居住的山野听雨连体别墅区在路北,档次自然高了些。两个小区建设的年代差不多,当时购买的价格有差异。毋行野购买的三室一厅,一百三十多平方用了近十五万元;玉芃芃购买的连体别墅约二百多平方,用了五十多万元。这和当时两人的经济能力相仿,高新养廉提出,当时并没太大拉开政企的差距。 真是应了那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碰面不相逢。直线距离,不过百十米的两人,在这之前居然不认识。 极为难得的,这段黄昏恋,没有铜臭。两人回到青年时般的快乐,没有家庭重组,经济问题狗屎羊皮,伤害感情的纠葛和顾虑。 分手的时候,两人都笑了,离得太近了。夸张点说,使劲扔块石头都能砸到。 分手前两人互加了微信好友。 这天,玉芃芃心里很愉悦,看的出来毋行野也是一样。至少,以后有了可以倾诉衷肠的听众了。犹如寒夜里点的一根火柴,心里不只是寒冷孤单,至少还有微弱的温暖,和燃起通天大火的火种。 晚上在跳广场舞时,两人再次相见。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下头。 玉芃芃仍然热烈、活力十足的跳起广场舞,只是跳得分外卖劲,连汗都湿透了内衣。 毋行野仍然琚坐在他的老地方,只是这次没像过去的木头人,随着玉芃芃跳舞的节奏,他翘起的脚尖明显的在和着舞曲的节拍。 回到家,洗漱完,玉芃芃才躺到床上,手机微信就到了。 室内,间接的西方壮士,台灯造就的朦胧。 毋行野:你跳广场舞的姿势真美,远远地观看,玉树临风,飘飘欲仙。看着你迸发生命力的舞姿,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玉芃芃:你就夸张吧!我哪里那样出色? 不!当看到你跳:〈可可西里的牧羊人>,〈西海情歌〉,〈送嫁〉,〈美丽的姑娘卓玛拉〉。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充满了活力,满目都是希望。 你现在才多大呀,按新标准只能算是年轻的老年人。人只怕未老先衰,心要老了,人真怕要老了。 毋行野好像被戳到了痛处,好一阵子才回答:昨天我还在你前边,明天我也许只能遥望你的背影概叹,再未有和你并肩的可能。其实,我本来有机会跑的甚远,你追上我是必然,但撇开我不会这么远! 年轻时的任性,看起来当时挺爽,任性的结果是在烧后半生本来该有的钱! 玉芃芃心里一沉,毋行野这样沉默寡言,一个人心事重重的,该不是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了吧?她当即回复:? 我的心情犹如:一个长跑运动员,开始乃至很长时间,都居于前列。有很强的自豪感、自信和骄傲。如今我发现,一批批人从我身边超过。我不甘心,拼命想赶上去,不想落后。然,我再努力,腿脚不听使唤,心肺几乎停转,只能眼看别人超越,我越来越居于人后。我再没有了喝彩、羡慕。有的只是嘲笑、蔑视、无价值。我心里充满了无奈、寂寞、凄凉、不甘。然,我已无能力再居前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的心境你能理解吗? 玉芃芃心一紧,这人果然有很重的心理情结啊,怎么劝他呢? 玉芃芃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阵,想到在那本书上看到的,赶紧找出书核对了下,发微信道:要想快乐,应该很容易。将不愉快的事,都不往心里去,剩下的不都是快乐了吗? 慢慢地,我们都会变老,从起点走向终点。自然而必然。人生的旅途上,匆匆而又忙忙,跌跌而又撞撞,奔波而又小心,劳累而又费心,一生,留下什么,又得到什么。细想,活着就该尽力活好,别让自己活得太累。想开,看淡,放松! 看样子毋行野也在思索,好一阵子才回复:社会环境对人有各种约束,它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改变。一个成熟的人,要想在社会立足或发展,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和心态,不能任性行事。否则就会违反无形的却时时存在的处事规则,于社会整体相冲突,吃自酿的苦果!放心吧,我能想的开,也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适应者生存吗!在煤矿行业,我已经经历了太多。不夸张的说,不少次看到工友血淋淋倒在坍落的岩石下,自己却无法抢救,而我自己也多次从阎王鼻子下逃生,一个连生死都看淡的人,对晚年的凄凉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今天,认识了你,我第一次把控不了自己就是想说……想说给你听!好了不打搅了,不然你今夜会做噩梦的!好在,我们相距不远,每天都可以相见。就是空间的距离我们控制不住,微信也可拉近我们的距离,祝晚安! 毋行野真是个干脆利索的人,说祝晚安,就毅然关闭了手机。 玉芃芃意犹未尽,本来还想和他煲一会电话粥。转念想想,也挂了手机,我和他认识从真正意义上来说,才不过一天啊!我这样急切,步子是不是迈的太大了? 这天夜里,玉芃芃睡得很不好。梦做了很多,梦里的男主角都是毋行野。 感情的野马一旦脱了缰,是很任性,难以控制的。自从泉山森林公园一聚,不过个把月的时间,玉芃芃和毋行野的感情发展的很快,竟然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尽管他们并没有一日不见,每晚的广场舞,是两人必见面的时间。见面没有什么话,互相看上一眼,足足可以让感情的糖块,甜上一阵。加上每晚的微信,两人都感觉到,心越贴越近。他们根本没有陌生过,只是好长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什么时候分别的,是前生,对!就是前生他们暂时分手,历经磨难现在终于再次相见。 欣喜让他们每天都像浸透在蜜糖里度日。 都说年轻人的爱来的炙热,老年人的爱火热的程度一点不亚于爆发的火山。 这天晚上,从小广场回来以后,他们讨论的比较宽泛起来。 毋行野先发过来微信:隐居于市、 潇洒从容 、孤松野鹤 、达观自得 、六十耳顺,和蔼可亲,怪戾消减,宽祥待世。 沉静,恬淡,安然,从容。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玉芃芃回复微信:你真是个哲人也。竹本无心,节外生枝就有心。藕虽有孔,泥水不通即无孔。人生如梦,梦醒难以留梦住。死生有命,命皆生前已敲定。大智若愚,有无智愚由念而不同。 微信真是个好东西,让社交的曲曲折折的小路,改变的如同高速公路。 毋行野发了个大大的赞,然后:爱一个人,不仅准备花前月下,共赴爱河,享受幸福;也要准备受苦受难,忍受难忍的磨砺。江河之水弯弯曲曲源远流长,世上的路弯弯曲曲通向远方。 触及到灵魂了,玉芃芃不知怎样回答为好。 紧接着微信跳动处毋行野:明天,想邀请你到我的蜗居一观,以便深谈。不知冒昧吗? 玉芃芃笑了,这一天她知道早晚会来到。从泉山森林公园回来的那天夜里的多个梦,已经向她显示,三生石上是怎么回事。 她发了个微笑的图像,附言:敢不从命?显然玉芃芃在顽皮了,象她这样的女子,眼睛里是连个灰星都不能容许的。 能轻易的听从一个外人的发号施令?谁想翻她的眼皮,不啻于飞蛾扑火。 少年情事清如茶,中年心事醇如酒。 玉芃芃上午九点刚过,就来到了毋行野的家。乍开门见到玉芃芃的那一刻,毋行野欣喜若狂,两只本来就很有神的大眼睛,瞬间倍亮。 换过拖鞋,玉芃芃在屋里四处霎抹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你倒是蛮勤快的吗,屋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的。 跟在她后边,紧张的看着玉芃芃脸上表情的毋行野,在围裙上擦擦手:今天也不是突击行动。客人来了吗。总的打扫打扫,窗明几亮的也算是对客人的尊敬……嘿嘿! 在玉芃芃的认知里。男人,特别是独身男人,讲卫生的不多。充其量,勤快些的,也只是洗洗脸皮。表面上看拾掇的很干净,屋子角角落落藏污纳垢。男人,特别是老男人居住久了的房间,总是充满异样的臭味,要不然怎么会有臭男人的称谓。 玉芃芃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见床底、桌缝里有明显的灰尘,屋子里除了男人的体香,没有臭味、霉味。看样毋行野不但样子儒而文雅,也有很好的生活习惯。 有好的生活习惯的人,往往伴行高雅的情趣。玉芃芃抿嘴一笑:你经常打扫卫生吗? 毋行野嘿嘿的傻笑着:也不是经常打扫。一个人过的无情无趣的,半月成十的实在看不过眼了,才动动手。澡和内衣倒是勤洗勤换的,几乎每天更新,不然一股老人味,连我自己都闻不下去。 嗷!是了,我去做饭,你自己在屋子里随便转转,我所有的书籍、文稿、日记,你随意翻看。 玉芃芃俏皮撒娇的歪着头:别人来了也是这样吗? 不!要看来的什么人,有限度的开放。人,总得有自己的秘密空间。但,对你!我全面不设防。毋行野说完,笑着到厨房忙活去了。 毋行野的书籍很多。他将自己家最大的房间做了书房,房的四壁都是书架,书架上是汗牛充栋的图书。图书上面没有浮灰,看来毋行野没有说谎,他是经常打扫的。 书桌很大,有三个平方。正中间放着台电脑显示器,左边摆着文房四宝,右边则是半打开的书和一些写了几行字的便签和稿纸。打开书桌两边的小柜子,满满当当的都是些文稿,有些纸张已经发黄,很有年月了。正中间的抽屉很大,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历经年月的日记本,特殊的是在最显眼的地方,有一个破边烂偃的牛皮纸信封。玉芃芃有些好奇,拿到手里沉甸甸的,满心想打开看看。想想又放心了,毕竟是第一次来,不能太放肆。 玉芃芃很满意,没想到毋行野,倒是个具有浓浓书香味的煤矿退休工人。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这是个高职生活办公的地方。 饭菜做了四样。很简单,也极有特殊风味。 毋行野买了一只二斤多的大公鸡,自己在家里杀、退毛,忙活的额头上渗出汗水。 你为什么不买超市杀好的?或是到菜市场让他们杀。 毋行野一边仔细的捏着鸡的细小绒毛:现在的中药疗效为什么大不如前?是原材料本质下降了。我做得这几个菜,一鸡三吃,鸡是主要原料,对鸡的品质要求很高,各个阶段程度的把握那是要用心思的。买鸡,一定要二斤左右的,太大了肉柴,太小了肉腻,而且一定是要打野的鸡。 笼养和工厂化养的鸡,大多肉不劲道,吃到嘴里没有弹性。杀鸡,除了鸡血要干净,退毛的水温时间都要把握好,不然水冷拔不掉毛,水热鸡骚就蹿到了鸡肉里。而且杀过的鸡要马上加工,免得有僵尸肉的味。 玉芃芃听得眼睛瞪得多大,心里想:我的个妈呀,别看这个煤矿退休工人,心里可真是有数,干什么都是有板有眼的。 经过忙活,中午整点,四个菜端上了桌。一个麻辣鸡。先是用热水汆了,再在煮好的花椒水,爆香的红椒搭配下,热菜冷吃。第二个是辣子鸡,是麻辣鸡剔剩下来的鸡翅、鸡脚、鸡脖、鸡头类的爆炒而成。第三个是清炖冬瓜,用鸡血、鸡肝内脏、和汆鸡的汤合炖成的。第四个菜则是姜汁藕,很提色的。 饭吃的很愉快,清淡醇香怡人,玉芃芃破例喝了几杯酒。量比那天在泉山森林公园时,大得多,连自己都感觉到两颊热烘烘的。 两个孤独居住的向坟墓前进的人,暧昧的地方暧昧的相见,将会发生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3章 浪漫黄昏 吃完饭,两人在书房小憩。彼此小啜着清茶,眼神相碰就是一笑,心儿里也象呯的被重锤击打了一下。 玉芃芃没话找话说:你挺有内涵的嘛?经常写东西?能否让我拜读。 毋行野眼睛一亮:瞎子盼望光明,笼子期待听到仙乐。任何一个写作的人,就像母亲对待儿子,无不期待作品有人欣赏。你是文史专业的,笔杆子肯定硬,见识自非常人。能得到你的指教,那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玉芃芃吃吃笑了,哪来的那么多酸腐?我愿当你的第一个读者。 毋行野激动了,眼睛贼亮,伸出手想握握玉芃芃的手,又不好意思讪讪笑着缩了回去。双手对搓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弄得玉芃芃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毋行野面部一肃:成为作家,这是我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做得梦。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能静下心来写东西。奔波原为稻粮谋,忙东忙西的,不觉就已经日西斜。现在我退休了,有了大把的时间,我不甘心今生虚度。握起笔杆子是我年事渐老,无底的黑暗时光里,萦绕夜空的萤火虫。 写作并快乐着,这将是我生活的基点。每天忙忙碌碌,吃尽辛苦,已不适合我。而一旦没有了目标,生命就会黯淡,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我要写作。向不存在的受体,滔滔不绝的讲述。就像神经病似的面对根本没有的听众,夸张的表述着,让脆弱的心还能飞翔,自以为还是金刚大鹏鸟! 如果说刚才玉芃芃的话还有戏谑之意,现在眼睛里满满含着的都是尊敬和羡慕。 这天晚上,广场舞结束后。玉芃芃向毋行野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晚上电话!毋行野从琚坐的石墩上站起,重重的耸耸肩。两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早已对对方的肢体动作心领神会,无声胜有声。 晚上,玉芃芃早早上了床,通话没说几句,毋行野便说:我有个微信,你读完,认为还不讨厌,咱们再细说。 微信很快发了过来。 天哪!是首诗!是毋行野写给我的诗!玉芃芃强压下心里的激动,一字一句咀嚼着读下去: 奢侈 我的心在战抖 血,也许已不再流 我多想 多想…提一个奢侈的要求 ——握握你的小手 轻轻地,握握手—— 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 只是轻轻的握握 握一下你那可爱的小手 那么 酷夏,我有一株碧绿的薄荷 梦中,我有漫天的星斗 生活,充满七色霞光 工作,有了快乐的节奏 玉芃芃读着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一个能写诗的人肯定是有激情的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能写情诗,肯定是个热爱生活,思想驰骋,有血有肉的人。过去人们说,易得万贯财,难觅有情人! 难道值得我托付下半生的人,他来了! 这夜,毋行野没再给玉芃芃打电话。手机一直静悄悄的,他是给玉芃芃思考抉择的时间。 毕竟她人这样优秀。 毕竟她的退休工资是自己的三倍多。 有些人强调的是精神生活,但更多现实的人看重的是物质。 物质是决定人们生活水平最重要的因素。 没有拖泥带水,一周后毋行野把玉芃芃娶到了家。之所以用娶,是毋行野坚持的,玉芃芃到永嘉山竹绿碧小区来居住。这里的居住条件是比玉芃芃的连体别墅差了些,但这里生活更接地气。不像玉芃芃居住的地方,人来人往都是脚步匆匆,住了十几年,连对门邻居都认不清。毋行野居住的地方,更具有人情味,见面大家彼此打招呼,谁家有事,亲朋没到,近邻已经上门。 再说,两个人生活。卧不过一席之地,动有踱步之处就足矣。人一老,没有太高的欲望,两人真心相爱就是最大的享受。 婚后的生活,两人甚是相得,用琴瑟和鸣,水乳交融,来形容这对老夫妻,一点也不为过。 玉芃芃很是庆辛,对这个前生定就的丈夫,怜爱有加。怜是因为有才华有气质的毋行野,大半生吃了太多的辛苦,受了太多的委屈。爱的是他一表人才,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如胶似漆的老两口,自知夕阳晚,对现有的时光分外珍惜,每天几乎形影不离。 玉芃芃第一次结婚后没多久,对床第之事,就很是不感兴趣。按刘志宇的说法:她是天生的性冷淡。早早的两口子就分床而居。偶尔刘志宇来了情绪,总是对付对付就了结。在玉芃芃的词典里,根本就没有卿卿我我这个词汇,对它的含义就更不明白了。要不然,刘志宇也不会虽然因为岳父家的原因不断升迁,却总是怨声载道,好像老玉家该了他多少账,欠了他多少情似的。 和毋行野在一起,玉芃芃就没有了男人在卧,有芒刺在身的感觉。 也许是人生的缘分,前辈子恩爱。自从两人合床以后,就没有分开过。离开同床共枕的毋行野的嘘嘘气息,玉芃芃不但感到孤单,还有种惶惶然没有着落的凄慌。 随着了解的深入,毋行野读书落泪,遇见不平挥拳相向,让玉芃芃从心里喜悦。她不仅找了个好男人,更是找了个有血有肉,热血蹦流的烈性男儿。这人虽然老了,他的志向、心态一点不老。 人说,两口子过日子,牙齿和舌头也会打架的。 毋行野和玉芃芃婚后牙齿和舌头就没有找到打架的机会。 如果硬要找夫妻两生活不合拍的地方,那就是跳广场舞、一如婚前。每晚玉芃芃依然去跳广场舞,毋行野还是像以前琚坐在石墩上观看。只是他看的更加专注,看妻子的舞姿达到了目不转瞬,心飞神交的程度。 玉芃芃硬拉他跳过那几次,他的节奏感很强,虽然动作不太协调,节拍踏得还是很准的。 不过,他不想跳。理论是:一部老机器,改变多年的运行规律,不是好的维护,而是加速它的损坏。你,是以动养身。我是以静养身,现在让我跳跳蹦蹦,只是加快骨关节的磨损。 毋行野的以静养身方法很是特殊。每晚睡前,他都要盘膝打做,眼观鼻,鼻观心。他说是在调整呼吸,清除思虑。早上,站在阳台,他这是站马步桩。手费力的伸出,又像拉着千斤重物收回。上下左右几个方向都做,呼吸之间浑身的关节噼啪作响。做完后就像换了个人,精神焕发,全天都有饱满的精气神。 玉芃芃好奇,也想练练。 毋行野:盘膝打坐,你可以坐坐。站桩抓功,你就不要练了。它对你的关节损害太大,我可是从八、九岁练起的,习惯成自然了。 幸福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结婚半年多了。甜蜜的玉芃芃有了想法,她想纪念一下。这天,毋行野外出会老工友,中午不回来。因为心里有事,玉芃芃就推辞没去。 毋行野出门后,玉芃芃就匆忙到超市采购食材。然后开始打扫卫生。她要等毋行野晚上回来,给他个惊喜。 毋行野傍晚来到家,远远地就嗅到了饭菜的香气。暗暗想到:我老毋真的好福气,临老临老娶了个好妻子。 进门,他先大喊了一声:老婆大人我回来了。 玉芃芃故意撅着嘴:邋了一天野马,才回来?有功劳吗? 毋行野嘻嘻嬉笑着:我闻到香味了。 馋猫鼻子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毋行野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咱们结婚半年! 亏你还记得,快洗洗手。咱们来一杯,庆祝庆祝? 好嘞!毋行野嘴里答应着,手脚麻利的洗手、揩干,摆放酒杯和碗筷。丰盛的酒菜飘逸着香气,满屋子的其乐融融。 老婆大人一手绝技,轻易不肯显露,小菜做得的确是好!毋行野嬉皮笑脸的说。 玉芃芃用筷子在他手上轻敲了一下:光顾着吃,家里就没什么变化? 毋行野霎目四望:老婆大人好勤快,打扫卫生了!辛苦!辛苦! 我将角角落落,你平时不大动的地方都清理一遍。那些用不到的陈年烂谷子旧芝麻,都让我扔了。 啊!毋行野一听惊得站了起来,慌忙向书房走去。听得他抽抽屉翻东西的声音,玉芃芃心底暗地好笑:他见到书稿被我整理的规规矩矩,一会还不得夸奖我! 就听得毋行野翻腾了一会,腾腾的大步冲来:我的旧信封呢? 什么旧信封,就是装着一卷旧钢尺的?让我清理扔了? 啊!毋行野头上的青筋眼见的勃了的蹦起来:谁给你的权力,扔掉别人的东西? 好心没得到好报,就像一个肯定会得到夸奖的孩子,劈头楞脸被训斥,玉芃芃脸上挂不住,变了色:不就是一卷又锈又烂,连数字、尺度都看不清的旧钢尺吗?值钱?想要,明天我给你买一打! 胡闹!毋行野大喊了一声,怒气实在没地方出,扬起右手掌,狠狠地打在餐桌上。才买的红木餐桌,被他硬生生的砍掉一块。 玉芃芃从小娇生惯养,就是和刘志宇闹别扭的十几年,也没人这样疾言厉色,对她蛮横过。鼻子一酸,眼泪成串的滚落下来,悲悲切切的: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明说,何必打鸡骂狗?要是嫌弃,就早说,现在分手还不算晚…… 话到了这个程度还能说什么?只能越说越离谱。毋行野铁青着脸,转身出门。咣当当的狠狠关门声,整个楼栋都听得见。 毋行野耍性子走了,玉芃芃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越想越窝囊,大脑的思维特别活跃,平时想不到的事,全都涌上来:都说老年夫妻难结。 平时朋友们说老年婚姻是瓷婚,经不得一点撞击。表面很好看的花瓶,轻轻一碰。垃圾一堆。 男人没有得到你的时候,要天可以许半个。一旦把你骗到手,从主人变奴隶。 你说毋行野,人有人样,才有才学,气质修养无一不佳,怎么都是假象呢? 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婚姻注定不能长久,一步错则步步错,生活无法回头,千万不要用以后的懊悔来为现在的放肆买单。 时间不长,玉芃芃想到的太多。多到她想抽身回到自己的连体别墅去。 大丈夫和当则留,不和当则去。现代有身份、有地位的女性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玉芃芃比一般的女人大度和睿智一些,在存留关头,她知道迈出这一步的后果。一旦甩袖而去,还能再回头吗? 说实在的,毋行野的确叫她割心剜胆。结婚以来的半年,是她今生最愉快的时期。轻轻易易的抛却,她还真不忍心。 就在玉芃芃内心翻江倒海之际,门声轻响。毋行野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耷脑,磨蹭进来,惭愧的坐在玉芃芃面前。 玉芃芃一赌气,看也不看他一眼,扭转身子,背对着他。 芃芃,我错了!原谅我这个二杆子脾气吧!毋行野祈求的说。 玉芃芃更使劲的别着脸,两肩不听话的抽动起来。 毋行野心痛了,就是让自己挨上二十大棒,他也不愿看到玉芃芃的哭泣。 他小心的捧起玉芃芃飘逸的长发,在两个手掌心里揉搓,长发里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嗨!好日子不过,自寻烦恼,我这是……如果说什么是懊悔,毋行野心里现在油煎火燎的味,就是后悔。 他站起来,低头想吻吻玉芃芃的头顶。玉芃芃一挥手,将他隔在一边。 芃芃,你不能原谅我吗?我拿个东西给你看看,也许你就会理解了我。 说着,他走进了书房,听得抽屉响。晰晰索索的从纸堆里拿出什么东西。 芃芃!你看看我写的这个草稿,也许你就会明白,我无故发怒的原因。小说里吴庆业就是我的原型,虽说逝者已矣,但是曾经经过的,岁月还没有风化完青春的印迹。 玉芃芃没有转身,更没有接过来看,她心里的怨愤仍然在膨胀着。 哦,你不看!我念给你听,好吗? 顿了顿。毋行野声音低沉的念道: 一九七六年的雪下得特别早。元旦没过,雪越发的大了起来,满地都是没膝深的雪。 一月八号,毋行野一大清晨从梦中醒来,隔窗望去,除了茫茫糊着玻璃的雪,还听到一阵阵让人心碎的哀乐。 是时,正是毋行野在矿务局报社学习通讯报道结业的日子。 离开厂子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分外想着厂里的人,特别想念的是,让他梦中醒来,就久久难以入睡的林琼玲。 和林琼玲的爱情来得很奇怪。这两人的背后都有大群的追逐者,当时工作、技术、人品都十分出色的年轻人,视为神圣的爱情,竟来源于一卷钢尺。 一年前,为了全省工业生产的需要,作为唯一提供工业食粮的煤矿骄子,矿务局为了增加煤炭生产能力,进行了重大调整。将三个正在新建的煤矿基建队伍,充实到几个负有重要生产任务的矿井,基建任务交给中字头的专业基建队伍。 传言已经很久,迟迟没有实施。本来满腔热血,想方设法加快基建速度的矿工,人心散了,每天工作不再分秒必争。拉大呱的时间多了起来。 今天,虽然还是寒冬腊月,暖流的影响,天气出奇的暖和。八点多钟了,机电科的工人没有像往常围着大火炉,烤火学习,等待分配当天的生产任务。而是三五成群的倚着车间东面的墙,东拉西扯。大家心里都明白,第一批一线搞掘进的昨天已经动身去新的单位。作为第二批的机电和后勤人员的分配,应该会很快到来。 果不其然。九点多支部书记通知,全体人员开会。 分配的结果让大家基本满意。支部事前做了充分的调查,知道有些人想分配到离家比较近的单位,有的人想分到待遇比较好煤矿生产一线。 毋行野分配到了局属的承担基建任务的工程处。这是一般人不太愿意去的单位。因为各方面的待遇,比生产矿井差一些。 毋行野很高兴,那里距父母居住的煤矿工人宿舍,相对较近,业务吗,也不是很陌生。 作为一个年轻人,吴庆业是很爱动脑子的。在新建矿井建设期间,他既找书看,也对井筒内部设施进行了研究。 可以这样说吧,基建井筒里的提升、排水、压风、通风的设备布置,安装方法和部位。闭着眼睛,他都能操作。 新单位的业务性质和原单位相差不大,自己原先下功夫掌握的知识没有白费。这是吴庆业很高兴的原因。 只要爱动脑子,不怕出力气,出色的年轻人,到哪里都会很出色。毋行野在新单位,很快崭露头角。大会小会发言有他,领导表扬有他,打突击攻关键更是少不了他。由于技术比较全面,毋行野还被任命为,青年突击队队长。 到老了的时候,毋行野丝毫没对那时候,傻不拉几的出力干活懊悔过。他认为那是自己生命最充实的时候,青春没有白度。 的确那是毋行野的高光时刻。走到哪里,除了小伙子们的尊敬,还有众多姑娘火辣辣的目光。 机电科本来就是女性职工比较集中的地方,再加上工程处从事后勤工作的女职工。毋行野所处的环境,应该是莺歌燕舞,百花盛开。 毋行野的情路如何?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4章 烛映晚晴 玉芃芃吃吃笑了,哪来的那么多酸腐?我愿当你的第一个读者。 毋行野激动了,眼睛贼亮,伸出手想握握玉芃芃的手,又不好意思讪讪笑着缩了回去。双手对搓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弄得玉芃芃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毋行野面部一肃:成为作家,这是我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做得梦。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能静下心来写东西。奔波原为稻粮谋,忙东忙西的,不觉就已经日西斜。现在我退休了,有了大把的时间,我不甘心今生虚度。握起笔杆子是我年事渐老,无底的黑暗时光里,萦绕夜空的萤火虫。 写作并快乐着,这将是我生活的基点。每天忙忙碌碌,吃尽辛苦,已不适合我。而一旦没有了目标,生命就会黯淡,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我要写作。向不存在的受体,滔滔不绝的讲述。就像神经病似的面对根本没有的听众,夸张的表述着,让脆弱的心还能飞翔,自以为还是金刚大鹏鸟! 如果说刚才玉芃芃的话还有戏谑之意,现在眼睛里满满含着的都是尊敬和羡慕。 这天晚上,广场舞结束后。玉芃芃向毋行野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晚上电话!毋行野从琚坐的石墩上站起,重重的耸耸肩。两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早已对对方的肢体动作心领神会,无声胜有声。 晚上,玉芃芃早早上了床,通话没说几句,毋行野便说:我有个微信,你读完,认为还不讨厌,咱们再细说。 微信很快发了过来。 天哪!是首诗!是毋行野写给我的诗!玉芃芃强压下心里的激动,一字一句咀嚼着读下去: 我的心在战抖 血,也许已不再流 我多想 多想…提一个奢侈的要求 ——握握你的小手 轻轻地,握握手—— 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 只是轻轻的握握 握一下你那可爱的小手 那么 酷夏,我有一株碧绿的薄荷 梦中,我有漫天的星斗 生活,充满七色霞光 工作,有了快乐的节奏 玉芃芃读着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一个能写诗的人肯定是有激情的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能写情诗,肯定是个热爱生活,思想驰骋,有血有肉的人。过去人们说,易得万贯财,难觅有情人! 难道值得我托付下半生的人,他来了! 这夜,毋行野没再给玉芃芃打电话。手机一直静悄悄的,他是给玉芃芃思考抉择的时间。 毕竟她人这样优秀。 毕竟她的退休工资是自己的三倍多。 有些人强调的是精神生活,但更多现实的人看重的是物质。 物质是决定人们生活水平最重要的因素。 没有拖泥带水,一周后毋行野把玉芃芃娶到了家。 婚礼办的很简单,简简单单的两桌饭。除了玉芃芃的闺蜜,高傲而不俗气的人生态度,她的朋友不是太多。毋行。的朋友也没有多请,婚礼前,利用网络之便,在微信上发了喜帖。柯晓宇,煌彤炜、卫中生、任建设、曾友志、几个老朋友老工友,知道毋行野原先心里的痛,都为他美丽的晚晴高兴。 在喜帖用词上,毋行野重重的设计了“娶”这个艺术字体,煤矿行业跌打一辈子他。娶了鹤立鸡群的玉芃芃,沾光了玉芃芃家族的红色基因。他不想让人想到攀龙附凤,他还是想和以前一样,做腰杆倍直的煤矿工人。 虽说劳力者治于人,毋行野从不为自己在煤矿消逝的青春后悔,一辈子绝不做蝇营狗苟的一个鄙俗的小人。 毋行野在这个年龄,人的思想已经没有阻碍,秋后的蚂蚱再能,还有几天蹦跶?他想活出自我! 喜宴完全就是一场朋友夕阳里的聚会,没有一点铜臭钱腥。毋行野和玉芃芃坚持自己买单,不收一点点礼金钱。 去他妈的!连生个宠物狗都要办酒席借机敛财。去他妈的!外国佬的制。我毋行野身在堂堂的大中华,现在虽然老而相对贫穷,绝没有摇着尾巴献媚的狗性!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所以要用“娶”字,是毋行野坚持的,玉芃芃到山竹绿碧小区来居住。这里的居住条件是比玉芃芃的山野听雨小区连体别墅差了些,但这里生活更接地气。不像玉芃芃居住的地方,人来人往都是脚步匆匆,住了十几年,连对门邻居都认不清。毋行野居住的地方,更具有人情味,见面大家彼此打招呼,谁家有事,亲朋没到,近邻已经上门。 再说,两个人生活。卧不过一席之地,动有踱步之处就足矣。人一老,没有太高的欲望,两人真心相爱就是最大的享受。 婚后的生活,两人甚是相得,用琴瑟和鸣,水乳交融,来形容这对老夫妻,一点也不为过。 玉芃芃很是庆辛,对这个前生定就的丈夫,怜爱有加。怜是因为有才华有气质的毋行野,大半生吃了太多的辛苦,受了太多的委屈。爱的是他一表人才,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如胶似漆的老两口,自知夕阳晚,对现有的时光分外珍惜,每天几乎形影不离。 玉芃芃第一次结婚后没多久,对床第之事,就很是不感兴趣。按刘志宇的说法:她是天生的性冷淡。早早的两口子就分床而居。偶尔刘志宇来了情绪,总是对付对付就了结。在玉芃芃的词典里,根本就没有卿卿我我这个词汇,对它的含义就更不明白了。要不然,刘志宇也不会虽然因为岳父家的原因不断升迁,却总是怨声载道,好像老玉家该了他多少账,欠了他多少情似的。 和毋行野在一起,玉芃芃就没有了男人在卧,有芒刺在身的感觉。 也许是人生的缘分,前辈子恩爱。自从两人合床以后,就没有分开过。离开同床共枕的毋行野的嘘嘘气息,玉芃芃不但感到孤单,还有种惶惶然没有着落的凄慌。 随着了解的深入,毋行野读书落泪,遇见不平挥拳相向,让玉芃芃从心里喜悦。她不仅找了个好男人,更是找了个有血有肉,热血蹦流的烈性男儿。这人虽然老了,他的志向、心态一点不老。 人说,两口子过日子,牙齿和舌头也会打架的。 毋行野和玉芃芃婚后牙齿和舌头就没有找到打架的机会。 如果硬要找夫妻两生活不合拍的地方,那就是跳广场舞、一如婚前。每晚玉芃芃依然去跳广场舞,毋行野还是像以前琚坐在石墩上观看。只是他看的更加专注,看妻子的舞姿达到了目不转瞬,心飞神交的程度。 玉芃芃硬拉他跳过那几次,他的节奏感很强,虽然动作不太协调,节拍踏得还是很准的。 不过,他不想跳。理论是:一部老机器,改变多年的运行规律,不是好的维护,而是加速它的损坏。你,是以动养身。我是以静养身,现在让我跳跳蹦蹦,只是加快骨关节的磨损。 毋行野的以静养身方法很是特殊。每晚睡前,他都要盘膝打坐,眼观鼻,鼻观心。他说是在调整呼吸,清除思虑。早上,站在阳台,他这是站马步桩。手费力的伸出,又像拉着千斤重物收回。上下左右几个方向都做,呼吸之间浑身的关节噼啪作响。做完后就像换了个人,精神焕发,全天都有饱满的精气神。 玉芃芃好奇,也想练练。 毋行野:盘膝打坐,你可以坐坐。站桩抓功,你就不要练了。它对你的关节损害太大,我可是从八、九岁练起的,习惯成自然了。 幸福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结婚半年多了。甜蜜的玉芃芃有了想法,她想纪念一下。这天,毋行野外出会老工友,中午不回来。因为心里有事,玉芃芃就推辞没去。 毋行野出门后,玉芃芃就匆忙到超市采购食材。然后开始打扫卫生。她要等毋行野晚上回来,给他个惊喜。 毋行野傍晚来到家,远远地就嗅到了饭菜的香气。暗暗想到:我老毋真的好福气,临老临老娶了个好妻子。 进门,他先大喊了一声:老婆大人我回来了。 玉芃芃故意撅着嘴:邋了一天野马,才回来?有功劳吗? 毋行野嘻嘻嬉笑着:我闻到香味了。 馋猫鼻子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毋行野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咱们结婚半年! 亏你还记得,快洗洗手。咱们来一杯,庆祝庆祝? 好嘞!毋行野嘴里答应着,手脚麻利的洗手、揩干,摆放酒杯和碗筷。丰盛的酒菜飘逸着香气,满屋子的其乐融融。 老婆大人一手绝技,轻易不肯显露,小菜做得的确是好!毋行野嬉皮笑脸的说。 玉芃芃用筷子在他手上轻敲了一下:光顾着吃,家里就没什么变化? 毋行野霎目四望:老婆大人好勤快,打扫卫生了!辛苦!辛苦! 我将角角落落,你平时不打动的地方都清理一遍。那些用不到的陈年烂谷子旧芝麻,都让我扔了。 啊!毋行野一听惊得站了起来,慌忙向书房走去。听得他抽抽屉翻东西的声音,玉芃芃心底暗地好笑:他见到书稿被我整理的规规矩矩,一会还不得夸奖我! 就听得毋行野翻腾了一会,腾腾的大步冲来:我的旧信封呢? 什么旧信封,就是装着一卷旧钢尺的?让我清理扔了? 啊!毋行野头上的青筋眼见的勃了的蹦起来:谁给你的权力,扔掉别人的东西? 好心没得到好报,就像一个肯定会得到夸奖的孩子,劈头楞脸被训斥,玉芃芃脸上挂不住,变了色:不就是一卷又锈又烂,连数字、尺度都看不清的旧钢尺吗?值钱?想要,明天我给你买一打! 胡闹!毋行野大喊了一声,怒气实在没地方出,扬起右手掌,狠狠地打在餐桌上。才买的红木餐桌,被他硬生生的砍掉一块。 玉芃芃从小娇生惯养,就是和刘志宇闹别扭的十几年,也没人这样疾言厉色,对她蛮横过。鼻子一酸,眼泪成串的滚落下来,悲悲切切的: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明说,何必打鸡骂狗?要是嫌弃,就早说,现在分手还不算晚…… 话到了这个程度还能说什么?只能越说越离谱。毋行野铁青着脸,转身出门。咣当当的狠声关门声,整个楼栋都听得见。 毋行野耍性子走了,玉芃芃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越想越窝囊,大脑的思维特别活跃,平时想不到的事,全都涌上来:都说老年夫妻难结。 平时朋友们说老年婚姻是瓷婚,经不得一点撞击。表面很好看的花瓶,轻轻一碰。垃圾一堆。 男人没有得到你的时候,要天可以许半个。一旦把你骗到手,从主人变奴隶。 你说毋行野,人有人样,才有才学,气质修养无一不佳,怎么都是假象呢? 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婚姻注定不能长久,一步错则步步错,生活无法回头,千万不要用以后的懊悔来为现在的放肆买单。 时间不长,玉芃芃想到的太多。多到她想抽身回到自己的连体别墅去。 大丈夫和当则留,不和当则去。现代有身份、有地位的女性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玉芃芃比一般的女人大度和睿智一些,在存留关头,她知道迈出这一步的后果。一旦甩袖而去,还能再回头吗? 说实在的,毋行野的确叫她割心剜胆。结婚以来的半年,是她今生最愉快的时期。轻轻易易的抛却,她还真不忍心。 就在玉芃芃内心翻江倒海之际,门声轻响。毋行野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耷脑,磨蹭进来,惭愧的坐在玉芃芃面前。 玉芃芃一赌气,看也不看他一眼,扭转身子,背对着他。 芃芃,我错了!原谅我这个二杆子脾气吧!毋行野祈求的说。 玉芃芃更使劲的别转着脸,决绝的不看敢冲她发火的毋行野,两只秀肩不听话的抽动起来。 毋行野心痛了,就是让自己挨上二十大棒,他也不愿看到玉芃芃的哭泣。 他小心的捧起玉芃芃飘逸的长发,在两个手掌心里揉搓,长发里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嗨!好日子不过,自寻烦恼,我这是……如果说什么是懊悔,毋行野心里现在油煎火燎的味,就是后悔。 他站起来,低头想吻吻玉芃芃的头顶。玉芃芃一挥手,将他隔在一边。 芃芃,你不能原谅我吗?我拿个东西给你看看,也许你就会理解了我。 说着,他走进了书房,听得抽屉响。晰晰索索的从纸堆里拿出什么东西。 芃芃!你看看我写的这个草稿,也许你就会明白,我无故发怒的原因。 玉芃芃没有转身,更没有接过来看,她心里的怨愤仍然在膨胀着。 哦,你不看!我念给你听,好吗? 顿了顿。毋行野声音低沉的念道: 一九七六年的雪下得特别早。元旦没过,雪越发的大了起来,满地都是没膝深的雪。 一月八号,吴庆业一大清晨从梦中醒来,隔窗望去,除了茫茫糊着玻璃的雪,还听到一阵阵让人心碎的哀乐。 是时,正是吴庆业在矿务局报社学习通讯报道结业的日子。 离开厂子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分外想着厂里的人,特别想念的是,让他梦中醒来,就久久难以入睡的林琼玲。 和林琼玲的爱情来得很奇怪。这两人的背后都有大群的追逐者,当时工作、技术、人品都十分出色的年轻人,视为神圣的爱情,竟来源于一卷钢尺。 一年前,为了全省工业生产的需要,作为唯一提供工业食粮的煤矿骄子,矿务局为了增加煤炭生产能力,进行了重大调整。将三个正在新建的煤矿基建队伍,充实到几个负有重要生产任务的矿井,基建任务交给中字头的专业基建队伍。 传言已经很久,迟迟没有实施。本来满腔热血,想方设法加快基建速度的矿工,人心散了,每天工作不再分秒必争。拉大呱的时间多了起来。 今天,虽然还是寒冬腊月,暖流的影响,天气出奇的暖和。八点多钟了,机电科的工人没有像往常围着大火炉,烤火学习,等待分配当天的生产任务。而是三五成群的倚着车间东面的墙,东拉西扯。大家心里都明白,第一批一线搞掘进的昨天已经动身去新的单位。作为第二批的机电和后勤人员的分配,应该会很快到来。 果不其然。九点多支部书记通知,全体人员开会。 分配的结果让大家基本满意。支部事前做了充分的调查,知道有些人想分配到离家比较近的单位,有的人想分到待遇比较好煤矿生产一线。 吴庆业分配到了局属的承担基建任务的工程处。这是一般人不太愿意去的单位。因为各方面的待遇,比生产矿井差一些。 吴庆业很高兴,那里距父母居住的煤矿工人宿舍,相对较近,业务嘛,也不是很陌生。 作为一个年轻人,吴庆业是很爱动脑子的。在新建矿井建设期间,他既找书看,也对井筒内部设施进行了研究。 可以这样说吧,基建井筒里的提升、排水、压风、通风的设备布置,安装方法和部位。闭着眼睛,他都能操作。 新单位的业务性质和原单位相差不大,自己原先下功夫掌握的知识没有白费。这是吴庆业很高兴的原因。 只要爱动脑子,不怕出力气,出色的年轻人,到哪里都会很出色。吴庆业在新单位,很快崭露头角。大会小会发言有他,领导表扬有他,打突击攻关键更是少不了他。由于技术比较全面,吴庆业还被任命为,青年突击队队长。 到老了的时候,吴庆业丝毫没对那时候,傻不拉几的出力干活懊悔过。他认为那是自己生命最充实的时候,青春没有白度。 的确那是吴庆业的高光时刻。走到哪里,除了小伙子们的尊敬,还有众多姑娘火辣辣的目光。 机电科本来就是女性职工比较集中的地方,再加上工程处从事后勤工作的女职工。吴庆业所处的环境,应该是莺歌燕舞,百花盛开。第99章 奇异深爱 什么都可能缺少,就是不缺年轻女性的爱慕。尽管有些人胆小害羞,看人是偷偷的,两人眼睛相碰,脸色通红,赶快扭过头去,但传递来的信息,明确无误。 那时的吴庆业还年轻,一心放在工作室上,对身边的蜂飞蝶舞,丝毫没有花红柳绿任我行的想法。 毋行野河玉芃芃因为一把旧钢尺,发生了矛盾。而毋行野却给玉芃芃,讲起吴庆业的爱情故事。吴庆业何许人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5章 奇异心爱 每天像只呆鹅,昂首阔步,脖子伸到天上。 用志得意满来形容当时的吴庆夜,定位是非常准确的。 如果说工作生活有什么缺憾,那就是吴庆夜有个小小的愿望:他想拥有一卷钢尺! 这个愿望在今天的人看起来有些畸形,切!一卷钢尺算什么?就是激光测距仪,还不是小菜一碟。 但拥有钢尺,的确是当时吴庆夜的期待,也可以说是朝思暮想的工具。 三分本事,七分家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金刚钻就揽不了瓷器活。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物质比较缺乏。各个国营单位,对材料,特别是对工具的发放控制很严。钢卷尺这个看似平常的工具,是个稀缺物品。别看,万能的钳工巧手可以造出不少工具,钢卷尺他们凭手工难以造出来。 偏偏,吴庆业们从事的工作又离不开钢卷尺。他们不是单纯的制造钳工,一把直钢尺就解决问题。如果直钢尺能解决问题,吴庆业们早就制造了。自造的直钢尺虽然不太精美,功能基本够用。 吴庆业们从事的是煤矿安装制造钳工,直钢尺满足不了工作的要求。遇到非标准件的加工下料,没有钢卷尺,工作效率和下料加工准确率都十分低下。 那时候,只有带拨的老师傅才配有钢卷尺。才参加工作或者是经验不足的小鲶鱼胡,只能看着钢卷尺眼睛发红。 今天一上班,工友们就围着汽油桶做成的火炉取暖,等待分配当日的工作。 火炉的烟筒是用的粗大的废钢管制成,不带任何曲折,直通屋顶。工友们给它起了个高大上的名字:通天炮!通天炮这玩意儿好使,拉烟通风,把个大铁炉子烧的四壁彤红,坐在旁边,人都得侧歪着身子,不然脸烤得受不了。 今天吴庆业分到的活是给风筒弯头下料。这本来是铆工的活,巧了,前几天吴庆业给水管做弯头。他没采用老工艺,模仿腚裁褯子,用牛皮纸顺着弯头的形状修剪做样板然后下料。偏巧老科长从这里经过,看到他的新方法很感兴趣,问他是怎么做的。吴庆业告诉他,他将几何形状结合三角函数,算出来数据然后在材料上,直接划线就行了。 科长听得直点头:没想到你这个小初中生,倒会学以致用呢? 其实,科长高抬了,文革开始时是小学四年级,复课闹革命不过一年半。还能有点文化水平,只是自己爱琢磨。 班长分配完活,从怀里掏出个钢卷尺。不锈钢的壳熠熠生辉,配上一点鲜红的塑料心,很是惹人眼,耐看的很呦。看看有些发呆的毋行野,班长笑笑:科长专门嘱咐的,发给你用! 吴庆业嘴唇有些哆嗦,伸手…忙伸出双手,捧着接过来。这代表,他可以带拨了,可以带大拨了。 他的技术和能力,超出了一般人,这是荣誉和信任啊。 吴庆业看看火炉四周,老师傅们看着他微笑,同龄人则满满的羡慕。 吴庆业特地注意了下林琼玲。 这个丫头,圆圆的苹果脸彤红彤红的,一对大而有神的眼睛,幽深的望着他。 对林琼玲,吴庆业到班里报到的第一天,就注意到她。她个子不高,但身材曲线凸凹有致。一张苹果脸,白皙间有嫣红,一笑腮上两个小酒窝,睫毛很长,经常害羞的覆盖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她不爱说话,大多的时间像是在沉思,偶尔和异性青年眼睛相遇,总是象受惊的小鹿,赶快避到一边。 她比吴庆业大一岁,参加工作也早了一年。毋行野从来没把她当作师姐看,总觉得她的眼神好在自己身上盘旋,对自己的工作挺支持的。 在众多女性火辣辣目光的娇惯下,吴庆业平时并不太注意林琼玲。对她只有好感没有爱情。两人性格毕竟相差太远,她沉默寡言,沉寂的同路边无名小草:他激情燃烧,爱说爱笑,像是天之骄子。没有人能想到,最终他们两人能走到一起去,在众多羡慕的目光下,结为夫妇。当然,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爱情的逆转是因为一卷钢尺。 听毋行野念到这里,玉芃芃一把夺过草稿,任性的小姑娘似的:谁稀罕你念!我没有你认字多? 说完,玉芃芃垂下眼睑,自己读了起来。脸上的青灰色淡淡散去,两颊开始浮上红晕。 毋行野轻轻而又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想:看来千里冰封就要解冻了。 玉芃芃目不转睛的看着,草稿上写着…… 工欲善而先利其器。有了钢卷尺,毋行野如龙入海。干起工作来得心应手,效率倍增。 对钢卷尺。吴庆业十分的爱惜,平时不离身,用过以后及时擦抹油锈污渍。那样子,对待新婚老婆也不过如此。 工友们看得眼热:你以后娶钢卷尺当老婆吧? 那有什么不可以,我全靠它建功立业。有了它 ,很多活好干了。吴庆业自豪的说。 只是他没注意到,林琼玲大眼睛更加深沉,和人交往的语言愈发稀少。 这天,吴庆业刚下完料,还没来得及将钢卷尺擦拭放在口袋内,焊工李德清喊了起来:料下好了吗?要不然我先干其他的活了。 李德清是有名的急性子,干的一手好焊接。但艺高人性子倔,得罪了她,就是跪爹爹求奶奶也没用。 慌得吴庆业带着几个徒弟,提着下好的料,连滚带爬,赶忙向她跑去。嘴里还连求带告的:姑奶奶,你能逼死人命。长跑也得有个喘气的时候,你乍就不让人喘口气? 李德清哈哈大笑:地球转一圈,我转一圈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出点力觉得亏得慌! 口气里明显带着揶揄。她就是这个大大拉拉的脾气,在眼睛里不对吴庆业,抛出迷离光彩的不多人里,她就是最突出的那一个。在她的心里:是我的赶都赶不跑,不是我的求也求不来。对待爱情,一如她的性格,没有强求,只有机缘。 这天活干的很漂亮,大家皆大欢喜。就在收拾工具包,准备收工的时候。吴庆业一摸口袋,脸变了色,他的宝贝疙瘩,钢卷尺不见了。那可是鹤立鸡群,在众多青工里卓异的存在呀! 吴庆业回想回想,是了,当时李德清一咋呼,自己麻了爪,慌乱之中钢卷尺忘在下料的地方了。 再回去找,钢卷尺哪里还有踪影。是了,时间过去大半天,别说是小小的卧在掌心的钢卷尺,就是头大牛也叫人牵走了。 吴庆业心里那个烦啊,不仅烦的是自己可能呆逼聊拨,当不了技术高手,让他更烦的是工作上的不便。工具是有使用年限的,没到年限再领一个,门都没有。 工作时只好跟别人借。借就得看别人脸色。对方没活倒还可以,要是活忙,不耐烦的话就一串串砸了过来:用完了吗?自己的呢?耽误别人不误自己的功夫! 恶言恶语的让人实在难受。 现在,吴庆业最大的期待,是拥有一卷自己的钢卷尺。 偏巧,渴了有人送碗水,困了有人送枕头。 这天,逢吴庆业和林琼玲值班。两人在班里人走后,开始扫地,封炉子,扒炉灰。干完活,车间里已经没有别人,只剩两个没锯嘴的葫芦。 林琼玲本来不爱说话,毋行野是心里不爽。将车间收拾利落,吴庆业举步想走的时候,林琼玲喊了一声:慢,这个给你! 她攥着的拳头一松开,掌心里有个明晃晃的钢卷尺,钢卷尺的红塑料核,发出迷人的艳丽色彩。 是给我的?吴庆业狐疑的问。 林琼玲点点头。 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你就别问了。僧有僧道,佛有佛道。反正你需要!我能给你弄到就是了。 林琼玲语言仍然是冷峻,表情也没有示恩的倨傲,只是眼底闪烁的光焰明显的炽烈。 吴庆业双手从林琼玲手里捧过钢卷尺。这是卷崭新的钢卷尺,没有一丝用过的痕迹。激动的吴庆业在两只手掌里,把钢卷尺揉搓了很久,才抬起眼仔细的看着林琼玲。 这时他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姑娘真是可爱。长相不说,看到吴庆业高兴,她虽然没有多的言语。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在自己的脸上打转,那份高兴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 吴庆业心里一热,向前跨了一大步,真想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可惜那时社会风气,没有现在开放,感情不是用拥抱来表达的。 看来林琼玲早有防范,见吴庆业跨步,她便向后退了一小步,声音恢复平淡:咱们该走了。要是叫别人看到…… 她没继续往下说,意思很明白:让人看到不好! 第二天上班,吴庆业再看林琼玲的眼神,跟以前就不一样了。眼神里充满了热烈和爱抚。看的频率多了,他发现林琼玲的眼睛也发生了变化,里边的深邃变得清澈见底,隐隐的似有火焰在燃烧。 投之于木桃,报之于琼瑶。匪已为报也,永以为好耶。 这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吴庆业当然具有。 从拿到钢卷尺的那天起,林琼玲成为了他青春之梦的主角,看林琼玲的眼神逐渐暧昧起来。 别人对我好,想着我,我为什么不能也想着她?吴庆业想。 言必诺,行必果。这是吴庆业做人的信条。 不久,他托关系,搞到了两张电影票。票很难搞。尤其是两张挨边的。那时两个年轻人,并肩去看电影到底意味着什么,地球人当时都知道。 本以为,送林琼玲影票,她会扭捏推托一下,谁知她眼睛都没眨,好像期盼很久的事情,痛快的接过电影票:准时,我在大门口等你! 电影是当时很走红的,罗马尼亚《多瑙河之波》。很多在今天看起来平常稀松的情节,在当时的年轻人里激起很高的浪花。当男主角抱着爱人,调侃的喊着: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时,林琼玲婴宁一声,把火辣辣的脸藏到吴庆业的肩窝。这在当时,是比较发黄,色情的镜头,姑娘们想看,却只能表示厌恶的斜睨。 吴庆业感到,怀里象揣了只火炉,阵阵传到鼻里的姑娘的发香,令他如痴似醉。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没有多话,只是感觉到心相互之间靠的更近了。 那个时期的年轻人很是奇怪,明明相恋的人,心里火一样的热,恨不得如融化的铁水样交融在一起,情话偏偏不多。现在年轻人的:美女!俊男!想死我了!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的拥抱、接吻。能叫那时的人肉麻死。五官的感受,就是流氓! 吴庆业和林琼玲明明已经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在外边人看来,说话做事依然中规中矩。除了认真细心的观察,他两人互相看视的眼神,说话的口气稍稍有异,一般的同事怎么样相处,他们就是怎么样。 不过埋在土里的种子一旦发芽,虽然还没有蓬蓬勃勃的仰天伸枝露叶,内心的潜流自有一番涌动。 又是两人值班时,打扫完车间,林琼玲很长时间的看着吴庆业,两只痴痴呆呆的大眼睛,久久的看着吴庆业。像是在用眼睛衡量他的体重,把握他的脉搏。弄得毋行野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你?有什么事? 今天是你的生日!林琼玲说。 哦,你怎么知道的?吴庆业反问。 林琼玲难得的俏皮一回,甩着小辫,头一歪:你的什么我不知道?我还知道,你出生时就洒了一泡尿,家里人开始想给你起名叫尿壶,对吗? 吴庆业忍不住笑了:你还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儿子随父,我的儿子要是一出生,弄不好尿你一身。 林琼玲脸霎时涨得通红:流氓话,我不理你了。说着别过身去,两个肩膀不住抽动,看样是忍不住在笑。 吴庆业嘿嘿一笑:又不是旁人,要是旁人我那真是流氓话了,只不过是不远的将来……可能就是现实! 林琼玲脖子、耳朵垂都红透了,带着埋怨,表现出来的大半是惊喜:越说越下道。给你! 一双精心绣制的鞋垫,递到了吴庆业的手上。林琼玲的女工活如同她这人,缜密灵动清秀。鞋垫上面活灵活现的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这是女子以身相许的信物。 过了几天,吴庆业费了好大的劲,找到一根机器上替换下来的废不锈钢条。他多次捶打,不锈钢条硬度太大,敲打好一阵子也没变形。好在车间的取暖的炉子还在用,他就用火钳夹着烧红,一次次的捶打。终于制作成长长的扁金属条。然后,他又开始磨、锉、抛光。 工作时间不允许干私活,他就在下班后,车间无人的时候加班。前后干了有半个多月。在一个月夜的晚上,他将林琼玲约了出来: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个送你。说着放在背后的手,递到林琼玲面前,将一个银光闪闪的发卡夹放在她的手上。不锈钢的也胜过金银制造,毕竟是心上人的赠物。 林琼玲当时就流出了眼泪,心痛的把毋行野带着血泡的手,放在自己面颊。这时她才明白,下班忙活多少天,吴庆业是为了送她生日礼物哈。 别说,当时市面上女性装饰品,不太好买。就是好买,也没有这份亲手制作的无价情分啊。 那天心情受到巨大冲击的吴庆业,从报社回到单位的晚上,吴庆业就忍不住违反以前的约定,去女工宿舍看望林琼玲, 门打开,林琼玲见到吴庆业的霎那,再无以前的沉者庄重,第一次毫无顾忌的扑到吴庆业的怀里,哽哽咽咽的说:总理去世了,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那时候的人们啊,太把国家大事,当成自己的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已经不是男子汉的是,也纤纤弱女子,也早就把自己的生命和国家绑缚在一起。 吴庆业吃惊的看去,林琼玲披头散发,眼睛红肿,显然陷于巨大的悲痛中。 毋行吴庆业轻轻搂着林琼玲的双肩,深深的吸了口气,仰面朝天,轻喃了一声: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这是风靡一时的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边,警卫队长瓦西里,经典的劝慰妻子的话。 是的,备受人们敬仰的领袖溘然去世,生活还得继续。 吴庆业结婚,是标准的符合政策规定。林琼玲二十五岁半,吴庆业二十四岁半,两人合起来正符合两人相加五十岁的标准。 婚礼简单,而不失庄重。 吴庆业骑着自行车把林琼玲接到家里以后,在一串鞭炮急剧的暴响以后。两个人在领袖像前三鞠躬,然后对父母三鞠躬。 这是煤矿工人家属区标准的婚礼仪式,表示对一代伟人,把让人看不起的窑花子,翻身得解放的感恩。 婚礼的规模不大,自己家办了三桌。除去至亲,就是几个好友了。其中就有卫中生、煌彤炜几个好工友。 夜半,醉醺醺的好客的吴庆业,摇摇晃晃的进到洞房。拿腔拿调的戏剧性的喊道:娘子,小生这边有礼了! 本以为会收到戏剧性的效果,谁知林琼玲脸对着墙角,冷冷的连句话都没说。 吴庆业惊讶了,尽快成婚,不是你日夜盼望的吗?今天为什么大喜的日子,倒生出咕咕扭来。 吴庆业扳过妻子的肩膀,不由的大吃一惊。妻子两眼含泪,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洞房花烛的林琼玲伤心?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6章 比翼齐飞 吴庆业慌了神,连声问道:你怎么啦?我做错了什么? 林琼玲怔怔的坐了一会,尽量平息自己的情绪:我想问你,夫妻两感情的基础是忠诚。要是有一个人做了假,说了谎怎么办? 事情问的太突兀,吴庆业心虚的不由得回想了自己,自己没有啊? 稳了稳神,吴庆业沉声回应道:善意的谎言,不是谎言。那是为达到目的,采用的一种手段。比如说地下工作者去送情报,碰到敌人检查,能说实话,我带情报了!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策略的谎言,不算是谎言。 林琼玲脸色大好:你真这样认为? 吴庆业加重了口气:我一直这样认为。因为工作需要,当年有几个地下工作者,能对外人说真话? 林琼玲听到这里噗呲一笑:你真的这样认为。见毋行野不住点头,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当啷一声倒出一个钢卷尺。 吴庆业一看愣住了,这不是自己当年丢掉的钢卷尺吗?上面的划痕还清晰可见,那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划伤时候让自己心痛了好几天。 林琼玲见他瞪大了眼睛,嘴巴惊讶的张得像个破瓢,得意的笑了:这就是你当年丢掉的那个钢卷尺。当时,你慌慌张张拿了下好的料就走,钢卷尺就明晃晃的放在那里。我想,就是我不拿,别人也会拿去。拿走后,见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当时想还给你。转脸一想。你每天鸭步鹅行的样子,是女人梦中的一朵花,对我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样子,傲慢的让人受不了。于是,我就想起了这条钓鱼的计策。 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吴庆业,见他毫无愠怒之色,接着说:其实,我也挺后悔,姻缘是缔结在双方诚实的基础上。我能骗了你的人,不一定能骗了你的心。其实,其实,我送你那个钢卷尺确实不容易,我托了亲戚不说,光送礼就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的交代完了。听候你的处理。大概她以为,吴庆业始终笑眯眯的,知道两人的感情绝不会因为这个段子破裂。 说完,林琼玲轻松的笑了。 吴庆业唬起脸:好啊,你敢算计我。看我怎么惩罚你,说着一个虎扑将林琼玲压在身底。 洞房里传出林琼玲嗤嗤不断的笑声,这让听房的亲朋好友,包括当时还在和吴庆业,一个单位上班的好友柯晓宇,加上匆匆赶来的,同住一个家属宿舍的刘元草,众人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地。 连听带看到这里,玉芃芃早就抛掉了烦恼,两个嘴角月牙样上翘着笑了: 我今天扔的该不是那个钢卷尺吧?什么吴庆业?林琼玲?这篇是纪实小说还是你的自传? 毋行野摩挲了一把下巴:咳,你打扫卫生,扔掉的那把钢卷尺,正是我那段爱情的物证。 玉芃芃斜楞着眼:所以,你就跟我急眼了?就开始发脾气、发疯? 毋行野挠挠头:都怪我,没有控制好情绪。 玉芃芃囊着鼻子笑:哦,我明白了,你是旧情难忘!你再去找她好了 ,缠住我干什么? 玉芃芃嘻嘻的笑了一阵:本来没有什么。说清楚就好了,你呀是做贼心虚。 毋行野干笑着,无法应对,这还真让玉芃芃说准了。和林琼玲的感情旧事,他根本就没打算和玉芃芃细说。天下有几个女人听到丈夫以前的恩爱,能不吃醋的啊。 毋行野讪讪的笑着:刚才让我胡闹腾的,饭也没能吃。你坐,我去重新加加工,就怕手艺不如夫人了。 别忙!你的那位林夫人挺会来事?她该不是从哪篇小说的情节里得到的灵感? 瞧你说的,她才读了几年书?就是有这样的小说,那时候她也没地方看!再说,她这个人,是从来不看小说的。说小说都是瞎编的,现实生活和作家笔下相差的太远。 说到这里,生怕玉芃芃进一步纠缠,毋行野连忙说:肚子饿了,我去把菜饭重新整理一下。慌慌张张的就忙着进了厨房。 玉芃芃看着毋行野身影进入厨房,心下思忖:这是个勤快的男人,就是性子有些燥。 只要毋行野在家,锅碗瓢勺,是从来不肯让玉芃芃沾手的。争了几回,他都笑着推档:你是我手心里的宝……让我们一起慢慢变老……尤其,我不能让你的玉手变粗糙! 玉芃芃早已释怀,今天的事还真不能全怪他。故剑情深,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品德吗?今天,他对故去的糟糠之妻都这样深深的怀念。那么以后对我……玉芃芃有信心,这个忠厚的煤矿退休工人,会把一颗心紧紧地系在她的身上的。想到这里,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饭菜经过毋行野精心的加工,色香味俱全的端上桌。 吃啊!毋行野给她倒上一盏小酒,用筷子指点着桌上的小菜,满眼的期待,想让玉芃芃叨起第一筷子。 玉芃芃机械的拿起筷子,没有动菜。只是两只风韵犹存的大眼睛,有些痴痴呆呆的看着他。毋行野有些慌了手脚:我不是认过过错了吗?夫人怎么仍然耿耿于怀?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保证以后想到的都告诉你,让夫妻两人之间无秘密。 玉芃芃长出了口气:这会说得好听!你这个人,一生经历了这么多事,怎么能都告诉我。就是你有告诉我这个心,你的脑子也怕不遇到事也想不起来。 毋行野鸡叨米样的点着头:是啦,是啦。这死脑子,你硬想偏偏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冷不丁的遇到了,脑子一时又转不过弯来。好就好在有你这个贤内助,以后多提提耳朵,错不就少犯了吗? 玉芃芃打预防针似的,接着他的话茬进一步砸实:不是让你把多年的陈旧事,都说给我听。只盼你遇到事,千万别冲动,多和我商议。我虽然脑子没有你的才气,两个人的脑子,总比一个人的脑子想的周全吧。 是的,是的。这回毋行野是真的从心里认为,玉芃芃说得合情合理。 是晚,阴雨初霁,和好如初,激情如火,绸缪良久。 没有性的爱,很难成为爱情。成为爱情,就少不了鱼水之欢的滋润。 只是毋行野没有想到,自己庄重承诺,遇事不瞒玉芃芃。后来发生的事,他还是瞒了。 临近四月下旬,距五一小长假还有十几天。这是退休人员,和闲暇可以暂时可以请假的人员,外出旅游的最好时节。 毋行野近来动了外出旅游的念头。一是前不久,自己对蒙在鼓里的玉芃芃发了大火。后来事情虽然圆满解决,玉芃芃也没放在心上,毋行野心里总是感到歉疚,想尽量抚慰她那颗被无辜伤害的心。正如他在一首诗里所写:你是让我明亮的眼睛,我不能让你沾上灰尘一星…… 再就是毋行野发现自己的写作局限性特别大,他很想出去领略一下祖国的大好山河,了解一下风情世故。不是有句话说:走万里路,读万卷书嘛! 把自己的想法向玉芃芃一说。她高兴的吊在毋行野的脖子上,打了几个转。能陪情投意合的爱侣,走天下,观山河是她很久以来的梦。以前工作时没时间,待到有时间了,丈夫又出轨不忠。离婚以后,动了外出的念头,想到形单影只,连个说说心里话,谈谈感受的人都没有,心就淡了。 按玉芃芃的意思,跟旅游团去,省心省力的。毋行野不大同意,跟着他们行动太受限制。感兴趣的地方,没时间多看;有兴趣的景观,大队人马要开拔。没有自由空间,向他们这样的间有蜜月性质的游玩。旅游团式,的确羁绊了激情徜徉的骏马。 毋行野决定开车自驾游。别说自己的身体倍棒,每天开个三五百公里没问题,实在累了,有不少年驾龄的玉芃芃也可以替换一下休息。再说,他们此次旅游没有固定目标,兴之所至,哪黑哪住。反正都是在酒店休息,累了多停几天;浑身轻松,就少休息点。 几天下来,信马由缰,两人玩的是甚是惬意。 转眼他们就进入了广西地界。 广西这地方的风景这是具有独特之处,要不然人民币也不会采用漓江山水的画面。 山黛林碧水清,石林四处可见。两人都是感到大饱眼福,有不虚此行的喟叹。 由于,想多休息休息,在路上行驶了不到二百公里。毋行野就驾车,驶入了一个造型很是别致的小县城。 时间刚过中午,两人在路边店,品尝了当地小吃。然后驾车满县城的转,想找一家可意的酒店。 这个小县城,面积不大,倒是路宽、房齐,干净、美丽。 可意的酒店看了好几家,因为想在这里多待几天,歇歇乏!酒店的选择就犹豫起来。 活该有事。驾车来回穿梭,毋行野脸色都很正常。 就在他们驾车回返,决定还是入住早先看的大酒店为好。经过一所大医院门口,毋行野嘴里咦了一声,停车向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台走去。 玉芃芃不由的望去,只见有两个妇女,半倚着睡在公交站台的台阶上。一个有五十岁的样子,另一个略年轻,也有四十岁多。 两人头发纠结,乱蓬蓬荒草似的。脸上蒙着尘垢,像是才从煤灰场的粉尘中出来。 毋行野走到她们面前,蹲在很近的地方向她们询问着什么。过了一会,他径直站起身,向医院门口走去。 知夫莫如妻,从毋行野僵硬了的动作和竖立起的头发。玉芃芃知道毋行野遇到了让他非常愤怒的事情。 他走到医院门口,东瞅西瞅,犹犹豫豫不知向哪里迈步。 这时有一群妇女从医院里出来。妇人里边有喜笑颜开的,大多都是阴沉着脸,满脸的尴尬。毋行野靠近去,和几个人交头接耳的不知说些什么。有个妇女用手指了指一间办公室般的房间,适时有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远远地看去,这人走路风吹杨柳似的,波浪头披肩发,染着北欧人特有的金黄色,很是妖艳。毋行野紧走几步,和女人打了个照面,女人一眯缝眼,好像很诧异。毋行野则浑身一震,脸都变了色。待女人擦肩而过,他又回头紧紧望着女人的背影,脸色铁青,腮下颌的牙肌绷紧起来。 这里边一定有什么事?玉芃芃想。 毋行野愤愤的向车子走来,又陡然回转身去,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分别塞给两个倒卧在站台的女人。 见到愤怒到极点的毋行野,玉芃芃什么也没说。正在火头上,只能观察,万万不可火上浇油。 在酒店吃过饭。面对玉芃芃眼睛里的狐疑,毋行野尽量挤出几丝笑,可他脸上的黑云始终无法退去。 玉芃芃款款走到他的背后,轻缓的拿捏拍打他的双肩:你是累了吧?情绪不佳呀。 毋行野没有回答,只是抓起玉芃芃的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挲。 晚上就要睡觉的时候,毋行野起身在玉芃芃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是他们结婚以后养成的习惯,始终没变。 我想出去走几步……毋行野说。 见玉芃芃抓起衣服要穿,毋行野赶紧拦住:这些天奔波,你肯定累了,先睡吧。我不过二十来分钟,就回来了。 一则玉芃芃确实有些累,想静躺躺。二则也得给男人点自由吧,不能整天把他拴在裤腰带上。要不然糖吃多了,也会齁着的。 朦胧间,不觉小憩了一觉。醒来毋行野还没回来!已经出去一个多小时了,玉芃芃有些慌心。连忙打手机,手机里传来的却是用户已经关机。 玉芃芃想了一会,意识到可能是医院的环节出了问题,要不然从那时起他怎么就变貌失色,心事重重。 刚穿好衣服,打算去找,房门被悄悄的打开了。看到玉芃芃穿衣着鞋准备外出的样子,毋行野慌忙上前拦住了她。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玉芃芃声音里充满不愉快。 见到毋行野眼神游离,不敢正视自己:你又要瞒我什么? 毋行野一反往常的利索和决断,犹豫了半天,呐呐的:现在不能给你说……真的不能……我会告诉你的……到时候……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玉芃芃知道可能要发生塌天的大事,对毋行野她不可能不问。只是如何去问?她已经有了主意。 第二天,玉芃芃没有多问,给了毋行野充分的自由。不过冷眼旁观的她,对毋行野没胶带,买乙醚,心里已经有数。她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 白天,两人相安无事。彼此眼神还绸缪了很久,那种眼神,不是贴心把肺的夫妻很难发生。 夜晚,不到八点钟,玉芃芃就称困倦,打着哈欠要睡。毋行野掩饰不住心里的得意,故意推三阻四,最后亲自动手给玉芃芃洗了脚,扶她宽衣上床迷迷糊糊地睡去。才遮遮掩掩的用脚尖点着地,退出房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心算计无心的,无心的大多失败。 当毋行野开车驶出酒店,玉芃芃就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奔出门外。冲出租车招招手,就黏上了毋行野。 当他把车停在医院外的墙边时,玉芃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什么叫千钧一发! 只见毋行野将汽车远远地停在黑暗处,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挨到前边,纵身一跳,燕子般斜飘起来,双手抓住楼沿。然后一个轻松的引体向上,鹞子翻身,悄无声息的纵入楼道走廊。 毋行野不愧是男人中的好手,平常只见他盘膝打坐,站桩抓功的,功力确实不可小觑。 事急也,玉芃芃顾不得他想,远远的喊了声:有贼!声音又响又亮,把整个楼层的人都惊动起来,各个房间灯火通明,保安人员蜂拥而至。眼见得毋行野再也不能干什么事,玉芃芃匆匆转回酒店。 正当玉芃芃大模大样,大腿翘在二腿上晃呀晃的,毋行野满面惊慌的闯了进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去了。玉芃芃平淡的说。 毋行野张张惶惶喘了口气: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玉芃芃噗呲一笑:没这么简单吧?这是你今天买的东西吗?说着将一卷透明胶布扔了过来。 这东西与时俱进,现在是犯罪作案的常用工具。 毋行野低头一看,这不是我上午才买的东西吗,怎么到了她的手里。无怪自己下车时,没有找到。 玉芃芃脚尖翘着,得意的看着他:车子里,还有个大蛇皮袋子,还有。干什么用?该不是用来装人的吧。 玉芃芃脸上仍然还挂着笑,地球人都能看出来,脸色因疑虑,罩层铁青:交代吧,到底想干啥?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可你也不能做无心之失的违法事情! 毋行野鸭子死了嘴还硬:我没干什么! 玉芃芃眉毛一轩: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和你自认为,没有到这种貌合神离的程度吧?难道你信誓旦旦的承诺,什么事都不瞒我,都是谎言? 毋行野低下了头,惭愧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玉芃芃沉声说:你不说,我也明白。你今天晚上就是想绑架那个医院办公室的女人,对吗? 见毋行野张口结舌,玉芃芃接着: 我现在不想多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和她有多大的仇恨。可你知道吗,如果你今天得逞,绑架、限制人身自由、敲诈、伤害罪都可以成立。你是个有知识的人,这点法律常识也不懂吗?伤人一千,自残八百,就是你这样的愚蠢行为。 玉芃芃坚决的制止了毋行野的冲动! 要知道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7章 蛇咬阴影 毋行野被她训斥的冷汗直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芃芃抑制不住情绪,拔出女子特有的高音:你知道,我们是个法制国家,纠纷应该在法律的框架下解决。法律是不允许任何人,凌驾于它之上的。 毋行野并不是个糊涂人。被玉芃芃训斥的抱着头,颓唐的坐在地毯上:基督山伯爵都能报仇。我为什么不能? 玉芃芃眼睛眯细起来:基督山伯爵,是什么年代?那是西方列强淘第一桶金的时候。丛林法则用于人类,谁的资金雄厚谁的拳头大,最没有人味的强者为王的年代! 玉芃芃涨红着脸,喘路口粗气: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个一向理智的人,选择野蛮的报复? 见到毋行野低头耷脑,玉芃芃愤怒的就先哧牙的小奶狗:你还要瞒着我?你的承诺誓言狗屁不如了吗?她难得的爆出粗口。 在玉芃芃严厉的斥责下,毋行野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我绝不会欺瞒你。就是今天我不说,以后也会告诉你。因为,事情没发生前,我不能告诉你。我怕给你找麻烦,因知情不报连累你!我有罪,不代表你有罪! 玉芃芃修长的大眼睛开始流下泪水:到底是什么事?如果你还认为我是你的妻子,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毋行野沉闷了一会,泪眼模糊的看着玉芃芃,无奈说了起来: 在和林琼玲冷战了远比抗日的年限后,得到所谓的淋病事情真相时,毋行野已经62 岁。距事情发生已经12年,人生有几个十二年?那本来是毋行野秋高气爽,硕果累累的人生阶段。 那天他将报纸拿回家,往妻子面前的桌上一拍:你看看! 妻子带上老花镜,瞄了一眼,瘦削多皱的脸由菜黄色变成了青紫色。 毋行野忘不了12年前的那天。清早起来,心情很愉快。他是哼着小曲吃完的早餐。临出门时还不忘好心情的在妻子额上吻了一下。妻子虽说刚退休,但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两人的夫妻生活质量一直很高,每次外地出差回来都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妻子情绪也很好,含笑的瞄了他一眼说,晚上早回来,我做些好吃的!接着她又说:今天社区组织妇科检查,免费的,是部队医院爱民活动。 哦,查查也好,更年期的妇女是应该注意些。 毋行野漫应着吹着口哨出了门。 傍晚,他及早的回到家。满以为推开门是酒肉飘香,谁知屋里冷灯瞎灶。妻子斜躺在沙发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王玉成心往下一沉,难道她查出了癌…… 毋行野凑到妻子面前,想探手摸摸妻子的头发,安抚她一下。手还没碰到她的发梢,她伸手往外一拨,噗愣坐了起来,别碰我,你的手脏。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 毋行野愣了相识相恋结婚的三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她这样失态,这样嗔怒。看到毋行野不解的样子,她将一张纸狠狠的甩向毋行野,怒冲冲的跑进了卧室。 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看到心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滥交,有了脏病,而无动于衷的。 毋行野愣怔着,过一会缓过神来,慢慢打开揉成一团的纸,天哪,妻子的医院检验单上赫然写着淋球菌,淋病?妻子怎么可能得淋病?她特别注意个人卫生,二十多年没洗过池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从少女时和自己相识,一直拒绝着其他男性。 怎么会有淋球菌?毋行野喃喃着凑到林琼玲跟前。 林琼玲呼啦站了起来,你问我,我问谁?当时没叫我丢死人,医生见我不信,问你是干什么的,我说是干市场开发的。她当时就笑了,让我问问你!你说!你在外干了些什么? 毋行野愣住了,不可能呀。虽说是干市场开发,少不了用异性引诱大权在握的人,结成干连襟是投资少效率高的公关手段,男女关系混乱。自己没少陪别人去洗澡、去歌舞厅,可从来是光敲梆梆不卖糖。干过替别人看门,过妹妹、宝贝的喊,想到林琼玲的深情,就是没干过真事,还不是因为怕对不起妻子。最多就是接受过异性按摩,异性按摩能得性病,而且传染给妻子! 一连几天毋行野都像霜打的瓜秧,看到妻子治疗过程的痛苦,每次电疗后人就憔悴几分,他心里惶惑死了。虽然无病无灾,连一点症状都没有,他的确没和其他异性发生过性行为,但还是有些心虚,难道隔着浴衣按摩?难道洗浴池?他悄悄的去了一家大医院。他没有淋球菌,更没有淋病。 我没有性病,一直洁身自好的妻子怎么就有性病? 疑疑惑惑的毋行野,在妻子长期的阴冷脸色下,悄悄的到妻子就诊的医院,细查了一次。这一次细查,不由他疑云四起。很多妇女是笑着进去,红涨着脸或苍白着脸出来,不用说是有了尴尬的病了。怎么这么多呢?检查后仍然笑着出来的妇女不到三成。 毋行野的疑心更重了。 经过几天查访,他得知:附近几个社区体检的妇女,百分之六七十需要治疗,而且大部分是说不出口的,怕别人知道的病。可怜的是远处山村的一位老太太竟也查出了性病,她不敢回家,除了治疗外,天天睡在公交站台。 最可疑的是,这所军医院的妇产科的医生和其他医生不一样,他们不住医院家属宿舍,大多住在宾馆。噢,毋行野恍然大悟,这医院的妇产科被外来人承包了!无怪乎说,资本诞生之后,每个毛孔,都充满血腥。 他将自己的调查告诉了妻子。妻子很疑惑,第二天去了本地最有名的妇科医院,结果是:林琼玲没有淋病!没有淋球菌。但几万元的医疗费是花出去了,而且是哑巴吃黄连,自觉自愿的花出去了。 妻子没再敲打他,但她的疑心也再没去掉,她已经是杯弓蛇影,说是惊弓之鸟也不为过。 那是一群为了金钱,披着医生的白色外衣,什么坏事都能赶出来的两只脚的畜生! 他们属于曾经招摇一时,男盗女娼的莆田系。莆田系的行为,不能只看做是骗钱行为。他们的圈钱手段,丧尽天良,实际上毁坏了多少夫妇的相互信任? 这些罪不可赦的东西,在中国社会转型初期,利用人们还没散去的信任和善良,干着最没有人性的行为。仁者爱医,居然利用治病救人,昧着八辈子良心,使用婚姻杀手!而且使用的道具,居然是人人信任的部队医院的名誉。 从那毋行野没和妻子同过床,不是他不想,而是妻子不情不愿,推推拖拖的。时间长了,毋行野的心就凉了下来,一对恩爱无限的鸳鸯,就这样拆散了。 林琼玲带着老花镜,迷瞪着眼,将毋行野带回来的报纸,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喃喃的说:真的是那样? 毋行野用食指啪啪的敲着报纸,几乎是喊:这是权威报纸,是最近打老虎拍苍蝇弄出来的。看嘛,光出事的副院长就在那承包妇产科的手里拿了一百多万!莆田系,嗯,臭名昭彰的莆田系没听说过吗。 玉芃芃皱着秀眉:这样为了金钱,制造矛盾,草菅人命的事,怎么没有人管? 毋行野脸部肌肉抽搐,怪异的笑了:过去说,误办了错事是吃了猪油糊了心。现在有些人,围着金钱转,坑蒙拐骗,良心早叫狗吃啦。 夫妻之间的性交往,不知觉间,就停摆了十多年。 这天晚上,林琼玲也许是良心发现,或者是想通了。妻子特地给毋行野倒了几杯酒。嗐,这十几年冷落你了。 毋行野哼了一声。冷落?说的好轻巧,十几年的岁月谁来赔? 林琼玲瘦瘦的,满是皱纹的脸显得更加苍老了。 没有性的夫妻,虽然低头不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心不知不觉的野渡无人舟自横。当年就是夜夜绸缪,现在也是食之无味的隔夜凉调黄瓜菜。 毋行野声音低沉:那天你见到的小说草稿,虽然是我的写的一篇纪实小说,却是我生活的现实,吴庆业就是我。因为这帮小人造成的误会,我和林琼玲始终没有和好。 玉芃芃点点头,这篇小说在毋行野的草稿里,她见过。当时心里疑惑这就是毋行野写自己的纪实小说,心里动过想问他的念头。可怕揭了他的伤疤,造成又一次的伤害。本着他不说,自己绝不追问的自定原则,玉芃芃心里一直有些好奇。 毋行野声音沉痛的让人心里发颤:林琼玲最终死于妇科病,实际追根溯源,病的起因就是这帮丧失人性的东西埋下的祸根。那次事件后,她讳疾忌医,再不去做妇科病检查! 你听说过杯弓蛇影的寓言吗?人最怕的是得了疑心病,也就是现在常说的神经官能症。人要老琢磨那个地方有病,没病也有病,而且病的无药可医。 昨天,我见到两个老年妇女,再打听这帮人面兽心,打着义务赞助、免费检查的名誉,实则瞒天过海赚弥心钱的人,我就红了眼。特别是,我认出那个女的,就是当时在余州,丧尽良心的签订承包妇科门诊合同的人。我就想把她绑出来好好审问,拿到证据,将他们送上法庭。没先告诉你,就是把事情办砸了,连累你有知情不报的罪! 听到这里,玉芃芃脸开始发白发黄发青:你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千万不可因一时激动,贼没拿着,反被贼砍了手!咱们两细琢磨琢磨吧。 两人商量的结果,一切都要靠证据,空口说白话,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引火烧身。 证据!证据是那么好拿的吗?现在的欺诈大多数都是团伙行为。这些团团伙伙既拥有资本还占有大量资源,拥有成熟的套路,高明的演艺水平。未尽先退,他们早已把擦干净屁股的后招设计好。猪八戒倒打一耙的绝技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一条纯属诬告,要求赔偿名誉,伤了多少热血人士?路数高明的很,打虎不成反受其害的事件屡见不鲜。 商量了一阵,并没有找到好方法,毋行野不免焦躁起来:这要是让他们得到了信息,着意防范,事情将更加难办。 玉芃芃闭着眼睛,下神样静坐了一会,伸出左手轻捋捋头发。人人都说夫妻自有夫妻相,一起生活久了,玉芃芃的一些动作神态,很多地方像极了毋行野。 玉芃芃似乎拿定了主意,抬起眼看看毋行野,微笑着:别焦急,办法总比困难多。咱们收集证据分两步走。徐州那边,我还有点人脉,想想你说的那家医院,也能曲折的找到人,弄到她们当年犯罪的证据,应该不是难事。 这边嘛,困难多些。咦!有句话你听到没有:世上无路钱作马,愁城难破酒为军。咱们的微信里还有几万元钱,花出去呗! 毋行野眼睛一亮,来了主意,向玉芃芃一伸大拇指:老婆大人!高家庄的高! 这是当年电影〈地道战>里反派角色伪军汤司令,阿谀日本黑田司令的名言。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是经常用这句话开玩笑戏谑的。 你就是小油嘴!遇到事情就当独行侠,哪里记得还有个老婆?说完抿嘴笑着,在毋行野的额头上轻戳了一手指。 玉芃芃的思路是正确的。回到徐州不久,两地的证据很快详实的收集起来。除了当地的纪委司法机关,他们还向更上一级相关业务部门寄出了复印资料。 大概半个月后,毋行野收到了广西方面的信函:毋行野同志,谢谢你寄来的相关资料。经我们认真查证核实,你们反映的不良分子相互勾结,坑骗、伤害人民群众的事,基本属实,已经进入司法处理阶段。再次谢谢你这位老共产党员,践行初心的行为,它将激励我们更好的干好本职工作,还中国蓬勃发展的经济一个风清月朗。 看到反馈来的信,毋行野特别兴奋,坏人没能逃出法网,他们巧取豪夺去的,终于要吐了出来。 玉芃芃比较冷静,这样的事,作为曾经的政府工作人员,见怪不怪。但对某某系横行大地,大肆造假,直到现在才受到惩罚,还是很有感慨的。 她看着毋行野的眼睛:苹果的腐烂是从心理开始的,一个社会的堕落都是从信仰开始的。现在中央提出践行诺言,不忘初心,对党员干部进行理想信念教育,真是抓住了发展的主要矛盾。毋行野听的直点头。 因为心情好,第二天,玉芃芃伴着毋行野去泉山森林公园畅游。顺着小溪边得青石板路,踏着林下轻轻的苔藓,毋行野说:我好想为这里写篇游记。 看玉芃芃偏歪着头,看自己笑:真的,我不骗你。为我故乡的小溪,我就写过东西。我背一段你听听: 山沟在这里蜿蜿蜒蜒,水势犹如猛然勒住缰绳的烈马,跌进人们早年采石形成的大坑里,暴跳如雷!迸溅出万朵恍如莲花的泡沫水瓣,整体造型极像观世音座下的莲花,故名莲花盆。 它的面积大约二十多平方,深约三四米。采石造成的坑沿如刀切一样,坑壁陡立。山溪蹿到这里,因为落差一头扎到潭底,造成了极为绚丽迷人的景象。 如果说山沟是峪底的瓜蔓,它就是蔓上的瓜;如果说山沟是峪底扯来的电线,它就是线上的明灯一盏。 玉芃芃听他声清气朗的背诵,人不觉的呆了。 毋行野得意的背了一会,见玉芃芃痴痴的看着自己,忙喊道:芃芃,你怎么啦? 玉芃芃梦呓一样,喃喃的:我的生命里有个你,真好! 让秋晓薇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发表小说,只是柯晓宇在自己离开以后,想柯清苑表达自己并不是淫荡的女人。里边间杂的修改,不过是寄托相思虚妄的想法,也算是中老年人重新夕阳晚的幻想。没想到种瓜没有得瓜,却受到了柯清苑难以忍受的羞辱。 柯清苑看完故事后,简单刺心的回讯:玉芃芃的结果好浪漫!这是你的幻想,只要我的妈妈不死,你就当不了玉芃芃! 秋晓薇实在气不过,毋行野的你爸爸的好朋友。在你爸爸情绪低落的时候,多次关心他。如果你不记得,你妈妈韩雪芬应该知道,柯晓宇退休后的消极阶段,他多次去开导你父亲。 柯清苑回了一个挤鼻囊眼的感情包,还带着几个大问号,满满的不信任和讽刺。 出于人自卫和尊严的本能,秋晓薇第一次对柯晓宇的女儿说了真话。这在平常,也是出于嫉妒,秋晓薇对那个柯晓宇的第一个女人,是缄口不言的。 琚清婉的名字,这是秋晓薇第一次对外人提起: 你妈妈,曾经是柯晓宇的最爱,我也是你爸爸后半生的真爱,但是,我们都不是你父亲萦绕一生的初念。那个女人琚清婉!你父亲虽然连她的手指都没有碰过,但她占据了你父亲情感的大部分。 愤怒之下,人就失去理智。秋晓薇把有关琚清婉的故事大概,发给了柯清苑。 琚清婉和柯清苑,从名字上来看,就知道具有思想血统的关系。 秋晓薇怒急之下,发给柯清苑凄凉悱恻一个的故事,名字叫《河水清澈》。 在这个故事里,男主角用的是柯晓宇好朋友的名字,女主角名字是真实的。 不知柯晓宇是怎样想的,他和郁煌言好的像一个头,在柯晓宇和秋晓薇的关系受挫,他是多次安慰柯晓宇的人。当时郁煌言肯定提起过琚清婉,其实这么些年郁煌言和柯晓宇一样,暗恋着琚清婉,只是没有那样浮在水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转恻反复…… 大约是怕韩雪芬,不痛快吧,柯晓宇借用了郁煌言的外壳,来讲自己刻心刺骨的初恋。 《河水清澈》讲的是柯晓宇唇须刚形成绒毛状态时候的故事: 第十二篇《河水清澈》 款款伐檀兮,置之河之敢兮,河水清澈涟漪…… 一首诗经里,乒乒乓乓伐木头的劳动歌曲,竟然被郁煌言嬗变成生命里爱情的缩影。 作为一个产业工人,职业阶段就是煤黑子,两鬓苍苍,十指黑。 女怕嫁错郎,男怕选错行。 矿工子弟的郁煌言,从没因煤矿工人的职业后悔。少年的时候,矿区就是他的天、他的地。矿区产生的,沁入骨髓的爱情生活,伴随着他的一生。恋、爱、悔、淡,虽然高大英俊,颇具才华,他没有挣脱宿命…… 人总是要老的,老了的人还有什么?至少还有梦…… 爱情是荷尔蒙的撞击! 初恋呢? 郁煌言的初恋出现过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8章 懵懂情感 毕竟是青涩的少年,心里活跃度是懵懂情感。 懵懂的连第二性征都没发育全,青涩的如同刚进七月份的苹果。 琚清婉和郁煌言少年时的交往,也就是郁煌言剃头条子一头热的初恋,就是这样。 在两人短暂的私下交往中,琚清婉都没对郁煌言明确的说过任何爱字,郁煌言却一直傻傻的认为那就是自己今生的初恋。 也许是一方性格活泼、待人热情,喜欢是喜欢,只是好感,并不是情爱。抑或是另一方会错了意,感情过敏,自作多情的珍藏每一次交往! 这也算是初恋? 这样的初恋也值得怀念一生? 贾宝玉也没有如此情痴吧!毕竟他和所爱的女子,作诗打对,耳鬓厮磨,极尽绸缪,半真半假,疯话连连。 郁煌言真是个傻子,到老都在怀念,始终出于云遮雾罩里的初恋。 琚清婉出身在工农结合的家庭。 母亲,一个漂亮的村妇,带着妹妹,生活在绿水环绕花红柳绿的农村。琚清婉则跟着父亲,在远离母亲四十多里地的矿区上学。她吃住在父亲的单人宿舍,学校吗是矿工子弟小学。 琚清婉从小生就的皮肤凝脂般白皙,头发有些亚麻色,眼窝略深,鼻准笔挺秀气,眼波如同潋滟的湖水,瞳仁略显褐色。 人长得很有异域风姿,聪颖、活泼、可爱,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在矿区生活惯了,再回到农村的家,就有些不服水土。自从文革开始以后,停课闹革命在家几年,她憋屈坏了。 在听到复刻闹革命的信息后,琚清婉真是高兴。 她又可以回到可爱的学校,像小鸟一样展翅飞翔。 上学,那是她跳出农家大门,改变农村户口的唯一出路。 就是这个农村户口,让她在矿区生活,吃足了苦头,人前都自觉的矮了一头。 琚清婉是坐着父亲自行车的二等座,回到的矿区。 唵,是坐的自行车二等座。 七零年的时候,交通还不发达,也没有那么多的交通工具。 坐二等车的滋味并不好受,腰酸腿疼的。 琚清婉一想到可以上学了,忍不住想唱歌,为理想也是为了湛蓝的天空可以展翅飞翔。 实际上,她一路上哼唱不断。 老天爷给了她一副好嗓子! 不单是嗓子好,和同龄人相比,无论是身体、长相、智慧,琚清婉都是翘大拇指一族。 春风里,她是含苞欲放的花。 郁煌言是江苏省余州市涟泉区人,出身于煤矿工人家庭。 身雄伟,貌英俊,嗜读小说。 文革期间没学可上,悠悠时间,凡是遇到的小说,阅读痴迷。小说看多了,被故事情节迷惑,人竟有些呆傻。小小的年龄,总觉有个美丽的少女对他羞羞的笑。 从六六年四年级离开小学之后,他再次背上书包,走进学校。 高兴! 新的生活就要开始,当然高兴!。 突然之间,那些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的老三届们,除了几个当上兵的,都去了广阔天地。 时代迅速把小屁孩新三届,推到了风口浪尖。 万象复始,真的不容易! 学校周围的自然风景极美。 东边被大洞山的重山装饰,丘陵起伏,灌木丛生。 北边是有名的新桥村,当年新四军北撤在这里牺牲了上百人,满目的青纱帐。再向北,则是连绵不断东西走向的鲁南丘陵。 西边呈平原特点,青纱帐一起,葱葱笼笼,余州最着名最早的煤矿就矗立在四五里处。 南边最为神奇,咕嘟嘟的泉水,养育出了江南似的水乡。郁煌言所居住的煤矿家属区,就坐落着名的涟泉区南部。 父亲不知从什么地方,给郁煌言找到个军用挎包。 军帽、军上衣、武装带、军用挎包可是那个年代最时髦,最提气的物品呦。 心中有事,天刚拂晓郁煌言就早早起了床。 时间还早,空中的浓雾让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朦朦胧胧。 临出门时,他再次对着镜子观察了自己:小平头,大眼睛,用父亲的旧工作服改的学生装,斜挎着军用包。 算不上最时髦的打扮,倒也英俊利索。 郁煌言满意的笑笑,大步流星的向学校走去。 第一次去学校,郁煌言选择了大路。 大路较远些,离家有三里路,需要穿过村庄。 村庄是当时基层行政和经济中心,人民公社所在地。 村庄里的石子铺就的公路,就有有四辆马车宽,这相当于今天的柏油铺成的一级公路。 路旁农家小院飘着炊烟,柴草燃烧的香味在树梢缭绕。 郁煌言愉快的走着,很响的吹着口哨。和他一样三两成群背书包的少男少女,像极了早晨涌出圈门的小羊,咩咩叫着撒欢。 迈进学校的大门,郁煌言更加兴奋。 宽阔的广场,一排排整齐的教室,甚至连围墙边的菜地都让人感到新鲜。 在少年们的眼里校园显得很大,很神圣。 大树间,高墙上,凡是显眼的地方都悬挂着横幅标语。不少地方还飘搭着被风雨浸蚀的大字报。 郁煌言很快找到所在班级的教室。 他们班级有个当时很时髦的名称:某连某排! 文革开初的全国山河一片红,不时出现的武斗,食肉仇敌的派性。军管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学校里年级不叫年级,叫连;班级不叫班级,叫排。 教室里人声喧哗。郁煌言以为自己来得早,比他来得早的人多了去了。 少男少女们个个脸上含笑,又咋呼又喊。还有几个腼腆的,头上热气腾腾的扫地、擦窗户、抹桌椅板凳。 地已连扫带擦了几遍,新来的同学不少走的是土坷垃路。带过来的浮土,教室的地总也擦不干净。 班主任是个山东人,长得很令人难忘。 厚厚的眼镜片后是一对很有神的小眼睛,鼻子肥肥大大垛在深深的鼻唇沟上,嘴巴又大又阔像极了大蛤蟆。可笑的是他一说话,吐沫星子乱溅,让人不敢直面靠近他说话。多没久,学生们就给他起了个形象的绰号:喷壶! 喷壶老师,是六五年济南师专毕业的高才生。要不是家庭背景复杂,他早已跨进了更高级的高等学府。 还好,因为教学时间短,没和同事结怨,也没得罪学生。文革中没出人头地,但也没受到多大冲击,属于逍遥派中的高手。 喷壶老师的水平很高。他身着蓝色的中山装,胸前插枝钢笔,大分头梳理的一丝不乱。 他不慌不忙的踱上讲台:吭!吭!嗽了几声嗓子。两手音乐指挥家似的八字形伸出,两只手腕向下一压:安静!同学们安静! 然后他用眼睛在教室梭巡,让每个学生都以为他在看自己。 教室很快静了下来。 他声音洪亮: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这是着名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的开篇词。 他的话极有煽动性和号召力。 仅仅一个上午,快乐的五十多个学生排好座位,编好了组,选好了排长、组长。 郁煌言半是指定,半是民主选举,当了副排长。 排长是个女生,叫石海燕,个子不高,但充满了能量,走路都和小皮球似的跳跳蹦蹦。 她的父亲是学校附近一个大型国企的清队小组的副组长。 清队小组当时可是个炙手可热的神秘存在。它可决定人的生死荣辱,是个比当年苏联契卡都要厉害的组织。 对石海燕,喷壶老师也很犯怵,一封外调函就足以把他关起来进行审查。 石海燕的红色家族背景,让她成为一代天骄。 另一个副排长来自农村,老实巴交的好像是年长的老贫农。 郁煌言跳着蹦着从大门回的家,回家时他不再是一个人,有四五个同学围着他转。 这些人大多成了他终生的朋友。 这天夜里,郁煌言做了梦,梦里飘洒着五彩缤纷的光束。 琚清婉是和臧向婷一起离开的学校。 离校时,她看到郁煌言几个人,在学校大门方向吵吵嚷嚷的。 郁煌言似乎是这帮大孩子的头,他指指戳戳,其他的人木偶样的随指而动,很是可笑。 她,不由的又多看了一眼。 今天,在班级第一眼看到他,心里就不由一动有了好感。唵!是好感!一点不陌生,在哪里见过呢? 之前他们不是一座小学。那时的少年人,不相信鬼神,更不痴迷佛道,是不相信三生石和月老系红线的鬼话的。 出奇的是,琚清婉向西望的时候,郁煌言竟然东望一眼,还展颜一笑。 琚清婉展颜一笑,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 琚清婉从学校小门回家。 学校通往矿工宿舍区有俩条路。 一条经过公社所在地的大路。哦!就是郁煌言们走的路。 还有一条渡水复渡水,看花又看花的小路。 琚清婉和臧向婷走小路。这条小路人不多,离她们的家近。 走小路,要出小门吔! 小门的路很古朴,用东山上的青石板铺成。 出了小门便是座小石桥,桥下是常年不断水的淙淙小溪。 过了小石桥,约两丈远近又是一座稍大点的南北向石桥。 石桥边从早到晚不断人。 山溪和泉水交会,簇起朵朵百花,清水哗琅琅想着,浣洗衣服的农家妇女嬉打哈笑,不离嘴的口头语:撇啦货! 撇啦货子是什么意思?琚清婉不明白,反正是骂人的吧?成年男女都好这样开玩笑。 跨过这座石桥,紧挨着路东是一所着名学府的西围墙;路西紧傍丈许宽的小河。 小河清澈见底,水流湍湍,飘带样的水草顺水流的方向恣意摇摆。 一群群的小鱼轻盈的在水草间穿梭,看到人影,尾鳍漂亮的拍出白色水泡,蹿进密密层层的水草的底层。 这小河发源于着名的龙泉。 这龙泉可不得了!泉眼附近是个数丈方圆的深潭。 潭底的石罅咕嘟嘟涌出水柱,那水柱冲出丈把深的潭水,在水面仍泛出朵朵白莲花。 泉的西北是座灌木绵密的小山岗,岗上有座破败的窑神庙。 才过小石桥,臧向婷便叽叽嘎嘎的笑起来。 琚清婉问:酒喝多了?笑什么? 琚清婉和臧向婷一个如水,一个似火,水火的性子偏偏好得一个头。 从小学一年级就要好,好到无话不说。 笑?笑你刚才看男生的眼睛都直了。 哈哈!泼辣小子一样的臧向婷忍不住笑弯了腰。 琚清婉脸唰的成了大红布。蹙着眉头,咬牙切齿的说:我这么贱?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 臧向婷嘻嘻哈哈:看着驴说马,你是故意打杈杈。刚才,你看郁煌言了吗?他冲你笑了吧? 臧向婷眼睛真毒,别人看见吗?琚清婉想着不由心虚的四下看看,还好!这条路没大有人走。胆壮了些:扯什么呀,人家不就无意瞄了眼。再乱说,我…我…… 说着,琚清婉扎撒着俩手,老鹰捉小鸡似的作势向臧向婷扑来。 臧向婷胳肢窝和两肋最拍痒,夸张的大叫一声,撒腿就跑:说中了吧,心虚了吧! 两个少女,一蹦一跳,你捉我逃。花蝴蝶和蜻蜓在花丛,茂草,嫩枝的扑撒,飘逸。 两人笑着闹着不觉就到了泉边。 琚清婉停住脚步:这泉真美! 臧向婷说话向来好占上风:美?你没听说过,咱们这里一溜十八泉?泉泉水碧流绿? 没等琚清婉插话,恐怕话茬子落地,嘴快的臧向婷:你可知这附近的村庄都叫什么名? 还是没等对方插嘴,臧向婷念叨开了:龙泉、泉河、泉旺头、青山泉、柳泉!这龙泉是最大的! 对这琚清婉很赞同:嗯嗯,很像我爸老家的趵突泉,泉水咕嘟嘟的往上翻。 说到老家,琚清婉神色有些黯然,脸上欢乐淡去不少。 她的籍贯应该是济南,毕竟他乡作为故乡是心理的磨砺。 看到琚清婉情绪有些低落,臧向婷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又想什么?我给你说说,你刚才看的那个人的笑话。 琚清婉歪着头,撇着嘴:那么多的人,你是神仙!你知道我看的谁? 女孩子嘛,被人说中心底隐私,有几个不赖账!琚清婉抓住手脖子也不承认的抵赖。 臧向婷是那种竹筒倒豆子,从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你那对猫眼溜溜的,什么事还能瞒得住我? 臧向婷对着跃跃欲试的琚清婉,得意的指着自己鼻子尖:别咯吱我!再咯吱我就不说了,闷死你。 看到琚清婉嘻嘻笑着住了手,臧向婷笑着“郁煌言和我家住同一个宿舍区,和你住的小院只隔一道围墙。 看到琚清婉在注意的听,她更来了劲:是六八年吧,他家的房子大修,搬到我家隔壁住。一天中午,我正在午睡,就听隔壁噼里啪啦的打人声,还有大男人怒喝的声音。我爬起床,躲在树后边偷看,嗐!他家的门没关。 郁煌言的爸爸拿个竹批子抽他屁股,一边抽一边问,下河里洗澡了吗?那个傻家伙真叫硬,再打,不哭也不叫,就是一句话:没洗! 气得他爸在他身上用手指挠,一挠一道白印。在这之前,我们这有小孩下河洗澡淹死了。家长们防的很严,查谁下没下河洗澡,可以用手指挠皮肤来查验。凡是下过河的,手指一挠皮肤上就会有白印,灵验得很。 他爸挠出来了,他还是不承认。气得他爸最后说自己亲眼看见郁煌言下河的。这傻家伙,你说怎么的?还是死口不承认。 说完,见琚清婉紧张的攥着手,她好开玩笑的毛病又犯了:心疼了?说完臧向婷撒腿就跑。 气得琚清婉眉眼倒竖,拔腿就追。 傍晚的余晖下,顿时洒满少女银铃样的笑声。 和臧向婷分手后,琚清婉顿时没了精气神,踢拉着地上的石子低着头向家里走去。 这哪算是个家呀?说是职工单人宿舍,其实是间,除了张父女睡的上下铺,和一张供学习用的小桌子,连下脚的空都没有的鸽子笼。 她的家在很远的农村,在一个被河流水田环绕的叫清涟庄的村庄。 父母爱这个漂亮、聪明,洋娃娃样的女孩。 能给她的爱,都给了。 可惜的是她随母亲,是农村户口。 父亲工作单位迁离后,从把她一年级就带在身边。 郁煌言快乐极了。 快乐的是每天的上课、下课,上学、回家。 叽叽喳喳,嘁嘁嚓嚓!再嘈杂,也是初中生哩。 老师讲完学校自编的课文,让一个叫王三的学生朗读课文。 王三刚才又打了盹,脸皮厚,机关枪打不透。倒也不怵,张嘴就来:革命圣地延安,位于狭西省…… 话没落音,哈哈哈响成一片,笑声震落窗上斑驳的绿漆。 郁煌言笑的浑身打哆嗦,钢笔滚下了桌子。 这是父亲用了多年,极为珍爱的东西。 郁煌言赶快俯下身去找,偏偏同位的脚不安分,大笑的时候踢蹬了一下,那笔滚到了别人的桌下。 郁煌言心疼钢笔,蹲在课桌下四处寻找。 坐在最后排的他,见识了脚的聚集盛会。 课桌下满是一双双不安分的鞋,有横七竖八放着的。也有鞋尖点地,鞋跟抖动的。 众多鞋里,有一双很特别。 那是一双白田径鞋,像一对活泼的小白兔,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有节奏的踢踏着。 当时,白田径鞋是很奢侈的用品,穿起来俏皮,维护起来费劲。 小白鞋不系带,骑着车子打倒链!是当时年轻人乃至少男、少女最时髦俏皮的行为。 眼前的白田径,洁白无瑕。小白兔样的一会蹦,一会跳,活泼的很哩。 唵,真的活蹦乱跳! 顺着鞋,竟然是她!一百个人中,打眼就能看到,还能让你过目不忘。 郁煌言在老师点名时,知道了她叫琚清婉。 别的学校来的,没有搭过话。小学他们不在一个学校,矿区那么大,谁认识谁啊。 看着纤秀的后影,郁煌言书呆傻了:她什么时候穿的白田径鞋啊?那可是当时最时髦的鞋。受欢迎的程度,超过后来的耐克! 琚清婉象感觉的生命,转了下脖子,回了一下头。碰到郁煌言灼灼目光,忙转回脸去。 少年心事清如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9章 初恋感觉 没几秒钟,她偷偷的又转过脸,闪电的看了眼。看到郁煌言傻乎乎的样子,捂嘴一笑,不再回头。 郁煌言像被重击,喘气不再均匀。 傻呀!就许你看人家,人家看你一眼就失魂落魄? 这天,郁煌言是第一次垂着头回家的。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让同位兼好友闵霆山纳闷了一路。 他不知道,就是琚清婉的这一眼,让他今生难以自拔。 晚上,郁煌言早早吃过饭,衣服没脱躺在床上。 床上像长了刺,他翻身打滚一阵子,还是驱除不掉心里的烦躁。 他爬起来,在破纸箱里翻倒一会,拿起本书倚着床头看了起来。 这是他百试不爽,平定心绪的办法。 《三家巷》这本书里的情景实在让他着迷: 区桃穿着碎花白夏布短衫,白夏布长裤。绿油木屐,踏着清脆的步子,走进三家巷。他的前胸微微挺起,两手匀称地、富于弹性地摆动着,使每个人都想起来,自己也曾有过这么一段美妙的青春。她的刘海细细的垂在前额的正中,像一缕黑色的丝带,白玉般的脸蛋儿泛着天然的轻微的红晕,衬蛰一头柔软的深黑色的头发,格外鲜明。他的鼻子和足部都是端正而又小巧的。好看的使人惊叹。她的细长眼睛是那样天真、那样纯洁的望着这整个世界,哪怕有什么肮脏的东西,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她一定也不曾看见。黑夜看见她来,赶快让开了路;墙头什的电灯却照耀的更加光明…… 区桃象那种叫做“彩雀”的、会跳的小热带鱼一样。使足劲儿,往周家那边一跳,她的身体被弹簧抛进半空中,又从半空中掉下来。却巧这时候周炳刚冲过凉,打着赤膊,穿着牛头裤,从家里走出来。区桃往下一掉,不歪,不斜,恰好掉进周炳的怀里。周炳伸出两条有肉腱子的手臂,紧紧的抱着她,她在周炳耳朵边悄悄地,急急地、甜甜地说到:走,走,回屋里去。有东西给你。”于是两双木屐一同发出踢里趿拉的细碎响声,跑进周家大门…… 房门嘭的推开,臧向婷蹦了进来 郁煌言一哆嗦,甩掉手里的书站起身。之前,从没有女孩子来过家,就是臧向婷天天见面的朋友,也没搭腔说过话。男孩女孩到了小学高年级,中间有道墙哩。 琚清婉竟然也抿着嘴,笑笑的紧跟着走进来:好家伙,排长竟然躲在屋里偷看封资修的小说! 臧向婷嚷嚷着。:除了大毒草《三家巷》,这本书是什么内容?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苏修的东西! 郁煌言挠着头皮干笑。 臧向婷一把拿过书,顺着敞开的书页看去:这里折叠的必然是重点片段!臧向婷嚷嚷着大声的读起来:冬妮亚放开树枝,心里觉得好笑,想:这可不太有礼貌…… 刚才游泳的原来是他’。冬妮亚见保尔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这么猜想着。 臧向婷大笑着,用手指点着郁煌言:两本书都是看人家谈恋爱,不羞!不羞!说着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脸皮。 这丫头疯疯颠颠的,不管是谁、什么场合都敢快玩笑 郁煌言脸又涨又热,舔着嘴唇没说话。 琚清婉笑,从臧向婷手里接过书。笑笑的看去,脸渐渐泛起红潮。 臧向婷喊道:这书有什么?郁煌言脸红,你脸红什么? 琚清婉忙岔过话:俺两人想来问问你今天的作业。 顿了顿,琚清婉说:你喜欢看小说。 见郁煌言点头。我也喜欢看!琚清婉声音很轻的说。 肉麻,真肉麻!我也喜欢看!都喜欢看人家谈恋爱的?想学习经验?臧向婷拿腔走调学着琚清婉。 琚清婉脸霎时红了,伸手向臧向婷肋下挠去。 两个少女在郁煌言家玩到很晚,临走时琚清婉借走《三家巷》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 这是琚清婉第一次到他家。第一次说话。 啧啧!一点不陌生。 只是郁煌言有些犯傻。 他们不知道,窗外还有一个人。 她趴在窗户边,支棱着耳朵听。 这个人就是郁煌言的邻居石海燕。 大路上说话,草棵里有人。历来不缺算计别人的家伙! 第二天才进教室的门,郁煌言就感到气氛有些不一样。几个调皮又和他不太和合的来的男生,看到他挤眉弄眼。 几个人头挤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尤其是家世不凡的对头常长,不仅挑衅的直视着他,还不时故意大声的发出嘲笑。 女生们,则含蓄些,一会好奇的看看他,一会接头交耳窃窃私语。 琚清婉和臧先婷走进教室,刚平静下来的教室又像冰雹砸在屋面上。调皮的王三竟然将手指含在嘴里,吱扭扭吹起流氓哨。 石海燕脸象石板,履行排长的职责,喊了几声:肃静!肃静! 本来就没人看的起她,现在又等于火上浇油。 教室里闹成一锅粥。嘈杂声越发大起来,胜过翻滚的海潮: 嗷嗷,放学以后到处跑,黑灯瞎火好情调!周炳搂着区桃的腰!借小说,嘻哈笑。要学保尔冬妮娅,借书钓鱼搂搂抱! 没有提名道姓,当事者自然知道。 郁煌言面红耳赤,浑身发烧,傻得书包都不知从肩上拿下来。 喷壶老师跨进教室,讲台上一站,眼睛开始环视学生。 嬉闹开始退潮,喷壶老师双手八字形伸出,手掌向下一压,教室鸦雀无声。 他的眼睛在郁煌言脸上留驻,微微点头。 这天石海燕起,有不少同学到了喷壶老师的办公室。 郁煌言也去唉,喷壶老师特意通知:放学后到办公室。 坐,你坐下。 喷壶老师笑,指点让郁煌言对面凳子。 办公室清冷。通天炮的烟筒戳破屋顶,从烟筒周围的缝隙里,撒进几缕残阳的光。 喷壶老师看墒知情。郁煌言迷离快乐的眼神,琚清婉小山羊灵动的蹦蹦跳跳,让他眉头紧锁。 邵老师决心掐断,郁煌言就要发芽的早恋。 早恋对学生不好,特殊年代的特殊时期,对老师自己更不好。 何况早恋比流行感冒传染性还大,一个人打喷嚏,传染一大群,到时候就是疫情了。 老师是猫,学生是老鼠。 再无法无天的学生,坐在老师对面,被他逼视着,都会局促不安。何况,郁煌言从小就是好学生类的。 郁煌言天不拍地不怕,老师跟前,他全身皮肤发紧,像搓了麦芒。 喷壶老师给郁煌言倒了杯白开水,对着杯子上冒出的冲天白蒸汽,嘴里丝丝发声的搓着双手:天真冷。我故意让你晚点来,办公室没人,咱们能说说知心话。我真的很喜欢你!阳光、直爽、大气,像个男子汉。 郁煌言目瞪口呆。 喷壶老师又笑了:我喜欢你这傻样。 从天到地扯了一会,见郁煌言神情渐渐放松,不时也能插几句话了。喷壶老师转入正题:知道为什么叫你来?今天早上排里闹事的根源,我查,和你有间接关系。 郁煌言满脸茫然。 喷壶老师食指轻点桌子,压低声音:现在是清理阶级队伍的时期。你知道吗?只要出了事,是要进档案的呀,一辈子的黑锅!你傻呀? 看郁煌言害怕,眼睛看着自己的双脚。 邵老师喝了口水,语调拔高:你喜欢看书?这是好事!毛主席的书,千遍万遍都算少,别的书少看些吧。年轻人世界观还没有成熟,容易中毒。比如那个区桃、冬妮娅! 郁煌言脸微红,呐呐点头:老师为我好,有些小说我不看了。 喷壶老师脸上的皱纹展开,大笑:傻样!这就对了。有些事情该做,要清楚在什么时候。我有件大事和你商量。 老师这样器重,郁煌言脸上有了笑意:老师,安排吧! 邵老师脸上没有一点笑,直直的盯着郁煌言:课后家庭学校学习小组,现在工宣队的意见,不能自由组成。 大禹的父亲治理洪水只知道筑坝遮拦,终没有成功。眼镜老师不愧老谋深算,筑坝也引导,外加釜底抽薪! 郁煌言头低了下来。他明白了。老师绕了这样大的弯子,还是早上课堂的喧闹。本来宣布过,家庭学习小组自愿组合,除了住校生外,城市籍的学生大多都住在相近的小区。 虽然没有明说,郁煌言是打算和琚清婉一个小组的。 现在,琚清婉是不会和他在同一个家庭学习小组了。再傻,郁煌言心里也明白今天清早,教室喧闹的可怕后果。 闷闷不乐几天,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 这晚郁煌言头枕着双臂,两眼迷茫,仰脸朝天,纳闷的想:明明强迫自己忘却,怎么老是有琚清婉的影子。 郁煌言苦恼的扯起枕巾盖住自己的头。 那时,他还没有读过李清照的诗句: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入夜的初冬,虽然才到八点钟,家属宿舍区在抖瑟的寒风中,人已经很稀少。 门,吱啦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掀开枕巾,郁煌言眼睛一亮。 琚清婉先走了进来,臧向婷乖乖后边的跟着。 怪呵,疯疯张张的臧向婷文静了。 琚清婉和她一白一黑,一喜静一好动,身材同样的窈窕,样貌很有回头率。 较以前,两人有些生分的坐下。 臧向婷静静的在灯影里,用手指缠绕着她的长辫子梢。她的辫子很漂亮,乌黑噌亮直垂挂到腿弯,她绰号叫大辨。 郁煌言对臧向婷笑笑:太阳西边出来?这么文静! 臧向婷没出声,一遍又一遍的缠绕胸前的辫梢。另一只背后的大辨子,随着手臂动作颤动。 琚清婉的捻弄着桌上的笔,见郁煌言诧异,慢慢的抬起眼。 白日水盈盈的褐色眼眸,在昏黄电灯光下,黑幽幽的显得特别深邃:臧向婷要走了,她考取了,市里的文工团通知她报到! 郁煌言竖起眉,她们两人面试,成绩不错,臧向婷就走了? 见郁煌言目光盯着自己,琚清婉缓缓低下头,手指不由的捻弄起衣角:我,还没定…… 其实按现在的说法,琚清婉家里没人。 这晚,臧向婷没说一句话。 这可和她活泼嬉闹秉性大不一样咧。郁煌言傻不啦唧的,呆头呆脑的送走了她们。 心里很是纳闷,怎么啦,臧向婷成了没锯嘴的葫芦。 琚清婉回到家,父亲还没睡觉,他面前堆了不少烟头。 父亲和蔼的问:回来了? 见女儿闷闷不乐,他站起身给女儿倒了一杯热水:我们农村户口,你在这上学,不容易! 我心愿是你不要再回到农村去,一辈子过你母亲的生活。邵老师说,你被市文工团录取了,可是因为农村户口难转,又… 郁煌言那个男生,离的远点。他会影响你的。不放心的父亲又叮嘱。 那时候城乡户口,是难以越过的鸿沟。 见女儿抹眼泪,父亲两腮蠕动,却没再说什么。 琚清婉又能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琚清婉上学出门。 父亲叫住她:郁煌言家里就不要去了。你和他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影响他,也耽误你。 琚清婉摇摇头,闭眼默想一会,看着父亲点点头。 臧向婷去市文工团以后,走后门的内幕才传出来。 臧向婷父亲资格很老,从山东过来的老八路,解放前就是正营级。人生的又黑又瘦,个子也不高,满嘴的山东话,不高兴了,谁都敢骂。 臧向婷母亲是个极漂亮的人,快五十岁的人啦,依然风韵犹存。 臧向婷身材和五官神似母亲,皮肤则像父亲,黑瓷美人。 这次!市文工团招考面试,她的成绩稍逊琚清婉。回到家,不愉快的心情,怎能瞒过把她当掌上明珠的父亲! 再三询问,臧向婷哇的大哭。 父亲脸黑的不见一点光亮:娘的※,敢不要我的女儿?明天我去找,老子扛枪流血拼命的时候,他们还包着尿褯子唻! 父亲过问后的第三天,臧向婷就接到了录取通知。 臧向婷高兴不起来,琚清婉没接到录取通知。 她搞不清是否顶掉琚清婉名额,去市文工团虽然高兴,心里总是涩涩的,很难再见琚清婉。 郁煌言对臧向婷的行为很是不屑,挖朋友的墙角!哼,不是好鸟!为琚清婉打抱不平,终其一生没和臧向婷再打过交道。 事实上,以后的人生路,踩着他人肩膀的事多了去,这就是竞争。不过那时的竞争,还不是丛林法则那样血腥。 终生,郁煌言永远没有了臧向婷这个朋友。不知什么原因,臧向婷也永远的从琚清婉的生活中消失。 你瞧,郁煌言傻不傻,琚清婉是你的什么人?干卿何事? 才进十一月份,天气太冷,天一抹黑,矿工宿舍路就见不到人。 小区很窄的水泥路,在稀稀拉拉几盏昏黄的路灯下,深邃悠远。 几片枯叶飒啦啦悸动,增加着夜的凄凉。 门笃笃敲响,琚清婉站在门口,眼睛四处环视着。 郁煌言茫然打开房门,眼前乍然一亮,脸上像照上了舞台聚光灯。 琚清婉低着头站在门口。她手指搅着衣角,微低着头。屋里散落出的灯光,照射的窈窕身影瑟瑟发抖。 六十年代末的矿工家属宿舍内的路,狭窄坎坷。 郁煌言的父亲大小算个知识分子,是共产党解放后培养的,居然有套三居室的房子。 家里人睡了,他可以在自己房间约会。 唵,在那个年代,这个条件很令人羡慕吔。 这是琚清婉第三次到他家里。 她独自来的,臧向婷已去文工团报到。 这些天琚清婉一直形单影只,在教室总好趴在桌子上。 屋顶垂着十五瓦的灯泡,灯线斜斜的扯到桌前,桌前形成席大一片昏黄。 我是来还书的。 琚清婉说,把三家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轻轻放在桌上,和郁煌言分坐在桌子左右。 她神情落寞,眼帘很少抬起,不时摆弄着手指、绞着衣角。 郁煌言尽量探头,想看清她脸的表情。 见郁煌言靠近,琚清往后撤撤身,身子仰到了光影的边缘。 看到郁煌言迷惑的紧盯自己:你前天看电影了吗? 琚清婉问的是,阿尔巴尼亚电影《地下游击队》。当时除了样板戏,公开放映的电影不多,少年人有几个会放弃这机会。 看到郁煌言点头。琚清婉唇纹八字形皱起“我想唱电影里边歌给你听? 见郁煌言点头。 她轻咳一声,低低的唱到:赶快上山吧勇士们\/我们在春天加入游击队\/敌人的末日就要来临\/我们的祖国即将获得自由解放…… 她真的有歌唱天赋! 看到郁煌言两眼发直,她一笑,提高点声音,又唱了一遍。 唱完第三遍,看到几乎傻了的郁煌言,这次她笑了。是她本来原有的笑,少女天真活泼明媚的笑:无怨老师喊你傻子,你真傻了! 寒风在空旷的宿舍区奔跑嘶叫,任性的拍打着屋瓦,撕扯着用来遮风挡雨的牛毛毡。 琚清婉幽幽怨怨叹声:快十点了!明天还得上课,我这就走。你喜欢看书,我有一本叫《白鲨》的小说,是文革前留下的,我会拿来给你看。 琚清婉是缩着肩走的。寒风在她身前身后旋转、呼啸,天气凉的很啊。 她走的很快,连头都没回。 寒风中,送行的郁煌言瑟瑟发抖的傻傻站了很久。 远方,她回了次头。 眼睛在暗夜里,犹如绿色的流萤。 这是,在校期间郁煌言唯一的一次,和琚清婉独自相会。没提一句情爱,没碰一根手指。 琚清婉啊,琚清婉,你唱过的歌也许早就忘掉了。你没觉得什么,可是你把郁煌言放到了井底下,隔断绳索你就走开啦。郁煌言以后的人生天空里,回荡的都是你那天浅吟低唱的旋律。你拿走了他今生快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 琚清婉根本就没表示,更别说承诺过什么。 郁煌言就是为了这次普通平常的,短短见面,竟然呆呆乜乜了几十年。 后来,郁煌言多次想啊:我当时多傻呀。就像清澈河水里的小鱼,倏忽间啄食一样,用唇轻轻碰一下碧绿荡漾的水草,也许人生就会改变了方向。 这个傻瓜呀,他竟然把琚清婉当作自己的初恋。 第二天,郁煌言见琚清婉到校时,她的两只眼睛有些红肿。 郁琚清婉那晚走后,如同换了一个人。 再没和郁煌言说过话,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他。 即使走个面对面,也总是眼睛看着地面,或是脸转向它方。 看来她扫去了心里的雾霾,对其他同学亲热、礼貌,有时说说笑笑的。 她依然那样出众出色。 琚清婉渐渐在郁煌言面前淡出,但她的影子缠绕了郁煌言一辈子。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0章 无忧少女 她在打球,在唱歌,在疯玩,在嗨!用现在的词汇,她在报复性的嗨玩,有些麻木自己,又有点宣示的意味。 女同学也就罢了,偏偏还有那么多男同学,他们很是亲热。她仿佛有意的用锥子,在一下下使用着虚空撩影针,刺激着郁煌言离开! 没说出口的潜在语言在说:离开!我不想再理你! 再然后琚清婉上了高中,郁煌言没有!人哀莫大于心死,他的心已经枯如皋木。 琚清婉的生活进入了新的阶段。 郁煌言被屏蔽了。 他成了傻傻的小丑,自作多情!剃头挑子一头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郁煌言饱尝被人冷落、抛弃的耻辱。 在校时,郁煌言想找琚清婉说话,他拉不下脸。 放学后,郁煌言想找琚清婉问问,他没有胆。 郁煌言能做的,只有远远的、不甘心、无奈的,窥望着春风得意的校花琚清婉。 随着琚清婉流言的增多,郁煌言尽量表现出不在乎,甚至于冷傲。 他学会走路昂脸,说话带火药味。 更多的是必须面对的时候,爱的孪生姐妹是仇恨!他看琚清婉不再是偷瞧、斜视。 而是睨视,略微翘着嘴角的睨视。 嗨嗨,男子汉谁没有自尊心? 郁煌言恨恨的想:没有你这朵粉红的桃花,就构不成姹紫嫣红的春天? 其实,想是想,少年人心里一旦被镌刻,终生难以泯灭。 多愁善感,读书落泪的,过于骄傲和暴烈的性格,决定了他人生的悲剧。 有几次,他冲动的想去找琚清婉,问问为什么由夏入冬?自尊自爱的他,最终还是不敢。 你到底傻不傻呀,我答应、向你表示过什么?如果真的要问,交往戛然而止的原因,琚清婉很可能会这样回答。 那还不得臊死人,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郁煌言毕竟是个年轻人里的尖子,过早的迷恋女性,好说不好听。心里再想,他就是不敢问。 人有脸树有皮,郁煌言丢不下这张脸 随着时间的推移,郁煌言似乎慢慢明白:琚清婉看不起他! 男孩子的自尊、矜持,很容易转化成极端。 傻子的绰号,伴随着他在校余下的历程。 事实证明,他真的傻! 郁煌言对琚清婉彻底的失望,是在71年的11月份。 郁煌言那一届终于等到了分配工作的正确消息。这可比那些上山下乡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结果好的上了天。 等待分配工作结果,在校的最后几天,天气特别寒冷。再加上缺袜子少鞋,穿着空壳子袄,教室里蹲不住人。女同学们往能到晒太阳的地方聚。男同学则摔桌子砸板凳,用来点火取暖。 一天上午,冬阳斜照。大家在烤了一会火后,逗在教室的南墙根袖着手晒太阳。王三在这种混乱场合往往是最露脸的,别看他能把陕西省念成侠西省,可对人前背后的事几乎无所不知。 他清清嗓子,压低些声音:你们听说吗,女厕所发现个小死孩,才生的,和剥了皮的小狸猫样。”、 其实这样的传言,是很容易戳穿的:一个男性,怎么知道女厕所发生的秘密?当事者心里迷,当郁煌言明白这个道理时,他已经有了后来结成夫妻的恋人。 看到大家眼突突的看着他,他得意的用衣袖搓搓鼻子,故意卖关子:“知道是谁生的吗?”他斜撇郁煌言一眼。郁煌言正跺着冰冷的脚,今年冬天他的脚生了冻疮。 见大家反映不强烈,王三有意抬高了声音:有人说是琚清婉的! 说完王三,故意扬起下巴,对着郁煌言嬉皮笑脸,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郁煌言脸色铁青,缓缓走到他跟前,两个拳头的关节攥的卡巴吧响。 老虎发了威,绝对不是病猫般的可怜。王三吓的退了几步:唉唉,咱可是不错的伙计。你有本事去找那个体育老师,喏!就是那个带篮球队的老师。 郁煌言被捅了肺叶子。 琚清婉和那个教篮球的老师好,郁煌言听到不是一次两次。也亲眼见过他俩亲亲热热,摽着膀子走进走出篮球场的身影。 郁煌言头昂的高高的看着天空,天空一点都不蓝。几缕白云不细看,真还看不见。 从认识,琚清婉说过一个爱字吗?她又在情上有过表示?正常的同学交往,她僭越了一步?自己有什么权力干涉她的自由。就是干涉了,自己的能力可以挽回飞走了的心? 自恋,是自恋! 傻子郁煌言决心扬弃! 树原没根,哪来郁郁葱葱?风本无意,何谈缘定三生? 少年情怀都是诗? 屁啊!我是被人哂笑的自作多情!是剃头挑子,是垂涎白天鹅的癞蛤蟆! 三个晚上的接触,纠缠了郁煌言的终生。 唵,是终生吔! 人生如梦,岁月似水。 如果不是七年后,老同学李达平的一个消息。再自作多情的郁煌言,也会将琚清婉,当成人生曾经的呛过水的浪花,淡淡忘去。 七年的风风雨雨,已经淡薄了琚清婉的映像。偶尔会想到《白鲸》小说,梦中也廻响过:赶快上山吧勇士们……的歌声。 只是回忆的频率,间隔漫长。时光的浓雾,正在遮掩往日的绿水青山;少年情怀都是诗的神经,已被生活磨砺成老茧,钝化麻木。 李达平和郁煌言光腚一起长大的。 多年的门对门的老邻居,是复课闹革命时的同一连同一排的同学。分配工作后,虽然几次工作调动,两人仍在同一个企业。 太多的政治运动,人相距很近,心分隔很远。李达平就是他极少来往的同学中的一个。 郁煌言离家四十多里远的地方工作。 热恋中的他,经过早期的抛弃损伤,对心爱自己的人倍加珍惜。郁煌言几乎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往于家和单位之间。 这天傍晚,郁煌言本来是要回家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乱了他的计划。 吃过晚饭,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宿舍里,无情无绪。看书,灯太暗;睡觉,天热的汗水不断。郁煌言在床上折腾了一阵,干脆坐起来,抽出压在枕头下的洞箫,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郁煌言拉拉杂杂学了几样乐器,是被琚清婉甩了以后。琚清婉周围的男生,会乐器的很多。 郁煌言吹到第三支曲子:夜半三更呦盼天明,寒冬腊月呦盼春风…… 少年心事浓如酒,谁然这是的郁煌言已经二十岁出头。学校积压下的羞辱。嗯,他一直对把琚清婉的单相思,示弱人生最大羞耻。人生状态出于霜大大摸样。他,进入半沉迷状态,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朦胧中,单人宿舍门呼啦推开。 李达平脚下生风的走进来:我就知你今天回不了家。 他凑到郁煌言跟前,左歪歪头右歪歪头,上上下下打量几眼:心情又不好了?你呀!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干什么?琚清婉住院啦,就住在东边的医院。 郁煌言忙从床上下地,站了起来,两眼发直,瞪着李达平:你怎么知道? 说完郁煌言脸上的表情,木乃伊化,他后悔了。 李达平是单位的小车司机,领导大腿根的人,他什么不知道? 我见她啦!老同学啦,你不去看看她?毕竟有过曾经…… 李达平笑嘻嘻的,郁煌言当年的傻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郁煌言耷拉下头,李达平:她问起你,问你现在干什么。要不然,大热的天我跑来找你? 李达平走后,郁煌言这夜可没睡好。 已经蒙上灰尘的当年学校生活,被翻身打滚的失眠,擦拭的干干净净。 郁煌言始终有个愿望,他想知道:琚清婉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自己。 这愿望非常强烈。强烈到如果不是怕愧,对已经山盟海誓的恋人雪伊梅,郁煌言是对她发出过誓言的。难以磨灭的痕迹,早已引导他去询问琚清婉,哪怕面对冷言和耻辱。 现在,以前的种种勇敢不复存在,新的恋人雪伊梅已经是他在对其他异性产生感情的天堑。 雪伊梅也是个可怜的人,由于家庭成份问题,她就象进了贾府的林妹妹。在人前,从来没有抬起过头。对这样的弱女子,先爱后弃,是没有人味的事,郁煌言做不出来。 从两人亲吻的那一刻起,郁煌言就钻进了良心的囚笼。即使他再见到如花似玉,身家高贵的女子,始终没敢动过歹意,大多时候都是耷拉着上眼皮。 考虑了几天,郁煌言觉得,还是应该去见琚清婉。 那歌曲和那本书,在傻傻的他脑际从没清除掉,当时的他才十六岁!他有太多的话想问,有太多的疑问,盼得到答案。 吃过午饭,工友们弥蒙打盹。郁煌言请了会假,冒着毒毒的日头向医院赶去。 天太热,连狗都趴在树荫下伸着舌头打盹。 医院里静悄悄的,空阔的走廊寥无一人。郁煌言很容易就找到了琚清婉的病房。 病房的屋顶,一个老吊扇呼呼哒哒慢慢的转动着,房里铺了三张病床,其中的两张很板正,显然没人睡过,只有里边的病床上趟着人,除了盖在胸脯上的白布单有节奏的起伏,人好像睡着了。 郁煌言蹑手蹑脚的猫近床前。 果然是琚清婉。 她睡熟啦,鼻翼在轻轻的翕动,嘴唇偶尔抽动一下,似乎在做着什么梦。 怕惊醒她,郁煌言一动不动的痴痴的站在床前。以前微黄色的头发已经有些枯槁,色泽不再那么耀眼;皮肤虽然还是那样白皙,眼睑和额头已经有了不少细密的皱纹。 思维翻江倒海的搅动,喉头狭窄的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猝然分手后八年多来,郁煌言第一次能这样毫无顾忌,放肆的看着她。 郁煌言傻啦。 象只大色狼死盯别人,太过分! 就在郁煌言挪动着想退回走廊,琚清婉被惊动了。猛一哆嗦睁开了眼,看到往后退走的郁煌言,连忙坐起来,笑着:傻子,自己呆站着干什么?你怎么不喊醒我。 这是七年多以后,琚清婉第一次笑着和他说话。 郁煌言两眼直瞪瞪的,几乎没反应过来:这还是她吗?印象里,琚清婉早已是绝情无义,冷若冰霜的人。换言之:她是看不起自己的人! 她嗔责着,像当年班主任的口气说:傻样!还不坐下。 她的两只眼睛还是那么迷人,只是瞳仁的褐色,已经被岁月氧化的略有发黄。 郁煌言拉张板凳,乖乖的坐在她病床前。 他多想问问她::《白鲸》那本书还有吗? 多少年的屈辱让他张不开嘴。 琚清婉倒是兴奋的眼波潋滟,连说带笑的,不笑不说话: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叽叽咯咯说着,得的什么病,何时住的院,毕业后如何回到清涟庄农村的家当社员,如今她已在县里的合作社工作。 几年的经历电影片段样显示了一遍。 说到这里,她略顿顿,两只漂亮的眼在郁煌言全身上下盘旋:别看这七年多没和你说过一句话,你的事,我几乎都知道。 略顿,带着试探的口气,琚清婉犹犹豫豫的:你和咱班雪伊湄的事,我早已听说了。她是个好人,命苦运不苦,亏待她,别人会看不起你的。 郁煌言点点头:不会的,道德上不允许;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神色有些黯然:失去的也许就是最好的。失去的原因,也是无法说。就是说也说不清,人生就是命吧。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琚清婉轻喟着,无限伤感,吟诵的诗句明显带着苦涩。 那一刻,她突然像从花枝摘下扔在烈日下的鲜花。 再往下,琚清婉开始讲,自己在可清涟庄掩映在夹竹桃花丛里的家。那里很美,只是交通不便。 闷闷坐了很久的郁煌言突兀的问:你成绩那么好,怎么没去上大学? 琚清婉沉思了一会:那时候上大学需要推荐,然后才是考试。他们能推荐我…… 匆匆一聚,傻傻的看、傻傻的听、傻傻的麻木。 郁煌言没谈音乐,没提《白鲸》,更是忘了问梦里折磨他千百度,当年断然分手的原因。 那阵子,郁煌言的脑袋,比几千伏的变压器里噪音都大。琚清婉眼睛里好像装有激光发射器,看到她,郁煌言的大脑立马就短路,活脱脱一个大傻子。 琚清婉倒是提出让他帮忙借本书,说是在病床上没事,想看《红楼梦》。 郁煌言答应了她,头脑轰轰作响,什么都想不起来。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分了手。 分手后郁煌言很郁闷:当年的脚步,为什么戛然而止? 我想说的怎么一句都没说!想问的,怎么一点都没问? 到目前,他自以为金贵的初恋,还是纯洁的连对方的手,碰都没碰一下。 珍贵的岁月,再也不会有了。 人的两只脚,真的能踏入同一条河? 郁煌言钻窟窿打洞借到了书,书名不叫《红楼梦》,却是珍版的《脂砚斋评石头记》。这在当时是很难借到的,除非走后门。 琚清婉想要的,他能不尽心吗? 书是让李达平送去的。 郁煌言本来想自己送,思来想去,还是没敢再去见琚清婉。 他害怕控制不了自己,毕竟命运已经给她配置了雪伊湄。七年过去,自己已经不是青葱少年了,两只脚永远不能再踏进同一条河了。再说,琚清婉表示爱了吗?说当年曾经爱过自己吗?就是说了,窄窄的河沟里,还能调回船头? 郁煌言清楚:我不能再傻了! 琚清婉没谈到以前。 从头至尾,没涉及少女当年的情怀。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传闻和想象,让郁煌言挥之不去! 书是李达平两个月后还来的。他说琚清婉已经出院好久了。 把书交给他的时候,让他代问郁煌言好。 这天,李达平还告诉郁煌言一个秘密:琚清婉定婚啦,男的是所住医院财务科的会计。 原来琚清婉那天要求见面,带着试探的成份,她也有破镜重圆的期盼。 郁煌言口不达心的唔唔应承着,魂早已又飞远了。 少年时的情愫,怎么这样折磨人? 此后,也许是天意,也许是人的故意,郁煌言和琚清婉的交集少之又少。除了梦中还会出现的:赶快上山吧勇士们”的旋律,只有冷冷的几条信息: 一九七八年琚清婉结婚,婚期是她出院的半年后。 一九七九年琚清婉生个女孩。 没想到,郁煌言和琚清婉还会见面,距医院见面已经过去十多年。 那是郁煌言所在的中学,举行建校四十周年大庆之际。 琚清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除了皮肤因为时间的功效,所做成的沟沟壑壑和锈黄色外,身体还那样苗条婀娜。 最大的改变是她的表现、表情不再张扬。琚清婉话语很少,音速慢且音频低。所作所为,都像一个极称职的中年妇女。 来之前,郁煌言是下定决心,如果见面,一定问她! 问她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戛然而止! 初见面,郁煌言和琚清婉点点头,对视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是男生和女生,握手拍肩夸张的表现着亲热;女生和女生,尖叫后进行耳语。 和所有的同学聚会没什么两样,起初的兴奋后。鲶鱼和鲶鱼一伙,鮥鱼和鮥鱼一伙,不再分男女的在一起互询着大致的经历。有关心,更多的是好奇,还有人是在吹嘘,为了满足曾经同窗的虚荣。 高潮发生在就餐的几巡酒后,脸红耳热的话就不再那么拘谨。回忆往事是必然程序,你当年给谁偷递过纸条,他憨狗等羊蛋,在谁家的院门外冻了半夜,差点成了周扒皮。 每一个秘密揭露出来,虽然当事者极力否认,引起的大笑还是一波接一波。当然酒就像水一样大杯大杯的灌下去,情绪越来越高,言行也就越来越放肆。 多年相思,同学聚会相见,心情激荡的郁煌言将会做出什么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1章 心有期期 郁煌言那天是喝多了,走路踉踉跄跄,舌头像绑了根木棍。可他太兴奋,毕竟左一个老排长右一个老排长,是很助酒兴的。 郁煌言摇摇晃晃的走到琚清婉跟前,晃着大酒杯要敬她酒。 琚清婉坐在他隔壁的一桌,喧嚣中她始终文文静静的,酒只沾沾唇,话也只略略应酬。 看到郁煌言红头胀脸的走到跟前,一桌人看都没看,就要和她干大杯放个大雷子。她脸色煞白,惊憷的猛然站起,两手捧着小酒杯不住哆嗦。 还好,看到琚清婉眼睛里的惊恐,郁煌言紧绷的五官顿时雪化成小儿女的温柔,傻傻的:我想请你喝杯酒。从认识,咱从没喝过。 说着郁煌言扬起酒杯。 看热闹的不怕局大,掌声起哄声震得屋顶掉灰喳。在校时,虽然很少有人明打明的说。可一班人对郁煌言傻傻的单相思,几乎无人不知,眼下有好戏要演出,谁不想看? 琚清婉眼眶里边汪起了水光:我对酒精过敏,今天你说喝我就喝。 看到琚清婉的勉强,郁煌言自己将一大杯酒倒进嘴,象没长喉咙节,直接灌到肚里。 你过敏…别喝…唱首歌听听吧。 郁煌言沙哑着嗓子说。看二行的不怕局大,何况偷窥癖人皆有之。聚会的厅堂里,又是一阵掌声和叫好声。 琚清婉很少见的忸怩起来:那…我唱…现在流行的?” 带着醉意,郁煌言毫无顾忌,哈哈大笑:不!不!唱一首二十多年前,一个老电影的插曲。 琚清婉一怔:我们才入学时的吗? 郁煌言点点头。 琚清婉缓缓的低下头,手指在餐桌布上滑动着,好一会,像是拿定了主意:我…忘了。 紧接着是长长的几乎是无声的叹气。 郁煌言骤然眉头打起了结,她忘了…她竟然忘了…木鸡样的,傻傻的目光迷蒙的呆在屋顶,她心里也许从来没有过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还是班主任喷雾器老姜辣,他不失时机的插了进来:郁煌言我们要祝贺你,全班五十多个同学,只有你和同班的成了夫妻。 目标果然被转移啦,起哄声的一致要求,是郁煌言怎样把女同学勾到手的。 郁煌言讪讪笑着,冲琚清婉歉意的点点头。这时一个不大的声音,锥子样的直钻他的脑子。和琚清婉一个桌的袁不圆:郁煌言当年的对头,向挨边的石海燕说:什么时候啦,还想着琚清婉,对的起他老婆吗? 这是比刀砍斧劈都厉害十分的提醒。 琚清婉他们三人都是上过高中班的。这男生一直嫉妒郁煌言。 接下来的节目,郁煌言的思维像断了片。他记不得同学们是怎样分的手,分手时他和琚清婉打没打招呼。 酒醒以后,郁煌言很是纳闷:见到琚清婉我是怎么啦?怎么想问的,一句都没问!我有什么权利对她发酒疯?人家爱过我吗?她承认过初恋? 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怎么还心心念念?嗐,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尔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这次同学聚会后,郁煌言呆傻了好一阵子。 他努力对妻子好,竭力不去想琚清婉,借此治疗心里的创伤。 他要从自己心底,把琚清婉清理。 琚清婉一条条信息传来,即便是他最揪心的,也只是听听就冷处理。 咳,罗敷有夫,使君有妇!中国人只能按中国人的规矩活着。 郁煌言叹息,一时竟痴呆了。初恋,这就是我今生最珍贵的初恋吗?他想就此告别初恋!埋葬它!千万不要再来折磨自己。 可怜的傻傻的郁煌言,还可怜巴巴的年岁了,能埋葬他遥望多年岁月的烟云嘛? 由于工作变化的原因,郁煌言的家终于搬进了市内。 他办公的处所,常有初中的老同学来访。 有点小权利了嘛,也时常招待招待他们。 其中,他和琚清婉在餐桌上见过面。大家都很平静,终于每人都喝了点酒。然后在红尘中各奔东西。 郁煌言想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怕大家笑话,其实是心里发虚,他始终没有敢问。 其实问还有什么意义,人生既不能折返,答案也可能极不如意。 郁煌言感到心如古潭,活的平淡如水。以为,今生也就是个虫豸的命。就这样吧,也就这样吧! 谁知,上天偏偏不放过他。在两三年没有信息后,他又见到了琚清婉! 那天,郁煌言中午酒喝的有点大,直到六点下班还头昏脑涨的,坐错车也就很自然了。 等待下了车,郁煌言才发现下车的地方离自己家还有三四里路,叽里咕噜的骂了自己几声混蛋,努力辨别一下方向,算算该换那班车。 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喊郁煌言,像是梦中又像是天空中飘下来的。 他转转木涨的脖子,四下看看,竟没发现谁。直到自己的后衣角被别人扯了扯,郁煌言才发现琚清婉在他身后站着。 郁煌言傻了。 又是七八年没见,她明显的老了。身材虽还是很苗条,眼神依然勾魂摄魄,但脸色已可见黄褐色的斑纹,声音也明显带有嘶哑。 没有过多的寒暄,琚清婉微仰着脸,向郁煌言笑笑说:“真巧,碰见你!跟我回家看看吧,她指了指方向。” 鬼使神差,郁煌言什么也没说。乖乖的跟她分花拂柳,在高楼的森林间,左回右转,然后上了电梯。 机会来的太突然,直到进了屋,郁煌言活像个提线木偶,傻的没能转过神来。 这是个四室二厅,装饰极为豪华的居家。 带着郁煌言挨屋转了一圈后,琚清婉招呼他,让他在摆放在大厅的沙发群里坐下。倒好茶后,很自然的坐在对面,微向前倾着身子。两眼在郁煌言上上下下转了几遍,笑了,仍然很甜但遮不住漫漫的沧桑。 盯着琚清婉的笑,郁煌言赶快垂下眼帘。 这么多年了,还是能看出她少女时,顽皮狡黠的倩影。郁煌言心里被撞击的手脚没地方放,多少年的期盼全部被狼掏空。只剩下空空的皮囊。 “你很吃惊,怎么就我自己在家。这是二女儿的家,她俩口子收入还可以,非得让我跟他们一起过,我就来了。我那一口子,跟大女儿在外地做生意,他不愿在徐州呆。” 琚清婉把自己的概况说了一遍。 她比过去沉稳多了,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她对生活还满意,至少没有多少酸楚。 给郁煌言又倒满茶,自己也举杯抿了一口:“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你的情况你不说,我也知道差不多。想开点吧,人就是个命啊。少年时光像水从指缝流走,哪里还找的回来。你想问我些什么吗?” 郁煌言点点头,他的嗓子好像堵塞了。 他就是个傻子。 麻木的脸上都没了表情。 她长长叹了口气,这是郁煌言今生以来听到的最为凄楚的声音,多少的无奈…… 当年为什么戛然而止?到底你有没有爱过我?表情呆傻、思维麻木的郁煌言,精神一直处在恍惚中,心里念叨千百遍的问题,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琚清婉幽幽的:你怎么不说话?不说,我也能猜到你想问什么? 她深深的叹口气,仰脸靠在沙发上,睫毛微微颤抖,渗出些许水光: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说也好。咱们那是都是小屁孩,懂得什么叫做生活。又咱们会写人字的一撇一捺? 往下的时光,过得很快,也很寂静。琚清婉大多时间闭着眼,偶尔瞟一眼郁煌言,又很快避开。她很平静,郁煌言知道她在装,时而剧烈起伏的胸脯,说明那里掀起滔天巨澜。 郁煌言多少年想问她,《白鲸》这书在哪?最终没问。 郁煌言想听她再唱一回:赶快上山吧勇士们……最终没提出来。 分手的时候,两人都已很平静,虽然没说什么,全天下的话像又被全说完。 客气的道别,客气的竟然没留手机号! 这次,只是两人相对。是郁煌言今生和她的第五次单人相处!不对,准确的是第三次两人单独相对。 郁煌言想问她当年戛然而止的原因,那些传言背后的真实。 他更想问的是,她爱过他吗,哪怕是爱过一点点…… 问了吗? 结果是郁煌言,什么都没问,头脑里轰轰作响,他又傻了。 不仅没碰琚清婉一手指,没问一句想过几千遍的话,连她的手机号都没问。还把他自己怎么来的,怎么走的,她居住在哪个楼号房栋忘得一干二净。 这可能就是刺激性失忆!郁煌言的大脑断片了,银幕上只有刺目的白色炫光,和丝丝拉拉的音箱空洞的发生,既没有人影,也没有绿水青山…… 郁煌言回家又喝了不少酒。 夜半醒来,他想摇醒妻子和她说点什么,最终他只用唇轻轻碰碰雪伊梅的鬓发。 实在睡不着,他悄悄起来,自己在窗边遥望天际,直到星星全归了家。 后来,奇怪的是,居住的不远,就是再没见过琚清婉。想联系,没找到手机号;想去寻找,竟然在钢筋混凝土的大森林里,迷了路。 明明跟她来过的嘛,就是记不得院内哪条路、哪座楼、哪个单元、哪一层! 郁煌言去小区门口守候过,也委托人打听过,赧于面子,寻找乏术。 后来,他上网查过,没找到《白鲸》,下载了《大白鲨》,可惜里边太血腥,郁煌言没读完。 后来,他下载了:赶快上山吧勇士们……作为他车载时常听的歌:赶快上山吧勇士们\/我们在春天加入游击队\/敌人的末日就要来临\/我们的祖国即将获得自由解放…… 没人知道,郁煌言到底是怎样想的,找不到琚清婉,他竟然多次梦见清涟庄。 一个荼蘼开毕芳菲尽的晴朗上午,趁着星期天有时间,郁煌言骑着自行车第一次,去了琚清婉的出身地清涟庄。 去清涟庄的目的是为什么?是想怀恋旧情,还是想在傻傻的初恋情愫上有个了断? 郁煌言自己都不清楚,他没长脑子的去了。 实际是他是想埋葬初恋,尽管只是他一个人的初恋。 郁煌言沿着大运河南岸,曲曲折折的穿过稻田间的小路,在和煦的暖风里骑行。 五月的时光,麦地已渐次变黄。路边嫩绿的柳条,拂尘样的摆动。沟渠里水波潋滟,水面上小荷、嫩苇交织。 红蜻蜓、黄蜻蜓轻略水面,时而在荷叶,苇梢驻足。明镜般的稻田,生机勃勃,满眼碧绿。 清涟庄被渠水缠绕,远看村庄一片葱绿,近看灰墙红瓦,幢幢屋舍,掩映在绿榆刺槐嫩杨拂柳之间。村口路边种着一带夹竹桃,青绿欲滴的枝梢缀着红灼灼的花,大运河的支流,环村形成了玉带。 郁煌言没有进村,进村他又能找谁? 独自坐在村东的池塘边,据说琚清婉的家就在这附近。 他无聊的一块一块往水里扔着小石块,小石块俏皮的击碎水的晶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那涟漪荡啊荡,水纹漫向碧荷绿苇,再进入满是水草青苔的岸边。 渡水复渡水,看花又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就是为这里写的吧,郁煌言想。 只有这里的水土,才能养出琚清婉这样的女孩。 郁煌言叹息,一时竟痴呆了。 初恋,这就是我今生最珍贵的初恋吗? 他想就此告别曾经的青葱岁月,告别初恋!埋葬它们!乞求千万不要再来折磨自己。 可怜的傻傻的郁煌言,可怜巴巴的年岁了,能埋葬他遥望多年岁月的烟云嘛? 此后的岁月,郁煌言极力不去想琚清婉。雪伊梅的存在,他必须抹去琚清婉的影子。 实际上,琚清婉对于他的生活的确是越来越远。 煤炭行业遇冷,下岗竞岗再就业。红尘滚滚中青少年的痕迹越来越少,生活不是虚幻的想象,人的生存离不开油盐柴醋米。 前不久,我又见到了郁煌言,他已呈老态,两鬓已霜白,人已退休,现被一家私企聘为顾问。人仍豪放如火,纤弱时读书落泪。后来,他在微博上发给我一首诗,还算有些味,特录如下: 远远的走来了你\/笑笑着投下一粒石子\/虽只轻轻的一掷\/却荡起万千涟漪\/变形了蓝天白云\/搅乱了嫩蔓绿枝 如今,你已走远\/池塘也已静影沉壁\/可忘不掉的是曾经\/小石子顽固的压在池底\/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水池已不是往日\/尽管,水面还有蹀躞的小鱼\/清涟庄的水纹,在哪里 现在郁煌言天天盼望,能再次见到琚清婉,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念头,暴雨后的野草样疯长起来。 这次郁煌言下定决心了,见到她一定要问当年发生了什么,要问自己是否自作多情?还要让她唱当年那支歌给自己听,当然还要问白鲸! 手机号码是一定要的,还得互加微信。如她不嫌骚扰,一定会经常见面! 真不知道,这个傻子的初恋最后的结果。但愿,琚清婉别告诉他,从来没爱过他,哪怕一点点……那样也许会要了这个傻子的小命! 徐州的云龙湖,那可是徐州人的骄傲。除了雾气腾腾,烟波浩渺,青山幢幢,高楼微影。它的南岸有许多令人迷恋的景点。 坐落在云龙湖东南角,云龙山脚下的小南湖,就是颇具特色的水上公园。这里是千亩水面,千亩荷塘。荷塘周边绿荫环绕,水面架有观荷的辗转盘环的回廊,和九曲十八弯的青石小道。到了阳历六月,更是无穷荷叶连天碧,待开的荷苞箭样指向蓝天,水灵灵的粉红雪白的荷花,采蜜的蜂群,盘旋驻足的蜻蜓,令人流连忘返。 退休后家居的郁煌言,生活的不是太愉快,小南湖成了他经常打发时间的地方。 这天,郁煌言在柳荫和蒲草从夹道的湖边小路上踱步,这里道路很隐秘,蒲草茂盛、小路曲折的,三五步就看不到前后的游人。火辣辣的太阳下,有柳荫送凉,在蒲草从的空缺里,窥探荷景别有一番曲径通幽、禅房花木的出世脱凡的韵味。 就在郁煌言沉迷在碧荷构成的美景:佛祖和观音们为什么选的都是莲花宝座,是取‘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品质吗? 其实写爱莲说的周敦颐,和佛门是没有什么牵扯的。这点,爱读书的郁煌言心知肚明,自我解嘲的摇头笑笑,不再胡思乱想,一个心思的观荷赏荷。 注意力不被庶务纠缠,感官变得敏锐起来。在不远处的。蒲草从转角处,好像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说什么。 影影绰绰的好像还提到自己。这正是路上说话,草棵里有人、 郁煌言仔细听去,那正在说话的是个男人,声音极具穿透力。和他应答的是位女性,也是听到过千百回的声音。 这不由得郁煌言,不注意起来。他蹑手蹑脚的靠近可以,看清说话人,蒲草缝隙边。 仔细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虽然人老的变了模样,全都是两鬓挂霜的耄耋老人。可从他们脸部的大致轮廓上,仍然可以认出。男的,就是在中学时,和他一直不对乎的袁不圆;紧挨他沾着的,竟然是石海燕!当年大名鼎鼎的石排长。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02章 枯水石礁 虽然郁煌言偶然看到这西洋景,并不是远远的窥视着。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交情不浅,表情暧昧。 天哪,在校时,他们俩可是对头的存在。对面相向的时候,大多表现为斗鸡眼。 咳,三步以内必有芳草,也有遗贤!他们隐藏的真够深的,变色龙的技巧运用的炉火纯青。 大概率没有意识到有人偷看,石海燕两只缺少水分的眼睛,表现的十分饥饿。看着在袁不圆显得有些贪婪,久久的在他脸上盘旋。 袁不圆报之于木桃,当年曾经让女生们迷恋的,漂亮的大眼睛,说着话不时瞟眼石海燕脸上的反应。然后便是那种微笑,当年他的笑对女生们是很有杀伤力的。 两人的容颜,也没能逃脱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的定律。本来一个色如桃花,一个有名的小白脸,现在都被岁月氧化。 石海燕除了嘴角的美人痣,还有点动人,老年斑已经从鬓角侵入两颊,和眼眶。 袁不圆的情况也比石海燕好不到哪里去,这人的肝功好像有点问题。也算是曾经的美男子,他容光黯淡,黄黑色的脸上也是生有铁锈色,间杂斑驳黑斑,灰白的头发,已经明显的比同龄人老相的多。 郁煌言本来不屑于偷听别人,背后的私房话,那是不光明的小人做法。今天情况不同,十几年没有见过面,加上他们隐约提到郁煌言、琚清婉的字样。倒叫他郁煌言不能不做一回小人,暗地了解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当年,郁煌言在和琚清婉的交往中,他们俩人,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石海燕轻轻叹了口气:我们都老了,看到你老气横秋,也不加修饰打扮了,我……我心里发酸…… 袁不圆叹口气:是啊,人老了,什么都看淡了。想当年,我们已经相恋,何必再和郁煌言和琚清婉过不去。又是反应。又是起哄,还散布些桃色新闻。真是不应该,当时咱们心里痛快了,却让他们遗憾了终生,弄得很是聪明的郁煌言变得傻不啦唧的。 石海燕撇着嘴:你呀,黄鼠狼白腚门,提着裤子充好人。但是,看到他俩人太张扬我也是心里不愉快。可没有你肚里的醋喝的多呵。一会说瑜亮之情结,一会说看不惯他们的作为。要不然怎么何苦,非得给别人的热油锅里洒进水滴。 袁不圆不服气,讪讪的笑:你现在说的倒好,当初,你不是看到他俩凑到一起,你脸上带笑,牙齿却咬的咯咯响? 那还不是你怂恿的?说是绝对不能比别人差。主意不是你出得。石海燕的话音,有些金属撞击的味。 好一阵俩人都没出声,郁煌言偷觑过去,见俩人都别过脸,呆呆的看着水面。 害人如害己,咱们给郁煌言俩人设了个套。郁煌言、琚清婉的早恋苗头,引起邵老师的注意,果断的下了卡子,连带着咱们也是没法来往。偷鸡不成蚀把米吆!袁不圆说道这里,不住的摇头叹气。 就是邵老师不加干预,咱们又能如何?初中生早恋的,有几个走到了终点?再说,你父亲那个老顽固,眼高于顶,认死理九头牛拉不过来。哼!看不起人?最后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早早归入黄土。石海燕有点愤世嫉俗,带着恶毒和怨恨的说。 这能怪他老人家吗?你父亲傻大蠢粗的,大字认不了一箩筐,又是个打砸抢份子,三类人。作为一个文化人,又是老革命,我爸爸能看得起他?你呀算是城门失火…… 袁不圆的一番话说下来,郁煌言本以为,刁蛮的石海燕会大闹起来。谁知她发了会怔,好久才叹了口气:天算不如人算,害人不利己。当时,要不是郁煌言俩人的影响,你父亲没有复职前,就明确了关系,生米做成熟饭。哪会有今天的望断天涯。只是,苦了琚清婉,让雪伊梅捡了个便宜。 袁不圆笑着揶揄:你不说,我也清楚。当时,你心里不仅有我,还装着郁煌言,脚踩两只船呢? 你不也是想着琚清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自己得不到哦,也不能让别人得到?最后还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让体育老师,得了便宜?石海燕说话,从来都是要占上风的。 袁不圆向湖面,扔了块石子,看着水面的涟漪,一波波的荡漾着,飘入荷丛,慢慢归于平静。 唉,听说琚清婉去年去世了,是乳腺癌,长期郁闷造成的。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想确定一下都没途径……当时咱们真的不该,为了自己一点私欲,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袁不圆语气沉重,听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忏悔。 郁煌言又能好到哪里去?从那改变了他人生的去向,他和雪伊媚现在过得疙里疙瘩,一辈子也没挣出琚清婉的阴影。石海燕叹口气,接着也沉静下来。 再往后,他们在说什么,郁煌言一句也没听到。就像油锤贯顶,他大脑雷鸣,两耳发动机作响,眼前一黑,瘫坐在小径边的草丛上。 琚清婉去世了!他的思维翻翻滚滚都是这句话,竭力的控制自己,眼眶还是湿润了。 他无心在再偷听袁不圆俩人说什么,更不想和他们相见。 倒不是仇恨。快到了古稀之年,郁煌言暴烈的性子,犹如山溪中的小石块。已经碰掉了棱角,成了圆润可手的鹅卵石。 时间可以改掉一切,淡化仇恨。 见到石海燕俩,又能怎么样?只能是无言的尴尬。 郁煌言把自己藏在,草木葱茏的地方。唯恐石海燕、袁不圆看到自己。 仿佛,是自己伤害过他们,而不是他们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一阵凉风吹来,乌云眼见得布满黑云,倾盆大雨都头浇下。 绿油油的荷叶被打得斑驳支离,荷花垂下了秀项,只有荷苞还箭一样的挺立着,也兀自摇摇摆摆。 琚清婉去世了? 郁煌言始终不信。脑际石崖深深镌刻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说去就去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既见不到她的踪影,也听不到她丝毫的音讯。 那是一个夏末的夜晚 炽热的暑热后还是有凉风习习 你踏着白莲花般的云朵到来 哽咽唱着战斗而又缠绵的歌曲 赶快上山吧勇士们 我们在春天参加游击队 你离去的脚步 坚定而稍带迟疑 从此你把我变成了白痴 从那时初恋成刀刻的记忆 是的,我们以后曾经再见 脑神经的短路大写成洪荒大地 如今,我已经老了 还留在那个时候的智力 我不期盼回到少年 只是想给你说:还是那样爱你 爱你到我心疼 爱你到生命终止 日月如梭,光阴如电,人生转眼便是百年。 距最后一次见到琚清婉一晃又是十年过去了。 这十年里,郁煌言从从一棵挺拔俊秀的大树,已经变成叶黄枝僵,腰身佝偻的老槐树。 老天爷在岁月上对谁都很公平,郁煌言的眼睛不再那么明亮,充满了浑浊的液体。 感情仿佛是干涸的河床,再也见不到,无风起浪,有风浪千丈的激荡。 郁煌言没有了当年,‘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凌云壮志,陷入了老年的颓唐。 退休几年后,两鬓开始发白,而且暴风雪来的很急,很快他的头顶,就成了大雪后的北国风光。 人胡子拉碴的,越来越不爱修饰,这让六十多岁的他,看去已经老态龙钟。 人哀莫大于心死。从最后一次见到琚清婉,他始终没能够将她清理。独自到清涟庄想去埋葬的记忆,春来还是发几枝。 特别是人到暮年,家庭生活的种种不如意,让他心里怀旧都像淋过春雨的枯草,每夜疯长。 按理说,郁煌言再傻。面对极可能是莫须有的初恋,他也不应该到老了,仍然傻傻的忘不掉。 傻到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执着。 十几年没见面,从袁不圆和石海燕的对话中,琚清婉极可能已经挣脱肉体的束缚哦,畅游在尘埃的天地。在和云雾星辰交际的同时,还冲他狡黠的眨巴着,那双栗色和白色分明的,包含神情的双眼。 在郁煌言的感觉里,琚清婉一直都没有走远。随着年龄的变老,已经没有性的需求,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和琚清婉靠的这样近。 郁煌言变得衰老而幼稚,颓唐而多情,泪水常浸湿梦中的枕巾。雪伊梅对郁煌言的心境,起了很大的作用。 她不仅没能因为共同生活的岁月,向丈夫敞开心扉。而是随着岁月的灰尘,用固执,把自己包裹的更加严实。 用她的沉默和冷落,愚公移山似的,把郁煌言的感情往琚清婉身边推去。而且是决然,不知回头的那种。 雪伊梅这些年性格、行为大变,已经不再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每天胆胆竞兢,耷拉着脑袋,弯着豆芽腰,让人同情的心里酸涩的少女。 她也老了,前几年煤矿企业提前内退,才刚四十来岁,雪伊=梅就进入了内退大军。 此后,吃足了苦头。为了十几元钱,拉过板车,干过花圃零工。人似乎又回到了抬不起头的年代,远离多年的忧郁,重新垄断她的生活。 现在一切都熬过来了。她和郁煌言都领取稳定的退休工资,工资虽然远远比不上事业单位、政府部门,但保持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把社会人群,按三类九等来划分,她也是生活在七、八等之间。按俗话说:人家骑马咱骑驴,后边还跟着个布撵的。 只是奇怪的是,她年龄越大,越来越有控制欲。虽然,她能领导管理的人只有一个……这就是郁煌言。但她不知道的是,郁煌言属于疤痕体质,琚清婉自以为轻轻划开的创口,终生难以消除。 ……是的,有的女人,就是这么奇怪,永远出于“为你好”,要改造你,而且,是天天都有改造的地方,永不满足,永无止境! 雪伊梅就是这样一个,在刚届中年以后,就成为了坚韧不拔、孜孜不倦改造丈夫的好手。 总之需要改造。郁煌言态度再好,怎么努力改正自己的不是,还是永远难以达到她的满意,具体的表现就是唠叨。 烦心的唠叨。 最终两口子形成了固有形态:外人面前好夫妻,进家就是好邻居;居住同屋不同房,勉强同房不同床;即使同床不同被,常态就是背靠背。 最让郁煌言可怕,几次三番的想逃离家庭出走的,是独生女儿的性格变异。 这个新新人类,是个精致的唯我主义者。 她和母亲形成的两面夹击,使郁煌言麻木的,进家就等同于入了囚室。 如果郁煌言面对雪伊梅,就像和石雕木刻生活。而女儿则是普希金《金鱼和渔夫》故事里,贪婪自私,勒索步步紧逼的老太婆。 每天,郁煌言都要在女儿吃饭前,结束自己的餐饮,菜吗都是上几顿剩下的。 新菜郁煌言是不吃的,因为他吃饭时,新菜还没炒好。就是炒好,他也无法下筷子,谁知女儿他们爱吃什么菜?万一自己吃了,他们喜爱的菜少了,闲言碎语是难以忍受的。 饭后,郁煌言的标准动作是洗涮完自己的餐具,快步溜进自己的小屋,还要紧紧的关上门。 如果,只是虚掩着门,就会有人过来碰擦关死门。别看关门声不大,它直接敲击着郁煌言的灵魂。 独守在小屋的郁煌言,大多时间是双手枕头,仰面朝天,让自己的灵魂脱离肉体,随着尘埃游荡。 要不然,只有敲键盘,让自己的情绪在虚无的世界里,捡取一个个嵌在白纸上的黑字。 这时候的郁煌言多么需要,有一个人来和他进行交流、探讨。特别是为自己的文字,寻找一字之师,期待能有所颖悟。 然而,雪伊梅做不到了,东逝的水,不是蒸腾起水雾,就是在水的世界里难觅。 他们分床、分屋已经十几年。只是共同生活的工友,已经不再具有实质意义的夫妻。 这让郁煌言,怎能不渴望见到琚清婉? 那天,在小南湖听到袁不圆说道,琚清婉已经去世。郁煌言当时就觉得被掏空了内脏,虚脱的不知怎样捱回到家。 紧接着便是一场大病。木乃伊样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最后他的心病终于还是痊愈了。 因为他想通了,就是琚清婉没有去世,自己见到了她,倾诉过自己的思恋,再听她讲完当年的真相、真实的感情,又能如何。 打碎一个久已习惯的家,破镜重圆再建个新家,郁煌言没有这个胆量。因为他虽然生活的无滋啦味,可一旦发生离婚再婚事件,那将是石破天惊。 如果琚清婉还活着,她也是有了家庭的人。密切交往,同不同意不说,郁煌言自己就不可能和雪伊梅切割。 当初对她信誓旦旦的:爱她一生!如白染皂,怎可黄土埋个大半截,再改弦更张。 琚清婉要是已经去世,那么她的尘埃每日都在陪伴自己,让两人自由的随风起舞。 虽然自我安慰,自我疗伤,郁煌言从心底祈祷琚清婉还健康的活在世上。 美好的印象,傻傻的相恋,是老年夜空,一颗可以发挥想象的,熠熠生辉的星,能给自己带来无尽的情思和生活动力。 人生路上,两个山碰不到一起;只要存在,两个人总会有机会碰到一起。从心底,郁煌言就没有绝望。实际上他是把自己傻傻的初恋,当成宗教里的迷信来对待的。 想开了,郁煌言的病就好了,忍让在封闭的空间,让自己的思绪飞翔的生活着。 女儿曾经是郁煌言的骄傲。 小时候长得那个漂亮啊!她继承了郁煌言和雪伊梅所有良好的基因,形象超过芭比娃娃。 当时抱着她在大街走过,回头率钢钢的。“这女孩太漂亮了!”是常规性赞叹。 小时的她聪慧、乖巧,说话慢声细语的,让郁煌言很是心疼。 他之所以能够忍受,雪伊梅三十多岁后的生理变态。除了不愿背叛至死不渝的誓言外,就是心疼女儿的原因。 孩子是父母合为一体的纽带。 撇去琚清婉不说,郁煌言这样出色的男性,风华正茂的时候,真是魅力四射。明里暗里爱慕着他的美丽女人老鼻子了。 郁煌言家庭始终稳定,见到琚清婉就傻,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弄清了琚清婉真的初恋过自己,又能怎么样?如何面对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女性和双方的父母? 在经过雪伊梅多年的性冷淡,家庭软暴力的折磨后。郁煌言开始更加苦不堪言的,是独生女儿的称王称霸。 女儿总是把家,当成了泄愤的地方,高高在上的像是女皇。不呵斥几乎不会说话,她的语言简化到只有问号和惊叹号句式。 在外面对人,女儿也笑模笑样的。进了家就是横眉倒竖,言语尖刻暴力,就像家里欠了她多少年账没还。 郁煌言和雪伊梅一再忍让,她反而越发的和金鱼和渔夫童话里,得寸进尺的老太婆惟妙惟肖。 还有,当亲人关心照顾她的时候,她总觉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如果有一天,亲人问候她的次数少了,照顾的水平稍微不到位,她就会觉得父母太“绝情”。 她和亲人的距离越来越大,不满随时爆发。哪怕很简单地交流,也会让她吵闹的四邻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来自两方面的夹击,让郁煌言活得了无生趣。即使他专门去清涟庄下决心埋葬过初恋,在痛苦的家庭生活折磨下,琚清婉哪能清除彻底? 现在要不是从心里怜悯雪伊媚,他早已迈出家门。即使出家当和尚,守着古佛孤灯的心,郁煌言都有。 只是,女儿在家里的肆虐,只要郁煌言每天阴黑着脸,在这里镇着,尚不敢任意咆哮。 可她对雪伊梅就不同了,用起来像是保姆,还是自带工资的志愿者。呵斥起来,就像面对三岁的儿童,连保姆都不能忍受的恶言,雪伊梅都得承接着。 郁煌言只能在水火中煎熬,他实在不忍心,因为自己再给雪伊梅添加伤害。即使他再有种种想法,也是迈不动一步。 郁煌言的晚年如何度过?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3章 蔽芾甘棠 当年的郁煌言太听话,本来可以要两个孩子的。在第一个孩子不到半岁的时候,雪伊梅再次怀孕。 为了抚养孙女,郁煌言的母亲提前退了休。听到儿媳再次怀孕,她大喜:一个牛是放,两个牛也是放,反正孩子我在家给你们看。 郁煌言的母亲,只有一个儿子,她太想添个孙子,很有理论修养的劝郁煌言两口子:一个孩子容易娇惯,不如两个孩子好养! 不幸,真的让母亲说准了,正应了老家颇为流传的老古语:不听老人话,卖了犁和耙! 那时还是八零年,强行生下二胎,处罚还只是批评教育阶段。刚刚入党的雪伊梅和郁煌言,当然是响应号召,悄悄的的打了胎。 郁煌言现在经常揪心的是,独生女儿的霸道。今天独生女儿,又开始闹事了,起因是因为她儿子的考试成绩不理想: 都是你们惯的,把我的儿子教成了废人。你们不能像对我小时候那样,成天的打骂?现在忏悔当初了?想当菩萨好人? 天可怜见!从她到上初中为止,郁煌言只打过她两次,那还是她明明有错在先。 一次是叫她背古诗,她背前边忘后边。为了激发她的记忆潜力,郁煌言打了她屁股两巴掌,想看看效果。后来发现女儿根本不具有高智慧的天份,从来没因为学习动过手。 第二次是因为她欺负比她年幼的表妹,这在郁煌言看来是不可能容忍的。倚仗自己的地位,恃强凌弱,从来都是可恶的。郁煌言不客气的打了她两巴掌。 至于女儿嘴里说的妈妈的虐待,郁煌言工作地点较远,每周回次家。从印象里,没看到妻子打过女儿,呵斥倒是有的。 这些都成了女儿痛诉革命家史的素材,经常性的向她的孩子痛诉:我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动不动就挨打,挨骂! 独生女儿辛勤的种下,隔代的仇恨。 弄得郁煌言和雪伊梅面对着外孙,每天扎撒着两手,不知如何去纠正孩子的毛病。 隔皮差皮,孙子不如儿。对孙子辈的,爷爷奶奶只有疼的份,没有一点可资教育的手段。 至于女儿对她的孩子,她自己没少动手打。 有教无类和因材施教,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的。 女儿对孩子,那真是盼子成龙,从两岁起就开始跟外教学英语。到了三年级,孩子的校外教育达到了二十多门。 古语讲:贪多嚼不烂,所有的课外教育,犹如一阵风。仅仅是轻轻刮过,然后几乎找不到一点痕迹。 孩子没有一点玩的时间,更别说自己自由的余地。如果能偷偷玩上半小时,是孩子最幸福的时刻。 久而久之,孩子养成了厌学的毛病。 每天准时的按父母的安排,坐在桌前,提笔做作业。但语文半天写不了一个字,数学题目做得驴唇不对马嘴,潦草粗心,故意把作业写得印象画似的。 看着是在学习,实际在磨洋工。就是这样,女儿还是给他买了电脑和平板,让他增加了玩游戏的兴趣。 最可气的是给他买了大量的绘本小说,现在孩子,已经养成了作业下面放小书。趁大人没看见,就匆匆忙忙看几眼。结果每天都学习到深夜,别的同学,只是一个小时的功课,他四个小时也做不完。考试吗,成绩自然不理想!这就给本来就风雨飘摇的家庭,提供了经常鸭吵鹅鸣的条件。 实事求是的说,郁煌言两口子,对独生女儿从来没这样要求过,只是正常的教育。 现在倒好,女儿每天拿着死蛤蟆捏尿。不许爷爷奶奶监管,不许讲解提示,只是要儿子发挥潜能,学会苦思冥想。 师者传业授道解惑也! 作为一个大学老师,对孩子竟能不教而诛。 我的孩子,是我自己的私产。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西化的独生女儿,已经有悖中国传统。 更加可气的是,对待孩子她就是发疟疾的脾气:热来热的铁鏊子上卧;冷来冷的牙关挫。 打起孩子来那叫一个手贱,宠其孩子来,能割自己的肉往孩子嘴里送。 独生女儿怪戾的行为,必然导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池鱼,就是郁煌言夫妇。 这天,一大清早,女儿就打爆了雪伊梅的手机。先是抱怨,她快累死了。 雪伊梅:我一直接送的,你非得自己送! “怎么?我自己的孩子,我不能送?” 紧接着,霸道女儿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抱怨开始。 郁煌言在自己的房间里惊醒,诧异的支楞起身子,想弄清发生了什么。 手机里传来暴风骤雨般的高亢的语调,匆忙激昂的分不出语词句。 郁煌言虽然听不清,从噪音上来判断,绝对不是好话。 雪伊梅脸色变得青黄,身体愤怒的不住发抖。 郁煌言对女儿真的厌烦透了。一天不见,听不到她愤世嫉俗的说话,就感觉是在过年。 他常想,一年不见到她,心尖子也不会跳。 愤怒的时候,他怼过女儿: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谁让你投胎不看路,撞到我们家?要不是当年的独生子女政策,哼…… 女儿和雪伊梅的电话还在打,雪伊梅已经无言。 话筒里,只听得传来,如同愤怒的狗吠,一串接一串的梆梆的喧嚣。有句话,郁煌言听清了:我快忙死了,谁有闲心和你说话? 郁煌言心里疑惑,你既然忙,哪来的时间,在这里长时间的咆哮? 雪伊梅弱弱的说:你爸开车这就到,让他去送孩子。 以往女儿不插手,大多是雪伊梅或者郁煌言接送孩子。 女儿像被踩了一脚,声音陡然拔高:谁叫你们来接的?我请你们了吗?多了的事! 雪伊梅傻傻的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按理说,女儿正常的自然的回答应该是:我想送送。你们休息吧!这种平铺直叙的口气。” 女儿不,她最常用的句式,不是问句就是惊叹句。 在运用表示感情强烈的这两个句式时,这位高校老师的基本功实在惊人。说话半小时,不见她有喘气、换气的间隙。 过去形容一个人说话语气急切,往往用爆豆子似的。这句老形容词,已经不足以涵盖女儿半小时的呵斥、训诫、指教、污言。比较准确的应该是霸凌、刁蛮! 别人说话滔滔不绝,只是开闸放水,宣泄过多的情绪积蓄。女儿则是炸坏大坝般的,让情绪铺天盖地飞流直下三千尺。 每当听到女儿,夜半疯狗追逐人撕咬的叫声。郁煌言就会心烦意乱的,血压升高手冰凉。 女儿的叫嚣还在继续:你奔七十岁的人啦!什么知识都没有?人家都活到老,学到老!你就知道穷忙! 你为什么不能看着我儿子去学习?什么?我不让你看管?是你自己没本事,不会把握机会! 你上半辈子糟蹋粮食!下半辈子继续浪费粮食!你有什么本事?。我生在这个穷家,倒霉透了!除了整日看你老阴天的脸,从小挨打受骂!要是换个好家庭,我今天还要这样拼命谋生? 眼见的雪伊梅抖成一团,瘫坐在地上。 郁煌言心里的那个气啊……一个大学里的高级知识分子,怎么连一撇一捺个‘人’字都不会写? 这就是,虽然已经没有夫妻之实,郁煌言不敢出轨。只能想念而不去找琚清婉,寻找破镜重圆的重要原因之一。 雪伊梅够可怜的了,他不能在她滴血的伤口上,再洒一把盐。 在被琚清婉抛弃,蒙受耻辱的时候。 因为个子高,郁煌言坐在最后一排。 雪伊梅就坐在,他前边的那张课桌。 很长时间,郁煌言都是无视雪伊梅的存在。她!是个行为极为低调的人。如果没人注意她,雪伊梅的选择都是悄悄的缩到人们最不注意的角落。 饱受人间冷暖雪伊梅,和失落的郁煌言,是偶然建立起交往的。 那天,郁煌言想省事。便拍拍前边座位的女同学,向她借作文仿一仿。 反正是千古文章一大抄嘛,仿仿别人的作文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况,雪伊梅每天像个没锯嘴的葫芦,整天天没一句话,形单影只的让人可怜,说出去也丢不了人。 人也许就是那偶然的一眼,便能改变人生的走向。 雪伊梅转身,递给他作文簿的一瞬间。她秀丽的黑白分明。盈满水分的大眼睛,让郁煌言激凌凌打个冷战。 虽然两家是只隔两道房的邻居,郁煌言从来没有细看过雪伊梅。印象里,她是个不合群,很少出头露面的姑娘。 心有灵犀一点通罢,还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罢! 从此郁煌言的人生,再也抹不去雪伊梅的身影。 雪伊梅身体纤细瘦弱,削肩秀项。莲子脸,尖下巴,目若深潭,散发点点鳞光,鼻挺口小,颜如淡乳,长含戚戚。 最常见的是她,大多处于病态。在人前有种畏缩感,如同惊弓的鸿雁,时刻处于忐忑之中。 行为上,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行一步路。身体面貌有弱不禁风之感,行事向来果决执拗, 很有红楼梦中苹儿的无助,和西施捧心的感觉,很是叫人怜惜。 自从借阅作文,俩人的感觉甚好,虽没有多余的话,见面都是一笑,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风流? 何况,郁煌言正受着被琚清婉抛弃的煎熬,雪伊梅承受着黑五类子女的重压。 也算同命相连吧,很想有个说话的对象。 彼此的感觉都有了。 那段时间,郁煌言感到暴雨过后还是有彩虹的,天下并不是琚家有好女,世界大了去了。 和雪伊梅第一次单独相处,机会来的很突然。 那天下课早些,学校也没什么事羁绊。 好友江人挺和欧阳发,早早的撺掇郁煌言出了学校。一溜烟的直奔回家之路必经的,采石灰石的大石塘。 说来也怪,石塘孤零零的和任何水系都没有沟通每天总有鱼泛起的涟漪。细细看去,还能看到有些发绿的死水中,有小鱼在摇头摆尾的在游动。 鱼是从哪里来的,不可探究。但自古以来有水就有鱼的定律,还是起了作用。 欧阳发们连撒了几网,网网都有鱼。 鱼不大,夕阳下,鱼身上的鳞片,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活蹦乱跳的小鱼,放进准备好的小桶里,箭镞样的游动起来。泼剌剌的激溅出彩色的珍珠,很是具有情趣,大孩子们不由的欢叫笑闹起来。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值日打扫卫生的雪伊梅,从石塘边经过。 听到笑闹,她不由的扯住班里唯一的好友洪红艳,跑向男生们围着的水桶, 洪红艳是雪伊梅在班里,最能说上心里话的女生。 她的父亲也是位老师,彼时也是关在学习班里。俩人便有了同命相连的感觉,上学放学的路上一直结伴而行。 俩人在桶边看到,游动挣扎的小鱼,满满的都是激动。 雪伊梅说:多好看的小鱼? 洪红艳:可怜的小鱼,捞出来的它们就怕活不长。 让男生们把小鱼放到石塘,男生们未必允许,她们也不敢提出:凭什么呀?又没有什么交情! 雪伊梅愣怔了一阵,唧唧哝哝的说:要是我有小鱼,一定会好好的养活它们。等到大了,再将它们放入大河之中,永远自由自在的生活。 雪伊梅的声音不大,郁煌言听到了,接口说:那感情好! 这晚,郁煌言吃完饭,月上柳梢头,踩着淡淡的月光,提着小水桶,敲开了雪伊梅家的门。 应怜履齿印苍苔,小叩柴扉久不开。 因为黑五类的原因,雪伊梅家里很久没人来往。 见到郁煌言提着水桶,站在门外,雪伊梅惊讶的睁大了杏仁般的眼睛,忙又用手掩住小口,张口结舌:你…… 这天晚上雪伊梅很兴奋,把鱼倒进了大木盆:你看在水桶里,它们不断磕巴着嘴唇,那是因为缺氧了。在大木盆里就不一样了吧? 雪伊梅家里很静。 除一间堂屋,就是三个套间。如今父亲蹲学习班,两个哥哥上山下乡,妹妹又去了农场。 每天愁肠难解的母亲,早早在自己的房里睡着了,雪伊梅可以自由自在的和郁煌言说着什么。 那晚,雪伊梅说了很多话,抵得上在学校一个学期的说话量。几十年后让郁煌言念念不忘的是,雪伊梅说,她养过一只毛茸茸的小鹅。每天,她都会采撷野菜野草来喂它。 雪伊梅歪着头说:小鹅可通人性啦! 只要我在家,它总是在我身前身后转。我出门,它都要仰着脖子送我多远。 后来…… 郁煌言急切的问:后来怎么样? 因为是居住不远的邻居,郁煌言是见过那只鹅,只是没太注意。 后来,……它长大了……被人偷去杀了吃…… 雪伊梅先是泫然欲滴,后来干脆伏在桌上缀泣。 郁煌言粗声大气恨恨的问:这个杀千刀的?是谁? 我知道是谁?就是不敢说…… 不敢说的能是谁?只有石海燕的父亲,那个黑大三粗的父亲,泼皮般的存在! 对这个清队小组的头,郁煌言也是敢怒不敢惹的主! 伊梅,谁来了?你早睡吧,明天还的上学。 随着话音,一个慈祥中年妇人撒拉着鞋,进了女儿的屋。 见了郁煌言,她先是一怔,然后脸呈喜色:哦,是你呀!常来玩吧!说着她径自进了自己的睡屋关上了门。 为这,郁煌言感觉老人一辈子。也就是对老人感情的羁绊,构成了郁煌言今生不能离开雪伊梅的罗网原因之一。 俩人的交往渐渐多了起来,但很私密。私密交往的效果很好,两人不断成长的爱情,没有什么人像琚清婉时那样横加干涉。 当时的中学生,流行学军、学工、学农。 在五月南风起,小麦覆垄黄的时候。学校接到了学农的任务,帮助远在山南边的农村割麦子。 这个距离,离家可不近,学农的学生,要十几天吃住在当地农村。 雪伊梅学农责不可让,郁煌言却因为学校准备参加运动会,他是三铁运动员,自然留校集训。 那天,俩人待在一起的时间特别长。直到挂钟指向十二点,郁煌言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雪伊梅的家。 回到家,郁煌言很是兴奋,双手枕在脑后,回想今天见面的每一个细节。 咂摸了一会,郁煌言意识到。两个人涉及到感情的事,一个字都没提到。东拉西扯的,连三皇五帝都提到了,就是没提到一个和爱相关的字。 不过,俩人始终都是脸上带笑,甜甜蜜蜜的样子。虽然没有小说描写的卿卿我我,那份关心爱护的情意还是能感觉到的。 一九七一年十一月,郁煌言和雪伊梅在校就被分配了工作。 郁煌言分配的单位,是当时公认的最好的单位,国营的大单位余州矿务局。 雪伊梅因为父亲还在学习班的原因,分配到最差的地方厂子,大集体的福利单位,聋哑砖瓦厂。 想想吧,一个纤弱的十七岁的女孩子,每天几百次搬弄超过自己体重的大泥块,那是种什么体验。 挥汗如雨,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工作的艰苦,社会上的地位才是她的锥心之痛。 每天重体力劳动后,再走上十几里路回到家,人就成了水泡的泥菩萨,瘫坐在凳子上就不想动。 好就好在,最大的念想,就是郁煌言所在的宣传队放假,走十几里路到家,很快就会来到她的身边。那时,雪伊梅浑身的酸痛,就会不翼而飞,心里充满了愉悦和希望。 郁煌言并没因为工作单位差的原因小看她,一如既往的热情如火。 这是支撑她,走过那个艰难时期的能量来源。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4章 挣脱枷锁 得陇望蜀,人的欲望是难以填满的。 就是让雪伊梅羡慕不已的单位,郁煌言嫌弃它是个水泥厂,成天灰头土脸的。加上他在宣传队期间,被人穿了小鞋,进了个内控人员黑名单。 郁煌言决心挣脱樊笼,挣断金锁走蛟龙,想方设法到百里外的煤矿去工作。 那时,走后门之风已经兴起,在矿上颇具实力的父亲。他是老资格的采掘工程师,在一众同行里,算是个知识分子,矿领导都很尊重他。父亲很快给郁煌言办好了调离手续。 要到新单位的前一天,郁煌言在雪伊梅家待过了午夜。 俩人没有太多的话,彼此都很伤感。虽然俩人都知道。两地直线距离,不过百十公里。可那时的交通不发达,最理想的状态,郁煌言也得两个礼拜回家一次。除去坐车来回的时间,俩人相处的时间,仅仅只能有一个晚上。 离情别绪充盈了年轻人的心。雪伊梅整个晚上,都是愁眉不展的,低头捻弄自己的衣角、辫梢。嘴里不断发出,抛在岸上,干渴的螃蟹唾沫湿润的,水泡破裂的轻微噗噗声。 郁煌言在离愁的同时,还有着莫名的兴奋。大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蒿莱人的豪情。 临分手时,他见到雪伊梅站在条桌昏黄的灯光下,背朝着自己,嘴里噗噜噜的声音益发明显。 郁煌言就站在了雪伊梅的背后,情不自禁的抚摸起雪伊梅长长的辫子,想吻一下发梢。 雪伊梅没转身,对郁煌言突然调到远方工作,她一直带着情绪。琚清婉造成的阴影,不仅对郁煌言是终生的,对雪伊梅同样如此。对郁煌言表现出来的暧昧,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噢!你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她是担心郁煌言鲤鱼跃入水中去,摇头摆尾不再来。凭郁煌言出色的个人条件,哪里都会有如花似玉的美女。她对自己的未来不看好! 雪伊梅的生冷,让郁煌言的感觉,像是万丈高楼失脚落瓦,三九寒天兜头浇了盆冷水。 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位似的,伸出的手,都不知如何收回来。 分手时,是沉默的。 沉默的在前边走的郁煌言,只是点点头;在后边相送,一直没说话的雪伊梅,也只是道了声:珍重!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是空老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秋流到冬,春流到夏……这是后来雪伊梅说出的当时感觉。 不知雪伊梅是怎样度过的难熬的时光。郁煌言除了到新单位的兴奋、新奇,原来厂里对他甚为有意的几个姑娘,突然大了胆。感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轮番的给他寄来情书。 仅仅一个月,郁煌言的枕头下,就压着三十多封姑娘的来信。 郁煌言父亲是个很有水平的人。四五年时,他在游击队里给头当勤务兵。要不是头首鼠两端,最后倚附了国民党。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抗日小英雄,正牌的老革命,只是天不遂人意。 在看到游击队穿上国军的服装后,他就逃回了煤矿。十四五岁的孩子,重操父亲窑花子的旧业。 这段打日本人的经历,没给他带来任何荣光。文革时,反而是造反派修理他的把柄。别的游击队里的人,接受共产党改编的,解放后都有了金字招牌,真是老天弄人呵! 父亲的父亲,本来是大运河边的一个中等人家。可惜的是老人家好朋友、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加上好赌不服输,很快败尽了家业,带着妻子儿女逃荒到深山窝里刨食吃。 就这他还不安分,收留了朋友恳求暂时藏匿的小媳妇。偏偏小媳妇长得太俊,被山上的马子抢上了山。朋友不依不饶,只是催命鬼般的要人。 老人家咬咬牙,半夜摸上土匪的山寨,将小媳妇偷了出来。小媳妇交给朋友时,他的帽子和小媳妇骑的毛驴,都有土匪愤怒的枪眼。 山窝蹲不住了,土匪誓言追杀,他老人家只好远远藏身煤矿,当了窑花子。不久,在一次冒顶事故中丧命,一片草席埋骨他乡。 下柱地,上顶天,死了男人塌了天。从六岁起跟着老娘要饭,刚满十岁再也活不下去,他就偷偷参加了游击队。 父亲的历史是一部旧中国的苦难史,直到共产党来了,他才直起腰,有了当主人的感觉。 他可是共产党的死忠啊,临去世前,还嘱咐儿子替他交完最后一笔党费。 斯时,社会分配不均已经非常明显。父亲也常看着电视叹气,但他从来没有怨恨过党。 苦难的经历,让父亲变得小心翼翼,而又非常敏感,做事总是前瞻后顾,提前防范。 看到儿子每天心神不安的样子,他起了疑心。 在煤矿,父亲是技术权威。享有的特权之一,就是住的单身宿舍比较宽敞,而且儿子和他住在一起。 这天儿子上中班,父亲几盅小酒下肚,犯开了思量。看着儿子枕头下的厚厚来信,疑疑惑惑的打开几封看看。 这一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这么多的女孩子追求儿子啊!” 知子莫若父!相貌英俊的儿子是个情种,这是他一直担心的。上中学时和琚清婉的交往,已经引起他的注意。还好,后来星星之火没有燎原。现在怎么突然冒出那么多的女孩子? 要知道,当年生活作风是人生最致命的问题。 一个男子和多个女孩子保持暧昧的关系,现在可以骄傲的说是帅哥!那时,还不是顶风臭十里的流氓! 郁煌言是他唯一的儿子啊,父子连心。 “不行,我的想想办法,切断儿子可以风流的来源。”父亲想到这里,苦苦思忖起儿子风流种的办法…… 郁煌言这次休班回到贾汪,心情弄得十分不愉快。欧阳发早早的和他沟通了电话。 下了公共汽车,郁煌言就看到土头土脑的欧阳发迎了上来。这可是郁煌言初中期间,稍有的两个铁哥们之一:你可来到了,我都等你快两个小时了。车怎么这样难坐,无怨你个月成十不回来一次。 郁煌言在学校一直和欧阳发处的亲密,都是煤矿工人的子弟,见面自来的亲。 加上袁不圆那些知识分子、干部子弟的高傲,石海燕们暴发户的骄横,几个煤矿平民百姓的孩子,自然抱起伙。 亲密是亲密,可也没有亲密到,冒着寒风等了两个小时,在汽车站搓手跺脚等老同学的道理呦。 郁煌言狐疑的看着欧阳发,知道他一定有事,还是大事。 见郁煌言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欧阳发有些不自在起来,嘿嘿的憨笑着,搓了几下手:本想和你喝两盅再说的。看你急啦吧唧的样子,要是不早说,酒你也喝不下去。 欧阳发讪讪笑着,挠着板寸头:……嘿嘿,是这样的,我不是和雪伊梅都分到聋哑砖瓦厂吗?那个厂水很深,雪伊梅漂亮的招人眼,我怕她吃亏。所以……所以…… 下边的话,欧阳发就是不说,郁煌言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张不开嘴。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好。你……能帮助拉拉纤……吗? 郁煌言头轰的一声,有斛水的笆斗大。 本来那天,雪伊梅不软不硬的回绝了他的表示。郁煌言恼怒的就想不再来往。 感情的事不由人愿啊!尽管身边不缺蜂飞蝶舞,那个林黛玉般多愁善感,纤柔无助,心思难测的雪伊梅,就是从脑海里赶不走。 就是曾经弄得他傻傻发呆的琚清婉,现在也无法覆盖冰雪样晶莹的雪伊梅。 虽然多日没见,也赌气没通过电话,可是一想到,永远的失去雪伊梅,郁煌言的心就霍霍的疼。 现在,好友欧阳发竟然要自己为他当媒人。女方就是那个让他爱恨交加,就是不能清理的雪伊梅!怎么办? 这晚,郁煌言少见的喝多了,没有按原计划去雪伊梅家。 尽管她知道郁煌言回到了家,毕竟两家只隔两道平房。 这次郁煌言只在家待了一天,就匆匆的赶回了单位。 他的心碎了,霍霍作痛。 他给雪伊梅写了封信,里面说尽了欧阳发的好话。最后的结语是:“祝你们幸福!” 雪伊梅很快回了信,信里只有冷冷的一句话:不劳您操心! 短短五个字充满了不信任,更大的是无奈的愤怒 细看,信纸和信封上都有斑驳的泪的痕迹。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郁煌言又开始了人生至暗的时期,每天蔫头耷脑的,和生瘟的鸡差不多。 父亲见了,只有暗暗叹气,心不禁揪扯起来。他虽然有几个孩子,儿子就是这一个呀。 他再次翻看了儿子所有的手信。决定这个礼拜,他要回贾汪一趟。本来因为赶工程进度的原因,他是不打算休班的,现在不能不走!事急也,谁知众多姑娘追求的儿子,能干出什么事?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啊。 男女之情可是干柴烈火,洪水猛兽,一旦泛滥,将处于万劫不复之地。 父亲这次休息,只在家里待了一天,很快回来了,还带来不少母亲专门做的好吃的小菜。 父亲把两个方凳拼在一起,亲自给儿子倒上一盅酒。平时,他对儿子管束很严,不允许儿子喝酒、赌博、滥交朋友。 今天看得出他是从心里高兴,进屋就一直笑眯眯的,像是儿童做了件得意的事。 儿子,过来!愁眉苦脸的躺在床上干什么?来呀,老爹有好事告诉你。 看到儿子疑疑霍霍,磨磨蹭蹭的一步迈不了四指的看着自己。父亲笑了,把酒盅往儿子面前一推。 待儿子仰脸掫干酒,示意儿子自己再倒一杯。看到儿子默默无语,只是满脸的狐疑。 父亲脸上生花,故意卖着关子,慢条斯理的:你知道,我这次回去干什么? 停顿了很长时间,他才:这次回家我干了一件大事…… 看到儿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眼睛,他又掫干一盅酒:儿呵,你来矿上的时间不长,信没有少收啊,这让老爹我担心死了,要知道男女泛交,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大忌,弄不好就是身败名裂。你个人条件好,我怕你犯错呀。 这是什么好事?郁煌言听得满脸的不耐烦,雪伊梅的事就够烦心的。其他的人,远着呢。郁煌言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烦。 父亲见此笑笑,话锋突转:雪伊梅怎么样?你喜欢她吗? 见儿子脸上陡然变色,父亲笑的很甜:我这次回家,和你妈妈商量了下,把雪伊梅叫到了家里。问她喜欢你吗?她楞也没打,直接回答:喜欢! 得意的父亲掫了口小酒:我再问,你愿意帮助郁煌言,嫁给他,爱他一生吗? 她没有一点犹豫,脆生生回答:我你愿意!我能陪伴他一生,让他幸福。 父亲说到这里,连干几杯小酒:这姑娘真不错,说完眼泪就滚落下来,象是受了很大委屈,也象是高兴到极点。 我把你们俩的关系给定下来了,这是父母做主,你可不许做对不起她的事吆。 要是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闹出红杏出墙的事,我这一关,你就过不去! 郁煌言一会傻笑,一会挠头。 昨日已经过去,今天已经到来。人生既然翻开新的一页,旧的痕迹旧的清扫,包括曾经让他傻傻的琚清婉,都是昨日的星辰了! 郁煌言的婚姻,应该是父亲一手造成的。雪伊梅对此心知肚明。直到父亲病故,她都做到了好不嫌弃的服侍,是标准的好儿媳。 听到父亲说出来的是,郁煌言心里的兴奋无法言表,他只是面对父亲,憨乎乎的嗬嗬笑着:说什么呢?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他会对她好的,今后的生活再艰难,也会呵护她一生。 春风得意马蹄疾。周末返回家的公共汽车,感觉比平时快了许多。 太阳半掩在西山头,郁煌言就到了所在的家属宿舍。腿快脚轻的,很快推开了平房小院的柴门,心里想着何时去见雪伊梅呢。 她那种工作认真的劲头,不下班是不会在家的。只是让人等得心焦,大概月上东山时,可以去她家见面吧。 小院的柴门推开,平房的外门半掩着。郁煌言一步门里,一步门外的跨进家门,不觉呆住了。 雪伊梅正坐在八仙桌子的对面,和母亲笑盈盈的说着什么。见到郁煌言近家,不觉得站立起来,迎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包裹。 郁煌言口吃着说:你……你……怎么没有上班? 母亲很慈爱的看着两个大孩子笑:听说你要来,伊梅特地调了个休息,在这等你。 雪伊梅笑靥如花,没有说话,一向走路只看脚尖的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灵活的在郁煌言浑身上下扫描打量。那神情就是后来邓丽君唱的: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记住有人天天在等待…… 没想到吧?雪伊梅笑眯眯的问。 她一向呆滞畏缩的眼睛绽放着光彩,娇嗔的指责:你原来,也是可以回来的早嘛! 母亲很快找到做饭的借口,闪身走了出去,只有郁煌言俩人,俩人隔着八仙桌子,两对眼睛磁石样久久不能分开。 很快,俩人的表情都放松开来。 雪伊梅笑着:公共汽车有座位吗?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应该很累了吧? 郁煌言答非所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冷冷的对待我? 雪伊梅仍然笑着,显然对这个问题胸有成竹:怕你得寸进尺!怕你是个风流浪荡子。玩弄女子成性,得到的容易失去的不在乎,先得而后弃! 见郁煌言发怔,雪伊梅笑了:你知道,我的好朋友很少。洪红艳就是我能说出心里话的人,她不止一次和我说:‘咱们的家庭地位相差太远,你又长的那样吸引女孩,始乱终弃更痛苦!’ 我是始乱终弃的人吗? 你不是吗? 琚清婉是怎么回事? 郁煌言被伤了自尊: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她是校花,男同学的眼中花,梦里星。何况还有个体育老师,在关照她?我算什么?在她眼里,我连个狗屎都不如。 说着郁煌言脸色挣红,愤愤的站了起来。 说着雪伊梅脸上浮现不愉之色:那么,只有我这个班里家庭成份残疾的,才看得上你? 哪里?哪里?在我眼里,你就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股清泉才出岫! 好油嘴!以后别见了琚姐姐,就忘了雪妹妹。 说到这里,雪伊梅见到郁煌言急的脸红脖子粗的,不由的掩着小嘴噗嗤一笑“行了,和你闹着玩还不行吗?就怕你以后见一个爱一个,见到琚清婉又旧情复发。”说着雪伊梅撅起小嘴,一副深思的样子。 雪伊梅幽幽的说:洪红艳说和你这样的人,不可能天长地久。她劝我尽早离开你,免得终生痛苦。 自从认识雪伊梅,郁煌言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脸上表情这样丰富,看得不由呆了起来。 傻样!雪伊梅在他额上戳了一手指,忍不不住笑的弯下腰。 其实,郁煌言心里有个小秘密。因为同在一个煤矿上班。已经有人,给他介绍洪红艳的姐姐. 那可是个清纯、美丽的女孩。工作天天可以碰面,如果不是父亲采取断然措施,雪伊梅果断勇敢。郎有情,妾有意的,和洪红艳的姐姐,两人牵手走上婚姻殿堂的可能性很大。 此后郁煌言的生命进入了新的历程。每次休班回家,只要雪伊梅上中夜班,他都会在接近凌晨的时分,踏碎昏黄的路灯去接送。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不会中断。 雪伊梅上白班的时候,他也会不顾雪伊梅的劝阻,大摇大摆的到厂子里去找她。 这个灵感,得益于当时欧阳发托他牵线婚姻时的启发。他要让全厂上下的人知道,雪伊梅已经名花有主。震慑于自己的存在,收回哪怕有过一秒的狼心狗肺。 矿区的人大部分都知道,高高大大、雄雄壮壮的郁煌言是个练家子,是个不好惹的主。 砖瓦厂毕竟存在于矿区,对煤矿工人的血性,没有人敢于低估。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5章 执子之手 为了怕别人,见色起意,打雪伊梅的坏主意。郁煌言用起了敲山震虎这一招,那时的琚清婉对他的影响太大,防止别人觊觎雪伊梅,郁煌言对她眼珠子般珍贵, 郁煌言这一招很有效,和雪伊梅一起进厂的姑娘,哪怕颜值比雪伊梅差一百帽头子,还是有很多人中了招。 进厂没有半年,就有人挺起了孕肚。男人嘛有的是有妻之夫,也有鳏寡独身的。他们的共同之处,就都是厂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最不济的也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角色。 从七二年到结婚的这段时间,郁煌言和雪伊梅一直生活的很甜蜜。产业工人嘛,直接创造价值的,备受老人家红太阳光辉照耀。 感情,俩人称的上如胶似漆。除了性的朦胧期待,情的回旋激荡,在相搀相扶的人生路上,彼此有了脊梁的依靠。在外不如意时,相见后,自然有舔舐伤口的疼爱。 郁煌言时时感叹爱情是多么美好,仁慈的上天给他送来一位,温柔可爱的姑娘。 雪伊梅不止一次说:你真好,下一辈子,我还会爱上你。 这时的琚清婉,在雪伊梅眼睛里已经失去竞争力。对郁煌言来说,琚清婉也就是: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穿行…… 她只是已经纳入夜空的,坐在谷堆旁边的儿歌!不,那保持的距离连儿歌都不如。 他们只知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此时的琚清婉,正在舆论的漩涡里呛水、挣扎,凄惨的消耗今生最美好的年华。 雪伊梅的情况不断向好的方向发展。 父亲终于从学习班出来,重新分配了工作。 这就说明,父亲已经进入共和国合法公民的行列,雪伊梅没必要再为父亲的过错羞耻。可以堂堂正正的,在人前昂首挺胸的工作生活。 锦上添花的是,雪伊梅所在的聋哑砖瓦厂上了新项目。 那是一种新型的化工产品,党支部几次讨论。瘸子里边挑将军,只有两年初中水平的雪伊梅,成了新项目的不二人选。竟然年轻轻的,就担任了新项目的副组长,组长由支部书记兼厂长担任。 这里,固然有雪伊梅辛勤工作有关,也和郁煌言爱情的滋润分不开。 那时的雪伊梅,一扫在校时的蔫头耷脑、眼睛小白鼠样惊慌。变得容光焕发,人儿除了林黛玉般的纤弱,还有着撅不断拗不弯的自信。 那是她人生最具活力的时段。姑娘的美丽、娴静、温柔、执着,表现的淋漓至尽。 说来可笑,两个正值青春期,爱的你死我活的靓男俊女,接吻的历程走了三年,才有了第一次初吻。 此时的郁煌言已经调到,离家不过四十多里路的单位工作。 他每天都要回家,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大多时间,两人相聚都会凌晨才会分手。 哪知道,他们有那么多话?从秋谈到冬,从春啦到夏,规规矩矩相对坐在矮凳上,话茬反反复复从来没有厌烦的时候。 那个时段,郁煌言常感到睡眠不足,上班时常河马样大张着嘴打哈欠。雪伊梅的眼窝,总是黑黑的,眼睑下的青筋明显暴起。 周六,唵!周六可是个好时光,这预示着第二天不要早起,可以睡个安稳觉。 那是个夏日的夜晚。 郁煌言提议:“明天休班,时间大把的。今晚咱们别干坐了,到外边走走。” 雪伊梅也来了兴趣:去哪里? 郁煌言神秘的眨眨眼睛:别问,保证是你没有经历过的。 俩人各自骑着自行车向东山坡奔去,天空闪耀着神奇的星,大山黑魆魆的像是无底的黑洞。 越过人造天河向阳渠,一座座坟丘,齐腰深的茅草,刮腿绊脚的荆棘棵和酸枣丛。还有因为他们的到来,不时噗喽喽飞出的小鸟,箭一般的蹿出小动物。 雪伊梅哪里见过这个场面,颤抖着:别走了……就在这里吧…… 这里距煤矿家属宿舍很近,几座小厂水银灯,还能弱弱的照见身影。 好吧!郁煌言插好自行车,先一腚坐在卧牛石上。看着打哆嗦的雪伊梅,拍拍卧牛石,让雪伊梅紧挨着自己坐下。指着草丛、灌木间闪闪发光的斑点:你知道那是什么? 雪伊梅摇摇头。 鬼火!郁煌言说完,见雪伊梅吓得一头扎进自己的怀里,嗬嗬的大笑起来:吓唬你的,离家属宿舍这样近,你听人言笑语都能模糊听到,哪来鬼玩意!告诉你吧,那是萤火虫! 雪伊梅这才敢抬起眼来看。挣扎着,半天也没挣脱郁煌言的双臂。只觉得自己的脸,火烧的一样,挨在自己头顶的郁煌言的脸颊,也热烘烘的烤人。 雪伊梅蚊呐般说:这里好美呦,只是……你怎么敢来的? 郁煌言骄傲的昂着脸:哦!我来过多次了。那时,我在学校不是红卫兵排长吗?经常排班去看守学习班关押的人。有时出门早了,就和几个到这里练练拳。 一次,欧阳发、江人挺和我,正在这里噼噼啪啪,踢腿击掌。江人挺突然趴在了地上,示意我们都趴下来,不要出声。只听草丛荆棵里,有个老人咳咳嗽嗽的。我说:有坏人?那时大家阶级斗争的弦绷的很紧,黑天半夜的,好人谁到这黑咕隆咚荒坟野草的地方来。 看了一会,果然有了发现,一个黑不点走走停停,哼哼唧唧的。我虽然不怕鬼,头发梢也是竖起来了。 就见江人挺猛然起身,一块石头砸了过去,风一样的飚起,招呼我们:‘快!是只刺猬!’我那两个好友,欧阳发是水怪,江人挺就是山精!在行的很! 我们捉住大刺猬,听说这个东西能治病,一连几天下课就往市场跑。想买到五块钱,买个口琴吹!那时,看到别人玩乐器,那个羡慕啊,只可惜我们没钱买。 你是想和袁不圆们相比,在琚清婉面前出风头吧? 已经好了疮疤为什么再揭,不怕出血发炎?雪伊梅说完就后悔了,郁煌言无言的低下了头。 她知道自己,触碰了郁煌言已经忘却的伤疤。故意分神的说:刺猬后来呢? 五块钱可是个不小的数目,没人买。刺猬后来让江人挺、欧阳发糊上黄泥烧着吃了。 郁煌言喑哑的说,很遗憾的摇摇头。 雪伊梅仰起脸,紧盯着郁煌言的眼睛:你吃了吗?郁煌言的脸做着痛苦状:嗐!我吃不下去。 起风了,荆棘灌木、茅草丛涨潮似的起伏着,树林更是象随风晃动的浪尖。 雪伊梅紧紧依偎在郁煌言怀里,看着灌木、草丛的动静,不时发出惊叹,唯恐里边出来什么动物。 见雪伊梅浑身打着哆嗦,额头上沁着冷汗,郁煌言心软了:你这样害怕,咱们回去吧? 雪伊梅紧张的身体像拉满了的弓,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她挣扎着想站起身。 郁煌言没有松手,反而更紧的抱住她瘦削的双肩,让她有种筋断骨折,喘不过气,昏厥的感觉。然后他霸道的吻向她的双唇。 这是郁煌言人生第一次和心仪姑娘接吻。 雪伊梅也是。 在郁煌言狂暴的亲吻下,她没有挣扎。反而有躺在春天,阳光灿烂的山坡上昏昏欲睡的幸福。 只是初吻,俩人什么都没做。手牵着手,甜蜜的依偎着走下山坡,骑上自行车,吹着口哨返回家去。 郁煌言自以为,自己口哨吹得不错;谁知雪伊梅口哨也吹的悠扬婉转。 是的,没钱买乐器,口哨可是不需要花钱买! 年轻人的接吻可不简单!接吻是感情流通的接口,性的钥匙。很多人的矜持,都是被初吻的冲击波给破坏掉的。 郁煌言和雪伊梅也不能免俗,初吻后,像是被施了魔法,再也控制不住心猿意马。在正式结婚的前两年,终于有了婚前性行为。 一时的欢愉,不能代表终生的幸福。给郁煌言和雪伊梅婚后的生活,埋下了定时炸弹。乃至婚后没有多久,就出现了性冷淡的苗头。 瓜熟蒂落。 瓜还没熟,强行摘取,只能摊到人生的苦涩了。 郁煌言回首往事,和雪伊梅不咸不淡的后半生,其根源就是过早的有了性生活。 尽管第一次时,他已经度过二十三周岁的生日。偷偷摸摸、胆胆竞兢,造成的小偷般的坏习惯。让他们终生无法达到夫妻性愉悦的巅峰,只能是开水泡剩饭般的夫妻生活。 雪伊梅的父亲,一个出身富农家庭,早早进入师范学校,跳出农家门的老人,生活很是困难。 他不仅要用菲薄的工资,养活自己的四个儿女,还要照顾远在穷乡敝壤的兄弟姐妹。于是,他在教书之外,想着办法想多弄几个钱,应付左绌右支的家庭。 这就给他定下黑五类坏分子,埋下了伏线。加上文革中跟错了人,站错了队,。直接在清理阶级队伍中,把自己送进了学习班,也就是常说的牛棚。 雪伊梅一般不大提起父亲,那是她在人前抬不起头的隐痛。偶尔,她会说起,饥饿时和大哥二哥去剜野菜、刨白菜根充饥的尴尬。 一次,为了能多喝口稀饭,凭着身大力不亏的优势,大哥把她打了。她哭了很长时间,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天,只有喝凉水才熬过一天。二哥,也因为多吃一口食物打过她。 人在世界上,第一位的毕竟是生存权,没有吃喝,就等于没有生命,一切都无从谈起。 雪伊梅和郁煌言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语气表情很是平静,也很少见的说说,给人面对困难司空见惯的想法。 郁煌言也挨过饿。但他的父亲,一个煤矿技术干部,养活着母亲、妹妹和自己的家庭共九口人。 生活虽然拮据,没有出现过雪伊梅说得惨状。那时的政策,是向产业工人倾斜的,尤其是向从事苦脏类,危险的煤矿工人倾斜。 虽然两家相距,不过两道平房,郁煌言第一次认真的看到未来的老岳父,是在他出了学习班,重获自由的时候。 那时,雪伊梅和郁煌言的爱情,已经发展到任何力量都无法分开的程度。 身高体单,脸瘦颊长的煤校老师,慈眉善目。在昏黄的灯光下,笑眯眯的在家里审视了未来的女婿。 第一次嘛,郁煌言局促的手脚没地方放。老人始终喜滋滋的,发挥出老师健谈的特色,天南地北的和郁煌言闲扯起来。直到天晚看到女儿不满的翻着白眼,他才幡然醒悟。歉意的目送郁煌言和女儿,进她的小的屋里叙谈。 郁煌言对老人家,一直心存感激。随着政治风向的改变,凭着女儿的如花似玉,他完全可以指导女儿攀上高枝。 老人没有这样做。终其一生,女婿来,他站起来迎。女婿走,他站起来送。就是女儿后来因为工作太劳累,和女婿发生冲突,他只教训女儿 ,从来没抱怨责问过女婿一句。 他的业绩很平常,也没留下什么财产,为人处世的忠厚慈祥,让郁煌言很是感动。 在多少次,面对美丽的异性诱惑时,哪怕面对琚清婉,郁煌言都迈不动步,其中也有老人慈爱的力量。 家庭、道德的束缚大网,人类只能有相对的自由。 雪伊梅毕竟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在新项目上,她游刃有余,如鱼得水。成了厂子里的技术负责人,产品也成了苏北的名牌,一时间郁煌言凭空增加了多少骄傲。 业务的增加和改变,雪伊梅和郁煌言换了位置。她频繁的出差,郁煌言只是在余州范围行动。 自古多情胜离别。 每次雪伊梅外出学习,俩人都是情义遣倦,不胜唏嘘,就像牛郎织女,被远隔银河般的难以分离。 只要有时间,郁煌言都要从贾汪把雪伊梅送上徐州东站发出的火车。 每当看到,两道银灰色的钢铁线上,巨大的怪物轰鸣着奔向远方。象春天放的风筝,越来越远,慢慢变成线牵着的甲壳虫,最后幻灭在,无际的地平线。 站在火车站天桥眺望的郁煌言,心里都是离别的惆怅,仿佛经历着生离死别。大脑里产生着离奇的想法,和曲折的故事情节。 一九八二年,郁煌言开始进入院校,经历五年的脱产学习。他从初中文化开始复习,最终定格在千里以外的北京高校,成了时代的骄子。 时代可以变,形势可以变。那个时期永驻的不变,是郁煌言和雪伊梅的爱情。 信任和渴望扭结的爱,牢牢的把它们束缚在一起。 期间,雪伊梅的厂子发生了巨大的地震。造反派出身的支部书记兼厂长,强奸妇女犯了事。继而被爆与多名女性有不正当的关系,最终被捕入狱。 传言满天飞,离奇的是传说:他在职期间发展的女党员,都与他发生过关系。 雪伊梅就是他当权时入的党。 别有用心的人,不少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传言。意思很明白:你可能戴上了绿帽子! 对此,郁煌言大多是很大度的哈哈一笑,不做任何解释,对妻子没一点怀疑。 鞋大鞋小脚知道,郁煌言心里明白,雪伊梅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她对性很是冷淡,甚至十分厌恶。 婚前,她勉勉强强满足了郁煌言的欲望。结婚后,按理说应该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没有了婚前性行为的羞耻,结婚的正当性,也消失了夫妻生活的忐忑。 就是怀孕了又能怎样?还不是拿了驾照开汽车,合理合法的! 蜜月是大多数夫妻,人生性高潮时期。鱼水交欢,如胶似漆,乐此不彼,都不能充分饱满的形容年轻人,对性的痴迷和投入。尿道感染和膀胱炎症,就是新婚夫妇常见的疾病。 郁煌言和雪伊梅蜜月期,平淡如水。每次她都处于被动地位,为了让丈夫高兴,勉强办公事样的走个过场。 郁煌言从来没经历过,电视、电影片里经常出现的,女人叫床,男人亢奋的状况。 郁煌言老了后回想,自己和雪伊梅,一生就没有过一次高潮迭起的性生活。 婚前偶尔的偷嘴,雪伊梅紧张的全身僵硬,象是做了人间最羞耻的事。婚后有了条件,已经养成了厌恶性的习惯。 无论郁煌言怎样变换花样,性行为已不能刺激她麻木的兴奋神经。 在床上,她是一床棉絮,抑或是个乳胶塑造的机器人。 性冷淡,她就是性冷淡! 郁煌言多次想象,非洲雄狮一样叼着母狮的脖子,哪怕它最后满地打滚,反咬一口也是愉悦的。 雪伊梅的歌就是:我们都是木头人,不准说话,不准动! 没有和谐幸福的夫妻生活,能成为好夫妻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优良的夫妻生活,不仅是家庭生活的粘合剂,也是夫妻处理矛盾的润滑剂。 雪伊梅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郁煌言知道毛病出在自己身上,是自己偷腥太早,给雪伊梅留下的心理阴影。 按理说,初次的婚前性行为,也不能算早。俩人当时都已经超过二十三周岁,放在现时,多少人在这个年龄,孩子已经可以打酱油了。 郁煌言的时代不行,合法的结婚年龄,俩人要达到五十周岁。性已经成熟,感情上你侬我侬的,自以为是生生世世的夫妻。出点格,偷偷腥就是很难控制的了。 按雪伊梅的意思,那是多丢人的事,万一怀了孕怎么办? 郁煌言贪婪的婚前性生活,惹祸了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6章 与子偕老 早已有了生理要求,只是没有到政策规定的,男女加起来五十周岁的标准, 成年的郁煌言想要,面对着心底欲火蒸腾,面对着雪伊梅这样的古典美人,他想的后果是霸王硬上弓。 第一次要求,被雪伊梅婉转的推脱后,琚清婉的阴影再现,郁煌言就有了这辈子可能没有缘分的想法。那想法千奇百怪,甚至认为,雪伊梅的爱情是虚假的。 为此,恼怒的郁煌言疑心大起,竟然病倒了。 唵,是真的病倒了。 得知郁煌言病倒在家,戚戚艾艾的雪伊梅,羞答答的坐在郁煌言的身边,不时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 郁煌言表现的很狂躁和没有耐心烦,一次次拨拉开雪伊梅的手。粗声粗气的鼻音很重的说:死不了,你把心放在狗肚子里吧! 看来郁煌言是真生气,也是真的病了。雪伊梅无奈的叹口气,羞羞的躺在郁煌言的身边,从背后搂抱着他的脖子。水晶一样透澈的她,很快明白了郁煌言的意思:我不是琚清婉!这辈子不会离开你,除非海枯石烂!你……非得想要……就拿去吧……早晚都是你的…… 郁煌言扑啦坐了起来,脸上喜滋滋的:我心里说,你的爱情没有杂质,不像有的女生玩弄旱情。黛玉一样的你,至多有些小脾气,没有抛弃我的狠心。 说完在雪伊梅雪白的脖子上,贪婪的狂吻起来。 雪伊梅脸上浮上红晕,任郁煌言恣肆的亲热着。就在郁煌言想进入主题的时候,她挣扎着抬起上身,拉灭了灯。在电灯光下,她实在做不出让人耻笑的事。 雪伊梅一连几天,走路都是看着脚尖。偶尔与人搭话,也是红头涨脸,就像是干了世界上最大逆不道,被人耻笑的坏事。 见到雪伊梅心事重重的样子,郁煌言后悔了:强摘的瓜不但不甜,还会伤了瓜叶、瓜蔓。 一天晚饭后,郁煌言张张嘴,不知从哪里排解雪伊梅的心事。 雪伊梅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只手支颐,低头垂目。另一只手用指尖,也不知画些什么。沉重的心事,让这个曾被爱情滋润的水灵灵的林妹妹,枯槁了。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郁煌言很后悔,对着隐喻的雪伊梅:哎呀,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真不该霸王硬上弓。你担心啥呀?” 犹豫了半天,雪伊梅低低的说:我怕别人知道,羞羞答答的,怎么见人? 郁煌言轻抚的她的秀发:我和你是真心相爱的恋人,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就是别人知道也没什么?我们的步子比别人小多了!看你还愁眉不展的,还有什么心思? 雪伊梅嗫嚅着:我……我……怕怀孕…… 郁煌言傻傻一笑:憨丫头,我看过这方面的书!男女偶尔一次就能怀孕?你的生理知识太少,女子怀孕都是在排卵期左右,避开那段时间就是安全期。 看到雪伊梅眉头渐渐舒展,敢于抬起眼睛看着自己。郁煌言接着说:我们没法搞到避孕工具,我已经想好了避孕方法。 见到雪伊梅羞涩的笑了,郁煌言笑吱吱的,心里颤悠悠的。 赶紧在她白嫩的,如剥掉壳的熟鸡蛋白一样的额头上,啄了一嘴。 从此,两人过上了,提心吊胆,急促匆忙,三两下就解决问题的婚前性生活。 这样办的直接后果,雪伊梅一直紧张不安,从来没有快感。 每次都如临深渊,担惊受怕,味同嚼蜡。虽然,她勉强满足爱人的要求。实际上,她对那个事厌恶透了,种下了一生性冷淡的病根。以至于四十岁以后,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决绝的禁止了夫妻行为。 结婚以后,郁煌言体壮如牛,欲望如火,合理合法的驾车,让他分外的亢奋。 但他很快知道了提前进入生活的祸害,哪怕他欲望炙热的如同火山,也只是三两个来回。长期的心理紧张习惯,他自己就成了漏气的气球。 性爱,是夫妻和谐幸福的必要因素。 郁煌言、雪伊梅婚后幸福吗? 幸福!两家父母满是笑意,两口子出双入对,又有了一个赛过芭比娃娃的女儿。在外人看来,这是个郎才女貌,生活幸福的家庭。 其实,心底的苦涩,只有夫妻两人知道。雪伊梅倒没什么,她的欲望和兴奋神经,早已被摧毁瘫痪。只是,郁煌言心有不甘,一次次的尝试,想挽回婚前的颓势。 但都在勉强应付公事,每一次在都有恶心感觉的雪伊梅面前失败了。 在这件事上,她从来没主动过,对她来讲,年轻夫妻百做不厌的事,就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这样的夫妻关系状态,又怎能面对西方文化侵入后的风雨? 前面说过的风吹草动,发生在他们四十岁那年,正是一对夫妻成熟的年龄阶段。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虽然婚后生活不理想,尚能猛虎下山的郁煌言,被资本进入医院的风,掀起的波,给伤到了。 因为雪伊梅参加义务妇科检查,闹出性病事件,到风波事件源头的真相时,郁煌言已经五十二 岁。 距事情发生已经十二年。 那天他将报纸拿回家,往雪伊梅面前的桌上一拍。你看看! 妻雪伊梅带上老花镜,瞄了一眼,瘦削多皱的脸由菜黄色变成了青紫色。 郁煌言忘不了12年前的那天。 清早起来,心情很愉快。他是哼着小曲吃完的早餐。临出门时还不忘好心情的在妻子额上吻了一下。 妻子虽说刚内退,但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两人的夫妻生活质量虽然不高,每次外地出差回来,都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虽然勉强,雪伊梅每次都没拒绝,尽量满足丈夫的需求。 雪伊梅情绪也很好,含笑斜瞄了他一眼说:晚上早回来,我做些好吃的! 接着她又说:今天社区组织妇科检查,免费的,是部队医院爱民活动。 哦,查查也好,更年期的妇女是应该注意些。 郁煌言漫应着,吹着口哨出了门。 傍晚,他及早的回到家。 郁煌言大大咧咧的推开门,按以往的惯例,应该是酒肉飘香!谁知屋冷灯暗,雪伊梅斜躺在沙发上,一对好看的眼睛,现在喷射的都是怒火。 郁煌言心往下一沉,难道她查出了癌…… 郁煌言凑到妻子面前,往沙发上一坐,想靠近妻子温存温存。。 手还没碰到她的发梢,雪伊梅伸手往外一拨,噗愣坐了起来,尖声叫着:别碰我! 雪伊梅几乎是歇斯底里嚎叫着喊出来,这样情绪失控,从小到大是仅有的一次。 郁煌言愣住了。 雪伊梅蹭的站起身,身体抖瑟的像是患了疟疾病,她伸出的手指哆嗦着指着郁煌言的鼻子尖。 她是愤怒到了极点! 看到郁煌言不解的样子,雪伊梅将一张纸狠狠的甩向他,怒冲冲的自己跑进了卧室。 郁煌言愣怔着,过一会缓过神来,慢慢打开揉成一团的纸。 天哪,雪伊梅的医院检验单上赫然写着淋球菌。 淋病?雪伊梅怎么可能得淋病?她特别注意个人卫生,二十多年没洗过池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人生的男女交媾第一次起,她从来不感兴趣,属于性冷淡的类型。 篱笆扎得牢,野狗难进入,说雪伊梅与他人有性交往,郁煌言打死也不会相信。 面对雪伊梅愤怒的反映,郁煌言愣住了,不可能呀。虽说是干市场开发少不了用异性,引诱大权在握的人;结成干连襟,是投资少效率高的公关手段。 自己没少陪别人去洗澡、去歌舞厅,可从来是没和其他女人有过性交往啊。 干过替别人看门,有过喊小姐姐们:妹妹、宝贝的逢场作戏。就是光敲梆子不卖糖,没干过真事,还不是因为怕对不起妻子。 最多就是接受过异性按摩,异性按摩能得性病,而且传染给妻子? 一连几天郁煌言都像霜打的瓜秧。看到雪伊梅治疗过程的痛苦,每次电疗烧灼后,人就憔悴几分,他心里惶惑死了。 郁煌言心知肚明,自己无病无灾,连一点症状都没有,的确没和其他异性发生过性行为。 郁煌言还是有些心虚,难道隔着浴衣按摩?难道洗浴池? 他悄悄的去了一家权威医院。 检验结果,他没有淋球菌,更没有淋病。 这让疑疑惑惑的郁煌言,感到事情有猫腻,他悄悄的去雪伊梅妇科检查的医院,从早到晚,观察了一天。 好占小便宜,是很多人的心理,不花钱,能得到全面检查,排除掉妇女健康的隐患。检查费要省下好几百元哩! 据郁煌言的统计,这天来检查的妇女成群结队,全天竟然有一千五百多人进行了检查。 ‘好高的工作效率!郁煌言琢磨,开始对检查过的妇女分类。 很多妇女是笑着进去,红涨着脸或苍白着脸出来,不用说是有了尴尬的病了。 郁煌言的疑心更重了:怎么这么多呢?检查后仍然笑着出来的妇女不到两成。 郁煌言拍着脑袋想来想去,恍然大悟,这医院的妇产科被外来人承包了!属于莆田系的! 他将自己的调查告诉了雪伊梅。 雪伊梅自然半信半疑,瞒着郁煌言自费进行了检查。 结果是:阴性!扩大范围的几个常见性病,雪伊梅都没有。 雪伊梅没再敲打郁煌言,但她的疑心也再没去掉。淋病事件,让本来就不热乎那件事的她,雪上加霜。 从那郁煌言几乎没和妻子同过床。不是他不想,而是雪伊梅不情不愿,推推拖拖的。 时间长了,郁煌言的心就凉了下来。先是同床睡,背靠背。然后,很自然的两个人,互相嫌弃着对方每天翻身打滚的烦心。就还在虎啸山林的时候,没打招呼分了床。 十几年的反腐行动,终于现出了事情本相。那是一家权威性的党报,在打老虎拍苍蝇的报道中,确切的提出那家雪伊梅当年妇科检查的事例。 见到郁煌言带来的报纸,雪伊梅带着老花镜,迷瞪着眼将报纸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脸色羞红,低头又玩起小姑娘的游戏:捻自己的衣角。 夫妻两的裂缝,最容易被怀疑操作,两口子的相互不信任,是感情破裂的开始。 哪怕夫妻感情当年: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也禁不住怀疑的腐蚀,因为怀疑最容易造成误会,误会一旦形成,就是再也难以修补的了。 暴怒的郁煌言用食指啪啪的敲着报纸,难以忍受雪伊梅的怀疑,更为无故泼来的脏水委屈:几乎是喊:你对我还有信任吗?我在你眼睛里就这样不堪? 这天晚上,雪伊梅用她方式赔礼,特地给郁煌言倒了几杯酒:嗐,自从妇科检查后,这十几年冷落你了。 郁煌言哼了一声:冷落?说的好轻巧! 雪伊梅瘦瘦的,满是皱纹的脸,显得更加苍老。 她也是受害人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单单是风波,而是岳飞冤死的风波亭。 前边说了,郁煌言在国营企业改为国有企业以后,走上了市场。 别说简单的一字之差,就有天壤之别。郁煌言所在的单位,从过去的等着生产计划,变为土里刨食吃。共和国多年的骄子,从主人变成了乞丐。 一切以经济效益为中心,也就是象资本膜拜,一切向前看。能挣到钱的就是能人和英雄,至于手段吗?嘿嘿!不须问。一时沉渣泛起,各种没有廉耻的手段纷纷披挂上阵。 一向办事认真,对企业忠诚的郁煌言,被推到了市场开发的位子。 市场开发嘛,就是虎口里掏食,于是各类能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些神通里,最有效的就是贿赂,而贿赂成本最低的就是引导业主方,享受色情服务的性贿赂。 一时间,各类楼堂馆所,一个个粉妆玉琢的小姐姐们,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既然从事了市场开发,郁煌言也不能免俗,即使洁身自好,陪着客人还是没有少出入色情服务场合。这也就是雪伊梅,被莆田系诱捕后,她反应激烈的原因。 哼!染缸里还能捞出白布?她实际上只看到了表象,实际上和她的丈夫一样,一大批共产党人坚守着底线。不得不进行的市场开发活动,只是虚与委蛇。 市场开发部的一把手,是原来单位的副总,位尊资深。对郁煌言这个多年的老部下,甚为信任。自己从事的色情公关,从来就没有瞒过郁煌言这个副手。有时故意带着郁煌言参加一些场面不堪的聚会,想让自己的接班人历练历练。 一次有个和企业长期合作的老板,晚饭时想找几个小姐姐作陪。竟然从云龙湖南岸约见不得后,转战了余州火车站,再到北山歌舞厅,最后才在余州西关,找到中意的小姐姐。 郁煌言的一把手很幽默,看着老板笑丝丝的:你真行啊! 郁煌言惶惑的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那位老板本来就有些口吃,为了营造好的喜剧效果,无酒也带三分醉。谦虚的口吃着:说我…女人行里…蹭痒痒… 郁煌言的一把手端肃面容:你那是真有本事啊!不仅生意做得好,风月场上的确有两把刷子。应该叫你满城?,还是该称呼你?满城?” 我的个大爷……我?你媳妇,没有这样两把刷子,还能闯市场?尽管老板比郁煌言一把手的儿子年龄都小,他竟然小牛啃干麦秸,图个嘴痛快。 性交往混乱的人,和他的b友,语言已经失去人类的味道,污言秽语见怪不怪。 对这样的场面,郁煌言的一把手是长袖善舞。 郁煌言不行,他放不开,虽然在夫妻生活上,遭受冷落忍受着寂寞,在外边他还是十分收敛。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鼠有鼠窟,蛇有蛇道。一来二去的,摘瓜都捡熟的挑。郁煌言一把手带着业主最爱去的,是一家门面不太显眼,按摩兼洗脚的小店。为什么?已经混个脸熟,安全随便。 进了屋,服务尚没开始,打情骂俏,斗嘴磕牙就开始了。一旦进入服务,摸摸索索的小动作不断,已经不是简单的吃女人豆腐的事,直奔主题的事也经常发生。 郁煌言虽然在一把手的言传身教下,还是不行。在这些场合他还是放不开,无论女人如何挑逗,他都能控制不住的阳痿。 店里的好手,看不上他。这样的客人,端端正正,老实巴交的捶捶背,洗洗脚,根本不是财神爷降临。就是老鼠尾巴上生疖子,流不出什么脓,白浪费时间。 别说,眯缝着眼睛看针眼,要的就是对光。 店里新来的全苔茵,才来的生瓜蛋子,偏偏看上了老实的郁煌言。 全苔茵生就的一副好模样,那张莲子脸,要红有红,要白有白,抿嘴一笑遮盖满口的小银牙。加上走路风摆杨柳似的,银铃样的说笑,很快迷倒一群色鬼。 谁知,全苔茵四六不上线。无论怎么引诱,许出天大的承诺。让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有权或有钱的人,就是找不到跪倒在石榴裙下的机会。 全苔茵的意思是暂时找个就业的机会,等到积攒了几个钱她就干个正当行业。 本质上,她不是个淫荡的女人,不想出卖肉体换钱花。 她想守身如玉,把自己交给一个真正可以度过一生的人。 她看上了郁煌言,原因这人规矩,不去搞乱七八糟的事。 郁煌言也喜欢她的服务,原因是这个女孩很清纯,让她服务静心、安心,不内疚。 很快两人就无话不谈,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在这样的情况下,全苔茵问起郁煌言的手机号、工作单位,郁煌言都如实的告诉了她。 郁煌言把她当成了可以倾诉衷肠,疏解郁闷的异性知己。 事实证明,他犯了大错。 自古以来,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虽然全苔茵现在还很清纯,没有进入婊子的行列,可她从事的毕竟是高危行业。 不是吗,一些过来人编的顺口溜就有:有权不敢用,有钱不会花,喝酒不留量,嫖娼留电话。是四大傻,郁煌言偏偏傻了。 他给全苔茵留下了手机号,没想到竟然留下了隐患!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7章 分裂缘由 认识全苔茵,本来是郁闷中的郁煌言,想给自己找到个能说心里话的异性知己。 算路不打算路来,世界上很多事,后来的发展,往往背离初衷。 美丽、狐媚、热情大方的全苔茵,因为她的职业特点,这就给冤死人的风波亭,埋下了伏线。郁煌言把雪伊梅彻底激怒,婚姻进入撕裂状态。 这天,郁煌言正在办公室想心思。最近,工程交易市场的招标方法,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朝令夕改,实在让人头疼。 这时市场开发部的下属,推开门探头进来,带着莫名其妙的笑:经理!外边来人找你。 郁煌言才想问是谁啊。 一个衣裳光鲜,面目清秀的脑袋,已经随着下属探进头。 外面的阳光很强烈,郁煌言眯缝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已经看清楚办公桌前人的面貌。 欢呼雀跃着跳了进来,一点都没有忌讳的咋咋呼呼:你果然没有撒谎,就在这里上班! 说着话,自己拉过椅子,大搂大架的坐在郁煌言的对面。 郁煌言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全苔茵满脸乐开花的看着他。 尽管郁煌言一脸的尴尬,她还是嘻嘻的笑着,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好啦,你可以走啦!我自己有事和郁经理谈。 全苔茵反客为主的对郁煌言的同事说。 同事顺从的转过身,诡异的笑笑,随手掩上了办公室的门。 郁煌言心里惶惶然,很是不愉快。被一个从事色情业的姑娘找到办公室,这要是让自己的对头知道了,可是致命伤。 郁煌言呆板着脸: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什么地方?不就是你的办公室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咱们又没什么见不了天的事,害怕别人知道?男女欢喜清如水,又没上过床? 全苔茵念念有词的很有理的说。 郁煌言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你有什么事? 呦!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没等郁煌言回话,全苔茵唧唧咯咯的笑着: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是向你化缘借钱来啦。以前,我就给你说过,那个按摩洗脚店太肮脏,绝不干长。干长了绝不可能出污泥而不染!现在,我找到了一个花钱少的项目,开个干洗店!投入少,收益大,见效快。这个世界上,我很少有朋友,所以想到了你!想找你入伙,或者借你一笔钱! 郁煌言没出声的点点头,心里想:亏你想的出来?你是从事色情业的人,无缘无故的给你一笔钱,那算怎么一回事呢? 可是,全苔茵既然来了,也不能让她空手走吧。办公室里人多嘴杂,再说谁上班带那么多现金。 要知道,那时候银行卡都没时兴,更别说是微信转账! 郁煌言衡量了下环境,想了想:走,跟我回家吧! 全苔茵银铃样的答应着,喜滋滋的跟在郁煌言身后,走出单位。凭她的感觉,郁煌言是不会让她空着手回去。 郁煌言居住在单位的家属宿舍,百十步的光景,转眼就到。 郁煌言打开家门,换上拖鞋,紧走几步到卧室的桌柜里找钱。 全苔茵大大方方的换了拖鞋,关上门,紧跟了进来:呀!小家庭收拾的不错啊! 郁煌言拿了沓钱,数也没数,塞到全苔茵手里。虽然不太讲究,还是催促她赶快走。 要知道,这是瘟神啊! 全苔茵倒是不慌不忙:你急什么呀?郁哥你真是个好人! 说着凑到郁煌言面前,踮起脚,紧搂着郁煌言的腰,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既然你害怕,我这就走。放心,钱!我会还你的。 就在全苔茵要拧开暗锁栓,门外传来急促的钥匙串声,门被怦然推开,雪伊梅脸色铁青的大步走进来。 全苔茵尴尬的笑:这……是嫂子吧? 雪伊梅理都没理,径自走进了卧室。 郁煌言苦涩的笑笑,向全苔茵打个手势,将她送到楼单元口,摆摆手匆匆赶回家。 他知道,这次误会大了。黄泥抹在裤裆里,不是屎也变成屎了。 怎么解释?孤男寡女,大天百日的关上门干什么? 来借钱? 借钱为什么不在公共场合?借条哪?你为什么掏钱给一个不相关的女人,何况那还是个满身妖气的女人? 尚没进门,郁煌言就听到雪伊梅在屋内摔摔打打。 郁煌言的解释苍白无力,雪伊梅一句也不听。 特别是,她看到郁煌言白衬衣领上,印有女人口红的明显印记,雪伊梅有了神经错乱的症状。 认识以来,雪伊梅第一次,往郁煌言的脸上打了一巴掌,狠狠的往地上淬了一口,狠狠地跺了两脚。两眼发直的坐在床上,夜里也保持着双手抱膝、脸伏在膝盖上的姿势。 这次风波亭事件,比上一次的妇检事件来的更为凶猛,当天雪伊梅就住进了女儿大房间,直接导致了俩人这一生,成为分房住的室友。 雪伊梅不听郁煌言的任何解释,两口子开始了新冷战。 要么,雪伊梅一整天不说话,要么说话就是粗声恶气。家里没有了雪伊梅,多年来平铺直叙的温柔语气,出现的都是问、反问、惊叹号样的句式。 直到多年以后,雪伊梅没有发现郁煌言,继续出现风流韵事,对她没有任何异心。而且他的行为确实是为了小家好,作为一个想干一番事业的男人,办事稳当,很有分寸。 家庭的氛围才有了些改观,只是再也回不到以前幸福甜蜜的时光。何况,俩人早已没有了性和谐的纽带。 退休以后,郁煌言活动的范围已经很小。 只是龟缩在家里,为嫁出去却仍然在家里霸道的女儿一家服务。尽管小心翼翼,却永远满足不了女儿的需要。呵斥、嚎叫,责骂成为了家庭的主旋律。 在雪伊梅的劝慰下,郁煌言步步后退忍让,而刁蛮公主则永远是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一次看到女儿刁蛮的,让雪伊梅心绞痛的坐在地上,四肢抽筋,实在忍无可忍郁煌言发起脾气。 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 强势的女儿悖逆已经养成,凌驾于父母头上形成了习惯,哪里能买老爹的账? 她掐腰戟指,手指尖几乎戳到郁煌言的鼻子尖:你有什么资格指教我?大哥!别忘了是你的出轨,把我妈气成的心脏病! 雪伊把她的愤怒告诉过女儿。 她的狂躁的表演,让七八岁的小外孙,看得津津有味。竟然在旁边用手机,录了像,还发到了网上。 郁煌言郁闷的生了场大病,病好以后,只要独生女儿在家,他就画地为牢的待在自己的小屋里。 唯一的乐趣就是回忆,然后通过键盘把它们变成文字。 郁煌言生活的很是苦闷,不是没有想过改变现状的办法。 离家出走? 郁煌言和雪伊梅的老父亲都已经去世,只是俩人的老母亲仍是病恹恹的,在夕阳里挣扎。不能再给老人添心事加麻烦,在两位老母亲没有离世之前,大逆不道的事,是万万不可做得。 离婚独居? 郁煌言不能抛弃当年的海誓山盟,再说没有了他的庇护,看着雪伊梅受女儿的虐待,他没有这个狠心。 除了以上两个原因,女儿冰雪可爱的一对小儿女,需要接送和生活、学习关照,雪伊梅不具备这样的能力。郁煌言舍不得孩子。 唯一的乐趣也可能是无言的结局。 郁煌言写过一篇散文〈写作并快乐着〉:写作,还能快乐着?答案是肯定的。 犹如,喜欢棋类的人,绞尽脑汁的和人对弈。不论输赢,心情都是愉快的。喜欢运动的人,累得一身大汗,精疲力竭,高兴嘛?高兴!而且高兴是发自内心的…… 现实的郁煌言能快乐吗? 现在资本侵入文坛,权益已经分割完毕。没钱、没势、没关系,再好的文章也只能留在u盘里。网络平台倒是可以经常发表些文字,只是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工人,哪里蹭的流量? 没有流量,便没有精彩,只是白劳动,徒然惹的拿着高薪的女儿、女婿耻笑。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变得千道理、万道理。能挣钱才是硬道理。 只是写出的文字找不到共鸣,让郁煌言很是落寞。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快乐,享受不到,实在让他不甘心。 要能有几个沙龙式的文友聚会,高谈阔论该是多么愉快的事啊。 就是经济原因办不起沙龙,要是能有个红颜知己,红袖添香夜读书,也算是不枉活余生。 这,让更深人静时,郁煌言一次次的想起琚清婉,想到可能莫须有的初恋。 实际上郁煌言很明白,就是找到了琚清婉又能怎样?人的两只脚,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生命还能回到过去吗。 尽管现在和琚清婉只是精神上的扶持,没有性的肮脏,又能在现实生活中存在下去? 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 何况,听袁不圆们说,琚清婉已经大概率不在这个世上! 老年的郁煌言好凄惶吆。 一连几个月的防疫,让宅居的郁煌言也想出去,散散心。 因为两个外孙子、女的接送问题,远行郁煌言是不敢想的。那么风景如画的云龙湖景区,就是他最佳的选择。 小南湖是郁煌言必去之地,因为爱荷,这个景点是他最常去的地方。 因为心事重重,低着头想问题,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也没在意分辨。 转过一片蒲草的屏障,陡然转弯,郁煌言几乎撞到了人。 抬头一看,不是冤家不聚头,眼前两个并膀子搂腰闲逛的一对,竟然是袁不圆和石海燕。 双方先是尴尬的说对不起,仔细看来却是老同学。 嗬嗬!多年没见当年英俊的汉子,也见老了。 袁不圆套瓷绝迹施展,热情的说。 你不是也两鬓斑白,还说别人呢! 石海燕保持一贯的快言快语,唯恐话茬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郁煌言拱拱手:恭喜!恭喜!你们俩人埋藏的真够深! 埋藏是深有什么用,还不是光开花,不结果。哪有你的那份珍惜?雪伊梅还好吧? 袁不圆脸不变色心不跳。 一样的话,不一样的语境,就有不一样的效果。听到这句话,郁煌言有点脸上变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师的远不说,要不是拜你们所赐,我的一生何至于如此?郁煌言心里很是不愉快。 心里所想,话没有出口。郁煌言是个君子,刻薄的语言他是说不出来的。 在上次,偶然偷遇到他俩人后,出于对这两个奇葩的秘密结合的神奇。 从不多管闲事的郁煌言,略打听才知道:袁不圆是一鳏夫,而石海燕也久已成为寡妇。 干柴烈火在一起,燃起轰轰烈烈的大火,也是自然现象。 只是这对情侣,在学校时保密局的第一对高手。几十年后,仍然是定力惊人。在双方伴侣溘然早逝,两人秘密来往已经很长时间,同居已经有很长时间,关系仍没有公开。甚至连他们的儿女,都不知道两人交往的深浅。 人呵,小时候是属于父母的;结婚后是属于爱人的;晚年时是属于儿女的。 袁不圆俩人,相恋多年,历经风霜雪雨,是很盼相扶相拥,度个幸福的晚年,以补青春时期的缺憾。 但他们不敢,双方的儿女制约了他们。明明可以捧在手心,骄傲世人的爱情。只能变得偷偷摸摸,成了只能生存在黑暗中的骗幅。 儿女关心、疼爱他们吧? 嘴上表现的亲情无限,实际上年节都难得见面。这在表面是还是好的,当面骂在脸上是司空见惯。张嘴:耐不住寂寞?我妈(爸)的幽魂还没走远。 就是一记拳王泰森的拳击。 骨子里流淌的不是亲情,而是惦记着父母的遗产。 这些在特殊政策下,被娇宠惯了的王子、公主。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意识里早已把父母的财产计入了自己的账户。 袁不圆和石海燕,虽然当年相恋没有结果。如今老年开花,幸福是追求了,忌惮的却是儿女的自私。 对独生子女一代来讲,父母就是生就的奴隶,爱是不能分享的。 袁不圆俩人,看着郁煌言尴尬的笑。还是石海燕,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对不起,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属不易。当年你和雪伊梅……不!和琚清婉也不是抱恨终生吗? 郁煌言早已麻木的神经,被银针酸酸的刺激了下,不自觉的垂下了眼帘。好久才叹着气:幸福都是赐给勇敢的人,我……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 袁不圆这时有些不自在,满满歉意,上前几步握着郁煌言的手:嗐……都是少年轻狂啊!雪伊梅还好吗? 见郁煌言脸色铁青的点点头。 袁不圆嗨声说道:姻缘三生石上牵,看似有缘却无缘。要是琚清婉还在世上,我真心的想请你们俩人,在云龙湖上把酒临风。 郁煌言的心事被他说得更沉重了,两眼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句也说不出来。好久,才叹口气:陈年旧事,还谈它干什么?我们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踏几天。 眼见得郁煌言悲苦的湿润了眼眶,一直对他无法忘情的石海燕,长长的叹口气:人的命如钉钉,胡思乱想没有用,谁有前后眼。还不都自以为是的活在混沌中?尽管当时多么出众,醒来还不是一场旧梦?何况雪伊梅还在陪伴着你,琚清婉只是个传说。你双美在怀,还想得三望四?太风流倜傥了吧? 说完,自己先咯咯的笑起来,弯腰抹眼泪的。 袁不圆碰了她一下,石海燕才发觉自己失态。她就是这样个人,有口无心的,当个炮筒子还可以,劝慰别人,往往不管不顾的好心倒把别人伤害了。 袁不圆正了正色:郁兄,一直想找你拉拉呱。你现在的情况可好? 面对当年在琚清婉和自己之间加锲子的人,郁煌言的确没有好心情,不想跟他扯什么淡。 郁煌言笑笑:你们俩人,百尺竿头该进一步了,都活到这个年龄,没有了老的插手,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石海燕找到了知音:他啊,别看人长得人五人六的,实际是个精神残疾,前鸡心后罗锅。思前想后的,看起来威武高大,说到底就是个稻草人。 说到这里,她愤愤的斜睨袁不圆一眼,憋着嘴唇,冷笑着看着袁不圆。 袁不圆挠着头:你这人,说着风,就是雨!急性子不能改一改,俗话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什么热豆腐,你吃老娘的豆腐还少吗?不急?再不急就要到棺材里去了。都说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愤踢?我们的年龄还能等的起吗? 孩子?谁没有孩子?孩子等于我们的今生吗? 一向高傲的袁不圆,被石海燕说得脸变了色,呻吟般:你说的不是没道理,只是孩子这一关…… 见袁不圆软不邋遢的样子,石海燕紫胀了脸,也不顾郁煌言还在旁边,一甩手转身想走。 郁煌言急忙跨了几步拉住她:急什么?袁不圆又不是说不行。 见袁不圆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一副颓丧样,石海燕心里软了。靠到袁不圆身边,手指一点他的额头:你呀…… 郁煌言触景生情:我们那一代是为别人活着的,现在该为自己活一回了。你们结婚大喜的日子,我一定去叨扰几杯酒! 真的!石海燕带笑惊呼,这意味着冰释前嫌。 袁不圆脸上也出现了光辉、 郁煌言笑笑,对他们点点头,疾步流星的走去。 郁煌言和石海燕与袁不圆的前嫌可以冰释,但他自己家庭的矛盾呢?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8章 心底疑云 那天在风云湖边,郁煌言对袁不圆和石海燕俩人的感情纠葛,竟然猪八戒教孙悟空翻跟头。 和两人分手以后,在些许的快以后,郁煌言不由的讪笑起自己:自己的牛不放,倒是帮人家放蠓虫。 一腚的鸡屎没有擦干净,倒想帮人家打理卫生! 郁煌言呀,说你什么好呢? 进入二零二二年,郁煌言的心情愈发的不好。 本来和家里人的对话交流就不多。新冠疫情肆虐期间,画地为牢,一家六口人,猬集在空间狭小的居室里。 语言碰撞溅起的火花,越发的频繁出现。 一家人的脾气突然变得都不好。在父母亦或是外爷爷和外婆的言传身教下,小孩子也变得语言高亢起来。连还没满三周岁的外孙女,一点不如意也会尖声嘶叫起来。 外边不能去,家里又充满了火药味,郁煌言只有躲进小屋成一统,一天三顿借酒消愁,活得没有白天黑夜的。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郁煌言清早起来,就感到头晕胸闷,太阳穴发胀。 略略吃点饭,关上小屋的门,斜倚在床头上,感觉就来了。右耳朵里肿胀的难受,一架巨大的发动机,在加足油门轰鸣。 满以为揉揉穴道,按摩按摩面部,扯扯耳朵就会好的。 不挡吃,不挡喝的,医院的五官科大多停诊,就在家里受受吧。郁煌言心里想。 谁知第三天,情况不对头了。 不仅耳朵里发动机轰鸣加剧,心烦意乱的。连走路都趔趔趄趄,直打仄歪,走路都无法保持平衡。 郁煌言感觉不好了,向雪伊梅说了句。 雪伊梅爱答不理的,斜看郁煌言一眼:猫尿喝少了! 对于郁煌言的借酒浇愁,每天三饱一倒,醉中日月长,煎熬的迈向人生的终点的颓废,雪伊梅看见就来气,丧弄着说:每天多灌点酒没事了!” 郁煌言被呛得直翻白眼。 女婿倒是知道点事,撺掇着去医院看看。 话说的很轻松,就像吃了灯草灰。 疫情封城期间,有哪家大医院收治这种要不了命的老年病? 在网上,郁煌言自诊,知道了自己是得了神经性耳聋。病因吗,大多是因为心情郁闷、焦躁,睡眠不好造成。 别看这病要不了命,治疗可是世界性难题。 如果十天内治疗不好,大概率是耳朵里带着轰鸣的发动机走到人生尽头。 头昏脑涨,二十四小时的噪音袭扰,生不如死的煎熬。本来就性格不好,说话粗喉咙大嗓的郁煌言,语言也越加暴虐、高亢。 可能是右耳神经性耳聋,把握不住声音的高低。也可能是,耳朵沉,对妻女说得话,指东打西。家里的紧张气氛,日益高涨,矛盾对抗达到了新的水平。 再闷在自己的小屋,画地为牢的生活幸好,郁煌言的这条命,何时终结真是不好说了。 疫情高发期所采取的的措施,很快取消。要不然,郁煌言的这条老命就撂出去啦。 这是,那天郁煌言去小南湖时,见到袁不圆俩人后的心情。 三条使命没有完成,郁煌言只能在附近转转。 想追彻底求心的宁静,没门! 和袁不圆与石海燕,扯淡一会,郁煌言心里舒服多了。待回到自己的小屋,房门一关,郁闷的潮水又猛扑过来。 羡慕嫉妒,是人类自私的本能,郁煌言忍不住胡思乱想:袁不圆和石海燕,不论人品如何,在爱情上终究修成正果,我的苦难何时是头? 郁煌言磕磕碰碰,走到电脑桌前。耳朵里的轰鸣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头脑里一盆糊涂糨子。平时驾轻就熟,天马行空的思维,连一个字母都打不出来。 虽然,雪伊梅就在咫尺的自己家的客厅,郁煌言想的是虚幻缥缈的琚清婉:要是,当年不被强行建起拦河大坝?生命选择了琚清婉,我今天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 破旧的列车,在几十年没有整修的轨道上,缓慢前行。没人能够想到,它的颠覆,竟然是因为一只猫。 是的,是因为一只宠物猫。 两个年近古稀,生活过得疙里疙瘩,心不平气不顺的老人。每天早起晚睡的能照顾好外孙、外孙女,已经忙得晕头转向,腰疼背酸的了,哪里还有闲心他顾。 任性的刁蛮公主,在几次和家里沟通没果。一天径自带了一只价值三千元的宠物猫,送到母亲处。 按理说,他们小两口住的是联排别墅,儿女又都是在外公外婆家过,空间有的是。闲暇养只猫,那是谁也不会过问。 不知公主是怎么想的,大概率是不愿打扫猫造成的污秽,硬是把猫放到了父母处。 从此,父母除了侍候两个孩子和他们夫妇外,又添了新的任务,喂养打理宠物猫。 郁煌言从家里的排位第六,退到了第七位,雪伊梅也只得退到第六位。 不知这个世界怎么啦?对贫困人群,很少有人出手救济,而对舔舐邀宠的宠物,他们不惜千金。 猫窝、猫餐具、练爪玩具、洗澡美容,钱花的流水一样。一份几公斤的猫粮,不皱眉头的抛洒八百多元。 这让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过惯了煤矿工人苦日子的郁煌言心疼啊! 你爹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面对怪戾的俩口子,一辈子培育的硕果,家里至高无上的公主,郁煌言只能想,却不能说。 说了,铁定的会遭到公主的迎头两棒:花你的钱啦?多管闲事! 还要赠送一句:你一辈子馊馊扣扣,也没见你发什么财? 要命的是,俩个小孩子,进家就要玩猫。本来就不多的属于他们的时间,进一步被挤占,考试成绩明显的下降。 公主刁蛮的骂过儿子,就开始责骂起父母:你们白吃粮食了吗?每天闲着没事看蚂蚁上树!就不能看住小孩,不叫他玩? 玩是孩子的天性,本来就被贪多嚼不烂折磨的厌学的孩子,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岂是只能疼、不能管的外公外婆约束的住? 猫屎、猫尿、猫毛,散发在小小的空间,气味啊让过敏性鼻炎的郁煌言,闻到就恶心,眼泪鼻涕成串的往下掉。 曾经可以可以静静心的、斗大的囚室,如今已成难以容身之地。 矛盾的进一步爆发,是养猫之患。 无论什么宠物,都具有兽性,只是不知什么时候逞凶。 小外孙,在玩猫的时候,终于被不耐烦的猫抓了。 狂犬疫苗必打? 打完疫苗就算结束了?公主的刁蛮同样充满野兽的气质。 她在雪伊梅一尺外,掐腰立眉,用手指点着母亲的额头:你们为什么不及时,修剪猫爪? 雪伊梅咕哝了句:剪了猫爪,还有猫牙呢!最好不喂。 公主就是公主,霸道的如同私有企业性格火爆的总裁:我就知道,你会用这句话来气我?作为一个活不了几年的人,你就不能有点爱心?小动物不是条命? 公主始终对着雪伊梅吼叫,虽然也是说给郁煌言听的。但经过几次交锋,她不敢直面斥责郁煌言。父亲的性格最近太暴烈了。在公主的斥责、怒喝上针锋相对,一点不再肯退让。 郁煌言实在听不下去。 雪伊梅毕竟是他相濡以沫的夫妻,虽然缺失了性的纽结。人年纪大了,早已没有了那方面的诉求,没有什么。 生命里没有了风花雪月,曾经的爱情还是生命中最绚丽的彩页。生活上还是互相照看的,人生最难走的暮年路,毕竟还是俩人相扶相搀走过。 于是郁煌言出面干涉了。 干涉的结果是公主凶性大发,楼板都要被她的咆哮震塌。 郁煌言再次犯起离家出走的念头。 可是双方母亲、雪伊梅的多病、外孙们的照顾。让他还是不能远走高飞,他只能在有限的方位散散心。 小的时候,郁煌言曾经听人家讲过一个故事。 虽然内容很迷信,宿命的观点倒也和自己的感情生活,有些近似…… 从前呵,有个老员外,家有万顷良田,库有亿贯金银。骡马成群,鸡鸭满圈。富甲一方,阔比王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不尽的福,用不尽的财产。衣冠鲜明,威风八面,向来是从人如蚁,一呼百诺。就是有一个毛病,舍不得吃舍不得花。 他的大宅院面临最豪华的大街,对面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个鞋匠。搭了个四面通风的草棚,在此谋生。 小皮匠生性豪爽,成天大大咧咧乐乐呵呵。每天赚的钱不多,从来都是钱财经手过,酒肉肚中留,挣多少花多少。今天混个肚大腰圆,不管明日热和寒。没有点积蓄,活得很是自在。 老员外中午闲暇,独自踱步门外。 已过午时,小鞋匠忙完手里的活计,才刚刚进食。 吃的什么,烧鸡白酒!那叫吃的一个香呵,嘴边流油啃着鸡腿,仰脸灌下白酒。真个是酒涨喉咙肉满腮,酒香肉味随风飘荡,直扑街对面老员外的鼻孔,引得他不禁咽下几口涎水。 看到小鞋匠的惬意,老员外很是不愤:“我有亿万家财,竟然没有一个穷鞋匠享福,这辈子不是白活了。不行,我也得享受享受。” 回到家就想晚上吃鸡。 带着家人到了鸡圈,看到活蹦乱跳,肥大鲜亮的鸡,舍不得吃。心想,这样的鸡能卖个大价钱。千挑万选,最后让捉了只生瘟打盹的瘦鸡,晚上解馋。 晚上,老员外狠狠心掫了口酒,啃起鸡翅。鸡大腿他没舍得吃,想留到最后享用。谁知道,鸡肉香味太浓,涎水难抑。心里不急,舌头急,下嘴及进肚,当时卡在喉咙里,一命呜呼。 到了阴曹地府,见到阎王爷报名。老员外直喊愿冤枉,老天爷不均:小鞋匠穷的叮叮当当,我富甲一方。他天天吃肉喝酒,我怎么才啃条鸡翅,就噎死? 阎王爷听后哈哈一笑,让牛头马面带他看看命里是怎么定的。 牛头马面带他曲里拐弯,走了好一会,才见到写着他名字的院子。院子里,只有半杯酒和一只鸡翅! 老员外感到委屈,转脸看看,写着小鞋匠名字的院子。十几缸酒,才喝了一小半。满是肥鸡的圈里,还有上百只鸡在啄食。不由的长叹一声:这就是命呀! 郁煌言觉得自己的爱情和感情生活,和老员外差不多!虽然表面光鲜,实际上命里是个穷光蛋! 待在家里太郁闷,远方又不能去,郁煌言这天没去风云湖游玩。自己独自驾着汽车,在余州四环路上兜风散心。 余州市周围的自然风光很是优美,四处都是风景。 坐在小车里洒目四望,虽然没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心境。一日看尽洛阳花的潇洒,也是让他心旷神怡。 待走到离家不远的泉山森林公园,前边的丁字路口,是他走过千百遍的地方。过路口时,他走得是直路,还是按老习惯向插入主干道的岔路观察了一下。 余州市正忙着迎接园博会,大规模的进行交通道路改造。路口竖立着黄色的塑料围挡,遮住了岔路的视线,他什么也没看到。 由于心事太重,情绪不好,注意力难以太集中。车过路口时,只见一个黑影从侧面扑来,巨响过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像闯过长长的隧道,眼前有了光亮。 郁煌言感到自己浑身每个骨节都痛。最让他难过的是,全身绳捆索绑的,想翻动下身体都难以做到。 郁煌言勉强把眼睛挣开一条线,看到自己的左腿打着石膏,高高的吊着。头部光悠悠的,好像有根管子插在头颅里。 郁煌言努力的想睁大眼睛分辨:这是哪里? 白色的房顶,白色的被子,除了不是寒风刺骨,就像自己横卧在冰天雪地里。 再细听,床沿有轻轻的鼾声。 郁煌言想看个究竟,巨大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鼾声立即停止,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伸了过来,仔细的看他挣开的眼缝,口里惊喜的发出:老天爷唻,你可醒了!吓死我了。三天了,你一直不知人事。我觉得……觉得…… 转身捂起嘴,哭出声来。 哦!是老雪!郁煌言心里琢磨着。 进入六十五岁以后,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老郁、老雪的互相称呼着。 不是吗,夫妻俩的确老了。 郁煌言费力的看了看,那只按着自己打吊水的手。手面青筋叠暴,皮肤松松垮垮的,还有不少的老年斑。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雪伊梅铝推磨样,反复念叨了多遍。 声音喑哑、疲劳,间杂着兴奋。 郁煌言在她念叨声中,终于看到了那看过万千回的杏核眼:眼窝深陷,眼圈发黑,眼睑下垂,眼白布满血丝。此刻虽然笑着,笑的比哭还难看: 你知道吗?你是摸着阎王的鼻子,又跑回来的!进了医院,只说你是腿骨折、脑震荡。ct也没观察出什么。只说昏睡阵后就会清醒,谁知昨天你突然呕吐,紧接着呼吸急促。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再查,脑里已经有大块淤血。辛亏抢救的及时,开颅抽取淤血后,你病情才稳定下来,现在你头上还差着管子呢。 我的娘唉。可吓死我了! 这就是多年的老夫老妻!平时叽叽咯咯,到了关键的时候,爱就自然的流露出来。 贫贱夫妻百事哀,看着雪伊梅突然衰老的面容,郁煌言不由的心里一阵阵抽动。 他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蚊呐般挤出:我没事了,你回家睡会……去吧。 郁煌言说完疲惫的合上眼睛,又进入了昏睡模式。虽然心死,只要有一口气,求生就是动物的本能。 一周后,郁煌言再次醒来,眼睛醒来,眼睛梭巡着寻找雪伊梅。 几天来,每当睡醒,他第一眼就是寻找妻子。 无论感情是发生了什么,少来夫妻老来伴,郁煌言对雪伊梅有了再次依恋情节。 情节深厚的,犹如婴儿对母亲的依靠。 毕竟这个世界里,雪伊梅是离他最近的人,也是最疼他的人。 一时间,夫妻间多年的恩恩怨怨,都虚化成水气蒸腾。 眼睛里一个女人的身影,卧伏在她床前。 郁煌言心疼的,低低的呢喃着:老雪,你怎么不听话。累坏了身体,咱们以后怎么办?孩子是靠不住的! 女人睡得很沉,对郁煌言的说话,没有什么反应, 郁煌言心里不由的磕噔一下。 雪伊梅血管堵塞,心脏不好。平日正常吃药、休息,问题不大。要是过度劳累,那病情就不好说了。 郁煌言挣扎着,半支起身体,焦躁的摇晃着熟睡的女人。 女人一个激灵,很快惊醒,勉强睁着朦胧的眼睛,惊吓的向郁煌言看去:你……你……怎么啦?好些吗? 语言里充满惊慌和愧疚。 郁煌言定睛看去,不由的大吃一惊。 四目相对,他才看清,俯卧在他床前的女人,不是雪伊梅!而是他绝不可能想到的琚清婉。 琚清婉褐色的眼睛还是那样迷人。看到郁煌言眼睛里的迷惑,渐渐转为炽热,还是很白皙的脸庞,潮红起来: 你这一场好睡呦,快接近二十四个小时了。我先前是担心,后来见你呼吸平稳。虽然脑子里,不断想事,这死脑子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对不起呕!没能看好你! 郁煌言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来以为已经幻化成水气和尘埃的琚清婉,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满是羞涩和愧疚。让他瞬间神游八极,魂转洪荒。 这些都是真的吗? 郁煌言掐了把自己大腿上的肉。 疼!很疼!绝不是梦! 只是,琚清婉怎么能代替雪伊梅看护自己?一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雪伊梅,怎么会允许她从少女时期,就视为情敌的琚清婉,亲近自己?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09章 相顾无言 魂灵归窍,意识回归的郁煌言,竟然见到传言中已经去世的琚清婉,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 郁煌言真的不敢相信。那份惊喜,绝对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内涵所能覆盖的。 见郁煌言直眉瞪眼,嘴张得像个螃蟹窟,傻傻的样子。琚清婉神情黯然,缺少水分的脸,也荡漾起潋滟的波光:还是那个傻样!你呀…… 琚清婉似哭非笑的看着郁煌言,也发起呆来。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你能作几日停留……你往哪里去,我的朋友,我们已经分别的太久,太久…… 不知为啥,郁煌言心里涌起以上歌词。他很想唱给琚清婉听,不光是五音不全,贻笑方家的原因。还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伤口虽然开始痊愈,每天他也能半倚着床头,坐上一会,只是嗓子依然喑哑。发出的声音,有种金属器皿在水泥地上拖拽的感觉。 少女时的琚清婉,生的很是清纯,活脱脱的一个少女冬妮娅。在当年去医院看望她的时候,琚清婉已经成熟为一位可爱的小妇人,依然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要不是,当时和雪伊梅接近生米做成熟饭。郁煌言真怕自己多看她两眼,会坏了心肠。 现在想来,她当时的风韵,比那位当红的歌星,一点不差。 琚清婉呆愣了一阵,首先回过神来。在和郁煌言的交往过程中,她一直处于清醒的状态,很有理性的。 琚清婉用手,把额上散落下的鬓发,很仔细的左抿抿右摁摁。淡淡的说:你现在还没有痊愈,心神激荡会影响康复。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心里很明白。你想知道的,凡是我知道,都会慢慢告诉你。时间有的是,你可不要急呵!我先洗漱下。 看着琚清婉姗姗走去,郁煌言心里不由的赞叹:不愧是当年的美女,如今奔七的人啦,走起路来还是那样有风韵。 琚清婉很快洗漱完毕,端了盆水进来,老大姐哄小弟弟样:你头上的插管昨天才去掉,伤口附近很敏感容易发炎的。你坐好别动,我来帮你擦洗。 说着,她一只手轻轻的按住郁煌言的脑袋,一只手用温热的毛巾,仔仔细细的给郁煌言擦洗起来。 她身上特有的气味中人欲醉,擦洗的很仔细。眼角、耳背狭小的角落,按摩样揉擦了几遍。然后便是两只手的清洁,她把每一个指甲,甚至指甲缝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他人帮助清洁,郁煌言很少经历过。一向体壮如牛的他,这是第一次住院,病人的待遇体验还是蛮新鲜的。 琚清婉倒完盆里的水,端过温水来,先在自己的嘴唇触碰下。然后用小勺子一口口的,把水喂进郁煌言干涸的嘴里。 舒服的感觉,从舌尖,慢慢渗透到肺腑。 忙完这些,她的额头是见了汗,归置好零碎物品,小绵羊般乖乖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只褐色瞳仁的眼睛,不打转的看着郁煌言。 看到郁煌言乜乜呆呆,一副神魂脱壳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呀,还是当年的小傻样? 小傻样?我已经是两鬓银霜的老爷爷了。还能还童到复课,重回学校的光景? 郁煌言想着,没有说。 他只是奇异,上天入地都找遍,两者茫茫接不见。本以为在肉体幻化成泥以前,再无相见之时,怎么她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到郁煌言傻傻的样子,琚清婉知道他的心思。不说清楚,他非得咕哝死。 琚清婉微微笑笑:你是想知道,我怎么来的? 这几天,我将二女婿分外忙活。你知道,我和他们住在一起。本以为是生意上的事,后来隐隐约约听到女儿说,他出了交通事故。一个女婿半个儿,关心则乱。在给他洗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了保险理赔单,上面有你的名字。世界上同名同姓的多了,我怕出笑话,从侧面了解伤者的样貌、年龄。不是你,是谁?这辈子化成灰尘,扬起的雾霾里,我也能分辨出你!” 知道了,我能不来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天爷开眼,皇天不负有心人啊!郁煌言心里感叹着。 你还有疑惑!雪伊梅怎么放心让我来看护你?是的,我心里当初也很是犹豫。心里想不来看护,只是见见面就走,谁知腿脚就是不当家。 雪伊梅见到我,很是吃惊。听到我来的原因,她很快明白了。 见她太劳累疲惫,我提出替她看护你几天,她很放心的答应了。我想,这是一方面担心闺女的两个孩子。还有,咱们都上了年龄,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再说怎么在校能算得上的私密接触,最多也就是三次。十几岁的大孩子,三次密切接触,又能干出什么事? 再说,爱情都是自私的,在她感情的三分地,我这个泥鳅能翻出多大的浪花?这几天,和她说好了,由我来看护你,也算是替女婿赎罪吧。 说完,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郁煌言。 郁煌言原本开始红润的脸色,苍白起来,嘴唇打着颤,很是颓唐。 我以为,琚清婉是为了曾经的初恋来的,原来是外甥打舅舅,公事公办啊! 想到这里,传统的发痴发呆的宿疾复发。郁煌言脑袋里开始断片,嗡嗡作响的右耳朵也不属于自己了。一直想问琚清婉的问题,根本找不到放在哪里。再问还有什么意思? 看到郁煌言怅然若失的样子,琚清婉突然明白了原因。这个冰雪一样晶莹的人,连傻子的心思也猜不出来? 心病还得心药治! 琚清婉抓过郁煌言没打吊针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左手心上。让他的手心也朝上放着,然后用右手食指,低垂着眼睛,顺着手掌纹理划呀划。 突然她猛然抬起头来,火辣辣的看着郁煌言:你想问我,爱过你吗?上有天下有地,天地之间有神明!我爱过你!因为离开你,老天知道我流了多少泪!唔,你还想我当时为什么决绝的离开你?我也是没办法呀……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女孩子能干什么?还不得顺波漂流…… 郁煌言长舒了口气。 听琚清婉遑遑的继续讲述当年的情景。 和臧向婷分手后,琚清婉顿时没了精气神,踢拉着地上的石子低着头向家里走去。 这哪算是个家呀?说是职工单人宿舍,其实是间除了张父女睡的上下铺和一张供学习用的小桌子,连下脚的空都没有的鸽子笼。 琚清婉除了文革几年回了家,从小学一年级,她就居住在这里,和深爱他的父亲住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好,父亲多才多艺,小小的她除了主课好,体育、文艺都有很高的天分。 只是让她始终压抑的,是她的农村户口。这次,班级里是有不少农村户口的同学,与她不一样,他们是按地域划分来的。 琚清婉不行,她的家在很远的农村,在一个被河流水田环绕的叫清涟庄的村庄。 父亲是山东济南人,技校毕业后分到了黄山煤矿。很自然的和离矿不远的美丽村庄里的美丽姑娘恋爱结婚,然后便有了琚清婉这个爱情果实。父母爱极了这个漂亮美丽聪明,洋娃娃样的女孩。可惜的是她随母亲,是农村户口。 父亲工作调动后,为了女儿的前途,他从一年级就把她带在身边。 农村户口在城市人的学校上学,容易吗?为此,父亲吃尽了苦头。这次为了琚清婉能上好学校,父亲是舍了面子,求到老乡邵老师帮忙,琚清婉才进了这所煤矿矿工子弟中学。 最后一次去郁煌言家,匆匆赶回,才推开门就见父亲迎门站着。很生气的::你这么不听话?为什么又去他家? 我是去还书。 琚清婉委委屈屈的说。 父亲皱着眉头:还书?不对吧?这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他呀。 见女儿悲苦的流着泪,父亲递条毛巾给她:我是为你好。你是农村户口,和他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啊。我和你母亲,不就是因为任性,害的你今天还跟着吃苦? 琚清婉第二天,到校时两只眼睛有些红肿。 琚清婉知道父亲的难,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琚清婉的父亲生的高高大大,肤白发黄,鼻挺眼深,很像外国人。也正是这副长相,让他吃足了苦头。周围的人说他是外国人的种,喊他洋杂! 为这侮辱性的绰号,他一怒之下离开省会泉城,来到处于荒郊野外的徐州煤矿。本以为,从此远离了是非,可他的异样形象,还是引来异样的眼光,饱受着语言的暴力。 琚洋!洋琚!始终是工友们的称呼。 煤矿里堪称凤毛麟角的女工,是不可能娶之为妻的啦。附近城镇的青年女子,也没大有人敢接近他。辛好一次去农村赶集,遇到了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 她,住在离煤矿不远的美丽的清涟庄。 要好的工友都劝他,农村户口的,以后不好办,很难享受煤矿工人的福利。在矿上分不到房子,孩子不好上学。 可那时,他已被爱情烧昏了头,哪能听进别人半句劝。 庄美人美,婚后的生活很是幸福,直到女儿出生。这时,他才明白,妻子是农村户口,孩子也只能是农村户口。 喷壶老师第一眼看到眼睛红肿的琚清婉,时刻带笑的脸,立即变得冷若冰霜。 邵老师就是喷壶老师。 他知道自己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决不允许班级里出现早恋。 早恋会毁掉两个孩子,也会毁掉班级来之不易的荣誉,更会毁掉自己。 这天放学后,琚清婉被邵老师喊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旷无人,冰冷凄清。邵老师和琚清婉谈了很多。从和她父亲的友情,到她入校的艰难,可怕的后果。 多次重点提醒琚清婉,她是农村户口,和郁煌言不宜是同路人:爱一个人,不能害了这个人。 见到琚清婉不断点头,流着眼泪要走。 邵老师怕少男少女难以控制感情,还是给身体健壮的人继续打针:好孩子,你能控制住自己吗?这也是为了郁煌言的以后好啊! 琚清婉愣愣的站了一会,细碎的门齿,把上下唇咬出了血。决然的跺跺脚:宁愿苦我自己,决不能害郁煌言! 琚清婉趴在办公桌上哭了很久,直到月上树梢,她才离开学校。 告别邵老师时,这个平时文静的少女,眼睛里有了决绝的寒光:邵叔叔放心吧!我知道该怎样办。 从那,琚清婉从郁煌言的视野渐渐淡去,甚至让他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方法是:冷淡、疏远、离去。 那是为了曾经的爱,对郁煌言下的刀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少年的情事只能梦回萦绕了。 琚清婉一进校,就比排里任何人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听话是她最大的特点。 但,这也为她的以后人生悲剧埋下了伏笔。 郁煌言们入学快到一年的时候,他们所在的连排里要挑几个年龄较小,学习较好的进入高中班学习。 郁煌言找过班主任。 班主任直摇头:你傻吗?比你们高的六六届、六七届都分配工作了,听说你们这一届半年后也得分配。这样的分配能常有?能去干工就尽量去干工,谁知政策什么时候变。高中班两年后毕业,要是去插队呢? 插队!也就是去广阔天地!那些大姐姐大哥哥们,逢年过节回来叫花子般的模样,可是梦靥呦。 回到家和父母一商议,他们都脸红脖子粗的强调:干工、先干工。上学的结果,还是干工。万一政策变了,弄到农村乡下去,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可琚清婉要去上高中,以后不是比自己水平更高了吗。 郁煌言不死心,可又能怎么样? 琚清婉的生活进入了新的阶段。 臧向婷走了。 郁煌言被屏蔽了。 琚清婉现在是高中生。 高中生意味着什么:希望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父亲所说:通过自己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许就在高中这几年。 翘楚就是翘楚,琚清婉的学习是没说的。此后,一次重大机遇降临,余州市田径队招人。她的百米成绩在青少年组,应该进入省前三名。就在她打起背包就出发的时候,校篮球队领队兼教练喊了叫停。 教练是才从部队复员的军官,在赫赫有名的战功部队当过几年侦察排长。要不是文革的影响,就凭大比武的成绩,他早已经该高升。 文革让他在海岛驻守了几年,然后到这所市重点学校当起了体育老师。 既是他的气质所在,也是他的敏捷身手,进校他就成了少年们仰望的明星。 琚清婉是他选进篮球队的。 当时:军人、文艺宣传队、篮球队员是少年们最神往的身份。 琚清婉乐呵呵的进了校篮球队,所不知的这也使她一生蒙上悲剧的阴影。 琚清婉身体素质好,进入篮球队不久就成了绝对的主力。带球过人,三步上篮,百米穿杨,娴熟且高超。 学校、同学、老师无不认为她是最有希望的体育苗子。 训练复训练,学习再学习,一时琚清婉飒爽英姿,校内无人能比。 在荣誉与欢呼声中,在于命运的抗争中,郁煌言从她心中渐渐淡化。以致,她的脑功课里,郁煌言已排不上日程。 郁煌言们终于分工了。单位好单位孬,终于不要下乡插队了。城市户口的同学一片欢腾,而农村户口的同学则一片神伤,又要回到背搓箕子的田埂去。 要命的是,琚清婉的父亲虽然是个工人,她自己却是农村户口。 农村户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单位不会给你分房子,女人只能挣工分。如果有了孩子,也会是农村户口。没有粮食计划,没有好学上,生病没有公费医院看。 一样的人,活在两个层次、两个世界。 城市户口再赖的汉都能娶到农村户口的、鲜花样的美女。这时,琚清婉才明白邵老师和父亲为什么拼命反对她的初恋。 因为篮球的原因,也是体育老师的坚持,琚清婉没去市田径队,她继续在篮球队当明星。 多好呀,在校的比赛,引得万众瞩目。少男、少女们为每一次截断,每一次进球欢呼雀跃。篮球比赛成了学校的狂欢节! 到校外比赛,更是风光。还没下接送的车,路边就有人夹道欢迎。 比赛中欢呼、赞叹交织的喧哗,直透云霄。 琚清婉得到从没有过的荣誉,让她发晕的崇拜。 这一切,她很感谢体育老师。没有他的悉心传授,流着汗水手把手的教,自己是不能达到这样的春天的太阳媚,夏天的太阳燥,秋日的太阳晕,冬日的太阳暖。 周六初冬的阳光下,琚清婉随队参加了一场比赛,她发挥的极其出色,是当之无愧的明星。欢呼、赞叹的热潮退去后,琚清婉们回到学校已是深夜。 没有了秋虫唧唧,略微的寒风飒飒,恬静的校园自有迷人的韵味。 父亲的单位已经搬迁到很遥远的地方,琚清婉住进了学生宿舍。 女生们周六大多回家。这儿的女生宿舍静悄悄! 离开父亲的监管,琚清婉曾一度怅惘,很快就进入开心的阶段。哪个少女不怀春,又有哪个少女不盼望自由? 琚清婉脱下运动衣,倒了盆热水想洗洗脸。脸历来是少女们最重视的保卫部位,身体与它相比都在其次。 琚清婉才拿起毛巾,门被笃笃敲响。 琚清婉惶惑的问:谁? 回答的声音低沉、熟悉。 门才打开,随着寒风的飘进,体育老师挤了进来。 琚清婉见到自己尊敬的体育老师,这样晚来女生宿舍,不由的发怔。 琚清婉将会怎样处理蹿鸡舍的黄鼠狼?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0章 最难画骨 琚清婉和体育老师的关系,随着他的欣赏、夸赞,表扬,感谢,期望,鼓励,俩人的关系越发的融洽。 体育老师的妻子曾是他的战友,是位就业在相距千里的,地方高干的后代。 年轻人的热血造成了体育老师今天的行为。 琚清婉从没意料到体育老师会抱住她。 一时,琚清婉天旋地转。 有感恩,有心悸,有眩晕。 她没想抵抗,唇已被火辣辣的粘上。 人在做,天在看吧。 少女南恶搞经得住这样的攻势,何况对方还是一为全身散发荷尔蒙气息,关系融洽的人。和郁煌言的感情萌芽那可是,只是心情激越的相对而坐,连手都没有碰过是。 就在琚清婉一阵阵眩晕,就要把持不住自己的时候。这时门外灌木丛传来一样的声音。 是野猫?还是黄鼠狼?唰啦啦的从窗口蹿过。 琚清婉霎时清醒,拼尽全力推开了体育老师,跟着就是一巴掌:你知道一个少女最珍贵的是什么?是清白!你懂吗?要不然今生怎么过? 琚清婉厉喝几声。凄厉的女声在深夜空旷的校园穿越、回荡。 体育老师怔住了,适时收了手,低下高贵的头。 后来的人生路,他对琚清婉不离不弃,帮助不小,但再没越雷池一步。 不过,他们没预料到秋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学校就有了传闻,而后愈传愈烈。 体育老师后来被迫离开了学校,琚清婉也开始一生的霉运。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 秦桧也有三个相好的。在体育老师风光无限时,就已经埋下祸根。只可惜了琚清婉! 这些为王三们的言提供了丰富的原材料。 一个少女一旦失去清白,就像琼花渔业被猪供过的一样,不仅终生贬值,原先的美丽瞬间惨不忍睹。 说到这里,琚清婉泪水长流,泣不成声。 郁煌言明白了真相,初恋不是单相思,是两个懵懂少年稚嫩的心在撞击。他挣扎着,想用另一只手盖住琚清婉已经有了老年斑的手。 琚清婉猛的站起来,按住了那只还在打吊水的手。 琚清婉冷静了会,继续说:要知道,桃色新闻对一个人影响多大?它堵塞了我唯一希望的途径,大学是没人推荐了。 我的名声坏了。你在前,影响还不大。体育老师在后,那是伤的我体无完肤。所有泼向他的脏水,也都泼向了我。 世界最大的不公:男人可意三妻四妾,可以喝花酒,嫖妓女,千方百计勾引其他女人上床。区不允许女人一次失身,即使是在迷惑、即使在迷惑、引诱、暴力的情况下,仍然可意招摇过市。可怜的女人,哪怕一点无心的过失,只要失过身,就会陷入终生粪坑。即使别人没有当面指责,也会自惭形秽。 琚清婉流着泪继续说:这件事,不仅影响了你!也延续到我后来找的丈夫,他给家庭暴力找到了最好的理由。 我知道你的怨恨,我想去找你。没有找你的途径,也没有勇气,再说那时已经传说,雪伊梅已经和你好上了。那么好的男孩子,我不宝贵,别人可是视若宝贝啊。 我住院的时候,对曾经的初恋,我还没有死心。约你是为借书吗?不!是为了试探还有挽回的可能吗。结果,看到了能对雪伊梅的真爱,自己种的苦瓜自己吃。世界是哪有卖后悔药的?我只好嫉妒带酸涩的默默离开。 说到这里,我真有点恨你! 见郁煌言吃惊的睁大眼睛,琚清婉继续哽咽的说:恨你!太绝情!我那次请你到我住的地方。没有想到破镜重圆,覆水难收,傻子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人渐渐老了。怀旧的情怀,愈发的难以控制。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坐在谷堆旁边,共同看白莲花般的云朵穿行,能在听到晚风送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共同度过那个感情朦胧时代的人。 我是对不起你!也配不上你!可是至少我们彼此好感过!你竟然一去别无消息……后来,你没注意。我可是见过你几回。见了又能这样,只能黯然神伤…… 说到这里,琚清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头埋在被子里,两个肩头剧烈抖动着。 此后,长期的抑郁,我真的得了乳腺癌。大家都以为我必死,没想到摸了一下阎王的鼻子又回来了。只是,对我来说了无生趣,日子过得味同嚼蜡! 看到脸色苍白的琚清婉,郁煌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的胸口感到了泪水湿湿的痛苦,泪水很快浸透了棉被。 少年爱情情如火,中年夫妇淡如水,老年心情俨如茶。 得到琚清婉服侍的郁煌言,如同枯木逢春。虽然俩人已经年老,两对眼睛相撞的时候,仍然飞溅火花。 也是依靠郁煌言少年时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原因,早年打好的身体底子复原的很快。 在琚清婉来看护的第三天,郁煌言已经可以在搀扶下蹒跚走动。 期间来探望的雪伊梅,看到郁煌言今生逐渐恢复,久已黯淡的脸,也已经开始焕发出容光。 见到琚清婉,雪伊梅两人没有一点生分和隔阂,说说笑笑的好像一对好姊妹。本来嘛,就是曾经两年的初中同学。雪伊梅见到身体快速复原的郁煌言,心里的欣慰可想而知,长期的夫妻之间的芥蒂,随着心底的阿弥陀佛,烟消云散。 对琚清婉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当着郁煌言的面,真诚的对琚清婉说:琚清婉!这次,你可是给我帮了大忙!要不是你这几天衣不解带,替我看护他。心挂两肠,顾东顾不上西,把我分八瓣,也忙活不过来。闺女的两个孩子太缠磨人啦,多亏你! 琚清婉略微欠欠身:老同学!客气什么。别说,是我女婿惹的祸。就算不是他的责任,看到你们的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呀。只是,你不要多想! 我多想什么?雪伊梅满脸带笑,很少见的伶牙俐齿:当年你得到他有几天?老天爷把他送我一辈子;我再送你几天又如何?只是,我这送,只是几天,可不是长久的呵!谁叫你们,金童玉女生在银河两岸的? 说完,雪伊梅幸福的笑了。生活的重压,女儿的叛逆,郁煌言好久都没见到过雪伊梅阳光灿烂的笑。脸上虽然满是皱纹,还是充满甜蜜。 说完,她很长久的看了琚清婉会,然后冲郁煌言抿一只眼,眨一只眼:记住哦,可是暂时出借?不能永久呵! 雪伊梅别看在多年的夫妻生活中,虽然成天的唧唧咯咯,从心底说最爱,还是郁煌言! 从雪伊梅的眼神和自豪的语气,郁煌言能感觉到。 琚清婉白皙的脸顿时泛红,苦笑笑:放心吧君子不夺人所爱。老天爷,既然把他给你一辈子,月下老人栓缚的红线,谁也扯不断! 琚清婉低下头,用脚搓着地:我这样黄土快埋到头顶的人了,又是半残疾,还能怎么样?过去的就过去了,谁有能力从头再来?再说,我也有个家哩! 琚清婉喃喃的说。 晚上,看得出来,琚清婉神情有些落寞,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是为雪伊梅的玩笑伤了自尊,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手黯然神伤? 郁煌言试探性的:人从本质上,不是属于自己的。人是群体动物。既然是群体动物,就要服从遵循群体活动的规则。要遵循共同认可的道德,约束行动的法规,千百年延续下来的传统。 琚清婉略带伤感的抬起她,仍然很迷人的长睫毛下,两只褐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幽幽的叹道:好了!你不要多说,我心底明镜似的。 我们是不能改变现状的,你有家庭,我也有孩子。多少年来,一直在不同的轨道行驶。即使不愉快,或是说痛苦,也都忍受下来了。如今我们两辆老车,想改变长久以来的轨迹,谈何容易。稍微的不慎,都会引来天塌低陷的后果。这已经,不是我们这样的年近古稀老人所能承受的。 我伤感,是因为当年我不知道珍惜,知难而退。丢掉一段情感很难,失去的就永远的失去了,记忆却不能湮灭。 滚滚长江东逝水,奔流到海不西归。纵然雪伊梅大度的把你坏给我,我还有一大家人呢? 何况,你们虽然多年龃龉,雪伊梅可是深爱着你的。这些天在医院,我已深深的体会到她对你的情谊。就是我的家庭被狂风卷走三重茅,酷风凄雨无处存身,她也不会让我踏进她的一亩三分地。虽然我们已老,没有了性的肮脏和污秽,感情是的接近也是很难的。 越是临近出院,没有了合理合法的两人独处机会,我的心里愈发的空落落的。北极大地绚丽的北极光,只是转眼即逝的魔幻。 只是我没想到,你真傻啊……仅仅近视恋爱的三个晚上,还只是不明不白的感情涟漪,竟能让你傻傻的一辈子! 琚清婉说着,轻轻抚摸着郁煌言的手,眼睛泛起泪光:少年时的三个晚上的秘密见面,竟然能纠缠你一生。让你痴呆、憨傻,改变了人生行为。初恋折磨的你,见我面就诺诺茹茹,大脑呆傻的断片、空白。我怎么也没意识到你心里的痛苦。你自己去清涟庄发呆,在半个余州市里寻找……嗐…… 听到你那天说完几十年的思念,这几年的寻找,我的心都碎了。 说到这里,她把自己的脸贴在郁煌言的手掌上,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郁煌言,一边流着泪,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抚摸着琚清婉异族人样的蜷发。也是鼻子酸涩,气塞咽喉。 还君明珠双泪垂,只恨相逢未嫁时。今生就这样吧,欠你的来生再还吧…… 听完琚清婉的幽怨,郁煌言很不是滋味。 众里寻他千百度,寻到了又能如何,泪水也禁不住相对流了下来。 正在俩工人悲悲戚戚,在怨愤中苦苦挣扎。同病房的一个很阳光的男孩,走到近前:我应该称呼你们爷爷奶奶了吧。我说你们咋就想不开呢?相爱就在一起吗?不能公开组建家庭,就同居!不能同居,就到旅店去开房!不想开房,嘿嘿,抽空当旅游去。现在的一夜情,比握握手容易的多! 你们呵,何必画地为牢,自己囚禁自己?生命苦短,属于我们的只有一次,今宵良辰何须苦度。 小伙子见郁煌言俩人,听到他的高论目瞪口呆,不由得更加高兴起来。手为之舞之,足为之蹈之:象我们,昨天网上聊聊天,今天就可以开房同赴爱河。人生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有个革命导师,不是也说过,到了物资发达的社会,异性之间的行为和握握手一样随意?人生追求无止境。爱情吗,又何必作茧自缚? 这时,他转脸向跟在身后听热闹的,一个摩登女郎“她可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在读。我,不过一个快递小哥。网上,我们不过认识七天,实际情史也是七天。 漂亮的女孩,正是豆蔻年华。从打扮上来看,一定是出身于富贵家庭,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见男友说得太直白,粉脸也不由的羞红起来,淬了一口。轻捶了他的腰一下:别自我感觉太好,我说过一定嫁给你了吗?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呗。我的法定丈夫,此时还不知道,在那个窝里孵小鸡呢! 这时,男孩的父亲听不下去了,从床上艰难的支撑起半个身子:你们别在老人面前讨人嫌啦!别说他们五十年代的人,就是我这六十年代出生的,哪只眼睛也看不惯你们的作为。 长夜即将过去,分别就要来临。 明天上午,就要结账出院了。琚清婉总不能跟到郁煌言家里去吧。 去了纵使雪伊梅能容忍,女儿呢,那个嘴似利刃的刁蛮公主,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眼里放的下谁? 夜深了,医院外边很是人声喧哗,很是热闹。现在的夜市很是红火,尤其是地摊。来上几个烤串,灌下冰冷的扎啤,是很惬意的事。 郁煌言俩人闷头大发财,无言苦闷的坐了好一会。 百无聊赖,郁煌言为了淡薄离情别绪,披衣下地。 见琚清婉惊慌的站起身,扑打着两只褐色的眼睛,疑惑的看着自己:清婉啊,这一辈子,我没和你单独下过饭店。咱们今晚就奢侈一回吧。 琚清婉醒过神来,连连晃动着手:不……不去……我嫌那里太喧闹。咱们不如买上一点东西,还在这里吃吧。 郁煌言知道,不光是喧闹的原因,外面人多眼杂,琚清婉低调,不想成为明天网络传奇。 这个时代,人的秘密已经无法保守。你自以为事情办得干净,谁知哪个偷窥的眼睛,就把你的映像摆放到平台。语言更是惊天骇地,招招摇摇引来网上暴力,赚取流量,赢得卑鄙的红利。 只让郁煌言走到电梯口,琚清婉坚持自己去夜市。 琚清婉来去很快,郁煌言觉得时间已经太长太长,几次冲动的向下楼寻找。他又恐怕琚清婉褐色的瞳仁里,流出幽怨。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奉献给她,消除她心底的任何不快,都是郁煌言乐意用生命交换的。 酒和菜都很简单,本来俩人胃口都不大,何况心情又不好? 酒能挑人性!情缘前生定! 几口酒下肚,虽然说啤酒,琚清婉的神情活泛起来。眼波流盼,话语轻快:无怪古人诗云,但愿长醉不常醒。壶中乾坤大,醉里日月长。现在我才明白。雪伊梅为什么抱怨你成天醉成泥一滩,你却不知悔改的原因了。好了,出院以后,你绝不能因为我夸赞过酒,你就没命的喝。干什么都应该有个度吆。 看到郁煌言呆愣愣,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眼睛就像大张的虎口,要活活的吞下自己。 傻样,又犯傻了?我不是活生生的坐在你面前? 说着,她拿着烤肉串,递到郁煌言的嘴边。 看着郁煌言听话的一块块吃下去,不由得微笑起来。她的笑依然那样秀美,具有不二的风韵。 郁煌言略平静的心情又开始激荡。 傻孩子,又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她急忙掩上嘴,羞红着脸,偷偷转脸望去。幸好周围没有熟人。琚清婉好像又回到了俩人初次产生好感的年龄。 她高兴的挤鼻攮眼吐了吐舌头,又成了那个当年,活泼调皮的小姑娘。 人们说,和同龄人在一起,就有同龄人的心情和行为。即使老了,连少年时的举动也觉得自然安分。 看到郁煌言眼睛里盈满笑意:我唱个歌你听吧! 见到郁煌言头点的如同鸡啄米,琚清婉低声的唱起来: 赶快上山吧勇士们,我们在春天加入游击队…… 琚清婉的歌声仍然优美,优美的让郁煌言发傻! 只是歌声少了当年的银铃和高亢,更多的是刀郎般的悲怆和凄凉,夹带着沙哑。 为她的歌声,呆傻往余生又如何?还不是永远的记忆和念想!想到这,郁煌言问:当年聚会时,你不是说忘记了,不会唱吗? 琚清婉翻着白眼,狠狠的杵了郁煌言一手指:你真傻吗?校庆的时候,不正是有人想看我们的笑话,我能往套里钻?说实话,要不是为了见你一面,那次校庆我没心情去参加! 郁煌言拿起串烤肉,递到琚清婉嘴边,她轻轻的咬下一小块,脸色渐渐和缓:可惜,那次我对你还不够了解,对雪伊梅存在顾虑。要不然咱们怎么会在初恋的黑夜,摸索那么长时间? 郁煌言接过话:其实,我这一辈子没有白活,知道你当初的确爱过我,我不是自作多情、单相思,就佼天大幸。天底下,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个人,在遥远的相恋着。这就象风筝无论飞得多高,总是有线牵着,让人从心底踏实、熨帖、幸福! 说到这里,郁煌言:唉!真害怕前几年你生过的大病,多危险!现在病根根除了吗? 我摸了摸阎王爷的鼻子,后来在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常胡思乱想……嗐!那会死了倒好,也不必要为以前忏悔,也不会为以后再受折磨…… 听她语气凄怆,郁煌言心里霍霍作痛。好一会,才没话找话说:袁不圆和石海燕,他们怎么知道你的信息?哦,对了,我们四人是初中同学,你们三人是高中的同学…… 没等郁煌言说完,琚清婉柳眉倒竖,眼眸陡立,毛发皆乍:别提这两个人渣!没有他们,我就不会有今天的地狱! 看到郁煌言张口结舌的惊慌,琚清婉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好像陷入洪荒年代的旷野,面色苍白、面部痉挛: 你……不要担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年,我们的初恋结果,他们功不可没。到了高中,我才渐渐明白袁不圆的用意。别说,有你的例子在前。就是没有,他那个家世,也不是能高攀的。再说,年轻人的感情,是很少沾染权势钱财的臭味,我还真的对他没有心情。这倒好,除了埋伏在侧的石海燕,袁不圆也加入了攻击的行列。这些人龌龊的心理,生来的羡慕嫉妒恨。在他们的理念里,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我活的不好,你也不能活的自在。我在学校的污名化,他们就是罪大恶极的北欧海盗。 琚清婉和郁煌言的爱情如何再续前缘?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1章 悲不可抑 面对着郁煌言说到这里。琚清婉悲不可抑,双手遮着脸,趴在郁煌言的膝盖上,痛哭起来。 这是郁煌言至今,仅见的两次琚清婉失声痛哭。 第一次痛哭,发生在郁煌言住院之际。 琚清婉呵,你心底沉淀了太多的痛苦。 几十年积攒的话岂是几天能够说完,一生情和万般相思,岂是能轻易倒尽。 待情绪稍微平静,琚清婉幽幽的:当年说好送你的〈白鲸〉,书找不到了。再找到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一本…… 第二天上午出院时,两人都有些眼睛酸涩,咽喉干噎。表情是却是泰然自若,尽量不表现出一点一滴的留恋不舍。 要做戏给外人看吗! 要知道,建立起一个家庭很困难。击碎一个家庭,比玻璃酒杯失手掉地,碎成渣容易的多。 好在,俩人在昨晚互相加了微信,天涯咫尺。 经常沟通已经不成为问题,夜半人静,可以尽吐心中想念。有时想不开,知音、知情人的几句话,比医生的灵丹妙药有用的多。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郁煌言独自在自己的小屋里,写下出院后的第一条微信:你一切都好吗?甚为挂念。 琚清婉回了个乐呵呵的动画表情。 现代网络平台,为男女出轨,尤其是精神出轨。提供了技术支持。 哦,你在忙?不方便?郁煌言穷追不舍。 对方回答:稍等等,我会回过去。 果然十一点以后琚清婉的微信来了,不是文字,是视频。 她神仙般对着郁煌言笑。 你视频不怕家里人听到。夜深人静的,些许声音都会传得很远。 郁煌言悄声说。 琚清婉把手机镜头,环视扫描了室内一周。 室内的内门关着,每天跟她睡的小外孙,也没在身边。 我知道你今天会来微信,我把小家伙送给他妈妈睡啦。都睡熟了,轻声点,他们听不到的。 说完顽皮的攮攮鼻子,笑的睫毛都交叉在一起。 郁煌言嘿嘿笑着着:我这里,孤家寡人!没人管没人问的。如果,不是故意,也是听不到的。 琚清婉也笑:没想到年老年老,倒成了〈永不消失的电波〉的地下特工。 嗐,做贼一样,我也不太自在。可想到和你进行心理交流,那是最好的心灵鸡汤,什么委屈都无影无踪。 琚清婉接着叹口气:人生说长,能活几万天。人生说短,真正不要防贼的待在一起,也就那么几天。 第二天晚上吃过饭,依旧是雪伊梅收拾残局,郁煌言早早的回到屋里自囚。 看看时间还早,就写了段文字“这是多年前写的,怀念你的旧诗,不知你能体会那时 我的心情吧! 诗的题目是:我更想你 烈日对大地骄横的煎炙 我疲惫的踟蹰在嘈杂的闹市 不知是心的感知 还是爱的魔力 远远的我听到缥缈的天际 传来你呢喃的细语 想你,想…你… 我步进淙淙的山溪 在水灵灵的薄荷边小憩 细品爱情的小诗 真相仰天大喊: 我更想你—— 红葡萄酒只所以迷人 是甜中有酸涩更有苦意 然而,我更愿将苦味过滤 留给你,全是梦的甜蜜 琚清婉很快回了微信:你个小能能! 然后补发:感动!的表情包。然后又是是一个夸张的哭泣动画。附着留言:不方便,更深人静再交流吧。 约十一点的时候,琚清婉发来视频。 她的脸色很是欣喜:没想到,你多年前,就为我写下这么好的诗。差一点,我是无福消受啊。只是我现在已经老了,不能为你做什么,空空背负了你一片爱心。 话说到这里,脸色开始沉郁。 郁煌言说:别无他求。能和你晚上微信交流,我已经不知道是那辈子修来的福。每天晚上能与你色与神授,今生夫复何求?和自己傻傻一生的初恋,每天唠唠嗑,已经上天的仁慈,我哪里还能有别的奢求? 琚清婉还是有些凄恻:回想当年,我要是坚强些、胆大些,听了蝼蛄叫,也敢种农田。你我一生的幸福何至于轻易的败坏!想来总是心痛。 郁煌言摇着头:你一个花季少女,怎能当得起铺天盖地的风雨?说到底,我也是个懦夫!幸好昨日的星辰,还没有坠落。老了我们还能再坎坷的人生落山路上,互相傍扶。 琚清婉破涕为笑:是的!自从在医院服侍过你,我的人生黑夜已经不是那样黑暗,至少天空中有课星在为我导航。我也应该满足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暮年至少我们还有柏拉图的精神恋爱法,可以安慰。不至于把自己置于洪荒之中。 郁煌言笑了:如果说青年人的恋爱,取决于荷尔蒙的泛滥,一定体现于肉体的形式。我们这些过来人,经受过八方风雨,只求精神的交流,感情的对流。对任何人都是无害的,世界是没有思想犯,精神恋爱也不会违法。 琚清婉口气有些沉重:不违法,违犯道德规则吗?你和我每天畅心快意的交流后,还能从容自然的面对雪伊梅?对她的感情还能丰满? 郁煌言无法回答:我们……我们……和别人不一样…… 琚清婉紧追着问了一句:有什么不一样? 郁煌言垂下眼睑,低头斟酌了一会,很是忧郁的:因为,我们的爱情里没有性…… 琚清婉沉思了一会:没有醒的爱,也能称为爱情。网上不是流行的观点是,男女之间没有性就没有爱,即使有爱也不会长远…… 听到这里,郁煌言长叹了一声:当荷尔蒙分泌的潮水退去,丑恶的沙滩上只剩下,欲望横溢后的秽物,垃圾场样的生产着乏味。 在一般的人看来,女人在男人没有了那个欲望以后,她的摸样无所谓美丑,更谈不上花容月貌,心怦然跳动。有的,只是性格、道德、善良、奸诈,毕生养成的习惯在起着作用。男人只是还以移动的僵尸,女人这成为皮肉没有完全腐烂的骷髅!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相识于花季,正处于爱和情的懵懂期! 咱们之间这辈子的定位,只能是男女之间的朋友之爱。 琚清婉痛苦的蹙着脸:掩耳盗铃!既然我知道了你的这番心意,你要真心对我好,就对雪伊梅好一些吧。我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郁煌言彻底无语了。感情的事可能平摊吗,除了你是个高明的演员,否则言行上不偏即颇。 雪伊梅是个明白人,郁煌言出院回到家后,虽然唠叨比过去收敛很多。生活上的繁琐小事,多年养成的指令性习惯,还是让郁煌言很不高兴。 两口子虽然没有大吵大闹,郁煌言的疾言厉色,很叫她黑过几回脸。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郁煌言摸了回阎王鼻子,让她行为改变了不少。但放手让郁煌言任性妄为,那是办不到的。 眼下家里的和平局面,只是双方虚与委蛇的结果。这种结果很脆弱,随时可能迸溅一地。 人呵得到了不追求的,追求永远的不到的!这也是天性吧。 郁煌言傻傻的初恋,不当吃不当喝,当然更没有肮脏的性杂乱其中。只是晚年的精神安慰,和情绪发泄出口。 虚幻空无的精神抚慰,在现代年轻人看来,是不解渴更不解饿的稀松平常事。对郁煌言那一拨五十年代,经受过严厉道德教育的人来说,已经是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的郁煌言、琚清婉俩人,虽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和激昂。但心里也有忐忑的、莫名的不安!毕竟现在他们是罗敷有夫,使君有妇,感情路上的每一步都埋设有地雷。 郁煌言终于接到袁不圆和石海燕,结婚大喜的请帖。 郁煌言问雪伊梅:去吧,人家点名也请你! 雪伊梅勃然大怒:一对狗男女,在学校我就看出他们眉来眼去,表面冠冕堂皇的恶心样子。如今,果然露出狐狸尾巴! 微信里问琚清婉,她倒是很冷静,反问: 我去好吗?是看他们炫耀幸福,还是让他们嘲笑不幸?没有他们的煽风点火,助纣为?,我怎么今天这样凄惨。拧扒绝户坟,去敲寡妇门,也不会去不坏人婚姻,他们是什么坏事都做了。这样的人渣,以为自己家里有些势力,无所不为。我想人在作,天在看,离天三尺有神明。别看今天笑的欢,就怕将来拉清单!将来……哼……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坏人就能活千年? 看车琚清婉顿顿脚,满脸的斌爽:接着我不去,要去你去。我还想留着一口气,多活几年,看看他们最终的下场。 从认识以来,郁煌言没有见过柔情似水的琚清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这也许是,境遇使然,泥人还有个泥心情呢。 袁不圆和石海燕的婚礼,没有想象的富丽热闹。 俩人的后代都没有参加,看来他们对生身父母的再婚,很是不买账。 亲友来得也不是很多,王谢当年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富不过三代,比起他们父母当年呼风唤雨的气势,俩人已经坠落平民阶层。喜宴一共摆了五桌,贺喜的人本来就不多,专门安排同学的那桌,更是人员寥寥。 现在这地方的人呐,喜欢驾势作乐。没有请来婚礼主持团队,主持人还是要有的。 结婚吗,喜庆事。主持人能把来宾搞笑,那就是本事。 主持人往麦克风前一站,嘿嘿一笑,面部的表情丰富、诙谐,举手投足,就把来宾搞笑了。要不是他穿得西装革履的,人们会以为他和马三立一样,像是个说单口相声的。只见主持人,吭吭吃吃几声涮了涮嗓子:袁不圆和石海燕大喜!这真是:茅屋曾经被人扫,蓬门今又为君开。新鞋穿在故人脚,石径还需熟铁拐…… 没等主持人说出下句,来宾哄堂大笑。都是过来人,听风辧音。四句里的丰富含义,都能心领神会,不由得鼓掌叫起好来。 袁不圆两口子,挨桌敬酒。待敬酒到郁煌言时 愈发的高兴:谢谢郁兄前来捧场。琚清婉没有来? 石海燕突兀的问了句:雪伊梅怎么也没来呀? 袁不圆含笑紧跟了一句:听说琚清婉和你经常来往? 郁煌言本来笑容可掬,听到这句话,不由的勃然变色。心里想,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袁不圆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好,无怪乎琚清婉称他们俩人为人渣。 要是在过去,郁煌言立马就会给他好看。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火性已经被熄灭的差不多了。郁煌言只是轻轻嗤了下鼻子:劳您费心这么多年,如今还惦记着,难得呀!伙计!这么干了这一杯。 说着把两口子敬来的一大玻璃杯白酒,仰脸倒了进去。然后,一翻酒杯:请! 袁不圆可没有这样的酒量,他尴尬的笑:郁兄,葱姜之性,老来弥辛!小弟,佩服! 石海燕忙倒了半杯酒:他是夜壶倒酒,不是盛酒的家伙。小妹我陪你一杯,就算赔礼、道歉、祝福都有了。 郁煌言哈哈一笑:愿早生贵子。 石海燕脸一红,咯咯笑着:我们都多大的年龄了,哪还有那样的事。即使我有那块地,他能有种植技术?能有良种? 郁煌言忙接过话:别说,科学技术日新月异。老蚌含珠的事,凭袁不圆的本事,谁也料不定。 满堂的人,听他们说得有趣,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郁煌言醉醺醺的回到家,雪伊梅斜瞟了他一眼,递了杯凉白开。 见郁煌言今天心情还不错,雪伊梅按惯例戏谑的:猫尿没灌多吧?羡慕了?老情人新鸳鸯?其实他们那点龌龊事,我早就知道。懒的和你说,明铺暗盖多少年,自以为外人不知,能瞒过鬼神? 深夜和琚清婉视频,当她听到那四句开门赞语后,手捂着嘴噗嗤笑出了声。 大概拍抑制不住的笑声惊动家里人,紧接着弯下了腰。再抬起头来,眼角就有些湿润润的。 后来听到老蚌含珠,又忍不住笑:你这人真坏,明知人家不能再生,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郁煌言沉思着:我也不知乍得,一听他们提到你,暗讽我和你破镜重圆,心底的火泼剌就蹿了上来。要不,我这个人的嘴怎能这样坏。 琚清婉一撇嘴:你坏?你要是算坏,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拿着煤矿工人微薄的退休工资,竟然给一个耍奸使滑,没有一点经济交往的人,去上千元的喜礼! 坏人名节大损阴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后还不知道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琚清婉说到这里,撅着嘴,有些小姑娘般愤愤的说:哼!我都不想理你啦,上演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现在别看掌声一片,当它亮开獠牙扑上来的时候,你还笑得出? 琚清婉还真有远见,在未来和琚清婉艰难的,在晚年黑夜行走。袁不圆两口子真又刮起阴风,弄得郁煌言和琚清婉抱恨终天。 秋风未动蝉先觉。 人只要在世界上活动,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自以为秘密的事,总会有曝光的一天。 事情还是起源于刁蛮公主的那只宠物猫。 郁煌言从医院出来,有了琚清婉这个可以说三道四的人。虽然没有性的需求,感情上是重续前缘,精神是一直是很愉悦的。 上辈子也不知欠下多少债,看到自闭囚室的父亲,容光焕发。事出反常必有妖,公主就注上了意。 不知晚上视频时间太规律,还是郁煌言以为电磁空间就可以肆无忌惮,缺少防范意识? 刁蛮公主时不时的敲打,郁煌言就当宠物的吠叫没当回事。 后来,偶尔从外边推门进来,听到过公主鬼鬼祟祟的挑唆雪伊梅:我爸出轨……你不在乎,不担心?到时候,就怕你哭都来不及……你能承受了羞辱,我还承担不起财产被人觊觎呢…… 郁煌言对这些不在乎,雪伊梅信得过自己,害怕蚊飞蝇舞? 自己反正没和琚清婉做什么出格的事。经济上,她手头虽然拮据,倔犟好强的不占郁煌言一分钱的便宜。有几次见面,见她服饰陈旧,硬塞给她几个钱。她把把手拨拉着: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要要你一分钱,多少年的情谊就变味了。 琚清婉不但不要钱物,每次小聚,都是她抢先结账。有几次,郁煌言抢先付了费。琚清婉满脸的不高兴:你是看不起人怎么的?我需要怜悯吗。要不是看你傻傻的恋我几十年,真不想理你了! 看到郁煌言满脸尴尬,她又模仿的惟妙惟肖的模仿小品名句:伤自尊了!小样! 琚清婉说完还装模作样在郁煌言的手上打一下,直到郁煌言笑。不知道为啥,自从琚清婉和郁煌言恢复了友情,俩人虽然丝毫没有性,琚清婉还是如释重负,她才又重回当年小女生的快乐。 自从宠物猫进家,郁煌言就觉得这是个家里火药桶插的炮捻子。果不其然,这天公主见父亲坐在床沿看书,踢门进来:你闲着没事,给我拿快递去。 公主忙吗?不,她正逗着宠物猫在兴头上。 拿就拿呗,反正替闺女取快递,已经成了郁煌言经常性的业务。 待郁煌言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扛着大箱子,进门后满以为是给俩个小孩子买的东西。谁知打开包装,里面是猫成套的玩具,秋千、转盘、过桥,还有一大堆猫的零食。 郁煌言当时就气炸了肺,花这么多钱就不说了。你在这玩猫,不影响孩子学习?你是在玩,为什么还要父母侍候? 郁煌言冷冷的:哼!你爹也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说完他愤愤的转身想走。 刁蛮公主哪是个善茬,无风都要起三尺浪,有风更是浪滔天:呦!占用你一点时间揪心疼?你上视频就不怕消费时间?视频一开,看你那个醉骨头麻筋的酸言俏语?多大年龄了,也不知害臊! 郁煌言气的打哆嗦,手指颤抖着指向女儿,嘴唇发颤,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偷听我的视频对话?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光着身子戳马蜂,能惹不能撑! 多大年龄了,还做这些为老不尊的事!对的起我妈吗? 看到郁煌言目瞪口呆,公主又说不出的畅快:偷听?稀罕!谁有那个闲功夫?就是把你们的视频,拷贝出来又有什么难?那个女人,我妈也熟悉,她虽然不愿告诉我,我就不知道?嘿嘿!笑话!她 ip地址我早已搜索到,要是你过分,我哪天找上门去。淬她两口! 你们两人卿卿我我,肉麻的影像,石海燕阿姨早就发给我。要不是,你今天在取猫食时背着手的上级似的,我还真不想理睬你。 公主说到这:朗声说了几句:看你呼啦啦起高楼,看你呼啦啦高朋满座,看你呼啦啦大楼将倾! 她说完得意洋洋,揶揄的斜蔑着郁煌言。 天啦!老年人的无性之爱,只是继续年轻人的美好,就是罪过? 郁煌言心里颤抖着,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2章 梦想结局 在独生女儿的凌厉攻势下,郁煌言败下阵来。 雪伊梅虽然可怜巴巴的在旁边,劝这个说那个,脸上的神色忧悒、阴沉。郁煌言知道,雪伊梅没有只言片语的指责自己。但,女儿对郁煌言的詈骂,雪伊梅听起来还是很享受的,毕竟刁蛮公主是在为自己出头,说出了自己没有法子说出来的话。 郁煌言当天就病了。是心脑血管的病,就像京剧《红灯记》里,鸠山说的:气的头脑发胀手冰凉,人躺在床上还是天旋地转的感觉。 郁煌言平静的生活,再次被侵扰。他实在想不通:不伤筋,不动骨,不违法、不违德、不占用时间,不花家里的钱财。只是找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怀念享受一下曾经的青春岁月,就不能容忍? 难道真的要设思想犯的刑案? 现在的年轻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的感情社交生活,可以网恋、一夜情,半婚,开放式婚姻,对老人的感情生活,就想象成养鸡场笼子里的鸡。 苦闷恼怒至极的郁煌言心里琢磨:真该好好理理思绪了。以前因为三个顾虑,放弃的晚年自由到底值得吗? 新路又该怎么走? 不久,郁煌言已经拿定的主意只有一条:今生绝不和琚清婉再分开,哪怕去死! 琚清婉已经够苦的,余生是该享受原本可以属于自己的幸福。 《河水清澈》全部发给柯清苑以后,秋晓薇心里一阵轻松。对柯清苑的网络技术水平,秋晓薇从心里佩服。 虽然,在市场刚才开发的路上,秋晓薇不可能不接触电脑操作,可那谁水平,与柯清苑相比起来,她是天空的皓月,自己不过是萤火虫之光。 柯晓宇留给秋晓薇的u盘里,成品不多,大多是半成品,或者就是提纲和构想。 在发给柯清苑之前,秋晓薇虽然竭心尽力的进行了整理,距离发表的标准差距不小。而经过柯清苑整理以后,从现发表在番茄小说网的连载,的确够吸引人的。无论是修辞,还是情节、气氛的烘托,柯清苑现代年轻人的意识、手段,的确不是上一代人能做到的。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为了柯晓宇的写作理想初见端倪,秋晓薇从心里高兴。一个痴心的女人要是从心底产生了爱,为了所爱的男人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当时,不管不顾的把身体、灵魂献给柯晓宇是这样。后来毅然决然,从维护柯晓宇的家庭幸福离开,再到回去看护、唤醒植物人柯晓宇,忍着柯清苑的折磨,坚持发出柯晓宇的草稿,无不是她对柯晓宇的大爱所致。 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女人,在践行着当初对柯晓宇的山盟海誓:连就连,咱俩连它一百年,那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特别是想到,柯晓宇这次脑出血失能,和自己没加解释,自以为是的快刀斩乱麻有直接的关系,秋晓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开始出血。 发完《河水清澈》以后,秋晓薇没有大功告成的轻松,反而有了尽数发表完柯晓宇u盘里的文字的想法。那样如泣如诉的:慢慢的,慢慢的把我忘记,慢慢的把我回忆……才真正诠释了对柯晓宇的爱。 秋晓薇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可她知道自己的文字差距,至于网络技术,更是二把刀。 继续发表柯晓宇的文字,就少不了柯清苑,虽然前期与她的合作是不情愿的,甚至忍耻受辱。现在,秋晓薇有了继续合作的愿望。 尽管柯清苑始终对她抱有敌意,比韩雪芬的抵触都强烈。而且,秋晓薇总感觉到,柯清苑的面对他的笑是带着面具的,实际是她的心底肯定在讪笑,充满了猫玩老鼠的鄙夷。 但想到,柯清苑是柯晓宇的独生女儿,秋晓薇那颗经常被柯清苑放进冰块的心,就开始回暖、 要不然,人们不会说:痴迷的爱着一个男人的女人,再聪明的脑子也会痴呆,也就是脑袋进水了,被驴踢了。 现在的秋晓薇,爱屋及乌,竟然明明知道,和柯清苑的交往是养虎遗患,还是象个酒鬼样,继续的往酒杯里倒酒。 瘾是一种病态的嗜好。 有瘾就有虫? 《聊斋志异》里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某地一个有酒瘾的人,家里经济状况尚好,于是贪饮无度。一顿往往喝下一瓮酒,也不过瘾感不到醉意。 自己也以为这样不正常,当有人说告诉他,身体内有酒虫,而且能治的时候。他就听从安排,仰卧在毒辣辣的太阳下,让人绑缚住手脚。 离他的头大约半尺的地方,放置一坛好酒。不一会,这人感到又热又渴。心里如同有千万条虫在蠕动,肚腹肠胃乃至每个骨节都痒馋的要死,恨不能搬过酒缸牛饮下去,极想喝酒。 喝惯酒的人,当酒味入鼻,酒香撩拨的馋火熊熊燃烧,肝肠抖颤,大脑空蒙,四肢无力,当真不如一死畅快。就在这时,他沙哑干燥的嗓子极其发痒,喉咙抽搐的难以控制,哇的一声,吐出个一寸多长的红色小虫。那小虫落进酒坛,象鱼掉进水中,欢快的游动。 从此,这人对酒再也不感兴趣,厌恶酒就像如同见到仇人一样,不再喝一口酒。 这虽然是古代的一种传奇,但瘾虫似乎真的存在。 人活在世上,能上瘾的不只是酒。比如烟瘾、毒瘾、色瘾,以及近年来逐渐泛滥的网瘾。这些瘾的产生,大多是不良生活习惯养成,在暂时的快乐中放纵自己。结果在神经深处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产生了依赖。嗜痂成癖,虽没有可以眼见的瘾虫,却有无形的瘾虫在中枢神经中蠕动。 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高级动物,是因为人有理智。而理智的重要组成部分便是自制力,瘾虫便是专为吞噬自制力存在的。 这里别说毒瘾犯了,鼻涕眼泪泗流,四肢瘫软无力的为害。就是烟瘾犯了,也是张嘴打哈哈的长吁短叹,全身疲软无力。就是我这个资深酒徒,每当又渴又饿又累的时候,酒瘾往往炽烈燃烧,恨不得捧起酒坛长鲸吸百川,丑态百出。 这些瘾虫能否战胜,答案是肯定的。只要下定决心,痛苦的熬过最难阶段,自制力就能占据上风,瘾虫的末日便到来。 现在秋晓薇,和柯清苑的联系,不断的发文章给她,就是想通过这样的交往,求得眼前安静。时间长了,在惧怕的心底,求得一晌贪欢,就想有瘾了。 在这之前,秋晓薇对柯清苑的一味忍让,本以为能感动她。没料到,柯清苑认为是当仁不让,变本加厉。把秋晓薇对柯晓宇的爱,当做羞辱秋晓薇的原罪;把对父亲的恨,变成屎壳郎滚粪球。 柯清苑对秋晓薇不仅仅是刁蛮,而且报复的成分很大,随时可能致命一击。现在的柯清苑是刀俎,秋晓薇是鱼肉!柯清苑掌握了秋晓薇情爱的秘密,那是装好引信的炸弹。 虽然,秋晓薇心里清楚的知道,柯清苑不会放过她,这个夺走母亲爱情的人。尽管后来柯清苑黑手高悬霸王鞭,几乎让秋晓薇濒临绝境。 但当时的秋晓薇鬼迷心窍,为了那个她生命至暗时期,带来温暖的太阳。秋晓薇还是决定与柯清苑合作,继续发表柯晓宇寄托给她的文字。 这次,是秋晓薇主动的联系柯清苑:我这里有柯晓宇写的现代传奇,他称为《三刻拍案惊奇》,是想借凌蒙初的笔法,续写他《二刻拍案惊奇》后的故事。现在陆续发给你,咱们共同完成你父亲的心愿。 柯清苑的回答很简练:好! 《人字怎么写》第二卷:《三刻拍案惊奇》 第一篇:<来自杭州湾的爱情> 四十多年前,开始强硬推行独生子女政策。尤其是城镇户口,两口子都捧着铁饭碗,和那些两口子政治进步的,受到的政策撞击能量巨大。现在看来,表面上经济迅速发展,却给社会的持续发展,埋下了雷。这不仅是社会快速老龄化,更重要的是出现一批性格怪异,只知有几不知顾人,自私任性的人群:独生子女! 这批很独的人,在行为和认识上,颠覆了中华民族勤劳、包容的传统,让高速行进的列车,有了难以解决的西方富贵酿成的“三高”病。 洪振东年龄很小就开始闯世界,那年他十五岁。原因是父亲矿难早逝,眼见得家里生活捉襟见肘,再熬下去也难见到光明。 洪振东咬咬牙跺跺脚,瞒着早已是满头华发的母亲,毅然在初中尚没毕业,就离家打工。洪振东学历很低,但得益于当时的经济环境,在二十年后,他跻身于富人阶层。 洪振东满脸是泪的离开家门,母亲的身影渐渐模糊,没有退路的他,从矿区向闹市奔去。 多年后,想到当年国企改制,股份制成为时髦。母亲从国家的主人,变成不值钱的劳工,捉襟见肘的生存,洪振东心里就霍霍的痛。 闯出家门时,他不知道前途在哪,也没有可以使用的资源,等待他的是再次回归的丛林法则。在熙熙攘攘不择手段攫取财富的人群中,他只是个爪牙都没钙化完全的小兽。 那时的中国,俯身都是财富,只要有胆,迈过红线几步就能成富翁。可对一个来自关闭矿井居住区,应该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弄痴的大孩子,虽然也是独生子女,他必须自己养活自己。 洪振东离家开始打拼的这一年,齐娜娜出生在杭州湾一个乡镇干部家庭。由于特殊的生育政策,家庭富裕阔绰。不仅是衣食无忧,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公主般呵护下生活。高贵的气质,奢华的生活,百依百顺的条件,她最大的特点是任性、自我。 父母也是想再要个孩子,独苗难养的道理他们懂,在这之后母亲流过三次产。那时政府工作人员、国企职工、薪酬诱人的好单位,只要一人捧上铁饭碗,就没人敢生第二胎。独生子女的指标,是单位年度考核的否定性指标,直接影响当官的年底奖金,那还得了! 那时的齐娜娜就有排他性,当叔叔阿姨和她开玩笑:娜娜要是不听话,就让你妈给你生个弟弟! 而这个时候,齐娜娜就瞪着芭比娃娃样好看的眼睛,扬起眉毛能说:那!我就杀死他! 爸爸妈妈听得打哆嗦,好在有“独生子女好,国家来养老!”的政策。儿女自有儿女福,老人难逃老人磨。想到这些,父母对齐娜娜的”毒”也没太放在心上。 洪振东初到闹市,这里虽然距离给他美好童年的衰败矿区,不过七十来里地。举目无亲,口袋里只有母亲偷偷塞进的几张揉搓的皱皱巴巴的纸币。洪振东不敢消费它们,那是他回家探母的路费。 那一阵子,洪振东讨过饭,睡过屋檐、地下道。经常在夜里冻醒的时候,眼角滴泪的看着家的方向,他想念远逝的爸爸,也期盼看到妈妈的华发。看着满眼的霓虹灯,他心底悲凉处,生长着煤矿子女的顽强和倔犟。 一天夜里,洪振东睡在人民商场右边,进货通道门卫的屋檐下。突然袭来的风雨,让他环抱双肩瑟瑟发抖。多少年后,他都还记得自己上牙敲下牙,鼻涕眼泪泗流的窘况。 这时,门卫老爷爷刘子源看不下去了,他让这个大孩子进屋取暖。很自然的问起他的来历,听完叙述,老爷爷沉默了,拿过自己的夜宵递到洪振东的手里。第二天清早,他嘱咐洪振东等他,自己去了总经理室。再次回来的时候,洪振东成为了商场的临时工。 为这,洪振东感激老人一辈子。老人去世的时候,他披麻戴孝,如丧考妣。发达以后,在年节时,他还常常提到改变自己命运的老爷爷,照顾他的后人。别人拍马屁,借这事说洪总重情。洪振东说:韩信都记得漂母一饭之恩,我怎能忘掉为我打开成功之门的恩人! 这也是总经理韦德,在几百个职工里,看中洪振东的原因。 洪振东因为年纪小,开始临时工的生涯后,先是在国有大商场,干最脏最累的活。打扫卫生是正式员工不干,身强力壮的临时工不愿干的。这样的工作,自然落在才来上班的洪振东身上。 洪振东勤快,也知道感恩。每天干累了,就趴在地上擦拭每一块地板砖,连楼梯每一阶的立面都细心擦到。商场里的垃圾桶是最恶心人的,不仅有口香糖,还有鼻涕浓痰。不讲道德的人,甚至远远的就喷溅秽物,弄得垃圾桶外面腌臜的不如旱厕所。 洪振东也是爹生娘养的,在煤炭供应紧张的时候,也是享受过小皇帝的生活。在这里,他强咽下呕吐泛起的酸水,一丝不苟的清理着。不经寒霜苦,难得梅花香,他懂得磨难就是财富的哲理。 在生存的挣扎中,洪振东没有沉沦。他头脑很好使,在校时老师就夸他聪明。洪振东学会了闭紧自己的嘴,冷静观察世界。在同龄人享受生活,放飞自我的时段,他积累了人生第一桶金,那就是吃苦的经历。 在金钱至上的潮流中,很少人不做金钱梦。阿里巴巴、基督山伯爵类的一夜暴富,那种没有里头的穿越故事,充斥影视内容,鼓励着年轻人不劳而获,却滋养着对金钱的崇拜:有钱真好!有钱任性!吸食海洛因样的让很多人成瘾。 不过大多怀着金钱梦的人被湮灭,因为成功不仅靠自己努力,还得有机遇。 洪振东每天趴在地上干别人厌恶的工作,偶尔抬起观察的双眼,咕噜噜乱转,灵活睿智。 别人没有看到洪振东素质的潜力,总经理韦德看中了!韦德总经理是什么人?经商几十年,蚊子在眼前飞过,都能分辨出公母。 韦德总经理的心思别人很难看透。台上一呼,台下百诺,出则小轿车,餐则豪华大宴。每天经手批的钱款几十上百万,围绕他献媚的美女成群结队。做人到了这个程度,是很多人梦里也不敢想的。 醉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总经理知道,奶妈子抱孩子,那是别人的。商场钱挣得再多,都属于国家。一旦退休或者失势,就是一无所有。在迅速崛起的权贵阶层面前,他不甘心无权无钱的失落。经过多天的筹划,韦德有了主意,他要建立自己的王国。 计划的第一步是要拥有得力的人。世界上所有的资源里,人是最宝贵,是最有创造价值的因素。遥想当年,楚霸王何等威武、豪横!还不是败给了有人缘的布衣刘邦?想到这里,韦德的日不落王国,概念成形。他便开始物色值得信赖的人。 这样的人要表面懵懂,两眼有光,心里拎得清轻重,没野心,容易收伏,没有威胁。权贵子弟,帮衬的酒肉朋友,前景不俗的在职人员,大多是同富贵易共患难难。将帅拔于卒伍,真正可用的人、可交的朋友,要从那些在一线挣扎,可以恩养的人中寻找。 韦德早已注意洪振东,现在决心网罗人才。洪振东就不再是吃粗料拉大车的驽马。 齐娜娜在千般呵护,万种纵容下,童年过得很幸福。别的孩子有的她必有,别的孩子没有的她也有。那些多子女的家庭,几个孩子享受一个孩子的物质待遇;齐娜娜一个人享受占用几个孩子的资源。优异的生活条件,让她自信、任性。好像太阳月亮都是围绕她转,对谁都可以颐指气使。 没有经历风雨的温室花朵,不懂得物极必反,有冬必有夏的道理。 也就是转眼之间,齐娜娜已经是花季少女。这是一个女人生命最宝贵的时段。父母呵护,衣食无忧,可以任性撒娇,天地都是粉红色的。 那个少女不思春?齐娜娜过早的享受生活了。也难怪,现在的影视里,有几人在出力流汗?不都是卿卿我我,出入酒吧舞厅;辗转花前月下,浪漫的拥抱接吻。影视里展现,就是家里也都是红木沙发、象牙床,楠木地板,轻纱帷幕,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唤奴使婢,恣意行乐。其实,我们国家何曾富裕到那个程度。能达到影视化里边的生活程度,千不选一。 特别看到电影、电视少年男女成双结对,很少有少年人不动心。仿佛世界可以任意驱使,人生就是为了及时享乐。齐娜娜也不例外,人生得美若天仙,加上英美贵小姐的雍容华贵,她后边有成群的追求者。 在众多的追求者中,苗侨伟最为出色。他的长相、智力,骄人的学习成绩,必然性的成为齐娜娜的的男朋友。 苗侨伟父亲属于庄户刁之类,当年在生产队集体劳动的时候,他不是屙滑屎,就是感冒咳嗽。工分没有拿多少,力气绝对没有多出。 这样的人心眼灵、眼头活、脸皮厚、腹中黑。东借西磨弄了几个钱,软缠硬泡,送了几次礼。便结上了才复职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拿到了计划管理物资的批条,挣到了第一桶金。现在苗侨伟的父亲堪称当地的富豪,当年没人正眼看的懒汉二流子,老婆不仅出身名门、大学生,还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美人。 真是今年河东,明年河西! 苗侨伟继承了父亲的世故圆滑,实用的充满厚黑学要诣的智慧,又兼有母亲遗传的眉清目秀。再说还有外公家族的红色基因,他当之无愧的成了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洪振东被韦德欣赏,打算放到心腹的行列。既然要重用,就少不了历练,将帅拔于卒伍,没有经过战火的人,最多只能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从事商业的最大基本功,就是进货!自古以来,任何商人都是利用空间的差异,贱买贵卖。把握不住进货的源头,这个商人起步就失败了一半。 洪振东从事的第一笔进货业务,是跟着魏富贵。魏富贵也是韦德的铁杆兄弟,韦德让他作为师父把洪振东领进门。魏富贵心里一百八十个不愿意,自古以来,商人中就有借钱不借路的说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多了去。 两个年龄相差不多的年轻人,因为家庭生活的条件的不同,他们的独生子女之路是什么样的?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3章 观大潮娜娜遇险 游钱塘振东结缘 再说魏富贵,虽然心里不太愿意。可韦德交代了,他又不能推辞。 像韦德那样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的人,要是不巧加敷衍,必然怀疑他的进货有猫腻。历来是小人物要听比自己强大的人安排的,不然接续的挤压,明里暗里都无法承受。管理的懿旨,就是威慑的力量在不形于色时候显现。 第一次,魏富贵带着洪振东进的是小五金百货,去的是世界有名的浙江义乌批发市场。 当年这里是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地域。曾经有人说过,凡是世界是今天市场有的,不出三天义乌就能生产,第四天就有的卖。 酒香不怕巷子深,既然利润大,产品先进,义乌商家走了一条有违市场营销的路数。他们的东西,很少上门求爹爹告爷爷的推销,而是凭着产品极高的性价比,满天要价就地还钱。当然为了吸引回头客,发挥批量生产的优势,对资金实力雄厚的进货人员,回扣从来不吝惜。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俩好加一好,就形成了扯不断的进货销售链。 到了义乌,按照老规矩,魏富贵先带着洪振东在市场转悠一圈。看货询价,傍晚后就直奔老主顾的办公室。 前店后厂的模式,这里的老板经理都是一个人。见到财神进门,老板两眼笑成一条缝。递烟倒茶,问寒问暖之后,便是设宴招待。 酒肉兵进退杀伐之间,魏富贵谈笑风生,好像他乡遇故知。在慢饮一杯后,魏富贵看似语调平淡,漫不经心的说:“你们这里发展的真是快,上午到市场转转,产品性能和价格变化的惊人。” 老板拿着酒杯的手抖动了一下,略略沉吟:“嗯!咱们的事好说。” 看到魏富贵眼睛闪光,老板放下酒杯,用左手拍了下肚子,右手大拇指往上一翘。 魏富贵微微一笑,也用左手捂着肚子,右手伸出两指朝天。 老板摇摇头,把自己跟前的碟子翻了个。 魏富贵依然在笑,把双筷子放在酒杯上一盖。 然后,大家依然进餐,只是气氛有了点沉默。 事后,洪振东问魏富贵:“师父,你们在酒席上打的什么哑谜啊?” 魏富贵笑了:“老板那是祝福吉祥的。他说一佛出世,我答二佛朝天。他又说进全部货,我答仅限定量。” 后来,洪振东经多见广,才悟出,当时两人是在谈进货的回扣额度。老板说:“自己油水不多,回扣一成。”魏富贵回答:“肚里饥饿,回扣两成。”老板不悦,回答:“自己折的底朝天!”魏富贵则说:“不让步,一概不进!” 这次魏富贵不但当面和洪振东耍心眼,还故意修理了他。 老板告诉俩人:“今天仓库装货,当面的小人,背后的君子,你们去看看数量和货色。” 老板自以为魏富贵轻车熟路,自己有事,让他们自己去验货。 出了门,魏富贵眼珠一转,告诉洪振东去仓库怎么走。嘱咐说:“你先去,给韦德办事吗要尽心,自己再去市场考察考察。” 这是他存心要给洪振东苦头吃,他只告诉了仓库地点,和东西南北方向。 天阴的很厚,黑压压的云层铺挂在楼顶树梢。洪振东没走多远,天上就开飘落雪花。本以为南方没有大雪,雪不淋人雨淋人,只不过潮湿一下衣服,便毫不迟疑的按魏富贵说的方向走去。 让洪振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天底云坠落,哪里辫的清方向。 如果魏富贵告诉他,遇到十字路口往左或往右走,他是不会迷路的。可现在地生人不熟口音难懂,按魏富贵所说二十分钟的路,洪振东走了两个小时也没摸到。 最让洪振东难熬的是,都说燕山雪花大如席,现代的寒流让义乌越下越大的雪花,竟也有巴掌大。 雪很快没过脚面,衣服从外湿到里,睫毛结冰,满脸流水。最后还是他在学校读闲书得到的知识帮助了他,辨别楼层上的太阳能热水器识别方向,他才找到仓库。 洪振东到时,货已经装完,魏富贵脸色铁青的怒视着他。看到严寒中洪振东落汤鸡样的哆嗦,魏富贵心里想笑,他达到了教训这小子的目标。表面上,他以老师的严厉:“你这样多误事!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阴晴寒热,以后怎么带你出门?” 洪振东脸挣的彤红,低眉垂眼看着自己灌满雪水的皮鞋,连连认错! 这天夜里,洪振东发起高烧。回到彭州就住进医院,他高烧不退,已经是高危肺炎。 这件事,让洪振东一辈子收益。以后,他再出门办事,总是前思思后想想,把可能遇到的事情想个遍。从那,洪振东经商的路再没吃过大亏,要不人们怎么会说:“人生的磨难是财富!” 看到把洪振东折腾的过分,魏富贵怕韦德责骂,除了去医院看看洪振东。在洪振东出院后,他还把自己这次外出,商场分的奖金,拿出一点,算是给洪振东买补品。 洪振东分文不要,反而满眼含泪的感谢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现在没有条件孝敬您,等我有了钱,一定不忘本。” 难得糊涂,大智若愚! 穷人的孩子磨难多,要不,穷人的孩子怎么早当家?看看现实社会,除了权贵世家,骗子窃贼,中上层的人士,出身贫贱的居多! 这次事情以后,也许是魏富贵良心发现,也许是感到洪振东厚道无害,他对徒弟亲切起来。事实上,韦德真的询问了魏富贵此行的关节。他这样的人,表面上对谁都很亲切,实际上的防范,从来没有放松过。 洪振东没有胡说。智慧告诉他,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人生必须管好嘴! 此后的洪振东仿佛醍醐灌顶,看到他人拿回扣,不以为然,认为眼光短浅。暂时挣钱是百人敌,学会挣钱的路才是万人敌。而要做到这些,就需要领导的重视和使用。开始,他拒绝收回扣,当看到周围的人异样看待。他明白了,要从众,不然就是再干净也是贼。 不再拒绝,甚至有时暗示也要点回扣。但洪振东拿到钱,都用到哥们中去。特别是感到对不起韦德,在他那花钱,从不皱眉,逢年过节,必送重礼。 看到洪振东这样体己,韦德就把他作为了可以重托的人。几次想问洪振东周围人的情况,洪振东都是顾左右言他。可以谈工作得失,绝不出卖人。 谁需要奸细?奸细可以得意于一时,雇主不可能高看他一世。 洪振东进一步得到信任。 那个时期,洪振东钱挣的很多。他给家里很少,即使过节,回家看望母亲也很吝啬,他的钱不够用。 知识、阅历、经验,伴随着洪振东的年龄在增长。他办事眼界很高,进退有据,行事很有分寸。 洪振东在同行里很低调,只是在穿衣打扮上不惜重金,非名牌不用。佛要金装,马靠鞍,在外边混,穿着打扮就是名片。 韦德对洪振东越发重视,心里明白,假以时日,这个穷小子,应该是富贵中人。 高明的领导者,对有才能的人再信任,也是留有后手。要不然西天取经明明离不开孙悟空,观世音菩萨还是给他戴上紧箍咒。 仅仅年把的时间,韦德把商场的进货权和渠道,几乎全交给了洪振东。但是商场的内部管理,韦德绝不让洪振东插手,这是他为了孙悟空不能跳出如来佛手心留的后手。 这和笔者搞市场开发时,精明的顶头上司的管理手法相似。 洪振东和齐娜娜第一次发生交集,是奉命在在杭州湾考察市场。实际上,是韦德采取的怀柔手法,安抚心腹,变相安排的旅游。 洪振东和齐娜娜谋面不超过五分钟,算得上插肩而过。但那次的遭遇太过离奇,让洪振东对美女有了新的认识,咂出了极品女人的韵味。 齐娜娜在初中以后太公主了。在家里说一不二,不然就是撒泼打滚。唯一让父母还有安慰的,就是她学习还算用功。虽然成绩不理想,也是三更灯火,五更鸡。 父母不知道的是,每天齐娜娜虽然端坐学习,她的桌上摆满各种小吃,抽屉里藏着言情小说。她过早的享受了生活,回到家里自习,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和苗侨伟晚自习,分手时的甜蜜。 一个女孩子,如果陷入情网,每天都是卿卿我我的事。应该掌握的知识,再也不能心里去,即使摆足了苦学的姿势。 父亲首先发现女儿点灯熬火,成绩仍然低下的秘密。脾气暴躁的他,不由得发起雷霆之威。看到女儿哭的梨花带雨,母亲受不了,虽然那时她已经是副乡镇书记。 她对父亲摊牌:“你不就是这一个闺女?虎毒不食子,生气时,只要只要想想孩子是亲生的,还有什么过不去?” “教育女儿是妈妈的事, 她的事你不要管,不能成才,成人也可以。”副书记继续加重口气。 对孩子一个打,一个护,到老不如路。伉俪情深,为了妻子的情绪,父亲从此不再过问女儿的事,任由这朵奇葩怪异的生长。其实,就是他想问,大环境下,娇生惯养的独生女儿,是他管的了吗? 齐娜娜的生活一直在云端,出现变故,那是因为苗侨伟考上名牌大学。金榜题名时的得意,让苗侨伟有些麻木,俩人相聚,甜蜜的接吻后。苗侨伟得意洋洋:“你要是也考上了大学多好,咱们至少还要同窗攻读又几载!” 齐娜娜当时就翻了脸,她的高考成绩离录取分数线,就差一点点。要不是那几天,老是想着苗侨伟的情谊绵绵,增加几分是轻而易举的事。现在,齐娜娜悔之何极。 伤了自尊,发现人生毕竟不只是花前月下,还有那么多的烦心事,齐娜娜心里第一次布满乌云。 苗侨伟发现自己失言,很是后悔,毕竟齐娜娜把在校最好的时光给了自己。于是,他向父母要了些钱,便陪伴着齐娜娜到钱塘江口,去看大潮散散心。 钱塘江入海口,距离杭州不远,自古钱塘江潮天下壮,心中再大的块垒,也会被钱塘江潮带走。 这钱塘江口可是天地造化的绝品,天下无二。上游是波涛汹涌的钱塘江水,从高处俯冲而下。江口面对宽阔深奥的东海,形成了大大的喇叭口。平时波平浪静,犹如澄澈的明镜,也像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很是温顺贤淑可爱。 在当年海塘大堤完工,在人们庆祝完工的石牌坊上,也就是传说,钱王当时引箭射怪物的地方。钱镠高兴的题写过三个大字:“候潮门”! 这里是观潮的最佳景点! 在潮水到来的时候,侧耳倾听,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音。引颈远望,接着天际出现一条细细的白线,那白线奔腾跳跃,喝风吹气般的迅速膨胀。 也就是转眼之间的事,天地为之震撼的隆隆声震慑魂魄。白线迅速变化成奔马,如攻城的将士,矗立起几丈高的雪墙。继而高山雪崩般的怒吼啸叫,翻翻滚滚普天盖地骇人的猛扑过来。 一波又一波波浪凌空壁立,坚固的堤坝前,来时雪白的浪花,转眼便裹挟着泥石土块,形成巨大的褐色漩涡。 观潮的人,在水沫喷溅的潮水暴虐中瑟瑟发抖,飞雪碎玉溅湿了衣衫。更有那些躲闪不及的,被潮水的巨腕轻飘飘的拉进退却的潮水。在潮水的狂涛巨浪中,人就象羽毛一样软弱。 也就是这时,苗侨伟完全被钱塘江潮的魁伟壮丽慑服,看着如雪山崩裂的江涛。想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词句。看到前人的丰功伟绩,不由的雄心勃发,大有壮美山河我来了的想法,痴呆的看着滚滚而来的江潮发怔。 没有考上大学,让从来没经过挫折的齐娜娜很是失落。特别是看到苗侨伟洋洋得意,一副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傲慢,后悔、羞愤充斥了她娇养的狭小胸膛。 本来,她是不打算外出的,无奈苗侨伟苦苦哀求,齐娜娜才放软了身段。想想虽然自己现在的身份低苗侨伟一头,心里就如同蛇妖虫啮。但度蜜月般的出游,还是让她动了心。 不过,尽管苗侨伟如何调弄,齐娜娜自不如人的阴影始终去不掉。这让旅游散心平端添了不快,疑神疑鬼的心理,让齐娜娜听到苗侨伟的每话都要品味。哪一句含有看不起,带有讥讽的语调,或些许不正常,她都会立马变颜变色,决心不惜一切维护自己的尊严。 这时的齐娜娜,看到壮观的江潮,兴奋的跳跃着招呼苗侨伟。谁知苗侨伟没有反映,只是独自在那里满脸肃穆。 这可撞了齐娜娜的大忌讳,本来高考失利,就让她心理的骄矜受损,而今苗侨伟竟然漠视自己。 齐娜娜心里不愉快,想:“这世界离开谁不能过?你当自己是谁啊?你别说现在还只是个大学生,就是博士后又怎么样?”独生子女长期养成的自我、霸气、暴戾,让她不吭一声,就独自向鱼嘴处走去。 那里是观潮最危险的地方,本地人在潮水高峰期,没人敢去。外地的游客,不知观潮的危险,每年都有人丧身涌天大潮。 洪振东就在外地观潮的人流中,他只顾观看潮水的壮观,不知不觉已经靠近鱼嘴这最危险的地方。 别看堤坝上缜密的设置着金属栏杆,靠在上边拍照的人不少。潮水一旦扑来,人的惨叫短促惊怵,让闻者毛发皆竖,观者心惊胆裂两股栗栗。 也是缘分,今天洪振东不仅看到了白练似的潮水,也看到了:一袭白衣飘飘,披散的乌发飞瀑湍逸,满脸玉生辉,两眸寒星闪,哀伤和倔犟纠缠的仙女。 这女孩的风姿、美韵,举手投足,无不揪扯着他的心肺神经。 就在洪振东发愣时,突兀峰立的一个浪头扑来,眼见的女孩身子一仄外,就要扑倒在地。这么娇媚的女孩,要是被潮水蹂躏,悲惨的后果可想而知。 俩人相离不过三尺,洪振东是在观看欣赏女孩美貌,不自觉的走近的。危险在即,洪振东一个箭步上前,把女孩拉到在自己身后。他自以为有救人壮举,却不知道,已经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知道观潮诀窍的人都知道,扑来的潮水,再厉害,不过是让人有所伤损。而扑上岸的回头潮水是最致命的,它会把人带回江海之中。 就在洪振东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抛向防护栏外,就听一个女孩凄厉的长喊一声,从地下挣扎着,抓住洪振东的一只脚。虽然洪振东头晕目眩,浑身酸麻不由己,还是被女孩拉回鬼门关。 观潮的救护人员很快到位,匆匆忙忙把他们分别放进担架。这时,惊恐的苗侨伟失魂丧魄的赶了过来,拉着女孩的手,问这问那。陪伴洪振东的客户,也疾步赶到,愧疚的擦拭他身上的水湿。 洪振东的魂魄像是还没归位,两个眼珠不回转的看着女孩虽然苍白,仍然十分俊秀的脸庞。 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接下来回发生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4章 娇娇女怒离父母家 创业人喜圆美人梦 话说前堂大潮铺天盖地的扑来,而回头潮就像具有巨大的魔力,人在它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下,就像飓风里的一片小小树叶。自古以来,因为钱塘回头潮丧命的,不可胜数。 因为互相救助幸免于难的俩人,都免不了,脸色苍白的发着怔看着对方。 一向眼高于顶的齐娜娜,这时也没有从惊恐中返过神,呆呆的眼神盯在洪振东脸上,毕竟是他先救了自己。 从头至尾,俩人没有正式说过一句寒暄的话。因为在此之前,俩人互不认识,就是做梦,也难以梦见对方的。但钱塘大潮的这番操作,彼此的印象,却是没法清除了。 过去,人们常说天作良缘,这也就是吧。只是俩人走到一起,还要经过不少磨难,费去很多时日。 洪振东和齐娜娜再次相见,已经是五年以后。 这一时期,洪振东的人生像坐了过山车。他从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型超市商场,专门负责进货渠道的经理,而且是一把手特别信任的心腹。因为韦德贪污事发,不可避免的的被勾连进案件。由于洪振东自己虽然没有污秽,为虎作伥的事没有少办。加上他的不配合,损毁犯罪证据,在反贪局审理期间,他倒是经历了难以忍受的强光照射,和无法睡眠的虫蚁噬心啮咬。 社会上流传过,经过双规人物的体会:别以为自己是英雄好汉,双规一下试试看! 洪振东表现的很是义气,经过了一波波催逼交待的手段,抵死没有交待韦德的任何不利证据。倒是韦德自己,没能经得住交待过程的考验,仙城了稀泥软蛋。 由于洪振东的不配合,韦德的坦白交待有了其他的证据链。洪振东的结果可想而知,包庇犯罪分子,抗拒交待,他经历了失业判刑入狱。 两年后洪振东再次走上社会。 都说监狱是最好的学校,那里有许多课本是学不到的知识,发财致富的秘籍。他所在的监号,狱友大多是经济犯罪的。闲来无事,吹牛、调侃、总结经验,让洪振东本来就很聪明的脑袋,注入更多的智慧养分。事实证明,在社会上发财的人,从山上下来的人比例居高,那些亲自口述的案例,比世界上任何一所常青藤学校的bna课程都要生动。 洪振东的眼界进一步开阔,加上他宁愿自己坐牢,也不出卖朋友的好名声。生活的阅历,已经让他具备了实现发财致富的条件。 洪振东出狱后,他拜见了以前的哥们。有成功者,也有混社会,兼做房贷诈骗的人,还有先他一步踏上商界的前狱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洪振东因为没有交代他们,就算替人坐了几年牢。 洪振东登谁的门,都有热情的招待。他们认为洪振东够哥们,助他一臂之力是自然的事。 洪振东在市场徘徊、调查、研判后,决定自己人生的突破口,还是应该在熟悉的领域。人情、关系、诚信,本身就是他无形的致富资本。 洪振东没费多大力气,就借贷到相当的资金,加上韦德们的赞助。洪振东的目标市场定在彭州市,新开发的三环路外。 风起于青萍之末,他在一个尚没火起来小区开了家超市。他的市场定位原因:熟悉、便宜、资本投入少、有发展愿景。 两年后,已经具有独立资本的他,出手不凡。以不成功,便成仁的果决,租赁承包了置业公司新建的大商厦。当时的商厦门可罗雀,扔块砖头砸不到人。没人看好这块被钱遗忘的角落,以后能成为繁华的商业圈。 往后看,知道总结经验的人不失为智慧者。而具备前瞻力,看清未来发展趋势的人,等于已经拿到成功的钥匙。 洪振东在很荒避的地方,孤注一掷。再次大规模筹资、借贷,开办起在彭州市屈指可数、规模宏大的超市。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过去收获靠劳作,现在靠好名声后的刻苦努力,他的钱袋迅速膨胀。 齐娜娜和苗侨伟旅游回来,俩人就到了分手的三岔路口。原因是苗侨伟多次触碰齐娜娜的公主心,公主一如既往地任性。 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家庭条件优渥,身后美女成群,心高气傲的苗侨伟,开始斜睨齐娜娜。而这时,具有见风使舵绝技的苗侨伟父亲,玩了釜底抽薪的艺术。 他自己亲自出马,带着苗侨伟博览高档消费生活。那些搔首弄姿,浑身散发法国香水气息,摆肩扭胯,媚眼如丝的名媛,具有迷离生命的魔力。这时,不论齐娜娜再做什么工,苗侨伟渐行渐远。 原本还想复习一年东山再起,受到苗侨伟的冲击,齐娜娜破碎了玻璃心。除了每天拿妈妈撒娇出气,齐娜娜厌恶起学习。任性惯了的齐娜娜,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拿起树本就两眼神话,看着天空的白云,拴不住心猿意马。 看到社会上一个个没有文化的富翁,再对照影视剧的浪漫奢侈生活,父母骄纵惯的齐娜娜,再也不听话。天马行空,我行我素。 西方寄生虫般影视剧教育成长的齐娜娜,撕烂书本不再复读。 开始,她在父亲朋友的公司打工。过了新鲜劲,朝出暮归,机器人的生活程序,她抛掉了鄙夷的饭碗。 “我要独立创业!”听到女儿命令的母亲,把现在还妈妈吃奶的女儿,看成了成功的商业奇才。她絮絮叨叨的勒逼丈夫,好不容易凑集资金,开了家中等规模的超市。父母毕竟是清廉的公务员,老鼠尾巴长疖子,有脓也不多,拿出的钱,只能够开个小超市。 现在地球人都知道,科研业投入大,制造业不挣钱,只有商业。身不动膀不摇,弄懂囤积居奇,就能拿到差价。 虽然开超市不流汗,但要用心,不然步步是陷阱,处处有暗礁。 齐娜娜经营超市不久,先是商品假冒伪劣被罚。然后一个偷窃的老太太,在收银台被侮辱詈骂,心脏病突发死在当场。官司的结果是损失了名誉,又折了钱。 父亲脸色阴沉,母亲竭力抚慰,芭比娃娃齐娜娜还是宣布关门歇业。 娇生惯养的齐娜娜,哪里忍受得住心灵憔悴,再一次和父亲争辩人生路。心里窝火的齐娜娜,再也忍受不住任何人的管束。任性使气的她,拿着身份证,略带点钱,不留任何线索,闹着别扭离家出走! 影视里,这样离家出走,遭遇离奇,遍地黄金,万人羡慕的事太多了!现实却实太骨感。 离家前的回头一瞥,齐娜娜既有振翅高飞,又有一种报复父母的快感。 齐娜娜的思维里,世界上最对不起她的就是父母。他们在自己得意忘形取乐的时候,自私的把自己弄到了世上,却没有能力给自己白金汉宫的生活。 杭州是个国际大都市,景色美,经济繁荣。自从钱缪在五代十国时打下基础,这里一直就有天堂之誉。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香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坐汴州。就是很多人,在杭州流连忘返的感受。 杭州是商贾云集的城市,也是座高消费的城市。社会发展到现在,本地籍的人并不多,道路上汹涌的人流,有大半来这里打工,做着发财梦的人。 杭州养活了很多人,杭州好就业,也好挣钱。但杭州的钱绝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需要智慧才华,也需要汗水。 齐娜娜在西子湖畔生活了几个月,她不会去凭力气吃饭,也没有急需的专业知识,更没有驴打滚般生钱的资本。齐娜娜最优的资源,就是人生的漂亮,到哪都有衣裾飘飘,仙女御风的神韵。 凭着自身优越的俊秀清丽,齐娜娜在服务行业很好找工作。茶艺、棋牌、会所都干过,而且都是近似模特的角色。工作好找、不累,薪水也很让人羡慕,就是性骚扰,让她受不了。 现在的人不知怎么了,只要有几个臭钱,就自以为是唐百虎。撩妹的手胜过咸猪蹄,看谁都是秦淮八艳,自以为几个钱就可以玩弄女人。 上文就说到,齐娜娜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可不是好脾气。在又一次,对方频频挑逗、骚扰,实在羞刀难以入鞘。峨眉倒竖的齐娜娜,挥掌打在对方脸上。这可捅了黄蜂窝,要不是溜得快,当天她出不了门。 事情的后果,她几天没敢出门。再去寻找工作,也怕不是冤家不聚头。再加上家里频频来找,想方设法想让她回归家庭。玻璃心的齐娜娜,哪里肯轻易就范。 在别的地方可以不值钱,对父母她还是公主的刁蛮。 就在彷徨无际,羞刀难以入鞘。既不愿灰溜溜的回家,又没有好方法在杭州混,齐娜娜陷入尴尬的境地。 这天,百无聊赖的齐娜娜翻看着手机。一则广告吸引了她的眼球:“彭州现在成为苏北重镇,发展的极快,诚聘各方英杰。” 对彭州,齐娜娜还是有印象的,原因是那里有个和杭州西湖并肩的姊妹湖。据说解放前名叫石狗湖,解放以后为了解决四面环山,雨季老天爷尿跑尿,就会水淹彭州。军民团结一条心,解放军出动了团级部队,人拉肩抗,硬是在那个创造奇迹,在雨季到来之前,修建成巍峨的防洪大堤。大堤被命名为八一大堤,成了降服水魔的镇妖神器。只是,大家没有预料到的是,石狗湖里被圈禁的水,竟然形成了美丽的湖泊。经过彭州人几十年的努力,石狗湖黄毛丫头变美女,被命名为风云湖以后,美景和西湖有的一比。 对风云湖的美景,齐娜娜早已有一游的想法,如今有了招聘的信息,不由得她不心动。 留了意,齐娜娜就开始收集彭州的有关信息。两天后,她坐上了去彭州的高铁。 这次,她做的很绝,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父母要劝归是找不到人了。 洪振东见到来应聘的齐娜娜,连连揉眼睛,竟然少有的失态。这就是那位惊鸿一现的巫山神女?虽然当年只是雷电火石般的接触。他推了她一下,她拉了他一把。没留姓名,也没弄清是何方神仙,此后,洪振东的梦里齐娜娜可没有少出现!每次她都很张狂,然后洪振东是再不能寐的辗转反侧。 洪振东掐掐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做梦,看着靓丽素雅的凌波仙子,就像大板桌上放着盆散发清香的水仙花。 齐娜娜第一眼看到洪振东,也是心里一怔,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容貌。不过,前一时期从事服务业,见到过的人不可胜数,大概也是个登徒子吧! 想到这里,再看洪振东近乎痴呆的神情,便有了吃苍蝇的感觉。 齐娜娜心里很不愉快,自以为遇到色狼。而齐娜娜自己绝不是卖色相的人,没等对方说什么。齐娜娜心里骂着:“有钱的男人怎么都是这个德性,”拎包欲走。 洪振东失去了他一向的沉稳,连忙站起身来道歉:“你太象我曾经邂逅过的一个人,她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 齐娜娜的勃然变色,就像点燃的火柴丢进了盛满汽油的桶。对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来说,还有比梦中情人冷面好色者幸运的吗?此时无须多言,洪振东意识流里都是齐娜娜美丽的映像。 见到齐娜娜眼底的迷惘,洪振东接着说:“你!太像我当年在杭州湾见到的一个人。”然后,他述说了那年在钱塘江口观看潮水时的奇遇。 齐娜娜是个心地藏不住事的人,在几年以后,她已经是孩子的母亲。见到小学同学,童真的如同当年在花丛中翩跹飞舞的花蝴蝶。惹得同学,忍不住用笑掩盖沧桑:“你怎么还像没长大一样!” 当时,齐娜娜听后抿嘴一笑,开心的像是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那就是我!”接着说了已经模糊的记忆, 洪振东不由的头脑就有些昏晕,曾经沧海难为水!他这样的成功男人,不难经历过许多女人。可每当进行到云雨高潮,朦胧中的任何美女,意识里都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姑娘。 因此,洪振东虽然年过而立,尽管母亲多次催促,他仍然是个金色的王老五。洪振东内心深处,决心找到一位齐娜娜样的女人,不然宁可宁愿做个高唐赋文中的楚襄王。 这时确认面前绿衣白裙,婷婷玉立的姑娘是自己梦中情人,洪振东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不过久经历练的他,马上恢复了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目的修为。他知道欲速而不达的道理。别看眼前的姑娘,虽然笑起来很甜。但一笑即止,眉眼带着煞气,是不可轻易兀弄的角色。 人普遍有个病态的心理,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是珍爱。轻易到手的,极其容易成为摘取观赏,随手扔掉的花枝。 洪振东高薪聘请了齐娜娜,而且把商场重要的内部考核交给了她。 考核是任何企业,必不可少的工作。它的本质就是把墙上的规章制度,请到地上来,成为员工的行为准则。这工作太得罪人,不是老板的自己人,没人愿意干。就是勉强干,没有老板的鼎力支持,也会三人成虎,不是贼也是贼。 洪振东从认出齐娜娜的那一刻起,就把她放在了伴侣的位置。让一向骄纵任性,六亲不认的齐娜娜很好的发挥了自己的特长。 齐娜娜在商场干得很不错,在到职三个月的时候还被评为明星,拿到了年终奖。 每次洪振东到一线检查工作,见到齐娜娜总是和颜悦色。而作为员工,迈进洪振东的办公室,他也是尊重夸奖居多,小心亦亦的擦拭齐娜娜的璃心。 齐娜娜很奇怪,象这样年轻英俊的富豪,对自己手下的美女,可以予取予夺,自愿投怀送抱的人多了去。在商场工作期间,齐娜娜绝没听说过,洪振东和商场任何一位美女有染。 是道德高洁?还是手段高明,兔子不吃窝边草?齐娜娜情不自禁的对洪振东产生了好奇。人的感情发展史,很容易总结到:关心就是别有用心的开始。 齐娜娜在商场耳濡目染,得到的信息,大多是洪振东洁身自好,白手起家,抓住机遇发展。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齐娜娜心里总是想到他。 这样的时段不久,当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公主,就有了摘取王后冠冕的想法。 想是想,然而从小娇惯出来的孤傲、自我,拘束了齐娜娜的行为。她!不能自贱! 仅仅一年,齐娜娜已经做到商场高管,和洪振东的交往更加密切。 在一次接待外来人员的酒宴上,来人看到素颜碧玉气质临风的齐娜娜,好色的天性难抑。在来人几次调笑后,齐娜娜渐渐不耐烦。酒觚间,得知齐娜娜既不是洪振东的夫人,也不是隐性的如夫人,便有了撷花的想法。 趁着酒性,他醉眼朦胧的看着洪振东:“这女人,乃是万花丛中的上品。君既然无意,不如予我。” 谁也没有料到,一向端庄的齐娜娜,勃然大怒,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奉送,摔杯而起。 跟叫人掉眼镜的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洪振东,拿起酒瓶对地就摔,什么也不讲究的起身就走。 要知道,这个色鬼可是主管部门的权贵,在一定程度是可以决定企业的兴衰存亡。 这时候,就算眼瞎的人,也能感觉到洪振东和齐娜娜的关系了! 离开酒席后,齐娜娜白皙的脸颊挂着眼泪。 洪振东极力的安慰,直到齐娜娜把将积攒已久的感情发泄出来。 洪振东单膝跪地,执着她的手,在唇边亲吻,然后向她求婚。 在听到洪振东发自肺腑的倾慕,和刻心铭骨的思恋,齐娜娜矜持的大坝瞬间垮塌。 没有多久洪振东和齐娜娜就喜结伉俪,迅速举行了婚礼。 婚前俩人短暂出门,去杭州拜访齐娜娜的父母。尽管齐娜娜任性,不愿向性格倔强的父亲低头。无奈洪振东轻捻慢拢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竟然把齐娜娜说动了。 当然,俩人又到杭州湾看了大潮。 看着天际的白线,瞬间变骏马的钱塘大潮,洪振东很感慨。 今日非他日,经过苦难的磨折,鸡雏变成了彩凤凰,携得心仪的美人归。洪振东一改往日的沉稳,讲了不少人生阅历,话语如同滚滚江水。软言轻语的对齐娜娜说自己体会的哲理::“人的一生,有天赋的成分,因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毕竟是少数人。也不在于烁金流彩的学历,而在于人的生活体验。人生吃苦是财富,尤其是年轻人。” 齐娜娜当时就感到不愉快,感到洪振东在讥刺:自己只是父母疼爱长的巨婴,摆设样的花瓶。 洪振东多么精明的人,见到齐娜娜不愉快。他赶快转圜,说起她的美貌气质,齐娜娜才恢复情绪。 这对新婚夫妻,蜜月期间,故地重游,竟然有了不和谐,他们的婚姻会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5章 吃醋任性闹酒宴 设计磨难刁蛮妻 对于齐娜娜洪振东从心里爱她,这是个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受过磨难,心无城府只知任性的娇俏的女子。 虽然自古以来有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经磨难不成才的格言。洪振东还是实在不忍心,让齐娜娜这个近乎透明的人不快。 他原谅妻子的想法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这样娇媚的女人,有点任性、自我,随着日月的磨砺,生活的教训,她也会改变的。 洪振东这样想,齐娜娜婚后得到洪振东悉心呵护,心里很是自得。对洪振东的规劝,倒也渐渐能听进去几句,觉得丈夫的话话粗理不糙。齐娜娜虽然也想改变自己,但人的思维和行为已经形成定式,就像巨大的物质运动形成的惯性。山易改,性难移,从小就开始享受的优越的生活条件,任性骄纵就如牛皮癣。虽然要不了命,只能治标,没法祛除病根,屡改屡犯的结果,还是让她故态复萌。 俩人情爱如火,但矛盾也是频现。如果究其根源。还是齐娜娜独生子女的毒性发作。 在齐娜娜看来,天下谁最大?我最大!月亮太阳都应该围绕着自己转。一点不合意,那就是对方错。我的是我的,我想要的也是我的。以自我为核心的运转,任何一点嘈杂,她都以为是离心运动。 当年对父母是这样,婚后对想方设法疼爱她的洪振东也是这样。这个世界,她最经常伤害的,就是生养娇惯她的爹娘,容忍、溺爱无限的丈夫。谁越是对她亲近,对她千万般好,齐娜娜越是伤害他们。而且每次伤害,都是烈度增加,在别人痛苦难耐,在齐娜娜却是猫玩老鼠的游戏。 幸福无限,怄气不断,这在婚后几个月,就成了洪振东夫妇生活的新常态。 既然经商,就断不了与外界的联系。来得都是客,铜壶煮三江,业务招待是少不了的事。来人有女贵宾,也有男贵客带来的女友,酒席间男女戏谑是相互关系的磨合剂。 齐娜娜可不这样想,既然花容月貌的自己价格了 他,洪振东是自己的丈夫,他就是自己的私有财产。齐娜娜疼他爱他,但是更是排斥和自己同为女性的同龄人,尤其是漂亮富有、事业有成的女人!哪个女人和洪振东调笑开心,发个媚眼,齐娜娜心里酸得能腐蚀不锈钢。 人的劣根性一旦形成,是很难清除的。 之间,两口子虽然没在发生大摩擦。齐娜娜的小闹几乎是天天有,大闹三六九。 只要洪振东对业务美女的亲昵,都让齐娜娜不快。齐娜娜从小养成的习惯:“凡是属于我的,就是烂掉也不能让他人分享。” 见到齐娜娜吃醋捻酸,不分场合就发脾气。小事搞成大事,实在影响企业生存发展。没有办法的办法,洪振东为纠正她的跑偏。决定冷置处理,约束齐娜娜的权限,不再让她和自己一起出席公关活动。 冷置后,齐娜娜疑心更重,几次尾随洪振东,盯梢打扰,造成不少的误会。 本以为,俩人的矛盾是因为从小生活环境不同,造成的性格差异。睡虽然温柔,时间长了,石头也会被溪水去掉棱角,磨成鹅卵石。 这时,洪振东遇到了一个难得的机遇。他的房主耀明置业公司,资不抵债,被法院公告拍卖。按理说,不论谁成为业主,因为洪振东的租赁合同没有到期,他的超市经营不会受到影响。所有的资源里,土地是最大的资源,改革开放以后,有几个资本大佬,贵族子弟不是利用土地经济发迹的? 洪振东看到拍卖价格低的诱人,而且这建筑区域,随着彭州市的发展,具有寸土寸金的升值空间。 追逐利益,获取暴利是商人的天性。洪振东苦思冥想了几天,终于给他的初恋打了个电话。 这是洪振东还在少年时期的同班女同学。当年,洪振东因为家庭贫困,辍学外出打工。而他心心念念喜欢的女孩任小雨,因为父亲的不断升职,区委书记的女儿很容易的出国留学。任小雨后来又获得那个国家的绿卡,如今已经是身家亿万的富豪。 当年洪振东休学,任小雨哭了很长时间的鼻子,在洪振东最困难的时期,俩人都没断过联系。出国后,任小雨也是经常联系他。在她的眼里,洪振东是一块和氏璧,遇到时机就会呈现美玉本质。 洪振东自知差距,虽然心里念念不忘,却只是将感情定格在逝去。 尽管,他珍藏着任小雨不同时期寄来的相片。夜深人静的时候,也经常看着照片沉思,把她作为自己前进的动力。 也是巧事,前一时期俩人网聊的时候,任小雨说到所在国经济衰退,货币大比率贬值。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让洪振东留意,如果有好的项目,她将会回国投资。 接到洪振东网上发的,耀明置业公司的不动产拍卖公告。任小雨这个经济金融专业的博士,很快意识到这是发财良机当即决定立即回国,参加这次不动产竞拍。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洪振东应该给齐娜娜说一声。因为,她见过任小雨不同时期的照片,每次看完都摔摔砸砸,充满敌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得知与任小雨的合作,齐娜娜还能了得。 考虑到齐娜娜的吃醋时,容易丧失理智。再加上这次竞拍,是以任小雨为主,自己只是小股份参与,洪振东就忽略了,结果小事往往引起大问题。 等到拍卖竞拍结束。任小雨顺利的达到了目标。欢喜若狂的任小雨和利益均沾的洪振东,很高兴的办了桌酒宴,表示庆贺。 这桌酒宴办得很丰盛,很少的业务相关人员参加。出于还乡不张扬,不如锦衣夜行的心理。任小雨一再嘱咐洪振东,专门请了角丫时的同学。 生命易逝,时光如白驹过隙。少年时的交往。童真居多,言语无忌,几杯老酒下肚,几十年风雨磨折的感慨,这群老少年,开始逗笑调侃。当然,他们都知道当年任小雨的感情。少不了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老顽童般的要事业有成的俩人喝交杯酒。 任小雨和洪振东早已分别成家,虽然仍有少时情愫,毕竟长江水不能倒流,都明白那只是白莲花般夜空下的童话。当然在以往的思念中凑趣,俩人落落大方的站起身,在众人的推搡中举杯。就在两个酒杯,清脆相碰,唇要粘到杯沿的时候,包间的门被怦然打开。齐娜娜脸色铁青,大步流星的闯进来。径直走到洪振东面前,劈手夺过酒杯,狠狠地摔倒地上。先恶狠狠的扫瞄的众人一眼,然后两眼喷火的盯住任小雨! 在齐娜娜的意识里,她喜爱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染指,世界是围绕她转的。她不能适意,她的幸福没有了,这个世界还要它干什么? 酒宴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任小雨站不是坐也不是,任凭她经历过万千风雨,此时拿着酒杯也呆若木鸡。 更难堪的是,齐娜娜硬邦邦的甩出:“世界上男人多的是,你们那个号称自由世界的国家,女人和狗性交的也有?为什么非得要抢我的男人?“ 齐娜娜眼睛喷火,直勾勾的盯了任小雨,咬牙切齿的迸出:”发贱!” 说完,齐娜娜不管不顾,竟然甩了洪振东两巴掌,转身就走。 原来这几天,齐娜娜一直在盯梢,洪振东异样行为,绷紧了她的神经。 喜庆相聚,尴尬结束。任小雨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断摊开双手摇头。 向来有自制力的洪振东,这晚醉酒了。 是他回到家醉的。 看到发过疯,出过气的齐娜娜,盘着腿。怡然自得的看着电视,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洪振东心里五味杂陈。 对齐娜娜来讲,任性的给别人来场暴风雨,后果从来是不计的。,从小就有父母过分的溺爱,天塌了又有什么,自有高个子替她撑着。 想到酒宴上的羞辱,看到齐娜娜此时的自我,洪振东多少年念熟的忍字经,被狂怒冲散的一干二净。他从酒柜里猛然拿出瓶烈性白酒,在柜沿磕掉瓶颈,顾不上玻璃渣,仰脸就是半瓶。 洪振东心里再是愤怒,他也舍不得戳齐娜娜一手指。自从那年在钱塘江口见到齐娜娜第一面,他的灵魂早已归属了这位水仙花! 摔完酒瓶,天旋地转,洪振东不知自己是这样上的床,就横下身子迷糊过去。 夜半,口干舌燥洪振东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有温热的水珠滴在自己脸上,舔舔带些咸味。 洪振东进家后的行为,让齐娜娜大吃一惊,她从来没见洪振东失态过,今天他是愤怒到了极点。坐在洪振东面前,嗅着浓浓的酒气,听闻嘘嘘的鼾声,齐娜娜左思右想,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为什么生气?疼爱?后悔?” 齐娜娜分不清。她只是感觉到,可能会失去,这个撕心裂肺疼爱自己的男人。 “我得不到的,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胡思乱想到这里,齐娜娜在古董柜里拿出把蒙古刀。这是俩人蜜月草原行,买来的纪念物。 齐娜娜抽出小刀,不愧是着名的手工艺品,刀刃闪闪,刀身泛着寒光。 咬咬银牙,齐娜娜解开洪振东的外衣内裤。扒拉出曾经威风凛凛,两口子颇为骄傲的尘根,犹豫着是否把它割掉。在齐娜娜的潜意识里,割掉这个秽物,自己固然失去,但再也不用担心,其他女人的威胁。 只是,这样对洪振东太不公平。自从结婚以后,他给了自己太多的爱。尽管自己在盯梢监视,至少到目前,还没见过洪振东,爬上其他女人的身。 天色熹微,酣睡了一夜的洪振东,一直没变姿势的身体,着力部位酸麻。手脚动动想换个姿势,意识的回归,让他感到裆部的沁凉。朦胧中好奇的睁开眼,这一看,不由的满身冷汗:齐娜娜峨眉紧蹙,星眼呆滞。她一手托着自己的阳物,一手拿着闪烁寒光小刀比划着。 洪振东不由的啊呀大叫声,翻身滚到地上。齐娜娜的性格他太了解,一阵子情绪上来,不管不顾,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齐娜娜没有动弹,只是微微抬眼皮,看洪振东的惊慌。转过手,把小刀锋刃,朝向自己秀丽白皙的脖颈。 “哎呀呀!”洪振东惊慌更甚。他知道这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小公主,是只顾情绪,不计后果的。 酒早已化作冷汗,洪振东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小心翼翼的靠近,直到夺过小刀。他把齐娜娜紧紧抱在怀里,由她任性的泪水,湿透自己的衣衫。 玻璃虽然坚硬,一碰就碎;好钢需要淬火,淬火太急,容易崩刃。 一连几天,洪振东一句抱怨、劝解的话都没说。只是竭尽温存,放弃了许多亟待办理的事务,尽可能的陪伴齐娜娜。 “自从那天见到你,心里再也难清理!”洪振东说。 他不能没有齐娜娜,受过太多煎熬,经受无数苦难后,他的身心已经和性情怪异,美貌、清秀、单纯的这位女子融合在一起。如果需要他身体的任何零件,换取齐娜娜的幸福,洪振东都不会犹豫。 只是,他在深思,细细的谋划,怎样才能让齐娜娜一生幸福。 齐娜娜属于那种见着火星就爆炸,遇到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就开花的人。见到洪振东,成天围绕自己转,嘴头子就像抹了蜜,心里早已没有了芥蒂,只是感到幸福无比。 “唉!你成天围着我转,生意怎么样了?”齐娜娜也不是太糊涂的人。 “咦!你怎么今天给一个姓刘的打去二十万?哦啊,是刘子源的孙子?你这人是稀有动物,滴水之恩,几十年后还涌泉相报!难得!”齐娜娜欣赏丈夫念旧,有情有义。他对外人都这样,对自己还能差了吗? “唉吆,你今天怎么又打出去一百万款?噢!是捐献给学校的!什么学校?我有时间去看看!”齐娜娜温柔起来,煞是可爱。 洪振东脸上有些忧郁,扑撒下眼皮:“会的,会让你到那个学校去看看!” “前几天,你到我家去了?你和我爸说话很投机!听我妈说的!”虽然父母就像欠齐娜娜几辈子债,她没给过好脸色。从心里,她还是喜欢洪振东和父母多来往,这最起码说明:洪振东在意我!齐娜娜的小心思,倒也很睿智。 小两口生活经过一段平静期,主要是齐娜娜经过前一阵的胡闹,明显的看到了影响商场的生意,行为有所收敛。而洪振东则是倍加小心,尽量不触齐娜娜的逆鳞。 这天晚上,小两口及早上床。齐娜娜来了兴趣,很想夫妻游戏。几次暗示,洪振东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齐娜娜忍不住了,在洪振东的额头上开始吻起,不断挑逗他的感官:“怎么,我又是不是老虎,害怕?只要你不出轨,珍惜都不过来,我还真能把你的宝贝割掉喂狗去。” 齐娜娜自以为说的很风趣,洪振东眉头紧锁:“不要扯淡!我……我……不放心你!”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别看脾气差,从一而终的贞洁是不会改的。”齐娜娜傲娇的说。 洪振东直眉瞪眼的看了齐娜娜一会,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并打开自己的手机页面:“喏!这是我给你定的旅游团发的信息,明天就出发老缅泰三国游,主要是观看亚热带景观,时间一个月,明天上午出发。这卡里五拾万元钱,路上零花。” 齐娜娜一拍洪振东的肚皮,喜笑颜开的坐起身子:“太好了,我正想外出散散心,调整一下心态。我快要被你的那个任小雨,抓狂了!” 洪振东灯光阴影里的表情,带着微微的忧伤:“我担心,你的脾气……” 齐娜娜开始了三国游。 亚热带的风光就是养眼,满目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从云南出境,山水果然和家乡和彭州不一样。如果说以前的环境,是文质彬彬的学子,眼下的却是粗犷俊美的少数民族少女。 经过哀牢山,便是着名的野人岭,这是当年中国远征军,铩羽而归的地方。近观,偶尔可看到经年的骷髅,远看则是大山的深沉。 深山老林之中,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因为那森林看上去阴森可怖,神秘莫测,而且据当地人说很少有人敢到这片森林里去,即使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 阴沉的惨淡阳光笼罩着这片奇异的森林。有时,森林静谧得如同一切都沉睡在死亡的恐惧中,而有时,鬼怪的身影与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可以让人产生到了阴间的幻觉。粗壮参天的诡异植物,色泽妖娆的无名昆虫,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这一天,齐娜娜玩的很尽兴,晚上又是篝火晚会,和独具特色的当地小吃。禁不住主人殷勤相劝,多饮了几杯米酒,齐娜娜回到作为客栈的吊脚楼,就迷糊过去。 齐娜娜再次醒来,灿烂的阳光,床头浓密的树丛,直射到卧榻。 奇怪的是周围静悄悄,旅游团的人员一个都没见到。齐娜娜有些心慌,赶快爬起来,只见除了内衣,只见华贵的衣服不翼而飞,藤条枕前,放着套破旧的土布衣裙。 听到楼上有动静,竹制的楼梯吱吱嘎嘎响着,上来一个肚大腰圆,头方脖短,须髯箭簇样扎撒,满脸凶悍暴戾的大汉。来人说得不是太熟练的中国话:“你喊什么?现在你是我买来的奴隶,小命就攥在我手里。快起来跟着那些婆娘去干活!” “我怎么成了奴隶?”齐娜娜想不通。可缅北的现实,就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也有人下迷药,奇货可居。 见到齐娜娜木魅瞪眼看着自己,大汉发了威:“你再瞪眼,老子挖下来当灯泡踩。” 说着上前一把揪住齐娜娜的头发,顺手拿起那套破衣裙,拎小鸡样,往楼下的旷地一丢。 齐娜娜在异国他乡,落入歹人之手,她将遭遇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6章 尝尽黄连珍惜甜 脱胎换骨性格变 齐娜娜畏缩的从吊脚楼的窗口,向楼下看去。只见几个满头大汗,破衣烂衫的妇女,蓬头垢脑抬起无神的眼睛,木然的远看着。壮汉骂了一声,拿起鞭子就对一个长相颇为秀丽的年轻女子抽打下去。眼见得那女子碎衣纷飞,裸露的肌肤渗血的鞭痕形同蛛网。 汉子扔掉皮鞭,又不解气,对着另一个发呆的女人飞出一脚。然后拿出把小刀,在女子臀部硬生生割下一缕肉:“妈妈的,不听话,不出力,老子让你们生不如死……” 打马骡子惊,齐娜娜顿时面无人色。 娇生惯养大的齐娜娜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从小没被父母碰过一手指的她,不由的瑟瑟发抖。如同走江湖耍猴戏的猢狲面对扬起的鞭子。她乖巧的按汉子的指令,汗落如雨的劳作起来。这是齐娜娜这一辈子,第一次出力流汗,而且是皮鞭高悬,随时侍候。 这片土地之与外界隔绝,原因就是有原始森林与沼泽双重阻隔。黑暗森林阴森恐怖,外界人几乎不敢涉足。偶尔有某个胆大的闯了进去,也会在尽头被沼泽再次阻挡。 森林里光线阴暗,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阳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使得森林格外地神秘诡异,就是大中午森林里,也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却出奇地安静,没有世间的喧哗,少有人迹,仿佛是法外的另一个世界,除了恶人和被蹂躏的妇女,未曾有其他是商旅涉足此地。齐娜娜是没有胆量,也没有本领,从这里逃出去。 几天下来,齐娜娜在水田里除草时。看到自己原先引以为傲的美丽的脸庞,因为太阳暴晒,缺少水分,已经没有了水灵。和那些平日看来憔悴、粗糙的乡下小媳妇没什么两样。 这些天,齐娜娜感觉把人间的苦都吃到了。劈柴、插秧、薅草,清理猪圈,洗衣做饭是每天必做的功课。 最让人难忍的是,有洁癖的齐娜娜,每天洗浴和浣洗衣服都受到呵斥。远远的,自己都可以闻到身上发出的臭味。 至于维持生命的进食,能每天夜里不至于饿的睡不着觉,就是幸福。在劳累后,有时看到猪食,她都想去吃两口。这在过去,那是看见都恶心的秽物。 齐娜娜的感觉,在这里生不如死。享受惯了的她,几次想寻短见,没容她动作,周围的人就发出了信号。然后便是辱骂和体罚,最让她不忍心的是,汉子不打她,每次总要杀鸡儆猴的让她周围的妇人受些伤残。 据说,她已被定制,高价待沽。所以那些肆意发泄兽欲的恶棍,才没有占有她曾经美丽曼妙无比的身体,只是待屠杀的牛羊,等待着上天最后的发落。 让齐娜娜还能活的下去,是不远的吊脚楼有位流落他乡的中国小伙。那是齐娜娜还没来到这里,就像尊贵的客人一般的英武小伙。小伙似乎对齐娜娜的遭遇十分同情,他每天都来看看齐娜娜,有时对大汉的行为劝止,有时和大汉躲在屋里叽叽咕咕。 更多的是他看向齐娜娜的同情,又充满怜惜的眼睛。 更让齐娜娜没有绝望的是,在她到来的第二天夜里。偷跑到密林之中,被猫头鹰的凄厉的叫声,和扑啦啦的野兽在浓密的灌木丛可怖的蹿动声,吓的皮肤起栗四肢发软。被大汉抓回来以后,侮辱殴打必不可免。齐娜娜自觉此番不死,也要被扒下一层皮, 居然出现奇迹,那小伙在大汉耳边嘀咕了几句,天大的事化顿时化小。齐娜娜竟然被赦免,没有遭到殴打。 待到齐娜娜独自抚摸着伤口哭泣的时候,小伙悄悄靠近,告诉齐娜娜,这汉子不敢过分欺负他。因为有个贵人,已经花钱预定了她。现在,所经受的一切,不过是人生中难免的暂时磨难。 齐娜娜这才有了活下去的愿望,毕竟从出生落地,她享受到都是一等待遇。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还想着能回到过去的幸福时光。 心理的折磨,更大于身体的伤害。每当夜里听到汉子变态的性虐待,先她而来的几个妇女,哭泣、喝骂让她瑟瑟发抖。 齐娜娜受够罪,被地狱的火烧炼着。没想到,她的境遇竟然被那几个妇人百般羡慕:“你虽然是被迷昏抢来的。可你是贵人的订货,灾难有头。哪像我们,这辈子没有光亮。” 该受到苦都受了,没有想到的罪都品尝过。这时的齐娜娜,才知道以前呵护的珍贵,无论父母,还是洪振东的爱,那是金子也难买! 不能怨恨丈夫,没有手机,不知信息,他怎么来找自己。至于父母,他们又怎么知道异国,女儿受到罪。 如果说齐娜娜的进步,是痛苦磨难,让她认识到以前爱的珍贵。让她经过苦难磨砺的人生,再遇到磨难,不至于生不如死的决心和资本。 历来,吃苦磨难就是人生无价的宝贵积累。 也就是,齐娜娜被劳累、羞辱、叱骂、吃用折磨的脱了形。已经可以在这苦难的条件下,心安理得的对待日出月落,她的救星来了。 洪振东竟然开着越野车出现了。他和大汉没有枪击厮杀,只是让人交给大汉一沓钞票,齐娜娜便被允许见到丈夫。 看到齐娜娜被折磨的脱了形,要不是那双依然俊俏的眼睛,洪振东几乎认不出妻子。 乍一眼看去,他是痴呆。再看,洪振东泪如泉涌,扑上来把待宰的小羊般哆嗦的妻子,紧紧抱在怀里。 回家的路很长,齐娜娜几乎是在丈夫的拥抱下度过的。 现在的她,感觉是天上人间。 回到家的齐娜娜,性格为人,简直是脱胎换骨。没有失去,就不知道珍贵。重新得到,必然加倍呵护。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生息,在齐娜娜基本恢复原貌,洪振东贴心的让人,把齐娜娜的父母接到了彭州。 这是老两口,第二次来到彭州。和以往不一样,齐娜娜看父母的眼睛没有了怨毒,满满的都是亲爱,小鸟一样的扑到父母怀里。对于父母,这可是久别的爱,当时老两口就流下了泪水。 这次来,老两口过了半年,才在女儿慕孺、留念的埋怨中回去。 上高铁的霎那,母亲想给女儿耳语几句,被父亲坚决的拉住。 母亲临别先想告诉女儿的是:她这次的磨难,也就是行为经历矫正特别学校的教育。是洪振东策划的,他的灵感来源于,一些特殊教育学校的广告。为了妻子以后的人生,他专门去了杭州岳父家,进行了沟通,得到岳父支持,才实施的特别教育行动。 这样的事,能把底细告诉女儿吗?万一女儿翻脸,那可是再难以挽回的事。谁也猜不透,她会不会故态复萌。 至于什么时候告诉齐娜娜真相,那就凭洪振东的感觉再决定吧。这是老岳父的决定,这为县处级的副书记丈母娘,在退休后,已经习惯丈夫的决策。 老岳父也不知道的是,洪振东干事多么缜密。 一百万元交学费,贰拾万元给刘天豪作为费用,让心爱的妻子去经受磨难,补习苦难的课程。这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的大手笔! 刘天豪是洪振东的恩人刘子源的孙子。刘子源去世后,感恩的洪振东,一直资助着刘子源的学业。 这次,从彭州出发,刘天豪就开始跟踪保护,这也是洪振东爱的良苦用心。 在齐娜娜受到特殊教育的时候,刘天豪每天都在周围梭巡。作为齐娜娜的保镖,就是舍弃生命,也确定不能让她,受到过分的伤害。 侠义最是屠狗辈,没想到当年商场看大门的刘子源,一点善念,竟然延续到他不可能意识到的人和事。 二、《红丝绊》 话说:在清代曹雪芹的《红楼梦》中有个红线的典故,“若是月下老人不用红线拴的,再不能到一处。” 夫妻能结合到一起,是因为月老早已用红丝相绊,即使命运千变万化,也是也要栓到一起的。 郑国凯和柳湘瑶两口子的感情,称得上是如胶似漆,琴瑟和鸣。花白头发的人啦,每天早晚遛弯还是出双入对,并肩携手,羡慕的熟人们只羡鸳鸯不羡仙。 柳湘瑶平时轻声细语,水一样随和的人,遇到郑国凯得意忘形,吹嘘当年凭着大智慧,抱得美人归。就会羞羞涩涩的小声嘀咕:说俩人的婚姻是郑国凯骗来的。柳湘瑶说这话时,依然免不了当年小姑娘的娇嗔,乜眼流波。 郑国凯则说:咱两人是月老定下的姻缘,有红丝绊脚,天涯海角也得相伴。 说时郑国凯洋洋得意,仰脸大笑。 遥想俩人产生倾诉的当年,郑国凯是国有大煤矿的人尖子。他身高马大,浓眉大眼,爹又算得上老革命。 好家庭加上上佳的个人条件,一米八的大个子,体重在一百四十多斤。就是穿厚衣服,也遮不住浑身肌肉健硕的轮廓。而当冬季以后的季节,就是只穿汗衫,肌肉的轮廓反而柔和,全没有臃肿的感觉。 看起来,干练透着精美,对异性有难以抵抗的磁极引力。 那是郑国凯全身没有脂肪层的原因。 那些和他前后进煤矿的女工,无论长相如貂蝉,还是美艳的象影星王晓棠,家庭背景好坏,都对他有好感。他在前边走,后边只要有青年女工,就会有人指指点点,夹杂嗤嗤的偷笑。 郑国凯是很多美女矿工的梦中情人,遥观的人多,真正能靠近的不多。 她们怕万一把持不住,弄出笑话,那可就是疤瘌眼照镜子,自找难看。 偏偏平日头脑甚为灵活的郑国凯,智商不低,情商低下。在万花丛中,目不斜视,自持力惊得美女们不敢靠近。 郑国凯虽然没有当过兵,却有着军人挺胸拔背,目光向前的走路姿势。 到了二十出头,郑国凯仍然是孤家寡人。他同学的小孩都能打酱油了,虽然美女频频献媚,郑国凯的却没有看上一人。 父亲,同一煤矿的管行政生活的副矿长郑伟龙,心里由不得着急。孩子虽不少,儿子就一个,这可是老郑家唯一的种。 他的手下美女如云,医院的、食堂的、灯房的,都属于他管理。儿子看上哪一个,都是手拿把攥!偏偏这小子没心没肺,每天只知道玩,打篮球看书,就没想过娶媳妇。 郑伟龙每月跨越城区,百十里路回到涟泉区的家,老两口提到儿子的婚事总要唉声叹气。最后的安慰词:“可能缘分没到?” 情商低,郑国凯玩性不低。自古彭州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名胜古迹不可胜数。每次回涟泉区的家,没结婚的人,父母住哪,哪里是家。他都会在城区转悠、游玩,有时兴起,竟流连终日。 那时的彭州经济还不发达,长途汽车站,就在市中心地标处。而那时到矿区的都属于长途汽车类,郑国凯换车、等车的时间,免不了四处溜达。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放荡不羁,爱玩的人。 这一天,距开车的时间有点长,不知不觉,他就悠达到快哉亭公园。那里,最早是动物园,自从老虎越狱造成恐慌迁址,很巧妙的改造成了公园。 这公园,现在是古城墙高耸,花香鸟鸣的热闹处,也是后来彭州有名的古玩市场。不过当时游人不多,来这里的人,大多有心思。鬼头鬼脑的人不少,他们想在这里从事文物古玩交易,这块幽静的所在,是非法的地下古玩交易理想的地方。 郑国凯来玩,主要是逛逛,怀古念旧。据说快哉亭几个鎏金大字,就是出自大文豪苏东坡之手。苏东坡!那还了得,诗词文墨俱佳,几千年才能出的奇才,是喜爱文学的郑国凯的偶像。 在游玩过程,郑国凯见到三五成群的人,在一起叽叽咕咕。他们从怀里拿出件东西一晃,马上掖起来。俩人袖口相接,没有伸出的手,在袖筒里捏弄。郑国凯从小在矿区周围的集市里,见过卖大牲口的中介人,玩弄过这一手。现在这里的古董交易,见不得天,又不敢脸红脖子粗的讲价。只能凭着手指变动触摸的感觉,也玩起哑谜。看到进入八十年代了,还有人玩着古人经商的手法,郑国凯心里产生了极大兴趣。 好奇、探索,一直是郑国凯的特点。 郑国凯仔细看去,贼眉鼠眼的人很多,经常有人不敢大喊,拔步急追。后者先是筋暴目突,然后是红头涨脸赔礼,侧耳细听原来丢东西的人,抓住了小偷。 郑国凯来了兴趣,注意观察两眼爱往人怀里溜的人。据他的朋友,一个公安局的便衣说。凡是在公共场合,不看景观,眼睛只遛人口袋、提包的人,大多是小偷。 没多久,郑国凯果然发现了一个具有这样特征的人。 这是一个衣衫不整,面容憔悴,两只眼睛猴一样咕噜噜乱转的人。这人就是冯大驴,当时的无业游民,郑国凯后来的朋友,现代的石崇。 这个看起来纯粹的乡下人,面黄肌瘦,猥猥琐琐,手脚很是麻利。他轻轻触碰一个驻脚呆看女人的痞子,就从痞子的衣兜里箝出个物件。 要不是郑国凯从心底讨厌那个痞子,什么玩意,光天化日之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女人的脖颈和奶子看! 要是个好人,按郑国凯的秉性,早已发号示警。就是这样,生来嫉恶如仇的郑国凯,还是盯住了那个小偷。 在尾随到无人处,郑国凯虎跃上前,轻而易举的扣住了小偷右手的脉门。小偷半身酸麻,想用左手搏击,哪里撼动郑国凯半分。 几番挣扎、较量,小偷知道了无望,便低头无言。 “是去公安局,还是把你交给失主?”郑国凯低声喝道。 小偷身体颤抖了一下,双腿一屈,跪在地下。眼泪汪汪的看着郑国凯:“那小子也是偷人的!我是没办法才下的手,我饿!我没回家的路费!如果真要把我送公安局,你不如杀了我。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一头撞南墙。” 小偷说着眼泪哗哗滚下。 郑国凯这人从小打硬不欺软,最见不得是是眼泪,心底一转个:“鼻涕眼泪的,不如个娘们,站起来说话!” 小偷战战兢兢地,弯腰站着,从怀里掏出个玉挂件递到郑国凯手里:“饶了我吧,那人也是取的不义之财,不如送给您!” 郑国凯细细看去,那是个系着红丝线的白玉挂件。彭州人喜欢玉,出土的诸侯王古墓,为王者的尸体,就完好的穿着金缕玉衣。 自古传来,美玉养人,于是便有男带观音女带佛的习惯。两个玉佩件,各自大拇指般大,羊脂一般的白,却没有一点杂质。对玉器没有研究过的郑国凯,心里琢磨:啥玩意?也没见得什么珍贵。 郑国凯却没有料到,后来玉挂件,竟然成就了他一生的神仙眷侣。 “我要这个干什么?”郑国凯手一拨弄。 “反正也不能便宜那个混蛋!”小偷说着又把挂件递了过来。 郑国凯再细看看,挂件雕着观音象,红丝线已经扯断,好像是项链样的东西。 见到小偷苦苦相求,菜黄色的脸上实在惊恐。想到,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便示意小偷站起来说话。 那人看到郑国凯有放纵的意思,长舒了口气。可怜巴巴乖乖的站着,听他安排。 郑国凯看他实在可怜,又不像油头滑脑的人。再见到他不住流虚汗,细问问,得知两天没有吃饭,心生恻隐。 郑国凯点点头,示意跟他走。小偷见他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就不出声的跟在了他的后边。 郑国凯领他走进饭店,点了饭菜,俩人对坐着吃喝起来。 彭州人豪爽,自古就有吃喝不分家的传统,气氛很快柔和,食物产生了愉快感。 看样,的确是饿急了。小偷吃饭时狼吞虎咽,喝酒则举杯就干,没多长时间,他便打着嗝:你这人讲究,欺瞒你,天打五雷轰。 郑国凯没有料到的是,他这一趟快哉亭公园转悠,那个玉挂件竟然成了他神仙眷属的红丝线。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7章 婚姻本由一线牵 暗里自有红丝绊 那个被郑国凯抓住的小偷,眼里泛起浓浓的云雾:“我叫冯大驴,海边连岛的人。家里穷,乡下苦,便想出来闯闯。没想到,外边这样难混,想回家啦!没钱,才做黑心烂肺这不要脸的事!” 郑国凯看着他好久,摸摸腰包,便有了帮助他的主意。 在分手的时候,郑国凯递给冯大驴二十元钱。那时的他的月工资是四十三元,是当时彭州市年轻人里的高工资。 连送加上这顿饭,郑国凯这月的收入是黄瓜打驴,去了一大半。 冯大驴虽然不知道郑国凯的月收入是多少,那是的物价便宜,对于一个贫穷的农村户口的人来说,无疑是笔不小的钱款。冯大驴连忙推脱,不肯接受。 “权当是我买你玉挂件的钱。” 郑国凯淡淡的说。 生来豪爽的郑国凯没感觉什么,冯大驴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万恩万谢的话没再说,只是向郑国凯深深鞠了一躬:“我要是不走正道,别说对不起天地,也对不起你!” 郑国凯和冯大驴从此成为好兄弟,在社会后来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时候。冯大驴穷则思变,先富了起来。在冯大驴的帮助下,郑国凯在煤矿关闭,摸黑走上市场时,冯大驴在经济上,对郑国凯支持不小。 三十年河东转河西,谁也没有前后眼。快意恩仇,是这些苏北汉子的秉性。 在郑国凯分配到煤矿工作的时候。大约相差半年,在第三中学初中毕业的柳湘瑶,也免去下乡之苦,分配到了食品厂工作。 那时的社会,最好的职业是在国企上班。 没人想到政府部门工作,工资低,待遇差,真正的人民服务员。每月的三十来元的月薪,差强人意,和大集体性质的商店、饭店的员工差不多。至于小油水,那还不如饭店、卖副食的来得实惠。 三中是什么学校,那是铁路职工子弟学校,得了么?和铁路有血缘关系!住在富贵山的柳湘瑶,按地域划分,本来应该就近在四中上学,那是以前教会学校的底子。也不知母亲用了什么办法,让她上了孩子们羡慕的学校。 分配工作的时候,柳湘瑶很满足,没吵没闹第一时间就去报到。按自己的家庭成份,没有上山下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其他的人,可是把学校闹个天翻地覆。谁不想捧个金饭碗,搁在脚面的瓷饭碗,说踢就踢,有什么意思? 分到铁路上班的得意洋洋,分到市里其他行业的如丧考妣。要知道,后来下乡知青编的歌,便说明了铁路职工的优越感:别看我穿得烂,我工作在车务段,口袋里票子大大有呵,都是十元一张的。 黎胜利就分到了铁路,而且是机务段,他父亲是副段长。黎胜利是正儿八经的铁路子弟,父亲还有权,分到铁路系统工作,天经地义。 黎胜利和柳湘瑶在校,坐前后桌。平时话不多,见面一个唇不露齿的笑笑,另一个则很阳刚的满脸生辉。 黎胜利长得很劲爽,身材高挑,肩膀宽宽。弯月形的脸很白净,眼窝深,鼻梁挺,话少主意多,很文静的人。 他是柳湘瑶暗恋的对象,只是从没明显表达过。因为妈妈不止一次给她说:男怕择错行,女怕嫁错郎。你是妈妈的乖乖女,中意了人,一定先给妈妈说。要知道,咱们家的成份不好,眼下有人看着你漂亮,到了关键的时候,就怕没良心。那,可是坑害你一辈子! 八字没有一撇,给妈妈说什么。再说,妈妈独自带自己过日子,够苦的了,怎么能再给她添心事。 这是柳湘瑶当时的心理。 要说黎胜利对柳湘瑶没感觉,肯定不对,同学们早就看到他好瞅着柳湘瑶的背影发呆。 那么漂亮的女孩,人见人爱,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柳湘瑶最好的闺蜜胡红霞,曾经咬着耳朵和她开玩笑:“你们俩人能演天仙配!” 臊的柳湘瑶红着脸,追着她好远,想挠她胳肢窝。嘴里嘟囔着:“我家的情况怎么能和黎胜利家比,你笑话我干什么?” 在离校后,黎胜利和柳湘瑶见过一面。那天是黎胜利主动,他在厂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 冬天,黑的快,俩人在淮海路昏黄的路灯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东关。那是彭州火车总站,黎胜利工作的地方。 然后,便再是步行往回走。经过三中校门口时,一直不太说话的黎胜利,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是林黛玉的身,没有薛宝钗的命!还不如史湘云,干脆快活的任性!” 分手后,柳湘瑶几乎一夜没睡,反复琢磨黎胜利话外的意思。当时,她就想问个明白,张张嘴没有说。黎胜利这样的人闷,性格内向,三杠子打不出个屁。他压在心底的事,谁也别想知道。 那夜,她想到了胡红霞。她绝对有赢得黎胜利的条件,人长得美若天仙,生性活泼可爱,家里的条件又好。每当路上遇到黎胜利,他望着胡红霞的时候多,盯着自己的眼光总是闪闪烁烁。 现在胡红霞又是分在铁路,近水楼台先得月。俩人接触方便不说,经济条件待遇,绝对不是自己能比的。想到这里,柳湘瑶几乎死了心,人家说有缘无份,潇湘馆里焚诗稿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柳湘瑶不知道的是,后来上位的是白玉茹。她出身干部家庭,面白如玉,柳眉凤目,举止大方,雍容华贵。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黎胜利找她的那天,白玉茹的父亲刚刚晋升为铁路局的一把手。黎胜利的父亲,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儿子信息,特地加了句:“白局长很喜欢你,说白玉茹是你同学。” 黎胜利这样的人,响鼓还用重锤敲吗?父亲的话,让他什么都明白了。 离开父亲,他叹口气,想到应该去见见柳湘瑶,以后就怕不方便了。 他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那是个六月的天,跨过市区,回涟泉区矿工家属宿舍休班的郑国凯,又动了玩心。 溜溜达达顺着南北向路,就来到了演兵台游玩。那时的市内公路不过石渣子铺就,一阵微风吹过,便有尘雾沸腾。演兵台那时破破烂烂,没有现在的雕梁画栋,只是长着不少灌木的土岗子。 站在戏马台上远望,面向市中心的三面,烟笼雾罩,人喧车鸣。而从戏马台向南看去,除了苍松翠柏的淮海战役纪念塔,比较成规模的建筑就是彭州师范学院。遥想昔日楚霸王项羽,雄姿英发,金戈铁马,旌旗蔽日,检阅数十万虎贲大军的场面,由不得郑国凯怀古幽思放歌。 郑国凯现在就有杜牧: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的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的感慨。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早年就有人把这列入彭州八大怪:刮风下雨逢礼拜…… 突然降雨,风吹豆角,豆角与豆角斗角斗角;雨打石头,石头和石头蚀头蚀头。 雨下的很急,眨眼之间,雨幕帷幄,风送土腥,黄水成流,顺着土坡而下。郑国凯摩拉掉蒙眼的雨水,看看四周。只有相连的户部山方向,古树参天,灰墙青瓦,民居成群,是可以躲雨的地方。便抱头鼠窜而下,想找个避雨的地方。 郑国凯狂跑了百十来步,突然发现一棵古槐树兀立在面前,张伞如盖,正是躲雨的好去处。 喘息几口,抹干脸上的雨水,细细望去,感情今天淋雨的不只他一人。 只见一位妙龄美女,正躲避在树下。看到仓皇逃来的自己,美女嫣然一笑。待到看清是位英俊的青年男子,美女很快就低下了头,忽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低头看着地面。 美女颜色姝丽,加上雨淋衣单,风刮雨飘,不由的双手抱肩,凄凄楚楚。 郑国凯看着女孩,心里由不得打个激灵,象雷公电母相撞出巨大的动能。这个平时素来稳重的孩子,不由心里怦怦跳着,由不得历来和女孩子搭讪的郑国凯,上前厚颜搭讪。 后来有人质疑过,一见钟情定终身的说法。但纵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所以成为古诗词名句,还是经得住实践检验的。 女孩看过他一眼后,再没敢抬起眼皮。 从来不和陌生女子搭讪的郑国凯,不知中了什么魔法,凑到跟前,问姑娘:这雨不知什么时候能住? 瞧郑国凯见了丈母娘喊嫂子,没话找话说,明显的是挂丽(这在当年的行话,和今天的撩妹意思相当)。姑娘衣服湿冷,加上害怕、羞涩,更是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不知为啥,郑国凯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心里不住打哆嗦。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的快。眼见的雨停云霁,女孩一手撩着裙角,一手护着胸。小鹿一样灵巧,蹦蹦跳跳顺着山路,向富贵山那片平房跑去。 郑国凯第一次见到了为之动心的女孩子,风一样的身影,雨后海棠般的神韵,他哪里割舍得下。 虽然几次撩拨,女孩不理不睬。可她看自己的眼睛的一刹那,分明异样的光亮、惊喜。 想到女孩对自己绝无厌恶,对陌生男子不搭理,正是拘谨正派的女孩子的正常反应。郑国凯不仅心里一热,紧追其后,直到那个娉婷的身影,进入大院关上门。 连一句正式话都没搭上,郑国凯好生遗憾。一步三回头。走走停停,总觉得这事还没了。 约莫走到中医院的后围墙,第六感官告诉郑国凯,有人在背后偷看。猛然回头,竟然是那个女孩,倚着门框,痴痴呆呆的遥望着。 女孩见到郑国凯转身,赶快进门。郑国凯再翘首遥望,没再见到她的身影。 这两天,柳湘瑶是在油煎火燎中度过的。 起因是,前天晚上,胡红霞捎了个信。说是多日没见,很想念,相约晚上去看电影。 电影院是当时彭州最大的,离母校不远。等柳湘瑶赶到,胡红霞早已买好了电影票,在门口来回转悠,着急上火。 看到柳湘瑶,风一样的刮过来,大声说笑着,把买好的瓜子、糖,塞到柳湘瑶怀里。 两个好姐妹,扒脖搂腰的进了电影院。距离开演还有一段时间,放映机才开始,放着灼亮的光,校正清晰度。 突然,胡红霞四下看看,在她这是少有的谨慎。她嘴里的气息,吹得柳湘瑶脖子痒痒的,蚊呐般说:“黎胜利有情人了!” 见柳湘瑶不相信的摇头笑,胡红霞声音更加低沉:“真的,我在黎胜利家,他抽屉里的影集里,见到了白玉茹的相片。” 那时,女孩子的相片可不是轻易送的。特别是送给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那就意味着有情况。 “那有什么,同学间送张相片又怎么了?” 柳湘瑶嘴里淡淡,心里五味俱全的说。 “说的比灯草灰还轻巧?你、我,怎么没送相片给他?” 胡红霞有些气愤。 柳湘瑶心里清楚的很,不仅自己喜欢黎胜利,胡红霞暗恋的更深。只是她听母亲说过:是你的千逃万躲避不过,没有缘分磕头去求也没用! 柳湘瑶心里有想法,面上可不敢表露。待月西厢下,负心人不来,可是让人笑话,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事。 从那天黎胜利谈说红楼梦里的人物,柳湘瑶已经悟透:即使去了胡红霞,黎胜利的姻缘也轮不到她。想是这样想,心里不痛是不可能的。 可巧,电影刚开幕,一对男女匆匆赶来,在她俩前三排的地方坐下了。身影很熟悉,男的就是再隔十年八年也能认出来的黎胜利,女的就是平素不大说话的白玉茹! 胡红霞眼尖嘴快,话茬子刮地,酸掉牙的低声说:“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黎胜利的样,头摆尾巴摇的狗!” 柳湘瑶没答言,心里还在想着:男女同事,又是同学,看场电影有什么是有戏外戏的。 她不相信,那日逛淮海路的情意绵绵,就轻易飘散?柳湘瑶心里还存在侥幸。 电影是当时年轻人最喜欢的,罗马尼亚的《多瑙河之波》。当镜头里出现,男主角抱着女友说: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引起全场轰动。 后来这句台词,成了那个年代,男女青年戏谑的口头禅。 最让柳湘瑶想不到的是,黎胜利搂着白玉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话。白玉茹吃吃笑着,用手轻轻抚摸了下黎胜利的脸颊。这在当时,大庭广众之下,是很放肆的行为。 胡红霞愤怒的哼了声,平日很好看的星湖眼横了起来。柳湘瑶耷拉下眼皮,低下了头。胡红霞喊了她几声,又用胳膊肘撞撞,她才抬起头,只是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柳湘瑶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以前的种种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 一连几天,柳湘瑶都请了病假。那天见到郑国凯,就是她百无聊赖,信步游缰,不觉走到戏马台,适逢大雨后的巧遇。 柳湘瑶是一个世家女子,母亲出身显赫。现在家里虽然贫穷,在富贵山,仍然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的三间屋,明清风格。虽然运动前期遭到破坏,那也只是石雕类的,雕梁画栋有关建筑整体的部分,基本保持着原来面目。 柳湘瑶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母女相依为命。每当问起爸爸在哪里,妈妈总是神色黯然,没有准确的回答。 家里的存货、摆设,大多前些年已经变卖,房屋虽然宽敞,倒是空空荡荡。 记忆里,母亲以前不上班,几乎足不出户。进入七十年代,抓革命促生产,该下乡的下乡,该下放的下放。留在城里的人,只要没有特殊问题,孬好都安排了工作。 柳湘瑶的妈妈,一个四十来岁,头发用丝网兜在脑袋后边,再插上银钏。很淑女的打扮,开始在糖果厂上班。 妈妈对女儿的管教极严,让女儿如同没有见过风雨的幼苗,很有古代仕女的风范。负面的反映是,女儿极为胆小,很少独自出门,更是不敢面对社会。 养在深闺人未识,小院海棠漓风雨,就是柳湘瑶当时的心态。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郑国凯自从对柳湘瑶在了意,每当从矿上回家,穿越彭州城区时,总要到户部山转转。他的心思是,芝麻落到针眼里的事,也会发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郑国凯经常在小院门口梭巡,也算没有白费心。那位古槐树下躲雨的美女小姑娘,他倒是见过几回。只是这女孩太腼腆、害羞,蝴蝶翅膀样的长睫毛,只要扑撒到郑国凯的影子。总是赶快低头垂目,粉脸泛红,掂着碎步跑去。郑国凯再有心,就是搭讪不上。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这种煎熬中,不知不觉,就过去四年。可怜,郑国凯和女孩连一句正经话都没有说过。 眼见的到了七六年七八月份,唐山大地震传到彭州。因为郯庐地震带的威胁,家家搭防震棚。 郑国凯早已把女孩,视为自己的命中人,发生这样的大事岂能不关心。歇班路过市区,专门去户部山她家偷看。 眼见得家里对地震还是很重视的,已经搭了防震棚。但因为没有合适的料,防震棚歪歪斜斜。细看棚里很潮湿,看样子漏雨严重。 郑国凯从心里想给她们帮忙,篱笆扎紧了,狗都难入。何况对他这个不知名姓的陌生男子?郑国凯急的满头冒火,就是找不到借口,进不了家门。 郑国凯的情路曲折,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8章 柳湘瑶池荷跳雨 郑国凯真珠还聚 诗经里有这样美妙的诗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转侧反复。 一向对女人不在意的郑国凯,没想到雨天在演兵台妙龄女子,一见倾心。就是无法亲近芳泽,心里那是难言的煎熬。 这天,又是郑国凯的休息日。如同多次做过的,他沮丧的蹲在小院不远的树凉阴地,绞尽脑汁的想心思,觅办法。 有道是自古男儿相思痴,上天无门,入地无缝,偏偏郑国凯就是从心里不能放弃,认定了这辈子同床共枕的冤家对头,就是这院子里的女子。 时近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直射着。一个壮年农村打扮的汉子,背着蛇皮口袋敲开了院门。见到那位娴静的妇女,就大声嚷嚷着喊小姨。 妇人难得的热情,满脸含笑的把他迎接进院子里,紧接着便是嘈杂声。 大约热乎拉呱了个把小时,双方互相说着感谢话,打开了院门。 雷火电闪般,在树下傻狗一样发呆的郑国凯,突然有了主意。 郑国凯站起身,悄无声息的跟在汉子的后边。 待到汉子背着东西,走到中医院围墙后边的小巷子里。郑国凯突然发力,重型坦克样的冲击力。汉子哪能抵挡,轻飘飘的扛着口袋跌进水沟。 爬起来的大汉,鼻青脸肿他哪里是饶人的茬,指着郑国凯的鼻子尖大骂:“娘的,你不长眼!” 早年余州八大怪里,“说话娘字带”,就是这种口头语说话、骂人只见带“娘”字。习惯了,见怪不怪,就像外地人听到和吃的开头语:小子! 一向颇为自傲的郑国凯,没有挥动老拳,这时温顺的像只绵羊。只是一味的向汉子道歉,卑贱的像个奴仆,任主人叱骂。 待汉子怒气稍息,郑国凯热脸贴冷腚。替汉子背着湿淋淋的蛇皮口袋,无论如何都要请他搓一顿,就算是赔礼道歉。 俗话说,有气不打笑脸人。汉子虽然铁青着脸,还是跟郑国凯进了饭店。他的肚子没有水,刚才对着娘儿两个假模假样的打肿脸充胖子,现在肚子里闹饥荒。自古烟酒不分家,不吃白不吃,何况搓他一顿,也算是给他面子,谁叫他走路不长眼。 汉子心里琢磨着。 进了饭店,听客看官请记着,那时不兴叫酒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再听听都是家乡人,俩人就不由得在酒老爷的帮助下,热乎起来。那时涟泉区和市内口音最大的区别,一个说(shuo),一个说(fuo)。虽然两地相差七八十里,语言的差距听了就知。涟泉区的人,说话翘舌音费劲。 亲不亲,家乡人;爱听啥,家乡话! 几番小酒下肚,郑国凯和那人越来越投机。汉子叫何跃进,家住涧头崮,离郑国凯姥娘家的泉好村不过二十里地。乡里乡亲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平时走亲戚串朋友,东山不见西山见。 几杯酒下肚,饿肚子喝酒容易上头,很快红头胀脸。见到郑国凯热情大方,何跃进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酒逢乡亲千杯少,话遇朋友万言多。俩人解开扣子,露着胸,无话不说。 很快,郑国凯知道了妙龄美女叫柳湘瑶。她的母亲,也就是郑跃进的干姨,原是名门淑女,名叫何佳怡。 巧的是何佳怡的老家,也是涟泉区人。她出身富豪,自小的闺蜜就是郑跃进的娘。这次是郑跃进奉娘的指派,来看看干姨怎么度震灾。没想到,背来一点乡下特产,干姨非得叫捎回贵重的衣衫。 何跃进说到这里,庄户刁的心眼活泛起来,问:“老弟,你蹲在大院外的树下,是不是有所图?我那小姨妹可是白玉无瑕,你要是真心对她好,也许我能帮点忙。” 郑国凯嘿嘿笑了,咣当咽下去一大杯:“我的好弟弟,前世的姻缘跑不掉,没缘谁帮也无用,咱俩个今天就是兄弟啦。”他的话,让何跃进一头雾水,真的弄不懂街滑子想的啥。 其实,郑国凯想知道的,了然在胸。他的事,高傲的很,不想别人插手。 郑国凯这天没有回家,而是回了矿。那时,煤矿行业最吃香,国家的工业嗷嗷待哺,煤矿上缺什么? 郑国凯雇了辆手扶拖拉机,把防震抗震的建筑材料送到了柳湘瑶的院门口。这对他是很容易的事,老爹是矿生活行政主管:郑国凯豪爽义气,在煤矿附近不缺朋友,办这样的事得心应手。 柳湘瑶母女见到送上门的物资,当时瞪大了眼睛。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警语,虽然还不时兴。读过书的何怡佳对天上掉馅饼的神话,还是有相当的警惕。 母女俩人很戒备,母女特有的星光眼,瞪得圆溜溜的,嘴里说感谢,心里在想着推脱的理由。 没想到,郑国凯有备而来,他这样聪明知性的人什么想不到。 郑国凯把从何跃进口里知道的秘密,发挥的淋漓尽致,感情深厚的催人泪下。 郑国凯说受表妗子之托。注意,涟泉区人称舅母为妗子! 前几天,表弟何跃进来后,回家说到您家防震的困难,捎信让我帮忙。亲不亲,故乡人,何况您是表妗子小时候最要好的人? 话说的滴水不漏,合情合理。困难之中的柳湘瑶母女,欣然为他打开院门。 郑国凯帮助弄好的防震棚,当真是稳稳当当,除非开门,密不透风。就是大地震来了,比日本人的住宅还安全。 在寡母孤女的眼中,他郑国凯成了驯服孙猴子的二郎神,当时非得留下他吃饭。 特别是柳湘瑶,早已对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留心留意,一旦同桌吃饭,四目传情。两人相视而笑的韵味,凡是过来人都能体会。何佳怡也是眼缘,见了这个年轻人,就满满的母性喜爱。 人有人,样有样,行事稳稳当当,说话不见张狂,应该是人中英才。何佳怡观察到这里,再看女儿满脸的喜色,两只从小就让人傲娇的眼睛,满园春色关不住,从心里欣喜。 自此,郑国凯经常出入柳湘瑶家。熟悉以后,各方面不再拘谨,说笑、吃喝、衣着、行为,都很随便起来。 自然而然,何佳怡问起了郑国凯的工作和家庭情况。 郑国凯这人生来正直,面对可能是未来丈母娘的何佳怡,实话实说。从心里,郑国凯从来没觉得当个矿工是低人一等,从穿上工作服的第一天,就光荣感满满。这也难怪郑国凯骄傲,那是国家把煤矿工人当作宝! 谁不愿儿女得到幸福,何况柳湘瑶受到过黎胜利的打击,一个时期痛不欲生。看到女儿面临幸福,何佳怡虽然顾忌丈夫当年的嘱托。她对女儿不加阻拦,反而有些纵容。 何佳怡唯一的担心,郑国凯是个煤矿工人,那可是个危险的行业。据说和平年代,除了交通口,伤亡率最高的就是煤炭行业。 还好,郑国凯岗位在机电科,相对采掘一线,安全多了。 此时的何佳怡再看郑国凯,就满满的母亲般的慈祥,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那天,郑国凯早早到了柳湘瑶家,见到何佳怡招呼吃饭,就不再客气。 虽说礼多人不怪,可是客套多了显得外气,这可不是郑国凯想要的氛围。 吃过饭,满身的汗气,按例,柳湘瑶先去洗浴。浴后,柳湘瑶身着浅领内衣,贴身的玉挂件,就露了出来。这是件绝好的玉田纯白籽玉雕刻出的,是一个绝妙的如来佛像。 玉质好相识哦,郑国凯目不转睛的看着。 柳湘瑶见到他专注的眼神,会错了意,满脸通红:“你干啥贼不溜秋的看人,羞人答答的。” 郑国凯呆傻了一会,慢吞吞的从胸前也拿出个挂件。那是个精雕细琢的白玉观音。 柳湘瑶接过来,细细的把摩、观看:咦!玉质和线条还有刀法,怎么一样? 何佳怡听到俩人的窃窃私语,虽然有些顾忌,还是忍不住过来观看。 这一看不要紧,她几乎就要喊出来:天啊!怎么有这样的巧事? 原来,丈夫和她分别时,专门有交代:我有个生死兄弟,相约以后生男女是亲家,生双女、双男是兄弟姐妹。我们各一件玉观音挂件以此为凭,不知老天爷是怎么安排?咱们的孩子,长大成家,要尽量双玉合璧。这两个挂件非常珍稀,玉质、手工,世上找不到第三件。 何佳怡细细问了郑国凯玉挂件的来历,见到她神情惊奇。郑国凯福至心灵,再一次面对着柳湘瑶说了谎,说是家传的。他没敢说实话,玉挂件是从古玩市场得到的。 何佳怡拿过两个挂件,对比着看了又看,玉质和毫无二致的刀法!应该就是丈夫所说的一对玉挂件。她嘴里忍不住叽里咕噜的:“天意!天意!” 自此,何佳怡认定郑国凯是丈夫定就的佳婿,对郑国凯的眷顾比亲儿子都要疼。 天作之合,玉佩姻缘,如今玉观音玉佛喜相逢,还有什么可说的。 柳湘瑶和郑国凯的婚礼水到渠成。 新婚之夜,郑国凯告诉柳湘瑶,自己玉挂件的来历。柳湘瑶嘻嘻笑着:我老早就怀疑,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不过,玉佩既然到了你的手,我们就是白玉良缘。 说到这里,头就埋在郑国凯肌肉线条优美的胸前,满面无限的娇媚,放射出百般的柔情。 郑国凯抚弄着妻子光溜溜,细腻如玉的双肩:见你第一面,我就没有了魂。我那时就知道,你是我的。那么多的人,只有你叫我动心!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没等郑国凯说完,柳湘瑶就火热的吻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什么。夜,静悄悄,只有紧贴的唇,发出啵啵的声音。 新婚厌起早,一夜风光旖旎。日上三竿,小两口依然相偎相依,慵懒的没有起床。 柳湘瑶那对能看得人心发颤的眼,滴溜溜的在郑国凯脸上转。用翘着兰花形的小指,在他发达的胸肌上划啊划。 郑国凯忍不住噗嗤笑了声,在她额头一吻:“你的小脑壳里,又在转悠什么?” 柳湘瑶羞涩的笑:“我在想,咱俩好之前,你那么好耐性,能盯我好几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你贼眼遛遛,手段又好,看得人心里发慌,我那时心早已被你偷走。” “我为什么不敢理睬你?我怕搭上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我妈说过,我应该嫁给一个配搭玉观音的男人。即使那是个女的,我也得见了玉佩,再找婆家。” “当时虽然,咱俩没怎么说话,我心里早已暗许。即使见到般配的挂件,男人要不是你这样的,我这辈子就当老闺女!” “谁想到,玉挂件就在你手里,虽然是小偷送的,毕竟的前世的缘分。” 说到这里。柳湘瑶笑靥如花,把脸贴在郑国凯脸上摩挲。 时光荏苒,在八二年时,柳湘瑶和郑国凯已经有了孩子,日子过得很是美满幸福, 这天,多年没见过面的冯大驴,曲里拐弯的找到郑国凯家,打听买旧钢丝绳的事。这时的郑国凯正在机电处工作,处理旧钢丝绳是他的业务。 冯大驴变化很大,早已没有了俩人相识的时候那副穷酸。磨盘脸油光闪闪放着红光,身上的行头,比郑国凯的还要高级。 他带来了连岛特产的海米,小乌贼,大对虾。 彭州人讲究,投之于木桃,报之于琼瑶,郑国凯很丰盛的在家里招待了他。郑国凯的家就安在岳母家,一个女婿半个儿,何况何佳怡把郑国凯当整个儿子看待。。 两人自从快哉亭公园一别,多年没见,如今各自生活幸福,事业有成。见面分外高兴,两人酒没少喝,话没少说。 酒意到了八九成的时候,冯大驴的舌头有些大,瞅着忙前顾后的柳湘瑶:“哥哥好福气!哪里找的这个媳妇,人长得天仙般,干活手脚麻利快。我好眼馋、嫉妒!” 郑国凯得意的哈哈一笑:“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人生姻缘前生定,月老栓定红丝绊!” 说着,他从项下掏出来红线拴着的玉挂件:“还认识吗?” 冯大驴睁大眼睛:“这不是我当年偷的那一件吗?” 郑国凯大笑,把柳湘瑶喊过来,让她把自己的挂件拿出来。 同样的红丝线,同样的白玉无瑕,同样的精致刀法,拿在手里还是同样的圆润。 冯大驴惊奇了,一件也就罢了,要是一模一样的两件,这可就贵重了。 见到冯大驴啧啧称奇,郑国凯两个嘴角翘的象菱角:“还有更出奇的,它成就了我的婚姻。” 郑国凯接着把老岳母,当时允婚的情形说了一遍。 冯大驴高兴了:“没想到,我竟是半个媒人!婚姻本是天注定!都说是老天爷安排前生缘,要不是我当时穷困极点去偷,那人要不是小偷加流氓。这玉挂件,也许咱们当时还给那贼,你和嫂子的婚姻,还得经些磨难。” 那天分手时,冯大驴一本正经的对郑国凯两口子说:“我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原先的名字太土。” 说着递过一张名片,上面的大名赫然是:冯达履! 名字真是文而又雅,还十分大气。 郑国凯心里思忖:人富贵了自有好名字,无怪乎见面那麽多易经起名馆,生意还不错。 郑国凯的婚姻传奇,本应该到此结束。没想到又发生了两件奇事! 一件是柳湘瑶的父亲柳思乡,随着台海两岸关系的解冻,政策的改革开放,他从海外归来。 当初柳思乡逃过了镇反,紧接着又遇到了三反五反。联想到自己的履历,家庭的渊源。在柳湘瑶还没有出生的前半年,他借口去广州叔叔家看病,悄悄潜逃。分手的前夜,他对妻子交代,生了男孩名叫栁湘遥,女孩就叫柳湘瑶。他把自己的乡的谐音嵌在孩子的名中。遥、瑶都有期盼美好的意思。另外他交给妻子一件玉挂件,说是和好朋友有约,尽量让他们成兄弟姐妹,最好是夫妻。因为,他曾找人算过命,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他过命朋友的第一个孩子,则是男孩子。 没想到女儿夫妻,真的是白玉挂件一对。柳思乡细细把玩,确定就是他和好兄弟分拿的那一对! 再一件奇事是:郑国凯的老爹郑伟龙,听说亲家海外归来,当然要请他一顿。酒宴很丰盛,两个亲家见面握手,略微寒暄,竟都泪眼相望,原来他们就是当年分拿玉挂件的好兄弟。 历史开了个玩笑,分岔的当年河流,又聚到一起。 当年,他们曾经在同一支游击队打日本人,可以说是生死之交。那对挂件,是他们伏击日本人时的战利品。估计是日本人,不知从哪家名门后裔抢劫的。日本人虽然爱玉,称为国死亡为玉碎,但这样的古玉挂件,精妙的刀法,是他们老祖宗没能掌握的。 既不属于国,也不属于共的游击队,纪律很松弛。两个老兄弟各拿了一件,为美好的未来做了约定。 后来,游击队在对圩村被日本人包围,后来被剥了皮的郑二当家的当时打阻击。逃出村子的游击队,也在陡峭的山涧沟遇到埋伏。逃出生天的,寥寥几人。 逃跑方向往北的郑伟龙,后来参加了八路军。向南逃的柳思乡,则成了国军的军官。从此天各一方,没料到几十年后,真如当年所愿,成了儿女亲家。 那天,大家的酒喝得很尽兴。散席后,郑国凯拉着父亲偷偷的问那块玉挂件,自己怎么从来没见过。 郑伟龙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后来我在一次战斗中,让炮弹皮崩了,肠子都流了出来。好不容易捡条命,玉挂件却是找不到了。 说完郑伟龙遗憾的摊摊手:还好!柳湘瑶还是和你续上了姻缘! 郑国凯和柳湘瑶的婚姻,有太多的巧,玉挂件是其中的重要因素。 柳湘瑶不认为是巧,而是郑国凯太贼,骗走自己的爱!其实,她心里明白的很。这样说,不过是撒撒娇吧, 郑国凯则装作很无辜:谁叫你长得太漂亮,我要不是有心眼,真怕上好的白菜让猪拱了。 那天宴席上老两口的拌嘴,惹来一片笑声。 两口子闲来磕牙,柳湘瑶就说是骗上贼船。郑国凯说,那是缘分,猴子踩了猩猩的屎,叫有猿粪(缘分)。 这对两口子求仁得仁,而有些男女就很难这样情路虽然坎坷,实际上的磨难无法掌握。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9章 言悟煦海底枯桑 欧玲玲银河风浪 话说上一章,《红丝绊》里,玉挂件的巧合,造就了这一对郑国凯和柳湘瑶,一生的神仙眷侣。今天,笔者再讲一个历经磨难,金婚幸福的爱情故事: 三、《檀木匣子》 不知觉间,生龙活虎的我,再过两年就要到古稀。人到这时候,特别喜欢回忆,对当年的老伙计的友情更是珍惜。 这天,我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已经日上三竿,第一反应就是看手机。过去都说虚拟世界,现在生活真的离不开手机。 有了手机真的有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的能耐。信息的传递不说,人的距离也有天涯若比邻的方便。 这天,在微信上,我首先看到的是老朋友言悟煦的微信信息:恭请我去参加他的金婚大喜。 老牛明知夕阳晚,奔七的人啦,活一日少一日。对老朋友的邀请,我从来不推辞,何况言悟煦和我的关系! 金婚喜庆宴,是在有名的风云湖滨湖大酒店举行。 满城青山半城湖,风云湖烟波浩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在这里举行酒宴,就是酒水佳肴差一些。也是趣味无穷,自古秀色可餐也。 言悟煦和丁美丽,一个七十五,一个古稀。自知人老来日无多,金婚宴席办的非常隆重,还专请了礼仪公司。 礼仪公司的主持人,似乎都是说相声的出身,调侃、推高,卖关子,然后抖包袱。在介绍完俩人恩爱、同舟共济的一生后。主持人开始卖起关子:诸位可知道二老为什么相敬如宾的走完婚姻五十年。 见到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自己,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主持人眯眼笑笑,就用单口相声的技法,自己逗哏,自己捧哏,继续推高大家的好奇心。用手指着金婚大禧字样下,案几上红绸包裹的物件:都是这个宝物的存在! 说着,他托起用红绸子包裹严实的物品,不断的引逗,挑起大家的好奇 里边蒙的什么东西?这是来宾普遍的好奇。 看到台下来宾大眼瞪小眼,惊诧的嘴巴流下涎水,主持人感觉到了高潮。把红绸子布抖开:就是这个檀木匣子!里边的故事,我不太清楚,大家要想知道秘密,酒到八分醉,去问当事人吧…… 宴席桌上一片喧哗,大家尽情猜测,还是莫衷一是。谢正东这个历来的老蔫,今天头上都躁出了汗,嘟囔着:又不是小青年啦,有话直说,弄那些弯弯绕打哑谜,逗小孩子吗! 细细看去,这个檀木匣子果然非同一般,带着精工雕刻花纹,古色古香,算得上是古董级别。 来宾中还是有几个明白人的:这可是言悟煦和丁美丽爱情转折的钥匙,今天可以拿出来展示。里边的故事内容丰富,只是有些儿童不宜。因为里边曾经的故事并不光彩,两口子只会说是爱情信物,绝对不会说出里面的是是非非。 我嘛,还是知道点的。这檀木匣子,对俩人的婚姻确实起到过,夫妻是否能继续一体的作用。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国家提倡晚婚晚育。注意!只是提倡,绝对没有后来独生子女政策的严厉。 控制的手段是单位出介绍信才能结婚登记,领了结婚证,才是合法夫妻。单位控制也很简单,俩人合起来够五十周岁,就可以开写介绍信。 历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些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同年人,孩子都能去打酱油,再去登记的大有人在。我呢,属于胆小的,就是夜里用手自己解决问题,我也没敢提前尝试男女之间的鱼水之欢。 那时人的政策观念强,虽然荷尔蒙旺盛分泌,大部分还是遵守标准。执行两人五十周岁,才可以结婚的政策。年轻人普遍恋爱晚,大多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对于性别单一环境的煤矿工人,职工里女性少。偶尔一个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疤瘌眼也是眼皮插花的存在。他们相比其他市内的企业,接触心爱的异性大多比较晚。 言悟煦是矿上的劳动模范,大幅彩照放在玻璃橱窗宣传栏,矿上的明星。他还有个优势,父亲因为矿难牺牲,一九六七年就参加了工作,没有同班初一同学,上山下乡的经历。年龄到了二十六周岁,经济条件相对较好。在婚姻登记上具有先天优势。找个刚参加工作的大闺女,结婚登记也不是问题。 矿上女工数量较少,只是存在于少数岗位,如食堂、矿灯房、机电科、供应科等辅助科室。那些被众人瞩目的女工,物以稀为贵,虽然没具备王昭君容,貂蝉貌,还是自我感觉不错。她们对言悟煦不断放电,可惜的是言悟煦,工作睡觉两点成一线,心无旁骛。偶尔见到几个矿花,也只是脸红耳热,没有进入感情投入的阶段。也就是说,月老前生为他定下的那个女人还没出现。 言悟煦对异性的强烈欲望,是从一起班中的骚呱开始,这是煤矿井下原始的性教育。骚呱让那些成年结婚后的人,会意大笑。那时的性知识很封锁,年轻人只是跟着拾二笑,对里边的实质内容并不知晓。 笑话引起言悟煦的好奇,询问遭到奚落:生瓜蛋子!说你也不懂,先做抖缰绳跑烈马运动,再教给你内容吧。 几乎每个掘进迎头,都会有啦骚呱的人。 矿工嘴里的迎头,是专用词语,是指巷道没打通之前的掘进头工作面。这里可以说,是时光和空间交叉点暂时的盲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要不然清一色的汉子,易得异性缺乏症,年轻人蔫头耷脑的,干活提不上劲。 几百米井下,三块石板夹一块肉。没有女人饱眼福、撩拨风情,嘴上快活,说说还不行吗? 在这里,荤呱、黄段子,说浅说深,都没有什么。上了井见了天,讲得和听得,都又变成恂恂规矩的正人君子。没有一个嘴巴头子上,悬挂尿罐子的。 于是百米井下,永远不缺少的是黄段子、荤呱。乃至一些民间俚语也都带着点骚味。 比如民间俚语: 四大嫩:“初春的柳,二月的韭,新娶的媳妇,黄瓜纽。” 四大欢:“顺风的旗,浪里的鱼,十八岁的大闺女,脱了缰的老叫驴。” 四大硬:“铁匠的锤,石匠的錾,老和尚的鸟,砂缸沿。” 四大软:“松了的弦,弹好的棉,捏软的芋头,新媳妇和的面。” 四大浪:“五月的鲜花,小媳妇的相,七月的叫蚰,暴雨天的浪。” 这些俚语,很少离开女人,是很特殊的掘进头文化。很吸引人,对年轻人的荷尔蒙分泌,起到巨大的诱惑作用。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言悟煦再一次听到赤裸裸,关于性爱的骚呱后,当天的睡梦中。他见到一位穿着朴素,身材窈窕,脸蛋漂亮,长着一对勾魂摄魄狐狸眼的女人来到。俩人旖旎不舍,发生了关系。精满自流,从来没有这次来的畅快淋漓。当惊醒后,对着洒满胶水般的内裤,言悟煦发起楞。 言悟煦不是没有结婚的机会。在崇拜英雄,尊敬模范的时候,家属宿舍好事的人,给他介绍过一位少女。 这位参加工作不久的姑娘,的确长得美。琥珀色的大眼澄澈无瑕,纯真的气息带着引人犯罪的诱惑。 粉色的唇,微微开启,迷茫而又魅惑人心。 一头琥珀色的长发。扎着大到夸张的蝴蝶结,蝴蝶结颜色妖娆彤红的纯洁,合着纷飞的发丝,在白色的狭长甜瓜脸上翩翩起舞。 那颗迷人的脸蛋,镶嵌着一双又大又可爱的黑眼睛,眼睛清澈明亮。鼻子小巧的恰到好处,两个酒窝嵌在两腮,更添加了一份可爱。微翘的人中,天真中透出几分成熟。 虽然俩人第一次见面时,女孩子一身劳动布工作服,仿佛现代的牛仔服蓝色。但被她修剪的非常得体,身体曲线毕露,凸凹有致。 她叫欧玲玲,是矿属机修厂的车工欧玲玲。不但人长得美,思维活跃,人极聪明。还特别喜欢文学,感情丰富容易兴起情绪高潮。 本来彼此看着对眼,很快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言悟煦已经给欧玲玲送去了嫁衣,只待五月一劳动节,就要迎娶。 因为太骄纵欧玲玲,只是言悟煦悔不该太放纵了她。知道她喜欢文学,就把他介绍给自己的老同学,已经是是市作家协会新星的利益动。 利益动看到欧玲玲的第一眼,就痴痴呆呆。尽管是,他已经娶妻生子,还是被眼前,美丽热情大方的姑娘迷住。后来,欧玲玲和利益动去省里参加文学创作会议。俩人在旅店尴尬时,被当场抓获,铁证如山。他们退房时只顾夜里激情四溢,早晨起床本来又疲惫,加上心怀鬼胎,忘记了垃圾篓里沾染秽物的卫生纸。那时,人民群众阶级斗争的弦绷的紧,男女作风是防腐蚀的重要环节。 事情的结果可想而知。 从那言悟煦拒绝了女人。在他眼里,欧玲玲类的都是白骨精。那次情变,言悟煦得了场大病。区长丁朝阳心疼的了不得,几次拒绝走路都打晃的言悟煦下井。 那时煤矿里正在搞百日红,也就是国家需要煤,煤矿一百天内天天创高产。作为工区生产虎将、带班班长的言悟煦,怎么能安心在家里养病? 自己的事再大都是小事,国家的事 再小也是大事。何况百日红活动,是惊动全国煤炭界的大事。想到这里,言悟煦谁劝也不行,就是要在采煤一线,出汗治大病。把个区长丁朝阳疼得呀,上下班都要观察一下言悟煦的汗毛少了几根。 劳动治好了言悟煦的心理病,只是从那,对找对象,他冷淡下来。女人似乎从言悟煦的生活里淡化,都说人生必须有食盐,不吃盐少吃盐的人并不在少数。乃在今天,新出的科研成果,说是食盐量大,是动脉硬化的主要原因。 这下愁坏了言悟煦的老娘,成天在他耳边絮叨,谁谁家的儿子又结婚了,某某人比我小好多,也抱起孙子了。 说是说,听是听,老鼠不听猫念经。鞋大鞋小脚知道,怎么生活愉快怎么来。 言悟煦每天工作劳动、睡觉,别无杂念,活得倒也很愉快。不是吗,老和尚一辈子不沾女色,照样修得来世福源。 只是,人不能被蛊惑。一旦被人别有用心的传染了,就如同新冠病毒,是很难抵御的。 这天,下班后遇到好友谢正东。谢正东是劳模言悟煦的副班长,两个人好的一个头,行动好似连体婴儿。谢正东才遇上人生第一喜,洞房花烛夜!为了参加创高产的百日活动,蜜月没度完,就含了糖块回单位上班。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那时候婚假是三天,每周休息一天,再会算计结婚享受五天休息,紧巴紧算也得上班。 新婚的谢正东精神头正旺,红光满面的回了单位,见了谁都发糖发烟。话稠的象六月的连阴雨,似乎不这样不能表达自己的喜悦。 言悟煦很是奇怪谢正东的变化巨大,没人处,悄悄问他:是喝了喜婆婆的尿啦,怎么喜笑颜开的可不拢嘴,见谁都想说两句,难道是你心里灌了蜜。 谢正东嘿嘿一笑:言哥,比灌蜜还甜着呢。八卦有阴阳,地分东西,人间男和女,只有结合了才会风调雨顺。男女交媾,才是人生的雷电风雨。 言悟煦听不懂,好奇:什么叫男女交媾? 谢正东又是嘿嘿一笑:像驾云! 驾云是什么滋味?言悟煦不解的问。 谢正东笑声大了:好像触电! 触电是什么感觉? 实在好奇的言悟煦追根刨地的问,他这人一根筋,弄不明白的事,睡不着觉。 再说是好哥们,夫妻间的事,也是不好意思说得太清楚。何况谢正东是新婚,新婚还有点忸怩,再说他也不是能言会道的人。谢正东挠挠头:等你有了女人,上床的时候就知道了。 谢正东的本意:想引诱一下这个在男女情分上的榆木疙瘩,让他也能尽快成婚。无奈,谢正东的嘴太笨,不知怎么导引。 言悟煦毕竟不是憨透心的人,谢正东的喜悦加上支支吾吾,让他动了心。一个战壕的工友,劳模吗,啥事都不能走在别人太后边。于是这天下班后,言悟煦没有睡好。再次做了和欧玲玲分手后,青年男子都经历过的梦:纵马驰骋,内裤又僵又硬,很不舒服。上班时出大汗,更是显得裤裆黏黏糊糊。 从这天起,言悟煦便有些春心晃动:欧玲玲是欧玲玲,别的女人不一定。再说自己也到了年龄,再不结婚,没有后代怎么继续干革命? 言悟煦开始注意,眼前飞过的花蝴蝶蜻蜓。无奈,言悟煦能看上眼的实在太少。容貌风度能动心的,不是已婚,就是已经人约黄昏后。 一段时间,看到精神焕发的谢正东,言悟煦感到很没有面子,要知道从进煤矿的那一天起,谢正东就一直是手下败将。现在他几乎每次探家归来都会挑血半,(那时为了幽黑一下,他们故意把挑衅,说成是挑血半。) 后来言悟煦才明白,好兄弟是在为他着急,故意的进行性教育。这和现在的舆论战很相似,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伐谋的上策。 谢正东的计策很有效,几次三番下来,言悟煦看女人的眼睛不再那么冷冰冰。而是变的看到美丽对女人灼热如火,几乎要流鼻血。 人生姻缘红丝线,本是前生月老绊。也算是巧事,一天上大夜班,回到家没有点睡意。就在言悟煦无着无落,不认识字的母亲,让言悟煦到银行存款。 那时老百姓没有投资的观念,只是钱到过百放在家里不安全,再说银行还有利息。 母亲没文化,以前存钱都由言悟煦去办理。银行里美女很多,坐窗口的个顶个的有颜值,毕竟美女也能出效益。 言悟煦多次到过银行,因为心中没有女人,来去匆匆。就是西施当班,言悟煦也是耷拉着眼。 自从谢正东几次挑逗,加上几次梦遗。言悟煦对女人开始留心,听到娇笑倩影,往往会驻足查看。 言悟煦属于急性子的人,在排队等待的时候,室内的吊扇呼呼吹着,他仍然满身冒汗。好容易排到窗口,他把存折送进去,半天没见有接应。 只听封闭的柜台玻璃窗户里,莺莺呖呖的有女孩子在嬉语。仿佛早晨遛弯的画眉,不知有人只知有几,婉转谛鸣娇娇滴滴。 言悟煦再也沉不住气,弯下腰向玻璃洞口看去。可惜洞口太小,头伸不进去。朦朦胧胧。看到女孩子的乌发用橡皮筋扎成马尾状,脖子修长白皙。漂亮的削肩随着笑抖动,马尾巴也就甩了来甩了去。 喂!这是上班时间,外边排着队呢! 言悟煦闷声吼道,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女子显然受到惊吓,笑声戛然而止。她骤然转过脸来,两只大眼睛上的睫毛,受惊的黑蝴蝶样不住扑打着翅膀。 好一张清纯的脸蛋,出水芙蓉也不过清丽如许。言悟煦不由的倒吸一口气。心里很是惭愧,对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轻易呵斥? 对不起! 女孩子和声细语,带着羞涩。 没关系! 一肚子闷火的言悟煦,此时表现的很是文雅,分外怜香惜玉。 等到办理完存款手续,女子娇俏的辗然一笑:大劳模,收好存折,走好! 甜甜的话,让言悟煦好像回到梦中,再看一对狭长的丹凤媚眼,眯缝的叫人心悸。 言悟煦在女子面前有些失态,两眼定身珠般:眉眼这般熟悉。这不是,那夜梦中的女郎吗?想到夜里梦的尴尬,言悟煦本来很英俊的白脸,红臊起来。女子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嘻嘻一笑,又连忙用双手,遮盖自己白嫩嫩、红馥馥的嘴巴和双颐。 那一刻,言悟煦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射中了,魂灵不由自主的在空中飞…… 那天,直到中午银行关门中午吃饭,言悟煦都在路边等待,一直盯到女孩子归家吃饭。见到蹲在路边的言悟煦,女孩点头微笑,意思:怎么没回去。 这天女孩子上班下班,都瞄见了蹲在路边的言悟煦,忍不住走了好远,又偷偷转脸看了几次。 这女孩子的眉眼乍这么熟悉,言悟煦感觉到一定在哪里见过,不然做梦也不能这样清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必以前见过这女子,只是没太在意。是在银行存款时见过? 言悟煦自己否定的摇摇头,银行柜台的女子都很妖娆魅力,自己没有专门注意过她啊。这次是鬼使神差吗? 这晚,月上柳梢头,他才怏怏回家:面相乍就这样熟悉? 言悟煦纳闷:人生真的有三生石? 要知道言悟煦,能否娶得美人归,且听下回分解。 第120章 真有心红了樱桃 丁美丽绿了芭蕉 再说,言悟煦有了心爱的姑娘,就是没有缘分相处。如何能结识姑娘,由熟转而生情,步入婚姻的门槛呢? 情商很高,智商有限的言悟煦,苦苦琢磨了几天。 笨人自有笨办法!言悟煦从此只要休息日,或者是上大夜班,只要在傍晚有时间,他就经常在银行门前溜达,或者是不远处的路边等待。 言悟煦为了追求自己心怡的姑娘,竟然发扬了他劳模吃苦耐劳的特色。 等待的过程是枯燥、漫长、痛苦的,憨狗等羊蛋,是和守株待兔同样寓意的本地笑话。言悟煦就是在等,他心里想的是:老鼠会算,猫会等。两座山到不了一起,两个人总会见面的。 苦苦等待的言悟煦,就是为了见到她笑靥,至少能看到她彳亍行走,风垂杨柳般的腰肢。遥想当年,和欧玲玲都到了结婚的前夕,言悟煦都没有这种锥心针刺的相思。当时对欧玲玲只是不讨厌的感觉,对这女子就不同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距离。 也许是不打不相识,更可能是缘分,诚心能叫石头落泪!传说中的牛郎,在银河边的等待也许比自己更漫长! 言悟煦这样安慰自己。 异性的氧化能力,远远大于世界上物质氧的能力。言悟煦不知道的是:时间长了,女子每天下班没见到言悟煦,就感到丢了什么东西,说不出的落寞。 这天,女子算计言悟煦应该是夜班,应该能见到。谁知天擦黑,也没等到,深秋昼短夜长,她空落落的走在路灯下。女子有些惆怅,幽幽的叹口气。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巧事,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几个醉酒的油头粉面的小子,要挂丽(也就是现在的撩妹)。没脸没皮的纠缠,让丁美丽心里吓得直打颤。 丁美丽正在满面羞红,对付不了几个小流氓的时候,中午和谢正东多吃几杯酒,睡觉过头的言悟煦恰好赶来。 争吵中,几个小子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美女公平竞争,人人有份。言悟煦发了横:竞争你娘的头!老子的老婆,谁敢动? 见到言悟煦霸气粗野,撸胳膊卷腿,骂骂咧咧。神鬼怕恶人,几个小流氓一溜斜歪的跑远。 女子歪着头,看一下言悟煦笑:“谁是你老婆?” 言悟煦说:“不是吗?梦中几次娶的都是你!” 口拙舌笨的正经人也学会了调皮,可能是福至心灵吧! 女子斜睨着言悟煦:“挂在橱窗里的劳动模范,也这样没脸没皮的胡说?” 言悟煦嘿嘿笑着,挠着后脑勺:“劳模也食人间烟火气。再说,刚才不是急中生智吗,要不说是我老婆,那不就是多管闲事,非得打一架吗?自古以来两军对阵,有力的出力,无力的用智。我这不是聪明吗?” 说到这里,言悟煦有些得意,少见的油嘴滑舌起来。 那天,言悟煦把女孩子送到家。女子的母亲见到言悟煦很是高兴,问这问那很像丈母娘相女婿:“我怎么看你面相熟悉?” “妈!女子嗔怪的喊了声:你不知人家是矿上的劳模?我哥那个工区的!” “劳模好,劳模光荣!” 老太太赞叹完,笑眯眯的再看了言悟煦两眼,给俩人留出了自由天地。 言悟煦很自然的知道了女子的名字,她叫丁美丽。 “你姓丁,和丁朝阳区长是什么关系?”言悟煦有些紧张。 “你没听清我跟我妈说的?那是我哥,我哥嫂的家,离这里隔十道房。我听他说过你!” 丁美丽说到这里,乜了言悟煦一眼。不知乍得脸色微微红了起来,只是眉间有股忧郁,更像名画上的仕女。 言悟煦更是心里一喜:丁朝阳区长的妹子! 他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下班,言悟煦去找了区长。不知俩人到底说了什么。言悟煦出门的时候红头涨脸,满满的喜气。丁朝阳也很例外的送他出门,笑嘻嘻的。 从此,言悟煦和丁美丽俩人结交频繁起来。从过去的在客厅聊天,进步到丁美丽的居室。 丁美丽的闺阁,收拾的干净利落,有限的几件摆设擦拭的没点灰星。 “你真是个勤练人呐,到处一尘不染的!” 言悟煦由衷的说。 丁美丽的长发飘逸在胸前,两只手编成辫子解开,解开又编:“连人都是泥做的,三天不洗都藏灰,家里吗随手打扫一把的事。” “呦,你那个檀木匣子?天天擦拭,都油光发亮了。里边盛的什么宝贝,还上着锁?” 问话的言悟煦很是好奇。 丁美丽转脸看看,白炽灯在她转脸之间,脸庞突然黯淡。丁美丽不自然的笑笑:“老祖宗都是出力的,能有什么宝贝?哪像你家,存折都三千多元了。” 当时,银行职员的工资也就是三十二元多,三千多元对一个家庭来说算得上是巨款了。 在丁朝阳的撮合下,丁美丽和言悟煦的感情交融,进展的很快。 这天,丁美丽第一次到言悟煦的家。言悟煦的寡母见到天仙一样的女子进门,乐得合不拢嘴,早日抱上孙子是她最美好的梦想。 老太太唠唠叨叨的说:要不是欧玲玲坑人,我的小孙子也该满地跑了。 言悟煦的母亲想到这里,挥挥手说去串门,给俩人留下了私密的空间。 家里无人,言悟煦有些肆无忌惮,看着娇羞的丁美丽。忍不住动手动脚。丁美丽不知是羞怯,还是有什么顾虑,欲亲还拒的样子,两眼既有渴望也漾满了水分。 终于丁美丽还是抗拒不过言悟煦的力气,被他有力的双臂揽住了腰肢。丁美丽不再挣扎,任凭言悟煦相拥相亲,泪水四溢。 丁美丽被抱在怀里,挤压的感到透不过气。她心里清楚,必须转移言悟煦的注意力,要是这样激情,后边难以控制。 丁美丽想到这里羞怯的问:“你老说梦,你是什么时候梦见的我?” 言悟煦浑身燥热,毫不掩饰的讲了第一次梦后,又讲了最近几次。说着,言悟煦不老实的手,就开始向丁美丽怀中翘翘的部位摸去。 激情之下,丁美丽大脑眩晕全身瘫软,不由自主喘起粗气。眼看就要被脱衣上床,进入两情遣倦的实质。 丁美丽不知想起了什么,泪水不可遏制,哗哗的外流,还带着哽咽。昏了头的言悟煦蓦然惊醒,停下自己粗鲁的动作,嘴里喃喃的:“对不起!” 丁美丽迅速整理好衣服,一只手掩着脸拉开门,快步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闪得言悟煦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恢复理智。 强扭的瓜不甜,水到渠成。男女交合,本来是两情相悦的事,霸王硬上弓,和畜生的交配一样,不是爱情的故事。 言悟煦责备自己。 次晚,言悟煦再到丁美丽的家,她一如既往的满脸灿烂,看着言悟煦的眼睛无限情意。 此后,俩人的感情不断加深。只要有时间、空间,总是想办法,要在一起。 只是,从那天起,言悟煦没再打丁美丽的非分主意:把最美好的留给新婚之夜吧!言悟煦想。 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丁朝阳催促言悟煦早点结婚。谢正东的主意更馊,他想撩拨起言悟煦的情绪,让他的锅里没有生米。 这一天,谢正东探家归来,和言悟煦们踢踢踏踏走,在井下通往采煤面的巷道里。巷道里虽然有灯,不是太明亮,每人带的矿灯,便成了繁星。这些吃阳间饭,干阴间活的汉子,在不见天的时候,说话是没有什么遮拦的。 “言班,这次回到家,兄弟可倒了霉。” 谢正东说。 言悟煦挥挥手:“你饱汉不知饿汉饥,有个俊鸟老婆,又没喝她的洗脚水,倒什么霉?” “嗐,你不会知道,到家上床我就想那个,你弟妹怎么也不愿意。我问她怎么回事,你猜她怎么说?” 一向拙嘴笨腮的谢正东也学起了相声大师的手法,卖起关子。 没等言悟煦问,旁边支楞起耳朵偷听的几个伙计,急不可耐的问:“怎么说?” 谢正东抓抓脖子、背:她说…… 她说…… 说什么呀?又有人催。 谢正东终于抖开了包袱:“她说都怪你,上次回来让你得意了。弄得我尿了好几天的黑水……” 大家哗的笑成一片。言悟煦也没忍住,笑的矿工帽上的矿灯光柱乱颤。 形容坏人引诱他人干坏事的时候,经常用词是:教唆、腐蚀。 谢正东就是想给言悟煦的婚姻加点催化剂,就讲了上面的段子。别说,微风吹皱一池春水,言悟煦本来已经关押起来的欲望,提前释放了。 言悟煦有了想法,却没有办法。从那次,丁美丽成了惊弓之鸟,再也不肯到言悟煦家去。言悟煦想了,只好到丁美丽家相会,可是那两人独处的机会再也没有。 中秋时节,丁美丽远在乡下的姥娘去世,全家都去出殡。只有丁美丽在,烧菜喝酒吃饭,俩人过中秋。酒后遣倦,香吻中的言悟煦,又开始冲动。这次,丁美丽也是春心萌动,想到俩人的年龄也到标准,半推半就被抱上床。在言悟煦发尽誓言后,准备上床。就在言悟煦火烧连营,战役就要进入攻防阶段,丁美丽又来了状况。她推搡开言悟煦,叹口气:“今天,我来例假,身子不干净。改天给你吧!” 言悟煦行装备好,刀枪擦亮,远水哪能解近渴? 在言悟煦的强烈要求下,丁美丽咬着嘴唇,心结很重的答应了。 这件事情后的一个礼拜,言悟煦和丁美丽成婚了。 婚礼办得很隆重,蜜月度的非常甜蜜、充实。两口子如鱼得水,只要言悟煦在家,几乎夜夜不虚度。 婚后的生活,俩人很是和谐,你恩我爱,小家庭收拾的干净利落喜庆。就是那个檀木匣子,也被丁美丽带来,存放在写字台下面的柜子里。写字台除了上面三个抽屉,下边紧挨着腿,左右分布两个小柜子。两口子每人一个,各有自己的隐私,钥匙各自拿着。言悟煦的柜子钥匙从来不拔,丁美丽的则是用完及时收起。 两口子过日子,天天脱衣在一起,有什么私密?时间长了,言悟煦就有点起疑,特别是那个檀木匣子更加引起他的好奇。因为,丁美丽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打开过匣子。到现在,孩子已经一岁,言悟煦还不知道,檀木匣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生活似水岁月如梭,光阴积攒着恩爱,因为没有什么物质不可氧化锈蚀。言悟煦的感觉间,两口子的心越来越贴近。 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毕竟。光阴的功力,可以在水中磨四棱八角的石块成为圆润的鹅卵石。何况言悟煦只是人间小小的过客。 他热爱着丁美丽,把自己恨不能剖心沥血在所不辞。 然而,爱情并没有按他的想象发展。他见到曾经犹犹豫豫的丁美丽,现在心不在焉,常常发愣沉思, 这到底因为什么?深爱丁美丽的言悟煦急需知道秘密。他相信一个信条:爱一个人,就要让她无拘无束活得自在逍遥。言悟煦很心疼她的忧郁,而且丁美丽的心事近来还有加重的趋势。 不是他私德存在问题,实在是窗户纸不值得一指戳。 那天,丁美丽拿出檀木匣子,痴痴呆呆,从匣子里拿出个本子。描描画画,流着眼泪,写了不少东西。这让言悟煦不能不起疑:檀木匣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假其便,这天丁美丽失魂落魄,写完了没有拔抽屉钥匙。带着极大好奇心的言悟煦,很自然的看到了檀木匣子里的日记和一些信件。 他明白了丁美丽。 在言悟煦之前,丁美丽有过男人,那个男人曾经很优秀。那个人担任过设备回修车间的团支部书记,他叫邹家生。正当青春血热的他们俩人,青年爱侣违规过界的事多次发生,而且欲火炽烈的燃烧。谁能抵挡异性青春的魅力? 俩人破戒,是因为一本手抄体小说,在香港很流行的《少女之心》。那里边赤裸裸的性愉悦描写,别说是初经风情的少男少女,就是八十年修行的老和尚,也难以抵御。 当年查禁三本手抄小说:《一只绣花鞋》、《第二次握手》、《少女的心》。前边两本犹自可,一个渲染神秘,一本爱情至上,唯有第三本应该是鸦片一样的东西。 于是,他们便仿照着男主人角色徐少华尝了禁果。 接下来,便是肉麻不堪入目的信件和日记描写。 如果仅仅限于思想,也不至于闹出大问题。偏偏邹家生不知出于好奇,还是什么目的。在支部上过团课后,他谈起了徐少华小钢炮的感受。 于是,他很快被囚禁。接着,便是劳教二年的惩处。人嘛,不是圣人,知错必改是好习惯,偏偏邹家生是个犟头筋。他不但不认错,反而在监狱里大谈起性感受。说得唾沫星子四溅,眉飞色舞。结果,是怙恶不悛,劳教变徒刑,刑期延长。 这时的丁美丽,难过至极。一方面,毕竟是女人的初次,感觉上无限眷恋。另一方面是监狱遥遥无期,知错不改,这是一个刑事加治安案件的重叠。 母亲伤心落泪,哥哥大发脾气。就在雾霾重重,丁美丽遇到了言悟煦。言悟煦是人间之龙,不是凤凰不堪匹配。特别是听到哥哥说,言悟煦遭到的欧玲玲的背叛。那一刻丁美丽心里泛滥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 后来见到言悟煦那种憨憨的痴情的表现,加上大哥和母亲洗刷耻辱的想法,这些合力成就丁美丽和言悟煦的好事。 因为邹家生出狱无望,就是出狱也是社会公敌。特别不能原谅的是,男女之间的性事,怎么能当成小菜炫耀。男女之间的快乐,只限于俩人知,怎么可以对外人提,除非这人存有蛊惑的目的。 想到这里,丁美丽由不得出了满身大汗。就在丁美丽和在感情的海洋里颠簸,言悟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自古美女爱英雄,丁美丽也不例外。要不是邹家生的爱情套路,丁美丽的第一选择必然是言悟煦,和邹家生肯定不会婚前偷吃荤腥。 然而造化弄人,偶然相遇和其后的种种遭遇。事实证明,言悟煦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这点肯定无疑。 但在想到和人民公敌的曾经。丁美丽有很多迟疑,一边毕竟是少女的第一次,另一边又爱的那么醇厚,丁美丽多次犹豫,最后选择了和正常站在一起。只是,曾经的撕裂如何掩盖?她想到了月经期,没经验的男子是没法知道,所爱是否处女。第一次临界她选择了拒绝,因为太容易暴露以往。第二次,便是她的妙算神技。那个时候的人生第一次,谁能怀疑? 现在,邹家生已经出狱,正在和她联系,期望能够破镜重圆。 丁美丽深深陷入泥沼之中,对人生的第一次,她今生无论如何如何都难以忘记。能够和初恋再相聚,那是她毕生的信念。 当时若不是顾忌家庭的政治发展,要不是哥哥丁朝阳苦口婆心的规劝,晓以利害。她是不会对言悟煦放出电波,设计和他的结合。 而对言悟煦,她更大的是惭愧,婚前已经阴谋论的蒙蔽了他。此后的生活中,越发晓得这人的珍稀。 言悟煦对女人有情有义,把自己当成女神,在什么时候都是金子一样的男人。再说,俩人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以后邹家生就是给她个皇娘坐坐,这个骨肉如何处理? 人生往往两难,东食西宿理论上可以,现实上处理不好就是血溅五步。 想到这里,丁美丽再次到了人生的,又一个三岔路口。 言悟煦看到丁美丽的日记和那人的信件,真的是怒发冲冠凭栏处,他真想撕烂自己的胸膛。他才悟到:这一个时期,丁美丽神不属身,每每发愣。夜里自己醒来,没有睡意的丁美丽,盯着天花板,两眼痴痴呆呆的原因。 丁美丽的情路会怎么走?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1章 旧时天气旧时衣 情爱仍是往日期 这绿帽子带的无声无息,而且出嫁前就红杏出墙的妻子,直到现在,仍和那个男子保持联系。而在新的词句间,大有旧情复燃,再修前好的意味。 愤怒的言悟煦如果直接提出休妻,就是已经当生产副矿长的丁朝阳,这个大舅子,也不会有个不字。可是想到丁美丽曾经的热爱,丁朝阳的面子,孩子的无辜。韩信能受胯下辱,如果有一线希望,言悟煦还是希望把这个家庭维持下去。 丁美丽到天色垂暮到的家,言悟煦明明知道她是去和老情人相会。吃饭时,丁美丽谈笑风生的说,今天参加会议的趣事。言悟煦可不是个憨子,从丁美丽躲躲闪闪的眼睛里,早已读懂了内容。 言悟煦气的炸破了肝肺,看看孩子,再看看丁美丽容光焕发的笑靥,他强忍了下去。当时结婚时,言悟煦对丁美丽有过承诺:爱你,就是要给你幸福。爱不只是自私,当爱不能再给你幸福,绝不会对曾经付出的爱,去进行伤害。 今天,窥破丁美丽的隐私,本来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大丈夫光明磊落,不应该鸡鸣狗盗。自古以来,爱情是最自私的领域,具有血腥的排他性。 悟透爱为何物的言悟煦心里一片澄澈:爱她,就是为了给她幸福。既然和自己在一起,不再幸福,那么何必不让她余生甜蜜? 想到这里,言悟煦在吃饭睡觉前,脸色平静。平静的丁美丽都感到不安,意识到那张忠厚的面相后边,隐藏着咬牙切齿。 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不同往常的是,今晚俩人没有睡在一起。丁美丽也没能享受每天甜蜜的待遇,接过甜蜜的吻以后,枕着言悟煦肌肉发达的胳膊睡去。 月上西天,明里俩人已经睡着,暗地谁也没有交睫。彼此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身体没任何失眠的印记,他们谁也不想打破夫妻长久以来的静?。 鸡叫三声的时候,儿子吵着尿尿,伺候完儿子入眠。俩人发现对方没有一点睡意,再乔装下去没有一点意义。 做贼心虚,丁美丽抬头看看自己的小柜子没收起来的钥匙。想想丈夫一反往常,自己睡在床的另一头,明白了症结所在:你,没睡着? 嗯!言悟煦答应着:我今天干了件不光彩的事,看了檀木匣子里边的东西。 刹那间,丁美丽几乎停止了呼吸。虽然她已经有预感,没想到言悟煦这样直接,直到现在都给自己保留着面子。檀木匣子里,有着她感情着色的秘密。 正可谓: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我…… 没等丁美丽说出完整句,言悟煦打断她: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邹家生已经出狱。你愿意,可以和他破镜重圆,我祝贺你! 话音平静、苦涩,当他的话刚落音,丁美丽眼泪再也不能控制。她此时最想的是趴在言悟煦的怀里,寻找依靠大山的厚实:我当初隐瞒失身过……骗了你……你不恨我? 言悟煦干涩的笑,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让人皮肤颤栗:我答应过你,爱你就不能害你,爱你就是要让你幸福。既然,别人能比我给你更好的幸福吗,我怎么去拦你…… 明天开始,我先住矿上的单人宿舍,直到你结婚出嫁的那一天,这里都属于你。记着,你所有的东西都装这几个箱子带走,包括家里的现金存折。 你们要结婚,那人才出狱,手头肯定紧张,这也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有,千万别惊动孩子,他是无辜的。明天,把他放在姥姥、奶奶那里都可以,就是不要告诉他因为什么事。如果非得说,就说我最近出差到外地。 说到这里言悟煦的声音有些哽咽,人不伤心不流泪。大丈夫流血不落泪,落泪除非到了心碎时。 话说到这里,再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言悟煦干脆起床洗漱,开始收拾自己常用的衣衫。 这期间,丁美丽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没预料到是这个结局,也没想到离婚这样顺利。 直到言悟煦提着旅行包,在儿子额头上清理一下,再向丁美丽点点头:再见,祝你幸福! 他头也不回,大跨步向门外走去。丁美丽这时才有点意识,赶快爬起来想去制止。但言悟煦行动坚定,大步迈入黎明前的浓雾里。 丁美丽满心的愧疚,很想对言悟煦说声对不起。不知咋的,她的声带怎么都无法说出内心的哽咽。 尘雾愈加浓重,就像牛奶在空中打翻了瓶子。眼泪哗哗流淌的丁美丽,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像一摊烂泥,倚着门框滑落堆积。 言悟煦这样的男人,在矿里被人尊重,家里受亲戚赏识。对自己有情有义,结婚两年来,对自己没有疾言厉色一句!就是发现了婚前的出轨,现在就请重燃,他都没有呵斥自己一句,反而把婚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自己!这样的男人打起灯笼,满天下又能找到几个? 爱情就这样结束?以后让他如何度过,没有自己的日子里,谁为他洗衣做饭?漫漫长夜,他如何经受孤独和羞耻的煎熬? 丁美丽心里是煎饼泡在热粥理,混成糨子。她无法控制泪水,更无法忍受愧疚的咬噬。 丁美丽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心里责骂:这世界最无耻,最无义的人就是自己。当自己需要时,千方百计地设计伪装。而自己一旦等到机会,无情无义的竟这样彻底。 满肚子懊悔的乱想,丁美丽瘫坐在门槛上。自己嘴里嘟嘟囔囔,想了半天都不知说的啥:大好人言悟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 丁美丽啊!爱情和恩爱,仅仅一个对不起,就能解除自己的罪孽? 言悟煦走了以后,丁美丽无情无绪,就是喝蜂蜜也是凉白开的滋味。她心里绝无和老情人破镜重圆的欢喜,反而是想到言悟煦心里就霍霍的痛。那个痛胜过要人命的心绞痛,时时发作,痛彻肩背。汗水以外,还夹杂着泪水。 早饭没有滴水下咽,反而有胃胀肠阻的感觉。过了九点,丁美丽再次看看这个就要离开的居所,眼泪忍不住成串的掉下来。手里拿起抹布,开始清理起房间。 丁美丽本来就有洁癖,现在要离开了,她想细细的把房间的角角落落清理。欠言悟煦的太多,她想还言悟煦一个干净的记忆。 房间细心的打扫完毕,丁美丽坐下来喘口气,按照老习惯仰面天花板,游走自己的情思。哦!怎么灯罩子没擦,真该死!丁美丽骂着自己,开始拿起屁股下的四脚凳,爬高上低想把最后的死角清理。 灯罩是那个时代,为了增加白炽灯的照明度,特意添加的斗笠样的反光用品。在以前,丁美丽每次打扫房间,都要擦灯罩的背面,那里的灰尘最容易堆积。 也不知是粗心大意,还是神不所属,这次丁美丽擦灯罩阴沟里翻船。 她一脚踩去,刚刚发力支撑跃起,想用以往的惯技,站在四脚凳上擦拭。谁知这一次是扬子江中断缆蹦舟,万丈高楼失脚落马。四脚凳被踩得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四腿朝天,偏偏重力坠落的丁美丽,跌坐在一只凳子腿上。 她受的伤,远远超过难产扩大外阴的妇女。被送到医院,已经失血过多,处于昏迷状态。 言悟煦得知丁美丽住院的消息,是在上了井,抽支烟快活似神仙的时候。煤矿生产的特殊性,下井绝对不能抽烟。因此烟鬼们,上井以后交完矿灯,脱下黑乎乎湿漉漉的工作服以后。光着屁股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过烟瘾,那烟吸得香啊,一口就去掉香烟的大半截,而且咽下去,不喘气闷上大半天,才悠悠的喷出青烟。青烟如同龙卷风,形成湍流直奔天花板。 这时,有人匆匆忙忙闯进浴室,直奔换衣箱,对着光腚拉擦的言悟煦说丁美丽住院的事。 言悟煦直接扔掉半截烟,跳进浴池。连肥皂都没顾上用,洗洗浮灰,就靛青着身子,穿上衣服直奔医院。 丁美丽醒来的时候,听到有熟悉的海潮声阵阵的鼾声。这时正是鸡叫五更的时间,再好的人也要犯困,何况出了一天大力的言悟煦? 看着脸上煤灰都没洗净的言悟煦,人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脑袋鸡啄米似的上下扰动。丁美丽心口不由的犯热,眼泪便淫淫落了下来。 天冷知道哪件衣服暖,天热知道哪件汗衫凉,人在危难中,最能知道情意的份量。 丁美丽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昨天连人带心还属于她的人的脸颊,满满的爱意加惭愧。 是爱的力量吧,丁美丽的手指才轻轻碰到言悟煦,他就像兜头泼了瓢凉水,一个寒颤站了起来。 当看到丁美丽含情脉脉的眼神,伸出的爱抚纤手。这个头掉了碗大的疤的汉子,眼圈红了起来:我来晚了,你吃苦了! 言悟煦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丁美丽大受感动,她知道这个张嘴就能看到肛门的汉子,从来没有曲里拐弯的肠子。一时间,感动、惭愧、懊悔,让她泪水涟涟。她什么话都没说,拉过言悟煦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让他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 从这天起,从来不休假的劳模言悟煦,请了长假服侍丁美丽,直到丁美丽出院。 把丁美丽接回到家中,言悟煦细心的做了顿饭,俩人面对面的吃了。当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的时候,言悟煦默默的提起自己的随身包,很低沉说了声:再见,希望你休息好,早日康复。 说完,言悟煦一跺脚,转身向外走去。 脸色还苍白的丁美丽,忙一把拉住他:你是故意的?我不让你走!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事。这一辈子,除了你,我没有,心里霍霍疼,值得爱的人! 言悟煦手里的大提包,顺着自己大腿滑落。 住院期间,看着黯然神伤的言悟煦,丁美丽无法不去对比反思。邹家生固然是自己的第一次,但自己当时失身,未尝不是他诱惑的设计。一个衣冠楚楚的团支部书记,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侃侃谈论徐少华,怎么在表妹面前耍弄小钢炮。这哪里是无心失误,明明是在引诱其他女性。这人要不是变态,何必用《少女的心》来诱惑自己。他当时是劳改去了,要不然以后谁能说他不祸害其他女子。现在出狱,来寻找自己,不过是为了站稳脚跟的权宜之计,那是看中了哥哥丁朝阳副矿长的位置。 生产副矿长,在煤矿就是远洋货轮大副的存在。 凭着邹家生那德性,一旦得了势,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玩弄女性还不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 住院期间,避着言悟煦的眼,丁美丽让人传话,不许邹家生来医院探看。这里本来就有首鼠两端,试探邹家生情意的做法。没想到邹家生是怕,还是不在意,竟然没有在医院露面。 就是自己不来,让别人捎点心意总是可以的吧!丁美丽在住院的后期,终于想明白了:风流找邹家生,要想老老实实过日子,还得是依老服实的言悟煦。 此后两口子的生活过得很甜蜜,当着言悟煦的面,丁美丽把檀木匣子里的信件、日记全部烧掉。从此,檀木匣子里盛的都是俩人或是全家福的照片。 那些从青丝到白发的笑盈盈的照片,记录了一位银行女职员和矿工的爱情。檀木匣子里的东西是丁美丽的珍宝,也是她的炫耀。以前她称呼言悟煦为大言、老言,后来在人前的惯称一律是:俺老言! 言悟煦是在副矿长的位置上退休的,退休以后,和众多的独生子女父母一样,承包了孙男娣女的养护任务。也就是转眼之间,言悟煦已经古稀之年,丁美丽也是奔七的年龄。孙子、孙女,到了不再需要他们照顾的时候。忙活了一辈子的老夫妻,感到了不适应。时间大把,不知道如何消费。 这时,老工友提出了外出旅游的建议,于是便有了云贵游的故事。 云贵游是个愉快的事,毕竟这么多年,言悟煦俩口子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这次外出旅游不仅是身体去放放松,也是给心灵放个假,喝点心灵鸡汤。 在旅游团报到的时候,俩口子血压升高手冰凉,忙碌半天,才在旅游大巴里找好好位置坐下。还没等对环境适应过来,就听后边的座位传来怯生生,却又带着兴奋的问话:你们俩口子,也去旅游。 这显然是见了丈母娘喊大嫂子,没话找话说,不去旅游能上旅游大巴车? 话是这么想,言悟煦和丁美丽转过脸来,想和对方客气一下。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对方老妇人面相很熟悉。脸型身材很消瘦。虽然面部皮肤皱吧的同老丝瓜,五官仍然清秀,想象的出年轻时肯定也是位美人。 言悟煦再仔细看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老女人竟然是曾经穿过,他送新嫁衣的欧玲玲。之前只是听说她生活的很不容易,已经改嫁了三次。 凡是婚前出轨过的女性,大多没有男性婚后的潇洒。因为男人知道她曾经上过其他人的床,一般都不会有好脾气,要相敬如宾只能是下辈子的事。而且,三婚的那个男子,骗她卖了自己的三居室,还了男人以前的欠账。现在,她的名下只有一间吃住一体的公寓。这些,言悟煦没有刻意去打听,但朋友们闲谈时,还是捎带了信息。 你……也旅游去? 明显的又是废话!丁美丽碰碰言悟煦,意思是要他别失态,至于吃醋那是没有的事。 自从言悟煦爱上丁美丽,从那就没有了三心二意,失去看其他女人的审美能力。 当然丁美丽认识欧玲玲,那是因为好奇:言悟煦这样的好男人怎么轻易抛弃?让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为这,当年她曾经专门偷偷去看过欧玲玲,那时的欧玲玲的美已经不能和丁美丽相比。人明显消瘦,开始熊猫眼圈。 欧玲玲不用说,肯定偷窥过丁美丽,那个女人不好胜?压过情敌的花容玉貌,是热爱自己男人的正常心理。 见到言悟煦不断的斜瞟坐在自己并排的汉子,欧玲玲连忙介绍:这是我那位!他叫李黄生! 李黄生相貌很是萎缩,一副猴相,看人一对小圆眼滴溜溜的乱转一气。他冲言悟煦点头哈腰的笑笑,很明显是熟知欧玲玲的过去。不过,人年纪老了,再见到前任,也没有太大的不适,本来就是旧货市场采购的嘛。 云南游,红土地上的亚热带雨林,给旅游人员带来不少惊喜。 言悟煦两口子,惊喜的是和欧玲玲一起的日子很和谐、愉快。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以后的旅途上,言悟煦几乎失态。 进入贵州以后,大家发现这里更是奇异。首先是山多,延绵不断,不见边沿。绿所覆盖的一座座山峰,逐个高了起来,渐渐被飘渺的云雾所囊括。 称得上是山连山岭接岭,绵延起伏不断绝。而且是无山不青葱,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 奇怪的是这里的气候,按理说故乡江苏,此时正是难熬的桑拿天天气,这里凉风习习。在凉都六盘水,三伏天进屋就感觉凉丝丝。这个城市几乎见不到空调,大夏天的,夜里睡觉,不是盖毛毯就得盖薄被子。 阳光也很是出奇,明晃晃的耀眼。到织金溶洞去玩,山路陡峭蜿蜒狭窄,大有云在脚下走,人在云上游的感觉。只是这一天兴奋的言悟煦没有防辐射保护,老皮老肉的当时没见受到紫外线的虐待,第二天凡是暴露的地方都起了皮。 草湖不愧是云贵高原第一湖,虽然只是地球之肾的湿地,天蓝水绿,鸟儿成群结队翱翔嬉戏。去草湖游玩的那天正是三伏的高峰期,丁美丽两口子没听劝告:嘁,七月流火,还要租件军大衣? 言悟煦和丁美丽这趟旅游,有什么奇遇?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2章 邹家生豪富显贵 弱女子打抱不平 言悟煦和丁美丽,那天两口子起的很早。 高原湖泊,贵州有名草湖那么着名,还不多领略领略风貌? 天一亮,披着薄雾,俩人就上了只能载四五个人的小木舟。因为来的早,属于自由活动,小舟除了船夫,就是这老两口子。 水不深,船夫用篙一撑,小舟箭一样的向水草芦苇的巷道射去!草湖作为高原湿地生态的存在,是候鸟的乐园。水面鸳鸯嬉游,天上白鹭伴飞。 云低薄纱笼罩,碧水涟漪,四处看起来心旷神怡,原生态独具魅力。 芦苇、蒲草挂满露珠,本来郁郁葱葱的青纱帐,在被水浸润之后也有了清秀之气。无际的水草,丝网般在明镜的水面或动人魂魄的涟漪下,摆着八卦阵。水蓼头顶舞动着山大王紫金翎般的殷红花穂,长长的花序和针形的叶子上密布细碎的露珠。 还有荷叶莲花、浮萍、子午莲、鸡头米、菱角、翠苹,随着微波晃动。披光含露的草木,围绕着宽阔水面,其雾气袅绕,远处睡眠若隐若现,好似海市蜃楼。 只是没有玩多长时间,老两口子就感到身上衣薄,高天滚滚寒流急。 丁美丽冻得脸青唇紫,头直往言悟煦的怀里轧去。言悟煦解开自己外衣,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口,再竭力用衣角包裹,两个人还是禁不住打哆嗦。这次草湖一游,只好遗憾的,早早退场,没能全部领略草湖的魅力。 在草湖居住的两天时间,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言悟煦买了瓶洞藏清酒,这酒属于清香型,和江苏的洋河口味差不多少,有趣的是言悟煦买的就有赠送抽奖。他一瓶酒钱,喝了六瓶的得意。最后,还是言悟煦不好意思,没有再去承兑。 丁美丽说:你这样做对厂、商,都没有什么好处,人家把做广告的钱来做赠送,是要口碑的。 言悟煦还是没有去兑换,他没有厚脸皮,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事,绝不去做。 丁美丽摇摇头:嗐!没有办法,生就这样的人,一辈子不愿占人的便宜。 丁美丽咕哝着似贬实赞,言悟煦早已是丁美丽人生的骄傲。 言悟煦的六瓶酒,获利最大的是李黄生。本来在旅游团不包餐的时候,两家人经常你来我往的互相请。有了酒,可就便宜了李黄生,这小的酒量真叫个大。每次见到酒都是眉开眼笑,他哪里是在喝酒,分明是牛饮! 贵州游的最后一站是黄果树瀑布。那可是中国第一大瀑布,用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来形容非常贴切。 没进景区检票口,远远的就感到大地震动,轰隆隆的闷雷滚动。进了景区,没行多远,就感到水雾浓重。 但此雾透明,只是湿了衣衫,水润了面庞。 青山白水的上方,明艳的阳光下,竟然悬挂着七彩虹! 近前看:瀑布冲下峭壁,落在水潭上,激起一大片水雾,靠近瀑布水雾,好似小雨淅沥,瀑布近旁,轰隆隆的巨响中,水珠变成狂风暴雨劈头盖脸砸来。 游兴总有阑珊时,感觉到疲倦。丁美丽向游兴正浓的欧玲玲两口子打个招呼,情侣样挽着言悟煦的臂膀向旅游纪念品长廊走去。 这时迎面来了一群极为气势的人。前后都有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看样子是保镖。万般娇艳的美女群,太阳系星群般,簇拥着位脑满肠肥,头顶发光的老年男人。 只见老男人极其霸气的指指点点,周围便是一片莺歌燕语,谗言胁肩点头哈腰的应承。那派头就是红色娘子军里,陈强饰演的南霸天也不过就是这个模样。 场面豪横,言悟煦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对这样有钱就任性,狐假虎威的家伙,言悟煦向来不屑。丁美丽倒是看了一眼又一眼,因为那些媚笑的女人里有不少星款。 既然有人注视自己,踌躇满志的南霸天,撒目望望。嗓子里含糊不清的哦了声,大步向丁美丽走来。 走到丁美丽面前,他先摘下墨镜嘿嘿笑起来。 他!竟然是邹家生。那年分手以后,就听说他到南方发展,没想到如今这样有钱。 邹家生旁若无人,癞蛤蟆挥舞前肢,张着嘴,眼睛朝天的捕捉小虫的样子。他霸气的只看着丁美丽,似乎言悟煦不存在。 见到丁美丽的脸色由红转白,一片惊恐,邹家生笑了,笑的十分霸道豪横:没想到是我?没想到我这样有钱,豪阔的排场?这就是当年被你抛弃的男人!莫见苏秦不下机,后悔了吗?我不比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强? 看样子,他对横刀夺爱的言悟煦一直在注意,而且太多的不服气。 丁美丽煞白着脸,嘴唇几乎咬出了血:他比你强! 听到丁美丽这样说,邹家生几乎跳了起来:他不就是个退休的副矿长?每月能开几个钱?够我一碟子菜钱吗? 见他张口是钱闭口是钱,看起来钱比他爹都优先。一心挨着言悟煦的丁美丽,厌恶的想着。看到眼前表演大于实际的的邹家生,丁美丽哼哼冷笑起来:男人变坏就有钱,看来你这几年又坏了几个等级。言悟煦是没你有钱,那是因为他没你坏…… 说到这里,丁美丽挽着言悟煦的臂膀,小鸟依人的靠在他的肩上,故意秀着恩爱:俺老言!咱们走。 其实丁美丽这时的懊悔,比吃了一把苍蝇都恶心,她想到了:要是没及早撤身回步,自己一定会成为邹家生用过的卫生纸。看他淫邪的和那些美女狎昵,要真是嫁给了他,这个好色的人还不把自己早就气死了。 看到丁美丽秀着恩爱,揶揄自己,一向颐指气使的邹家生气得脸色阵青阵紫,哆嗦着手指着丁美丽:你…… 谁也没想到,欧玲玲什么时候来到的:你什么?言悟煦也比你高洁一万倍!别翻白眼珠子,我都妒忌丁美丽找了位知疼知热的好男人 。要是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和丁美丽再竞争一次。 说到这里,欧玲玲眼圈红了起来。这些年,她过得的确不易,想到言悟煦就悔断肠子。 一直在旁边冷冷的发呆的李黄生,赶快趋前几步。说实在的,别看这些天在外旅游说说笑笑,经济上赚了言悟煦不少的便宜,他心里很不受用:自己不如欧玲玲的前恋人! 要在过去,蚂蚁身子榨油,屎壳郎外科上刮漆,西关见面,东关喝茶,这是他最得意的惯技。如今看到欧玲玲,偷瞧言悟煦伉俪恩爱的黯然神伤,他作为一个男人,感觉到自尊全被撂荒。 老板,这是我老婆,头发长见识短,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见到阔老板,气的脸青唇紫,李黄生连忙上前转圜。他点头哈腰,温顺的如同电影里,汉奸见到日本人。世界上很多人,在阔佬面前易发软骨病。 邹家生眼珠瞟了他一眼,转而面对欧玲玲,有些下流的笑:哦,你就是那个红杏出墙,扔掉言悟煦的女人,无怪出口如刀! 这家伙就是高水平,出口就是一箭三雕。钱多脾气大,现在的他,一般人都看不到眼里,何在乎揭人疮疤。 言悟煦跨前一步,捋衣攥拳就要奔向邹家生。两个女子,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奋力把他拖离。 言悟煦愤愤的跺脚,回头怒视。这时的李黄生维持会长样,一副恭顺,双手接过名片样的东西。 远远的传来邹家生:你这老弟,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找我! 邹家生说着用手指,做了个打手机的手语。捞足了面子,又享受了宠物狗主人的待遇。心情大好的邹家生,大摇大摆的带着他的后宫佳丽,和强奴悍仆继续向瀑布走去。 回到家后,欧玲玲第五次闹起婚变,据说是李黄生打邹家生的手机引起。通话内容不清楚,欧玲玲不愿意说,应该是内容很卑鄙。 再说金婚庆典现场,吊足众人胃口的主持人。把揭掉红绸子的檀木匣子放在台子上,变魔术似的打开匣子盖:请看 …… 大家放眼望去:哇塞,好多的彩色照片。 檀木匣子里多是丁美丽的照片,照片里有言悟煦在的必然有丁美丽,还有的就是夹在俩人中间的孩子。并不是我预先猜测的里边盛着,丁美丽和邹家生的旧情书,和儿童不宜看的旧日记。 言悟煦老两口这是赶时髦,今天是要晒恩爱!大家明白过来! 只是在满堂赞叹、祝福的时候,言悟煦很在意的看了我三次。我明白,照片以前的檀木匣子内容,知道内情的,我是第四个。 言悟煦看我的意思:今天不许胡说! 于是大醉的我,酒醒今宵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便写了这篇传奇故事,借用檀木匣子的由头,和大家共享言悟煦两口子浓情蜜意,里边的人和事当然纯属虚构。不过,那天的金婚宴席,欧玲玲参加了,只是始终面色忧戚…… 现在,欧玲玲是单身一个,往后的打算是进养老院。 四、《花魁的变异》 注:少年不知愁滋味只贪享受风月 长成方悟人生路汗洒血流拼搏 南宋时的临安,发生过《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故事,一时传为佳话。二十一世纪初的彭州,倒也发生了件,让风流浪荡子联想无限的事。 “阔小姐开窑子,寻开心。”其实阔小姐,可以纸金窟里养面首。也就是寻找行话里的鸭子,宠爱被人看不起的小白脸。 但要真的体验妓女的性感受,有钱人家的女眷还是很少的,除非另类。 自从管仲为了筹集钱款,成为妓女始祖。妓女就成了有钱人取乐玩具,和解决男性性饥渴的日本硅胶美人是同类型。 中国真正杜绝性商品,只有毛泽东时代,那是用雷霆手段解决的。可惜大开窗户门以后,苍蝇蚊子都进来了。受西方及时享乐,金钱至上的影响,妓女借尸还魂,色情行业焕发了青春。于是妓女文化盛行,“好汉玩妓女”成为时髦。 今天讲的故事不是传奇,因为到处都可以找到原型。 深山出俊鸟,美丽如天仙的易晓婷童年,比同学校的女孩,很是安逸。这女子年方十五,就生得长腿细腰,胸满臀翘,柳眉杏眼,隆鼻小口,肤白腮红,一笑两酒窝。 易晓婷的父母是在土地里刨食的农民,为人勤劳守法,大方热情。两口子的小日子在没有分田到户的时候,就很过得去。 计划生育政策推行,体制内的干部、国有企业待遇比较好的单位,政策顺利推行。以至于独生孩子,不生孩子,丁克家庭成了不少人的选择。 农村人生存的特殊性,政策的推行雷声大雨点小。当时村口张贴的标语很吓人:“要喝药,给你瓶;要上吊,给你绳。” 只是处在吓唬的程度,乡里乡亲的,血脉相连,实际操作不是太严格。一般第一胎是女孩的时候,大多心照不宣的都生了二胎。有的即使犯了织女星,也是坚持到见了男丁才会住手。 易晓婷是头胎,还有个违法生育的二胎弟弟。父母当时生弟弟的时候并不害怕,农村户口,法不治众!不就是罚两个钱吗?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当时这些对抗政府的父母,二十来年以后,竟然是发展的需求。当时东藏西躲的生育,也就成了英雄的远见行为。 包归仁的父母都是乡镇干部。干部,就得先干一步。按照上级的号召,他们只生了宝贵儿子,在生育上就偃旗息鼓。 把别人家几个孩子的爱,几个人的经济投入都让包归仁独自享受。从小包归仁就不知道苦脏累是什么滋味,尽情的恣意放纵,享受小皇帝的生活待遇。连学习不上路,父母都没呵斥过一个重字,只是心肝宝贝的苦苦相求。 在易晓婷出生的前一年,温新浩出生在一个煤矿工人家庭。丰厚的收入,独生子女小皇帝般的待遇,让他的童年生活的很是不错。 可惜的是国有企业改制,家庭很快陷入困境。母亲待业在家,很长时间没有工资来源。父亲虽然在生产一线,工资少的可怜,且经常不能按时发放。在社会迅速造就一批富豪的同时,很多老实的产业工人陷入到贫困。 初中时期,雪上加霜,父亲工亡。那时,大家都知道,在和平年代,除了交通事故,煤矿是死人最多的行业。让后人难以理解的,那些乐呵呵的煤黑子,工作生活的很惬意。 迅速转入贫困,温新浩的人生路线发生了陡转。本来生性活泼的他,不再大声说笑,每天皱着眉头,只是默默的打量着变化的世界。人总得活下去,在金钱至上的潮流里,他在寻找自己人生的突破口。 易晓婷的父母虽然生活在农村,但头脑仍然是相当的灵活。去镇上赶了几次集,看到做生意的数钱到手软,也看到了机会。父母把田地转包他人,当时政策扶持个体户,小积蓄加上扶持借贷。俩口子在公社所在地,后来发展成繁华的小镇,开了家小店。 爱动脑子,经营有方,后来竟然成了大企业的连锁分店。易晓婷和弟弟水涨船高,买房转户口,成了城镇人,跟随父母过上了很不错的生活。 易晓婷生就的聪颖,在镇里的中学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加上天生丽质,是男生们瞩目的校花。 这是所在地区很有名气的中学,好像造就高考奇迹的毛坦中学,每年都会生产数量惊人的大学生。 好学校嘛,资源丰富,政策倾斜。市区内有头脸的干部子弟,纷纷喜鹊东南飞,很多都在这里借读。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钱势的子女多了,特权学生多了起来。这些权贵子弟,穿着前卫,打扮的如同妓女、黑社会,过早的享受起生活。 校外的出租房,洛阳纸贵。学校不加过问,老师不敢过问。他们问的了吗?学校的风气渐渐奢华轻浮。 按易晓婷家里的势力,她在学校应该是草芥的存在。偏偏她的美貌,在学校独一无二,走到哪里都有绿油油的眼睛跟踪。 那些阔少摩拳擦掌,各自暗地里较劲,看谁摘得香艳的玫瑰。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摩登千金,为易晓婷无二的神韵,算计着如何能把她踩到脚下。 平民出身的易晓婷,成了万绿丛中一点红。 按理说包归仁和权贵阶层、豪族子弟相比没有任何优势。应该自惭形秽才是,但强龙压不住地头蛇。靠着家门口的势力,那些背景深厚的子弟,见面也得喊他大哥。要不然砸黑砖,吃泻药是分分钟钟的事。 包归仁还有个最大的特长,从小就上武校,前呼后拥的不缺小弟。加上遗传基因优秀,人长得高大英俊,帅气阳光。在校,是那些读书心不在焉的阔小姐,见了就酸麻半边身子的人物。 包归仁上来,没太注意易晓婷,人的认知往往灯下黑。包归仁当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市组织部长的女儿梅柯沁的身上。市组织部长那可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堂堂的女常委,是一般的地市级干部没法攀比的。父亲也是个厅局级垄断性国企的一把手,权势上炙手可热。 这女孩,聪明任性的梅柯沁,长相本来就人见回头,马见留步。偏偏喜欢打扮,什么时髦穿什么,性感暴露比得上当红的女星。气死巩俐,不让章子怡,超过梅艳芳。 爹妈给的好长相,巴黎香水、口红的滋润,梅柯沁在校分外妖艳招摇。小小的年纪,就是苍蝇成群结队追逐的靓女。 只是这女孩眼高于顶,很傲。包归仁不即不离的追逐,梅柯沁虽然来者不拒,却也很少正眼看他。主要是嫌弃他的出身低微。这让包归仁垂头丧气,高傲的心让青春撞了一个包。 包归人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路是怎样的?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3章 雾失楼台迷津渡 桃源望断无归处 按包归仁父母的本意,当然是攀龙附凤,要找有权势的亲家。自己的升迁之路,就少了斩关夺隘的艰难。 可是活人不能叫尿憋死,眼见儿子青春躁动不安,便有了退而求其次,李代桃僵的想法 看上易晓婷就是包归仁心底失落,自尊急需找补,父母暗示鼓动的结果。独生子女金贵,要是再有个非富即贵的爹,那可就是头上没人敢动土的太岁。 几个纨绔子弟喝酒闲谈间,提出比试谁能泡到易晓婷。凭包归仁的傲气。包贵人着胸脯,红头涨脸的:小爷我要独占花魁! 话好说,事难做。 争雄好胜的包归仁仔细一打量易晓婷,不由的大吃一惊。这个丫头,除了打扮、妖娆不如梅柯沁。要说是清水出芙蓉的养眼,几千人的学校无二。 她穿着牛仔或是牛仔乞丐服,随意的穿着衣角铰接在腰上的短袖衫、暴露才形成乳沟的tx,化着淡妆,有的明显看出没有涂抹防晒霜。 这一心动可不得了,包归仁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家附近竟然有这样的美人。如果说易晓婷是出含苞的牡丹,梅柯沁不过是人造的塑料花。易晓婷是天上银河洗浴的仙女,梅柯沁不过是走江湖粉饰过度的女人。 按理说,正规的中学,是不允许男女学生过度打扮的,但这是良莠不齐,含有贵族子弟的学校,所有的规整制度,就只是挂在墙上的摆设。 包归仁对易晓婷上了心,何况还有一方霸主的父母支持。包归仁开始迷恋易晓婷,本来就很聪明的他,搅尽了脑汁。当然这时痴迷的包归仁,追求的很有韧性。 那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在那所有贵族存在的高级中学。 学校一部份特殊的学生,那种比权势,拼父母,急于享受的风气下。包归仁俘获易晓婷芳心的突破口,选在盯紧、爱慕、赞叹、护卫,这些环节开始。 易晓婷开始被男孩子尾随,麦糠塞进内衣般的不自在。 语言是手段,同样的手段,被身份的人使用,效果不一样。 没有多长时间,易晓婷的开始不适,变成后来慢慢的受用。当清楚这个镇领导的公子哥爱上了自己,不惜一切代价,近似疯狂的追求自己。易晓婷芳心不仅摇荡,只是矜持和理智让她还在防守着。 只是她不知道,纵然对方千好万好,在爱情上,一定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被对方,情欲的荷尔蒙冲动昏晕大脑,做一些力不能及的事。 实质性的突破,是在八月十五。这时的易晓婷,已经加入包贵人的小圈子。 几个同学聚会以后,他们开始翩翩起舞,易晓婷看得脸红血热心噗噗直跳。青年男女带着酒意,先是狂热的迪斯科,然后便是软绵绵的贴面舞,一些人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等到放起三级片,有些人的欲望闸门打开,荷尔蒙灌醉的欲望奔腾而出。 那天易晓婷仿造国外大片,打扮的特别吸睛。 头发成爆炸形张扬的女孩,本来就难以束缚饱满胸部的紧身形小版外衣,只穿着只穿着v字形低领肉色内衣,乳沟必现,乳峰坚挺,诱导的意味十分明显。 男人胯下边是最能惹事的家伙,它的一时冲动,往往造成主体终生的伤痛,甚至致命。 易晓婷几次欲起身离去,都被包归仁软绵绵的手拉住。她感到自己如同被水浸泡的泥塑,瘫软的无法自持。 看着靓丽的女人心里火烧火燎,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两眼汪着无限风情。包贵人情欲汹涌而来,急切的几乎流鼻血。 在易晓婷昏昏然,难以自主的时候。 包归仁运用起从三级片学来的撩妹技巧,他的手象蛇一样,在易晓婷玉只穿着薄薄的,缀着闪光的蕾片女士tx后背,蜿蜒行走。手掌的热度,敏感的让易晓婷满身起栗,开始是战抖,而后是莫名的兴奋。 包归仁感到口干舌燥,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忙不迭的拴上门。手先是游走在易晓婷的公共地段,然后便向她的私密和敏感部位攻击。他不由得浑身潮热,欲望便升腾起来。看着熟睡的俏生生的少女,山一样压下去。 眼睛在绸缎样飘浮的长发里,若隐若现! 她紧紧抿着嘴,嘴角迷人的元宝样翘着,粘着露珠梨花带雨般天真的笑。 她的鼻梁笔挺,却没有欧洲人鹰隼样的凶戾,鼻头娇媚的上翘,很是秀丽。 她就像发情的母猫,不分场合的打滚 ,用身体磨蹭挑逗着对方,浑身散发荷尔蒙分泌特殊的暧昧气味。 这天夜里,她和包归仁睡在了一起,这天,距她十六岁的生日还有六个月。 下部愉快,不代表上部愉快。身体和大脑,意识和存在都能愉悦的,很少见啊。生活中的油盐柴醋米,绝不是性生活一时的激情波涛汹涌,所能覆盖的。 易晓婷意识到自己怀孕,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他找到包归仁想办法,包归仁嬉皮笑脸的说:是我的吗,你有没有弄错? 易晓婷双眼发直,痴呆的看着他,满是幽怨加愤怒,痛苦如锐利的钢钩抓扯着心,鲜血立时四溢起来。 看到包归仁鼻眼打囊,嘴角上扬,翻唇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好像吃饱了的老虎在打哈欠。 气得易晓婷拉起板凳就砸,在包归仁的头上开了个大瓢。 闹归闹,事情总得解决。待到两家父母知道详情,怀孕已经六个多月,错失了流产的机会。婚不能结,年龄太小,只能在偏避的远亲处待产。 从那易晓婷和学校再无缘分。她成了不良少女! 待到孩子满月,娘家是不能住了,得给爹娘留个活命的脸。包归仁家也不能住,他的爹娘还要工作。豆蔻年华的易晓婷,因为过早享受生活。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万年身。失足的她,有家不能回! 孩子只能送人,是由包归仁的爹娘送走的。具体地址很隐蔽,易晓婷不知道。包归仁也不知道,对他来讲,不该来的孩子,就是等于梦见美女跑了次马。 包归仁记得几个小兄弟在一起啦荤呱:说一个成年男人,在河边洗内裤,嘴里念念叨叨:“孩子孩子你慢慢游,小心礁石碰了你的头。不是当爹的心太狠,没娘的孩子怎么留。” 包归仁送走孩子的感觉,和在河边洗内裤差不多。 只是秘密,孩子这件事必须要守住秘密。 孩子处理完,易晓婷怎么办?只能在自己家闲待。每每去看望包归仁,他的爹娘总是不冷不热。包归仁也再没有以前的热情。见面后总是灰扑扑的僵尸脸,推三阻四的,难得亲近一回,也在没有了以往的激情。 易晓婷现在真的明白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含义。没经受住诱惑,过早的享受生活,是美好人生的饮鸩止渴。 不久让易晓婷心碎的事发生了。包归仁变得无情无义,让一向心比天高的她,不由得暗中开始盯梢。透过学校的围墙栅栏,她看到了花前月下的包归仁和梅柯沁。尤其让她烈火焚心的是,包归仁宠物狗般的对梅柯沁献谄媚和殷勤。 她不知道的内幕是,梅柯沁听说了易晓婷的风流韵事,愤怒的一把扯掉绺,自己染成金黄色的头发。这世界,只能她抛弃别人,怎么能容忍别人抛弃她! 对曾经狂热追求过自己的包贵人,梅柯沁略微沉吟了一阵,她有了主意:柔能克刚!便主动给了包归仁好脸。 已经知道男女趣味的包归仁,在梅柯沁媚眼如丝的攻击下,没经住一个回合。便在梅柯沁的石榴裙下,俯首称臣。 这时残花败柳的易晓婷,自然不能再入他的法眼。 那天晚上,易晓婷怀揣着剪刀,想要个说法。话不投机半句多,性格怪戾的易晓婷从来不是好脾气。见包归仁正眼也不看她,两眼朝天不屑一顾的说:也不尿泡尿照照,你现在不过是个黄脸婆,农村来的大妞。我要找老婆,至少也要找个梅柯沁般家境的,你配吗? 易晓婷虽说出身平民,也是爹娘娇惯的,从来不是好脾气。 热油锅滴水样马上炸了,本来就不是个好性格,多日的羞辱压抑,包归仁的讪笑。那一刻,火撞顶门,她什么也顾不了,哪里还有什么一夜夫妻百夜恩。 易晓婷凄厉的喊着:我活不好,你也别想自在。拿出剪刀,往那张小白脸,曾经叫她痴迷的眼睛戳去。包归仁毕竟是学过武术,身手还算灵活,躲过恶狠狠的剪刀。脖子上血流出来,包贵人成了怕血的猴子,嚎叫着拼命逃走。 然后,便是易晓婷连夜出走。她从此再没回过小镇的家,过去的一切,已经死去。对她来说,往事不堪回首,有的只能是新生。 一个农村生,乡镇长的女孩子来到大都市。无亲无故举眼一抹黑,易晓婷所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美貌和年轻的身体。 歌舞厅成了她唯一的落脚点。 有人说美貌是女人天然的财富。歌舞厅老板,见到易晓婷的第一眼,就感到满眼生辉。他敏捷的意识到,这是个可以给带来巨大财富的女孩。 来人弯弯曲曲下垂的刘海,玉色的皮肤闪着光。蓬松卷曲的长发用手绢扎成马尾状,唇上不明显的凃着粉红色。两只杏仁眼,顾盼生辉,流淌着蛊惑的清澈山溪。 这是行业内,可遇不可求的好坯子!老板兼老鸨,阅人无数,眼光自然不差。 在这里,易晓婷有了艺名:朱娜娜! 这里从业的姑娘,没有一个是真名,这也是为易晓婷以后从良留下了伏笔。 朱娜娜很快忘掉了易晓婷的真名,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现在她最需要的是钱。那是她生存的必须,也是为了他年若遂凌云志,血染浔阳江口的准备。 开始,朱娜娜在小姐(由于小姐在那个时段是色情的代名词,谁要招呼有正当工作的女士为小姐,轻的是白眼,重的是破口大骂。)不太适应,毕竟曾经是小家碧玉正经人家出身! 虹灯和各种射灯、球灯搅碎了大厅里的光线,让人眼睛迷离,恍如置身梦。迪斯科急剧节奏下,疯狂剧烈扭动的身躯。活象被喷入杀虫剂后,白白胖胖的蛆虫最后的挣扎。 这些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漂亮是姑娘们混社会的重要战略支柱。 舞厅里英俊的小伙稀缺。而撸胳膊卷腿,纹身刺龙画虎骂骂咧咧的汉子成群结队。 毕竟来这里消费需要钱,而最早发财的人,有几个守法的规矩人?黑社会,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也膨胀发展。当局也看到了问题,在推动社会物质发展的同时,也不是一手软一手硬。一轮轮的扫黄打非,在金钱的魅力,加西方影视和娱乐明星的推波助澜下,效果并不理想。 每当看到好的来客,为了吸引来客,歌舞厅姐妹们蛇交配样,妖娆的扭动着露着肚皮的细腰。 这里只有金钱,没有羞耻。她们挨着滴着口水的男人,像发情的母猫一样,不安生的打滚,磨蹭,撩拨。 朱娜娜腻歪着,但资本世界,钱能改变一切,何况她所处的环境:笑贫不笑娼。很快,她就习惯了,凭着姿色和技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云雨巫山,同床共枕 ,相拥而眠。对新晋升的明星朱娜娜来说,都是股掌玩弄的伎俩。 钱!朱娜娜需要改变命运的钱!为此,她什么都敢做,都愿做。 朱娜娜勤学苦思,聪颖智慧,有样学样。很快学会色情业的十八般武艺,加上绝佳的天赋,朱娜娜当仁不让,成为歌舞厅的名角! 温新浩很现实,父亲去世,他在初中毕业后,很有自知之明的进入技校。他很清楚,凭自己的能力,无根无源的,没有后台。勉强上个二流大学,仍然还是土里刨食。还不如早早学点技能,养家糊口。 技校毕业后,在数控机床,工艺流程温新浩都有很好的表现。加上平时虽然目光闪闪,话语很少,难得的沉稳。 才从国有企业改制出来的老板,急需市场销售人才。几次观察,把他调到既要懂技术,又要懂社会,还要有气度的市场开发部。 在这里温新浩依然控制车床样的出色,很有分寸的接待客人扩展业务,成了老板倚重的人。因为接待的原因,歌舞厅是他常去的地方。 温新浩很知道自己的身份,陪客人尽量陪好,自己绝不涉足。既是为了老板相信,再就是他认为没有情的性,是动物的低级行为。人嘛应该洁身自好,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对小姐们,他一如既往的敬重,都是人,都是为了这张嘴。在歌舞厅温新浩有很好的人缘,他从来不吃女人的豆腐。 有些喜欢温新浩的小姐,看到他跟着客人到来,都喜欢在他跟前转转。一个个兴奋的象刚被公鸡强暴过 ,才开胯的小母鸡,满是红光的脸充满兴奋和激情。没下过蛋,也和下蛋的母鸡一样咯咯哒的欢叫着。 经历了世间魔幻世界,流过血泪。色情业的名妓,得遇合适的男人,也从良成功的。 那些外表靓丽,心里苦涩,心内空虚的小姐。很多人喜欢温新浩这个长相英俊,温柔知性的小伙子。他,长相英俊,白领,为人真诚而不张狂。是小姐们从良,上上选的人物。 其实,温新浩心里装的是朱娜娜。这个女孩属于冷面美女,身份不高,性格怪戾。 明明在那排排坐,牲口样等待别人挑选。当看到点钟的人,嬉皮笑脸,流着涎水吃豆腐。她干脆别过脸去,任凭千呼万唤不出来,宁愿做半夜的冷板凳。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样性格的女孩子,出污泥而不染的作为。温新浩从心里喜欢,只是没有大钱,不敢高攀,只有遗憾。 朱娜娜比别的女孩聪明的是,在这里,她不依靠身体在混。凭着天生丽质,还知道如何运用大脑耍性使气。 挣钱的欲望,生存的本能,朱娜娜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要想在这里能站住脚,成为角!必须有“老铁”!也就是铁杆情人。 宰相府里抬轿的都是七品官。老铁有多大权势,小姐就有多贵重。 歌舞厅里蛆虫多,有才有貌又有钱的男人,凤毛麟角。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多天观察揣摩,朱娜娜真的找到目标。 那天,朱娜娜接待了位很有品味的中年男人。那人喜怒不形于色,在别人搂着小姐,唱歌跳舞找乐子,他只是冷静的观看。寒星样的眼睛,眨也不眨。 他独自坐着,在伏特加的大杯里,放上冰块,仰脸就干。干起威士忌也不含糊,喝得仿佛是水。身上的范思哲西服,熨烫的细致贴身,连袖口的纽扣也是精心打造的。 朱娜娜揣摩到这是个贵人,得用心巴结。 别的小姐打扮入时,浓妆艳抹,左顾右盼。遛过冰、吸过粉般,在舞厅旋转灯球射出的恍惚光线里,身体随着音乐强烈节奏感。扭腰、摆臀,甩臂,浑身抖动颤栗。 朱娜娜只是静静坐着,和贵客柔声的说着话。陪他唱歌,跳舞时,也是规规矩矩,绝没色情的挑逗。 这让贵客大为诧异,主动问起朱娜娜姓名。朱娜娜腼腆的笑着,编贝般的细齿,紧咬着下唇:你是问我真名?假名?我要是说叫小猫、小狗,你区分的了吗? 贵人来了兴趣:你们这里没有真话? 那得看是谁?就是客人又有几个真名的?前一时期,不是有这样几句话:‘四大傻,一傻嫖娼留电话,二傻小姐知道家,三傻说出真姓名,四傻有钱嘴上挂。’ 朱娜娜很幽默的回答。 贵人笑了:你这人挺有内蕴,可惜了。 被诱惑堕落,失身以后,顽强的不甘心命运的朱娜娜后来的人生路,怎样走?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4章 朱娜娜遇到赏识 孙局长观花醉情 从事色情业的女人,很少对玩弄自己的人说实话。她们就像生成两张脸,在为了钱而挑逗对方情欲的时候,娇憨的如同发情的野猫。就是对方的臭脚,也会无害抓,轻轻挠啃咬。 而一旦,嫖客打听起她的家庭情况,工作状态、以往情路,这些女人大多,马上满身的情欲就风飘云散。嘴里敷衍的话,满嘴跑火车,不是问非所答、指东打西,就是云天雾罩。没有一句实话,刚刚的郎情妾意,鸳鸯交颈的情欲进攻,转脸进入战略防御。 这是从事色情业的女子,特有的自我保护心理。他们绝不会对嫖客从一而终,那么预防被人知道底细,抓住小辫子,便是这类人通用的法则。 朱娜娜面对这贵人,毫无防范的敞开心扉。她喏喏的说:是可惜了,穷啊,没办法。婊子无情,嫖客无义。明知不是伴,穷困暂相随。谁愿从事这丢人现眼,发贱的行业? 朱娜娜十分的伤感,要知道,她也曾经是吸睛万千,前途无量的骄傲的校花。 贵人没有多说话,眼里满满的同情。从朱娜娜的对话中,他明确判断出,朱娜娜还是这个行业的雏鸡,是掉在污秽屋里的明珠。 第二天,朱娜娜正在那里排队等着出台,老板来喊,让她先去陪陪酒席。 会经营的歌舞厅老板,很多同时开着酒店。既调动客人味蕾分泌的物质享受,也在酒足饭饱时,提供精神感觉的愉悦,肉体亢奋后的放松。 进门,昨天的贵人坐在贵客的位置上,见朱娜娜进门,笑容可掬。他很亲民的站起来握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惹得一桌子的狐朋狗友狂喊啦叫:孙局长见色忘友,什么时候站起身和我们握过手? 这晚,朱娜娜知道了,他叫孙和平,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地市级大局的一把手。朱娜娜暗暗吐了吐舌头,心里想:侥幸!要是昨天表现的太淫荡,他肯定不会正眼看自己。 在以后的日子里,俩人越发的亲密起来,唱歌跳舞都是毛毛雨啦。 巨变前,总是有预兆的,彼此欣赏、亲热后,孙和平不超过两天,他势必来歌舞厅和朱娜娜一聚。习惯了,孙和平便没有了原先的冷峻。一次给朱娜娜讲起了黄段子。跨世纪的时候,有一段时期官场上黄段子很时髦。 孙和平讲:一对双胞胎,在分娩前对话。老大说,妈妈多辛苦,十月怀胎不容易。老二说爸爸更辛苦!见到哥哥不解,便继续说,我们见过爸爸,至今见过妈妈吗? 朱娜娜也不甘下风,讲道:一个新媳妇准备回门看父母,谁知天下大雨,只好让人送封信给娘家。信里写道:‘没出门怕雨下,夜里果然雨下,清早雨下不止,上午雨大下。’谁知新娘子是个白字先生,加上心慌,把雨,写成了两。娘家人拿到信一读,全呆傻在那里。 娘家嫂子直接吓坏了,大声嚷嚷着:我这样的老手都不敢,妹子就是铁做的,也不能撑得住缠磨吆! 黄段子讲到这个程度,俩人的关系便有了实质性进展。 朱娜娜是有心人,那时还没有处女膜修补术,她便找到了个偏方。用石榴皮加生矾煎水洗下体,那是古代青楼传下来的秘方,是可以冒充处女的。 堂堂的孙局长,竟然以为自己是朱娜娜人生第一个男人。加倍对她疼惜,总是思谋着,既能让朱娜娜脱离苦海,还能出名挣到大钱。 人们形容有经验的老船长,他们往往在艳阳高照的时候,就能嗅到几天后狂风暴雨的腥味。 孙和平不过中年,在干部职位上已经打磨了多年,这些天他心里总是怔忡不安。在城市化,土地经济是发展前进的动力。与之相关的三个局,土地规划局、土地局、建设局那可是掌握发财致富的金钥匙。特别是规划局,往年不起眼的单位,现在炙手可热,具有捏黄土变黄金的能力。 对规划局来说说,身居要职的人员,想要钱并不需要为难,他们只要透露些市政规划信息,先下手者,一夜暴富。 当然,掌握规划最高机密的局长,屁股后边自然少不了想方设法讨好的人。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最近,市里很有些统计干部为这把金交椅眼红,局里的几个副手,有背景的处室负责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对孙和平来说,去职是早晚的事,他心里早有准备。只是,他放心不下朱娜娜。一旦他离开局长宝座,谁来给她助威,自己怎么可能亲自买单,那是可能给双方带来祸患的。 于是他想叫朱娜娜改头换面,至少不再有癞蛤蟆、老鼠都能逼她出台的事。 要说孙和平真是够意思,把打算对朱娜娜说完,转手就给了她一张百万元的银行卡。 只是给舞厅老板,轻描淡写的打了个有事的招呼,朱娜娜去韩国三个月。 自己的位子一旦被多人觊觎,那种被人紧逼,步步相随。狼狗样皱着鼻子,绿油油的眼亦步亦趋,疑神疑鬼的日子不好过。 这天,孙和平心烦意乱的依靠在大背椅上想心思。秘书进来说有位女士求见,孙和平烦躁的挥挥手,就是王母娘娘的闺女来了,他也没有调笑的心思。 秘书第二次愁眉苦脸的推开门,孙和平正想呵斥,一位穿着打扮高档入时的女人,扭着细腰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窈窕娉婷,两肩随着脚步抖颤,穿着法国最时髦女靴的小脚,t台一字型直线模特走步般,款款靠近。 孙和平细细看去,这位满身散发和高贵气质的女人,左手潇洒的捏着墨镜腿,右腕挎着坤包。发髻高挽,栗色肌肤凝脂般滑腻,几缕打卷的长发垂到脸颊。 她,长发披肩,高翘的屁股浑圆,很显眼的穿条豹纹短皮裙。 她,眼眶凹陷,鼻梁笔挺,嘴唇丰满湿润,脸上棱角分明,精心的化妆突出了唇的性感,一笑两个嘴角微微上翘。。 她的容貌既有东方女性的优雅,也明显着西方美女的性感。 你是…… 孙和平疑惑的望着对方。 不认识我啦? 女人娇滴滴的说。 是朱娜娜!孙和平血脉喷张,美容手术太成功了,脱胎换骨! 朱娜娜兴奋的双手吊在孙和平的脖子上,他双手一掐朱娜娜的胳肢窝,把个朱娜娜举在空中,两个人便陀螺仪般旋转起来。 孙和平决心让自己的情人出名,女人出名就能具有呼风唤雨的本事,钱就能潮水般的涌来。不仅改善了朱娜娜的经济状况,也可给自己打开阿里巴巴的宝库。 孙局长对几个追随自己的老板努努嘴,稍微示意。心领神会的阔佬们,便和几个豪华舞厅的老板打个招呼。 有阔佬赞助,花魁夺冠歌舞演唱会,在几个着名的歌舞厅轮流开办起来。 对舞厅老板来说,没事都会来事,轮流举办花魁夺冠活动,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就光听这个名头,营业量就能暴涨。 果不其然,具有表演天赋的朱娜娜在资本的支持下,十来场比赛后。技压群芳,成了名动都市的花魁、名媛。当然,那些打分的娱乐界明星、专家评委,拿别人暗地塞给的钱,嘴特别甜。比赛没有开始,冠军早已有主。 这时的朱娜娜,已经改名:向玉芬。 向玉芬无需再坐台、出台,而是出演为主。当然有大钱挣,向玉芬上床的事也不排斥,只是遮遮孙局长的耳目即可。 她现在的名车、项链、钻戒,都是超级的豪华。花魁芳名远播,钱财滚滚而来。一般的小赤佬的打刺花,她是眼皮都不抬。要想她作陪,需要提前一周预约。 向玉芬是个聪明人,为了增加诱惑力。她不断变化自己的形象,今天的打扮:透明的唇膏,重重的眼影,蜷曲随意的金发,瀑布倒挂在裸露丰满圆润的双肩。 明天的打扮:咄咄逼人的肉感,女性正当年的活力,在没被衣衫遮住的地方,恰到好处的暴露出来。 后天的打扮就更铬色:染着招摇的红发,上穿红色背心,性感的红唇,带着晶莹的鼻钉,指甲盖涂着苹果红,脚上却是强迫胸部隆起的细高跟鞋。 有什么办法?同行的女人虽然嫉妒,但人家的底子好,眼界宽,聪明透顶,要是不出名老天都不容。 曾经站在向玉芬前列的女子自惭形秽;站在向玉芬后边的女子的到了鼓励。 向玉芬相交皆权贵,往来无白丁。 花无百日红,人难事事顺。就在花魁朱娜娜花魁艳帜高树,风流无限的时候。她的靠山,孙和平出事了。 纪委和监察室,传唤他的时候,孙和平没有大难临头的感觉。他自认为,自己做事够机密的,保险箱藏在哪里,连老婆都不知道。他每天进家,都要在书房里巡视一圈,没见到一样。 聪明老练的孙和平,忘记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格言。他的觊觎者,聘用了高手,轻易的打开了名人字画后边暗藏的保险箱。拍了照,清点了数目,原封不动的又恢复原状。 孙和平的死穴就是保险箱,那里有足够判死刑的罪证。 在监察人员谈话结束,孙和平陪着起赃。在保险箱打开,大家目瞪口呆的时候,孙和平趁别人不注意,跳下高楼。 向玉芬大病一场,有人畅快,有人怜悯。她的花魁艳名虽在,过气的宝贝,已经不是才捧起来的新星熠熠生辉。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青春期的温新浩也有不安分的想法,幻想着能找个女星般的妻子。虽然熄灯后他可以任意想象,黑碗白碗一样吃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相貌不俗的温新浩。人可能是缘分,见到朱娜娜他就从心里喜欢,仰望天仙样爱慕着。 温新浩喜欢,但不敢妄想,两人的地位相差太远。特别是朱娜娜成了行业内公认的花魁,朱娜娜变成向玉芬一个当红的娱乐明星。 琴棋书画,她都能来几下,讨好和献媚的男人苍蝇见血一般。附庸风雅,向她讨墨宝,索诗词的人成群结队。这样的花魁,和一名普通的工人,走得不是同一条道。 孙和平走了以后,那些只有大象腿,水桶腰,棕熊肩膀,发面馒头脸,眼馋份的人,遇到了乘隙而入的机会。以前,孙和平在世时,他们是不敢妄想的。谁敢动孙老大的女人,他歪歪嘴还不得被打黑社会得腿断胳膊折? 这群馋虫里,就有土地局戚副局长的独生子戚锡富。向玉芬早就让他心痒痒,只是没有得过好脸色。戚锡富中间凸,两头粗,圆盘脸上满是闪耀的粉刺黑点,实在调动不起向玉芬的笑脸。 这天,看到向玉芬几曲唱罢,回到换衣间休息。戚锡富便哼哧着挤开门挨了进去,上来便来个绝技:猪八戒的咸猪手。 向玉芬惊叫一声呼救,戚锡富呵呵笑着:又不是青涩处女,做什么秀。 看到向玉芬左躲右闪,戚锡富哈哈大笑:我要做的事,谁敢拦?今天老子不想其他事,只想让你赔几杯酒。 说着就开始生拉活拽,向玉芬死抱着门框哭嚎喊叫。这一个时期在孙局长的庇护下,她原先的孤傲本性被唤醒,任性的很。 见到向玉芬石头发疯,就是不动脚。戚锡富乌紫了脸,向几个马仔丢了个眼色,马上有人把踢打撕咬的向玉芬拉进了包间。姐妹们看得呆骇着脸,谁敢上前劝阻。 戚锡富很得意的看着围观的人:我叫你系裤子,你就不能尿。要是憋的肚子疼,裤子里尿一泡,只要是,天寒地冻别嫌冷。 这天,温新浩也在这里待客。见到披头散发的向玉芬,心里阵阵发疼,忍不住上前拦阻。被戚锡富的马仔,一推几个跟头,摔得多远。等他爬起身来,想再追上去,几个熟人慌忙拦住他,劝道:鸡蛋碰石头,救不了她,你也自找难看。这天晚上,温新浩没唱一支歌,只是默默的喝酒想心思。 送走了一起来的人,温新浩又坐在戚锡富包间不远的沙发上,听着里面鬼哭狼嚎没有人腔的唱着,就是没有向玉芬的声音。 温新浩愈发的担心起来:这女子性烈,可别…… 还好,凌晨两点的时候,戚锡富一行人搂抱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嬉打哈笑的走出来。 就是没有见到向玉芬的影,担心的温新浩赶快跑进包间,只见一个女子醉卧在沙发。,摇晃喊叫都没见动静,眼见的她醉的不省人事。 温新浩赶快找到水壶,倒了杯温茶。让向玉芬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滴滴湿润她干燥的嘴唇。 温新浩此刻温香在怀,他再是个君子,也难当腹脐发热。这可是他真心喜欢的女子啊,自从认识暗恋几年,可怜的没能当面说过话。 现在,歌舞厅已经打烊,四处静悄悄,守门的人也关门睡觉,要想偎花窃玉,这是最好的机会。 温新浩感到心里灼热,嘴唇发焦,忍不住就想向那两片诱人的红唇吻去。 就在这时,向玉芬无意识的动动身,苦痛的呻吟了声。温新浩如同雷击,马上挺起胸来,细细看去。都说醉酒等于一场大病,向玉芬平日嫩滑如同蛋白的脸颊,因酒精燃烧,淋巴缺水,现在出现密布的细纹。 温新浩叹了口气,刚才汹涌的欲望烟消云散,再有的都是怜惜。 毕竟温新浩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加上白天的劳累,膝盖当作向玉芬的枕头,双手揽着她的秀肩,唯恐滑落摔下。时间过得真慢,不一会温新浩就腰酸腿疼,精神不济,磕头打盹起来。有几次低垂的头,碰到向玉芬的脸颊,惊恐的直起脖颈,看她反应。 向玉芬酒喝得太多,一直昏昏沉沉,偶尔嘴唇翕动,温新浩便滴点茶水。 大约到了上班的时间,外边道路传来匆匆忙忙的人吵车响。温新浩看看手表,已经是早晨八点多钟。在工厂,这是最紧张的打卡报到时间。而在歌舞厅,除了把门的保安,静的老鼠的脚步都一清二楚。这里,和正常人的生活逆时针,白天清闲,夜里忙。 就在温新浩再次低头打盹,向玉芬有了动静,哇的一声呕吐起来。也不知道,她昨天吃了什么,刺鼻的酸臭液体喷涌而出。呕吐物溅的温新浩满头满脸,黏糊糊的东西,恶心的他肠胃翻江倒海。 怕向玉芬又要昏睡,温新浩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污秽,忙倒水给她漱口,迷蒙中不知漱口水往哪里吐,温新浩赶快拿起自己的外衣接住。看到向玉芬喝了几口水,脸色已经不再晦暗,翻个身继续睡去。 温新浩没有了一点睡意,看看向玉芬呕吐的秽物,他把自己的名牌西服。用脚挑着,尽可能的擦。他怕污秽了房间,老板责骂,也不想让向玉芬醒来尴尬。 在他的心里,容不下向玉芬受一点委屈。 期间,温新浩接了几次手机,老总火急火燎的问他干什么去了。一向不会撒谎的他,支支吾吾:我肠胃不好,吃药没用,在小诊所打吊针。 大约中午十二点,向玉芬醒来。这是夜总会、舞厅工作人员的工作习惯。前夜经受再大磨难,到了中午十二点,快该上班,都会醒来。 向玉芬微微睁开眼,屋里只开着小夜灯,自己头昏脑涨肠胃翻腾。枕在一个打着瞌睡的青年男子身上,马上一个激灵爬起身。睁大圆溜溜极有风情的杏核眼,细细看去,昨夜的情景逐渐浮现。 昨晚,她叫骂挣扎厮打着,还是被强按在座位上。戚锡富板着脸,举起大杯邀大家喝酒。向玉芬太不给面子,这让他以后在小弟面前如何树威。想了再想,人都说吃软不吃硬,何况这个犟娘们。打骂只能自找烦恼,大度的喝几杯,也算找个台阶下。 牛不喝水强摁头,向玉芬死的心都有,她哪里容人任意糟蹋。见戚锡富递酒,二话不说,仰头就干,菜没粘,一斤白酒就下了肚。紧接着,她就感到头昏眼沉,浑身发软,手脚都不随和。 戚锡富几人傻了眼,向玉芬这时豁出去了。心里想,就是让你们轮奸,我也是个木头人,不让你们恣情快活! 向玉芬踉踉跄跄往沙发上一躺,嘴里不觉就喊出:来来!你们谁先来!尽可以强奸老娘……要想陪乐…没…门… 现在清醒,见到自己衣带未解。看到望着自己憨笑的温新浩,一身污秽,高档西服成了抹布。自己嘴角、脖颈没有一点呕吐的秽物。 应该是才呕吐,就很快拭去,向玉芬什么都明白过来。 她怜惜的用自己的高档沙丽,沾着茶水,给温新浩擦脸。眼泪就流了下来,自从被包归仁抛弃,她再没享受过这样的真情。 就是对她不错的孙和平,也还不是为了美色取乐,要不为什么家藏巨款,只言片语都没提。 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每天规规矩矩的来去,从没听姊妹们说道什么绯闻,简直就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向玉芬杏眼流睇,一双妙目在满脸疲惫,浑身腌臜的温新浩身上,转啊转。 温新浩能抱得美人归吗,向玉芬可是个眼高于顶的名女人啊?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5章 感君怜思有新家 无意间识认弃儿 想到昨夜被人糟践,犹如盛开的木兰花树被狂风摧残。辛亏这个自己平时虽然眼熟,却从来没有正眼看的男人,不嫌腌臜的温存侍候,名牌西装沾满秽物。且对自己没有一点非分,这是一个难觅的好心男人啊。 想到这里,向玉芬看温新浩的眼睛不免有些痴呆,两只好看的大眼睛溢满水份。 温新浩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满脸发红,两只手身前身后的不知该往哪里搁。 这时的向玉芬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平静,心里却开了锅。 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 自己已经三十岁!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一个女人不能一辈子靠卖春吃饭。该收手时就缩手的时候了,应该拥有知冷知热的丈夫,过着你恩我爱的寻常生活了。 向玉芬看着面前老实、忠厚的年轻人,流露出不自然的尴尬。他偶尔扫向自己眼神里的痛惜,明白了这人多么善良。 她觉着心里霍霍疼,看着面熟,连一句调侃的话都没说过,从没交流过的温新浩,向玉芬心里有了异样感觉。尽管满眼繁华,她也想有个家。 向玉芬想着,谋划着,从心里喜爱着这个年轻人。 也就是从这天起,俩人越走越近,窗户纸也已经捅破。但,向玉芬没有急着提出结婚,她还有个心愿没达到: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找一个比包贵人优秀的男人!她一定要比包贵人活得好! 而要比包贵人这个官二代的独生子活得好,就必须有足够的钱! 私下里,向玉芬还有个难以启齿的念头,找到那个被包家遗弃的孩子,偿还生而不养的过失。 向玉芬清查自己这些年的积累,钱数客观,但还不足以给自己和未来的爱人,提供进入中上层以上生活的条件。 向玉芬在寻找、选择,决心在退出色情行业前,为自己选中的男人做点事,哪怕暂时的牺牲。 只是在孙和平逝去后,从那时起,向玉芬再没有演唱机会的时候。但为之谋生的手段,扔少不了歌舞厅这个平台。 只是有心嫁给温新浩以后,向玉芬在歌舞厅少不了坐台,绝对不再出台。心既相许如意郎君,身子岂可随便给于他人。向玉芬心里明白,温新浩不会嫌弃她的过去,但不会允许她在性上的轻率。那样,他会认为自己的女人,是个淫荡的女人。 对男人来说,最自私的是爱情。他可以为心爱的女人去死,绝对不能允许别人,跨进他爱人的一亩三分地。对女人来说,一旦有了心爱的男人,再看其他男人,老鹰也不过是家雀。 关心则乱,从那晚对向玉芬温存以后,俩人感情的热度迅速提高。温新浩到歌舞厅来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不自量力,他想当护花使者。 温新浩明白向玉芬爱自己,在走出青楼之前,想为未来的生活尽量积蓄。 既然有了钟情的男人,向玉芬还是顾忌自己男人的感受。每天到了歌舞厅,她只敲梆梆不卖油,陪说陪笑陪唱可以,只是不再卖身。 温新浩明白她的心意,看到向玉芬几次不理不睬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观察到他们眼露凶光,交头接耳,心就提到半空。作为这些经过酒精作用,荷尔蒙分泌过剩的人,不仅欲望没能发泄。还在同类面前,让花魁冷落、不屑,那是无论怎样都要找回场子的。 温新浩几次劝向玉芬早早退出色情行业:人吗,有碗饭吃,有块地方睡觉,没有必要非得富得流油。 向玉芬不以为意,她心里不能明说的是十五六年前的痛。她想到自己被人玩弄感情,失身后,象只被穿破的鞋,丢尽垃圾堆。心里就燃气熊熊的火焰,这是要用尽一生洗刷的奇耻大辱!复仇的炽热,是燃烧她噩梦从没断绝过的火种。 一天深夜,向玉芬没出温新浩的担忧。在接近凌晨的时间下班,独自经过一条小巷时,她果然遇到袭击。 袭击的人很专业,躲在一座楼房的转弯处,突然弹起。惊骇的向玉芬连个啊字都没有喊出,就被掐着脖子捂上嘴。几个黑衣人把她挟持到 风云山半山腰的树丛,猥亵的特别野兽。事后,搜刮完向玉芬值钱的财物和首饰,剥得赤条条的,只给她留件亵衣,连鞋袜都没留下。 快黎明的时候,她双臂抱着赤裸的胸,两脚被碎石荆棘扎的流血,一步挪不了三指,恨不得跳崖死去。 这时,温新浩不知怎么找到这里,见到向玉芬的惨状,俩人搂头大哭。 (事后向玉芬,才知道有人象温新浩打了匿名电话。想来,那些人只想羞辱一下向玉芬,得些意外之财,并不想闹出人命案。这样的治安案件,一般做小姐的不会报案,要保密自己的身份。而警方,即使报了案的治安事件,也不是侦破重点。) 这天,向玉芬是披着温新浩的外衣,被他一步步驮回家的。 就在向玉芬心灰意懒,打算退出色情娱乐服务业的时候,机会倒撞上门来。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秋夜,娱乐的客人很稀少。一群喝醉了的人闹闹嚷嚷,闯进歌舞厅。 其中一个锦衣汉子,似乎是贵人,那人霎抹了一遍排着队,任凭挑选的小姐姐,眼光独到的要向玉芬。 老板头上顿时冒了汗,他知道向玉芬的性格,看不上眼的抵死也不会招待。 今晚却怪,只见向玉芬两眼发直的睇向贵人,脸上忽明忽暗。当有人喊道包处长时,她细如编贝的银牙,啮咬着下唇,难得的微笑,跟着包处长进了包间。 包处长身体健硕,秋凉的天,依然上着褐色t恤,外罩短袖暴走族皮衣,下穿lee牌牛仔裤,脚着中筒马丁靴。身体矫健,肌肉暴凸有力,外露的双臂隐隐有着美人头文身。 向玉芬拉着他的手,亲热的坐在宽大的,胜似高档席梦思的沙发上。在他已经肥胖的脸上亲亲,细瞧瞧他额上的伤疤。站起身,银牙咬着下唇,沉思一下,便拿出浑身的解数。 她直垂腰际天然卷曲的长发在脑后成活泼的马尾状,再加上灰色的牛仔衬衣,黑色的皮裤,完美勾勒出修长腿星的高档女靴。扭腰摆胯,嘴唇翻动着情欲,迈着猫步,全身荡漾着荷尔蒙特殊的气息,一步步逼近前来。 包处长就像饿狼看到肥美的鲜肉,流着口水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有荷尔蒙分泌过剩,就没有恶狗敢穿过篱笆。一旦母狗发情,怎不引得公狗红着眼睛的追求。 包处长醒来时,赤身露体。就连两胯间那副丑陋的家伙,也无精打采的暴露在晃眼的灯光之下。 包处长这时真名叫包天福,这是和梅柯沁好上以后,被她逼着改的:包归仁多土,又难听,恍惚听还以为是强奸喜儿的恶霸地主黄世仁! 心情不好时,她的妻子梅柯沁,经常没有好气的抱怨呵斥:烂泥扶不上墙。 俩人关系进入实质,也是个巧。恰逢那时搞包产到户试点,身为镇领导的包归仁父亲是领导小组组长。竭力想巴结梅柯沁的母亲大人,在仕途上再进一步。 听到儿子被梅柯沁不屑,名字太土。中年有为的资深干部,灵机一动,紧跟形势,便有点政治化的,给他换了包天福的名字。 在包规人对梅柯沁唯唯诺诺,说自己为了她,已经改了名字。 梅柯沁当即给了包天福一个轻吻,然后就像握握手一样随便,俩人便滚了床单。 这天晚上,至于刚才进屋干了些什么,包天福大脑里的神经麻木。只记得漂亮的小姐姐,热情的劝酒。 他晃动着肥手推辞,花魁美女身子扭得象油炸麻花,娇俏的接嘴贴腮:酒能助性啊!媚眼如丝的缠磨着。 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往下的事就记不清了。 看样想办的事办完了,只是这花魁太不讲究,怎么转念无情? 包天福有些不乐的想着。 专门去韩国美容的易晓婷,包天福没有认出来。额头上有伤疤的包归仁,向玉芬可是确认无误。 没有几天,作为城建局手握大权的包天福处长,收到了u盘。好奇的打开,接吻调情、赤身裸体的录像很清晰。结尾的画外音:需要更详细的,随时奉送。包括你的妻子,和众多需求者…… 包天福的冷汗,马上浸透衣衫。让纪委、领导、同事知道了,麻烦就大了。要是让老婆梅柯沁知道了,那可是天塌地陷的大事。这几年的洋墨水喝得,让她更加自我暴虐。打伏的骡马,斗败的鸡。在她那里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包天福也不敢报警,u盘末尾明确说:我就是当年的易晓婷,当年的账该还了! 那笔缺了大德的事,岂能让外人知道? 再说梅柯沁的爹娘,虽然退位。他们当年培养的势力,绝对能决定包天福的命运。 包天福做梦也没有想到,一贯在他人(不包括老婆梅柯沁)面前,颐指气使的自己,竟然大换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包天福怎么应付?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接下来的故事,温新浩辞了职,办起了房地产开发公司。 美国着名小说《漂》里,艾思佳就说过:“经济衰退和战乱恢复时期,最赚钱的是房地产业。”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是搞房地产发家,中国富豪又有几个没涉足房地产业。 温新浩的路还算很顺,先是包天福帮助弄了笔贷款。后来又从其他房地产业大户手里,包了几个楼花(这是当年的业内用语,指在总包人办好手续的小区里,包建包售卖楼房的行为)。 加上向玉芬十来年积攒的卖身钱,温新浩借楼花挣到第一桶金,也开始拿地块。后来大办开发区,已经小有名气的温新浩,凭借续拿到的地块就像是白送。跑马圈地,迅速暴富。 日子逐渐好起来,向玉芬不再出头露面。她专心致志的想生个孩子,弥补当过母亲没能尽责的遗憾。可惜,当年她生活太不检点,几次怀孕,如今失去生育功能。 一天,她和温新浩两人小酌,劝温新浩找个小三,或者是代孕。膝下无子,向玉芬觉得对不起温新浩。温新浩坚决不同意,他不是那种吃了碗里望着锅里的人。 这两口子感情甚好,无话不说。那晚,向玉芬告诉了早年无奈抛弃的孩子。温新浩兴奋起来,一再嘱咐向玉芬想法寻找。 可当年被包贵仁父母送走的孩子,为了杜绝后患,他身落何处。不仅向玉芬不知道,连那老两口都弄不清了。 最后的落实很残酷,听说孩子被撵转卖到云贵地区了。唯一还可以凭借认亲的,是孩子后脖颈,有块朱色瘢痕。 基本绝了希望的向玉芬,吃不愁,穿不愁,过着上等人的生活。只是难熬的是如何打发时间,要是温新浩在家还好,碰到温新浩外出几天,她只能起舞弄清影。 好在当年的小姊妹从良后,也有混得不错。这里要说从良是旧社会的事,那时从事色情业,是要记录在案。一旦获准嫁人,就要脱籍,谓之从良。 现在这个行业隐蔽朦胧,婚嫁自由,从良也只是退出色情业,金盆洗手罢了。 姊妹们见面,说笑一阵。谈到温饱思淫欲,便有姐妹说到:现在不在是男人寻乐子,有些阔太风流变态,也在会所里找乐子。 向玉芬听不懂问:什么是会所? 众人不说话,看向她的眼睛躲躲闪闪,里面是满满的内容:你去过就知道了! 在会所里,向玉芬见到梅柯沁就感到熟悉。女人间只要能玩在一起,无话不谈。很快向玉芬就弄清楚包夫人的底细,这是个绣花枕头,偏偏有个好爹娘。 花钱买来的洋文凭,在她眼里是擦腚纸。美国人寄生虫生活过惯了的她,工作了几天,嫌工作起来不自由。想到人生不过两万天,丈夫又不争脸,便开始继续在美国留学时的放纵:伴着男友抑或面首及时行乐。 为了方便,也是避人耳目。借着在会所打牌的名头,梅柯沁是这里的常客。 阔太太们虽然各有隐私,但风流韵事是遮瞒不住的。 那天,几个女伴,指着和梅柯沁形影不离的一个俊美青年,小声说:那是梅柯沁的鸭子!鸭子你懂不懂?是面首或男妓的别称! 向玉芬打眼望去,见那青年果然长得好。二十左右的年龄。肩宽腰细,身材高大,面如冠玉,唇如涂朱。特别是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顾盼神情,分明就是围棋盘上的棋子。 这青年叫桂鲜亮,广西人。自从得到他,梅柯沁就像当年武则天遇到了莲花六郎,从心底喜爱。 这天梅柯沁稍微打了几圈麻将,便再也坐不住,挽着桂鲜亮手,进了她付月租费的包间。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梅柯沁就忍不住挑逗起来。 她对着微笑的桂鲜亮,半躺在沙发上,高高的翘着腿,超短裙两腿之间的空隙,可以看到月经带式的红色小内裤。肉色丝袜里修长丰满的大腿一览无余,略显空旷的黑色高跟鞋,随着腿的悠荡,闪戽着。 两手的无名指,轮换着搔弄瀑布般垂下金发的头顶,曾经妩媚的大眼睛,放肆的在对方脸上盘旋。嘴脸微微翘起,脸上始终不绝意味深长的浅笑。四十多岁的人啦,依然风骚的挠人心肝。 桂鲜亮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攻势,何况梅柯沁会给他大把的钱。 后来向玉芬总觉得桂鲜亮面熟,便也有意和他搭讪起来。注意的往他后脖颈一看,象被雷击!桂鲜亮后衣领下有块朱色瘢痕! 这个年代是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手机按键敲几下,可以活得海量信息。只要有钱、用心,可以打听到想知道的任何秘密。 桂鲜亮就是向玉芬当年生的孩子,撵转卖到广西,随着养父的姓。职业大学毕业后,工作不好找。来自美西,或抄袭美西的影视和各类休闲文化。让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厌恶凭力气、手艺吃饭。就找了这份男宠的工作。 向玉芬为了这个,几天没能合眼。亲生儿子,竟然和父亲名正言顺的妻子有了苟且,这个怎么言说? 这天,温新浩接到向玉芬的电话,喜气洋洋让他回家吃饭,没料到包天福和桂鲜亮也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向玉芬说咱们要有儿子了。就在,三个男人都很迷糊的时候,向玉芬拿出了dna检测报告。 看得三个男人直笑,很快严肃布满了脸。 他们看到向玉芬阴沉的脸,知道要下暴风雨! 那天,包处长是醉成一摊泥,被温新浩找人送回去的。 大醉,是因为酒宴前,向玉芬和他书房私谈了半个多小时。 出了书房的包处长,脸色铁青,耷拉着头。成了啄败的鹌鹑,斗败的鸡。此后的酒宴,他一言不发,始终抬不起头。只是,拿起酒杯,仰脸就干。 再往后,温新浩的房地产公司,有位新白领,大名叫温鲜亮! 有些交际广的人说,他是温董的义子。原来叫桂鲜亮。 五、《葛晓婉》 那时,抗美援朝战争刚结束一年多。国家的经济建设,提到重要议事日程。煤炭是工业的粮食,抓好煤炭生产,是十个手指弹钢琴的重点。 那个时候,煤矿是国家的宝贝,煤矿工人是产业工人的娇子。 国家虽然仍然贫困,还是毫不吝啬的大幅增加煤矿工人的工资,努力改善他们的生活、住宿待遇。 当时的煤矿工人家属宿舍,后来称为北宿舍。便是国家在紧缺资金时,捉襟见肘建成的。 煤矿工人生性豪爽,知恩必报。他们下班幸福的享受生活,到了井下毫不吝惜的泼洒汗水,尽可能多出煤炭。葛友德和古道明这两个工友,解放前就在一起下窑。如今在一个迎头摽膀子,属于生死兄弟的感情。 这些吃着阳间饭干着阴间活,三块石板夹一块肉的煤矿工人。对工作性质想的开,活得分外洒脱。 酒吗,是人生之中不可少的。没有李太白“人生有酒须当饮,莫把金樽空对月”的斯文。但也有“今日有酒今日醉,管他明天是与非”的倜傥。 只要上了井,洗过澡,几个老伙计一打招呼,酒场就有了。轮流着做庄,拼份子、打平伙都行。 几大杯酒下肚,头发晕,舌头打梗,酒官司开打。 这时,都想让别人多喝几杯。 谁愿多喝?别看平时生活中离不开酒,一顿不喝酒没着没落的。可在伙计们面前喝趴下了,是很掉面子的事。于是,往往采取比试的办法,败了的喝酒。这样,酒场上的划拳,便流行起来。 开始,只是伸着手指,喊着“三星高照你啊,四更到五更”,简单的吉利词语。嘴里喊得数,不一定是伸手指的数。因为两人伸出的手指,相加正好和喊出的数相等,对方就输了,酒吗少不了灌它一大碗。 这两个好友,演绎出了什么故事,值得笔者写成小说?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26章 葛有德工友酒友 古道明指腹为亲 上文说到,吃煤矿饭的两个老工友,经常在一起饮酒闲谈,酒后俩人免不了无事生非, 话说这天,葛有德和古道明酒喝的高兴。 酒精刺激着神经,这时的白眼球血红,人越发的亢奋、好胜。划拳的喊声,音的高度再也控制不住。 不知何时,也是为了找乐子,划拳的时候加了酒歌。比较常见的: 高高山上一棵柏 俩人喝酒打嘞嘚 嘞嘚打,打嘞嘚 不打嘞嘚喝一杯 六大顺呀一个嘞嘚 七巧七巧一个嘞嘚…… 那声音如蛙鸣,如怒潮,如闷雷,分贝远远的辐射出去。 又是一天下了夜班,大天白日的,两人都不想马上睡觉,喝二两的兴趣来了。 两家相隔不远,只是一堵墙。门挨着门的邻居,老婆们好的就像没有罅隙的妯娌。 明天休息,今夜不用去上班,难得的半日闲。 两人各自在家咳嗽了声,葛有德问:喝酒吧? 夜里不用去上班,怎能不喝。喝醉了,睡个好觉! 古道明答。 共产党让他们这些窑花子,娶到了老婆,有了家。更让俩人高兴的是,俩人的老婆都怀了孕。有了后代,当然是高兴的事。 而且葛有德的老婆,参加扫盲运动,本来就识几个字,现在达到了高小水平。 葛友德、古道明俩人,今天的工余时间酒,喝得特别尽性,俩人酒喝到八九成的时候。古道明说:咱们的老婆都怀孕了。大喜事似啊! 葛有德向来话不多:是大喜事! 古道明接着说:咱弟兄俩,就像一个娘的孩子。我觉着咱们的孩子,也该百年好下去。 嗯呐,你说的意思…… 葛有德眯细着眼问。 古道明向来喜欢直来直去:咱们的老婆,生下同样的性别的孩子,让他们成为好兄弟或者好姐妹;如果是异性,就结为夫妻。 那感情好! 葛有德高兴,又给每人倒了一杯。 可能是酒喝多了,说以后老哥两倒没交换信物。唐唐煤矿工人,五尺男子汉,吐口脱膜砸个坑,哪有古代有钱人家的繁文缛节。 不久,葛有德工作调动后,到了彭州市西部县的新建煤矿,两家散布在相隔百多里路的两个煤矿。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葛家生的是女儿,古家生了个儿子。 大人少了来往,孩子从小就不认识。也许是时代进步,婚姻不再父母包办。更可能是煤炭工业发展的快,时代不一样,移风易俗。两个孩子结成夫妇的事,两哥老工友,心里急着这事,却没有在嘴上说:看孩子们长大后的缘分吧! 知道古葛两家指腹为婚的少数几个人,事不关己,也就当作酒晕子喝醉了的话,此事竟然浮尘不起。 感觉也就是转眼间,古华北已经是有了几年工龄的煤矿工人。而且是在机电科工作,那可是需要技术,人人眼热上等岗位。 七五年的中国政局扑朔迷离,一边是文革造反派想控制实权,另一边则是才上台的老干部加紧整顿。矛盾一时尖锐起来,不少地方出现文革初期的乱象。当时万里任铁道部长,竟然有些曾经的造反派喊出:万里不倒火车不跑。 乱局时刻能再次发生,老人家一句还是安顿团结为好,中央下了7.29文件。文件核心是要求稳定,抓革命促生产,对一些不利于经济发展的现象进行整顿。 这直接触动了部分人的利益,有人扇动闹事。为贯彻中央下达的7.29文件,安定人心,稳定局面,大力宣传文件精神就成了当时的大事。 上边要求派宣传车四处宣传,为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冲击,专门抽调武装民兵护卫。 葛晓婉和古华北就是这时候认识的。 古华北是从基层抽调的基干民兵,每天荷枪实弹的执行保护宣传车的人物。 葛晓婉是从局广播站,专门抽调的广播员。 在这个接近二十万职工的特大企业里,古华北在自己的矿上脸熟度还可以。放在全局来看,只是个无名之辈,认识的人,不过是每天上下班磕头碰脸的工友。 葛晓婉则是大大的有名。她是京剧《智取威虎山》里,出演小常宝的a角。当时这家国有大企业的宣传队非常有名,连市里的文工团都要甘拜下风。 演出的场次多了,加上葛晓婉的长相、做派、唱腔太出色。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身后指指点点:看!那个美女就是小常宝! 她不想出名都不行。 事实上,葛晓婉个人条件的确出色。拿长相来说,她是莲子脸,杏梅眼,柳叶眉,鼻挺唇红。加上不胖不瘦的高挑身材,就是她不是戏剧里的名角,也是拉风的美人,回头率钢钢的。 也许是俩人长相都太出众,见了第一面,彼此就有好感。 每天在执行任务,见面的时候。葛晓婉看着古华北,抿嘴笑笑。古华北看到葛晓婉的眼神,就有些迷离。 一向见人就笑的葛晓婉,看古华北的眼睛很是温柔,俩人眼睛相撞,她总是伴随微微一笑。她的笑很有特点,大部分是笑不露齿,抿嘴的时候多。 工作之余,俩人在一起的时候比别人都多。就是不说话,你看我,我瞧你的,就像大暑天吃冰糕,心里都很舒畅。 八月天,正是三伏发威,流火遍地的时光。宣传车是用解放牌卡车,覆盖敞篷布简易制成。早晚还好说,大中午的时候,连续喝下几缸子凉白开,身上都不带出汗的。护卫的民兵还好说,车不论停在那里,跳下去找凉阴地。夏天再热,背阴地也有些凉风。 葛晓婉就不行了,车无论停在那里,都是她热的时候。密不透风的帆布篷,停车后没有一点凉意思,就像是烧热的蒸笼。而这时,正是她需要坚守岗位的时候。 看到葛晓婉涨红的脸,粘结在额头上的刘海。古华北没来由的感到心疼。想着法子,为她打扇子,找凉水湿毛巾,就差没有帮她擦汗。 为这,一起执勤的人,没少开他的玩笑,告诉他:这是只能远看,不能傍边的人。千万别剃头挑子一头热,自寻烦恼。 还有不对乎的,说得更难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古华北心里明白,对她只能是仰望星空,凡尘上的人,是无法伴随嫦娥的。可是,他就是按捺不住爱意。 看见葛晓婉可爱的样子,就是当她的奴仆,古华北都心甘情愿。但古华北知道,自己再热血,与葛晓婉也是没有结果的爱恋,而且还可能带来羞辱。 严格上来说,葛晓婉不是古华北的初恋。他的初恋,仅仅没有意识的交往三次。那时的他,才过十五岁,进初中没到三个月。 那是和保尔相似的大情结:冬妮亚拿了一本没有读完的小说,打开通外廊的门,下了台阶,走进花园。她又推开油漆的小栅栏门,缓步朝车站水塔旁边的池塘走去。 她走过一座小桥,上了大路。这条路很像公园里的林荫道。右边是池塘,池塘周围长着垂柳和茂密的柳丛。左边是一片树林。 她刚想朝池塘附近的旧采石场走去,忽然看见下面池塘岸边扬起一根钓竿,于是就停住了脚步。 她从一棵弯曲的柳树上面探过身去,用手拨开柳丛的枝条,看到下面有一个晒得黝黑的男孩子。他光着脚,裤腿一直卷到膝盖上,身旁放着一只盛蚯蚓的锈铁罐子。那少年正在聚精会神地钓鱼,没有发觉冬妮亚在注视他。 “这儿难道能钓着鱼吗?” 保尔生气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一个陌生的姑娘站在那里,手扶着柳树,身体探向水面。她穿着领子上有蓝条的白色水兵服和浅灰色裙子。一双带花边的短袜紧紧裹住晒黑了的匀称的小腿,脚上穿着棕色的便鞋。栗色的头发梳成一条粗大的辫子。 拿钓竿的手轻轻了一下,鹅毛鱼漂点了点头,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圈波纹。 背后随即响起了她那焦急的声音:“咬钩了,瞧,咬钩了……” 保尔慌了手脚,急忙拉起钓竿。钩上的蚯蚓打着转转,蹦出水面,带起一朵水花。 “这回还能钓个屁!真是活见鬼,跑来这么个人。”保尔恼火地想。为了掩饰自己的笨拙,他把钓钩甩到更远的水里。 钓钩落在两支牛蒡的中间,这里恰恰是不应当下钓的地方,因为鱼钩可能挂到牛蒡根上。 保尔情知钓下错了地方,他头也不回,低声埋怨起背后的姑娘来:“你瞎嚷嚷什么,把鱼都吓跑了……” 俞梅玉从小生就的皮肤凝脂般白皙,头发有些亚麻般的褐色。眼窝略深,鼻准笔挺秀气,眼波如同潋滟的湖水,瞳仁略显褐色。 俞梅玉很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小说里的冬妮娅。 人长得很有异域风姿,聪颖、活泼、可爱,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他们两初次相识,是在矿工家属宿舍东边的采石形成的大水坑边。 大水坑有十几亩水面,年常日久,水里满是水草。小鱼不知怎样来到这孤零零,与外界水源没有任何连接的大谁坑。 我坐在树荫下钓鱼,没有料到一个美丽的少女,背着书包站在一边观看。她惊呼几乎触怒了我!我和俞梅玉的相识,和保尔、冬妮娅,就是情节复制! 这是古华北回忆,当年回忆初恋写的一篇文章片段。 前边一段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和冬妮娅的爱情朦胧片段。 冬妮娅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生命里的一朵浪花,俞梅玉也是古华北生命长河里的涟漪。 那段被老师扼杀的初恋,给古华北带来的伤害,绝不只是心伤,更多的是耻辱。想想看,一个自以为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还处在少年的大孩子。成为被人视为敝履,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单相思。成了别人嘲笑的对象,是什么感觉? 多疑自卑!从此,丘比特离他远去,古华北再没射出过丘比特的箭。古华北情商高胆子小,纵有千般想法,不敢再去尝试恋爱。 这让他和葛晓婉的交往中,只能远远的遥望,不敢走出一步表示爱恋的脚步。 这天,宣传车刚停下来,就围上来一群敞怀露胸的人。 他们眼睛发红,呼喊着口号,瞬间把宣传车围的水泄不通。开始只是喊叫:评水浒批宋江,反对投降派! 保卫革命成果,敢于反潮流! 走资派还在走!反背叛,反复辟! 随着口号的呼喊,人群的情绪激动起来。便有人开始爬上卡车,扯断电线,抢走播音器材。 作为广播员,这些器材是葛晓婉的武器。那个时期的人特别敬业,她不顾一切的趴在播音器上,用娇弱的身躯保护着。 抢器材的人红了眼,见葛晓婉不管不顾,伸手抓住她齐耳的短发,揪扯着往车下扔。几个武装民兵在车下,阻止冲来的人破坏车辆。古华北则站在车篷开口处,凶狠的抵挡伸手抓着车帮,要上车的人。 见到葛晓婉被揪扯、踢打,眼看着就要被甩到车下。一旦葛晓婉掉下车,那就等于羊落狼群,后果不堪设想。 古华北把枪大背在肩上,枪只是个样子。执行任务时,上级一再交代,决不允许开枪。开枪事情就改变了性质,等于点燃火药桶。古华北们只背着空枪,没有子弹。要是真有子弹,保不准他真能开枪毙人! 中国人历来就有,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亡的情愫。虽然没有过多交流,甚至没讲过几句话,古华北就是把葛晓婉当成了知己。而且是他生命里,早已盼望的红粉知己。 古华北血红着眼,毫不犹豫的向抓着葛晓婉头发的汉子,挥拳击去。 幸好,古华北在文革闲暇时练过几年武术。那绝对是搏命的真功夫,爬上车的人陆续被他攧到车下。 这天,葛晓婉无恙,古华北成了血人。 给古华北擦洗血迹时,葛晓婉流下了泪。古华北望着她眨眼放电、瞧看潋滟的模样,笑了! 葛晓婉不好意思的抹了把泪,也翘着两只嘴角抿嘴笑笑:你不知道疼? 葛晓婉笑得嘴形,就像贪财人眼里的金元宝! 古华北不是花言巧语的人,只是心里想:她哭也好看! 武装护卫宣传车的任务,随着形势的发展,只进行了十几天。 临到回原单位的头天晚上,葛晓婉把他约到了自己的工作地点。那时,青年男女并着膀子逛大街,或是花前月下的约会很少见。广播站是高度戒备的地方,平时很难靠近。在没人的时候,倒是难得的,男女私下见面的好机会。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说话很少。广播结束,大约十点钟,俩人道了别。葛晓婉要回女工宿舍,那里是古华北之类平凡人的禁地。 俩人手都没握,默默对视了一会,葛晓婉第一次面对古华北眼里带着忧伤:再见吧!这里来往的人多,不适宜多待。回到单位多保重,你以后,到局里来办事,别忘了来看看我。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陌路人。 一个基层的工人,怎么还有机会再进机关大院。即使进了机关大院,有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找葛晓婉,古华北可是被蛇咬过的人。再说,即使自己不怕影响,葛晓婉能不怕吗? 后来,古华北听说葛晓婉被某电影厂看中,已经试了几次镜头。就等电影剧本审查通过,她就去拍摄。差距进一步拉大,葛晓婉是古华北夜空最亮的星,却也是远远的梦。 本来,厚着脸皮去撩妹,一切皆有可能。在对葛晓婉的爱上,古华北因为自怯自馁,他得了感情自闭症。 人生很是奇怪,你要追逐影子,再努力也追不到。你要是离她而去,她偏偏又粘连到你。 古华北和余小华是好朋友。 余小华比古华北小一循好还多。 余小华是古华北所在企业总医院的医生。 古华北文革几年在家放养,喜欢看小说。那时能找本破边烂沿的小说不容易,私下流传,很是珍贵。限时间看完,要及时还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如果拖延时间,下次的借书路就被堵上了。 那段时间,古华北看遍了文革前出的革命小说。区桃、林道静、江涛等人物形象, 是他熟悉追求的人物。 《第二次握手》,手抄的小说也看了个遍。 看小说入迷,被小说主人翁吸引。下班后,古华北闷在单身宿舍里不出门,坐着看累了,就躺倒看。 百无聊赖! 那时物资缺乏,衣服本来就单薄,再没有取暖的设施。单身宿舍灯黄室冷,秋冬天阴气太重,手脚冰凉就是经常的事。其结果,古华北不仅眼睛近视,还得了严重的鼻炎。 古华北的鼻炎特别严重,影响了他一生的生活质量。 古华北经常去总医院看鼻炎,余小华是五官科的医生,俩人就熟络起来。一样的喜欢读书,还都尚武练武术,加上性格豪爽,心里没有沟壑。俩人好的一个头,有点好吃的,难耐的晚上,经常在一起喝点小酒。 可以这样说,因为性格豪放好处,古华北的朋友不少,能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只有余小华有数的几个人。 这天古华北接受任务,在离城里四十多里路的煤矿检修。吃过晚饭,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眼望着雪白的屋顶想心思。门被打开,余小华风一样的挂进来,满脸的笑:你古华北在这里隐藏了?我还以为你被日本宪兵逮去了。 说着就拉着慌忙做起来的古华北向外走:真不够意思,到了我家门口,擦门过。 古华北憨厚的笑,没有辩驳。他知道余小华的母亲住在这个矿。年轻人没结婚,母亲在哪,哪里是家。余小华平时住单位宿舍,古华北不知道他回家,自己怎么可能冒冒失失的到他家里找麻烦? 古华北的母亲不到五十岁的样子,戴着副镜架透明的秀气眼镜。齐耳短发,上穿灰色的列宁服,脚蹬带攀的黑布鞋。干净利落得体,满脸的慈祥。古华北见到她第一眼,心里就有说不出的亲切感。 这一次,月老似乎要给古华北和那个她拴上红丝线!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7章 别时容易见时难 醒来却不携花归 古华北和余小华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走过 约有两三里路。一般的煤矿家属宿舍,都要距离地下开的井口,至少这样的距离,这是为了家属宿舍的安全。 余小华的母亲,一位十分文雅的老妈妈,见到古华北满满笑意的脸一怔。反复看了古华北几眼,两个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余小华的家,是当时煤矿工人家属宿舍通用的样式。面积不大,明间带两个套间,室外还有个小伙房。孩子大了,男女不好居住,伙房往往另搭个简易的。矿上提供的伙房,大多是儿子们居住。 余小华见古华北打量家里的布局,笑笑:地方小,到我那屋坐。 余小华指指正对堂屋的小伙房。 余小华的母亲,经介绍古华北才知道,她叫余丽莲。她是矿校的小学老师:你那屋里小的伸不开腿,就在堂屋里坐吧。 就在两个男青年你怕我,我搡你说话的时候。余小华的母亲余丽莲,麻利的端上茶水:饭吃好了吗?再吃点吧,家里方便的很。 母亲说着话,两只眼睛不住的在古华北的身上端详。特别是古华北的脸,就像长了朵花,她看了又看。古华北有点不自在,嘴里应酬着,不好意思的耷拉下眼皮。 你是第一次到这矿上来吗?我怎么看你眼熟。 余丽莲笑眯眯的说。 妈!瞧你!我这个哥哥,平时豪爽大气的很,到了新地方,就像是没有出过门的大闺女,他害羞!过一会,熟悉了,你不问,他也会唧唧呱呱的什么都说。这个人属于狗肚子盛不了四两香油! 调侃完,余小华自个哈哈笑起来。 余丽莲乜了他一眼:说什么话唻?出口成脏!还是个医生、文化人! 话没落音,自己兀自笑了。 这时,里边靠东边的小房间,门帘一挑,女孩子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你们怎么这样乐? 声到人到,一个婷婷玉立的姑娘,明艳照人的出现在面前。 余小华赶快介绍:这是我姐,几个月不来家的,今天巧了! 姑娘看到古华北,一时愣住了:怎么是你! 古华北脸红到脖子:这是你家啊,余小华从来没提到过你。 余小华套着样板戏的话:她是明星,我是穷医生,两股道上跑的车!提什么? 葛晓婉脸色微红,抿嘴一笑:贫嘴! 说着拿过凳子,坐在古华北斜对面,听他们说话。 怎么?你们认识? 妈妈笑眯眯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葛晓婉嘴巴伶俐,三两句说清了前两年宣传7.29中央文件的事。然后,瞄了古华北一眼:你后来怎么失去联系了?我还以为你混大了,提拔到中央去了。 话没落音,看到古华北窘迫的说不出话,捂着嘴,塌下肩,咯儿咯儿的笑起来。 妈妈就是妈妈,她的话很快进入正题。先询问工作,再问家庭住址。听到古华北说道,仍然住在老矿区。她政审般的问起古华北父母的名字,听到回答,她的脸色乍然变色:我认识你父母,我曾经是你们的老邻居,你回去代问个好! 接下来,说话的气氛就融洽起来。古华北知道了,葛晓婉的父亲叫葛友德,现在支援大三线在贵州。妈妈因为扫盲时特别上心,文化水平不断提高。在调到这个新矿区来以后,因为特别缺少文化人。她就成为了煤矿附属小学的低年级教师。 古华北也弄清,这个家庭特别民主,姐姐随了父亲的姓,弟弟也就跟着母亲的姓。 眼看着夜深了,葛晓婉明天还要赶第一班车上班,古华北站起身来想告辞。 余丽莲让他稍等,拉着葛晓婉进了内屋。再出来的时候,葛晓婉脸色通红。让古华北见到了她咬着下嘴唇,捏着衣角的忸怩。 余丽莲对儿子说:“、你姐姐送他几步,我有话给你说。 余小华虽然感到蹊跷,看到妈妈的眼色,在门槛站住脚。看着姐姐俩人,在夜晚昏黄的路灯下慢慢远去。 这是古华北第二次,在惬意的夜风下,独自相对葛晓婉。他满肚子的话,却不谁知道说哪一句合适。 分别时,葛晓婉特别嘱咐:回家见到父母,替她的父母问好。还多此一举的:你记得我父母的名字吗? 这晚,葛晓婉睡得很不踏实,梦里有开心,也有怅惘。当初见第一面,她对古华北就有好感。妈妈告诉她,老人当年的承诺,让她心里甜丝丝的。 可是想到:自己可能成为电影明星,就不免脚步彳亍。毕竟,古华北只是个煤矿工人,自己极可能踏上星途,作为朋友可以,成为夫妻合适吗? 那时已经是一九七八年,文艺界正在复苏。 葛晓婉的母亲似乎骨鲠在喉,欲言又止。鉴于履历,古华北不是琉璃做的,他也并不是吃红薯长大的。感到了蹊跷,也预感到传奇。 当他休班回到家里,吞吞吐吐的问起葛友德,父亲大为愉快,精神焕发。问了葛友德两口子的情况,再问了他们的孩子,便告诉了当年与葛友德喝酒时,指腹为亲的言语。 这让古华北很是振奋,本来以为和葛晓婉不在一个层次,没料到当时双方的父母曾经相许。 想到葛晓婉看自己的眼睛,相当缠绵。她从来从来没对自己排斥过,古华北心里充满了欢喜。 休班回到了单位以后,第一时间,他去看望了余小华。 余小华也从妈妈那里知道些只言片语,见到好朋友自是欢喜。顺便告诉古华北,姐姐已经北上,据说她参演的电影就要开机。 等待,焦灼的等待。身份再次拉开差距,虽然看似有情有约,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新社会,不兴旧社会那一套。 初恋吃过亏的古华北,很怕遭遇第二个俞梅玉。 他没有给葛晓婉写信,吐露心中的爱慕之情。实际上,就是他写万千言的情书,葛晓婉也不可能收到,他不知道往哪里寄。 三个月后,古华北听到了信息。葛晓婉被导演潜规则了!作为基层工人的古华北,只能听到桃色的绯闻。那些曾经爱慕过葛晓婉的上层子弟,早已知道了底细。 就是脑袋被驴踢过,也能想到重点大片的主演,怎么会看上一个平民女子。即使曾经是基层的文艺明星,在他们眼里也是一钱不值。再后来,演艺界的这种趋势越发明显,没人再加掩饰。就像某名导演,谁睡女演员,倒是助其成名的风流韵事。后来者不以为耻,效仿者如过江之鲫。 对观念仍然陈旧的古华北来说,女子失身绝不可取。即使自己不在乎,甘愿当个独占花魁的卖油郎,背后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笑贫不笑娼,那不是依老扶实过日子的老百姓,愿意干的事。 世界上,什么最自私,情爱应该说是第一。连不通人性没有廉耻的狮王,都能为异性拼死,何况最看重面子的人。 后来,听说那个影片被枪毙。影片内容犯了政治大忌,整个剧组从此消失。 葛晓婉从那没有了消息,连她的父母、弟弟也弄不清她到哪里去了。 消失之前,她只给家里来封短信,大意是:不要寻找。她已经在南方隐匿,那里现在还是个小渔村。混不出个头绪,再无颜踏上故地。 古华北心里平添了怅惘,倒也没有多大心思。只是这事改变了他的婚恋观,仙女是美,凡人无法消受。还是老古语说的好:穷人三件宝,丑妻薄地破棉袄。 古华北找了位女工为妻,妻子相貌平平,只是有个好脾气。对丈夫从没说过不字,俩口子粗茶淡饭,倒也过得适宜。 古华北一直和余小华是朋友。他父亲在大三线,山体滑坡丧生,母亲死于心疾。古华北一直是作为侄子的身份,参加殡葬事务的处理。 此间,古华北没有见到葛晓婉,她一直没和家里联系。断线的风筝一个,当然就不会奔丧。 只是,古华北的父亲常常为这个曾经的老友,差一点成为亲家的煤矿基层干部叹息:和平年代,除了交通,煤矿是最危险的职业啊!即使作为干部,工作在地面,所在地理环境,大多是恶劣的。 转眼已经跨世纪,古华北作为煤矿的中层干部,五十六岁也就到了内退的年纪。 从十七岁入矿,几十年忙忙碌碌。一旦休闲下来,古华北真的不适应。 并不是为了挣钱,也就是好打发余下的生命。在朋友的邀请下,古华北选择了兼职。 这是他第一次到深圳,还在煤矿岗位的时候,就有朋友鼓动。让他到这个南海边,划了一个圈的地方捞金。还是因为老观念,他没见到最初的小渔村。 如今这块地方,已经是中国有名的四大城市之一。发展的速度,城市的规模魁伟壮丽,经济增长令人咂舌。 走在曾经是罗湖口岸设立铁丝网的地方,再走蛇口保税区宽阔平坦的大道。古华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多少年后再次想到了葛晓婉。根据她留下的纸条揣摩,极可能就在这里落脚发展。 只是今日的深圳,汽车如龙,人潮如水,哪里得见斯人身影?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想到这里,古华北摩挲了下两鬓的华发,深沉的叹口气: 大江东去 何时再回头 纵使连营号角在 霹雳弦惊成就? 怎不愁 余生皆是深秋 纵然说,心已死 何必再缠纠 古华北在深圳的事情办得很顺利。合同签约,无论标的、还是约束条件,双方都满意。在返城的前一天晚上,甲方非得当东道主,再三再四的推辞。 古华北再要不给面子,拒绝宴请,那就是不通情理。因为跨世纪以后,酒宴、美女、金钱,就是私营企业,沟通外界的三大利器。 甲方在深圳很有实力,酒宴在金碧辉煌,如同中东腰缠亿万酋长的王宫。 酒宴之间,酒店老板们来了三次:频频举杯致意,恭喜发大财,大家同喜。 这里的人讲究,先来的是大酒店的董事长,一个秃顶的瘦削老者。次来的是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是酒店的总经理。再来的是当值的领班,也是位女士。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说话干事透着干练。她特意和古华北多饮了一杯酒,并且很委婉的问了他的名字。 古华北见来得男人甚为气势,不免多看了几眼。有钱的孙子大三辈,老头脸如青蟹壳,骨多肉少。说话很气势,走路鸭步鹅行,自有王者的威仪。 对两个女人,古华北没有细看,这是老婆长期教导的结果。那时,他还担任副矿长,攀交请客的场面自然不少,有时为了照顾情绪,老婆少不了参加。没想到,那天的酒桌上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少妇,酒席间免不了戏谑,眉目传情。 结果老婆打破醋坛子发了脾气:我最烦别的女人盯着你看!更厌恶你苍蝇叮血,贼不溜秋的盯着别的女人眼馋! 从那,古华北养成了习惯。凡是酒宴上,见到女人他都是低眉垂眼,要不然酒意上来,谁知道有哪些不堪。 浮光掠影的一眼,只感到这位年长的女人很有范:总经理好像有点面善! 大家嘻嘻哈哈步进大厅,相互握手拱拳,相约在彭州再见。这时,三十来岁的领班匆匆赶来,在东道主的耳边细语几句。那老板便盯着古华北嘻嘻笑:老兄,你先留步,有故人等你攀谈。 古华北独自跟着领班走回。金碧辉煌灯光如昼的曲廊,拐了几个弯,推开两扇合拢的雕刻大门。领班做了个请的手势:总经理在里边专等,先生请进。 说完见古华北走进室内,便轻轻的关上双门离开。 古华北一肚子狐疑,不知这是哪路神仙。打眼望去,满屋收拾的很是素雅,四壁挂着名人字画。红木的几案,硬木沙发。供奉着菩萨的香案上,古色古香的炉里飘起袅袅香烟。 单手托腮的总经理,见古华北进门,忙站起来迎接。室内灯光不是很亮,朦胧的几盏灯,很好的烘托出主人的忧郁气场。 古华北见到对方伸出纤纤素手,慌忙迎上前去,握手寒暄。这时他才看清,总经理头顶盘髻,两鬓发卷垂环,脸无皱褶。眉清目朗,额头方圆,下巴见方。人届五十,仍然一副观音的福相。 见到古华北愣怔,女人抿嘴一笑,这是多熟悉的印像! 古华北心里暗自思忖:在哪里见过?难道是庙里的观音神像?不!明明是有血肉的人,只是像隔了太多的纱障。 古华北!你不认识我了? 女人的声音很是清亮。 古华北晃晃头:很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贵人多健忘,你哪里记得漂泊他乡的故人? 女人眼里流露淡淡的哀伤,语气也有了凄凉。 古华北再次看去,全身打个激灵:你是葛…… 女人这才辗然一笑:还好!我就是葛晓婉,你还记得?不过,我在三十多年前已经不叫那个名字了! 古华北呆狗样,看看再看看葛晓婉,声音干涩:最美好的时光的曾经,怎么忘得掉? 葛晓婉叹口气:再次见到你,如同隔世。你虽然苍老,说话的口音,举动神韵,还是酷似当年。敬酒的时候,我就认出你,只是当时不好相认!坐下说话吧,咱们别站着感伤。 俩人隔着茶几坐下,饮下杯清茶,气氛不再沉闷。 葛晓婉又标志性的,两只嘴角上翘,抿嘴笑笑:你肯定想问,我怎么失踪这么多年?嗐…… 她轻轻叹口气:真是九死一生,一言难尽。 顿了顿,葛晓婉接着说:我当年在电影厂出的事,你肯定听说过? 见到古华北点头:我是晴雯的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有着孤傲的坏脾气。名誉坏了,政治上又受到牵扯,东流的水,怎么还能再回的去! 我只能到还是小渔村的深圳来打拼。我当时的想法,要是混不出个人样,就是死在外边,也绝不再见亲人、故人。尘世满身灰,无颜对故人哪…… 葛晓婉说到这里,胸脯起伏,唏嘘不止,想必是十分的激动。她轻啜几口茶,情绪才平静下来:深圳对我来说,又怎么是好混的地方?除了爹娘给的好躯壳,一无所有…… 心情趋于平静后,葛晓婉低声神伤的道来:她干过文艺团体,具有形体和文艺修养优势。铁饭碗砸了后,在这个最初实践特色的地方,她歌舞厅干过歌女。然后是不堪回首…… 那时她最大的资本,就是年轻漂亮,还有优质的文艺细胞。钱没挣到多少,侮辱和欺骗玩弄,倒是屡见不鲜。最后,她以小三的身份,跟着老板到了国外。老板尝过新鲜,甩手走人,只闪得她异国流浪。刷盘子洗碗,当保姆,做零工。就像《中国人在纽约》电视剧里的打工汉,吃尽人间苦头,受够了白眼。 后来遇到同样打工的偷渡汉,两个人齐心合力,才有了今天。 说到这里,葛晓婉瞥了古华北一眼:那汉子就是你今天见的酒店的董事长。 他有家室,我只不过是他家族不承认的外室,他和我随时拍手两散。好在,这酒店,有我近一半的股份,再怎么样,他也不敢把我轻贱。 说到这里,葛晓婉苦笑了声,仍然是抿嘴的样子:那时,我们多憨,想着出名,盼着有钱。其实出名有钱,就有幸福? 我真想回到从前!那时我们虽然生活清苦,可是幸福满满,今天有钱了,反而对过去无比怀念。在最困难的时候,我想起过,你挎枪挥拳保护我,也想到在我家和你唯一的相见。 真想再回到从前,只是再不能如愿。你当时要不是那样胆小、腼腆,我们也许都不是现在这个样……人的好命运,有时也需要流氓手段…… 这天夜里,古华北和葛晓婉很晚才分手。分手时,她问了家里的情况,眼泪汪汪的要了弟弟余小华的手机号。 第二天上了高铁,古华北向窗外看了又看,明知道葛晓婉不会来送。昨晚分手时,她已经明说过。 古华北心里还是期盼,在朝阳满天的时候,他想再看看葛晓婉。毕竟父亲们曾经指腹为亲,他曾经也有过娶她为妻的想法,一生为她的失踪牵肠挂肚。 在路上,古华北收到了葛晓婉发来的微信。那是一首诗: 你的一举一动 像明丽的天空 又像那无际的海洋 纵然暗夜多次探求 也搞不清我的份量 有时觉得似乎明白 在你的眼睛里 看到的却是胆怯迷惘 那夜,远行的前夕 你伸出的大手发抖、冰凉 脸上显示刚强 眼底已经预示凄凉 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它在你的坐标中央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份量 它是你朗照地球的太阳 只是,我不该为无妄的追求 轻易丢开应该的光亮 如今向来路望去 都是上天惩罚的悲伤 这两位曾经有过指腹为婚的之约,又萌生过爱意的人,再次相逢,将会发生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8章 浪荡子让父蒙羞 匡同新见利下海 古华北和葛晓婉,虽然在深圳多年后相见。虽然感慨万千,人生却已经是“轻舟已过万重山”,再也回不到当年。 俩人蓦然相见,却只能唏嘘再次分居南北。 古华北和葛晓婉虽然双方父母指腹为婚,俩人不多的接触,也是情意绵绵。但葛晓婉想着成名,古华北自愧形惭。终生戚戚,直到人生路走完。 可见,若是放弃了机会,也就是放弃了今生的好姻缘。 古华北和葛晓婉自从深圳分别以后,各自在原有的轨道运行,再也没有见面。 人生路就是一幅画卷,不仅有杨柳岸晓风残月,也有心想事成的美好。下面给听众看官,再讲第六个故事: 六、匡同新 有一幅有名楹联: 打开义利关,具见英雄过人气概 参透天人路,便是圣贤行己功夫 笔者有一个工友,属于新贵人。他和我辈本是同侪,一样的煤矿工人,怎么骤然成为富翁,要知详细,且听我道来: 匡同新再次出了名。出了的,不是好名。 这是个拥有接近五千名职工的国企,享受县团级待遇。它不是一线煤炭生产企业,也不是辅助单位,专门从事煤矿基本建设。那时候彭州局是省里的宝贝,唯一的能源巨头,连省长都高看几眼的特大型国企。那时的彭州同时在建几座新煤矿,水涨船高,匡同新所在的单位在局里、市里很耀眼。 七六年,在中国是个政治动荡接二连三的特殊年份。作为煤炭人,因为国家需要,虽然外部的小道消息四起,企业人在抓革命促生产。多快好省的为国家生产更多的煤炭,是企业上下的共识。生产任务重重的压在头上,为了保证完成指标,职工的劳动效率,到岗出勤就是关键。抓劳动纪律,是各级党组织和行政目前促生产,紧紧抓住的牛鼻子。 匡同新这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拉枪攮牛。 没有什么事,匡同新那天就是犯懒,不想上班。找什么办法犯懒?事假不好请,只好泡病假。现在病假也不好请啊,匡同新十万个不情愿,也得赶快穿衣服。 七点二十了,就是不吃喝,刷刷牙洗洗脸,到车间也得七点三十。七点半,单位每天都要点名,晚到一分钟就算迟到。 匡同新穿衣服的时候太匆忙,刮蹭了左手食指,疼得叽歪起半个脸。昨天,他想点烟,火柴用完了,想到车间取暖的火炉借个火。没想到,光顾着和别人说话,手指就碰到了烟筒上。 车间的火炉,清一色的通天炮,用废旧管道和汽油桶原材料做成。烧起来很得劲,炉身通红,烟筒也青紫了米把高。匡同新当时疼得龇牙咧嘴,没到多会左手冒进的食指就起了泡。 痛刺激神经,过度的刺激产生幻觉,也就是灵感。匡同新嘴里对着食指呵气,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重新躺在床上,心安理得睡起回笼觉。 十点多,他走进医务室,要求请假。医生问,怎么啦。匡同新谄笑着:发烧! 医生面无表情,递给匡同新体温计。医生心里也有疙瘩,这几天请病假的多,领导已经打了招呼,要他严格控制病假。 官不差病人,医生开了病假条,出勤率自然下降。 所以,只要不是感冒发烧,慢性病医生们内定一律不开病假条。 量了五分钟,匡同新笑眯眯的把温度计递给医生。这是个新来的医生,不太熟,脸蹦的一本正经。要是其他几个人,就是不批病假,也会嘻嘻哈哈的打太极。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经常请病假的的人,大多是狐仙,医生们是轻易不敢得罪的。 医生接过温度计,瞳孔瞬间放大:42度还冒头!充满玻璃管空间的水银汞柱,明晃晃膨胀的要爆炸。 医生看匡同新,脸不变色,眼睛明亮,没有气喘。再看看,匡同新刚才的座位靠近取暖火炉,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同志,温度计烤过火了!人发烧到这个程度,世界医学历史还没见过。 医生冷冷地说,别过脸去,不再理睬匡同新。 匡同新讪讪笑着,不好再争辩,心里好不后悔:多好的事,办砸了,太粗心。他以为今天最多算个旷工,没有预料到会发酵。 那天下午。领导由来医务室批评病假控制不严,这个医生满肚子的委屈,就把火烤温度计的事说了出来。领导当时就沉下脸,问了火烤温度计的人名字,气哼哼的转身走去。 第二天傍晚,除了工地的领导,基地的一千多职工全部参加了决战一季度动员大会。在号召动员的同时,按照老套路,要对一些不良现象进行批评。匡同新火烤温度计,作为坏典型被提了出来。 那时候的领导方法,有个通用的模式,抓典型带一般。在局里开的大会上,火烤温度计骗病假的事,在更高层次曝光。 于是周六匡同新回到家,告别了两年的痛打,又被父亲的军用皮带,亲密的吻了屁股和大腿。 父亲这人生得高大威猛,语言不多,干起事来干净利索狠。那条军用皮带,是父亲退伍带回来的纪念品。他很珍爱的收藏着,传家宝一样,平时很少让匡同新姊妹染指。只是发起脾气教训起孩子来,气晕头的他就会不管不顾,挥动皮带打的又准又狠。 父亲是文革前的副级干部,他从部队转业就干保卫科长。 国有特大企业的保卫科长,绝对是党信任的干部。 他讲原则,头脑灵光,能紧跟形势,晋升的路一直很顺畅。只是文革前期,他受到了冲击,一度陷入绝望。 全矿工人、干部的身份,他都清楚,那些内控的人员,闭着眼睛也能说出过去和现在的状况。平时他能少得罪人吗?运动一开始,就被停了职。罪名很惊悚:汉奸、土匪,混进革命队伍的大坏蛋。 事实上,匡同新的父亲真的干过保安队。那是日本人占领涟泉区煤矿时的护矿队,后来哗变称为游击队。这个游击队不姓国也不姓共,属于中立性质,打日本人很有种。要不然也不会被日本人视为眼中钉,多次扫荡合围血洗。 抗战胜利后,一部分人投了老蒋,被称为匪;一部分投了共产党,成为了革命军人。匡同新的父亲投的是运河支队,后来成为华东野战军的一部分,大功小功立了不计其数。和他一样履历,明的暗的解放前就开始跟着党走,在这特大企业任职的干部有上百人。 这上百人都是血与火里拼出来的,私下里比其他干部的关系更好。这次,在局里的大会上批评时,考虑到匡同新父亲的政治影响,只对事不对人,没提匡同新的名字。 匡同新的父亲匡周吉之所以暴怒,是他也有难言之隐。 七五年好不容易复出,然后便是晋升。只是现在还有人在瞅着小辫子,儿子又给觊觎者提供了抓手。他怎么不痛打匡同新,而且他的理念里有“玉不雕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抱在怀里是爱,打也是爱! 事实上,这不是匡同新第一次惹祸。上一次惹出的事,说出来,也是叫人啼笑皆非。 那是匡同新参加工作的那一年。他还没满十六周岁,匡周吉虽然还没有复职,老战友还是帮了忙。把从心底不想上学的儿子,走后门变身为国有企业工人。 匡同新好朋友,玩心也大。听说家在铁路的工友展四海、章经人要去济南玩。他们都是铁路的子弟,坐火车是可以不花钱的,匡同新很想去。展四海和章经人答应了,那俩人是早先请好的假,到匡同新请假的时候,因为出勤率的问题,就比较困难。匡同新想来想去,就打上了病假的主意。 恰好,那时绣球风传染病高发。那时的人都是在公共浴室洗澡,而且喜欢泡池子。男人绣球风的病传染的很快,上班路上,随时都能见到撇拉着腿走路的人。 绣球风名字象一种花卉的名字,其实内容不雅。它是男子阴囊受到病菌感染,其物肿大如球,走路摩擦疼痛难忍,腿型就不正常了。没有好的预防办法,只有采取隔离在家的保守办法。那时,只要医生听说患者是绣球风,毫不犹豫,马上开病假条,让在家休息治疗。 烂裆!也就是医学上常说的绣球风。 患绣球风病假条好弄,据说还发生过笑话: 这个病传染性很强。当时的浴室淋浴比较少,男职工们都喜欢在热水池子里泡澡。病菌在浴池里肆意游泳,绣球风病迅速传染起来。 一时间男职工走螃蟹步的,斜步拉跨的,骑马蹲裆式的,很容易见到。 得了这种病,班是不能上的了。到医院,不用托人,也不要看医生的冷脸,只要说是得了绣球风,立马就开病假条。 话说变电所有位女职工,才谈的男朋友,正在热乎头上。 工作的地点离家较远,交通很不方便,骑着自行车回家,就是不顶风也得骑一个小时。偏偏当时正逢雨季,上下班来回很是辛苦。 事假历来单位都控制的很严,是很难批准的,便动了请病假歇几天的心思。 可自己身体健壮。头不疼脑不热,什么理由才能请下来病假呢? 可巧一群男工人磨磨蹭蹭的走过来,迎面有人招呼:怎么没上班? 请病假了! 好请吗? 懒人哪里都有,煤矿虽然生产火热,也不缺乏懒人。 好请!只要说是得了绣球风,医生看也不看。提笔就给开病假条。 被问到的人,看来和问的人关系不错,有什么说什么。只是他们不知道。屋里说话,窗户外有人;大路上说话,草颗里有人。 这位女工听得心里一激灵:既然这个病好开病假,我为什么不去开? 她对同伴说出去有点事,很快回来。 出门一溜小跑直奔矿医院。 医生见她张口气喘的样子,脸色红润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感觉奇怪,和蔼的问:请问您得的什么病。 女工答得很干脆:绣球风! 医生牙巴颏几乎惊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想是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句:您得什么病? 绣球风! 女人回答的仍然肯定。 医生摇摇头笑了,不知如何对这个青年女工解说。想了一会说:你这绣球风,不能开病假。 怎么他们的绣球风,来到就批病假,我为什么不行?一样人两样带,你也太势力眼了吧。是不是他们走后门了? 那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走后门,现在称之为有人!或者是有关系! 女工不依不饶,发起脾气。 医生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你没有生绣球风的家伙。绣球风是男性病。就如同女人痛经,男人不可能一样。 女职工听了,脸唰的红到脖颈,拔腿就走。医生再喊,如同被狼追赶,头都没敢回。 也许是这个故事的启发,匡同新去济南请病假的理由,就是绣球风。 男人得绣球风正常,本来可以避免那个女工请假的尴尬。可匡同新太爱炫耀,露出了马脚。他再上班的时候,吸得是济南的名牌,将军商标香烟! 再加上他嘚瑟讲说趵突泉,这几天济南他肯定去了。机修厂领导就产生了怀疑,一个走路都苦难的的人,怎么长途跋涉游玩?匡同新的假病假阴谋不戳自破! 机修厂领导,碍着老革命匡周吉的面子,隐忍不发。但是找到家,把真相告诉了匡同新的父亲。结果是老爹把他大骂一顿,为后来的痛揍埋下了伏线。匡同新也从此让单位领导失去了信心:这孩子,没有一句实话。 匡同新在当时的企业,是很格楞眼的存在。这不仅是,他的红色家庭背景,怪逆的性格,还有离经叛道的行为。 这时的匡同新,虽然还是青少年的时段。可能全国人民节衣缩食的时候,他不缺营养成分,人看去已经十分成熟。 他身高体壮,膀乍腰圆。韵黄的猪腰子脸上,眼亮鼻挺口方,很有点美男子的模样。 都是三十六点九元的工资,当时笔者吃的是五分和一角钱份的大锅菜。他吃的最少是一份二点五角,或五角、一元的小炒。 吸烟吗,别人大多是八分钱一包的白皮,最多是一点二角、一点六角的大铁桥和红旗兵商标。他吸得基本都是三点六角的大红旗。二点六角的淮海牌,这是一般人过年才吸的香烟,匡同新吸一回,还象是受了委屈。 当时城市人月均八元,就是不错的生活水平。三十六点九元的月工资,养活一家四口人绰绰有余。匡同新每月的工资,不够一人花。反正他有后台,没钱就向家里要,再怎么糟蹋,也没觉得手头紧。 手头宽绰,吃喝方便大方,容易交朋友。匡同新的朋友三教九流,最多的是干部子弟,然后是新进单位的知青和街道上的飞禽走兽类。 他们也没有粘过匡同新多少钱的光,在钱上,匡同新门里清,今天多花了明天找回来。他不占别人的便宜,别人占他的便宜也难。 即使在经济上没有多大油水,很多年轻人还是愿和匡同新交朋友。他这人无所禁忌,说话直爽,还经常发布些内部消息。 那时的参考消息是内部发行,一般人看不到,政工科室可以阅览。而发行量极小的内部小参考消息,只有县团级才能看到。匡同新经常发布小参考的内容,那是他从老爹处偷看的,很吸引人。 匡同新在单位,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连支部书记都敢戗茬。他对笔者我,从没翻过脸。这里既有臭味相投,也有笔者的硬实力。拳头大这是一,技术好性格直,干活不惜力,为人正派是其他的原因。 一次我带拨干活,天热气闷,人在蒸笼,全身就像正淋浴。匡同新叽里咕噜的说怪话,假积极出笨力,要是我…… 他没说出来的意思是:要是我当家得让你…… 我正热的难受,听到风凉话,不由的一瞪眼,问:要是你怎么样? 匡同新脑子转的快,碰到南墙就回头,梗都没打:要是我,也得顾不得擦汗,想法完成任务! 说着话,也就到了七九年。这段时间,匡同新干活有气无力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偶尔在车间上班,也是上知天下知地,滔滔不绝的讲述外边的新鲜事。什么走私啦,双轨制、批条,地摊,之类的新名词,让我们这些只知埋头干活,不知抬头看路的人好生惊讶。 再后来,看到他穿喇叭裤,戴蛤蟆镜,玩电子表,拎三洋双卡录音机。 然后,匡同新从我们这群工人中当中消失了。 他选择了下海。 在这之前,匡同新犹豫了好久。七八年前后,国有大企业,特别是各级政府看重的煤矿企业,那是金饭碗,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扔掉金饭碗,凭匡同新的精明,那也是经过探索思考才做出的。外边的世界,应该说满地的金钱和捡钱的机会,对他诱惑太大。就像一块咸鱼,挂在馋猫的鼻子尖上。含着涎水转来转去,匡同新不可能再干出大力,拿小钱的活。 穷则思变,有人说中国最早富起来的,是那些孤注一掷的穷人。这话说的有些偏颇!应该说是掌握批条大权,和能得到批条的人。这两类人,开始后一类人挣钱多,因为前者还受着多年教育的束缚。不敢自己去干,只能假手他人,自己收点零头。后来嘛,大家都清楚…… 七七年以后,匡周吉的老战友陆续回到实权岗位,十年浩劫,对他们的伤害太大。复职后,老战友们的走动多起来,几年的分隔,让他们的感情再次炽热。平时老伙计见不到面,也会打个电话互通消息。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朋友找到了匡同新。 前边说了,匡同新的朋友很多,三教九流的神圣都有。第一笔是沿海养殖户想买废旧钢丝绳,那是当时种植海带必不可少的物资,偏偏煤矿上这东西多。 既然要搞市场经济,有需求就有市场。匡同新的老爹,有一帮老战友,自己也有批条子的权力。 在当时推行双轨制,就为匡同新这一类的人,以及他交接的朋友,打开阿里巴巴宝库的大门。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9章 花看堪折直须折 霹雳细雨皆为手段 上回说到,双轨制让匡同新看到了机遇。再加上,享受县团级的老爸,进水楼台先得月,一些发财致富的信息比别人知道的早些。 这得益于,匡同新父亲这类资格才能看到的大参考,以及密级更高的内部参考。信息表明,掌权者有意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一切工作围绕经济中心转。至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不过是增加个状语修饰词,实质是要想市场经济方向转。 市场经济意味着什么?钱!是万物主宰!钱能通神! 匡同新出力干活,耍滑偷懒,好吃好喝好吸好朋友,最缺的是钱。虽然,匡同新的老爸说到底就是个农民、军人和煤矿工人的思维,匡同新却是没有这种遗传,天生的就有商人的才能。 双轨制,给他以及那些他们,提供了轻轻易易捞到第一桶金发机会。 再说匡同新的朋友带着海边的穷亲戚,大包小包拎着海产品,在匡同新的引导下进了家门。 那时吃点肉粮都要凭票供应,见到海味还真是珍品。老爷子很高兴,大笔一挥批了几吨几乎白送的废旧钢丝绳。这些东西,在煤矿是废物,白占地方,影响卫生和整洁。在倒卖的在中间人手里,废钢丝绳可就是宝,转手出去就是天大的差价。 为了生意的继续,朋友拿到了贩卖人的钱。他没有独吞,分给了匡同新不少,这也是为了维护下一次的批条渠道。 如此这般,三番五次,匡同新看出了门道,老爷子匡周吉也乍出了滋味。 一次在给匡同新带来的人,批了二百吨煤炭后,匡周吉感叹说:这小子又赚了一大笔! 当时煤炭的批条售出价是每吨十来元,而黑市的价格已经到了每吨七十元。靠着倒卖批条里的东西农村的致富先锋万元户,和城市的暴发户,很快出现。 在一天晚上,爷俩个吃着求批条人送来的山珍海味,和供应紧张的地方名酒。脑子灵活的匡同新,就同父亲商量: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把给他批条。 老爷子一听,手晃得象风雨中的荷叶:这可不行!给别人批条那是正常工作,我给你批条有监守自盗的嫌疑。 匡同新嘿嘿一笑:说句难听的,你这是大闺女要饭死心眼!谁要你给我批条?你给那些老伙计的关系批,他们就不能给我批?等价交换,形式多了去。 匡周吉给老战友们的关系批了多少条,父亲嘴严,没对匡同新说过。 不过没几天,匡同新就到一座新建矿井拿到了批条。那里是工程煤,不在计划,价格更是便宜。 后来,匡同新又从物资供应处拿到了原木批条。煤矿是重点行业,全国都紧俏的原木,是国家计划价格拨给的。 匡同新的腰包迅速鼓胀起来,一个万元户,两个万元户,很快在别人每月拿三四十元工资的时候,他已经是十万等级的富户。 靠批条,匡同新挣到了第一桶金。后来,朋友之间戏谑,说:你当时挣到的是第一座金库,不是第一桶金。 匡同新笑笑,没有分辩。 什么是高手,高手就是至少能比对手看远一步棋,提前排下布局。 匡同新别看在国营企业工作时吊儿郎当,上了市场还怎能金风未动蝉先觉,比别人看远了不止一步。就如当时贷款买房屋,以房养房的人一样,用暂时的借贷,身不动膀不摇坐享以后的金钱滚滚。 欲望的闸门一打开,自私和贪婪就是拦不住的洪流,匡同新想挣更多的钱。加上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己迅速暴富,已经给老爹带来不少负面影响。 实际上这时负面的舆论,已经牙大匡周吉几乎抬不起头。那时,虽然没设专门的反贪机构,纪律检察一直在起着威慑作用。掩耳盗铃只能是自我安慰,匡同新的迅速暴富,惹起很多人的注意,只是发病的时间没确定。 人不能老在灯影里晃,匡同新决定离开矿区,到市区内发展。 在市区内,本以为凭已有的资金和经验,发展能得心应手。没想到,特大国企长期和市区并行,二者之间有很深的鸿沟。 在市区内,老爹的影响几乎归于零,到处都是想发财的蓝幽幽的眼睛。匡同新打拼了一阵,也挣到点钱,可距自己对财富的渴望,只能是杯水车薪。对市区的公子哥来说,在财富积累上得心应手。对匡同新来说,倒卖批条,空手套白狼,金钱滚滚的好运气不再。 在市区,匡同新感到上不沾天,下不着地,进钱没有路,出钱十个手指缝里漏水。喜欢思考的匡同新,决定到省会去发展。 他心里想:在繁华的省会,自己的那几万元钱,虽然没有石崇斗宝的能力。铺路垫脚,混个人脸熟还是够用的。 到了深圳才知道钱少,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到了省会,匡同新以前觉得了不起的父亲,无论他的官职,还是功绩,在这里连个小拇手指都算不上。 灰头土脸的再回到彭州市?不够丢人现眼的,按新崛起的力量来看,那里已经没有他东山再起的可能。重回矿区打天下,煤矿早已光辉不在,日暮黄昏的镜像已难以掩盖。 上次回家,他就近去附近的煤矿看看。夜间的煤矿,一片黑糊糊,只有三三两两点的灯光无力的挣扎,天轮的影子看不到,绞车运行威武的轰鸣只是记忆里的的事。 他踱步到矿门口,原先车水马龙的大门紧紧关闭,只有进出人的小门半开着。秋风卷着枯叶在门口大旋,门卫双手支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给自己算账。 当时,匡同新眼泪就下来了,人的两只脚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那个生他养他,给他生命火热的煤矿永远回不去了。 再次回到省会,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接触那些退休的老前辈,里边有不少父亲当年的首长。再到他们家观察,有的是大厦哗啦啦将倾,也有的是升腾起希望。 正如领袖当年说的:世界上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认识有了,如何才能成为这些红二代中成为新贵的一员?匡同新搅尽了脑汁,别说办法真让他找到了。事实证明,他确实下了一招妙棋,一子落地,全盘皆活! 上面有人和我有钱,是当今在世界上混的两只任意行走的两只脚。有了一样,就不愁没有第二样。二者相连,互为依托互相成就。这是中国当今腐化堕落的明显标志,在改革开放之初,人们认为能做到这点的是能人。 头脑活络的匡同新很快意识到这些,只是还没有形成理论。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匡同新正在摸着石头过河,进行积攒财富的事件。 偌大的省会城市,比起匡同新原先所在的彭州市,和他父亲一样级别的干部,伸手就能抓到一大把。到了省会闯荡的匡同新,急需做到上面有人! 话好说事难做,怎么样才能上面有人呢? 匡同新每天大脑里倒海翻江,吹着浮土找裂缝。 莫玉凤返回省会已经两年了。从七五年开始的上山下乡生活,是她夜里的噩梦。想着在冬季河工,挖河泥抬大筐;烈日烤炙,汗水蒸腾的透支体力的劳动,就从心里害怕。 还有那些色眯眯的眼睛,不怀好意的地方实权人物的语言挑逗。让这个刚过十六岁花季的姑娘,变得沉默寡言。表面上,她顺从乖巧,笑眯眯的应付一切人。心里边暗自嘿嘿冷笑,自有自己的想法。 父亲刚刚恢复工作,是比较晚落实政策的人。他出的错不在文革中,而是在文革前就被打倒。据说这次重新启用,也有很大阻力,很多当年落井下石的人,很怕他秋后算账。 好就好在,父亲的资格太老。他当年的战友、老部下现在大多都是实权在握的一方诸侯。父亲不能平反、再次复出,不仅仅是个人问题,也涉及一大部分人的历史地位。 复出后的父亲很低调,话不多,一张为了理想九死而不悔的脸。整天忙着公家的事,儿女们的前途还没排到他的议事日程。 想到比父亲级别低多了的人,子女明里高考,暗地打招呼进高校。莫玉凤就从心底生气,父亲太不给力。 生气归生气,她没有气馁。都说,苦难也是人生难求的财富,几年的乡下生活,让她的生命分外有弹性。 高考,一定凭着自己的能力上大学!莫玉凤咬着银牙发狠。莫玉凤是表面很柔弱,温顺的女孩子,骨子里象母亲一样要强、叛逆。要不,当年大资本家的阔小姐,怎么舍弃优越的生活,选择进入山沟里的解放区。 文科、理科的课程,莫玉凤都很不错。让她头疼的是英语,当年在校时,学生们流行的是:“不会外国话,照样干革命,”误导了她。如今,英语成了她高考的最大弱项。 任何知识都是日积月累,厚积薄发,不可能一蹴而就。对于英语来讲,更是这样。发音、单词、语法、音标,没有好的环境,正确的学习方法,是很难有捷径的。 在别人的启发下,莫玉凤来到了人民公园的英语之角。 清早的太阳冉冉升起,路边草丛花簇沾着露珠,有人在曲径通幽的小路锻炼身体。在偏僻的树丛空地上 ,有不少人在叽哩哇啦的对话。 有的人说话很流利,也有的人很生硬,婴儿般牙牙学语。这里有中国的大学生,急于出国的人员,也有外国来华留学,想提高汉语水平的黄头发蓝眼睛。良好的语言氛围,很容易提高参与者的英语水平。 莫玉凤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匡同新。 几十年后,俩人谈起初次见面的感受,莫玉凤仍然吃吃笑个不住:鲜鱼让馋猫盯上了。 已经发福的匡同新,脑袋上设置了滑冰场。他夸张的伸开双臂,拥抱世界似的:哇塞,当时,我眼睛一亮,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朵白云刚出岫…… 莫玉凤斜篾了他一眼:谁能忘了你那时的贼样!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两只眼睛贼不溜秋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两个人就是在英语之角认识的。莫玉凤是为了提高外语水平,匡同新则是另有打算。 他高人一步的是能预料以后发展,改革开放了吗,以后少不了和外国人打交道。他忙着做生意,也没忘跟着收音机学英语九百句。再就是,他的物质贸易公司,和最时髦、根底无穷厚的一个横行全国的公司挂上了钩。只是自己的资金、人际和家庭,不入人家的法眼,他急于寻找到新靠山。 凡是能到英语之角来提高外语水平的,有几个凡夫俗子?应该说这里干部子弟、知识分子的子女多。来这里,既能提高外语水平,还可能遇到生命里的贵人。抱着这个目的,匡同新来到英语之角。 两个人都相貌出众,神采不凡。荷尔蒙强烈散发的年龄段,异性之间相互注意是正常的。 匡同新见到莫玉凤第一面,就被她贵族式的气质,芙蓉出清水的外貌吸引。再看到,那些少爷打扮的人,对莫玉凤的恭维和讨好。自惭形秽的匡同新,就已经料定这是个白雪公主般的人物。只是,自己虽然明月有意,但清风无情。 如何靠近?是匡同新很苦恼的事。 他采取了最笨的办法。 有时候笨办法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诚心能叫石头落泪,他开始锲而不舍,不计时间成本的追求方式。 老天不负辛苦人!匡同新没几天就发现,姑娘的家庭不一般。每天,从英语之角出来,几个明显气质高贵的男女,都是回到别墅区。别墅区门口,有持枪的岗哨。能住在这里的,绝不是一般的人物。这一发现,更加坚定了匡同新追求目标的决心。 这天,姑娘退群早些,那些习惯团围在身边的人没跟在她身边。匡同新悄悄的跟了上去,就在离别墅区岗哨不远的小巷子里,姑娘突然转身,冷冷的:你为什么跟踪我? 匡同新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说:我想多看你一会! 姑娘脸有点潮红:无聊……看我干什么? 谁叫你长得仙女一样! 匡同新语言流利起来,本来他的薄嘴唇就很会说。 那个女孩不爱听奉承话?特别是一位同龄的英俊男子。她的脸全红了,好看的丹凤眼泛着水光:以后别跟在我身后,别叫人误会…… 这话既是威胁,也可以看成关心。说完她径自走去,呆呆的匡同新看到,姑娘到了门卫面前又转身回头看,明显的嫣然一笑。 有钱难买美人回头看,这就是莫玉凤和匡同新爱情交集的开始。 匡同新被姑娘回眸一笑,失魂落魄,在别墅区外的道路上晃荡着,好久大脑还在轰轰作响。这时,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紧接着汽车紧急刹车。司机摇开车门喝道:能在路中心晃吗?汽车来了也不知道躲? 匡同新转脸看,一辆红旗轿车距离自己一步远。没有相当身份的人,坐不了这个车。匡同新谦卑的一哈腰:对不起! 这时车里传来一位老人不疾不徐的声音:以后开车,不能耍横! 司机连忙回答:是的,莫书记!今天是怕你会议迟到! 莫书记?匡同新脑子转开圈,难道是莫老爷子? 那是四八年的年底,负责阻击增援黄百韬兵团的国军,部队已经血战了五个昼夜。彭州市东部平坦,不利于部队防守,这座孤零零的山丘,就成了敌我必争的制高点。 五个昼夜啊,弹药打完了,人打光了,阵地始终没丢。 现在黄百韬兵团,已经在碾庄全部被歼灭,增援国军退去,阵地死一样的沉寂。团政委莫建春心情沉重的迈上阵地,就要调到师部任副政委的他,心里绝没有职务提拔的喜悦,而是对阵地上的战士充满担心。 阵地上硝烟还没有散去,横七竖八的到处是交战双方的尸体,战场还没来得及打扫。看得出来,敌人已经攻进阵地,双方展开了肉搏。 莫政委蹲下身子为一个怒目圆睁的战士,擦拭脸上的血迹。看得出临死前,他是多么威猛,身边躺着四五具尸体。就在这时,就听得一声怒吼和嘁哩哗啦的扑击,一棵子弹从莫政委的发鬓边飞过。转身看,一个满身血迹的战士,正骑在一位国民党军官身上厮打。看到军官冒着青烟的枪口,莫政委明白了,要不是战士的扑击,这会自己已经倒地。 警卫员愤怒的捆绑住国民党军官,莫政委踱向前去,给半哈着腰喘气的战士敬了个军礼。战士看到他,挣扎着直起腰,回着军礼,大声说:报告莫政委,阵地守住了!报告人七连一排排长匡周吉。 莫政委赶快上去扶住他,让警卫员绑扎还在流血的伤口。这人,莫建春认识,曾经几次给他挂过勋章。 匡同新电话打到家,匡周吉马上大喊起来:那是我的老首长,我是他提升调走前,提拔的最后一位连长。 八十年代初电话没普及,但匡周吉这样的级别家里还是按有电话。只不过,电话要经过总机结转,比较周折。 莫建春的名字,是他的红旗车远去,惊奇的匡同新打听到的。那时,人们交往很简单,一棵香烟递过去,就搭好沟通的桥梁,打听点事很容易。 第二天,按父亲的嘱咐,背着一小袋红薯干去拜望莫书记。父亲一再交代,莫书记原则性强,除了苏北特产,其他东西越贵重他越不收。 莫书记再次复职后,门庭若市,有问候,也有事情相托的。已经闲居很久的他,有些不太适应。妻子华芯蕊很理解他的心情,开启了挡驾的模式,没有大事很难再进家门。 不过有个例外,凡是苏鲁交界处来的人,基本上再忙莫建春还是要见面寒暄的。莫建春在那里从事过地下党情报站,打过游击,解放战争血与火的四年,他基本是都是率领部下在那方土地浴血奋战。吃着当地产量不高的高粱玉米红薯,靠着战友们的前赴后继,才实现了毕生的理想,红旗插遍祖国大地。 他欠那块山陵起伏的荒脊大地,太多的情意,心里始终放不下去。 这几天拨乱反正的工作特别繁忙,身体很是疲惫,进家草草吃过晚饭,他就静躺下休息。 这时匡同新来了。 当听说是苏北来的,还是老部下的孩子。莫书记马上坐起身,安排客人进来。 一心想做到上面有人匡同新,跨进这个小院,真是一子落地,全盘皆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0章 只以金钱为生命 本来财富是神仙 能跨进莫书记的家门,匡同新心里止不住的狂喜。至从他悟道上面有人,和钱不成为问题,量大混世界的法宝,他一直在寻觅着这两个护身符。而且善于苍蝇见血般,善于寻隙觅缝,即使多次碰头而入的匡同新,已经想好了迅速获得莫书记好感的办法, 这次,不仅是要找到大开阿里巴巴宝库的钥匙,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且说匡同新拎着包走进客厅,莫建春本来笑盈盈的脸,表情很快凝固。他很讨厌别人往家里送东西,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欠了人情不办事,不是莫建春的风格。 你带的什么东西? 莫建春问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匡同新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莫书记怎样看待这不值几块钱的地瓜干。 听到匡同新说出是地瓜干,莫建春笑了:真是我的老部下,没想到你父亲还记着我说过的话。 那是他们被七十四师追得站不住脚,又冷又饿的晚上,老乡送来一筐地瓜干窝窝头。几个团首长没舍得吃完,查哨时,莫建春让给放警戒哨的七连战士送去点,哨兵狼吞虎咽,几口就吧嗒下肚。 看着战士意犹未尽的样子,莫建春当时说,胜利了,红薯干窝窝头我管你饱!到时我也吃个尽性。不知道谁把这话传了出去,战士们把打胜仗饱吃窝窝头当成了鞭策语。 问了问匡同新父亲的身体个工作状况,莫建春又问有什么是要办吗。 匡同新说没有,就是父亲想念老首长,让带点土特产。 莫建春哈哈一笑:我何止是喜欢地瓜干,你们那里的高粱玉米的香味,至今梦中都能闻到。饿了窝窝头甜如蜜,饱了蜜不甜!人不能忘本啊…… 老少两个谈的很对劲,就在匡同新准备告辞,就听楼梯噼噼啪啪的响。下来位穿着整齐的姑娘,乖巧的站在莫建春面前:爸,我出去有事。 姑娘没有过度的打扮,梳着个利索的丸子头,一身素衣,很是清新飘逸。 见父亲点头,姑娘转脸要走,不经意瞄了来客一眼,不由的发出惊:“噫!” 这时匡同新也认出来,这不正是在英语之角天天相见,自己心怡的姑娘吗? 和自己的猜测一点不错,她果然是莫书记的闺女!自己美梦成真,不再是难事。 匡同新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也是惊噫了声。 莫建春看看两个年轻人的表情,笑了,问:你们认识? 从那天起,匡同新知道了她叫莫玉凤。 莫玉凤也知道了苏北来的匡同新。 莫玉凤没有多待,略略寒暄就忙着去参加朋友的pt。虽然马上高考,朋友的情面也不好淡薄。 回来以后,那夜,匡同新没有睡好,他心里狂喜莫玉凤是莫书记的女儿。人美丽无比,这样的家庭背景,对自己的事业可是资源丰富的矿源资产。 她身边环绕的哪个公子不比自己身份高,要能抱得美人归,是癞蛤蟆吃天鹅肉般的寓言。怎么把莫玉凤从那帮人里边剥离出来?这是匡同新皱着眉头,琢磨几天的事,别说还真叫他找到了办法。 虽然原先对莫玉凤的高贵血统,有过猜测。我匡同新只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没有点阴谋诡计,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观察,还是凭着观察。人类进步,哪一步迈出以前,不是经过细致观察。比如宇宙畅游,就是因为多少个日夜,遥望观察天际的结果。 匡同新观察到,这帮背景深厚,无所不作的孙子,喜欢晚上聚会。物质生活没有达到西方的高度,精神生活已经和西方的颓废高度契合。他们聚集在一起看毛片,对着录音机哼哼唧唧,搂在一起摇摆。 每当想到莫玉凤在别的男人怀里,扭动腰肢,眯缝着眼睛扭动的样子。匡同新觉着血管都要爆裂,但他没有办法。凭他的能量,根本无法阻止这班不愁吃喝,天掉下来也砸不到的人寻欢取乐。 人只要有心,总是有机会的。 上边也看到,开放的窗口不止进来新鲜空气,也飞进来苍蝇蚊子,急速的把西方糜烂的东西急速传播。很快便有了严打行动,着名的阔少二熊落入法网。 这天晚上,匡同新早早来到莫书记家。自从第一次拜访后,他已经数次踏入这个家门。 匡同新不送礼也不空手,除了带点苏北的粗粮等特产。再就是回家一样买点零食,让人无法推却。他来了以后,不太说话,言语恭顺,手脚灵活,知冷问热。自己没把自己当外人,自来熟的很。 让莫书记宽慰的是,匡同新从来没求他帮助什么事,只是静静地来,静静地去。而且待的时间不长,喜欢坐在面对大门的客厅边。 就连莫建春夫人华芯蕊,这个阅人无数的老手。也慢慢的喜欢上,这个从来不多嘴多舌,温顺如水的小伙子。有时候老头子没来到家,华芯蕊也爱和匡同新唠唠嗑。对莫书记,匡同新没有添麻烦。只是三两句话,仿佛特地来问安的一样,很快离去。 不只是老爹老妈,莫玉凤和他相处,也是随便自然,匡同新来了,几句话还是要说的。 莫玉凤有时心情排解不开,也或多或少的和匡同新说说自己的烦恼,但话总是浅尝辄止。莫玉凤很知道分寸,不该说的,绝不会让别人知道,包括自己的父母。 时光一天天过去,只是奇怪的,往日那些偎门嘈杂的人群来的少了,包括多次纠缠不休的公子哥。莫玉凤感到轻松,莫书记夫妇也感到解脱。家里门槛被人踏多了,想的是难得的安静。 匡同新心底高兴,他经常门前广告般的出现。要的就是这种显示存在,减少竞争的效果:莫书记家,有了乘龙快婿! 凭着努力和自己的聪颖,莫玉凤不出意料的考上了大学。英语之角,她去的少了,再和匡同新四目磁极相吸,深情相望的机会少了起来。 警觉的匡同新,开始在大学边暂住,留心的观察莫玉凤的周围。发现她的周边,增加了新的星群。其中不乏官宦和世族子弟。虽然说莫玉凤对自己不错,但从来没有捅破窗户纸。她还是自由身,选择优秀的配偶是她的权利。 不只是对上面有人这个护身符的在追求。由于姑娘高贵而又清新的气质,让无法控制自己的匡同新真的爱上了莫玉凤。而且他将以后的事业,也是计划建立在她的家族势力上。 匡同新几经谋划,终于找到了破解之道。他找到了自己的好友,搞到张警察证,及协助办案证明。 朋友上来不答应,可是看在礼品的面子上,让他狐假虎威的使用办公电话,为他提供了需要的条件。 那些太靠近莫玉凤的人,没少收到警告,电话都是派出所的号码。 这天,匡同新宴请莫玉凤。一个屋子贸易公司的老板,宴请人很正常的事。吃一顿喝一顿,那是给你的面子。尽管莫玉凤几次推脱,笑脸不打请客人。她不仅自己来了,还满足匡同新的要求,请了一帮要好的朋友。 酒宴中,匡同新接到了电话,那时没有移动通讯,是酒店的公用电话。匡同新接电话的声音很响,也不足为怪,包间里人多嘴杂,接听电话比平常费劲。只听对方想问他在哪,他说了地方。对方再问他请什么人,匡同新又照实说了。对方以很私密的口气,劝他道:不要和这些人搅合在一起。匡同新奇怪的问为什么。 对方犹豫了一下,叹口气说:谁叫咱们是好哥们,不能眼看着你掉进粪池子。裤头子粘黄泥,不是屎,也会认为是屎。 便把某人举行家庭晚会,跳贴面舞,搞派对,有滥交的事说出。并强调,此事已经纳入警方视线,少粘惹为好。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何况匡同新心眼灵活,一直想在莫玉凤身边设置隔离网,减少那班新贵族的觊觎。听到这个信息,匡同新听了便有了主意。 匡同新接过电话,精气神一落千丈,再也没有喧哗喝酒的气势。他接的电话别人听到了,谁自己办的事不心里明白。有心眼多的,借着上厕所的空,查了下来电号码,果然是警用的。 这晚的酒宴没有像以往,持续到深夜,早早的散了。在送莫玉凤回家的路上,匡同新叹气的时候多,很少说话。 莫玉凤回到家,从来不求父亲的她,向父亲询问严打的情况。这已经不是机密,莫书记大略说了上面的布局。莫玉凤再拐弯抹角问问附近的事,这在她是很少有的。 莫书记脸一寒,打了个电话。不到半个小时有回复说:附近派出所接到举报电话,正在侦查。 并且讨好的告诉莫书记,本来就是书记不问,也要电话请示,言下之意应该提前约束子女。 莫书记放下电话,眼睛在莫玉凤脸上打转,轻声问道:那地方,你去过? 莫玉凤红了脸,拽拽衣襟,嘴张了几下,终没出声。 莫书记别过脸去,还是声音很轻:那地方不能去!我们是什么身份的人家? 只有一个愣头青,自以为是世家子弟,优越感十足,仍然紧追莫玉凤不舍。 到底让匡同新查出来了。举报电话是从公用电话发出的,是无名举报。 适时正是二熊出事,上海胡公子被严打。好搞pt的那帮人,自知自身不干净,从那不敢再搞集会。这就给匡同新留下了,爱情歼灭战的时间空隙。 和那帮朋友交往有了围墙阻隔,郁闷的莫玉凤与匡同新的交往密切起来。 不知匡同新用了什么手段,俩人感情迅速升温。还没有毕业,俩人就举行了婚礼。 婚礼后没多久,莫玉凤出国深造。匡同新陪伴前往,理由是陪读。 在莫玉凤拿到博士文凭,机制灵活的匡同新在国外已经有了合作伙伴。再次跨进国门的他,今非昔比,已经不止是腰缠万贯,而且是一家有名的国外资本的中国合伙人。 这时的匡同新春风得意马蹄疾,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已经可以在gdp高速增长的市场上,一日看尽洛阳花。 只是,他有个小秘密,从来没有证实。 那是进入新婚洞房的当日,他跃马扬鞭要逞大将军的威风。莫玉凤伸粉手拦住他下一程序的动作: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婚姻板上钉钉,你可以向我说实话了吧? 这天的莫玉凤脱下婚纱,分外的靓丽。 见到匡同新两眼迷惘,莫玉凤提示说:就是严打时的举报电话,是你打的吧?事实证明,你是那个无名举报电话最大受益者! 匡同新显得很是无辜: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莫玉凤笑了:是和不是,不是大问题,我想知道真相! 匡同新几乎嚷了起来:真相出自怀疑!你要是看我是偷斧子的人,我的一举一动都像! 这话的语言来自列子的寓言《窃斧矣》。 滑头!说了等于没说! 接着莫玉凤娇嗔的说:你这个人啊!你的脸属于河蚌,只有上唇和下唇,就是难以找到脸的位置。 匡同新嘻嘻笑着:那就这样看待你的男人!我是老鼠偷盐吃变蝙蝠,多长了两个肉翅膀罢了。 莫玉凤用食指一点他的前额。嘻嘻笑着,搂抱起匡同新壮实的裸背。 这是一个,莫玉凤至今没得到求证的问题,真相只有匡同新自知。 笔者再次见到匡同新,是他锦衣荣归,在开发区圈占了偌大一块地,投资了令人咂舌的项目。 匡同新要宴请故交新朋。 故人相邀不敢辞,何况我们曾经感情不错,老友相逢一杯酒的感觉也是不错。这时,我已经退休拿着四千多元的月工资,很满足。 酒宴很是丰盛,不愧是大资本家,出手豪阔。觥觚相交,酒到了八九成,大家的话就少了顾忌。 匡同新问我,你还记得那个薅热的夏天,你带我们干活,热得喘不上气,我说以后要是放在我手里…… 你问我犯在你手里怎么样,我想说的真话是什么? 见我瞪大了眼睛,他哈哈一笑,我想的是:你让我淋浴,我得让你热水池子里泡着! 看我尴尬的样子,他得意的仰天大笑,接着揩了把笑出来的泪:开个玩笑!我哪能难为你这个忠厚老实人? 接着,他拍着我的肩膀:你这个曾经的煤管院高材生、退休的矿长,跟我干去吧!别瞪眼,我在西部圈了四个矿田。知根知底的人去干,我放心! 怎么?摇头!不愿去,我可开给你是二百万的年薪!你那每月四千来块钱的退休金,别说和公务员比,就是乡村教师也得比你多一倍。放心,我刚才说让你泡热水池,是桑拿,可不是矿上的烫人的热水池。 这天,分手时,尽管喝醉了,他还是拍着我的肩膀,要我好好考虑考虑, 这晚,我几乎失眠。没想到,奋斗了一辈子,最后要给资本家打工,而这个资本家以前是我的工友! 不为五斗米折腰,只能是陶渊明那样衣食无忧的地主。我辈劳力者,为了生存,还能经受住金钱的诱惑吗? 刚才笔者讲了个,家有根基,个人机警,很快暴富的故事。而那些没有根基,人也不够机警,是如何适应丛林法则的呢?且听我道来: 七、丛训强 借地撒种和借种用地,是种庄稼。而要用这种方法制造儿女,哪种办法都有悖人伦,很被人嘲笑、唾弃。这种形式的绿帽子,谁戴都是个寓言,何况它还容易造成人生悲剧。 这种遭遇,被人同情的,不是太多。但也有例外,丛训强、季秀秀的遭遇很教人唏嘘…… 丛训强家在农村,锄禾薅草的,风吹日晒,倒没黑丑了面目。他从下就生的眉清目秀,脸白肤嫩,天生的女相。加上性格温顺,说话从来不见大声言语,从小就招人怜爱。 父母虽然是地道的农民,那时推行义务教育。倒也都读过几天书,认的两行字,见识还是有的。 夫妻俩没有多要儿女,止生的一儿一女便住了手,把这辈子的精力都用到了培养孩子上。 见过粉妆玉琢的丛训强的人,都说这孩子是富贵命。虽然不迷信,奉承话谁不爱听?父母也的确找算命的瞎子先生,给他算过八字。父亲大喜之下,少有的豪爽大气,把当天赶集买菜的十几元钱,一把掏给了算命的。 季秀秀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出生在相对贫困的鄂北山区。村里人都说她父母犯了织女星,已经生下的七个孩子都是女孩。父母正在努力生第八个,看样这辈子不生个儿子决不罢休。有什么办法,在乡下,闺女终究是人家的人。只有儿子才能支撑门户,延续香火。 季秀秀从小就生活在乡间,割草养猪放羊,农家孩子就是放养状态。何况这么多女孩,父母很是不待见。 幸好季秀秀生来的相貌俊秀,聪明伶俐,能言善语,很讨父母欢喜。家里几个女孩子,就送她一个上了学。上学也只是认识几个字,小学没毕业,季秀秀就加入了进城务工的大军。分田到户的那几亩薄地,养活不了这么一大家人。 丛训强进城找口饭吃,相比较其他人,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投奔的是自己的姐姐。 丛训强父母有点见识,生活艰苦,还是把一对儿女都送进了学屋门。盼望有朝一日,儿女们鲤鱼跳龙门,能考入大学,来个鱼化龙。 算路不打算路来。 人的命不是自己努力,就能随意改变,它受着社会大环境的制约。天冷就得穿棉袄,天晴就得戴草帽。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分田到户,丛家也分得几亩地。地不算肥沃,好在离微山湖近,一季稻一季麦的种着。日子不富裕,倒也过得去。 丛家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尽心耕作经营。尽可能的合法获取收入,养活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聪明伶俐,乖巧听话,农家生活平淡,倒也过的自由自在。 长期时兴大锅饭,如今自己开小灶,开始倒也感觉新鲜。这原先的集体土地分田到户,自己的事自己管。每晚睡觉锁大门,个人顾各人。 只是大家都围着钱字转,自扫门前雪,哪顾他人瓦上霜,那种互相傍扶的集体情谊淡了去。重回以前的小农经济,抗病抗灾的能力,也就凭个人的本事和天命。 丛训强后来真的有了不寻常的经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1章 季秀秀离家打工 丛训强进城寻富 过去常说时事出英雄,人的成长和一生的命运,是离不开成长的小环境,和社会的大环境。寒门出贵子,鸡窝里飞出金凤凰!没有穿越般的机遇,和过人的又被人赏识的天分,就是水中花镜中月。 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还不是在现实的裹挟下,随波逐流,能混个肚子圆,顶多过上丰足的日子就阿弥陀佛了。 且说这一年,丛家所在地区少见的高温炎热。正可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苗半枯焦。” 大块田地分割承包,变成了零星种植,原先的农田基本建设废弃、损毁。现在七月的稻田,没有了水渠供水,眼见的地干苗枯。一心在家务农,不愿进城打工的丛家,就要断了生活进项。丛训强的父母黑焦枯瘦,满嘴的燎泡。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焦虑的就有了病根。 好不容易盼来了雨水,没想到旱涝不均,磅礴大雨连下了半个月。真格都是沟满河平,稻田如镜明。 丛家父母每天冒雨下地,挖沟排水,抢救秧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再怎么下功夫,无处可去的水,打了个旋,转头又回到原地。 这一季,丛家赖以生存的水稻基本绝收,个体家庭经济马上捉襟见肘。 黄鼠狼专咬病鸭子,本来心焦,后来为排水屡屡被暴雨浇透。丛家父母向后都生病卧床,由温饱陷入赤贫。 自给自足的农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姐姐丛秀敏初三没毕业,就休学进城打工。说是进城,也是紧靠市区的城郊谋生路。 靠近城区嘛,这里年轻人得时代的风气在先,十亿人民九亿商,不愿意再出力干活。集体财产的村里砖瓦厂,只好招收外部的工人。不怕出力流汗的丛秀敏,就这样成了推砖瓦泥坯的壮劳力。 丛训强见到家里的贫困状况,本来成绩不错的,再也难以安心读书。人总得先解决温饱、生存,才能谈到理想的实现。 他很是彷徨,不自知今后的人生走向何方。眼见得村里的年轻人,乃至中年人,都开始外出打工。出了学校,回到家,出门不见抬头见的,不是老年人,就是病恹恹的父母这样的乡邻。 读了几天书,有了见识,再回农家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他是决计不肯了。其实,丛训强即使愿意,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了。父母病重体弱,眼见得不能下地干活。这时,一个着名的电影女明星,要在这里开办集约化农场。土地在一些既得利益者的鼓动下集中,丛训强父母每月领取难以户口的土地使用费。这些转租的费用,养活过惯苦日子的人勉勉强强,即使全部继承也难以满足年轻人的需要。 后来的事实证明,丛训强进城的决定是对的。那位女明星赚的盆满钵满,沽名钓誉,一时风光无限。待到肥皂泡破灭,毫无廉耻的,拍拍屁股走人。丢下大片荒芜了的田地,乡村背上巨大的债务,农户每月几十元的土地流转钱也没了来源。 丛林法则在起着作用,不只是弱肉强食,食草动物以血肉作为狮子类的食品。食草动物更多是为了生存,被迫迁徙,乡村的大孩子们选择向城市转移。 此时的丛训强明确知道,农村已经不适合居住,他的生命将在城市里度过。但是他难以知道,这样的改变,要付出什么代价。 姐姐丛秀敏人长得美,白蜡杆的身个,胸挺腰凹臀丰,俊美秀目。心里有主见,性格刚强。 进城后,她先是在郊区砖瓦厂干临时工。说是工人,那吃的苦比在家当农民都多。每天摔大泥,抱砖坯。冬天脸皴手裂,大夏天汗水湿透衣服下襟。只是人长得秀丽又有见识,加上待人真诚,又极其热心能干。在厂里虽然是个临时工,到哪都有人缘,倒也是人见人爱。 她的人生转折是因为老厂长,也就是以前的生产队长,分田到户后改了行。这老头看上丛秀敏的漂亮、能干、可亲,就起了私心,把她介绍给了自己的儿子。 儿子当时在边防部队,年纪不大,已经是连级军官。在探亲假的时候,两个年轻人见面,彼此很快蹭出火花,半年以后正式在军营举行了婚礼。 丛秀敏沾了军属的光,在厂子被市里开发拆迁时,转为正式工,得到了一笔安置费。不久丈夫以营级干部转业,安置到园林局任职,事业单位待遇。 本以为苦日子熬到了头,也能为娘家人干点事。 谁知人心总是在变,生完女儿以后,丈夫红杏出墙。他没廉耻的凭借手中的权力。勾到手一位来城里打工的姑娘,偏偏不知顾忌,俩人苟且的时候,被丛秀敏在床上逮个正着。 此后,尽管丈夫跪着哀求,几次服软。性格刚强的丛秀敏,哪里是眼睛里掺得砂子的人。虽然没有离婚,丛秀敏始终没再让那个男人上过床。她嫌脏,连男人周济生活的钱也分文不收。这个性格刚烈的女人,凭着菲薄的安置费,再乍着胆子借贷,自己开起了家饭店。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勉强熬到初中毕业,赤贫的家境,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丛训强从家乡来到城里,给姐姐帮忙。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投奔姐姐讨生活。 身不动膀不摇,不要出力流汗。更不需风吹日晒,就能拿到钱,一时间第三产业发展的爆棚。 俗话讲日盈则仄,月满则亏。大家从事的产业都是物质财富左手转右手,并不是物质财富的直接生产者。都说服务业好赚钱,怎禁得要吃饭的和尚多,挑水的和尚少。 丛秀敏的酒店开在旅游区的入门处,注意:一个酒字,道尽汉字之妙。正如以后的失业人员,称为下岗工人,妓女称为小姐。酒店听着很是高大上,丛秀敏的酒店,也就是大厅带着三个小包间的普通饭店。 丛秀敏的酒店虽然规模小,可以说天时不怎么样,却也占了地利,只是人和不好说。 遍地是酒店,伸手就是金,赚钱也难。 丛秀敏本以为生活苦熬苦挣,还能够对付下去。谁知父母接连病亡,家里欠下一屁股债。姐弟俩失去亲人,还背负一屁股债。日子就难过起来,每天盘算着如何挣钱还账,心里想轻松,做不到。 想到唯一的弟弟在乡下孤苦无依,丛秀敏心里霍霍的疼。别无选择,就把弟弟接来给自己帮忙。说是帮忙,丛训强除了长得清秀可人,没有一技之长,丛秀敏等于又给自己肩膀上加了条重口袋。 日子再难也得过,丛秀敏好不容易支撑下来。钱奶奶睡觉,钱老爷当家。 丛秀敏也学人家模样,都说房产是投资,只有涨没有降。说的人果然是资本高手,经济先知,后来证明果然是妙棋。丛秀敏也贷款在城里买下了住房,先解决住宿的燃眉之急。丛秀敏也想到,房屋抵押贷款连环套,学模学样,倒腾房子,囤房产赚钱。后来证明,虽然舆论宣传上不允许炒卖房屋。先下手的温州购房团,还是赚得盆满钵满。 可那是资本运作的过程,丛秀敏自己没有原始积累,银行里又没有人,抵押贷款连环套玩不起来,想囤房房赚钱对她这个穷人来说,是墙上画饼不能吃。 丛秀敏姐弟生活,就在困境中进行。 天时地利自己无法做主,人和倒是可以创造的。 丛秀敏冷静下来观察,除了自己的酒店门可罗雀,其他的酒店倒是兴旺。凭店内的条件,菜肴的口味、价位,都不差,为什么自己的店挣不到钱? 这一细心观察,丛秀敏发现了秘密。别的店一开门,门口就站着一群衣着华丽,装扮妖媚的少妇、姑娘。每当看到男人走过,就会有人脸上甜蜜的掉冰糖渣子,舌头短了半截。 不管来人年纪大小,哥哥弟弟的喊着,绊住客人的腿。本来不想就餐的客人,也两腿不当家的,秀色可餐,被钩了魂走进店内。 丛秀敏这一发现,拾到了阿里巴巴宝库的钥匙。太近的店,她没有敢去。稍微远一点的店,在丛训强的陪伴下,她去吃了顿饭。 这次考察称得上醍醐灌顶,这些店都有妖艳的服务员,也就是小姐。他们的店大多把吃喝、娱乐、服务,结合在一起。 进店来的男人,不仅可以大快朵颐,喝得高兴了还可以对着klok高声吼唱。关键的关键,吃饭的时候,性感的小姐进桌陪吃,引导着消费。 饮酒之间,勾肩搭背,摸摸索索,言语挑逗。胆大的席面上,就咂嘴摸乳掏裆。有兴致高,耐不住欲火的男人,酒宴间就携手小姐离席。搂抱着走进专门准备的暗室,干什么去不言自明。这些男人酒能乱性,一个个穿着周武郑王的,里边不乏干部。到了这里,昏了头,就成了床下的君子,床上的小人。 这些男人邪性,平时一毛不拔的家伙,到了这里一个个成了惯撒金银的西门庆。一样的酒菜,比平时高上三五倍,眼都不眨,乐呵呵的付款结账。 小姐们只要店里提供场合,就是店里管吃残汤剩羹,一个个也乐此不疲。至于开店的是不是也从小姐们那里收取费用,就不是丛秀敏一次观察就能看到的。 有样学样,谁和钱有仇,丛秀敏也改变了经营模式。 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没几天,丛秀敏的店里就来了几位花旦。季秀秀就是这时进的店,开始了和丛训强的缘分。 季秀秀自从离开家,来到城里,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屈辱。这是她三年间转场的第六个城市。 三年间,她在建筑工地干过,风吹日晒,青春少女的风采迅速远去。这还不是主要的,羞耻的是过春节。打工的人回家,一个个腰包鼓鼓。她在外出的打工女之间,是挣钱最少的一个。季秀秀换过不少工厂,最终都没有拿到满意的工资。 出力的不挣钱,挣钱的不出力。家里需要钱,怎么办?最佳的途径就是从事第三产业。 换句话说,女人最大的资本是年轻漂亮,资本收益最大的是色情服务业。 大姑娘要饭,死心眼!切! 资本最大的本领是能把人变成鬼,能把鬼变成神。 在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的地方,凭着年轻美貌,季秀秀混得风生水起,曾经日进千金。可惜的是,人要是倒霉,吃粉条也能噎着。这一次扫黄打非的行动中,老板喝醉了酒,没有及时通报内线传来的信息。当晚,季秀秀在被抓之列。而且倒霉的是,她被录像,在新闻中播出。 名人就是效益,这对演艺明星来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从事色情业的,反其道而行之,要是在新闻节目中出了名,就等于砸了饭碗。 那个发展最快的城市,季秀秀无法落脚,只好到了丛训强所在的城市。没找到合适的场所前,听到姐妹们说的信息,她就来到了丛秀敏的店。 千里姻缘一线牵,到店里第一眼看到了丛训强,季秀秀就被震撼了。她一时间目瞪口呆,头脑里轰轰作响,感觉到这个肤白面嫩的清秀男子,以前见过面。再想想,应该是梦里千百回温言软语相聚的人。想到自己已经二十出头,该有个稳定的归宿,季秀秀便有了异样的想法。 丛训强看到季秀秀的第一眼,便很诧异,这女孩不仅清秀靓丽,而且她看自己的眼睛痴痴呆呆。再看下去,丛训强便有了感觉,每当自己和她四目相对,就有火辣辣的情愫。自己看别的女子入神,季秀秀的眼里就满是凄凉和悲伤。 丛训强对着姑娘就注上了意,忍不住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季秀秀相貌出众,很快成了店里的招牌。尽管她坐台,在丛秀敏的酒店里,明明来客出了大价钱,她坚持不出台。眼见得其他姐妹,大把的数钞票,她只拿酒水和客人消费提成。 甘愿清贫,不轻易卖身的人,已经是稀缺动物。季秀秀曾经打拼过的城市里,二十多年后,曾经出现过卖吻的事件。漂亮的美女在路边,地上放着广告。吻一次五到十元钱,可以优惠,也可以获得慷慨赠送。 季秀秀的业务,能守住人类羞耻的最后防线。在大力引进金钱观,繁荣昌盛不问手段,只要目的时候,应该是殊为可贵。这些丛训强都看在眼里,从听到自己的声音沉思,四目相对的火辣,他已经知道季秀秀爱上自己。 丛训强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不敢。也是行里不成文的规矩,老板不玩自己店里的小姐。丛训强不算是老板,可是丛秀敏的弟弟,大家都把他当成二老板。他纵然有千百万种想法,可得克制自己,不能往姐姐的眼里捣棒槌。 两个有情人,枉自相思,却也到不了一起。 事情的转机来得很突然。 这天,丛秀敏外出有事,让丛训强管理酒店的事。临出门,千万个不放心,走了好远又踅回来。再三交代丛训强,和气生财,千万不能和客人闹别扭,保住回头客。没有背景和后台,揽不住新来客,再保不住回头客,酒店的路就算走到了头。 丛秀敏走后一切正常,有心思该来的客人,就像喂熟的鸟,到点自来吃食。揽着自己贴过钱的小姐,嘻嘻哈哈进了包间。除了回头客,大厅里三三两两,也有外地来旅游的客人玩完景点,就近进餐。 约莫十二点的时候,酒店所在的路上,来了一伙吵吵闹闹的人。 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市场经济的诱导,人人私欲尽情换发,奔着金钱和享乐而去,好不适应的社会管理,出于拳头的大哥的混乱状态。好好的人间滋生蛆虫,就不为怪了! 还是五月的天,很多人还在穿着外套,这伙人大多敞怀露胸,还有的干脆只穿件短袖圆领衫。腰里好像绑着根扁担,鸭步鹅行,螃蟹样晃了过来。 经过几家酒店,碰到小姐出来招呼,眼睛都没有正看,怏怏不睬的走过。个别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小样,还把自己当样水果!老子难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桃一筐。 那些店的酒菜和小姐,太熟悉!风骚的都让他们倒了胃口。 待走到丛秀敏的酒店,门口小姐不多,季秀秀让他们眼睛一亮。没等季秀秀招呼,大家呼啸着进了包间。当然招待小姐必须有季秀秀,其他的是韩信带兵多多益善。 开始,酒喝得还算规矩。大家嬉打哈笑,插科打诨。说话吃豆腐,挨挨蹭蹭,倒也正常。明明知道价格贵,不是找乐子,谁到景区的酒店来吃饭。 酒能助性,也能乱性,酒到七八成。头脑发晕,神志恍惚,语言和动作幅度就大了起来。坐在主位的一个刺龙画虎的壮汉,开始对点名必须坐在他旁边的季秀秀,上下其手。 上面说过,季秀秀自从见到丛训强以后,只是出台。宁愿不争钱,坚决不接客。她在构想着和丛训强的未来,说到底,她想有个家。家的男主人就是丛训强,当着丛训强的面,就是给她万金,季秀秀也不能去做卖的事。 季秀秀挣扎反抗,本以为说些笑话就能化解欲望。没想到这个汉子,因为剥了面子,在兄弟们面前掉了分。本来只想搂搂抱抱,最多亲个嘴。这下小绵羊的反抗,倒激起他原始的兽性。 他不但把季秀秀紧紧抱在怀里,还把毛茸茸的手伸进内衣,在季秀秀的胸上揉搓起来。其他弟兄,看到这一幕,直喊过瘾,不由拍手的喝彩。 市场经济转态下,是最容易出流氓的时段。在冠冕堂皇的场面,厚着脸皮海吹。 就像一则笑话所讲,一个人吹牛说:我家的铁锅打啊,一次能煮几百头牛。别人打岔问:到哪里找锅盖,那人哈哈笑,满山的树几乎叫我伐完了,才做成锅盖。 牛逼哄哄的绝对不是一个人,没有吹牛的对象,很容易意兴阑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吹牛的也好苍蝇般聚会,这时标有一个想出人头地的说了:我家有个邻居,他那张嘴真叫大? 旁听的斗趣:有多大? 这人继续吹:达到他上嘴唇齐天,下嘴唇着地。 朋友哗哗笑:你吹过头了,这人嘴这样打,脸放在哪里了? 这人一怔,急中生智,嘴大的人不需要脸! 这还只是指哪些腰包充盈的成功人士,而那些混社会的小混混,早就不知道脸值几个钱一斤?他们混世的法宝,除了不要脸,还有加上强横和拳头。 季秀秀落到他们手里,还能有个好?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2章 双飞向往比翼鸟 爱字原为连理枝 别看,丛训强平时蔫头耷脑,语言很少,很像是一个百无一用的白脸书生。但说到底,表面再文雅,他也是个老爷们,杀人不过头点地的汉子。 连动物都有护佑伴侣的行为,当他心上的女人面临侮辱,久久埋在心底的兽性,突然爆发。 丛训强听到包间里人喧马嘶,心上有病,白脸胀的通红。他不由的推开门缝看。 当看到季秀秀在汉子的怀里拼命地挣扎,晃动着头,就是不让汉子的嘴沾上自己的唇。一只手撑持着汉子伸进内衣的手,虽然无力也没让他得逞。眼见得季秀秀浑身是汗,挣扎渐渐无力。 季秀秀呜咽着,泪水顺着面颊屈辱的流下。 丛训强看到这里,心里的无名火蹿起几丈高,怒气几乎冲破屋顶。想想姐姐的交代,“和气生财,来得都是客”,他压抑着自己。为了不坏了生意,他藏獒般,喉咙里低低嘶哑的说:老板,别难为这位小姐,她是不出台的! 不是卖的,在这里干什么? 屋子里很多人哈哈笑着,乱嚷。 汉子瞪着公牛发情的眼,狠狠盯了丛训强:老子这就教会她,怎么对待客人。 两臂一叫力,季秀秀尖叫一声,霎时半麻了身躯。 眼见的心上人就在旁边,自己岂能让别人蹂躏?要不然,以后如何面对丛训强? 季秀秀手脚不能动,低下头对着汉子的手臂就是恶狠狠的一口。汉子唉吆一声,狠狠的把季秀秀推的碰到后墙。甩着手臂,看看带血的牙齿印。 被咬是小事,掉分是大事,他虎吼一声向季秀秀扑去。今天不把季秀秀剥光衣服,好好的糟蹋一下,他是不能挽回面子了。 在这头壮牛面前,丛训强消瘦苗条的身个不过是只羊,顶多是只绵羊。可羊也不能看着自己喜欢的异性,任谁都可以欺凌。丛训强声音不高,意志坚定:老板有话好说,可别…… 没等丛训强话说完,暴怒的汉子:轮到你这蔫吧饥教训老子! 他说着一把揪着丛训强的衣领,甩在地上。一脚踏着丛训强的胸脯,蒜砵大的拳头就往他脸上擂下。 眼见得丛训强鼻口蹿血,脸青眼肿。季秀秀不要命的扑上去,趴在丛训强身上遮护着。其他的人拍出人命,也拉起汉子,劝他息怒:本来是取乐,犯不上打人命官司吧? 在几个人的拉扯下,汉子站起身兀自喃喃骂着: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个你!老子想办的事,没有人能挡住。 说着,拉起季秀秀,一手揪住头发,一手揽着腰,把她又搂在怀里。季秀秀既是无力,也是怕丛训强再受毒打,只能眼睁睁的扭头看着丛训强,眼泪啪啪的落下。 丛训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去。就在大家喝彩汉子,撕开季秀秀的上衣的时候。门被被嘭然踢开,一个人杀气腾腾,拿着明晃晃的剔肉刀闯进来。大喝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都给我让开! 自古以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众人见丛训强脸上黄里带青,五官挪位,牙齿咬的嘎嘣蹦响。明摆着是拼命来了,谁敢上前赌命? 丛训强疯虎一样,扑到汉子的面前。扬手一刀,恶狠狠的向汉子的胸口扎去。众人眼睛一闭,都想到老大完了,下辈子再见吧。 这时只见,季秀秀风一样的卷过来,两手紧紧的握着丛训强拿刀的手,大喊:丛哥!使不得!你的命贵重,不要和猫狗换命。 众人见了这个转机,都向丛训强点头哈腰,央求他高抬贵手。 丛训强眼睛血红,挣了几挣,季秀秀不要命的抱住他的手臂不放。他略停停,用刀尖比划着汉子的脖颈胸口,嘶声说:爬出去!不然老子情愿以命换命。 见汉子颤抖犹豫,丛训强把刀在自己的小臂上轻轻一划,拿着片下来的肉条,摔在汉子的脸上:爬!快爬!不然休怪小爷手黑…… 那汉子颤抖着,一张大黑脸变得乌紫。看看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同伴,头一低,从地上爬出门去。 这晚,快到凌晨,季秀秀才两眼红肿的离开酒店。丛训强送她出门,准备反身进店关门。季秀秀抱住了他,浑身打着哆嗦:我怕!丛哥你送送我! 丛训强和季秀秀,走在寥无人迹的深夜。季秀秀紧紧的抱着丛训强包扎着绷带的胳膊,头斜靠在他的肩头。慢慢的走动,享受着难得的二人世界。 只见天上月儿明亮似镜,银河星光倾覆,云块如涛翻卷,令人心旷神怡。 这夜,丛训强和季秀秀定情。 丛秀敏回来,看到仍然鼻青脸肿的弟弟,左臂包扎的白纱布,明显的可以看到渗出的血迹。丛秀敏没有像弟弟想的那样勃然大怒,只是看着丛训强出神。 丛训强心里有准备,本来以为姐姐不叱骂,也得唠叨几句。如今看到她如此平静,反而慌了神:都怪我!给姐姐添麻烦了。 丛秀敏这才轻轻的叹口气:业内的老板,为什么不和本店的小姐相好?那实际上既是怕被讹钱!更怕喜欢的人,被其他男人下手,自己拈酸吃醋,发生打斗影响生意。 丛训强低下头,低声说:我明白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看着季秀秀被别人欺负,我冷静不下来。就是为她,舍了这条命也是值得的。命算什么?我的命不值钱! 丛秀敏摇摇头,想说什么,咬着嘴唇硬是忍了下去。房间的门悄悄打开,季秀秀风飘一样走进来。她径直到丛秀敏跟前双膝点地:望姐姐成全,我这辈子跟定他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块石头搬着走。 丛秀敏连忙拉起来她,让季秀秀坐在自己身边。她心里明白,这是无法拆散的一对了。再说自己娘家就是这一个骨肉,怎么能够伤害。 本来,丛秀敏心里打算,说服季秀秀,自己上门给那个汉子赔个礼。然后再把他那帮狐朋狗友请来啜一顿,覆水不能全收,也能为以后的生意挽回点影响。 丛秀敏心里翻开了锅,纵然有千百个办法,她也无法张嘴。丛秀敏抚摸着季秀秀的手,看看她期待的眼睛,又用眼睛看看丛训强,他现在温顺的像只小绵羊。两只丛家特有的褐黄色的眸子,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他心里清楚,从小开始,只要自己想要的,姐姐从来没有打过梗。 丛秀敏叹口气,怜惜的看着季秀秀白嫩精致的面庞,心里汪出母性的爱意。她轻轻叹口气:弟弟找到幸福,我这当姐的还能不高兴?只是我家的条件太差,就怕以后委屈了你。 季秀秀外出打工已经几年,脑筋活,嘴头子也有火候:姐姐,我明白!咱们没有富贵的爹妈,没有当官的亲戚,得地里挠食吃。可我和丛训强有你!从今后我们俩人,姐姐让向东决不向西,让打狗决不去撵鸡。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麻雀,咱们姊妹合起心来往前走,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话说到这里,还能再说什么。关起门来三人在一起吃了顿喜庆饭,就算姐姐做媒,俩人订婚。 第二天,丛秀敏的酒店没有开门,卷帘门难得舒展着脸,看着走过的人群。 丛秀敏心里清楚,其实不关门,今天也不会有客人。昨天才闹过,老主顾闻风谁还敢来?又不是旅游旺季,棍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热锅里,已经是上个世纪的神话。 今天,不但没有客人,连一向风雨无阻的小姐们,也没了身影。这些小姐满脸春意,勤快热情,是冲着钱来的。店里惹了事,本身就影响生意。再说闹事的一是本地有名的地痞,吃了瘪,明里不敢拼命,暗地下绊子的事还能少? 之后眼看着生意江河日下,营业额连出事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丛秀敏愁的上火,两边的槽牙肿胀,人看去两个腮就像含着核桃。 丛训强俩人也急,只要店里开门,丛训强擦抹的桌椅一尘不染。季秀秀在店门口布起笑脸,招呼过往的瞄一眼店的行人。 本来多个同行多个冤家,其他的酒店看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毫不手软的落井下石。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给来客当笑话,说道丛家酒店的事。 丛家姊妹吃锅里啦锅里的臭事,别说增加新客源,以前的老客户都绕道走。加上吃瘪的那伙混混,要发泄丢掉面子的愤恨,做些缺德却不违法的反面功。丛家的酒店经营,到了惨不忍睹的状况。 本来,丛秀敏人不保守,脑子也够灵活。丈夫的出轨,让她愤怒离家,两口子长久分居,她这个乡下女子,独自闯世界,是够难的了。 老天爷饿不死命硬的人,她毕竟是不到三十多岁的美女,风姿韵浓。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人到五十坐在地上吹土。来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撩拨她的不在少数。到底是为了报复丈夫,还是贪钱,招揽回头客?丛秀敏和一个施工队的老板好上了。 这位老板尤良才,自称四十多岁。风吹日晒的铁锈脸,张嘴一口礓泥瓣子牙。再好的名牌服装穿在身上,也显得滴离耷拉。身上、嘴里永远清除不完,腐烂庄稼沤制的有机肥料味道。 季秀秀为姐姐感到不值时。丛训强说:你没看到姐姐故意带着那个老冒。在姐夫住的小区转,就是想让姐夫知道。姐姐这人性子烈,破罐子破摔,自己身上抹屎臭别人的事,也只有她干的出来。 丛训强、季秀秀明白,这是姐姐在故意恶心姐夫,自己作践自己。 尤良才其貌不扬,给丛秀敏花钱很吝啬。倒有一样好处,他自己业务请客必在丛秀敏的酒店。而他请过的客人,见到这里不但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主要是能提供找乐子的安全空间,往往成了回头客。 丛训强和季秀秀出了事以后,打马骡子惊,尤良才心里不安。他知道,丛秀敏给他的太多,他在女人身上花的钱,是蚂蚁挤出的血。 尤良才家里有老婆和三个孩子,孩子嗷嗷待哺,与老婆的感情还不错。再加上闯市场需要钱开路,他的每一个硬币,都要磨的噌亮,总是掰成几瓣来花。 按理说,外边的女人是钱养的,没有钱哪来的性?更不可能产生感情。 尤良才刚开始罕见的在从秀敏身上,也花了点钱。后来,从秀敏知道他家里等钱用,变成了阔小姐想野男人,自己掏腰包倒贴。 知道内幕的包工头们,对此非常羡慕,都说他走里了桃花运。尤良才至于自己为什么走的桃花运,赢得一掐出水的徐娘半老的美人心,他自己揣摩是自己裆里的家伙过硬。 尤良才这样的男人,即使女人甘愿舍身饲虎,也难换到真心。看到店里有了麻烦,他没有挺身而出,而是选择躲避。他怕丛训强,也怕那帮小混混,更怕困难之中的丛秀敏张嘴向他要钱。 尤良才知道,这个说话干蹦利索脆的女人心比天高。轻易不张嘴,张过嘴,欠账的不还,她是打破头扇子搧,没有干不出来的事。 尤良才选择了躲避,就像王八看到遇到凶猛的大狗,他连头带脚都缩进龟壳。 现在的日子,是丛秀敏至暗的时刻。酒店开门没客人,经济断了来源。开店借的高利贷、房贷,住店必交的费用,不允许赊欠。每天要钱的,催债的,偎门嘈杂。墙倒众人推,世间难听的话,尴尬的事,她都品尝到了。 本来争强好胜,咽不下窝囊气,才离家别居,自闯门路。就想活个人样出来,在负心的坏种(她这样称呼丈夫)面前扬眉吐气。现在倒好,反而被他看了笑话。 尤良才那个样,丛秀敏的脚趾丫,都看不上他。每当那个完了,她都有想吐的感觉。只是为了恶心坏种,也是为了以后危难时留个伏笔,她才不贪财不择貌的相好了他。在他的施工遇到困难时,也多次出面帮助公关。 中国过去的传说,美人爱上穷汉,后来得利的事不少见。 只是丛秀敏没想到尤良才良心叫狗吃了,在她遇到过不去的槛,不但没出手营救,手机千呼万唤也不出来,直接盲音! 丛秀敏前思几十年,后想十来年。越是思想越是感到活着无趣,自己的人生就是在遭罪。控制不住的泪水,湿透枕巾,她想到了人生最好的解脱,离去……安眠药变成了最好的选择。 丛秀敏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白晃晃的,嘴里鼻孔里都插着透明的软管。丛训强和季秀秀脸青唇白的,带着丛秀敏的独生女,三个人眼泪汪汪的站在病床前。 丛秀敏吃了安眠药,本以为一了百了。没想到已经和丛训强同居的季秀秀起夜,听到姐姐屋里哽哽咽咽。这一时期日子难过,季秀秀心知肚明,是自己俩人惹得祸。她一直在想办法,帮姐姐度过难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憔悴的姐姐,俩人只有羞愧。 深更半夜的,只听哭不见说话声,肯定不是打手机拉呱。 姐姐心里有了解不开的疙瘩?想到这里季秀秀就留上了心。回到卧室,丛训强呼呼大睡,季秀秀没点睡意。 夜越发的静了下来,外边草丛小虫唧唧,远处树叶掉落,都能清晰听到。 这时,姐姐屋里水杯掉下地,响亮的发出破碎的尖锐。心里有事的季秀秀马上坐起身来,披上衣服就奔了过去。因为姐弟住在一起,没有外人,通常内门关闭,是不栓死的。 季秀秀推门进去,打开顶灯,只见披头散发的姐姐,头歪在床沿,一只手垂在地上。离手不远是个药瓶。季秀秀拿起药瓶一看。一边摇晃姐姐,一边大叫起来。 在医院,丛训强俩人没有说什么。 出院回到家,饭菜吃完丛训强喊了声姐,眼泪就花花流下来:姐你好忍心,你拍拍手走了是很痛快。活着的人怎么想?先说你走后,付晓芯怎么办? 付晓芯是丛秀敏的独生子女,属于心头肉。丛秀敏在离家以后,之所以打拼吃苦,就是为了女儿能有好的归宿。 人活在世上除了,要争一口气,千辛万苦前进的动力,是为了儿女。 再说,你甩下我就走,对得起给爹娘的承诺吗? 眼眶红肿的丛训强,神色黯然的说。 爹娘临咽气前,两人回光返照时,都哀哀的看着丛秀敏关照过,让她好好对待弟弟。当时丛秀敏两只眼睛象熟透的桃,对爹娘说过: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让弟弟饿着……没有我一口吃的,讨来的饭,也要先给弟弟吃…… 听了这话,相继去世的爹娘,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人世。 我和秀秀现在是拖累了你,但我们年级还不大,以后不一定没有办法。说不定哪一天时来运转,我们能发注大财,那时你就不觉得我们俩是累赘。 丛训强带着很强的鼻音,低声说。 虽然是墙上画饼不能充饥,可从那时候起丛秀敏又勃发出生机。再大的难和苦,也要扛过去。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运去,穷捡着黄金变为土,时,富买张白纸变成布。 平静惨淡的经营,由于小心翼翼,没有挣到什么钱,人气倒是慢慢积拢。 说着话就到了旅游季节,外地的人大多喜欢这个景色宜人,文化底蕴深厚的景点。景区封闭的面积很大,游玩出来,大多疲乏加饥饿。在哪里不是花钱吃饭?景点门口的酒店,便有了人气。 这天,季秀秀和几位小姐,正在门口探头探脑(有生意,不请自来,就有小姐来兼任服务员揽客)。远远的来了一群游客,指指点点嘻嘻哈哈,选择酒店。这群人穿得甚是齐整,打扮的相当洋气。 看着眼前的一群阔佬,这既是神话中的财神啊。季秀秀多盼自己具有魔力,用眼神把他们勾紧酒店里。 至从,丛训强为了她不受辱,几乎握刀杀人,酒店已经冷落了太久。只是季秀秀难以预知的是,客人是进了酒店,她的命运,旁生别致!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3章 穷人家为钱无奈 大阔佬租地播种 那些自称为有道德的人,说过:杀头事小,失身事大。 要是季秀秀这样,为了生存,迫不得已,咸海里挣扎,打算上岸,回到正常生活的人呢? 生活不是唱高调,生存也不允许唱高调。 养尊处优,什么冠冕堂皇的大话都能说。要是饿他三天,就是给他一口残汤剩汁,他也会像不知羞耻的狗,香甜的舔干净,而且要献媚的摇头摆尾。 人要是穷到一定份上,只要能生存下去,很多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干出来。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不过是政治上的正确,无视生死抉择的痛苦。 且说,当人群走到丛秀敏的酒店旁,见到一群佳丽站在店门口揽客,不免驻足观瞧。 其中一位拜顶,脸色红润,腆着女人孕肚子的人,看到季秀秀眼睛一亮。细细瞧了瞧,又在凝目观了观说:就是这家吧! 这群人就像热油锅里滴进冷水,嘴里嚷闹着:反正是你做东,你看哪里好,咱们就在哪里坐! 这群人欢笑着,走进酒店,做东的出手甚是大方。 其他的小姐,陪着倒酒布菜,季秀秀只是充当送菜跑堂的。虽然没有全程参加,倒也从熙熙攘攘中听出,这是伙福建人。败顶的中年人本地做生意,这次是他做东,请来一些业务往来人员。说是让他们来一睹美好风光,感受古城传统文化。实际是稳固业务关系,为以后的生意打基础。也就是为了吸纳资金,开拓货源之类的。 福建人是改革开放以后,最早淘到第一桶金的人。他们利用临近海峡之便,趁着出海打渔之际,在远海进行走私交易。 运进来录音机、计算器等电子产品,大陆稀缺的产品。占用运输工具空间不大,获利不止百倍。就连倒了十几手,在内地的跳蚤摊上卖,盈利仍然可观。 经过十来年的发展,福建的商人已经不再满足小打小闹。带全国开致富风气生意之先,首先淘到货真价实的第一桶金。此后生意便做遍全国,大中城市都有同乡会。 一个时期,沿海的福建人就是一夜暴富的代表。 送过几次酒菜,季秀秀感到全身灼热。这都是那位东道主的原因,季秀秀是进去他看,转身走去他也盯着瞧。 那位富人满眼的欣赏,戴着几个硕大金戒指的胖手,托着下巴颏,看着季秀秀若有所思。 从事这个行业的谁不是莲藕心眼,季秀秀预感到,自己和这位富人之间,可能要发生什么故事。 大手笔的结账后,这伙福建人醉醺醺,趁性归去。败顶男人,出了店门,又回头两次,每次眼睛都锥子样盯着季秀秀看。 后来,拜顶的男人独自又来店里几次。每次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吃喝,买单大方,不吝啬消费。到这时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为季秀秀而来。 丛秀敏心里忐忑,丛训强不快,季秀秀倒是大方磊落:看几眼怕什么,只要能给店里带来生意,想看就让他天天来看,又少不了一块肉! 这个拜顶的名叫林德富,闽南人,家在海边。今年四十多岁,生意已经很有规模。应该说,林德富这几年事事顺利,年年发财发福。呼风唤雨,尝尽山珍海味,享受人间美色。在钱能通神的观念下,还真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成的。 唯有一件事,是林德富最为锥心。闽南、和广东沿海,早年就有外出外出谋生路的习惯,华侨特别多。这些流落海外的人,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出苦力的,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乡土观念重。 叶落归根,传宗接代,是难以改变的心结。他们很疼爱孩子,特别是儿子,那是他们的血脉所系。 这林德富事事如意,就是一条,只有一个独生女儿,这让他寝食不安。那时独生子女政策已经推行,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根本就是一纸空文。没有儿子,他们就会一直生下去,七个八个不在话下。林德富不是没有努力,不知是自己的种子不行,还是怨老婆的盐碱地。 第一个女儿接近出嫁的年龄,从她落地,林德富夜里床上再忙活,就是不见效益。洒下的种子不是瘪,就是霉烂,或者是虫吃鸟啄了。眼见得年龄渐老,林德富心里不由得产生凉意。 其实对有钱人来说,妻子生不出儿子,不是大事。可以花钱买个儿子,也可以金屋藏娇,或娶个不合法的小妾生育。对林德富的同乡来说,弄个儿子继承家业不是大事,不就是几个钱的事嘛!对林德富来说,弄个小妾就比登天还难。 他的财产,全靠海外的华侨老丈人扶持。钱财撑人腰,财富来源于老婆家,这个家她是老大。鸡不生蛋占着窝,沾花惹草的事,她绝不允许,何况弄个小?花钱买一个,既怕知道根底的笑话,也拍别人的肉,贴不到自己身上。 林德富还是想生自己的亲骨肉,至于有没有把握,他心里没底。早年他没有少在外地嫖娼,得过脏病。那玩意能不能有用,他自己也是疑疑惑惑。这也是生不出儿子,不准纳妾,林德富没有怨言的主要原因。 有枣没枣打一杆,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德富怀揣着这个念头,急于找块地,在试验田里试种一下。 试种就得是好地,不然浪费功夫和种子。什么样的是好地?有句话是槽头买马看母,首先女子要健壮、姣好,看起来养眼,人长得福泰。不然生个歪瓜裂枣,就成了烫手的山芋。 这一天,林德富在丛秀敏的酒店吃过午饭,请季秀秀去茶馆坐坐说话。丛秀敏姐弟俩紧张的手出汗,季秀秀倒是很平静。大天白日的,去茶馆能出什么事? 到了茶馆,坐稳,功夫茶上来。林德富挥挥手,示意服务员不要打扰。先招呼季秀秀喝下酒盅大杯茶,林德富笑眯眯的看了季秀秀一会。弄得季秀秀脸红耳热,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自从爱上丛训强,这样的场合已经久违,再遇到男人诱惑表达明显,季秀秀有点不适应。 林德富满意的笑了,他想要的不仅是过人的体貌,还得温顺保守。风月场上的花狸狐哨的地,不适合种植。 林德富很直接:季姑娘!我想和你做笔生意。 季秀秀的迷惑的抬起眼睛,两片长睫毛虽然不是人工添加的,黑蝴蝶翅膀样抖动着。 见季秀秀,还带着没熟透女人的羞涩和拘谨,林德富又微微笑笑。 他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从手包里拿出两打,捆扎完好的百元人民币:这是见面礼,小意思啦,毛毛雨哦!先买两件衣服穿穿。 接着开出条件:住所是一百多平的三室两厅两卫。时间一到两年,每月一万元零花钱。生下孩子归他,房子赠送。女孩另加现金五十万,男孩一百万。满月孩子交接,俩人再无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季秀秀昏头昏脑的走出茶社,条件太诱人。她和丛训强,乃至丛秀敏现在太缺钱。不过就是两年的时间吗,也不就是生个孩子吗?这可是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凭现在,她和丛训强的能力,房子、钱是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 再说,林德富每月要回家一次,来回接近个把月的时间,自己还有富余的时间陪伴丛训强。在回店的路上,季秀秀的心就有些活动。 丛训强听到季秀秀说到茶馆里的内容,见到季秀秀平静的放到桌上的两万元钱。她平时有红是白的寡净脸,连耳朵垂都红的滴血。 爱情是最自私的,不能分享。不管对方以前干过什么,都可以宽容体谅。一旦找到如意的那一半,两情似漆好上以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不能容忍其他人涉足的。自古以来为这,闹出人命的案例屡见不鲜。 丛训强也是这样,凭他当初救季秀秀时的拼命、割肉,这个女人岂容其他人染指。何况不仅陪睡,还要为他生孩子,其中的窘况,不言自明。 时间不仅可以风化坚石,日月也能改变人的性格。 按过去,丛训强肯定会拍案而起,痛斥季秀秀。如果真的发现苟且之事,少不了血溅五步。 如今的他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给不了季秀秀优裕的物质生活,两个巴掌拍的啪啪响就是没有钱。如今和姐姐挤住在一起,同床的时候都不能畅意。空间小,虽然都是过来人,夜里偶然操作少不了小动静,清早起床和姐姐相见少不了尴尬。 箕子微子,不食周粟,不过是种道德的虚张声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人生虽说只是生与死两件大事,生死之间的故事细节多了去。 丛训强从心里盼望,能够拥有一套自己的住房。可他现在连给季秀秀买件像样的衣服,都拿不出钱。每天的日子过得就像叫花子自慰,穷陶醉。 丛秀敏听到季秀秀的叙述,先是发怔。 让未来的兄弟媳妇代孕,这是她寻找出路千万条,从没有敢想过的。再说这种代孕,是要陪同一个年老的男人同床共枕。 三个人面面相对,发财的机会难得,稍纵即逝。就这样放弃改变命运的机会?别人求之不得,挣大钱的机会能落到季秀秀头上,还不是她年轻貌美。再过几年成了黄脸婆,就是打着灯笼上门,还得倒贴钱。 丛秀敏只是低着头,一向刚毅果决的她,实在没法回答弟媳妇可否。 这夜,季秀秀表现的相当热烈,母狮交配样的兴奋。倒是丛训强不在状态,季秀秀能否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不再来,是没有任何法律保障的。至今他们只是同居,夫妻之间没有法定身份。每当想到温软腻滑,白如丝帛的胴体将要躺在别人怀里,丛训强就有心理障碍。 虽然年轻人的荷尔蒙分泌旺盛,在季秀秀的挑逗下,丛训强生理依然威风。那也只是银样镴枪头,丛训强没有高潮的眩晕。 早上,三人面对着无言的吃了饭。看着俩人发呆,季秀秀洗刷擦抹,收拾干净。也没说什么话,进到卧室,简单的挑拣了几件内衣。拎着包出来,她把两打钱放在桌上,抽了二十张准备买件像样的衣服。她这相当于出嫁,娘家没有嫁妆,自己也得添件新衣服,不然林德富也会起疑心。 季秀秀出门时,就如往日上班的平静。身子半个在外,仍然转过脸来,对丛训强嫣然一笑:没事的,放心!那人不在,我就会回来看看。 马克思说过:资本来到世上,每个毛孔都充满血腥。金钱可以改变道德意识,能重塑人的行为、心理。 季秀秀到了新居,窗明几亮,装饰豪华,家具高贵。吃的是牛肉面包,喝咖啡饮洋酒嚼零食。 这是季秀秀来到世上二十多年,第一次在歌舞厅和酒店卖笑生涯以外,奢侈的享受上等生活。 时间飞一样的过去,转眼便是一个半年时间。 优越的物资条件,大屏幕电视机前的消磨。原先季秀秀心理还有点疙瘩,现在安于现状。有点乐不思蜀,随性任意的开始自我放飞。 这时的林德富,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五十多岁的人啦,每夜必做爱。开始的时候,也可能是新鲜劲,老夫聊发少年狂,一天能要好几次。季秀秀心里纳闷,他怎么这样大的劲头,我就这样有魅力?她不知道的,林德富有国外之利。就能开国内风气之先,他每当要滚床单,必然先付下威哥速效壮阳药! 其实,林德富是烈日下的冰块,他强撑着。季秀秀看不见的时候,出了伟哥,他没少服用虎鞭、牛鞭、鹿鞭类的壮阳食品,以及中药壮阳功能的产品。 药,他放得很隐蔽,怕季秀秀见到看不起他这老迈的性机器。 从生意人的角度,投资就要获利。在外边嫖娼,找小姐很容易、经济,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解决不了心结。现在既然有了好地,他自然像个勤快的老农,有时间就劳作。盼望在丰腴的土地上,种植出良种庄稼。 另一个自私的念头,早一天种出庄稼,就少一天支出。要想玩玩,包里有钱,哪里都可以。可撒下种子,就能出庄稼?林德富没有把握了。所以他勤快的耕作,每日不息,拼搏着直奔目的。 林德富第一个月,身矫体健。第二个月隔三差五,勉强支撑,房事总算没断。第三个月就是人老难,又是咳嗽又是痰,背疼腰酸腿直。扶着上鞍鞯,也不能纵情驰骋。 感情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再好的地撒种也不能说立马出庄稼。 勉强撑着门面,待到季秀秀的大姨妈再次报到。林德富不敢逞强,借说有事,回家休养去了。他走时心里直嘀咕,是不是种子有问题? 待到月事结束,强按捺住汹涌的思念,季秀秀径直去找丛训强。她不敢在外边过夜,带着手机也不能任性的撒野,林德富经常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查岗。发现不在家,立马手机联系询问,想尽办法的求证季秀秀说的真假。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情人多日不见,思念至深,接下来的便是如火如荼。 在易孕时段,季秀秀每天都要和丛训强缠绵。不是她有性瘾,她是想尽快怀孕生孩子。完成合同内容,早日解放,尽快回到丛训强身边。在最初几日的新鲜劲过去,强颜欢笑的应付,林德富就是沉甸甸的大麻袋,季秀秀就是度日如年。 季秀秀也感觉到,林德富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种撒得再多,也难发芽。这样合同到期,别说钱,连房子也得不到。那就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过去和丛训强在一起,怕怀孕,采取措施。现在开门揖盗,季秀秀有信心。从心底来说,她不愿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基因不良。自从认识丛训强,她脑子里就有了自己孩子的影子:孩子应该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粉妆玉琢。 这次俩人见缝插针的相聚,一次次撞出火花。既有年轻的激情,也有季秀秀借种的小心思。 功夫不负有心人。 季秀秀开始眉高眼低,恶心嫌饭,腹胀腰粗。林德富高兴坏了,连忙带着季秀秀去孕检。结果,阳性! 林德富看到孕检报告,兴奋的血压升高,差点没有晕过去: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皇天不负辛苦人,播下的种子总算发芽,老林家的血脉终于能够千百代的传承! 当事者清,旁观者迷。季秀秀知道孩子是谁的:多日辛劳不见苗,隔月回来苗已成。没有来例假,是最好的证明,这是丛训强的种! 林德富回来后,虽然也有房事,只是一次比一次拉稀。他自己感觉都不满意,怎么能芝麻掉进针眼里? 季秀秀维护着他的尊严,尽量夸奖他的神勇。陶醉的林德富,每夜不摩挲着季秀秀的肚皮几下,睡不着觉。孩子才在季秀秀腹内伸胳膊蜷腿,林德富就开始趴在肚皮上倾听。脸上闪烁着幸福的光辉:这孩子像我,调皮! 为了看到孩子出生,林德富先回了趟家,想安定大后方后,再来享受当爸爸的快乐。 也就在林德富回家三天后,季秀秀肚子疼得厉害,到医院就生下了孩子。 生产前后都是丛家姊妹俩个,伺候照顾季秀秀的月子。 孩子是个男孩,粉妆玉琢,脸型眉眼鼻嘴,活脱脱是丛训强的模子壳里倒出来的。 以前,丛训强就认为季秀秀怀的是自己的孩子,现在一看,板上钉钉。男人嘛,梦遗、自慰,丢掉的多了。一旦真的看见孩子,心里的万般刚强化作绕指柔。他想把季秀秀和孩子接回家,三口子团圆过日子。可林德富,怎能罢休?合同不完成。他这样有钱的人,报复起来极为残忍。再说,急需要的钱财又从哪里来?想到这里,丛训强和姐姐只能含泪作罢。 林德富见到孩子狂喜(听说是季秀秀下楼闪了腰,是早产)。七成八不成,没足月的孩子在林德富见到的时候,优质的奶水,孩子气吹一样的可爱, 林德富抱着婴儿在病房来回转,眼泪都落了下来。 都说父母不能见婴儿面,本来不在乎的季秀秀。在孩子嘟哝着小嘴,含着乳头吮吸的那一刻。麻痒痒的感觉直向心头袭来,母性的慈爱化冻苏醒。 季秀秀抱着粉妆玉琢的婴儿,心内五味杂陈!纵然没有经历妊娠,生育的痛苦,知道是自己种下的种子,丛训强舍不得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4章 碟中谍何惧道德 雾中误埋下祸根 自古多情伤离别,这不只是情侣清秋节的悲语;当和亲生骨肉,此生灾难相见,此一去就可能是生离死别,那份煎熬,比的上油煎火燎。丛秀敏、丛训强两人,整日垂泪,难过的的食不知味。 从这时起,最难过的是季秀秀。本以为不过是一次痛经,或者是小手术,没想看到孩子摸样,自己这样揪心。 季秀秀泪水涟涟,再三再四的泪湿衣衫。 只是无论怎样后悔,马行在夹道内也难以回首。 林德富和季秀秀分手的前三天,也就是孩子将要满月。合同终止前,深夜孩子针扎一样大哭起来。慌得林德富,赶快从书房赶到床前。 季秀秀没睡,怀抱着孩子颠弄着,泪水连串落下。嘴里念叨着:宝贝,妈妈的宝贝,不哭,不怕…… 这夜林德富没睡好,季秀秀也没睡好,孩子不时撕心裂肺的哭一阵。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林德富催着上医院,季秀秀说不要紧。孩子闹了一夜,疲乏了。啜着小嘴安静的睡着,样子煞是可爱。 林德富抱走了孩子。 按合同过户了房屋,给了一百万现金。对季秀秀两人来说,那是炫目的金山。 现在咱们两清,合同结束,再不往来。 林德富面无表情的说。 见季秀秀点头林德富接着说:孩子的事希望你保密,这是为孩子好。 季秀秀鸡啄米样的点头,眼泪不可遏制的滚滚落下。林德富叹口气,大步走去,出门没几步,转身回来,掏出十打钱:这是十万元,额外的,补补身体吧。 这人还算有良心! 说完头也不转的走去,没几天他的公司也换了法人。林德富从此销声匿迹,再也听不到任何消息。 对孩子的前途,季秀秀不用担心。生活在有钱人家、宰相府里抬轿的还是七品官哩,何况林德富,认定这孩子是他的种。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早一月晚一月出生的多了。即使孩子长大外形和林德富有差异,也没什么。别说,就是块石头,带久了都有感情。林德富即使明白了底细,面子也过不去,不敢张扬。再说他还需要孩子传宗接代,继承老林家的血脉。 钱和物都有了,季秀秀的生活发生巨大转折,应该是外人很羡慕的条件。只是想到孩子,季秀秀总是落泪。她倒不是怕露馅,孩子被虐待,只是剜掉心头肉般的想。 从这天气起,丛训强两口子从姐姐家搬了出去。住进了季秀秀百多平房的居室,总算在城里有了自己的落脚之地。再利用卖孩子的那笔钱,租了个门面,开家百货小超市。俩口子没能富贵,也算有了生活来源。 情投意合的一对人,小日子还算过得舒心。一年后便有了掌上明珠,女儿叫丛依依。 姐姐丛秀敏的日子过得始终不如意。先是姐夫浪子回头,丛秀敏几次撑持,无奈丈夫跪地恳求。再有女儿这根线牵绊,丛秀敏已经石化的心便软了下来。 俩人和好以后,很是亲密了一阵。没有新婚小别的热烈,也是人到中年的醇厚。丈夫是在编的事业人员,吃穿不愁,丛秀敏经营酒店的压力便去了大半。屈指算来,没有生存压力,这是她一声比较幸福的日子。 吃死孩子的狗,离不开秫秸攒。丈夫不久旧病复发,被外出旅游归来的丛秀敏逮个正着。外来的女人哆嗦着赤裸的身子,丈夫不知哪来的雄心豹子胆,呵斥丛秀敏出去。 丛秀敏转身出门的那一刻,心就死了。幸好,她买的房子还在闲置,不至于流落街头。 屋漏又遭连阴雨,船破偏遇顶头风。丛秀敏一个人苦苦支撑酒店,力求谋得温饱。那个专吃女人豆腐的尤良才,找了过来。自以为有过床上戏,摇头晃脑大爷般的来找便宜。丛秀敏脸色不善,稍微拒止,他便用曾经的隐私来敲打。 丛秀敏何等烈性的人,名正言顺的丈夫,身不动膀不摇的生活,心里不愤都能舍弃。何况一个无赖包工头?在一次尤良才酒醉酣睡的时候,丛秀敏咬牙切齿把他的家伙割掉了龟头。之所以还留下大部分,也是为给尤良才乡下的老婆留点念想。农村的女人太苦,丛秀敏有过切身体验。 尤良才反应倒也不太激烈,主要是这件事抖擞出去,灰头土脸他占不了任何便宜。 丛秀敏临远行时,到了弟弟的小超市,拍在桌上贰拾万元。眼睛红红的给丛训强两口子说:你们结婚事,我正难,没有帮上什么忙,现在我补上一点心意。 这之前,丛秀敏不声不响的转租了酒店,卖掉了尚在还贷款的住宅。原因是她的女儿,考上了大学,丛秀敏已经百无牵挂。 丛秀敏的性子是谁能劝得了吗?她悄无声息,折本处理完有限的资产,还完所有的欠账,飘然出走。尽管季秀秀跪地相求,丛训强哭天抹泪。丛秀敏挥挥手走出弟弟的门,没入秋天的厚重的雾霾中。 丛秀敏的出走,在池塘里涟漪都没皱起。好像她从来没有到过这个世界,也没轰轰烈烈的当过酒店老板。 丛训强再接到姐姐的电话,已经是女儿丛依依即将从医药中专毕业。 眼下各类大学,俯拾便是,大学生已经普及的没有当年的初中生值钱。盲目扩招,办学市场化,有人掘到金库。结果是大学生如过江之鲫,在市场上东闯西碰。 毕业就是失业,找工作十分困难。丛依依资质中等,再努力学习成绩上不去,勉强弄了个学上。学历不过硬,家里既没有人,也没有足够的钱财,就业是镜子里的影。 就在丛训强两口子,为丛依依牵肠挂肚,出走十几年的姐姐送来了好消息。 丛秀敏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辗转到了广西北海落脚。 孤身出走的丛秀敏,在广西北海暂时落脚。在那里,她重操旧业,开了家门面狭窄的小吃店。雇了一个临时工。自己既当大厨,又兼老板,独立生存下来。 北海是个美丽的城市,濒临南海,景色宜人,很适合旅游。丛秀敏小吃店的北方风味,很能调动顾客的味蕾。她是辛苦了,倒也赚了点小钱。 丛秀敏就是丛秀敏,性格决绝,眼光独到,吃一看二眼观三。 挣来的钱就没看作钱,哪里来哪里去。向来出手不吝啬,让她有了很好的口碑。 女儿付晓芯,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北海市公务员考试,进了令人垂涎的海关工作。地球人都知道,公务员难考,除了过硬的学历,骄人的考试成绩,软件人脉也是要点。 别看丛秀敏只是个开小吃店的,她挣多少花多少,自从在北海开业,就开始为女儿的就业铺路。 女儿的确优秀,不仅捧着金饭碗。人长得靓丽炫目,这样的女孩夫婿不会差。 她的夫婿是市总医院的医生。 外科医生! 懂行的都知道外科一把刀的厉害。外科不仅刀到病除,出名成家最为迅速。因为一刀下去,立竿见影,效果来得快。在医学界,外科名家大多是青年才俊。身体条件在那放着,头脑灵活手脚麻利,几场手术下来,想不出名都难。 女婿许彦名,三年时间,就担任外科负责人。工作第四年,洞房花烛夜。没有散去喜庆缭绕的香烟,便再次金榜题名。在民主推荐下,他成为外科主任。 名校毕业,学历过硬,技术超群,成绩卓着。许彦名的人生,何尝仅仅是个名医院的外科主任?全院,没人敢小觑许彦名。他想办的事,在医院范围内没人不买账。因为大家心里有数,院长早晚是他盘子里的菜。 近来回家吃饭,许彦名说起药房招收药师的事,丛秀敏便放在了心上。女婿要是做点工作,安排个人不是难事。屈指算来,丛依依今年该毕业,学校三流工作不好找,顶多是在私人遍地开办的药房就业。 丛秀敏自从出走,就没和弟弟联系过。她好胜心强,不混出个人样,是不会自寻烦恼。不联系,不代表不关心。 弟弟俩口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中。丛秀敏不能食言对父母的承诺,吐口吐沫砸个坑,这才是性格刚烈的她。 听完姐姐讲述自己的状况,再听到姐姐对女儿职业的谋划,季秀秀和丛训强心里乐开了花。 屈指算来,丛依依今年该毕业,学校三流。工作不好找,顶多是在私人遍地开办的药房就业。 丛依依来到北海,一切听从姑妈的安排。这可是她唯一,嫡亲的姑妈! 事情一切顺利,按着丛秀敏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丛依依成了市总医院的药房药师,薪酬待遇都是上等,成了北海市的白领阶层。眼前的利益不说,关键是她有个前途无量的姐夫,以后的人生路光辉灿烂。 得到丛依依的入职信息,季秀秀两口子很是欣慰,跟着自己的亲姐姐还能有什么说的。何况这个姐姐,就是割大腿的肉做菜,也不会让自己唯一弟弟的宝贝女儿挨饿。 不知不觉,又是两年。 人生如梦,转眼便是百年。丛训强和季秀秀,不知不觉间,双鬓染霜,女儿丛依依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从小丛训强就佩服姐姐的果决,办事利索,性格刚烈。女儿跟着姐姐,不会有亏吃。姐姐会为她安排好一切,对这,丛训强俩口子没有一点担心。 这天,他们接到姐姐的手机,话音里喜滋滋的。丛秀敏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不会绕弯子。她认为那是浪费时间,在玩马虎眼。 丛秀敏告诉他,丛依依找了个男朋友,个人和工作条件极其优秀。请他们两口子暂停手里的事物,到北海相相男方的面,以便尽快确定丛依依的终身大事。 丛训强两口子,很快赶到风景如画的北海。 这里冬不冷夏不热,妥妥的海洋气候。海浪、沙滩、仙人掌、棕榈树,还有碧空远影的海轮。 姐姐家住在高档的,富人别墅区。女儿结婚以后和女婿,一唱一和,再也不许丛秀敏经营小吃店。说:人生难过三万天,妈妈辛苦了一辈子,应该享几天清福。 女儿两口子的亲情实在不好推却,丛秀敏便离开了自己初到北海买的公寓房。 公寓房四十多平,生活条件不错。当时囊中羞涩,勉强购置。没想到如今房价,已经翻了二十多番。丛秀敏没舍得卖,丛依依到了北海后,位居市中心的公寓,便成了她的住所。 到了秀丽的南海边的城市,季秀秀两口子的第一感觉就是眼不够用。亚热带加上沿海风光独具魅力,不只是季秀秀之类,其他的北方佬,到此莫不被北海的魅力目瞪口呆。 姐姐住的别墅,依山傍水,站在家里的阳台,就可以看到大海忙碌的船影。 女儿丛依依得知父母到了姑妈家,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笑容可掬,幸福满满可以形容丛依依的精神状态。 北海湿润的环境特别适宜养美女,丛依依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姑娘。粉皮嫩肉,皮肤吹弹得破,犹如淋过甘露的玫瑰,分外的水灵。 至亲的人,哜哜嘈嘈欢乐不停。许彦石自觉,成了家宴大厨师。他在一边忙活,让这伙血脉相连的人畅叙着亲情。 和舅舅、舅妈见面寒暄以后,许彦石出了门。 他再次来到大厅,身边伴随着位衣冠楚楚,风度绝佳的男士。 丛依依一眼望到来人,嘤咛一声慌忙站起。挽着来人的手臂,来到父母面前,羞涩而骄傲对季秀秀两口子说:这是代添伦,在北海海关工作。 说完两颊晕红,甜蜜的斜瞟着男友。 代添伦的确是人中的英杰,年轻、英俊、阳光。 他不仅是金饭碗的在编工作人员,还是单位后备人才的前排。认识丛依依是偶然也是必然,因为丛秀敏的女儿付晓芯就在海关。 付晓芯知道,代添伦聪明过顶,才华横溢。当年硬是凭本事,过三关斩六将,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关。别看他没有家庭背景,办事善于拿捏火候。领导重视,群众口碑好,未来可期。 前一个时期,代添伦急性阑尾炎住院。按理说这是小手术,实习医生都可以做。偏偏付晓芯会来事,坚持让身为外科主任,跻身一流专家的许彦石,亲自操刀。小病当作大病医,对这份关心,代添伦从心里感谢,和许彦石的关系自然亲近起来。 病将痊愈出院的时候,为防止出现术后肠粘连。百忙之中的许彦石,挤出时间陪着他散步。从药房经过,许彦石有意无意的,指着一位风华绰约的美女:看!这是付晓芯的表妹,我的小姨子,还可以吧? 代添伦顺着手指看去,当时心里就被重重撞击。出院的晚宴,许彦石坚持做东。宴席的场面甚为喜庆热闹,那天丛依依作为至亲好友参加了。 出了酒店,众人兴致不减,便又去了歌舞厅。也就从那天起,代添伦和丛依依频频约会,终于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代添伦到来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季秀秀看着看着,脸就变了色。她趴在丛训强的耳边:我怎么越看越像你? 这时的丛训强已经有了感觉。他左看看,觉着代添伦像自己;右瞧瞧像季秀秀,心里早就泛起了嘀咕。 听到季秀秀的说法,丛训强伏在姐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一直看代添伦面熟脸亲的丛秀敏,提醒后再看去:代添伦太像弟弟年轻时候的模样。 一颦一笑,眉毛眼角,举动行为惟妙惟肖。不觉得,丛秀敏也沉思起来。她想到了被林德富抱走的孩子,要真是那样,老天爷对两个孩太不公!简直是要命的事。 酒宴上,丛秀敏在大家兴致正高的时候,风轻云淡的问了代添伦一句:你是广西本地人吗? 代添伦肯定的点点头。 感觉呼吸不畅的季秀秀两口子,深吸了口气。 丛秀敏又问了句:你父母是亲生的吗? 代添伦一怔,思考了下,脸色几度变化,还是点点头。许彦石三个平辈,很对丛秀敏的问话不满。问的话怪怪的,即使代添伦是小辈,也太无礼。 这几句话,折腾的季秀秀俩口子心里云飞浪涌。虽然,代添伦肯定亲生父母,就在广西。可他当时毕竟发愣,经过思考才回答的。 酒宴不自觉间,有了愁闷的雾霾。 代添伦辞别以后,丛依依紧赶着送行。 丛秀敏三人送客到门口,开始返回的时候。三个人头聚集在一起,季秀秀说出了一个埋藏已久的秘密。 这一夜,丛秀敏和弟弟俩口子都没睡好。早晨许彦石上班的时候,丛秀敏把他拉到一边,要他办一件事。许彦石惊讶的眼球几乎跳出眶,连连摇头,感到不可思议。只是岳母的嘱托,不可推。 这天晚上下班,许彦石又约代添伦吃饭,饭后俩人去桑拿搓澡。两个男人一丝不挂,细细观察再无秘密。 许彦石回到家,把岳母喊到一边。小声告诉她,许彦石肛门不远处,的确有红色心形纹迹。 丛秀敏赶快把确认告诉了弟弟俩口子,三个人如同遭受雷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原来在林德富抱走的前三天,季秀秀为了不让他知道,而自己以后能够相认。她在孩子屁眼附近,用针扎个心形,并且抹上朱砂。 这就是那夜,林德富听到孩子惨嚎的原因。 季秀秀埋藏的是什么秘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5章 乳燕老燕苦都苦 绿笋碧竹根连根 在和自己的嫡亲骨血,分手后地隔南北,明知道母子相见无期。季秀秀任然怀有一丝侥幸:要是万一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见到不只是和年月,那时的儿子也许成为英俊青年,也许已经胆大老头,如何确认?在遗传基因技术,还没有面世的时候,季秀秀想到在儿子身上留下暗记。 只是这个暗记,不能存留在显眼处,一是林德富怎么允许,二是要是被人发现了,印记技能刺上去,也就能够想出办法清理。 所以,季秀秀思来想去很多天,就作了这个暗记。她心里想的是:虽然不易观察到,要是怀疑,总有办法窥视, 在浴室里洗澡搓背的,有心算计无心的,许彦石当然可以清楚的观察有无暗记。 当代天伦趴在那里搓灰,肛门部位的秘密暴露无遗。 许彦石忐忐忑忑看去,但是就被心形的红印记惊呆了。 代天伦似乎发现了许彦石神情的变化,笑着说:看啥?什么样的男人酮体,你这个外科专家没有见过?我长得异样? 许彦石佯笑笑:职业习惯,就像屠夫爱观察咽喉部位,我也爱观察人体构成的各个部位。 说完,许彦石心里倒海翻江:这要是亲兄妹结婚,丧失人伦不说,万一有了后代,基因病如何处置? 回到家许彦石回到家,如实说完观察代天伦的结果,屋里霎时静的能听到落针的声音。 他见岳母长叹口气,看着弟弟、弟妹,三人走进了卧室。 听到他们进门后,没有一点动静。许彦石实在不放心,便推门走了进来。卧室里的三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蔫吧在那里。 许彦石轻轻的叹口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是一种巧合。这样吧,代添伦的生物捡材还在,你们的捡材好办。为了准确无疑,明天我让他们做个dna检测,那个结论是千真万确的! 丛秀敏三人,又是个不眠之夜。他们既盼望代天伦是季秀秀生下的儿子,分别多年,骨肉重新相聚。又盼他不是自己的骨肉,因为那样对丛依依太不公平。从她看代添伦痴痴呆呆的眼神,就是憨子也能知道,她已经情根深重,关系到了枕前发尽千般愿的程度。搞不好,这样的变异会要了她的小命! 第二天,许彦石安排舅父、舅母到医院,取了生物检材。 丛秀敏三人在油煎火燎中熬了几天,这几天怎么度过的?每一分钟都比年还长。 几天后,许彦石带回来检测报告 。白纸黑字,明确的写着比对相似度大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检测数据证明,代添伦的确是丛训强和季秀秀的孩子。 本来的喜庆事,变得无比尴尬,二十多年前的作为,今天受到了报应。 代添伦接到许彦石邀请的电话,下班后驾车就往付晓芯家里赶。 他深信,凭自己的相貌、风度、工作,以及和丛依依俩人表达的爱恋程度,她的父母不可能阻碍爱情的继续。 结婚成家就在眼前,他太盼望有个自己的小家。一个远航归来的平静港湾,一个可以放纵自己的小天地。 盼望后边强大的支撑,是丛依依太可爱。丛依依的长相风度,比得过任何艳帜高树,挂在墙上弄得年轻人五迷三道女星。看着她,真是鸟解语花生香,每天的劳累和工作上的委屈烟消云散, 丛依依性格如水,温柔体贴,眯缝着眼笑的时候多。星眼圆睁,勃发河东狮子吼威风,代添伦没有见到。 代添伦自认为条件不错,和丛依依结成夫妻,将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璧人。不过,代添伦也有软肋,那就是他曾经是不招人怜爱的孩子。 那天,丛秀敏问他,谈到是哪里人,随口答是本地。其实他心底打个颤,按说他应该是福建人。但确实是在广西长大,不算说谎话,应答的就比较顺滑。 而当问他是亲生的父母吗,他犹豫了,广西的真实是养父。可和未来的岳父母第一次见面,怎么能说实话,弃儿的身份很难被人认同、看重。 代添伦那天打着磕巴,回答完心里就有些后悔,不该说谎话。只是自己的以前太多的弯弯绕,三言两语说不清。 这几天他一直想着,在和丛依依单独相处的时候,再把真实的情况,详细告诉她。世上人都有难言的苦衷,相信可爱的丛依依能理解。 往事不堪回首,这不仅是指人到暮年的感叹。代添伦的记忆里,自己是福建人。虽然记忆已经模糊,懵懂间还记得有一个对自己十分疼爱的父亲,那时母亲待他还好。 可惜父亲命不长远,在他还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撒手西去。母亲从此哪眼看他哪眼够。 狗娘养的!是代添伦另一个乳名。熬到上一年级,母亲的脾气更加暴躁,不只是骂,拳脚相向成了家常便饭。 成人后,代添伦着意打听过。母亲对他这个父亲亲生,亲娘不知是谁的孩子满肚子成见。父亲在世,再大的不快,她也只能强忍,谁叫自己的肚皮不争气,生不下儿子?对丈夫沾花惹草、眠妓嫖娼,她没少闹过。夫妻多次因为父亲得过性病,连累她再不能生育,翻脸吵架。看着父亲抱着嫡亲的骨肉,洋洋得意的回家,她的嘴秃噜了。眼见的代添伦长成粉妆玉琢的银娃娃,恨意没减,倒是日日增长。 林德富死后,出于对他的恨意,也是怕外来的儿子长大,继承家里的财产。从心底她只认为自己的独生女儿,才配的继承林家的财产。对代添伦的态度越来越差,出于报复心理,也是为了求证自己到底有无生育能力,她有了相好的。 次数多了,已经四十多岁的人,没想到老蚌含珠,她真的生下了自己的儿子。这样,代添伦在家再也待不下去,于是便被那个母亲,送了人辗转来到广西。被一个急需儿子继承香火的代姓农民收养,有了现在的名字代添伦。 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代添伦受罪大了去。还好在人聪明,肯吃苦,上天眷顾命苦的人。高中、大学、公务员,一路绿灯,现在已经是海关前排的人物。前途无量,他担的起这四个字! 代添伦停好车,喜滋滋的跑进别墅大厅。本以为灯火辉煌下,迎接都是灿烂的笑容,马上面对可人的丛依依的笑靥。没想到屋里只有许彦石和三个老人,他们个个蔫头耷脑,愁云惨淡。跨进门的代添伦不由得倒退两步,心里知道出了大事。 当许彦石告诉他真相,代添伦跳了起来,大吼着:不!不可能! 许彦石把检验报告单递给他,代添伦反反复复看了数遍,数字说明一切问题。代添伦再无一向的温尔文雅,头上的青筋蠕动的如同雨后泥地的蚯蚓,猛然嘶吼起来:做的什么事?你俩! 他食指戟着丛训强:你! 再指季秀秀:你!你们都不是我的父母!抛弃亲生儿子,狼心狗肺吗?我不认你们腌臜的人想吐的丧失人伦! 话没落地,代添伦哈哈狂笑着一路跑去。摇摇晃晃打开车门,开车就走,没几步车就撞上路边的大树。迅疾带着歇斯底里的大笑,急速驶去。 丛秀敏三人急忙拨打代添伦的手机。里边清晰的传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 隔天,付晓芯回来说,代添伦没有上班。 第二天付晓芯来家说,代添伦的宿舍没人。 大约过去十多天,付晓芯带来准确的信息:代添伦已经辞职出国。辞职报告理由写得很简单:弃政从商出国! 从那,代添伦没有了消息。 花分两朵,各表一枝。 在丛秀敏和弟弟、弟妹处理代添伦的事情同时,丛依依那晚也来到别墅。只是她比代添伦晚到两个小时,这是老人故意安排的。 听到说代添伦是自己同父母的哥哥,丛依依脸色瞬间煞白。梦游失魂的在大厅里转了几圈,再坐下拿起检测报告看起来。心底兀自嘀咕,难怪前几天姐夫让人采集了自己的血样,说是为婚检做准备。看了又看,数据在那里,人就石化了。 见到女儿呆傻,季秀秀急忙搬过女儿的头呼喊、瞧看。仰脸半躺的丛依依,眼睛呆滞,直勾勾的望着屋顶的吊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人已经魔怔。慌得几人掐人中,呼唤,活动手脚。 丛依依缓缓醒来,两眼呆看着周围的人,突然跳了起来,哈哈笑着,拍打着手掌:好好!我有哥哥了,代添伦是我哥哥…… 季秀秀一把没拉住,丛依依鞋也不穿,拍打着手。哈哈笑着,吧嗒着嘴,不住声的喊:我有哥哥啦…… 一直的向前奔去,不论是平路、还是砂石、荆棘草丛,都没减慢她的速度。 被找回来的丛依依,毫无疑问的进了精神病院。 半年以后,丛依依的精神状态稍微恢复,丛训强和季秀秀就带着她回了北方的家。 工作嘛,再好也得辞,不然睹物思情,精神病可经不起反复。 丛秀敏的脸瘦了一圈,满面的晦气,对着弟弟三口子,连连的念叨:都怪我,都怪我呀…… 她的话没有明说,这里有她怪自己不该同意季秀秀当年代孕,也怪自己不该让丛依依来北海工作。 季秀秀两口子能说什么?只是不住嘴的安慰姐姐:不都是生活逼的吗?有一点办法,谁愿走那条路,人总得先活下去,再讲别的!后来的结果,谁能料到? 人生最大的民主和权利,就是生存权。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高调宣讲人权道德的,大多是脑满肠肥衣食无忧的人群。自古就有笑贫不笑娼,何况现在观念突然转变?世上路径难走钱为马,一切围着金钱转? 列车被地平线慢慢掩去,看着母亲佝偻着腰,就像衰老了几十岁。来送行的付晓芯心疼,她知道这次,对一向刚强的母亲打击有多重。 付晓芯的思维里,母亲可是个一生好强的人! 记得,前几年父亲打听到母女的信息,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公寓。母亲打开门,见到来人是他。脸色剧变惨白,把父亲带来的包,直接扔了出去,连推带搡拥出门。 父亲硬是在走廊过了三天,连口水也没给他喝。母亲就是这样决绝的面对厌恶,无情的讨回公道。 丛训强和季秀秀回到家,又开始为了生存忙碌。人是苦虫,不忙不行。对外经营由丛训强主要担当,季秀秀大半的时间陪伴女儿。 老天爷保佑,也许是家乡的山水好,丛依依的精神状态恢复的很快。 听说丛依依远方归来,她原来的同学、闺蜜,不断登门拜访。丛依依的两只眼睛逐渐活泛,也有了女儿家特有的娇羞笑靥。 再不久,丛依依开始出门,邀朋请友,一起去影院、歌厅。她重新回到了以前小鸟啼晨,婉转悠扬歌唱的自在模样。 还好,丛依依有在着名医院的从业履历,再次就业在一所着名的连锁药店,享受药剂师的待遇。她虽然不是铁饭碗,每月的薪酬,也够同龄人羡慕。 这几天,季秀秀和丛训强都接到过无名电话,ip地址是泰国。 俩口子是吃过电话诈骗亏的,被蛇咬过见到绳子都害怕,干脆把来电加入黑名单。 也就是有一个难眠的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季秀秀俩口子,舒服的躺在床上,想舒坦的睡一觉。 浮生难得半日闲,骑马坐轿不如睡觉。女儿的事基本解决,虽然那个聚而复散,不愿认亲的儿子,仍然时不时揪扯心肠。时间长了,吃惯黄连的人,再吃苦瓜也不觉得苦。 俩口子刚睡着,手机响了。懒得去接,不是熟人没有急事,接它干什么,影响入睡。 谁知拨打手机的人十分执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看样要是打不通,就会一夜拨下去。 丛训强愤怒的拿过手机,想斥责对方几句,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不由得惊呼起来:姐姐! 丛秀敏和弟弟一家分别后,一直很消沉,没有来过电话。丛训强有心打个手机问问,又深知姐姐的性格:有事我找你,没事别烦我! 今夜来电话的姐姐,声音很激动,声音有些喑哑。 她说的意思,代添伦来电话了。他想通了,想认父母。你们不接电话,让我告诉你们。最后,姐姐发来个手机号,并一再嘱咐,尽快和儿子联系。 丛训强看看发来的手机号,见鬼!正是自己防止被骗拉黑的号码。 手机拨通,对面传来:爸! 丛训强眼泪马上掉了下来。 见到丛训强不作声,对方又问了句:我妈在吗? 季秀秀连忙接过手机:在!在! 一声:妈!接着传来男子汉的嚎啕大哭。 手机两端的哭成一串。 悲痛过后,代添伦述说了异国他乡生存的艰难,体会到了当时父母求生存的无奈之举。 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能够活下去更重要!为了改变人生轨迹,不得已做的事,不能证明人的好坏。 出国后代添伦有限的钱被骗,为求果腹,沿街乞讨的经历,让他醒悟了人生。那些为了解决营养过剩,不得不想办法减肥健身的人,是不会有为下一顿饭在哪?陷入困境发愁的奇怪想法。 都是贫困所逼,人生的第一要务,是生存下去! 最后,代添伦说,国内辞职后的退补款,已经到账。他的经营,依靠着国内大市场,开始步入正轨。他邀请父母和姑妈,在适当的时候来泰国旅游,那里的风光好棒的哦! 没到半个月,丛秀敏和丛训强两口子就踏上泰国之旅。 丛秀敏带着,卖掉公寓的全部款项,她要给这个从小离开亲生父母的侄子点帮助。不然死了以后,无颜去见嘱托她照顾弟弟的爹娘。 季秀秀做主,把她两口子能动用的流动资金,带走了大半。从心里,她感觉愧为人母,很为当时急于改变生存条件,近视眼的孟浪做法愧疚。 其实,怨得了季秀秀俩口子和丛秀敏吗?人活在世,谁没有廉耻!易子而食的事都曾经发生过,何况出租土地,让人种植。 没有需求、买家,就没有市场。 同样,没有穷奢极欲的诱惑,就没有贫穷挣扎的无奈! 人生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过去的几十年,是大中国发生万年之所没有大变化的时代。在新的社会形态形成中,丛训强类的荒唐辛酸事,发生过;但喜庆色彩的事也没少发生。下面,笔者再给听众讲一个带点喜剧成分的故事: 八、书缘 注:烦嚣人生书有缘,缱绻月老连夙愿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碰面不相逢。有人天天相见时时相会,见面说不上三句话;也有人一点爱好终生不舍。更有人因为误会,几十年后再续情缘。 内退前,王懿琴就爱爱写作,为寻找灵感也爱读书。 不用再每天掐着钟点生活,独生女儿在国外拿到绿卡,前夫自从出轨,一怒离开以后,报告的公务员薪水,足以让她过上中上等的生活时间大把大把的多余下来。 这天王懿琴又到图书馆去,目标是想再次借阅中国古典短篇小说,以改变自己有些西化,意识流、心理暗示占主流的写作风格。几次投稿,作品都没能变成铅印。现在文学类杂志社经济来源枯竭,大多数搞起自费出版论文。没有办法,这种花钱买发表,来钱快,笔者趋之若鹜,虽然没有点学术价值,可评定职称需要。真不知道,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何时能够湮灭,一切围绕金钱转嘛。纯文学类的刊物,凤毛麟角,资源又大多被业内关系户占用,如果不是出类拔萃的文学作品,要想变成铅印,那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王懿琴的投稿大多泥牛入海,现在大家都忙着挣钱,谁还在乎名不见经传,也不是大腕的门生,鸡肋似的作品。只有一家杂志社。略微表示出兴趣,但提出和杂志的风格不符。 之前,王懿琴的作品受梦呓般,思维混乱的意识流影响,和曾经西化的文风很近似。得到了杂志社的提示,王懿琴决心重塑文风。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老百姓爱看的就是存在的必要,嚼别人的剩饭,讨巧拾人牙慧。不是王懿琴的追求,好歹她不必为五斗米折腰,愿意笔耕,只是重回少年梦,更是想在社会上留点痕迹:我曾经活过!至少可以充实的打发生命最后的时间。 要洗毛伐髓,建立现代中国人紧张生活节奏下的文风,她决定在中国文库寻宝。中国的古典小说类,她已经读过几遍,文风已经有开始很大改观。但演叙的表达方式,仍时时侵蚀讲述的风格。本次,她阅读目标是《今古传奇》,这里边是《三言两拍》的精选,明末的话本小说,是中国文坛取之不竭的宝藏。 快到知天命的王懿琴,腿长腰细身材依然婀娜,脑后随意的乍着马尾巴,玉面清秀。素面简装,依然具有知识人特有的风韵。 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其实上天一直眷顾着美女!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6章 王懿琴书扉好奇 乔云飞竟遇知音 红颜多薄命,并不一定是指女人挨冻受饿。新中国成立以后,最大的变化,妇女能撑半边天,女人不再是嫁鸡随鸡嫁狗谁狗,嫁条驴也得跟着走。 这里是红颜薄命,主要是指市场经济的环境下,钱是主心骨。再鄙俗的男人,一旦有了权钱,就鸭步鹅行,顺波逐流的无寻花问柳。 女人嘛,除了出卖色相换钱的小姐,相对的保守。一般来说,成家生子的妇女,再出轨的可能概率很小,但这不代表,这样相夫教子的妇女没脾气。 因为她们对家庭的付出比丈夫大,一旦发现自己的男人,往往眼睛里边,不能掺沙子。 王懿琴就是这样,冲天一怒为无廉耻,即使丈夫跪地相求,还是把那嘴头子抹蜜,暗地里女人成群的渣扫地出门。 再说喜欢读书的王懿琴,腹中自有书卷气,挥笔长留笔墨香。今天碎步走进暗图书馆,先在还书的箱柜里翻腾了一阵。 按照她的经验,凡是人们愿意借的书,大多多都是开卷有益,或者闲暇消费时间的好书。 在还书处,王懿琴没有找到如意的书籍。这个区办图书馆藏书有限,采购书的人,大概情趣不高,能入王懿琴法眼的好书不多。因为来的次数多,对那些装门面的书架,她实在不愿一顾。 在书架丛间,王懿琴巡巡了一阵,实在提不起阅读的兴趣。想了想,王懿琴向古典文学书架。这是中国文化的精华所在,读它千遍万遍也不厌倦的作品。按老习惯在书架浏览一番,然后拿起读过几遍,仍然满意的几本书。按照老习惯,在靠近角落的窗户下的沙发坐下。书堆在茶几上,随意快速浏览,尝试寻找感觉。 着名的《黄生借书说》,开宗明义:书非借不能读也! 但借的书,也得能引起读书欲,才是能读的。 王懿琴手里的这本《今古传奇》,看起来很新。多少年优越的生活工作条件,让她有些洁癖,很少看那些陈旧的书,因为她厌恶沾着口水翻书页的习惯。 这本书表面很新,打开却发现折叠痕迹明显,还有不少的铅笔字擦痕。还好,没有发现其它的污秽。看看折叠书页的内容,王懿琴意识到,有人和她一样潜心研究过书里的篇章,而且很内行。 意外的是在《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个名篇里,前读者没有搽干净书扉上铅笔评语。再细看,无论佳句妙词,行文布局,起转承合,评议的很是得当,读来别有体会。 女人是好奇心很重的动物,即使心如止水的王懿琴也不例外。看到书扉的评注,王懿琴预感到这应该是知音,至少是很专业的同道。 王懿琴很想知道前读者是谁?便到服务台咨询想查找那人的姓名。 今天当班工作人员是为风华正茂的美女,同性相斥吧。每当看到徐娘半老的王懿琴,昂首挺胸,气质不凡,举手投脚都是雍容华贵的存在,她的心地都会泛酸。 美女面无表情,眼里满满的嫉妒。声调不屑的以保护隐私为名,拒绝告诉王懿琴前读者的相关信息,并猜疑她是别有用心。 歪着脑袋的王懿琴,想想出一个主意:提出铅笔在书扉注角的行为不雅,寻找前读者,是为了减少污染书籍的行为。自己很想看这本书,怕图书馆,把这种不当行为,记在自己身上。图书馆的美女,一副看透生死的判官摸样:小样,河里无鱼市上见,想你这样的货,见多了去。 美女斜篾了王懿琴一眼,撇着嘴角,拿起橡皮擦拭起来。这下王懿琴惶急起来,她是很需要注写的内容,那是对改变自己写作风格大有鄙夷。 十分不愉快的王懿琴,伸出双手护住书,连连承诺自己擦。引得阵阵美女冷笑,在她走出图书馆时,听到身后美女和同伴的窃窃私语:狐狸想偷鸡,嫌鸡窝不干净!嘻嘻…… 听到嘲笑,一向优雅的王懿琴不由的红了脸: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己好奇心重,顺藤摸瓜本领这么差? 书借回家,她打开书籍,心里还是很愉快。唯一的安慰:能看到前读者内行的观点,是醍醐灌顶的事。 王懿琴倒杯清茶,斜倚在床头上。很用心的研究起《卖油郎独占花魁》这篇名着,专心阅读前读者带注和划线的内容。不知为啥,感觉书里边,标注人的思维、看法,行文风格、人物形象,景物描写都很熟悉,正是自己所想和准备做点文字的地方。 王懿琴心里不由的泛起寻思,细细一想,打开电脑。凭着记忆,在一个不出名的网络平台,王懿琴找了《花魁的变异》这篇传奇故事,感到几个关键环节,很有《卖油郎独占花魁》的韵味。 写作的人,到了一定程度,自己想提高水平是很难的。最大捷径是能有志同道合的文友,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她便尝试着,在评论区点了赞。怕作者不予理睬,她直言不讳的说这篇作品,有很多《卖油郎独占花魁》基因。 网络平台是很奇怪的存在。很多人对骂和鞭笞很感兴趣,那样会增加点击流量,直接的收获是财源滚滚。不能流芳万世,遗臭千年也是快速出名的常用路数。 没出所料,留心在意的王懿琴很快收到回复,承认《杭州湾的爱情》,有临摹《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成分。有趣的是,那人很热情、直爽。赞赏她的慧眼,感知到她的水平。寄语知音难觅,希望能经常沟通阅读写作体会。 水到渠成,再稍微寒暄后,俩人互加了微信。 从此聊天,交流就频繁多了。在谈阅读写作体会时,很自然的对各自的情况,互相进行了解密。 对方是企退干部,名叫乔云飞,现状是鳏寡孤独。在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还不想虚度。按他的说法:最喜欢的诗句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我当年特别向往李白,睥睨八极的神采!人生一世,要能做到雁过留声,人过有影! 对方豪气的说。 对方继续说下去:李白热血喷涌的豪情壮志,出类拔萃的才华,难以泯灭的理想,不屈奋发的生命历程,是 无垠夜空中熠熠生辉的明星!一直让他神往。 听到这里,王懿琴便有了想法:山青青水碧碧。人生难觅一知己。便将那个从来没有谋面的男人,因为知趣相同,有心关注起来。 春心移动,她毕竟是个感情纯净的妇人。王懿琴转脸想,世上人千千万,知心者有几人?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多是见面打招呼,或者是黄鼠狼惦记鸡笼的家伙。平庸无聊的很! 具有一定文化底蕴,又具备出尘离世情节的人,往往珍惜兴志趣相同看法相近的人。要不,俞伯牙就不会摔琴酬知己,那是峣峣高山,涓涓流水的交情! 就是这样,王懿琴离婚以后的内心感情,就有了鸥鹭,鸥鹭!惊动一池涟漪的变化。 王懿琴只要动了心思,凭她在体制内的人缘和能量,要想找到在书扉上写注,划重点的人,不难!乔云飞这个名字,很快进入她的视野。 再看了乔云飞在网上发表的五百多篇诗词、散杂文、小说、评论。咫尺天涯,未见其人,就能感到这个年过花甲的男人,仍然奔腾着一腔热血。这!是个不想虚度今生,又有才情的汉子。 了解的多了,王懿琴心里好生羡慕: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便想见面交流。 第一次见面约在茶社。 王懿琴饮着清茶,心不在焉的扫描着楼梯口。直到一位白发苍苍,虬髯挂霜,不修边幅的老人,和她打招呼才惊醒过来。眼前分明是和三毛相见的王洛宾,哪里是网络文章作者照片。 傲然挺立的黄山迎客松!王懿琴很是惊怵,看着他并无老年斑的脸,再看皓首白髯的老神仙,心里说不出的疑惑。 乔云飞最近非常苦恼,电传的稿纸泥牛入海。变成铅字成了奢望,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应该在有人、缺稿的情况下都能发,但没达到编辑心动必发的程度。而自己写得东西,虽然网上频现,点击量不大,那是自己的作品消费对象不对,也就是读者目标市场定位不准。 烦恼中,乔云飞想过:现在的老年人,有几个在网上阅读。大量的网上粉丝,基本上都是青年人和在校学子。他们喜欢的是奇思妙想,校园梦幻,喜欢穿越,期待天上掉馅饼,奇遇变超人,成为洞察前后几千年的科幻能人。自己曾经的经历,一个普通煤矿人的遭遇、情怀。不是新一代人愿意阅读的。 要想获得目标读者群体,首先要获得中老年人的喜爱。而他们消磨时间的方式,以肥皂剧为主,铅印的文字也还有点可以边角余料市场。 要想变成铅印文字可不容易,必须提高水平、改变风格。而自己囿于人生经历,灵感江郎才尽,要想提高水平,必须要有文友。没想到困了就有人送枕头,王懿琴作为很内行的文友找上门来,让乔云飞很是兴奋。 一个老叟(其实,乔云飞年龄刚过一甲子,就是不大入群,打扮的如同老神仙。为这,黑发占优的灰发,被大雪丛林尽染,都成了晶莹白)走进茶馆。 撒目四看,见一个美妇,相对坐在茶几旁,翻阅着书籍,天然安逸,很是惹眼。 乔云飞直奔目标,他相信自己的观察力。 果不其然,正在看书的女子王懿琴。看到乔云飞,也是缓缓站起,闪着珠贝银光的碎牙,冁然一笑,闪着迷人的光辉。 这天,俩人交谈投机,相约加强合作,中午简餐后分手。 分手时,乔云飞看到王懿琴的眼睛在自己身上不住打转,两只依然美丽的大眼睛里,显露出惋惜、怜悯。心里明白自己的不修边幅,特殊的打扮,让形象打了折扣。 挥挥手,乔云飞带走一片云彩。他笑嘻嘻的对王懿琴说:下次见面,也许你不认识我! 一周后再次见面,王懿琴真没没认出来乔云飞。 约见的时间已过, 王懿琴几次抬腕看时间,乔云飞都没有出现。茶社里,因为不是节假日,和班后的黄金时段,大厅里冷冷清清,寥寥几人。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倒有个风度翩翩的带着墨镜的中老年人,频频望向自己。由于心烦意乱,王懿琴也没正眼瞅他。 心里都是失落和不快。不遵守约会时间,不仅是对定约顶顶顶顶不尊重,也是个办事不靠谱的人。王懿琴,对乔云飞有了想法,就有些后悔自己做事孟浪、 就在王懿琴极为不愉快的时候。 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愉悦的说。 王懿琴横扫了一眼,大厅里除了那个很有派头的汉子,并没有乔云飞的身影。 看到王懿琴没反应,乔云飞很有范的轻提脚,慢踱步。很有风度的站到王懿琴面前,缓缓摘下墨镜。 不由的王懿琴大吃一惊。乔云飞毫无上次见面的龙钟外貌,黑发光颊,满面生辉,加上西服领带,就像换了个人。 乔云飞本来就是个年轻的老人,稍加修饰就很有风度。他刚才,没主动打招呼,就是测试人是衣裳马是鞍的效果。看到上次王懿琴流露的遗憾,乔云飞心里很不是滋味。人注重仪表,并不只是为了好看,也是对朋友的尊重。 刚才,他还有先给王懿琴个惊喜和开玩笑的意思。 看到王懿琴惊喜的张口结舌,一副傻傻的,受了惊的小姑娘的神态,乔云飞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王懿琴嘴里埋怨:你呀!老顽童啊!不知等人的心焦? 脸上却是遮不住的灿烂笑容。 这天俩人在一起的时间特别长,日沉西山,月上柳梢头。才挥手告别。 这次可不是轻轻的我走,就如轻轻的我来,而是挥挥手后,多次回首相望。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话可说。 王懿琴看过乔云飞已经在网络发表的所有文章,感觉这是个很有才气的人,只要努力,有文友帮扶,他的成功是必然。几次相约,交往益发的融洽,大有相见恨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寒冬远去,让人情思无限的春天,经一夜绵绵细雨滋润。桃红柳绿,乱花迷眼,浅草没履。心情大好的王懿琴约乔云飞,泉山森林公园一游。 从东门进园,茂林修竹,翠柏古树,山石狰狞,溪水叮咚。进园俩人笑声没住,不断调侃。中午。俩人便在一块卧牛石边驻足。铺好塑料布,摆上带来的简易食品。俩人盘膝而坐,对望笑着,举杯小酌。 乔云飞饮过一杯,哈哈笑着: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苍,右擎黄,为报倾城随太守,丁壮在南岗…… 王懿琴不甘落后:环滁皆山也……。 咱们自己来一首怎么样?乔云飞问。 见王懿琴点头,乔云飞略一沉吟念道: 惊蛰过后张扬春, 乱花迷眼黯殇魂。 欲将纸鸢蓝天飞, 怎奈轻风拂乱云。 王懿琴属于那种才思敏捷的女子,她没有打愣,随口吟出: 娇媚桃花应犹在, 俏碧小荷时不待。 氤氲云片刮树梢, 触景山青醉尘埃。 乔云飞,对王懿琴翘起大拇指,满满的笑颜。 王懿琴娇羞的红了脸:我没有你的诗好!咱们每人再来副对联? 乔云飞笑了,王懿琴虽然年龄不到六十。乔云飞心里还是称呼她为小丫头,答道:我先来! 白头方知青春美如梦如幻光阴似箭 珍惜时光醉余晖似醉似醒白驹留影 王懿琴摇着头:词意深邃,也很对仗,只是有些颓丧。我来吧: 回眸雨雪寒桃李几番惜春 细瞧苍苔撷花痕何等销魂 本来俩人没打算游玩的时间太长,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宿鸟归飞急,日衔西山。 俩人并肩走出公园,都感到全身轻松,精神愉快,意犹未尽。 在乔云飞提出分手,王懿琴娇羞不可方物,调皮的歪着头说:我是讨人厌,还是老虎?不能多陪我走几步? 乔云飞微微笑:对我来说,第一次见你,就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感觉。佳人约,不敢绝!陪你走完下半生,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俩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待走到山脚不远处的山雨居小区门口,王懿琴站住了:我有个不情之请,到我家坐坐! 乔云飞放眼望去,这里比他那个建于十年前的小区高级多了。光看小区大门富丽堂皇,就可以想到里边的内容。 你光笑,去还是不去? 王懿琴有些不悦。 我去合适吗? 乔云飞挠着头皮笑。 有什么不合适,我自己住我当家!你怕谁? 王懿琴瞪大了眼睛,那对星湖眼,虽然没有了年轻人的靓丽飘逸,看上去还是让人怦然心动。 小区的景色果然好。王懿琴见乔云飞满脸生春,不再忸怩。干脆挽着他的手,笑盈盈的沿着绿地间曲折的小路,边走边指指点点。 绿地小路曲曲折折,铺着青石板,架着木质拱桥。桥下的小溪上有山上流下的浅水。桃花还在盛开,白玉兰、紫玉兰、海棠、樱花还在吐艳。 看!到家了,就是那栋楼的二单元,第三层楼! 王懿琴喜鹊样叽喳着。今天她高兴,可不在乎邻居异样的目光,这是第一次请异性进家,光明正大的。王懿琴心里充满快乐,谁怕谁呀! 乔云飞观赏着小区的美景,再去王懿琴居住的楼层。这时,乔云飞突然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他立刻局促不安起来,望那人消失在夜色的黑影,发了一阵呆。 看到乔云飞神色不安,告诉他,自己独居无人干涉,不要害怕。 说到高兴处,调笑说:看你局促不安的样子,还象个没经过女人的小伙子! 王懿琴旁若无人,失去的平时的娴静,兴奋的说着道着,拉着乔云飞的手走进单元,顺着楼梯甜蜜的向上攀去。 虽说一个甲子什么没经过,乔云飞还是像才恋爱的小男生。女人恋爱起来可以不管不顾,男人不行。特别是退休后经济条件不如女方,接近王懿琴有些攀龙附凤之嫌,乔云飞免不了羞羞涩涩,东瞅西霎。 过去人们常说,爱一个人,就不能给其他的人留下进入的缝隙,不然纵然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乔云飞的东瞅西霎,让两人的关系陡生变故。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7章 丛花枝头鸟儿鸣 碧树荫里黄莺啭 乔云飞到了新地方,因为是到独身女人王懿琴家里去,心里难免打鼓,他免不了东瞧西看的注上意。 这一注意不要紧,事情就那样巧,乔云飞竟然看到了寻找多年的人的身影。 上了楼梯乔云飞就发现在他们前边登楼的人,身影有些熟悉。大晚上的,又没婚姻关系,这么大年龄,为人不尊,要是碰到熟人,传扬出去可不是件好事。 前边是个约莫六十来岁的妇人,腿脚还算便利,听到后边有男女笑谈着靠近,便想侧身让他们过去。王懿琴可不是个霸道的人,看到前边人有意放慢脚步,便客客气气的说:我们没事,您先走。 妇人转脸笑笑,客气的点点头,眼光无意的扫描到乔云飞脸上。 妇人习惯性的很快转过脸去,好像想到什么,很快的转脸又看了一眼。 乔云飞在黯淡的楼道灯光下,这时惊弓之鸟般稍看一眼,不由的全身哆嗦了一下。 妇人以更快的速度登楼,很快开门进屋,只是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她窥视的眼神。 乔云飞在路过的时候,竭力向门缝看去,屋里的灯比外边的亮,他模糊的看到对方明显的具有异域风格的,线条轮廓分明的脸。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直在和王懿琴说笑的乔云飞,突然静默下来,头耷拉着。王懿琴和他说什么,已经没有意识,只是嗯嗯没有意识的应答着。 王懿琴狐疑的连看他几眼,喜洋洋的心情还没有被破坏。 进门打开明亮的所有室内灯,明亮的有些晃眼。王懿琴扒拉好一会,才从鞋柜里找出双男拖鞋,递给乔云飞,看他穿得是否合适。 还好,大小合适。王懿琴舒口气笑了:我这里从没有男人来,还算有先见之明,预备了双。没想到,是给你准备的。 说到这里,王懿琴顽皮的小姑娘样,吐了下舌头。爱情让人年轻,这可是实践出真知的结论。 看到乔云飞满室环顾,两只大眼睛兴奋的闪闪发光,她拉着乔云飞的手:怕室内有人?走!看看我的小家收拾的怎么样。 王懿琴家的面积有一百多平方,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大厅占了大半面积,开阔的沙发茶几都不影响跳交谊舞。 见到乔云飞打量室内,王懿琴:奇怪,大厅面积大?我每天在家的时间,大部在客厅度过。有时看着电视,就躺在沙发上过夜。 她安排乔云飞自己看电视,手脚麻利的开始准备晚餐。在王懿琴家,她熟练的制作饭菜。这女人,过日子是把好手,手脚不闲着,欢快的忙碌着,厨房锅里油炸的暴响,油烟机喑哑的声音,从关闭的厨房门传出。 电视里播送的是什么,乔云飞一句也没听进去,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楼下搂内所见妇人熟悉的影子。 难道真的是她?苦苦寻找了十五六年的她?想到这里乔云飞心里就霍霍的痛。 那是自从初恋戛然而止,之后的三十五年后,才有的俩人独自相对的机会。 醉醺醺才下公交大巴的他,被人扯住衣袖。乔云飞迷迷瞪瞪的转脸一看,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凝缇着一双美木。含情脉脉的盯着他笑。 她!竟然是曾经刻骨铭心的初恋。 乔云飞大脑瞬时短路,木偶似的听从她的指挥。在水泥制成的森林里,曲折迷蒙的走了一会,也不知是这座高层建筑的第几层。跨进门去,木呆呆在豪华的大厅里就坐,接过茶水,他就痴呆的坐着。只听她在叽唧喳喳的说,大约明白,这是她女儿家,她现在帮女儿看孩子。 那时的乔云飞妻子身体还很健康,而她才出狱的丈夫在外地打工。 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乔云飞除了嗯嗯机械的应答,他几乎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巨大的冲击波,仍像往年一样巨大,当年被初中同学称为憨子的他,大脑缺血思维短暂休克,他呆傻了。 以前,工作以后,他们也有过偶然相遇,每次乔云飞都是呆傻状态,不过一直没有单独相对的机会。这次直到分手,乔云飞才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而自己有一肚子话想说。 那天,乔云飞呆傻的去,呆傻的来,挥挥手没带走一丝云彩。他没说要她的手机号,也没记住她的楼栋,单元、层次,大脑整个空白。 这天夜里,听到妻子吁吁的轻微鼾声,乔云飞睁眼到天亮。几天后,他的心情慢慢恢复,可再也找不到、联系不上她。 乔云飞只记得小区,那是个有几百栋高层楼房组成的小区。乔云飞寻找了几次,就是找不到她的家。他也曾在小区门口蹲守,小区有好几个门,他的蹲守无功而返。此后工作的艰辛,妻子的患病,他只能把心事珍藏起来,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慢慢品味。 王懿琴的确是个家庭主妇中的好手,也没见到她出力流汗。四样小菜,摆上桌,红酒斟满高脚杯,白酒倒进分酒器,筷、碟摆放到面前。 看到乔云飞痴呆的样子,王懿琴有些吃惊:你怎么啦,呆呆傻傻,丢了魂一样 看到乔云飞摇头苦笑,王懿琴诙谐的:你怕武大郎捉奸?我们都是自由人,自觉自愿的谁敢?再说,你想多了,我还没开放到那种程度,轻易留男人过夜,我的心理还没有准备好。 说完,便把酒杯递到乔云飞手里:为了今天的泉山森林公园一游,干杯! 乔云飞嘴唇才要沾杯,忍不住还是问:咱们上楼遇到的妇人,姓什么?叫什么? 你要查户口?王懿琴媚眼如丝。 看到乔云飞失望,王懿琴接着说:现在的高层楼房,对门不相识。何况她住在下一层。以前没见过,可能才搬来的。如果你想知道详细情况。明天我去打听…… 乔云飞低头想想,祈求的说:能不能现在去问问? 王懿琴脸上明显的不快,但她还是放下手里的餐具下了楼。半支香烟的功夫,王懿琴回来了:那人才搬来不到一个月。 于丽英吗? 乔云飞念叨着。情不自禁的站起来。看到王懿琴眼里的诧异,忙说:她很像我初中时的同学啊!巧啦!巧啦! 乔云飞两只大手摩挲着,激动的身体发颤。 乔云飞告诉她,刚才好像是自己的熟人,问她姓什么。王懿琴表现的很热情,再次到楼下勋门到楼下回来说:才搬来,独居,干勾于。看到乔云飞脸部急剧的抽搐了几下,然后僵硬的如同秦始皇兵马俑。王懿琴笑笑:她是你以前的情人?你的情路很宽呦…… 再看看到乔云飞黯淡的眼神,笑呵呵的转身出门:我请她一起来吃晚饭! 乔云飞一把抓住她的手:你问问她的名字,如果叫于丽英就请,如果不是可不能弄出笑话。多年没见,生死不明,千万不能如弄出笑话。麻烦你啦? 王懿琴侧脸斜睨:你我需要客气嘛? 在王懿琴的心底,初中同学又能怎么样,就是大学期间,同居过的恋人,还不是大难来时各自飞。她根本没意识到,逼近的危机。 乔云飞侧耳听去,两个女人客气的推让着。那妇人的声音阴郁低沉,王懿琴的话高亢,充满兴奋,能为乔云飞做点事,对她来说,是很愉快的。 王懿琴再三的劝、请下,楼下层的妇人很勉强的答应了,俩人谦让着上楼。 乔云飞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说,他打开王懿琴家半掩的门,一步门里一步门外,急切的看着楼梯口。 王懿琴热情的招呼着,揖让着让妇人先进门。到这时,妇人嘴里犹自喃喃着:太麻烦您啦,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她是个颇有礼节的人。 进屋眼睛适应后,三个人对峙着,乔云飞和妇人的眼睛就像强力磁石,王懿琴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满是好奇。 妇人褐色的头发染着白霜,头发乱蓬蓬的擀着毡,褐色没有光彩的眼睛竭力瞪大着,只是腰身依然生动,秀气的双肩很有风情。 果然是梦魂萦绕的于丽英!乔云飞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嘴瞬间又是痴迷呆傻的状态。 来人的神情更是丰富,惊愕、狂喜、黯然、伤感。她显然认出了乔云飞,异域女人般深邃的眼窝,漾满水气。 是你? 真的是你? 俩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王懿琴好奇的围着俩人转了一圈:你们是同学?仅仅是同学?不对吧!里边一定有故事。王懿琴侧着脸笑,半开着玩笑,请俩人坐下:边吃边谈吧,时间有的是! 于丽英讪讪笑着,不好意思的擞擞上衣,听话的先坐下来。王懿琴笑着对面作陪,乔云飞倒是坐在了主人的座位。 于丽英看着王懿琴,细细的观察她眼睛。狐疑始终没离开热情的王懿琴,给人种探讨研究,快乐欢喜间杂担心害怕的做作。 我们是初中同学,他离开学校后只见过几面,最后一次也是十五年前的事。今天在您这里巧遇,真是让人高兴!谢谢您啦!说完站起身向王懿琴鞠了个躬。 王懿琴的表情马上复杂起来,地球人都知道,这种客气的背后必有原由。 喝酒、吃饭程序进行的很顺利,两个女人话不多,乔云飞只是若有所思,几乎没有多余的话。饭后三人坐在大厅里闲聊,女人谈的无非家长里短,油盐柴醋米,看得出彼此都要戒心,在相互敷衍。 乔云飞是徐庶进曹营,一副丢了魂的呆傻,很难猜测到他心里在想啥。 也不过九点钟,于丽英站起身来:你们有事,我也有点事,改日我请你们,也算是老同学的贺喜吧! 尽管王懿琴竭力挽留,于丽英还是强笑着离开。临出门,回头一瞥,满脸的幽怨、凄楚。 能怨谁,有些事情当时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今生再难回头……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 这是于丽英出门的刹那真实的感受。 于丽英走后,王懿琴俩人缀着清茶,互相看着,一时没有合适的话说。 王懿琴又品了口香茶,眼睛开始在乔云飞浑身上下盘旋,平时甚为温柔的眼睛,锥子样刺骨探髓。 室内的气氛尴尬沉闷,乔云飞那张向来很会说话的嘴,就像缝了线,不知从哪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娴静如水,到热情似火,乔云飞哪能感觉不到王懿琴的心意?可是,毕竟遇到了于丽英,看她的样子,暮色黑的难在缠磨着余生。 可能冷落的时间太久,热恋中的女人最敏感。王懿琴终于说话:她到底是谁?说实话!你们的关系绝不一般,尽管十多年没见面。 她的话冷峻,眼睛少有的严厉。 乔云飞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你看过我写的小说《河水清澈》吗? 看过!小说前小半部分很美,师法汪曾祺,很有《受戒》小说的韵味,我很喜欢,读过多遍。 王懿琴幽幽的说完,接着:怎么,你现在有闲心探讨小说艺术? 乔云飞苦笑笑:那是一篇纪实性的小说,开始部分应该是当时的生活记录。 那又怎么样?自古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风流。谁没有过初恋,年轻人动动心是正常的,生活的风雨,早晚会湮灭掉錾子凿出痕迹。懿琴按自己的思路,说出见解。 于丽英就是小说里琚清婉的原型!郁煌言就是我的原型。小说前小半部分是纪实,后边大半部分就是愿望的想象,那可而不是现在的王懿琴想要的结果。 说到这里,各位听众也许明白了,柯晓宇提供的半成品,秋晓薇发给柯清苑的《河水清澈》,感情就是写的这一位:乔云飞! 难怪,乔云飞年轻时是柯晓宇的工友,也是树倒猢狲散后,仅有的不多知心朋友。 柯晓宇写乔云飞不奇怪,他们的弟兄俩光腚下浴池,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你终于见到了多年梦中初恋,现实的条件很合适圆梦。你可以把小说后半部分稍加改动,就可以成为纪实小说了! 王懿琴言语透着名牌香醋的气息。 乔云飞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摊开双手,苦涩的笑笑。 王懿琴送乔云飞走得时候,已经夜半。 经过于丽英的家门,乔云飞停住了脚步,看到王懿琴眼里的猜疑,他犹豫了下,还是敲了敲门。 不出所料,于丽英没有入睡。听到敲门外衣都没披就打开门,看到面沉似水的俩人,没有出声点点头。 乔云飞没迈进家门,要了手机号,阻止于丽英相送,就下了楼。 王懿琴送到小区大门口,她没有想象中的拥抱,只是敷衍的握握手。看着乔云飞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感到仲春的夜很冷,不由的擞紧外衣。脑里不由浮现出一句古老的歇后语:木匠做枷,自作自受! 这天夜里乔云飞几乎没合眼,就是合眼,脑里的映像也都是王懿琴和于丽英你来我往。 乔云飞的生命到了一个很难抉择的岔路口。 想到王懿琴,她虽然面部皮肤有些松弛,可窈窕的身姿,教养有素的谈吐,比花花不香,比玉玉不暇。特别是思维新颖,文学才华横溢,是实现理想的好助助。再说,她的爱意表露无疑。自己已经不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为相逢未嫁时的窘境,如何面对她的深情? 再想到自己五十多年的期盼,转眼可以成真。于丽英满脸的凄苦,那种溺水般的挣扎,极可能为了最后的夕阳光辉独居,很可能就是在寻找自己。左右为难,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乔云飞心禁不住霍霍作痛。 世界是爱情是最自私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是二进制的计算机,是和否多选择!即使有有普天大爱,鱼是我所爱也,熊掌的我所欲也,在当今社会也是不能成立的。 第二天早晨,天还朦胧黑,乔云飞再也按捺不住,给于丽英打了手机。 她很清醒,明摆着一夜未眠。 加上微信,通过视频,可以看到于丽英特有的异域深眼窝,罩着黑晕,眼睛期待而悲怆。 你昨夜睡得可好? 乔云飞问。 蜘蛛的腚扯纤,假丝!你睡着了吗? 于丽英还以当年小姑娘的任性和诙谐回应。 你为什么独居? 于丽英很久没有回话,眼角慢慢渗出泪水。好久,她才有些哽咽的说:还不是因为你! 我的那个前夫旧疾复发,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是规律了。就在咱们俩人在女儿家见面没多久,就分了手。 哪知从此没有你的音信。我也知道不道德,当时听说你和夫人的感情很好,我实在不想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此后,你也许没有感觉到,我一直在不远处眺望着你,有几次几乎和你撞个当面。 有福该你享,有苦该我尝。谁叫我当年不懂事,轻易放弃一生最重要的。看了《河水清澈》小说,我哭了几天。那怨我吗?城乡户口就是鸿沟,何况老师和父亲的干预。 你!知道吗?当年,我人前是欢乐的小鸟,背地流了多少泪?本以为可以有个美好的老年,我在离你不远的地方观察等待,期盼着枯木逢春。谁知道……谁知道,你还像当年那样的花香,身边不缺蜂蝶。 真心的话,王懿琴比我好,才情、长相,收入,都能让你幸福,助你实现理想。从心底为你祝福,你有幸福的老年,我别无所求。 没等乔云飞置喙,于丽英还像当年任性的小姑娘,风吹莲叶,梨花带雨的说了一通。 乔云飞湿了眼角,好久才说:你别胡思乱想,我总得还五十年前的夙债。给我点时间吧…… 才遇到可意的女人,又难得的见到梦中萦绕多年的旧情人,纵然乔云飞一向沉稳。落下巨石的古潭,也要迸溅巨大的水花!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8章 豆蔻正开花香蕊 蔷薇却恨春来早 于丽英那可是乔云飞的初念,是在少年懵懂时期爱上的人。后来因为当时的形势,在班主任的直接出手下,才棒打鸳鸯各自纷飞。没能和于丽英结成夫妇,一直是乔云飞心里楠姐的节。 而在十五年前,俩人本来可以重修旧好,不知为何,也许是缘分没到,乔云飞竟然大脑短路,痴痴呆呆一片空白。 等到他醒过神,宰相去找于丽英,偏偏费劲周折,就是无缘见到。再加上乔云飞的老伴当时健在,于丽英存在家庭,两个人即使再见面,旧情复燃,两个家庭也必然是石破天惊。 那个时候,人的思想还没有现代开放,男女之间的情意再深,也只能是地下活动。 男女之间出轨,生活作风败坏,那可是承受不住的沉重。 带着惧怕,十万个小心的寻找,只能是雨过地皮湿的潦草,哪里能够再续前缘。 在微信视频里,俩人泪眼相往,感触万千。 乔云飞湿糯了眼角,好久才说:你别胡思乱想,我总得还五十年前的夙债。给我点时间吧…… 于丽英没再任性使气,乖巧的点头。乔云飞心里清楚,晚年追回少年梦,是她多年的夙愿。 关闭于丽英的微信视频。王懿琴的微信打了过来,细看看一个多小时内,有她十几个没接的信息,可见心情的迫切。 奇怪的是,王懿琴的微信都是语音通话,而不是以前的视频。 微信接通,王懿琴声音喑哑:和谁通那么长时间的话?是于丽英!别否认! 没等乔云飞分辨,王懿琴接着说:我反复看了几遍《河水清澈》!于丽英比我可怜,她应该得到幸福!你可能疑惑我不用视频,我想把自己的美好留给你。 黄花堆,憔悴损,有谁堪摘? 实在不愿你看到我色晦眼肿!从现在起,咱们就别离吧,以后我余生的幸福,就是看到你晚年幸福!也许,在你实现夙愿、理想的时候,我会再出现你面前,为你祈福!不要再找我,关机之时就是停号之时。 话说到这里,信号戛然而止。 慌得乔云飞胡乱穿梭衣服,一溜小跑的向王懿琴的家跑去。 王懿琴的家门紧闭,门上贴着招租广告。再敲、喊叫门里悄无声息!乔云飞颓丧的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脸双肩耸动,泪水不可遏制的喷涌而出。 直到肩膀被轻拍一下,乔云飞才抬起婆娑的泪眼,于丽英拿着条毛巾站在面前。 看到乔云飞擦干净眼泪,于丽英柔声说:别敲了,她走了 于丽英说着过张纸条,上面写着:于姐,祝你幸福! 小别胜新婚,何况苦恋接近五十来年的初恋。 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乔云飞俩人感情急速升温,到了如胶似漆的程度。 只是火热中小插曲,于丽英不同意小偷样的同居,她想要属于自己迟到的婚礼! 乔云飞满足了她。半年以后,请了几位亲朋至交。办了四桌婚宴,取事事如意的吉祥谐音。 几个老伙计都为了他找回幸福高兴,几个知道底细而又调皮的,竟在婚礼上送了对联。 太调侃的是:一对新人儿,两个旧家伙。 稍微含蓄的:柴门曾经被人扫,小院今又再迎君。 弄得于丽英满面绯红,乔云飞没喝酒也成红脸关公。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对联蕴含的内容。 就在大家举杯开喝的时候,一个红衣素裙的丽人,手里捧着鲜花,袅袅婷婷风吹杨柳的走了进来。嘴里说着祝福,眼睛斜睨着新人:好啊,结婚大喜忘了红娘! 竟然是王懿琴!她满脸生辉,瞟了瞟婚礼现场。主人翁样大大咧咧:这两幅对联,不和谐。 说着她就要来笔墨,龙飞凤舞的写道: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 王懿琴扔掉笔,她又转脸对于丽英说:乔云飞很有才气,是个好人。好好待他,不然我是不愿意的哦! 婚宴结束,分手时,歉疚和不安的乔云飞,诚挚的对王懿琴说:愿你早有归宿! 王懿琴似笑非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道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你以为我还会有那个心肠? 是夜,于丽英倚靠在乔云飞袒露的胸膛,抬眼慵懒的说:王懿琴真是个好人,咱们以后不能忘了她! 2022年末、2023 年初,在新冠疫情爆发,甲流横行的时候。王懿琴中招,乔云飞俩口子衣不解带的服侍发着高烧浑身骨节酸痛,嗓子锯片在拉的王懿琴。 那时王懿琴已经心如止水,搬回了原来的家。 不少听众看到这里,心里可能不轻松。说实话,咱们近几十年的生活吃不愁,穿不难,哪能都是些心情读后沉重的故事。 听众莫急,下边我讲一个轻松些的来。 九、花引起的故事 注:春携雨雪来纷落深红 日暖苍苔去伤情花痕 有道是千里有缘来相会,碰面无缘难相逢:姻缘本是月老牵,没系红线空幽怨。夫妻的缘分本是三生石上定,绝不是一厢情愿。 解老头是个传奇。生得仙风道骨,长相清奇,人家鼻毛簇簇,他的耳朵眼毛比耳朵醒目。 煤矿新工人家属宿舍(简称新工区)建好,凭着人情和一身的煤矿好技术铺底,解老头得到的住址最好。 好在不远处便是幢幢青山的剪影。 好在他分配的房屋的屋山头,靠近供水的深井泵房,便旁边有大块的平地。平地面积接近小半亩,西侧靠近石子路,路边便是常年不断水流的小溪。就是不加修饰,在今天也是很好的风景,大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解老头,退休没轻快几天,老伴去世。一辈子低眉顺眼,没高声说过话,穿着打扮很是刮净利索的老太太突然离去,让解老头蔫吧很多天。他这辈子有两个女儿,一个结婚到了其他矿区,另一个则去新疆支边。 春天来了,没着没落的解老头,也像冰雪消融般苏醒过来。大把大把的时间,用到了花园假设上。 那时的人们来去都是匆匆忙忙,不经意间,一座花园出现在人们视野。 解老头不亏是煤矿的技术高手,头脑灵活,干什么都有板有眼。首先,他在围绕家的花园篱笆墙周边,挖了环形水沟。巧妙的制作了水车,利用溪水落差,让清澈的溪水流到蓄水池。蓄水池溢出的水,便是花园护城河般的存在。 开始人们只是惊叹,他利用水车取水设计的巧妙。也不过的三五年间,人们眼中褐色的园地,渐渐变绿,而后便是姹紫嫣红。不过人们渐渐没有了眼福,除了树一样的花园墙遮不住,其他枝干矮的花卉,全被浓密的篱笆墙遮掩。 他的花园的篱笆用蔷薇、迎春藤、凌霄组成,藤本植物的枝杈,密密麻麻编织的墙密不透风。园墙外圈挖了水沟,沟里生长着薄荷水红棵,一般的人只能站在远处观望,很少能窥见全豹。 自从建了花园后,解老头自得其乐,除了去买些生活必需品暂时外出,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花园里。冬天出太阳的时候,他盖着大皮袄,躺在竹躺椅上晒暖。春天忙活完了,便在靠近开花的枝旁,懒洋洋小憩。夏天则在遮阴的藤架下打盹,秋天是他比较忙活的时候。花园稍闲暇,还是躺在他宝贝椅上眯缝着眼,神游八极。 春夏秋冬四季,无论是否吃酒,他躺椅边的檀木小几上,总是放着他的宝物,一把紫砂壶。 紫砂壶上面镶嵌着一百零八个银扒矩,壶里疙疙瘩瘩生着茶山,这茶壶可是解老头的命根子! 解老头退休后很少和外人打交道,话不多,人也显得不顺溜。很少有人能进花园观赏,解老头嫌其他人俗气,更拍人踩踏折花木。 为这他得罪了不少人,封余赫在矿上属于钢钩琉璃蛋的角色,上班偷奸耍滑,经常泡个病假。他的时间多了,也想和解老头一样养花取乐。无奈解老头看不上他,好话说了多遍,才侥幸进花园看看。想讨几株花,解老头说他不是种花的人,只送他一些草花种子。他对解老头是一肚子怨气,满园的鲜花让他两眼冒血。 能自由进花园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他宝贝外孙女兰芝,大女儿的二丫头。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两个黑葡萄样的大眼睛,灵活的转动着。蹦蹦跳跳,嘴里又甜,爷爷长短的喊着,宛如黄鹂鸟在园中啼叫。小姑凉还勤快,捉虫,浇水,松土、施肥。头上挂着汗珠,活干不少,没有误伤过花株。 另一个就是箫宝宇。箫宝宇家上一辈子就和解老头有交往,属于解老头不多的,能说上话的人家。特别,对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的箫宝宇,解老头很是喜欢。这孩子就像玉石雕成,心肝透明,人又勤快。经常放下书包,就往这里跑,喜欢呼啦啦转的水车,更细化绿叶缀着繁花的花丛。 看着箫宝宇在花丛间忙活,解老头半眯着眼,缀着紫砂壶里的茶,脑里便有了很多想法。 转眼间到了六六年。一直在家的封余赫忙活起来,先是观看红卫兵抄家。那时只是红卫兵有这个胆量,工人中虽然有些人躁动,却也没胆,也撕不开脸。都是老亲社邻的,谁不知道谁?又不是高官显贵,也不是高级知识份子,谁去干生孩子没屁眼的事。 谁知那天,中学的红卫兵们到了解老头的花园。他们来自其他居住区,对新工区是不熟悉的。不知动了哪根筋,要在矿工宿舍开始破封资修。 眼见的心爱的花园篱笆被扯开、践踏,花木被折断拔出,解老头疯了一般,东遮西挡。兴头上的大孩子们,吼叫呼喊着,一次次把解老头推倒在地。 封余赫在一边看着笑,夸这些孩子真能干。孩子们得到怂恿,更加放肆。 实际上,昨夜封余赫去过学校红卫兵指挥部。他客气的和小将们打招呼,称赞他们觉悟高,红卫兵们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封余赫再说到想学习造反经验,几个红卫兵便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你们那里也有封资修的专家? 封余赫说:我们那里有解放前的把头,有享受寄生虫生活的人。虽然名誉上的退休工人,也应该是旧社会的余孽。要是冲击他们,也应该是个创举吧? 大孩子们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 箫宝宇正在家里睡懒觉,学校停课后,时间多的用不了,睡懒觉就是最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开始听到外边喧闹,也没觉得什么。后来听到动静越发大起来,而且像是解爷爷那边喊叫。一骨碌爬起来,撒拉着鞋就往外跑。 挤进人群,看到解爷爷鼻口流血躺倒在地上,箫宝宇扑了上去。 看到解老头绝望的看着破坏花草的眼神,箫宝宇跳了起来,冲着一个正用脚碾花的一头撞去。那人没有防备,半大小子,竟然被茸毛没退净的黄口小儿撞个仰面朝天。 上来那些人,因为顾虑箫宝宇哥哥的凶悍,在学校他们分属不同的红卫兵派系。 听到围观的人中传出:造反有理,谁要是反对他谁就是我们的敌人!的喊声。 红卫兵们转头看看,正是昨夜去指挥部取经的工人老大哥封余赫在讪笑,羞愧加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对着箫宝宇也就放开手脚踢打,小毛孩子哪里是半大孩子的对手。没有一会,箫宝宇便鼻青脸肿,嘴巴流血。 这个犟种,不知自己的分量,摇摇晃晃站起来,又咬牙切齿的扑上去。弄得比他高两头的孩子,也不由的心里发憷:小孩子不怕死,总不能打死他吧! 箫宝宇的哥哥,正想去矸石山淘炭。家里生活困难,这是矿区大孩子们,帮助家里常干的事。听说弟弟被打,带着几个弟兄,用拳脚狠狠教训了来人一顿,那时谁的拳头大,谁是哥! 来人没敢继续来事,都知道小孩子的哥哥也是红卫兵。虽然不一派,他的组织势力不小。 吃了亏的这拨红卫兵,有气没处出,指着封余赫的鼻尖骂。怨他提供的信息不准。解老头干过包工柜,只是凭技术参与,没有作恶,解放以后还被重用:看看,小孩都拼命护他,没有民愤!不值得造反! 封余赫这时不仅恨解老头,也恨上了箫宝宇的哥哥。 没多久,工人也开始起来造反。封余赫成了造反派的头,他的势力很大。几场武斗下来,是矿上最有权的人。 这时的解老头已经认识到问题的严重,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花园,搬家避祸。解老头仅带走几株月季和牡丹,还有一盆珍贵的兰花。其余的花木由人自取,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是顾不上了。他的新住房,离箫宝宇家更近。箫宝宇一连几天上山,和解老头砍酸枣子棵,重新弄了个简易花园。一个爱花,用花打发晚年的人,爱花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 生活在继续,只是箫宝宇的哥哥吃了暗亏。有一次在矸石山淘炭,他们挖到了原沫子,也就是不用淘洗,和原煤一样可以找到买家的固体碳分子聚合物。 就在几个合伙兄弟,为发了笔小财高兴的时候,被矿上的保卫队抓了起来,说是偷盗矿上物品。箫宝宇的哥哥是头,他被栓着手指头吊在屋梁一夜。后来还是封余赫家里被人砸了砖头,哥哥才放回来。 文革中,封余赫在一次武斗时身亡。不然,封余赫即使不再对解老头使坏。他和萧家的梁子,这辈子难解开。他那一派失事,另一派比较上道,虽然一批干部蹲学习班,煤矿生产慢慢恢复。 解老头的花园,没有了以前的便利条件,倒也恢复的不错。那次箫宝宇在花园帮忙,兰芝也在。解老头问喜欢什么花,箫宝宇答喜欢兰花。其实箫宝宇并不懂得兰花,只是解老头拿它金贵,箫宝宇的小心眼里,便认定是好东西。 解老头哈哈笑,抚摸着光溜溜的头顶说:我以后一定送你一盆最好、我最喜欢的兰花。 解老头说完冲俩个小孩子笑,虽然十二三岁的孩子,在男女情事上,还处于懵懂阶段。 不知咋的,箫宝宇和兰芝还是脸红了,隐隐约约品咂到解老头话后边的意思。 本来按正常的线索发展,解老头可能为长大的他们牵起红线。可惜解老头没多久就去逝了。新工区再无亲人,兰芝也就没来过。 箫宝宇有时想起,很是怅惘。那时的交通、通讯不发达,就是相距十来里也可能不知情况。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兰芝家具体住在哪里,学名叫什么。再说,他有什么资格去找兰芝。这事要是被人知道:小小子,坐堂屋,哭着闹着要媳妇。 还不被人笑死! 转眼过去四十多个春秋,箫宝宇已经退休。忍受不了独生女儿的豪横,爷俩个不合头。老伴去世后,一个孤老头子形单影只,箫宝宇过得很是寂寞。 新冠疫情防控期间期间,除了生活必需品,鳏寡孤独,苦度晚年的箫宝宇几乎足不出户。 年过花甲的他,心底无限寂寞。感慨人生白驹过隙,他不愿虚度。疫情防控三年期间,他又重新做起童年时就酝酿的文学梦。市场经济下,文化领域资本进入,资源分割占有。要将自己的作品,变成铅印的文字,何其容易?网络平台,他倒连续发表作品,那是为他人做嫁衣。 箫宝宇发现网络阅读者多是青少年群,加上网络运营操作,他连电脑的电费钱都赚不到。 文学梦很难,2023年的春天,箫宝宇感到,这是自己人生最黑暗的时期。黑暗的他几乎就想猝然离开人世。 春来时,他写对子: 风吹桃花朵朵瓣瓣哪藏得住万般春意 雨打荷叶点点滴滴怎盛的下千种愁绪 面对桃花,心绪万千,他写诗: 桃花开\/桃花落\/方眨眼间\/未等回眸\/已是绯红粉坠\/花蕊飘零残破\/黯红憔悴绿草棵\/多情的林妹妹\/纵有千种愁绪更对谁说\/即使伊花篮无限\/怎盛得下万瓣悲歌\/任凭尔彳亍碎步\/纤纤腰能埋几何?\/这天地\/盛得这多泪\/有谁还听葬花吟哦 花开花落寻常事\/无人能拦冬寂寞\/神仙难阻春零落\/夏来矣\/更有荷花莲叶\/尖尖新葩\/应有蜻蜓着色\/就是秋也自风韵\/金桂红枫点缀山野\/雌伏现实\/撇去浮沫\/心境已澄澈\/无须时时拭抹\/人生如梦\/还酹一轮江月\/这次第\/自有其乐\/悟透“看破”两字\/怎生了得! 可怜的萧宝宇!你不知道:欲将心事付瑶琴,弦空断,凭谁听!前人的寂寞萧索浩叹吗?你的浩叹,能招来心中的凤凰?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9章 乔云飞旅游遇旧 燕薇倩任性使气 且说,妻子去世以后,长夜孤灯的乔云飞,心虽然还想飞,身子却懒得动。每天,三饱一躺,在床榻上消磨的时间最多。 活脱脱了无生趣,瞪着眼等死的人。 是的,人生就是一个时间过程。最初的过程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痴呆香睡得着,每天用好奇心欣喜的眼睛观看着世界,和同伴的玩耍,像极了打斗玩耍嬉戏的小狮子。一切向走下山坡般顺利,不费力气。 人生的中间时间过程,相当与走在u字形曲线的底部。虽然有成功有失败,但自信和奋斗的快乐,男女神秘的情爱分泌的激素,让整体充满了人生的欢娱。 而到了年老的时间段,那时间多得无法排遣。要是再是夫妻天人永隔,度日去年,满怀愁绪,几杯离索的悲凉是少不了的。 虽然图箫宝宇感到自己已经到了看破的程度,也就是佛家觉悟,可以立地成佛的地步。他现在的财富,能够享受的欢乐,就是只有曾经的记忆。 诸多的电影,蒙太奇镜头里,当然,他也多次想到解老头要送的兰花。 实在无法打发时间。按箫宝宇来说身体刚刚的,打三挟俩虽没有当年利落,倒也有绝地反击能力。心底晦暗,不代表他想坐以待毙。 闲极无聊,是为了寻找写作灵感,也是冲破窒息的枷锁,在广告上看到三十日游的消息,他略微沉吟就报了名。他太需要缺氧的情况下,到大自然中,得到富氧的翕动, 旅游团里报到时,萧宝宇看到一个风姿绰约的年轻老妇女。说是年轻,那也只是假象。现在美容业高度发达,七十岁的老妪,扮相花季少女的事多了去。女人眉眼很熟悉,就是想不到在那里见过面,打过交道。可以说第一次见面,箫宝宇就有了曾相识的感觉。 在旅游团里,那是快速组成的大家庭,每个人的生命历程,虽不能洞悉。姓甚名谁,来自哪里,还是很容易知道的。 她叫燕薇倩,身高接近1.66米。面部轮廓线条鲜明,身材丰满而不肥胖。在萧宝宇这样的半大老头子看来,就像贾宝玉乍见林黛玉。相比少女,是显得富态些,可在中老年人看来,仍然具有巨大的杀伤力。 燕韦倩很象《洛神赋》里:增之一分则太肥,简之一分则太瘦的神女。虽然人已老,登记表上显示六十一,面部仍是徐娘半老的风韵。 第一面,箫宝宇就注意到她,只是为了矜持,和多年的男子汉尊严。他只是略微扫描了燕薇倩一眼,并不像其他的男人,目光长久的在她身上打转。 再往后,箫宝宇对她,可以说视若无睹、目中无人。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看破红尘的箫宝宇,对女人异性散发的味道,已经没有荷尔蒙反应。 燕薇倩这人特别有亲和力,也不过组团成功两个多小时,她就和旅游团所有的人都说过话。她热情,但不是饶舌妇。在陌生人面前,她先是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两个嘴角上翘,很阳光、大方的说:你好!我是燕薇倩,这次旅游,期望得到您的关怀、帮助。 燕薇倩有教养,而不轻浮。 她程式化的重复着这些话,因为表情、眼神、口气不同,并不让人感到乏味。 她和箫宝宇打招呼的时候,箫宝宇正在忧郁的仰望着天空。以至于燕薇倩站在他面前好一会,他都没有反映。 这让燕薇倩很好奇,想:“、这人好冷漠,眼神比得上高仓健,要不心事特重。 燕薇倩自有自己交往的独特方式,她轻微咳嗽了声,见男人缓缓转过脸来。她马上很阳光的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团友,名叫燕薇倩。希望这次旅行,得到您的关照。 话音没落地,便象温顺的日本女人,低头鞠躬。 箫宝宇像是个昨天过量饮酒的人,头脑麻木,思维缓慢。待看到身前女人礼貌的问候,慌张起来,忙伸出手去:我叫箫宝宇……预祝您……旅游愉快。 燕薇倩并没握他伸出的手,只是咯咯一笑,调皮的眨眨眼,边转过身去。箫宝宇愣住了,倒不是被女人晾了,而是她发现,眼前的人面部特征、说话神情怎么好像见过。可惜,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燕薇倩很热情、大方,也很会来事。旅游大巴启动以后,大家的包都放在大巴车下部的储藏柜里,独有她沉甸甸的拎上车个包。 车子还没驶出彭州,她便打开包,拿出用塑料袋装好的怪味蚕豆、五香花生米、蜜饯大青豆:为了消除旅途寂寞,请大家尝尝我的手艺,做得不好,请多指教。 燕薇倩笑盈盈的鞠过躬,她从前到后的分发小吃给团友。谁要谁客气,她郎朗笑着:百日修得同船渡,咱们今生有缘。 她把小吃,送到箫宝宇手里时,特意加了句:我自己做的,希望您喜欢! 当旅游大巴离开长沙马王堆古墓纪念馆时,全团里的人和她都很熟络起来。也不知这些人的消息通道那么畅达,燕薇倩的秘密,成了团里的公共信息:燕薇倩,年六十一,小学高级教师,退休工资一万二,离异独身。孩子出国,前夫贪官坐牢。这是老年王老五,梦寐追求的目标,高工资,人健康,貌美,阳光。属于平时梦中有,现实难见得的优雅女性。 除了团里女人注意的丈夫外,团里的单身汉子,无论是独身还是暧昧,都开始围绕着燕薇倩运转起来。一些人,点头哈腰,把当年讨好上级的本领都拿了出来。 这里的例外,便是箫宝宇。见别人蜂拥蚁抟,他便冷眼观看。在这团里,他是唯一一个,接受过燕薇倩馈赠,还这样冷漠的人。 此时的箫宝宇虽然对燕薇倩很有好感,但看到她身边团团转的哈巴狗们,便很不屑的在心里冷笑。 到张家界的时候,旅程已经过半。开始登景区主峰的时候,有人坐缆车,有人攀爬。燕薇倩便是攀爬一族,她身边围绕着一群热情的男人。 箫宝宇此次旅游本来为了散心,以前工作的时候,他就养成了随性,到哪里是哪里,绝不勉强自己。着名的张家界他以前就来过,只是随意走走。 这次,他也没有随大流,走走看看想想,兴趣来了便拍张相片,很快就落在大家后边。也只是爬到半山,箫宝宇感到膝盖有些发软不随和。他便坐在陡峭的沟涧边,观赏跳跃的猴群,远山聚散的云雾。他可不愿意因为玩耍,过分劳累。 约莫过了下午,登山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一瘸一拐的走下来。一些不惜钱的人,则坐缆车下山。 意兴阑珊,箫宝宇也开始慢慢回转。到了接近山脚的平台,旅游团的大部人马懒散的或坐或躺,一副丢盔卸甲的样子。导游开始点名,独独缺少了燕薇倩。 眼见得暮云低垂,晚风刮脸,团员开始聒噪起来。导游只好带着队伍回宾馆,问了几声谁在这等燕薇倩。从山上溃退下来的人,一个个口干舌燥,衣敞帽歪的,竟没人答应。那些在燕薇倩面前经常表演热情的,也眉低眼斜的装憨弄傻。 箫宝宇自愿留了下来。无他,只为了曾经的馈赠和问候。 待到人流稀少,也没见到燕薇倩的影子,箫宝宇开始焦躁起来,忍不住反身向山顶方向走去。也就是走了几百步,在山路面临涧沟的卧牛石上,燕薇倩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 看到箫宝宇,燕薇倩的眉毛扬扬,默不作声站起来。迈步前行,也就下了两个石阶,她腿一软几乎摔倒。箫宝宇慌忙上来搀扶,嘴里忍不住说:你疲劳过度,膝盖受损。 燕薇倩冷漠的难以理解,挥手拦住他,嘴里愤恨低沉的说:早干什么去了。 自己强撑着继续往下走。 结果又是膝盖一软,踉跄着向前摔倒。挠着头皮发愣的箫宝宇,不再犹豫,不管燕薇倩的反对,上前挎着她的右臂,半扛半搀,慢慢下山。 也许意识到,自己身体确实不行,燕薇倩没再反抗,但也不说话。 箫宝宇诧异的偷看,发现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眼泪滴溜溜的乱转。 这真是个好胜倔强的女人。箫宝宇心里暗想,就是没有猜到她在想啥。 旅游的下一站是凤凰古城,沈从文小说《边城》的原型。 这是个美丽的山城,清澈透底的河水,沿着城区汩汩流去,沿着河边修建着悬臂陡拱的各类店家。 旅游团玩的很开心,燕薇倩心情开始好转,甜甜的笑,开始重新出现在,仍还秀丽的脸颊。不过,她是拄着拐杖游玩。拐杖是箫宝宇特意买的,他这几天始终陪伴在燕薇倩的身后,每当她脚步踉跄,就及时搀扶。燕薇倩看他的眼神,不再冷冰冰,眼角眉梢开始漾出得意。 在游览黔北的梵净山时,陪伴在燕薇倩身边的只有箫宝宇。其他的觊觎燕薇倩的男人,不时在依然魅力四射的箫宝宇面前自惭形秽。就是几个死皮赖脸的,偎近燕薇倩的身边,没得到好气。大家颇有自知之明的开始后退远观,羡慕嫉妒恨的观察俩人的行踪,很有点丈夫要捉奸的想法。 到梵净山旅游的时候,燕薇倩的膝盖疲软已经大好,扔掉拐杖,也能自如爬山。 进了检票口,箫宝宇有意放慢了脚步,他不想让人笑话自己巴结女性,想吃软饭。 燕薇倩看出了他的心思,独自走了几步,好像在观看风景,实际观察箫宝宇的表情、动静。她轻轻吁了口气,这个男人自珍自爱,有情有义,没有俗气,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燕薇倩掩着口偷偷笑笑,突然转身大喊起来:箫宝宇!你的腿栓铁链了?怎么一步挪不了四指,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箫宝宇尴尬的挠挠头,嘿嘿的笑着。 舞场上拒绝女人的邀请是无礼,旅游时拒绝帮助女性,也不是男子汉所为。箫宝宇紧走几步跟了上来,神情随着优美的自然景观慢慢舒展。 梵净山靠近江口县城、印江县东南部、松桃县西南部。系武陵山脉主峰,是中国的弥勒佛佛教道场和自然保护区,位于铜仁地区中部。 梵净山总面积为567平方千米,遗产地面积402.75平方千米,缓冲区面积372.39平方千米。 [2-3] 主要保护对象是以黔金丝猴、珙桐(等为代表的珍稀野生动植物及原生森林生态系统。森林覆盖率95%,有植物2000余种,国家保护植物31种,动物801种,国家保护动物19种,被誉为“地球绿洲”、“动植物基因库”、“人类的宝贵遗产”。 景区开发的很到位,一切处在原始状态。 其实,美貌的女人是不需要化妆的,否则失去自然美。景区何况不是如此? 走到平台岔路口,一条是登石阶,另一条是坐缆车。箫宝宇看看燕薇倩,探询的说:咱们坐缆车吧,别再出现张家界膝盖损伤。 燕薇倩调皮的攮攮鼻子,嗤嗤笑:此山非彼山,有你在旁边,就是我走不动,你也不会独自下山。驮也会把我带回来。 说完用斜眼瞟,然后再乜眼钩着瞧。 燕薇通过对箫宝宇,经过二十来天的观察考验,对他早已是满满的好感。可萧宝宇这人憨的像梁山伯,对自己的示意,竟榆木疙瘩样。眼看旅游就要结束,他对自己的事情毫无反应。 再说自己年近六十,可也是个女人呀,纵然有千百种想法,怎么好腆着脸说出。事成了还好,要是不成,还不得叫人笑死。想到这里,燕薇倩心里就有火烧火燎的感觉。 步入山径,古木参天。繁茂的枝叶隐匿的林间,不见一丝阳光,到处都是阴森森的。路径满是湿滑的苔藓,林间不时噗喽喽嘎嘎怪叫着飞起不知名的大鸟。山谷回荡着猿啼猴鸣,让人毛发皆竖。 外边正是热在三伏,这里确实让人肤栗谷起,从心底发出晚秋的寒意。 顺着竖陡的山路,俩人喘吁吁的蹬着石板上爬。景色太美,大有人在云上走,云在脚下游的眩晕。 好在有人相伴,说说走走,倒也没有在张家界独自登山的急惶,膝盖竟然在不紧不忙的消遣中,很争气的没有发软。 一路上,也不知道箫宝宇想些啥,燕薇倩问一声答一声,不喊不问就是闷葫芦。 你看!那边金黄色的,在树梢嬉戏的动物是金丝猴! 燕薇倩扯着箫宝宇的手,指点着说。 嗯!是滇金丝猴,这是梵净山特有的品种,很珍贵的。 箫宝宇闷声回答。 哦!我还以为你是个憨子,你什么都知道! 燕薇倩说到这里,有意往箫宝宇身边靠靠。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时候,俩人互相搀扶着。彼此呼吸的气团笼罩着对方,箫宝宇的生分去掉不少。 嗯!你就是那个笔名叫‘晓愚再小说’的作者?不久前,我还看到你的一副对联: ‘春风动梅花樱花海棠花莫认作桃李杏花 雪涛吼赞声誉声忽悠声思可能奸狡诈声’ 很有韵味! 箫宝宇少有的兴奋,簌的转过身:你看过我写的东西? 忧郁汉子终于有了笑颜,燕薇倩有些得意:岂止看过,你发表过的几百篇,诗、文、评论,我都看过。可以说君不知我,我早知君!你所思所想,我基本能理清头绪。 箫宝宇两眼闪闪发光:没想到,知音者竟在此处! 接下来的游玩,俩人之间的氛围和谐、亲近了许多。 顺着小溪,走到半山,看着清澈的溪水,俩人便停止了脚步。 水清澈的能看清,任何一块鹅卵石的花纹。这水轻轻的静静的流淌了千百年,还是那样的温柔可爱。 古人有句:望穿秋水,就是讲了清澈的河水摧心噬髓的魔力。燕薇倩在溪水边来来回回的转悠,不时拾起块带花纹的石块,投石击破水中天。而每一块石头溅起的涟漪,都让箫宝宇有了记忆。 最终,燕薇倩没能免俗,脱掉鞋袜赤脚在寒意砭骨的小溪濯足,趟水嬉戏,最后还是忍不住捧水饮了几口。 燕薇倩喊:快!你也洗洗脚!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脸;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贪腐、包养情妇下狱的前夫,戛然住口。 箫宝宇乐呵呵的脱光脚,嘴里嘶嘶啦啦的,在小溪里走了几步:这么清澈、可爱的溪水,不喝上几口真是暴殄天物啊! 说完弯腰,捧水喝了几口。然后高声对燕薇倩喊:谢谢你陪我今天到此,这是我几年没有过的享受,它洗涤了我积年的尘埃! 可能是想到前夫的原因吧,再加上现实,燕薇倩从溪边离开,就有些脸色黯然。不太主动说话,情绪很快低落下来。 看到燕薇倩阴天,箫宝宇就有了要下雨的感觉。想到燕薇倩情绪惨淡的突然,箫宝宇就想调动她的情绪:刚才看到你在小溪里赤脚,我想起了苏子由和佛印大师开得玩笑。 说到这里。箫宝宇神情俏皮起来:在唐宋八大家里,苏子由是名声不太显赫的。但从苏东坡丙辰赋词,兼怀子由,可以看出他可不是个平庸人物。 描写美妇的诗词很多,苏子由独辟蹊径,看到一个脚甚白的美妇,在小溪边赤脚洗衣,竟然和佛教高僧佛印开起玩笑,写了一首诙谐有趣的诗。 诗曰:玉(足)着插银河,红裙蘸绿波。再行三五步,浸入老僧窠。 话刚吟到末句,箫宝宇脸红口吃,最后一句几乎是咽出来的。他怕这句近似淫秽的诗句,惹得燕薇倩反感,她要是翻起脸,调戏妇女的秽名是逃不掉的。 再说,对着这个玉雕的观音,污言秽语可是罪过。想到这,箫宝宇惴惴不安。 他偷偷向燕薇看去,她正红了半边脸,捂着嘴在嗤笑,那摸样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忸怩、愉快、期盼…… 见到萧宝宇偷觑自己,她的脸一板,低低却是严厉的:好啊,狼尾巴终于藏不住了!没想到你心底这样龌龊,干调戏良家妇女! 几句话,直惊得萧宝宇兜头叫了盆冰水,乍开八片顶盖骨!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0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是曾相识燕归来 年老丧偶独居,晚景凄凉的萧宝宇,为了散心选择了湘黔游。 在旅游的过程中,燕薇倩便便对他格外亲近。只是心里好像娇嗔的恋人,时不时的发些女人任性的脾气。俩人相处的极为熟悉,而又都带着警惕的陌生。 说她嫌恶,却时时透着发自内心的亲切。那摸样在记忆的搜索里,很难定位。说是第一次认识吧,那一颦一笑,就像三生石上,有过山盟海誓。 经过十来天的接触,虽然萧宝宇有点做贼的感觉。他想起了儿时的玩伴,解老头的外孙女,当时俩人的接触并不长,只是解老头言里言外的意思,想为他们栓缚红丝线。 只是后来人生的变故,俩人再没见过面。 萧宝宇怀疑燕薇倩,就是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可兰芝并不姓燕啊? 萧宝宇满肚子的狐疑,却是不好腆着脸,去问个仔细。 他这样的人,一辈子的秉性,是要脸不要命。 再说在梵净山游玩的时候,见到燕薇倩雪白的双足,浸泡在清格凌凌的山溪水中,萧宝宇忍不住念起自以为很有趣的,苏辙调戏老和尚的诗句。 本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好偏偏燕薇倩耳音奇好,虽然当时她神不所属,可末句诗也被听到:末句诗是什么? 看到箫宝宇满脸通红,胆胆兢兢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想猫戏老鼠:诗句好像近似淫邪? 箫宝宇低下头,再没敢回话。下山的路上不由的沉默起来,燕薇倩心里很有些后悔,心想:多少天才挑动起来的情绪,又被吓回去。看来,老实人是不能吓唬的。 到了景区门口,箫宝宇逃命般说了句去方便,一溜烟的跑去。 看到箫宝宇的仓皇,燕薇倩笑笑,咬咬编贝般闪亮的碎牙,心里决定不能放过他。 箫宝宇从厕所出来,见旅游团的人漓漓啦啦,还没来全。便溜溜达达独自向卖地方特产的地方走去,燕薇倩他是不敢招惹了。 箫宝宇在卖兰花的地方徘徊了很久,对叶绿苗壮的兰花发生了很大兴趣。天知道,他怎么又想起了当年解老头要送他一盆兰花的情景。对春兰,蕙兰都分不清的他,只记得解老头说过:兰花难得亦难养,三天不在家,不要种兰花。要种好兰花,不仅要用心,更要知道兰花的秉性,不干不湿、不阴不阳,既要得风也要得雨。兰花是爱护和爱心的结晶。 现在,箫宝宇自顾不暇,每天只是生存的挣扎,没有闲心养活兰花。 话虽这样说,箫宝宇还是在兰花摊前流连很久。他再不懂行,多年读书知识的积累,还是让他拿起一簇瘦叶兰,爱不释手。箫宝宇很想买回家,理智告诉他,那只是糟蹋灵株仙葩,他的条件不配养兰花。 就在箫宝宇心底怏怏,没精打采的放下瘦叶兰,想回归旅游团集结地,一只小手,轻轻的拍打他的肩膀。仿佛惊梦的箫宝宇,惊讶的转头,看到燕薇倩站在他身后盈盈笑着:怎么?喜欢兰花?喜欢就买呀! 箫宝宇有些红头涨脸:以前有个老爷子要送我一盆兰花,可惜没有缘分!再说,我的条件也养不好。 燕薇倩哦了一声,满脸生辉:是解老爷子要送的吗? 箫宝宇很差异,弄不明白,燕薇倩好像什么都知道。 燕薇倩依然阳光的盯着他:几十年前的事,你还没忘。嗯,也算是贾宝玉似的情种! 不知为什么,箫宝宇不见燕薇倩的时候,期翼见到她,一旦见到她,自惭形秽的心思又让他躲避不及。 箫宝宇没有回答,神色黯然:昨夜的星辰,已经坠落……唉,人生啊…… 他不再说什么,低着头快步离去。弄得燕薇倩,愣怔了好一会,然后她咬咬自己的下嘴唇,才拿定了主意。 旅游再快乐,那也只是生命长河里的一片浪花,人最终还要从梦中醒来,在现实中生活。 旅游大巴到彭州市终点站,天已经檫黑。旅游团的成员呼啸而下,急不可待的向自己的小家奔去。 箫宝宇懒懒的下了车,没有很快离开,这段时间的旅游,毕竟是他生命中不多的浓墨重彩。再说,燕薇倩还没下车,从什么角度,都应该说声再见,毕竟她一度焕发自己的青春,给了自己美好的想象。 燕薇倩最后一个下了车,磨磨蹭蹭,好像车上有无限的依恋。看到箫宝宇站在车边,喜盈笑靥:我觉着你不能走,要不然太不够意思了! 见到箫宝宇脸红,她开心的咯咯笑着: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宵? 看到旅游大巴开走后,燕薇倩拉开旅行箱,从里边拿出一簇瘦叶兰。见到箫宝宇惊讶的瞪大眼睛,燕薇倩又笑了:你不敢买,我买送给你。权当你的解爷爷兑现诺言! 箫宝宇有些发朦:你是…… 燕薇倩脆生生的:我就是兰芝!那是我的乳名! 箫宝宇啊的一声,没有了矜持,上前一步,攥着她的手:我怎么说,自从见面就像在那里见过似的。你啊,眉眼还没变,还是那样水灵调皮! 燕薇倩没有接他的话茬,直瞪瞪的看了一会箫宝宇:你确定没有认错? 我绝对不会认错,那个梳着羊角辫,两个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的小丫头,我怎么忘得了? 箫宝宇得意忘形的大声说。 燕薇倩耷拉下头,没再说什么,顺着人行道慢慢走去。箫宝宇拉着旅行箱,哗哗啦啦赶紧跟谁:你这人嘴真严,我人笨眼拙。其实,你早就认出我,为什么不早说,让我早高兴几天。今晚,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我问你:我外爷爷当年说送你盆兰花,你知道里边的含义吗? 箫宝宇低下了头:我又不傻,不是真的梁山伯。只是……只是……当年找不到你。今天…… 今天怎么啦? 燕薇倩急切的问。 今天,我们差距太大。我的退休工资,没有你的一小半,算是一无所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宝宇嗫嚅着说。 听到这里,燕薇倩又咯咯的笑起来:你心底这样虚荣。如果我!自觉自愿的呢…… 她歪着头,用眼睛罩住他。 听到这话,箫宝宇眼睛瞬间亮起来,不转睛的盯着燕薇倩看:瘸子想跑步,哑巴盼说话。只是,我怕连累你。人老了,该享几天福,不应再当保姆。我怕辜负你! 平时稳重的燕薇倩,这时牙茶渍刮地,一句接一句的催逼着:要是我情愿呢!你说今晚请客,可不许食言唉! 话说到这个地步,燕薇倩的胆肥起来,毫无顾忌拉着箫宝宇的手,脚步富有弹性的向酒吧走去。 俩人的酒喝的很缠绵,几大杯下肚,燕薇倩的眼神就朦胧起来:你真的喜欢我吗?咱们别说爱,在这个年龄说爱太肉麻。 箫宝宇认真的点点头:真的喜欢你!喜欢你的活泼,忘不了你的清纯……还感谢你阅读我涂鸦的文章。世上人千千万,知音者有几人?次的旅游,让我再次感觉你有颗快乐、炽热的心,有深藏的感情。不知道你的好,那就是有眼无珠。 燕薇倩犹豫的张张嘴:我叫燕薇倩,你再看看我是兰芝吗? 你和兰芝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小名和大名?箫宝宇不解的问。 错!完全的错!兰芝的大名叫马莲娜,我叫燕薇倩! 看到箫宝宇惊骇的表情。燕薇倩接着说:不过,我俩也有联系。她妈是我大姨,我妈就是那个在新疆支边的妹妹。 涟泉区那里有句老古语,小孩子三辈子离不开姥娘家的门。意思是说,闺女的孩子,很大成份,在外貌上继承妈妈的基因。 见到箫宝宇发呆,燕薇倩又喝了一大杯:我是在内地上的学。那时外爷爷已经去世,我是在大姨家长大的,咱们没有见过面。 我和兰芝姐好的一个头,你的事,包括性格长相和外爷爷要送兰花的含义,我姐都对我说了。嗯!你要知道,女孩比男孩子成熟的早。姐给我说的时候,很羞涩,也很得意。可惜…… 箫宝宇听得心头一震。 世上的事,很难如人愿。她知道你住在彭州东新工区,也知道你的学名。可你不知道她住在彭州西,也不知道她的学名。 小的时候,她没条件联系你,长大了出于姑娘的身份,再想,她也没胆去找你……最可怕的是后来的梦魇…… 说到这里,看到箫宝宇如痴若呆,她给箫宝宇倒满空杯,心里一横,索性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姨姊妹是校园耀眼的校花。在校时,就经常被人纠缠。刚参加工作,脸皮厚的成群结队围堵。其中,有个出名的无赖,看上的是燕薇倩,可燕薇倩心中已经有人。实在无法摆脱,在姐姐面前几次哭诉之后,姐姐决定李代桃僵,毕竟外爷爷当年欲言未尽的事,只是个意念。 姐姐结婚后,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姐夫三天两头进派出所,两次坐牢达十年。这些姐姐认命,只是那人有了小财就花心,外边的女人。七姐八妹的一大串。 姐姐打不过,骂不过,成天窝着一肚子气,身体渐渐不行。也就是疫情防控放开没有多久,姐姐病重去世。去世前来着燕薇倩的手,嘱咐要是有机会,替她完个心愿:去看看箫宝宇生活的怎样。要是,这个人还是那样善良、正派,就替她完结心愿。 那时,燕薇倩已经和曾经深爱的人离婚。他贪,他当高官,对燕薇倩都没有什么,只是她眼里掺不了砂子。当年为成全燕薇倩的爱情,姐姐违心的嫁给了无赖。如今燕薇倩怎能允许丈夫,多个金屋藏娇。离婚后的她,孩子已经出国,一身了无牵挂,只是形单影只,一个人未免寂寞。 姐姐知道她的心思,临死既是还愿,也还有替妹妹寻找幸福的意思。 说到这里,燕薇倩已经泣不成声。哽咽了一会,趴在桌上闷声说:这次旅游刚在彭州上大巴,看了人员登记表,我就认出你。要知道,女人的直觉,比男人发达啊。 这三十天,我看到了你的人品。我姐姐的眼光真的不错,所以我也动了心。既想寻找自己的幸福,也想还了姐姐的心愿。只是……只是……我不是兰芝。我骗了你!现在你还可以说不! 箫宝宇觉着自己嗓子干涩的难受,努力了半天,抓起燕薇倩的手,慢慢的抚摸着:我的退休工资少呵,相对贫困。跟我,你可能回过苦日子。 燕薇倩抬起婆娑的泪眼:够吃够喝的就行,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我要想享受,就不和那人离婚了,至少他进监狱,我还能住别墅,他藏匿下的钱,今生也花不完! 看到,箫宝宇眼圈发红,不住的点头,燕薇倩心里开始放松:物欲的满足,声名的显赫,不一定就是幸福。要不然,普京夫人也不会和总统离婚,去寻找平民爱人! 燕薇倩的话,说得箫宝宇心里阵阵发热。他情不自禁的双手托起燕薇倩的下巴,把吻轻轻的印在她的额头、发际。 王维着名的红豆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春天里的红豆,分外耀眼,青年男女到了一定的时候,情窦开了,就免不了爱情故事。 下面作者给读者,讲一对男女情事,他们是邻居,也是初中同学。只是知道思春的时候,年龄还太小,加上胆小,成为惊弓之鸟,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作者再讲一个少年优青,终生却是远距离的故事: 十、少年情事 注:只道人间春夏秋冬,哪知少年早晚情事 杨国新认识区玉兰是在一九六九年的秋天。 杨国新那时作为六八届的小学毕业生,社会上脱缰的野马,已经自由散漫了三年多。 杨国新和区玉兰住在同一个街道。 涟泉区新煤矿工人家属宿舍,共有六个街道,通俗的说也就是六个宿舍区。 杨国新所在的宿舍区,是六个宿舍区条件最好的。房子面积大,堂屋带前后门。宿舍区带有围墙,西边有带拱的大门,南北院墙各有一个小门,大门小门晚上都有专人关闭上锁。 并排能过两辆车的十字形水泥路,东西南北的形成大院的主路。房栋之间有硬化的小路连接,南北朝向的两栋房子之间,设有公用自来水笼头,下水道上面都铺着水泥盖板。 这个宿舍区的居住条件,显然高于其他五个宿舍。原因是它是级别很高的干部学校。它的校长是行政十二级,副校长最次的也是行政十四级。 那时,它是彭州市规格最高的学府。 杨国新家住在宿舍区的东部,稍微偏北的地方。欧玉兰家在宿舍区西南角。别看地理上只有小小差别,居住的人区别很大。 宿舍区东部居住的大多是校领导、高级知识分子、主要教师,学校里的非教学人员,特别是校工,按层次向西部铺开。 杨国新的父亲是企业的技术人员,并非学校系列。他家搬来的时候,这里的居民成分已经发生很大变化。 那时全系统一盘棋,全力发展煤炭事业。国家急需能源,新来的企业部分家属,就住进了宿舍区空置的房子。 杨国新住在东围墙根,那时不少名人搬进校内居住,这里便多了空房。 区玉兰家居住的宿舍区西南角,其实是最宜居的地方。 她家的西南角,打开自家堂屋的南门,便是整个矿工家属宿舍区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这里分步着自由市场、商店、合作社、凭票据买卖的副食品店,买东西出行很是方便。 特别是南门外,有条常年不断水的排洪沟,夏天暴雨季节,这沟里蹿腾着黄龙。孩子们成群结队的站在排洪沟边,看着飞溅的浪花,急速飞转的漩涡,兴奋的一个个小脸通红,拍手打掌的尖叫。 排洪沟北边有条小泥路,虽然没有硬化,千人踩万人踏的带着石渣子山红土。不是连阴雨,还真是不陷脚。 欧玉兰家南门和小道、排洪沟有段距离,于是便扎起了篱笆墙,自然形成了小院。 小院的墙上密蓬蓬的缠绕着带刺的蔷薇,夏天则是眉豆秧绿了围墙。围墙的翠绿中一簇簇花骨朵,也有承受不住重量,形成嘟噜的紫嫣、白洁盛开的眉豆花。蜂飞蝶舞,还有红黄蓝色的蜻蜓,落在个子高的秫秸花上。 欧玉兰在光辉小学,杨国新在国强小学。两座小学相隔一里多路,文革在家赋闲以前,俩人从没见过面。 学校停课后,杨国新每天好从欧玉兰家南门外的小路过。箫飞宇的同学、朋友,都在其他宿舍区,或在五六里远的煤矿边住。出南门走小路,要比西大门近。 杨国新每天从欧玉兰家的门口过,杨国新当然少不了望院内扫上几眼。他只见到花木蔬菜,吱吱叫的蚰子笼,没留意过院里的屋住着什么人,所以他不认识区玉兰。 欧玉兰倒是注意到过他,男孩子每天都是急步走过,挺胸昂头旁若无人。半大小子已经快有成人高,和外边来来去去的男孩子不一样的是,他脸很白。衣服始终很板正、大夏天也是穿着背心或褂头。不象其他的野小子,光着脊梁晒得黑泥鳅样。 也只是眼熟,欧玉兰不知道他姓啥名谁,只知道他也住在这个宿舍区。 那时,经过运动初期风雨,人们之间很自然的拉开距离。嘴能生是非,多说话惹麻烦的例子太多。再说男女之间,还是有看不见的墙。 即使只是少男少女,别说是搭话,就是多看了异性几眼,被人瞧破。也会被认为发贱,沾染上资本主义腐朽思想腐蚀的边。 所以,在报到完进了班级,欧玉兰第一眼就认出了杨国新。 而杨国新在老师点名后,才知道她叫欧玉兰。班级同学,基本是按宿舍区的范围的孩子组成。老师点名,看了一眼又一眼,他心里纳闷,我们住一个宿舍区,怎么没见过这个圆脸盘,的大眼睛的女孩子? 其实,他们何止见过一面,只是杨国新没注意罢了。 那时社会已经从文革的狂热中,渐渐清醒。大规模的武斗,不同的造反派系逐渐消失,抓革命促生产形成了共识。学生以学为主,文化教育恢复的很快,才入学的初中生不仅学政文史地数理化,也开始学习abc。 青梅竹马,郎骑竹马来,妾捻兰花香。郎有情妾有意,本来可意成就一段佳人。只是人生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要是遇到了巧,在巧上又生了误会,那么极容易出现人生憾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1章 杨国新喜娴静女 区玉兰心事难言 人间的夫妻缘,真是个奇怪的事。有的远隔千里,从来没有谋过面,再也想象不出摸样的,竟能成就一辈子的美满夫妻。天天见面的,按理说低头不见抬头见,竟也没有细看过对方摸样。 杨国新和区玉兰,两个人的情况特殊,虽说一个有点好奇心动,一个憨的就像梁山伯。 再说,杨国新、区玉兰进入中学校园的时期,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的特殊产物。 那时候大哥哥、大姐姐们,基本上都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去了。有些个别的心眼灵活的,想着法子赖在家里,动员的人络绎不绝,登门上纲上线。 女性好说,降格嫁人。男的适龄青年如果赖在家里,那就戳了马蜂窝。杨国新们就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批斗大会,批斗的对象是一个毕业后赖在城里的混混。 学校里的教室和老师办公室,大多是破破烂烂,窗户缺玻璃,门板带洞,空旷的校园里寥寥无几的学生,按照军事化管理着。 教材和学习内容,天天读和学习体会交流,和工厂、农村一样千篇一律。 写的最多的批判稿,初中生的批判稿有固定的格式和范文。 内容大多都是打倒、批臭类的词语组合。不过,什么事都有例外。对个别人的批判,就象演戏一样精彩。 那时学军,搞军事化,年级统称为连,由年级老师负责人担任连长、指导员。 杨国新的连指导语员优秀的语文老师)很有文采,后来着作等身。在批判一个赖在家里不肯下乡的陈混混时,指导员义愤填膺,声泪俱下,留下了一句流行很长时间的名言:他批斗老师,他最残忍的是掐你大腿的又(肉)! 他应该是闽浙一带的人,北方人听他们说话,总是有咬舌头发感觉。 南方人发音有些问题,肉(又)分不清。 大腿内侧的肉神经敏感,掐起来特别的疼。也不知混混怎么发明创造的,引起了少年们的实践欲望。同学之间幽默的恫吓就是:掐你大腿的又(肉)! 教学恢复正常,教学效果却不怎么样,在社会上闲散了接近四年,很多的人上课就打盹。于是课外学习小组,被提上日程,每个小组成员都是自愿结合。 杨国新一米七五,属于大个子,坐在最后一排。传统的概念里,最后一排的学生不是最坏的,就是最好的。杨国新是属于好的,他是班级干部。 每天坐在后排的杨国新,除了盯着黑板,还兼顾着扫描前边座位的学习状况。 拔背挺脖,纹风不动的是在认真听讲。曲腰弯背,没有规律,点头晃脑的是在打瞌睡。 杨国新好盯着前边同桌的两位女生发愣,这是两个认真听讲的女孩。一个是英姿飒爽的齐耳短发,头发是亚麻色的。另一位是扎两条短辫,辫子乌黑发亮。 箫飞宇早就注意到她们俩,不只是俩人学习认真,相貌也极为出众。亚麻色头发的名叫于佳玉,皮肤白皙,高鼻深目,两眸褐色,活泼爱动,笑起来前仰后合。 扎辫子的是区玉兰,红苹果样的脸蛋。一对象想镶了一圈黑绒毛,特别出众的乌黑大眼睛,柔柔的散发食草动物的可爱。她静坐的时候多,从没见过她大声喧哗,就是笑也是抿嘴不出声。 杨国新注意到她们,这俩人也注意到了杨国新。于佳玉课间休息时,经常和杨国新搭句话,她属于活泼外向的女孩子。区玉兰和他目光相碰,静静的一笑,很快别过脸去,她性格内向。 这天傍晚下课,杨国新急走几步,在收拾书包的两个女生面前,轻拍留下张纸条。纸条在俩人之间,都看见了:晚上到我家去! 区玉兰伸手想拿,犹豫了下又收回手。于佳玉拿起纸条,随手一搓仍到了垃圾桶里。 这天晚上,区玉兰没去杨国新家,一个晚上坐卧不安。从心里,她想去。那时的人道德保守,男女界限划分的很清,一般的男女之间很少搭话。尤其是少年们,过早的男女交往是叫人笑话的。 杨国新没上学前,因为,经常从她家门前过,她就注意过。对这个白净,英挺,举止文雅,穿着整齐的男孩子,充满了好奇。 好奇往往是少年大开情路的钥匙。 区玉兰今晚前思后想,杨国新那张纸条是给她的。当着俩人的面,他不好表达,只好放在中间。转头想想,杨国新的纸条是给于佳玉的。放纸条时,他的眼睛在于佳玉脸上略微停顿。要是他特意请的是于佳玉,自己去当陪衬,别说心里窝囊,传出去还不得羞死人。 比起同龄人,少女的心更敏感。 区玉兰和于佳玉小时候就是一个班的,俩人长相和学习成绩都很出众,有瑜亮之争的情节。至今,表面上俩人互相尊重,暗地里摽劲,一直想比试高低。 心里落寞,区玉兰叹口气,拿起课本想复习复习,情绪紊乱,连一个字也读不下去。想到要是箫飞宇约得是我们俩人呢? 区玉兰猛然想到:对了,不是要自愿组成课外学习小组吗?我这不是自己关门吗? 想到这里,区玉兰放下书包就想往外走,刚打开堂屋北门,想从房栋间快速穿过,顶头遇到了父亲。 丫头,哪里去? 一听父亲就带着醉意。 父亲长得五大三粗,为人热情豪爽,为朋友两肋插刀,口碑不错。就是两杯酒下肚,说话高喉咙大嗓,脾气霹雳火闪。区玉兰姐妹几个,不怕母亲责骂,就怕父亲瞪眼。 眼下,父亲作为工人代表,被三结合进革委会。还是从事的以前校工行业,事管的宽了,警惕性分外的高。什么事看到苗头,就联想到后果。 对大女儿,他分外注意。青少年阶段交接之际,是最容易出纰漏的守候。当档的年龄,男女天黑在一起容易出事。 人有脸,树有皮。区玉兰的父亲以前就是最看重脸面的人,现在进了三结合,再丢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脸。 父亲眯缝着眼:嗯,快半夜了,到哪里去。 他醉醺醺的,警惕性半点不减。 在父亲的逼视下,区玉兰麻溜的转身进屋。 这夜,她翻身打滚没有睡好。 第二天清早才进教室,区玉兰就听到于佳玉昨晚去杨国新家的事。 消息是岳红珊传出来的,她家就在杨国新斜对门。岳红珊喜欢杨国新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青少年男女喜欢了,别的都可以遮掩,就是眼睛藏不住。眸子里传输着心底的情感,只要细细观察眼睛,就能知道心底的秘密。 人要是深沉了观察费点劲,要是外向型的,搭眼就可以看出来。偏偏岳红珊,是个肚里盛不下三句话的人。 于佳玉是和李红果一起去的,同学里她们俩人最好,在小学就被人赞誉为黑白牡丹。黑牡丹当然是李红果,俗话说一白遮三丑,李红果却是黑的秀气、俊美。 黑白牡丹本来就是活宝,加上杨国新约得两个男生,五个人搭起台子唱大戏。说笑唱念的直到十点多,还在杨国新家疯。 区玉兰一整天情绪都不高,一会自怨自艾:谁叫自己昨晚没去,明明喊我了吗?为什么麻木?转过念来,又生气杨国新:男子汉办事吞吞吐吐,不如个女孩子家,有事当面说,我不就明白了?患得患失,区玉兰脸上阴晴不定。 放学的路上,区玉兰闷着头走路想心思:今晚我去杨国新家吗?不去,那是以后也去不得了。去!他今天又没邀请。打着倒退,不赶自走,我是不是太有点没脸没皮? 区玉兰心里七上八下,肩上被人重重怕了一下:低头数钱呢?看你个糗样! 拍她的人,是欧玉兰对门的邻居,从小就好的一个头的贾焕云。 贾焕云属于那种泼辣,没有梯子都敢上房揭瓦的性格。长得高大白净,说气话来连咋呼带喊:今晚,咱们到杨国新家看看去。欧玉兰转动脖子,四下看看嗫嚅着:人家又没喊咱们? 又不是皇帝的龙庭,不喊就不能去?吃完饭,我去喊你。 贾焕云说着扒脖搂腰,带着欧玉兰大步流星的走去。 这天晚上,欧玉兰俩人到的时候,杨国新正自己在翻书。他喜欢看书,以后大家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据说一次他犯了错,被父亲责打,哭得很伤心。 父亲听了不落忍,刚想劝劝他,屋里传出嘻嘻的笑声。父亲奇怪的伸头偷看,这小子正捧本书看得上瘾,书里的情节,让他迅疾化悲痛为快乐。 贾焕云戏打哈笑的开着杨国新的玩笑,欧玉兰只是抿嘴笑,不住的捋自己的辫梢。 这时,和几位男同学前后脚,于佳玉俩人进了门。 呦,你们俩人来得这么早? 李红果大声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老百姓点灯?这里是你们的花手绢? 贾焕云本来就和李红果不对乎,搭话就充满硝烟。 李红果在家是任性惯的,哪里吃过这个气。蹿上一步,抬手一指,难听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于佳玉捂住了嘴。于佳玉这个天生聪明的姑娘,深知胡闹对谁都不好。 还好,接下来的气氛很和谐。虽然都没做作业,大家还是讨论了白天上课的内容。 早晨,班主任老师就知道了昨晚杨国新家里发生的事情。有岳红珊的关心,杨国新的举动,班主任了如指掌。 当天他就采取措施,叫停了杨国新家的课外学习小组。并且防范于未然,开始封杀学生可能早恋的渠道。 从那,区玉兰没有再去过杨国新的家。于佳玉此后,很快也断绝了和杨国新的来往。 班主任采取的是釜底抽薪办法,他找了于佳玉的父亲深谈,也找到区玉兰的父亲淡淡谈防范。 那时候的人多敏感,响鼓不用重锤敲。他们更怕女儿早恋,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会影响孩子以后的生存。 晚年的杨国新回想当年,一点不怨班主任老师。不说,那种环境下,老师需要自我保护。真是纵容了学生,学习外的事情不管,倒霉的还是那些不知不觉,陷入感情泥潭的少年。一旦造成伤害,将是终生难以愈合。 那时的社会风气特别注重生活作风,谁要是触碰了这根红线,往后不但被人瞧不起,在工作上也会带着枷锁。 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少年不动情?虽然社会是正面规范,由于住所的狭窄。父母和兄姐们的不经意,还是让这批小大人,早早知道了人生异性的秘密。明里的男女恋爱路子不好走,暗地里的爱恋还是春草样的生发。 在班级里,如果能够承认,杨国新初恋的并不是区玉兰。他恋的是明艳不可方物,具有异域风格的美少女于佳玉。 杨国新和美少女于佳玉来往不多,算起来晚饭后她和闺密只去过杨国新家三次。断绝交往前,俩人凄冷的见过一面。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陌路人。从那就像结了仇一般,见面都别过脸,再无发展成为爱情的交集。 其后,于佳玉成了学校的明星,真个是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她和矿工子弟出身的杨国新,逐渐拉开距离。 杨国新只能妒火如焚的远远观望,心中的女神,渐行渐远。自尊和胆怯,让他不可能去祈求于佳玉的爱情。 区玉兰看到杨国新的抑郁和消瘦,有一种扯肠挂肚的疼痛。全然忘记了,杨国新眷恋于佳玉给她带来的伤害。这个善良的女子,看去杨国新的眼神分外的专注,那双独具特色的黑又大、镶着老鸹毛的两只大眼睛湿漉漉的。 被人甩了,自尊心受损的杨国新虽然有些痴呆,并不是不知好歹。当于佳玉被班主任推送高中班以后,被初恋痴迷的他清醒了许多(他自以为是初恋,琚清婉从来没承认过)。 很自然的,杨国新看着区玉兰,白蜡杆样苗条的身姿。黑白分明潋滟如水的大眼睛,散发着食草动物慈祥的光,心中的想法就多了起来。 特别是看到,她黑蝴蝶翅膀般的睫毛扑打着,幽怨的偷看着自己。青春的欲望开始在杨国新体内蒸腾。 看似有情,却也无缘。有了于佳玉的教训,两人偶尔说说话。那都是在大家眼皮底下,正儿八经,目不斜视。男女相交,是在电影上文学作品中的自由,人间的现实是隔着厚厚的围墙。 转眼间,就到了毕业的时间(特殊年代,杨国新那届初中毕业在11月份,林彪事件公开以后),面临着工作以后各奔前程。那时,正直秋末冬初。也不知是否喝错了药,不知是否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反正那天杨国新热血沸腾。 傍晚下课,杨国新在大家放学背着书包,出圈的羊群挤出课室门的时候。他乍着胆凑到区玉兰旁边,羞羞涩涩的低声说:晚上,我想到你家去。 区玉兰脸浮上两朵红云,扑撒着黑蝴蝶翅膀样的眼睫毛。有些痴呆的看着杨国新的眼睛,满是疑惑的点点头。这是她期盼的,自从她见到这个大男孩,就无法抹去他的形象。 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特别是于佳玉决绝的离开,她深信箫飞宇就是上天的赐予,这是无法改变的。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天才擦黑,杨国新就冒着寒风到了区玉兰家南门口。北门他无法去,那里家家开门,都是熟悉的人。何况贾焕云就住区玉兰斜对门,劈面碰到,她要是大喊大叫的来几句,脸往那里搁? 进入冬初,区玉兰家南门口的园显得很空阔。蔷薇和茂盛的眉豆秧落了叶,夹杂酸枣树棵编织的篱笆墙,闪出很多空挡。 在正对着堂屋的南门,面对院墙栅栏门。杨国新几次想抬手,打开院门走进去。手举起来,又胆怯的放下。 区玉兰的父亲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很是好酒,酒后发横六亲不认的事没少干。在这一带,他虽然是个校工,出名的很。据说有两只公牛为了母牛干架,众人干急冒汗没有办法。他独自上前,抓住紧抵的两头牛角,双臂一叫力,硬生生的把两头红眼的犟牛分开。 对于好打架闹事的后生来说,他就是天神般的存在。 区玉兰的娘也是个狠角色,心底明亮,眼里清楚。人虽然笑眯眯,说话做事很是和善。谁在她跟前撅撅尾巴,就知道能屙几个驴屎蛋。没人敢往她眼里掺沙子,她对几个女儿守护的很严。 明明邀好了,不见区玉兰出来,杨国新就是不敢推门进去。要知道,那时候人的脸皮薄,面子金贵。要是被人因为女人责骂驱赶,那是一辈子也难清洗干净的耻辱。 眼见得,屋里电灯下人影晃晃,嘈嘈杂杂,间杂区玉兰父亲来回晃动的高大身影。冻得牙巴骨打颤的杨国新,别看平时在学校飞扬跋扈,现在就是不敢进门。 他明白了,区玉兰没出门来接的原因。这个女孩子特别胆小、害羞,苍蝇猛然飞过都吓得打哆嗦,何况她严厉的爹在家。 进不敢进,走又舍不得走。寒风阵阵袭来,冻得双手抱膀的杨国新,翻来覆去的想:进了门怎么说,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区玉兰的娘。她娘要是翻脸,区玉兰的爹雷鸣般的声音还不得惊动四邻?自己以后怎么还有脸见人? 和区玉兰约好了,杨国新不愿失信。不走,就在这里挨冻! 就在杨国新心乱如麻,堂屋门吱啦一声打开了。心里有鬼,吓得杨国新赶紧蹲在篱笆墙下。 开门是欧玉兰的娘,只见她端着一盆水,嘴里念念叨叨:个死老头子,就知道灌猫尿,连盆洗脚水都不倒。咦,那是什么? 隐匿的杨国新被发现了,那极可能会发生天塌地陷的大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2章 山中松竹尚未老 人间伤痛不分时 这世界上男女之间的情事过程,真的很难说,有的两口子翻翻手掌一样容易,就成就了美好姻缘。 而有的一对有心人,郎有情妾有意,却是那很难走到一起。本来见到出墙的鲜桃,滴里嘟噜的压弯树枝,伸手就摘,可偏偏伸手取果的事,因为一点突如其来的的巧,偏偏打得鸳鸯纷飞去, 再说上回说到区玉兰的母亲,偶尔起意,出门倒水。她看到篱笆墙下影影绰绰的黑影,心里疑惑不知是什么物件,就把一盆水泼撩过来。 这盆水结结实实的倒在杨国新的身上,由不得他浑身一打哆嗦。 哆嗦就有动静,接着就听欧玉兰的娘喊起来:老头子,是谁家的狗在那趴着?咱家还养着兔子,这畜生想美食? 区玉兰的爹哼哼歪歪走了出来:天寒地冻的,不把我喊出来吹吹寒风,你心里不自在!他的酒意正浓,心里烟熏火烧,口干舌燥的不舒服,没有好气的嘟囔着。 生气的欧老头,本来就有神力,何况又添加了武松打虎的酒力?他说着顺手拿起门口的砖块,用尽力气的扔了过来:管他什么狗,就是头狼也打跑了。 这块带着醉汉手劲的砖块,晃晃悠悠的飞来。蹲在篱笆下的杨国新尽量躲避,还是被砸在了脖子上。 区玉兰的父亲噫了声:不是狗,怎么砸到没听叫唤。可别是个贼? 说着,他就去寻找棍棒。 杨国新再也蹲不下去,弯着腰爬了几步。避过灯光,没命的跳下排洪沟。不管有没有水,撒开丫子逃走。 看到远处的身影,区玉兰的爹娘意识到了什么。进屋看去,只见女儿手托着腮,愁眉不展傻傻的呆坐着。 欧老头大声喝道:院子外边是谁? 区玉兰没有心情回答。 那个人是来找你的吗? 母亲连又问了两句。 区玉兰揉眼抹泪的:你们说什么?我干什么了?男人来找我干什么? 女儿向来娴静听话,只是女大十八变?区玉兰的父母没再说什么。 自古女大不可留,留了结冤仇。到了年龄的女孩子家,一旦春心萌动,管束太严的父母,往往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整天气恹恹的,赌气之下把握住自己,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即使丢净父母的脸,成了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的讨债鬼的事多了去。 女儿大了不由人,女孩子娇嫩难养。为了怕出丢人现眼的事,从这天起,区玉兰的父亲只要在家,每到天黑总是家前院后巡视几遍。早早关上院门,至于女儿天黑外出,更是管束的紧。 杨国新回到家,衣服上冰结的象铠甲,更讨厌的是脖子侧歪着,稍微一动就钻心的疼。 第二天进教室,区玉兰正在门口等着。她先是脸红,在看到杨国新侧歪着头,脖子上一片乌紫,两只黑黑的大眼睛顿时汪满了水分。 在校众目睽睽,没有接触的机会。回家,区玉兰父母管得严,没有胆量交往。两个年轻人,白白有心,却没有俩人相谈的机会。要知道,那时的琚清婉早已无影无踪,美女成群,杨国新心中只有区玉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杨国新分配工作已经一年多,他的工作地点离家有百十里地,每月只能在家待两三天。 那时候交通不方便,通讯也没有电话方便接听。写信吧,因为没有捅破窗户纸,难以搞清对方真实的心意,不能自我糟践找难看。杨国新热恋区玉兰的那颗心,便渐渐冷落下来。 说来也巧,就在心灰意冷,自以为无路可行。 杨国新他回家休息见到了区玉兰。 那天,区玉兰正在家里的小园忙活,见到杨国新她赶快站起来。黑又亮的大眼睛幽幽怨怨的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就是没说话。 杨国新口干舌燥,挠头搓手好半天才搭讪着:你晚上有时间吗? 区玉兰四下里霎抹了一遍:我爹回老家了,今天光我娘在家。 等我! 区玉兰点点头,大大的黑眼睛里浮出亮亮的水气。 这天晚上,杨国新第一次迈进,在梦里出现千百回的女孩子卧室。俩人没大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怔怔的望着对方。夜深了,区玉兰几次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后来想,俩人真没说什么话,一个晚上都是大眼瞪小眼,好像哑巴在欣赏画。 这时,传来母亲的声音:天晚了,明天还得上班,早点睡吧! 区玉兰送杨国新到院南门口,堂屋的北门是不能走的,那里熟人太多。区玉兰低低说:明天晚上还来好吗? 第二天,吃过晚饭天刚檫黑,杨国新就赶到了区玉兰家。没料到区玉兰家小院的门大开着,杨国新还没举手敲门,在纷落的篱笆墙阴影里,区玉兰跑了出来。她机警的往院外霎抹了一下,拉着箫飞宇的手,急急忙忙栓上院门。拉着杨国新进了家,然后又望了望外边。用手捂住杨国新的嘴,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昏黄的电灯光下,区玉兰很美丽的笑着,对惶惑的杨国新说:今天不用害怕,爹娘都去乡下喝喜酒。弟弟妹妹都去了,今晚不回来,就我一人在家。 杨国新点头,乍着胆,第一次握握区玉兰的手。他喃喃的说:两个人能单独在一起,真难! 区玉兰没有出声,眼睛湿润起来:还不是你这人花心!在俺家院门口过去上千遍,也没有看俺一眼?在学校吧,喜欢就说,偏偏扔个纸条。谁的脸皮厚得和别人争?谁的心里人容得下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男人…… 连哭带泣的一番话,说得杨国新低下了头,耳热脸发烧,却是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 区玉兰见他红着脸不说话,反而咯儿咯儿的笑着,拉起他的手,抚摸着:让我说着病根了吧,亏心了吧!以后再不许这样,看着别的女孩贼眉遛眼的,我见到就让人生气。 看到杨国新张口结舌,被自己数落的说不出话,区玉兰罕见的得意忘形。拉着杨国新的手放在自己热烘烘的脸颊上:哎,听着,我是真心的喜欢你,不会妖力唿哨,会跟你好好过日子,照顾你一辈子。 只是,咱们要明媒正娶,让你家来人说说,我爹娘也不是不明道理的人。只是他们不允许男女年龄小,私下里太轻易来往。认为那样太丢人,让家里人在社会上抬不起头。 说到这里,抬眼看看杨国新满脸欣喜,便铁里夹钢的又加了句:你可要快点,我父母说了女大不可留,留了结怨仇。你家不要,我爹可要给我另找人家! 区玉兰的本意,是想催促杨国新快定下来。双方父母出面,那时杨国新再花心,再遇到于佳玉那样的人,也是无法改变板上钉钉的终身大事。 谁知正是她这句看似擂鼓助威的话,却造成了俩人终生的遗憾。欲速则不达,爱情上也是定律。 看到杨国新频频点头,区玉兰的温顺的大眼睛油光水滑,分外娇媚。杨国新心底颤颤的再也忍不住,一把揽住区玉兰一把掐的细腰,想吻她娇羞的脸。眼见得四片红唇,就要灼热的粘接在一起。再过一会,忘情的他们,也许就越过了朋友和夫妻的警戒线。真如果这样,俩人以后的命运也就不会改变了。 后来的人生证明,杨国新不是那种沾花惹草,而是很有责任感的男人。 就在俩人情热智昏,四眼朦胧的时候,突然听到前后门都有人砸门。原来父母和弟弟妹妹都没在亲戚家过夜,去喝喜酒的人太多。 亲戚找了辆手扶拖拉机,把他们都送了回来。母亲带着孩子,习惯性的走北门,父亲送亲戚到十字路口,走近路敲南门。 这下子倒好,前后门都被人堵上了。 杨国新人一时仓皇起来,让人不发觉的走,是不可能的了。开门让严厉的父母看见,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在一起,会怎么样? 区玉兰可是从小怕父亲,杨国新也是被吓酥过骨头。外边见好长时间不开门,敲砸的愈发激烈。 正应了孩子们常说的一句玩笑话:巧的娘打小巧,小巧慌忙爬墙头,巧极(急)了情急智生,区玉兰眼睛一溜床底,杨国新毕竟还是童子功,缩身就躲到了床下。 一家人进了屋,弟弟妹妹先埋怨开:睡着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 父亲没说什么,只是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看得区玉兰心里直发毛。 母亲是过来人,一看女儿羞红的脸就知道有猫腻。但看她衣服整齐,辫发不乱,知道没做什么大事。当着这么多的人,不能多问多说。硬是查出真相,那是要大女儿的命,对谁都不好看。 她一个人在家,就不许打个盹?睡觉!都睡觉去! 母亲打算掩饰尴尬,打着圆场,说着推搡九成醉的丈夫。拍打这几个小孩子,让大家很快洗脸洗脚上床。 待到一家人都进入梦乡,区玉兰总算舒了口气。轻轻的招呼杨国新从床底钻出来,一句话都没敢说,拉着他的手就往南门走。堂屋北门,他们是不敢走的,谁敢说不遇到熟人。区玉兰没敢迈出堂屋门,杨国新慌之慌之如丧家之犬,忙之忙之如漏网之鱼,拉开柴扉就往外逃。 出门才看到篱笆墙边站立着个黑影,要不是手脚快就撞到了身上。那人是欧玉兰的母亲,她要知道几乎夺去女儿身的是什么人。 见到是杨国新她也没有意外,从心底她喜欢这孩子,也知道女儿暗恋着他。只是杨国新不知道,和于佳玉虽然连手都没摸过一下,他过早恋爱,风流郎当的名声还是传了出来。 世界上,没有一家父母放心女儿嫁个花心大萝卜。 区玉兰的母亲,决定敲打敲打杨国新:我女儿的清白,差点让你毁了。下周,让你父母来提亲!告诉你,我闺女不是没人要,来提亲的多了。你家要不快点,别人家来求我可挡不住,她爸的脾气性格你是知道的。 话里软中带硬,既有笼络,也有嘿唬。杨国新只有点头的份,从心底他是喜欢区玉兰的。自从琚清婉一甩手离去,差点闪坏青春的腰。痛苦自卑过后,杨国新发现众多的异性追求者中,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区玉兰。 只是她父母这样霸道,让杨国新很是不快。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形式,也是杨国新不能接受的。 再说,没有一点过渡,怎么好给父母说定亲的事。父亲至少算个文化人,在破四旧立四新的年代,父亲还期待儿子干点事业,听从国家的号召,他不愿儿子过早进入婚姻殿堂。 区玉兰母亲爱女心切,本来是为了尽快促成女儿的终身大事。谁料好心办坏事,反而猛药量大治死人,坏了女儿的终身幸福。 第二天晚上,杨国新按照和区玉兰的约定,来到篱笆墙外。他是带着想法来的,想和区玉兰商量一下,以后的事,特别是俩人怎么联系。 没有电话,写信不方便,上门找老是晦气。他想和区玉兰有个约定,时间、地点、暗号,需要说清,不然见上一面,难于上四川。 可惜的是,杨国新举起的手没有敲门。他虽然看到区玉兰住的房间,有个人影在窗户前发呆。可他也看到区玉兰父亲的身影,在堂屋里晃来晃去。老爷子本来说话底气就足,带着酒意的虎啸般的说话更是惊人。 杨国新是被吓破胆的人,惊弓之鸟闻弦就得坠落。他发了阵呆,选择了离开。 第二天 ,东方刚冒明,杨国新就魔魔怔怔的回了矿。尽管一千个不情愿,几乎被吓碎苦胆杨国新,这次他在家没有多待一天。 他所在的矿在彭州市区西北角,正在建设的矿井,坐落于古黄河的流沙带。至今仍然是泥土路,矿里通往外界的,每天只有上下午各一班公共汽车。 每月正常歇一次班回家,看起来是四天时间,浪费在来回路上就得两天 。 再次回到涟泉区煤矿工人家属宿舍的家,天已经挨傍黑。 这一个月,杨国新是在水火煎熬中度过的。他很想念区玉兰,也明确知道区玉兰喜欢他。但是想到必须,嗯!是必须由两家长辈,把婚姻关系确定下来,他心里就疙里疙瘩的。 他才刚到十九岁,想拥有爱情并不想结婚。外边的世界很大很辽阔,杨国新还想做点事。 虽然和父亲住在同一间单人宿舍,杨国新没向父亲说到区家提亲的事。 他不好意思说,小小的年龄,事业一事无成,就要娶媳妇。那不就是儿歌里唱的:小小子儿,坐门槛儿,哭着闹着,要娶媳妇儿。 父亲很看重杨国新,对他寄托了莫大的希望。 再说牛不喝水强摁头,这样被胁迫着结婚,有乞讨的成分,也有威逼的意味。年轻人本来就有逆反心理,想到自由,他对区玉兰犹豫起来。 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自从那天把区玉兰揽在怀里,嘴唇差点相粘,但两张火热的年轻脸庞,相接相贴,就已经让杨国新神魂点当,每当想起区玉兰火热的玫瑰花一样的红脸颊,他总有甜滋滋的感觉。 稍微吃点饭,他摩拉下嘴,就往区玉兰家走去。杨国新想:什么年代了,还那样封建。即使不订婚,就不能见面? 杨国新怕碰到熟人闲言碎语,宁愿多走几步路。他到了区玉兰家院门口,见小院的柴门半开着。想到,那晚区玉兰母亲说的话,腿就有点沉重。 他磨蹭着,蹑手蹑脚的走近堂屋。堂屋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听得特别清晰的是欧玉兰父亲的声音。他喝了点酒,说话中气足,传出屋外的声音,带着夜畔寺院大钟的嗡嗡声。 对他,杨国新是从心底的怕。由不得站住脚,想听听屋里说了些啥,免得触了霉头,弄得脸不是脸,腚不象腚。 杨国新静下心一听,不由的大吃一惊,原来屋里正在谈婚论嫁! 区玉兰的父亲:孩子的婚事,你就拍板定下了? 另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红口白牙,说一句是一句,小崽子还能翻了天?我说的就算! 杨国新不由的从没糊严的窗户缝里望去,里边的人看不完全,区玉兰红扑扑的脸倒是看得清。她咬着下唇,明艳娇羞,洋溢着喜气。 离她不远好像是个青年男子,正面看不清,侧面瞧像是不好意思的半低着头。 杨国新本来还想再细听听,看听到区玉兰母亲说着:什么时候办喜事? 也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想尽快办! 杨国新脑袋嗡嗡的,耳边跳出区玉兰的话,她母亲逼迫的话。他无法安静下来,拔腿就往院外走。 于佳玉的事对他伤害太大,当时处的好好的,她说变就变,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当时也不过是晚上见了几面吗?连手都没碰过,就让人嘲笑了那么久。 剃头挑子一头热!单相思!那些讥讽的话,加上油盐酱醋,一个时期杨国新成了大家调侃的对象。直到今日,想到当时的自作多情,杨国新心里都有被虫啮咬的耻辱。 当年的于佳玉事件,说到底也就是少男少女的小聚会,对杨国新的伤害是终生的。在对待区玉兰的感情上,他又想起前车之鉴。 于佳玉能做的,区玉兰怎么做不得?杨国新这样想,第二天早上,他就拔腿回矿。基建煤矿的施工,怕雨季,现正在创高产要进尺,大干快上的时候。青年突击队已经成立,杨国新就是其中的一员。 感情不够,工作来凑,杨国新想用工作的紧张来消解心的伤痛。 当地的谚语:四月小雨,五月旱,六月连雨吃饱饭。 这里的月份是指阴历,这年的连雨到的早,雨量大。矿上通往外界的砂石公路还没建好,仅有的一条黄土路又被雨水冲断。本来心里就有疙瘩的杨国新,见到交通不畅,干脆两个月没回家。 对区玉兰想吗?杨国新当然想!痛彻心扉的想。 但每当想到回家这个坎,耳边总会想起那晚区玉兰母女催促的话,想到那晚听到的区玉兰父亲们的对话,浮现区玉兰和那个青年男子的身影。这时,他心里的急剧燃烧的火苗很快熄灭,不由得想起于佳玉带给自己的耻辱。 杨国新接到区玉兰的信,已经是俩人最后一次见面三个月后的事。 信件对新建的矿井本来就不顺畅,加上洪水冲断道路,区玉兰写的地址不具体。信件到了矿上以后,夹杂在报纸之间,送到临时办公室,由各人自己去取。 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是巧事生出误会,再好的情路,也是坎坎坷坷!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3章 人生道路本曲折 哪堪巧遇加误会 杨国新和区玉兰本来已经爱情的种子,已经发芽,相互间又都是满满的好感,按理说俩人结为夫妇,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谁知杨国新先被区玉兰的父母惊吓,而后区玉兰的母亲爱女心切,提出保护女儿一生幸福的要求, 人生的事,就是这样,南辕北辙,好心办坏事的故事枚不胜数。爱孩子,演变为坏了孩子的幸福。可见凡是事务都有它的自然属性,强扭的瓜不甜,甚至会造成终生遗憾, 杨国新经过人生往往难以回避是巧,误会难免丛生,不满自然而然的到来。 如同受惊的兔子,和狐疑的小兽,杨国新纵然万千情意,还是选择了逃避。 再说,杨国新所在的是一个基建款曲,通讯、交通很不发达,他把自己爱情上的失意,全部用在工作上,化解自己的情思。 才出学校,还很幼稚的杨国新,心里的杯弓蛇影,让他不敢写信。他也没有收信的经验,也不知道还有人给他写信。他拿到信封几乎磨破、覆盖尘埃的信,已经是欧玉兰写信的两个月后。 欧玉兰的信写的恰如其人,话不多,很含蓄,没有后来女性张扬的个性。信里大体说:你怎么歇班没到我家来?咱们那晚上说的事,你忘记了?我母亲说的,你也不放心上?最近,她老是催我,老人担心在花言巧语下,我把握不了自己上当。 我怀疑,你遇到了新的于佳玉! 杨国新满腹悲愤的回信也很有个性:什么年代了?还得父母安排人生!被带上枷锁,祈求来的,不是爱情,是讨来的饭。裴多非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没有自由的生活,不是我需要的。我虽然没有新的于佳玉们!但是你不是在父母的主持下,已经见面订婚了吗(别否认,我那晚去了你家,听到也看到了。) 大概是信件一来一回占用的时间,一个月后,杨国新收到了区玉兰的信。信仍然字不多,显然是被水(后来杨国新意识到是欧玉兰的泪水)浸泡过。 信里:你误会了!那天到我家的是我姑父一家,挨着我坐的是我表哥。他们是来告诉,表哥订婚和准备结婚的事。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要不然怎么轻易的疑神疑鬼?我不是你碗里的菜,你喜欢的是于佳玉那样的人。 我知道,风流潇洒的你,身边不缺女孩,而且你对我,也不过是饿时的粗粮饭,你自己也心神不定! 父母很为我焦心,忙活着为我找婆家。也许咱们再见面,我已经坐过别人家的花轿。我恨你…… 当晚,杨国新就挤上最后一班公共汽车,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赶到了家。 路过区玉兰家院门口时,杨国新很吃惊,院里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区玉兰父亲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堂屋门口,拱拳稽首的迎接着来人。 杨国新情知道区玉兰家要发生大事,却是心里有愧。又是被她父亲吓怕的,赶快低头快步走了开去。 见到几个月没归的儿子,母亲很是高兴,给他做了点吃的便坐在挨边,端详起儿子,瘦啦、黑啦的问个不了。 见到儿子眉头紧锁。母亲呼啦想起件事:老区家的闺女,上个月来过咱家一回,说你要是回家,一定到她家去一趟。 见到儿子垂下头,母亲接着说:那丫头愁眉苦脸的样子,可能有什么事?那可是个不错的闺女! 杨国新没接母亲的话把,他能体会到区玉兰当时的心情,没有什么疑难的事,她这样忸怩、爱面子的人,是不会到家里来的。自从琚清婉们以后,虽然拔腿就到,区玉兰可从没来过。她磨不开脸,这样的人就是为了脸面活着。 见到儿子沉思,母亲又说了句:那丫头不错,人长得好,低头垂眼,慢声细语的,脾气可好!谁家去了当儿媳妇,那可是修来的福。对了,听说她今天出嫁! 杨国新猛地站起身,没再听母亲唠叨,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远远的听见区玉兰家的院子里,噼噼啪啪的响起鞭炮,紧跑慢跑,赶到跟前,满身穿红的区玉兰正要坐进迎亲的轿车。习惯性的,她往杨国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浑身一怔。长长的望了杨国新,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接着见她猛一顿脚,脸颊挂着几颗泪珠,弯腰钻进轿车…… 早晨的阳光灿烂辉煌,而杨国新眼里的是刺眼的血红,和强刺激下的眩晕。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美丽的姑娘就要嫁人啦,从此我就要失去她……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杨国新远远的站着,嘴里咸咸的,应该是咬出了血。 再次见面,已经是四十年后,彼此已经是白发老人。 杨国新见到她,问的第一句话:你那天你上了迎亲的车之前,神色大变的看着我,你想给我说什么? 心照不宣,区玉兰知道这没头没尾的问的含义,她略微沉吟:说我没福气,说你狠心花心,说恨你! 区玉兰的话不多,内容丰富,很容易让剧中人联想。 这次相逢的地方是在超市里,地球人都知道四处是探头。 此后俩人表情平淡如水,只是大略问问对方情况。好在科技发达了,俩人互相加了微信。 回到家,悲伤的杨国新在微信发了一组照片后,区玉兰一个多年的寡妇回讯:你自己种的兰花吗? 杨国新答:是的! 区玉兰又问:为什么只种兰花? 杨国新引用了一句古诗:记得绿萝裙,天下怜芳草! 好久,杨国新才收到区玉兰发来的动漫:一个女孩,脸颊滑落硕大的泪珠。 瞬间,杨国新心揪在一起,血液也像凝固了。 杨国新和区玉兰的故事让人揪心,这里主要是俩人受旧传统观念影响太大。 那么有了新思维: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路边野花不要采…… 已经具有西方个性的现代人,有的会任性的接续偏偏唱成:不采白不采……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不能因为自己有了一件珍宝,就在不能去博物院去大饱眼福。这是有很多性交集的人,理直气壮的说辞。 可惜,杨国新和区玉兰爱情开始发芽的时候不允许,那时候需要的是男女之间情感的专一,对爱的生死不渝! 可是不珍惜自己的珍宝,在博物馆里流涎水,贪心之下,竟然温饱思淫欲,也是会产生悲剧的。 十一、郁冠海 注:猿啼三峡思神女 暗算无常悔难已 如果郁冠海没有爱上柳雪蕊,后来就不会有牢狱之灾。放开了想,如何没有柳雪蕊,郁冠海也不会有好结果,原因是温饱思淫欲,他太好色。 郁冠海个人条件不错,高挑且没有竹竿瘦长感的身个。白净脸,双眼叠皮,经常卡住副金边眼镜,满脸的书卷气。高喉咙大嗓的时候少,大多是神态安详的和风细雨。他的身前身后,不缺少妙龄异性发呆的眼睛。郁冠海很有女人缘,这也是他引以为傲,能够沾花惹草的本钱。 没有当上大矿长前,他就好色,也曾经放出全身解数。煤矿本来就是单一男性的地方,难得见到一两位女性,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即使是老母猪也是双眼皮的。 要不然,那么多影视,有几个是拍煤矿的。没有女性和爱情,我们姑且把和性爱有关的,都称为爱情吧,还能吸引观众?就是导演想潜规则,都找不到目标。 在正式生产的煤矿,佳丽难求,眼里谁眨一个普通的煤矿工人?煤矿自己的美女,那大多是献给贵人的花束。 即使郁冠海是矿业大学的高才生,鲤鱼没有越过龙门是什么?佳肴的主材!只有越过龙门,才是鱼化龙。 郁冠海在苏北沿海长大,那里很贫困。一望无际的滩涂上,最茂盛的是红树林,和绵延无际的荻苇。那里曾经是几只四不像麋鹿,回国后的天堂,现在麋鹿种群旺盛的渡水外溢。 儿时流着鼻涕,擅长拉弓射箭清理上嘴唇的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一名煤矿工人。 在当时贫困的苏北农村生活人群里,煤矿工人是凤毛麟角。工资高,吃国家粮食计划,没有点路数,真去不了那遥远的地方卖命。 煤矿工人代表了什么,他的家人,能吃到鱼肉和漂亮的衣着打扮! 大多数孩子是吃红薯长大的,郁冠海则是吃藕长大的,从小就比别人多几个心眼。在别人无怨无悔被生活安排的时候,他在沉下心读书。 这是当时农村孩子,改变命运的最简捷途径。 官场有一个时期的升迁秘诀是:“年龄是个宝,文凭更重要,关系不可少。”三个条件,郁冠海占有两个,唯有关系还没能达到嫡系的程度。 这个时期,他以沉默是金为箴言。夹起尾巴做人,不卑不亢,还会来事。 成功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在前几任矿领导前赴后继,鼠兔一窝被端的条件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郁冠海升迁的坐火箭一般,仅仅三十出头,已经是国有大型煤矿的大矿长。 大矿长得了吗?那是远航巨轮船长般的存在,全矿安危、效益系于一身的人。 大矿长在煤矿是绝对的权威。煤矿生产的环境极为险恶,不养小,更不养老。过了五十岁,在井下爬爬上下山巷道看看。超过三十度的陡坡,几百米长度的一个来回,汗湿工作服,四肢酸麻,气喘吁吁。就是不用再一线出力流汗的大矿长,年龄超过五十岁的也不多。 每天的生产调度会,大矿长、二矿长以及其他副职发脾气。指着和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中层干部,狗血喷头的骂是轻的。被训的基本表现是小学考试不好的孩子一样,没有敢犟嘴的。 官升脾气长,郁冠海虽然相对儒雅,脸一扳起来,也是长着瘆人毛。 不愧是矿业大学的高材生,技术层面没有问题,管理上系统论应用的得心应手。每天,不管他多忙,产量、安全、效益指标,都居于集团公司的前列。 时间、空间、物资,各种条件都具备了,被郁冠海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好色特性,雨后草木耳般生发起来。 其实,也难怪,正是三十郎当岁。血气方刚的阶段,没有女人的滋润,日子真是难熬。不是没有老婆,老婆应该算得上是女人里边顶尖的人物。只是她在东来,郁冠海在西,几千公里的空间,远水不解近渴。 于是,郁冠海开始下手,饥不择食,拾到篮子里边的都是菜。色令智昏的他,还清楚的知道,经济红线不能踩。对他来讲,只要没有特殊需要,每年的年薪加各项奖金超过百多万。应该是一线工人的十几倍。够用了,还好,高薪养廉在郁冠海这里,还是收到了效果。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虽然妻子在远离几千公里的集团基地上班。大矿长要搞女人,自有女人投怀送抱。矿花、野花和远来的佳丽,只要郁冠海暗示,风雨雷电都不缺。 恣意放纵的结果,郁冠海被举报。举报人是谁,郁冠海弄不清楚。可能是女人怒火中烧的丈夫,也可能是觊觎宝座的对手,总之,郁冠海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查! 证据确凿,花名在外,这个煤矿他是不能再待了。一个人要是被人看不起,到了落水狗的程度,他的领导力基本折损殆尽。 要知道,各大企业的掌门人,中国不缺。中国缺的是顶尖的科技领军人才,至于官僚任挑任捡,只要领导信任。 在追求效益,一切围绕金钱转的观点下。企业干部只要不是贪污受贿,没有非法占有大笔金钱,就不是致命伤。 郁冠海在犯了生活作风的错误后,没有一蹶不振。上级给他换了个单位,当然任职前的谈话,领导没有太直接,还是提醒他管好裤裆里的家伙。 新去的仍然是个特大矿,位于库布齐沙漠边缘,黄沙蔽日,乱石戈壁横亘。好在离矿不远,便是有名的秦岭绵延下的太白山脉。郁郁葱葱的,烦闷了到这天然氧吧洗洗肺,还是很惬意的。 内行就是内行,郁冠海来到新单位,不到半年,煤矿的各项指标,都居于集团前列。 大力整顿见到效果,郁冠海自然轻松起来。 这一时期,他把篱笆扎的牢牢的,不但狗进不来,就是老鼠想来逛一圈,也很困难。 面对每天走马灯般包采、包掘、劳务输出的包工头。卖设备,拿工程,倒弄煤炭的。好酒好烟,他略收,‘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没有大错。 至于钱财,无论对方采取什么方式,运用什么营销手段,他统统拒之门外。弄得这些嗜血的苍蝇,干围着鲜肉转,隔着沙笼,只能流口水,难得啜美味。 这时的郁冠海到底需要什么,外边人搞不清,他的专用司机林胜德心里最明白。 林胜德给大矿长当专用司机,有年头了。人极灵会来事,可以说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 这次郁冠海换了单位,唯一带来的人就是林胜德。 过去说宰相府里抬轿的也是七品官,对于小车司机来说,主人多大,他的威多大。不少领导司机的体会是:给个矿上的科级也不换! 领导的贴心司机,就是家里人,连老婆都不能知道的事,不仅司机知道,还大多由他去办。大矿长的司机,一向是眼高于顶,一般的人真不入法眼。就是实权不大的副矿长,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至于想当官发财,那是被单子改擦地布,随手就来的事。 林胜德知道郁冠海最想得到什么,跟了他多年,郁冠海一个眼神,说话的声调,他都能猜到心思。 郁冠海想什么?想女人!本来他就是性欲旺盛、好色的人。长期离家,老婆虽然也是名媛世家,空间的限制,难以温香在怀。其实,对于郁冠海这样具有好色特征,也就是有性瘾的人,就是老婆守在身边,也免不了沾花惹草。 他满心想找个泄火的地方,又刚被诫勉谈话,不太敢越雷池一步。也就是说,现在的郁冠海:少府无妻春寂寞,却把鲜花当夫人。昼短夜长,床上翻身打滚,只能用手自慰。 林胜德对郁冠海的性寂寞,乃至时不时表现出的性焦躁,早就注上了意。他想给领导带来愉悦,也想献出固若金汤的城池的突破口,卖出个好价钱。 这天,林胜德在郁冠海的书柜下边,塞进了两条熊猫香烟,两瓶极品洋酒。他的动作幅度很大,想叫郁冠海知道。郁冠海正两眼看着天花板想心思,看到林胜德蹑手蹑脚的样子,扭过脸淡淡的问:谁送的? 王奎元! 林胜德有些胆怯的回答,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 哦!他才中标个皮带机安装工程!油水不大啊! 郁冠海几乎没有感情的语调说。 头!这你就不清楚了,王奎元在其他矿可是大发了。他这人能挣钱对朋友特别讲究。挣一个话两个。他有句名言:‘钱是什么东西?是龟孙!有钱不花,烂了白搭’。 林德胜说完,看到郁冠海坐直身子,眉毛扬扬:有意思! 他脸上的阳光灿烂,似乎表明来了兴趣。 林胜德忙笑眯眯的:这人可真值得一交。对了,你这一个时期,明显的消瘦,咱们明天出去散散心。 见郁冠海没说话,只是咨询的看着自己。林胜德帮郁冠海斟满茶杯:王奎元最近买了栋别墅,在太白山下,风光好的很哩。他自己没时间去住,还得雇人看守,正为这事糟心。想找个好朋友现住,他给我说过好几次。我哪里有这个福分,我想你星期礼拜,或者工作不太忙的时候,在那里住住,也算散心、疗养。 好吃的猫鼻子尖,发情的狗腿脚长。 郁冠海有些心动:远吗? 不远,不远!开车就是个把小时的事。你也会开车,现在通讯又发达,误不了矿上的事! 林胜德接着话茬说。 郁冠海微微点头,想到每夜的苦熬,是该调整一下心态了! 偏僻的豪华别墅,就在太白山下。这里有大西北罕见的原始森林。山高坡陡路滑,如果不是为高档别墅,专修的蜿蜒于沟涧和森林的柏油路。除非探险野营的户外活动爱好者,才会踩着湿滑的苔藓,来这里寻幽, 在大清朝中期,这里是有名的原始林区,树龄上千年的它们,顽强的抵抗着西北方入侵的沙尘暴。 多年来,这里都被人视为神山圣地。清朝初年,谁在这里砍伐一棵树,都有掉头的危险。只是,后来为了修建圆明园、颐和园,珍贵的古树允许限量砍伐。 人的贪欲如汪洋恣肆。树木砍伐、贩卖的利润,让国家禁令成了摆设,神山的绿色屏障迅速消失。据说为了彻查毁林盗采的奸商,嘉靖皇帝多次下诏严责。人死了不少,在重重利益网络庇护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欲海险恶,波涛汹涌,但是色胆历来能包天! 在业务上造诣很深,在人际关系上,自以为玩弄于的鼓掌的郁冠海,开始春心萌动!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4章 郁冠海霞觞玉液 柳雪蕊绮席拎脯 温饱思淫欲,何况郁冠海是国有特大煤矿的掌门人,领导权集中在签字权和话语权上。他一句话可以决定部下和关系户的升迁荣辱,钱口袋的充盈程度。 在矿里,他就是予取予夺的存在,没有任何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利。 在政府部门混官饭碗的需要,眼巴巴的观察上级,寻找巴结的机会。煤矿开采的特殊性,和上级机关相比,孤悬在外,与其他煤矿同事相距,在大西北近则百多公里,远则只能利用现代工具沟通信息。 一句话,他就是所在煤矿部落的头人,是上级监督鞭长莫及的土皇帝。 国有企业曾经是共和国的长子,现在和官僚、外资相比不太受到待见,可毕竟仍然是亲儿子。在政治上,虽然没有了以前工人当家做主的权重,可在利益分配上,国家有着特殊政策。只要煤矿能安全生产,不出动荡时局的乱子,经济效益好手里宽裕,就能我的钱,我做主。管理层的收入,黑的白的与普通工人相比,是大象和小鸡的重量。 也就是说,企业以效益为主,那些拿到高工资的中下层干部,成为既得利益者,谁对大矿长,不像奴才对待主子。 郁冠海有钱、有权,唯一的不足,就是生理问题不如意,夫人在彭州市照顾儿子,远水不解近渴,一年难得操作几次。在矿上找女工发泄,毕竟这个只适宜男人的行业,矿花寥寥无几。何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才因为生活问题,被诫勉谈话,被灰头土脸的处理,众目睽睽之下,纵然他孤夜难眠,心里欲望恣肆,他也只能强行按捺自己。 领导专用的小车司机,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是矿里能猜着郁冠海心思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渴了想喝水,饿了盼吃饭。至于年富力强产生的性饥渴。聊斋志异秋娘篇有过精彩的描述:那男子天庵,幸亏风娘用药医好,当夜甚是得趣。不免想在秋娘面前炫耀,秋娘讪笑他:没有能力,男子答,瞎子盼光明,瘸子想跑路…… 这时候郁冠海的强烈生理需求,比那男子还要强烈。 再说,经过林盛德的拉纤,郁冠海没有多少忸怩作态,就接过了王奎元交给他的别墅钥匙。虽然,王奎元的借口的那里暂时没有人居住,需要朋友帮忙看护。对王奎元的理由,郁冠海只是笑笑,心知肚明装着懵懂。 矿山里的秦岭北段的太白山,是国家稀有的森林公园保护区。这里修建别墅,现在是国家严令禁止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高档别墅区还是阳奉阴违的出现了。 从上山的那一刻起,郁冠海就被这里秀美,而又不失大家闺秀庄重的风韵征服了。不为别的,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这方乐土,太能安抚、净化现代生活的喧嚣。 郁冠海进入别墅区,就开始痴迷,而迈进高档装修,宫殿般豪华的室内大厅。他整个人就像被壁画、窗帷、斗拱苍穹隆、华灯,沙发和红木家具融化。 郁冠海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他想到自己在这里小憩,还是深深的沉醉了。 他没再忸怩作态,中午和王奎元进行过档次甚高的饮宴,他就欣然接过了别墅钥匙。 在他心里想,只是在这里借住,算不得贪污受贿。至于在一些项目上给些方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肥水流到哪里不是流,只要把握分寸就可以了。 郁冠海敢于在远离煤矿的深山别墅居住,这也是现代科技发达的结果。 过去,大矿长是不敢离开矿上休闲的。瓦斯、顶板、煤尘、水火,随时可以给煤矿生产造成灭顶之灾。大矿长,第一时间不能在一线处理事故,至少要承担渎职、失职的罪过。 现在智能化的运用,井下五百米的巷道迎头,煤尘弥漫的采煤面,隆隆运行的输送皮带机,都能通过远程监控看到。不夸张的说,就是被煤尘染黑的综采技人员。光从脸上的眉毛胡子,郁冠海都能从手机画面查出来具体人来。 煤矿行业属于高风险,但在科技发达的今天,绝不是以前的人命换煤。 高度信息化,让郁冠海能去别墅安乐窝休闲。 翘着腿,身体陷在沙发里,在辉煌的灯光照耀下,郁冠海心态变化极快。 人生苦短,在每天看着西方影视,或文化汉奸的模仿作品。云情雨意,春风一度,世界上像是一个脑筋急转弯:世界上有多少人? 只有两个人! 不对吧? 对得!男人和女人! 得行乐既行乐,郁冠海没有被八国联军枪炮征服,而是被西方的享乐文化和意识心态征服了。 每天去煤矿处理完业务,呶,主要是签字。签字权,是领导权的核心!吃过午饭,没有太多的事,他就驾车回别墅。 林胜德除了郁冠海醉酒的状态,一般不要开车送。郁冠海心里的小算盘是:即使心腹如林胜德,他也不想让知道自己的所有秘密。就是凶猛的虎狮类大猫,又有几个把自己的咽喉、软腹暴露无遗。再则,他还想给人没离开煤矿的感觉,林胜德也可以作为耳目,及时反馈监控镜头以外的事情。 得到解放的郁冠海,自由无限。独自偶尔去歌舞厅、浴室、养生馆,雨过地皮湿的解解馋。内心里的期盼,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要知道,没有性不可能,需要性也只是动物的本能,很多生物也需要阴阳互补。 郁冠海每次在色情场所,找完乐子,露水般倏然而过的情趣,如同机器人,无滋无味的。 郁冠海心里清楚:只有心灵和肉体都契合,才是男女之间,最高的境界。那些从事色情业的小姐姐,是不能给他从肉体到精神都愉悦的。 郁冠海很想有个红颜知己!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他不期遇到了… 那一个星期日的早晨,薄雾轻纱一样悬挂、飘荡在枝头。绿茵茵的小草、艳丽的花朵,亲吻着晶莹的露珠。鸟儿在树上婉转啼鸣。 别墅区内,假山、喷泉、沟涧,木桥,玉带般的曲折小路静谧的充满诗意。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过惯了纸醉金迷的夜生活,现在基本上还沉睡在梦乡。 大概是感到孤单,郁冠海轻轻叹口气,踏着青石板上的苍苔,毫无目的漫步。 待他走到明镜般的小湖边,乍看荷花似水,由不得临流徘徊。 郁冠海低头细看看,水面清晰的折射出自己的脸庞,胡子拉碴的。妻子不在身边,他也懒得修饰自己,心里不由涌起李易安的词句:憔悴损,有谁堪摘? 没有女人的滋润,鸟儿求偶的鸣叫给谁听?动物引诱性伴侣的拉荷蒙化学分泌气味,只能随风飘散。 到这这个美丽的别墅来,郁冠海不是冲着太白山但风景,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缥缈云雾山中的美女也! 这天,郁冠海心里郁闷,四下无人,按少年在海边生活的习惯,郁冠海由不得撮唇长啸。 啸声未落,只听的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好兴致!不怕吓着别人?也不怕吓着鱼儿! 转脸看去,在身边不远处的垂杨柳丝绦下,有位美女正嗔怪的撅着小嘴,在那里娇嗔。 对不起,我光想心思了,没注意! 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郁冠海向来都是很绅士,从来不发脾气的。 女孩笑了,笑容很是灿烂,特别是明亮的双眸,犹如朝阳下的露珠,亮闪闪明艳不可方物。 见到郁冠海道歉,女孩又笑了,这次的笑娇媚夹带着清秀。她站了起来,细碎的牙齿闪着白玉的光洁:开个玩笑,我是一惊。鱼儿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水里的鱼蹿动,也许是快乐,不是惊吓! 好一番出言不凡的谈吐! 惊讶的郁冠海这时才看清,湖边的岩石上坐着位挂着晶莹露水珠般的女子。 待到女子站起身,大葱一样挺拔的女子。都说微山湖斤半的鲤鱼…俏个。 这女子闪着嫩绿的轻纱袖口,露出的葱白手臂,下着一袭白色的短裙,手里还执着根钓鱼竿。 感情她是在这里钓鱼!郁冠海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再细看看姑娘。她真是个尤物! 用曹植洛神赋里:减之一分则太短,增之一分则太长,涂朱则太赤,抹粉则太白。来形容,很贴切。 阅人无数,本就好色的郁冠海,在朦胧的林边池塘见到如此美人,不由的痴痴呆呆。 姑娘看到眼珠都不会转的郁冠海,由不得噗嗤一笑。然后落落大方的瞅着木鸡般的男人:这边坐吧,看我钓到六条鱼了! 女人炫耀着。 郁冠海脑子仿佛出现短路,看着姑娘指的自己没坐的小木凳,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哈哈! 这次姑娘真的开心了,笑的前仰后合,泪水都溢了出来:要不是大白天,你的神态就是饿了多少天,看见喜洋洋的大色狼! 郁冠海终于反应过来,讪讪的坐在姑娘旁边,看她甩钩钓鱼。 郁冠海本来就是钓鱼高手,这时候又想在姑娘面前表现自己。指点、比划,不足以展现技艺。郁冠海接过钓竿,亲自操作。说来也怪,那些小鱼,像是接到命令,排着队前来咬钩。忙得姑娘手忙脚乱,不断摘钩取鱼,欢快的笑声惊得林中的小鸟,扑啦啦的乱飞。 好啦,别钓了,我们只顾自己快乐,这些小鱼们多痛苦? 说到这里,姑娘略带褐色的眼里泛起水光。 多愁善感,有慈爱之心,真的难得!郁冠海大为感动,想到这个姑娘不仅天真无邪,清秀美貌,还有一颗善良的心。他的心不禁狂跳起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接下来,俩人便交谈起来。 郁冠海说了自己的姓名,住在哪栋别墅。 姑娘指指自己的住处,那里相对偏僻。 她也介绍起自己的姓名:柳雪蕊! 我这名字好听吗?她歪着头,乜眼看着郁冠海说。 郁冠海说:好听极了。 他接着有些卖弄:蕊字取名的寓意是美丽漂亮、优秀出众、善良顽强、气质出众、纯真美好之义。蕊字读作rui,本义是花蕊,植物的生殖器官,或草木丛生、果实累累的样子。蕊字代表花朵的一部分,美丽娇艳,因此适合给女孩取名。 用作女孩名字,寓意女孩子饱含希望、美丽娇嫩、馥郁芬芳;花蕊还有草木丛生、果实累累的样子,生机勃勃、蒸蒸日上,身边能聚齐一群共同成长的伙伴。用在人名中也蕴含希望。美好、生机勃勃的寓意。 在美丽的异性面前卖弄知识的男子,大多是别有心思。此刻的郁冠海,心里已经猫抓挠的享受。 柳雪蕊秀目流眄,很亲切的对郁冠海说:我父亲起的名字叫舒蕊。舒是伸展、舒展、从容、缓慢的意思。与蕊字搭配寓意无忧无虑、优秀出众、吉祥如意、气质出众、闲情逸致之义。 后来,我觉得不能表达自己的人生。便改为雪蕊!雪:即雪花,意指漂亮、纯洁、天真无邪、玉洁冰清之义。蕊:指花蕊或花苞,意指希望、美好、生机勃勃、茂盛、欣欣向荣之义。 说到这里,柳雪蕊不好意思的用贝齿咬咬下唇:真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给你说了这么多秘密。我好像认识你多年似的,就是想说。咱们在哪里见过面吗? 说到这里,柳雪蕊有些伤感起来,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没想到,世界之大,找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也这么难! 郁冠海忍不住,真想帮她揩抹泪珠,毕竟是第一次,他没敢放肆:柳姑娘,不要伤心!咱们住的不远,只要愿意, 我来陪你说话。 柳雪蕊脸上红了红,嘴唇动动,还是垂下眼帘: 别喊我姑娘了。我已婚!只是老大嫁做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如今不上不下,栖栖遑遑…… 郁冠海母不转睛的看着柳雪蕊,没再说什么。 俩人起身的时候,郁冠海说:你每天都起的很早吗? 柳雪蕊点点头:睡不着,倒不如起来走走,消磨掉心里的愁烦。 那,明天起,咱们一起跑步锻炼吧!精神愉快,身体好! 郁冠海试探着说。 柳雪蕊两条好看的眉毛挑了起来:说好了!一定来!小狗撒谎! 她伸出小手指,勾搭着郁冠海的小手指,孩童样便摇晃,便念叨:勾勾,上吊,一百年,不许掉! 柳雪蕊的身影渐渐没入花丛中,远远地银铃般传来李易安的词句: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解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郁冠海不由得惊叹:呀,好深的文化修养,无怪乎知青知性! 男人花心的多,何况好色的郁冠海。仅仅一个早上,他就坠入情网。这天,郁冠海一直处于亢奋中,只恨太阳落山太慢,月亮赖着不走。 第二天刚冒明,心焦火燎的郁冠海,就到了昨日柳雪蕊钓鱼的小湖边。 山影幢幢的东方一抹红,湖里开始着色,先黑红,继彤红,然后是火红,金红。 柳雪蕊沿着小区蜿蜒的小道,白龙马遛蹄,胸晃肩摇。踏着刚能没过脚面的嫩草,踢踏起串串露珠。看到郁冠海早已站在湖边眺望,她气喘吁吁:来晚了!久等! 郁冠海没回答,只是满脸含笑。 柳雪蕊身着紧缩般的白色运动衣,身体敏感部位,凸凹有致,线条毕露。莲子般的清水脸,没有脂粉,如同春天的山坡,自然的俊秀。 如果昨天柳雪蕊的打扮如同含苞欲放的小姑娘,今天则是碧荷菡萏,浑身透着水蜜桃成熟后的诱惑。 俩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围绕小湖跑了一圈。然后在绿丝绦下站定,两对眼睛又像磁石般难以分开。 太阳升起来了,人和树木的影子,长长的托在湖岸、水面。当影子变得和人、物大小比例相差无几的时候,湖面褪去醉酒的颜色,变成一面明镜。只是风一吹,便碎成万片锦鳞。 俩人的感情,并没有肉欲化的直接。开始大多是脉脉含情,执手相看,心语畅游。 不到一周下来,郁冠海感到俩人的情感已经粘合,思恋的一刻也不能分开。 让郁冠海感动的是,这女子对他没有任何物质、金钱要求。每天见面,她都会给郁冠海带些东西,从范思哲西服,耐克运动鞋,和田白籽玉挂件。 尽量的按她的审美观,装扮着喜欢的男人。而郁冠海每当塞给她银行卡、购物卡,她的脸上都有愠怒,象被侮辱了一样,半天不愉快。 是欲擒故纵吗? 一次郁冠海扶着她瘦削的双肩,看着她崚嶒的美人锁骨,怜惜的说:我有的是钱啊,男子汉哪能花女人的钱。 柳雪蕊轻扭纤腰,挣脱他的把持,站在一米开外,双眸喷火:我是图你的钱吗?我不缺吃,不缺喝,不缺钱!我缺的是知音,是感情的寄托!难熬的是寂寞! 说着,晶莹的泪珠断线般顺着玉石般的双颊滑落 郁冠海慌了手脚,有心把她揽在怀里,又怕草棵有人。急的搓着手,再三赔礼,承诺以后再也不用铜臭埋汰她,俩人之间没有孔方兄的位置。柳雪蕊才破涕为笑,满天乌云消散。 遗憾的是。俩人的交往只限于,感情层面,好色的郁冠海,翘首盼望的巫山云雨,始终没机会到来。 郁冠海邀请柳雪蕊到自己的别墅去,柳雪蕊犹犹豫豫。以他别墅的地段太显眼,容易招惹是非,推辞掉。 郁冠海提到她的住处去,她银齿啮唇,神情抑郁:那人最近在家,等机会吧。 爱,就这样在度日如年般的磨折中度过。 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容易得到的东西,难得珍贵,崎岖坎坷求来的物件,让人倍加珍惜。 这天,俩人晨跑锻炼后,又站在初次相识的垂杨柳树下。今天的柳雪蕊脸色格外的光鲜,荡漾的目光,一遍遍的在郁冠海身上扫描。 郁冠海心里甜甜的,如同馋猫嗅到了鱼腥味:有好事? 柳雪蕊粲然一笑:那人今早外出了!去广东了,至少二十多天才能回来…… 接着,柳雪蕊说不尽幽怨的:我只是他的外室。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性奴…… 这天,郁冠海午饭是在柳雪蕊家里吃的。 在柳雪蕊亲手准备饭菜时,郁冠海随意在室内观看了一遍。这是个有钱的人,装饰和摆设的豪华程度,远超过郁冠海借住的所在。 特别是,柳雪蕊的书房,风韵更是独树一格。 她书房清净静幽,门厅不大,窗明几亮,硬木沙发,茶几边放着张竹榻。墙上挂着古琴、琵琶、筝、箫、笛,和一幅古色古香的装裱画。价值不菲的古画面是一轮明月高悬,晶莹白雪笼罩山林,林边有一倒背着手吟哦的青年书生。画轴上有题诗:雪满山中高士卧 ,月明林下美人来。 然后便是书柜,宽大的桌案。 一切显示着主人的文化品位,这是位饱经诗书浸淫,琴棋书画熏陶的中国古典式才女。 茶为情博士,酒为色媒人。 酒后的柳雪蕊美的飘飘欲仙,嫦娥入世。 她青丝若瀑布 ,几缕鬈发,弯弯曲曲垂下,宽额削下巴,面若敷粉,嫩如凝脂。眼含秋水,鼻如悬胆,唇似涂朱,细碎的银牙,犹如编贝。一撇一盼,满满的风情。 靓丽的柳雪蕊,心里火烧火燎,笑眯眯的看着郁冠海,两眼汪着无限风情。犹如等待太久的叫春雄猫,郁冠海情欲汹涌而来,急切的几乎流鼻血。他感到口干舌燥,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欲火中烧的郁冠海,这时什么也顾不了。别说眼前是洛河上的神女,就是个白骨精,他也要人在花下死,做鬼叶枫流氓!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5章 方得花容添月色 又遭狂风毁园林 和柯晓宇、卫中生、毋行野、中央,郑国凯、言悟煦,这些老一代煤矿人相比。那些老人们无论情路经历了什么,对结成伴侣的爱情,就是掺杂太多的无奈,也是阴历二月的桃花,终究散发迷人的色彩,很少有人违法违背道德的,为了汪洋恣肆的情欲,招蜂引蝶的肆无顾忌。 就是柯晓宇在木屋别墅中的化身温文,因为两口子间长期的性生活不和谐,在妻子性冷淡的虐待下,遇到秋水盈那样感情遭受过践踏的美貌妇女。俩人在市场上并肩打拼,共同迎接钱和欲望的煎熬。也没有拾到篮子里都是菜,没有真正的弄清对方的底细,冲动之下,心里有了感觉就会滚床单。 郁冠海和那些煤矿的老工人、老干部就不一样了 他是名牌大学毕业,成长时期,正是围绕着金钱转,扔掉道德理想,只是西方生活的纸醉金迷。社会上的乱象,一夜暴富,违法者阴谋横行,大批工人一夜沦落为彻底的无产者。这批逐渐走上大权在握的人,缺失了道德、理想、信念! 在人生路上,极为容易在世界观感冒的情况下,做出很多让人不齿的事。 他们在极端自私的的观念下,强烈的,甚至奋不顾身的追求着:升官、发财、桃花运,三大人生刺激奋斗能量的目标。 在他们的眼里,世界是我们的,经过努力,没有办不到的事。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经过努力也可以是我的。弱肉强食,为王者生存,劣等人淘汰! 今日有酒今朝醉不问明日是和非。认为生命苦短,及时行乐。对于具有权钱意志的人,道德、法律都是为那些绵羊设置的。我是狼,我怕谁? 于是,思维和心理变态的郁冠海沿着个人享乐主义的道路,大步走开去,眼睛里充满睥睨世界的傲气。 毫无顾忌的结果,不该发生的发生了。 情欲燃烧的郁冠海,他的思维里没有道德、法律,有得只是自我:为了短暂的快乐,天塌地陷又有什么? 从此后,每当天擦黑,郁冠海便偷偷摸摸,遛到柳雪蕊这里吃饭睡觉。 春宵一刻值千金,该行乐时不放过。 柳雪蕊和郁冠海一样,她很享受俩人在一起的时光。 郁冠海只要跨进门,她的眼睛便在绸缎样飘浮的长发里,若隐若现! 她紧紧抿着嘴,嘴角迷人的元宝样翘着,粘着梨花带雨般天真的笑。 她的鼻梁笔挺,鼻头娇媚的上翘,很是秀丽。 她就像发情的母猫,不分场合的打滚 ,用身体磨蹭挑逗着对方,浑身散发荷尔蒙分泌特殊的暧昧气味。 这天,俩人折腾的很尽兴,紧紧搂抱着进入梦乡。 夜深了,秋天的风刮得枯叶在寂静的夜里飒飒啦啦,动静很大的响。 别墅的门,被悄然打开。 一位身宽体胖,乱草样张牙舞爪的络腮胡子,龙行虎步的汉子摇摇摆摆走了进来。一看就是黑道老大的气势。 在我们迅速在金钱的刺激下,改变解放以后多少年来,好不容易形成的正能量。很快被贪官、富豪、黑道交织勾连的巨大能量,重塑着生存状态。 那看着就让人生畏的彪形大汉,大踏步直达卧室。他狠狠的揪起两个一丝不挂的男女,重重摔倒地上。又在男子裸露的胸脯,踏上一只脚。 巫山云雨,劳累过度,酣畅浓睡的郁冠海,感到揪、摔、踏的剧痛。猛然睁开眼,不由的冰水浇透顶梁骨,魂魄飞出天际外。只见两眼喷火的黑大汉,眉浓眼扁,鼻趴空洞向天,嘴大唇短髯挺,臂长腿短,体胖肚圆,毛发浓密。手脚有着千斤力气,很像一只毛没退净的大猩猩。 事情到了这一步,郁冠海没了退的路。今晚的暴打,几个礼拜卧床,鼻青脸肿不能见人,这些都是轻的。重的,交到纪委,羁押囚室,老婆离婚孩子散,这辈子就算完了。 当汉子瞅瞅柳雪蕊,往她丰腴的屁股上,狠踢一脚:“臭婊子!你以为老子是绿帽客?我早防备野狗进门。你看看我的手机!你们的内容老子都有。嗐嗐!没想到吧,老子遥控着探头!瞅啥?老子安得是针孔的,你们能找到?” 在柳雪蕊和郁冠海,光着身体跪地求饶后。 汉子的脸色几暗几明,夏开生! 也就是柳雪蕊嘴里不太愿意提起,却还得承认的男人,长长叹口气:不就是女人那两片臭肉吗?也罢,多个朋友多条路,女人是衣衫,兄弟是骨肉!你们既然有情义,我就成全你们吧! 说着,夏开生龙吟虎啸般悠长,曲曲折折的放了个屁。这分明是胜利者,岔开腿,往弱者头上撒尿的行为。郁冠海没敢放屁,只是把一向高傲的头垂了下来。 为了柳雪蕊,也是为了免祸,郁冠海有些下贱的还陪着笑,就差没有赞扬:好功夫的屁! 征战是为了俘获,既然郁冠海跪下祈求,夏开生屁后就是胜利者的笑。 没想到漫天的乌云,就这样消散了。 以后的日子,柳雪蕊还会经常和郁冠海在一起。不过,大多是在郁冠海借住的别墅相会,反正夏开生都不在乎,还怕邻居们嚼舌头? 只是,从那以后,郁冠海所管辖的煤矿,只要夏开生想中标,王奎元总能拿第一名。 王奎元不过是个木偶,知道底细的人清楚,夏开生才是舞台剧的提线操作人。 对王奎元的能量,来这个煤矿讨生活,想赚钱的主都心知肚明,没人和他争。 只是,人们不太明白黑大汉夏开生是哪路神仙。他不太在矿上露面,知道内情的人见过,夏开生躺在老板椅上,两只臭脚摆放在大板桌。大矿长郁冠海,只能坐在大板桌前的椅子作陪,一副小心翼翼,非常害怕的样子。 没人知道王奎元从矿上赚了多少钱,反正大家都感到有猫腻。只是没人敢说,大矿长!那是远洋海轮船长般的存在。 要不是,煤炭突然降价,矿上的煤款没法回笼,夏开生捐款潜逃,这种局面还不知维持到什么程度。不过,也不会太长,因为副矿长乌不为,已经收买了林胜德。弄清了夏开生和王奎元明暗两条线,掌控把握矿内市场的证据。 郁冠海很快进去了,成为山上钢丝网装修的围墙大院里,修行的一份子。 夏开生消息灵,不知逃到了何方。据说是通过缅北,逃到了泰国清迈。不过,又有从国外回来的人,说夏开生已经死于黑帮的火并。谁知道呐,这样金蝉脱壳的事发生的多了。弄不好过几年,夏开生可能在哪个开发区,以引资的富豪身份,再次露面也有可能。 王奎元没有夏开生幸运,在潜逃的路上被抓捕。他交代了,以借别墅为诱饵,变相行贿,得意之作是美人计。 据他交代,柳雪蕊并不是夏开生的老婆,甚至连情妇也算不上,只是美人计的道具。 她实际上还真是双一流高校毕业的高材生,只是在社会上闯荡一阵,醒悟好学历不如好脸蛋。因为过早的享受生活,在深圳就成了年过花甲的老板情妇。当夏开生物色道具的时候,才情相貌俱佳的柳雪蕊,就被他带到了隐藏在深山的别墅区。开始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的美人计实施。 美若天仙,风韵才识。让她在虏获郁冠海的过程中,以纯情的表现,没费多大力气,就让好色的郁冠海拜倒在石榴裙下。 说夏开生玩弄的阴谋,她全部都知晓,那是冤枉了她。要是说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是不可能的。至少她对美人计的实施,是按夏开生的安排,没有走样,而且有明星演员的发挥。 这次身陷囹圄的郁冠海,没有以前的了幸运。他属于屡教不改,明知故犯,置党纪国法于不顾。就是说钱吧,在这之前,鉴于教训,他的篱笆扎得很严… 被夏开生捉奸后,每当见到柳雪蕊楚楚可怜,花钱捉襟见肘。在金钱上,他打开了欲望的阀门。 千金难买褒姒笑,褒姒一笑值千金。 为了柳雪蕊的欢心,不花钱是不可能的。何况要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兔子吃窝边草的事,就水到渠成。 因为要达到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煤矿里的薪水、奖金,那都是明打明的账,他一分不敢留,都交给了老婆。给柳雪蕊的钱,他只能从回扣的钱款里支出。 最终,郁冠海以贪污千万的数额,判刑十年。 这要在过去,郁冠海的命是怕保不住。现在贪污者动辄千万、上亿,他只能归入苍蝇之类。 虽然知道了美人计的真相,郁冠海没有埋怨过柳雪蕊。从心底来说,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子。从某种角度来讲,柳雪蕊也是受害者。尽管她作为特罗木易马,攻城拔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郁冠海服刑期间,柳雪蕊去看望过他。 郁冠海出狱后,柳雪蕊很到位!一把送给他五万元钱,这钱是她做生意赚的。 郁冠海对柳雪蕊存在幻想。 他学了那么多年的政治经济学,厚黑学没有钻研透。 此时的柳雪蕊,已经是他小车司机林胜德的床上人,这在矿上人人皆知。 林胜德在郁冠海进去后,没多久,不再玩方向盘。乌不为当了大矿长后,把油水最丰厚的设备科长位置给了他。然后,志得意满的林胜德,没费什么力气,就帮助柳雪蕊做成几笔生意。以前他只能馋涎三尺的美女,柳雪蕊自动的上了他的床。 有人猜测,林胜德也是美人连环计实施的骨干。因为没有他的推动,郁冠海既不会借住别墅,更不可能巧遇柳雪蕊。 按照美国人阴谋论的原理来推论,获得最大利益者,就是操纵实施者。 除了林胜德,新任的大矿长,郁冠海曾经的副手,乌不为也有疑点……最痛苦的是,柳雪蕊当年只是高档的鸡,是夏开生高薪聘来的脂粉杀手。 熬到出狱的一天,郁冠海在喝酒时失态!情人投入他人怀,老婆冷战不接纳,何当以堪? 别人不解,有明白者说出了原因:他在闹心,可能想到了柳雪蕊! 大家笑,认为有理,只是看他的眼光有了不屑。狐狸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难道别人吃葡萄都得酸? 别人开车是轧着路上的实线了。 那是白色的,不是双黄实线,也没出交通事故啊! 现在人圆滑之处:明明是为自己谋利益,说的却是为别人好,设心处地肝脑涂地的卖力气。 不要去碰已婚的女人,她是一个男人的脸面,不要去碰已婚的男人,他是一个女人的余生。 不是你的女人不要嘘寒问暖,不是你的男人不要轻易缠绵,这是一个做人的基本底线。‘ 如果轻易得到的,失去的必然很容易。无论男女有了权和钱,对方再美貌诱人,主动投怀送抱,就不是好征兆!’ 身在高位,要时时警醒。苍蝇嗜血,自己早已被贪婪者盯上。 郁冠海和柳雪蕊两人的爱恨情仇,有金钱诱惑,阴谋论的成份,也不乏你情我愿,男欢女爱的因素。那么有没有纯情的故事? 且听笔者道来: 十二、杏花传奇 一见钟情的事,在现代还能发生?答案是肯定的。只是这样的爱,还能不夹杂金钱的腥臭,和动物发情般的肉欲,就是很少见的了。 那时,距跨世纪也不过还有四个年头。 中考结束,初三的孩子如脱了缰的烈马,任性的蹿奔跳跃,在山野田间肆意的邋。 初三的卢友平,个子已经长得象成人,独生子女吗,几个孩子的福,一个孩子享。除了思想、行为家里没法下手,吃喝住穿行,父母就是卖血,也不会让孩子比别人家差。 那时的卢友平长个子,属于猛一蹿,过春节的时候个子还没有父亲肩高,到了夏季个子已经超过父亲的发际。只是这时的他比较单薄,晃晃悠悠象条竹竿。 这时的卢友平,性格还是开朗的,没有后来的忧郁气质。 这天几个同学喊他去北山去玩。 北山离卢友平住的煤矿工人宿舍,有七八里路,是苏鲁结界的地方。 相比较靠近矿区的大洞山,北山那里基本还保持着原生态。 孩子见了山,不跑也得蹿。北山的景观太好…… 过了中午,虽然吃了些野果子,大家的肚子还是咕噜噜发出饥饿的声音。五六月份,大部分的野果都在雏果阶段,青涩是普遍的特点,让人无法动嘴。 桃! 一个大孩子喊起来。 可不是,山脚下的砂石公路边,离离啦啦的树荫下有一些人力车,间杂一些筐类的挑担。 北山的水蜜桃,是这地方的特产。虽然没有山东肥城,江苏无锡的水蜜桃那样出名。其蜜汁和甜度和全国最出名的蜜桃相比起来,毫不逊色。撕破皮,小嘴一啜,只剩桃核和果皮。 那时,煤矿经济效益虽然已经走了下坡路,矿工的孩子哪个没有零钱。更不要说独生子女了,那是要个月亮绝不会给半个娇娃。 阳历七月上旬,正是北山水蜜桃开始采摘的时段。 少年们,欢呼一声,顺着逶迤如蛇的下山路,曲离绊磕的山羊般跳跃着,很快到了路边。 见到的第一树荫下的筐,竟然不是卖桃的,她的柳条筐里,放着绿油油的山野菜。江边卖水找事做,都是靠山吃山的人,山野菜没人舍得花钱,想吃自己挖去。 买菜的是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扎着两只羊角辫,长长的刘海,俩只黑葡萄般的眼睛,骨碌碌灵活的转动着。身上的衣服水洗的掉了色,倒也干净利索,破绽的地方用细小的针脚缝着。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的丫头,红艳艳不能招惹的朝天椒样的人物。 卢友平的好友吉成,嘴里咕噜了一句:满山遍野的都是的野物,卖给谁去? 偏偏小姑娘耳朵尖,嘴一撇:你当你是谁呀?指指点点的!货卖与识家!你不稀罕,有人稀罕!我昨天就卖完两大筐。 卢友平见到吉成脸红到脖颈,额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卢友平赶快向前一步,拦在吉成前面:你卖的贼蒜、苦昧菜,前边的山涧边多了! 多了,也得有人出力流汗去挖吧。那些坐着小车的城里人,能去挖?小姑娘歪着脑袋犟嘴。 这下,轮到卢友平咕嘟嘴。小姑娘说的没有错,城里人,有谁抹着防晒霜,谁不怕山上离太阳更近的紫外线?再说,他们把麦苗当韭菜,虽然好山珍这一口,谁有识得野菜? 小姑娘很活泼,见卢友平说话平和,红头胀脸的低头沉思,语调也放了下来。摇晃着两只扎着红头绳的羊角辫,歪着小脑袋:你们想买什么?买桃? 见到卢友平点头,小姑娘接着说:我东边的那家桃好,西边的那家不好。 吉成生就的杠头:都是一个山的,你怎么知道不好? 小女孩笑笑:其实,这两家我都不认识。刚才来的路上,我撇了眼,心里就有了数。 见到卢友平们不解的样子,小姑娘得意的眨着眼,放低了声音:“东边那家是自己种的,西边那家是偷来的。” 看到卢友平摇头,小姑娘嘴一撅:自己种的桃不熟不会摘,偷的桃心慌意乱不分生熟!这点诀窍你们都想不通? 说到这里,她偷眼看看西边卖桃的,见他往这里张望。伸手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多嘴,惹祸! 说完径自转过头去,不再理睬卢友平几个人,那样子像极了私塾先生:“孺子不可教也”的不屑。 卢友平那时正是好玩的年龄,按小姑娘说的去观察,果然不错。 巧的是卢友平们买了东家的桃准备离身,这时几个拉棍拿棒骂骂咧咧的汉子,围住了西边的卖家。吵吵嚷嚷的仍然能听得出:你这个贼,昨夜我稍微喝点酒睡晕了,就被你钻了空子。你别憋屈,越描越黑,桃的品种不说,谁家种的桃生熟不分就采摘? 听到这里,卢友平心里很是为小姑娘的聪明倾倒,转脸望去,小姑娘正对着他吐舌头做鬼脸,那意思是:怎么样?服气了吧! 虽然年纪小,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清秀明媚的脸庞,卢友平几十年后还能清晰的想到。 卢友平真正认识柳红杏的时候,那时已经是跨世纪的第十二年。他已经接近了而立之年的岁数。 卢友平个人条件不错,个人形象英俊、清新。受过高等教育,工作稳定,在大型国企工作。父母健在都有退休工资,他自己经济条件优越,很早就有房有车,是很多姑娘梦里的白马王子。 只是卢友平从上大学起,似乎患了忧郁症。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很是懒散。功名利禄,美女高官,都不放在心上。按理说,他这样的双一流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如果先干点事业,是很容易的事。他同届的学友,当官的超过正处,经商的赚取千万,已经不是传奇。 偏偏卢友平看透红尘,干什么都不在乎。父母为这操碎了心,他依然我行我素,油盐不进。他只知道有自己不知道有人,似乎天地都是专为他而设立,精致的利己主义。 在同龄人看来,卢友平是捧着金饭碗讨饭,黄连炒鸡蛋自找苦吃,没牢坐找个锅腔子蹲。像卢友平这样貌有貌,才有才,工作条件又好,身后的美女成群。 他身边不乏女人,一时心动也曾经谈婚论嫁,但走进婚姻大厦,缺少临门一脚。 第146章 卢友平无意结缘 柳红杏洁身创业 几十年的改革下来,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 无论是思维方式、道德标准,行为准则,在资本、金钱的蹂躏下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比如奉献精神,现在成了古董级的笑话。焦裕禄、王进喜、雷锋,他们的故事对很多年轻人来说,就是美人鱼杨天真烂漫的童话。 再说独生子女政策,当时决策者是基于国家巨大国民基数,为了快速脱贫做出的决策。如今倒成为了国家生存和强盛的隐忧。虽然放开二胎,生了多胎也只有优抚绝无惩罚。适龄的夫妇,在可以享受生育优惠条件的时候,各类舆论磨破了嘴,就是没有人愿意多生。 只生一个孩子已经成为,这个时代青年人的大多数选择。为数不少的年轻人,甚至选择不育。生理需要,你情我愿,有多个对象可以临时起意滚滚床单。 不婚主义者,半婚主义者,新形式的如同原始社会的男女关系开始返祖。那个马尔萨斯人口论,中国自己的娶了两个老婆,生了几十个孩子专家论调,当时的要求是不争论。 这样摸着石头过河的后果,实在是民族繁荣昌盛的之痛。 很多年轻人,只盼着能过着不劳而获的贵族生活,自私自利已经根深蒂固:明天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卢友平就是这些近乎颓废的年轻人里的一员,只是面对私欲的纵横,他良好家庭基因没有全部湮灭。 造成卢友平这样的状况,是曾经的优越生活条件,和从小过度的教育。 卢友平的父母亲都是老三届知青,父亲在七四年开始返城。母亲是劳模子女,下放时,就留在城里,在大型国企干着不错的工作。当年母亲作为矿花,因为心系下乡的男友,虽然追求者众多,仍然在苦苦等待。原因是文革大串联中,他曾经呵护着她。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非以为报也,用以为好也! 知恩必报是中华古老的文明标志。 卢友平父亲为人忠厚老实,爱岗敬业。返城以后,很快成为基层领导,顺理成章结婚生子。 作为工业大省的能源企业,那是省里的眼珠子。父母亲本来有生第二个孩子的可能,但是他们放弃了。 因为,想多为国家做些贡献,根本没想到自己。一对夫妻两个孩,当时母亲已经怀孕,但因为工作做了流产。 在八二年的时候,父亲在彭州煤校学习,母亲在只生一个好。独生子女政策严格起来的时候,作为一个党员,机关工作人员,她再次流产。 卢友平成了父系的独子,母系的娇儿,可以上天摘星星,下海捞珍珠。青少年时期,虽然性情平和,心智太高的他,已经不大合群。 真正的转折是在大学毕业以后。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秤砣浮,百日参辰现。校园的恋情让他痴迷:沿着校园的小路,清早来到树下读书…… 一样的雄心报负,壮怀激烈的家国情怀。那时,他最喜欢的诗句是毛泽东的:“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然而现实改造了他,温饱没问题,公平难以寻找。致命的一击,还是来自于曾经的骄傲。初恋因为贪图荣华富贵,女人的成功就是嫁对人,她嫁给了可以作为爷爷的,默多克那样的富翁,然后移民出国。那个美丽无比,婀娜多姿的女人,走上了很多漂亮女人迅速致富的梦,只是插在卢友平胸口的伤口一直在滴血。 从那女人背叛爱情起,卢友平人生的价值,已经被扭曲,人生的得失成败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他再努力,能赶得上已经赚的钵满盆满的既得利益者?能比得上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 忧悒开始吞噬卢友平曾经上进的心,从进入学屋门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苦读。既是为了人前出名,也是为了回报父母的心疼。 当他尝试到人生的不公,不由的自己反思:短暂的人生,再投入无用功是否值得。 卢友平开始游戏人生,对一切都得过且过,人生苦短,漫不经意挥挥手告别每一片云彩。 他的异性朋友不少,握手一样随便的上床,网恋开房。对卢友平来说,芍药的风骚,牡丹的国色,都是过眼烟云。卢友平在人生大漠中成了,迷失方向的跋涉者。他的意识里,四大皆空! 二零二零年的一天,这是个阳光饱满,风轻云白春日。 几个朋友相约野游,要去黄泥套观看杏花。那时,卢友平大多时间在市区生活,涟泉区的煤矿工人家属宿舍,已经为了招商,变成一堆堆瓦砾。虽然还有几间平房,和生满野草花的小院,但门前的青苔已经厚实如毡。那是看守人员,或者是当地农民为了拾荒,盖起的简易房屋。 也是为了寻找曾经的过去,这次卢友平很亢奋,没有拒绝朋友们的邀请。几个人带着吃食,开着三辆车,当然这里挥霍青春的男女之间,少不了情人或露水夫妻。 现在情人泛滥,微信半小时聊,就可以去开房。心里空虚,需要抚慰,有没有情爱不好说。反正只要不是付费购买的云雨,都可以归纳入情人的范畴。 从涟泉区北九山口,经涧头集,信步游缰,到了野山套。 此时此地的风景,正是:涧深路斜\/枯枝横倚\/更加乱竹旖旎\/小桥流水\/满满留人意\/方怔忡间\/游伴惊噫:\/好美桃花雨 抬头望去\/羞红蕴天\/纤纤素手巧织\/好一幅春日美景\/见识色迷!\/由不得我纵声笑\/知否,知否\/此是红杏为之\/花型虽同\/红晕深浅不一! 原来这里的桃花盛开,杏花已经接近惨败。桃花、杏花的花型远看都是五瓣分开,夹杂鹅黄色的花蕊,自有蜜蜂在其间繁忙。不是识家,花期相近,很难分辨桃杏树。 此地歌谣:桃花开,杏花败,李子开花,炸咸菜。 花期不同,杏花红里染粉,桃花粉面涂朱,二者相比,桃花更红润些。 看到左青山,右翠峰,两山对峙,前面突现一片平峪。而峪底向沟涧、山坡漫延的皆是盛开的花树。 到了这里,让人心胸豁然开朗,多日的块垒宕然消散。开车走在最前边的卢友平,急忙刹住车,急忙跳了出来,挥舞着双臂对后边的车辆大喊:下车!下车! 其实,即使他不拦车大喊,大家也会自动停车,右边是绝壁,左边是涧底,卢友平的车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美丽的景色让人流连,大家又喊又叫。在山坡撒了会欢,特别是吉成几人带来的几位女友,不!也可能是有夫之妇的情人,一个个兴奋的如同刚下完蛋的小母鸡,涨红着脸,咯咯哒叫个不停。 兴奋略止,就在在一片杏树林边,铺上瑜伽练习垫子,这伙子年轻人要摆摊野餐。 为什么说这是杏花,因为这些虽然晕红粉白居多的花已盛开,而不远处一片片殷红的花蕾还没绽开。因为,春天里只有桃花,才能有招眼的灼灼其华,特有的少女风韵和情思。 卢友平没有了多日的忧悒,瑶池仙境让他忘记了尘世间的烦恼,又像当年,大杯喝酒,大块吃肉,轩袖裸臂大呼小叫,就像不知道这世界是还有闲愁二字。 啤酒喝多了,卢友平内急。裆里的家伙雄壮伟岸,自然的属性,也不是能当着众多的女性露面的。 卢友平踏岩石,过小沟,直到隐隐听到人语响,举目却无佳人面。才在杏林边,找块硕大的卧牛石,掏出家伙开始撒野。 一番畅酣淋漓,卢友平快意的打了几个冷战,裤子还没系好,就放眼望去。这处杏林,因为远离道路,又处于石旮旯间,花开得分外娇艳,景色远远胜过那边花瓣飘零的杏树。 卢友平由不得来了诗性,对着空山旷野大声吟哦:杏粉桃红景怡人,乱花迷眼欲断魂。酒酣奇葩随处有,轻风蓝天拂乱云。 他只图着自己快意,却忘记了老古语:路边说话,草棵里有人。小腹臌胀的激情发泄完以后,卢友平发现山溪畔的岩石间,有个粉红色的物体,在瑟瑟发抖。 细看,不由的脖子红到了底,原来是位姑娘,提着柳条编织的篮子,蹲在地上挖荠菜。刚才自己的丑态,毫无疑问,被她尽收眼底。 满面窘态的卢友平,一直生活在城区,虽然扛着耩子耩红薯,不识庄稼路,对大山倒也不陌生。 知道眼下的季节已经到了:满城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现在正是挖荠菜的好时候,再过一阵,开过花结了籽的荠菜就不好吃了。 那姑娘原来专心致志的挖荠菜,突然蹿来为雄伟的男子,掏出家伙就撒野。发现以后,再起身躲藏已经来不及。 弄得姑娘措手不及,站不好站,走不好走,只能脸红脖子粗的,低头蜷缩在那里。只盼男子方便完赶快走,少了那份尴尬。 见到系着腰带的卢友平不但没走,反而向自己张望过来。姑娘再也蹲不住,急忙站起身,眼皮也不敢抬,提着篮子风一样的跑去。 虽然是惊鸿一瞥,视力甚好的卢友平还是看到了,远逝的姑娘袅娜的身姿,美丽的脸。特别是那对似曾相识的梅花鹿样,受惊后湿漉漉乌溜溜的大眼睛。 阅人无数,心如死灰的卢友平,心里如同被箭射中,竟然丢了三魂六魄。怔怔的看着粉红色的身影,慢慢被杏林遮掩。 卢友平的感觉,就像遇到杏花仙子,那份羞涩、不安、碎步,绝不是繁华闹市见得到。 卢友平揉揉眼,再揉揉眼。他不相信鬼神妖狐,心里的忐忑却不亚于深山遇到仙女。 再次回到野餐处,卢友平已经没有了刚才,使性豪饮的兴趣。 伙计们看到蔫头耷脑的卢友平,忍不住纷纷开起玩笑:说他遇到了野狐狸,被摄去了魂魄。 卢友平心底的感受无法说出来,只是嘿嘿的笑着。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他没太多幻想。 当太阳西斜,宿鸟归飞急,快乐了大半天的众人感到了疲倦。还是卢友平在前边,利用手机导航,不走回头路,沿着山涧边的小路继续前行。 颠颠簸簸,约莫走了里把路。鬼使神差,在经过山路和山崖夹峙的,一座逶迤破损的小山庄时,卢友平心里一个咯噔,他又停下了车。对众人说:这里好像世外桃源,在城市化,集镇化的推动下,这样的带有原始风貌的村落已经稀少。 见到大家点头,卢友平下了车,大家分散在村落里溜达观看。 这里的民居,大多还是青石的围墙,青石的屋子。院门多是栅栏般,屋子的窗户悬在屋檐下,插着木棍,虽然方正却只有尺把大。门是实木的没有玻璃,房顶基本都是麦秸或红茅草苫顶。 一连蹿了几家,大多是墙倒屋塌。除了树上的鸟起起落落,加上几个老人聚集拉呱,佝偻的身影。连个山村,一般平和景象的驴喊马叫,猪哼羊哶,鸡猫狗转悠的影子都看不到。 更别说,标志性的袅袅炊烟! 卢友平在村里转了一会,见到这里大多院落坍塌,半天见不到年轻人。心里知道,村里的人大多外出了,在国家经济飞速发展的时候,还有谁甘愿在偏避的山村守护贫穷。 不过,虽然难以见到人的踪影,可山村原始的风貌,青石小路边没过膝盖的草丛,背阴处的苍苔,很能呼唤远去的乡情。 这破落的村子,人迹稀少,倒也不是没有人烟。夕阳下,倒也有几家柴扉搬开,隐隐有铁锅碰到铁器的尖锐声。 卢友平向着开始冒出炊烟的地方走,透过院墙,观看着破败的近似原始部落的民居。 该看的都看了,卢友平心里浮现起奇怪的想法:这里是逃脱现代喧嚣的好去处。一时间,竟有了在这里居住的冲动。 就在溜到村边,紧靠杏树林不远处,卢友平打算转身回去。 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夕阳西下,破墙茅屋,一缕淡淡的炊烟在暮霭里盘旋消散,这是晚饭人口不多的人家! 卢友平想。 卢友平注上了意,再细细望去,院中有带花的杏树枝逸出。栅栏门紧闭,门前的草倒清理的很干净,只是青石是的苍苔很是明显。 走近了看,院子里青石铺地,寸草不生,农具、柴禾堆放的整。屋门和小窗户擦拭的干干净净,一看住在这里的就是勤快人。 卢友平有心结识,对着冒出炊烟的锅屋,大声吟道:应怜履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听到门口有人念诗,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就听有个清脆的女声念道:世人但知杏花美,哪识冬夏生存苦! 就在众人惊愕的时候,一个姑娘探出头来。 众人在惊诧姑娘不施粉黛的天然美貌时,卢友平和姑娘的脸都红了,原来是卢友平尴尬时遇到的姑娘。 美之心人皆有之,几个朋友,好想施展撩妹的手段。没想到姑娘黑葡萄的眼神,在卢友平脸上盘旋了下,头一低进屋关门,给了众人吃了个闭门羹。 这是柳红杏初见到卢友平的情景。 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只是岁月覆盖了尘土罢了。 柳红杏当时感觉脸红耳热,开始以为是卢友平撒野,尴尬相见的原因。再细想想,应该是以前见过面,在哪地方呢? 这夜,柳红杏没有睡好,就是想不起来。明镜上的灰尘长久不去擦拭,岁月的尘埃就遮盖住记忆的原貌。 柳红杏这次回到山村,是想逃避城市的喧嚣和腐臭。爸妈和弟弟都在外地打工,她独自回家是想修养伤口。 她是这一带有名的才女,罕见的上过高中的女孩子。只是教育资源的不平等,只能遗憾的落榜。想到高考前为了得到一部汉语词典的艰难,她至今都泪水难抑。 那时村里还不像现在这样寥落,男人没见多出色,女人倒是长得十分出色。个个粉面红腮,腰细腚翘,正可谓深山出俊鸟。 每当春节打工人归来,男人没几个扬眉吐气。美女们则华服盛装,大包袱小行李,昂首挺胸的进村。个别出色的,小车送到院门口,后备厢里搬出一摞摞东西。 同村年龄相仿的几个小姐妹,受教育水平好的,连高中都没上过。她们都混的风生水起,引起一片羡慕。 村里人要是有老人问她们在外边干什么,大多是说打工。其中一个说漏了嘴,顺口说;洗头! 羡慕的撸锄头把子的爷爷辈,不解的议论:洗个头都能挣大钱?连个头都要花钱让别人洗,城里遍地是黄金吔。 说漏嘴的女孩子,为了能够蒙蔽:洗脚也能赚钱呢。 幸好,老人们不懂洗头泡脚的时代含义。在村里没闹起什么风波,免了年轻女子们的尴尬。 柳红杏在村里人缘好,无论是曾经同过学的,还是一起下地剜过野菜的,都能处的来。她脑瓜子好使,性直心灵,不脱滑耍奸,嘻嘻哈哈就把事情办完了。 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没能力供她复读。柳红杏每天下地来家,三把并作两把忙完家务,就开始点灯熬火的复习功课。 她还在做着大学梦! 春节前,那些归家的姐妹就开始劝她,外出打工去。过了元宵节,俊鸟纷纷向外飞去。 和柳红杏关系最好闺蜜,临走前告诉她,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有钱的孙子大扇辈,无钱的爷爷当驴骑。不趁着年轻美貌的本钱,去挣些钱,将来成了黄脸婆,凭什么养活孩子。到时候,看着别人的孩子,吃好的穿好的,读书上学玩乐。自己的小孩流着鼻涕去捡垃圾,后悔也晚了。 尽管那时刚出学屋门的柳红杏,还没想到自己生孩子这样深刻的事。她还是战栗了,当父亲决定去城里打工的时候,她咬牙扔掉了书本。 乡下人到城市里两眼一抹黑,最好听的称呼是:农村来的,农民工! 农村人到了城里,天生的就比城里人低了一头。 在城市里无权无势无人,男的大多从事重体力的建筑施工,女的大部分干的是服务业。 经姐妹们介绍,凭着高中毕业和一手娟秀的字,柳红杏干过吧台收银员,也干过私人公司的公关接待人员。柳红杏都没有干长,不是薪水的原因,如果她愿意,钞票成沓的塞进胸罩里来。 身本洁性本烈的柳红杏,承受不住性骚扰。老板本人和他的重要关系人,对着柳红杏嬉皮笑脸。不止想使用咸猪手,用钱在眼前晃着就想直奔主题。 柳红杏尝试着挣脱,听说歌舞厅挣钱多,想到天赐的一副好皮囊,自以为傲百灵般的歌喉。 挣开金笼飞彩凤,柳红杏去坐过台。 尽管她坚持卖艺不卖身,坐台不出台。几次在包间里,还是被尊贵的客人灌醉酒,几乎被开了苞。 经过一年的磨难,春节回村过年,大家都带回了不少钱,只有她的钱包是瘪的。 坚守着沿袭几千年的道德标准,作为一个女人不为五斗米折腰,柳红杏坚守着自己的贞洁!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7章 山中花艳现雎鸠 村小苔碧引玉郎 那些出身农村,或者的条件更差的山村女孩子们,能上得起学,就是一种奢望。 家里大人管束孩子最有威慑的话语是:不听话,就不让你在上学了。顽皮的男孩子还好说,小女孩子往往被吓酥了骨头:那是可以飞天的仙女,堕落田头地间,再也不会有浪漫的梦了。 而那些上了凤毛麟角上了高中的女孩子,由于教育资源极端的不平衡,家庭或者偶尔发生的事件,也无法进入大学门。如果说,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国家经济飞速发展,最不合理和黄荒谬的是教育的商业化,金钱直接把一些花季少女,本来可以大有作为的男孩子们直接拒绝于高等学府之外! 经过书本的陶冶,开阔了眼界,对社会有了美好期待认知的刚刚跨进青年阶段的,落地学子。再想父母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重复劳累乏味的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大批的农村青年涌入城市。男孩子还好说,凭着一身力气,吃苦耐劳的素质,孬好都能混下去。而那些不能出大力气,适应恶劣工作环境的女孩子,简易方便的进入较好的生活,大多数选择色情业, 再说节日回家的闺蜜们。见到柳红杏生活的窘况,劝慰:你怎么大闺女要饭想不开?眼一闭,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柳红杏始终解不开这个心结,她梦中有白马王子,她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献给他。尽管这个‘他’朦朦胧胧,柳红杏始终没有清晰的印象,但那一定是她最爱的人。柳红杏,为了未来的爱人坚守着。 尽管性开放,性混乱一波波叠加,在夹杂着塑料袋、泡沫箱的污浊洪水翻腾跳跃。 柳红杏还在坚守着中国人,几千年传承下来的道德规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没有与时俱进,属于保守的顽固不化。 第二年,柳红杏没有再从事服务业,到一个私人建筑公司上班。老板和她父亲的年龄相仿,胖胖哒哒,一副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像。 他没让柳红杏从事体力劳动,而是让她负责招投标事务。这明显的是高看她一眼,招投标是建筑施工企业的生命线,掌握着大量机密,不是自己人很难介入行当。 柳红杏勉强干到年底。 期间接待陪同业主、行业主管、执法部门的酒宴过程,她受不了。色眯眯的眼神,张口就出的黄段子,性骚扰的动作语言。几次醉酒后的强行非礼,让柳红杏产生了退意。 老板年终前的对外招待,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天,柳红杏醉了,朦胧中她感觉有火热的东西在她胸前揉搓,揉搓的她满身燥热。 柳红杏勉强睁开眼睛,眯缝的睫毛中现出老板弥勒佛般的笑脸。那张脸上散布着铁锈样的老年斑,嘴里滴答着涎水。 就像被狼按住的小山羊,柳红杏猛然发力,挣脱出来。摆头甩角,很麻利的顺手一掌。 过完正月十五,爹娘带着妹妹都要进城打工。再三劝说,柳红杏死活要在家里干活。 爹娘知道自己的大丫头脾气犟,她决定了的事,九头牛拉不过来。好在村里一向治安很好,现在还有老人留守,女儿不会出什么危险。让她冷静、辛苦一年,未必不是件好事。爹娘带着妹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柳红杏不是不想过好生活,也不是不想钱财。可是出卖色相的事,和她接受的传统习惯相悖,从道德上她实在无路可走。 回到家的生活是清贫的,物资生活很是困难。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只能是那些世家子弟。 那天卢友平一阵风样的刮过,吹皱一湖春水。那感觉对柳红杏来说,就像风吹掉杏花瓣,杏果依然还要成长。 麦子黄的时候,杏果红了,要不本地怎么称为麦黄杏!趁着麦收前的闲暇,柳红杏摘下属于自己家的散发着清香的红杏。她想卖个好价钱,这段时间,只有出的,没有入的。本来就没装满的钱袋,见了底。 柳红杏到了城区,在绿化的靓丽,路面洁净的大路边溜达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摆摊的地方。能卖果子的地方,除了一家家小超市、小卖铺,就是建得富丽堂皇的农贸市场。到那里去卖杏,不是要交价格不菲的费用,就是被拦腰砍价,能得到自由买卖一半的钱,就算是烧了高香。 车来人往的大路上,穿着执法制服的人多,果子就是不落地,也会被驱赶。换句话说,驱赶还是好的,搉称没收果子是常态。城管执法人员的凶悍,绝对不输当年租界的红头阿三。 转了几圈,皇天不负有心人,柳红杏在一座小区门口落了脚。这里是主干路外的分岔,严格的说是小路,正常执法人员很少转到这里来。他们爱干的是眼皮子活,那是领导看得见的。 果子好,价格便宜,斤两公道,柳红杏跟前很快形成人群。 就在柳红杏果子筐见底,打算让后边几个人低价全包的时候,这时来了歪戴帽子斜楞眼的几位大爷。 注意,是年轻的没到三十岁的大爷。 哪里有垃圾,就会有苍蝇。这几人倒不是冲杏果,而是冲柳红杏来的。谁叫柳红杏长得芙蓉出清水,俊俏的太招眼,特别是那对湿漉漉黑糊糊的大眼睛,带着食草动物的善良。 这几个人渣,别的不行,对女人内行的很。见到柳红杏眼睛一亮,低头议论了一下。上前一把夺过柳红杏的称,另外几个人上来推推搡搡,说柳红杏违反了城市管理规定。 这几个是很有心计的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是绑架漂亮的姑娘,还不惹起众怒。再说打黑行动还没结束,纵然他们眼中无法,还是有所忌惮。 城管的处罚流动卖货的,司空见惯。至于是暴力还是非暴力,那是看执法人员的水平。 柳红杏拼命挣扎,围观的人敢怒不敢言,现在的人大多是各人顾各人,冒着风险替别人出头的少之又少。再说人家自称是城管,正儿八经的执法,谁敢多问。 巧了,卢友平正好经过这里。春游后,他又恢复到忧郁的状态。 今天,卢友平泡了个病假,从市区驱车来到涟泉区,想看看煤矿工人宿舍的屋子。听说这里准备拆迁,做些搬空原先家的准备。 从车中,卢友平看到几个汉子拉拉扯扯一个姑娘。姑娘怒发冲天,汉子们霸横野蛮,不禁动了不平之心。 卢友平猛然刹住车,跳出来指着几个汉子呵斥。 那几个流氓又岂是省油的灯?反问你是哪棵大葱,谁的裤头短露出你!我们这是城管执法! 卢友平这样的人也不是吓唬长大的,父亲曾为一矿之长,加上脾气倔强。见到几人暴力执法,还污言秽语叱骂自己,便挥舞着拳头扑了上去。 俗话讲:猛虎抵不住群狼,好汉吃亏在人单。 要不是接到报警,公安人员出警快,卢友平准会被打得腿断胳膊折。就是这样,卢友平也是鼻青脸肿,满口蹿血。 几个流氓冒充的假城管进了派出所,卢友平进了医院。 卢友平躺在病床,正在百无聊赖的打着吊针,感到有人在用毛巾为自己擦脸。费力的睁开青淤的眼皮缝,感激的看去,不由的轻咦一声。 他没想到今天救的,就是在黄泥套尴尬时,见到的黑眼睛姑娘。 那姑娘听到惊讶,细细看去,也认出了卢友平,脸色羞红,喃喃的说:谢谢你!仗义出手,救了我! 卢友平想坐正身子,一动疼得嘴歪眼斜,还是笑着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卢友平住院期间,柳红杏始终没回去,衣不解带,伺候了他七天。 俩人从此熟悉起来。 熟悉起来无话不聊,精神大好的卢友平聊起天南地北、古今往来。柳红杏虽然羞涩,也大体说了自己的心路。在谈到,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的话题时,俩人终于想起了那年在北山卖桃时的巧遇。 卢友平眼里的是那个,扎着羊角辫,乌溜溜大眼睛,聪明伶俐的小姑娘。 柳红杏脑海里则是那个眉目清秀,憨厚和蔼的少年形象。 两人的心很自然的靠近,有些重叠起来。分别时,俩人竟然有了依依不舍的感觉。 地理距离虽然还是很远,现代的通讯条件很容易拉近人心灵的距离。自从在医院俩人互相留下手机号码,柳红杏俩人的联系就没断过。 除了白日有特殊事,晚上一般都要煲一会电话粥。年轻人也不知哪里有那么多话要说,天南地北都能扯到。有些话题说过几十遍,再拉起来依然津津有味。 两人的手机话月度话费陡涨,那一个时期,两人都是移动公司的金牌用户,每月的电话消费四五百元以上。 可喜的是卢友平的忧郁症状明显见好,朋友和父母经常可以听到儿子,又像青年男子雷霆爆发样的笑声。 柳红杏也不再自闭,她在复习功课,哪怕是成人教育,也想圆了大学梦。 现在忙完农活,她很充实,涟泉区的城区经常转转。 她也偶尔约卢友平,在彭州颇具特色的湖光山水公园,摽着膀子游玩。柳红杏有个理想,人嘛!谁比谁差!她想把进城务工村民荒芜的山林田地集约化,建吃住玩和体验民俗于一体的农场。 这天,相约在彭州见面后,柳红杏问去泉山森林公园怎么样?她从来不许卢友平驾车去接,张扬和麻烦别人是她的忌讳。 卢友平点头说:好! 没想到小车下了三环快速路,方向盘急速旋转,车头一转进了山脚下的一个豪华居民小区。 看着柳红杏疑惑的眼神,卢友平笑笑:怎么?这山不叫泉山?只是没进公园,进了小区罢了。 见到柳红杏咬着下嘴唇不作声,卢友平忙说: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家在哪我去过,我家在哪你不知道,太不公平!告诉你吧,老早就想让你认认家门,怕你不好意思。今天我父母外出旅游,是个好机会。 柳红杏还能说什么,用手撩撩刘海,虽然没准备还是微微笑着:客从主便吧! 小区内部绿化很好,小桥流水人家,亭阁楼台鲜花。 卢友平家面积很大,一个单元同楼层,对门两户一家。父母住在左侧,卢友平住右边。都是三室一厅两卫一厨,装潢和家具都很上档次。 卢友平带柳红杏看完父母的居室,又把她带到自己的住所。在书房,他先让柳红杏看自己的藏书,然后打开电脑请她欣赏自己拍摄的图片。最得意是,他打开名为《伐檀室》的文件夹,让柳红杏看自己写的诗歌、散文、小说。 卢友平从小就有文学梦,以前要读书考试,后来为工作奔波。现在终于有了时间,他可以在自己思维的天地驰骋、飞翔。短短的几年间,他已经积累了八十多万字。 柳红杏看着,不住点头,嘴里嗯嗯的赞叹着:你啊,真不简单! 听到夸赞,卢友平更为兴奋,打开诗集文件夹,选出一首诗;《吻》 象春天的风 象小溪的碧波 是生命的火花 是两颗心的结合 吻,是多么美好 它使生命充满欢乐 我多想,将你紧紧拥在怀里 象莲花般的云托着明月 我多想,长吻你柔软红润的唇 不在管它世事沧桑,潮起潮落 诗写得很动情,没有过感受的人很难写出,没有经过初吻的人看了难免脸红耳热。 见柳红杏酡红的脸,羞怯的模样,曾经过来人的卢友平禁不住心旌摇荡。看着柳红杏瀑布样的黑发,他禁不住一手托起,一手摩挲。 柳红杏身体抖动了一下,感到了灼热。在卢友平捋着她的秀发,想在白皙的脖子上吻一下的时候,柳红杏肩一晃躲开了。 她转过脸,眼皮下垂,低低的咕哝了一声:你原来打得这个主意?也是那样的人? 卢友平心里顿时凉了下来,撤后一步,扎撒着手,红头涨脸,舌头就像绑根木棍,唧唧哝哝不知自己说些什么。 分别是在极为冷淡的气氛下进行的。临出门,柳红杏没说什么,脸色已经由红转白。卢友平尴尬的跟在她的后边,无精打采的低垂着头。他心里明白:误会大了!柳红杏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了。 不出所料,柳红杏出门以后就关了手机。 一连三天,卢友平多次拨打柳红杏的手机,里边传出来的都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手机已经关机! 惶恐的卢友平开车去了黄泥套,柳红杏的家铁将军把门。向村里的老人打听,都说前几天出门,就没见她再回来。 卢友平的心空了,精神坍塌,夜不能眠,日不安坐。他后悔自己的孟浪,也恨柳红杏的极端,个性太强。 相思是卢友平从来没有感觉过的,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人逐渐消瘦。 卢友平萎靡了十来天,如同大病一场,瘦了一圈。见到他的人劝去医院看看,卢友平当面点头。心里暗说:心病谁能医? 这天下班,几个要好的朋友见卢友平愁眉紧锁,担心触发他的忧郁症。堵着他的车门相约,要喝几杯小酒,到歌厅嚎几嗓子。 卢友平想想也好,喝点酒化化淤,畅快的喊几嗓子泄泄闷,不然又是一个不眠难熬的夜。 带着酒意,一帮现代的纨绔子弟,走进歌厅包间,朋友一挥手来了几位靓丽的小姐。 酒能乱性,加上小姐们发情的宠物母猫样,在身边磨蹭打滚挑逗,包间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同来的人玩的很尽兴,只有卢友平几次拨拉开贴近的陪唱女郎,自己独坐一隅。 这天晚上,他只唱了三支歌,刀郎的《2022年的第一场雪》、《情人》、《惩罚》。那歌他唱得苍凉悲怆,撕心裂肺,嘶哑的嚎叫,让听得人担心他会吐血。 别看他只唱了三支歌,每一支唱的时候大家都会沉静下来。那种悲伤,绝不是平常人能够忍受。伤透心男人的凄凉,让看惯秋月春风的小姐,竟有人抹了眼泪。 其间,有个好像熟悉的身影,多次扒着门缝张望。 卢友平因为昨晚多饮了酒,加上夜里没有休息好,快到中午才病恹恹的起床洗漱。父母的住处虽然一步远,他不想去。 挣脱父母的羁绊,是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的想法。他泡了碗方便面,刚吃了几口,就听到有人叩门。 又是父母过度的关怀,卢友平十分不快,皱着眉头打开门。看到来人,卢友平大吃一惊,怎么是柳红杏?再细看知道错了,来人身形比柳红杏纤细,神色也稚嫩。 我是柳红桃,柳红杏的妹妹! 来人很直接,看着卢友平微笑着说。 这天过午,卢友平和柳红杏在泉山森林公园,松林、翠竹夹峙的山溪边见了面。 见到面容憔悴,瘦了一圈的卢友平,一向矜持的柳红杏,径直扑到他的怀里,泪水扑簌簌的不断线的流下来。 她也瘦多了,看来相爱的人在折磨对方的同时,拍打的反作用力也会痛彻自己。 翻脸走后,她的日子并不比卢友平好过。至少卢友平还有安逸的工作,单独独居舒适的家,她是一无所有。 开始是感到卢友平轻薄、诱惑,再细想他老练多谋,不由得怒愤填膺。 这人在爱情上是积年的老手,盗花采柳专偷女人心的贼,柳红杏心里满满的恨意和酸醋。 几天的自我折磨,冷静下来后,反思的自责,比蚂蚁啮咬更为难忍:是呵,卢友平以前肯定有过女人,他那样优秀,自己见了犹自心动,其他女人怎么不动情。 爱人,只能管定情之后,还能过问之前?管他有几位前任,只要自己之后变成唯一,就是稀世的和氏璧。 心里这么想,出于女孩子的自尊,柳红杏不能很快和解。再说,她想观察考验,自己是否卢友平的唯一。 这些天,她向风月场上的闺蜜打听。没有发现卢友平这个淫贼,按理说,情场失意的人,大多会饮鸩止渴,去色情场所,寻找廉价的感情补偿。 尽管没有见到卢友平放荡的身影,谁能保证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不干出格的事。 最后柳红杏还是进行了测试。真金不怕火来炼,千锤百锻才有宝剑的绕指柔。 从心里,柳红杏舍不得卢友平,她用自己的方法想测试一下,卢友平是情郎,还是青狼!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8章 山套明月喜佳婿 小村清风共爱河 由于中国人对女性,要求三心四德的传统习惯,巨大的惯性的刹车的刹车滑行。也是女性的体力,以及在家庭的地位,除了公主、权贵小姐以外,和男人相比处于弱势地位。 虽然伟大领袖赞誉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幅度提高了妇女地位。但是如同性格和蔼温顺的食草动物,它们看向世界湿漉漉的眼睛,大多含有惊悸。在婚姻上尤其如此。 有人很哲学的说过,大多数女人的人生不幸,是从恋爱到结婚、结婚开始。 如果选不好人生的另一半,再美丽的女人,生命历程上,也只能瘸腿前行。 作为聪明、知性,有主见的柳红杏,在选择终身伴侣时,尤其今生自己可以做主的婚姻。 上次说到,卢友平到歌舞团散心,门缝里有人在偷听、偷看。 歌舞厅门口窥视的是妹妹柳红桃,待在隔壁偷听的可是柳红杏。卢友平的三支歌,足足让柳红杏泪水流了半盆,她明白了卢友平的心意和凄楚。 失而复得,是极为珍惜的,特别是倾心的爱人。 爱情进展的很快,两家的老人都很满意,很快进入谈婚论嫁。 迎娶柳红杏的前一天夜里,卢友平想来点情趣,给柳红杏个惊喜。手机也没拨打,入夜驾车赶赴山村。 山村的夜十分寂静,只有蟋蟀带连着百虫在演奏小夜曲。 卢友平轻叩动柴扉,屋内漆黑没有动静。也没考虑闺女出嫁,农家人忙活一天乏累的早早入睡,焦躁的卢友平干脆翻墙而入。 侧耳倾听,室内传出男子山呼海啸的鼾声。这是谁?刚在新婚之夜的大闺女房间酣睡!不仅酣睡,还敢打呼噜! 妒火烧心的卢友平,事情不往好处想。历来冲动是魔鬼,也没想想,柳红杏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怒极气极的卢友平,一脚踹去,破门而入。 只听得屋内一片惊呼,随即灯亮。 看到怒目圆睁的卢友平站在床前,柳红杏大吃一惊。她只穿着内衣,独自睡不着想心思。妹妹柳红桃,因为姐姐明天出嫁,去了邻居家借宿。 只见柳红桃独自在床,卢友平瞬间愣住。 这时隔壁屋里传来男人的咳嗽和责问声:谁? 卢友平懵了,只顾着吃醋混乱了思维,怎么没想到岳父母今天必然在家。 没用卢友平多解释,冰雪一样剔透的柳红杏,马上明白了失礼的卢友平的用意。 这晚,把卢友平让进屋里,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柳红杏没有再睡,只是泪水涟涟:一报还一报,谁叫我当时怀疑你?现在我知道了,你真的在乎我!你不在乎我,还能醋意变形了人? 这件事,老岳父很生气,认为不吉利。 柳红杏一点都不在意,还很有些惊喜。 只有在意,才有吃醋,才有脾气。 她本以为卢友平这样的贵公子,爱上自己不过是一时的情乱意迷,没料到他真的珍贵自己。 柳红杏婚后在城里没住几天,就又回到小山村。既是她不放心自己才见眉目的农场,也是卢友平的心意。 卢友平爱上了黄泥套,他想脱离喧嚣的城市,回归自然。 独生子女是特殊时期的产物,享受着得天独厚的生活条件,他们的世界只有自我。 现代年轻人有几个能听老人言,行为的基本原则是我行我素。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卢友平万人钦慕的工作,他说辞就辞,父母想干预的时候,木已成舟。 高薪养廉的工作,几年下来,卢友平还是有些积蓄。孩子大了不听话,父母在财力的支持上还是一贯的慷慨,就一个孩子,挣的钱给谁花去? 柳红杏破烂的小院,从外观上看去不大。依旧的古朴破烂,只是比以前更加洁净。除了原先的杏树,又种了芭蕉。 卢友平的爱好有些怪癖,喜欢雨点噼噼啪啪打着芭蕉叶的声音。尤其更深人静,四赖无声,没有人群喧哗,也没有汽车行驶的噪音,雨点打着芭蕉特别的夸张。 于是沿着小院的石墙,里外都种了芭蕉。每当到了暮春,别看院小,茅屋低矮青青草,那绿了芭蕉,红了樱桃的画面,石寨绮丽无比。 回归自然,寻找迷失的自我。大概魏晋风骨恬淡清高,重新复活,卢友平自我感觉就是建安七子,至少活得有谢灵运、陶渊明的风韵。 柳红杏活得依然充实,每天忙着她的自然农场。除了吃饭、睡觉、做爱,几乎四脚朝天。 柳红杏很愉快,再累毕竟是在向理想靠近。自由自在的呼吸着山野的空气,不受其他人支配的办事,还有温柔多情的郎君相伴。 都说人心欲壑难平,柳红杏却很满足。满足的如同山上淌下的万条细流,汇成翻卷着水花和彩虹的小溪。 卢友平多年的忧郁,被溪流洗刷,清风带走。 他不再受人群社会生活的约束,不想睡三五更一样梦游。想睡,日悬正南晒糊腚。愿意,他就去给柳红杏搭把手。管理人员的事他从来不参与,那违反回归自然的初心。 荷锄挖垄种植浇水,满身大汗,胳膊腿腰酸胀,反而带来舒适的感觉。卢友平心清净下来,大脑清空了垃圾,思维的硬盘运转速度加快。在想象要发泄的时候,他就坐在键盘前任思维驰骋。 歪打正着,网络平台很喜欢这股清流,不久卢友平就成了网络平台签约作家。每个月,不费力气,也能收入万元以上。维持正常的物资生活,绰绰有余。 彭州城内的家,小两口几个月半年的不去。干脆让在城内打工的柳红桃,转正为常住户。 生活寡淡而适怡,没有了繁华喧嚣,时光如山涧沟的水在不知觉间流淌。 这是2022年的夏天,卢友平又像以往,自己在小院踱步。然后想起点什么,就赶快敲键盘。 柳红杏一如既往,到了十点准时睡觉。 早上柳红杏的生物钟很准时,无论冬夏六点钟准醒。 夜里她做了个夫妻云雨的梦,乍醒来,还以为枕着卢友平的胳膊过的夜。眯缝着眼,伸手想抚摸卢友平的脸颊,没想到摸了个空。 柳红杏一惊:床上无人!卢友平是从来不会早起的!他一夜没睡?柳红杏忙得跳下床,连鞋都没顾得穿。 卢友平趴在电脑桌前,披散着长发的脑袋埋在两臂间。柳红杏喊了几声没见反映,上前一摸,自己闷哼一声,晕倒在地。 新冠肺炎加上基础病,卢友平是急性心肌梗死。 他的坟墓,就埋在那次尴尬相遇柳红杏上沿的百十米处。 从那以后,欢乐活泼爱笑的柳红杏没有了。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是愁云惨淡万里凝的寡妇脸。 大约是晚秋时节,农场的员工电话打到柳红桃的手机,说经理有三天没见到了。她的手机打不通,家里的门锁着。 这时的柳红桃已经混得很出息,她不仅拿到自学的大学毕业证,还有多项含金量高的职业证。 在公司,她是最显眼的一个。人长得漂亮,穿着打扮时髦得体,公司的高管,后边有成群的青年才俊追逐。 柳红桃已经融入这座城市,成为炫目的都市丽人。 因为近两天接待任务忙,柳红桃好几天没有玩手机。姐姐的微信三天前倒有一则,想想有事姐姐肯定会再发微信,或者拨打手机。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姐姐不过是想问候关心她一下。一忙起来,就把姐姐的微信忘在了一边。 接到农场打来的手机,柳红桃慌忙代开姐姐的微信。 姐姐的微信很短:你好好保存qq邮箱我发的信件,它具有法律意义! 柳红桃赶快打开邮箱,才读了两行泪水就模糊了眼睛。她哽咽着,昏昏沉沉的明白:姐姐已经死去。城里的房子让爹妈去住,那里医疗条件好,让两家的老人互助养老。家里的农场,希望她能承接下来,那是一代人理想的传承。 信的末尾:我现在是石头肺,锯片嗓,无味鼻,全身瘫软无力。本来早就想去就医,病不会这样重,但没有卢友平的我早已了无生趣。 卢友平一个人在那边太冷清,我要去陪伴他! 曾经得到过,我没有后悔,只有抹不掉的记忆:少年时的巧遇,尴尬的相识,仗义出手,酸楚的怀疑,婚后成熟的杏子…… 你不要到处找我!你读到这份文件和信时,我已经和他相偎在一起,蒸腾为气,幻化成泥…… 柳红桃赶到墓地时,明显的看到姐夫的坟墓有新填埋的痕迹。 她没按姐姐的嘱咐去办,报了案。 法医和刑侦专家的结论柳红杏是自杀。 至于柳红杏怎么自杀,如何的自己埋葬自己,在朋友们和村里人看来就是个巨大的谜! 公安部门介入后,确实找不到他杀的痕迹,只是一个活人怎么活埋的自己? 经过多次现场勘察,柳红杏的尸体也被运到化验室分析。 没有假手他人,也没有人实施。 墓穴里的一块木板和,细小的绳子引起了怀疑。 后来经过试验,柳红杏是充分利用了力学撬杠原理。她先在柳条芭上堆上大量浮土,柳条芭用小木棍,危如鸡卵的叠加。 当柳红杏静静的躺在卢友平的身边,她服下毒药后,轻轻一拉绳子,支柱倾倒,土堆坍塌下来。细绳细小力量的,效果,便是山体滑坡般的迅速覆盖! 柳红杏不愧是曾经的优秀高中生,竟然为埋葬自己搞出了个小发明。 柳红桃后来把农场经营的有声有色,生意很是红火。 如织的游人,在游玩的过程中,往往要在柳红杏俩人的墓地稍留足,这毕竟是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杏树桃林间的蝴蝶很多,有人就说蝴蝶是柳红杏俩人魂魄变得。要不然其他地方很难见到蝴蝶的影子,为什么这里那么多? 很多人相信蝴蝶的传说,明白的人则说这里原生态,没有喷洒农药…… 人生苦短,真正的知己贴心又有几人。人类在资本的操弄下正在毁灭这个世界。而回归乡村,又何尝不是人类最初的愿望。 因为心性相同,我去陵墓凭吊过。想到人生奋斗的不易,知己难得,纯情稀少,心里很是凄楚。 正是:桃花开\/杏花落\/方眨眼间\/未等回眸\/已是绯红粉坠\/花蕊飘零残破 撇去浮沫\/心境已澄澈\/无须时时拭抹\/人生如梦\/还酹一轮江月 刚才,笔者讲了个冰清玉洁,纯情而又要强的女子,他们的爱情结局让人泪目。 但世界上也有一些不堪的女子,性欲旺盛,道德沦落。为了一时的枕席只欢,不管不顾,吃了常人想不到的苦头!还好,她们中有的最后结果还算可以。 现在,笔者讲述一则近似真实的故事: 十三、性瘾 本文故事的核:苏美妇一朝消失 花心男无奈受屈 苏绍俪在清泉区是个亮眼的存在,凡是对那时间段有记忆的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 苏绍俪太有名了。 她原先就很招惹人追逐的目光。 在七零年,当她脖子上,挂着两只破鞋游过街后,知名度蹭蹭的往上蹿。偌大的矿区宿舍,云集远近十几个煤矿工人的家属,小五六万人的家属区,想不认识她都不容易。 只要苏绍俪从哪里走过,雪花膏的香味还在弥漫,就开始有人在她背后指指戳戳。女人们的议论还有些含蓄,那些赤膊汉子,话语里就充满了猥亵。 苏绍俪的体型没说的,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亭亭玉立,按当地土语形容,她是微山湖斤半的鲤鱼……乘波顶浪的俏个。 苏绍俪的妖媚没有说的,五官俏丽精致,仿佛经过高手雕琢。平素总是昂首挺胸,走起路来,腰颤屁股扭,步步按弹簧。那时,在国内还不时兴模特,她就走开了一字步,抑或是猫步。 苏绍俪生就的自来熟,见人不笑不说话,脆生生银铃般的笑,穿透力有二三里。从女人魅力的角度来看,唯一的缺陷,是铅华洗净以后的一张烟黄脸。 烟黄脸有什么不好?民谚说:“烟黄脸,烟黄脸,听到上床放下碗。” 上床在这里是男女之事的隐语,很有点现在所说的有“性瘾”的意思。 对上床那种事,苏绍俪就像大脑磕了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偏偏苏绍俪的丈夫瞿锊意,在这方面低能。 他早先在北地工作,被极寒伤透了肺管子。人长得像个干巴虾,缩头胁肩,走几步就喘吼吼的像个抽风机。别说满足老婆上床的需要了,能挣扎着呼吸新鲜空气,都是很奢侈的事。 据熟悉苏绍俪的人说,在少女时期她很阳光靓丽,称得上是校花。 在男女交往中属于腼腆的类型,柳眉杏眼见到男孩子,长睫毛总是耷拉着。不过,她好偷看斜睇,那时就有男女情事的过来人,预言她不是安分的女人。 二十出头,结婚生完两个孩子以后。苏绍俪就像才睡醒似的,换了个人,行为举止发生了改变。 她不知什么时候爱上了酒杯,酒量不大频次不低。三杯两盏淡酒下肚,烟黄脸红扑扑的,眼荡涟漪,满脸红润生辉。 家里来了相熟的客人,菜上齐了,不待谁招呼,自己先一屁股坐下,上桌陪饮拉呱说话。 就是外边半熟的人,只要谁招呼,哽都不打,打蛇随棍上。 苏绍俪这人怪,一杯小酒下肚。立马男子汉般豪爽,醉眼朦胧的,说话调情也分外娇媚起来。 苏绍俪平时无事,最不喜欢的是低头弄针捋线,喜欢的是倚靠着门框嗑瓜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来往的帅哥。 偶尔很俏皮的檀口喷出瓜子壳,功力了得,大概率能击中帅哥的敏感部位。 瞿锊意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男人的脾气,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是不能让别人随便耕种的。 两口子为这事吵过骂过,最后瞿锊意实力不济,不得不败下阵来。 苏绍俪为这事最经典的结论是:想当狮王,也得有那个本事。一天三四十回,咱照样奉陪的起。你没有鸟本事,老娘我也不想端着金饭碗,去讨饭吃! 苏绍俪俩口子彻底放开,那时已经是六九年了。年纪大一点的学生开始上山下乡,小学生开始返校。厂子里的职工稀稀拉拉,开始心不在焉的上班。在家属宿舍区,人影开始稀疏起来。 这时,别说是俊男,只要是个成年汉子经过,都很打眼。 化祈祥是附近一所厂子里的工人。算不上玉树临风,也是生的人有人,样有样。穿着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四个兜泛白的军装上衣,左肩口袋里别着支金星钢笔,那是当时超过今天爱马仕名牌的时髦打扮。 加上他端肩蜂腰,玉面带笑,明眸传情,很受年龄相仿女性的待见。 他是文革前最后一批分配来的中专生,在那个时代也算得上是知识分子了。这让心里涌动,夜里渴望的他,又比街坊邻居,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化祈祥表面文静,天性风流,偏偏高不成低不就。他看上的,不是名花有主,就是冷面横对的主。到了戈壁沙漠都拈花惹草的年纪,化祈详只能咽着干唾沫,单人独宿的时候,用手自慰。 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化祈祥哪能经受得住苏绍俪梅花眼的魅力? 只是那时对男女生活作风要求严格,他又是厂子里引人注目的人物。他只能按捺,无奈内心欲望诱惑的力量太大,几个回合下来,面对苏绍俪的放电,化祈祥开始情欲汹涌。 在一次,苏绍俪的瓜子皮,再次喷到化祈祥脸上的时候。他开始从嬉皮笑脸的的搭讪,迈进了苏绍俪的家门。 两碟小菜,一壶白酒后,两人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不过,俩人都没能尽兴。毕竟家里既有瞿锊意,他随时可能出现,也有孩子可能的骚扰。 当化祈祥提出在职工单人宿舍开鸳鸯会,苏绍俪梗都没打,爽快的答应了。那时,工作不正常,提前下班是正常事,孤单单住在单人宿舍的,是凤毛麟角。 一段时间,傍晚、黑夜的,俩人经常在化祈祥的单人床上折腾。 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俩人的苟且行为,很快被人觉察。再说,苏绍俪又不是化祈祥的专用品,跟她有过一腿,或正在觊觎苏绍俪美色的人,喉咙里哪能不冒酸水。 耳听得外边的闲话,风一样吹起,再加上厂子里恢复生产。职工单人宿舍,已经不再是男女偷情的伊甸园。 如同战争片:炮火太猛烈,需要转移到合适的阵地! 这一对犯了性瘾的男女,此后的滚床单,会在哪里?又会出什么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49章 苏绍俪心悦情人 化祈祥胆大男女 男女偷情,虽然当事人知道危险,是可一不可二的事。可对上瘾的人来说,越是危险难得,越是刺激,明知道是陷阱,还是忍不住往里边跳。 自古以来,就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偷情的危险,更增加刺激。如同吸毒成瘾的人,苏绍丽和化祈祥俩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每次都很兴奋,从不放空枪,有了机会还搞点小插曲自娱自乐。 一次,俩人大战几十回合,身体疲惫的如同软泥。体力不行,精神矍铄。两个人便开始在嘴头子上调皮。 化祈祥慵懒的伸出手,揉揉的搓着苏绍丽的耳垂。她的耳垂很是富贵相,如同弥来佛般具有下垂的肉质感。 手指捻弄 感觉不错,化祈祥就笑,对着苏绍丽的俏脸哈着气笑: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没等苏绍丽回话,化祈祥说起笑话:一个富商喜欢上个名妓,每年来此做生意,都要床上相聚。第一年,富商事毕问妓女:你真美丽,今年多大了。妓女笑答:二十! 第二年,富商来此,滚完床单又问妓女:你还是那样美丽,今年多大了? 妓女应声答道:十九岁! 第三年,富商再问,妓女爽快的答:十八岁! 妓女吗,为了吸引男人,总是好把自己的年龄缩小。 谁知妓女的话才落音,富商便落下泪来。 妓女很奇怪,便问他伤心的原因。富商哽咽着说:我做生意的本钱,和你的年龄一样,每年都在减少! 化祈祥说完,便蹭着苏绍丽的脸颊哈哈笑。 苏绍丽是什么人?经历男人无数不说,脑子一向是极为敏捷的。她听到化祈祥笑话里,有讥讽自己老黄瓜刷绿漆的意思,眉头一皱,也讲了个笑话。 苏绍丽似笑非笑的说:和尚看道士洗澡,道士们很讲究。先是师太,然后是师傅,最后是小道士,从大到小,很是规矩。见到这种情况,小和尚不由的感叹:我们僧家太不讲究,老和尚还没沾着水,小和尚光着头, 倒先进去了! 苏绍丽说完,便抓着化祈祥那玩意笑,暗地嘲讽化祈祥每每做爱时太性急。连接吻都来不及、就耀马扬鞭。 世界上的丑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时人们阶级斗争的弦绷的很紧。再加上苏绍丽相好群体的拈酸吃醋,鱼水之欢的瘾再大,也只得避避风头。 化祈祥好不容易收敛了一个月,就实在忍无可忍。三伏天的大中午,看到人们不是午睡就是低头打盹,就连一向勤快的狗,也懒洋洋的趴在树荫下伸着舌头。 他的欲望开始悸动起来,琢磨再三。淫心天大,世上无人。 三伏天大中午的,化祈祥用草帽半掩着脸,径直走进了苏绍俪的家。火热烫脚的路上,果然是只有知了聒噪,没有半个人影,大家都在歇伏睡懒觉。 ”伏凉…伏凉…”,是身小声大的精知了在叫。 “伏凉短伏凉长,连叫三声热断肠。” 这年的三伏出奇的热,伏凉不住声的连叫着,树叶晒得耷拉着头,树梢纹丝不动。 苏绍俪轻挥着芭蕉扇,满身燥热,大中午的前来个午觉。上了床,大概率是回味无穷,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凉席也像热鏊子。 为了解决暑热,苏绍俪家里前后门都大开着。鬼知道怎么回事,苏绍俪这时满脑子都是化祈祥的滋味,心里一味的想着化祈祥的好。 自从一颗芳心被化祈祥接受,苏绍俪再看其他的男人,眼睛里就少有了放光的能量。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名花常遭风雨妒,何况她欠下了那么多风流债。只是苏绍俪已经被情欲所迷,爱之所系,实难自已。 古人不是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苏绍俪现在的心态,就是得一会是一会,今日有酒今日醉,哪问明天是与非。 化祈祥悄悄摸进堂屋,四下看看,除了卧室,家里无人。 化祈祥乍着胆子,探头再偷看苏绍俪的卧室。只见到苏绍俪只穿着亵衣,仰面朝天,半合着眼,有一下没一下轻挥着罗扇。化祈详胆气陡壮,毫不犹豫,饿虎样扑了上去,直奔主题。 瞿锊意去走亲戚,两个小孩子不知邋到哪里去玩。 被化祈祥抱在怀里的霎那,苏绍俪那个惊喜啊,比出门捡到狗头金还要高兴。 毕竟这事不能光天化日,苏绍俪做事还是仔细的。她挥手让化祈祥关好前后门,自己爬起来拉上了窗户帘。俩人的嘴唇相碰,干柴烈火开始熊熊燃烧。 前边说,苏绍俪欠下不少风流债,也曾经有过不少裙下之奴。这一阵子,女人移情别恋,化祈祥横刀夺爱。本来仇视的敌手,暂时结盟。他们恨得牙根痒痒,一直窥视着想报复这对狗男女。 今天见到一个用草帽半掩着脸的男子,踅摸着进了苏绍俪的屋。 那些情敌们,见到眨眼窗帘拉上。大热天前后门关闭,又不是蒸馍馍,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同壕战友,曾经在苏绍俪身上得过趣味的人,冲动的就想推门捉奸。其中一个年龄较大,办事稳重的人挥手制止了大家:我们又不是她男人,捉什么奸?万一弄错了,怎么下场? 大家面面相觑后,有人想了个绝户计,利用苏绍俪的大儿子。 这孩子正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时候,调皮的没法说。正在大树凉阴地里,在地上凿窝,和小伙伴玩砸杏核的男孩子。听说家里可能进了贼,满头大汗的跑回家,推门就进。也是化祈详太性急,前后门是关上了,就是后门忘记上插销。 小孩子一头撞进家,堂屋里没看见到什么异样。听到母亲屋里有动静,也不知道害怕,推门就进。 苏绍俪听到外屋门响,挣扎着坐起来,想推开化祈祥。谁知化祈祥,是久渴之人遇到水,刚得趣味没能得意。头部的血管膨胀的嗡嗡响,充耳不闻外面事,两臂紧抱苏绍俪不放。两个人挣扎着到了门后,也没有分开。 试想,小孩子推开门,屋里黑咕隆咚的,猛然看见门后站着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是什么反应? 小孩子的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早有准备的众人涌进门来,结果可知。 什么时候,这样随意的性交往,都是犯众怒的事。 苏绍俪没有挨打,化祈祥可是变得猪头狗脸,两只漂亮的眼睛肿成一条缝。 当天下午,就发生了游街的事。前边脖子上挂着双男子皮鞋的是苏绍俪,后边跟着的光着两只脚,脖子上挂着两只女人破布鞋的是化祈祥。 闹剧过后,人们只是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生活还得继续。 这期间,苏绍俪和化祈祥虽然被当众羞辱,关系也没切断,这两人患难之交嘛。 在七十年代初,毕竟有瞿锊意的存在,虽然不能破罐子破摔,时间或长或短,俩人总有一聚。 时间流逝的很快,转眼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股份制、私有化的洪水肆意吞噬,大批的职工被砸了铁饭碗,社会上有了大批的失业人员。 那时交通、通讯虽然还不发达,经济秩序、人伦道德已经发生巨大变化。 一切围绕钱转,共和国多年没见到的沉渣开始泛滥,出现很多奇观。 也有不变的,那就是人的感情。自从游街之后,苏绍俪出尽风头,丢尽脸,连累的化祈祥三十多岁都还没有找到老婆。苏绍俪虽然还有不少入幕之宾,上床最多的还是化祈祥。 无论情欲如何汹涌,化祈祥心有余悸,在行为上谨慎多了。 苏绍俪不在乎,再次相聚小酒快意后,她目光迷离的对化祈祥说:嘴巴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身子是老娘的,快活是俩人的。喊我公共汽车又怎么样了,老娘乐意。 话虽这样说,苏绍俪一颗芳心,见到眼里喷火的男人犹自发痒。顾虑到化祈祥的感受,随便跟他人上床的次数明显少了。这让那些迷恋苏绍俪魅力的臭男人,心里酸痒难过。 他们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社会风气变了,大姑娘都变着法去夜总会挣钱。对一个丈夫不嫌,儿女不弃,社会无人管的半老徐娘,又不是娼妓,总不能再次脖子挂鞋游街去。 这帮人能做的,只有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有好的办法,只好流着涎水看着壮狗啃骨头。 铅华易老,人生易逝。 苏绍俪和化祈祥相好了十来年,虽然不是夫妻,却也比那些公共汽车的上下客人,感情深了许多。在一次浓情蜜意后,化祈祥也是多喝了点酒,两眼发呆的看着屋顶打咳声。 苏绍俪用脸颊磨蹭着他的嘴唇问:怎么啦? 这是她常用的撩拨异性的手法,总是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谁知这次,化祈祥木头人样的没反应。 苏绍俪又放肆的深入撩拨了一下,化祈祥虽然咧咧嘴权当笑,生理上没有一点效果。 苏绍俪颓丧的枕着他的胳膊躺下,等待化祈祥休养生息。嘴里喃喃的抱怨:老了,不服老不行。 化祈祥微微转过脸来:我是老了,咱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每天偷鸡摸狗的,虽说瞿锊意不说什么,看到他冷冰冰的眼睛,我的那个就蔫吧。 这辈子,我和你连一对正式夫妻也做不成!我和你成天整夜,夫妻般待在一起,有过吗?整天偷偷摸摸,提心吊胆,有意思吗? 苏绍俪心里咯噔一下,想想化祈祥说的也是理呀。她用细碎的牙齿咬着嘴唇,感觉化祈祥眼里流出了泪水。 苏绍俪半卧着,舔舐着化祈祥的脸颊,长出口气:你说的也是!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做真正的夫妻。 看到化祈祥狐疑的眼神,苏绍俪咬着化祈祥的耳朵出了条妙计。 这妙计说起来很简单,自从七九年施行双轨制以来,平地出来若干个万元暴发户。既然不事劳动也能发财,谁还愿意出力流汗。 政策允许,经济导向,做生意的如雨后春笋。租间门面,挂出牌子,神秘的炫耀后台,金钱便滚滚而来。至于经营人吗,谁问你男女,谁查你户口。千道理万道理,挣着钱便是硬道理。 到外地隐姓埋名做生意,谁管你是不是夫妻,只要能增加所在地的gdp,就是嫖娼卖淫也没有人问。 对苏绍俪来说,孩子已经大了,最小的一个也上了初一,算对得起瞿锊意了。她感到自己不能太委屈,应该找个可靠 人度过下半辈子。 她给化祈祥耳语的妙计,就是化祈祥自动提出下岗,或者是停薪留职。俩人今日搜罗、骗取点钱财,到他乡去当老板,风流快活,做一对长久夫妻。 苏绍俪的计策对化祈祥很有吸引力,到外边去挣大钱,当老板。还有情人相陪,日夜作乐,做长久夫妻,太具有吸引力。 化祈祥当时就两眼放光,确定了大体日期,和收集金钱的方法路数。他由不得激情燃烧,俩人重新金戈铁马后,憧憬和期待的欢乐中,依依不舍的拉着手,真心实意的惜别。 分别时,双方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赌咒发誓,今生誓不相负,白头到老。只是为了不要打草惊蛇,也是为了以后避免亲朋、家里人追索,目前俩人必须注意行为。 悄悄的,打枪的不要,来个暗算无常死不知。 俩人决定分别以后,暂时不再联系,在外边造成关系有了罅隙的样子。 咬人的狗,不露牙嘛! 俩人虽然暂时分别,心里空落落的。可想到远走高飞后的双宿双飞,这对野鸳鸯分别心里化着块蜜糖。开始表面偃旗息鼓,涛声依旧表象下做准备。 两人的如意算盘:只待单位和家里人不注意,金钱收拾好了的时候,就金蝉脱壳,寻找双宿双飞的乐土。 分手后,苏绍俪一直很兴奋。跟化祈祥这个小自己几岁的男子,从此以夫妻的名义,在人生地不熟的新环境里,做老板娘,想想就是很刺激的事。 爱情,也可以说是情欲,规划好的未来。让苏绍俪每天都像迎接春节到来的孩子,头脑昏昏沉沉。心里的快乐膨胀的几乎藏掖不住,真想大声喊出来。 这一时期,苏绍俪除了搜罗尽家里的钱财,还向闺蜜好友借贷了不少。 心里的甜蜜几乎外溢,等待的时光,是以分秒的煎熬度过。这让享受惯了的苏绍俪,有些不适。化祈祥是不能找来解闷了,一般常来常往的密友就成了她发泄郁闷的对象。 她除了在家请小姊妹们吃吃小酒,打打牌,几乎每天都和闺蜜们搅合在一起。遛商场、搓麻将、喝小酒,苏绍俪把等待的苦涩,尽量转化成欲神欲仙的琼汁佳酿。 这天,几个无事可干的闺蜜相聚,心中甜美的苏绍俪,不知不觉的多喝了几杯。踉踉跄跄的出门,坚决谢绝别人陪送,口齿不清的逞强说:我…没事,还能喝半斤! 这个苏绍丽,从外表上来看,有模有样,风度气质可比豪门大小姐,可是生就的两大毛病:性瘾个!嗜酒! 偏偏自己喜欢显摆,醉死不认这壶酒钱。 闺蜜们七嘴八舌:看你两腿打摽,别上错男人的床。 苏绍俪手摆荷叶:哪里的事,我看不上的,就是吕洞宾,也戏不了白牡丹!我心里有数呢! 带着浓浓酒意的苏绍丽,在微风中柳绦般飘荡走去。 也 是该当有事,她的老相好王慈丹,矿上的小头头,正眼扒眼望的站在山涧沟边的小院门口。 妻子带着孩子,今天去娘家喝喜酒,晚上注定是不回来啦。王慈丹一个人在门口张望,想到哪里找个乐子。 见到苏绍俪晃晃悠悠走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啻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好久妒火炽烧,无法得近芳泽的他。大步走向满脸带笑的苏绍丽,拉住苏绍俪的小手,不住的摇晃。弄得本来头脑发木的她,瞬间头大如斗。 见到苏绍俪的王慈丹两眼贼亮,眼睛流淌的都是喜悦,连声招呼:快家里坐坐,今天家里没人,都去乡下亲戚家喝喜酒。你这仙女今天怎么有时间这么驾临了?心里还记得我这个老哥哥? 这一时期因为避嫌,久没尝到男人滋味的苏绍俪。借着酒性,情趣就很快波起浪伏,就是看到条公猪,也是双眼皮的。便乜着眼笑:吆…你还记得我…… 随着苏绍俪嘻嘻一笑,王慈丹麻了半边身子。作揖、鞠躬,低头哈腰的奉承着,把苏绍俪搀扶进家门。 两杯清茶进肚,苏绍俪清醒了些:忘了我吗? 哪里呢?你是天上的仙女,我是地下的凡夫,能见你一面都是福分。 王慈丹和一般花心男具有同样的特点,都很嘴甜。 苏绍俪很受用的听着,眯细着眼看他只管笑:小油嘴! 王慈丹很早就是苏绍俪的裙下之臣,只是化祈祥淡化了他的存在。每每更深人静想起,苏绍俪心里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她生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女人。 你今天喝多了? 王慈丹用手撩搂一下苏绍俪,精致的鼻子问。 哪里?再来几两也醉不倒我。 和一般醉酒的人一样,越是酒醉,苏绍俪越是不认账。 那,咱们再喝点? 王慈丹蹚水样的试着深浅,毕竟俩人好久没有那事。苏绍俪迷恋着化祈祥,现在要是不情愿,嚷闹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绍俪没有回话,只是在眯眯着眼,咯儿咯儿的笑。风骚女人的笑,是大风刮海面,特别迷人,里边蕴含的意思,不言自明。 王慈丹大喜,家里现成的菜,他手脚麻利的置办好酒菜,很快俩人戏谑着,小酌起来。 王慈丹刻意的一杯接一杯劝,苏绍俪本来就是带着酒意的人。 心里郁积的事太多,本身酒量又不是很大,苏绍俪很快醉倒。 王慈丹把她抱到床上,久旷之人,恣意放荡,颠鸾倒凤,畅酣淋漓。醉得迷迷糊糊的苏绍俪,哼哼歪歪,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也分辨不出相拥相抱的是化祈祥,还是王慈丹。 醉中吐真言,朦胧中再次做爱,苏绍俪哼哼唧唧如在云霄飘荡。不经意间,把她这一时期多么难捱说了出来。 有心人王慈丹,本不甘心化祈祥独占花魁,听得懵懂,便开始套起苏绍俪的话。 苏绍俪断断续续,把她要和化祈祥去云南那边定居,还把她收集的钱财数说了出来。 大醉的苏绍俪说者无心,王慈丹听者有意。当听到苏绍俪和化祈祥的远遁的打算,王慈丹甜酸苦辣辛、羡慕嫉妒恨,搅合在一起。 他本非正人君子,美人钱财双得的事,怎么能轻易放过? 苏绍俪是在半夜回的家,路上有些清醒。做得事隐约记得,说得什么话,头想疼了,也没理清。 苏绍俪住的地方,也就是涟泉区矿工家属宿舍,离乘火车的大站,也就是彭州市中心区有四十多公里远。 偷偷到外地去,因为是要黄鹤一去不复返,苏绍俪和化祈祥俩人。当着矿区宿舍的人,没有胆量,出双成对的去坐公交车。俩人都想,反正各人都拿到了车票,上车前不见熟人,火车上见是最安全的方式。不然谁知哪只眼哪张嘴,道出秘密,说出事! 苏绍俪一个人,独自坐在公交大巴车上,心底愉快的像是出嫁前夕,又怀揣个兔子惴惴不安。 苏绍俪东瞅西霎的才下公交车,便打量四下人群。还好,站前广场人来人往,来去匆匆,没有谁在注意自己。 苏绍俪放下点心,在广场转了一圈。按约定这时不能去见化祈祥,可离检票上车还得一段时间。到哪里去消磨这段难熬的时光呢?苏绍俪有点拿不住主意。 这时,有个热情的声音传过来!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0章 忙中忙背井离乡 错中错深山凄凉 话说就在苏绍俪前思后想的时候,肩上被人拍了一巴掌,吓得她激灵出满身冷汗。回头看,竟然是王慈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他竟然也背着个大旅行包,一副出远门的样子。毕竟曾经同床卧,几句寒暄,俩人进了酒店小酌消磨时间。 酒菜很快端上桌,一向馋酒的苏绍俪,黏黏糊糊,任王慈丹再三端酒相劝,只是抿酒,不敢往日的大口灌。她心里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喝醉,要和化祈祥远行呢。 好酒的人肚子里有馋虫,何况郎情妾意过的人殷切举杯。开始苏绍俪百般推脱,在酒场磨练多年,劝酒功夫一流的王慈丹面前,她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 也怪,这酒香远醇厚,入嘴留不住,几个回合苏绍俪人就迷糊失忆。 朦胧中苏绍俪感觉到,自己在旅店里休息了一阵,然后迷迷瞪瞪的被人搀扶着上了火车。 带着酒意,一夜酣睡,虽说列车晃晃悠悠,在卧铺上睡得还是很香。 等到太阳日出三竿,苏绍俪彻底没了酒意。看看中铺熟睡的男人熟悉的身影,她洗漱完毕,开始等待那人醒来共进早餐。 中铺的男人看样是熟透的瓜,乏透了。熟悉的鼾声阵阵,让苏绍俪心里泛起汹涌热流。看一会车外的风景,就又看一会中铺的底板,想到你恩我爱,公开夫妻的异地生活,心情分外畅快。 苏绍俪大有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喜悦。 直到中午,中铺的男人总算醒了,很熟悉的咳嗽翻身。 苏绍俪眼扒眼望,待到那人下了铺,不由的目瞪口呆。中铺的人,竟然是王慈丹。 王慈丹虽然也是梦中情人,可这次约的是化祈祥啊。突然的变故,让苏绍俪手脚冰凉,看着男人的笑脸,不知说什么好。 看到苏绍俪呆傻的样子,王慈丹抿嘴笑笑。 冲她点点头,潇洒的把毛巾搭在肩上去洗漱。 摆好食品和小酒后,王慈丹坦然的告诉苏绍俪,化祈祥有事,暂时不能出来。正好自己到南边出差,受他所托,有幸陪美人走两步。这也是缘分吧! 苏绍俪想到,事已如此,木已成舟,即使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再想到王慈丹的长相、才能,都不比化祈祥差。退一步说,也是老相好,黑碗白碗还不是一样吃饭!自己嘛又不是贞洁之妇,就是他日和化祈祥相见,也是他爽约造成的,怨不到自己的。 苏绍俪心里开始明朗起来,心里琢磨:既然出来了,就没必要急着再回家里那个牢笼。何况化祈祥,还可能赶来相会。 要知道,那时的通讯可没有现在这样发达,移动邮箱、qq邮箱、微信,连科学家都还没想象到。至于移动电话,只有大老板有砖头般的大哥大,平常人固定拨打、接听电话都很困难。 苏绍俪下了火车才知道,和王慈丹坐的根本不是原先定的云南车次,目的地是贵州。 开初,俩人玩的很是开心,虽然有化祈祥不在的遗憾。可南下草湖,马岭河谷,北上梵净山,中去织金洞,也还是玩的很愉快的。 犹如圈在笼中的鸡,虽然活得很安逸,只是受到各种约束,苏绍丽的放荡生活始终达不到没有约束的程度。如今。成了放在山野的鸡,想吃就吃,想做爱就做爱。一时间欲壑难填,倒是雨季的洪水满地泄蛟龙,填的沟满河平。 只是月满则亏,日圆则仄。什么事情都有个度,超越了度,事情的本质必然发生变化。 人是最善变,及时调整状态面对环境的有思想的动物。鱼肉吃多了,就想着蔬菜,白面大米食多了,就想着杂粮。 前边说到苏绍丽的特点,她既是有性瘾的人,也是个见酒走不动路的女酒鬼。 酒醉后的滚床单,本来云里雾罩的感觉,更具有飘飘欲仙的满足。 只是,苏绍丽虽然好酒,酒量却是不行,尤其是和王慈丹这样的大酒缸相比,绝对不在一个重量级。 俩人每天上床前,助兴小酒,往往王慈丹不过达到六七成,苏绍丽已经醉的眯缝起眼。 酒能助兴,酒也能乱性,酒后出丑态,干错事,几乎是麻醉了的神经必然的结果。 开始凭着新鲜劲,面对瘫软的如同老母猪,哼哼唧唧,没有顾忌叫床的苏绍丽,王慈丹的欲望倒也海啸般冲击着礁石。可这样放肆的做爱过程,没有过一星期,王慈丹不再是兴奋,而只是痛苦和无能为力。 面对潮水渐渐褪去的王慈丹,苏绍丽的欲望依然如故,只是大概率的不满意。酒醉朦胧中,太容易感情投入的苏绍俪。 那天俩人做爱后,疲乏的躺在床上。苏绍俪嘴角泛起一丝嘲笑:成天吹大牛钢枪不倒,还不是银样镴枪头?比起化祈祥来,你就像骡子,化祈祥那可是发了情的叫驴! 拿王慈丹和其他的相好的比,本来就是性泛滥的狗男女的大忌。最让王慈丹讨厌的是, 性上的不满意,苏绍丽发泄到酒里。每天上床以前,苏绍丽必然酩酊大醉。而她醉的意识模糊后,王慈丹的拉弓射箭,她往往任性的扭动着腰肢,嘴里哼唧的喊着:祈祥!我的话祈祥! 有时喊化祈祥名字的时候,她竟然泪落如雨。王慈丹自己的身体能量,自然是江河日下,烂泥扶不上墙。可听到明明在和自己做爱,女人却喊着情敌的名字,他心里的悔恨,可想而知。 对于给王慈丹的侮辱,苏绍丽的心里觉得是天经地义:要不是王慈丹个天杀的李代桃僵,我和化祈祥双宿双飞,凭他那棒棒的身体,俩人的床上是何等惬意。 连一个月都没过去,新鲜的食品,便发臭发霉。虽然没有明说,两个人心里都有了嫌弃。 王慈丹当时脸色就阴沉了好多,只是苏绍俪恋奸情热,没有注意细节。当王慈丹问她和化祈祥一起的感觉时,苏绍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带着炫耀的描述了化祈祥的雄壮。 看到王慈丹满满的醋意,苏绍俪满面含笑,揶揄的说:你光顾着诓骗我出来,快活了成个月,你可想到回去怎么向你老婆孩子交代。你和化祈祥不一样,他是单身汉,又是经历过游街考验的。 见到王慈丹脸上布上黑雾,苏绍俪拉过他的手,用自己的食指,在掌心划着圈。叹了口气:跟谁不是一辈子?你看看找个门面,咱们就在这做点小生意,也缺不了吃喝。彭州,我是回不去了! 这女人,自以为和谁睡了觉,就是知心人,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她没观察到王慈丹脸上密布的乌云。 王慈丹的女人也是矿区的美女,丰满的胸翘翘的屁股,走到哪里都顶着浪花的俏鲤鱼。那张粉里透红,红里扑粉的俏脸,镶嵌着会说话的桃花眼。王慈丹和自己的老婆感情很好,结婚以后,从来没有红过脸。就是已经生过三个孩子,感觉还是如胶似漆。 只是人生就的发贱,家花没有野花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王慈丹,才会拐骗苏绍丽去了远方。就是这样,苏绍丽温香在怀的歇息时间,想到自己的老婆泪汪汪盼郎归的样子,王慈丹不由得心里霍霍作痛。第二天,王慈丹很贴心的对苏绍俪说:连续几天的游玩,太累人,在旅店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去个自然景色特佳的地方。 同床异梦的两个男女,是没有真心话说的,对他们来说,对方就是鱼水之欢的工具。 生性狡诈的王慈丹,想得更是深刻,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咬破过自己的嘴唇。 这天,王慈丹回来的很晚,回来时满脸是笑,带了不少地方名吃。经过几天修生养息的王慈丹,小饭桌上 的推杯换盏分外热情。 这夜,俩人很是尽兴的过了一夜。 按照王慈丹昨晚的规划,一大清早,俩人就登上了大巴车。 山路很是险峻,大有人在云上走,云在脚下游的奇妙体验。 下了大巴车,他们先是坐三轮,后来是坐两轮摩托,太阳偏西的时候,才到了深山窝里的山寨。说是山寨,只是丛林密布的大山里,偶尔能看到一两座吊脚楼。 看着深山窝里孤零零的房屋,苏绍俪心里不由得冒出寒意,想到是跟情人来的,心里又有了几分安慰。 这里好荒野啊! 苏绍俪声音发颤的说。 野味难寻啊! 王慈丹幽默的套着电影台词。 这天饥肠辘辘的苏绍俪,是第一次偎坐在火塘边吃饭喝酒。 参加聚餐的人不多,只是坐在对面的面色黧黑,牙齿姜黄的中年男人,两只暴突突的眼,发着蓝幽幽的光紧盯着她。就像狼在为绵羊相面,让苏绍俪很是不自在。 男子的话不多,也很难懂,只是从他那不时咧开的大嘴岔子,能感觉到他很高兴。 烟火蒸腾中,不时有油滴进火塘,焦臭味中,火光明灭闪烁。火塘里吊着烧烤的食品很有特色,有鸡鸭鹅,还有嚼起来很费劲,嘴里充满骚味的肉。 太肥了,吃不下去啊! 苏绍俪抛着少女才有的媚眼,娇滴滴的对着王慈丹咬嘴唇。 王慈丹在和男子叽咕几句后,告诉苏绍俪:肥腻,不住滴油的有外味的是野猪肉。对了,我得告诉你,这山里的野猪很多,还有豺狼、熊、豹和大蟒蛇,都是能要人命的野物。在这里可不能自己独自乱走! 看到苏绍俪花颜变色,两只手哆哆嗦嗦的抱着双肩,王慈丹乐得呵呵笑:人是苦虫,到哪都行,哪里山水不养人? 说着眼睛望着苏绍俪的锁骨,露出贪馋的样子。别看,年届四十,苏绍俪肩头的美人锁,仍然很是性感。 山林人家酿的包谷酒劲很大,又累又饿的苏绍俪,禁不住劝,好酒的本性难移。又有情人在身边,苏绍俪开始只是小口喝。 渐渐由不得想到化祈祥,烦心事涌上心头,几大杯酒下肚,苏绍俪就迷迷糊糊起来。 苏绍俪醒来已经是夜半,猫头鹰在树林里发出嘻嘻哈哈瘆人的叫声。就着火塘的余光,苏绍俪发现自己身边躺着条一丝不挂的汉子,再看自己也是赤身裸体。吓得她发出一声惊叫:王慈丹!王慈丹! 苏绍俪没有人腔的大喊起来。 苏绍俪虽然是有性瘾的女人,可上床的也是经过挑选,至少是能挑起情趣的男人。 躺在她身边的汉子,丑、脏、臭集于一身。想到这个毛茸茸的怪物,趴在自己身上,苏绍丽心里就有呕吐的感觉。 男人听到苏绍俪惊叫,半坐起身,捏着苏绍俪的下牙巴颏。紧皱着眉头,凶悍的用很不熟练的语言说:喊什么?你的丈夫把你卖给了我。他,走了…… 苏绍俪又是大叫一声,拿件衣服遮住下体,拔脚向楼下跑去。 汉子也不着急,慢悠悠的穿好衣服,很轻松的晃动身子。三慌四闪,就到了跑得满头大汗的苏绍俪身后。 他嘿嘿冷笑着:跑?哪里跑?要不是怕野物吃了你,老子白花五千元钱。就是你跑一天,老子还不是伸手就捉来。这深山老林的让你跑一个月,你也出不去,只能喂野物。别忘了,你是我买来的老婆! 说着啪的一巴掌,打得苏绍俪趔趔趄趄差点趴在地上。打倒的媳妇,和好的面。汉子对这道理挺有悟性。苏绍俪偷跑了几次,汉子都是不紧不忙的轻轻松松再捉回来,只是那打,一次比一次重。后来男人外出,干脆用铁丝穿透她的琵琶骨,拴在树上。 苏绍俪痛彻心扉,却是无法挣脱。 这样的日子接近一年,男人的铁丝锁琵琶骨和毒打,一直延续到苏绍俪没有了脾气,认了命。每天低眉耷眼听汉子的喝使,小心的服侍他,拳打脚踢才少了些,铁丝锁才不再用。 可惜的是,苏绍俪光洁如玉的身体,肩上有了大大的嘿疤痕,走路也是一肩高一肩低。疼痛让她笔直的身体变了形。 夜深人静,听到汉子喉咙里拉风箱般的呼啸,偷觑着窗外的星斗。家乡是回不去了,苏绍俪心里的懊悔就像蚂蚁在啃。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咬掉王慈丹几块肉。 再说,化祈祥那天上了火车,左瞧右看,心里火烧火燎,直到火车吭吭哧哧离开车站,也没见到苏绍俪。 开始,化祈祥还以为苏绍俪可能走错车厢。当他从前到后,在所有车厢溜达一遍,才颓丧的明白,苏绍俪没有上这班火车。 回矿区家属宿舍的路上,化祈祥脑袋都想炸了,也没想到苏绍俪为什么爽约。外出同居,这可是苏绍俪自己出的主意啊! 最可能的原因,是瞿锊意识破了他俩人的计划,苏绍俪被丈夫看押起来没法脱身。 化祈祥垂头丧气的回到青泉区,工作没有了,只能暂住在原先的单人宿舍里。好在,职工下岗的太多,原先人满为患的单身宿舍,四下里空空荡荡的,来去没人过问。 化祈祥龟缩在单人宿舍,原以为苏绍俪抽空能找来。一个星期,转眼过去,苏绍俪的人影也没见到。 化祈祥有心去找苏绍俪问问究竟,可又害怕瞿锊意揪住不放,何况化祈祥还因为苏绍俪游过街。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十来天的样子,化祈祥没敢偎苏绍俪的门。 再说,苏绍俪不打招呼,离开家有快近十天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绿帽子戴多了不觉丑,瞿锊意回忆起来,实在找不到苏绍俪突然消失的原因。 最后还是看到电视上拐卖妇女,杀人劫色、劫财的消息。瞿锊意左思右想,苏绍俪的失踪,就不往好的方面猜想了。 联想到,以前化祈祥经常必到家里来,如今怎么没了影子。就是掰着脚指头算计,瞿锊意也能想到,苏绍俪的失踪和化祈祥肯定有关系。 于是瞿锊意就到派出所报了人口失踪案,而且提出怀疑对象化祈祥。 化祈祥很快列入重点怀疑对象,虽然化祈祥一再辩解,不知道苏绍俪哪里去了。但是有人证明,证明人里有看不惯他行为的邻居,也有争风吃醋的对头。都指向,苏绍俪失踪的那两天,化祈祥外出过。 公安系统很快查明,化祈祥曾经买过两张远程火车票,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出行。到了这时,化祈祥再也无法隐瞒,只好交代和苏绍俪的约定。 鉴于他和苏绍俪不正常的关系,苏绍俪的失踪又和他有重大关联。虽然没有判刑的证据,化祈祥也被列入监视居住,重点内控人物。他没有入狱,也等于在无形的监狱服刑。 如今的化祈祥,不仅有对苏绍俪的思念,还有无尽的懊悔。 转眼十几年过去,苏绍俪始终没有消息,家里人也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瞿锊意没能活到退休,化祈祥也已经是白发苍苍腰弯背驼的老人。 化祈祥摆过摊,卖过菜,困窘时也当过破烂王。生活还过得去,就是没有成家。这里有化祈祥不积极的原因,还有他背负骂名嫌疑在身有关。 转眼到了二十一世纪,中国经济腾飞。通讯、交通尤其壮观,达到了千里眼顺风耳,朝发暮归。几千公里远的地方,也就是到邻村逛逛。 贵州有了办矿热,不少国企到贵州投资,在深山窝里建起不少矿山。 彭州能源集团也是忙着到贵州跑马圈地,一口气投资了上百亿,高山峻岭里建设了近十座不同类型的矿。 彭山故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张嘴就带着明显的彭州口音。 他是彭州能源集团,工程安全部的工程师,赫赫有名的中国矿大毕业生。工作顺利,爱情开心,生活的非常愉快。在校就爱好文学的他,在衣食无忧,时间充裕的时候,再次做起了文学梦。 文学梦说起来难浪漫,实际上是个很辛苦的事,比如生活积累,就是个漫长的过程。彭山故很有股子韧性,除了网上浏览,图书馆阅读,还养成了观察、欣赏、做笔记的习惯。 这次到贵州花豹岭铜矿检查工作,同行们完成任务后,纷纷选择休息。 彭山故本来也很劳累,听说十来里外的野猪沟,今天要赶墟。这是个少数民族杂居的地方,很有地方特色。不顾矿上人员劝阻,执意要去领略异地情趣,寻找创作灵感。 在矿方一个人员的陪同下,彭山谷品尝了当地小吃,欣赏了独具特色的手工艺品。尽兴游玩后,已经过了中午,赶墟的人陆陆续续离去,彭山故饶有兴致的回想着见闻,感到不虚此行。 就在这时,一阵难懂的吆喝声,惊醒了他的沉思。一个黑壮的中老年汉子,在那里吆吆喝喝,面前放着根雕、奇石等。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垂暮的妇女,斜耷拉着一边肩膀,面无表情的看着人流走过。 彭山故拿起块钟乳石,左看右看,陪伴他的人悄悄的碰了他一下。彭山故看到同伴警示的眼神,再看看汉子彪悍霸气的样子,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搭讪着向老妇人走去。 妇人卖的是野生兰花,这种细叶兰是很珍稀的品种,在彭州花鸟市场,是一叶难求。 彭山故询问了一下,妇人用不熟练的当地普通话,应答着。价格很是合适,彭山故毫不犹豫的拿出百元大钞,买下八苗带苞的兰花。 妇人接过钱,很内行的对着太阳照照,认可是真币,便找了张五十元的钱给他。奇怪的是,妇人钱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用小指在他手心里划拉一下。 一怔之间,妇人已经收拾背篓,向通向山林的小路走去。也许妇人的动作太怪异,彭山故不由的看了眼手里的五十元纸币。发现纸张绵软,没有盲文感觉。彭山故不由的喊出声:假币!站住! 妇人没有停步,反而小跑着进了树林。 彭山故气喘吁吁的追进树林,发现妇人正在那里满眼是泪的站着。 看到彭山故追近,她不逃反而贴近彭山故。 彭山故惊诧的大张着嘴,只听妇人低沉的用彭州话说:我被人拐卖到前边的山窝。把信息告诉我的家人,快来解救我! 说完掖给他张小纸条,转身就走。彭山故还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妇人风一样迅疾,身影已经没入森林深处。 彭山故想喊妇人,突然觉得自己脖子后边,有热气蒸腾。转身看,卖奇石、树桩的汉子,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瞪着他的那对小眼,满是凶煞和戾气。 如此偏僻的荒山野岭,面对鬼魅样的凶悍男人,饶是彭山故胆大,背上也是渗出冷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1章 绍情难继故乡梦 俪影无语立斜阳 这个老妇人,就是以前明艳不可方物,引得牙狗(公狗)围着前后门转,给了多少男人巫山云雨梦的苏绍丽。 自从得知老家彭州矿务集团,在这里开设新矿山,她就泛起求助返家的心思。 但是,买她的那个男人,心眼极多。他是本地土人,消息来源自然宽泛的多。他出门必把苏绍丽铐锁在家,外出赶圩带着苏绍丽,眼睛虎视眈眈,寸步不离。夜里睡着了,他也是睁着一只眼,让苏绍丽睡在床里边,稍微一点动静马上恶狠狠的嘶吼。 他提防苏绍丽的逃跑,比防贼还要精细。 打服的老婆,揉倒的面。苏绍丽虽然恨不得立刻插翅能飞回故乡。想到这个男人的凶悍野蛮,以及密林沟壑,毒蛇野兽,她只有苦苦度日,水银泄地般的寻找机会。 十余年来,她几次寻死觅活,结果都是失败后的再次毒打。 要不是对家人儿女的思念,和寻找王慈丹报仇的意念,苏绍丽应该是不能坚持下来。 世上的事就怕有心人,机会终于被苏绍丽抓到了。 再说那天,彭山故拿到苏绍丽的纸条以后,没来的及细看,那凶悍的男人提着砍柴的刀,就追到身后。 彭山故是个精明人,一边呼喊着伙伴,一边叽咕咒骂:这骗人的老太婆,竟敢用假币骗人! 这妇人人正是失踪多年的苏绍俪。期间,她不知逃跑过多少次,每次被抓回去都会遭到毒打。肩膀因锁骨被铁丝锁住,一侧已经残废。如今她已经得了逃跑恐惧症,没有十足的把握,是再也不敢逃跑了。 要知道,老婆是花钱买来的,山里人娶个老婆不容易。谁要把老婆弄走,不仅是丈夫,就是村邻也会出来拼命的。 彭山故回到彭州,很快找到苏绍俪的家。没有几天,在儿女们的请求下,苏绍俪被公安解救回家。 苏绍俪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举报拐卖她的王慈丹。 在派出所,见到王慈丹的第一眼,苏绍俪疯了一样扑上去撕咬。要不是公安干警,几人合力阻拦,王慈丹真的要掉下几块肉。 王慈丹看到苏绍俪的第一眼,立马浑身瘫软。虽然这几年在家里享福,当年做的缺德事,是他梦里的冷汗。 把苏绍俪骗到贵州的当初,王慈丹是想和苏绍俪长期以夫妻名义,居住经商。 只是新奇劲过去,钱在不断减少。再看到在外谋生不易,加上对家人的不舍,王慈丹偷偷的给老婆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老婆哽哽咽咽的哭得他心碎,哀求他看在孩子的面上,早日回家。 这时的王慈丹心里就开始迟疑起来。性事并不能当饭吃,想到自己好日子不过,拉枪攮牛。懊悔的他没法说,很想带着苏绍俪回彭州。 可再听到,瞿锊意已经报案,化祈祥被拘留审查,他猛然省悟:有些事是不可逆!自己带着苏绍俪回家,闹得自己家里鸡飞狗跳,化祈祥和瞿锊意又怎能轻易放过自己。弄个诈骗行奸,贪图钱财的罪名,判个几年徒刑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事情已经做了,苏绍俪跟自己出来一个多月,钱也花的差不多,如何收手? 这也是王慈丹原先在单位听到的新闻,单位的汽修厂工人举报,他知道一个村子里有买来的贵州女人当老婆。偏偏企业里有狗咬耗子的事,举报、配合公安解救了那个女人。偏偏女人不领情,解救后不愿回乡,心甘情愿的在这生儿育女。中介人得到一笔钱,女人也得到好去处。 王慈丹今日回想,逆向思维的话,当地的女人希望外逃,当地的光棍汉,不缺女人吗? 那天,王慈丹被苏绍俪催逼,便动了邪心。想到苏绍俪永远埋身他乡,自己能得到一笔钱,而且绝了后患,王慈丹就开始做起戏来。 那晚上,他对苏绍俪百依百顺,伺候的周到入味。 第二天在苏绍俪还在床上懒睡,他便找了个借口,想寻找路子。也许是市场需要,没费事在茶馆里,他就遇到行家里手。稍微试探,双方便谈定条件。接着便是,带着苏绍俪入殓。 这件事大家都有错,只是王慈丹的恶更大一些,终于他还是进了监狱。 苏绍俪行为不检点,自己作贱。只是受害甚深,已经被生活惩罚,没有再受惩处。 化祈祥长期不道德,苏绍俪失踪的十几年里,在道德的鄙视下活着。始作俑者,并没有继续犯罪,也解除了嫌疑监控。 是良心发现?还是苦难的磨炼?两人都没有花边新闻。 再后来,听说苏绍俪和化祈祥同居了,居然领取了结婚证。也算修成正果! 结婚的时候,朋友送了幅喜联:一对新人儿,两副旧家伙 俩人品出朋友并无恶意,只是调侃增加喜气。想想婚姻来之不易,俩人相对笑笑,眼圈变红了起来。 正可谓:道德人伦要讲究,苟且偷合易出丑。 苏绍俪和化祈祥俩人的挫折磨难,可以说是纵欲过度的结果。现在。笔者再讲一个,情缘擦肩而过,而后倒也有了欢喜结果的故事: 十四、杨丽桦 今天的婚外恋,相比较二十世纪前,已经不再那样忌讳。不少人,在家庭不如意的情况下,往往出轨。但那不是社会的主流,尽管枕前发尽千般愿,维护家庭的理智、年老的依靠,依然会让出走的情爱回归。 八零年的岁末,贝向阳从机修厂钳工班调到工会,那时他给人的印象是精明英俊,口才文采都不错。 借调吗,就得把工作干好,那样才有转正的机会。 国企单位每年的大事,是评先进树标兵。而这些,除了各单位党支部的推荐,完善材料,塑造光辉形象,就是工会笔杆子的事。 这项工作的文字工作量很大,大批的先进生产者可以按照评先文件精神,各支部选定。而单位标兵,上报的劳模资料就要反复采访过滤,才能确定。而编写标兵、劳模材料,在笔杆子的功力上没有两把刷子,很难胜任。 工作量很大,每个工会的专职人员,自己根本完成不了。每到年终评先的时候,都要从基层抽调有文字功底的人来帮忙。 在单位通讯报道员中,借用骨干来搞文字材料形成惯例。 今年借的是一工区的苏大友。 别看苏大友,胖大黑粗,一副憨厚的样子,其实他是生铁下水管:内锈(秀)。 苏大友字写的漂亮,一手好文章,是报社通讯员里经常见报的基层笔杆子。 他是贝向阳脾气相投的类型,复员军人,已经在家乡娶妻生子,生活很是艰难。 属于那种一个硬币都要蹭的发亮的人,可他对朋友从来不吝啬。 相处时间不长,也叫惺惺相惜,贝向阳和苏大友就成了酒肉不分的好朋友。 这天他们从工地回来,下了公共汽车,经过彭州市中心。那时的彭州市中心,仅仅以红绿灯和纵贯东西南北的市区公路为标志。根本没有四角的摩天大楼,和招眼的广告、霓虹灯之类晃眼的商业噱头。有的只是分布路两边的各类饭店,咳!人嘛,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民以食为天。 俩人比较,选取了红绿灯西北角一家着名的包子铺。这家辣汤好,包子馅里含有海米和鸡蛋,应该算是当时的高档食品了。 在这里吃饭的人很多,价格不贵,味道又好,名气在外,想不火都不行。 苏大友和贝向阳排了好久的队,好容易谈到购票。俩人争着付钱,贝向阳手快先掏出钱,等到票到手,找到座位招呼伙伴。 发现苏大友蹲在买票处,额头津津流汗。贝向阳急忙上前关切的问,才知道,刚才他光顾着争抢付钱买票。装在内衣口袋,家里卖粮食的五百多元钱,被两夹盗走。 那时,接近十年工龄的贝向阳,月工资才不过四十三元。五百元对普通工人是巨款,一年的工资。而这钱,是苏大友卖了家里全年的小麦的钱,本来是给父亲住院治病的。 贝向阳只好劝解,苏大友已经汗湿了衣服,双手揪扯头发,头夹在蹲下的裤裆里。要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老婆孩子全年的汗水。 卖票的是位很漂亮,姿容华贵,穿着得体的姑娘。在他们拉拉扯扯争着付钱的时候,就冷眼观看俩人的动作,夹带着不耐烦催促声。眼见得排队的顾客稀少起来,她和同伴耳语几句,走出柜台撞了贝向阳一下。 贝向阳正在懊丧,恶狠狠的看了姑娘一眼,按早先在车间养成的习惯,难听的话几乎蹦出嘴. 姑娘瞥瞥他喷着怒火的眼睛,笑笑用嘴向店外一歪。手指不易觉察的向几个歪戴帽子斜楞眼,小流氓样的人一指。 这姑娘瓜子脸,白净面皮,秀丽中不见妖媚,清爽而不显卑怯。眼睛活泛泛的,如秋水、寒星、宝珠,就像雪白的羊脂玉间杂块墨玉。她偶尔一瞟,无论远近,都以为她在流眄斜视着自己。 贝向阳是什么样的人,心肝玻璃样的透明,姑娘的暗示。他马上明确了目标。 贝向阳胸脯起伏,大步的走过去,恶狠狠的看着对方。 因为苏大友是挣着买票被偷,他的家庭情况捉襟见肘,汗珠子摔八瓣得来的钱太不容易。一向剽悍勇武的贝向阳,比苏大友更加愤怒,一副不行就干的样子。 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有时髦的穿着喇叭裤罩着蛤蟆镜的二鬼子。也有横戴帽子斜扣衣,袒胸露肚的小流氓。 看到贝向阳气鼓鼓的奔来,满身的煞气四溢,从气势上先弱了下来。这些见多识广的贼团伙,眼光毒的很。对方敢来,就必有伏虎技能。双方眼睛对视了会,贼们不自在起来。一个穿花衬衫的壮汉,风轻云淡的问:你有什么事? 贝向阳脸雕刻的般答:钱没有了! 这时苏大友赶了过来,贝向阳的气势咄咄逼人。双方对峙了会,对方有些吃不住劲。对贼们来说,要是招来警察,可不是好玩的,何况他们几人都有前科。 花衬衫一招手,一个小弟点头哈腰的拿叠钱递到他手里。 花衬衫声调平平,不带任何色彩,问是这个吗? 见到苏大友点头,便把钱递了过来。苏大友数了数,缺三张十元的,那时十元是最大的面值。看到苏大友伸出的手指,贝向阳板着脸:钱数不够! 花衬衫说;够意思了,伙计! 历来贼不走空,被抓证据确凿,一般为了不闹大,钱会还给失主。 但一般还是稍留一点,据说是他们祖师爷留下的规矩。 贝向阳听说过贼的规矩,三十元还承受的起,便不为己甚。 请人吃饭,花个三四十元是正常的。他拉着苏大友的手,向花衬衫点点头,回店就餐。 拿起筷子,这时想起来指点迷津的姑娘,贝向阳走到卖票窗口,想谢谢姑娘。可惜,正在卖票的女服务员说,姑娘已经下班回家。 想想也是,就像公交车司机和售票人员,搭眼就能认出谁是贼。可他们不敢说,得罪了小偷团伙,报复来得很快,防不胜防。 饭店也是如此,姑娘透露了谁偷的信息,自己不快躲走,贼们能饶过她?贝向阳他们,饭后转身就走,她可是天天要在这里谋生。 后来,贝向阳经过那里几次,想谢谢姑娘,都没见到。开始以为姑娘是在避嫌疑,后来才知道她还是被贼盯上了,只好匿身避祸。 贝向阳很感激那个美丽的姑娘,遗憾的是连个道谢的机会都没有。恍惚只记得姑娘秀丽的脸庞,苗条的身姿。 苏大友和贝向阳在以后的聚会时,时常提到那位姑娘。投之于木桃,报之于琼瑶,是朴实的彭州人,自古以来的传统。 二十五年后苏大友退休,喝分别酒时,俩人想到当年的事。又提到了那位姑娘,遗憾的是再没见到过那位可能受连累的姑娘。 这时的贝向阳,已经是一家注册资本两千多万元,中外合资背景企业的总经理。 今生的相遇,应该是前生的回眸。岁月的侵蚀,姑娘的容貌渐渐淡去。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不过,贝向阳这时接手的企业,已经是鸡肋。连续几任总经理下来,企业已经资不抵债。上级让贝向阳去主政,本意谁让他去破产。只是去的时候,怕他抵触,没有告诉贝向阳真相。领导想的是:反正是个垂死的病人,命尽自然死。 没想到,贝向阳到了厂子里,一是积聚人心,二是全力抓营销,三是资金回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企业竟然起死回生,病树发芽,有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时,一个临时工出工伤让他警醒,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想到了给职工买份商业工伤保险。 人啊,失势门庭冷落车马稀,运来高朋满座好办事。经常进行业务招待的老板徐克平,给贝向阳推荐位保险推销人员。那时企业很时髦聘用法律顾问、税收顾问、保险顾问,也就是避免企业风险的意思。 这次,从企业长远利益出发,贝向阳认为来人合适,也可作为保险顾问使用。 来人是位很有气质的女性。乍见,贝向阳一惊,来人不仅面熟,且颇有神韵。精致、丰满不失苗条的身上,没有一块赘肉。素装淡抹,额头飘逸几缕卷发,细碎的银牙,鼻梁小巧笔挺精致。上身着牛仔蓝色名牌衬衫,下穿黑色皮裤,脚蹬白色浅筒皮靴。 女人言行很得体,保险内容介绍的很详细。她很大气的分析厂方保险后的利弊,大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坦诚。贝向阳很有好感,心里纳闷自己企业怎么没有这样的人才。 业务进行的很顺利,甲乙双方都很满意。徐克平更是得意,他不仅稳住了贝向阳厂里的招待业务,还从保险代理那里得到了好处。 那个推销保险的是个富婆,前几年自己开过酒店,咱们得搓她一顿。 这是徐克平邀请贝向阳吃饭时的理由。 贝向阳没有雁过拔毛的习惯,几次推辞。难以抵挡的是徐克平的热情,加上对保险代理好感,和曾经相识般的好奇。贝向阳便答应了徐克平的设计。 她气质不凡,落落大方。虽然请客花的是自己的血汗钱,出手的大方,连贝向阳公款请客都心疼。她始终泰然自若,话不多,举止得体。酒酣耳热,话自然稠,贝向阳醉眼朦胧的不住瞟向那张似乎很熟悉的脸。 酒遮脸,一向不撩啦女人的贝向阳,不怕尴尬:我们好像以前见过面? 她的酒也喝得多了,面部表情活泼,语言开始放松:你呀,大企业的干部,贵人多忘事,还能记得我们这些路边讨饭吃的? 贝向阳难得的心情好起来:开玩笑啦,我也不过是个打工人。 她乜着眼看着贝向阳笑:你是白领,我,下岗职工!连灰领也算不上。不过,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应该也是灰领! 贝向阳听得眼睛瞪得多大,挠挠头:我想不起来,咱们以前在哪里见过面! 她嫣然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贝向阳:贵人多忘事! 接着流眄一笑:二十五年前,你和另一个人在一家饭店,丢过钱吗? 贝向阳马上回忆起来,不由的站起来,向前倾着身:你是…… 我就是那个卖票的! 说时,她脸上仍带着甜甜的笑意。 我去找过你几次,想谢谢你。 贝向阳衷心的说。 她笑了:你想,我还能在那里待住?小偷打听到是我偷的信,天天去找麻烦。惹不起,躲得起。 那件事确实改变了她的命运,论起来一生的甜酸苦辣辛,都和那件事有关。后来熟悉了,贝向阳才知道,要不是那件事的影响,她不会找现在的丈夫。 为避免小偷团伙的加害,她泡了很长时间的病假。可风华正茂的她,总不能躲在家里不出门。唯一的好办法,就是依靠原先一个店的黑铁塔似的厨师,他已经多次发起爱情攻势。 和他在一起,没有多少话说,但有背靠大山的安全感。她早早确定了自己生命的保护神,在家休闲了一阵,停薪留职自己开店。这或多或少,也是她指点贝向阳俩人的后果!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2章 杨丽桦恻隐暗示 贝向阳不忘旧因 贝向阳听到女子说到,自己因为那天路见不平的暗示,被小偷团伙盯上。不得不停薪留,离开原先金字招牌的饭店。 连累着婚姻,也因为这个事件,发生了转变。 人生真的很残酷,不着边际的南美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北美洲便发生了飓风。 可怕的蝴蝶效应啊!人的命运,很可能被很微妙的不被注意的小事情而决定。 贝向阳想到这里,问:看来,我此后几次去寻找你,表示感谢,反而是好心办坏事,把那些贼的注意力,吸引到你的身上。我有戕害你的责任呦…… 女子没有正面回答贝向阳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就转移了话题。 有时问题的答案,就是无声! 贝向阳是个聪明人,看着这个当年有着正义感,轻轻出手的女子,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这天,贝向阳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杨丽桦。 此后,弥补过失般的心理驱使。贝向阳凡是厂里有关的保险业务,都交给了杨丽桦。 交际甚广的他,还将杨丽桦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拓展她的业务。 杨丽桦真是个奇女子,在经济上从来不占别人分毫,朋友常花起自己的钱,没有皱过眉头。 她的口头禅:钱是人挣的,也是人花的。和她打过交道的人,对她都有很好的口碑。 随着交往的深入,贝向阳发现杨丽桦的朋友圈很大。其中有个土地局的干部,为她着迷的情愿舍脸,许诺为她弄套几乎等于奉送的房子。 还有个税务局的干部,给了她在酒店任意签单的特权。 那天,杨丽桦喜滋滋的给贝向阳打手机,说完酒店的名称、地点、时间。一再嘱咐贝向阳务必赶到,想给他个惊喜。 那是坐落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高档饭店,装饰的富丽堂皇。硕大的圆盘桌上,已经摆满山珍海味。坐在主人位置上的男人,睥睨环顾,颐指气使,春风满面。 见到贝向阳进来,正坐在诸位权贵旁边,笑逐颜开不知说着什么的杨丽桦,赶快站起来迎接。她介绍说:这是土地局的葛局长。 葛局长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满眼疑惑的寒暄了几声。 这天,贝向阳为厂里拿下了六百多万的订单,这对等米下锅的企业来说,意义重大。 事后俩人再次见面,贝向阳对杨丽桦说:根据我的观察,葛局长很珍重你啊,他看你的眼睛不寻常。那天,他看我的眼睛很毒,眼角刺出的飞剑,几乎要杀了我! 在依靠土地财政的政策下,土地局长可是把把交椅,几乎没有他得不到的。 男人,特别是有了心思的男人,观察事情的角度往往很刁钻。 杨丽桦鼻腔轻嗤了声:我叫你去,就是为绝了他的妄想! 哈!你是想让我做打鬼的钟馗? 贝向阳五官挪位的笑着打趣。 杨丽桦的几乎达到鬓角的柳眉一挑:不愿意当我的保护神? 她也许觉得自己说话轻佻,带有挑逗的意味。说完捂嘴咯咯的笑起来,粉白的脸颊泛起红晕。 贝向阳问她。:背靠大树好乘凉,我这棵病树有什么用? 病树前头万木春嘛,我愿意! 说到这里,杨丽桦又咯儿咯儿的笑起来。 和贝向阳在一起,杨丽桦很活泼,很像还在上中学的少女。 笑完,杨丽桦紧盯着贝向阳的眼睛:你以为我是崇尚权势、物欲的人吗? 通过性吸引力所建立起的情欲之爱,重点在于理想化的外在美。它追求肉体的融合,是飞蛾扑火般极致的浪漫与疯狂。自然之爱,是指两个人之间的真正的感情,看重心灵的契合和共同的成长,这种爱情往往非常牢固。 我要追求的是白玉无瑕的爱。为那样的爱,就是活一天,也算没白来世上一趟。 看着一本正经,出神发呆,近乎喃喃自语的杨丽桦,贝向阳心里波翻浪涌:乖乖,这杨丽桦思想挺深邃吆。 交往在继续,贝向阳又托杨丽桦办了几次厂里棘手的业务。事情办得漂亮,她还是分文不取。 不知不觉间,贝向阳和她的关系,虽然有理智在控制,也是发展到每日电话问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 那时,贝向阳已经和妻子分床分屋居住五年多。要不是当年恋爱发下的誓言,为了独生女儿的幸福,他们应该是前夫前妻的关系。 说来也可笑,夫妻俩闹矛盾的导火线,是社区组织的妇科体检。妻子检查出淋病,含羞痛苦的治疗,最后的怒火都发在丈夫身上。 贝向阳很无辜,那时别说沾别的女性,就是业务三陪,他也只是个可怜的跟班,站岗放哨的料。这里既有对妻子的忠诚,也有对性病知识的缺乏。 后来事情终于清楚,那是莆田系承包医院科室,金钱作怪的结果。 心里怨恨莫名的贝向阳,感情回不到过去了。谁愿热脸贴到热屁股上? 一个已婚的人,如果遇到一个天天陪你聊天的异性,那你就离婚不远了,能聊的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夫妻之间要是没有性,根本就长久不了,毕竟这是基本需求又无法自控,要不然只能忍不住而出去解决了。 贝向阳认为,这辈子两口子的感情,也就是集体宿舍的室友,顶多也就是合伙过日子的男人和女人。 想到自己的遭遇,贝向阳心里气闷,酒醉的时候,他自言自语:爱情,哼哼!自我多情的感觉罢了。 婚外情到底谁的错:如果一个女人,在婚外钟情于另一个男人;那一定是婚姻带给她,很多无奈和失望。 同样的,如果一个男人在婚外 ,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女人,那他在家里一定是 ,得不到尊重和认同。 杨丽桦的夫妻感情,也很勉强。按她的说法,住在一个屋檐下,搁伙过日子。分床已经好多年,丈夫对她还不错,杨丽桦就是燃不起年轻夫妻的情欲。 这和当年她急于寻找保护伞,丈夫自己感到条件的差距,便在一次杨丽桦听了他情话绵绵,面红耳赤的时候。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造成的阴影有关系。 杨丽桦这辈子一直认为自己的婚姻,不是水到渠成。之所以跟了他,那是因为是他趁人之危,引诱欺骗的结果。后来的奉子成婚,也是丈夫阴谋论的结果。想到这里,老古语“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洋深”,在她这里失了效。 奉子成婚是娘家的耻辱,即使杨丽桦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好过日子的想法。 对杨丽桦来说,一想到当时的仓促,霸王硬上弓的尴尬。她就没感觉到夫妻生活的激情和愉悦,只是工具般的供丈夫发泄。 歌舞厅不是贝向阳爱去的地方,朋友们喜欢,业务客人酷爱,贝向阳有什么办法。过去是客随主便,现在的市场经济是主随客便。 贝向阳不光厌恶舞厅里的喧嚣,而且不喜欢搔首弄姿的三陪女。别看坐在身边,弄得客人心猿意马。肉麻的哥哥、心肝宝贝的喊着,转脸就是王八蛋、垃圾、坏种的咒骂。 这天的三陪女子长腿细腰,胸满臀翘,柳眉杏眼,隆鼻小口,肤白腮红,一笑两酒窝。 坐在贝向阳身边,女孩眼睛在绸缎样飘浮的长发里,若隐若现!她紧紧抿着嘴,嘴角迷人的元宝样翘着,粘着露珠梨花带雨般天真的笑。用身体磨蹭挑逗着贝向阳,浑身散发烟花女子特殊的暧昧气味。 不知为啥,强烈的感官刺激,丝毫调动不起贝向阳的情欲。在寒暄后的沉寂中。他脑海里都是杨丽桦,想到碰一下妖娆女孩的手,都有对不起杨丽桦的感觉。 爱情是不知不觉中到来的,即使自我告诫,哪怕故意疏远,那也只是春天到来前的冰霜,春风又绿江南岸,无可救药的花红柳绿。 特别是三陪女豪爽的点着小吃、饮料,还要拿几张百元票。那可是厂里工人,半个月的工资!贝向阳每当掏厂里的钱消费的时候,心里都疼得打哆嗦。 同来的伙伴和贝向阳想的不一样,他们看着靓丽的女人心里火烧火燎。见女人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两眼汪着无限风情,情欲汹涌而来,浪花拍岸,卷起千堆雪。 有几个荷尔蒙分泌特别的,未等舞曲结束,就像戈壁滩走了太久。口干舌燥,四肢僵硬的挪动,忙不迭的找间小屋,拴上门,向俏生生的女人山一样压下去。 有人认为女人公共化,已经不纯洁,再追没意思。也有人认为女人是淫欲工具,没有爱的性行为,是动物式的,发泄的都是不道德。可有人却认为,从其他强悍的对手里抢到异性,是魅力和雄健的存在。于是便和其它动物一样,在发情的阶段肆意挑战情敌,以在其中获得交配的刺激。 一次从歌舞厅出来,(这时的贝向阳只要有业务,总爱带着杨丽桦)。贝向阳伏在杨丽桦耳边说:我们是低层次的,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思恋和情欲。虽然歌舞厅的档次低了些,毕竟我们的生命在歌唱。 自从和杨丽桦热络起来,贝向阳经常喊她到歌舞厅。无他,一是想念。二是接待客人,需要女伴。更重要的是,在歌舞厅可以放飞生命。 没带杨丽桦去歌舞厅之前,每次陪着客人去玩耍,就是在遭罪。 每当当看到歌舞厅闪烁的霓虹灯迷蒙的氛围下,一对对男女暧昧散发骚味的笑。贴面拦腰,蛇交配样,妖娆的扭动着露着肚皮的细腰,像阴毒的蛇一样游走。贝向阳就像看到大粪坑里,蠕动的白肥的蛆虫。 和杨丽桦去歌舞厅,贝向阳几乎换了感官。杨丽桦的歌一般般,舞跳的绝对是一类水平。她最喜欢的是贝向阳揽腰牵手,俩人在平和的节奏下,优雅的挪动舞步。 贝向阳喜欢是唱歌,为杨丽桦苍凉嘶哑的喊着刀郎的歌。每当这时,杨丽桦都特别安静,目不转睛的享受贝向阳的疯狂。 很自然的贝向阳和杨丽桦走到了一起。 那是一个春天,难得的星期天。贝向阳没有睡懒觉,也不想在家里蹲。便手机约杨丽桦在茶社见面。杨丽桦没有打梗,喘吁吁的赶到。 茶馆内外都装饰得很典雅,星期天的上午,客人很少。俩人在雅致的包间坐下,门和窗帘隔开了尘世的喧嚣,啜着清茶,听着流水淙淙的古琴曲,俩人都惬意放松。开始,只是互相盯着对方笑,而后不知怎么就坐在了一起。 杨丽桦梅花鹿样湿漉漉的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贝向阳,好像凝固了的雕塑。 贝向阳也是痴痴呆呆看着她的眼底,像是阅读迷人的诗篇。 杨丽桦眼睛里流淌着无限风情,如一把嫩稚的手,在挠着他的胸口。不知是谁主动,俩人的手就握在一起。贝向阳爆发似的把她揽在怀中,疯狂的在脖子,额头、嘴唇狂吻起来。两张湿漉漉的嘴,发出啵啵的声音。 杨丽桦迷醉了一样,幸福的流着泪,品味爱的浪漫。 女人的泪水,是融化男人心中寒冰的,最炽热的火山熔岩。他的手蛇一样蜿蜒行走,敏感的让杨丽桦满身颤栗,开始是颤抖,而后是莫名的愉悦。 首先是游走在公共地段,她如梦中突然惊醒,无力的抗拒着,喃喃的说:不要,这里不安全! 俩人很快进了宾馆,这是他们第一次开房。 贝向阳全身满布氤氲之气,杨丽桦被他散发出来气场包裹的严严实实,浸泡在如兰似麝的芬芳中。成熟男性特有的如醉似痴的气息,让她一时头脑空灵,痴痴呆呆的看着他。贝向阳急不可耐的把杨丽桦抱上床,狂吻后便要进入实质性操作。 也就是刹那之间,杨丽桦多年的心理阴影浮现出来。她对云情雨意毫不热情。左闪右避,即使贝向阳欲火如炙,目标也没达到。 朋友是因为事业需要结成。情人是因为情欲成为伙伴。夫妻应该兼有两者,如果没有了性,还叫情人吗?如果光有性,那叫泄欲工具,也不能说是夫妻。实际上,古今中外,都是二者居一多。 俩人出外吃饭的时候,贝向阳颓丧的只是大杯的喝酒,很少说话,也很少抬眼睛,像极了犯错误的孩子,在班主任面前。 分别的时候,俩人沉默很久。贝向阳低低的说再见。杨丽桦一把抓住他的手:看着我的眼睛!今天事来得太突然,给我个想想的时间,好吗? 看到贝向阳苦笑,她小姑娘样撒娇的扭着腰肢:求你了,别愁眉苦脸的,那样我会做噩梦。 贝向阳分手以后,咂摸杨丽桦的身体语言,动作表情,心里充满了颓丧。 杨丽桦的拒绝是委婉的,俩人没有成功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让贝向阳没有想到的是,再次见面,是杨丽桦提出来的。 贝向阳赶到时,她已经开好了房。 杨丽桦眼波娇羞明媚,流淌着聪明智慧。生过孩子仍然纤细的腰肢,如同风吹杨柳般婀娜多姿。贝向阳未近身边已经感觉到,杨丽桦吐气如兰,浑身上下飘逸兰麝之香。 杨丽桦没有忸怩,表现的很是渴望、主动。 在贝向阳疲乏的朦胧时,杨丽桦咬着他的耳朵垂,低声说:这辈子我第一次感觉什么叫销魂!把自己给了真心爱的男人。 从那时开始的性的爱,火山样爆发,贝向阳原先浩浩荡荡的思维空间里,爱的心里没有一点空余。 贝向阳甚至嫉妒,没有给过杨丽桦性欢悦,只是俩人机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杨丽桦的丈夫。 他心里埋怨气愤:他那样的粗莽汉子,怎么配有杨丽桦?还不是自己给他创造了机遇? 知道,杨丽桦和丈夫结合的过程,贝向阳就不止一次掐过自己的大腿。自己给那个男人创造了机会,最起码间接制造了机会。而自己与美女良眷,擦肩而过啊! 在杨丽桦眼里,贝向阳是世界上最金贵的男人。她嫉妒任何女人对贝向阳微笑,杯弓蛇影的提防可能成为敌手的女人。 为此,她曾经丧失理智。一次,在酒场上,贝向阳多喝了几杯,和朋友的小姨子调笑了几句。那是个才从乡村来的婆娘,不知道如何穿衣,也不会化妆,一身的土腥气,比起杨丽桦的素质差了不是一个档次。如果静下心来,谁也不会相信玉石会用牛粪做底座。 也是多喝了几杯酒,杨丽桦认为贝向阳太贱,见个老母猪也是双眼皮的,能够发情。 杨丽桦误会了贝向阳,为他的自贱愤愤不已。 酒后去歌舞厅,在入歌舞厅的楼梯上,她对走在前边,不断转脸示好的贝向阳冷冷的。 当头脑昏昏的贝向阳发现不对,腆着脸笑嘻嘻的讨好时,杨丽桦手臂愤怒一挥。竟把个身高体壮的矮人,翻着跟头跌落十几米,脑袋硬是缝了四五针。 为这,背地和当面,杨丽桦掉了多次眼泪。看到贝向阳迷惑不解,蕴含愤怒的眼睛,杨丽桦后悔了。自己种的苦瓜自己吃,此后,她想尽办法弥补。 贝向阳虽然恼怒,在朋友面前太掉份,想划地绝交。可是,缘分没尽,想到分手,他心里就霍霍作痛。六神无主,吃龙肉喝琼浆都不如白开水。 当朋友牵头,再次看到杨丽桦嘴唇干涩,眼圈泛黑,目光闪烁不定,凄苦悲凉的样子。 贝向阳撑持不住,第一次当着外人,不管不顾,俩人拥抱在一起。两张嘴用力的吮吸着,仿佛永远粘结。 按贝向阳事后的玩笑话:瞎子遇到深度近视眼,需求差不多。 贝向阳办理了内退手续后,时间充裕起来,而杨丽桦本来工作就只有指标,没有时间约束。他和杨丽桦游遍了名山大川。真是新版长生殿: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俩人都以为,虽然不是合法夫妻,今生决不分离。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秤砣浮,百日参辰现。 婚外恋,性出轨的幸福,是海洛因带来迷幻快乐,还是更加不堪的人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3章 情缘本由前生定 痴心抗命已惘然 贝向阳和杨丽桦走到了一起,既有以前的善举和歉疚的成份,更多了工作的需要,多年的夫妻生活不和谐的原因。 成为情侣的这两人,一时间尽扫生活、家庭、工作,带给他们的不如意。中年感情醇如酒,一时间爱的如火如荼,不知天上人间,天上的何年? 只是俩人有点遗憾:相爱很晚! 再说,由于两人生活的环境,熟人免不了碰鼻子撞脸。每一次约会,开房的过程,俩人尽管激情似火,欲望恣肆。却免不了有小偷的胆怯,因为自古奸情出人命,高等动物因为自身竞争、生存的本能,在占有异性的时候,往往伴有血腥的搏命。 别看,贝向阳一向以大大咧咧,但在和杨丽桦的开房上,却是满腹狐疑。俩人恣情欢娱以后,走出酒店门后的三四个小时,他总是出于胆战心惊。他,不仅是怕婚外情伤了自己,更怕出轨的事,让杨丽桦沾染是血雨腥风。 贝向阳自己自认为,已经伤痕累累,斑迹重重,再多点创口也没有什么。他最担心的是伤到杨丽桦:爱一个人,不能害一个人。杨丽桦,现在比他的眼珠子更贵重。 这天,俩人在钟点房,剧烈的滚过床单后,俩人喘息着。枕着贝向阳手臂小憩的杨丽桦,用一只手指在贝向阳的胸腹上划着圈圈:我知道你心里矛盾,既是深深的爱我,又怕伤了我! 这样的心理矛盾,就是我们不正常的爱情必然结果吧! 每一次分手,都让人撕心裂肺。 珍珠是蚌的泪,人们喜欢用珍珠做项链,它会让娇艳的人儿倍加妩媚! 从某种意义来讲,泪虽是人生的折磨,何尝不是人生另一种美! 听到杨丽桦说到如此深刻的话题,不长眼眯眯眼想了一会,然后低头吻吻杨丽桦的脸颊,探口气:如果上天判定,你我之间,生死两个字必须二选一。我必定选择死,把生留给你! 但如果有一线可能,我更盼望挽着您的手臂走下去,即使灰飞烟灭,咱们也在一起,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就是分解成化学元素,再次反应的新物质,怎么还在一起。 大学讲的概率论,小概率可以视为不发生。这是指普遍问题说的,陨石落在某个人的头上,对他来说,就不是小概率事件了。 普遍矛盾、次要矛盾,在一定的条件下,转化为特殊矛盾和主要矛盾,是具有必然性的。如常在河边走,失足湿鞋,就不是偶然性的小概率事件。 在彭州这个地界,我们是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以后,有机会咱们到外地,那将是什么样的畅快淋漓? 贝向阳内退以后,时间大把的空闲下来,杨丽桦本身就是个下岗工人,时间更能自由支配, 于是在内退的第二年,俩人终于找到了外出旅游的机会。 在云贵高原旅游,是俩人今生难忘的时光。 每天旅游后夜晚时光,奢侈、难得。 爱去的地方是酒吧。贝向阳身上的范思哲西服,熨烫的细致贴身,连袖口的纽扣也是精心打造的。黝黑的皮肤略带古铜色。 而杨丽桦也明显的带着幸福,微微带卷的头发,脸上棱角分明,充满沧桑,一笑两个嘴角微微上翘。 酒吧里,幸福无限的贝向阳,斜倚在藤拳椅上。除了频频给杨丽桦倒果汁咖啡,他在自己的伏特加大杯里,放上冰块,仰脸就干,潇洒无限。 酒吧里历来不缺情人、情侣,众人虽然没有太直接,眼睛躲躲闪闪看向杨丽桦俩人,瞳孔里面是满满羡慕的内容。 偶尔去舞厅,杨丽桦刘海弯弯曲曲下垂。栗色的皮肤闪着光,蓬松卷曲的长发用手绢扎成马尾状,唇上明显凃着粉红色。 杨丽桦打扮入时,浓妆艳抹。栗色肌肤凝脂般滑腻,发髻高挽,几缕打卷的长发垂到脸颊,精心的化妆突出了唇的性感。那些左顾右盼的女孩子,把她当成了偶像。羡慕的看着舞厅旋转灯球射出的恍惚光线里,身体随着音乐强烈节奏感在扭腰、摆臀,甩臂,浑身抖动颤栗的半老徐娘。 然而,这般行径不能正大光明。他们不顾自己的脸,但不能让各自的独生女无法站立人前。俩人可以和法定配偶没有夫妻生活,可毕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配偶、孩子并没有不可忍受的过错,结婚时的誓言还得遵守。 物极必反,可能因为俩人太幸福了,上天妒忌。俩人的生分来得很突然,是在呼伦贝尔大草原旅游的时候,现出的苗头。 那天,杨丽桦枕着贝向阳的胳膊,两个人甜蜜的融化在一起。这时,杨丽桦接听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间很长,是个熟悉的女人声音。这一时期,杨丽桦对保险业务不再投入,她迷上了金钱来得快的直销。 对杨丽桦平时业务从不过问的贝向阳,心里突然有了异样感觉。问:是孙槐花吗? 杨丽桦一惊:你怎么知道? 贝向阳笑了:她是我们单位的名人,在传销红火的时候,她是骨干,在台上经常煽情的。 哦,她现在是直销的上层,业绩很厉害,几十万的金钱。 杨丽桦羡慕的说。 贝向阳疑惑的看着她:注意,这人对家庭不忠,在外边的相好,十个手指数不清。 杨丽桦沉默了:人都是变得吗?我只要挣钱,管她怎么生活。 旅游回来后,杨丽桦的电话,少了起来。偶尔打个电话询问,她总是很兴奋的说业务做到了什么等级。 钱真是个法力无限的魔鬼,获取它的魅力,可以超越任何爱情。 有一段时间,俩人通话很少。一则杨丽桦太忙,二则毕竟各自的家室是行为的羁绊。 好一阵子,没联系,贝向阳很想。便打了杨丽桦的手机,听得出来她很兴奋,说最近要到东欧几国旅游。 问她和谁同去,杨丽桦犹豫了会说孙槐花两口子,再加上自己家俩人。 这天夜里,贝向阳失眠了。从心底来说,和杨丽桦的关系,在彼此配偶没有去世前,是不会有什么结果。如果从爱一个人,不能害一个人的角度来说,应该为杨丽桦高兴。自己不能给予的,她丈夫能够给予。就如这次俄罗斯之行,由于孙槐花的熟悉,自己就没有资格陪去,心里酸酸的味却没法去掉。 这段时间,手机联系少了,毕竟投鼠忌器。但每次珍稀的通话,没少听到杨丽桦手机里传来的笑声,可以想到她和丈夫在一起的欢乐。 爱人不是为了占有,是期盼对方得到幸福。当自己不具备能给对方幸福的时候,还能执着的因为性的引力继续前行? 看到杨丽桦和丈夫出行的快乐,再看到妻子虽然没再同床共枕。她对家庭无言的奉献,自己有病有难,她发自内心的犹豫和担心,贝向阳内心开始愧疚。 他心里开始犹豫不定,夜里开始想,人生的群体,不能只顾自己。自己独占杨丽桦爱的自由,是否该还给她丈夫?他也毕竟是条有尊严的生命,人之初是平等的。 好不容易盼到杨丽桦从国外旅游回来,但不同以往,她没急于和贝向阳见面。每次手机相约,杨丽桦吞吞吐吐,很不利索。 贝向阳本来就是个心眼多的人,他有了感觉,就有了热脸贴冷屁股的羞惭。每当想到杨丽桦都会百转回肠,不是不想,是不能。 不能包含了太多的内容。他清醒的认识到,再有内心的渴望,也要有克制。 但终究他还是把想念,默默安放在心底深处。回味,有时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排…… 特别是杨丽桦母亲去世,那天贝向阳去祭祀。作为女婿的杨丽桦的丈夫,作为老人仅存的后代男丁,跪在地上迎来送往。贝向阳心里充满羞愧和不安,自己没尽到人子的责任,杨丽桦的家还得那个粗鲁的汉子支撑。 也就是那天,贝向阳有了打掉牙齿和血咽,默默远离的想法。 几番沉思,他把通话频率调到每月一次,内容仅限于问候,没有了甜言蜜语和暧昧。 人心是相通的吧,过去两天不主动打手机,杨丽桦就会疑神疑鬼。搞不好就大发脾气,说出鱼死网破的话:没有了你的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仿佛约定俗成,长时间没有贝向阳的问候,手机接通她也只是幽幽的叹气,然后嘱咐他照顾好自己。 林徽因说:男女之间一旦有交集,发生了暧昧关系,一辈子都忘不掉。不论人在哪里,你们分开了多久,不管多久没有联系,心里都会有对方的影子。这个人藏在你的内心。 虽然是不该有的爱,但他们爱的轰轰烈烈,刻心铭骨,彼此给了对方最困难时的支持。 性吸引力,是短暂的。事实上,外貌所带来的只是性吸引力,而这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爱情灵药。 接近分手前,俩人见了一面,那是他们过去经常幽会的小酒馆。 杨丽桦满眼是泪,悲悲切切的说:对不起,我先走了。年老了,我需要有个养老的家。你也该对得起被我横刀夺爱的嫂子。既然,我们不能够给对方幸福的晚年,那就忘记曾经的荒唐吧! 贝向阳只是苦笑,不知怎样回答。 当到了安生的年龄,抹掉墨镜,各自感到了原伴侣的关爱。该放手时就放手,他们各自回归了家庭。 现在,俩人仍然还有来往,每当对方生日、曾经的重要生活节点,还是聚会在一起。不谈情,不说爱,没有后悔。为了曾经的拥有,双方隔着餐桌长久相视。 那目光乍看平常稀松,细看却是满满的欣慰。在有生之年,可以相信,不再损害他人的条件下。自己咀嚼再多的黄连,也是心甘情愿的。 现在,出现在贝向阳梦中最多的映像:杨丽桦微笑着走来。 性感的红唇,披肩长发,浑圆高翘的屁股,很显眼的穿条豹纹短皮裙。 眼睛活泛泛的,如秋水、寒星、宝珠,就像雪白的羊脂玉间杂块墨玉。她偶尔一瞟,无论远近,都以为她在流眄斜视着自己。 她的容貌既有东方女性的优雅,也明显着西方美女的性感。 直垂腰际天然卷曲的长发在脑后成活泼的马尾状,再加上灰色的牛仔衬衣,黑色的皮裤,完美勾勒出修长腿形的高档女靴。 从弱女子仗义开始,到彼此祝福,不再伤害人结束。我的这两个朋友,从懵懂走向爱的自由王国。 你是玫瑰花上的露珠吗 晶莹可爱,满满的爱意 俯视着娇艳欲滴的朱唇 忍不住,真想长长的吮吸 只可惜,太阳出来了 还能保持长久的欢愉? 我轻捻着翠绿的花枝 难抑忧虑的情思 自古就有露水夫妻 我们也难逃那巫婆的咒语? 这是杨丽桦和丈夫旅游回来后,贝向阳写的一首诗。不过他没发给杨丽桦,怕影响她的心绪。如今爱好文学的贝向阳写了好多此类的感伤诗,只是有生之年,它们只是日记。 在爱情上,一定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被情欲的冲动昏晕大脑,做一些力不能及的事。 贝向阳对杨丽桦的记忆,定格在:上穿红色外套,扎个丸子头,六十岁的人,笑盈盈的半老徐娘。 她,轻若棉絮,飘然落地,脚下无声且无任何灰尘。 人的一生很是奇怪,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有哲人说,世界上的故事就由两个人演绎。虽然不涉及到男女情事,男女之间也少不了古怪稀奇:原先关系不好的变成亲密,原先密不可分,到后来变成仇敌。 期间的原因,很多是因为误会所致。那么读者可能会问,两人沟通一下,坦诚布公,还能有什么误会。 说这话的忘记了,百人百性格,千人千脾气。脾气让很好的朋友,误会起来,说不得道不得,只能被屏障隔离。 下面,笔者给您讲个因为误会,好朋友变成仇敌的故事: 十五、毋曼丽 注:人生本生万种事,交流不畅虎相食 人类的优势就是能够语言交流。因为交流,经验在传播、意愿在统一。而一旦不能交流,会发生什么…… 按现在的语言,毋曼丽和皇普松的关系应该是“老铁”。那年皇普松二十刚出头,毋曼丽已经三十有五。一个是青春四溢的大男孩,一个大表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 七五年的某天,刚上班,钳工安装检修车间发生激烈的骂战。骂战的双方,都是眼青脸黑,怒火万丈。不知内情的人感到出奇,知晓背景的人在一边哂笑。而事件的实际操纵人,脸沉似水,莫测高深。 毋曼丽在煤矿机械厂是个靓丽的存在。她人生得漂亮,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白净的脸线条分明,清水脸,没有描画自有特殊的风韵。走起路来,腰肢如桑木扁担,脚步像极今天模特的猫步。 偏偏毋曼丽喜欢打扮,说不上贵重的布料剪裁得体。就是价格低廉的回纺布,穿在她身上,也是曲线毕露。每当毋曼丽走过,后边总有男人回头看。遇到男人多,后边的人群免不了指指戳戳,调侃、意淫的话成堆的倾倒。 已经习惯被看,被议论的毋曼丽。脖子挺得直直的,两个奶子翘翘的,旁若无人,傲得很。即使迎面碰到个美男子,她眼皮都不动。 自古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慕毋曼丽,想入非非的美男、壮汉难以数清。但没有一个男子,敢翻她的眼皮。 不是她的丈夫郁立志多有本事,他只是个技术出众的车工。在老婆面前,向来是让向东不敢向西,让打狗不敢撵鸡。 毋曼丽火辣辣的性格,比朝天椒厉害。就算是龙天老爷的蛋,惹了毋曼丽,也会让你下不了台。她在厂子里朋友不多,上下班形单影只。一个人穿着顶着铁掌子的皮鞋,目不斜视,喀喀敲地,风一样走过。 她原是机修总厂的技术骨干,领袖一声安定团结为好,生产开始恢复,清理阶级队伍活动开始。丈夫曾经是个派性小头头,是新复职的厂领导眼中的异类。便和十几个原因差不多的人,扫地出门,集体调到了条件、技术、设备都稍微逊色的矿山设备厂。 机修总厂在彭州市城区中心,矿山设备厂远在远离大机关二十多公里的市郊,地理差距形成心理落差。 初调来的时候,按照思维惯性,这些相当下放的人,还想抱团取暖。郁立志也动过东山再起的心,在家里被毋曼丽骂了几次,便夹起尾巴做人。老实的当起车工车间主任,带了几个嫡传徒弟,混得在厂里是很受尊重。 毋曼丽所在的钳工安装检修车间,新分来的总厂的人,本来大多就是有名的刺头,互不服气。加上眼高手低的,看不上原厂的技术骨干。车间人际关系,就形成了狗撕羊皮的局面。 毋曼丽超然于臭男人的龙争虎斗,她干的是刨工。每天上班,看着牛头刨的刀具,单调乏味来来回回,刨削着金属件。毋曼丽没有求人的事,只有人求她。要知道,不高兴了,她在尺寸上少刨几丝,钳工就得撅着屁股锉半天。 另一个和她一起从总厂调来的刨工颜爱花,就没有毋曼丽的淡定,她喜欢打情骂俏。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春心仍然荡漾,每每看男人都是桃花眼。尤其是看到杨伟平,她就像才生过蛋的小母鸡,涨红着脸咯咯哒的没话找话说。 杨伟平也是总厂调过来的,当年曾经做过总厂革委会的副主任,眼界甚高。虽说她的妻子朱香梅曾经是总厂的一朵花,至今仍然美丽,不知为啥,杨伟平不待见她。 从政坛跌落,心如死灰的杨伟平,有个不可名言的癖好,喜欢撩拨女人。 是时,颜爱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毋曼丽给他的是脑袋上撞起疙瘩。不过,对比颜爱花美几倍的毋曼丽,他从没死心。诚心能让石头落泪,何况貌美如花的女人,这是杨伟平心里常想的。 皇普松是从正在建设的矿上调来的。他原先的单位在彭州西,为了离家近,也是为了才谈的恋人近些,他放弃了有前途的大单位。 那时的皇普松正在热恋中,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在上级决定调整基建矿井施工队伍,他几次申请才如愿,分到离家不远不近的矿山设备厂。 皇普松此时已经工作四年,正是二十出头的年龄。小马乍蹄嫌路狭窄,大鹏展翅恨天低,这是一个人生命历程中最任性的阶段。 皇普松人长得高大英俊,气质玉树临风,干活不知惜力。人直爽的张嘴能看见屁股眼,傻傻的没有点心计。最大的毛病,就是脾气犟。 北齐有个悍勇的人彭乐,他和敌人周文对战,被对方刺中,肠子流出来。彭乐想把肠子塞进肚里再战,无奈仓促间肚皮不能全塞进去,彭乐便挥剑斩掉多余的肠子,跃马再战周文。 皇普松就是这样性格的人。 调到新单位没有多长时间,皇普松就和毋曼丽相处的很是融洽。这不仅是毋曼丽的美,还有的是她特有的气质,让年轻人心折。 也是缘分,本来冷冰冰,一天下来难说三句话的毋曼丽。看着新来的几个小青年,如同见到春天绿茵茵的草地。 毋曼丽在新来的几个青年工人面前,话多了起来。特别是,得知皇普松家在青山矿区,关照就多了起来。 她的娘家,最早也在青山矿区宿舍,说到那里的景物、人情,毋曼丽就觉得分外亲切。 毋师父!你人长得真美!看到你那对小虎牙,才知道女性还有这样别致的漂亮。 在等待加工件和毋曼丽闲聊的时候,皇普松不止一次由衷的说。他那清澈透底的眼睛,没有一点邪念、虚假,看起来满满的都是可爱。 你别笑话我啦!除了你这样看,谁不说我的虎牙长的难看。 那时间,毋曼丽和皇普松的关系,说的上是亲密无间。谁知道,后来竟然出现了无间道,事情出现了大反转!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4章 皇普松无端被骂 毋曼丽流言蜚语 自古无巧不成书,因为巧造成的误会,有喜剧,更有悲剧的成份多。 这种误会,有性格使然,性格决定命运吗!也有只是一知半解,没有深刻思考的可能。更有人故意操作,在旁边煽风点火的动作。 皇普松和毋曼丽,就是这样不知不觉间,在别人的操作诱导下,入了彀。 话说虽然比皇普松大了七八岁,看到皇普松的真诚,毋曼丽也是两颊绯红,心里莫名的愉悦。毕竟被年轻英俊的小弟弟夸奖,即使毋曼丽这样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中年女子,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长期以来,毋曼丽很少与别人拉呱,(彭州人把闲聊称为拉呱),她的心里遮掩着厚厚的罩布。 她和郁立志的夫妻生活,并不幸福。原因是毋曼丽太好强,失去了她想得到的,得到了她不想要的。本来她的初恋,是车间里的车工技术大拿黎源闻。 在劳动保护要求不严的时候,黎源闻操作车床穿得是白衬衣。两个袖子一卷,冷却液飞溅,铁削打卷跳跃飞蹿向一个方向。一个班下来,白衬衣没有点污渍、一手磨刀、卡工件、量卡尺的功力,一时无二。 找花的,捡黧的,最后挑个没皮的。 找郁立志是她无奈的选择,那是得知黎源闻确定离婚期,她一怒之下决定的。 虽然和黎源闻不在一个档次,郁立志各方面还是很出众的,只是悟性和聪明度,距和心中的初恋不是差一个等级。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妻子有梦中情人,哪怕后来者再优秀,也难免享受降级待遇。 毋曼丽的眼睛并没有看错,在郁立志被排除出机械总厂的时候,初恋已经当起总厂县团级的一把手。 候补和初恋的差距,绝不是一般般。这就是,毋曼丽对丈夫无论如何都热情不起来的原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没得到的就是最好的,这就是毋曼丽始终冷眼看其他男人的原因。 杨伟平等非分之想,殷勤示意,毋曼丽不是看不懂。只是她不屑! 按理说杨伟平身材高大伟岸,仪表不俗。在戴着墨镜看世界的毋曼丽眼里,他的火再旺,始终无法引起毋曼丽心底荒草的燎原。 再则从心底,她不喜欢杨伟平类的人。这样的人,心思太阴,眼睛后边似乎还有眼睛。想到他当年造反时飞扬跋扈的作为,毋曼丽就不寒而栗。 皇普松到来以后,几个新人不知就里。看到操作熟练,技术高超的毋曼丽,眼睛里都是真诚的羡慕。那种阳光、尊敬,很让毋曼丽心里受用。想到他们大多都是青山矿区来的,毋曼丽就有了子弟兵的想法。这也是对抗杨伟平类越界,打破自己孤立的好办法。 在皇普松调来大约一个多月,酷暑过去 。淫雨霏霏的秋,让这些每日不惜跋涉几十里路,赶赴情人身边的小鲶鱼胡,下班后只能蜗居在单人宿舍。 毋曼丽是几个年轻人公认的老大姐,看到他们孤寂无聊。就对郁立志打个招呼,毋曼丽要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对老婆唯命是从的郁立志,也是个喜欢交际的人,还没下班,就请假外出采购。要知道,那时粮食供应要凭票,其他肉类也很紧张。在家里请吃一顿饭,要花掉两口子至少半个月的工资。那时,一般过日子的人,很少请客。 几次吃饭后,几个新来的人都把毋曼丽当成了嫡亲的老大姐。在车间里,毋曼丽做到了一呼百诺,身份陡然抬高。凡是评选先进,毋曼丽必然当选,有什么办法,年轻人无畏,办事不计后果。他们提名,他们举手,毋曼丽的选票稳稳的占据多数。 这些,让杨伟平几个人看得牙根酸涩的,一时倒也找不出破解方法。那时群众选举,可是了不得的事,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命取向。 几个新人里,毋曼丽和皇普松来往最密切。只要皇普松不回家,毋曼丽总是喊他到家吃饭。没有东西,哪怕借、磨,毋曼丽也会很丰盛的招待他。 在经济条件不怎么样的环境下,请吃饭是很重的情谊。 对此皇普松很感动,几次对恋爱对象说毋曼丽的好。在车间里,竭力维护毋曼丽的利益。几个新来的年轻人,和毋曼丽好的像一个头。 杨伟平们的松散联盟,在毋曼丽面前已经不堪一击。 是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是难以抑制的欲望,已经无法考查。杨伟平的话少了,眼睛开始幽幽的发绿。 苍蝇叮不了无缝的鸡蛋。 这时李大兴调进车间,在男女关系上他是有前科的。凭着一手小提琴技法,他在矿宣传队乐器组坐头把交椅。人又生的气宇轩昂,自然是女演员们追逐的目标。 为这,已及两个孩子的家,战争不断,老婆几次到矿党委找。生活作风,是那个时代的万恶之源,经组织研究后,也是为了治病救人,给他调换单位来到矿山设备厂。 李大兴来到后,做了什么,对皇普松们来说,一直是秘密。可后来,发生毋曼丽事件,李大兴背后的作为,绝对逃不掉干系。 皇普松几个人,正在和各自的女友,热恋的你死我活。下班后,和毋曼丽拉呱的机会渐渐稀少。毛头小子,上班时各怀心思,年轻人吻的感觉,轻易不会向外人说。 语言交流少了,大家在一起的感觉就多了陌生感。有时,对面相逢,寒暄的眼神也有些迷离。 地球在自转,地壳板块在漂移。 别看杨伟平平时风流倜傥,嬉笑怒骂很有水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时光难熬。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老婆朱香梅在旁边的屋里打着呼噜,他掐着自己的大腿肉,打发夜里难熬的时光。 这里有失去权力的懊恼,也有追求不到毋曼丽的不甘,与颜爱花春风一度的快意,更大的失眠因素来自于朱香梅。 遥想当年朱香梅也是机修总厂的一朵花,后边追随的狂蜂浪蝶,有成连的编制。借助造反派头头的先天之利,他横刀夺爱,一时倒也夫唱妇和。 别看近日闹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这老古语对形容杨伟平来说,最恰当不过。当初出多大的脸,后来就要露多大的腚。在清理阶级队伍的囚室里,杨伟平蹲了不短时间。 当他欣喜的获得允许回家,推开门惊呆了,朱香梅赤条条的和初恋,蛆虫样的滚在一起。 杨伟平永远忘不了,那个春夜的场面,室外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他没吵没叫,当夜就收拾的朱香梅痛不欲生。然后便是夫妻长期分室而居,朱香梅心里有愧,见到杨伟平阴郁的影子就打哆嗦。 朱香梅奴仆一样的侍候杨伟平,想挽回昔日的恩爱,却无法让杨伟平再喜欢一只有裂缝的碗。除了杨卫平生理的需要和酒精的作用,朱香梅生活在冷暴力下。 即使明知道,杨伟平在外边有女人,颜爱花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朱香梅还是得不到杨伟平的宽宥。 如今的杨伟平生活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他也反思过,当年他得势时伤害了多少人。现在政治前途没有了,唯一的快乐,就是异性带来的销魂。 娶不如恋,恋不如偷。至于偷不如嫖,他做不到,那个时期社会上没有妓女。 偷情的刺激,远远超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如同职业小偷,并不缺钱,但是见到钱财,就技痒。那种非法占有异性的快乐,是唯一能排遣杨伟平痛苦的良药。 这天阴雨绵绵,想到苦风凄雨的二十多公里的回家路,骑在自行车上,实在没有快乐可言。下班后,皇普松很例外的没有回家。 车间里自从李大兴调来,年轻的时间都用在恋爱上,车间里又恢复到以前的怪异,人和人之间罩着薄膜。大家见面哈哈的点着头,三五成团,心如明镜,没人敢说忌讳的话。 这段时间,毋曼丽很是落寞。有时一个人走神,喊几遍,她才反应过来。 想到这些天没能和曼丽姐说话,毋曼丽的状态,让皇普松很担心。今天没回家,想到郁立志在外出差,曼丽姐一个人在家,多孤单,皇普松便想到毋曼丽家坐坐。 穿过青砖灰瓦排列整齐的平房,一家家窗户里透出支离破碎的光亮,偶尔能听到大人呵斥孩子的吼声。 毋曼丽住的很偏僻,在家属区西南,屋山头靠近围墙。大白天这里的人就少,黑咕隆咚的夜晚,更是鲜有人影。 皇普松轻快的走到毋曼丽家,看到屋里有灯光,便啪啪的打门。 让皇普松很奇怪,连喊带敲好一阵子,没人应答。皇普松看看门上暗锁,心里想曼丽姐可能去邻居家,她并不是自己想象的苦闷。便悠悠打打,吹着口哨离开。 皇普松不知道的是,毋曼丽家有人,而且不止一人。不仅屋里有个李大兴,西墙根还有个人,这人便是杨伟平。 今晚,杨伟平在去颜爱花家消遣的时候,特意从毋曼丽家门口过。他知道郁立志在外出差,家里应该没有外人。 虽说毋曼丽对自己冷若冰霜,可他知道这女人心里有自己。这是他在路上几次急速回头,看到毋曼丽痴痴呆呆的看自己知晓的。他清楚,毋曼丽有心结,这和自己当年伤害过郁立志,也和自己生活不检点有关系。因爱生恨,没有爱哪来的恨? 本来的计划是去颜爱花家,想到郁立志出差,鬼使神差,脚步挪到了毋曼丽家。远远的,他从重锤砸地的脚步声,就判断来的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杨伟平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一猫腰便躲在了西墙冬青的黑影里。 当看清敲门的是皇普松,杨伟平轻舒了口气。他不吃皇普松的醋,毋曼丽老牛吃嫩草是不可能的事。在这一点,杨伟平很自信,这俩人都不是随便的人。 看到毋曼丽和皇普松几个年轻人交好,杨伟平并不嫉妒,酸楚中还有些高兴。因为他早已把毋曼丽视为囊中之物,她的人脉,早晚也是自己的财富。 看到皇普松没有敲开门,杨伟平很奇怪。明明屋里开着灯,早先自己还隐约听到说话声,现在怎么没人?杨伟平蹑手蹑脚,在门缝里看看:影影绰绰有人。 他更好奇,便转到屋后,从窗户缝里乜着一只眼看。这一看,不由得气炸了肝肺,凉到脊梁骨! 室内,毋曼丽正面对着一个男人抹眼泪。那个男人是新调来的李大兴,神色很是凄楚。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敲门不开,能干什么好事?杨伟平的想法丰富起来。 厂里的有心人,对李大兴早有注意。他两口子多年不和,李大兴沾花惹草,这是他调动工作的主要原因。只是,没有多长时间,能和毋曼丽这样亲密,倒是出乎杨伟平的意外。 又是多天过去,车间和厂里常见到几人,结团聚伙指指点点,议论什么。见到皇普松,眼睛异样,马上住嘴。有个别嘴快的,和皇普松开玩笑,说西洋景让你小子饱眼福了。 当皇普松抓住他们,想问究竟。一个个嘴就像针线缝上一样,支支吾吾就是不答正题。诲淫诲盗,乱说男女关系会出人命的,关系再好的工友也不敢正面介入这个议题。 皇普松的工作、生活就像台机器,每天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上班回家的程序单调、辛苦。每天忙忙碌碌,他和毋曼丽好久没在一起拉呱交心,心理上便有了很长的距离。 这天早晨,皇普松架好自行车,匆匆跑进车间。今天顶风,皇普松骑得一身大汗,浑身酸软,还是迟了几分钟。这对他来说,不多见。 还没有擦干净汗,就感到气氛不寻常。整个车间的人鸦雀无声,只有毋曼丽以从来没有的泼辣,在高亢的骂人。 一鸟出林,百鸟压音。 坏种!鹅压鸭生鸡孵的!鳖生龟养的! 充满想象力的骂,妙语连珠,从毋曼丽呲着两只虎牙的嘴里迸发出来。 她整个人疯魔了样,披头散发,眼睛看着屋顶,一句比一句恶毒。 皇普松慌了,忙上前劝解,毋曼丽反而骂声更大。皇普松看到曼丽姐的愤怒,很心疼。便凑到她跟前,劝她别生气。 他不知道,唾沫星子淹死人。这几天毋曼丽被小道传言,弄得火急火燎。外边传言她和李大兴那晚的不堪,说是皇普松亲眼所见。可巧皇普松那天晚上,的确去敲过门。毋曼丽不相信,皇普松会伤害自己。 她想到的是,有人隔山打牛,目的就是糟蹋自己,可自己就这样小绵羊般让人损毁名节?毋曼丽想到这里:决定要让放暗箭的家伙,知道奶奶庙上的黄蒿也是神草。 具体怎样操作呢?头脑本来活络的毋曼丽谋划着,等待着机会。 一个普通女人,遇到有鼻子有眼的桃色传闻,能怎么办?对自己熟悉的人解释?那还不是黄泥抹在裤裆里,此地无银三百两! 毋曼丽想到这里,唯一能出气的就是无名无姓的大骂一顿。给坏种提个醒,兔子急了也咬人。 今早毋曼丽终于有了报复、示威的思路:指桑骂槐,敲山震虎! 毋曼丽想畅快淋漓的骂一顿,偏巧皇普松,给了她借机发挥。指东打西的机会。 曼丽姐,别气坏自己身子。身子可是自己的。 皇普松低声劝。 身子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让坏种欺负? 毋曼丽尖着嗓子,高亢的说。 皇普松一头雾水,弄不明白什么事。压低声音问:你骂谁的? 毋曼丽反而更大声:谁坏种骂谁?谁心里有病骂谁?谁乱嚼舌头根子骂谁? 毋曼丽一阵通天炮,乱拳打死老师傅,捶得皇普松晕头转向,只好讪讪笑着,想到厕所转转。 身后,毋曼丽骂声象决了堤的洪水,一浪高过一浪的滔滔不绝。 皇普松低头耷脑的出了车间门,只见车间外有好几簇看热闹的人群。吱吱喳喳中,隐约听到:还有这样的憨熊,明明骂的他,自己还不知道,麻木! 皇普松感到兜头浇了盆凉水,意识到毋曼丽可能骂的是自己。再看看,杨伟平几个人满脸的不屑,眼神里传递着鄙夷和看不起。 年轻气盛的皇普松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想到自以为贴心的毋曼丽,这样不讲究,在大庭广众前侮辱自己,心里的火腾地蹿了起来。 皇普松再回到车间,看毋曼丽的眼神就变了样。男子汉不能受辱。他上前责问,毋曼丽反应很直接:谁多心就是骂谁的,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应承就是骂你的。 其实细品,这番话具有两面性,怎么理解都可以,算得上刀切豆腐两面光。 虽然传说是皇普松传言,毋曼丽不大信,她觉着杨伟平的可能大。她的本意是骂杨伟平,没想到皇普松凑上来。 毋曼丽心里想:也好!借个平台用。 见到皇普松心虚多疑,五官挪位的样子,毋曼丽心里这时反而掉了个:心虚?世界上有拾钱的,没有拾骂挨的,难道真是他嚼舌根?那天他是去敲门了! 想归想,毋曼丽还是不能坚信,皇普松没有伤害自己的理由。 看到现在顶了牛,毋曼丽难以回首。场面闹得这样大,戛然收场,还不得叫人笑死。别人还以为自己怕了皇普松,坐实了糟蹋人的传言。可又不能把矛头对准杨伟平,那人不好惹,再说也没证据。 世界上质和量变化,只需要一个度! 毒是什么?度是质和量变化的临界点, ‘把握度的分寸,很不容易。能够把握度的 人,就能掌握整个世界。 这样的人,是天才!是学识!是经验! 那么毋曼丽和皇普松俩人如何把握人际交往中的度?特别是,在特殊情况下,事态变化钥匙的度?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5章 本来松竹是朋友 却因毒草成仇敌 一般学过哲学的人,都知道度是事情成败的关键。 但是知道归知道。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比如秦赵两国之战时候的赵括,谈起用兵之道,侃侃而谈,坐而论道确实是高手。结果在实战中,不能见微知着,把握瞬间即逝的变化,结果导致八十万赵国士兵,被白起坑杀。 按理说,读过不少书的皇普松,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度的把握有了一定的城府,不应该钻进别人设计的圈套。但是,事情坏在他的情绪冲动上。 后来流传的小品名句:冲动是魔鬼! 就应在他身上!人即使有了相当的知识和实践磨炼,如果遇事不冷静,成败二字二选一,只能是后者,没有第三种可能。 再说,那天起了疑心,怒火被点燃的皇普松。带着情绪绷着脸责问,让毋曼丽下不了台,也转不过弯,更没有沟通的缓和的机会。 心里窝窝囊囊的毋曼丽,只好继续詈骂。 她想:借个道具用用,事后再和皇普松细说。今天先骂出威风,打马骡子惊,让杨伟平等不再敢嚼舌头。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理论上的,火炭不落谁的脚面,谁不觉疼。见到毋曼丽这样无理,皇普松禁不住回骂了几句。 毋曼丽见到皇普松还嘴,既感到丢了面子,也不由起了疑心。想脑袋又没教驴踢了、门夹了,这世界有找便宜的,哪有找骂挨的?听不出话中有话!莫非传言的真是这小子。 想到这里,毋曼丽一怒之下,头脑昏昏。没有了理智,也没有了情谊,毋曼丽骂人的目标对准了皇普松。冲动对已经进入中年的毋曼丽,同样是魔鬼。 和女人对骂,虽然皇普松莫名其妙,想好鞋不踩臭狗屎。看着毋曼丽跐出的一对虎牙,皇普松还是万分烦恼,慢慢退出车间。 没想毋曼丽真的上了火,本想耍耍威风,却叫皇普松折了戟。满腔怒火的毋曼丽不甘心失败,紧跟着追了出来。 皇普松无处可躲,退进男厕所。隔墙扬言,再骂就往她嘴上抹屎。 想到楞头小子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毋曼丽的戏不敢再演下去。一场示威的骂彻底失败,弄巧成拙,让杨伟平看到了笑话。 从那以后,受到辱骂的皇普松的眼睛,再看毋曼丽都是恶狠狠的。特别是那对曾经称赞过的虎牙,认为那是母狼的獠牙。 他再没给毋曼丽解释的机会,个性高傲的他,白白挨了顿骂,岂能再低头。双方嫌隙已成,心里搭桥的语言,已经没有了沟通渠道。 毋曼丽静下心后,感到当天的误会大了。从心底,她不相信皇普松是嚼老婆舌头的人。 她有心找机会和解,无奈那天弓拉得太满,没法转圜。皇普松没再正眼看过她,见面都是低头过。毋曼丽怎么好腆着脸,主动找皇普松说话,那还不叫杨伟平等人笑掉大牙? 糟糕的是,经过那场大闹,人们确信了传言。毋曼丽和李大兴在厂里很难抬起头,背后总有人指指戳戳。机修厂,不再适合她生存了。 郁立志出差回来,找皇普松拉了几次呱。这样的事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不好受,戴绿帽子可不是光彩的事。 对皇普松,他不能直来直去的问。皇普松很重的心结,说话时,再没有以前的直爽。回答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郁立志心里清楚,皇普松不是在外散布流言的人。他和毋曼丽的对骂,是可能逼上悬崖,中间肯定有委屈。 对于毋曼丽,郁立志说不了,两句话就上火。可从她到家就发呆,没提过皇普松一个字的不好。郁立志明白,毋曼丽口齿牙硬,她心里肯定懊悔的不轻。 那个时期很特别,只见毋曼丽经常迟到早退,在车间形单影只,落落寡合。 没有多久,李大兴调出钳工安装检修车间。 大约在李大兴调走十来天后,毋曼丽两口子,也调到很远的其他单位。 厂里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态,只是杨伟平得意的神态没保持多久,人就委顿不堪。 对毋曼丽的骂,皇普松一直不能释怀。虽然郁立志多次跟他说,这事是个误会,里边有人捣鬼。毕竟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被轻易玩弄后,心底的伤痕难以愈合, 直到杨伟平的妻子朱香梅,在丈夫出差的时候,和颜爱花走了顶头。颜爱花洋洋得意,走路头腚尾巴摇的,浑身透着风骚。斜眼看着朱香梅,满眼的看不起。朱香梅也是受压抑太久,鸠占鹊巢的窝囊,有了机会就得发泄。 她对着颜爱花的背影吐口水:呸! 颜爱花又岂是饶人的主,也转脸呸!了一口。 你呸我呸的开始狗撕羊皮。把那天,毋曼丽失态骂人的谜底给抖擞出来。原来是杨伟平妙计安天下,巧妙地移花接木,一箭射三雕。 老底抖出来,皇普松心底还是不能原谅毋曼丽:为什么事前不能沟通,非得找我个憨子做道具? 他的性子很执拗,心里一直不能原谅毋曼丽。他不知道的是,人间的沟通是有条件的,何况有人故意操纵,故意把事情往邪路引。 转眼,二十年过去。 这天,皇普松和几个朋友在彭州步行街小酌。解放前彭州有民谣:穷北关,富南关,有钱的都住富贵山。如今的富贵山,更是商贾遍地,寸土寸金。满街的金碧辉煌,灯红室明,饭店最差也是中档的。 皇普松几人进酒店,就被娇媚的服务员热情的迎进包间,连大厅的雅致装饰都没能细看。不过,皇普松还是习惯性的一瞥。 坐在吧台不远的一位年轻人,看举止神态很像是老板。他穿戴时髦、高档,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有些眼顺,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交往过。 点了十几样可口的菜,七八个人开始饕餮豪饮。出乎意外的是,老板特别暖心。服务员送了几个特色菜,说是老板安排送的。 对新顾客送几样特色菜,是彭州酒店特有的回头客技巧,皇普松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买过单后,见老板在旁边肃手站立,很是客气。礼数是不能缺的,皇普松上前表示感谢。称赞酒店的菜品、服务都很到位,以后少不了再来添麻烦。 老板始终谦恭的笑,看到皇普松抬步离开,很亲热的喊了声:皇叔!你不认得我了? 皇普松赶紧站住,细细看去,眉眼很熟。再细看,认出来他是毋曼丽的儿子。在以前,每次去她家吃饭,都少不了抱起孩子亲亲,虽说事情过去多年,眉眼还是能认得出来。 想到转眼间,自己已经满头华发,流鼻涕的小孩子,也长成了帅小伙。再想到,当年毋曼丽大骂车间事件,心里不禁恻然,脸色也开始讪讪的。 他叫郁金贵!今天满脸的喜悦。 皇普松和故人之子见面,少不了问他们父母好,即使当年再大的心结,时光也快磨平, 郁金贵告诉皇普松,父亲去世大约有半年。母亲去世早,办完退休手续,领了一个月的工资,人就走了。 接着郁金贵很抱歉的看着皇普松,犹豫了一会说:皇叔,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妈人临走之前,她没了的心思,就是如果我能见到你,千万替她说一声对不起! 听到这里,皇普松眼眶一热,泪水几乎滚落下来。 妈说当年她糊里糊涂,指桑骂槐伤了工友。这些年,她常常自责。当年要是冷静些,关系又不错,思想沟通后再发威。说不定能加倍震慑小人,还能得到皇普松等人的帮助。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有!也难以下咽。 皇普松真的没有料到,已经结下一天仇二天恨的毋曼丽。临终前嘱咐儿子的意愿竟然是:以后如果能见到皇叔,千万替她还几十年前的账。让她的灵魂九泉之下,得到安生。 这天回到家里,皇普松整夜失眠,过去的事不断浮现。他也后悔,想到毋曼丽的好。 皇普松脑子里翻来倒去的想::当时的吵骂,我就没有责任?为什么不看看场面,当年毋曼丽开始是对他眨过眼,做过暗示,后来怒火烧晕了头,就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 只要多些沟通,换位思考,讲究点方法,别冲动上头,应该不会有那场天大的误会。 接着皇普松想到在那样困难的情况下,毋曼丽两口子节衣缩食,辛辛苦苦的招待几个年轻人,这是什么情谊?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因为事前没有沟通,一点小误会,竟然划地绝交,我对得起人吗? 皇普松这人是一头撞在南墙上,不知回头的。想到毋曼丽俩口子曾经的好,现在的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想清了毋曼丽的事是误伤,性格古怪,语言沟通的少,皇普松良心不安起来。后来,由不得人的,他开始打听始作俑者杨伟平的情况。 杨伟平在改革开放后,因为“自幼熟读经书,长成亦有权谋,”混得如鱼得水。 开始他做单位三产子公司的经理,业绩很是了得。后来他辞职独自开办公司,移花接木的运用了在职时的人脉、经验,(还可能有资金,这是广泛的传言),公司办得红红火火,很是兴旺。 但他生性依然风流,颜爱花已经不入他的法眼,身边妖艳的女人苍蝇扑食般热情。本来就很有性格的杨伟平,有了金钱更加任性,尽情享乐,暴饮暴食。最后醉酒趴在美女身上没起来,死于心肌梗塞。 朱香梅继承了他遗留的财产,丧夫的悲恸后,她得到了解放,如今是经常出入会所的阔太太。据知情人说,她老牛吃嫩草,竟养起了年龄和孙子差不多的小白脸。 彻底放开的朱香梅,没有了顾忌,诉说了很多情史。她的桃花运,绚丽多彩,和杨伟平相比毫不逊色。至于毋曼丽大骂闹车间事件,她不仅说出了来龙去脉,还详述了细节。 毋曼丽和皇普松就是他移花接木,转移视线,报复的操作。方法很简单,放风,激起怒火。在不能言道的时候,毋曼丽无法辩白。为了出气,以为咆哮能吓退策划者。她自作聪明,采取大骂的办法。这些雕虫小技,还能奈杨伟平几何? 大骂能伤人,而加以造势引导,伤人的时候往往伤到自己。阴谋论高手,杨伟平做到了乾坤大挪移。 颜爱花也是计谋的参与者。 颜爱花现仍然健在,晚年的她行为收敛不少,没再作什么妖。听到朱香梅说出,毋曼丽大骂闹车间的过程和细节,从没听到她反驳过。 这样的事可能是越描越黑,她选择了不理睬,也是高明之处,说明老年的她聪明了。 再后来,原先的老同事,听说皇普松给毋曼丽的墓献过花束。 大家理解也是一种悔过!皇普松何曾没有错,他只要当时别冲动,冷静的和毋曼丽沟通,凭他们要好的关系,毋曼丽大骂闹车间,是不会出现高潮,至少他和毋曼丽不会绝交大半生。 以上说了男女之间,本来关系挺好的,后来因为有人使坏,两人翻脸成仇。那么青年男女,就结不成好朋友? 非也! 笔者给读者讲一个,男女终生为朋友的故事: 十六、女人缘 龚玉新很有女人缘。 这似乎不仅是玉树临风,相貌英俊的原因,他的确有女孩子家喜欢的一面…… 七六年对中国人来说是个天灾人祸之年。 从去年发起的评、批一本古典小说开始。这年到处透着诡异,从去年下半年,就有人喝酒把小酒瓶放在桌台上。今清明节过后,这种无声的语言更为强烈,很多人只要喝酒,总有瓶放在台上。 七月的中旬,天气鏖热的让人喘不过气,大家都流传七月流火,要发生大事。也就是那天七月十六,龚玉新被床剧烈的晃动惊醒。急忙开灯,发现吊在屋顶的灯泡、灯罩,打着秋千一样摆动。 作为郯庐地震带上的城市,很快进入防震工作之中。一座座简易的防震棚,雨后蘑菇样的冒出来。 这时,进入非常时期的龚玉新,再也不能来回骑行五十多公里,继续自己的热恋。而是被单位人武和保卫部门征召,作为武装基干民兵,肩膀带着红袖章,挎起不带子弹的无托冲锋枪。每夜巡逻在大街小巷,观察每一个角落的防震棚,起到震慑和保卫的作用。 什么事情,都会因为时间走形变样。一个星期以后,基干民兵,白天可以回家看看,晚上继续宵禁任务。 这天,龚玉信骑着自行车,来回顶风五十公里,累得够呛。值完上半夜的班,刚过午夜,他就趴在值班室的连椅上,睡得那个香! 此时别说人喊,就是打雷也惊不醒龚玉新的美梦。 直到快到黎明,队长拽着龚玉新的耳朵,才把他弄醒:快起来接班,今夜新关进来两个违反宵禁命令的坏分子。 对!是一对男女流氓,男的在审问,女的还要等一等,你去关人的门口站岗,绝对不允许出任何事情。 喊到龚玉新疑惑,队长满脸严肃的下达命令。 关人的室内黑咕隆咚,门上拴着把大铁锁,室内传来女孩子家嘤嘤的哭泣声。 二八月乱穿衣,秋天嘛白天嫌衣厚,黎明嫌衣单。 龚玉新冻得抱着膀,在门口转悠,睡意渐渐远去。这时由不得竖起耳朵,室内女子的哭声,怎么越听越熟悉。 龚玉新忍不住走到带玻璃框的门前,伸头望去,里边黑只听着声音熟悉,看不清身形:喂!别哭了,身体是自己的! 龚玉新温声说,对女孩子他从来不发脾气。就像贾宝玉。看女孩子就像水做的骨肉,特别有缘分。 门口走廊有灯,暗室里的人能看清外面。就听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接着就见女子扑到门前:龚玉新!是你? 龚玉新闻声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女流氓怎么是程小果。只见她披头散发,红灯笼般的眼睛。 看见龚玉新吃惊的瞪着大嘴,痴呆着紧盯自己。程小果鼻子一酸眼睛一红,又开始抽噎:玉新,姐不是流氓,你信吗? 见到龚玉新点头,程小果白里带着青黄紫的脸色好看了些:你要不信,姐还能活,你也要是信,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没脸再活,丢人现眼,不如死去。 冻了大半夜的程小果,说着又哀哀的哭起来。 龚玉新感到如同雷轰,程小果怎么成了女流氓,就是剥了龚玉新的皮,他也不会相信。 程小果在他心里,可是贞洁玉女般的存在。不说别的,就凭俩人超过一般人的关系,程小果从来没表现出一点淫荡的意思。孤男寡女在一起,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手都没摸过,挑逗的话没说过一句。 这样的女孩怎么一夜间成了女流氓,和男人黑更半夜去搞男女关系?就是单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乱搞男女关系,程小果也就是那百分之一,要选也只能选我龚玉新啊。 龚玉新这样想,他和程小果的关系太亲密。 程小果和龚玉新很小就认识。可以说俩人都穿着开档裤子,尿尿和泥玩的年龄,就很熟悉的在一起。 那还是六十年代初,两家都从老的家属宿舍,搬到了号称煤矿工人新家属宿舍的新工区。本来在老住址北宿舍两家就隔三栋房,到了新工区仍然还是三栋房的距离。 一九六三年以后,国民经济渐渐恢复,涟泉区矿工家属宿舍区也是一片祥和、繁荣的景象。 吃得饱,穿得暖,物资供应逐渐丰富,人民的幸福指数满满。不仅是大人,就是龚玉新这些七八岁的孩子,也认为那是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候,龚玉新常年居住在矿工家属区二宿舍的奶奶家。 每天下午放了学以后,便是孩子们疯玩的时候。 在夕阳还没有落下西山的时候,男女孩子们爱玩的游戏是老鹰捉小鸡。高年级的男女孩子,是不屑玩这种游戏的,只有低年级的孩子对它感兴趣。 应该说,程小果和龚玉新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邻居,小时候的交往很是密切。 密切到什么程度? 有一次,在程小果的寝室俩人聊起小时候的事。程小果向室友夸张的说,和龚玉新是从小和泥捏尿窝窝,一起光腚长大的。 光腚一起长大的,是当时当地人,形容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耍的俚语。 程小果当时说这话,有点此地无银二百两,让人不要妄想乱传她和龚玉新的绯闻。 不料,却被室友抓住了破绽。那些,平时在外面稳重矜持的大女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是约束不了嬉闹的天性的。 一位室友刁钻的问:他光腚是可能,你也光腚吗? 话没落音,几个未婚的女子前仰后合,拍腿打掌的哄笑起来! 程小果没法回答,脸顿时成了大红布,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6章 程小果疑为淫乱女 龚玉新发下知己 室友抓住话匣子,开的玩笑,让坐在自己床沿的程小果脸成了红布。 几乎是促膝谈心的距离,坐在她床前方凳子上的龚玉新脸上也热辣辣的。 他,没有预料到,这些平时很文静,几乎笑不露齿的女孩子,在自己的小环境里,客气玩笑,这样的肆无忌惮。 还好,程小果的脑子转的极快: 我穿着蛤蟆皮(一种幼儿夏天穿的连体衣),他围着肚兜兜!大夏天的,你们没穿过。 她这一番防守反攻的战术运用的不错,同室的几个姑娘哗啦啦笑起来:别说,我们小时候都穿过,就像年画里,小小子和小丫头抱着红鲤鱼的样子。 这件事,给龚玉新提了个醒,男女之间的交往,必须谨慎,弄不好,就给别人留下口舌。 此后的交往中,龚玉新倍加了小心,而小心的程小果不经意间,还是被人抓住把柄,弄得口不能言嘴不能说的,吃了大大的哑巴亏,很快告别了,她做姑娘的愉快惬意的生活。 老鹰抓小鸡,是当年程小果和龚玉新这些学前儿童,或者是小学低年级的学生嘴喜欢玩的游戏。 游戏很刺激,需要参加游戏的人动作协调,反应灵敏,不然,老鹰很容易被老鹰抓去。 游戏由一个身体健壮的男(女)孩子充当老母鸡,他(她)在最前边站着。扎撒着两只手,机智、勇敢的拦截着飞速围着鸡群盘旋的老鹰。想办法保护自己的鸡雏,不让老鹰抓走小鸡。 其他充当小鸡的孩子们,接龙样互相抱着腰。随着老鹰的扑击和老母鸡的防御,游龙样的在保护者的后边,游龙样的摆动着队伍。 不时有惊呼或者是得意的笑声传出,那是有小鸡被抓。或者小鸡侥幸逃出魔爪,或者老鹰得手。 这个游戏不知是谁构思的,但那时,很多人家都养些鸡鸭。 鸡,鸡,二十一!老母鸡辛辛苦苦孵了二十多天后,毛茸茸的小鸡便破壳而出。然后的情形便是老母鸡咕咕轻唤着,带着成群结队,叽叽喳喳的小鸡去觅食。 这时的小鸡雏最危险,那时的蓝天上经常可以见到老鹰的黑影,电一样的俯冲下来。这时别说是小鸡雏,就是成年的鸡鸭也只有惨叫着,被抓上蓝天,隐入云层。 晚上每家昏黄的灯光打开,斑斑驳驳的灯影从门窗散落出来。 吃过晚饭的孩子们,便又聚集在一起开始玩游戏。路灯和天上月亮的清辉,毕竟没有白天的落日清晰,老鹰捉小鸡这样的游戏,不太适宜玩。 要不然一个躲闪失足,摔破膝盖、胳膊肘就是常见的事。 这段时间,孩子们便有人玩捉迷藏。 历来晚上,玩这种游戏参加者不多。 女孩子们怕黑,不敢到黑咕隆咚的旮旯角去找人。男孩子胆大一些,夜幕的掩护,往往都是躲藏者胜利的多,玩起来没有趣味。 于是男女小孩子,便玩一种类似跳舞或者杂技类的游戏。 参加游戏的孩子,每人伸出一条腿,编笆片一样互相扣结在一起。然后大家背转身,拍着巴掌,顺时针或逆时针开始独脚跳动着,大家用腿搭成的舞台开始旋转。 舞台边旋转,参加者、围观者,边齐声唱起来:遛遛蹦蹦搭戏台,谁来跟谁玩…… 歌词很简单,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孩子们玩的不亦乐乎,因为孩子们玩这个游戏,不是为了唱,而是为了蹦,更是锻炼大家动作的整齐划一。 正可谓:遛遛蹦蹦搭戏台,谁来跟谁玩。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这样搭起的戏台可以连续转几十圈,也可能只转十来圈。只要有一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用腿搭起来的舞台便轰然倒塌。接着便是热油锅里落进水珠般的大笑。也有嘲笑,也会杂有呻吟。 长成少年以后,也就是十一二岁以后,龚玉新再没玩过这样的游戏。那毕竟是尿尿,湿裤子小孩子玩的游戏。 “遛遛蹦蹦搭戏台,谁来跟谁玩。”这种游戏孩子们在一起天真烂漫的感觉真好!只是这种游戏离龚玉新越来越远,只是梦回春天的时候还能想到。 一九七三年,龚玉新原来的单位解散,很像今天的破产重组。 龚玉新被分到了离家较近的大黄山,这是个基建单位。 新的单位,新的地点。 离涟泉区新工区的家一步远,半步近的。 要想回家公交车少,中间还需要转车。再说每天来回近一元的路费,也不是地面上工作的,每月三十六点九元工资的小工人,不能消费得起。 天天骑车四十多里回家,路窄径险,遇上风雨,那遭的罪就大了。 没办法,每周龚玉新回家的次数很少。人生地不熟,不回家的日子,龚玉新大多数蜷缩在室旷灯暗的宿舍,整个单人宿舍寂静的吓人。 这天,又是个风雨如晦的深秋傍晚。龚玉新无精打采的,在食堂打了份五分钱的大锅菜,怏怏的蹙着眉头,发愁怎样打发这个寂寞难耐的秋夜。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马致远的天净沙,很能体现龚玉新当时的愁苦心情。别看外表英俊威武,其实他的内心很柔软。 也许是秋雨的原因,更可能是龚玉新来得晚,食堂里除了几个卖饭菜的窗口,人很少。 就在龚玉新打好饭菜准备回宿舍的时候,给他打菜的炊事员。一个很漂亮,身体窈窕,个子不太高的姑娘,眼睛在龚玉新身上瞟来瞟去。 龚玉新虽然早已到了谈对象的年龄,恪守于父亲的教诲。对美丽的年轻女人,他向来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虽然,感觉这姑娘有些面熟,龚玉新还是低下了头。 龚玉新拔步要走的时候,女孩子说话了:哎!你家在新工区住过吗? 没等龚玉新回话,她满脸花开:你是龚奶奶的孙子吧? 看到龚玉新惊讶的嘴张的像个螃蟹窟,傻傻的样子。她笑的满嘴小银牙都露了出来:我是红程小果呀!忘了吗,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遛遛蹦蹦搭戏台,谁来跟谁玩’…… 我的天哪,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无怨的龚玉新怎么看她都眼熟! 从那,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凡是龚玉新不回家的日子,大多数的晚上,都要在程小果那闲聊一两个小时。聊些啥,到现在龚玉新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从那以后,每周六回家,每周一上班,龚玉新是她的自行车专车司机。一直到四年以后,她调回涟泉区,结婚生子! 不知晓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其实,四年多的时间里,龚玉新连程小果的手都没有没碰过。 程小果自从知道龚玉新,和初中同学已经恋爱。一直把持着大姐姐的身份,在龚玉新跟前连一句煽情的话都没说过。 青年男女在具备任何条件的情况下,一直保持着童年纯真的友谊。这在性混乱的人看来,只能是个神话!但龚玉新和程小果,的确做到了纤尘不染! 现在龚玉新已近古稀之年,想到儿时“遛遛蹦蹦搭戏台,谁来跟谁玩”,结下的友谊,心里仍然感慨万千。 谢谢你对我的爱,今生今世不忘怀;谢谢你对我的温柔,帮我度过那个年代…… 这几句歌词,虽然是表达爱情的,但用它来表达纯洁的友情,倒也能把心中的感慨表现的七七八八。 只是,程小果后来飞来横祸,要不然和龚玉新儿时纯真的友谊,会继续一辈子。 只是飞来的横祸,过错不是她。 在龚玉新的心底,无论别人怎样泼污水,她永远冰清玉洁! 一对刚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女,涟泉新工区童年延续的友谊,是那样干净、纯洁。 占有食物和异性是动物的本能,这让很多物欲横流的人,根本不能相信。 那些网聊一会,就能开房上床的人,更是理解为荷尔蒙旺盛。性算什么?不过是握握手而已,何必禁锢自己? 从工作单位,到涟泉新工区家的路上。龚玉新骑着自行车载着程小果颠簸四五十里,和程小果说着拉着不知不觉的到了家。 不回家在单位孤独的夜晚,龚玉新饭后总是要到她的单人宿舍坐坐。 龚玉新和程小果的交往很密切,密切的让一些人妒火中烧。但那只是眼里的,在言语和背后的议论上,却没有亵渎。 大家都知道这是对童年时的好朋友,从见面时自然的表情和清澈的双眼,就是憨子也能看出来。因为男女间有了情欲,眼睛里是万万不能掩饰住的。 那时,女工单身宿舍是很敏感的地方,拈花惹草的人,往往很难进到那里。保卫科就设在楼梯口,电话总机在女工宿舍走廊的尽头。异性成年人的来去,很难逃过千百双警惕的眼睛。 女工单人宿舍住着很多美丽的姑娘,一个个花枝招展的。 程小果在她们中间,论漂亮只能算是中上等。 略显单薄的身材,不太丰满的胸,清秀的脸上长着特征明显的薄嘴唇。没有化妆和修饰,平民化的穿着,正儿八经的表情。人们窃窥的眼睛,很难集中在这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女孩身上。 横祸飞来的很是突兀,当龚玉新得知消息,去看她时。她一脸枯槁的神情,让龚玉新心揪了起来。他扎撒着手,不知怎么办才好。 一起执勤的人,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 见龚玉新到来,平时玩的来的几个人,挤鼻子攮眼的:昨夜发生了大案子,你到关押室看看! 没想到一向脾气不好的龚玉新,这时更是点燃的爆竹:看你娘的个头!老子就是那里的门卫。 伙计们被他切牙拧嘴的模样吓住了,纷纷离去,谁愿一大清早,自寻不痛快。再说龚玉新是有名的犟头筋,血溅五步的事,他做出来干净利索。 那时是个非常时期,唐山地震刚刚爆发,彭州各地也是搭起了防震棚。 毕竟郯庐地震带离彭州太近,乾隆年间彭州附近就发生过强震,据说微山湖就是大地震的产物。 非常时期,必须有非常手段。 当时的彭州处于戒严状态。单位要害部位,道路交叉口,都是严防死守的地段,夜里严查的更加厉害。龚玉新这些武装基干民兵,就是严防死守的重要力量。 程小果横祸飞来的很偶然,本来下了班,她洗漱后准备休息。 虽然要休息,她心里也不安生。自从防震以来,人们睡觉也是一夕三惊。就在前天夜里,谁竖放的酒瓶倒了。 这是当时广泛使用的防震手段,关键在于提示人们大地上下颠簸前的三十秒,尽快逃生。 夜深人静,加上玻璃瓶摔碎的刺耳,人们争先恐后的向楼梯口涌去。 有机灵的,当时就避开拥挤的人群,从窗口跳了下去。 第二天,单位医院多了几个骨折的病人。 程小果不是自己害怕,她是在想家:年迈的父母在特殊时期如何防震? 没想到,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门笃笃的敲着,打开门,冲她满脸含笑的是邬石军。 听诊器,方向盘,食堂里的炊事员。 这在当时的企业,是比较有油水的岗位。 邬石军是司机,开着解放牌卡车,复员军人,已婚! 邬石军很少到女工单身宿舍,那地方太敏感。去的时候,大多都是喊上龚玉新。 有时程小果和龚玉新回家时,他会借口开车上工地,故意绕远路,把他们送回家。 常回家看看,交通一直是个难题。由于可以坐他的蹭车,程小果和龚玉新对邬石军一直很是亲近。 见到程小果眉头紧锁,邬石军猜到了她的心理:想回家看看? 见程小果点头,邬石军笑了:想!咱们就走!我去开车大门口等你!你快点收拾东西。 果不其然,邬石军对门卫说了声,到工地送材料,很容易的出了单位大门。 汽车射出炫目的光柱,很快沿着307战备公路,到了涟泉区泉河三岔路口。再往北一拐走上五里,就到了程小果的家。 谁知,那晚泉河的岔路口设了拦截流动哨。 见到孤男寡女,深夜开车夜行。盘问时司机又支支吾吾,执勤人员越发谨慎起来。 喝令两人下车,接受询问。并打算通过联勤指挥部,落实到司机单位。 邬石军本来就是私自出车,查询落实的后果,他岂能不知道厉害? 见到执勤人员,商议如何上报。一个不注意,邬石军猛踩油门,狂打方向盘。沿着307战备公路向连云港方向,加速跑去。 坏人!逃跑! 执勤的民兵喊叫着,马上驾驶挎斗摩托追去,电话也通知了前边的拦截检查哨。 在被封死的公路上,邬石军被执勤人员控制,同时被控制的还有程小果。 说不清道不明,本来很正常的事,在戒严期间小事变成了大事! 深更半夜,非常时期,一男一女驾车逃窜,能有什么好人? 东方开始冒明的时分,邬石军和程小果被带回到单位,分别关进了看押室。 政治上的事,俩人都很清白、很简单,不具备任何政治动机。那么剩下的就是男女私情! 早晨龚玉新匆匆吃点东西,马上买好程小果的早点。 和尚不近光头近,看到都是执勤人员的面子上,没有人阻拦。龚玉新走到看押室,天已经大亮,透过门上的铁栏杆,只见程小果猬缩在墙角。 听到龚玉新的呼叫,她迟钝的转过头。当看清是龚玉新时,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边。 程小果很是激动,平时能说会道的薄嘴唇,满是干裂的皮屑。下巴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句:你,真的不相信我是那样的烂女人吗? 见龚玉新点头,她眼圈红了:你要是都不相信我,我真的就去死! 龚玉新给她端杯水,她喝了两口。看着她突然憔悴的样子,龚玉新喑哑着嗓子:小果姐,打死我,我都不信你是烂女人! 程小果落泪了,抽搐着鼻子,泪汪汪的说:你信姐就好,就好…… 那时,龚玉新还不知道,审问的人当时多不人道。在审问不出什么东西的情况下,有人提出:检查她的内裤! 这是、对一个视贞洁为生命,行的正,走的直的姑娘,是何等的污辱? 很难说审问者,出于什么样的猥亵心态。只是,后来龚玉新听见几个审问者,和检查内裤的人开玩笑:你光拿着内裤看,怎么不仔细的闻一闻? 闻一闻,那是警犬的行为。 事实证明程小果是清白的,当天下午就释放了她。 只是从那时起,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枯萎了。 程小果再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走路都看着自己的脚尖。 没有多久,她就调走了,消失在包括龚玉新在内的眼界之外。 一个姑娘一旦名誉坏了,是无法承担的起:人群的白眼和指手画脚。 始作俑者邬石军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调离了驾驶岗位,下放一线当了瓦工。不久,他就抛掉工作消失了。 后来,听说他成了包工头。 再后来,听说他已成了外地的富翁。只是她的糟糠之妻,没享过一天福。 邬石军现在的妻子,是个大学生,已经是第六任。 想到和程小果当年纯洁的友情,龚玉新心里就不能平静。 无论邬石军非常时期,深夜开车送人,出于什么心态,龚玉新总觉得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后来对待女人,如同换内衣样的随便,说明他骨子里就有黑水。 只是可惜了程小果,她的清誉是被邬石军玷污的,尽管是无中生有。 动物的繁衍一直是世界延续的重要话题,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珍稀动物上了名册。何况居于生物金字塔尖的人类,人生长发育成熟以后,会挥发出特殊的吸引物质,弄得男女双方五迷三道。 男要动情,女要思春,情思之间产生了多少浪漫的故事,流下多少悲欢离合的眼泪。这泪珠儿,从冬流到春,从春流到夏。于是便有了关关雎鸠,蒹葭苍苍。 中国从母系社会以后,一直是男性主宰的世界,于是弱势的女孩子,在求偶的过程之中,便免不了发生悲喜剧,但是悲剧居多。 就是龚玉新所在的有婚姻法保证自由的阶段,仍然然不乏悲欢离合的男女,也经历见闻了不可思议的情事。 正当年的男女之间是非多,异性青年男女不适宜做朋友。这就是人们很熟悉的:常在河边走,岂能不湿鞋? 龚玉新的女人缘,程小果走了以后,会怎么样。毕竟人和人之间是世上人千千万,知己者有几人?更何况是青年男女之间?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7章 封爱萍大胆示爱 蓝天化日纵鸟飞 程小果突然出现,是因为儿时的美好记忆和交往。 程小果的突然消失,是因为当时的法治消失,有罪推定,且斗争的弦绷成杯弓蛇影。 龚玉新和程小果的关系是清白的,清白如纸。由于俩人都品行高洁,就是瓜田李下也没有人怀疑。 邬石军和程小果过于非正常接触就不行。邬石军的德行,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主观故意就是败坏姑娘清誉的理由。 再说,程小果走了,带着一身的污水,留给龚玉新是无限的唏嘘。 青年男女之间的密切交往,自古就是人们的禁忌。他们的思维格式是:哪有猫,不吃咸鱼? 这就让龚玉新青春期所在的时段,虽然有婚姻法保证男女交往恋爱的自由,仍然然不乏悲欢离合的男女,也经历见闻了不可思议的情事。 婚姻很难如人意,夫妻好像红丝线前生系。龚玉新真想拿来月老的红丝线,系住有情的男女,但是他没有这个能力。 程小果事件对龚玉新打击很大。 龚玉新有个暴脾气,程小果的事明了真相以后,他找到了政治部主任。那是个老资格,黑瘦黑瘦的小个子,大腿和肩窝都有酒盅大的伤疤。不骂人不说话,tmd是惯用的口头语。 龚玉新找到他,食指指着他的鼻子:tmd, 你们说了就了,白白糟蹋了个黄花大闺女的名誉。 老头子先是一怔,然后笑嘻嘻的给箫飞宇倒了杯茶水:喝口水,小伙子,别躁脾气。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出,只是误会了,怎么办? 又不能登报声明,那样还不是黄泥抹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人家闺女以后还嫁人吧?时间是最好的清洗剂。 龚玉新怒冲冲的闯进政治部主任的办公室,大家本来以为要演出好戏。没想到,脾气暴躁的主人,笑眯眯的送出来个梗着脖子的龚玉新。 后来,龚玉新调到机关科室,据说是政治部主任的提议,他这人爱惜人才哩。 程小果称的上是无瑕的白玉,她对龚玉新动过爱的念头,却没有任何男女煽情的演示。龚玉新不信,他曾经无数次动过心思。细想孤男寡女,耳鬓厮磨,他不动心,荷尔蒙也不愿意。 龚玉新之所以能控制住欲望,这来源于之前两个女人的发力。其中一个,至今还叫他心悸,那感觉就是踩到蛇,再见到麻绳的感觉。 爱情有时就是麻烦,有时就是愧疚。 这个女人,不!当时还应该是向豆蔻年华过度的少女。 她叫封爱萍。 苹果脸蛋,大而清澈的眼睛,身体丰满,却不失窈窕。 封爱萍住在常年不断水,陡峭的排洪沟边,家里的花兼菜园,就用大沟里的水浇灌。很方便的,篱笆墙开个口子,就在排洪大沟边。 龚玉新那时住在奶奶家,也经常回父母处看看,封爱萍的家和园是必经之处。 龚玉新许多年后想:那个爱穿红衣裳的女孩,我当时怎么没看见。 实际上,封爱萍很早就注意到龚玉新。那么帅气、英挺的男孩子,一百个人里搭眼就能认出。要想不注意他,真的不太容易。只不过那时只是好奇,并没有成年后的爱意。 两家的直线距离不过百十米,一条大沟把人际关系扯远。 这条排洪大沟很是神奇,是专门防备山洪到来设置的。 连日大雨,浊浪滔天,北大沟里的洪水,如同发怒的黄龙。一个不小心,挣脱了缰绳可不是玩的,随时能把宿舍区淹掉。 山洪肆虐的时候,当看到山洪排山倒海,呼啸着冲来。孩子们大多远远的,站在浪花扑不到的地方观看。 僵硬着萌狗一样的笑脸,呆骇的看着浪花蜂拥。 可了不的呢,以前就发生过,浪头卷来带走小孩的事情。小孩的尸体,后来是在几十里路远的不老河,河面最宽,河水缓缓的地方找着的呢。 人已经泡胖,面目全非,要不是家里人凭借记号,还真认不出来。 北大沟的山洪来得快,去的也猛。一夜之间,疯龙就跑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沟底常年不断清水在流,诉说着昨日发生的梦魇。 那时,龚玉新就应该和封爱萍一起观看,山洪泻下来的壮烈场面。后来,卿封萍的确好几次对龚玉新提起:几次来山洪,咱们都在沟两岸面对面,你就没看见过我。 龚玉新遗憾的摇头,封爱萍脸色黯淡,自尊心受到摧残:发山洪的时候不说,不发水的时候,北大沟两岸被山洪冲刷的剔陡竖崖,成人上下都很不方便。没水的时候,你从沟沿爬上爬下,真的没看到我站在园边。 龚玉新摇头,还是摇头,那时候太年轻,他不知道怎样说谎,哄女人高兴。 龚玉新和封爱萍认识,是在厂子组织的宣传队。 龚玉新很早就参加过宣传队。 最早可以追溯到六九年的年末,那是孩子们骑野马,返校学习几个月后发生的事情。 说来好笑,那时的龚玉新没有一点音乐细胞,唱歌像狼嚎。对表演一无所知,唯一的资本是长的英俊挺拔,脸庞适于扮演俊美小生。 龚玉新自己不知道,青少年男子,长得高大英俊,也是众资本。对年龄相仿的异性来说,具有女人缘。 宣传队本来对龚玉新是无门而入,他也还有自知之明。没有飞蛾扑火,硬往灯影里撞的心思。 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傻傻的初恋,被班主任老师伙同其他人一举掐断幼苗。龚玉新心底的郁闷呵,如同压在房顶、树梢的阴云,逆反的看什么都不对心思。 那天龚玉新迟到了。 当他磨蹭到教室推门而入,正在黑板上写字的黄振奇老师,回头一看,大声喝道:迟到了,为什么不喊报告? 当着全体同学的面,特别是傻傻的初恋的挫折。冬妮娅没有了,保尔当不成,龚玉新敏感的自尊心陡然拔高。他双手插在棉衣口袋里,不发一言,冷眼看着教室的屋顶。 那时的龚玉新,穿着用父亲棉大衣改成的半大衣,头戴雷锋叔叔式样的棉皮帽。在那里冷冷的站着,人特别的英挺料峭,像极了《列宁在一九一八》电影里的保卫人员瓦西里。这是后来同学给龚玉新说的,大家一致的印象。 要知道,那个时候《列宁在一九一八》,是少数能看到的电影之一。瓦西里…列宁的警卫人员,形象塑造的十分丰满,是青少年的偶像。连瓦西里给饥饿的妻子、孩子说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台词,是大孩子们经常模仿的生活用语。 黄振奇老师当时看到龚玉新的桀骜不驯,不怒反笑,挥挥手让他回到座位。下课后,他把龚玉新叫到了办公室,和龚玉新拉了会呱,让龚玉新朗诵了几首诗和一篇文章。然后满意的通知他,以后下午两节课完毕,就到校宣传队来排练。龚玉新的形象和气质,黄振奇认为可以。 他想让龚玉新当一位话剧演员。 可惜,龚玉新的这位伯乐,没多久就在深挖“五一六”的运动中陨落了。 黄巢杀人三百万,在劫一人也难逃。 黄振奇老师多才多艺,可惜命运多舛,才能一生没得到发挥。 这让龚玉新可能成为演艺界或电影明星,现实的变为泡影。 没有了黄振奇老师的栽培,而后以普及样板戏为主,龚玉新只能沦落到演街头活报剧,充当英雄形象的地步。 当年的他不会唱啊,后来卡拉ok普及,龚玉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很阳刚。他最爱演唱的是韩磊的《天蓝蓝海蓝蓝》,以及刀郎的歌,嗓音里满满的豪迈,却又透着无奈和凄凉。 七一年十一月,龚玉新们直接从学校分配了工作,到了彭州矿务局下属的一个地面厂子报到。 进厂学习的第六天,龚玉新的具体工作宣布了,到机电科干钳工学徒,每月工资十六元。 龚玉新没能去机电科报到,而是被安排到厂宣传队。 入厂学习期间,龚玉新每天都是来去匆匆上下班。从来没有炫耀过自己的文艺细胞,更没有毛遂自荐过。 他们为什么选中龚玉新去宣传队,大概还是外貌长相的因素吧,应该是他当时的长相的确很耐看。 龚玉新们以煤矿子弟为主的学校,分到厂子里的男女加起来共四个人。而以市民子弟为主的学校,分配到厂子的有四十多人,而且大多数是文体精英。 宣传队人员的构成,也几乎是这个比例。 这就造成了极大的不平衡。 伟人说过:“党内有党,派内有派,自古不怪!” 生鸡到了新地方还要斗三天,何况人乎? 龚玉新在宣传队的日子并不好过。 偏偏龚玉新又发贱,发牢骚在日记本写了对宣传队的不满,那诗的内容大致是:被你们侮辱算什么,你们不过是乱世间的狂吠恶狗;而我一旦翱翔蓝天,必定俯视你们这些混球。 对不应该的是,龚玉新写完这则日记显摆。 显摆的结果,日记本被队长拿到手里,龚玉新的赖和辨都是苍白无力。 幸好,龚玉新日记上没记下自己真实感受和愤怒,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要是记下了对社会的想法,后果还真的难以预料。按当时的形势,进去蹲个一年半年的是很正常的事。 队里的批判会开的很严肃。龚玉新站在前边面向众人低着头,在队长的监督下,接受批判。 社会上历来是落井下石的多,常怀恻隐之心的人少。加之派系严重,都想表现自己。 帽子满天飞! 龚玉新被几个腕的吐沫星子几乎淹没了,手指尖戳到额头上,就差没坐飞机,没打耳光。尤其、有一个长得像棵不带叶的秫秸,两只狭长的蚱蜢眼,他是宣传队和篮球队的主力,批判龚玉新特别出格。这个人后来混到了副厂级,其升也勃,其衰也忽。在任没有两年,因为经济原因,一撸到底。要不是岳父家背景深厚,就踏进了监狱大门。 几个胆小的女工,吓得不是捋着辫梢,就是绞衣角、咬手指甲。这里,就有封爱萍,她眼圈发红,看得出眼眶的潮湿。 封爱萍是在宣传队排练歌舞《洗衣歌》、《丰收歌》时进到队里来的。 也是巧合,那天封爱萍从食堂里出来和几个女伴比歌。一鸟出笼,百鸟哑音。她一曲唱罢,别人没法唱了。 导演大喜,套用一句:不知西宾客,竟在此处。 当时喊到排练室试唱,不知忸怩为何物的封爱萍,张嘴就来。 那个清亮嘎嘣脆,就像半空中撕裂了玉帛! 几个领导高兴的直拍大腿:就是她! 被批斗的封飞宇心里晦暗透了,他可是才出校门,才刚刚十七岁,是连青年都算不上的青少年呵。 队长最后的讲话更是骇人,联想丰富,无限上纲上线,肆意恫吓。 龚玉新被吓坏了,每天低着头走路,脸上布满阴霾。 这段时间,是龚玉新人生的低谷,走路连头都抬不起来。心灵的创伤,影响了一生的思维取向、抉择、判断能力,也是他必须调离厂子,远走他乡的主因。 龚玉新在厂宣传队的经历,是人生长河中的一段险滩。水下密布礁石、暗流,旋涡几乎把他吞噬,留下无数夜的噩梦。要不是封爱萍贴心的关怀,和不计后果的卫护,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否能延捱下去。 多年后想到封爱萍,龚玉新想到她还是充满感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让我度过那个年代…… 宣传队是在七月上旬解散的,封爱萍和龚玉新都回到了自己的车间。 虽然以后,只要想还可以见面。封爱萍对龚玉新看了又看,她实在放心不下这个心结太重,忧郁的大男孩。他两眉紧蹙,满脸阴云,那场批斗对他伤害太深。 每当看到龚玉新垂头丧气没有精气神,封爱萍心里就霍霍的痛,她想融化龚玉新心底的坚冰。 于是上夜班和下中班,封爱萍都推着自行车在靠近的路灯下等。白班人太多,再说她性格豪爽,毕竟是个姑娘,脸皮在人前薄的很,尤其是怕人有女追男的联想。 七月的白天,遍地流火,入了夜,特别是午夜显得特别凉爽。俩人在纤云弄巧,繁星点点,凉风习习,路灯下行人稀少,两辆自行车在二十多里,半个多小时的骑行里,很是惬意。有时讲东拉西,也有时讲讲故事,无端的就哈哈笑起。 这时的龚玉新神清气爽,再也见不到忧郁。多年后龚玉新常想,封爱萍放到现在,应该是一流的心理治疗大师。 这天,又是个月明星稀的午夜。下了中班,俩人骑行了一会,封爱萍:今天我想唱一支才学的歌给你听。 龚玉新点点头,封爱萍的歌唱天赋好,唱出来的歌就是解忧药。 夜风里,虫鸣、车胎磨地的沙沙响,远处矿山倾倒矸石的闷雷声,封爱萍压低了嗓门唱:微风吹遍岸边垂柳,湖中花影移。游云遮住那一轮明月,月儿出没水中。送郎出征迈步云行,情比月夜浓。愿郎转战南北,早日荣立战功…… 封爱萍的歌唱的好,掺杂了太多的感情。这让古稀之年的龚玉新,还能听到当年的歌声。 只是封爱萍不知道,龚玉新真的要远行。也就是宣传队解散的第四个月,父亲终于给他办好了调令。单位是有一百多公里的新建矿井! 办完调离手续,龚玉新出了监狱样的轻松。这块批斗过他的地方,是龚玉新永远的噩梦。 当他跨过排洪大沟,推开小院的门,把自己调离的消息告诉封爱萍。正在家里缝纫机上做衣服的她,瞬间木呆了那对美丽的大眼睛。这个月上白班,人多嘴杂,俩人已经好几天没见面,封爱萍正担心箫飞宇的忧郁症。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 俩人第一次相对无言,封爱萍像是迅速失水的嫩黄瓜,没有了水灵和平时的机灵。好久,她才找回了丢落的魂,擦了把眼睛:嗷,我知道你早晚会有这一天,太憋屈了不是,那帮混蛋甩帽子挥棍子,不知把别人伤的多重。你走了也好,只是以后不要再不高兴了…… 封爱萍罕见的爆了粗口,乜了龚玉新几眼:我也没有什么送给你,唱支歌吧?权当送行…… 见龚玉新点头,她开口:微风吹遍岸边垂柳……愿郎荣立战功…… 歌声里失去了往日的欢愉,封爱萍是个性格泼辣,不肯掩藏自己感情的女子。她唱到最后一句,已经泣不成声,索性哇哇大哭起来。 龚玉新出门的时候,后背突然被封爱萍抱住。泪水浸湿了衬衣:你再转脸看看我,行吧? 心情激荡的龚玉新猛然转身,抱住了她的秀美的双肩,把嘴唇印在了封爱萍的脸颊、额头…… 这在西方人看来握握手般的礼仪,纠葛了龚玉新大半辈子。虽然欲望似火,他还是没敢吻那两片红唇,就是这样,龚玉新也是愧疚了一辈子。他认为要不是那一吻,封爱萍白玉无瑕的少女精神酮体,就不会有牛皮癣一样的伤疤,以至于她终生活得不幸。而且中年以后变得多疑,容易暴怒。 实际上,龚玉新真想和封爱萍爱的畅酣淋漓,只是当时的情景是:你在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多少烦恼,爱要忠诚不能分享,她比你先到…… 这个比封爱萍先到的姑娘是李秀华,她是龚玉新中学的同学。 坐在龚玉新前边的位置,上课眼观黑板。黑油油的大辫子,很容易甩到龚玉新的座位上来,那时龚玉新就有了摸摸辫子想法。 可龚玉新有贼心没有贼胆,调戏女生的帽子可是不小,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虽然李秀华性格温淑娴静,那份生就的端庄冰冷也是不能轻易亵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相貌堂堂的男子,也是淑女的梦中情人。 龚玉新在结识封爱萍之前,已经和李秀华发生过故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8章 荼蘼入学风飘逸 杨柳媚欲说还休 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酒酣耳热。有人讲了个脑筋急转弯的故事。 讲故事的人很会卖关子,她长长的吸了口香烟,惬意的在头顶吐着一串串的烟圈。 不料,挨着她坐的,网上新结识男友,技高一筹,同样吸了口香烟,那烟气聚成一条长龙,旋转翻滚着竟然从烟圈里悠悠然穿过。 看得人先是发呆,叹道神乎其技!大家品味着赞叹话语里边的含义,想到了生殖问题,不由得哗哗笑了起来。 女子也不由的笑起来,待大家面部抽搐稍微平息。她提问大家: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 有性子急的人,接话把子:已经六十来亿,不过这是个动态数字。说话的很有专家气质,答完以后还用哲学里世界是运动的这个概念,来圆满自己的答案。 女子摇摇头:不对! 心思缜密的人想了想: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活人和死人。 女子摇头:基本正确,只是抛开了香烟现象的背景材料。 最后还是龚玉新脑子灵活,他答道: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大家都还在懵懂中,女子和她的网上男友笑了:完全正确! 动物,最重要的是生存问题。而所有动物的生存,都离不开食物和生殖两大主题。人活在世上也少不了生殖大问题,而这个问题必然产生性爱,和男女相恋相悦的爱情问题。 话说,龚玉新和李秀华长到一定年纪,异性诱惑的发声,分泌的化学物质,让他们无师自通的走到了一起。 李秀华家庭出身不好,爷爷是富农,复课时她父亲又因为派性,被打成坏分子,关进牛棚。这让李秀华人前抬不起头来,总是盯着脚尖走路。教室里经常性的鹅窝里捣一棍。活喊啦叫的,总也没见她出过大声。那行为就如林黛玉进了贾府,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每天小心翼翼的恐怕踩死蚂蚁,每天自卑的叫人可怜。 偏偏,她又长得特像陈晓旭扮演的林黛玉,活像天上掉下来的绛珠仙子。清纯美丽的让人看一眼,心便怦怦狂动。 追龚玉新的女生不少,龚玉新偏偏不为所动,一颗心只系在李秀华身上。这就是龚玉新后来在宣传队里没有一点绯闻,和程小果孤男寡女相处,非礼勿视非礼勿说的主要原因。 到封爱萍家里来的前一天晚上,他先到了李秀华家。 听到龚玉新的要到远方工作,李秀华先是一怔,然后便是泫然欲泣,泪眼盈盈。然后不说一句话,扶着桌沿脸朝墙站着,嘴里发出噗噗螃蟹在陆地吐泡的声音。 看着李秀华垂在背后的大辫子,龚玉新心动。靠近前去,忍不住一手捧起起辫子,一手摩挲黑绸一样发光,多次想抚摸的辫子。 没想到李秀华叹了口气,很轻,但含着鄙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打得这个主意! 龚玉新马上就同三九天掉进冰窟窿里,从头凉到脚底,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李秀华这样看待自己。 这晚他如同霜打的茄子,蔫蔫巴巴,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家里。 和李秀华已经没有可能,第二天他才去的封爱萍家里。所以尽管心神旌荡,他也只是吻吻封爱萍的额头和脸颊,没敢任何放肆。就是这样,也叫他懊悔了一辈子,觉得要不是自己孟浪,封爱萍就不会脾气火爆一辈子。这是他和程小果两小无猜,却不敢过线的原因。他不能再辜负一位女子! 龚玉新去的单位,是正在基建的矿井。交通不便,离家又远,工人们大多几个月回家一次。 龚玉新在矿上和父亲住在一起,同宿舍的还有另外一个姓韩的老头。父亲虽然有好几个孩子,儿子只有龚玉新,自然是非常的疼爱。 每天两个老头喝酒,龚玉新三扒两拨拉吃完饭,不是躺着拿本书看,就是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发愣。 儿子心思太重,神情老是犹豫,这让父亲很是担心。后来,老父亲忍不住翻看了儿子的书籍。在掀起儿子的枕头,父亲发现了大量的信件,当然都是女孩子的,其中有李秀华和封爱萍的。这天夜里,父亲辗转无眠,上班就请假回到涟泉区的家。 三天后,父亲喜滋滋的归来。晚上罕见的让儿子一起喝了几杯,待到韩老头酒足饭饱带外边去散步步,父子两个还在用着酒杯。父亲情绪很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心事重的龚玉新没问,倒是父亲沉不住气:这次我回家,给你办了件大事,你知道是什么吧? 见到儿子摇头,父亲哈哈大笑:李秀华同意做你的未婚妻! 龚玉新惊得猛然站起,手里的酒杯都落了地。 怎么?瞪眼!这是我亲自问她愿不愿意,她梗都没打,就说愿意! 父亲说完又喝了杯小酒,说出的得意。 看到儿子眉眼开花的表情,父亲明白了儿子心里的快乐。 他自己也了结个大心事。 这么漂亮的儿子,到哪都有女人缘,实在不能保证不出问题。何况当时男女生活作风抓得那么紧,只有确定了挚爱,才不会发生风流韵事。 李秀华是他看着长大的,温柔贤淑勤劳好脾气。把儿子交给她,父亲是和母亲商议之后确定的。 确定了和李秀华的恋人关系,龚玉新又多了个心事:如何处理和卿爱萍的关系! 从那,龚玉新决绝的没给封爱萍回一封信。回去探亲,几次走到卿爱萍家的篱笆墙栅栏门边,他静静的站着,叹口气又转了回去。 长痛不如短痛,一刀两断,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爱人不能害人,拖泥带水,只能增加封爱萍的痛苦。 也就是半年后,箫飞宇接到了封爱萍的一封信,信里冒着焰火气势:到底怎么回事?不回信,也不来家里?断就断了呗,为什么不能见面说清楚。 我这人说话是竹筒倒豆子,干干净净直来直去。这世界离了谁,太阳一样从东升起,向西方落去。你长的英武雄壮,怎么办事像是懦夫…… 龚玉新敢去见封爱萍吗?他怕看见封爱萍的眼泪,眼泪是最具有威力的溶解剂。龚玉新怕见到封爱萍控制不住自己,毕竟她曾经为自己付出的太多,见面只有惭愧…… 后来听说封爱萍谈过四次对象,最后一个结婚也是勉勉强强的,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有了雪伊梅,又有了封爱萍,在面对程小果,箫飞宇怎么不规规矩矩的。既然不能给予,就不应该索取,在男女情感和关系处理中,这是龚玉新的原则。 有女人缘,不一定就有男女关系。百日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本是三生红丝绊,历来南辕北辙的事太多。有情无份,有情无缘,龚玉新和程小果的男女情缘,就是如此。 在程小果调走以后,龚玉新的女人缘,没有完全干涸。这时杨柳眉在不知不觉间,进入龚玉新本来因为李秀华位置确定的平静生活,又开始泛起涟漪…… 如同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飞地,杨柳眉所在的加工厂远离基地,孤悬在外几十里地。 作为已经技术成熟的钳工师父,龚玉新经常带着徒弟去加工厂维修机器。作为仓库保管员,杨柳眉和龚玉新接触多是必然的。 杨柳眉脸蛋不像一般姑娘细嫩白皙,而是微黄带点黑。脸上的五官,单个拿出来几乎都是残次品。而她父母却是高超的匠人,把这些不怎么样的零件,拼装的恰到好处。整体来看没有一点瑕疵,特别是杨柳眉说话表情丰富。 除了她名副其实的柳眉飞扬,鼻子眼睛嘴活跃的让人见了就会心动。 应该说龚玉新太有女人缘。每次去检修,有事没事杨柳眉都喜欢和他说笑几句。后来发现,到了厂里,俩人不见面说几句,就像没有了的心事。 说些什么?天南海北,鸡毛蒜皮,再平常的事说起来,彼此都听得很有兴趣。而且很多话说过多次,翻来覆去没有一点新意。两个人聊常了,渐渐就爱凑到一起去。杨柳眉的仓库,变成了龚玉新工作以外时间的消磨地。 这时,经过李秀华、封爱萍、程小果的调教。龚玉新在男女感情的领悟上,已经很有敏锐感知力。 杨柳媚所在的厂子里,种了长廊似的一大排荼蘼。 杨柳眉常常倚着荼蘼架看向厂子大门,痴痴的呆望。 看到龚玉新进门,马上眉飞色舞,恨不得要舞蹈的模样。 龚玉新进了车间,杨柳眉坐坐不安,有事没事,就爱到检修点看看。见到其他人诧异,俏脸泛红,赶快扭转脖子,却不时的斜眼窥视。而俩人相对坐着,她的话明显减少,只是目光如水。温柔的如同三伏天的水流潺潺的小河,流到哪里哪里清凉。 龚玉新完成任务走得时候,杨柳眉满脸的凄惶,半露身子远远的遥望。 总之,龚玉新在她眼里看出太多的故事。说实在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一个处处动人,年岁相当的姑娘。 这要在其他轻狂的少年,应该是送到狼嘴边的肉,龚玉新有的却是慌张。 喜欢杨柳眉吗,肯定喜欢,要不然每次来都怀揣见她说会话的期望。可龚玉新如今是待娶之夫,又有过前车之鉴,他泛开了思量。 再次见到杨柳眉的时候,他按照自己原先的思路,俩人东拉西扯了半天闲聊,看着杨柳眉容光灿烂的笑脸。 龚玉新:你每天下班以后时间多嘛? 多!多的捡芝麻粒玩,时间还没打发。 杨柳眉撅着小嘴,分外显得娇嗔。 那,今天晚上我到你宿舍去玩? 龚玉新紧盯着她的眼睛说。 杨柳眉两只独具特色的柳眉春风里摆动:那感情好啊! 箫飞宇问:不过,我不是一个人去,带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杨柳眉脸色先是一寒,眨眼间又花儿一样:朋友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我拍手欢迎! 荼蘼开罢芳菲尽。五月末,暮春时节。荼蘼花开的如同堆雪,特有的清香,四处飘逸。 这天晚上,箫飞宇带着李秀华和自己的好朋友,成泰生一起去了杨柳眉的单身宿舍。 成泰生是龚玉新七一年同时进厂的老熟人,最近在局里办的青干班里再次相见,分外投契,已经成为生死好友。成泰生为人忠厚老实,人品没有说得,长相也可配的上杨柳眉。一米七五的个子,不胖不瘦,也属于微黄带黑的肤色,五官很是端正? 女人敏感,龚玉新三人刚进屋门。杨柳眉的眼睛,就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清雅幽韵的李秀华,对成泰生只是瞄了一眼。没等三人坐稳,杨柳眉急冲冲的手一指李秀华:这一位是…… 龚玉新哈哈一笑:我会给你挨个介绍的。 他先手指成泰生:这是我的至交朋友成泰生! 杨柳眉看看他,客气的点点头。好一些又用下巴向李秀华扬扬:她是我过去的同学,现在的未婚妻李秀华。 李秀华羞涩的对着杨柳眉笑,杨柳眉愣怔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以后的弟妹,长得真好。 说着又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起李秀华,弄得经过不少尴尬场合的李秀华,不自觉的红了脸。 这以后的气氛很沉默,昏黄的电灯光下,除了龚玉新谈笑风生。其他的人没话找话说,语气脸色都很生硬。 告别的时候,龚玉新和成泰生先出门。 龚玉新向李秀华点点头,示意她和要送客出门的杨柳眉说说,三人来拜访的用意。 在龚玉新俩人骑车回家的路上,李秀华很少见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强扭的瓜不甜!这个媒人你当不了,她喜欢的是你! 龚玉新长叹口气:我这是李代桃僵之计!杨柳眉是个好姑娘,我不想让他伤心,成泰生能给他幸福。 李秀华似嗔似笑:你真糊涂,明晃晃的大灯泡,伴着低功率的小灯泡,你说效果怎么样? 路上,李秀华告诉龚玉新:我告诉她你的意思。杨柳眉没有直接拒绝,说是再想一想。那样子很是失落…… 第二天龚玉新见到杨柳眉的时候,她那双韩国美人似的细眼睛薄眼皮,上下眼皮肿的发亮。 见面,龚玉新没有了以往的潇洒,歉疚的两只手互相咔嚓嚓的扳着十指,不知怎么开口。 杨柳眉勉强笑笑:谢谢你的两口子用心,我和成泰生先处处吧,看看有没有缘分。不过,不知你怎么想的这个点子,虽然是好意,也太狼心狗肺…… 相当一段时间,成泰生和杨柳眉处得很好,龚玉新认为自己咬吃定了媒人的大鲤鱼。 四个月后,成泰生给他来了个电话:完啦,我和杨柳眉无缘! 龚玉新赶快问怎么回事。 成泰生:事情变化的很突然,那天他问我怎么黄黑面皮。我笑着调侃,你也彼此彼此啊。她说:她天生的,父母都是这样的肤色。我认为恋人之间,不应该有任何隐瞒,便告诉她,我得过肝炎。当晚,分手的时候,我就看出她有点精神恍惚。没过几天,她回电话说父母不同意俩人走下去,说是肝炎带菌终生! 龚玉新安慰了他几句,认为只是心结,还可以争取。 一个多月后,龚玉新又去厂子里搞维修,晚上喊着李秀华去杨柳眉宿舍。(自从为成泰生搭桥,龚玉新就很少和杨柳眉拉呱。朋友妻不可欺,精神暧昧也不可以。) 敲开房门,龚玉新俩人大吃一惊,一个粉面英俊男生,满脸生辉的坐在床。看旁边的痕迹,俩人刚才是并肩坐在一起的。 杨柳眉没有忸怩,很大方的对三人进行了介绍,英俊的男子是她的恋人! 在骑车回家的路上,龚玉新忍不住长长的叹息。李秀华倒是豁达:你不必闷气,成泰生和杨柳眉没有缘分,外因不是事物变化的主要问题。 是的,杨柳眉现在粉妆玉琢的恋人,从外貌的确强过脸色黑黄的成泰生。 只是人生很奇怪。杨柳眉怕有肝病的成泰生,几十年后仍然是生龙活虎,政府公务员退休。而那个脸色白嫩的,后来成为杨柳眉丈夫的的人,没到四十岁,就死于肝癌! 现在,单位已经破产重组,人如秋后的树叶任寒风飘零。退休后,龚玉新很少见到杨柳眉。即使见面也是说话匆匆,谁也不提大好年华时的曾经,毕竟,都在做第三代的功。 龚玉新在老单位还有个女人缘,只是时间匆匆。双方有好感,缘分断了,都没有说声:走好,珍重! 她叫顾海英,是有名的局级劳动模范。那可是千里挑一的英才,很受人尊重。 顾海英人本来就生得好。当不上沉鱼落雁、羞花闭月,那也是:个有个容有容的美女级别的姑娘。 因为是劳动模范,披着光荣外衣的她,行为端庄办事稳重,很少见到她张嘴哈哈大笑。再兴奋,也只是眉眼舞动,笑不露齿。 第一次见到龚玉新,那时龚玉新工作调动才开始在新单位上班。看到他在自己的窗口打饭,顾海英猛然一惊,脸上很少见的挂上红晕,两颊呈现美丽的酒涡。 后来,见到龚玉新和程小果接触密切,每次在窗口打饭,顾海英只是抿嘴笑笑,从来没有搭过无用的话。只是顾海英看到龚玉新感到清爽,龚玉新见到她眼睛发亮。 秀色可餐嘛! 俩人发生交集,是在武装基干民兵训练的时候。男女民兵,站队在一起,休息在一起,摸爬滚打也是在一起,接触的多了,俩人对眼的机会频率大增。渐渐的相视一笑的内容发生变化。彼此没有多话,相视一笑,都觉得精神焕发,心里很甜。 龚玉新感到自己最大的变化,是在她面前争强好胜,总想创造出另类的感觉。 一次,在训练休息的空间。其他单位团支部书记方爱友,他虽然没有龚玉新魁梧,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其实后来想想:龚玉新不怪方爱友,哪个小伙子不想在美丽的顾海英面前,长长脸亮亮象?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以来就如此吗。 在顾海英面前最长脸的,是证明自己比龚玉新强。于是方爱友精心的栓了个套:别看你人高马大的样子,咱们两人要是摔跤,我一招就能把你摔倒在地。 小样! 龚玉新撇撇嘴,不屑的哼哧下鼻子。文革停课期间,他经过名师的指点,不仅武术套路会的多,基本功好,散手是师兄弟里前三的水平。在这之前,他虽然没有和人打过架,和几个流派的高手过招,从来都是处于上风。 只要龚玉新稍微提气,动起来,那可是闪跳腾挪。站如松,坐如钟,卧如弓,动如风。 就像雄性动物发起情,对同性打扮动物排斥性的决斗。龚玉新和方爱友,都想繁殖季节的雄鹿,亦或争夺雌性的雄狮,两人伸胳膊撸腿,就想分个高低! 也只是,且听下回分解。 第159章 顾海英红尘深处 惊鱼胆颤近城门 龚玉新的武术功底不错,散手晚点好,只是身大力不亏,对块头比自己差不多的方爱友就没有放到眼里去。 那时对体育竞赛的门道,龚玉新算的是孤陋寡闻。 他只记得小时候和伙伴玩搂花搂(近似日本人相扑,只是两个人静止状态搂抱好进行决斗,往往都是力大者胜),龚玉新对自己的力气有充分的信心。 散手的特点就是动起来!快打慢,实打虚,出手如闪电;步生风,身如猿。动起来的龚玉新,在散打搏击中罕逢对手。 正式 的摔跤,也是在动态中相扑,有技术、力气、动作快,抓住机会者胜。 散手靠击打,摔跤靠扭结一起让对方失去平衡战胜对手。 如果俩人游走决斗,方爱友绝对讨不了便宜。可是方爱友设了个套,对摔跤知识一无所知的龚玉新偏偏中计! 这次,摔跤的出身的方爱友,是要在静中取胜。大家都明白,就是龚玉新不知道。 摔跤和散打不是同台较量的武艺,如果动起来,方爱友根本找不到搭把的机会,就可能被击倒。而摔跤的,一旦抓牢对方,你就是有再好的功夫,也会摔倒在地。 方爱友这次设的局,让龚玉新沙袋人一样的静站着。他胳膊挟持龚玉新的脖子,屁股顶着对方的大胯,小腿眉豆秧般缠住龚玉新的小腿。这一招在摔跤上赫赫有名:金丝缠葫芦,各个发力点达到部位,对方必败无疑。 只是实战中,这一招很难用上,动态中肩腰胯腿很难达到理想的发力部位,实战中谁傻傻的入彀。 隔行如隔山,自恃力气大,身体灵活,龚玉新不知道的是,他等于已经带上了枷锁。 龚玉新不只是计,方爱友一提出,也是想在顾海英面前,穿坎肩拜年露两手。乐呵呵的接受挑战,听话的按照安排。他不仅失去散打的灵活,反而让方爱友教科书似的来了招金丝缠葫芦。 龚玉新上边被挟着脖子,前髋骨抵在方爱友的臀部,小腿也让方爱友的小腿缠绕好。 方爱友先是挟着龚玉新的脖子,扭身塌腰前伏,缠着龚玉新的小腿后挑。他较了几次劲,龚玉新的马步底盘功夫甚好。没有撼动。 方爱友脑子一激灵,赶快变招,借着龚玉新往后坐的力,猛的扭腰后仰,缠住龚玉新的小腿前挑。再一气发力,龚玉新倒金山倾玉柱,被方爱友重重的砸在胸口。这还是有点功夫的龚玉新,要是别人,这这种借力打力的情况下,就怕要口喷鲜血。 不是龚玉新太菜,任何高手,在摔跤绝招面前都没有破解的办法。 龚玉新认为自己基本功好,又会擒拿格斗,贴身教练也有功底。 没想到就在龚玉新老虎坐窝,往后使力气,方爱友突然借力打力。 着地的霎那,箫飞宇才反应过来。 虽然被摔得头晕眼花,着地的一刻龚玉新得到了反作用力,抱着方爱友一滚,把他压在身底。一只膝盖抵着方爱友的小腹,一只手按住他的头皮,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做了个武松打虎式。 那天看似龚玉新吃了亏,要是搏斗再进行下去,方爱友已经没有还手之力。 这时,是顾海英走上前去,轻喝一声,已经红了眼睛龚玉新才不情愿的站起来,拍打身上的泥。 此后,龚玉新和顾海英的关系,始终不疾不离。没有更近,也没有见面不理。 双方都知道对方心里有自己,但也都知道,俩人之间的鸿沟已经是难以跨越的距离。 程小果调走以后,龚玉新一度很是消沉,只有去食堂打饭时,心里才有些欢愉。不过,那时男女之间的防范更是严格。 龚玉新和顾海英俩人走到一起,根本就是个寓言故事。 不久,基地流传开顾海英深夜爬墙头的轶事。 原来,顾海英开始谈恋爱,男方是转业军人,白白胖胖的样子。 从那龚玉新和顾海英的缘分,定位在朋友的位置。 前一时期,在云龙湖畔,龚玉新几十年后,又见到了顾海英。双方虽然都是红光满面,倒都是两鬓霜染,头发灰白的样子。只是顾海英眼睛还是那样温柔,相视一笑,往事都在不言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女人缘,也是男人一生的葡萄酒,苦涩中带着甘甜和微醺。 前边,作者讲过误会,是人际交往的的大忌。要不然关系甚好的毋曼丽和皇普松,怎么就能回来见面,各自别脸,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大有见了对方,不喝就醉的嫌恶。 不只是男女之间,就是邻里之间,要是沟通不畅,有了误会,也会闹出笑话。 人类群居要沟通,交流不畅是非生 这世界上,凡是群体生活的动物,都少不了相互交流。交流的方式有形体、动作、气味、表情、语言,虽然类型不同,都起到了沟通的作用,方便群体行为。人类是交流方式最多的高级动物,语言的交流沟通是主要的方式。而一旦语言沟通不畅,往往发生误会,生出意料之外的事。 十七、好心办坏事 话说彭州涟泉区和山东搭界的北山窝,有户居住了几辈子的李姓人家。庄稼人没什么忌讳六十岁的当家人,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都喊他李老头。 李老头从女儿家生气上路,闷着头。连着赶了几百里路。走到泸州就再也走不动了。又渴又饿,不!还有累、伤心加生气。 自从离开云南普洱女儿家,他的心就比阴霾的天还灰暗。他有四个闺女,三个嫁在老家黄泥套没出十里八里远的几个庄里。只有他最小的闺女,拿那三个闺女的话…他的心尖子,嫁给了个云南人。 深山出俊鸟,小闺女生的是百里没有,千里难挑一。要人有人要样有样,走路腰肢闪落的像条桑木扁担,皮肤嫩的能掐出水,见人不笑不说话。笑一声几串银 活活一个人精!周围谁不说,老李头好福气。虽然绝户头,有个好闺女,到老擎享福吧。 天有不测风云,那么好的闺女,那年南军打济南,回来的时候路过黄泥套,竟叫一个小连长给哄走了。害的老李头连羞带气,在床上躺了一年多。 这年头离了谁,只要有口气,日子还得往下过。 民国二十九年,黄泥套一连三年大旱,直搁的颗粒无收。马廋毛长,人穷遭殃。老婆子青黄不接时蹬腿咽了气,秋后日本人又来扫荡烧了房。附近的三个闺女死的死,穷的穷,一天三顿两顿揭不开锅。实在没法过,只好戴顶席荚子,背了几件破衣服,下云南找小闺女去。 千辛万苦,总算在普洱找到了小闺女。 还不错,女婿早已不当兵,用当年从军弄得几个钱,买了座茶园。那是个好大的茶园哎,漫山遍峪吔。老李头没文化,又闲不住,就跟着下人们上山干活。不缺吃不缺喝,闺女、女婿也知冷知热,不知不觉就过了五六年。 日本人投降了,不少北方人都回了家。老李头也动了思乡之情,故土难离,叶落归根呦。三番五次的商议,女儿两口子总算答应让他回了家。 出门时,女儿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惹的老李头也眼泪婆娑的。女儿说路上不太平,不能多带钱,给他包了两块茶饼,几件衣裳,又给了几块银洋。算算,几块银洋仅够回家的路费和吃用。 出了闺女的门,老李头那个气呀!死丫头,别说我是您爹,就算是个长工,五六年也得给二十多块银洋吧!又擞又扣! 一路上,老李头都在生气、咀咒。 伤心、生气加又饿又渴,老李头昏昏沉沉的走进了路边的茶馆。要来壶水,一生气,把小闺女给的茶饼敲下来一块,泡在壶里,准备下了色就喝。 老李头因为心里不愉快,根本没注意,这是家不小的茶馆,眼下就人声鼎沸的。喝茶的人中,还坐了几位丘八。坐在正中,颐指气使是位圆盘大脸,脖子和头一般粗的军官。 那军官眼很尖,从老李头进茶馆就眯缝着眼瞅。等老李头敲茶砖,他的小眼倏然射出亮光,待茶味飘出,他翕动了几下鼻子,向随从叽咕几句。一个青年军官咔咔走到老李头面前,抬手一个敬礼。 老人家,我们军长想让您到我们那桌坐坐,想和您拉拉茶的事。 待老李头坐定后,青年军官小心翼翼把老李头泡好的茶端了过来,先给胖军官倒了一小杯。那胖军官,将小茶杯捧起,在两只手里来回搓啊搓的好一阵,然后放在鼻子下嗅呀嗅,两只小眼眯缝着,一脸的满足。此后,他深深的长吸口气,呷了一小口,抿上嘴两个腮帮子左鼓右鼓的,看的出,他没舍得下咽,只用舌头在口里漱。好容易,他才咽下一口,精神陡的提了上来,两眼圆彪彪的看住老李头。 老人家,您这茶卖吗? 老李头再憨,也看出闺女给的茶是好东西。他摇摇头:不卖。 胖军官很和气的笑笑,没说什么,向青年军官嘀咕了几句。青年军官转身出了茶馆,不多时提了块肥肉走了进来。胖军官让他切了一小块放在茶杯里,他用老李头泡的茶倒进去,说老人家请看。 周围的人都好奇的站起来,向茶杯里看去。怪事出现了,那茶杯的水面先是发亮,后来渐渐有了层油,而那肥肉却如冰块进了热锅,越来越小,慢慢的竟化没了。 众人目瞪口呆,有人惊讶的伸出了舌头。 胖军官冲老李头和蔼的一笑,老人家,不是我硬要买你的东西。是您享受不了这茶啊。您想,您黄皮寡廋的,肚里没点油水,喝了这茶还不得把肠子都化啦!这茶,只有我这样的胖人才能喝啊! 最终,老李头把茶卖给了胖军官。两块茶饼卖了一百元大洋。 老李头这才知道,小闺女不吝啬,小闺女是孝顺的。 老李头气顺了,不再诅咒小闺女。但,遗憾的是,老李头露了财,失去了保险。 银洋被人全盗走了。 他是要着饭回到黄泥套的。 这就是语言交流不到位才发生的事。亲父女俩,都能产生误会,可见误会的普遍性。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跨世纪的二十年代。话说泉山美小区,是依山傍水,树木绿地多,曲径四布的环境好,以多层楼房构成的小区。 十六楼二单元,居住在上下楼层的两家邻居,平时关系很好,绝无邻居见面低头过的冷漠。但最近因为语言交流不到位,缺少沟通。其中二楼的好心想办好事,结果作一个揖,放三个屁,行好没有作恶的多,办了窝囊事,让三楼的很出了回洋相。 方法不对,好心没有好报,结果也是苦果。弋浩鑫明白这个道理时,窝囊事已经是尿罐子卡在头上,骚臭满身了。 弋浩鑫在煤矿企业,当了四十多年领导。退休后,几经选择比较,终于在远离市区的三环路边,在这个景色宜人的小区扎下了根。 小区的环境不错,依山傍水,楼房没有高层林立的水泥森林感觉。楼栋之间的空地很宽阔,公共绿地面积很可观。 可惜的是,千里大堤溃于蚁穴。物业和居委会白拿工资不作为,没有及时制止侵占公共绿地的行为。就像患了荨麻疹,小区的公共绿地在私欲的瘙痒下,迅速抓挠溃烂。一楼的业主,一个学一个,名贵树木想法让它枯萎,花草清除后变形为菜地、棚架,眼见得平地雨后蘑菇样出现了各类小院。 直接的后果是,电动车棚没法建,日渐增多的家庭汽车没法停、 本来公共绿地改造成停车位,很多管理到位小区的趋势。这个小区因为停车的事,邻居间经常闹得鸡飞狗跳。 物业和居委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时想添加点停车位。狼嘴里还能掏出活孩子,已经鲸吞为私有的公共绿地,皆被霸占殆尽。连续碰了几个厉害的家庭,工作人员只好夹着尾巴,瞎子放驴,由它去! 于是,私家车的停靠摩擦不断。因为空间狭小,车辆经常发生的剐蹭,闹得四邻不合的事经常发生。 住在二楼的弋浩鑫家是白色的丰田卡罗拉,住在三楼的郎利明家是黑色的帕萨特。两家相处的不错,商量后两辆轿车,摩边擦沿的停在楼下不到十平方的,网格台阶上。驻停、启动汽车,很考验技术。还好的是,弋浩鑫和郎利明的驾车技术还不错。 郎利明原先是事业单位的小头头,那时事业单位的待遇差,他就早早的下海自己创业。没有发成大财,也算衣食无忧,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仍然每天忙忙碌碌的如同采花蜜的蜂。 现在的城市通病,是对门的邻居没来往。弋浩鑫的单元也不例外,彼此见面点头打个招呼,那就是算有人情味。大多数人,在楼梯间,都是耷拉着眼皮擦肩而过,彼此形同陌路。 弋浩鑫住在这里快六年了,虽然只是二层楼,到现在也没认清三分之一的住户。 弋浩鑫和郎利明比较熟络。这里边的原因,除了两人都人高马大,形象粗犷。还因为他们是从工人干过来的,对人天生就有份热情。加上两人的车,挤吧在一起,上下楼层的,因为捡拾晾晒衣服、下水道疏通、卫生间防水层的事,来往就比较多一些。 人是一面相,彼此看着顺眼,又都有过做工人的经历。两人自觉的情趣合得来,每次见面,都会相互问候几句。这是小区罕见的人情味,也只是没有拐弯心肠的打工汉们的热乎。 只是,弋浩鑫这几天,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那是,他们停车台阶对面的公共绿地,再次被人圈占。规模扩大,一户比一户,安装了威风的门楼,用金属件加固了围墙。这让本来就空间紧闭,停车调车的地方更为狭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让车进入泊位。 就是这样,因为视线的死角,车还是经常剐蹭围墙,或者一不小心,就会剐蹭先停的车。 弋浩鑫一次有急事,火急火燎的打把倒车,光顾着看围墙,车的左前角,似乎就剐蹭到郎利明黑车的右屁股。 剐蹭的不严重,只是刮出了痕迹。弋浩鑫当即下车查看,黑车带着白车蹭的印记,虽然刮痕浅浅,黑白对比,很是刺目。 弋浩鑫赶快停车查看,自己的车前保险杠,有一点擦痕。是自己剐蹭,还是郎利明在别处留下的瘢痕?弋浩鑫很是踌躇,因为按停车位置很太容易让人认为,是自己的作为。 对于车尾的剐蹭印记,郎利明倒没什么表示,每天依然乐呵呵的点头打招呼。弋浩鑫则轻松不起来。利明的黑车,右屁股好像有块牛皮癣,不处理,很打眼。 处理吧,得开到汽修厂,钱花不了多少,只是太费时间。这还不说,那不是明摆着承认自己剐蹭的?浩鑫反复观察、回想,自己没有剐蹭啊,要不自己车上怎么没有刮痕? 一天哥俩在车跟前见了面,弋浩鑫先说了:你的车什么时候剐蹭的?我的车检查几次没有发现刮痕。 他很想想撇清自己。 郎利明摇晃着蒲扇般的大手:我也弄不清?浩哥,牙齿和舌头还有碰着的时候。再说只是剐蹭出几道白印,没有什么! 得!郎利明明摆着怀疑自己! 想到这,弋浩鑫泛起了寻思,好邻好居的,不能鸡毛蒜皮伤和气,留下芥蒂。 他想补救! 面对弋浩鑫递过来的二百元钱,郎利明的黑脸涨得紫红,瓮声瓮气的:你这不是羞臊人吗?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咱们上下层,跺跺脚都知道,比对门还要近。你太客气,以后怎么弟兄们相处久唻。 后来,俩人见面的话,显然比别人热乎多了。郎利明自己开车去汽修厂补了漆,新车嘛,有了刮痕心里总会有小疙瘩。 事情虽然过去了,弋浩鑫一直有个心事,总觉得亏欠了郎利明。 话说这天,弋浩鑫停好车,无意中一看,郎利明的黑色帕萨特右车尾,又出现了白色的刮痕。他的心顿时悬挂在半空,急忙去看自己白车的左前角,不由得轻轻舒口气,还好没有刮擦的痕迹,再说自己也没有感觉,看来不是自己造成的! 多心人偏遇多心事,停车位太狭窄,舌头和牙齿还会打架哩。 再次发现郎利明的车,靠近自己的右后尾部,又有了剐蹭的白茬。弋浩鑫再也无法装着看不见,人让我一分,我敬人一寸,自己有了嫌疑,就不能装憨卖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0章 弋浩鑫为邻补漆 郎利明车祸传唤 在谈到从猿进化到人的过程中,人们往往议论道:食物上使用了火;劳动中不断产生使用的工具;社会交往中产生了语言、文字。 这里,语言和文字的使用,对人类的进化有极大的意义。它是人类能够沟通,协调集体行动,形成了了社会,是分散弱小的力量能够合力,有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合力。自己虽然相对弱小,但面对狮子老虎之类速度力量,远在自己之上的大型猛兽,已经拿到了必胜券。 近代互联网的发明和创造,其速度和质量,已经远超过以前的物字文明。在动物无可匹敌的社会使用了弋浩鑫再退后几步观察,黑车白色的划痕,很是扎眼:要是郎利明以为是我刮擦的呢? 因此,人际之间,语言沟通,或者是文字交流,乃至信息的正确传递,对维护社会和谐与进步具有极大作用。 这里必须强调的是,现代信息的传递,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如果使用不当,就会擦枪走火,因为误会演出悲剧。 再说,郎利明的车尾,在弋浩鑫调车最容易碰撞的部位,有剐蹭的痕迹。 弋浩鑫由不得胡思乱想:毕竟,从停车的角度,我是最可能刮擦的。郎利明要是这样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先向他解释,那不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吗?装聋作哑?事情在一不在二。第一次郎利明自己处理了,这次还闷头大发财,还能心安理得? 弋浩鑫疑疑惑惑进了家,从卧室的北窗户,向下看紧挨着停靠的两辆黑白色的汽车。泛开思忖,不知怎样处理才合适。 郎利明整天忙碌碌的,直到第三天他才发现,车尾被剐蹭了。 从窗户里看到郎利明围着自己的车尾,左想想,右看看,在揣摩车的刮蹭。 有点做贼心虚的弋浩鑫,忍不住了。他三步两步,下了楼。 弋浩鑫装作偶然碰见的样子:你的车又被剐蹭了,前几天,我就发现了。仔细看看我的白车,没有发现刮痕。 郎利明眉头挤皱在一起,先是回忆又像是思索,淡淡的说:哦噢!待有空处理吧。 嘴里没说什么,郎利明的不快,在脸上很明显的表现着。 虽然,现在年轻人喜欢穿戴破洞的乞丐服,可谁的爱车上愿意有疤痕。 为这,弋浩鑫有了心思。 弋浩鑫既是为上一次,郎利明的车被剐蹭心中不安,也对郎利明现在的冷淡起了疑心。 起了疑心,弋浩鑫围着自己的车反复查看,拿着放大镜观察自己白车的左前角。放大几倍的镜像下,容易剐蹭的部位似乎有条黑线般的擦痕。 难道真是自己碰蹭了利明的黑车?不太像,郎利明的黑车蹭痕是巴掌大的一片,自己车上的一条线,不应刮蹭出这样的效果。 说不是的,自己的车为什么出这样一条黑色擦痕?难道刮蹭的效果就是这样吗? 弋浩鑫想把自己的疑惑给郎利明说说,转念想到自己已经否认过了,现在怎么好唾面自干。欲待不放在心里,又想到自己曾经亏欠过郎利明一次,现在还能再对不住人? 转侧反复了半夜,弋浩鑫终于想到了个好方法。他从网上购买了正版的帕萨特补喷漆,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擦痕。 管他是不是自己剐蹭,这总不是坏事。而且不需要费什么口舌,利明知道了也只能感谢自己的苦心。弋浩鑫自己琢磨着,心里开始敞亮,颇为得意。 漆买来以后,弋浩鑫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是否给郎利明说一下。可他担心,不一定是自己的事,这样一弄坐实了是自己的作为。 高喉咙大嗓门的郎利明,要是不领情,反以为自己是做贼心虚怎么办。本来想好,别弄个疤瘌眼照镜子。 弋浩鑫思考一阵,决定在半夜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喷漆。 这天晚上,弋浩鑫眼扒眼望的到半夜,才见到郎利明的车亮着刺目的大灯归来。 等到四下里都平静,人们进入了梦乡。弋浩鑫拿着手电和喷漆,自以为没人知晓,几分钟就处理完了郎利明车上的擦痕。 回到家里,脱衣上床后,弋浩鑫很是得意:不管这是不是自己剐蹭的,都已经处理好了。是自己剐蹭的,就当自己还了郎利明上次的情。不是自己剐蹭的,自己及时做了,也算弥补了上次剐蹭的人情,求得心安。 弋浩鑫很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一切消弭于无形,没花多少钱,还去了心事。其实,他不知道,正是这份好心,恰恰给郎利明惹出了麻烦。 郎利明第二天上午,神清气爽的骑着电动车到了公司。上下班时间,道路拥挤,公司离家不远,没有大事,郎利明一般不开车上下班才到公司不久,就有人找上门。 来的是两个便衣警察。他们进屋坐下以后,先是询问了郎利明姓名、工作单位。然后眼睛从郎利明的脸上,移到屋里,细细观察。 没待他们细问,郎利明的脑袋上就布满了汗珠:我的娘唉,怎么前天夜里的事,现在他们就找来了? 心里没有鬼,半夜不怕鬼敲门。要真是心里有了鬼面对执法人员,还能镇静下来?除非他是个多年积案的老手,屁股被鹰几次抓出伤痕的老兔子! 郎利明结结巴巴的说:我昨天、今天都做了核酸检测,不是阳性。我见得那人,是……是阳性? 当时,正是新冠肺炎疫情紧张时期。各地都加强了核酸检测,特别是和外地人交往,接触过传染链的人,被列密接和次密接病例。是重点防控对象,违反了防疫管理规定,不只是医疗、防疫部门来找,公安部门对问题严重的,也是要介入的。 昨天,郎利明眼见得生意因为疫情影响,货物来源大受影响。他就偷偷约见了一位外地来的朋友,想拓宽一些货源。 明知那人是外地来的,为了行程码和健康码不出现异常。驾车去见客户时,郎利明关掉了手机,自以为没有定位,就可以没有痕迹。 大概观察没发现什么,郎利明给他们的印象不错。 两个警察模板样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笑容,那个有些长着狐狸狡黠眼睛的:你头上淌汗了?违反防疫规定了? 新冠肺炎管理最严格到时候,密接、次密接都在封控范围。 另一个黑塔似的大个子,没兜圈子,直来直去的:违反防疫规定,暂时还没轮到我们管。我们找你,是想落实一件汽车肇事逃逸的事。 原来昨天郎利明外出,半夜归来的时候,在一段正在改造的路口。他自己不知道的,在他的车驶过的前后,有一辆黑色的汽车在右拐的时候,别到一辆四轮老人电动车。 出了事故后,那位道德缺失的司机,以为改造路段,汽车监控不起作用。直接驾车逃逸,导致驾驶人员抢救不及时死亡。 可罪犯没料到,在这交叉口前边的路段,监控还在起作用。根据白色老年电动车,刮擦的痕迹,警察们判断出是一辆黑色的轿车。缩小了车辆排查范围,很快锁定了三辆那个时段通过的黑色轿车。 郎利明的黑色帕萨特,就在查证的范围。 听到警察们询问的内容,郎利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心里长长的舒口气。防疫违规是有的,至于交通违法撞人逃逸,再给个胆,也不是郎利明这个正人君子做的事。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吗。郎利明马上请两位警察。跟他到家,实地观察他的车辆。 待到郎利明和交警,看到那辆停在方格台阶上的黑色帕萨特时。郎利明马上脸变了色,自己那辆原先带轻微刮擦痕迹的轿车,右后角,乌黑发亮,就像新的一样,明显喷了漆。 两个警察本来没有太怀疑郎利明,找他只是为了排除求证,让线索闭环。谁知一看到汽车,俩人疑云顿起,明显的有新喷涂的印迹,太可能是消灭罪证。 怎么回事?你昨夜回来干了什么? 黑脸警察问。 哦,你挺勤快,手蛮巧的吗? 狐眼警察冷笑着话里有话说。 郎利明自己也不明所以,委屈的说:前几天,我这车就被剐蹭了。昨天下午出门,我还看到有白色的擦痕,怎么一夜没有了。看样子,是谁喷漆了!可不是我啊。 哦,你们这里有活雷锋? 狐眼警察讥刺的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能光凭嘴说,只能用事实证明。警察们把利明带到队里继续询问,狐眼警察在车身上刮了点漆,准备和白色老年电动车上的黑色刮痕漆做对比。 弋浩鑫是中午饭后,听妻子说得这事。 说郎利明昨晚发生了车祸,回来喷漆毁灭痕迹,被警察怀疑,已经逮到交警队去了。 弋浩鑫当时脑袋就大了起来,自己好心想帮郎利明处理掉剐蹭痕迹,怎么惹出这宗官司?漆是自己喷的呀! 跟妻子是拎不清这件事的原委的,说出原委,少不了被她抱怨加埋怨。还是自己到郎利明家说明情况,承认是自己补的漆,以及为什么偷偷喷漆的想法都说出来。 弋浩鑫想到这里,马上去敲三楼郎利明家的门。 敲开郎利明家的门,就见郎利明的妻子,眼睛红红的,气冲冲的看着自己。两家的男主人交情不错,连带两家的女人向来都是和颜悦色。 今天是怎么啦? 弋浩鑫心里疑惑不定。 待到看清郎利明家沙发上坐着位瘦小的老头,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原因。 昨晚,喷漆的时候,就见到靠近停车位一楼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人在偷看,那就是瘦小老头屈伸的家。弋浩鑫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反正自己不偷不抢,也不是干的坏事。 现在看到猥猥琐琐的瘦老头屈伸,两只耷拉的眼皮下发出贼亮的愉快的光,马上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在所有的邻居里,弋浩鑫和谁都是和和气气,就是和屈伸不对眼。 屈伸是退休的政府官员,退休前在某部门很有点实权。说话喜欢嗯嗯啊啊的,退休了还喜欢倒背着手,居高临下的和人说话。早年养成的习惯难以更改,退休以后虽然没人尿他了,高出邻居一头的退休工资,让他拔腰挺胸的官威,始终去不掉。 按理说,井水不犯河水,志不同不相为谋,弋浩鑫不属于他铁路巡警管的那一段。 弋浩鑫对屈伸看不上眼,俩人少来往就是了,犯不着结怨的。偏巧的是,屈伸才搬来没到一个月,就和弋浩鑫结了仇。 说来也可笑,这仇竟然是因为一棵爬墙虎的秧苗引起的。 屈伸买的二手房在一楼,天假其便,他家搬来后很快就便占有了大块公共绿地。这也没什么,物业和居委会都不管的事,浩鑫能说什么。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屈伸在拾掇好自己家的小园后,竟然在弋浩鑫拥挤的停车位边种了一棵爬墙虎。 爬墙虎是一种生长速度极快的藤本植物,三两年间就能在生存的地方横行霸道。别看暂时不影响弋浩鑫停车,从发展的眼光来看,以后势必影响停车。存在就是合理,等到爬墙虎成了气候,到时候清除难度就大了。 弋浩鑫反感的原因不止于此,对一个曾经的政府退休官员,对公共绿地的性质,屈申应该心知肚明。肆意侵占公共绿地后,竟贪得无厌的继续扩张。连别人拥挤的停车位,都想间接占有。 就在弋浩鑫发现屈伸种下爬墙虎的第二天,弋浩鑫毫不客气的把那株爬墙虎的幼苗,移植到小区广场仅剩的一小块公共绿地上。 这下子像是捅了屈伸的肺叶子,到底是当过政府干部的,他没有叫骂。第三天弋浩鑫发现放在停车位旁边,放在地下室窗口的几盆花,花盆都被暴力的敲烂。 当时弋浩鑫就想找他去理论,但苦于没能拿出真凭实据。再说,为了寸许之地,闹腾起来,不够别人笑话的。从此,浩鑫心里结了疙瘩,怎么看屈伸都不顺眼。 而屈伸仿佛是斗气的老顽童,每当见到弋浩鑫,把他那早已习惯了的胁肩缩脖的习惯,改变了形状。尽量的伸着头,两眼斜视着,活像挑衅斗架的秃毛老公鸡。 大概是俩人都上了年龄,都是爷爷辈的人啦,吵架动手实在不雅,憋气摽劲是心里的。生活象塘死水,波澜不惊的继续进行着。 看到弋浩鑫走了进来,郎利明的妻子满身的火药味。 屈伸讪讪的没敢看弋浩鑫,和郎利明妻子说了几句不着边的话,就缩着脖子从两眼冒火的弋浩鑫身边磨蹭走了。谁都知道,嚼老婆舌头,挑拨离间的是小人。 弋浩鑫明白,这老小子撅起的驴尾巴,肯定拉不出好屎。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郎利明妻子平时低眉耷眼,说话极为和善。但今天丈夫被警察带走,主要是有毁灭罪证的行为。汽车消除剐蹭证据,就是弋浩鑫昨晚干的事!两家关系一直不错的,怎么存心祸害人? 想到这里,郎利明的妻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唾他一脸花露水,骂几句才解气。 弋浩鑫心里那个滋味啊,难说难描。本来想暗地做件好事,消除可能产生的芥蒂,没料到反而烧水待客,烫伤了来人。 弋浩鑫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嘴里呐呐的咕哝着,呆若木鸡。 看到弋浩鑫做错事的孩子样,呆站在那里,郎利明的妻子倒不好说出难听的话。只是不冷不热的问:浩鑫大哥,你昨夜在我家车上做了什么手脚?咱们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我们家郎利明可是把你当哥看待的啊。如今,他被警察带走,你又有什么好处? 误会已经造成,错肯定在自己。弋浩鑫满脸火辣辣的,这时任何语言都是乏力的。他喃喃的说:车的剐蹭处喷漆,的确是我干的。到底为什么瞒着你们去干,里边的弯弯绕,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清。 面对郎利明愤怒的妻子,弋浩鑫嗫嚅着:我做得事,后果我承担。弟妹,只是请你相信,我绝对不是坏意,也许是好心没办成好事。现在,我就带着喷漆罐去交警队,把前因后果讲清,替利明老弟洗清冤枉。 看着弋浩鑫诚恳的样子,郎利明的妻子有些不自在起来。当弋浩鑫开车走后,她心里很有些后悔,刚才说话火药味太重了。 想了想,一直都是好邻居,浩鑫嫂子又是个知情达理的人。到底弋浩鑫为什么干出这样的事,自己应该和她交流一下。 带着不安和疑惑,郎利明妻子进了弋浩鑫家。 弋浩鑫的妻子很惶恐,不住口的道歉: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至于弋浩鑫昨晚为什么偷偷去给车喷漆,弋浩鑫的妻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两个女人只好东一句西一句唠起家常。 浩鑫去了交警队,事情很快就应该解决,多余的担心是没有必要。只是俩人都很纳闷弋浩鑫昨夜的行为,既然干的是好事,为什么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去做。 弋浩鑫进了交警队大门,远远的就听到郎利明豪爽的嗬嗬大笑。原来,化验比对结果出来了,肇事车辆不是郎利明的。 那漆是谁喷上的,干好事也没有这样偷偷摸摸进行的啊。 就在三个人猜测,开着玩笑的时候,弋浩鑫的车进了大院。 弋浩鑫拿出喷漆罐,然后把昨夜几点几分做的事,一点不漏的说了出来。 大家听到弋浩鑫羞愧的说出原委,都不禁大笑起来。郎利明高声说:浩鑫哥,你怎么想这么多?咱们两家,楼上楼下的,车位紧巴。车剐蹭点哪有什么,看你想得头发掉了不少吧。 的确,浩鑫本来头顶是个滑冰场,四边都是荆棘网,现在比以前又光亮了许多。 大个子警察笑了:你想干好事,采用的方法不对头哦。 一对狡黠狐眼的小个警察,说得很是要点:看来,人们得多沟通,不然,就是好心办好事也能产生误会。 临出门时,浩鑫提出个要求:愿意自费,检测一下郎利明车上的剐蹭痕迹,是自己车漆吗? 郎利明制止他:浩鑫哥,你这是干什么?别在多花钱了! 弋浩鑫坚持检测:要不是我剐蹭的,我心里还能好受些。要不然我成什么人啦? 事情的结果怎样发展?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1章 汪大发丧犬捶胸 刘一江大言惹祸 人间需要沟通,沟通渠道不畅,好事也能成为坏事。 同样人际需要理解,要是一斑窥豹,产生的误会,后果也算是自找苦吃。 弋浩鑫到了交警部门,检测已经出了结果:郎利明车上的剐蹭,不是弋浩鑫造成的。 弋浩鑫长长出口气,良心上压的石头,终于搬开了。 经过弋浩鑫家,两人客气的道别着。见到两家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还在亲热的说着什么,脸上都是笑意。 郎利明跟着弋浩鑫进了门,一眼看到妻子脸色难看的说着什么:你在这干什么? 他责问问妻子,心里想:你还嫌误会的疮口不够大吗! 我不能和嫂子啦会呱吗? 郎利明妻子是个直爽利索人,说话高喉咙大嗓门,向来反问句、感叹句多。 大家说笑着,把弋浩鑫昨夜偷偷喷漆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弄得两个女人笑得前仰后合的,都说弋浩鑫太小心眼,有话为什么不明说,看看这误会闹得。要不是两位交警工作作风严谨,碰到个马大哈,还不知道事情什么结局! 临出门的时候,郎利明妻子看着红头涨脸的弋浩鑫:我看你刚才在我们家,你看一楼的屈伸大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可能又误会了,屈伸可没哟说你一句坏话。只是让我去找你,让你去把情况说清,交警队的误会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早晨,弋浩鑫和郎利明在拥挤的车位前见面,想到天的误会,俩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 待郎利明走远,弋浩鑫想到自己龌龊的主意。本来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藏藏掖掖的反而弄巧成拙,不由的自己好笑。 待到转脸回家,无意瞟了一眼。看到屈伸家的门半掩着,一个白苍苍的头伸伸出出。 见到弋浩鑫看向自己,屈伸走了出来,满脸带笑:老弟!好心情!昨天我不是想挑唆事去,看到郎利明有难,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就去给他家个提示,你千万别误会啊。 因为昨天听到郎利明妻子说了屈伸的用心。今天弋浩鑫再见到屈伸,感到他的形象没有多萎缩,那挺腰拔肚的官架子,也不再圪蹴眼。 弋浩鑫很客气的向屈伸点点头。 屈伸的脸上仿佛光彩了许多:老弟你偷偷喷漆的原因,今早,我已经从郎利明两口子那里知道了为什么。你是个好人呐,以后咱弟兄们多亲近! 两人都笑了起来,弋浩鑫因爬墙虎造成的芥蒂不知扔到了哪里。看着屈伸的眼睛,不觉和蔼起来:大哥,亲帮亲邻帮邻,以后咱们多亲近些,家里有什么事说一很声。 屈伸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许多,不一会眉头又皱在一起:兄弟,我有件心事,不吐不快。 看到弋浩鑫疑惑的看自己,屈伸吞吞吐吐的:我知道你在爬墙虎事上对我有看法。 见到弋浩鑫点头,屈伸的话流利起来:那时,我才搬来,有宽敞明亮的房间,还有可意的花园,心里别提多高兴。想尽办法想装点自己的居住环境。花园种完,我想要是单元楼道能妆点下多好。 那时,咱们的单元门,锈迹斑斑,已经破旧的大煞风景,我便想在单元门两边绿化一下。你知道,爬墙虎生长的极快,它要是布满单元门外,应该是很好的景观。也怪我,没和你们沟通,就自作主张种了两棵。 看到弋浩鑫脸上很阳光,屈伸脸上有些忸怩:你移走爬墙虎苗后,我当然心里不愉快。儿子来看我,我这人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心里有话就想说。谁知道,那个小畜生,瞒着我,半夜把您的花盆都毁掉了。 我知道您肯定生气,后果已经形成,我想找您解说,又怕遭到冷脸,只好把埋汰藏在心底。为这,老婆子没少骂我。我一直在找机会,想给您说清。今天说完这是,我也算少了个心事。 说到这里,屈伸长舒了口气。 弋浩鑫再看向屈伸的眼就变了样,皱纹密布的眼圈舒展着:大哥!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我要是先和你商量一下,再去移动爬墙虎苗,哪来的后来的隔阂? 弋浩鑫为自己的小鸡肚肠有点不好意思,为了减少尴尬,特别爽朗:哈哈!还是沟通不够啊,我们都是人,有话好好说。疑惑、不快,别藏掖在自己心里,哪来的误会?也不会出现我和郎利明那样,好心办坏事的笑话。 是极!是极! 屈伸跌着脚笑说完,又补充说:心里有事,不知道说,咱们 人类还要语言干什么? 熟悉了,这老头也挺可爱的,再没有了让人厌恶的官样,也是个可交往的老年朋友。 心情大好的弋浩鑫笑着,心里想。 弋浩鑫做好事弄成误会,传为笑话,可也有人,因为说大话,惹来祸端。 笔者给大家在这里,再讲一个左邻右舍,因为沟通不够。郁闷者放言恫吓,几乎造成刑事案件的故事说一说: 十八、宠物犬事件 宠物犬!竟然成了事件?新鲜…… 然而就是这条丑陋老迈,一走三喘的宠物狗亨利,闹出了事件。弄得惊官动府,几乎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诉讼法院…… 汪大发,年近花甲,马上就要拿到退休工资的人。身不高个不壮,一米七多的身材,不胖不瘦,身体还更有线条。只是企业资源整顿,内退较早,四十多岁就待在家里。性格变得内向,认呆理,为人办事很轴。看什么都是多出一副眼镜,多疑! 刘一江奔七的人,身高马大,胸厚膀乍,说话带着嗡嗡的回声。退休后,修心养性,成天乐呵呵的,倒是个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人。毛病就是爱管闲事! 七十年代流行个人爱集体,他就是代表。九十年代后时兴个人顾各人,潮流他没有跟上。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为他临老临老,不按自扫门前雪时,偏偏爱管他人瓦上霜的原则办事,埋下了祸根。 汪大发与刘一江住对楼。 汪大发住北楼的一层,刘一江住南楼的二层。汪大发院子的南门对着刘一江的楼栋间,站在刘一江家里,汪大发家的花园一览无余。稍微注点意,刘一江在自己卧室里干些什么,汪大发也能了如指掌。 不像过去,远亲不如近邻,城里的人水泥墙壁为壑。门对门的邻居都不来往,何况八竿子之外的两家人。 刘一江和汪大发,见面都熟,就是很少说话。原因是刘一江对汪大发有意见:两楼之间的公共绿地是大家的财产,汪大发近水楼台先得月,利用一楼的优势,改造成私家花园。倒好,没办任何手续,就对国企进行了改制。 这汪大发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私有制的贯彻倒是走在了前列。 当然成为私家花园,就是私人领地,原先的属于大家的名树奇花,被殄灭的一干二净。汪大发按自己的爱好,种了几畦小菜、果树、几棵花草。 刘一江见到这种损公肥私的事就有气,这要按往年的脾气,他早已上门理论,至少会举报反映。私欲一旦放出,比新冠肺炎更具有传染性。 一家当了领头羊开了头,就如大坝溃于蚁穴。很快就有人有样学样,大肆的对绿地进行扩张性侵占。连续不断的私人花园,把不断增加的停车位,挤得无立足之地。 汽车停的拥拥挤挤,很是委屈,车子擦碰的吵架屡屡发生。增加停车场地嘛,看似很低的房屋容积率,被私家花园不断蚕食,实际属于大家的停车位,也就巴掌大而已,根本没有建停车场的余地。 对刘一江们的埋怨,汪大发能感觉出来,因为找不到停车场地的楼上住户,看到他的私家花园,眼睛发绿。汪大发也愤愤不平,他想:住一楼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几个不圈占公共绿地?物业管理的都不过问,出头的椽子先烂。我充什么发面馍馍脸,要是和人吵上一架,得罪了人,那可是自找不自在。 他在家有点恨自己的想:累我的蛋疼,吃饱撑的! 刘一江这样的人,属于一根筷子捅到屁股眼的类型。有了想法,虽然自我知道安抚,嘴上还是少不了说。 这个时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大的要事是忙忙碌碌的挣钱去。 一时间,公共绿地挤占殆尽,怨言不断,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当然怨言里,少不了刘一江的大嗓门,这人天生的爱管闲事。 就是因为这个事,汪大发和刘一江虽然没有发生过直接冲突,互相看着都觉得对方不得劲。 这次的冲突的导火索,是汪大发家的宠物狗。这只狗说不上是什么品种,窝窝头子凹壳郎脸,撅着嘴巴里抿齿,金丝猴鼻子,长皮毛白底带着黑黄斑块。远看不见腿,要不是毛烘烘的尾巴摇,确定是一条大肥蛆。 早年,汪大发每天早上遛遛狗,现在不知是小区多了名犬,还是亨利老朽的咳连嗽带喘,不能多走路。也可能是因为建成私人花园,有了兴趣转移,汪大发不再遛狗。 养狗就少不了事干,狗要咬吃食,吃食要拉屎尿尿。不遛狗了,汪大发每天东方冒明,就让亨利出来自己转,自由的解决大小便问题。 汪大发嫌它拉在私家花园闻臭味,腚眼子臭了,不能割掉扔。每天早上打开院门让亨利出来,既能锻炼,也可解决亨利的内急。有时,汪大发心情好了,也跟着宠物狗转转,顺手当当铲屎官。心情不好,或者是阴雨天,就让亨利自己出来随便。 汪大发的亨利虽然年岁大了,毕竟起个外国名,脑子好使。它也知道,在大路上大便,让人讨厌,又没有跟着铲屎官,它就找个僻静的地方当厕所。 于是,刘一江楼下的地下室通道,就是它的首选。 刘一江居住的小区,楼房沿山坡修建。地下室都是半掩的,各楼洞的地下室,由地下室通道瓜蔓般相连。 开始,地下室的人踩了几次狗屎雷,嘴里也是骂骂咧 咧,全当倒霉。 没料到,亨利养成习惯成自然,只要主人不跟着,它就到自己认定的厕所方便。 狗屎本来就臭,加上地下室空间封闭。汪大发家的狗屎,弄得整个地下室臭气烘烘,物业打扫的大妈也怨气冲天。 于是,出了个怪现象:这座楼栋里地下室通道里,到处贴着:管好自己家的宠物狗,不得随地大小便。汪大发不住这栋楼,没有这里的地下室,当然看不到物业提示。 狗屎地雷阵,随着亨利养成习惯,摆布的越发具有规模。 有人到小区居委会反映过,居委会让找城管,城管责成物业。物业怕收不到物业管理费,再说谁知道哪个是业委会成员,得罪他们就等于得罪饭碗。自从前任物业被赶走,新物业接受教训,只干些明面的活。小区公共绿地恢复,这些出力不讨好的活,打起了功夫极好的太极拳: 你们自己先找找,是谁家的狗,咱们好上门处理。 每次物业大概率这样推辞。 附近几家都是金毛类的大型犬,地下室走廊里的狗粪直径是小型犬,只有汪大发家有小型犬。狗屎就是亨利拉得,这是小和尚头上生虱子,明摆在那里。物业见有目标,兴冲冲的去了汪大发家。邻居没听清里边吵闹的内容,只是物业负责人,见到汪大发绕道走。 这年头,谁愿惹事得罪人?油瓶倒了没人扶,好心扶起个摔倒的人,反而被讹诈。枪打出头鸟的教训,实在是太深。 刘一江等再去找,物业管理人说:没有录像为证,也没有人亲手逮着。反正不能够去给狗屎做dna鉴定,费用谁出?再说了,城管的都说了,这家办了养狗证,也有拴狗的绳,事情不好弄。要不你们蹲守几天,抓个现行? 刘一江几人听得哭笑不得,每天凌晨是最困乏的时候,为了狗拉屎去蹲守?再说,谁知道汪大发什么时候放狗,哪天放狗? 刘一江很生气的拍拍桌子:你们为什么不按监控? 物业负责人手一伸:物业管理费收不上来,监控费用你们出? 说了半天,事情又回到原地,要解决问题还得靠自己!刘一江不是没想过直接去找汪大发,可是要是汪大发手一伸要证据,那还不是疤瘌眼照镜子! 刘一江没去找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平时看着汪大发太自私,就不爱搭理他。前一时期,他不知从哪里收养了条流浪狗,也是到处拉屎,偏偏爱在刘一江停车的旮旯角解决问题。 这个还不算,那狗是条母的,到了发情期,公狗成群结队的到这里赶集。狗咬狗叫狗尿,已经让人受不了,偏偏狗东西知时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做爱泛秧子,拿根棍子都打不散,直接封堵楼道和外出的路径。直到过了春秋两季,城管的接到报告,带着网罩做,捉走了才解决了问题。到城管报告的就有刘一江,所以汪大发看到刘一江眼睛就发绿。刘一江有贼心,没有贼本事,他不能去汪大发家,解决狗问题。 问题不解决永远是问题,鸵鸟政策解决不了事。夏天来了,那狗屎越发的臭气,不仅地下室通道,地下室。随着空气膨胀飞扬,狗屎的臭味陆续飘进楼上屋里。 刘一江皱着眉头,想了几天,终于拿出了主意。猴子不演戏,多敲几遍锣。 这天,刘一江在楼洞口,堵着几个下班的邻居故意大声说:地下室通道里的狗屎,太讨厌! 几个邻居嘴里说着就是,就是!眼睛向汪大发家看去。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出头的椽子先烂,没有一个愿意打头的。 刘一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继续提高了嗓音:这不知是谁家的狗?再不管理,我倒有个主意:耗子药、老鼠笼子、粘鼠板,都可以对付这个畜生。今天为什么和大家在这里说,是提醒大家注意,在过道里走,逮那条作恶狗的道具,别伤害了咱们自己! 大家眉头豁然开朗,哜哜嘈嘈:好主意,你去布置,咱们自己小心在意! 刘一江哪里是真的要采取那个措施,只是想敲山震虎,让狗主人汪大发听到,管好自己的宠物狗。 只是,他不知道出言恫吓的嘴痛快,没有多久,就几乎进了法院。 刘一江只是说说,没有真的去做,虽然有事不拍事,没事他也不愿去找事:攻心为上,嘿唬能震慑住,何必兵刃相见。 谁知,汪大发听到他们的说话,心里越发的生气。这些年下岗待业,扭曲了他的心理,雷声大雨点小的事经历多了,对策就是置之不理。这天晚上,汪大发到地下室通道里看看,没有发现什么解决老鼠的工具。第二天,亨利仍然自由来去。 第三天… 第四天…… 在第五天,人们终于看到亨利鼻口冒着黑血,僵卧倒毙! 这可捅了汪大发的肺叶子,他一跳三尺高,对着刘一江的卧室大骂。 刘一江的脾气是不能忍让的,再加上,他只是说说,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刘一江下了楼,强压住火气:你骂谁的! 汪大发跳着脚:骂你的!你为什么下毒药咬死我的狗? 刘一江一脸无辜:我没下药啊! 汪大发一蹦三尺多高:演!继续演!真是个好演员!左邻右舍,谁没听见你前几天说的话? 我只是想吓唬一下,哪里真的下手…… 想到自己真说过这话,刘一江嗫嚅了。 汪大发听得火星子直冒,提着亨利的尾巴,用力向刘一江甩去:赔我的狗,附带精神损失五万元! 没注意的刘一江被狗砸个趔趄,再听到要赔偿五万元,再也压不住怒火。生姜老而弥辣,挥拳冲了上去。 这场老人打架,直打得胡子翘起,发掉缕缕,两嘴白沫,气喘不止,才被邻居们拉开。俩人犹自跳着脚喊叫,这事绝对不能拉倒。 事已经如此,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只要等待时间来慢慢的散去郁积。 谁知,汪大发的儿子不是个好缠的。这小子,是个独生子女,从小要摘月亮,父母绝不会给他摘个星星。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霸王脾气,说话就透着暴戾。见到老爹鼻青脸肿吃了亏,抄起板凳就往刘一江家去。 再说,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汪大发虽然怕事情闹大,还是怕儿子吃亏,连忙跟上去,他不是在制止打架,是想让儿子适可而止。 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条宠物狗,就要挑起邻居间的战争!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2章 窃斧者寓言再现 宠物犬酿成事件 俗话说狗咬狗一嘴毛,任何人相搏杀,那可是比恶狗撕咬残酷的多。 因为人要是急了,丧失了理智,再严重的事也能做出来。 传说,一个几天水米没沾牙,饿急了的人,好不容易得到一个饼子。他正在狼吞虎咽,不料被狗抢去。他再争夺,狗咬住饼子就是不松口。饿极了的他,为了填肚子,张嘴就往狗鼻子咬去,根本顾不上腌臜。 所以说狗急了跳墙,人急了爬房! 再说,刘一江又不是没有独生儿子,那小子也是娇惯的坏脾气。听到父亲的诉说,早已几乎气炸肚皮。要不是父母拉扯,他早就打下楼去。眼见得汪大发的儿子打上门来,那还不是进洞捋老虎须子? 两个娇生惯养的青年男子,只知有自己不知有天地。从楼上打到楼下,直打的双方都没了力气,犹自各自拿着手机,呼唤各自的把兄弟。 这个时期,社会上很是怪异,封建社会的沉渣泛起。也是受桃园三结义刘关张的传染,哪个小伙子不结拜三五把结义兄弟,就很没有面子。 那晚,双方来的人有上百,各自手持棍棒和刀具。平时把兄弟就是喝酒打牌,现在要真正表现表现把兄弟的义气。 人在聚集,空气郁闷的像进了火药库,一点火星就会天塌地陷。 亨利泉下有知,一定会笑,没想到宠物狗也会有轰动新闻界的葬礼! 那晚,要不是防暴警察动作快,宠物狗事件,真的会惊天动地。 别看刘一江现在,是个坚决反对在城市狭小的空间里养狗,反对一些人嗲声嗲气的短着舌头:“狗狗”的叫着!让这些可恶的东西吠叫着。到处自由自在的遛,留下臭烘烘的粪便,和城市居民争夺着生存空间。 小的时候,刘一江也养过狗哩。不过它们当时就是狗,不是当今被人教养的变了味的宠物。 那时,刘一江们所住的新家属宿舍,是共产党来了以后,第二次大规模的为煤矿工人创造的福利。 一色的平房,整齐划一。青瓦灰墙,窗明几亮。每户的面积不大,约三十平方。内外两个套间,外带一间小小的平房。 那时干部工人一致,就是矿长,或者是正副县团级的老干部,也都是这样居住。 房栋之间的空地很大,约有二十来米宽吧。空间大了,有人就在房栋间栽上桃、李、杏、枣、石榴等果木树。也有的为了夏天好乘凉,种了些榆、槐、椿、柳。 松柏,人们是不种的,那是墓地才栽的树。 后来,有的人家,便开辟了花园、菜地,养起了鸡鸭鹅和山羊。 猪是不养的,那玩意,太腌臜。民风淳朴,谁也不愿干光腚压屋脊,对不起四邻的事。 那时煤矿工人的福利待遇好,共产党带来的福呢。原先被人看不起,每天只能挣一斗笠帽高粱,喝着四眼糊糊的窑花子,翻身成了国家的主人。 吃住的问题解决了,狗这时便慢慢的出现在矿工家。 解放前,煤矿工人别说喂狗,连猫也喂不起。自己每天饿饿的眼发花,哪有余粮养活这些小畜生? 在六五年左右,狗在家属宿舍渐渐多了起来。真是从早到晚鸡鸣狗吠,深深的热闹兴旺。 矿工家属宿舍区狗的增多,是和一家姓李的矿工家分不开的。 人们传说纯黑和纯黄的狗是上品。这样的狗,不仅高大凶猛,而且狗肉是治疗消化不良、驱阴壮阳的好药材。 李家的狗是黄狗,可惜的是黄的不纯,脊背上生有黑色的硬毛。很有点现在德国黑背的模样,但耳朵尖耷拉,尾巴在身后扫拉扫拉的。 狗的来历有些神秘。 传说老李家原先住在矿工家属宿舍的最东边,再往上便是满布坟头,荆棘、荒草的山坡。山坡再往东便是山连山,峪套峪的大洞山山群。 山群里上有飞翔的老鹰,下有獾、狐、兔、刺猬等小动物,更有狼经常出没。 曾经就有小孩子,被狼叼进深山吃掉。 从来人的存在和敬畏分不开,成年人没有敬畏之心的往往干出超越道德底线的事。只有孩子,小时以玩为主,靠着爷爷奶奶的疼爱,显得是天不怕地不怕。为了让小孩知道敬畏,有点怕头是必要的。 大人们除了用狼来了吓唬孩子:谁…谁家的孩子……夜里起来尿尿,肩膀上被狼拍了一下,一转念被咬住喉咙,甩在背上,在荆棘棵里被扒出肝火肠子吃了。还创造出一种怪物:“红眼绿鼻子,四个毛蹄子,走路啪啪响,要吃活孩子。” 那时,深不可测的山,黑咕隆咚的夜,让刘一江这些孩子充满好奇和害怕。 老李家的狗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夜到来的。旷野上狂风呼啸,雪片漫卷,天寒地冻的伸不出手。半夜,他家的院子柴门响了一阵,被抓挠开。 一个牛犊般大小的动物,哼哼哧哧跑进了靠东墙的柴火屋。老李上夜班不在家,家里的人被惊醒,没有一个敢去看的。 咕咕弄弄,到了风停雪住,日上三竿,才胆战心惊的打开房门。男孩子到底胆大,不顾母亲的呵斥,摸到柴火屋看。不由的大喊起来。母亲和其他几个兄弟忙不迭的赶来,呀!一窝五只小狗躺在盘出的草窝里,眼睛还没张开哩,只是簌簌发抖。 母亲识货:狼崽子!惹了它,老狼要来拼命呢! 孩子们,喜爱而又畏惧的看着这几个小东西。不仅没招惹,还给它们盖上破棉袄,喂了米汤。 是夜,那牛犊子大的黑影又来了。隔着窗户玻璃看,那家伙进了柴火屋,就舔舐小家伙们,然后躺倒让它们争先恐后的趴在肚皮上吃奶。 天冒明的时候,大家伙走了,小东西仍留在这里。 如此,一个月后。老李家,早上打开房门,只见一只欢实的小黄狗,正在哼哼唧唧的抓挠房门。再仔细看,其余的四只崽子已经不见踪影。 这只狗,人们都说它是狼崽子,凶得很哩。牙还没长齐,见到生人进了院,就攮鼻呲牙耸肩晃尾虎趴,哼哼着作势要扑起。 长大后,这狗每夜都外出。让家里人惊喜的是,时不时它会叼点野物回来,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那大家伙再没来过。 这狗凶猛的很,是这一带的霸王。见到其他的狗,先是耸毛哼哼着沉郁的鼻音威胁,不服就是上去扑咬。 它的身形大,力道猛,下的都是死口。专咬狗脖子,咬住就不松口。要么对方惨叫匍匐认输,要么就是流血致死。 后来附近喂狗的,都给狗带上项圈。项圈上布满耸立的铁刺,就是为了防范这条狗。 在这种示范下,幼年的刘一江当然想拥有一条,技压群雄的威武大狗了。 可惜的是,刘一江养的第一条狗,是白皮黑花的地扒狗,身体长腿很短的那种,而且是条母的。看家护院,游戏都很可以,就是在咬架上占不了上风。后来,只好送到乡下的姥娘家。 看家狗是一口。 看家护院,驱赶黄鼠狼,保护鸡鸭,它做的很到位。 姥姥家很善待它。 它是老死的。 这条中华田园狗,记性很好。十年后,刘一江已经参加工作,它还认得他。每当刘一江到姥姥家去,离老远,就摇着尾巴迎上前。在他的腿上不住的蹭身子,欢喜的很。 刘一江喂的第二条狗,是条细犬。 黑身子,黄腿,腰细的一把掐,四条腿就像秫秸棍,跑起来风一样快。 它刚抱来是胖胖的狗崽,哼哼歪歪的很讨人喜。刘一江对它抱着极大的希望,当时正看《林海雪原》这本小说。小说里的姜青山养了条大狗,狗很神奇,名叫赛虎。 刘一江给自己的狗取了个名,叫赛豹! 赛豹白白辜负了刘一江的期望,带它上山逮兔子还行,蹿跳起来射箭一样。可是狗与狗咬架,它没占过上风。都说狗咬狗一嘴毛,它是光叫就是不下死口,一瘸一拐的总是它。 后来奶奶送刘一江去世家练拳,去的前提是狗要送人。 两事相权取其轻,他只好忍痛把它又送到了姥娘家。 刘一江养的第三只狗,很偶然。 妹妹从她大姑姐处抱来的。 大姑姐绝对是个爱狗人士,家里是狗满为患。只见狗生狗,舍不得送人一条。弄得家里狗毛横飞,气味浊天,亲戚朋友都不愿来家。 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减员。就这样送给刘一江家一条。抱来时,个头还只有拳头大,长成了也只是袖珍版的德牧。 据说它母亲是一条血统纯正的狐狸犬,而它显然被杂交了。在狐狸犬的形态上,它脖颈竟生出了雄狮般的鬃毛。往那里一站:高昂着头,两只耳尖略垂的耳朵转动着,尾巴高卷,鬃毛乍开,眼珠灵活的乱转,很是威风。 适时,刘一江父母住在矿工家属宿舍,孤门独院的,刘一江姊妹大多在外工作,它就起到抚慰老人孤独的作用。 这狗全身黄毛,杂着些许黑鬃,鼻子上有块白点。因此,它初进家门时,父亲征询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刘一江脑海里倏地想起舞台上丑角鼻子上的白斑,脱口而出:叫小丑! 小丑很通人性,因为每天颠颠的跟在父亲后边,穿巷过街的,招招摇摇。很多人都认识它,小丑,小丑!的喊着。 每当这时,它摇头晃脑,很得意的样子。 小丑别看体型不大,却是干了几件让人难忘的事。 它会抓老鼠,经常抓老鼠,刘一江家附近邻居家的老鼠几乎绝了迹。 小丑还抓住过一对刺猬,那是一黑一白的一对刺猬。当时刘一江正看着梁羽生的小说《萍踪侠影》,便给这对刺猬起了黑白摩诃的名字。 这对刺猬,在刘一江家的小院里生活了三年多呢。 在刘一江父亲去世后摆的灵堂上,小丑在父亲的遗像前,趴伏了几天。头静静的放在伸出的两只前爪上,眼泪汪汪的。 来人看到都说:这狗通人性哩,它也在流眼泪。 直到父亲的骨灰离开灵堂,小丑才离开趴了几天的地方。痴痴的站在那里,遥望着远去的灵车。它似乎也意识到,这是和老主人永别了。 只是小丑的下场很是凄惨。父亲过世后,母亲住到了徐州市里,小丑也跟到了所住的地方。 每天,它都会陪着母亲到云龙湖边转转,偶尔自己也会出去溜达。狗的本性,它记路哩。只是市里车水马龙的,让它多了恐惧,少了撒欢的空间。 最后见到它,是刘一江母亲去做理疗的路上。 免费的理疗吸引了大批的老年人,空间拥挤,小丑只能坐在大路边等待。以前,很多次都是这样,等母亲理疗完毕,小丑便欢喜的围着老太太转前跑后。 这次下了大雨,母亲出来时没见到小丑。老人家没有着急,她知道小丑认识路,它大概自己先回家了吧! 母亲回到家,没有见到小丑。开始倒没担心,这小东西,精灵的很,在贾汪又养成了野性。天把不回家,以前也发生过。 这次,小丑再没回来,家里人慌了,四处寻找,哪里还有踪影? 猜测雨水大,小丑避雨的时候,被大水冲到了云龙湖?这不大可能! 另一种可能是被人抓走了。附近正在大兴土木,建筑工地很多,口馋的人,抓一只小狗的手段有的是。 最终,小丑失踪了! 家里人都很难过,从此再没动过养狗的想法。 城市已经太拥挤了,怎么还能给狗自由活动的空间?虽然,刘一江们曾经养过狗,爱过狗。可当狗和人争抢着生存空间的时候,只能让位于人,人权毕竟大于狗权。 面对丑陋的亨利,刘一江想过:如果我还能再拥有涟泉新工区,那样的平房和小院。有属于自己的开阔的空间,我还会再养一只狗。 看家狗算一口,何况有些狗很聪明,也可以说通人性。在喂养上只是残羹剩饭,并没有奢侈的要求,与人无争的,空间允许何必不能给它们点爱,而且对老年人,它还可以起到心理医生的作用。 宠物狗亨利的死,弄得防暴警察都出动,那动静能小吗? 邻居,邻居,处的好胜过亲戚;处不来的是仇敌。 过去,人们知道谦让,换位思考,现在物质生活富裕了,人的心里像长了野草。张牙舞爪的指天骂地,说不尽的戾气,几句话就要动手,有的直接拔刀子! 自私自利的以为地球月亮都是围着自己转,一点不对味,就骂骂咧咧的发脾气。说是有性格,说到底都是金钱闹得。有钱的孙子大三辈,无钱的爷爷不如鸡。有钱的任性作,没钱的干着急,人还能少了脾气? 那天晚上,两家谁也没在厮打格斗中占到便宜。汪大发被扯掉一把头发,刘一江被抓烂了脸皮。汪的儿子滚下楼梯,摔折了腿;刘的儿子拳头打在栏杆上,撞断了臂。 警察倒也不含糊,指令两家先去医院,自己掏钱看自己。至于最后民事补偿,谁拿多少钱?等刑事调查完毕,分清责任大小,违法轻重再综合处理。 至于,亨利是怎么死的?警察搭眼往地下室走廊一望,在狗屎队旁边,发现了没吃完的烧鸡,鸡身上沾着细小颗粒。无色无味毒性极强,容易购买,使用便利。 警察断定毒药是毒鼠强,再仔细搜索,在楼道边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老鼠药的包装纸。警察把现场找到的物证,逐一提取,用塑料袋装好带走了。 看来,狗是毒死的肯定无疑。谁撒的药?邻居都认为应该是刘一江。 事前,他就扬言要放毒药,有预兆。刘一江和汪大发一直有矛盾,有动机。而亨利布下的狗屎雷,大多在他地下室门口,狗死了,他得到的是最大利益。再加上,刘一江眼里不掺沙子的火爆脾气,如果嫌疑人他排第二,没人能排上第一。 汪大发确定这样认为,邻居认为刘一江作案合理。警察也倾向,这次下毒是刘一江干的。 只是一说起下毒的事,刘一江指天咒地,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干的。他提的理由也很充分:汪大发这几年窝在家里不出门,性格发生变异。张嘴就要五万元赔偿费,那狗又不是金子。 他的目的就是穷极了想讹几个钱!这事贼喊捉贼,应该就是他自己干的。然后栽赃陷害,想借狗得到一笔钱财。 听他这样说,邻居们品品味,也觉得很合理:再看看汪大发平时猥猥琐琐,眼底阴毒。净干些光腚压屋脊,对不起四邻的事。一条快老死的狗,凭什么索赔五万元?弄不好,这个毒死狗的圈套,就是他自己设计实施。 两家的主要的人,都住在医院里,没有十天半月出不了医院。而事情不能拖的太久,首先时间长了容易湮灭证据,再则出院时的结账,可是一笔不小的款项。 没有主次的,分担责任,就怕出了医院,两家还会火拼。片警。对这事的处理,特别在意。 谁下的毒?问汪大发,一口咬定是刘一江干的。问刘一江,他紫红了眼珠,对天发誓。询问邻居,虽然对这两家都不熟悉。可在毒死宠物狗的事上,还是有的向灯有的向火,说来说去回到原地,俩人都有嫌疑。 汪大发自从四十多岁下岗,心里郁闷基本上不大出门,除了遛狗,小区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第163章 为人处世要大方 切莫学小鸡肚肠 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打击面t太大。 字汪大发所在企业,没有改制之前,作为全民所制作的长期合同工。汪大发生活工作的很自在,本来 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烦恼和发愁的事。 汪大发的技术水平,工作态度在企业内都是上乘之选。可是突然间,企业说是亏大了,要零资产拍卖给个人。也就是说清道夫从主人翁的地位,一头栽到苦难之中。 当年的国有企业私有化,里边藏匿着太多的故事,很多人在变天后,在瑟瑟发抖的寒风中,还在沿着惯性思维苦苦挣扎,社会矛盾骤然紧张起来。 那时候世界上不再只有男人女人两种人,按财富资源的占有,只有穷人和富人两种人。 再说,汪大发下岗的原因很多,表面上是企业破产重组,国企私有化,大量职工下岗。内里还有个人性格的原因,常言说一个槽上拴不得两头叫驴,汪大发偏偏有个驴脾气。打着不走,牵着后退,干什么事都别扭着。 都说世情炎凉薄如纸,他倒弄得人缘比纸薄。在重组过程中,少不了评议这一关。对他来说,虽然技术上等,干活不惜力气汗水。 如果从劳动力的角度来说,他绝对是钢钢的生产骨干。可企业重组,职工再就业的一个关键因素,就是这个人在新环境里的融洽。没有融洽的氛围,这不是现代私人企业的做法。私人企业里,具有生杀大权的资本所有者,可以任性的对待雇佣的工人。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下岗工人到处都有。 在私有化的企业里,工会连个橡皮图章都算不上,所有的雇员职工,都要看老板脸色喜好做事。 汪大发的个性决定了他不能融洽,再没有人缘,也没有亲戚,和买断企业的人也没什么关系。从企业重组的那一天,就铁定了他要下岗再就业。 人要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在再就业人员公布的前一天,汪大发已经感觉到自己出局。看着干了快二十年的厂长,向来倔强的他流下了难得的眼泪。这天中午,他在午餐时喝了酒,本来思维已经混乱,再让酒精搅合,下班时,第一次他顺走了厂里的东西。 那是一捆牛毛毡,家里房顶漏,老婆咕哝了多次。想到这一次可能离岗,他就想到了啊q的口头语:别人摸得,我怎么摸不得?妈妈的! 那时候,的确是有些职工视厂如家,北美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加拿。家里缺点物件,厂里只要有,伸手就拿。公家的东西人人有份,不拿白不拿。平时汪大发很看不起这些偷鸡摸狗的事,现在要离开了,不可能摆摆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汪大发趁着门卫,磕头打盹的时候,瞅了个空子飞快的蹿走。 只是,汪大发不知道的,门卫并没睡着。他老早就看见汪大发自行车带着昆牛毛毡,迟迟疑疑的不敢出门。想到改制后自己不知何处去,何必再得罪人,他就假寐放了汪大发一马。 他把牛毛毡,捆在还有九成新的28寸永久自行车上,悄悄的出了厂门。一捆牛毛毡死沉,加上小酒的作用,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很是不得劲。 做贼心虚,虽然顶着风,自行车骑得还是飞一样。过了一阵子,他感觉自行车怎么变轻了,向后一看牛毛毡没有了。他下了自行车向来路看去,远远的公路上有个黑点。汪大发架好自行车,快步走向牛毛毡。是酒精作的怪,醉眼朦胧,等他走到跟前看,不是牛毛毡,而是一捆烂木材。偷梁换柱被人掉了包,小贼被绿林劫道! 汪大发站在那里蹦跳骂了半天,只能自己骂给自己听,没骂出一个贼影。当他回到原地,自行车也不见了影。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脑袋里进水的事,真叫汪大发干出来了。 第二天上班,宣布重新上岗的人员里果然没有他。据说,是在名单宣布之前改动的。新老板听到他有好技术能干,私有化的好处是个人说了算,不太顾忌人缘,着意把他的名字补上。 昨天下班,新老板听说汪大发偷走牛毛毡,老板专门去看看。 那捆牛毛毡为什么这样招眼?原来厂里新买来,准备维修设备库用的,很是惹眼。门卫不敢不说实话,企业换了主人,没技术的就得靠奉承和忠诚混饭吃。 就这样,汪大发自己踢碎了自己的瓷饭碗。 下岗待业的汪大发郁闷了许多天,不仅丢掉了饭碗,他顺走牛毛毡连带丢了自行车,成了宿舍区的笑谈。 没有多长时间,汪大发利用离岗结算的万多元,加上卖旧房借亲戚的钱。买了这个偏远的山脚小区,那时这里刚刚开发,房价就是萝卜白菜价。因为钱少,他买下价格最便宜的楼下一层!也是夯人有夯福,日后的房价像是放到热水里的温度计,汞柱蹭蹭上升,而涨幅最大的是一层楼,离梦想是私人小院,唾手可及。 厂里下岗加上牛毛毡的阴影,汪大发走不出去。天天闷在家里,靠着失业救济金和老婆的工资生活。每天儿子上学,老婆上班,孤单的汪大发为了有个说话作伴的,没挑拣品种,低价购买了这条犬:亨利! 从此,汪大发才有点事干,不再孤单,他在亨利摇尾乞怜的面前找回点尊严。就这样,已经过了十三年,对狗来说已经是耄耋之年。汪大发心里清楚,亨利的离去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客观规律难以违背。只是,一块石头贴身久了也有感情,何况机灵的宠物犬。每天见到它俯首帖耳,摇着尾巴讨好,汪大发那颗被蹂躏的心,找到了尊严:呵呵,老子也当一回爷啦! 在别人看来咳嗽带喘的老厌恶的癞皮狗,他看成是宝贝心肝。 片警见好长时间过去,亨利之死的检材,还没有结论。上面没有动静,片警心里急了,这个如果不归入刑事案件,就是治安事件。如果不赶快处理拿出结果,将会影响年终的考评,直接涉及到个人的经济利益。 火炭不落在谁的脚面,谁不觉得疼。对防暴、刑警队来说,这宠物狗事件,不过是鸡毛蒜皮大的事。 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片警在排除汪大发,自己下毒的可能后,眼睛就盯死了刘一江。 哪条黄泉路上没有屈死的鬼! 刘一江申诉着,准备着。他心里明白,这件事可大可小,随机变化的概率很大,事情的结果很难预料。 他申诉:谁见到我买毒药,毒药是从何处买的?毒药包装上可有我的指纹?重要的谁能拿出我投毒的证据? 为防不测,刘一江咨询了律师,并准备在结论不公的情况下去法院起诉。 刘一江的起诉书,被告人是汪大发,罪名:宠物狗骚扰邻居、危害公共环境卫生、不作为、讹诈。连带被告人:小区物业、居委会、城管部门。 于是,本来很微小的社区案件,破解很困难的搁置起来。 也是无巧不成书吧,不是冤家不见面。那是个阴雨绵绵的晚上,刘一江为了散去心中的郁闷,独自上山坡转转。山坡很是幽静,隔道墙就是公墓。阴森森的,平时大家害怕鬼魂,夜晚这里很少见人。 奇怪的是,刘一江在树叶沙啦啦的响声中,听到了哭声,而且是男子在哭。刘一江历来胆大,挠着头皮,悄悄靠近哭泣的黑影:男子!是个男子汉! 刘一江再细细看去,哭泣的人竟然是汪大发!敢情是亨利的坟在这里?埋在了松树下? 刘一江前几天就听人说,物业在众人抗议下,对汪大发在小区埋狗坟进行了干预。后来听说狗埋的与地面平,上好的肥料,便宜了树,就没再干预。没想到,汪大发连阴雨天的夜里,竟然坐在埋狗的地方哭!这也太夸张了吧! 刘一江越想越气,对宠物狗和养狗的人的轻蔑,又上升了等级:你!汪大发还算是个男人?要是女人,这条牙狗,你还不得…… 刘一江想起了聊斋故事: 女不养狗,由来已久。 原因是什么?如果家里丈夫长期不在家,如果养了只公狗,很容易酿成祸殃。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有一篇很着名的小说:《犬奸》。 故事说的是:青州有一个商人,经商在外,时常一年都不回家一次。 妻子夜夜寂寞,无以排遣。恰好家里养着一只白狗,女人便试着引它与自己性交。开始狗还不习惯,多次后狗便习以为常。 丈夫回来,与妻子同睡一床。白狗突然进屋窜上床,把商人咬死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邻居们都为商人抱不平,于是告了官。 官府拷打这妇人,妇人就是不招供,便将她押进了监牢。 接着官府命衙役把狗牵来,狗来了又把妇人叫出来。狗见了妇人,径直跑到妇人身前撕碎衣服做出性交的姿势。 这时,妇人才没有话可说了。官府差两个衙役押着妇人和狗上解部院。一个押解妇人,一个押着狗。一路上有愿看人、狗性交的,就敛钱贿赂差役,差役便叫狗与那妇人交配。所到处,看的人常有几百之多。 后来,妇人和狗都判了刑,被判刮刑。 刘一江带着憎恶,写完这个短篇,准备发到网上。 他要是真发了帖,那后果真是难料。前几天某网,发了m国的女人和狗性交的文字、图片,已经搅弄的风生水起。刘一江的短文一旦发布,他激怒的就不仅是汪大发,而且是众多的宠物粉,特别是那些每天牵着雄赳赳大狗的女人! 刘一江从根本上来说,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他也知道舆论的厉害,被追杀搜索的后果。 就在,刘一江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有人敲门。原来是三楼的李少山,这一时期可没见到他!刘一江想。 进门以后,李少山先是赔礼道歉,说是连累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 原来,李少山也是深受亨利在地下室通道布雷之苦,一直没有办法解决。每天上班累的要死,又不能半夜就在楼洞蹲守,抓个现行。就是见到了也并不好抓,狗是咬人的,再说它还很机灵。 狗一旦跑出楼洞,再去找汪大发,汪大发肯定是提起裤子充好人。就是不认账,又能拿狗怎么样,外边又没有监控。 那天,刘一江故意的放风,不知汪大发听后什么感觉,李少山很受启发。后来见刘一江三斤鸭子二斤嘴,只是说说不见动静,就想自己行动。捕鼠夹和粘贴,容易误伤人,只有老鼠药可以安全。 于是,他便买了毒鼠强,外带着烧鸡,当然作为毒饵的只是吃剩的烧鸡残余部分。投完毒,他心里也很忐忑,很怕误伤了其他动物。也巧,这天上班他接到了外出任务,在外略微延捱就是二十天。 今日回来听说宠物狗事件闹大了,本来众人没有怀疑自己,没必要飞蛾扑火。李少山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历来是好汉做事好汉担。所以,他匆匆忙忙来找刘一江。 第二天,李少山和刘一江就找到了处理这件事的片警。他们说了前因后果,除了愿意承担应负的责任,要求追究有关部门不作为,对类似汪大发的散养宠物犬要加强管理。 片警当时就笑了: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们! 原来他的上边,在破大案的同时,连带着完结小案。鉴定结果,毒鼠强外包装没见到刘一江的指纹,而是发现了李少山的。再深入一步,找到了毒鼠强的卖家,烧鸡的店铺。结论已经有了,这应该是沟通不够造成的误会,乃至小事差点弄出血案。 宠物犬事件很快有了处理意见:这是责任部门不作为酿成的事件!城管、社区、物业,都应该受到警告!汪大发、刘一江、李少山均有行为不当之处,各自承担经济责任。 宠物狗亨利事件的漫天乌云,到现在算是风吹的云开云散。 可见人际间交流多么重要,而有关部门的不作为,就是在滋生犯罪! 上面讲的是邻里之间,要交流、体谅,不然就能造成误会,平底三尺起波澜。 但是误会的,事多了去,要是碰上巧,那就无巧不成书了。 下边笔者给大家讲一个,先是误会,后来芝麻掉进针眼里的巧,造成的轻喜剧: 十九、想巧是个当 注:聪明反被聪明误,心思不正心思误 离彭州主城区不到五十公里的涟泉区,山高林密,溪流密布。是冬有冰雪夏有阴,春秋花红四季云的好地方。 近日不知被哪家资本,慧眼相中,跑马圈地建起了风景区。 风景区占地几十平方公里,有古迹,有村庄.当然作为当年的省能源基地,山窝里少不了坟墓。 原先这里是荒山野岭,风水好的地方,给护林员送条好香烟,坟地是不限制的。如今建成风景区,那些疙疙瘩瘩存在的乱坟岗子,就分外扎眼不协调。于是一个接一个的迁坟公告,不断发布。 任惠然奶奶的坟墓,就埋在簸箕峪的山坡上。涟泉区已经没有亲人,居住在主城区的任惠然现在最大的心思,就是给奶奶迁坟。 任惠然本以为能很简略的办好迁坟的事,不料迁坟过程中别生枝叶发生了离奇的事,几乎成了市重案大队的靶标。 当然,任惠然也没意识到,他和皇彤炜能有交集。 皇彤炜,彭州人,某大型国企退休职工。此人身瘦体长,额尖颌宽,两眼细眯,双眉斜插入鬓。是那种见面难忘,蚱蜢身子、蚱蜢脸,浑身透着精明的老年里的年轻人。 他就是前文《木屋别墅里》,在温文心灰意懒,放弃方兴未艾的事业,躲在家里聊度残年,去看望过温文的老工友之一。 皇彤炜当年在单位是技术高手,技术大拿温文的半拉子徒弟嘛。 国企改制,因为他这人太聪明,什么事情看到骨头里边去。再加上那张破嘴,撅嘴骡子卖了个驴价钱。 嫌弃他多嘴撩舌,有是非隐患。他被老板炒鱿鱼,成了下岗一族。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精明人就是精明人。拥有大把的时间,他很快成了牌场高手,就是私人集资的陷坑也能全身而退…… 这天,皇彤炜吃完早饭一抹啦嘴,就叼起烟卷,嘶啦一声用火柴点着,深深的吸了口。眯缝着眼,让烟从鼻孔悠然飘出,丝丝缕缕的让它们飘向高处,然后再慢慢淡去。 过完烟瘾,皇彤炜抿了口浓茶神清气爽,端着双层玻璃保温杯,悠悠达达想出门。 妻子魏玉梅斜了他一眼,她手里洗刷的动作没停:又去搬砖?不怕哪天砖墙倒了砸着你。 皇彤炜嘿嘿一笑,没有回答,悠然自得的出了门。 楚王陵路东的民怡园小区,虽然早年建的时候,说是按经济适用住房规格。可不知规划者当时,动了哪根善筋。楼说是七层,上面偏偏又加了层阁楼,可缺德的是不装电梯。皇彤炜买的时候还年轻,住在六楼没感觉什么不好。上了岁数,腿脚渐渐不灵便,想法就有了。 从哪里发点财,哪怕是不义之财,换个底层的房子,是皇彤炜的徐州梦。也就是这个梦,让他后来很出了把洋相。 发财!谈何容易,当下社会资本积累基本完成,资源分割占有已毕。年轻人都找不到生钱的路,何况皇彤炜这个老半货。天上掉馅饼,也砸不到他的头上。 皇彤炜这人的心态就是好: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人生心底本有魔,自不自在看操作。 他笑咪咪的走进社区二楼的棋牌活动室。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好不容易熬到一位五谷轮回、内急的头上冒汗,一溜小跑的离了座。 皇彤炜咪咪笑着,大马金刀的坐下。衣袖上挽,五指耙呈鹰爪状,太极拳云手般哗啦啦一划拉。垒砖的功底甚深,三把两把就垛好了长城。 父亲从他才会呀呀学语就说这小子聪明,就怕聪明不用走正路。 一语成谶,不幸被他言中。 皇彤炜对过的坐庄,掷骰子是六点。 六六大顺! 皇彤炜嘴里说手没闲着,麻溜的在麻将城墙连抓几把。 手气还不错,自然就形成几付牌。 据说有赌瘾的人,在后悔的时候,可以砍掉自己的手指。而后,见到赌场,一样会旧疾复发。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4章 任惠然孝心迁坟 皇彤炜意外得财 俗话讲,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只要脑子灵光,做什么事上了瘾,在过程中注意观察,往往在小事体上,也能做出超乎常人的技术。 记得前几年,高考作文里有这样一篇文章:有一个神箭将军,在靶场上射箭,百发百中,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连声叫好。 偏偏一个卖油的老头,不但不喊好,还是一脸哂笑。 将军心里不舒服,问老人也有神箭绝技吗? ‘老人回答没有,他只有卖油的绝迹。在将军和众围观者的怂恿下。老人拿起一枚铜钱放在油瓶嘴上,自己舀了一瓢油,高高举起倒下。那油从铜钱眼里,丝毫没有洒落的进入瓶中。 将军连连夸奖老人神技,老人只是淡淡的说:无他,惟手熟尔! 煌彤炜本来就是聪明人,一旦在赌博上用了心,也练出了近乎炉火纯青的绝技。 话说皇彤炜在下岗以后,染上了赌瘾。虽然不敢去大赌,那是需要财力的,皇彤炜的资本不允许,他也怕招来治安处罚。但小来去、小刺激,他却是乐此不疲。没有西瓜,捡点芝麻也不错。 再说这样的小来小去的赌博,既有刺激,也没有治安处罚的危险,就是在小区棋牌室也不禁止。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皇彤炜很快掌握一手好牌技。 匆聪明是由什么构成的?大体是的由记性、想象、推理、经验,加上单量和心理因素构成。煌彤炜这几方面都没有太突出的地方,可是相加起来,他就获得大于二的效果。 抹牌扔牌吃牌是最刺激神经的,开始几圈大家都还淡定。麻友们依次摸起麻将,先用中指抠摸,然后直接扔掉,或是在自己的麻将队列里找替代。随着麻将渐渐成套,自己手里的牌不错,估摸着别人也该听和,空气就开始沉重起来。抹牌的手很沉重,牌将掀没掀,即将露出真面目的时候,抠牌的中指分外用力。道业深的,不看也知是什么牌。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人聪明了,干什么都有诀窍。皇彤炜抠麻将是一绝,经过他的中指一抠,是什么牌了然如胸,根本不看就或掷或留。 其实,他还有两绝。一是察言观色。不管牌桌三友脸色阴晴喜怒,也不管他们大咋呼小叫,任凭大风起,只是不开船。他深知牌场如战场,兵不厌诈,兵行诡道。 他所要做的就是冷静,沉住丹田气,飞速的观察、分析判断。 观察的要诣打牌的人都知道,但从哪里观察,用什么手段观察,那可就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了。 皇彤炜先看人的眼睛,而且是盯准瞳仁,表情可以作假,瞳仁不能。 再看的是人抓牌抠牌,手背肌肉、经络的变化,大喜或失望,手背痉挛的皮层下的蛛丝马迹,表露无遗。一般经过前两项,基本能做到百不失一。在自己坐庄,又有几个花几个配的情况下,他还要看看观战的人的表情,尽量的把握好度,在最佳的时机出手。赌场无父子,旁观者虽不敢泄密,脸上的神情却是间谍。 皇彤炜的第三绝,就是垒牌!别看他大大啦啦,两手一圈一划拉,垒牌的时候,他面前的牌垛什么位置是什么牌,他都记住了,自摸和牌自然就比别人多。 这就是聪明人的好处,谁叫咱好记性呢!皇彤炜经常赢的原因就在于此。 打牌没点刺激没意思,刺激不敢太大,不然违法。一次输赢也就几毛钱,自搂加杠、花及配子,也不过几块钱。这些钱,来玩牌的都还拿的起。 时间久了,积沙成山,皇彤炜面前堆了一大摊小钱。虽然不声不响,喜上眉梢,心里乐和,皇彤炜洗牌、抹牌、吃牌、扔牌动作简练而规范。 可惜的是皇彤炜没能鞭敲金蹬响,得胜把营归。 今天,皇彤炜没选好日子。百不逢一,对面坐的是外号二老刁的苟吉万。 皇彤炜老是坐庄带自搂,苟吉万就留上了心。 古语,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苟吉万看出了门道,皇彤炜的自搂,都发生在他抹自己面前的牌垛时。“巧的娘打小巧,小巧急的爬墙头”,巧极了的事怎么老发生? 皇彤炜又是把自搂加杠头,眉开眼笑就要收钱。苟吉万虎吼一声,站了起来,手指几乎戳着皇彤炜的鼻子尖:你出老千! 出老千!这是牌场最不为人齿道的事。正式的赌场,出了老千,至少是要剁手指的。 皇彤炜白皙的脸霎时血红:我堂堂五尺汉子,怎么能干那么缺德的事? 苟积万不依不饶,紧跟了句:光腚压屋脊的事,你少干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苟吉万一身的匪气加流氓地痞,别说揭短,就是当众脱人家的裤头子,也不是没干过。 开始,人们为两人的吵闹大愕,待到苟吉万揭老底,就不免有了议论:是啊!他讲究过吗,私人集资,眼看着四邻吃大亏,他顾过谁?这个人只有他自己! 铜钟虽破,余音未绝,皇彤炜的好心情没了。 他生瘟似的进了家,换完鞋往椅子上噗通一坐,单手托腮在那里发呆。 饭菜端上桌,酒瓶也摆到桌上,魏玉梅才招呼:猪都知道饥饱,狗也知道吃食。都摆好了,还要喂到你嘴里去? 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侮辱妇女。也不知是否更年期的原因,魏玉梅嘴发贱,尖刻不知哪一会:蚰子趴在白菜叶子上,早晚不知是那只鸟的食! 她的本意是宽慰丈夫,想好事,坏事紧跟着。世事无常,神仙也没法,牌场的事别往心里去。 谁料想,皇彤炜勃然大怒,连酒带杯狠狠的摔到地上,两眼瞪得凸凸的,牙齿咬得嘎嘣嘣响。 吆…说到叶字啦…捅了你肺管子? 魏玉梅尖细着声音喊叫,她平时低眉耷眼,可在吃醋的时候就是母老虎,拼命都敢。特别是涉及到煌彤炜出轨的对象叶臻臻,那是她的肉中刺。 皇彤炜愤愤的摔了茶杯,火气腾腾的走在小区门口的汉源大道上。 大中午的日头火辣辣的直射着,宽阔的柏油路闪着白光。路边的小树自顾不暇的耷拉着头,可怜的小小树荫根本纳不了凉。 饭都没吃,一怒之下出了门,皇彤炜的大脑反而冷静下来。 皇彤炜想了会,决定去找红颜知己叶臻臻。正式退休后,已经快一年把没见过面。此时心底晦暗的皇彤炜,由不得又有了当年的轻狂。 叶臻臻是单位医院的护士长,现在也是在家闲着的人。 只是她还住在孤悬在城区之外的原单位宿舍,皇彤炜家居住在繁华的市区。 乍见到皇彤炜,叶臻臻先是目瞪口呆,接着两只依然明亮的大眼睛,汪满了泪水…… 彭州市飞檐区是个独特的存在,区域被东西走向的山分割。山南占大部分,为市区中心的重要组成部分。山北区域不大,虽然成为主城区,实则和郊区相差不大, 任惠然就居住在这里的凤鸣小区,选择这里居住的主要原因,是这里的房价比较低廉。相同的面积、结构,价格是市中心的四分之一。 这半年来,任惠然苍老了许多。本来六十来岁,比起那些耄耋老人,他除了反应、记忆力退化,身板比起同龄的小区老人,可以说是刚刚的。 父亲的突然去世,打破了任惠然习惯的生活循环。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父亲,虽然不待见这个只有名誉初中的儿子。毕竟血浓于水,失去父亲,任惠然感觉自己迅速衰老,原先笔挺的脊梁有些佝偻。夜里睡不好觉,思维任性的原地打转转。最可怕的是,干什么都走神,丢三落四的。 这里的原因,还有是他接连得到了涟泉区,关于景区内迁移坟墓的公告。 这几年,父亲身体不好,弟弟妹妹们又都在外地工作,每年清明都是任惠然回涟泉区,喘吁吁的爬到偏僻的山坡给奶奶烧纸。 任惠然对奶奶的感情很深,从呱呱坠地,因为父母工作繁忙,就是奶奶照顾他。他不能置老奶奶的遗骸不顾,忘记养育恩德,任惠然死也做不到。 父亲病病殃殃的时候,就有了给奶奶迁坟的动议,只是不知父亲以后葬于何处,这事就拖延下来。 父亲去世安葬在市第四公墓后,奔丧的兄弟姊妹一商量,就在旁边,给奶奶买好了墓穴。然后大家议定,在给父亲烧周年的时候,把奶奶坟迁了。 现在看到公告的期限,想到远方工作姊妹的不易。任惠然想尽一把当大哥的责任,自己把奶奶的坟迁了。等姊妹们回来烧把纸就行,不要再麻烦。 给老人迁坟,在彭州是家族的大事。任惠然不是本地人,加上从来不信鬼神,迁坟对他来说就简单的很,把老人的遗骸放进新的墓穴就是了。 不想姊妹麻烦的任惠然,当然也不想麻烦自己家里的人。他没告诉妻子,也没在女儿、女婿面前漏一点风声。 任惠然琢磨了几天,把每个环节都想了又想:挖掘奶奶的骸骨,是可以在当地聘到民工。至于运输吗,迁坟都是秘密的,需要兴师动众的租辆灵车吗?要是动静大了,家里人肯定知道,也铁定的不同意,不如自己简简单单的去迁坟。 最后任惠然还是找到了方法:自己把骨骸坐公交车带回来!他也想到,公交车肯定不允许带遗骸。于是绞尽脑汁后,他准备了绸缎袋、塑料布,又买了个不错的带轮旅行箱。 任惠然想的是:自己不说,谁知道旅行箱里装的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就把奶奶的坟迁了。 想到这里,任惠然难得脸上阳光起来,头天晚上他还很有成就感的喝了几杯。从参加工作,为了打发孤独和不愉快,任惠然就有了好酒的习惯。 第二天一大早,任惠然到了涟泉区。原先居住的工人家属宿舍,几公里方圆的地方,已经夷为平地。开发商的挖机在空荡荡的开阔地,有一下没一下,懒洋洋的挥动着机械臂。 看样子,只是圈地,楼房起来还不知什么时候! 任惠然想着,辨认着山上的路。不到一年的功夫,这里已经很陌生。 还好,没走多远,任惠然就遇到一群带着铣镐背箕的民工。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就在任惠然,头疼的和挣巧钱的民工谈价格的时候。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汉子,笑笑的挨到跟前:任大哥,不认识了!我是李老五啊!那年你在市场帮过忙的? 任惠然定睛看看这个粗壮敦实的汉子,额上的皱纹平坦了:老五弟吗?有几个年头没见面了。 这是任惠然当年偶然认识的汉子。当时,任惠然在买猪肉,旁边的肉摊爆发了吵闹喊叫。卖肉的脸都紫了,用剔骨尖刀指着另一个咆哮的汉子。原来一个说钱不够,另一个说少称,眼见得就可能血溅五步。任惠然掏出五元钱,放在肉摊上,才平息了双方的情绪。从那,李老五就和任惠然认识,见面说话很是热乎。 知道任惠然的意思,李老五挥挥手。熟人好办事,领着几个人到了山坡。 每年任惠然都会来这里祭祀,虽然荒草连天,荆棘遍地,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奶奶的坟。 任惠然扔了几包烟,让聘来的民工吸烟休息。自己恭恭敬敬的摆好祭品,点上高香,烧了几把黄草纸,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奶奶慈祥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 任惠然两眼湿润,心里惨然想:人生恍如一场梦,一会儿就过去了。自己这把年龄,以后也不知埋在那块田地…… 想法很复杂,过程很简单。过了大中午,坟已经挖开。应奶奶的要求,当时父亲冒着风险,没有火化,托人办了假手续,就把老人家埋在了这个荒僻的地方。 任惠然跪在墓坑沿,小心翼翼的把头骨、股骨、脊骨,用小刷子尽可能的清理干净,轻轻的放在一个结实的布袋里。 任惠然做的很仔细,连能看到的毛发,指甲都检了起来。 用绸缎布包盛着奶奶的骸骨,再用塑料布里三层外三层,宝贝样的包裹好,放进旅行箱。 下山后,任惠然掏出沓钱递给李老五。老五嘴里说:哪里要这么多钱! 他随便抽了一张,给那几个帮忙的人,他自己是分文不要。 任惠然心里哪过得去,大中午,肚子又是叽叽咕咕的,便硬拉着李老五进了路边的小酒馆。老熟人相见,再次相会不知在何年,任惠然、李老五酒都喝得有些高。 日挂西山头,皇彤炜夹着叶臻臻送他的条烟,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到了公交车站。 这是夹杂在涟泉区和市中心的车站。兴旺的时候,虽然车水马龙,上公交车没点力气是很难挤上去。如今,当年的国有企业已经不复存在。空旷的四野,公交站的牌子旁边的树枝上,有几只乌鸦,在无精打采的眯眼打盹。 皇彤炜又累又乏,酒意上涌。上了公交大巴车看看,诺大的车厢空旷旷的,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磕头打盹的人。 皇彤炜心放进肚里,看到一个吁吁打鼾的男子后边的座位,空间较大,太阳还晒不到。很让皇彤炜奇怪的是:这男子穿着很是考究,不知为啥,皮鞋沾满黄泥。 现在的风气是个人顾各人,关我什么事? 皇彤炜想着、踉跄着,紧跄两步,扶着椅背滑落着坐下。开始还不时望望车外的风景,随着发动机有节奏的轰鸣,上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皇彤炜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睡…别坐过站…还是迷迷瞪瞪了。 俊伟医院到了! 公交大巴自动报站的广播,惊得皇彤炜一哆嗦,赶快起身下车。无意之间一瞄,前边的座位下有一个精致的小旅行箱,旅行箱的轮子和下部粘着黄土。 皇彤炜再四下看,大巴快到终点站,车上冷冷清清,几乎没人。想想,看看,前座的旅行箱是无主之物! 再想到男子脚上的黄泥,箱子下部的黄泥,他心里不由一激灵。脑子飞转,在公交车即将关门的一霎那,皇彤炜麻利的提着旅行箱,跳下了公交车。 皇彤炜心里有鬼,禁不住心头砰砰乱跳。回头张望了一下,公交车已经驶远,附近也没见到监控探头。皇彤炜想: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 在无人处,他又匆匆忙忙看了一眼,想:旅行箱很精致,里边肯定有好东西。能是什么呢,箱底部有黄泥,难道是盗墓的文物? 想到这里,皇彤炜的血液循环加快。要想富,去盗墓,一夜成为暴发户!彭州是个有名的古城,前几年没少盗墓贼。就是现在,古城建设中,也经常发现古墓穴,明里暗里的文物市场好生兴旺。 皇彤炜再四下看看,没有人注意自己。就是哪里有个摄像头,还能找到自己?再说很多文物是盗挖的,本身违法,丢的人还敢公开的寻找?皇彤炜琢磨着,便安下心来。 在换乘了两次公交大巴后,皇彤炜拉着旅行箱,乐呵呵的进了家。 魏玉梅两个眼贼尖,皇彤炜进门,她一斜眼就瞄见了皇彤炜拉着的旅行箱。再看他掩不住的一脸喜色,就知道这个精明鬼,有猫腻,肯定遇到了什么好事。 眼见得皇彤炜瞟了儿子一眼,匆忙进了卧室。鹿玉梅从门缝看去,只见皇彤炜把旅行箱塞进了床底,还做贼样的东瞅西霎,便知道那里边肯定不是平常的东西。 看皇彤炜空手出来,鹿玉梅问:你刚才拿的什么?喜得眉飞色舞的,喝了笑婆婆的尿? 皇彤炜嘿嘿一笑,莫测高深的摇摇头,洗了洗手磨蹭到桌边坐下。方才摸酒杯,儿子睁开眼,斜了他一下:什么好宝贝,直接藏自己屋里。 皇彤炜一愣,马上接嘴说:哪有什么宝贝,朋友送了条烟。 儿子笑眯眯的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忘了吗?一切缴获要归公。 皇彤炜只好进屋把香烟拿出来,递给儿子。儿子抽出支烟,叼在嘴上,在烟雾盘旋中似笑非笑:就只是这个吗? 独生子是个败家子,家里的贵重东西,皇彤炜是不敢让他知道的。 中午酒喝得不少,人又乏累,几杯酒下肚,皇彤炜眼神就有些朦胧。想到捡来的旅行箱,那样精致,还散发着腥臭的黄泥味,他的大脑里就满满的都是想象。儿子什么时候离得桌,皇彤炜都没有注意。 煌彤炜没有料到的,他捡来的意外宝贝,竟然在以后日子,弄得他灰头土脸!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5章 耸翠流丹想象宝 萦青流白苦寻觅 很多人,生活在自以为是当中。 他们不知道的,人类是群体生物。群体生物必然形成社会。 人类形成的社会里,为了约束千奇百怪的个体,就有了众多的行为准则l费率、道德,约定俗成,统治者的意志等等,你意识不到还是意识到,他无时无刻不在起着作用。 人是生命是在追求自由,但在人类社会里 不受拘束,肆意妄为的自由是不可能存在的。 煌彤炜看到公交车上遗留的旅行箱大喜。 这个世界上,以非法手段占有别人的财产,已经在私欲的闸门打开,就开始洪水猛兽般的去占有。 旅行箱里是什么?对皇彤炜的诱惑太大了!古人不是有读书不就、经商不成,贩卖洞庭红橘子,流落海岛。穷途末路,老天赐福。沙滩上,拾到老鳖壳,里边藏有宝珠,发大财的吗? 好事年年有,焉知今宵不能到我家。 想到这里,皇彤炜两个太阳穴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噗通,连带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皇彤炜惊出一身冷汗,三两步跑进卧室,只见儿子直挺挺躺在打开的旅行箱前,床头柜上的物品掉落一地。人不是死,还是昏迷! 皇彤炜急忙赶到床前,把儿子的头抱在自己怀里,一边呼叫,一边掐儿子的人中。 好不容易,脸色铁青,嘴唇紧闭的儿子,流着冷汗,睁开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呆滞的目光刚瞟到旅行箱,闷哼一声,又昏死过去。 皇彤炜狐疑的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由不得惨叫一声,也不由得仰脸倒下。 怎么啦!中邪啦! 鹿玉梅惊慌的喊着,急忙闯进卧室。地上一片狼藉,只有墙角的小夜灯在亮着,床头柜上的台灯、水杯、手机和一些杂碎掉了一地,煌彤炜和儿子都躺倒在地上。 魏玉梅慌忙打开吸顶灯,只见撞到床头柜上的皇彤炜头上流血,脸色苍白,人已经昏迷。儿子牙关紧咬,嘴里吐着白沫。她手脚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挪到到儿子和皇彤炜身边,一边拍打一边大喊。费尽气力,半坐着把儿子和皇彤炜的头揽起,让他们倚着自己的肩膀。 好久,儿子、皇彤炜才悠悠的有口气,魏玉梅放下了心。不由的好奇,向床前的旅行箱望去。第一眼只是看个轮廓,再细看,啊!…… 魏玉梅也是尖叫一声,噗通一头栽倒,人有时昏迷太容易。 拉着旅行箱上公交大巴车,任惠然还是清醒的。观察了一下,乘车的人寥寥无几。他在车中间的双人座位坐下。自己坐在外侧,旅行箱放座位下。低低的在心里念叨一句:奶奶咱们先回家。 刚上车,任惠然还能支撑,随着车轮带起的沙沙节奏,眼皮就缀了铅块。头连续碰撞前排椅子的背后,干脆趴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 不过,任惠然人睡觉,耳朵没睡着,心里明白的。当公交大巴里响起:请到站和准备转乘车的旅客注意,清荷村车站到了。 虽说没睡沉,毕竟进入了假寐。任惠然一激灵睁开眼,该下的乘客早已下完,新上车的也都坐好,公交车就要关门开车。 忙的任惠然,一个箭步蹿到公交车门口,急步下了车。正好,他要换乘的公交车在上人。任惠然三步两步冲上车,竟然还有座位。 清荷村是个很大的公交车转乘点。别看名称带个村字,那可是多年前的事,现在这里不但不是乡村,还是彭州市新城极为繁华的所在。 公交车很快启动。司机性子怪急,车子一起步,速度就是四挡以上,闹得全车的人都往俯仰了一下。 也难怪司机性子急,城市内道路的畅通,一直是世界难题。马上进入下班人流高峰,万一堵在哪里,憋上一个小时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那时就是神仙,也只能光急不淌汗。 看着公交车外的道路,骑自行车的、电动车的、无照老人电动车、轿车、越野、商务车。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水银泻地般得见缝就钻。车水马龙、人头攒动,都不足以形容下班高峰时期,道路上的喧闹。 嗐,这就是城市生活,自由自在的小鸟儿非得往笼子里挤。人呵…幸亏我提早一步,要不然,还不知几点能熬到家。 看着外边热锅蚂蚁般的人流,任惠然有了几分得意。 他不知道的是,人生的得意背后,就是捶胸顿足。 暮色四合,转眼路灯就亮。同向的车灯柱,大扫帚般扫打着前方;对面的车灯,把魔幻的光柱,尽情的变化着。 任惠然踏进小区,已经是灯火灿烂。这就是住在城市的好处。白天虽然忙,晚上睡觉没有点。不夜城,这就是不夜城,在农村满眼黑皴皴的,现在就怕已经是磕头打盹的时候。 推开家门,饭菜已经摆好。妻子闻到任惠然浑身的酒气,不由一惊,他可是从不在外喝酒吃饭的。 你怎么才回来,今天到哪去了? 面对妻子的询问,任惠然拍打拍打衣服,很轻松的回答:干大事去了,总算了个心思…… 话没落地,看到自己拍打的空空双手,他想起了今天的主题。四下环顾了一遍,皇彤炜突然愣住了:旅行箱…我的旅行箱在哪里? 霎时,任惠然从头凉到了脚。 儿子、皇彤炜和魏玉梅魂灵附体,理清思绪,可以动脑,时已近午夜。 看着床前的一大堆骷髅、白骨,三口子面面相觑。相对手脚扎撒着,不知该怎么办? 想到这堆骨头的来历肯定不寻常,是迁坟的还好说,要是杀人移尸,事情就大了。 去公安局报案,骸骨是怎么来的?说是捡到的,当时为什么不上交?说以为是文物,那还不是光天化日脱内裤,自己找难看? 寻找原主,茫茫人海中,当时又是恐怕别人发现,当时恐怕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现在寻找原主,难! 三口子议论半天,儿子到底年轻,脑子活泛。他提出:扔! 煌彤炜两口子想想,都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深夜偷偷的去埋掉。 可到哪里去埋?到处都在大开发搞建设,万一被人挖出来。这些孤零零埋葬的遗骸,能不叫发现者怀疑是杀人埋尸?他们能不报案?万一到时候,警察找上门,不就成了杀人嫌疑犯? 再说,这个包裹出现在公交大巴车上就不寻常。不像是自己家里人迁坟起骨。凡是家里人迁坟起骨的,是家庭里的大事,和出殡差不多。家里的至亲好友都要参加,而且必定会用专车运送骸骨! 这装骸骨的旅行箱,遗骸里三层外三层的用塑料布包裹,绸缎袋子华丽。看样,是怕遗骸在公交车有异味,刻意隐瞒。严密包装又用旅行箱运输的。 难道是,杀人者怕被别人发现,不得不转移骨殖。途中遇到变故,弃至公共场所,扰乱视听,掩护自己潜逃?或者是他故意设计的金蝉脱壳程序,让捡到的人处理掩埋,毁灭罪证,李代桃僵,彻底隐藏自己的罪行? 即使不是他杀,也不是人命大案。这事传出去,还不叫小区的街坊邻居笑话死。本来,私人集资的事,就在小区弄得天怒人怨,都快成了没人理的臭狗屎。再加上为发财,偷拿别人东西弄巧成拙,以后还能出门吗? 要真是这样,可就一辈子背上黑锅了。 皇彤炜和魏玉梅三口子,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到万全之策。还是儿子的脑袋好用,他说:这事无论如何不能暴露,必须尽快处理。离家一里多地,有个干枯的大深水塘,开发公司正在拉土填埋。这夜深没人作业,只要到了第二,拉土的车要继续填埋。尸骨藏匿适当的部位。 一旦移山填海的拉土车开始倾泄-,,之后就是神仙也不会知道。 皇彤炜一听眼睛就贼亮,独自拉着旅行箱,提着铁锨直奔工程填埋处。 快到十二点,皇彤炜两才回到家。他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乏累的坐下就不想动。想到终于处理掉可能惹上的大麻烦、丢人现眼暴露遗骸。皇彤炜洗浴完,吸烟时感觉还是不错。 任惠然那天回到家里,妻子一问,他突然感到少了件什么东西。酒精麻醉的大脑运转缓慢低效,愣了一会,他还是想起来了,旅行箱丢了。 任惠然的汗水马上湿透了衣服。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跑到涟泉区簸箕峪,是为奶奶起坟。如今装奶奶的骸骨的旅行箱,竟让自己给搞丢了,怎么向兄弟姊妹交代? 在这事之前,妻子孩子都说他好忘事。办事一根筋,大脑萎缩,搞不好会得老年痴呆症,自己认为是侮辱。如今为减少亲人们的麻烦,自己专门瞒着家人去起坟,忙活了一天,却把奶奶的骸骨丢掉了……急汗、冷汗夹杂着哗哗的流出。 看到任惠然呆若木鸡,变颜失色,大汗淋漓。家里人吓坏了。 莫不是心肌梗塞?女儿女婿听到妈妈惊呼,都忙不迭的上前。半扶半抱,把任惠然平放在大沙发上,找来硝酸甘油,塞到他的嘴里。 好半会,见任惠然眼皮微微睁开了条缝,妻子才长出了口气:我的个娘唻,吓死人了…… 等了一会,任惠然坐起来,兀自发呆。女儿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你!一天干什么去了,让家里人担心死。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那么大年龄啦,还能在外边撒野? 妻子对他的行为有些了解,轻声细语的问:去涟泉区了? 任惠然木木的点了一下头。 干什么去了,还要一整天? 妻子就问。 任惠然耷拉下脑袋,没有回答。他实在没法回答。为了省大家的事 ,独自去迁坟,结果把奶奶的骸骨丢了。这不是好心办坏事,是忙里添乱。 纸里包不住火,这事终究要让大家知道。想到这里,任惠然吞吞吐吐,说出骸骨丢失的事…… 家里顿时烧热的油锅里掉进了水。 女儿,这个一向在家说一不二的独生女,几乎跳到房顶,食指点着父亲的脑袋:老糊涂!迁坟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干的吗?太奶奶的骸骨找不回来,看你怎么向二叔三叔和姑姑们交代? 女婿向来是家里的中和剂,面对火药硝烟很冷静:都别吵,别急了。爸爸才刚恢复过来,再数落他,别…… 他略停停接着说:没有事不生事,出了事不怕事。咱们想办法找呗…… 你说的像吃灯草灰,公交车!沿途几十里!上下车的人成百上千!又不知是哪班车。 女儿的话向来冲。 女婿笑笑,来自农村的他知道,妻子说话呛,人是好人。现在和她戗槎,只能自找闲气。 他还是笑笑,坐在岳父身边。抽出两根烟,先给任惠然点上。自己的烟也点燃后,深吸一口,缓缓的向房顶吐着烟柱。灰色的烟云在顶灯附近盘旋,消散。 女婿向来办事有条理,看着任惠然着急,缓缓的说:我想都这个时候了,你坐的那辆公交大巴车,应该回去了。咱们现在去终点站找,没什么用。 太奶奶骸骨,又不是什么宝贝,别人捡她它有什么用。即使被人捡了,大多交给公交大巴终点站,不妨明天去找找。天大的事,也许变成芝麻粒。明天,我们俩人都有事,要是爸爸身体没问题,你先去附近的市内终点站去看看。 任惠然听得不住点头,心想:这小子水平就是不低,别看农村家里姊妹好几个,正规的教育文凭不高,处理起事情来有条有理。寒门出孝子,苦难锻炼人啊。 第二天任惠然,到了彭州城区公交大巴终点站。 任惠然是畏畏缩缩,甚至有些偷偷摸摸的去的。他明白,自己违背常规做的事,拿不到桌面。按相关规定,公交车上绝对不允许带尸骸一类的东西。自己悄然带着盛放奶奶骸骨的包裹,一旦让公交管理人员知道,挨顿训是最轻的。 到底怎么问?任惠然绞尽了脑汁。 他决定旁敲侧击。 进了公交站值班室,任惠然先显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又递上一根香烟。烟是人际交往的连接器,过去是这样。现在虽然没有过去那样灵验,因为吸烟的渐少。但递上香烟,不管对方抽不抽,陌生的尴尬总会解除些。 对方显然是个烟民,接过烟搭眼看看牌子。幸好,任惠然是拿的是女婿办业务的贵重香烟。打着火机,递上去,对方欣然俯身凑着火深吸了一口。这时,没等任惠然开口,对方主动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任惠然撒了个谎,点头哈腰的说:昨天晚上,你们站上有没有人拾到一个灰色的旅行箱上交? 对方的眼睛鹰隼般,在任惠然脸上盘旋了一会:你丢东西啦?箱子里有什么? 任惠然支支吾吾,实话他不敢说,里边的东西要是不值钱,终点站就不会重视。任惠然只好说谎:是我朋友丢的东西。他没说丢什么,只是说很贵重! 工作人员笑了:很贵重,他自己不来找?你老人家没说实话吧!往日捡到遗失的东西倒有,昨天没见到什么?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有了什么线索,跟你联系? 任惠然手摆的像蒲扇,慌慌张张的:朋友的事,让他以后自己办吧。 说完他赶快溜走,连说声谢谢都没来得及。 本来旅行箱落在车上,被公交车站收起来,或被乘客拾到上交的几率就不大,任惠然做了糗事又哪敢留名? 任惠然和皇彤炜两个不相干的人,一个为寻找骸骨,焦头烂额;一个为避免嫌疑和难堪,把骸骨深埋,以为从此无人知道得意。要真是这样,任惠然奶奶的骨殖就可能永远找不到了。 第二天工程车就要开始填埋,眼见得任惠然奶奶的骨骸再也难以寻觅。 也许是皇天有眼,皇彤炜做的天衣无缝的事,偏偏出了新情节岔子。 那晚,皇彤炜拉着旅行箱,份量不是很重,自己提着铁铣。毕竟心虚,出了门鬼头鬼脑前瞅后霎,见到四邻大多熄灭了灯。草丛里的小虫鸣叫声很是响亮,节能路灯幽幽的放着暗光。 皇彤炜心里踏实了,拖着旅行箱快步向水塘走去。路上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驶过,旅行箱拖在地上的声音,夸张的扩散着。路上基本,没碰到熟人,水塘填埋工地黑灯瞎火,只是有些简易围挡,扔块砖头都砸不到人。 皇彤炜很快找到今明两天的填埋分界线。塘底泥土疏松,加之天明很快就要填埋。他没费太大的劲就把旅行箱埋好,搓搓手轻舒口气,便大功告成回家睡觉。 路上,皇彤炜算计着,也就是六七个小时吧,这箱子里的遗骸就永远的埋在地下。 皇彤炜不知道。历来是螳螂捕黄雀在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苟积万在牌桌上被皇彤炜出了老千,输了钱闹得很不愉快。后来,虽然皇彤炜退了钱,可自己的强横,也让牌友有了想法。皇彤炜走后,大家很没情绪,很早就散了牌场。 对于腰里绑着扁担走路的苟积万,没事都想找茬,何况在牌场吃瘪。 一下午,苟积万都是气哼哼的,躺在空调风口下,摩挲着肚皮想主意。天傍黑的时候,百无聊赖,苟积万傻拉着鞋,出门买了包卤菜想喝点小酒。无巧不巧,就在他要进小区大门,皇彤炜拉着个旅行箱贼头贼脑的过来了。大多人做了亏心事,自己再谨慎,表情、动作往往会变形。 苟积万是什么人?混社会的,一看到皇彤炜的气场马上嗅到了异常气味。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既然发现了问题,就不想放过,何况是得罪了他的皇彤炜。 住在皇彤炜的对楼,正好从窗户里能窥视到皇彤炜家的动静。而当年开发商缺德,违法增加容积率,楼栋间的距离很小,不要说大夏天都开着门窗透风,就是春秋天,稍微注点意,对面人家的大声说话也隐约可辧。 苟积万想干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6章 造物无私青一角 会心不远陷困境 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人在做天在看! 很多做了坏事的人,往往都抱有侥幸心理。 比如笔者以前有个同事,在骗人上,很有造诣,放言说:中国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别说东西方向了,从南骗到北,一辈子也骗不玩。 最后这个整天弹弓打家雀的,还是让家雀掐了眼。 再说,无巧不巧,皇彤炜往床底塞旅行箱,苟积万看到了。他更是感到蹊跷,便酒也不喝,拿着私下购买的高倍数望远镜观察起来。 皇彤炜儿子进卧室跌倒,皇彤炜和老婆再进屋,相继跌倒,让苟积万意识到旅行箱肯定不简单。由于人影幢幢,苟积万看不清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可里边不是寻常物品是肯定的。再想到,皇彤炜心虚胆颤的样子,苟积万就是木头脑袋,也明白,那里是皇彤炜的命门穴! 皇彤炜出门的时候,苟积万就像高明的侦探,紧追着背影跟踪下来。 埋好旅行箱,皇彤炜跺跺脚上尘土,很轻松离开的时候,苟积万……他这个食肉动物,可不是吃素的! 皇彤炜昨夜没睡好,日上三竿还在床上眯眼假寐,心里自鸣得意,想着昨天的果断出手。自忖要是稍微犹豫,和死人骸骨有了交集,还真是说不清的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老婆告诉他有人来访。进屋的俩人脸色铁青,不怒自威。往那里一坐,自然的瘆人毛。 询问开始口气还算平和,看到皇彤炜吞吞吐吐,老是转圈子,不正面回答问题,气氛很快就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皇彤炜上来还想马虎,见警察说到要害。他们不仅提到旅行箱,还说到旅行箱的颜色形状,再问到时间点在干什么。皇彤炜的心理堤坝,瞬间坍塌。 原来苟积万昨夜。挖到旅行箱,打开见是人骷髅,大为吃惊。这个混混知道,和人命沾边的都不是小事。既是为了撇清自己,也是出口怨气,就到重案组报了案。 警方连夜调取录像,虽然有一段修路,皇彤炜从公交车站到埋旅行箱的过程,大体有了轮廓。 看到询问警察的严肃,皇彤炜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只能把从公交车上捡到旅行箱,以为可能是盗墓的文物私自带回家。打开发现骷髅遗骸,害怕连累,事发丢人,一一详细交待。 皇彤炜在警方询问室,讲清遗骸的来源后,审问人员脸色和缓许多。没到二十四小时,皇彤炜便放回了家。 家是回了,皇彤炜的麻烦没有完结。警方说得很明白:人命关天,命案必破。既然已经以无名骸骨报案,即使不是你皇彤炜致死人,但不代表,移尸体的人没问题。 极可能是杀人移尸,这样的案子要销案,就得有结果。案子一日不结,你皇彤炜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要时刻听从警方的传讯。 负责此案的周明涛警长,开始接案子的时候很是轻松。这几年办得案子多了去,什么样的奇案、诡案没见过。这个案子,听报案人的陈述,过程不是太复杂,极有可能是个粗心人造成的误会案子。现代技侦技术发达,天眼密布,找到弃掉包裹的人,应该不是难事。 他认真的询问了皇彤炜三口子,极力想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重点查问了皇彤炜,对皇彤炜的过程叙述,反反复复,不厌其烦,连他上车下车的细节都问到。 开始,皇彤炜在询问记录上签字画押、按了手模后,心里轻松多了。自己毕竟没有杀人,旅行箱只是检的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尽了公民的义务,协助公安办案。 不过令他不安的是,警长的搭档老是冷笑。临出门皇彤炜乍着胆子问他:你嘴角的笑怎么不像好笑,我错了吗? 搭档的回答很冰冷:错没错,你自己知道。你捡旅行箱的动机好像不单纯,说是偷也不为过。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司机?为什么不交给所在派出所? 话不多,砸的皇彤炜冷汗直冒。眼光真是犀利啊,怕什么,他得到了什么。 现在怎么办?正应了《捉放曹》里陈宫的唱词:“马行在夹道内难以回首!” 皇彤炜从案发那天起,经常有警方电话询问情况,弄得皇彤炜成了热锅蚂蚁。 案件一天不结,他就一天不得安生。在没发现新线索前,他皇彤炜就是有关命案的最大嫌疑人。 这件刑警大队接到皇彤炜的报案,一丝都没有放松。毕竟人命关天,涉及到人命的都是大案、要案。就是尸骨无存,有了报案都要一查到底,何况骸骨都抱来了。 皇彤炜的后悔药难吃啊! 周明涛警长本来以为这个案子,应该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 一旦进入调查,就像陷入沼泽,或者说进了云遮雾绕的深山老林。他在彭州公交大巴车终点站,先查找当日的监控资料。沿途不少地方在道路施工,能参考的监控录像有限。 在仔细查看相关录像后,并没有找到拉旅行箱上公交大巴的始作俑者。 好容易圈定五辆在那个时间段运行的车辆,一接触傻了眼。车上还没安装监控,司机对车辆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印象。想想也是的,既当司机又当售票员,公交车运行的路线大多是乡村集镇。人群熙熙攘攘,一天来回六趟车跑下来,见的人哪天不几百口子。一般不是特意去观察,谁得脑子有那么大容量? 要是有这么好的记性,还不早去弄个专家当当,谁还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的耍大方向盘? 有个司机,不耐烦的嘀咕。 没有办法,警长只好带着搭档,再回到原点,找皇彤炜再了解情况。别看,皇彤炜平时自以为脑子好使,那天既因为和叶蓁蓁缠绵太劳累,又因为中午酒喝得有些大。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当时的行为,不啻于做贼,光注意防范他人,哪有心算计别人。 说来说去,皇彤炜所能提供的线索只是说,上车时只感觉那人是个敦实的汉子。穿着上档次,皮鞋上有黄泥,脸部特征说不上来。 他在前边的座位趴着睡觉啊,怎么能看见他的脸? 皇彤炜辩解的说。 搭档很有点不耐烦:老皇,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利害。案子破不了,没法销案,你的嫌疑能撤销? 见到皇彤炜想反犟,搭档手冲他一挥:你不要强调任何理由,要不是你偷偷拿走包裹,心里想捡便宜,只要喊一声谁丢了东西,哪有今天的案子?因为你的私心,行为偷偷摸摸的,留下多长的时间段?案子不破,你!脱不了干系! 这天夜晚,皇彤炜又是一个难捱的时光,一夜他眼睛都没合上。反复的想上车后的细节,放大想事情的可能联系。 天亮了,魏玉梅见到皇彤炜满脸憔悴,眼睛布满血丝,很是心疼。虽说叶蓁蓁的事,让她恨之入骨,两口子分床而居,成了搁伙计过日子,从心底还是关心他。 魏玉梅想了一会,给洗漱完毕的皇彤炜端上鸡蛋面:吃吧!不要蔫头耷脑的,天塌下来,有地接着。昨天那个小警察,有气没地方出,故意吓唬吓唬你吧。 皇彤炜苦笑着,摇摇头: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私人集资的事是伤了阴德,这是要叫小区里的人知道,嗐…… 魏玉梅歪头想了想:公交大巴车,是从涟泉区始发的车。最近听说兴建风景区,坟墓迁葬闹腾的厉害,那人是不是迁坟? 皇彤炜头一拨浪:迁坟,这样的事怎么能一个人去办?又怎么可能把亲人的骸骨,扔在车上?除非…… 他心里一激灵,想起点什么:要是去的人多了,这装骸骨的箱子怎么能丢? 是不是这家有什么特殊情况,自己去启坟。 要是自己所为,这个责任负不了,家里人能不抱怨、催促他去寻找? 想到这里,皇彤炜的思路清晰起来,他似乎找到了打开迷局的路径。 任惠然在市内的大巴车终点站,没有找到旅行箱,又不敢交代丢失物品的内容,只好自己脱下皮袄捉虱子,一点点的来。 退休了,任惠然时间多的是,他沿着公交大巴的站点,一个个的询问上下车的人。任惠然心里想,旅行箱里装的骨骸,谁捡到,也不会藏匿。只是怕有人嫌晦气,随手扔到河沟里。 十几天过后,任惠然寻找到涟泉区公交大巴终点站,在这里要是再找不到,奶奶的骨骸就不知丢弃何处了。 想到这里任惠然就眼泪汪汪,从心里感觉对不起从小就特别疼爱自己的奶奶。至于如何面对兄弟姊妹,他倒没有多想:顶多就是埋怨呗,自己还不是想减少他们的麻烦? 任惠然没有料到的是,涟泉区公交终点站管理人员,见他言行诡秘,在他即将出站的时候,用手机拍摄了他。 公安的来查看过最近的监控录像带,虽然他们没说什么事,管理人员还是加了小心。 周明涛在队里办事是有名的雷厉风行。在涟泉区和市内都没有获取有用信息,他立即布置让搭档把骸骨送到技侦处。利用最先进的手段对骸骨进行鉴定,以便明确死者身份,调整案件侦破方向。 刚过下午,各种数据就放到周明涛的案头。 骨龄测定,死者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从骨盆形状来看,是位女性。骨骼未见伤害痕迹。遗传基因比对,没有发现相近人员。 这下,周明涛挠了头。从了解的情况来看,怎么都不像是凶杀案,可无影无踪的死者骨骸又来自何处? 命案必破,这是多年的规矩。只要有人报案,涉及人命,必须有交代。现在怎么办?只有再次询问皇彤炜,尽量寻找蛛丝马迹。 皇彤炜又被传讯,心里那个腻歪,比吃了苍蝇都难受。他暗自掐自己的大腿:谁叫自己一时财迷心窍,捡到别人的东西,偷偷往家里拖?分明是大麻烦,自己还当发大财。 没下岗之前的皇彤炜,可没做过这样的龌龊事。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和温文走上两股道的皇彤炜,这几年做事是腌臜些。 捡到东西,据为己有,这相当于偷。嗐,案子不结束,没有清静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皇彤炜的心底很悲哀。 以前上班的时候,班长常在班前会上一而再的说,自己腚上的屎得自己檫。提醒他们在工作的时候,千万不能犯错,不然就是自己惩罚自己。 嗨,教训呦,自己种的苦瓜还得自己吃。 皇彤炜自怨自艾着。 任惠然给家里人打了个招呼,这次他总算没被闺女白训。 人老了到哪里去要给家里人说一下,要不然出了意外,死在外边也没人知道,出门时任惠然琢磨。 到了涟泉区公交大巴车始发站,他探头探脑,看了一阵子。心里还是担心没有吃到鱼,反而沾了一身腥。带着骸骨包裹上公交车,无论怎样说,都是让人家谴责的事。 记忆里,坐落在城区的西北角的公交大巴终点车站,以前比较偏僻,四边都是野田荒坡。 等到任惠然在站里下了车,不由的大吃一惊,才几年没来,变化真大。终点站场大地平,管理人员和司乘人员所处的大楼宽敞、壮丽。公交车站四周是林立的楼群,哪里还有一点荒凉? 任惠然边观察打量,小小心心的凑出笑脸,重复了一遍在彭州公交终点站的表演。当然严重的心结,让他一无所获。 他悻悻的走出管理人员办公室,在等待上车的人员聚集处,竖起耳朵偷听。没有什么收获,又跑到出站口听上下车的人员说些什么。 任惠然可不敢向人光明正大的打听。能问上下车的人:你们见谁捡到一个灰色旅行箱吗? 别人准会认为他是神经病。要是有人反问一句:包裹里装的什么? 任惠然绝对无法回答,总不能说:是……骸骨… 他心虚老实说,对方会破口大骂:你吃错药吗?你老祖宗又不是乾隆,骸骨是金的? 别说,皇天不负有心人。任惠然大半天偷偷摸摸的,挤来挤去,还真发现了点奇怪事。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也是贼头贼脑的东溜西蹿,好像想办法偷听别人说话。 任惠然绕过去,那人根本不和他照面。见任惠然来到面前,就慌忙转身走去,可他就是不离开车站,不断转悠。 任惠然犯开了疑心:他是干什么的?怎么也鬼鬼祟祟? 皇彤炜一大清早就来到涟泉区公交大巴终点站,他四处打探,却不敢动明问。皇彤炜想的很深:见人要是问,你丢了盛骸骨的旅行箱吗?还不得享受大耳光子的招待? 他只能竖起耳朵听,也许能打探到一点信息。大海里捞针,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挨过中午,肚里饿得难受,喉咙眼里也在冒烟。皇彤炜有点灰心丧气想:这样寻找包裹的主人,是不是缘木求鱼?白下功夫。思路是不是改一改? 人听大脑指挥,大脑听肠胃指挥。 肠胃造反的皇彤炜,两脚擦地的磨蹭着,好容易捱到家羊肉馆。这可是涟泉区有名的老羊肉馆,几十年了,位置始终没变。 找了个僻静的小桌子,要了一盘油炸花生,一盘凉调羊杂,四两白酒。皇彤炜掫杯酒,夹叨菜,吸口烟,犯开了愁肠。 找不到丢旅行箱的人,就没法结疑似人命案。想到实在是倒血霉,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和一宗无头命案勾连在一起?皇彤炜的酒,就有点控制不住量。 过了晌午,小酒馆的吃饭喝酒的人,眼见得少了,无意之间抬头。咦?离自己不远的小桌上也有一个汉子,独自喝着闷酒。他似乎比自己还郁闷,桌上的一次性塑料杯里,有半下子烟头。吸一口烟,还长吁短叹的喃喃自语。再看,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想到在终点站盘桓的人流,皇彤炜心里一激灵,端起自己的酒菜,摆在那人的桌对面:哥们,有心事?人生何处不朋友,我也有话没处说,咱俩好搁一块,一块喝吧? 那人,两个眼珠有些涩滞,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点点头。 精明人不难找话茬。皇彤炜先说:在哪里见过你? 对方的眼睛有些活泛:嗯,老煤矿机械厂的。 几杯酒下肚,话就稠了起来。 皇彤炜见火候差不多了:老兄一上午在车站转来转去,莫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对方深深的叹了口气:嗐…要不是咱弟兄俩走的近,真不好跟你说……我… 任惠然吞吞吐吐终于下了决心:我前天坐公交大巴车,丢了东西…… 闻声,皇彤炜脖子伸的比老鳖都长,额头几乎碰到了对方的鼻子,大喘着气:丢的灰色旅行箱? 任惠然眼睛一亮,忙不迭的抓住皇彤炜的双手:你怎么知道的? 皇彤炜脱口而出:你可坑死我了! 话没落音,他又急忙刹住话把。想到要是对方知道自己怎么捡的,就怕要桌大骂。自己做的,的确太缺了点德。 就在皇彤炜想方设法,琢磨该怎样向对方说才好的时候,肩膀被人重重一拍:你们都跟我走吧! 皇彤炜惊得头皮发麻毛孔发乍,转过头看,身后站着的竟是周明涛的搭档。年轻人似笑非笑,旁边的桌子上还有没吃完的羊肉拉面。 皇彤炜想真没料到,刚才光想着在任惠然身上动心思、下套子,就没顾到路上说话,草棵里有人。自己的一言一行,早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真应了,人在做,天在看,不能欺于暗室啊。 事后,皇彤炜对鹿玉梅感慨的说!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7章 龟鉴若山林经济 河岳为烟火神仙 话说无巧不成书,可是小巧的娘打小巧,小巧忙的爬墙头,巧急了的事也经常发生。何况有心算计无心。 大学讲的概率论,小概率可以视为不发生。这是指普遍问题说的,陨石落在某个人的头上,对他来说,就不是小概率事件了。 普遍矛盾、次要矛盾,在一定的条件下,转化为特殊矛盾和主要矛盾,是具有必然性的。如常在河边走,失足湿鞋,就不是偶然性的小概率事件。 今天,皇彤炜和任惠然一大清早,在公交车站的可疑行为,安保人员并没有听之任之。自从,刑警队来调查后,安保人员就留了心。两个人的图像,他们拍摄下来以后,很快上传到周明涛的桌案上,加上彭州公交终点站传上来的图像对比,案件很快就有了眉目。 周明涛当即把助手喊到办公室。看到助手大步流星急匆匆的样子,周明涛辗然一笑,悠然自在的啜着茶: 叫火烧了! 你不急? 见周明涛笑眯眯的打量自己,助手不由得冲口而出:皇帝不急,太监急。破案黄金七十二小时,现在过去几天了,时间越长越难破,能不急? 周明涛歪着头,有趣的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小伙子。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很有点自己当年的影子:小案件,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有时,针眼是纫不进麻绳的。 还不严重?无名骸骨案啊,逢案必破不是要求吗? 搭档红白赤脸的说。 周明涛不想再和搭档戏耍了,笑着说:命案必破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过皇彤炜报的骸骨案,我怎么想都不是凶杀案。极有可能是不道德的人,干了不道德的事所造成的误会。 见搭档眼睛瞪得圆突突的,周明涛又小啜了口茶:你到涟泉区公交终点站去一趟,那里正搞坟墓拆迁,应该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见助手惊讶的瞪大眼睛,周明涛笑了:误会的事,也常有。这是公交车站传来的图片,皇彤炜现在那里,另一个嫌疑人…丢旅行箱的应该也在。你马上到那里去一趟,去之后先别惊动他们…… 助手到了涟泉区公交终点站,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在观看监控录像后,按安保人员指点。一般的涟泉区老人,对老羊肉馆,情有独钟。回到涟泉区,大多会在物美价廉的老羊肉馆搓一顿。 搭档进了饭馆,见二人正往一起凑,没动声色,点了羊肉面,先安慰自己咕咕直叫的肠胃。嘴巴在忙,耳朵却没闲着。 见到是周明涛的搭档,皇彤炜大喜:包裹的主人我找到了,可没我的事了吧? 搭档脸色一沉,没事?你说的?结案那么容易? 皇彤炜、任惠然坐着搭档的车到了彭州主城区。 除了让任惠然、皇彤炜陈述各自丢失,捡到旅行箱的过程。任惠然的指纹和生物检材,也送技侦处进行比对。 本以为,倒霉的事情到此打住,皇彤炜悠闲的抽起香烟,就等着回家了。 不料没有多长时间,搭档黑着脸走了进来,看都不看皇彤炜一眼,直勾勾的盯着任惠然。好久,怒火渐渐平息,他才平静下来:死者是你什么人? 他冲任惠然问道。 本来,问询应该在审讯室进行,搭档想起周明涛临出门时的嘱咐:这是个自摆乌龙的案子,处理过程千万别把棒槌当针纫啊! 搭档才没闹大动作。 任惠然唯唯诺诺的说:是我奶奶… 是你奶奶?为什么dna不一样? 搭档不耐烦的问。 任惠然挠着头想了半天,呐呐的说:她…是我爷爷的继室…一辈子没生育…… 哈哈…… 搭档忍不住大笑:你这人怎么说话,老牛大喘气。无怨小小的事变复杂了,你这人啊不按常理出牌呦。 搭档再次询问任惠然,让他详细的把奶奶的情况讲清,以便落实结案。 没等两天,俩人都接到了通知。案件很快了结,结案需要当事人签字,皇彤炜和任惠然都到了。 案子了结,大家都很轻松。 看这件简单的起坟,乌龙的!差一点就成了凶杀大案! 搭档笑眯眯的看着两个涉案人。 周明涛依然不动声色,小口的啜着茶,向皇彤炜、任惠然微微颔首:这几天,你们够难受的吧。说来,都是自找的,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多大的麻烦?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寒:到底都是你们做事不讲道德? 社会主义是个大家庭,可是这里有老人、有小孩、也可能有病人。 虽然一些人认为,市场经济后,个人顾个人。就是兄弟姐妹,也是谁有钱谁花,说到钱便无缘。人的地位和光鲜,是用钱来表演的! 可惜,钱不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一切,我们多年来建立的法律道德体系,依然在约束着每个人的行为。 说到这,两只眼睛刺一样盯着皇彤炜:尤其是你,捡丢的东西不还,跟偷别人任意放置的东西,没有什么差别。 皇彤炜满脸火辣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警长说的是事实,还能反驳吗?偷眼觑去,任惠然也是面红耳赤,两眼发呆……他同样违反了道德规范! 在案子了结以后,皇彤炜给叶蓁蓁打过手机,告诉她那天从她家出来后的奇遇。手机马上传来,叶蓁蓁笑得喘不过气来的声音。按她为人做事猜想,一定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四溅。 老长一会,好不容易等到叶蓁蓁止住笑,皇彤炜喃喃的:我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谁都会笑话。不过这两天我看了篇小说,心里很沉重。 叶蓁蓁又笑了:哎呀,什么小说能叫你沉重? 我看了《醒世恒言》,里面的<施润泽谈阙遇友〉篇,很叫人警醒。说的是,施润泽贫困拮据正需要钱的时候,捡到钱不图回报想办法还给失主的事。因为他积了阴德,后来逢凶化吉,财运滚滚的故事。 皇彤炜说了自己的感受。 哦? 叶蓁蓁有些意外,皇彤炜今天给她说这些干什么,随口应到:改天,我也借来看看。 皇彤炜再次见到叶蓁蓁是时,这个半老徐娘,诱惑的他鼻子几乎滴血。 叶蓁蓁穿着资质薄透的蓝色连衣裙,无袖,低领,身体曲线毕露,带着诱惑的性感。 皇彤炜急不可耐的搂住她那盈握的细腰,往下行走的手,触摸到的是平原般的小腹。 只是分手时,叶蓁蓁做的有些异样。她伸手用面巾纸,擦擦被他吻过的唇和双颊,两道眉紧蹙,看都没看把废面巾纸扔进了垃圾箱。 世事难料,此事过后,皇彤炜和任惠然竟然成了经常来往的朋友。 两个人的小酒盅常在一起碰,香烟也不分家。 只是皇彤炜暗地的变化更大一些。 垒砖的事,既然发生过不愉快,那就少玩或不玩。 经过风霜,他对魏玉梅的感情似乎开始回温。少来夫妻老来伴,老来有事还得老妻忙哈。 叶蓁蓁那里,他不敢再去。虽然,叶蓁蓁的男人能容忍,可皇彤炜怕伤了阴骘! 任惠然奶奶的墓,就在他父亲的墓穴旁边。一年之后,奶奶的墓碑字样变了,赫然写着:先烈任忠宇遗孀:李月娥之墓。彭州市委、市政府敬立。 原来任惠然的爷爷在解放前夕,突然被捕,然后尸骨无存。奶奶曾经是交通站的人员,解放后一直照顾着丈夫遗孤的生活,没有争取过任何照顾。 这次,落实奶奶遗骸的由来。她的身份被调查,连带着爷爷的英勇牺牲,湮灭了多年的红色历史,重新辉煌。 人在作,天在看!这话,皇彤炜和任惠然都有体会。 郦大化曾经和皇彤炜一起工作过,那是温文已经从事市场开发之前的事。 郦大化和皇彤炜的关系还不错,那是因为都聪明人,惺惺相惜,但也彼此镀金。 一个槽上不能栓两条叫驴嘛! 听到皇彤炜想巧是个当,郦大化鼻子哼哧一声:笨蛋,四齐的猪嘴唇子,还想吃磨眼子里的食…… 二十、谎话的余波 题记:说谎行骗心机巧,自以为妙不算高 卢晓玲的丈夫名叫郦大化,外号叫老花。 “老花”彭州土语的含义,是点子多,满肚子花花肠。没实话,谎话张嘴就来,做事如热油锅里钢钩捞溜溜蛋,滑溜的没有抓挠处。 卢晓玲生的面目清秀,身材婀娜多姿,深山出俊鸟,是当地山村有名的美女。 老花的大名叫郦大化,人生的肚大腰圆,脖粗脸宽,皮糙肉厚,眼小嘴大,活脱脱的一个猪八戒。 俩人是老乡,所居住的山村,水平距离不超过十华里。唱山歌时,真的能做到这边唱来那边和。 在家的时候,郦大化认得卢晓玲;卢晓玲不认得郦大化。原因是卢晓玲美丽出众,郦大化相貌太平凡,家世也没有可炫耀之处。 两个人是在远离家乡,大都市里打工时认识的。 这郦大化毕竟是曾经的天蓬元帅,三十六种变化,在欲望横流的城市里,运用的得心应手,混得风生云起。 卢晓玲这棵优秀的大白菜,就让猪拱了。 别看俩人相貌差异巨大,卢晓玲爱是真爱,郦大化的疼也是真疼。定亲以后,因为卢晓玲的道德观保守,俩人虽然没有进入夫妻生活的实质,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 熬过正式结婚的这段过渡时间,那可真是不容易。 这不,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把头罩红绸的卢晓玲送进门,欲火攻心的郦大化,天一擦黑就想上床。 谁知一向温柔贤淑的卢晓玲,九九八十一难后,还想再添一难。新婚之夜,想试试郦大化花花肠子的功力,看他说谎话的本事。 卢晓玲石头搬起来了,结果砸了自己的脚。粉碎性骨折,会不会终生跛脚,还真的不好说。 卢晓玲和郦大化,是在城里打工时认识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以前卢晓玲虽然和郦大化不熟悉,可在他乡异域,听到家乡话是自然的亲。 郦大化体格强壮,黑沉沉的脸庞上一副咕噜噜乱转的小眼睛。外表粗蠢,实则内秀。他会说话,哄死人不抵偿,满嘴跑火车,说谎张嘴就来,言语讨人喜。亲帮亲,邻帮邻,再不亲也是家乡人。几次为老乡出手,效果不错,在外出打工的老乡里很有人缘。 郦大化除了心眼多,会说话。山村出来的嘛,出了名的勤快,干活一个汗珠子摔八瓣,从不惜力。在厂子里,谁都愿意搭帮结伙干活。 加上郦大化脑子像是玻璃做的,透明蹭亮。厂子里的活,不论什么工艺,看一眼就会,技术上就没有难倒他的东西。 是金子总会发光。郦大化的逆向思维、谎话艺术,指东向西、打狗骂鸡、假亦真时真亦假,总是能逮住老鼠。 其实这也难怪郦大化异类,弱势群体,生就的敏感,自我防范就是本能。在竞争激烈的环境里,说实话的人,非驴即马,哪有宠物的待遇? 这么说吧,几年的打工生涯下来,郦大化嘴里说得大多不是心里想的。脸上一本正经,话说得诚恳可信,思维早就神游八极。说谎、侃空的技术运用的炉火纯青、手到擒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没有一句实话。不过老乡们都很敬重他,郦大化虽说一肚子花驴蛋,玩笑、促狭经常有,却从来没伤过乡亲。这里,说得是郦大化的早期阶段,后来吗…… 渐渐的郦大化就有了名气。 彭州人称一肚子鬼点子,说话让人琢磨不透为:一肚子花花肠子!于是,郦大花成了他的新名字。有些人酒壮英雄胆,见面称兄道弟后,干脆简称,拍着他的肩膀喊大花!大花兄弟! 郦大化倒也不恼,心里思忖:“一肚子花花肠子怎么了?这说明我点子多,世界不说实话的多了去了,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的。” 郦大化默认,并有些为老花的名头、戏谑高兴。郦大化耐不得时光的侵蚀,郦大化被老化了,老花的称呼也直言不讳通行无阻。 卢晓玲和郦大化的婚事,并不全是自由恋爱。两家的老一辈就面熟,看到一双小儿女在一个城市打工。两家老的看在眼里,念在心里。就有结个亲家,小儿女在外打工有个互相照应,乞求幸福平安的意思。 两家的老哥先沟通了一下,那真是隔着防盗门窥视孔看直射的手电筒,很是对光。当天,老哥俩大醉分手,已是有了男婚女嫁的意愿。 待到春节民工回家团圆,各自的父母将结亲的意思一说。老乡里的美女、名人,俩人早已认识。心机超人的郦大化,早已有刘秀当年:“做官当为执戟郎,娶妻当娶阴丽华”的想法。 俩人互慕互恋,虽没说破,早已心许。别看俩人在各自的父母面前,脸红心跳,嘴里支支吾吾,心里却恨不能明天就比翼双飞。 俩人在同一个城市打工,郎才女貌,早已爱心暗结,只是没捅破窗户纸罢了,瓜熟就该蒂落。 在郦大化眼里,卢晓玲生的甚是好看。莲子般的脸蛋白是白、红是红,眉黛春山,眼含秋波,鼻如悬胆,唇若涂朱。身条活闪,步行袅娜。活脱脱个美女模特!连五十多岁的老板见了她,都像长虫吃了筷子,直了脖梗,在一边干咽涎水。郦大化对她心仪已久,只是惭愧,猪嘴头子想吃磨眼里的食,没有下嘴的空隙。 卢晓玲对郦大化应对外部世界的能力,应变思维,随方就圆的本事,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壮实、聪明、会说、能干的郦大化,早已是她的梦中情人,芳心暗许。只是出于未婚女孩的羞赧,无法表示罢了。 如今两家老人提供平台,俩人还不是打蛇随棍上。脸红归脸红,口不出声,只是鸡啄米似的点头。 两家老少皆大欢喜,这事还不好办吗?春节刚过,时间就是金钱,光阴需要效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这日郦大化的定亲的事就敲定了。 这个年代,讲究快节奏。黄澄澄的小麦才入仓,玉米种子刚点下地,俩人就新婚大喜! 酒醉抱得美人归,郦大化心里是何等的舒畅?送走亲朋好友,郦大化步履匆匆,干渴的象戈壁滩上跋涉的旅客,想一头扎进绿洲上的清泉。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谁知赶到洞房,房门紧闭。小敲窗扉,只闻娇喘带笑,就是不见开门。想必是,新房被卢晓玲从里边插上了? 再敲,只听室内,明显的卢晓玲捂嘴嗤嗤的笑,就是不开门。 让郦大化干急,喝不下热糊粥。 郦大化心急如火,围着房前房后驴推磨一样的打转转,就是不能一亲芳泽。心里想:听那笑声,不是生气、着恼,也不是怕羞怯见。难道是这丫头要玩什么新花样?早就知道这丫头是个鬼灵精,文化高、心眼多、眼界宽,能降服她的人不多。难道是她要效仿古人,来个苏小妹三难新郎? 话说当年:苏小妹和秦观成就了百年姻缘。大喜的当天,这秦观好不容易熬到酒宴结束。客人一离桌,他就百能生法的借个由头,直奔洞房而去。古人云人生三大快事。其一为洞房花烛夜;其二为金榜题名时;其三为他乡遇故知。这秦观久慕苏小妹才识,如今娶之为妻,心里的高兴,真的难以言说。 老天爷也会给才子佳人凑趣,天上玉宇澄澈,月轮熠熠生辉。把个秦观急慌得几乎是一溜小跑,连后花园的美好夜景都没心思观赏。 秦观气喘吁吁,三步并作两步,遥见洞房红烛高照,倩影袅娜。心下大喜,撩开袍角,迈步就要进门。丫鬟笑吟吟的一把拉住他说:相公莫急,你看看小姐留给你的东西。 秦观顺她所指,往门前厅空地看去。只见厅中摆了一张小桌,桌上放着笔砚墨纸,三个封儿,三个酒盏。其中之一是玉盏,之二是银盏,之三是瓦盏。 秦观诧异问: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小姐呢,她不知道我来了?快快去叫她开门! 丫鬟展齿一笑说:我正是奉小姐之命,在这等你。小姐久知相公才情,特出了三个题目,来考考您。要是三个题目都做对了,就让您用玉盏饮下三杯美酒进入洞房。要是对两题就用银盏饮两杯茶,对一题用瓦盏饮一杯清水。不能全对,今晚就不让你进洞房了。 秦观洞房花烛夜,遭遇了什么?郦大化、卢晓玲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故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8章 卢晓玲新婚考夫 郦大化玩笑开大 开玩笑,是不要花钱的娱乐,很能表现的人的品味,比较上档次的属于幽默的范围。 说瞎话,侃大谎,也能逗人一笑,是常见的逗乐子的手法。 但质变和量变之间有个度,越过度的界限,事情就会发生质的变化。比如人参是大补的良药,如果服用过量,也是五脏俱焚的难果。 郦大化爱开玩笑,侃大谎,本来嘛,表现了做人的机警,倒也无伤大雅。可是洞房花烛夜,他被卢晓玲刺激,玩笑就开的太大了。 因为他伤人了!得罪了老丈人一家。 话说当年新婚第一夜的秦观,见到丫环拿来的题目,不由呵呵一笑:孔夫子门前读孝经,江边卖水找事做。猜字,打谜,做对子,不正是挠到我的痒痒处? 秦观不愧是大才子,两个难题举手投足就做完了。 秦观哈哈大笑着说笑:区区小题,还能难倒我?太有点蚂蚁缘槐夸大国了吧! 拿起第三道题,瞄了一眼,是个对子的上联,初看没有什么高深的,可细细思去,竟一时找不到佳句了。 那对子写的什么?曰:闭门推开窗前月! 结合场景清辉遍地,冰轮明镜般高悬,红烛摇曳的洞房,紧闭的窗门。秦观为难了!他倒背着双手,在厅院里踱步穿梭,摇摇摆摆,抓耳挠腮。 这对子初看容易,仔细想来对子出的极巧,蕴含深意。若轻易对了。唯恐显不出本事,惹得妻子耻笑。秦观左右思量,眼见得就过了三更,心里不由的发慌。 人都是这样,越慌急,越难办到平时轻易就能做到的事。 幸亏大文豪苏东坡从这里经过,见秦观念叨着“闭门推开窗前月”,难以进入洞房。很快就有了佳句,他又不好直说,既怕妹妹嗔怒,也恐怕伤了妹夫的自尊。筹思良久,他远远的咳嗽一声,把一个小石块,投向养着金鱼荷花的大水缸。 小石块迸起的小水珠,凉凉的溅到秦观脸上。撒目向水缸望去,大水缸明镜似的水面,被小石块一击,水珠迸溅,水中的天光月影荡起一圈圈涟漪。顿时感悟,秦观立即掾笔写下:投石冲开水中天! 苏小妹笑眯眯的打开房门,秦观高高兴兴的进了洞房,成就一段着名的传说。 苏东坡在彭州当过太守,政绩卓然,又留下大量的诗文。加之,传说黄河决口,黄水漫灌城区,苏小妹和哥哥领着百姓抗洪卫彭,很被老彭州人推崇。老苏家的故事,普及的连穷乡僻壤,不识字的老农也能诌出几段。 郦大化正在胡思乱想,屋里卢晓玲娇喘兮兮的说: 新婚之夜,你在外边抓耳挠腮的耍什么猴?不是孙悟空就别玩金箍棒! 果不其然,她要作妖!郦大化想。 郦大化压压心里的欲火,努力平心静气的,拿腔拿调学着戏曲的道白: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何不放小生进门。 屋里听得大乐,咯咯…哈哈…笑了一阵,也学着戏曲道白:夫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诙谐机敏,机智无双。今日乃百年偕老之大喜,妾夫何不一展才华,也教为妻一领风骚? 不知道机灵古怪的丫头出什么主意? 郦大化烦躁的想着,干咽下唾沫,顾不上再拽戏文,酸涩的说: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卢晓玲又戚戚吃吃的笑了,听笑的持久度,想必是是笑弯了腰。最后,她强忍住笑,嗓子眼里还在发出呃呃的强忍的得意。 好久,只见她娇俏的身影在窗前晃,好像在思考什么,就是没再发声。心急如火的郦大化,恨不得一脚踹开门,只是那样太粗暴些,万一给她留下阴影…… 度日如年,箭攒枪刺就是郦大化现在的感受。急红了眼的他,牙齿咬得咯嘣嘣的响,心里琢磨想:小妮子!太任性!慢慢的我要叫你知道郦大化的手段,就是块钢铁我也也要把你揉成泥!否则,我郦大化的姓随你! 卢晓玲终于启口说:大家都说你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说谎、侃空,张嘴就来。用不完的鬼点子,满嘴跑火车,出名的谎话大王。今天新婚之夜,你难道不想展现你的绝技? 郦大花一听心里顿时敞亮了,心想:这还不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小样!还想和我斗心眼,小鸡草棵里挠食,你找(早)来。我要不教训的你一辈子忘不了这件事,我的郦姓真的倒着写。 郦大化马上哈哈一笑:我的好老婆,说个让你终生不忘的谎,不就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吗。太容易了,只是你知道的,种庄稼也要天时地利,需要条件的。我要说个好谎,那可得思谋一阵子。今天,洞房花烛夜咱们不能白度啊,先放我进去圆房,共享鱼水之乐。三天之内,我必说个惊天动地的大谎。不要苏东坡哥哥提醒,保证考个满分。要是做不到,绝不侃空,我愿夜夜跪搓板。 那卢晓玲不过是想和新婚丈夫开个玩笑,哪里当真要苏小妹三难新郎?笑盈盈的打开门,笑拥夫君而入。当夜,小夫妻共叙鱼水之欢,十分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夜欢愉,甚是相得。清早起来拜见公婆和亲友,喜气洋洋,其乐融融。卢晓玲早已把昨晚的戏谑忘在了脑后。 郦大化没忘,他一直在筹谋着一个谎话、玩笑,让老婆终生不忘的大谎。要让她知道,钳工的錾子是好钢淬过火的;黄蜂的尾上针,是可以蜇伤人的。 第二天,新婚燕尔的卢晓玲,心里的糖块还没融化完,早饭后就见丈夫心不在焉的耷拉着头,愁眉苦脸的出去了。吃中午饭的时候,郦大化迟迟没有归来。弄得卢晓玲茶不思饭不想的,东瞅瞅西霎霎,魂不守舍,心里埋怨说:大化没说有什么事呵,咱们这是度蜜月呀。说好的朝夕相伴,好好的品尝蜜月的机会啊,怎么出去就不见个影? 卢晓玲是那种特容易满足,持家过日子的女人。虽然没指望把男人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新婚蜜月的时光,她可是分分钟钟,都想把自己甜蜜带笑的目光融化在丈夫身上。 卢晓玲中午饭都没吃,斜倚在门框上极目眺望,数过燕子,查蜻蜓。最后无聊至极,连花丛里飞过的小蠓虫也一只只的去分辨公母。 望断秋水,真的是望的眼胀眶酸,就差见风流泪了。 日斜西山的时候,郦大化终于佝偻着腰,沿着蜿蜒的山路踽踽而来。 你可回来了! 卢晓玲欢呼着小跑迎上前去。 郦大化脸如死灰,低眉耷眼,两只脚像踩在泥浆地里,费力的挪蹭着前行。对卢晓玲的笑脸相迎,视若不见,仿佛被巨大的悲伤笼罩。 你怎么啦? 卢晓玲惊慌的连声追问。只见郦大化擦眼拭泪的,忙上去搀住他的胳膊,半抬半架的弄到家门口。郦大化摆摆手,示意她,自己要坐下。没等卢晓玲搬来板凳,郦大化就一腚拍在门槛上。他两手捂住脸,头夹在两个膝盖之间,双肩耸动,竟抽抽搭搭的无语凝噎。 卢晓玲几乎吓麻了爪,想不明白,精明能干的丈夫这是怎么了?清早起来就见他心情不好,出去这大半天,回来半死不活的。 他有事,摊上大事了? 想到这里卢晓玲慌张起来,半蹲下摇晃着丈夫的肩膀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说呀?两口子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论再大的事,我都帮你扛! 郦大化终于闷闷的开了口:说什么呀?说了你又不信,肯定不会帮忙。 卢晓玲捧着丈夫的脸,半跪在郦大化屈起的膝盖前,掏心窝子话说:夫妻本为一体,只要是为你,就是用我的命来换,我半个磕蹬都不打!你,说呀…… 郦大化抬起泪眼,朦朦胧胧的看着卢晓玲娇俏而又焦急的脸说道:我昨夜做了个梦,说我活不过三天。你想,我们才结婚两天,感情如胶似漆的。我要死了,你可怎么办?我可不忍心让你蜜月没过完就守寡呀! 俩人的家住在深山窝里,一些难以解释的自然现象,让这里的村民比较迷信。狐狸精啊,黄大仙啊,蛇精呀,表现出来的一些行为,很叫村民们膜拜。 卢晓玲虽说这几年在外边打工,眼界大开,见多识广,对鬼呀神呀的不大相信。回到家里,面对云罩雾绕,难以辧识全貌的黑魆魆的丛山,遮阳蔽日的森林,没膝及腰的藤蔓野草,也是没来由的心生敬畏。对深山窝里不时发生的怪异现象,也就半信半疑起来。 老古语说:关心则乱!才新婚两天的卢晓玲半跪在丈夫膝前,用袖子擦完丈夫脸上的泪,又去擦自己额头上急出的汗,一迭连声的问:那可怎么办?可有什么禳禳灾气的办法吗? 郦大化慢吞吞的说:有倒是有! 我今天出去干什么?就是去白云观,找老道长求解法的。 郦大化几乎是用鼻音,凄惨的说。 郦大化是出名的花花肠子,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上下嘴唇跑火车的人,没有一句实话。他去什么白云观?明明是找个树凉影,舒舒服服的躺了半天,摩挲着肚皮想主意。 也是应了那句话:关心则乱!一向心细如发的卢晓玲,此时猪油糊了心,哪里还细细琢磨? 道长有破解的办法吗?你快说呀,真是急死人了。 卢晓玲说着,又擦了把冒出的汗。 禳解的办法倒是有?就怕……就怕你不愿意照着办! 郦大化吞吞吐吐的说。 卢晓玲带着哭腔:冤家呀,只要能救你,要我的头,这就揪下来给你。反正,没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说呀!什么破解的办法?到底要我做什么? 郦大化上上下下看了卢晓玲几眼,双手揽过她的双肩,在她白皙细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他拿捏好分寸,象一个老戏骨,演啥象啥,犹豫了会才说:道长说,是黄大仙嫉妒咱俩的恩爱,作的妖法。要想破解,就得求老天爷怜悯。 卢晓玲火辣辣的喊:你去求啊?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能保佑你!你这人平时怪利索,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郦大化沉吟着缓缓的:道长说,只要我们有了个孩子,黄大仙知道我们不是新婚。可怜孩子,就不会难为我们。道长再作作法,灾事就可禳解了。 卢晓玲愣住了,喃喃的说:咱们才结婚,哪来的孩子呀? 然后脸红着:就是你有本事,生孩子也得十个月之后啊! 郦大化回答干巴脆:装啊! 郦大化接着说:道长说,让你扮成一个坐月子的产妇,在床上躺三天。三天内不和任何人说话,我的灾气就过去了。 当天晚上,卢晓玲就头包毛巾,上身穿棉袄,床上垫油布,盖着大厚被,坐起了刚分娩的产妇。 时光真难熬啊。大热的天,不能洗脸,披头散发,汗水浸浸透出内衣,满屋的骚腥酸臭气味。可为了救丈夫,卢晓玲是豁出去了。 第三天,一大早,郦大化说是去白云观看看。很快,他就抱着个婴儿跑了回来对妻子说:道长说,禳灾嘛,今天傍晚就到火候了。给!这是俺哥的孩子,你抱抱,下午就送回去。要不然,不像!咱们白弄三天,我还得死。好老婆,你好歹再忍它半天吧。我去道长那儿,听他掌握火候。我没来家之前。无论是谁到你面前,你都不能张嘴说话! 见到卢晓玲低眉垂眼的点头,郦大化再次加重口气:千万要记住,这是最后的时刻,你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话。说了,解法就不灵了! 见到卢晓玲听话的蒙着被躺在床上,郦大化又如此这般的进行了安排。 等到一切按计划,经过几天煎熬,一切准备就绪。郦大化转身离开家,一路小跑,直奔岳父家而去。 再说,岳父家正在纳闷。这里的风俗,新娘子三天回娘家,怎么闺女出嫁快五天了,还不回门呢? 一抬头见郦大化张口气喘,满脸油急火燎的样子,跑来了。岳父大吃一惊,心里想:怎么啦,闺女没来?出事了? 老岳父满肚子狐疑,没等郦大化开口,就急急慌慌的问:你!怎么自己来的?晓玲呢? 郦大化不愧是郦大花,脸色铁青,满目怒容:她来不了啦!你养得好闺女,丢人现眼! 老岳父不愿意了,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人送外号霹雳火的外号。他嗷哧一声叫起来:他妹夫!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张口就伤人? 什么话?狗皮挂在墙上不像画!您闺女坐月子了!有人生无人管教的丫头,到俺家没两天就生孩子了!丢人败兴。 郦大化咬着牙根恨恨的说。 岳父听了郦大化的责骂,全身瑟瑟发抖,指着女婿的食指颤动的像敲鼓的棒槌。自己的闺女自己知,从小听教识礼的,听见句骂人的话都脸红,婚前做出丢人的事,绝不可能!大喝道:小畜生!你给我住嘴,老卢家可由不得你任意作贱! 郦大化梗着脖子说:老匹夫!你光嘴说有什么用?信不信,真不真,你不能到我新家看看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霹雳火的老脸挂不住了,满头的火星子直冒,一溜烟的直奔老郦家。 六月的天,正是忙庄稼的时光。老郦家的人都下地干活去了,门口冷冷清清,只有鸡叫鹅鸣,老猫卧在树荫下打呼噜。 霹雳火被郦大花气得是满头火星子,还没进院子大门,就亮开粗喉咙大嗓喊:有人吗?家里有人吗? 连喊几声都没有人回应,霹雳火更是急火攻心:屋里有个喘人气的吗?都死绝户了? 他的喊声,声震屋顶,房梁上的尘土扑簌簌往下掉,惊得鸡飞狗跳老猫逃跑。 见屋里没有回应,霹雳火气愤愤的转身想到田地里去找,今天不讨个说法,他是绝不拉倒! 转身,抬步,脚尖还没落地。就听贴着大红双喜字的房子里,传出来阵婴儿哇哇的哭声。 新房!婴儿? 霹雳火疑疑惑惑,几步赶到新房,伸手猛的推开房门。一股腌臜味扑面而来。定定神望去,屋里黑咕隆咚的,借着外边透过来的光亮,只见自己的女儿,头扎毛巾,丄穿棉袄,盖着大厚被,怀里搂着个哇哇叫的婴儿,明显是在做月子。卢晓玲见到爹来了先是咧嘴一笑,忙又张张惶惶的垂下了眼皮,话是没有一句! 小畜生真的没说谎!太丢人,真是丢死人!以后在乡里乡亲面前如何抬头见人? 想到这,霹雳火几乎气炸了肺。再转念想:现在年轻人在婚姻是奉子成婚,也是常见。只要孩子是郦大化的,那个畜生凭什么骂我。 带着满满的期冀,他手向婴儿一指,闷雷似的喝问:谁的? 女儿头垂的更低,面红耳赤,嘴唇光哆嗦,就是不说话。 气死我了! 想到这里霹雳火老爷子,感到不好!又用手一指孩子:说!到底是谁的? 霹雳火咋呼着顺手拿起了顶门杠,气狠狠的就要往女儿头上砸去。 事情逼得太急,太过凶险,又不能说话!眼见得顶门杠离头顶不远,出于自卫的本能,卢晓玲呐呐的咽出一句:俺…哥的…… 霹雳火听了,气炸了肺,捅伤了肝脾。一句话都不再说,疯了圈一样,转身就走,嘴里骂道:不通人性的小畜生哇! 憋着一口气赶到家,见儿子坐在树荫下端碗凉面,嘻嘻哈哈的吃的正香。霹雳火不由得气从心底来,恶向胆边生。顺手拿起抬筐的杠子,向儿子的头上砸去,嘴里还恶狠狠的骂着:你这不通人性的,干得好事。今天我非得打死你,我为你偿命去! 儿子出其不意,哪里躲得过砸下来的杠子。凭着身体灵巧,硬是躲过了头顶没躲过肩膀,直接被打趴在地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69章 一川风月留酣饮 万缕溪流汇成溪 闺女出门子没几天,就坐月子生了孩子,现在对一些性开放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 可在以前,新婚就生孩子,是莫大的丑闻。 何况这孩子,还不是新男人的。 霹雳火,本来就是见火就爆炸的火药脾气。 加上郦大化细微环节设计的天衣无缝,先是把自己哥哥的孩子抱来。原则上,兄弟媳妇要称呼打摆子叫哥哥。 哥哥两个字,如果没有语境背景,或者特殊解释,婆家哥哥和娘家哥哥,发音一样,怎的不好区别。 郦大化这个花驴蛋子,唯恐说瞎话穿了帮,特意嘱咐卢晓玲不能对人说话,更不能泄露孩子是大伯子的。 这个套牢牢的绑缚住卢晓玲,也让她的爹爹进入陷阱。 闺女的孩子,竟然是她哥哥的! 这个人真丢到了家,丑闻顶风也得臭百里! 霹雳火气性上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后果,嘴里骂着:畜生! 手里的杠子雨点般落下来,眼见得长长大大的儿子皮破肉绽,昏迷过去。霹雳火犹不住手,边詈声痛骂,边不住毒打! 幸亏,卢晓玲的娘下田回来的早,见状一呆。马上本能的扑上前去,死命的抱住发了疯的丈夫。要不然二十来岁的儿子,真的要命丧在亲爹的杠子下。 郦大化是随着岳父的后边,离开的妻子的娘家的。岳父在自己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都在他的眼底和耳畔。 郦大化预感到,这次玩笑开大了。为了显摆自己的能力,在妻子跟前所做的表演,很可能造成难以弥补的损伤。 岳父在自己的新房大发雷霆的时候,他没敢出面。他自己清楚,这时如果出面说明,不仅会让岳父更加动怒,也可能对妻子的惩戒功亏一篑。 看到岳父如盛怒的雄狮,撒蹄奔向来的地方。他才明白谎话不是轻易能说的,有时会造成流血的后果。 郦大花害怕了。 岳父走后,他慌之慌之如丧家之犬,忙之忙之如漏网之鱼。几步闯进新房,张口气喘的对卢晓玲说:你赶快回家,我的谎话说大了。你赶快回去说明咱俩开玩笑的事,千万不要闹出人命!快!快呀! 唬的卢晓玲乍颜变色,干矫着舌头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明白了:该死,真是该死!明知他一肚子花花肠子,怎么能在新婚之日要他说个谎? 人们常常抱怨时间过的慢,一旦发生情况大多是措手不及。现在说什么,一切都太晚了。谁叫自己爱上这个郦大花?满肚花花肠子的人,说谎的后果,自己应该预料到啊! 郦大化没敢和妻子一起去她家,暴怒中的岳父一旦知道事情真相,吃了自己的心都有。要是造成重大伤害,嗐!那还不是小蝌蚪追鸭子,死亡是自己找的。 等到卢晓玲赶到家,血淋淋的事情已经发生。哥哥已经昏迷的卧在血泊上,母亲趴在哥哥的身上,哀哀的哭。嘴里不断的说:打死我吧,都打死留你一人清净的活在世上吧。 卢晓玲心都碎了,一头扑在母亲身上,想替她遮挡打下来的杠子。 霹雳火见到女儿的瞬间,眼睛几乎滴出了血,大吼着向女儿一杠打来:我宁愿都死,也不愿见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母亲见事情紧急,顾不得多说,发挥了母狮护子的特性,一头撞向号称霹雳火的丈夫。直接将他撞个仰八叉,救下来垂危的女儿。 见此情景,卢晓玲知道误会重生,百罪莫赎。她坐在母亲身边哀哀的哭了一会,把新婚之夜的逗郦大化说谎,直到今天的误会过程说了出来。 没等女儿说完,也不知他想骂谁,霹雳火嘴里说着:真不是个人玩意! 噗通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平地上。 要不是抢救的及时,一口气缓了过来,就怕是老岳父当时就完了完。 事情虽然已过多年,岳父从来就没给过郦大化一个好脸。心结难解呦! 年轻气盛,谎话撒得太大了!郦大化心里内疚,却无法向岳父赔情,因为从那以后岳父再没正眼看过他,尽管岳父和妻子依然父女情深。 卢晓玲始终无法面对哥哥。哥哥面对她,从来都是一脸的愤懑。几十次给他笑脸,他都视若不见。脖子一梗,转过脸去,就像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妹妹。 嗐,他挨打后呢,一条右腿至今走路还是有些瘸。 面对哥哥的冷峻,卢晓玲心里很不是滋味。谎撒大了,也许一生都没法弥补。卢晓玲心里的结是:父母去世以后,娘家还能来吗?郦大化,你真是郦大花!我卢晓玲对自己娘家后悔惭愧,你能问心无愧? 卢晓玲多年以后对郦大化说:撒谎大了!我这辈子的冤家,撒谎真的大了……它伤人啊! 郦大化的谎话,给她留下了终生的阴影。从此郦大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卢晓玲都在心里打个问号:是真?是假? 这是郦大化说谎得意时,没有想到的。 郦大化新婚之际,想耍些小聪明,在卢晓玲面前显摆显摆。撒了个谎。没想到砸了妻子的脚,也把自己的脚趾头砸伤了。 有句话说,山易改,性难移。新婚事件后,郦大化虽然做事有所收敛,但花花肠子的本性时不时的还要露出来。 说实在的,这样的人不知道大智若愚,难得糊涂的思想最高境界。不过是沐猴而冠,耍些小聪明,得到些小便宜罢了。也就是说,他只知道一点一滴的得失,没有大局观。充其量,不过是个聪明的小人。在说谎得意的时候,已经为以后埋下了祸根。 但小人自有小人为人处事的办法,秦桧也有几个相好的。 郦大化的朋友屈指算来也有好几把,但能称得上割心剜胆的,一只手查的过来。何久久和司马安是他最能说得上心里话的朋友。他们是效仿桃园三结义,拜下的把兄弟。 经过几年的打拼,加之花花点子多,说谎张嘴就来。被人点破,也能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顶多打个哈哈就能掩去尴尬。能力出众,成绩显着。郦大化在受聘单位站稳了脚跟,签订了长期用工合同,升迁到企业中层管理干部的行列 婚后,因为曾经的撒谎,娘家和小两口闹得不愉快,并没有影响两口子的感情。 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白天吃饭在一起,晚上睡觉在一起。 卢晓玲淡化了对郦大化的不满,心里自我检讨:新婚之夜,要不是自己出咕咕扭,提出让他说个谎话搞搞笑,哪里有后来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郦大化是个无理也要争三分的人,他在妻子面前倒打一耙辩解:你父亲脾气太暴躁,霹雳火闪的。遇事不冷静,鸡毛蒜皮的事,也得让他闹翻天。 说是说,生活还得继续。遇到郦大化风吹草动,卢晓玲就会多留个心眼:这家伙,嘴里可没有实话! 话说这天,郦大化外出公务,出差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笑眯眯的回来了。两口子见面就眉目传情,分外旖旎。在吃饭弄两盅小酒的时候,用他们两口子特有的语言,就开始挑逗,卢晓玲的双颊不觉泛起潮红。 小别胜新婚嘛! 在床上,郦大化摊开四肢,回味了一会,趴在卢晓玲的耳朵边:明天我要外出两天,到靓河镇有名的私人造酒有限公司去。别看是私人的,规模宏大,酒的质量杠杠的。 卢晓玲慵懒的打着哈欠,斜篾了郦大化一眼:你嘴里有几句实话? 你不能门缝里看人,我老花哄别人可能,对老婆你我向来是兑头踹兑窝子(乡村常用的简易粉碎固体颗粒的用品),石(实)打石(实)吆! 郦大化边说边晃动着食指:在本省的酒厂里,它算前五名,还得往前查。今年春天,在云龙湖边朋友聚会,就喝过这个酒。别看是厂子里的白棍,那可是可以和中上档次的国产名酒有的一比。 卢晓玲嘴撇撇:你嘴里有几句实话?嘿诈唬拢嘭,一流鬼吹灯。要不是你说谎的本事,现在我能进不了娘家门? 郦大化哄女人,就象上嘴唇碰下嘴唇,张嘴就来。郦大化笑了,撒谎不用学,哄人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 他俯首在女人敏感的脖颈吻了吻,引得卢晓玲咯咯咯笑个不停。 郦大化喘着粗气说:自从我喝了这家的酒,真还叫我馋上了。还记得我那篇文章吗? 说完,郦大化郎朗背诵起来。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本事。 郦大化背的文章,在散文月刊发表过,是他一向吹大牛的本钱,文采很是不错。因为和后边的故事发展有关,不妨在这里摘录一段: 是晚,大醉。 酒,不是名牌,但野味难寻。我偶然碰到的原来是本省造酒名镇,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酝酒名镇个和赤水河谷近似,方圆几十里弥漫着淡淡酒雾,充盈着特殊酒曲香地方。就是走在高速上,车未到镇里去,酒香已闻。心里陡生亲切和钦慕的感觉,很有点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的意思。 卢晓玲见郦大化摇头晃脑,十分得意,笑得拍掌打腿的说:卖弄!你就那么一点墨水,风吹干可就没有用的了。 对丈夫,卢晓玲是害怕、爱慕加钦佩。害怕他说的谎,没法提防,爱慕和钦佩的是郦大化,凭着花花肠子,在公司里混得风起云涌。郦大化从卢晓玲眼睛里,读出了敬慕,心里分外得意。 有句话说,连自己老婆都看不起的人,是人生最大的失败。男人还有比美丽的老婆是自己的崇拜者,更能得意的事? 得意的郦大化继续炫耀:明天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至少弄他个六箱好酒来家。人都说狗肚子里盛不下四两香油,我偏要老鼠洞里有存货。 你要花多少钱买呀? 卢晓玲有些担心的问,近几年因为疫情,企业经济状况不佳。加上还房贷,两家老的医疗费,孩子上学的校外教育费,钱的确空前紧张。 郦大化笑:脑子吧不转弯?嘿嘿,人家老板对来访者,每人还不得送个两箱? 卢晓玲翻着白眼:就你能!送两箱,那离你能搬回家六箱还差的远嘞。 郦大化呲牙一笑,山人自有妙计?夫人无须担心! 郦大化得意了,撇着大嘴岔子:我多带几个人去,老板送礼肯定是人人有份,数量就上来了。 卢晓玲不由得又看了郦大化几眼:你这个人一转眼就是一个花点子,这我信。可去的人再多,别人也不一定非送给你呀? 郦大化晃着右手大拇指:给你实话实说吧,我带何久久和司马安去。玩他俩人,还不是裤裆里掏家伙,手到擒来。两句好话就把他俩灌晕了,他们的酒还不是老鼠给猫攒的? 卢晓玲轻轻拍打了他脸颊一下:牛皮可别吹炸了! 何久久和司马安是郦大化一个公司的,三人效仿桃园三结义,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异姓兄弟。 何久久生的尖头梢尾,身个象根秫秫秸,两个颧骨刀刻无肉,一双小眯缝眼,里边射出蛇一样阴森森的光,此人极有心计。 司马安倒是生的肥头大耳的,心直口快,天生是冲锋陷阵的长枪,被人使用的家伙。 两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好抬杠,说话不占上风绝不甘心,无理争三分,得理不让人的角色。是本地常说的杠头,极好抬杠的人。 俩人好抬杠到什么程度呢? 郦大化曾经向卢晓玲讲过一个笑话:这一天,大女婿和小女婿都陪着妻子走娘家。在大院门口,见到两个女婿后,老岳父非常高兴。爷三个,嘻嘻哈哈边走边唠着。 老岳父无意间见到院子里的大鹅见了来人刚刚的大叫。就问两个个女婿:‘你们说鹅为什么叫得这么响?’ 大女婿思考了一下回答说:‘鹅的脖子长!’ 二女婿不乐意了,抬杠说:‘不对!青蛙的脖子短,叫得山响,骆驼的脖子长,叫得声音嘶哑’。 见歪理压倒了连襟,小女婿不禁得意洋洋。 老岳父看不过去,想给忠厚的大女婿找回点面子。 走到院子里的石榴树边,老岳父又问了:‘你们说说,为什么石榴半个红半个情?’ 大女婿很谨慎,想了想说:‘太阳晒的就红,太阳晒不到的就青。’ 二女婿头摇的像个货郎鼓,反驳说:‘更不对了,萝卜埋在土地里下边的依然红,天天晒太阳的萝卜缨子还是青。’ 杠抬的大女婿脸色阵红阵白的,很是呐呐无语。 老岳父也感到小女婿是无理争三分,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此时白白胖胖的丈母娘,偏巧迎了出来。老岳父一看有了:‘你们说说看,我为什么这样黑瘦?你们的岳母为什么白白胖胖?’ 大女婿本不想张嘴,怕被小女婿无理厮闹,但又想讨好岳父母。想了想说:‘岳父大人为了家庭生计,成天在外风里来雨里去,费心劳力,安得不又黑又瘦?岳母大人,在您的庇护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安享幸福,是以白白胖胖。’ 小女婿这次更是过分,头摇着,嘴撇着:‘放屁!放屁!猪养在圈里风吹不到,雨打不着,不是照样黑的像锅底?羊放到山坡上,风吹日晒的,该白的不是照样白?’ 讲完笑话,郦大化呵呵笑着做结论说:司马安就是大女婿,何久久妥妥的小女婿。 卢晓玲笑了:这两个人,碰到你这个老花,会是什么样子? 郦大化撇撇嘴:牛皮本来就吹不炸,何况我还有撒谎的绝技呢! 卢晓玲心里咯噔一下,自从新婚被郦大化修理,不撒谎她都心里打颤。郦大化话里提到撒谎,更是打马骡子惊。 卢晓玲的心惊,在以后的日子里真的发生了化学反应。 第二天清早,何久久和司马安上了去靓河镇的商务车。郦大化特意带的这两人,真如同金庸先生笔下的桃谷六仙,上车嘴里就没闲住。 司马安眯缝着眼先说起,目的是想显摆自己知识的渊博:这靓河镇就是造酒的好地方,离上十几里路就可以闻到酒香,这是千百年来滋生的菌群所致。 何久久不高兴了,在卖弄学问上,他向来是武大郎开店,不允许别人比自己个子高。翻瞪着白眼问:闻到酒香的地方多了,也没发现滋生千百年的菌群? 司马安见何久久驳斥自己,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你不懂!赤水河谷就是因为存在菌群,才出了多种名酒。 你才是不懂装懂,那是酱香酒,这里生产的是清香酒,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何久久脸色发青的说。 司马安圆彪彪的瞪大眼:你真是无理取闹,酒就是酒!一个酒字,还能写出两个样? 何久久一脸阴云:不同的书法门派,写出的就是不一样! 看到两个杠头,没有主题,四处游离的争辩,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这样的争论,就是进行一百年,也难以分出公母! 好不容易目得地到了,为了保持颜面,郦大化狠狠的咳嗽了一声,很有范儿的大喝一声:别丢脸了,有丑关起门来出,今天要讲究。 进了门,众人大为震撼,没想到民营的酒厂做得这样大。 走进藏酒的库房,齐刷刷横平竖直,能盛一吨的贮酒大砂缸,就摆放了四五百个。精致的为点酒用的,头道酒缸也有近百个,每个里边储藏的原酒成本都要四五万元呢。 惊得何久久与司马安吐出的舌头,好久收不回去,争辩抬杠自然就不能进行了。 这次靓河镇一行,郦大化们不仅增加了酒的知识。郦大化算无遗策,何久久与司马安的赠酒,都落进了郦大化的口袋。让他近半年,在自己家没喝别的酒。 见郦大化说到做到,算无遗策,卢晓玲没少对他赏赐。不过这些赏赐,都是小夫妻间的,不能为外人道哉。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0章 人若暗室欺圣神灵 天子再看送报应 戈培尔的名言:谎话重复千遍,就成为真理。 中国的民间故事不这样认为,狼来了的寓言故事是孩子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宗旨是,做人要诚实,否则失去诚信,就会难免灾祸。 但是事实上,想在社会上一些人,混得风生水起,自由腾挪,就是在进行:黑诈唬弄嘭,一路鬼吹灯的演绎。 那么,郦大化如何把俩人的酒骗到手,而且没有怨言? 用郦大化的话来说:他俩在外边罕遇到对手。玩玩他们两个,对我来说还不是老虎吃豆芽?稍微用点心眼,稍微下个套,一句小谎,就让他们找不到北。 郦大化的点子很简单,把他们俩人真灌晕了。不是用话灌的,是用的酒将军。 酒醉如泥,车上带来的酒就忘记带走。第二天郦大化安排俩人出差,一个月回来后,司马安没好意思说,何久久明里暗里倒是提示了几次。 狼嘴里还能掏出活孩子,郦大化鼻孔里哼哈着,很遗憾的说:那天来了客户,酒喝高了,六箱酒都叫我随手送人了。 俩人吃了个哑巴亏,司马安倒也没什么。何久久一直心里不舒坦,想说穿:谎话! 因为他老婆和卢晓玲在一起工作,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家长里短的唠嗑。在谈到男人好灌猫尿时,卢晓玲不经意间把郦大化在家只喝白棍,不到两个月,就被他糟蹋的只剩三箱说了出来。 明明知道郦大化满肚子花花肠子,谎话张嘴就来,碍着把兄弟的义气,酒的事不能较真。何久久可是个不能吃亏的人,面对郦大化的撒谎,冷森森的脸没有什么表现,心里一直算计着怎么找回。 一个满嘴跑火车,谎话说惯了的人,就是老婆、密友心里也会有防线。 郦大化的花花肠子,有天生的成分,更和他后天的修炼密不可分。进城十多年后,郦大化额头渐渐增大,头顶建成了滑冰场,几根珍贵的长毛,金贵的盘旋在那里。 现在他的花花肠子技术成熟,可以说是与时共进,水平比那个初次进城的青涩男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与时俱进,郦大化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营销副总。 自古以来无奸不商,营销副总正是他展现老花才华的最好舞台。他能把活人说死,也能把死人说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花乱坠,五里雾中,夸天许地都是他常用的手法。 卢晓玲明损暗褒,对闺蜜评论的很准确。说;老花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一句实话。东关说话,西关喝茶,街滑子当面说瞎话的本领让他学全了,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久久当了营销一科的科长,司马安晋升为营销二科科长。弟兄们真是应了有福同享的结拜誓言,其乐融融。 不过在市场大潮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本是吃不得的。为了开辟新的市场,郦大化可谓是搅尽了脑汁,新的目标市场他已选定,现在就是如何施行营销策略?由谁去施行的问题了。 郦大化首先要使用的人,当然是他撧过鞋底,一个头磕在地的铁哥们:何久久、司马安! 这次面对的是几十个亿的巨大工程。无论是太阳能系统,水电暖、燃气排污、智能化系统,就是牙缝里掉出个渣,也足够丰满本企业的盈利。 两人第一次汇报:公关无进展,具体办事的采购部长老是打哈哈。吃也敢吃,拿也敢拿,就是光敲邦邦不卖糖。 郦大化黑着脸,甩给他们一句:袖子里有手没手,你们不会伸手摸一摸? 第二次汇报说:采购部长拿足了架子,终于答应尽自己的力量给他们提供条件。只是,他狮子大开口,要得回扣几乎把利润占去大半。 司马安咕哝嘴,何久久没敢答应。 郦大化官升脾气长,肝火很旺,只要是下级,张嘴就骂已经成为新常态:嗯,你们是猪脑袋?还是木头疙瘩不开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们不会算算账给他们听?叫叫穷,别让他们认为,牛毛小利大如孔雀翎? 见何久久嘴张张的,有点不服气,郦大化更来了气:今天实话给你们说。不管用什么手段,我要得是结果,不是过程!不换思想,就换人!你们仔细想想,东方不亮西方亮,竟找些小衙役,猪尾巴都是油膘,又能炼出几两油?从今天起,你们往上边找。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除了营销部长,工作终于做到了经营副总的边上。何久久和司马安喜滋滋的向郦大化报喜。满心期望能得到他几句夸奖,没想说到经营副总的女儿出嫁,他们悄悄的给副总家送去五万元彩礼。 郦大化脸就黑了,吭声问:你们是亲手交给副总的吗? 两人的脸拉长了:送给……副总……他不敢要。我们交给他老婆了。 郦大化呼啦站了起来,黑脸呈现猪肝色道:要不是看在你们是我把兄弟的份,我真想每人给你们一巴掌。有粉往脸上搽,哪有往腚沟里抹的?这些人的老婆瞒着男人吃弥心食的多了去。你们两人,每天懒得五根棒撑着,就是中间的那根勤快!有两个人送礼的吗?有明着送礼的吗?告诉你们,送礼是个技术活,你们还以为像当年,搞个业务那么简单?你们俩的工作该换换了! 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人的思路。脑子不但急转弯,急刹车,还有多条回路。 直到把兄弟两个人愁眉苦脸的走远了。郦大化仍然怒气没消,象锁在笼子里的狼,在办公室里来回打踅。 思来想去,郦大化意思到:这可是决定自己在公司地位的大事。 他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晚上回到家,郦大化满脸的不愉快。 卢晓玲笑嘻嘻的把他迎进家,替丈夫拿好拖鞋,待坐定以后马上递上热茶。 郦大化小啜香茶的时候,一盘盘香喷喷热腾腾的菜饭依次摆上桌,递毛巾揩过脸后,小酒盅就斟满酒摆在面前。尽管卢晓玲对他当年的开大了的笑话,心存忌讳,对郦大化的照顾绝对是日本国家级标准。尽管她并不是一个专职家庭妇女,她在单位也很明星,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她还是以照顾好丈夫为己任,并以此为乐。 看到丈夫一反往常,几杯酒下肚,并没能唤起他的兴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卢晓玲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情况,结婚十几年来还是很少见的。 以夫乐为己乐,把整个生命都放在了郦大化身上的卢晓玲,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让她忍不住打寒颤。 她决心弄清丈夫今天不快的原委,想竭尽所能的去帮助他。 待伺候的郦大化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双手叠加斜靠在床头上想心思的时候。卢晓玲软软款款的慢慢挨到床边,缓缓的脱去内衣,小鸟依人的靠在他的怀里。 往常这些亲密夫妻间常用的暗示语言,使出来往往收到奇效。随着夫妻恩爱,郦大化往往长舒一口气后,都会把遇到的难题,前因后果一字不落的告诉妻子。要知道,除了婚后玩笑开大了的矛盾以外,夫妻俩基本上是一个鼻孔喘气。 今天郦大化,无论从表情还是从生理一点都没有反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卢晓玲的心就提溜起来,所有的感官雷达都开始运营。 卢晓玲再一次用头拱着他的腋下,娇嗔嗔的问:夫妻一体,有什么事共负重担,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 郦大化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是场不能输的竞争,我刚才在思谋如何去办。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只要按别怕不要脸的原则去办,我将心想事成。 见卢晓玲迷惑的看自己,郦大化嗬嗬笑了:这句话也不是我的发明。这是我的老主任,一次喝醉了教我的。那天,他退休后我第一次请他,酒席间喝的甚为畅快。他就问我了,这些年我用了不少钱,不知都还你了吗。 我当时也是喝的头晕脑胀,晕晕乎乎的说,你还借我三千多元钱没还。他先是一怔,接着说,哦?你还年轻,挣钱的机会多着呢,别和我老头子计较。 要知道,那时候三千元钱,是我一年的工资啊。 见我郁闷,老主任呵呵一笑,你别觉着吃了亏。我告诉你一句话,让你一生受用不尽。你想升官可以升官,想发财可以发财! 他的话一时真的吊起我的胃口,还有这样的真诀秘言? 老主任眯缝着眼说出短短一句话,当时我就出了一身汗,大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慨。他说得什么?他说得是‘别怕不要脸!’ 联想到老主任多年上下逢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光退休年龄就改了好几次,我马上顿悟了。但由于脸皮太薄,修为不够,一直没能付诸实践。现在到了关键时候,我真的要去用用了。 卢晓玲听后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支楞去半边身子:这可不是正道啊? 郦大化说完笑眯眯看着妻子,心里已经有了套路。想着:不要争论了,管他正道歪道,有用的就是道! 卢晓玲没有心思再问,她的心提在了嗓子眼。郦大化心眼和手段没得说,只是他有时把握不住分寸。再想到结婚时,砸得自己骨折的谎话和演技,心里禁不住打起寒战。 卢晓玲留了小心,这次是因为爱,留的小心。 郦大化亲自操作,凭他的一肚子花驴蛋,两片不烂之舌,公关进展顺利。 郦大化重新选定的公关目标,果然高过何久久和司马安。他瞄准的是企业一把手,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技法是用的饿狼掏心术,一把手好色,郦大化很快就成了他的连襟。 郦大化真的脸皮厚,伏下身不亚于当年的越王勾践,尝得下吴王夫差粪便。几次热脸贴冷屁股后,他仍然无怨无悔,孜孜不倦。 郦大化表面佯攻,实际上在一把手的小蜜身上下功夫。一把手虽然对他有千百个防备,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那女人吃得是青春饭,被郦大化花言巧语哄得上了床以后,又得到那么大的承诺,开始帮他策划起来,中心就是如何把一把手拉下水。 前几年,人们对公关效率的对象总结为:一起渡过江的;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嫖过娼的。前两条,现在已经不好使,好使的是第三条。 刘邦当年解白马之围,陈平献的就是同样计谋。 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那个贪官背后没有别的女人?陪着玩女人,男人们很容易成为连襟关系。成了连襟事情就好办了,何况郦大化暗地和他同穿一双鞋? 这天,酒醉神迷,泡过妞,洗澡按摩过以后,郦大化陪着一把手,带着墨镜,惬意在游泳池边的摇椅上享受。 一把手优美的弹了弹烟灰道:小丫丫刚才提出,近期手头紧,想周转借个几十万用用。 郦大化马上心领神会,心里想:高!实在是高!借!那可算不上是受贿的!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一把手坚持写借条。借条上写着:今借到郦大化肆拾万元(无息),三年后归还。下边是借款人签字和年月日 郦大化心知肚明,三年后,正是该工程结束,进入工程审计的阶段:哼哼,孙猴子还能蹦出如来佛的手心……这借出去的钱,是肉包子打狗。 公关就怕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只要钱能花出去,花到位,没有办不到的事。虽然是割肉淌血的,郦大化心里还是喜欢的打哆嗦。拍脑袋,再加拍胸脯,保证的誓言天打五雷轰。 一把手在郦大化的谎话攻势下,相信了他。没犹豫的接过巨款,转手交给了小蜜。 彼此明白,利益攸关。 公关进行的很顺利。 明眼人一看招标公告,再看招标文件,都明白了中标人是谁。所有参与者,不过是陪太子读书。 不过中标公示并没有人反映问题,行业内的潜规则不遵守,以后还在行业内混吗? 这看来很好笑,其实皇帝的心意早就告诉我们,有些事就是看出来,也只能大智若愚。 郦大化今天心情很好,笑咪咪的进了门。卢晓玲见到丈夫高兴,也不禁的笑靥如花。结婚多年来,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以郦大化乐尔乐、忧而忧。忙不迭的端上自己做的小菜,又把他靓河镇私人酿酒公司弄来的酒,倒了一大杯。 今天中了标心里高兴,郦大化不禁多喝了几杯,就有些朦胧状态。舌头如同摽了根木棍:我那光瓶酒还剩多少?过几天再去弄几箱! 卢晓玲笑了:这次带谁去?司马安倒好说,何久久可是不太好哄? 郦大化自信的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没等妻子回答,郦大化斜斜着眼说:都说京城现在流行天下第一白棍,被炒的价格超过了五粮液。昨天业务招待上,我喝了小半斤,也不比我的光瓶好哪去,商品就在于炒,炒作的东西就是张擦腚纸,也可以当成杨贵妃的擦脸锦帛,赋予亿万元的价值,嘿嘿…… 郦大化大笑几声,在卢晓玲的侍候下。洗了脸和脚。仰面一躺,进入温柔乡。他太疲劳了,除了侍候一把手和小蜜,还得应付聘来的道具,一个楚楚动人的美女。 卢晓玲睡在郦大化身边,不知是动了她那根神经,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郦大化整天动地的呼噜,心里更觉烦心。过去,两人和谐的时候,她是听着郦大化的呼噜入睡的。怪异的是,那一天听不到郦大化的呼噜声,她就难以入睡。 有一次郦大化出去的天数较长。这天夜里归来,顾不得一帮朋友的接风酒宴结束,就匆匆忙忙的赶回家。还没等敲门,就听到卧室内传来如雷的男人呼噜声。 郦大化当时恶从心头起,恨从胆边生:好大胆的恶贼,不仅敢在我的卧室里睡觉,竟然胆大包天,睡了我的女人还放肆的打呼噜? 他一脚踹开门,恶狠狠的闯进去,决心拼个你死我活。奇怪的是卧室里只有卢晓玲一个人。她惊醒后,茫然不解的望着郦大化,枕边仍然在发出呼呼噜噜的男人打鼾声。 仔细一问,原来卢晓玲担心郦大化走后,环境的噪音变化,自己睡不着觉,就在他离家的前一晚,偷偷的录了他打呼噜的音,以备孤身独眠不能入睡时享用。 这个故事是有何久久传出来的,本来就在市面流传。何久久做了改变,特意拿出来恶心郦大化的。 用筷子热油锅里夹钢弹,对这个把兄弟编排的笑话,郦大化坚决否认。不过大家都相信,按他们两口子做事的怪异程度,郦大化是能做出这段传奇的。 睡不着,人的感官就特别敏锐。卢晓玲从郦大化身上散发的酒味、烟味,还嗅到了女人身上的脂粉味。从郦大化打算用美人计擒获一把手,卢晓玲就担上了心。她不担心郦大化的手段,担心猫儿哪有不吃腥?虽然郦大化信誓旦旦,他是说谎张嘴就来的主,怎能分清哪句是实话。 卢晓玲清楚,这脂粉绝对不是自己的。自己只专用一种品牌,这种夹杂着法国特有的香水味,一般都是阔家女子享用,具有挑逗男人情欲的功效,也是些高档三陪女的最爱。用上它,捕猎荷尔蒙勃发的男性,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卢晓玲对花心男人的警惕机关被触发,她确信郦大化在外边有了女人!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1章 混世既有魔王技 工作何妨私字多 古人云:瓜地不提鞋,李下不整冠!就是避免做事让人疑心。 郦大化本身就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什么谎话都能说的人。何况,他在新婚之际说的谎话,让卢晓玲一天踩到蛇,十年怕井绳,心里有了阴影的人? 当天晚上,起了疑心的卢晓玲,挪挪床前柜上的台灯,调亮光线再仔细看。 她发现郦大化脱掉的白衬衣领,竟然有完整的女人口红印记。 到这里,卢晓玲躺不住了,悄悄披衣坐起,仔细观察起郦大化。郦大化睡得很香,一张圆脸胖的像是掺进了发酵粉,脸型已经难以分辨是圆还是正方形。脸上的肉贪婪的向外扩张,下巴上的肉嘟噜到脖子。脖子偏偏不服气,也在竭力反抗,向外膨胀,形成了二嘴巴子、三嘴巴子。平时站立着还不太明显,如今躺倒在床上,脖子比脸都显得粗。 夜深了四面一片寂静,各个大型建筑的轮廓灯已经熄灭,沙沙行驶的汽车也没人鸣按喇叭,城市进入了沉睡模式。黑黝黝的夜空又充满了童年时的神秘。 有人说因为也得沉静和神秘,是人们想象力最活跃的时候。多少年的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都能翻腾出来,不着边际的联想也会奇异的出现。 卢晓玲半趴在郦大化脸上,脸上看不出神秘,脑袋里可是倒海翻江。 回想、联想的焦点,都集中在郦大化的一句话:别怕不要脸! 卢晓玲吃过郦大化谎话的亏,心里有阴影,即使郦大化一本正经办的事,她心里都要打个问号。 想到昨天,郦大化让自己悄悄的取出四十万元,又做贼的一样,前瞅后霎偷偷摸摸的拿走。联想到,郦大化身上其他女人的脂粉味,卢晓玲的心一下抽紧了。连忙撒拉着拖鞋,拿起郦大化的手包检查起来:四十万元钱不翼而飞! 卢晓玲联想到郦大化的花花肠子,郦大花的绰号,结婚时的谎话,平素的为人。卢晓玲不能不怀疑,这笔巨款,被郦大化送给一个女人了。这个女人,极可能是郦大化在外边养的二奶、三奶! 卢晓玲脑子转的飞快:这还了得?老花接人待物动花花肠子,花一点也没什么,只能说他头脑灵活。要是给自己耍开花花肠子,那直接的结果就是家庭政变!嘴里没有实话,这方面,他可是有前科的人! 嫉妒往往愚蠢人们的智商,女人的嫉妒,更近一步,直接模糊了双眼。 卢晓玲气哼哼的弄醒郦大化。郦大化哼哼吃吃猪打泥窝。又是打哈欠,又是淌眼泪,他好容易才明白妻子怒火从哪里来的。 他犹豫了,心里清楚,世界上有很多事,是能做不能说的。可今天不说出来,误会就大了。结婚时闹得那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就怕还会发生,后果更加严重。 郦大化摸摸索索掏出根香烟叼在嘴唇上。平时,他是不太抽烟的,有时为了陪客,或者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他才猛吸一阵。 看到柳眉倒竖的卢晓玲,郦大化决定还是说,只是怎么样才能说清楚? 面对脸部肌肉僵硬,满眼怀疑的卢晓玲。郦大化把送给一把手情人钱的事,说了一遍。 见卢晓玲满脸的不信任,郦大化把承接工程的潜规则说了一遍。 见卢晓玲半信半疑的样子,只好进一步发挥说:现在的资源已经被资本圈占完了。这里资源不只是土地、河流、能源,也包括权利范围的寻租。 一个初出茅庐的作家,即使你再有才华,你的作品也很难在文字刊物上发表。因为,很多版面是留给有关系的人。就是你作品特别出色已经排版,某个要人的一顿饭,他的关系人水平一般般的作品,也会把你顶替掉。原因是一些有权的版面人,他自己和他的关系也需要其他刊物的关照。说好听了是权利寻租,骨子里的资源占有后的垄断分割。要不,演艺界什么的潜规则令人恶心,屡禁不止至今仍然盛行? 见到卢晓玲慢慢垂下眼帘,知道她动了心,郦大化接着说:市场营销的背后深不见底,要不然怎么能出现这么多医药代理? 市场营销过程中千道理万道理,钱是硬道理。不是有句是说:世上无路钱作马,愁城难破酒为军吗? 这次。送关键人物四十万,是公司老板和我商定的。要知道,送礼是个技术活,送到要叫人能接受,酒的想方设法投其所好,更得做得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老板说:‘如果从公司直接提四十万,财务账目肯定留有痕迹。对方有隐患,我们也犯下了行贿的罪行。’ 他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先动用家里的钱,年底业务提成时,他会把我的损失补上。 我们公关的这家一把手,不仅狡猾,而且是狡猾透顶。你猜他怎么着? 见到卢晓玲张口结舌,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不禁笑了:他硬是给我写了个借条。 卢晓玲莞尔一笑说:还有这样的好官? 好官? 郦大化鼻子嗤弄一声:这是他狡兔三窟,留了后手。一旦东窗事发,他就借口款是借的,算不上贪污!这家伙,是个积年的老手,要不然这样的绝户计也能想出来? 卢晓玲笑:这算得上绝户计?这样倒好,事不成,他还不得还你? 郦大化用食指点着她的额头:事情哪有你想的这样简单,工程款没最后收回来,借我给我胆,也不敢回收四十万!工程款收回来,我已经赚了大头,怎么还能去要?干我们市场营销的,是在国家法律的刀尖上跳舞,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万一被诈唬出别的事,岂不是偷牛逮住个拔橛子的?我只是担心,要是他出了事,少不了剐蹭到我。 卢晓玲听到这里,心不禁提到嗓子眼说:大化,咱们这次以后,别干这一行了,行吧? 看到卢晓玲可怜巴巴的样子,郦大化抬手抚弄了下妻子,咧着大嘴嘿嘿笑着:世上嚷嚷皆为利而来,世上熙熙无不为利而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大利益俞大!凭我老花一肚子心眼,嘴有三寸不烂之舌,在市场上还能吃了亏? 说完郦大化瞄了眼卢晓玲:你直眉瞪眼干什么?想说我没实话?市场上要的是什么?撒谎是本事!老实巴交的只能出死力! 那你身上的女人香水化妆品味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公关一把手,也得自己怀里抱个女人? 卢晓玲说出自己最大的疑点,这也是郦大化长期没实话,留下的后遗症。 郦大化什么人,死人也能说成活的,瞄着妻子直勾勾的眼道:这你就不懂了!随场做戏,那个场合和女人能有什么真的?试想,我在那个一把手面前,要不是表现的色眯眯的,和他混到连襟的份上。他能接纳我?敢像自己家亲戚样从容的拿走钱? 卢晓玲不高兴了,世界上深爱自己丈夫的女人,是很难和其他异性共享爱情的。她一把一把扭住郦大化的耳朵:你说实话,其实很难分出你的真假话!你和那女人到底深入到什么程度?衬衣领上怎么有女人小嘴口红印? 郦大化慌忙爬起来,提起衬衣一看,不由的倒吸口凉气。嘴里喃喃骂道:小娼妇,看到别人拿的钱多,竟然给我埋个雷! 郦大化被卢晓玲扯得嘴歪眼斜,嘴里呦呦的求饶。凡是涉及到其他女人的暧昧事,卢晓玲出手向来是不留情的。管他什么郦大化,还是郦大花! 算谎话是郦大化看家的本领,见浅说不行,直到把一打手的欠条交给她。然后赌咒发誓:这是有人设套算计自己,当时酒醉心里迷,不小心踩到臭狗屎! 车轱辘般的解说,卢晓玲总算相信了,郦大化很快又进入梦中。 卢晓玲没有入睡,想了很久,攥着一把手的纸条,她又在一张纸条上写道:某某公司某某某,以借条为名义,从我家郦大化手里勒索四十万元。 她的本意是郦大化好说谎,说的话不能全信。有了字条,一则是吓唬郦大化不能采花盗柳的杀手锏,二则是一把手到时要是不仁,她就不义,决不能让郦大化白吃亏! 字条写好了,她珍贵的撕成小条条,以便珍藏。郦大化交给的纸条,卢晓玲和取款单据放在一起的。 卢晓玲的本意是,自己写的纸条既防一把手,也是防着郦大化说谎话,留证据。 钱果然能通神。时间久了,郦大化在某某公司开展的业务顺风顺水,卢晓玲的防备心就少了下来。后来,金钱渐渐回归增加,卢晓玲那夜收起的小纸条,逐渐淡出她的视野。 传奇小说上经常好说: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说得意思是:你自己还没觉察,有人已经觉察,正在算计把你送到死路。 人在作,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随着反腐倡廉的深入,一把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包养情妇,收受巨额贿赂的事,还是被双规了。 东窗事发,不是外部引发的,而是家里的现世报。试想,你在外边金屋藏娇,明铺暗盖,外边人不知道,作为同床共枕的妻子岂能没有感觉。 据说,别说是灵长类的人,就是凶猛异常,能分得一顿之餐,不至于冻馁而死的豺狼,也能感觉到性伙伴的不忠。 一把手的妻子平时看来浑浑噩噩,只是个穿衣服的模特,装饭的木桶。其实她精明的很,含着金钥匙出生。她不仅给自己带来了锦衣玉食,也给她的夫婿带来优渥的人际资源。 一把手的升迁,绝不仅仅是他个人出色,也离不开妻子家庭的大背景。 开始丈夫小打小闹,她根本没当回事。采用的战术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井水不犯河水。你能找只鸡,我就能养只鸭,大家各自心里明白,和平共处呗。 谁知一把手闹腾大了,不是小玩,而是动了真情,这就动了妻子的奶酪,触碰底线。几次暗示,一把手自觉的羽毛渐丰不但不知低头认错,还在兴头上反唇相讥。 老婆怒极指着丈夫的脸,骂道:夯货!你以为你是谁?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现代坦克不是癞蛤蟆,它具有高科技,是合金做成的。 要在以往,一把手服输认错,陪几次笑脸,危机也就化解了。谁知他和郦大化交往久了,竟染上郦大化说谎的本领。 黄鼠狼,白腚门,提起裤子不认人。就是被人按在床上,光溜溜的抓奸在床,也得说是狐狸精陷害。 一把手的老婆盛怒之下,她将丈夫检举了。 扯起瓜秧连着蔓,经检察机关立案侦查,违反党纪国法的事情多了去,在外边豪宅养小,不过是所有罪行的九牛一毛。 郦大化毫无疑问的被牵扯进去。 到底老花是个人才,花花肠子起了作用。说谎话的本领起了作用,鼻子一把泪一把。再交代,小问题一大堆,只构成违纪,但算不上违法。至于四十万巨款行贿的事,一推六二五,说成是借款,有借条为证。 监察部门到最后,实在拿不出可靠的证据,只能定性为私人恶意借款。 一把手最后被判了重刑,除了追赃,还进行了追加罚款。 案件结束以后,郦大化如同大病一场,恹恹了好一阵。 这一天,几个好兄弟设宴给他去晦气。吃喝间,很为郦大化抱不平。 司马安就说了:奶奶的,你和那些大贪官他们比,还不是冰山一角。抓不到孽龙,拿到条雨水淋出来的蚯蚓,当作周处斩蛟龙。 几个臭皮匠,当起诸葛亮。 何久久想到被郦大化骗走的酒,心里想:老花!平时都是你说谎玩弄我。老天给了我机会,今天我也给你设个套,让你也烦恼几天。 何久久一副谋略在胸的样子:大哥,既然没有行贿的证据,这钱就是借你的。借你的钱,就应该还你! 说这话的时候,何久久没有想到后果那样严重。他就是想借他人之手,修理一下郦大化,出一口靓河镇酒厂礼品被骗的怨气。 谁知,郦大化鬼迷心窍,细细一想:对啊!借我的钱,为什么收缴充公,应该退还给我啊。既然审查中说谎起了作用,我这说谎的本事还应该用用。 郦大化有了这个想法,酒喝得分外得意。 当晚回到家, 卢晓玲对他的服侍涛声依旧。只是话语不多,两只依然秀丽的眼睛,总是狐疑的在郦大化脸上打踅。 郦大化知道狐疑的症结在哪里,见卢晓玲欲说又止,干脆捅破窗户纸。 郦大化嗯嗯了几声开口说:我知道你怀疑咱家四十万元的去向。家里的钱,我轻易花了能不心疼?我挣的钱除了给你花,任何女人都不贪! 见到卢晓玲眼睛开始湿润,郦大化再垫上句:钱是花在一把手身上了,借条你也见到。要是还不信,这笔钱还能找回来! 接着就把何久久几人的意思,告诉了卢晓玲。卢晓玲不住点头,心里想:大化在钱上,可能没对我撒谎。不过,他这人没实话,钱能要来,就没说谎话。 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对妇女的侮辱。在要回借款的事情上,卢晓玲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试想,哪一个家庭妇女,面对原本是自己家的巨款能不动心。何况,孑然一身,靠多年打工才有房有车的一族,能在要回自己的钱时,能不动心? 卢晓玲反反复复的想:既然郦大化靠着说谎的本领,混得有头有脸。当年结婚说谎的本领,弄得自己和父亲都辨不出真假。凭郦大化的本领,一把手拿走的钱,可以说是行贿,也可以说是借给人的。凭着郦大化的一肚子花花肠子,这钱还能收不回来? 清早在郦大化吃早饭时,卢晓玲看着他的大脑门,点了句话:拿出你结婚时的花花肠子,说谎话的本事,钱应该能要回来! 出了家门郦大化有些犹豫,他慢慢的踱进办公室,半躺在老板椅上,开始思前想后。 四十万元钱,他的确是交给一把手了。当初为了能上一把手小蜜的床,钱没有少花,自己的马子也用了五六万。要不然公司老板也不会让他自己先垫四十万。那是老板嫌他花钱太多,没有依据的花去五六十万,只见钱出去不见钱回来,故意设的套。 想到这里,郦大化底气有些不足。想到刨去自己在女人身上花的钱,认真起来,这四十万元说是公司的也没错。 可是郦大化想到,钱如果不去要,不就证明卢晓玲怀疑他嫖娼嫖妓坐实了。 郦大化捏着肥嘟嘟的下巴颏,花花肠子转了几圈。终于精心设计好环节,准备好谎话,理直气壮地去审查机关要款。 郦大化进门坐定,嘿嘿笑着扔给办案人员一盒烟,自己则很俏皮的在烟盒上一弹,烟卷翻着跟头叼在嘴上。 郦大化又是憨厚的嘿嘿一笑说:在这个案子上,我是受害者。那人太贪,横加勒索。非得向我借钱,我哪里敢不借?公司是不愿出这个钱的,我只好东磨西借,再拼上家里的存款,硬凑点钱借给了他。如今,我欠了一屁股债,外边不少人催我还钱。我难呐!真后悔不该粘那条烂鱼,没吃上一筷子鱼肉,倒粘了一身腥! 郦大化理由很是充分,钱是借给他的,他经济犯罪和我无关。我和他只是借债欠账关系,杀人偿命,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办案接待他的人员,看着这个两手手的关节都带着酒涡,弥勒佛样哆嗦着凉粉样肥肉的郦大化。 办案人员,好久没有说话,端详着郦大化的神态,就像看到一个脑袋被驴踢了的人。 他们阅人无数,象郦大化这样宽大处理,还来找后账的,还没有遇到过先例。 看着,看着,接待他的人就笑了。 郦大化要来钱了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2章 车声雷声说谎声 山色水色烟霞色 看到对方上来迷惑不解的眼神,后来似笑非笑的打量自己的神态。一向办事弄得清关节缝隙,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的郦大化头上,开始见汗。 他接连吸了几根烟,强自镇定心神。事情到了这一步,是没有后路了! 办事人员,请示后很快把他带到专案组长办公室。 专案组长的脸上,郦大化这样的老江湖,也没看出阴沉眼底藏匿的东西。 组长语气冷冰冰的,一切按程序走过程。 接待郦大化的人,对他说的话进行了记录。详细的询问钱的来源,他都借了谁的钱及数额。 郦大化张嘴就来,提供了司马安、何久久以及自己的老婆。这些人都是和他亲近的,稍微打个招呼,就能心领神会,密切配合自己的。 他没料到,再没有打招呼的机会,郦大化当天没能走出审查机关的大门。 本来对郦大化的处理,内部就有很大争议。因为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结案过于仓促。办案人心里很明白,即使在一把手的案子上,郦大化行贿的证据不过硬。但从调查中的反映来看,郦大化劣迹斑斑,不是个大蛀虫,也是个天牛般专门咬腻大树的害虫。 郦大化进去就没出来。在对他家进行搜查的时候,一把手的借条,早已在郦大化狡辩后,存进了审查机关的档案资料。这次搜查,除了其它的证据,还搜到了,那晚卢晓玲藏起来的纸条。 谁也没有料到,铁证这样就到手。 原来,家里家外事情繁多,卢晓玲几次翻弄以后,不见了当日日夜里写的纸条。她没当回事,也没告诉郦大化,以免他动起花花肠子,又生出别的咕咕喵。卢晓玲想:“全当扫地时,不小心弄到垃圾堆里了吧。有什么?不就是张纸条吗!” 搜查机关的人员,多么专业!竟然从藏掖在抽屉的夹缝里找到了那张纸条。 而当审查人员询问司马安和何久久时,他们只想自保,哪里敢多事?何况俩人也没有郦大化说谎话的本事,只能实话实说。 于是,一切尘埃落地。 不久,办案人员还接到了网上举报,内容甚至涉及到靓河镇酒厂贪污厂方礼品。 有人怀疑是何久久办的事,他的电脑信息没有删除干净。也有人不相信,何久久能干出这样的缺德事?因为他和郦大化毕竟是桃园三结义。 以纸条为审案的突破口,郦大化很快压不住阵脚。加上其他落实的罪行,多次向国家公务人员行贿、自己屡屡贪污公司钱财的罪行,终于坐实了。 郦大化的确太花了,就是没把聪明才智用到正地方。 他当年说的谎看起来已经过去,没想到在卢晓玲心里留下了阴影,鬼使神差卢晓玲那夜就留下了证据。 说到底,郦大化还是栽倒在自己的花花肠子,说谎不眨眼的行为上。 其实,他不知道,郦大化进监狱后,卢晓玲肠子都悔青了。 郦大化最初出事后,何久久专门带着老婆来看望。告诉卢晓玲:不要太担心,对一把手行贿的四十万元钱行贿罪,不一定算得到郦老大头上。 看着卢晓玲疑惑的眼神,何久久笑着说:老大和一把手的小蜜有一腿,自己也有马子(相好的),四十万还不知花在哪里呢。自己玩女人花的钱,不能算在四十万元行贿上,是不好定罪的。 卢晓玲眼睛发直:有手写的借条,他能乱写? 何久久几乎叫起来:嘁!我的个嫂子唻,我哥说谎的本领,你没领教过?他随便写一张,糊弄你还不是正常的? 出了门,陪着何久久的来看卢晓玲的老婆,就小声抱怨:你这不是在挑弄事嘛? 何久久鼻子哼哧一声:老花嘴里有实话?钱真可能叫他送给外面的娘们了。连把兄弟的酒,都撒谎占了去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再说,凭老花的谎话连天,卢晓玲连北都找不到,你没听说过老花新婚时说得谎话,连他大舅哥都受伤了。他哄卢晓玲,还不是翻翻手的事!老花定不了行贿罪!我说这话,不也是为宽卢晓玲的心? 酒的事,郦大化以为便宜占的神不知鬼不觉,他没料到在何久久心里留下了疮疤。 别说,何久久的话卢晓玲信,郦大化嘴里难以分辨哪是实话,他太会说谎。 所以,那天郦大化去要钱,她虽然感觉不妥,没有阻拦还在怂恿。原因就是想看看,在给外边女人花钱上,郦大化到底说没说谎话! 郦大化蹲在监狱的时候,卢晓玲去探望。当面没说,回来的路上,卢晓玲想到了:郦大化呀郦大花,你成也谎话,败也谎话…… 继而,卢晓玲自己禁不住打个哆嗦。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郦大化的说谎,自己新婚期导致无颜再进娘家门的噩梦,嘴里呐呐的:谎话的余波呦…… 都说语言是门艺术,它是人类社会智慧的结晶。郦大化因为谎话自以为说的滴水不漏,骗人的话使用的炉火纯青,最后还是吃亏在说话上。 嘴是两片肉,说话不当要难受!嘴能助人,也能杀人。下边作者讲一个,利用方言,趁着下指示的人语言不严谨,巧妙杀人的故事。 二十一、红莲寺 沂蒙山脉逶迤南来,终于在山东藤县南约百十里处站住了脚。 此处的山岭甚是险峻,四股八岔,象条伸出四腿,尾扫八荒,肩背宽厚的鼍龙。南向的山脉戛然而止,犹如高昂的鼍龙头,这陡峭的山峰便称为鼍头岭。 这地方很神奇,神奇的产生很多故事。 鼍头岭上纵目观六合,亩把大的平地,就建有有红莲寺。 这红莲寺,三建两灭,可谓多灾多难。 开始建于何年,无法考证。传说始于南北朝,和它南边的不老河发大水,河道突然拓宽的时间差不多。 红莲寺第一次毁灭,在乾隆年间。据说,有很大的冤案,与和珅及其手下有关。 红莲寺所在的位置,很是耀眼,南北便道可达扬州、金陵,捷径幽燕,西接中原,东达连云海滨。加之鼍头岭山高峰险,松柏苍苍,这里的古寺钟声悠扬,传遍四方。 红莲寺占地虽然不大,倒也雄伟庄严。大雄宝殿,如来佛三尊佛像,金光闪烁。面对众生,双手掌心朝天,两耳垂肩,满脸富态。含笑不语,神态慈祥。两边排着十八罗汉,面部狰狞,法相庄严。 大殿两厢的偏房,带着遮风避雨的廊檐,里边供奉着各路菩萨。同其他的寺庙不同的是,左边诸佛以观世音为首,右边打头的是药王菩萨。人生在世,看病吃药必不可少。 寺院的庭院不大,倒也是青石铺地,非常洁净。 仙山险峻存古寺,名刹悠远出禅师。 红莲寺远离州府所在地,属于荒僻乡村,倒也香火旺盛。 在雍正末年,满清政权在中原越发巩固。红莲寺来了位得道的高僧,传说曾经是反清组织天地会的头目。见到事业无望,他看破红尘,在此修身养性。 这位高僧名了悟,眉眼慈祥,精通大小藏佛经。洞察天地玄机,修养高深,见识精远。拿手的是给人治病,并不需要问询诊脉,坐在蒲团上远远望去,打眼便能知晓病症。指点本山无名的野草,病人往往起死回生。 老百姓称之为圣僧,那是些识文断字的士人,在家修行的居士,各地的佛门,佩服的则是他思想的深度和觉悟的广度。每年寥寥的讲经会,寺院的门口摩肩擦踵。院内听讲的信众,能占块屁股着地的平地,就是侥幸。 了悟讲得什么,这样吸引人? 下边是他的一场讲经大会。 了悟禅师在讲佛法时,问听讲的已经读过万卷佛家经书,具有相当修为的信众:世间万物是定,还是不定? 有人答:有定。 神鼎摇摇头:如果万物有定,为什么高岸能变成河谷,深谷能变成山岭?有的人死了又生,有的人生了又死?这样的变化,怎么能说万物有定? 听讲的禅师,听后悟性大开,回答说:万物不定。 了悟微微摇头则又说:如果不定,为什么不把天叫作地,把地叫作天。把月亮叫作星星,把星星叫作月亮。明明有恒定的事物,怎么说万物不定呢? 其他名刹来得高僧,听闻了悟的说法,由衷的佩服,他的认知达到虚无的境界。外地的高僧五体投地的说:我感到你的行为就像菩萨一样。 了悟双手合十说:菩萨得到什么不欢喜,失掉什么不悲哀。有人骂他打他,感觉不到烦恼,这才是菩萨的行为。我得到东西就高兴,得不到时就烦恼。有人打骂我,我就气愤,万分烦恼。你看,我的行为像菩萨呢? 由此红莲寺的了悟法师,声名远扬,人们把他当作活佛、菩萨的存在。为能见他一面,人们不惜远途跋涉。能和了悟座谈佛经,讨论人生、宇宙、空间,是一种很被崇敬的荣耀。如果要能拜谒和被了悟登门拜访,说明人品和层次、水平。是迅速提高自己声望、树立权威,鉴别人品高下的方法。 乌拉喀出身正黄旗,是权臣和坤的得意门生,当政的权臣。 乾隆是中国封建历史上,有名的几个明君。出于了解民生民情,江山永固的目的。他自己不仅几次下江南巡视,还微服私访,想掌握第一手资料。把不利于大清统治的苗头,尽早清除。毕竟一个人的时间有限,兼之他出去巡视,游玩的成分大,很多地方的情况不甚明了。往往奏折放到龙案,黄瓜菜都凉了,祸害已经发生。 于是,他经常派些能臣权吏、心腹走狗,下去巡察,及时反馈情况。巡察的人官称巡按,按授权每次巡察的地方不等,权利相当大。代天巡守!可以调动军队,使唤公差衙役,缉捕犯罪的官吏和各类民众。如果不是特别的人物,犯罪证据确凿,可以先斩后奏。 乌拉喀担任苏鲁豫八府巡按,是和珅推荐的。推荐的原因,乌拉喀是自己人!自己人的好处是,胳膊肘子不会向外拐,有了妨碍,不用惊动朝廷,悄悄的处理。 从成为乾隆的宠臣,和珅为乾隆办了不少事。在充盈国库的同时,顺便他的库房快撑裂。贪污受贿,卖官舞弊,结党营私,他都做到了。民间的反应不会没有,待到结成大瓜,即使乾隆宠爱,也难免受到处罚。 未雨绸缪是预防灾难的最好办法,乌拉喀此去不仅可以巡察朝政的问题,也可以解决和珅自己的满意度调查。 民意是什么?是对朝廷施政的反映,可以走访各类人得到。就像把碘加进牛奶,很快就能知道是否添加淀粉造假。 出京的时候,和珅特地嘱咐乌拉喀,要看看红莲寺了悟禅师的反应:这个人,在朝廷有名,具有代表性。你乌拉喀是我和珅的门人,天下皆知,对待你的态度,代表民意。至于具体办法,不必问卷调查,看态度!金风未动蝉先知,对你怎么样,反映了你的人品,也折射我和珅的名声。 乌拉喀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底。 钦差出京极为威风,有船坐船,下船坐轿。铜锣开道,旗帜飘扬,棍棒发威,刀枪明亮,八抬大轿过处,无人不知。 每当到了一个地方,除了官府忙前忙后,地方上缙绅、豪杰、名士无不前来拜访巡按。不用多问,从来人的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就能明了民意如何。当然对巡按的态度,既能看出对自己、和珅,乃至朝廷的意向。 待到了红莲寺归属的州府所在地,乌拉喀脸色就有点挂不住。地方上的名流,来拜访的如同过江之鲫。了悟老和尚没来,开始以为是他消息闭塞。专门让手下送去请帖,在乌拉喀这已经是很掉份的事。了悟老和尚还是没来,推说是身体不佳。 给脸不要脸!乌拉喀心里的那个气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天之下莫非王臣,别说你只是个老和尚,就算是释迦牟尼,到了中土也得变佛教。 乌拉喀想这次,了悟老和尚拒而不见,自己丢脸不说,和珅那里怎么交代?传说出去,满朝的文武得笑掉大牙!要是万岁爷听闻其事,还不得起疑心。 乌拉喀越想越生气,牙齿咬得咔咔响:你叫我难堪一辈子,我的叫你后悔一辈子。 乌拉喀含恨离开,红莲寺所在州府暂时无事。 在巡察完其他地方,乌拉喀已经有了好主意:了悟老和尚,要是个道德败坏的出家人。惧怕天威,不敢见天使,他拒绝见巡按,就是正常的表现。乌拉喀已经设想好,处理了悟和尚的办法。 鼍头岭这块地方,流传着四大怪。其中一怪是:夏天冬天连起来。山下的炎热刚去,鼍头岭上已经凉风飒飒,要是碰到连阴雨,直接让人缩头抱膀打寒战。 屋后天阴霾的粘挂在树梢,半枯黄的灌木丛在凛冽的山风里弯腰摇晃。刚过午,秋雨开始肆意的撒欢。也就是顿把饭的时间,草根下出现津津的水流。打杂的老道士,强挣着瞌睡的花眼,向寺外的山道上瞄了一眼。按理说,这样的天气,没有人来烧香拜佛,他想忙里抽闲打会盹。方丈了悟的要求很严,即使鹅毛大雪,也得按时快关寺庙大门,绝不能亏待香客。 老道人撒去这一眼,马上带来精神。连接寺庙的青石板路,左前方分岔的没入草径的蚰蜒小路,从合抱粗的森林里,飘出个白色的身影。 再揉揉眼,那个妖怪精灵般的身影,已经上了石板路。 肯定是人,怪物哪有能耐敢进神佛显灵的寺庙? 老道人判断完,对那女人苦风凄雨里行走,很是怜惜。 转眼间,白影跨进山门。原来是一个妙龄的妇人,风摆寒柳般,挣扎着走进庭院。看得出,她在雨水里淋了好久。虽然打着把油纸雨伞,山上的风吹来踅去没有定向,浑身湿透,顺着衣襟滴水。 少妇对老道人颔下头,咧咧嘴算是打招呼,迈步走进大殿。这妇人脸色惨白带着乌青,低眉垂眼,身着孝服。她说不尽的凄苦,让人从心底同情。 少妇走到大佛前,从拎着的包袱里,取出用油纸裹好的三炷信香,点燃后插进香炉。自己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合什、闭眼、磕头。如此三番五次的行礼,翻动嘴唇念叨,像是有无限的心思,难解的情节。拜完神佛,她又走到功德箱前,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叮叮当当的放进去。然后又是合什、闭眼、许愿。 等少妇做完这些,早已过了寺庙关门的时间。老道人耐着性子,心里想:现在该走了吧。他心里也暗暗担心:天黑雨下,山路崎岖。这个苗条的小娘子,三寸金莲小脚,如何回得家? 秋风带雨晚来急,越近天黑,雨水愈发的不住点的落下。 小娘子几番迈步出了大殿门槛,打开的雨伞噼里啪啦响着,又胆怯的收回脚步。眼见得泪珠在眼眶里转,就是不敢投入雨幕。 看来她是被淋怕了!老道人想着,上前催促,寺庙里是不能留妇女过夜的。 少妇见老道人前来驱赶,马上鞠躬作揖。万千恳求,让她避会雨:待雨小点,立马就走! 看到少妇白里发青的的脸,乌紫的嘴唇,湿透的衣服,打着哆嗦的娇躯。把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赶到望不见亮的雨夜中,除了铁石心肠。老道士吃斋修身行善,哪里经受的住女人的眼泪。心软了,他示意少妇不要着急,问了下她的情况。 自古红颜掇祸水,这少妇,带来的是祸害还是福气?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3章 俏红莲月满蒲团 老了悟云蒲草榻 俗话讲:怅恨人间不如水,平地三尺起波浪澜。 贫不和富斗,民不和官拼。 破家的县令,毁家的府尹。 何况是八府巡按,堂堂的钦差。要是和他过不去,抓挠了逆鳞,大蟒翻身是能墙倒屋塌。 了悟既然不给乌拉喀面子,给脸不要脸。乌拉喀还能少了处理了悟的办法?吹个浮土都能找到裂缝,何况乌拉喀这样的高手,设套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 再说,老道了过,看到秋风秋雨秋寒中的年轻妇人,不由的大发慈悲之心。他去还有话说,待到妇人进了庙门,喝了一杯热水,苍白的莲子脸,渐渐两颊泛出红晕,人是加倍的妩媚。 询问之下,老道心里更是同情。 原来这少妇,原住在城里,为了给死去的丈夫上坟,昨天住在前边的小镇旅店里。丈夫是本地人,在城里经商,新婚不到一年病亡。叶落归根,葬回祖坟,这次她回来是少周年。 本来租头毛驴骑着上山,想在上完坟后,再到寺庙烧香还愿许愿。谁料,天上突然下雨,自己虽然防备带把雨伞,怎奈风疾雨大,只好躲在大树下避雨。好不容易雨小了,时间就耽搁过去。最倒霉的是,原先拴在小树上的毛驴,挣脱了缰绳,跑得没了影。 没有奈何,只好先到寺里烧香还愿许愿,也算避避雨。谁料到,这雨越发的大,壮汉都难以上路,何况她本来瘦弱的身体。这场秋雨淋过,就算路上平安,也要得场大病。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她祈求在这房檐下,避雨过夜。 女子说完泪如雨下,说不尽的苦情,弄得老道人也掉了两滴眼泪。 也是巧,这女子和寺庙有缘,她姓葛,名红莲。 你在这稍等等,我不当家,得去请示方丈。了悟方丈是极为慈祥仁厚的高僧,他听到你的情况,必能打破规矩,容你避雨过夜! 老道士说完,匆匆赶往了悟的住所。 很快老道士转身回来,对红莲说:了悟方丈甚是慈悲,听了你的遭遇,让你在这避雨过夜。也是巧,本寺人众本来不多,现在又大半出去化缘,僧舍倒有空的。 说着领红莲穿过角门,沿着石阶下行,到了和尚们住的小院。 这小院,紧贴着寺庙大殿的西北角。僧舍北邻峭壁,西傍深潭,东挨寺庙,南边是密不透风的竹林围墙。甚是清净、幽雅,若不是和尚们担水,潭边的苍苔应该是绿毡。 僧侣们的房间不多,共计四间僧房。和尚们每天在大殿里做完功课,这里便作为修行住宿一体的禅房。最北边,靠近峭壁的禅房最大,是方丈了悟修行住宿的地方。 其余的三间,面积很小,分别住着三个大小和尚。可巧,这天三个和尚出门化缘。风雨阻隔,都没有回来,三间房舍空着。 葛红莲挑选了下,说是要壮胆,便在紧靠方丈的房间住了下来。 老道士搬来专为葛红莲点燃的火盆,送点饭菜,说声自便,抽身去干自己的事。 雨继续淅淅沥沥下着,夜渐渐寂静下来,远处传来林涛涌动的潮声。 也怪,没过午夜,那雨住了。月亮半掩着脸,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树林里不时传来噗嗖嗖,宿鸟惊飞振翅声,夹杂一两声夜猫子惊怵瘆人的嚎叫。 方丈了悟还没入睡,长期以来,他的时间都是在盘腿打坐,苦思冥想中度过。 每日躺倒睡觉的时间,没有超过一个时辰。 室内挂着盏琉璃灯,明明亮亮的灯光透过门窗的缝隙,射向无底的黑夜。老和尚在床上盘腿打坐,两只赤脚脚心交叉跌蚨。双掌掌心向天平放大腿,头观天眼观鼻,嘴唇翕动,默诵着经文。 葛红莲偷窥了一会了悟的修行,蹑手蹑脚的走回房间。转动眼珠,搔头挠背,有了主意。她吃了点东西,用水送下。先是在床上翻身打滚,弄出动静,然后便是阵阵呻吟。 这番动静,就是石头人也被惊动了。可恨老和尚入定一般,屋里没有半点动静。 眼见得接近二更,葛红莲闹腾了一阵,没有办法,见钓不到鱼。她就踉踉跄跄着脚步,跪倒在了悟门前。不住轻轻的敲门,嘴里呢呢喃喃的轻声说:圣僧救我!救人一命胜造十级浮屠!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怜可怜小女子吧…… 了悟略抬眼皮:你何方妖孽?要是有什么事,去找道人吧。深更半夜的,不要来扰乱我的清修。 葛红莲听到了悟如此说,含量哭得益发凄惨:小女子可能是受了风寒,浑身疼痛,手脚酸软,肚疼的厉害,眼见的不能动弹。哪里挣扎到老道人处……都说你,医术通天,你不伸手救治,求别人何用?我就死在这里吧…… 哥红莲说完头嘭恸一声撞在门上,没了声音。 了悟不由的慌了手脚,急忙跳下床打开门。放眼望去,门前黑皴皴的趴着个女子。她浑身打着哆嗦,牙齿咬得咯嘣嘣响。了悟顾不得忌讳,弯腰抱起红莲,放在禅床上。 伸手摸摸额头,很是灼热。秀丽的脸蛋酡红,两眼紧闭。额头上起了个鸡蛋大的包,想来刚才撞得不轻。 没想到女子这样烈性! 了悟想着,心里不免增加了几分疼爱。细细看去,小女子黑蝴蝶翅样的睫毛,绞结颤抖。艳红的双唇起皮焦躁,娇俏的鼻子不住翕动。手脚抽搐,身躯颤抖。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咽喉里哼哼歪歪,就像是体内有毒火烈焰在烧烤。 佛法精通的了悟一时慌乱了手脚,且不说救人一命是莫大的功德。就是不救,万一这少妇死在禅室,也是打不赢的人命官司。救!深夜何处采药?就是采来药,见效也不能这样快。 没有办法,了悟只有放下男女之间的忌讳,撇开出家人的戒律。放平葛红莲,双手在她曼妙的身躯上游走,推拿按摩起来。 红莲的娇躯灼热,手心贴上有说不出的感觉。了悟推拿一阵,红莲的身躯由僵硬变发软,手脚开始放松,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悟俯身推拿,双手一伸揽住了悟的脖颈。 了悟推拿时,红莲的娇嫩的身躯发散着热力,成熟的少妇酮体对异性有无穷的魅力。即使是修行几十年的老和尚,面对异性强烈的诱惑,也是难以把持。 了悟每一掌贴着红莲薄薄的内衣,既有热量的传感,也有少妇特有的诱惑香气。弄得他心摇意荡,旌神出窍。 被红莲一揽一坠,了悟不由的俯下身躯,就像寒冬腊月赤身裸体的人抱着个火炉。先是嘴,然后身体压了上去。 隔着衣服,红莲已经感觉到那活儿的硬度,心里不由得高兴:巡按大人的安排的事,终于要完成了! 然而老和尚,毕竟多年修为,要做那事的刹那,激灵灵打个寒颤,悬崖勒马。 原来乌拉喀,对了悟的冷落恨得吐血,也是受到古代小说的启发。路过鼍头岭所在的州府,驻跸不走,专要给了悟弄个罪过。经过精挑细选,他找到歌舞曼妙,长相出众的歌妓红莲。恩威并举,要她把了悟拿下。如果俩人的亵物到手,有重谢;如果拿不到证据,将会受到重罚。 于是,红莲便参加了陷害了悟的过程。 葛红莲趁着雨天上了山,拿捏住火候,混进红莲寺。庙好进,僧不好近。 自从烘干衣服,躺在床上,葛红莲就望着房顶发愁:虽然和了悟只是一墙之隔,却又咫尺千里。那老和尚饭都是老道士端进去吃,只是在禅房诵经。苦思冥想,脚步都不出门,如何诱得他上身? 如果拿不到俩人缠绵的秽物,巡按大人那里如何交差?和珅手下的人,可都是手狠心黑。要是祸害起自己这个歌妓,还不是碾死个臭虫。 心里焦躁,进了房间,她一刻都没眨眼。 急的七孔冒烟的葛红莲,夜畔秋雨乍停,她便遛到了悟的禅房门外。透过缝隙看去,明摆着了悟是个有道的高僧,绝对不是自己能勾引了的。 狗急了跳墙,鸡没路上房。葛红莲到了断崖无路走,只等着天亮回府难看。突然想起自己带来的壮阳药:这东西煞是厉害,就是八十的老翁。吃了一副下去,也是精神抖擞,钢枪不倒,见个墙窟窿眼,也想扖进去。 可惜进不了和尚的门,进了门也没有下药的机会。 当时葛红莲皱着眉头想。 壮阳药往常只是男人吃药有效,有些促狭的男人,曾经想阴阳同修。用小拇指甲,挑过一点让葛红莲服用。结果葛红莲是脸红发烧,心内焦躁,呼吸不畅,四肢僵硬。那药对女人也能提醒,只是服下去,就是大病的症状。为了满足男人,葛红莲随身带有这种药,只是自己不敢服用。 趴在了悟门外,思忖了一阵,正路走不通,葛红莲只好使用苦肉计:装病! 装病也是个本事,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而且病状危急,老和尚不得不出手。出手还容易色诱,这样的事很难做到。 于是红莲想到了壮阳药,药不到老和尚,可以药自己。虽然可能在女人身上副作用太大,弄不好血流加速,血管都要爆炸:人到绝境哪有阳光大道可走?这次不能成功,回去以后生不如死,倒不如扔下注赌一回。 想到这里。红莲服下大把的壮阳药。不成功便成仁,一般男性不敢用的药量,红莲服下了。药效发作的那一会,红莲的心里像长猴一样,浑身发烧。血管蹦蹦跳,就差没有出鼻血。红莲石头发疯,人进入半昏迷状态。 结果她赢了,老和尚入了彀。 见到老和尚要打收兵锣,葛红莲心里发急,急中生智,她翕动着红唇,娇声:你拿些水我喝! 老和尚好不容易住心猿意马,对小女人满满的歉意。听到她要喝水,慌忙去提茶壶。 他哪里料到,葛红莲这时在空杯子里笑了阳药。 了悟倒完水,把水杯端给小女子。 葛红莲身子扭得像麻花娇喘吁吁:不嘛,你先尝尝嘛! 也是色令智昏,被葛红莲迷得头晕眼花的了悟,尝了第一口。而后在葛红莲一再撒娇下,又喝了三两口。那本来就燥热的小腹,此时如同着了火。 本来成熟的妇人,对异性就有诱惑的体香,再加上壮阳药的催逼,红莲有了欲死欲仙的疯狂。她蛇一样纠缠着了悟,嘴唇摇晃着对接,不管不顾的舌吐丁香。 红莲俊秀美丽的清水脸,笑盈盈无限情意的桃花眼,对男人有巨大的魔力。加上按摩逼出的壮阳药,化作气体进入鼻腔,红莲娇嫩的酮体,含香的呼吸。 让喝了几口带药茶水的了悟,这个有名的高僧,再也难以把持。他挥手起风,灭了琉璃灯,再大的欲望,他也不能在光亮下做欺佛灭祖的事。 了悟一般扯开红莲的内衣,扔掉自己的上衣,就要解开裤带。这时的月亮已经偏西,盈盈的透过窗户映进屋里,无巧不巧的晃在了悟着火的脸上。了悟不由的一个激灵,原阳难以把持,在衣裤里喷泄。 一脚迈出了悬崖边,水浸泡泥一样,人软塌下来。 了悟的头脑清醒大半个,佛性开始回归。红莲正在眼巴巴的等待,就等了悟作为,然后悄悄的取到秽物,向巡按交待。 红莲也是药拿的,此时分外张狂。有的想法一浪高过一浪,不由的再次伸手撩拨,想引导尽快成其好事。 谁知煮熟的鸭子飞了,了悟不再动作,瘫软的坐着发呆。 急躁的红莲,半撑起身子,莺声燕语的问:快点啊!急死人了! 老和尚没反应,弯腰拾起地上的外衣披好,看看门外,点起琉璃灯。死死的盯住红莲无限纯情的眼睛:说!谁让你这样做的?摇头?否认?我这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子,凭什么让你动情?你要不是没有目的,怎么甘愿受罪,也要投怀送抱? 兜头一瓢凉水,红莲的药效渐渐退去,头脑开始清醒起来:自己刚才母狗样的发情出丑,实在太无人样! 在了悟凌厉的目光注视下,红莲纵然是个妓女,也不禁羞惭起来。 看那个样子,自己要是今天不说和清楚,老和尚绝对不能罢休。再说了悟是个有道的高僧,和自己无冤无仇。对老百姓有好无坏,要不是自己勾引,壮阳药外溢作用。他无论如何,干不出丑事。反正妓女不值钱,自己这辈子算完了,自己死就死了,何必拉个垫背的。 葛红莲想到这里:罢!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就把实情告诉你…… 于是,红莲便把乌拉喀的安排说了出来。 了悟听得脊背阵阵发凉,心里想:好险,要真是要了红莲,以后臭名远扬,生不如死 了悟本来就是宽厚的人,红莲也没害人的心。俩人话挑明了,便商量起来如何回去交差。 就在俩人,还没想到好的应对办法。突然,寺院周围灯火通明,众人聒噪,寺院的门被擂鼓样的敲打。 高手下棋是吃一看二眼观三,乌拉喀早已预备好后招。 坏了,这是官府的兵丁差役来了! 了悟嘟囔了句。 红莲也愣住了:说好让我带证据回去,怎么直接到寺院来捕人? 真叫俩人猜准了,外边正是乌拉喀派来的兵丁衙役。眼见的寺院大门打开,众人呐喊着冲进寺院。 红莲眼睛一黑,知道坏了:虽然俩人并没有交媾的事,可当时情绪高涨,俩人都有秽物沾染内裤。要是被抓到,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无法说清。 赶快换内裤,一是无物可换,二是没有时间,就是换下来脏污的内裤又往哪里藏。眼见得,乌拉喀不按约定办事,突然袭击寺院,明摆着捉奸成双,自己显然没有个好。想到这里,红莲满头大汗,脸无人色。恨只恨,自己作祸连累人,她歉疚的看看了悟。轻声说:对不起! 觉察到,闯进寺院的兵丁衙役绕过大殿,直奔小院禅房。目标明确,就是奔自己而来。了悟虽然心惊,面色倒也从容。他嫌红莲的脚小,动作太慢,上前抱住红莲就走到靠近峭壁的屋山墙。抓住墙上挂衣服的钩子,拨动几下,墙上滋溜一声开了扇门。了悟嘱咐声:里边有床,好生歇着,别出声。 这时来人的脚步渐近,了悟慌忙关上了壁门。 来的大群工人进了禅房,大喊着叫人。 了悟倒是镇定,冷冷的说:人都出去化缘,没回来。 其中一个好像是头的,嘿嘿笑着:别打马虎眼,我们找的是那个女人? 了悟故意风轻云淡:老爷们开玩笑!我们这里没有尼姑,哪里有女人? 可谁不知道的是,乌拉喀这人狡诈万分。红莲不知道她不是自己上山,从她进了寺院门,紧跟在身后的汉子,就在院外盯梢。没过午夜,汉子利用把钩绳索,悄悄摸进寺院,在竹林里隐藏着。 红莲的作为都落在他的眼里,为了把稳,屋里两人张口气喘,激情碰撞的时候,他摸到了门窗前。 平时,了悟静下心是能听到外来人的脚步声,彼时俩人心神摇荡,哪里听到外边的微末动静。待到灯烛熄灭,汉子认为事情板上钉钉,赶快跑了出去,招呼早就埋伏好的人,霹雳雷火的闯进来捉人。 如此兴师动众,这正是乌拉喀预先布置。 乌拉喀长期追随着和珅,打击排斥了不少对手,经验告诉他。高手过招,一拳出手,后拳相随。没有预案,离失败不远。在做好红莲的圈套后,他又预备了后招。让人见识红莲的行动,既是为了计谋败露,杀人灭口,也是防范红莲反水。作为出卖色艺的妓女,乌拉喀从心眼里看不起:为了几个钱可以卖身,那么了悟给了她更大的好处,即使有了证据,她也可能毁灭。 了悟禅师,能否逃过劫难,从乌拉喀设计的大网里逃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4章 洗钵归来云漫袖 谈经空处雨点飞 历来有心算计无心的,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何况,乌拉喀设的连环套计谋。 有道的高僧走路怕伤蝼蚁命,点灯惜蛾纱罩灯。思维已经神游八极,两眼望尽天下事,对人命以慈悲为怀,看美人似红粉骷髅。救治昏阙的红莲,是出于本能,哪里想到人故意设置的圈套,毕竟凡胎肉体,哪里把持住两个方面的诱惑? 再说狡诈的乌拉喀,在得知葛红莲去了红莲寺。于是他接着安排,在红莲进入寺院后,监视的汉子也在深夜逾墙进入。为的是扳倒树捉老鸹,来个稳当。 兵丁衙役在了悟禅房,把屋里的物件都扔了出去,就是没有发现红莲的踪迹:明明观察到了悟和红莲上床,怎么插翅飞了? 众人搜完禅房,搜大殿和两边的厢房,深秋季节穿着单衣,个个忙的满头大汗。要说,汉子把握了悟俩人交媾的时间不准,倒也可能。 可红莲进入寺院,可不是一双眼睛看见的。那时作为暗线和联络的几个人,已经布置在清晰的观察位置。 为首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唯一的可能是有暗室或地窖藏身。要不然怎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乌拉喀这人办案经验丰富,在手下来围捕,相机缉拿的时候,就布置注意暗室洞穴。于是手下人,以了悟的禅房为重点开始以金属棍棒,捣地敲墙。重点中的重点,当然是了悟的禅房。一个衙役,用棍棒敲打靠近峭壁的山墙,同伴不免笑话:傻瓜,墙外是巨岩,能有暗室。 再把禅房地和三面墙,密集的敲打一遍,仍然没有蛛丝马迹。这时,搜查的人,便怀疑汉子看走了眼:是否红莲在别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搜查量就太大了,光是一个如来佛象,就够搜查半天。而且神像不能金属棍子去捣,光能凭眼睛和手去感觉,漏洞就大了。 汉子明明看见二人在这里暧昧,怎么能找不到呢?他憋着气,自己拿起金属棍子,不顾其他人笑话,密集的振捣。别说,暗道真叫他发现了,因为暗室的门敲起来空洞洞的发音不一样。暗室的门很快被打开,火把探照,里边有床和食物和生活用品,三两个人生活个把月不成问题。 葛红莲人是必须找到的,要不然凭老和尚的脏裤头,能说明什么。 再说,葛红莲藏进暗室后胆战心惊,只听得外边沸喊连天,棍棒捣的地和墙闷声作响。 这时天就慢慢亮了起来,亦有微光从暗室北边传来葛。红莲细细观察,暗室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她摸到了灯,没有敢点。在外边静下来的时候,她紧张的心有所舒缓,眼睛不好用听觉就灵敏,她听到微微的流水声。沿着下坡摸去,透光的缝隙犹如一线,线下是混沌的光。 葛红莲走到跟前发现这是一条地下河,水流来的地方岩石没入水面。河得西边也是没在水中,只有南边有光亮和水响。葛红莲明白了,南边就是和尚们吃用的水潭,多余的水顺着小溪流下山去。 衙役打开暗室门,站在暗河边捧水解渴的葛红莲,惊得心胆俱裂:不是上交交媾秽物,而是逃跑,被捉到的后果可想而知。 葛红莲见过官府的酷刑,拶手指,夹撬棍,这些自古流传下来的刑法,就是男子汉钢棍都承受不了的。何况乌拉喀还有树扒皮、蚂蚁嗜咬新创造的刑法,为了增加威慑管束力,乌拉喀已经事先把新刑法的要诣,对红莲说过一遍,当时就吓得红莲屁滚尿流,汗湿内衣。 想到这里,生不如死,葛红莲银牙一咬,纵身跳入地下河中。 进入暗室的两个差人,有一个想去救,被身边的头阻止了。这女人掉入水中,原有的秽物必然水释,捞出来也找不到证据。他知道巡按的心思,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如果给了悟个囚禁奸杀的罪名,很容易凑齐罪证。 这样,了悟和后来的尸体,抬到了乌拉喀的面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暗室,投水的女人,让了悟没有办法分辨。 了悟是名人,杀他得名正言顺,不然人心难服。于是,乌拉喀就派师爷骑着快马,连夜赶往京师,恳求和珅免见,提前讨个口谕,免得其他人奏章到京,别生意外。 对了悟,和珅早已是恨得牙根发痒:了悟不给乌拉喀面子,就是不给和珅面子,天下有几人不知,乌拉喀是和相的心腹。 和珅也怕时间长了,奏章递来情况生变。唯一的好办法,就是指鹿为马天下惧,生米煮成熟饭不可逆。 散了朝,和珅借口有事进了御花园。他知道这几天乾隆内忧外患,心神不宁,每天都要在山水之间散心。 果然不出他所料,乾隆帝正在海子便沉思。君臣相见,乾隆问了些政务,话题便转到乌拉喀巡查的话题上。 何坤的回报,不出圣上此前的猜疑:下边的事情错综复杂。沽名钓誉的事,不细加访查,还真叫坏人为非作歹。 和珅讲完巡察中的基建大事,乾隆果然好奇问起了悟案件。 和珅添油加醋的一说,乾隆脸色怫然。 这样伤风败俗的事,乌拉喀想就地问斩,以正民风。 和珅想尽快讨得圣谕,谄笑着说, 谁知,乾隆脸色沉了沉,皱着眉头,沿着海子边溜达:了悟这个人的名声他知道,是有名的禅师。如果真如和珅所说,就地斩首,是不错的主意。可是证据不确凿啊!他想到了不久前看到的一篇古文: 三国演义里的刘玄德是个宽容待人的君子,就是他这样敦厚的人,一旦有了疑心,也会酿出悲剧。据说,蜀国刘备在位时,有一年发生旱灾,为了保证老百姓生存的基本口粮。刘备下令禁止私人酿酒,因为酿酒太消费粮食。法令下达后。官员雷厉风行,凡是在私人家里发现酿酒工具,就进行严厉处罚。 有人想劝阻这种恶性怀疑论的泛滥,但刘备正在兴头上,没人阻止得了。有个谋士简雍很聪明,他没去触刘备的逆鳞。而是幽默的劝阻了恶性疑心病的漫延。 方法很巧妙,一天简雍和刘备一起出游,看见男女在一起走路,就对刘备说,这些人要通奸,应该把他们抓起来。刘备满头雾水,问你怎么知道他们通奸?简雍回答说:他们都有通奸的器具啊! 刘备想想不由大笑,传令不再处罚有酿酒工具的人。 乾隆想:不能说红莲和了悟共处一室,俩人都有作案的工具,就判定俩人的奸情。再说,红莲也可能是失足落水,暗室里光线不好,完全有这个可能。至于,了悟为什么把红莲藏在暗室? 深夜官府围着寺院缉拿,孤男寡女,有嘴说不清,心里惧怕,暂时藏人也能理解。 他再想到,了悟是反清复明天地会的头目,如今了悟和天地会分手,起到标杆作用。因为一点疑惑诛杀了他,岂不等于给天地会帮忙? 到这里,乾隆手一挥说:了悟,罢了吧。 “罢了吧”!乾隆的意思,就这样,不要追究了。 皇帝金口玉言,和珅听了当时就傻了眼:问是不能问,猜测也有罪。 和珅灰溜溜的回到家,对乌拉喀的师爷挥挥手:圣上口谕了悟,‘罢了吧’! 当师爷把这个口谕,传给乌拉喀。他是满脸乌青,捉虎容易放虎难。了悟也是有声望的人,给了他活路,不为自己,为了红莲,他还能不报复? 见到东家愁容满面,师爷三角眼蹭蹭发光:东家,真想杀掉了悟? 乌拉喀皱着眉头:废话! 如果想杀了悟,某有一计! 师爷咧嘴笑笑。 乌拉喀紧盯着他:圣上的口谕,谁人想叫刨祖坟了,天大的胆敢违抗? 要是就是圣上口谕的意思呢? 师爷说到这里,故意卖着关子,看乌拉喀的反应。 乌拉喀连连摇头:圣上的口谕很明白,就是这事不再追究,怎么能杀了悟? 圣上是说的这个意思,要是理解成‘耙了吧’,是什么样? 师爷说到这里。看乌拉喀仍然是一头雾水,师爷便将“耙”写在纸上。 乌拉喀满汉权谋,政治手腕兼收并蓄,具有相当的火候。对汉字的研究,内里包括的神鬼莫测的奥妙,却是不能洞晓。 见东家,迷惘不解,手托着下巴皱眉苦思。师爷又是笑笑,左手托着茶碗,边用右手小手指的长指甲,沾着茶水,在几案上,边写边说:“‘耙’的第一层意思是用来把土块弄平、弄碎的农具。第二层意思是用‘耙’弄碎土块,比如地已经‘耙’过了。‘耙’和‘罢’同音……” 没等师爷说完乌拉喀跳了来,他毕竟是个枭雄,明白应该怎么操作。自古君无戏言,一言既出胜过九鼎,皇帝不会因字意差错追究,那样是自毁皇权。下边的众人再有想法,圣命不可违,意见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了悟死的很惨。 他被钉住四肢,仰脸浅埋在土里,露出的赤裸身体和地面持平。一声呼号,三头牛拉着耙,听着耙上站立的人,抖动缰绳,缓缓前行。第一遍,了悟的胸腹脸就被耙出道道血沟,肠子都扯了出来。再反复几个来回,连骨头都耙散了,只见了悟原在的土块血肉红了一片,阵阵血腥中人欲呕。 了悟真是个好汉,自始至终,两眼瞪得眼角崩裂出血,牙齿咬得山响,愣是没出一声。 了悟还能说什么,后悔已经拥塞满胸腔。这里既有对葛红莲的惭愧:我没杀卿,卿为我而死。还有羞愧自己的孟浪冲动,虽然没有破戒,那一阵子的欲望升腾,岂是佛家弟子可为?怎能面对同门,如何喊冤道屈。更大的后悔,是自己意见纷争,脱离天地会。幻想依靠修行自寻解脱,这肮脏的大地到处都有虎狼粪蛆,哪有清秀之地。 了悟的无言,让他在当地颇有名声,人们不称呼他是圣僧,而是称呼他是个汉子。 乌拉喀回到京城,禀报了巡察的结果。听到乌拉喀说到了悟耙了,乾隆的右眼皮跳动几下。他倒也没说什么:自己口谕不严谨,总不能在众臣面前纠错。 了悟的死,就像石块没进湍湍流动的河水,扩散的涟漪很快被后来的波浪覆盖。 乌拉喀在耙完了悟,下令一把火少了红莲寺。这样才能说明了悟案件重大,彰显了悟淫荡虚伪的面目。 鼍头岭上的大火延续少了十多天,红莲寺自是成了只有石墙的空壳。周围合抱的大树,也只生下枯焦的树桩。 说话就到了光绪年间。那时的和珅案件,已经完结有段时间。和珅打倒,嘉庆吃饱。和珅贪腐作恶的诸般情况,天下皆知,只是没人给了悟平反。 佛家子弟四大皆空,苦在今生修得来世。了悟也许已经托生富贵人家,民间这样说。 这时,红莲寺的砖瓦石块多不见影,只有坚固的地基还能看出当时的规模。众多民众自动集资,要再次修建红莲寺。 为什么当地人看重红莲寺,这和当地的传说有关。 这一带的人很信佛,信佛的原因,是因为蛟和鼍的争斗。就如同法海和尚与白蛇精,斗争的经常水漫金山。 鼍龙实际是就是,中国特有的品种扬子鳄。古代科技不发达,它威猛的巡游,很叫人害怕。 蛟是什么? 它和鼍一样,是龙生九子中的一个。 鸡蛋茶,是本地人爱用的早餐。做法简单,打破蛋壳,把蛋液在碗里用筷子搅拌,然后用沸腾的开水冲浇,加点香油和糖或盐,鸡蛋茶便做成。那是鸡蛋茶属于贵重的食品,除了幼儿,老人、病人,其他的平民百姓舍不得喝。 传说:某天一位母亲为呀呀学语的病儿加营养,她把鸡蛋打在碗里。才要用筷子去搅弄,突然大叫起来:“鸡蛋里边有虫!” 可不是的,碗里蛋液里,有只才出卵壳的黑色小蚕样的东西。闻声赶来的婆婆脸上变了色,看了会说:“这是蛰!神物!不能吃的。” 母亲只好把珍稀的蛋液倒在地上,蛋液很快渗进土壤。那条小黑虫蠕动着,也钻进地下。 蛰伏在地下,经过百年的成长,变化为几十丈长短的蛟。日精月华,碰到洪涝之年,它翻翻身,墙倒屋塌,山崩地裂。不老河,就是蛰翻身弄成的。 不老河,也叫不劳河,是本地唯一可以比肩大运河的水系。河的大部分没有大运河宽阔,鼍头岭下是个例外,水流和缓,河边特宽。大晴天,看不清对岸的人,眼里的人群只有黑蚂蚁在蠕动。人们传说,这里就是那条翻身“蛟”的窝,深可通大海! 一九六八年本地大旱,不老河基本见底,只有那里还有个大水汪。浅水窝里的鱼几乎叫人逮绝了种,那大水汪没有人敢去逮鱼。传说是蛟龙的窝,深可通东海。 也就是某年黄河改道发大水,蛟龙翻身,把盘踞在这里的鼍龙撵走。战败的鼍龙无处可去,顺着山涧的洪水,隐藏在这一溜大山的地下河中。不甘心的翘首看着自己原先的乐园,等待时机夺回失地,所以称为鼍头岭。秋前月,蛟斗鼍。每当本地暴雨如注,山洪爆发,鼍龙便要趁势出击,蛟鼍争斗一番。 这鼍头岭山涧沟,沟深势陡,每当暴雨滂沱连下几天,洪水便如疯龙,咆哮而下。而山前到不老河宽段的地势,又形同喇叭口,山涧洪水爆发,也正是河水横溢的时候。溢出的河水和冲下的山溪,便形成了钱塘江潮的威猛。白练如马群奔驰,山溪挺着长枪大戟应敌。此地便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景况十分壮观,只是苦了附近百姓,毁田塌房,夫妻子女离散,在所难免。 鼍龙和蛟龙的争斗,并不是年年都有,平时双方便是积蓄力量,每当洪涝年便有一番争斗。 不怕不信神,就怕家里有病人。不知何时到来的鼍蛟争斗,本地人胆颤神惊,只有求助神佛。 这里的神佛信众特别多,众口相传的种种当时难解的自然现象,让信徒们十分虔诚,别的地方只是遵守戒酒肉的大八戒。本地的信徒,已经到了戒葱姜蒜的小八戒。 在得知了悟禅师是被冤枉,红莲寺并不是淫僧取乐的场所。附近的民众便开始集资筹备,在光绪年间开始重建红莲寺。 这边是二建红莲寺的由来! 再次建起的红莲寺已经没有以前的威严,至少缺少合抱粗的古松柏拱卫,便缺了不少神秘。 寺院的两边的厢房也因为财力不济,没能恢复。本地人一向崇敬的药王菩萨,也搬进了大雄宝殿。 这时的方丈,名悟得。山东来的游方僧人,因为佛法精通,本领高强。本来是挂单暂住,被僧俗推举主持起红莲寺的事务。 这悟得和尚,与原先的了悟文文皱皱的样子大不一样。他方额大项,膀乍腰圆,声若洪钟。喜欢的不是吃斋念佛,而是荤腥不忌,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闲来无事,打拳练武,浑身牛一样的力气,花和尚鲁智深般的人物。 悟得上来行为十分收敛,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接连几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悟得除妖降魔,方圆百十里有了声望。 红莲寺周边的村庄,见他虎虎生威,镇得住八方邪气,对他好生敬重。娃子和半大小子、年轻人,拜师学艺的络绎不绝。 别看红莲寺一改多年的规矩,练武习经并重。那时大清朝才经过太平天国、捻军、义和团之乱,社会上很是动乱了数年。村民为了自保,习武成风。 红莲寺在悟得方丈的主持下,香火兴旺,渐渐恢复元气。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5章 悟得僧修为有声 静休静习潜踪影 铁打营盘流水的官,千年的古刹过往的僧人。了悟和尚被乌拉喀利用地方的发音表意不同,把“罢”字偷换概念为“耙”,把个得法有道的高僧,牛拉耙齿,碎尸万千段,肥沃了那片土地。 既然有需求,就不愁没市场,鼋头岭这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加上奇异的自然环境,精怪的传说,了悟和尚死后若干年,信男信女再次重建了红莲寺。 再说红莲寺再次建成后,外形没变,内涵却是不一样。在悟得方丈主持下,好生兴旺。 朝拜的,许愿的,修行和学艺的,倒也山门兴旺。只是鼍头岭山顶平地狭小,大殿可在原处,禅房却无法扩建。清修之所,不能放在大殿两侧的厢房,只能还在大殿的西下坡处。由于峭壁和水潭的限制,禅房没有增加,僧众只能是有限的几人。 在四五个徒弟里,悟得最偏爱的,是静休、静习两个徒弟。特别是对静习,悟得看他的眼光特别慈爱。温顺的样子,活像个俗家的老父亲。再就是静休,他练功的时候,悟得特别严厉,几个招式不对,不是脚踢就是拳打。所有的徒弟里,静休的武功最高,他常常深更半夜出了寺院,在林子里的平地上练功。他的拳路刚猛沉稳,师兄弟们比武,都不是他的对手。温柔的静习,以打坐调息为主,走得是阴柔的路子。 他基本不跟师兄们交手,无人知道静习的武功深浅。看他走路恹恹无力,品性温顺,都以为他是养生为主。他的武功很怪异,看起来白面书生一个。有人试他的功夫,一掌扫去总是擦边,用拳击去,呼吸之间差之毫厘。静习的身体看起来柔软若面条粉丝,却又像滑不溜手的泥鳅。 住处,静习独自一间,悟得安排靠近自己的禅房。其他的禅房都是合宿,外边来人暂时不走,就是挤着住,悟得也允许不安排到静习的屋里。对禅房,静习毫不珍惜,从来是一尘不染。大家都说静习好像个大闺女,他从来不在光天化日之下洗澡。晚上独自关门洗澡,影影绰绰,透过窗纸,朦胧的灯光映照,也能看到他胯下的阳具。大家都认为静习有些怪异,他是个男人确信无疑。 这天,静休和静习和师父打个招呼,并膀下山。这两人是同时进的寺院,同日落发为僧。两个人的关系又比其他人,更显亲密。这可能都是山东同乡的缘故,师兄弟们没有感觉不适。 俩人这次下山是去地河集市。方圆几十里,号称一溜十八泉,也许是地势低洼,地泉水缸般的泉水眼,咕嘟嘟翻着白花往上冒。这里的泉水量大流急,湍流成河直接南奔汇入不老河。好水好地,这里就形成了繁华的集市,虽然人烟没有州府城里密集,逢五逢十的集市,十里八乡的人都往这里赶。脚碰脚人挨人,热闹的程度不亚于城里的年节盛会。 这时的台儿庄战役已经结束,国军在徐州会战吃了大亏,溃退突围。日本人占据了交通要道。和西北边战略资源的煤矿。这一带的乡村,日本人倒是没有能力支持。明着是日本人的天下,实际上还是中国人当家,依旧着从前的场面。 静休俩人在人群里,挤着看着,适意的货物摊前讲价挑选。静休很兴奋,连说带比划,眉眼带笑不时扭头和静习说话。静习一如既往的沉静,没见张嘴,偶尔点下头。 静休肩上的搭绊已经装满,沉甸甸的垂挂在背后胸前。 静习难得的张嘴:师兄,咱们东西都买完,回去吧。师父交代早去早回,免生事端。 静休仰头看看太阳没到当顶:没到晌午,你看那边围成一圈的人群? 静习顺着他手指望去,人群有拍手打掌,也有连声叫好的。年轻人毕竟好奇心强,俩人偎上前看,原来是走江湖打把势卖艺的。 还是穿着薄棉袄,犹觉寒冷的时光。场内的精壮汉子,光着上身,好一身精肉,紧绷绷,见不到一点赘肉。汉子两个肩窝噼噼啪啪拍打的紫红,走江湖的套话连串的蹦出: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光说不练,不是好汉…… 一路大洪拳下来,站如松,蹲如钟,卧如弓,动如风,步步抓泥,拳拳带蹦。端的是一身好武功。在静休这样的高手看来,没有十来年的三五更功夫,休想达到这种心身合一、身随意动。自古以来,英雄惜英雄,静休本想只看一眼,此时两脚犹如钉钉。静习扯了他几把,没有拉的动。静休嗜武如癖,见高手心痒,不忍失之交臂,忍不住高声喊起好! 练武的人中气足,虽然人声喧哗,汉子还是注意到了静休,冲他双手抱拳,示意感谢。 见到人群兴趣高涨,汉子来了精神:刚才俺练了趟拳,现在再练些器械,望诸位掌眼指教。 话音未落,汉子先练套六合单刀。 练毕,随手解开腰缠的钢鞭,刀里加鞭,花团锦簇。硬里加软,分外好看。汉子练得兴起,扔掉单刀,一个后空翻当道在地,练起地趟鞭。只见地上的人时弓时翘,九节钢鞭时在身上盘旋,时在身下打转。眨眼间人鞭合一,在场内转了一圈。鲤鱼打挺跳起身,脸不变色气不喘。 见到围观人群窜蹦着叫好,汉子双手拱拳,罗圈腿绕场一周。 四边的铜钱雨点般掷下,静休也扔了把铜钱,和汉子四目相对一笑。汉子的脸顿时红涨起来,他明白和尚笑的含义。 汉子重新回到场子中间,双拳抱胸,向众人弯腰鞠躬:刚才在下玩的是花拳绣腿,瞒不过方家的眼睛,算不得数的。眼见得大伙对俺的厚爱,对不起人,不是爹娘父母养的。我现在玩套家传的武艺,还望行家指导! 汉子说完,伸脚一挑,一杆红缨枪跳在手中。汉子一枪在手,精神倍增。坐虎式渊深岩峙,两眼如晶,前把挑后把压,枪如神龙。只见银瓶乍裂,铁骑突出,枪往前伸,噗噜噜一颤枪上的红缨斗大的花。 俗话讲刀怕绵,枪怕圆!白蜡杆做成的枪,枪尖抖成万点,可不是下苦功夫的事。没有名师指点,掌握要领,是练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境界。 只见汉子前三后四,左五右六,怪蟒出洞,撒花盖顶,金丝缠腰,一条枪舞的密不透风。练到好处,汉子连连喊叫:好朋友帮帮忙,抓把石子撒进来。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有心没一个动手,谁不怕惹麻烦?何况,卖艺的汉子是条活生生的大虫! 静休心痒,甩开静习拉扯的手。从地上抓起把碎石子,向汉子扔去,他存心想看看汉子家传的绝艺。 只见漫天花雨的石子撒出,汉子的枪舞成一团灰影。只听风声动,间杂爆炒黄豆的噼啪连响。静休用功力甩出的石子,纷纷坠地,细看石子不是对半就是成粉。 散场汉子就和静休成了朋友,三人就地吃了顿饭。汉子名叫黎游虎,专门借着走江湖卖艺,访高人学绝技的。刚才见到静休撒出石子的风声,知道这是位不可多见的武林高手。饭后缠磨着,非得让静休露一手。 静休想想,拨开静习扯衣服的手,拿过黎游虎的单刀,对着店外开花的李子树,一阵快刀劈将过去。刀锋一停,放眼看去,李子树上的花朵无恙,只是原先飞舞的蜜蜂、苍蝇落在地下。苍蝇劈成两半,蜜蜂只是伤折翅膀,又在地上振翅试飞。 惺惺相惜,黎游虎和静休,一个头磕在地上。静休便甩开静习拽扯的手,说是在自己家门口,非得做东请黎游虎吃饭。 三个人便在集市边的小饭店,点了几个酒菜,吃喝起来。静休的酒量本来就大,遇到趣味相投的黎游虎偏偏好酒量。几碗乡村酿就的淡酒下肚,静休便放荡形骸,无话不谈,恨不得把心扒出来给朋友吃。 静习不沾酒腥,只是捡清淡的熟菜,吃了几筷子,便愁眉不展。呆骇着脸,乜乜呆呆,像是无限心事。 黎游虎本来就是个有心人,见到静习行事神情动作,都像个女子,心里就起了疑。饮酒之间看去,见静习脸白肤嫩,眼神相碰,赶快扭头。虽然穿着宽大的僧衣,可以看出身材曼妙,胸前凸起。 和尚要是女人厮混一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黎游虎借着劝酒,黎游虎手便向静习的手腕搭去,明明手就要按上。那双娇嫩的手略一滑移,便不显山露水的巧妙的躲避。见一计不成,黎游虎接着碰掉筷子去拾,低头弯腰向静习上身撞去。 真是作怪,静习肩不动身不摇,就是差之毫厘。这时,黎游虎的酒都变作汗浆渗了出来,一张酱红的脸,羞臊的发紫。明白静习不只是个高手,习练的功夫远远高于自己。 眼见的太阳西斜,不远处不老河苇丛的大小水鸟,或落在岸边垂柳,或停在苇稍编织的窝里。炊烟四起,薄雾轻漫大地。静休虽有酒意,头脑仍然清醒,歉然按着黎游虎的手:今日不亏,交了你这个兄弟。按理说,你是远来的客人,应该请你到寺庙休息。只可惜寺院狭小,住处扁窄,师父从不让外人在寺院住宿。 黎游虎哈哈笑着:师兄不要客气,走江湖卖艺,哪里不是一宿。再说明天我还要到河南岸,赶集卖艺,这里离渡口近,方便着哩。再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弟兄们相见有日。 看着静休俩人远去,黎游虎找了家客栈,放下东西,稍作休息。带着满肚子疑问,今天夜里他想密探红莲寺。 这黎游虎哪里是什么江湖艺人,他是国军溃散后,留下的潜伏人员。既有收集情报的任务,更是兼有联系本地抗日游击队的重任。 这次,他离开城里已经一月有余。联系了几支游击队,虽然队伍的素质良莠不齐。有姓国,也有姓共,还有不少土匪性质。这些队伍的共同特点,都打日本人。当年兄弟相睨。面对外寇入侵,倒也心齐,貌似散沙,倒也时而联手对敌。 黎游虎从中一撮合,自己兄弟血肉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几支队伍的头头没有异议,都愿意携手共赴国难,把日本人驱逐出去。现在缺的是,在本地设个情报站、联络点,协调行动。 这个情报站、联络点的地点和人选,极为重要。要是用人不当,就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今天认识静休,心中十分的得意,无论武艺、人品都是上佳人选。至于二次建起来的红莲寺,烧香许愿的来往不断。又是居山临水孤零零的所在,交通方便,人脉广远,实在是个设点的好所在。 只是,那静习怎么像是个女子,寺院里男女杂居,可不是好事。修身不修德,自古以来不能寄以大事。 今天酒饭之间,黎游虎话都到了嘴头。因为没有解开静习的谜,他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夜,约莫三更时辰,一个黑影越过寺院围墙。轻如鸿毛,先在大殿檐上驻足观望,然后飘落僧舍。黎游虎观察了下,一共四间僧舍,除了靠北边的第二间仍有烛摇曳。其他禅房鼾声如雷,显然不是文弱如女子的静习的禅房。 细细观看,烛光倒映出的身影,盘腿打坐,身形纤细,酷若女子。黎游虎不敢靠的太近,白天的相试,已经知道静习是具有高明内功的人。这样的人耳聪目明,有很强的感知,弄不好画虎不成反类犬。也就在这时,眼见得黑影站起身来,屋里传来哗哗的水响,看样是要盥洗休息。也就是烛光一晃,那人脱下了外衣,开始拭抹身体。好像不太适意,影子又脱下了内衣,擦洗间胯下,明显可以看出有阳具。 就在黎游虎想再接近,细看个清楚,水潭竹林边的竹丛有宿鸟惊飞。接着就听紧靠峭壁的禅房,一个老人咳嗽。没见多大动静,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飘出禅房。从静休中午的讲述,这显然就是方丈悟得。徒弟的武功已是惊人,师父的绝艺还能了得。黎游虎想到这里,不想被人看破,飘身便走。 黎游虎心里思忖:心急吃不下热豆腐,反正摸清底细不在一朝一夕。通过庞大的组织网络,要想搞清寺院的底细,应该不是难事。 黎游虎没想到的是,他没弄清静习的底细,现在反倒被静习跟踪。 这静习甚为机敏,感觉到有外人在不远处偷窥,移花接木,通过暗道招来静休。原来这三间僧舍都有暗道相通,静习的僧舍尤其特殊。如果静习把暗门拴住,其他房间的人是进不来的。要是打开机关,其他人轻易可以进入。静习自己便可通过峭岩下部的暗道潜出,暗道直通山内的溶洞。 溶洞里流淌着地下河,每当雨季,地下河水暴涨。岩壁冲刷,洞顶坍塌,时通时堵,形成堰塞。溶洞通道每年都有变化,不是有心人,就是找到洞穴,也是行不了几步,就无路可走。 这晚,随后赶来的静休和静习,一直尾随着黎游虎进了客栈。俩人远远的寻找株两人合抱粗的大树,跃上浓密的树杈隐身观察。直到黎游虎在早晨的薄雾中过了河,俩人才赶回红莲寺。 静休俩人之所以小心,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悟得原来是义和团的首领,庚子巨变。舍家逃亡,一直被官府画影图形追捕。 直到在红莲寺站住脚,才敢潜回家乡。家里的亲人,已经被袁世凯屠戮殆尽,只是幼女得以逃生,被深山老林的人收养。同时收养的还有静休,他是大师兄的儿子,一样的苦命。 两个孩子被接来以后,只好以出家和尚的身份出现。静休还好说,静习随着年龄的增长,女性特征俞益显现。没有办法,只好李代桃僵,让静休演了几场戏。好在悟得早已发现溶洞的秘密,修下暗道。既为了遇到危险逃生使用,也避免了长大男女的尴尬。 悟得没能摸清黎游虎何许人也,三人分析猜测,他夜探红莲寺是出于好奇,青年人的无害行为。没必要继续深究,也不能放松警惕。只是黎游虎的猜疑,倒是给悟得提了个醒:静习到了一定年纪,女性的特征难以掩饰,已经不能再在红莲寺生活。毕竟寺庙是男性的世界,男女混居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无法向世人解释。 可让二人还俗结婚,眼下遍地狼烟,家乡是日本人的重点三光扫荡区域。只能梦里遥想,现实无法回去。这事,不仅悟得千转回肠,静休俩人也有了心事:宁为平时犬,不为战时人,河岸崩塌洪水四溢,哪里有平民百姓的立脚之地。 黎游虎所在的组织,网络绵密,人员广布。悟得们没有弄清他是谁,黎游虎倒把这爷三个弄了个门儿清。 知道悟得三人,是隐藏在民间的义和团余党。当初逃避官府济南,没有办法在红莲寺栖身。黎游虎满心欢喜,这样的人血性,知道民族大义。又有这么好的功夫,是设立联络站、情报站的最好人选。 这天,黎游虎在城区日本人的军火仓库,搞到一批军火。利用拉大粪的牛车,混出日本人严格把守的城门。脱离了日本人的眼,他犹如鱼入大海,舒心畅意的行走在乡村青纱帐里。送军火的过程很顺利,接到军火的几支游击队十分感激。 这批军火,怎么和红莲寺有了关联!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6章 松鹤有声多不住 烟霞缭绕鼋头岭 在很多大家庭里都有这样的现象,弟兄几个在一起生活久了,难免见识、度量的差异,会闹家包子。 亲弟兄几个,原先关系再好,一旦嫌隙产生,看着对方的眼神就是火眼金睛。一句活不对脾胃,就像两只抖擞着颈毛的大公鸡,你死我活的拼斗起来,下手的狠劲,丝毫不亚于几辈子的仇敌。 但是,一旦有外人掺和进来,弟兄几个马上握手言和,一致对敌。 在抗日战争时期,彭州地区活耀着共产党、国民党、以及不属于国共的游击队和土匪武装。这些不同类型的武装,平时互不同属,但是在情报、物资、以及对日本人作战时来往密切。 以至于,就是暂时没有打仗,各派武装的人,也是互相来往,串联成松散联合体。 接济军火,这是黎游虎串联几支互不统属的队伍好方法。游击队大多来自于民间,武器还是当年八国联军进中国的旧物件。要想提高战斗力,没有好家伙不行。 当时初次商谈的时候,黎游虎就提出接济武器的说法。喜得几支队伍的头头眉开眼笑,很快答应行动统一。话好说,事难做:美国人提供的武器,装备正规军都不过是个零头,又哪有多余的提供敌后游击队。再说就是有心弄几把比较时髦的冲锋枪,又怎么运输,弹药如何补给。 没有办法的办法,兵行险招,黎游虎们盯上了日本人的军火库。 武器交接完毕,几支游击队皆大欢喜,黎游虎也是心里喜滋滋。 办完事情一身轻,黎游虎想到了朋友静休。便乘着渡船,过河来到鼍头岭下,想捅破窗户纸。 仰脸看看,红莲寺真个是好所在。 这一带山脊游龙也似,一溜向南。 其中起伏的山脊,连带着大大小小的山峰,终止于不老河北岸三两里的地方。 突兀的又显出一座高山。 这座山因为山势陡峭,除了北面的山脊外,南、西两面了无羁绊。从河岸边山洪和河水外溢形成的喇叭口,仰着头看起来,鼍头岭比山脉的主峰还要高大雄伟。 山上云遮雾绕,草木丛生。原先的古树林,被乌拉喀一把火烧掉,几十年来大树小树有绿荫成片。 见到黎游虎,静休虽然脸上红白不定,举动忸怩,静休却是高兴的大喊大叫。毕竟寺院里的生活太清苦,外表穿着僧衣,心里想着尘世。静休喜欢对味的朋友,就像久旱遇甘雨。黎游虎人长得英俊精神,人中龙凤。老悟得看见他,呵呵笑着,粗犷的晃动身躯,合什合什相迎。 客气话说完,一杯清茶下肚。黎游虎觑着静习笑:小妹无须拘谨,我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世,难为你们了。你屋里洗浴时的男人影象,原来是静休老弟李代桃僵啊! 听到这话,悟得先是一愣,然后拊膺大笑:果然瞒不住你! 黎游虎说了自己的身份,讲述这次的来历。老悟得磨蹭着刮得铁青的毛胡脸沙沙作响:痛快!怎么也不能让大鼻子、小鼻子,骑在咱中国人的头上拉屎撒尿。老僧虽然在这里修行,夜深人静,想到当初的快意人生,很想宝刀再沾点洋鬼子的血! 事情很快议定,悟得仍然在庙里住持,这里以后就是落脚点。静休、静习还俗,跟着黎游虎进城,负责联络各路游击队。 爷儿四个话说得投机,红莲寺虽然清苦,中午还是弄了几样小菜,一坛陈酒。酒壮英雄胆,真个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号角连营,意兴毫发! 这时一个小沙弥跑了进来:日本人围住了寺院,为首的已经进了山门。 悟得这一惊满肚子的酒,变成冷汗渗出,他扫视了三人一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日本人这次来,肯定有事。我先出去应付! 出门悟得转身对静习说了句:你们先进暗室躲避,我不招呼千万别出来,赶快逃走!日本人也是信奉佛教的,总不至于,把我这个出家人怎么样! 看着老悟得,晃动着高大的身躯迎了上去,黎游虎心里泛起疑惑:这里远离日本人的据点,无事不会来。来了也不会队伍先包围寺院,难道是我暴露了行迹,日本人奔我来的? 还真叫黎游虎猜准了。日本人特高科,早就注意上黎游虎们的所在。为了攉干水逮大鱼,一直没有动手。这次黎游虎们轻易盗取六挺机枪,就是特高科下的鱼饵。 黎游虎出了城门就被特高科的眼线缀上,只是黎游虎得意的狸猫欢似虎。自以为得意,竟然丝毫没有警觉。 结果,在日本人的一再逼问下,性如烈火的悟得,哪能受得了屈辱。为了给暗室里的三个人争取时间,悟得就和日本人动了手。别看特高科里的空手道、柔道高手不少,和悟得相比,就是芝麻比西瓜。悟得排拍倒三个,打得三个鼻口蹿血昏迷不醒,日本人再也不讲武士道,用起了枪。 老悟得功夫再高,血肉之躯,也难以抵挡热兵器的射击,颓然倒下,血染红莲寺。 接着,日本人细细搜查,寺院被严密包围:连只鸟也飞不出去,何况人?密室终于被发现。 日本人发现暗室通着峭岩下的洞穴。洞穴大如客厅,可以外逃的地方,是几乎水漫到顶的地下河。手电照去,地下河往山里没有延伸多远,就狭窄的只有笆斗大小。这样曲折的地方,日本人没有胆量进去,里边极可能是无底的深渊。 可是黎游虎,被日本人视为眼中钉的毛猴子,却是无法放过。小鬼子弄来毒瓦斯,用鼓风机往里边吹了半天。恐怕熏不死人,干脆用炸药,把可以进入的溶洞,全部炸塌。逃到溶洞里的人,即使熏不死,也是被活埋。凭里边人的能力,是无法掏洞钻出来。 然后,日本人又是一把大火,多灾多难的红莲寺,再次被烧。这次的火烧,比前一次更为惨烈。日本人烧得时候泼了汽油,连砖瓦石块,凡是露在地面的都烧成齑粉、碎块。 红莲寺从此彻底废了,已经没有重修的价值 这是红莲寺劫数的二建二烧。 红莲寺第三次重建,已经是跨世纪后的事。 沂蒙山余脉构成的山脉,太为壮观优美。于是便有外部资本投入,把整个山脉裹挟进来,建成了具有山地特色的旅游园区。 红莲寺无法重建,山顶光秃秃的,山顶没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最高的植物也就是酸枣树,荆棘子之类的灌木丛。 山顶的草很茂盛,白茅草一丛丛,红茅草一簇簇。不用砍刀开路,简直没有下脚的空。 地下曲离绊磕的散落着砖瓦石块。再细心的寻觅,也只能见到巨大的条石,数不尽的破损的鱼鳞般的青瓦。如果用心观察。可以发现倒塌瓦砾下的,厚重的建筑物基础。 山上无水也无路,东部是连绵的丘陵,北部是起伏的山岭。西部是有名的矿区,这边离山不远的地方,是茂密的矿工宿舍。在西山脚下仰首看去,只见鼍头岭山势挺拔。薄薄的雾,白色的云,缠腰锁颈。 在鼍头岭岭上向南观望,不老河玉带样在发散白光,河两岸则是翠绿的庄稼地。 解放以后政府重视水利建设,不老河筑起厚重的大堤,发再大的洪水,也没有潮水外溢。而鼍头岭下来的山洪,有修建的多条排洪渠。鼍龙再是发怒摇头怒吼,也只能乖乖的听从人的安排,经过扬水站,汇入不老河里。这里已经四十多年没有闹过水灾。七八月,蛟斗月,成为了传说。 鼍头岭和不老河之间的喇叭口,一马平川,种满果树。三月桃杏花开,四五月肥桃红杏,石榴花红火。虽然没有了常年不断流的清澈山溪,山脚下也有汩汩流淌的山泉。 资本自然不会忘掉这块地方,景色就是资源,资源就能生钱。蛟鼍争斗的场面不再,药王菩萨可是仍然传说。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生病时医院商业化。治病的费用,不是一般人承担的起。药王菩萨名声见长,在鼍头岭下,根据红莲寺的传说,人们再次建起寺院。由于是在平地起建,不再受场地约束,辉煌的寺庙越发壮观。这就是前边所说的,三建红莲寺的事。虽然新建寺院不叫红莲寺,实实在在和红莲寺有不少牵连。 也就是药王菩萨寺院建成的第二年,有三个煤矿青年工人来到这里。他们从新建的寺庙游起,攀着山崖上了鼍头岭。沿着鼍头岭北去,经过簸箕峪,便来到两山夹一沟的山脉最北端。 在浮石如流,无法踏脚的山涧沟西侧,他们发现了被山洪冲击石块,几乎掩蔽了的洞穴。 当夜,他们就居住在山洞旁。天刚亮就开始搬开密密麻麻的石块,到弄出个筐大的洞口钻了进去。 这是个巨大的洞穴,比智取威虎山座山雕作为大厅的山洞,还要宽大的多。 洞穴高可两三丈,要想看到洞穴顶部,非得把头仰到最大角度。才能头晕眼花脖颈酸酸的,看到点洞顶轮廓。 据说这里早年是个神庙,不知什么原因破败了。至今烟熏火燎的洞壁,依然可见当年香火的旺盛。 最可奇怪的是,这个洞穴蜂窝样生着若干小洞。 大多数是人身无法进入的小洞,其余十来个可以进人的洞,也是仅可身体瘦削的人,蛇伏进入。 然后便是无底的黑暗,叮咚的水声。 目不可及,深不可测,至今仍然没有人探到最长的洞穴终点。更无法得知洞长到什么程度? 当地传言,洞穴西南方的地河村逢集,斛粮食的声音,在洞穴里听得到。 据此推断,一定有个洞通到地河村。至于有没有洞通到山脉最南端的鼍头岭,就是待解之谜,根据鼍头岭红莲寺当年的传说,洞穴应该是想通的。要不然红莲寺的石潭水从哪里来,黎游虎三人怎么没了身影? 这三个青年矿工,从小就在山西膀的煤矿工人家属宿舍长大。是听着红莲寺和山洞的传奇故事长大,探索山洞的秘密一直是未了的心愿。早年,有时间无力也无物资支持。现在工作多年,物资条件具备,再加上有在岩洞巷道生存的经验。他们决心探究,纠葛已久的秘密。 他们在山洞里生存了七天。从山北的洞穴进去,从鼍头岭被炸坏的峭岩下的碎石中,扒开缝隙逃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三人骨瘦如柴,人都走了形。 人们问他们见到了什么,他们眼里露出深深的恐惧,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只是说摸了一回阎王鼻子,再也不敢去探险。 又是几年后,笔者和他们之一的饮酒,酒酣耳热醉醺醺的状况下。他说:地下河基本枯竭,可能是当年小煤窑四起,破坏了含水层。洞顶多处冒顶,两壁坍塌,高不见顶的大厅多处,畅通的溶洞突然狭窄,人就是蛇行,也找不到路。最为可怕的是,稍有响动,便会遭受浮岩碎石流动,好好的来路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有几次,三人陷入绝境,靠着手搬石块,才蜥蜴般的得以逃生。 三人出得洞来,都仿佛得了失忆症,人傻呆发愣,很难回忆起整个探险的历程。 不过,他说出一个悬疑多年的线索:离他们逃出山洞的出口,百十米的地方,他们遇到三具骷髅。从骨盆形状判断,应该是两男一女。这应该映证了,被日本人扇进毒瓦斯,然后炸坏峭岩,坍塌岩洞,失踪的黎游虎和静休、静习的最终下落。 出口的空间很是怪异,穹顶不高,石坑很深。坑底部有个可以过人的溶洞,通向其它五股八叉的蜂窝般的洞穴。坑的四壁可以明显看出曾经的水渍,一些岩隙和小洞还有渗水的潮湿。 想来是静习三人,屏气潜游过水池底,到了日本人不能发现的溶洞。再想逃生时,死于从岩隙和小溶洞钻进来的毒气。 现在三个青年矿工逃生的出口,已经再次坍塌,没入山洪带来的碎石淹没。这里的溶洞极易破碎,而地下没稳定的河流,随时改变封堵洞穴的走向。 虽然,后来三人精神稳定后。无意说到山洞里边,有不少钟乳石造型美轮美奂,也可以捡拾到古代文物 只是没人敢再去探寻这个神秘的山洞。 红莲寺所在的山脉,是苏鲁交界的为主东西走向的山脉,派生出来的其他走向山岭,五股八叉,很是雄峻!早年这里民风彪悍,没少出过英雄好汉。下边,咱们再讲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 二十二、箭打粪门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侠义辈不一定是器宇轩昂,豪气干云的大汉。侠义人里多有市民屠狗辈,街井村头自古以来,就不乏满身土坷垃气的,属于老百姓的英雄好汉。这些人往往是貌不惊人,艺不出众,甚至行为搞笑。 至于貌不惊人是肯定的,武功出神入化不显山不露水的多了去。至于艺不出众,就另当别论,这要看怎么评价“艺”。 民国二十年,逶迤如龙的沂蒙山脉,靠近老藤县的地方,山高林密,强人出没,野兽横行。在这里出生了位,很被老百姓称道的能人。 这人叫吴六幺,因为弟兄六个他最小,从出生就被称为六幺。这吴六幺的父兄,都是肩宽背厚腰细的好汉子,身体灵动,加上山东人好武,都练就了不起的功夫。 吴六幺名字里的“幺”字。可不是“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里的音节。他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里”的“幺”。 只是这吴六幺,生来不知基因怎么退化,身材小巧,满脸黑皮,尖嘴猴腮,模样叫人看着就坷碜。偏偏的他从小偷奸耍滑,仗着爹娘、兄长们的溺爱,能不用手拿,他只用嘴吃东西。 属于那种脖子上套着张大饼,吃了前边,不知转后边,擎等着饿死的角。 吴家的功夫名声在外,独有吴六幺不怎么样,花拳绣腿会玩不少。他自己吹嘘的真本事硬功夫,那是窗户上的纸,一手指头就能戳透。 猪吃食往前拱,鸡吃食往后挠。 吴六幺自家的功夫没练多少,可他胆气壮猛,心机灵巧,能言善变,度量慷慨,为人仗义。没有多少真本领,比起父兄来说,吴六幺的名气可不小。 话说离他家几十里路,有个大财主戴天贵,地有千顷,牛马百头。穿锦戴金,是附近有名的富贵人家。 民国初年,政局风云变幻,军阀割据,直军打奉军,南军打北军。你来我往的厮杀,弄得老百姓民不聊生。 自古山东出响马,大乱的年代,民不聊生。上山当马子为匪的人,如蝇集蚁窝,大小绺子不可胜数。这一带,最有名的便是帽子山的土匪马如龙。打家劫舍,抵御官军,赫然成了土匪里边的王者。只要马如龙鞭梢所指,无不所向披靡。在沂蒙山南部山区,马如龙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替天行道,成为有钱人的克星。 戴天贵既是有家有业的人,也是个混世魔王,文韬武略,见识过人。见天下大乱,官府不可依靠,只能自保,便办起了团练,招了不少保镖。 吴家武功名声在外,吴老爹不愿出山,哥几个全被戴天贵,厚礼聘请,收纳麾下。 吴家六兄弟名为保镖,实为武教头。 光说不练,不算好汉。地位上去了,没有几手绝活,那可是难以服众。 在一个晌晴天的大上午,戴天贵把几百个团丁,聚集在打麦场,说是比武较艺。实则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想看看吴家兄弟,和其他以为杠把子的几个人真才实学。 几通鼓震天般敲罢,彩旗迎风呼啦啦作响,比武的气氛就上来了。 学武的人历来是争强好胜,比武场上举手不留情,抬脚不让步。敢上场的没一个瓤茬,穿着坎肩拜年,都想人前争光,师门添彩。 在各路好汉陆续展现绝艺以后,作为压轴戏的吴家兄弟开始显示本领。 第177章 马如龙箭打粪门 吴六幺技惊江湖 中华武术,是世界的一个奇迹,既有道家养生的阴阳理论,也有佛教盘膝打坐精华内敛的精要,更是从三皇五帝开始的征伐作战积聚的对敌经验。 由此五千多年下来,中国武术诞生许多奇迹妙招。 只是,中国武术也被称为中国功夫。要想真的练出旷世绝艺,没有二五年的练功积累,是很难有什么成就的。 不过五个手指头伸出来不一般长,成名在外的绝艺,也是良莠不齐。这里有人用上了杂技唬人,也有使用魔术手法偷梁换柱、暗度陈仓来欺世盗名。 吴六幺是个什么类型的武林人物? 话说比武的时候:吴老大练的是铁牛耕地,一只拳头柱地,俯卧撑的架势。在打麦场转了一圈,地上马踏雪地似的留下一个个深坑。 吴老二练得是一指禅,两个手指点在地上,朝天的脚底放碗水,绝无滴水外溢。 吴老三练得是硬功夫,一脚踢飞碌碡滚子。也没见得他的大象腿,偏偏有大象的力气。 吴老四练得是轻功。丈把高的大树,不哈腰不屈腿,身不摇肩不晃,就在树梢颤悠悠的,立起仙鹤展翅的架势。这可是攻守兼备的招数,吴家独有的绝技。 吴老五是一手好暗器。只见手指轻弹三下,百米以外的旗杆顶的黄铜饰件,铮铮响了三声,溅出三点火花。 到了吴六幺,他先是练了一套花拳绣腿,外行的不住喊好,内行的禁不住冷笑。 二起脚、迎风摆莲,旋风脚加璇子带跟头,前后空翻,噼里啪啦很是热闹。这是流行鲁冀一带的燕青锤,用于打把势卖艺,是很吸睛的,只是用于实战就有点太花哨。 各位高手,见到吴六幺的一套拳练下来,弯着腰,手拄膝盖,呼呼直喘,嘴角就噙着冷笑。碍于吴家哥们的功夫,倒也没人敢于说破。 只是戴天贵并不外行,看了阵吴六幺的拳脚,忍不住摇头。 吴六幺是什么样的人,五脏六腑都是玻璃溜溜蛋做成。 看到那些行家的表情,心里玻璃样的透明。到戴天贵跟前,拱手施礼:戴老爷想是看不上眼?真人不出手,出手不是真人。我那五个哥哥的本事,我还真没看在眼里! 听到吴六幺如此出大气,众人不由一愣。吴家的五个哥哥,个个可是真材实料的本领。拿出的绝艺,可不是凭着苦练能得到的。没有天份,就是起五更睡半夜,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吃尽人间苦,也达不到的境界。 如今吴六幺竟然看不起自己的五个哥哥,没想到山外青山楼外楼,这个不起眼的家伙,竟然凡夫俗子相,怀揣通天艺?大家想到这里,一个个眼睛瞪得乌遛乌遛的,都想开开眼界。 这正是吴六幺想要的效果。 会练得不如会骗的,要想打着人,全靠领眼神。武林哪个高招绝技,不是避实击虚,指东打西。只有分了神,散了注意力,寻常的招数也能变绝技。 后来笔者看街头走江湖卖艺的都会这一手。就连上了央视,红极一时的气功、特殊功能,都是用了吴六幺的障眼法,或是分神法。 吴六幺在众人的注视下,得意洋洋,脚底擦着地皮,沙沙响的遛了一圈,蹚得簿土狼烟的。然后对着刺目的太阳,两腿岔开,半睁半闭着眼睛。双手在裆部平端,掌心向上,嘴里丝丝拉拉的提气。待到双手端到胸口,掌背一翻,又把胃脘处的气向丹田压去。 看到吴六幺神神秘秘的操作,众人大眼瞪小眼,都弄不清他是什么绝艺。 吴六幺要得就是这个效果,见到众人都在注意自己练功提气,猛然一挥宽大的衣袖。就听嗤的一声,一只青丝鸟应声落地。青丝鸟的体型,比蝉大不了多少。 吴六幺招招手,让靠近落地青丝鸟的五哥:把鸟取来! 五哥就是那个擅打暗器的主。只见他一脸肃穆,急忙把死鸟捧到戴天贵面前。 看着五哥取来的鸟,大家面面相觑:看不出问题,不就是只鸟,它已死去。 不就是只死鸟吗?比吴老五的那手暗器绝活,也没见得高明在哪里。 有人私下议论。 吴六幺是什么人,他属于眼睛一眨就是一个鬼点子的角。吴六幺吭吭很有气势的清理下嗓子:各位!我五哥的绝技是暗器。要说,他的功夫没有几人能比,可毕竟有人能炼成这门绝艺。我的功夫,在于举手投足之间,伤人于无形。你们知道这鸟怎么死的? 说到这里,吴六幺从怀里拿出一把食指般大小,薄如蝉翼的小刀,轻轻一挥:各位请看! 众人由不得好奇,纷纷伸头凝目注视。 这一看,大家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青丝鸟的肛门里插着一枚草棒子样,没超过二指长的袖箭!经吴六幺提示,他的神功,箭虽小,专破命门,练就的箭打粪门,百发百中,无人能防。 练家子都知道,炼成金钟罩铁布衫,那时就是枪戳不入,刀砍不进,除了死穴,全身不惧刀剑暗器。唯有这肛门,可是没有防护的,就是穿上铠甲,粪门这里也是难以防守的。 攻敌之所必救!历来是练武的最高境界,而粪门则是被攻无救!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众人被吴六幺的绝艺深深折服,这可以称得上是神技。 大家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有个别人不信,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绝技。应该是白莲教、义和团之类的,贴符喝神水般 的迷幻功夫。 尽管怀疑,看在吴家哥们面上,开始哥五个的绝艺,可是兑头捣兑窝子,石打石(实打实)的功夫。有人猜疑,却也没人敢揭破。 实际上,这是吴六幺玩的诡计。他先把小袖箭插入青丝鸟的肛门,然后放在树枝丫杈。待到他领开众人眼神,突然发箭。五哥的暗器打中树枝,青丝鸟必然掉下来,吴六幺的神功就告成了。 几个哥哥开始绝对不同意,吴六幺这样玩鬼画符,太丢老吴家的人。 吴六幺一脸的不屑:自古以来的比武较艺,还不是有力的使力,无力的用智。功夫是死的,人是活的,什么功夫还不是人练得。 说到这里吴六幺竟对哥哥讲起了故事:过去有一个力能举鼎,倒拽八匹马的大力士,奉命擒拿一个对方的谋士。这谋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双手没有缚鸡之力。俩人相遇,大力士喊声如雷,伸开大手,就要擒拿谋士。 谋士心里发慌,脸上反而满满的轻蔑冷笑:就凭你那点小力气,还想来抓我? 说着,他从自己马鞍后边拿出一只别人送的鸡,拔下一根鸡毛,交给大力士,看看他能扔多远。大力士使劲吃奶的力气,那根鸡毛也扔不过五尺。 谋士这时笑笑:你看,我这鸡身上有多少根鸡毛? 问完,他随手把鸡扔了几丈远。对着目瞪口呆的大力士,嘿嘿笑着:小样!一根鸡毛都扔不远,力气还能和我相比?趁我现在心情好,还不快滚! 看到一根鸡毛扔去,和鸡身上众多的毛,扔的距离悬殊这样大。大力士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的逃走。 几个哥哥被他说得啼笑皆非,有心不给吴六幺帮忙,又怕丢了老吴家的脸。只好含含糊糊,几个大一点的哥哥不屑,年龄相仿的五哥,巧妙的在吴六幺引开别人的注意力,给他打了个配合。 吴六幺的绝技,有些真功夫的人,一直在冷眼旁观。纸里包不住火炭子,怀疑吴六幺的人,不相信他露不出马脚。 这天,戴天贵带着大家去打猎,过程一直很顺利。野猪、豹子、狼、鹿,收获不少。就在大家要鞭敲金蹬响,打算回家烧烤煎炸庆祝。算路不打算路来,在路过黑风口峡谷,森林与灌木丛交接处。山崩地裂一声啸,林中中蹿出只斑斓猛虎。 这只猛虎,比当年武二郎景阳冈上的要大得多,应该是正在壮年的雄虎,和黑旋风李逵在沂水巧杀的虎爹只大不小。 腥风乍起,啸声方落,待到猛虎蹿出。众功夫好手既没有武二郎的神力,也没有十八碗酒后的醉胆量,一身冷汗后,惊魂四冒,大家早已忘了手里的家伙是干啥用的。一个个撒开丫子,比谁的腿功好,争先恐后抱头鼠窜,瞬间没有了身影。 现场只留下筛糠的吴六幺,他没有轻身提纵跳的功夫。刚才也是太大意,光顾着吹大牛,哪经得起天降霹雳。平时天塌下来,有个子大的顶着,总是有父兄呵护。 吴六幺实在是,没有预料到能有大祸临头。一时间吓麻了爪,腿脚不听使唤。眼见得猛虎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两只爪子在地下略为一按,泰山崩塌般的向他扑来。 吴六幺一声惨嚎,任凭寻常奸是鬼,这番也得喝洗脚水。 他亡魂皆冒,自以为难以幸免,即将成为猛虎的饕餮大餐。 逃生是人的本能,何况头脑灵活,也会点三脚猫四蹄狗的吴六幺。 猛虎黑膻腥臭的鼻息喷到脸上的霎那,吴老幺就地十八滚。别看,这就是他从小练就的,真材实料的童子功。小的时候,老爹见他练武不用功,少不了大怒之下,拳脚齐上。为躲避挨打,吴六幺这套免打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平时兄长们,没少用这懒驴打滚的不雅招数笑话他,今天在逃生上,还真是起到作用。 就在猛虎两爪堪堪抓到,难免筋断骨折。吴六幺缩腿抱肩没命的滚了出去。连滚带爬的吴六幺,好不容易躲过了猛虎的一扑一掀一剪,身子落在猛虎的身后。 待到猛虎使用完扑杀、掀胯、剪尾的三个绝招,一无所获。猛虎很诧异:这小子哪里去了? 吴六幺已经滚到了一棵大树下,再等猛虎转过身来,他已经手脚麻利的爬上了大树。 烧熟的鸭子要飞!猛虎怒极气极,看看吴六幺爬的还不太高,跳跃起来还能够得到。便深吸了一口气,向空一跃,想把吴六幺抓下来。 吴六幺的聪明机灵是天生的,看见猛虎两只前爪按地,两肩下垂,屁股上撅,就知道这畜生必会上蹿抓捕自己。他连忙用尽仅存的几分力气,往上又爬了几尺。真是险之又险,猛虎的钢钩样的爪子带着刺耳的风声,从他脚底掠过。 也是该着吴六幺露脸,猛虎光看着美食上蹿,忘记了落地。它在落地的时候无巧不巧,屁股坐在了砍柴樵夫砍断的碗口粗的树碴上。长长的树碴,直接刺进粪门,猛虎被穿了糖葫芦。先后听得几声惊天动地的惨嚎。接着就是喘息、抽搐。再就是渐渐没了声息,脚爪、尾巴、眼珠都不会动了,眼见的是死定。 吴六幺在树上看到这个奇景,擦了把汗,觉着猛虎好像是死了。出于谨慎,他折了几根树枝,试着射向老虎。老虎就像是布缝的玩具,动也不动。 吴六幺慢慢的滑下树,本想溜走,大脑闪光灵机一动:活该是我吴某人,扬名立万的好时候。 他利用杠杆原理,把猛虎从树碴弄下来。然后顾不得筋酸手脚麻木,把他小孩玩一样的小草箭,塞进猛虎屁股眼十几根。 逃跑的人群,丢盔弃甲的跑到平地。一个个大汗淋漓,打猎来的野物不知道扔到了何方。 稍微定神,猎物可以不要,人数还是要点的。这一点人数,大家不禁傻了眼。功夫好的,武技差的,哪怕头破血流折胳膊断腿,尽都健在,只是少了身具奇功的吴六幺。其他的人,倒没觉得咋样,吴六幺的五个哥哥泪水就下来了。 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独独丧命吴六幺,怎么会去面对老父亲? 在吴六幺兄长们的潇洒泪水下,大家壮着胆,一步三颤,回来寻找吴六幺。众人心想,好歹吴六幺也是百十斤的个子,老虎一顿吃不完。吃饱的猛虎不发威,好歹收拾点骨骸,也算是兄弟同事一场。 月明星稀,林暗云低,众人好不容易回到猛虎突然蹿出来的地方。 要是正常的在林中摸索,真不一定能找到原地,好在众人扔的猎物,给大家引了路。 林暗草惊风,人们十分小心的回来,细细观察,心想好歹也得收拾点吴六幺剩余骨骸。 熹微的月光下,远远的就看见地上卧着只斑斓猛虎。众人拿起刀枪、棍棒,仗着胆齐声呐喊。那意思是,老虎你吃饱喝足了,还不走,非得跟我们拼命? 众人没有料到的猛虎醉酒样的没点反应,倒是它的怀里有个黑郁郁的东西翻了个身。众人细看像是人形,连忙再次大喊起来。 吴六幺正枕在猛虎身上打鼾,刚才吃了惊吓,又摆弄几百斤猛虎的身体,真是乏透了他。虽然有些胆怯,还是没能摁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听到人喊马嘶,吴六幺从梦中醒来。眨搓眼睛,见到众多来人,走在最前边的是几个哥哥。 吴六幺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手指着众人,唾沫星子四溅:你们胆太小,我正想施展绝技,你们都跑得不见影。这么大的虎,我自己怎么搬弄,只好睡在这里等你们。 众人惊讶的,大牙差点掉下来砸伤脚面,心里的佩服没法说。就连一向怀疑吴六幺本事的人,也不禁赭红了脸。 吴六幺的几个哥哥,可就纳了闷,自己的兄弟知道几斤几两。凭他的本领,打只大狗都费劲! 当人们把猛虎抬回山庄,剥皮破腹后。首先发现了老虎粪门的创伤,然后在猛虎的大肠里发现了十几只小草箭。 从此,吴六幺箭打粪门的绝技,惊动四方。人们对他的袖箭绝技:专打粪门,再没有怀疑。 大土匪马如龙,把周围的村庄祸害了一遍,有肥水的地方不多了。眼见得戴天贵的村庄好生兴旺,而且不共戴天的是,戴天贵竟然组织团练,竖起旗帜和他唱对台戏。 马如龙几次想血洗戴天贵的村寨,可又惧怕他手下的团丁,特别是具有箭打粪门绝技的吴老幺。 马如龙自幼练就一身好功夫,金钟罩铁布衫,油锤贯顶,可以说是刀枪不入。他的命门穴在肚脐眼上,平时防范的很是注意,走到哪里,他都扎着根带着硕大铜头的大板带。马如龙经历了多次风刀霜剑,血浴战袍,自己都是毫发无损。只是这粪门,却是他无法防范的。 到了嘴边的肉,干咽涎水不能吃。马如龙心里忌惮着吴六幺的绝技,迟迟不敢洗劫戴天贵的村寨。心里闷闷不乐,却也不敢轻易举动。 马如龙聘用的军师,那可是梁山泊智多星吴用般的一个等级。军师在道上是很有名的人物,他挠着脑袋瓜子,想了几宿。不愧是足智多谋,终于想起了破解吴六幺绝技的方法。 经过和马如龙商议,充分准备。出征前,马如龙让上至每个头领,下至小喽啰,每人都弄面铜锣罩在屁股后边。那么粪门便是铜墙铁壁,再不用拍吴六幺的袖箭射进屁股眼。 把戴天贵的村寨包围后,几次进攻都没得手。戴天贵的团练兵将果然棘手,悍不畏死,武林高手不少。 马如龙的手下,几番冲杀,人员损折。加上对吴六幺的恐惧,很有点草木皆兵。当吴家兄弟从庄后山崖缒下,在土匪后边形成包抄,内外夹击的呐喊声中,马如龙只好带着匪众遁逃。 那时匪众人人惊慌,如扬子江断缆蹦舟,漏网之鱼丧家之犬,拼命的蹿逃,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溃逃的匪众慌不择路,无巧不巧的经过大片的棉花地。也就是夏末秋初,适当棉桃丰满,再过时日鸭蛋大的棉桃,便会飘雪吐蕊。 躺过棉花地的时候,众土匪最惊骇的感觉是,护住屁眼的铜锣,疾风骤雨般的被铛铛敲起。一个个,由不得亡魂皆冒!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8章 聚英雄过人气魄惟热血甘洒沃野 自古无巧不成书,巧合成大事。 其时 正当夏末秋初,正是棉花孕蕾的时候。鸭蛋大大的棉花果,欲开未绽放,大多数的蕾果的高度,就在屁股到腰的位置。 像是像从棉花地里跑过,肢体拨拉着棉花棵,那棉花果便石头块般的力度,反作用击打过来,真的好像是枪林弹雨。 匪徒从棉花田里窜逃,棉花桃不高不矮正好打在护住屁股的铜锣上。就听得屁股后边的铜锣,铛铛铛!疾风暴雨响成一片。无论大小头目,别说武艺高低,每人屁股都响了无数次。 好不容易逃回山寨,虽然失败,损失不大,众土匪都齐口夸军师高招。说要不是如此防范,粪门里不知要射进多少箭。马如龙频频点头:吴六幺的箭打粪门的绝技真是厉害,以后别无事生非招惹他们了。 从此吴六幺的名气如日中天。 正如前边所说,吴六幺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岂能只是为了口腹之累,被戴天贵笼中圈养?他有自己的世界,也有游侠的追求。再说,牛皮终于有吹破的一天,见好就收,方为明智。 吴六幺告别了戴天贵和一直呵护自己的哥哥们,要游历江湖自闯天地。从沂蒙山一路南下,直抵鲁南平原的大运河畔。 在这里,他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最为贴心都是黄伟忠。 这黄伟忠年近而立,身高肩宽,腚大腰细,属于那种看一眼就难忘记的人物。家境中等,老爹死后,亲弟兄几人分家,倒也有四五十亩好地。吃不愁,穿不愁,娶妻刘氏,生得一对好儿女,活得还算自在。 吴六幺和黄伟忠是在小酒馆相识的。那时,吴六幺刚刚流浪到这大运河边的万年闸小镇,中午肚饥。便点上几个小菜,弄上了半斤小酒,晕晕乎乎享受着神仙的乐趣。结账时,吴六幺傻了眼,成天精明强干,没想到在这个乡村小镇,让小毛贼算计,肚兜里的钱被掏的一干二净。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店家收不到钱,不依不饶,话赶话的越说越难听。吴六幺从小蒙父兄庇护,哪里吃过这种亏,撸胳膊卷袖就想动手。饭店掌柜的也不是瓤茬。要是没有几把刷子,在这水路要道还能开的起来酒店? 酒店不大,秦桧也有几个相好的。听到争吵,几个平素相互照应的朋友,拉棍提棒就围了上来。要说,吴六幺的本事虽然不怎么样,动手也吃不了大亏。可想到自己吃饭不给钱,属于无赖。平素喜欢嬉打哈笑的他,任凭几人叱骂,随意侮辱,红头酱脸的就是抬不动胳膊腿。 就在吴六幺进退无据,没钱出不了门。旁边一个喝小酒的,一直在冷眼相看的汉子,伸手拦住了众人。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把铜钱,哗哗哗拍在柜台上:结账!连他的一起。 见到钱,掌柜的马上变了脸,点头哈腰满脸是笑。他不属于恶霸地痞之类,只是想讨回属于自己的,刚才也是没有办法才动了粗。 付钱的就是黄伟忠,他在这一片虽然算不上富户,也是胳膊上跑得起马的好汉。极其好朋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朋友卖地还钱的事没有少干。 吴六幺和黄伟忠一见如故,当晚就住在了黄伟忠家。第二天,黄伟忠又把他的几个合得来的朋友喊到一起,几个人吃喝了一整天。 经过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吴六幺见到几个合得来的人,便不想再走,几个人结成了把兄弟,便在这运河小镇留住了一段时间。 几个弟兄情意相投,吃喝不愁,这是吴六幺生命中,很惬意的阶段。 那时的大运河属于黄金水道,处在运河闸口的小镇很是繁华。别的地方虽然战乱、土匪蜂起,这里相对平静。贪乐思淫欲,日子过得快活,几人就想办法找乐子打发时间。 把兄弟几人,虽然不吸大烟,也养成了赌博的嗜好,吴六幺劝阻过。人一旦上了赌瘾,六亲不认,哪里是他劝得住。 赌瘾一旦犯了,五骨六受,非得摸几把。 一向依老扶实过日子的黄伟忠,在几个把兄弟的影响下,也爱好上摸几把。谁知他的牌闭、手臭,没过半年,输光了房子地。只好泪洒故土,到山窝窝里的连环套,住看麦场屋子,过扛长工的日子。 这时的吴六幺,因为好动的天性,早已离开了万年闸小镇。要不然凭他,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性格,就是顶着骂名去偷,也不会让黄家哥哥流落他乡。 得势的狸猫欢似虎,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流落他乡的黄伟忠,直逃到荒山野岭中的黄泥套才站住脚。 黄泥套是群山环抱的平原,簸箕形状的山脚平原,赖利头般的存在几个近看在眼前,远看跑死马的小村庄。 拜把子兄弟里有个叫叫易望恩的,这人也是属于血性汉子。就是有个毛病:好色! 常言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情之所致,他和堂兄弟媳妇好上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镇易望恩呆不住。 他先把堂兄弟媳妇偷了出来。 别的地方不好藏身,先把相好的藏在黄泥套。让把兄弟黄伟忠先替他照看着,待到小镇丢人的事,风平浪静,他再来带女人远走高飞。 易望恩相好的女人长的特别好看,就像二月的桃花,粉嫩娇艳,很是惹眼。 黄泥套仙人山顶天崮的土匪头马如龙,在女人赶集回来的路上劫走了她。 丢了心爱的女人,易望恩怎么肯了,他自己没本事上山夺回女人,只能勒逼黄伟忠。 黄伟忠又有什么办法:从狼嘴里夺出活孩子?就在黄伟忠急的眼红牙疼嘴巴生疮,大和尚挠头没有一点发(法),吴六幺来了。 吴六幺在离万年闸百十里路的彭州,混了一阵子,这人没有长性,便想到了黄伟忠。 万年闸小镇,没见到交好的哥哥,打听着消息,便摸到了黄泥套。看到黄伟忠着急上火,吴六幺安慰了把兄弟几句,上了顶天崮。 吴六幺本事不大,胆子不小,趁着夜色,躲过岗哨。东瞅西霎,总算摸到大土匪头子孟思虎的窗外。 吴六幺从窗户缝望去,喝得醉儿吧唧的孟思虎,搂抱着女人滚做一团。细细一看,女人果然是易望恩的堂兄弟媳妇。 人是找到了,如何将这个土匪头子,正惹乎劲上的女人。活生生的弄下山去,交给易望恩很不容易。 吴六幺挠破了头,也没想出好办法,拂晓时默默不乐的偷偷溜下山。 回到黄伟忠住的场屋子,稍微吃喝点东西,吴六幺一仄歪身子,睡到了太阳偏西。爬起来再想想,便和黄伟忠商议起营救女人的办法。 这天夜里,吴六幺没敢走正路,那里的土匪岗哨很警醒,昨天差点失了手。 他绕了小半圈,在山南的悬崖绝壁,偷偷攀登到山顶。 吴六幺再次来到土匪头子孟思虎屋子的窗外,偷偷看觑。孟思虎可能刚刚发泄完,软泥一样倒在床上。女人虽然媚眼如丝的和他搭着话,眉梢眼角仍然看得出凄楚。 看来,美貌的女人,服侍孟思虎并不情愿,只是虚与委蛇。只是如何才能和这女人联系上,没有女人的配合,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把和孟思虎同床共枕的女人救出来。不说别的,就是女人稍微惊异,也会引起孟思虎的警惕。 要知道,那时绝对没有手机联系。 好不容易熬到孟思虎昏昏睡去,女人枕着他的臂膀转侧反复,不知琢磨些什么。 吴六幺轻轻用小刀拨开木门栓,打算悄悄靠近女人,互通信息。木门栓倒是拨开了,只是没料到,孟思虎狡猾如狐。门里竟然拴着条铁链,链条上有铁将军把门。看来,他对女人不放心,怕自己睡着以后偷跑。 进屋进不去,说话不能说。女人配合都难解救,何况女人根本不知有人来救。 吴六幺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联系女人的途径。就在他驴推磨样转了不知几圈,眼睛看到一堆芦苇。读者可能要问:胡扯,又不是河边,山顶哪来的芦苇? 可不是的,山顶不生芦苇,可是土匪要修理屋顶漏雨,就有了芦苇。 吴六幺用根藤条,打通了芦苇的关节。然后从窗户缝里伸进去,芦苇的一头直达女人的耳边。 吴六幺轻轻一吹,女人一个激灵。用手掏摸一下,她大概以为是小虫子钻进了耳朵眼。女人没有掏摸到什么东西,又一阵瘙痒袭来,女人便转过脸来看。 一根芦苇,从窗户缝里伸进来,直达自己的耳边。要是一般的女人,肯定会惊呼起来,那时吴六幺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偷情的女人不光是情商高,胆子大,智商也不会低。要不然怎么能糊弄住自己的丈夫,和其他的男人暗度陈仓。 女人发现了异常,悄悄的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摸到窗户边。穿过窗户缝隙,她看到了满脸焦急的吴六幺。既然和易望恩相好,他的把兄弟女人还是认识的。 女人耳朵贴着窗户,和吴六幺叽咕几句便又上了床。把吴六幺伸进来的芦苇,放在孟思虎的裤裆里,自己往近靠靠。就觉得一股温水,流了进来,自己的裤头湿了,孟思虎虽然没穿裤头,中半身和腚下的被褥也浸了水。 吴六幺利用打通关节芦苇,把温热的水从壶里倒了出来。 被褥浸水的滋味可不好受,孟思虎虽然大醉,加体力透支,睡得昏天黑地。还是嘟嘟囔囔:臭娘们,你尿床了吗? 女人也装着才惊醒,哼哼唧唧的说:怨我吗,你天天要不够,一晚上多少次,就是个铁的也要磨破了。啊呦,快!给我钥匙,我得上厕所……慢一慢,别说尿,就怕还得屙床上。 孟思虎骂骂咧咧,眼睛没睁,从枕头下摸出钥匙扔给女人,自己翻了个身又睡去。孟思虎太贪色,几天来没有节制的纵欲,掏空了身子。 待到女人出了屋门,吴六幺把他绑缚在自己背上,急忙离开山顶。 鸡叫五更,东方冒明,吴六幺已经背着女人离开了山脚。在一片不大的树林里,他看到了伸头缩脑的黄伟忠。按约定,黄伟忠正牵着头毛驴,在树林里火急火燎的等待。 吴六幺费尽气力,才帮助黄伟忠把女人接回,除了多点绿毛,一根头发不少的还给了易望恩。 土匪之间也是互通音讯的,吴六幺箭打粪门的绝技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吴六幺又盗走孟思虎的美人,这地块两个最大的土匪,让他得罪了个遍。马如龙和孟思虎联手,鲁南和苏北交界的地方,哪里还有吴六幺的存身之处。 土匪们咬牙切齿的说,只要见到他扒皮抽筋。吴六幺在这一片不能再呆,加上几个兄长接连去世,吴六幺只好到煤矿隐身。 这时的彭州煤矿,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为了稳定的掳掠煤炭资源,日本人专门成立了守备队,警卫的十分严密。相比较其他乡村来讲,土匪轻易不敢进入矿区。 吴六幺到了矿区,临时住在先他一步而来的黄伟忠家。黄伟忠在这里下煤矿,每天领一斗笠帽高粱面养家糊口,住的是地趴趴屋。 从山顶崮救下易望恩的女人后,当晚土匪就围住了黄泥套。没有搜到黄伟忠和他的家人,放话:捉住他点天灯,抓着他的孩子给劈了,抓住他的女人给卖了。 实在没有地方可去,黄伟忠只能下了日本人的煤矿(详见拙着《恨乎》)。 日本人来了以后,矿区相对稳定,土匪的骚扰来得少,但日本人对工人的盘剥很厉害。特别是每天进矿门,都要在日本人的监视下,搞不好就是三面的新交,正反耳光打的脸肿得像猪头。 吴六幺才到煤矿上班,不太懂规矩,只知道点头,不知道鞠躬。被带班的日本伍长伸手就是几耳光,临了又被打了几枪托。 吴六幺吃了亏,心里这个窝囊啊:老子走过南闯过北,大运河里尿过水。让这些长得乌龟王八孙子样的日本人打了,以后传出去,还不得让江湖上的朋友笑话死。 吴六幺可不是个吃亏的人,武功不怎么样,心眼灵活,一眨巴眼就是一个点子。他既然想算计日本人,就开始细细的观察。 没有多久,吴六幺弄清楚了,个子长得像个碌碡滚子,人又矮又粗的伍长特别好色。矿上日本人自己带来的慰安妇,被当官的优先使用,残汤剩水的,伍长这个级别的个月成十也难得喝一口。 有性瘾的伍长头脑还算灵活,他发现开饭店的马寡妇很有姿色。这个女人长着双桃花眼,看着就叫人心乱神迷。 一个好色,一个想财。更盼找到靠山的马寡妇,没有经过太多的羞涩,就和伍长上了床。既然成了伍长的女人,钱和势大大的有。不过伍长也不是善茬,他怕得性病,更想吃独食。给马寡妇设了限,绝对不能允许其他男人上身。要不然,就死啦死啦的。马寡妇心里那个憋屈啊:老娘又没卖给你,凭什么只能给你!龟孙子,长得没有板凳高,身子倒有碌碡滚子粗! 想是这样想,日本人手黑,马寡妇也不敢明兑。暗地里偷了几回嘴,见到伍长心都要狂跳几回。 话说那几天,马寡妇走亲戚,饭店关了几天门,伍长的日子难熬的很。 欲火熊熊的伍长,每天都要遛出矿门,看看马寡妇是否归来。这天,好不容易看到天擦黑,饭店开门了。伍长那个开心啊,大步流星的走来,满以为进门就能温香软玉满怀。谁知店里只有一盏小油灯,见不到人影。不对呀,门开了,怎么没有人?疑惑的伍长侧耳听听,卧室里有动静。再分辨,听到屋里有云雨之声。伍长非常生气,老子的女人也敢睡。推门就进,结果石灰包落下,闹得伍长眼睛几乎失明。 后来才知道,马寡妇那天根本没回来。那天有人在她床前栓了两只刺猬,黑暗中挣扎的刺猬,发出的唧唧哝哝的声音,不细心真分辨不出来是否男女欢爱。 伍长的噩梦并没有从此结束。这天他又到马寡妇家去。缠绵一阵,可能身体透支太大,马寡妇起床去购买饭店用品。独自在床上朦胧的伍长,听到床头有老鼠打架的声音。这可把他吓得不轻,日本人对鼠疫有天生的恐惧,连忙提着衣服跑出卧室。等穿好衣服准备回去,想到手枪还在枕头下边,慌忙去取。手一摸,没东西,翻开被窝,手枪也没见到影子。伍长的冷汗就流了下来,丢枪的处罚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明明我放在枕头下,我又没离开,怎么枪的没有?伍长想不明白。 他再次端起马灯细细寻找,枕头边有张小小纸条。上面的几个汉字。粗通中文的伍长倒也明白意思:枪!我已取走。吴六幺! 要说吴六幺身怀绝技,那是高看了他,只不过魔术般的玩的智力游戏。但要说他,没有点功夫,也是瞎编。多少年的功夫历练,他也是身如狸猫,落脚狸猫。要想算计个人,本事还是绰绰有余。 伍长知道坏事了,前几天自己被算计,基本弄清是吴六幺搞的鬼。这几天,伍长一直在寻找吴六幺,就是没见到他的身影,有人说他可能投靠了游击队。 按理说丢枪,伍长自己承担责任也就罢了,谁知这小子良心太坏。回去报告说,马寡妇伙同他人。迷醉了他,盗走手枪。事情的结果,伍长的处罚不太重,马寡妇掉了脑袋。 大约两个月之后,伍长在宿舍里被人杀了。人躺在床上。就像一段树桩,脖颈流出大量的血,没有头,裤裆里的家伙也没了踪影。 为此,日本人开始了大搜捕。矿区、矿工家属宿舍,围墙电网里的煤矿角角落落,检查个遍。 最终伍长的头,被装煤的工人在煤堆里发现。 这时的人头近乎腐烂,但仍能看出那龇牙咧嘴骷髅嘴里,含着还能辨认出的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9章 问苍穹前辈风流 叹大地英名长存 矸石山,是煤矿井下为采煤,掘进通道产生的岩石。几乎每个煤矿旁边都有这种灰色,浮石堆积的小山。 这样的小山,人们一般不去触动它,不然摧枯拉朽的山体滑坡难以承受。 按理说,吴六幺要是存心掩藏伍长的头,要是再发现,就应该是几十年以后。矸石山的矿渣已经稳定,有人敢于去淘炭,挖掘可以淘炭的碎矸塘窝子,才能发现的事。 吴六幺没想深入埋藏,只是把伍长的头,放在容易发现的矸石山边缘部位。 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伍长的头部已经开始腐烂,含在嘴里的鸟和纸条还很清晰:吴六幺杀,为马寡妇报复! 于是,吴六幺上了日本人重点缉捕的名单。他们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吴六幺的画像,画影图形,高额悬赏。吴六幺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一天不除,如芒在背。 马如龙当年对抗官府很强悍,他打起日本人一点不手软。在彭州地区,马如龙的游击队是日本人最恨的队伍之一。 日本人的对围歼战,事前经过多次侦查,情报详实。陆家圩不仅有马如龙游击队的主力,日本人的眼中钉的吴六幺也在其中。 吴六幺从煤矿逃出来以后,就参加了马如龙的游击队。虽然以前他们之间有罅隙,但那是弟兄们之间的。对付外来人,弟兄们心很容易往一处想。 分析完情报后,日本人做了缜密的部署。不仅出动了一个中队的日本兵,还出动了五百多名孟思虎的皇协军。 疾风知劲草,叛荡识忠臣。 有奶便是娘的孟思虎,在日本人占领彭州没多久,就成了皇协军。 兵力超过游击队五倍,加上陆家圩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如此悬殊的兵力攻城拔寨,胜算在握。被围的重点人物,马如龙、吴六幺等如同瓮中之鳖,这次是插翅难逃。 事情果真和日本人的计划一样,马如龙游击队的绝大部分包括马如龙自己,都被日本人消灭。其中最为凶悍的游击队中队长,郭毛胡被开膛破肚,其他的俘虏也一个个被枪刺或东洋刀劈,鲜血满地。只是在打扫战场时,日本人在死尸堆,没找到吴六幺。 情报显示,俘虏审讯,都证明吴六幺是在包围圈内。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狡猾狡猾的吴六幺,再次逃出生天?日本人很纳闷。 古人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孟思虎也是很不开心,他铁青着脸。既有孝忠日本人之心,也有报复美人之仇恨。他提着皮鞭,一遍又一遍的抽打、审问村民,就是找不到蛛丝马迹。 从某种程度来讲,孟思虎比日本人更恨吴六幺。当年不仅是从他的床上,偷走了他心仪的女人,还让他成了土匪行里的笑料。 吴六幺盗走美人后,土匪行里酒醉开玩笑:看你个熊样,光腚拉擦的搂个女人都能被偷走,比孟思虎还怂! 这让孟思虎大丢面子,至今都抬不起头来,想起就扎心。 报仇心切的孟思虎,从游击队被日本人埋伏队伍,全部消灭的山沟搜起,再沿着河岸水边搜索。 从掌握的情报来看,吴六幺虽然狡猾,可他不懂水性。如果陆路突围,没有一个人逃脱,吴六幺只能通过水路。 可问题是,环水的三面都有伏兵。根据战报,环水方面,没有一只船渡过。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吴六幺要么死在河里,要么还葬在河里。 理清思绪的孟思虎,再次对水面细细检查。终于在河面最宽阔,最深的地方,发现了奇怪的事:战后的河面恢复了平静。水面鸟类翔集,勤快的捕捉食物。但有一小块水面,没见过水鸟掠过,像是对那里忌惮,好像水下隐藏着怪物。 孟思虎拿起望远镜细细观察,一根露出水面的芦苇秸进入眼界。 孟思虎心里一动,命人驾驶着小船,到了芦苇秸旁边。他亲自用手捂住芦苇秸的口,然后往水下看。水很浑,深处无法看清。 就在孟思虎打算放弃的时候,水下冒出一串串水泡。再过一顿饭的时间,河底飘上来一个大肚如缸的死人。 飘上来的尸体,就是吴六幺的。 喝饱了水的他,缺氧无力。再也抱不住帮助他沉底的大石块,荡荡悠悠的漂了上来。 对圩村大战已经过去八十多年。至今,吴六幺的传奇,在乡下人聚集,拉大呱的时候还会提起。 吴六幺太传奇了! 写到这里,本小说第二部《三刻拍案惊奇》结束。而小说结束以后,秋晓薇何去何从? 请看第三部《曾经辉煌》: 在发表《三刻拍案惊奇》的过程中,秋晓薇除了被小说故事吸引,仿佛又回到那个时代的感觉,对失去的时光有些感伤以外,大部分沉浸在幸福幸福之中。 这是柯晓宇写得比较成熟的作品,发给柯清苑的时候,不需要刀砍斧劈,基本就是个阅读几遍的过程。 这时的秋晓薇充满了幸福,她痴恋柯晓宇,迷信柯晓宇。读起柯晓宇写得比较成熟的东西,又像回到他的身边,依偎着他厚厚的胸脯,听他那迷人的磁性声音,柔软而又激情的讲述。 这时的秋晓薇觉着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有什么能比自己钟爱的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风流倜傥,事业有成,理想接近实现。还能让痴心的情侣再快乐的呢? 虽然远离了柯晓宇,秋晓薇时时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他明亮多情的大眼睛。当然,秋晓薇不可能不想到,两人婚外恋的顶峰,三次木屋别墅之行。 也许那时太张扬,对爱的索取太贪婪,好东西吃多了,必然患营养过剩的毛病。 有人说,冬夏是天气的两极,两极之间的是春秋两季。可是太阳永恒,地球在旋转,要想永远待在鲜花飘香的春秋季节,那是不可能的。按照多少年人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夏季过热,冬天就分外的冷! 对于我来说,曾经拥有过,就足够了。人生就是一个过程,恨过爱过,聚过然后是痛苦的分离,没有给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造成伤害,就应该高诵阿弥陀佛!秋晓薇这样想着安慰自己。 今月亮淡了去,明天的太阳还会亮起来。秋晓薇在黑夜踉跄行走,信念的北斗是她减少迷惘痛苦的经咒。 对于我来说,曾经拥有,已经足够…… 秋晓薇虽然想,实在做不到歌曲妙句所描述的境界。 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或悲或喜,心里的怅然若失的心悸,成为秋晓薇生活的基调。 正如唐朝诗人崔颢的:故人已剩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白日乡关何处去,烟波江上使人愁。 曾经的不再能够复制,唯有美好的回忆,伴着生命永久、永久…… 在想念和回味,与柯晓宇在一起的时光,秋晓薇经常会想到柯清苑。在心里,秋晓薇真想和柯晓宇一样,面对着她,母亲一样亲切的喊:芽芽……芽芽! 这只是想,真是面对柯清苑,秋晓薇真的喊不出来。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而她又把自己视为母亲的仇敌,对父亲的出轨,百分之百的鄙夷。 秋晓薇想到这些,原先热腾腾的心,马上凉了下来。 秋晓薇长这么大,能够害怕的就是刘二郎伤害柯晓宇以外,最怕的是害怕柯清苑! 这是个口悬利剑,语不择言,心理没有成人的大孩子。喜怒哀乐,憎恨喜爱都挂在脸上。刁蛮工地脾气发作起来,就是天王老子,说话和刀子一样刻薄。 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被她霹雳火闪的训斥一顿是大概率事件。 柯清苑让自己下不了台,就够难堪的。要是让柯晓宇知道了,难免再次发病。毕竟柯清苑在这方面,有过前科! 想到这里,秋晓薇不寒而栗,心里纵然有千万种想法,也免不了做噩梦。 秋晓薇实在想不通,自己的独生子刘乐乐,一个高大魁梧英俊的年轻人,为什么就能锋芒内敛,宽厚待人。而外表非常阳光,美丽娇媚的柯清苑就这样刁蛮? 柯清苑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基因。一米七五的身高,胖瘦得体,去咸宁精妙,看去舒舒展展,很是养眼,具有模特魔力的魅力。 白白净净的莲子脸,镶嵌着黑白分明的杏核眼,细眉袅娜入鬓,鼻似精雕细琢,红红的小嘴特具有东方的风韵。 上班时的打扮得体,轻化淡妆,公务员服装,笑眯眯的,在众多的同事里,鹤立鸡群。 下班时,有时上着浅领浅色上衣,下着昂贵的粉红百褶裙,脚蹬短腰白色小女靴。一副大家名媛的气派。 闲暇时,也会赶潮流,要是下穿西裤,上边便着一件紧身版的浅蓝牛仔,背着双肩包,双手尽量收缩在衣袖里。而上身穿宽松的针织衫,下边必穿带着破洞的牛仔乞丐裤,脚上则是高帮的系带球鞋,很有点西方青年放荡不羁的做派。 在外接人待物,满面的阳光灿烂,笑容里散发的都是真诚。说话大多慢声细语,斟酌过的词句很是得体。外边的人,都说柯清苑好修养,好脾气。 走到哪里,都是超高的回头率。 真是,现代文化陶冶出的高手,家里家外戴着不同面具。 自从秋晓薇开始发给她《三刻拍案惊奇》,柯清苑就特别安静,没有找秋晓薇的茬,没有规律的讥讽几句。 这个时期的柯清苑,就像正在怀里吃奶的孩子,安静的尘土不起。 名人说过:沉默,沉默!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寂灭。 柯清苑的安静到沉默,秋晓薇认为绝对不是个好兆头。因为,在看护柯晓宇最后一次见面。柯清苑讥讽和猫戏老鼠般的不喊她姨姨,只喊她姑!充满了心机。 因为按照彭州一带的风俗,因为父亲关系的人,都称呼为叔伯和姑。母亲的关系,则称呼为舅和姨。 秋晓薇在那里服侍父亲,尽着妻子一般的责任,应该是妈妈系列的人。 而柯清苑故意喊秋晓薇姑!姑和父亲是同一血统,发生不堪就是乱伦。这是不吐脏字的骂。 秋晓薇清楚,本来看护柯晓宇一阵子,自己挥挥手,不会带走一片云彩。但为了阐明自己和柯晓宇的爱,没有龌龊不堪,发了红颜、蓝颜小说,无声的进行解释。没想到眉笔沾满墨汁,越抹越黑。后来在柯清苑挤牙膏般的搡弄下,到后来成了骑虎难下。 秋晓薇想来想去,都是柯晓宇u盘惹的祸!想到柯清苑刀子一般的恶毒,网上通讯的热嘲冷讽,把u盘交给柯清苑,是甩掉了烫手的烤山芋。 虽然想过,秋晓薇没有去做。她极舍不得,柯晓宇的信任。更舍不得那一段情,毕竟里边演绎了,自己和柯晓宇一起滚床单的前因后果。对为什么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具有逻辑性的推理。交出了u盘,就是交出了柯晓宇的信任,真的抛弃他的爱情!这是秋晓薇宁愿去死,也不会的事。现在,两人分距几千公里,每天受着想念的折磨,秋晓薇是自愿的:我已经得到的太多太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把u盘复印一份给柯清苑,也是个路子,可u盘里的内容海量,有许多不易公开。把内容给了柯清苑,绝对不是釜底抽薪,极大的可能,经过联想,是炉灶旁边积薪,很可能燃起烛天大火。 想到在发给柯清苑的文章,既是经过自己审查,消杀了病毒,也是自己融入柯晓宇灵魂的过程。秋晓薇细碎的银牙紧咬下唇,决定还是一篇篇的发给柯清苑。 尽管,这过程充满风险,为了那份生死相随的情,秋晓薇虽九死而不悔。 听天由命,柯清苑想怎么折磨、报复,就由她吧!谁让自己爱上柯晓宇? 秋晓薇是个韧性十足的女人,一旦下定决心,一叶孤舟不怕滔天巨浪。 柯清苑近来很不爽。不爽的原因和秋晓薇有莫大的关系。 现代年轻人,遇到烦心事,大多会找原因。只是很多人找原因的方法不对头:以为世界是围绕自己存在的,自己是主宰一切可以穿越的圣灵。 他们在寻找打开困境大门时,往往是手电筒式,只照别人不照自己。 柯晓宇出院后,命是保住了,但是失能,每天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是卧床不起。 而韩雪芬,在繁重的家庭劳动中,操心出力,眼见得衰老。老年痴呆症,已经有了苗头,经常性的丢三落四。 洗过东西,忘掉关龙头,水漫金山。 打开燃气灶,却又忙其他的事,锅底烧红,厨房冒烟,惊动四邻的事没少发生。 究其原因,柯清苑迁怒于秋晓薇,要不是你和我父亲的感情纠葛,我爸他能脑溢血?要不是我爸拖累,我妈怎么能加速衰老? 柯清苑想到这里,看秋晓薇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总是想要让她万劫不复。 这也难怪,现代的年轻人眼界宽,脑子活,知识丰富,反应快。见到什么事,都会多问几个为什么?只是没有吃过苦的资本,太娇纵任性,办事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不自保内敛,就显得飞扬跋扈:不管别人什么想法,只是想着自己情绪的宣泄。 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走过的路太平坦,在父母庇护下,没有挫折的培训,对世界太理想化,也就是太个性。 柯清苑当时给秋晓薇咽喉制造点咽炎,喊她姑姑,就是有要她自重的意思。 秋晓薇急于给自己非分的爱情洗清,竟然提出发父亲写的小说《蓝颜红颜》,证明男女之间的感情,不一定都是性。特别在小说里,强调父亲的道德,不是滥情之人,是很能把握自己的人。 听过秋晓薇的辩解,柯清苑当时就准备给她个下马威。转念想想,父亲病情才好转,自己又没有太多的证据,忍了又忍。存着引蛇出洞的想法,想看看父亲背着母亲到底干了些什么事。 《蓝颜红颜》里写的,男主角身上很容易看出父亲的特征。毫无疑问同床不越轨,是父亲曾经发生过的事。要不然不会空穴来风,写出这篇自辩清白的东西。 男主角很是高洁,没有利用工作之便,性侵犯般的性骚扰。但,明显可以看出高大英俊,风流倜傥的父亲,当时的确游离在感情出轨的边际。 这让柯清苑很是愤怒,对秋晓薇的恨意进一步增加。此后,秋晓薇发来的小说,无论是现在进行时,还是过去式,都可以看到父亲的影子。也影影绰绰可以看到父亲感情坐标线,曲折迂回的心路。就是发生在朋友身上的事,那些悲欢离合,美男俊女的情事,也折射了他的追求。 可以肯定的是,秋晓薇出现在父亲的生活中,应该较晚,但之前他并不老实,虽然家有娇妻幼女,父亲思想上一直追求着,意念中的美女,比如那个琚清婉,几十年过去了,仍然念念不忘。 现在柯清苑才明白,自己的小名叫芽芽,为什么父亲给取了个天外飞来峰的大名,原来是琚清婉的谐音! 从几个故事来看,男主角丧失伴侣再娶新妇的,应该就是父亲的梦! 想到母亲的不易,对自己的疼爱,柯清苑牙齿咬的咯咯响。都说思想犯,不是现行犯,法律无法治罪。但对无辜的母亲,父亲的一点妄念,也是对曾经的海盟山誓的亵渎。 柯清苑接下来会怎么做?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0章 匪以为报 都说性难改,山难移。 性格决定命运,其实性格更决定了人的行事! 要不然小说故事里的主角,凡是形象鲜明的,无不具有特殊的性格。 因为只有这种性格的人,所演绎的故事才能合理。 上篇说到,虽然,柯清苑无法按图索骥,去报复父亲小说里,他表现出爱的女人。琚清婉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人,秋晓薇却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现实。 在柯清苑想来,不拿秋晓薇出出气,报复她一下,那就是没有天理。 不过,让柯清苑痛下杀手的,一是鞭长莫及,秋晓薇实在隔着太远的距离。二是秋晓薇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使没有她,按情路发展的趋势,父亲也是会有外遇。 柯清苑心里清楚,问题出在父亲这里,秋晓薇有罪,罪不该死。 这就是,柯清苑一遍欣赏父亲的半成品,一边不时的讥讽、嘲弄秋晓薇的原因:那是猫戏老鼠的得意! 自从开始发表《三刻拍案惊奇》,这些传奇故事谈不到美轮美奂,读起来倒也赏心悦目,是一种消遣时间的文学。特别是,这些故事里,还能看到父亲的身影,那种直接的赤裸裸的可以联系上他的不多了。 故事的文字也很流畅,秋晓薇发过来以后,柯清苑基本上,不用修饰,就可以直接发出。 读起这样的文章,就等于浏览网页,很惬意的。 柯清苑很惊奇,这卷小说的成熟度。她不知道的是:柯晓宇虽然在这些篇章里下了功夫,秋晓薇发达每一篇都是反复看过十几遍,尽自己的能力完善。 既然联想的空间小了,柯清苑没酒也带三分醉,半真半假的讽刺打击,自然少了很多。 柯清苑没想到的是,这一时期的安静,倒让自从和她见面,就常怀顾忌的秋晓薇,惴惴不安起来。 秋晓薇不安的是,现在的孩子出手狠,她不会饶过母亲的情敌!只是报复,不知什么时候到来;能预料的,报复肯定是惨烈的。 柯清苑心里淡定的是:番茄小说平台,发表的这些小说,是自己的账户,稿酬最终要落到自己手里。秋晓薇忙的再厉害,纵有千万种金钱欲望,也是猫咬尿泡空欢喜。 只是她有些惊奇,为什么小说发表了近百万字,秋晓薇一个钱字都没提。在柯清苑的心里,出轨、婚外情的女人就是为了钱。 柯清苑还太年轻,她理解不了秋晓薇那种:“借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精神和肉体高度结合的情爱。 最近柯清苑有点烦,烦的是,自从柯晓宇病倒,孩子就得由小两口接了。每天的时间,犹如刮台风时的风车。而且,柯清苑才明白,柯晓宇以前不只是接孩子,出外采买,通小水道,维修设施,这些猪八戒在高老庄任劳任怨干的活,他全包了。 昨天洗菜柜盆的下水道堵塞,自己家里不方便用也就罢了,可是楼上住户的洗菜、刷碗的水,咕嘟嘟的趵突泉般喷出来,就是家里的灾难了。 而近日韩雪芬的好忘事,也成了柯清苑的心事。 韩雪芬那天差点酿成大祸。她开着煤气灶,锅里炖着菜,就到地下室找东西,上楼的时候,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上楼的时候,面对着防盗门她犯了愁。特别揪心的是,厨房里已经窜出肉菜的糊味。再喊再叫,屋里也没有人来开门。当她意识到,柯晓宇已经失能,说话、听力、行动都不行。 要是再过一会,厨房里起了火,老头子就可能烧死在屋里。 就在韩雪芬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上,幸好三楼的男主人回来。听到这种危险情况,干过设备维修工的他,对管道具有一定的知识,赶快下楼掀开盖板,关上燃气总闸门,才消弭了一场塌天大祸。 柯清苑夫妇回到家,看到韩雪芬坐在楼梯口发愣,听说了缘由,惊出一身臭汗! 从那,柯清苑每天心神不安。 心神不安的后果,就是每天盼着早回家早回家,办事免不了手忙脚乱。 今天早晨上班,处长就把她叫到办公室。 处长两手叠放在大办公桌上,脸扳的象阎王,鼻孔里呼喽喽的老牛大喘气。 柯清苑笑着凑到大办公桌前:处长有事? 这是废话,柯清苑自己明白。要是没有事,处长也不会刚上班,就电话召她。 处长不出声,只是翻瞪着白多黑少,暴突突的眼睛,把一沓定好的汇报材料摔给柯清苑。 这是昨晚下班前,柯清苑急匆匆打印送来的。 汇报材料有问题? 想着,柯清苑打开材料,脑袋瞬间斗一般大:封皮是回报材料,里边打印的是那篇,《想巧是个当》的传奇故事。 柯清苑这才想起来,读过秋晓薇发来的这篇故事,觉着怪好玩,发完番茄小说平台以后,就放在了桌面,以供闲暇时候赏析。鬼使神差,昨晚匆忙间,竟然把它当汇报材料打印了。 如果是其他领导,柯清苑也只是检讨几句就结束了。可怕的是,小说里的郦大化,几乎和处长的秉性相似。这就不是小事了! 看到处长猪肝一样颜色的脸,柯清苑心提到嗓子眼。要是处长给穿个小鞋,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怕的是,近来处室人员要调整。柯清苑这个业务骨干,变成边角废料,是处长不费力气的事。 一贯好迁怒于人的柯清苑,心里悔恨加愤恨。悔恨的是自己粗心大意,愤恨的是秋晓薇怎么发来这篇文章! 也就在这时,远在广西北海市的秋晓薇,打算到彭州来。近来,她心力憔悴。预感到可能发生什么大事,趁着现在时间有空闲。秋晓薇想看看心心念念难以忘记的柯晓宇,香的味道真难下咽。 冲动的秋晓薇想:不能近观,就是远远的看一眼,也能心安! 秋晓薇哪里知道,柯清苑正想着找她出气! 相比较其他人,享受国家承平已久的春秋季,惬意生活,柯晓宇生活接近寒冬。 至从思想意识回归,稍微能半躺半坐,也就是在秋晓薇回归南方的一周后。不只是出于医保规定,还是病床紧张,亦或是经济效益的原因。 是啊,病人住院初期,特别是icu居住期间,每天都是四位数的进项。手术前后,每天十几万也是常见,是医院金钱滚滚进门的来的好阶段。病人一旦转入恢复期,医院的收入,每日只能是两位数。 医疗商业化,真是苛政猛于虎。在医院的勒掯下,柯晓宇出了院。 出了院的柯晓宇进入恢复期,这是漫长的冬日夜晚。 柯晓宇嘴不能说,一只手颤抖的拿不住勺子,另一只手则没有任何意识的,象接不到命令的溃散逃兵。脊柱,特别是腿,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生不如死。想当年,柯晓宇看到卧榻多年的老年人,曾经想过要是突发脑溢血或者心梗,睡梦中随风飘去,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柯晓宇在见到服侍过,整日迷迷怔怔卧床不起的老人以后,曾经暗自下决心:我要是到了这种地步,一定想法自尽。 谁知时至今日,柯晓宇求死的能力也没有。每日的黑暗中,他隐隐还有点光亮,那就是圆了文学梦。工作时,整日忙碌为了生存的油盐酱醋柴,少年时的梦只能埋在心底。偶尔思绪大开,也只能记下梗概,和只言片语的感悟。柯晓宇寄托于退休以后的闲暇,打算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候圆梦。 人算是理想,天算是现实。因为秋晓薇的情变,无影无踪的远去,他的心犹如戈壁,无论怎么想,也唱不出青青绿草。 待到心情稍微平复,又被接送孙子、孙女,和家庭充满火药气味弄得烦恼无比。好不容易,在网上发表了《木屋别墅》,结果家里弄得鸡飞狗跳,满地鸡毛。 自从昏迷中醒来,见到秋晓薇呼唤着自己,干涸的土地,得到了水的滋润。后来,秋晓薇没有任何征兆的离开,走的惶急。不用任何人说,柯晓宇也知道她遇到了尴尬事。 她离开远去前,回头眼含泪水的一瞥,让柯晓宇心里的琴弦抖颤。 人虽然走了,却在寒冷的冬日给柯晓宇留下了温暖。那幽幽的目光,给柯晓宇无限畅想:是对爱情的承诺!是牵肠挂肚的担心!还有,替自己完成心愿。 柯晓宇相信,在离开木屋别墅前,教给秋晓薇的u盘,她不会轻易闲置。秋晓薇肯定会反复读u盘里的文字,除了品味里边文字的气息,一定会想办法把它发布出去。 对秋晓薇,柯晓宇太清楚了,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娇媚,实际上是柔而愈刚,百折不回。她想办的事,虽九死而不悔。 只可惜,她的文字功底差,现代网络技术的掌握,也只是皮毛。要想让u盘里的文字面世,谈何容易。柯晓宇时悲时忧,还是寡妇病危的孩子还有口气,希望没有完全断绝。 为此,柯晓宇每天咬着牙锻炼。在床上试着拉弹簧,抓哑铃。一旦在韩雪芬的帮忙下,脚能沾地,她就忍受咬牙切齿的痛苦,握着柯清苑特意安装的扶手,一寸寸的挪动脚步。他毕竟还有理想,有了理想就有办不完的事。 只是,现在他开始担心。柯晓宇担心韩雪芬的智力,出了忘带钥匙,差点酿成火灾事情后,韩雪芬一直小心翼翼。就是这样,她的记性还是呈现,物体坠落的趋势! 虽然身体开始恢复,各个部位还是处于基本失能的状态。柯晓宇很想和秋晓薇联系,手颤抖的拿不住手机,别说打字微信,就是说话也做不到。因为,他说出的话模模糊糊,不是知心人,看着嘴唇的动作解释唇语,听到的就是怪异的声音。 要韩雪芬帮助练习,那无疑是与虎谋皮,是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再说,他实在不能在刺激韩雪芬,那样会使她的症状加剧。 柯晓宇想,秋晓薇也许是同样想法,怕惹韩雪芬生气,所以回去以后,没给自己发一个字。 柯晓宇哪里知道,秋晓薇不仅忌讳韩雪芬,更是顾忌他的宝贝女儿柯清苑!那是悬在秋晓薇头上,随时可能坠落的溅血利刃。 柯晓宇更不知道的,现在的秋晓薇正在热油烹炸的难熬中。 在操持小店和阅读整理柯晓宇的文字,每天忙碌中。秋晓薇发现,刘二郎上厕所的次数加多。 秋晓薇劝他去医院看看,刘二郎哈哈大笑:看个鸟!我的病自己知道,酒喝多了,拉肚子。 搬迁到北海以后,刘二郎秉性大改,整天守着老婆不出门,唯一难改的嗜好,就是饮酒。壶中乾坤大,醉里日月长,是他神仙般快落的所在。 秋晓薇不忍心戒断 刘二郎这一辈子唯一的嗜好,只是劝他少喝。 能少喝吗?酒喝长了是有瘾的。 聊斋里就记载了一则喝酒人的故事: 某地一个有酒瘾的人,家里经济状况尚好,于是贪饮无度。一顿往往喝下一瓮酒,也不过瘾感不到醉意。 自己也以为这样不正常,当有人说告诉他,身体内有酒虫,而且能治的时候。他就听从安排,仰卧在毒辣辣的太阳下,让人绑缚住手脚。 离他的头大约半尺的地方,放置一坛好酒。不一会,这人感到又热又渴。心里如同有千万条虫在蠕动,肚腹肠胃乃至每个骨节都痒馋的要死,恨不能搬过酒缸牛饮下去,极想喝酒。 喝惯酒的人,当酒味入鼻,酒香撩拨的馋火熊熊燃烧,肝肠抖颤,大脑空蒙,四肢无力,当真不如一死畅快。就在这时,他沙哑干燥的嗓子极其发痒,喉咙抽搐的难以控制,哇的一声,吐出个一寸多长的红色小虫。那小虫落进酒坛,像鱼掉进水中,欢快的游动。 从此,这人对酒再也不感兴趣,厌恶酒就像如同见到仇人一样,不再喝一口酒。 秋晓薇是没法治理刘二郎的瘾虫的,只能尽量买些好酒。儿子刘乐乐大学毕业去国外深造,这基本上花光了秋晓薇两口子一辈子的积蓄。 现在的生活来源,只是俩人的退休工资,加上小店的收入。两人退休工资,因为下岗待业,交的养老金少,如今工资自然可怜。 涓涓细流,哪能经受得住,刘二郎多年养成的习惯,喝酒如喝水,对酒牛饮! 生活在磕磕绊绊中慢慢度过,好在秋晓薇沉浸在柯晓宇u盘里的文字中,也就少了许多烦恼。 只是近来,刘二郎的病又增加了项目。先是胃里烧心,后来则是吐酸水,再继续就是胃疼。 雷尼替丁胶囊吃了好几几天,症状不见减轻。改为吃奥美拉唑,也只是短期的效果。 人再穷,不能穷病人! 先是做胃镜,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常见的胃溃疡。 回家几天,药服完,秋晓薇陪着刘二郎又做了肝部,加强ct。结论是未见可疑肿块! 两口子松了口气,在秋晓薇的严格看管下,刘二郎忍受着瘾虫的折磨,终于戒了酒。 这一个时期,除了偶尔胃疼,刘二郎没有了其他病状。 刘二郎喜滋滋的:病好了! 秋晓薇蹙着眉头,没有点破,越发的担心起来。 刘二郎无名的消瘦,原先油汪汪黑里带红的脸,现在枯干风化,颜色黄里带青! 秋晓薇开始担心起来,继而想到刘二郎的病可能旷日持久以后自己在没有了时间,余生极可能陪伴病重的刘二郎度过。她就有了去看望柯晓宇的想法,这个想法非常强烈,一刻也清除不掉。 秋晓薇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想念,在心里念叨:去看他一眼,远远的看他一眼! 欲念一起,秋晓薇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原先对韩雪芬的顾忌,对柯清苑的恐惧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本来柯晓宇的情况,秋晓薇可以麻烦卿玉娉打听。可是想到卿玉娉已经进入贵妇人行列,每天在会所取乐。已经不是同一阶层的人,怎么好请求帮忙。何况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圆满原先的海盟山誓,对任何人没有伤害的梦回大唐! 柯晓宇家的生活状况,越发的窘迫。用不起保姆,一切都得靠自己。 国有企业普通的产业工人,没病没灾,退休工资居于中下等,倒也过得飘逸自在。一旦有了病人,绝对不是相对贫穷了,而是进入赤贫行列。 女儿和女婿,在不久前,看见父母实在老来疲惫,大多时间,把两个孩子带回自己的家,尽量减少母亲的负担。 柯晓宇很自觉,坚持锻炼恢复,凭着超人的毅力,跌倒摔破多少次。如今眼见的身体机能开始好转,已经能坐在手推车上,下楼晒晒太阳,透透空气。只是遗憾,语言和听力不行,手颤抖的还是不能使用手机。 秋晓薇是在八点多到的,她在距离柯晓宇家的不远处,树荫里半藏着身子,偷觑着楼道。 因为不知道柯晓宇行动规律,因为只想远远的看望柯晓宇一眼,秋晓薇早早就到了这里她实在怕错过见柯晓宇一眼的机会,因为,这一眼,是隔着千山万水,好不容易得来的。 当看到老态龙钟的韩雪芬,推着柯晓宇出来的时候,秋晓薇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刷的掉下来。一时间,她几乎失态,控制不住自己向上前去,抚摸一下柯晓宇已经生了不少老年癍的清瘦脸颊。 秋晓薇能上前和柯晓宇道声思念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1章 青山白头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秋晓薇虽然自认为和柯晓宇的爱恋,绝没有金钱和官位权势的腐臭。那只是两个苦命的人,在凄冷的秋夜瑟瑟相遇,必然会出现为了生存快乐,而产生的抱团取暖。两人除了互相的精神慰藉,和生理需求的唤醒,并没有去故意伤害其他人。 没有我秋晓薇,你韩雪芬还不是已经分房睡十来年,实际上的离婚状态。 没有柯晓宇,刘二郎仍然睡他自己的房间,除了在一个房檐下,合伙过日子,柯晓宇也没有对刘二郎的现状有多大改变! 想到一个名人说:起点都是娘胎,终点都是棺材,中间就是人生,钱就是通行证。如果你有钱,规矩是可以变通的。如果你有权,规矩是可以为你服务的。如果你既没有钱,也没有权,那么规矩就是为你量身而定的。 一时间秋晓薇的脑袋里倒海翻江,无限的想法。她真想大步面对柯晓宇走去,但前期为了柯晓宇家庭幸福所做的努力全部白费,一切又回到木屋别墅的原点! 然而,就在这时,柯清苑的身影摇摇晃晃,向柯晓宇的手推轮椅走来。 柯清苑低头和母亲说了几句话,看样她对柯晓宇还是有心结。 突然,柯清苑直起腰,无意的向秋晓薇隐身的树荫扫描过来。 秋晓薇不由的身体打颤,虽然千想万愿,她还是实在不愿韩雪芬母女俩知道自己的到来。 反正看一眼的目的已经达到,在柯清苑还没反应过来,秋晓薇转身快步向前边的楼栋先是快步走,后来小跑起来。 年轻人应该是比中年人快,那边一个似曾相识的人,身影一闪,心眼多的柯清苑拔腿就追。本来,可以追上的,就在这时,柯清苑听到母亲一声惊呼,原来一只马蜂差点落在父亲头上。 母亲总是好一惊一乍是,近来越发的大惊小怪起来。这样稍微一迟疑,柯清苑在看去,哪里还有那个可疑女子的身影? 要是在昨天,看到那个疑似秋晓薇的身影,满肚子窝火的柯清苑肯定会继续追下去。今天,她心里高兴。碰到了可心事。 这也是柯清苑,上班突然回家的原因。当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已经没有了,和秋晓薇大战一场的想法。 原来今早上班,分管的局领导,就一个电话把柯清苑叫到了办公室。 副局长坐在宽大的大板板桌前,斜靠在老板椅上。一只手在大板桌面轮流弹弄,一只手捂着额头,大拇指和小指头掐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想心思。好像有什么事决断不下。 整个办公室庄严肃穆,作为下级行政管理人员,进了这间办公室,平时再怎么发横,也象老鼠进了猫笼,由不得下酥骨头。 柯清苑因为打印错汇报材料,惹怒主管处长,被他训斥一顿以后,因为打印的材料,表现出含沙射影。柯清苑一直忐忑不安,知道自己会穿小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穿,穿什么号的小鞋。 有时候,该受到的处罚,即刻到来,包袱打开是一种减负。而迟迟不予处理,就是在蚂蚁咬死人,等待结果的罪十分难熬。也就是,事情发生的几天之间,早上梳头的时候。柯清苑往镜子里一看,不由得唉声长叹:才等待几天,鬓角已经出现了白发。 现在柯清苑才明白,小孩子为什么拉绿屎,那是吓得。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其胆战心惊的受罪,处分的结果还不如早一点到来,免得整日提心吊胆。 只是,柯清苑觉得自己的事在处室就处理了,没想到惊动上头,由分管局长亲自处理。 看来,处理的结果不会轻了! 柯清苑想着,胆战兢兢,磨着步,不敢闹出一点动静,挪到副局长对面墙根的椅子前,斜欠着身子,两只手叠放在膝盖上,半个屁股坐下。 大约等待了五分钟之后,这五分钟柯清苑尝到了,吊在火上烤的滋味。副局长缓缓放下手,睁开眼,见到柯清苑在远处的南墙边惊恐的坐着,边摆摆手,示意她坐到大班桌前的椅子上。 柯清苑听话的赶快起身,两只脚轻的踏不起一星浮尘,没有点声音的挪到大板桌前,依旧斜欠着身子,半个屁股着地坐下。 副局长,顺手扔给柯清苑一沓打印材料,没有说话, 柯清苑接过来,打开一看心里暗道:完了,正是那份打错内容的汇报材料。 只是,柯清苑没有料到主管处长,这样阴狠,直接把材料甩给了上边领导。 看来事情闹大了! 柯清苑思忖着,拿材料的手不由的哆嗦起来。 材料是你写的,还是剽窃来的? 副局长的问话冷冰冰,脸如同泥塑的判官,看不出任何意思。 柯清苑的心不由战栗起来,这篇文章怎么说的清谁写的? 回答父亲写的,父亲情妇被逼整理,自己润色发表在网上。怎么好说的清,说的出口。 柯清苑想到这里,干脆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点点头,涩声回答:是我! 板着脸的副局长,冷冷又抛下一句:你挺有才的! 话里话外,赞的成分少,揶揄的比例大。柯清苑脸色煞白,身子也不由颤栗起来。 看到柯清苑,如同待宰的羔羊般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副局长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开个玩笑,看把你下的。 见到柯清苑脸色转为红润,两只手扭结着。 副局长哈哈笑起来:你像我们老家说的,穿着短褂捅马蜂,能惹不能撑!你的才气不错,小说人物写的很好,混社会的人的确有郦大化这样的人物。利用小说传奇故事,讽刺一下,也是一种教育方式。 见到柯清苑烟波流彩,整个人活泛起来。副局长接着笑:只是你的才气用错了地方。处室的处理意见报上来了,我不同意! 副局长虽然没有明说处理意见,柯清苑猜想的到,能报告给上级,结论肯定好不了。 见到柯清苑整个人放松下来,副局长收起笑容,关切的说:你这个业务骨干,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你,魂不守舍,家里出了什么事? 柯清苑把自己的父母和家庭情况,详细的讲述一遍。 副局长用左手食指,敲敲自己的脑袋:是我的失误!想着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你这样的才女,应该重用。今天,你先回去处理一下家务事。怎么使用你我们碰碰头再说,只是我希望你,以后笔耕不辍,多多写一点正能量的作品! 这就是柯清苑今天好心情,没有继续追秋晓薇的原因。要是秋晓薇早来一天,两人见了面,凭柯清苑当时的心情,肯定是往市里掐。 再说秋晓薇仓皇的回到北海,一路上逃犯样的心情,想想如果和柯清苑碰面的后果,她就情不自禁的心里发冷。 回到家,没有两天,秋晓薇接到了柯清苑的微信语音:你回到家了吗?别说谎告诉我,你没来过彭州。小区的门卫监控我看过了,那天站在树下的人准是你! 这个丫头的鬼心眼真不少,能去查监控!秋晓薇想着,嗯嗯了几声。 就听柯清苑很高兴的继续说:前一个时期,我没干扰你。发来的二十二篇传奇故事,真的很不错,在网上有很好的口碑。你能不能继续整理发一些,我父亲他们当年工作正能量的作品给我。 见到秋晓薇很久不回话,沉吟一般。柯清苑边说:就算我求求你了,我真的需要! 秋晓薇见柯清苑出奇语气和缓,带着小儿女撒娇般的乞求,秋晓薇还能说什么? 难得见,小姑奶奶相求,就是秋晓薇心里事再多,她也会不遗余力的去办。 谁叫柯清苑是柯晓宇的独生女儿?而秋晓薇又急于改变两人的关系呢? 秋晓薇经过细心整理,发给柯清苑的是《青山不老,雪白头》,这是煤矿工人生死离别,由衰落再次崛起的故事,读起来催人泪下。 煤矿工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情爱的人啊! 这篇故事是本书第三卷《曾经辉煌》的第一篇! 一、《青山不老,雪白头》 注:天寒!大雪染白了妻子、恋人们的头…… 一九九一年的冬天某一日,按农历来算,已经进入大雪时令。 彼时接近沂蒙山脉余坡的山岗,渐渐趋于平静。按正常意义来讲,山岗村已经算不上山区,尽管村北的人们称为北湖的天地,经常往下挖一尺,就可能见到卧牛石。但是生产大队的北湖已经是沃野良田,而靠近不老河的南湖,河水浸润的土地更是肥的刘友。具有方圆十里第一美人的吴小怎,在麦地撒完化肥,正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她想在丈夫回家之前,为他做好可口的饭菜。 忙碌了一天的银行正在收拾账册,胖胖哒哒银娃娃样的蒋薇薇,伸着娇羞的姑娘难以一见的美人展,作为窗口的营业员,这一天把她忙坏。蒋薇薇人杏眼柳眉,腰身还带有姑娘的神韵,那一副慵懒,自有撼动小伙子的无穷魅力,她今晚要去见未婚夫,想起来心里就是甜甜的。 在燕山北坡,大如席的雪片正在骇人的片片飘下。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地上已经积起尺把厚的雪。山妞此时正在背着书包,匆忙回家。她是高三的女生,因为雪大,龃龉山窝的学校今天提前放学。深山出俊鸟,这个生活在山村的姑娘,自有山涧泉水般的清澈。 只是这个时间点的三位女性,谁也没有料到,她们的生命会发生交集。 又是一个日上西山的时候。 深冬的白天时光短,还不到五点,到处暮云低垂。灰褐色的云层,沉重的压在在远处的矸石山,连近处巍峨高大的井架,头顶也披散着擦过汗水、沾满煤沫的毛巾。 这是一座资源枯竭,产量不断下滑,每天只能采两位数吨煤的衰老矿井。 当年,这个时间段正是热闹的时候。主井一天二十四小时,喷涌着煤浪,被唤醒的黑宝宝,充满能量,争先恐后的拥挤着喧嚣着,冲向地面。 主副井高高的井架上,天轮飞快旋转。长龙样的输煤皮带廊飞流直下泄着煤的瀑布,装满乌金火车,神龙摇头摆尾奔向远方。 这个时候负责上下井的副井口,人流湍湍,中班的人开始下井,白班的工人紧接着上井。这是三班倒全盛煤矿,副井附近,最热闹的时候。 如今的副井口,冷清了许多。每天只有白班,早晚上下井的不超过百人。 人多的地方嘛,自然热闹,这时节井底的矿工下班,副井口开始有了生气。滴铃铃一阵信号,绞车罐笼开始提升最后的白班工人。 林彦俊总是他所在的班,最后一个升井的人。 林彦俊走出罐笼时,头上的矿灯仍然星星样闪烁,这时那张脸上,除了牙齿分外白,白眼球也分外可爱。 黑白分明,是对比的。他的脸化妆般,涂满了煤屑,简直和赤道附近的土族人有的一比。身上的工作服,煤屑加汗水,沉甸甸湿漉漉的贴在肉上,很是不舒服。 耳边风声淋水声,犹声声在耳。井上下巨大的温差,地面一阵冷风吹来,林彦俊禁不住激灵灵打个寒战。他耸了耸双肩,反而伸直脖颈,腰挺的倍直。 交完矿灯,更衣室里人影晃灯光摇。不吸烟的人,晃动煤染黑的身子,赤条条大步小步跨入浴室。 而烟民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圪蹴在条椅或者地上,连衣服都不脱,点火抽烟。 点着香烟,一口就抽掉大半截,咕咚咽下肚去,闷了好半天,才徐徐的吐出袅袅余烟。 这烟那个香啊!都说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上井后的第一根烟,那是浑身毛孔都舒坦。摸了回阎王鼻子,又食人间烟火,不止是肉体的愉悦,绷紧的精神也是解脱。 井下有瓦斯煤尘,那里绝对禁止烟火。只要到了井下,别说抽烟,就是带着香烟火柴,也会当成大事故被教育。 季成矿抽完第二支香烟,惬意的伸个懒腰,不慌不忙的开始脱汗水煤屑杂糅的工作服。嘴里还不闲着,对其他人说:你们缠磨我讲的那个骚呱,明天继续。不能见天的故事,在地面讲,有点作孽! 他的抬杠对手华明晨,鼻子一攮:你不过就是个骚裤头子,围着男女生殖器转。我明天给你们讲个有趣的,楚汉传奇! 华明晨虽然是个二十出头的人,替老换幼进的煤矿,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具有六年的工龄。据说当年体检的时候,个子不高,他穿了木屐样的厚底鞋;体重不够,他衣服口袋里装了不少铅块。体检的时候,医生看出来猫腻,可是看到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睛,还有矿工资科人掩饰求情。医生动了恻隐之心,对这个父亲牺牲在井下的矿工遗孤,高抬了贵手。 如今的华明晨,已经出息的膀大腰圆,好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加上,他对井下工作的熟练操作,凡是认识他的人,都好开玩笑的喊他:老工人! 老工人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吊儿郎当的老油条,工作起来没有什么说的可也练就了铜嘴铁牙,撕咬起来,寸步不让。对季成矿每天洋洋得意的充大尾巴狼,他是倒背着手尿尿,绝对不扶(服)。俩人磕牙斗嘴的事,经常发生,大家乐得看哈哈笑,不花钱看大戏!有事没事的,就有人搬弄是非,让他们俩人狗咬狗一嘴毛。 楚汉传奇!这是华明晨最近听大鼓书,说书人为了招揽听众,主要故事开场前,说的小段子。应为是以本地古代传说,和现代风俗有关。华明晨才听完,就想卖弄,主要是压季成矿一头。 你?狗嘴能吐出象牙来! 季成矿胀着脖子筋嚷着。 已经洗完澡,开始穿衣服的新工人李树来,已经有了几年工龄的权健有,看着这两个杠头就笑。 林彦俊也吸烟,他的家离得远,娇妻吴小怎每天,在他要下班的时候,总是依门而望。 无论春夏秋冬、黑天白夜,自从成了他的妻子,吴小怎的这个习惯都没有改变。想到妻子的好,这个高大英俊的三十来岁的汉子,满肚子钢铁化作柔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人们形容男女之间情谊锲和的老古语。林彦俊和吴小怎,天天见面,仍然保持着新婚时的蜜月感。就是吴小怎生下了两个孩子后,心分了一半给孩子,另一半藤缠树一般,仍然跟随着林彦俊。 林彦俊油急火燎了的抽了根烟,顾不得听华明晨两人闲磕牙。匆匆洗完澡,指甲缝里和毙凹沟里的煤没洗净,就三把两把穿好衣裳,向工区办公室快步走去。 这是林彦俊当上大班长以后的习惯。特别是煤矿产量萎缩,全矿仅留两个区白日单班循环,班组的工作目标打游击一样,四处游动,尽可能掘进方式,采掘原先各个采区的边角余料,有时连预留的煤柱子,也要去采。 这是很危险的任务,采区已经大部分采完,只是在特殊部位,为保证地面不变形的留下的煤柱子,承受着巨大的地压,有时掘采的时候,连炸药都用不上,煤层压得象破碎过的石子,用原始的铁锨、镐就解决问题。 这座煤矿,已经奄奄一息,彻底关闭的时间,用月来做单位,十个手指能查的过来。 煤炭,那可是工业的粮食。在中国东部地区,地层下面偏偏缺煤。资源有限,煤在这里金贵的很,如果一旦关井,这些宝贝就彻底没有了见太阳的机会。再想露面不知要经过,几个白垩纪。 每天,林彦俊要把迎头采面的情况详细汇报,工区汇总以后,好决定第二天的工作目标。 林彦俊回到家,已经接近六点半,冬日的晚上已经黑透。刚进村庄,林彦俊就看到了自己家门口的灯光,吴小怎依然如故,站在刺骨的寒风里瑟瑟发抖,眼巴巴的望着林彦俊每日来的方向。 见到林彦俊下了自行车,吴小怎忙上去偎在他怀里,顺手接过自行车。这小两口,结婚十几年了,仍然是须臾不能分开。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2章 难舍难离 大千世界,悠悠万物,既然能够生存,必有自己生存繁衍的路数。 牡丹自有国色天香,引来蜂飞蝶舞。 路边的野草虽然没有人注意,也是有自己的爱情。就如蒲公英平平常常,平时谁在意它的叶是什么颜色,花朵又是多么微小。但是在爱情的滋润下,它的花絮也会随风起舞,飘飘荡荡的浪漫今生。 林彦俊喝着小酒,慢慢的品尝吴小怎巧手炒出来的菜,看着两个生龙活虎的儿子嬉闹,做完作业上床睡觉。 林彦俊这才结束看大戏般的喝酒吃饭,匆忙洗脸洗脚,在睡着的儿子脸颊亲亲。带笑上床,等着吴小怎洗漱完毕睡觉。 林彦俊衣服没脱,大字型往床上一躺,舒服的嘴里啧啧连声:好舒服,无怪人们说,骑马坐轿,不如在家睡觉,真舒服啊,老了! 吴小怎已经走到床前,帮助林彦俊解开衣扣。顺手在林彦俊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狗大的年纪,就想称老狼!没羞。 两人打情骂俏的斗了一会嘴,看到林彦俊脱光钻进被窝,吴小怎麻利的脱去外衣,溜进洋溢着暖意的棉被里。 这天夜里,两人睡着前,作了乐此不疲的夫妻作业。三十郎当岁,正是如狼似虎的时段。这样的云雨绸缪,隔三啦四的两人都要品尝一番。年轻就是本钱,今日精疲力尽,明天依然精神抖擞。 第二天六点,吴小怎准时的爬起,蹑手蹑脚的穿衣做饭。她总是把握时间,尽量让林彦俊多睡一分钟,好像这就是她爱的诠释。 六点半钟,冬至后的早晨依然黑咕隆咚。林彦俊上车前,吴小怎嘱咐道:来回路上骑车和工作的时候小心点,夜里我看你睡的不安稳。有心事? 林彦俊在她鼻梁刮了下:瞎操心,你不累吗? 说完,林彦俊哈哈笑着,飞快的骑车离开。 林彦俊确实有心思,不过他是个表面粗犷,内里精细的人。前天休班在家,王义福第五次找到他! 王义福是村里第一批发家的人,他现在拥有连个小煤窑,家产上千万。目前正在扩大生产规模的他,太需要林彦俊这样掘采都在行的人,许诺给他个生产副矿长当,薪酬嘛是林彦俊现在工资的十倍。 骑车在上班的路上,虽然有点顶风,林彦俊两条有力的大腿,仍然酸酸的飞快蹬着。脑子里去也没有闲着,在想着心思。 林彦俊太爱这座矿井。那是他高老落榜,替老换幼来到煤矿。别看现在煤矿工人地位低,那时可是香饽饽,给个大队书记都不换哩。 林彦俊永远忘不了第一次下井: 师父掀开罐笼的铁帘子,一个个的嘱咐才培训完分到工区的新工人,不嫌絮叨的一遍遍嘱咐:进了罐笼要拉紧罐顶的铁杆;踮起脚尖,舌尖顶着上牙巴颏;罐笼启动时别闪着。 第187章、 难舍难离 林彦俊感觉,此时的周围,风声,水声,搅合着机器轰鸣声,给人一种置身于暴风骤雨中的感觉。 绞车启动了,呼嚓一下,犹如悬崖失脚落马。心不知是在飞还是在坠,胸膛里有一种空空无物、喘不上气的窒息。然后,去除了重量加速度的落物状态,林彦俊的感官、神经才慢慢恢复。 只是井壁的淋水哗哗流着,人如在穿过水帘洞,不时会有水块跌进罐笼里。水凉凉的,溅到身上很不好受,惊呼声此起彼伏。 总算到了井底,师父招呼着:注意脚下! 冒着淋水喷洒,林彦俊猫着腰窜逃出来。哦!这就是井下!宽宽的大巷,用石块圈成拱顶。拱顶嵌有看连串的照明灯,悬挂着矿车头用的架空线。脚下是矿车用的钢轨、道岔,和排水的沟。细看灯光下,有一片片水的闪光。 呀!好神奇,风声水声轰鸣声,声声在耳;灯影人影矿车影,影影惊心! 师父带着林彦俊喘吁吁的走了一段基建大巷,开始在黑咕隆咚的采区临时巷道里行走起来。要不是头顶的矿灯,简直寸步难行。就是这样,林彦俊的矿工帽也会时不时的,重重撞在支撑矿压的横梁上。 所谓的迎头,就是掘进巷道尽头的工作面。 在百米以下的岩层和煤层里,人们要行走,矿车要运煤,就必须有通道。形成通道的过程,就是要掘进施工。 交接班时候的迎头,相对的安静而光亮。班长们核对着进尺,交流着地质和测量点数据。 这时的迎头,只有风压管路在嘶嘶的漏气,风机在不停歇的吼叫。 煤矿无论是采用压风式或抽放式通风,迎头因为是个盲肠,二级送风都是不可或缺的。因为,不仅人的生存需要氧气,而掘进头的瓦斯、煤尘,更需要排放。不然,发生灭顶之灾的事故,是分分秒秒的存在。 终于,林彦俊所在班的风钻、风镐开始怒吼起来。紧接着便是装填炸药,吹哨隐蔽,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爆炸。硝烟浓雾,象发狂的怒龙扑奔而来,气势胜过决堤的洪水。 林彦俊藏在躲炮洞里,也被震的心肝肠子乱颤。呼吸道灼热,烟尘让林彦俊屏住呼吸,生理迫使他要吸下烟尘。 待风机猛吹一阵以后,炮烟的龙头过去。工友便象敌方炮火覆盖后,随着炮火的延伸,盯着尚没散尽的烟雾冲了上去。紧张的挥动铁镐、钢铣的装车行动开始。然后是把一辆辆小山样的矿车推走,把空矿车推进迎头。 林彦俊出来,在迎头狭小的空间是帮不上忙,只能帮助师父们推矿车。满载矸石的矿车又沉又重,一不小心,矿车掉下钢轨,就要多付出十倍的力气,把它重新拿上道来。 十几个来回,终于清净了迎头的矸石,风钻、风镐重新吼叫起来。林彦俊已经汗流浃背,汗透衣襟,烂泥一样的瘫软在地上。 班长是迎头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者,迎头工作正常以后,他不放心学生,便抽空进行巡查。当看到林彦俊舒展着四肢,仰啦吧嚓的躺着休息,踢了一脚。说着自己便蜷缩着蹲在临时支护的棚腿下:矿井下的休息,就得这个:打盹也得小心。师父没告诉你? 此后的煤矿生活,虽然危险艰苦,倒也丰富多彩。特别是五年前他成为矿上的标兵,四年前入了党,三年前成为集团公司劳模,林彦俊的生命,已经和煤矿融化在一起。他觉得自己一生离不开煤矿,他爱煤矿,珍惜荣誉和工作! 林彦俊最近心神不安的原因:这座矿,资源上已经是最后一滴血,再怎么努力也终究会成为历史。 对以后的工作的安排,他倒没有什么顾虑,集团公司已经在西部大开发的引导下,买到了新的井田。 而且在领导的安排下,经过突击学习培训,林彦俊已经拿到必要的文平,打掉了提干路上的最后一块拦路虎。领导在和他谈话时,已经隐隐约约踢到,到了新矿井,就会被任命。只是那里太远,离家两千多公里的路程。 对向他抛出橄榄枝的王义福,经过大企业的林彦俊从心底看不起。 嘿嘿,以前在村里不就是个懒汉二流子!改革开放以后,驴和牛撞架,全凭脸上。钻窟窿盗槛,死皮赖脸的的攀亲戚认朋友,靠当官的批条子,挣到第一桶金吗? 王义福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心黑脸皮厚,机关枪打不透!这种全不知道礼义廉耻,只认金钱当爹的人。和林彦俊多年受到的无私奉献,南辕北辙,林彦俊想过,就是要饭也不到他的门前去。 可是,不到王义福那里去,自己就得到远方。到那时,就不能每天见到心心念念的吴小怎。 想到要离开吴小怎,林彦俊心里就莫名的悲伤:难道真的再见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美丽温柔的吴小怎,就是个传说式的存在。据说当她出生后,就有点特别。 别的孩子第一声啼哭是:哇!哇! 吴小怎第一声啼哭是:咋啦!咋啦! 好像带着无限的委屈,降生错了地方。她是降生在一个普通农村家庭,从小就像是观音菩萨膝前的玉女。要是帝王将相官宦人家,肯定是林黛玉的再世。 吴小怎父亲特别娇爱女儿,左邻右舍的女孩子不是叫玉莲,就是取名美兰、桂花、香芝,还有的按性别直接喊大丫、二丫。 吴小怎的父亲,羊群里跑进个骆驼,根据吴小怎降生第一声哭:咋啦!按本地的口音,取名吴小怎!这出离乡俗的做法,很叫乡亲议论了一阵。 每天的工前会很短,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开始下井的时候,不过采七点十分。不过新换的工作面,距离有点远,这时候坐上罐笼,再走到工作面,也得八点啦。 都说八小时工作制,那是指在工作面和迎头的时间。如果从到矿,开始点卯开始,到洗完澡回家,结结实实的十个小时多。 一行人在井巷里走着,成群结队。砌圈或者锚杆支护的永久巷道,除去两帮的设施,地下的水沟,两排矿车轨道,很少见三个人以上并排行走。 偏偏季成矿,身前后围城一个蛋,并排走的有五人之多。他们是想听季成矿啦荤呱,昨天季成矿讲的带色的笑话,大小伙子们乐坏了。 他们还想听! 季成矿昨天讲的故事: 传说涟泉区北山口的偏东一带山峪,相对是个比较富裕的地方。教育也比较发达,很多农家子弟都进过学屋的门。 王二(注意了,季成矿的荤呱里,的男主人翁大多是赵大、王二、张三、李四)就是这批学生里,比较幸运的一个,别人读书不到十一二岁,能认识几百个字,记记账就基本结束了上学的生涯。 王二家境较好,天资聪颖,人物长得齐整风流倜傥。 直到十六岁,还在学堂消磨。清末大乱,靠文字功名赢得一生富贵,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但在学堂里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享受,却是实实在在的。 没有了求取功名之心,王二继续学习却也没有中断。人要是没有了目标,就容易走弯路、走岔路。 黑夜是这样,白天也是这样。既然读书不专心,心有旁骛就很正常。 王二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东张西望,瞧风看景,无聊的踢着石头走路。 又是一个早晨,无精打采的王二,脚踢着石块,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这是,随着晨风传来一串银铃的笑声,在秫秸花、夹竹桃编织的篱笆里。有穿红的俏影在移动,不时传来少女故意压低的私语。 这一看,不要紧,王二只剩下三魂,丢掉了七魄。 院中有条山溪穿过,山溪边有几位少女正在浣洗衣物。其中一个婀娜多姿的红衣少女,正在晾晒洗好的床单。笑嘻嘻的和小姊妹们说笑着,美目流眄。见到王二,一时两人目光相接,竟缠绵着很难分割。 这一天,红衣少女曼妙的身姿,银铃样的笑声。比花花不美,比玉玉不暇的俏脸,让王二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也难怪,少年人吗长到了一定年龄,身上的肾上腺素分泌的很旺盛。要不然,上古就流传下情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转侧反复…… 自此以后,郎有情,妾有意。每当走到此处,李富有都要惦着脚尖,往篱笆墙里张望一下,大多时候女子早已在院中等待,拈花遮面,笑声吃吃不断。 同窗好友,走到这里,发现同行的王二直眉瞪眼、痴痴呆呆。就有所悟,问道:“王二兄是否看上了红衣女子?” 见王二连连点头,接着说:“既然看上了赶快托媒人吧。不然别人占了先。黄瓜菜都凉了。” 王二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虽有心,她未必同意。她长得清秀婉丽,我长得五大三粗,不一定能看上我。” “诚心能让石头落泪。只要王二兄立下宏愿,感天动地,这女子还能不被感动?” “我能立下什么愿?要说进屋藏娇,咱的经济能力达不到呀。哎!有啦,我要是能娶她为妻,今生宠溺不断,夜夜不虚设。 同学听了噗呲笑出声:愿老同学,床帏得意,鸳鸯交颈,天上人间。 不意,两人在上风头说话,本以为窃窃私语,不意却被红衣少女听个正着,不觉涨红了粉面。 过了几天,王二家果然托了媒人来家。 红衣女张玉芝听到男方,正是那天发下誓愿的青年男子,满心欢喜。见父母犹豫,说是王二家境一般,张玉芝赶紧插了句:“有钱又怎么样?三妻四妾的!女儿嫁的不是铜钱,我是要一辈子能幸福生活的人。” 女儿既然说谎了,做父母的还能怎么样?迎亲在当年的秋后举行。 一切进展的顺利。王二就等着洞房花烛夜,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洛阳花。 婚是结了,人也迎娶进家,王二却因小小的失误,推迟了销魂时刻的到来。 原来,王二托媒人去张玉芝家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许诺:“一旦亲事说成了,定给媒人买一身花洋布的衣服。” 谁料亲事说成后,王二光顾着高兴,竟然把承诺忘掉了。 他忘,媒人可没忘! 自古以来,保媒拉纤,要有钱赚。 如今,新人马上得意,自己好处没有得到,媒人心里很不平衡。 皱着眉头,想了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报复的办法。 出嫁的前一天,媒人对张玉芝说:对不起你了,我当时只看人外表长相。谁知道王二,有个女人无法忍受的毛病。 媒人隐隐约约的告诉张玉芝,王二的阳物有大腿般粗,驴一样的长。那可是让初经人道的大闺女,血流漂杵,弄不好丢命的。 张玉芝心里便有了阴影,翻来覆去的想应对的办法。 媒人见张玉芝中计,转脸找到王二。道歉、检讨自己当初太粗心。 “谁也没料到张玉芝那玩意长牙!”媒人提醒王二千万注意,不可为了一时的快意,被那玩意被咬断。 王二心里也忐忑起来,毕竟他还是个处男。 新婚之后,小两口上了床,彼此十分渴望,却又都怀着惊惧。 鱼水交欢,大多还是男人主动的多。俩人进入被窝后,王二心痒难耐,看着妻子笑靥如花,除了初夜脸色的羞红和惊慌,倒也两眼满满的渴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二对媒人长牙的说法,惊惧少了欲望多了。心想,就是有牙,我也得尝试查验一下。想着两股间的没敢动,用膝盖往女方的那个部位试探着靠近。 这时的张玉芝心里一直敲着小鼓,做好了防备。 见到大腿粗细的物件毕竟前来,吓得满身是汗,两手合拢成洞形等待应付危险。如今感到那么粗的东西杵来,两手合拢,死死的抵住。后见对方力大难以力敌,十指用力狠狠一掐。 只听王二一声惊呼赶快缩回退去。 新婚之夜,心里虽然发痒,害怕还是让小两口没能睡好。 过了几天,张玉芝眼看着娇嫩可人的娇娃,就是不能行夫妻之道,很不甘心。 想到,那夜被咬,是在黑灯瞎火的被窝里。要是能在光天白日的看看,有没有牙不就清楚了? 想的容易,办起来难。想想张玉芝直到现在还是个处子之身,怎能肯在大白天的,把隐私处晾出来给人看? 想来想去,王二找到嫂子,卑躬屈膝的求,还许下给她一身好衣服……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3章 苦中作乐 矿区大都位处于乡村但相比农村人,生活却又城市化。 属于乡村中的城市。虽然自称社会生活体系,农村包围城市。矿区所在地虽然的相对封闭是小社会,当地农村的生活习惯,就形成了独特的矿区特色。‘ 这特色不仅是环境的互相影响,就像我们今日为了环保,自己家不开空调,周围环境的空调仍然不可避免的造成热浪。 农村过去天黑就上床,比较流行但就是床上文化,所以煤矿工人不可避免的发展了两性文化。而且,因为有时间,见识多,交流广,在矿井下,满身劳累的矿工,唯一解乏的就是啦骚呱,而且想象力丰富,内容鲜活。 话说,见到小叔子相求,还有礼物馈送,嫂子笑笑,略微想想就答应了。 结婚的妇女之间没有顾忌,床帏上的开心事也是乏味生活的开胃小菜。 这天,嫂子拉着新媳妇一起烙煎饼。开始汗流浃背的,两人不断的用毛巾擦汗,汗水仍然不断线。 到了中午,烙煎饼的屋里越发的酷热难当。三伏天,抱着个热鏊子,那罪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耳听着外边大树上,知了伏凉伏凉叫声不断。 嫂子对新媳妇说:“今年的伏天太热了,再抱个热鏊子烤!真受不了。” 张玉芝答应着,无奈的抖动抖动衣服下摆,她上衣前后大襟都湿透了。在身上黏腻腻的十分难受。 这时嫂子带头,脱起了衣服:“天太热,家里没有旁人,咱们俩脱掉衣服还能凉快些。” 张玉芝也是热的受不了,见嫂子脱的一丝不挂,又想到家里没人。不如脱衣凉快,便也跟着嫂子,脱的精光。 妯娌俩烙了会煎饼,嫂子说内急,要出去方便一下。嘱咐张玉芝自己先烙着。 嫂子出门后,赶快给王二打了个招呼,让他快去看看。 王二急匆匆的跨进院门,三步并着两步,直奔烙煎饼的小屋奔去。 张玉芝正在专心致志的烙煎饼,听得外边脚步响。开始以为是嫂子回来,再抬头见一高大的男子身影闯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衣服在旁边晾晒,伸手够不到。一急之下,顺手拿张煎饼,遮住隐私。 再说,王二闯进屋里,本以为可以看到妻子隐私部位的真相,不料妻子正用张煎饼放在那里。这一惊非同小可:“我的个娘唉,那玩意不但长牙,怎么还吃煎饼……” 此后,王二找到了媒人,想让她出面调解下离婚。和张玉芝虽不能做成夫妻,想到当年的万般相思。王二想和张玉芝好离好散。 媒人一听笑了:“哦!现在又想起我了。我的那一身洋布衣服在哪?” 王二这才想起忘办的事,赶快买了新衣服送到媒人家。 媒人见了东西眉开眼笑,嘻嘻哈哈的说:“离什么婚?你们都中了老娘的妙计,事情是这样的……” 王二听了后啼笑皆非。心里想:“看这误会弄得!两口子要不是心贴心,碰到别有用心的人挑唆,被人玩弄死了,还以为是恣死的呢。” 是夜,王二和张玉芝,在结婚一个多月后,才真的有了洞房花烛夜! 季成矿其人长相不扬,但在一百个人里边,搭眼就能认出他来。 他的长相太奇特! 苦中作乐 季成矿之所以吸睛,是因为他长得很出奇,特别像八六版的《西游记》里边的孙悟空。只不过套用服装的型号比较,电视剧里的孙悟空属于l号,他则属于x号脸 脸部特征是,尖嘴凹腮,两片薄薄的大嘴唇。黄白净的脸色,圆溜溜的,两个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珠子,透着精明人的精气神。那眼睛看着就不寻常,美则美矣。可惜的是眼眶发黑,带有一线煤矿工人,普遍具备的熊猫眼圈。 在井下迎头的空间,冬暖夏凉,他大多数时候是,扔掉补丁摞补丁的脏破烂的工作服,光着脊梁干活。按他的话说,这里又没有娘们,脱光腚又怎么样?穿着周武郑王的衣服给谁看,活活的浪费! 都说嘴大吃四方,他的嘴嘴唇又大又薄,特别会说,是有名的鸟罐子嘴。他的舌头嘴就像是男女的性器官,不带点骚味说不成话。张嘴就是:看你那个鸟样,活像刚办完事的鸟。换个新鲜的:看你瘪啦的,就是女人刚奶完孩子的嬷嬷(当地土话里的女人乳房)顶? 都说干着阴间活,吃阳间饭,说着不见天的话。从矿井下来到地面的工人,除了牙是白色,全身都是黑的。不说话时,熟人你也认不出来。上了井澡洗完,马上换了形象。再不正行的人,也大多是黄狼子白腚门,提着裤子充好人,稳稳当当,粗鲁里带着文明礼貌。 刀把子脸,没牙的老嫲嫲嘴,撇啦的象只破草鞋的季成矿不行。可能是习惯成自然,他不管男女老少,什么场合,脏话张嘴就骚味出来。大家都喊他老骚户,也就是正当年的公羊蛋子。见到母羊就开始撇嘴,就能亮出家伙,顶风腥膻半里路。 羊,现在放养的已经不多见,老骚乎已经没有时代感。骚裤头子反而形容的更形象。不是吗,男人那个以后,就像用过泛旧的阀门,滴啦尿就是常生态。只是滴落多少之分。这时的男人一天不洗裤头,的确骚味很重。 同伴们揶揄他是骚裤头子,他倒也不否认,只是振振有词:我要不骚裤头子,没了那个味道,女人就不喜欢了。实际上,除了老婆,他在外的确没有沾染其他女人。他就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贼力气,更没有贼钱!而且钱是主要的,世事难行钱做马!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国有大煤矿的一线工人工资水平不低。只是季成矿的农村户口的父母在世,还有那么多穷亲戚,经常周济他们,季成矿的工资就成了杯水车薪。 季成矿这人除了一张讨人喜的嘴,他还特别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常有的事。 有次,几个工友酒后碰到几个腰里横绑着杠子走路的人。这几个人上穿搭袢,下着灯笼裤,腰扎四指多宽的板带,走路京津一带摔跤的模样。晃着膀子走螃蟹步,一看就是难以加工的榆木疙瘩。一伙练家子! 工友也是醉晕了头,光着身子去捅马蜂窝。群殴个顶个的,干活的怎么打得过专门练打人技巧的,不一会便被放平了一片。 汪庆磊没上前拼命,这对他很少见。前几次打群架,头上流下来的血模糊了眼,他也只是用手一胡撸,血头血脸的又冲了上去。煤矿工人,那种打架不要命,讲究义气的劲头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今天老万怎么耸啦?大家转脸看看汪庆磊。 一直沉思的季成矿像是返了阳,拍着大腿一跳三丈高。食指戗茬指着对方为首模样的人,这个人功夫好生了得,刚才是出手就要撂倒一个人。 季成矿跳着脚骂:你们他娘的,是一个血窟窿里挤出来的狼崽子,打架没有爹的种!怎么一拥齐上?有本事咱们单打独奏。有种的,和我来较量较量? 说着季成矿食指,指着为首最厉害的那位:是爹掫娘养的还有一点你亲爹的种,咱俩比试一下。 说着他就往前凑,大家一时惊呆了。对方的身体是座黑铁塔,季成矿就是个干巴狼子。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别说对方武艺精湛,就是凭块头,也压的季成矿筋断骨头折。眼见得瘦麻杆般的季成矿,黑铁塔嘴撇的簸箕一样,那没说出的话:小样?满脸的看不起。 季成矿在众人的注视下,右手挠着后脑勺,笑嘻嘻的走到跟前:老大,这两个单打独斗,其他的人谁要帮忙,就是驴操狗娘养的。 黑铁塔不屑的望他一眼,对他的弟兄们吩咐:谁要是帮忙,别说我骂他娘。 季成矿也转脸对工友招呼:你们哪一个敢上来帮忙,那就是往我眼里插棒槌,剥我的脸皮! 当时,大家不明白他为什么瘦驴拉硬屎。后来才明白他深刻的用意:怕弟兄们吃大亏。而且设套封对方的嘴。 这时,黑铁塔已经晃着膀子走螃蟹步:来来!咱们玩玩呗! 就是瞎子,也能感受到双方的强弱,同伴们的心不由的提搂起来,犹如绷紧的弓,随时准备冲上去救人。 季成矿依然右手在脑后挠痒痒,左手摩挲着下巴,又往前凑凑:咱们是文比,还是武打? 对方一愣神:此话怎讲?何谓文比? 文比吗…… 季成矿故意拉着长腔,左手往侧前方一指,一领黑铁塔的眼神:你看! 黑铁塔刚一斜眼看,放在季成矿脑后的右拳。如蓄势待发的眼镜蛇昂起的头,闪电一般,直击对方眼睛鼻子的敏感三角区。而且季成矿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失败成功在此一举。 眼是心之苗,封杀了它,就等于瞎眼的老虎没有威风。而且,季成矿这一拳不仅是封了眼。黑铁塔连鼻子眼泪的闸门也打开了,直接失去战斗力。季成矿接着鼻子眼睛候补的几拳,黑铁塔只有在地上打滚的份。 在众人惊愕之间,季成矿拍拍双手,理理衣衫:走!一对一,谁也不能让他娘跟人睡去。 一群工友赶快撤退,黑铁塔的伙计咬牙切齿,囿于前言言,又不能上前厮打。 这时工友们才明白季成矿,单打独奏前,那些铺垫话的用意。 在回去的路上,工友有人仍然心有余悸:你刚才出的险招,实在危险…… 汪庆磊哈哈大笑,得意的摇头晃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兵法也。再说将在谋不在勇,君子斗智不斗力。 季成矿在班里威信很高,除了班长林彦俊,就是听他的话。 也有个例,外号老工人的华明晨就和他不对付。不光抬杠,在井下干活除外,其他的事都是对着干。 大家暗地里好笑,真是一对前世的冤家对头,看两人斗嘴,倒也消除不少井下的寂寞。 见一群人围着季成矿,要听搔呱,这时有人就在华明晨身边挑唆起来:季师傅的骚呱倒是一绝! 华明晨不屑的哼哧一声:猪肉吃多了,也发腻,那些带骚味的笑话听多了,你们烦不烦? 见到众人的目光看着自己,华明晨清清嗓子:你们知道吗?怎么彭州卖狗肉为什么不带刀?彭州第一地方小吃为什么叫鼋汁狗肉? 青年工人被华明晨一连串的问句,砸晕了,纷纷向他靠过来。 只是可惜,这时众人已经走到临时巷道,太狭窄,队伍变成单人行。他的故事,只能等到班中休息的时候讲了。 又是一个班组生产流水节奏,前面迎头放好炮以后,林彦俊招呼大伙抓紧出货(出炭)。就是说:赶紧把炸药炸下来的炭清理出去,以利于下一道工序的进行。大家一齐行动起来,铲的铲、刨的刨。李树来跟着季成矿,拿着一把矿镐超前找顶,也就是把顶板处被炸药炸松动的矸石,还没落下来的,提前发现搞掉,防止突然落下伤人。 然后便是大家擦着汗休息。 被华明晨几句问号,弄得心痒难熬的青年人,开始往华明晨身边凑。 华明晨得意的看看季成矿,说书人一样,清清喉咙,拍着大腿当惊堂木啪的一声,摇头晃脑的说起来: 走遍全国,卖熟食的肉摊上,都少不了放把刀,那是为了切割肉方便。 彭州卖狗肉的熟食摊上却不一样,没有带刀的!这是什么缘故? 一文鸿门宴,让樊哙威风凛凛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带剑盾闯帐,披帷西而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俱裂…… 天刚放亮,入冬的天雾气大,人不走到面对面,都很难认清。汉刘邦的朋友不少,多是下层人的生死之交。 侠义多是屠狗辈里,应该有樊哙,他不仅是刘邦的连襟。着名的鸿门宴,盾牌上切下大块猪肩膀,大块生啖,让他名彪青史。和刘邦认识的初期,樊哙只是个卖狗肉的,生活很是拮据。 大雾的帷幔,让人憋闷的喘不过气来。来往的行人,难以看清彼此面容。在晌晴的天,应该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今日大路上仍然很难见到人影。 这不,一个高大粗壮的汉子,挑着付担子,晃晃悠悠走了过来。看样担的东西不轻,随着他的脚步,桑木扁担吱吱呀呀的轻响着。 这汉子乃是祖籍沛郡的樊哙。 此人生的膀大腰圆,两肩发乍。柳斗上的大脑袋,生就一双圆彪彪的环眼,蒜头鼻子,吃破天的大方口。两腮和下巴直戗戗的,满是钢针样的虬髯。 乍一见,让人凛然生畏。 其实樊哙虽然长相凶恶,武艺高强,待人的心肠是极好的。光在县城里,他就有七八个割心剜胆的朋友。 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为了大一统,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民众的赋税很重,单单在田地里刨土疙瘩,交完各种税赋,能弄个肚儿圆,就是上等人家。 樊哙四肢发达,头脑可不简单。动了番脑子,东方不亮西方亮,见到战争结束后,随处可见的刨坟吃人肉的恶狗、家里主人养不起的流浪狗、等待货卖求钱的嫌弃狗,成群结队。也就是说当时狗比人多,专干坏事的狗比人恶。再怎么说,这些汪汪狂吠的畜生的肉,也比树皮野菜好吃多了,顶不济也能和狼肉、野兔子肉,有得一比吧。想到这里,樊哙便做起了屠狗、卖卤狗肉的生意。 还真别说,樊哙这人手脚勤快,又肯动脑筋。很快就把握了卤狗肉的诀窍,让饕餮之徒爱上卤狗肉,这一特殊口味的人数不断增加。 啧啧,刚烤好的热烧饼,夹上糯烂如泥的狗肉,慢慢的吃上一口,这是那个香啊! 说穿了,樊哙的卤狗肉的诀窍,不过就是人勤快,不断改进。他头天将狗杀好,用清水浸泡,换洗几遍血水。第二天五更起来点火烧煮,加上多种香料和卤水,狗肉的血腥和土腥气全没有了,变得香味扑鼻,牵动馋虫。 在厚厚的雾障中,樊哙深一脚浅一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沛郡城的南门。 远远望去,吊桥已经放下,城门大开。 民众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啦。 樊哙刚抬脚欲进城门,又止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舍近求远的向城东门走去。 樊哙今天不想在南门一带老地方卖狗肉,打算换个卖狗肉的新地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换了老地方,就可能失去一大批老主顾。可在老地方卖,樊哙又被一个老饕客吃伤了心。 这人官不大,顶多是个乡镇干部。 他吃樊哙的狗肉上了瘾。 每天樊哙狗肉摊才摆好,他就摇摇摆摆来了。此人胃口极好,连嚼带吞小半只狗肉就没了,临走时还得顺走大半拉狗肉。 光吃不给钱不说,理由还冠冕堂皇:带点给朋友们下酒! 这让樊哙瞠目结舌,这人的朋友大多也是樊哙的朋友。 小本买卖啊!樊哙就像患了严重的咽炎,嗓子眼有严重的异物感,却是咳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所说的朋友竟然也是樊哙的朋友!朋友嘛,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吃点狗肉算什么?那是看的起你! 樊哙毕竟家里贫穷,全家人全靠他屠狗的微利生活。日积月累,被这人吃白食下去,怎么得了。 所以樊哙今天换了卖狗肉的地方,就是为了避开白食客:偶尔吃吃白食也就罢了,天天如此哪里受的了。 泗水亭长刘邦,昨晚没有找到管酒饭的下家,空着肚子,翻身打滚了一夜。饥火攻心,勉强合上眼皮,胃里的空摩擦,让他又睁开眼,看看天明吗? 今夜可怪,那月亮和星星分外的明亮,却又像钉在了天上。几次睁眼,硬是连位置都没改变。 好容易熬到天亮,刘邦大步流星的向沛郡城南门走去。 过了吊桥,倚在洞开的城门边,刘邦两眼雷达样搜索起来。 好吃溜喝的刘季,要就是刘三,刘邦在弟兄们里边排行小三。不尊重他的人,喊刘三都是高看了他一眼1 刘邦这天吃到樊哙的狗肉了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4章 嘴上功夫 向来吃惯白食,仗着樊哙讲究,为了一个义字,把杠子压上去,也放不出一个屁来。 刘邦以为今日还是饭来张口,哪知道把兄弟,今天为了家庭,不再想当冤大头。 他今天成了河边的鹭鸶,提高警惕的鱼儿让他成了老等! 雾渐渐散去,太阳高挂在东南方。进进出出的人川流不息,就是没有找到他想看到的人。 胃里的收缩频率,不断加速。再不进食,刘邦就要胃疼的蹲在地上。 想了想,苦等不是办法。难道是自己刚才看花了眼,樊哙挑担进城去了? 想到此,刘邦腾地站起,拔脚就往樊哙卖狗肉的老地方奔去。 老地方哪里有樊哙的人影? 万般无奈的刘邦,只好又怏怏的回到城南门等候樊哙:就算见不到樊哙,也许能碰到个好友,酒饭不就解决了吗! 说实在的,刘邦这人脸皮虽厚,也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几个朋友在大街相见,把臂闲谈甚欢,然后扒脖子搂腰去酒店啜一顿,合情合理又不失面子。要是冒冒失失的到谁家讨吃的,连个要饭的花子都不如,刘邦不屑所为。 这样没有来由的求顿饭,就是让他去开饭店的,老相好曹寡妇处,刘邦也是抹不开脸的。 入冬的白天时间短,眼见得金乌西坠,玉兔将要东升。 刘邦叹口气:今夜又要难眠了。嗐!人身为什么非得长个胃? 在刘邦蹒跚着想走的时候,樊哙挑着担子扇乎扇乎的走了过来,看样子担子不轻,随着樊哙的脚步吱吱扭扭的响着。 刘邦大喜:老弟!今天你跑哪里去了,让哥哥我一天好等。 话热乎的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谁听了也得心动。 樊哙憨憨的冲着刘邦一笑:唉吆!亭长大哥! 樊哙在城北门卖了一天的狗肉,可怪!光有人问价,就是没有人买。早上挑了多少去,如今一两不少的挑回来。 后来人们传说:刘邦是真命天子,天下的美食,他要不去先先吃,没人能吃。 实际上,那是因为樊哙换了卖狗肉的地方,没有了老主顾。再加上他那杀气腾腾、不怒自威的脸,陌生的人怕事,谁敢买他的狗肉? 闻到卤狗肉的香味,刘邦馋涎四溢,忙不迭的伸出五指钯,不问冷热手抓起狗腿,狼吞虎咽起来。 虽然天色已晚,夜晚正是喝酒拉呱的好时候。老主顾们一天没吃卤狗肉,现在见到了还能不快买!要知道,沛郡卖狗肉的虽多,樊哙卤出来的狗肉,可是俏皮货,慢一慢就会筐底朝天。 别说老主顾,新客人见到人头抟聚,也不由得加入购买的行列。 如今,人们常说房地产是买涨不买跌。其它商品何尝不是如此:商品摊前人影稀少,顾客就会越发稀少;要是人群蜂拥,围的人买的越发的多。 要不,奸商们卖东西,为什么要找托儿呢? 樊哙的狗肉很快卖完。这时才发现大事不好! 刘邦光顾着大吃,樊哙光忙着卖。不知觉间,吊桥已经拉起,城门也是插栓上锁。 这可怎么办?咱们哥俩可不能在城口冻一夜!这寒风刺骨的长夜,人还不带冻成琉璃嘣嘣,一碰就得碎? 樊哙懊恼的嘟囔着。 关键档口,还是刘邦有主心骨。 他带着樊哙,顺着城墙走了几步,用手一指:爬! 顺着城墙内上人的豁口,两人很快登上城墙。再从射箭的垛口向下看去,离地面也没有多高。两人的轻功说不上多好,也都是练过武艺的。 第189 章、嘴上功夫 前边华明晨的故事,讲到刘邦和樊哙,被困县城。两人大道走不通走小道。 走到城墙的箭垛边,向墙外的地面看看,不太高。这样的高度,两人不秫,便纵身纵身跳了下去。 两人兴风洋的走到护城河边,不由得齐声喊苦:满以为冬日结冰,护城河履冰而过,并非难事。 谁知俩人漏算,连日的暖气云团北上,天气转暖。夜晚的护城河波光潋滟,连一块冰也没结。 偏偏,这护城河和微山湖相接,河面宽河水深。人不借助其他工具,想渡过护城河是别想的了。 欲要返回城里,这城墙跳下来容易,爬上去难。 真的要在这护城河边,苦冻一夜? 这种情况樊哙没有法子,刘邦也拿不出办法。 万般无奈,刘邦双手合十,两眼微闭,喃喃祈祷:谁要是能帮我解了今日之困,他日必有厚报! 刘邦话刚落音,就听河水哗啦一响。一只比八仙桌面还要大的老鼋,向刘邦脚边爬来。 刘邦大喜:你是来帮我们渡河的? 老鼋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人登上它的背,然后划拉着四肢,把他俩人送到了对岸。 刘邦得意的登上岸,见樊哙也踏上了陆地,刚想对老鼋说几句感谢的话。只见樊哙手快如闪电,拔刀砍头电光雷火样,已经把老鼋杀死,然后弯腰费力的往岸上拖拽。 刘邦顿时变了脸色,戟指指着樊哙:老鼋对我们有恩,你这人怎么能恩将仇报?以后出来卖狗肉不许带刀! 刘邦这人大事不糊涂。说完跺着脚,恨恨径自走去。 樊哙心里想:你怎么知道我的难处,你天天来吃,我快叫你吃穷了。这只老鼋八仙桌样肥大,抵的上好几只狗子,老子也算回回本钱! 看到刘邦走远,樊哙费尽巴力的把老鼋搬回了家。第二天卤狗肉的时候,他将老鼋切成碎块混杂了进去。 别说,用这老鼋煮出来的狗肉,煞是好吃,口味甚佳。 特别是刚烤好的热烧饼一夹,就是给块龙肉也不换! 啧啧,真是天下美味! 从此,樊哙老鼋汁煮狗肉的方子流传下来,历经千百年的传承和发展,如今已经是徐州最具地方特色的美食。 这是刘邦当年的命令,卖狗肉不带刀的规矩也流传下来。 华明晨的传奇故事一讲完,工友们立刻叫好声四起。 不是骚呱,也能吸引人呐! 有人冲着季成矿赞叹,这是明显的在拱火。在双方势不两立的时候,夸赞一方,就是在贬损另一方。大家相比较起听呱,更喜欢听华明晨和季成矿斗嘴。 华明晨的故事的确是另一种风格,把历史传说,和常见而又不甚明了现象结合。奇而不骚,老少男女皆宜,的确让人耳目一新。 听完华明晨的故事,说真的,季成矿从心里佩服。只是抬杠久了,他不能赞好。赞好,就是承认自己无能。 季成矿蹲在支护棚梁的柱子腿下,两只猴眼不住眨巴,想着从哪里扳回一局。 不知谁无意用矿灯扫了季成矿一下,只见他牙巴骨咬的铁紧,瞳仁里散发着绿莹莹、蓝幽幽的光。 下午班中休息的时候,季成矿拿腔拿调。可以用绘声绘色来形容,抑扬顿挫的讲了个笑话:《别马腿》 这里讲的“别马腿”,可不是中国象棋师所称为的“别马腿”。 从前有个老财主给独生儿子娶媳妇。因为平时不为人,结婚的当晚没有一个人来听洞房。 老财主一想,没人听洞房多不喜庆,别人不来听,我和老婆子自家去听。 小两口挺会玩,红蜡烛都没吹,就听他儿子急呼啦的要上床。新娘子不愿意,说周围四里八乡的谁不知你是个能屌蛋。今天是咱的好日子,你爹没人缘,连个听房的都没有。一辈子就这一天,不能白过了,你得玩个稀罕的,我才让你上。 那儿子想想说:“对!不过你得配合。” 看到新媳妇点头,儿子接着说:“赶集时,你见过马配种吗?” 看到媳妇笑,他接着说:“公母马牵到一起,那公马的第五条腿支愣起来,两眼放光,恢恢一叫,母马要是也发情,也恢恢一叫,就……” 新媳妇笑了:“我知道,来吧…” 透过窗棂纸,只见那儿子朝后退了几步,捏着鼻子,头发一甩,恢恢一叫。新媳妇刚回一声,新郎便一个大翻身扑了上去,在床上翻滚起来。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后,老婆子不断抱怨:“老东西,玩了一辈子,老是那一套,也没见你玩出个花样来!” 老财主捻着胡子傲然一笑:“这谁不会!要不,咱来试一把?” 便也捏着鼻子恢恢一叫,待到老婆子刚回音,便生猛的一个箭步蹿了上去。谁知人老心有余力不足,起跳高度不够,没落到位小腿迎面骨当时磕在床板上,疼的他抱腿直哼哼。 第二天一大早新媳妇去拜见公婆,只见婆婆不见公公,便问起公公。婆婆脸拉的老长说:“你公公起不了床啦,昨夜‘别马腿’了!” 新媳妇一愣,回去就找男人算账:“还说玩个稀奇的,原来那一套是你家传的……” 这个故事带着喜剧色彩,还是带着骚味,但没有带着性气具,也是创新吧! 谁笑到最后,谁是胜利者! 季成矿逗起来的笑声,让中午前后脸色阳光灿烂的华明晨,捏着下巴好久。 他缓缓的站起来:看样,季成矿想和我打擂台? 见大家看着自己,华明晨顿了顿:你们知道马为什么休息的时候,总是抬起一只后蹄?蝼蛄为什么头和身子之间有根刺?这和汉刘邦有关! 见到挑逗起大家的兴趣,小青年们要偎上来。华明晨忙说:今天没时间了,明天我再讲个本地的传奇! 只是,华明晨不知道,明天他讲不成故事了。揭开故事的谜底,已经是几年后的他乡。今天眼巴巴想听故事的人,那时,有许多已经不在人世。 凡是人的感觉器官不能探索到的部分,总是充满神秘色彩。 比如天空、深海、地下、原始森林、无底的溶洞地坑、戈壁沙漠等。即使是位对此略有研究的人,对它们都有无名的敬畏。别看平时很温顺,但谁也料不到,它何时会发脾气。 煤矿工人,对百米以下的空间既熟悉,又害怕。可怕的百米地下的工作环境,就像饲养的一条猛虎。平时眯着绿莹莹的眼睛打盹,兽性大发的时候,却不是饲养人所能驾驭的,丢掉性命的事多了去。 一个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事件就要发生。 与之相比洪水猛兽算得了什么?只是当事人依靠惯性,生活幸幸福福,没有觉察罢了。 其实不但当事人,事故发生时,就是连矿上的各项监控也都没有发现异常。 今天我休息! 想到这里林彦俊心里就甜滋滋的。 昨晚和妻子吴小怎一夜旖旎,身子乏的如摊烂泥。平时吃饭、上班、睡觉,三点成一线,忙着忙着就是一天过去了。 至于上班吗,自从那年没有考上大学,子承父业替老换幼成了名煤矿工人。 休息日眯个懒觉,就等于是在过大年。今天可是个享受! 不同于其他地方,矿区周围的人,对煤矿工人没有歧视。满满的都是尊敬,林彦俊领到第一套工作服,喜笑颜开的回到村里,招来无数的羡慕嫉妒恨。 要知道当了煤矿工人,除了每月不菲的工资,还吃上了粮食计划。从此可以告别,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跨进城市户口的行列。 如果不是迷恋上吴小怎,林彦俊可以在矿区,找个女矿工,也能在高楼林立的市里找到个时髦的丫头片子。 林彦俊身高体壮,阔额丰颐,脸方耳垂,目若朗星,声音宏亮富有洞穿力。是少妇和青春少女的梦中情人,如果不是选错了行,在演艺界应该是个响当当的明星角色。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局促于煤矿工人的小环境,自己可支配的时间余地很少。 林彦俊仍然成为出类拔萃之辈,上班几年就被评为局级劳模,进入科区级后备干部行列。 姑娘们的眼睛里的很有水的,不少人鹰隼般的盯着他的背影,寻找最佳的下手时机。 岂不知先下手为强,林彦俊在众人好还没反过神来,就匆匆忙忙结了婚。女子嘛,竟然是个村姑。 这村姑就是吴小怎,人长得很是青山绿水的。身材婀娜,走路风摆杨柳,莲脸生辉,杏目带笑。人长得没说的,可惜矿上的城市待遇,她和孩子就享受不到了。 林彦俊对这婚姻很满意,成天乐呵呵的。谁要问他两口子谁先出的手,他都会眯细着漂亮的眼睛:当然是她追的哥呦。 嘿嘿笑完,他就会腼腆的小声说:是我先下得钩,慢一慢,这朵鲜花就要被别人折去了。 林彦俊满满的,一副幸福自豪的样子。 孙燕从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打了个哈欠,揉揉溢出来的眼泪,瞄了眼手表,翻个身还想睡去。 浮生难得半日闲。作为一个矿工,工作虽然定的是八小时,除去班前班后会,等罐笼,来回工作面的路途时间。再刨去排队领矿灯、换工作服、洗澡,属于自己的时间最多也不过有十二个小时。 虽然孙燕从的下井工龄不长,每天从矿井下疲惫的来到换衣室。和大多数矿工一样,都会圪蹴在换衣箱旁。第一件事是打开锁,拿出盒烟,撒给一周圈。自己一刻也等不及的连忙点上,深深的猛抽一口,烟卷霎时去了大半。气也不喘的让烟在肺管里刺激了会,才老龙大喘气的往外悠悠喷出。整天的劳累,都随着烟柱烟圈飘散,心里是那个恣呀!上井一颗烟,快活赛神仙! 孙燕从是苏中地区的人。父亲退休后,不想丢掉这个铁打的饭碗。要知道那个时代,煤矿工人的待遇是很丰厚的,给个乡长也不换的呀。于是在父亲的逼迫下,在同村人羡慕询问中,才上高一的他,就正式成为一个国有煤矿的,带城市户口的矿工。 刚来到煤矿时,耸立的矸石山,仰首才能看清的井塔上日夜飞转的天轮。蜘蛛网般的矿车铁道,高鸣长笛匆忙来回的拉煤火车,日夜灯火通明的矿山夜景。时刻不绝于耳的机械鼎沸轰鸣,男女职工的欢声笑语。让很有点文学天才的孙燕从兴奋。 然而不久,他就厌烦了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工作节奏。 每天顶着井筒哗哗的淋水下井,走向无边的黑暗。 而下班的时候,虽然是奔向光明。可这时的一线煤矿工人已经太累了!他们疲惫的拖拉着胶靴,排队等待升井。人群中彼此相对,只要不说话,还真认不出对方是谁。因为这里等待的人,都是只剩一口白牙的煤摩染的从头到脚乌黑的人。 时间长了,尽管每天洗澡洗脸,孙燕从每个毛孔里都是黑芝麻。连指甲缝里,也是难以清洗的黑垢。 对于死,孙燕从已经经历了几次。活干得好好的,不知咋的顶板就掉下一块矸石。小的砸的头破血流,中等的筋断骨折,大块的直接就送走了人。 对于死,孙燕从不怕。选择了这个行业,就是胆肥的敢摸阎王老爷的鼻子。战士吗,还能怕牺牲? 让孙燕从最难忍耐的是寂寞。他是个南方人,又没有成家。住在单身宿舍的日子实在难熬,他只有用笔杆子打发自己的时间。 好就好在,整日相处的这帮矿工兄弟,肝胆相照。在地面生活有限的时间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声说笑,豪爽快活的活像绿林豪杰。 孙燕从毕竟是有才的,下了一年多矿井,因为文笔了得,很快进了党委宣传科。 科室没坐两年,现在他又回到了一线单位。只不过身份已经是干部,王牌掘进工区的支部副书记。 煤矿工人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幸福的生活着,要不是后边发生的塌天大事,这个煤矿的温馨生活还能继续一个时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5章 儿女情长 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平整,就拿笔者来说,当时进行平板研磨,用平刮刀削平突出部位。所得到的,也只是个相对平整。因为鱼鳞状的刮痕,看起来是平整,实际上 是一个个凹凸,里边便于储油,形成油膜,免得平面出现刮痕。 孙燕从的经历也就是如此,人生吗,谁不经历大平整下的小不平整。 权健有的休息日,也是太阳晒糊了腚才迷迷瞪瞪的醒来。 要不是老妈妈催,惦记着中午要在蒋薇薇家里吃饭,他还真舍不得离开枕头。千金难买回头觉吗,平日上班哪有睡懒觉的福分? 这是给薇薇她爸买的两瓶洋河大曲,还有这只公鸡。去人家吃饭,再说是未来的女婿,也不能空着两只爪子去。 权健有的母亲这人就是讲究,得了别人一分钱的便宜心里就不安生。 知道了! 权健有懒懒的说。蒋薇薇父母已经说了多次,亲戚里道的,不要太讲究,母亲就是不听。 权健有带着点抱怨:妈!你以后不要这样了。薇薇说了几次,她家开门没有十步远就是自由市场。她们家买的东西比咱家买的贱,还好!人家都说老公公背着儿媳妇爬泰山,出力不讨好。你还真是的…… 母亲轻轻叹口气:妈还不是为你们好?盼望着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和和睦睦,早日成家让妈抱孙子。 现在矿上的经济情况不好,你们一线工区的工资都不能按月发!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唻。咱们煤矿人真的过时了吗?不知薇薇心里怎么想的,她可是银行的员工呵? 权健有挺自信:妈,对于薇薇你就一万个放心吧。对她,我还能不了解,这个儿媳妇跑不了。 母亲摇晃着白了大半的头发,长长的吁口气:妈是担心一旦矿山关闭停产,你们这些人到哪里去。没有了工作,别说娶妻成家了,到哪里去挠食? 权健有被触动了心事,轻轻的叹口气:那么好的煤矿说不行就不行了。 昨晚下中班,回家的时候。一看往日灯火通明的煤矿,只有主副井附近还有点灯火。到处黑咕隆咚的,哪还有当年的热乎劲。 走到大门口,往日灯火辉煌的,现在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在亮。一堆堆枯树叶,在紧闭的大门口不住翻滚打踅,只有供人出入的小门还开着。连接家属宿舍的马路也是黑乎乎的,没有几盏灯再亮,想想从前的辉煌,真叫人寒心。 母亲轻喟了声,牙疼似的哼哼着:现在矿上的人,还没有我们干时的四分之一多。关井,清算!那么好的职工说裁就裁?叫人寒心,我们可是为了国家做过大贡献的啊! 权健有皱着眉头:妈,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天塌下来有地接着,我就不相信,上级能不问我们这些为煤炭拼死拼活的人。至于薇薇,妈就放心吧,最近我们就想把婚事办了。我,就是去要饭,她也不会嫌弃的。 说着话,就到了年底,春节眼看着就要来到。 这是一个阴霾的深冬的清早。 酝酿了一个多月的大雪终于要下。据天气预报,雪是前天就要下的,然而气象局失手了。 有人笑话说,除了人工降雨,气象局的天气预报没有几个是准确的。 这次的下雪,气象预报,倒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浓浓的阴云.象浸湿的被褥挂在树梢压在屋顶,让人们的喘气都十分困难。外出的每个人的口鼻,都成了喷气机车,呵出的白气,连眉毛胡子都染白了。 清早,五点多钟,林彦俊就按老规矩起了床。妻子吴小怎在他刚洗漱完毕,就把热面条端到他面前。 待丈夫吃完,去看看两个熟睡的小毛头的时候。 吴小怎帮他推出了自行车,抬头望望天,天开始花花搭搭的飘下雪花。 吴小怎:今天你就别去上班吧?又不摊你的班,歇一天呗。 林彦俊摇摇头:今天带班的区长请假,新来的副书记不熟悉情况。当前矿上这样困难,在职的矿工应该共度时艰,有一份力也得拼着出二份劲。矿老了,患有各种老年病。一不小心,就会出差错。在矿领导作难的时候,不能越渴越给盐吃。能搭把力,就不能惜力气。我得去! 除了开始飘洒的雪花,这个清早,和林彦俊从到煤矿上班,就开始经历的,几千多个清早没什么异样。上班的工人 行色总是匆匆忙忙的,甚至有些顾头不顾尾。 林彦俊临出门时,吴小怎倚在门框上,看到他的身影没进晨霭,又被村口的树林掩没。 她心里慌慌的,总感到有哪点不对劲。具体的又说不上来,长长的叹口气,掩上院子门。 林彦俊所在的煤矿老了,如同度过雄风抖擞的快意人生,而今面临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拄着拐杖,弯着腰,每挪一步都要连咳嗽带喘,艰难的熬过生命的最后时光。 矿里的人已经精简了五分之四,往日熙熙攘攘的热闹成了英雄怀旧的梦。 走在煤矿人烟稀少的路上,威武的煤矿大门口,门可罗雀。 地上的黄叶,随风翻滚或飘飘飏飏奔向远方,或者成堆分片埋填沟垄。 曾经扬眉吐气的矿工们,没有了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精气神。谁也弄不清,再坚持过几个月,停产关井以后,自己将身落何方? 家再破,地再薄,这里他们是主人。 一旦失去了他们熟悉的矿山环境,他们就是任凭风暴带向远方的打工汉。 前一时期,吴小怎因林彦俊工友的婚礼,酒席散后随他去了趟工作单位。看到凄凉破败的景象,不要说林彦俊眉头紧锁,吴小怎也自暗暗心酸。 呼啦啦大厦将倾的阴云,一直沉甸甸的,压着还留守在矿上的人。 权健有是在睡梦中,被母亲喊醒的。 适时他正在做着美梦,做梦娶媳妇吧。 昨晚和蒋薇薇纠缠了大半夜,什么手段都拿了出来,她就是不上套。 不过分手时,她是紧紧的偎贴着他,长时间的亲吻后,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反正早晚是你的人,性子这么急,羞人答答的。 林彦俊用下巴颏磨蹭着她纤细的脖子:我心里着了火一样的煎熬。你想想,我都快二十五岁了,咱们恋爱也有两年了,连个女人的味都没尝着,死了不亏吗?反正登过记,法律上已经是合法夫妻! 蒋薇薇噗呲一笑,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贴住他的胸脯,仰起脸:你,要真是想,明天我给你!今天,我,我身上不太干净。 权健有是笑着入梦的,母亲喊他起床的时候,他还在梦中感受,蒋薇薇在他怀里鲤鱼打挺的激情。 天阴得很厚,雪花不时的鹅毛般飘落下来。 待到傍晚上井的时候,一直穿着黑色衣装的煤矿,应该是琼楼玉宇,白雪罩地,素面朝天了吧。 掘进一区,不!现在叫综合工区。班前会一如既往的先是沉闷,一大间会议室里,十几排连椅上,人们有蹲有坐。奇怪的是明明有位子,大马猴似的季成矿偏爱蹲在墙角旮旯,一明一灭的抽着香烟,活像个吞云吐雾的妖怪。他已经临近退休的年龄,明年此时的退休手续应该办完了,现在办理心态最好的就是他,劳累了一辈子,根本不存在清算和再就业的顾虑。 工人们大多都夹着烟卷,悠悠扬扬的喷云吐雾,大块的烟云,让人有缺氧的感觉,头顶的电灯也显得分外昏黄。 伙计,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能撑几天? 技校毕业,才上半年班的李树来看着季成矿和华明晨,嗫嗫蠕蠕的说。 新来的鸡都要啄三口,何况才出校门的新工人蛋子。虽然有林彦俊在没有一个人敢欺负他,李树来的表现任然和个受气的童养媳,从来没有敢乍翅。 当官的嘴,婊子的腿,活泛的很。管他撑几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一向爱发牢骚的华明晨,气哼哼的说。这家伙嘴臭心里香,干活从不惜力,对人热情,遇到危险总是不怯场,可惜就是个撅嘴骡子。大概觉着不过瘾,继续:卸磨杀驴的事从来不少见,用人可前,不用人可后。要关井了,怎么这些往日的宝贝疙瘩,已经成为用完的餐巾纸。 季成矿瘪着嘴哑哑的笑着,食指点着华明晨:你这小子不光是撅嘴骡子,还有个驴脾气! 林彦俊用眼扫了华明晨一眼:少说两句好吧!矿上再难,已经结算离矿那么多人,咱们不是还在继续工作吗?我相信上级不会抛弃咱们的。 华明晨喉结咕哝了几下,终于没再出声,在班里对班长林彦俊都是很尊敬的。他也就是偶尔打打俏皮,班长发话,华明晨是从来不打梗的。这在班里已经成为惯性,林彦俊可不是领着一群绵羊的狮子,他是十足的雄狮! 才上任的支部副书记孙燕从,这时站了起来,挥挥手让大家安静,然后讲开了形势,讲起掘进二区的光荣历史和传统。 一时大家又像回到红红火火的当年,心就热火起来,屋里的烟雾也飘散出不少。 长期在生与死之间拼搏的煤矿工人,无论自己家里有什么不愉快。谈到国家需要煤煤,人那就是发动的机器,梗也不会打的。个人服从集体,小局服从大局嘛! 林彦俊照例分配当日的具体工作。面临关井结算压力的掘进二区工人,一如既往的精神饱满的涌出会议室。除了天阴沉着脸,一片片雪花扑面而来,与千万个下井前的早晨没什么两样。他们不知道的是,近两年国有老矿淤积的血管,就要突然爆裂。 工人们匆匆忙忙换上工作服,工作服基本就是三大样,别看破破烂烂,矿工们还是很珍惜的。 排队领到矿灯,将蓄电池盒串在帆布腰带上,一个个很潇洒的让矿灯耷拉在胸前,摇摇摆摆的走着。矿灯是矿工的眼睛,矿工们是很珍惜的。一走一晃荡,矿灯闪烁跳跃的灯光,照在装有照明灯的大巷里,魔幻的发着迷人的光,就像天上的星星掉在泛着涟漪的湖水里。 现在的副井井口,需要下井的人不太多。要下井的这一拨,也就是掘进二区的五六十口人。 要在过去,这个时间段,是副井口最热闹的时光。全矿万把口子人,每早至少要有近千口子,要从这里经过,才能到达几百米井下自己的工作岗位。 按老习惯,林彦俊还是第一个抬腿迈进罐笼。 虽然罐笼还没有开始启动,人们已经感受到,冷飕飕的凉气扑面而来,哗啦啦的淋水声不绝于耳。 这是往井下进风哩。 林彦俊所在的掘进二区,是全国有名的掘进区队。 当红的时候,喊出的:“地球转一圈我转一圈半”的口号。说明了当时煤炭的紧缺,矿工拼命多出煤炭的心情,在全国煤炭战线很有代表性。 这是只特别能战斗的掘进区队。无论面对的是多么恶劣的自然环境,只要领导一声令下,工人们都是象下山的小老虎,嗷嗷叫的向前冲。在他们面前,没有凿不动的岩石,打不通的巷道。 掘进二区自从成立以来,各类锦旗奖状得了有上百面,矿处级干部也提拔的老鼻子了。 如今煤矿进入衰老关闭期,这个区队一直还是保持着高昂的士气。没有成规模的煤可采了,采煤工区已经裁撤的差不多。相应的掘进工程也停了摆,撤的撤,到其他煤矿打工的打工,硕果仅存的就只有掘进二区。 这既是矿领导对它的偏爱,还有一些巷道需要维修,一些残留煤柱需要回采。这就需要一个具有良好作风,技术全面,听从指挥的工区来承担。全矿掰开手指查,掘进二区都是大拇哥。 掘进二区带班的班长,提拔的几率极大。来这里锻炼的机关干部,也大多是要担任要职的。 林彦俊前腿迈进罐笼,紧跟着他就是孙燕从。 这孙燕从是机关党委宣传科才下来的干事,暂任工区支部副书记。 按理来说,孙燕从也算是老资格了。 没去徐州煤校学习以前,就是宣传科的理论干事,从煤校学习三年回来后,又在原岗位干了两年。和他同时提拔为干事的,有人已经干到了党委书记。 孙燕从的牌笔。刚要提拔吧,遴选干部的标准突变为: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 他的理论水平虽然不低,但就是缺少正儿八经的文凭。等到文凭拿到手,又偏偏新政策下来,大中专毕业生报到后,一律先到基层一线锻炼实习。 这不,组织部门衡量再三,决定让他先到掘进二区镀镀金。 林彦俊和孙燕从在大巷里踢哩趿拉走着,嘴里可没有失闲。 孙书记!这要是在以前,咱们不用费这么多走路的时间吧。行人电车一拉,不一会就到了迎头,现在得费多少力气? 林彦俊有些抱怨的说。 衰老矿井,跑风进水的,吨煤成本入不敷出。现在,从节约的程度出发,行人电车已经被矿山关闭,一线工人多费力气就成了必然。 孙燕从闷闷的咳了声:有什么办法,过时的凤凰不如鸡。过去咱们矿有近万人,每年三百多万的产量。现在还有多少人?地面井下满打满算,还有两千人吗?产量每月能弄到一万吨,就是高产。这在过去连个零头也不够? 林彦俊好久没吱声,低头看着路,尽量不踩到水汪里。过去矿上的主要运输大巷,干净的胜过公路,如今大巷硂顶也因为失修,开始渗水。 虽然大家都是穿着胶靴,猛踏上去,溅起的水也容易弄湿衣服。 是了,咱们矿设计是年产四十五万吨,开采年限六十年。省里一缺煤,咱们一加劲,这煤还能搁得住咱们采。也好,早采晚采都是个采,反正都是国家的。只是经济效益上有些划不来,你看地面上的一些固定资产,都还簇新,再用个几十年没问题,现在都要报废了。 林彦俊自嘲的说。 孙燕从摇了摇头:咳!要不是咱掘进二区大名在外,恐怕早就裁撤了。 裁撤?倒不如裁撤的好。要不然,林班不早就提拔为副区长了。像这样不死不活的挨,他可就真的可惜了。 权健又插进来说了句。 去,去!有你什么事,乱插插。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林彦俊正烦,没好气的搡弄了权健有几句。 在工区能当上带班的大班长,那可是了不得的事。首先你得内行,还得自己能干;再则一碗水端的平。不然,就是领导欣赏,你也干不了。 工人是那么好惹的?不从心里佩服,你领导的动? 别看,权健有被林彦俊拒了几句,他还是笑眯眯的:班长你可别讹不了西瓜讹菜瓜。我这不是为你抱不平吗?你想想,咱们一个堂堂的掘进工区,现在落得每天去采煤柱子,能有多大的油水?工资都没法保证。 华明晨插嘴进来:还不是出了矿奸?周围的小煤矿、小煤窑,哪个效益不比什煤矿好!怎么好的?他们又没有资质勘探,哪块有煤,具体哪里留有煤柱子,一个个乡下的懒汉二流子,怎么摸得那样清楚,肯定有人为他们提供资料。明着在矿里拿工资,暗地里在外边当顾问。这人一脚钱迷住心窍,怎么就变坏呢? 季成矿哼哼着:你不能一棍打八家,乡下的开小煤窑的也有是为集体!矿上知道地质资料的人,也是分三六九等。 华明晨晃着头,狠劲的空劈一章:土地分完了,农村的集体经济还有吗?平头老百姓,有谁能有资本去开小煤窑,还不是那些横草不拿竖草不动,凭着两片巴结舔沟子的厚脸皮?再说矿上,不是地质科的谁能拿出准确的底子资料?大范围是有上边的人,和地质科的人穿连档裤子! 国有煤矿效益差,是因为出了内鬼?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6章 大难无形 十四岁还是睡觉尿床的华明晨,自从成了矿工。 因为是矿难牺牲工友的孩子,和尚不亲光头亲,大家都骄纵着他。凡是有开会学习的机会,大家心照不宣,总是先关照华明晨。 煤矿常设的职业培训机构,喝奶茶是常客。入煤矿几年,这小子的文化水平提高的很快,如今和高二的学生比较起来,水平已经不相上下。见识嘛,自然水涨船高。要不是他那张破嘴,和犟驴脾气,也早已该列入后备的行列。 季成矿这时,倒没再反驳,哼哼着:你说的是明偷,暗地里偷风,偷排水,偷设备,偷电。他们采煤的成本,全部都转嫁的咱们矿。别说是个老矿井,就是金山银山,也得被掏空。 说完季成矿红头涨脸的狠狠向前踢了一脚,没料到踢到水窝里,溅的大家一脸水。 华明晨啜着嘴嘎嘎的笑了:老家伙,脾气不小。知道吗,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这不是有人扶持吗?过几年出几个刘文彩,再加些资本家,这就是趋势呦! 他说完,盛气凌人的斜瞅着季成矿。要是一天不合季成矿斗上几句,华明晨就牙根子痒痒。 孙燕从和林彦俊都低下了头,心里都清楚资本的厉害,嘴里却不敢再加引伸。 大巷里,只听到胶靴和地面的摩擦声。 谁都知道,一切以经济效益为中心的含义。 过去看电影,见部队打仗前争着吃肉,恐怕啃骨头、喝汤,以为不过是艺术渲染。 现在理解了,煤炭产量上不去,工资不能按月发放。即使发放了,比那些正当盛年的矿井也是少了大半截。一样的上班干活,出力卖命,谁不盼着有个资源好的煤矿,甩开膀子大干? 林彦俊叹口气:咱们矿的最后几口气了,尾爸总的有人来收?要是咱们不把这些煤柱子采了,它就永远埋在了地下。这么深的煤层,小煤矿小煤窑,不论集体或是私人,是没有本事来采的。咱们钱是少挣了,国家的资源咱们没浪费呀。 孙燕从紧走了几步,回头号召着:走快点吧。咱们今天早点完成任务,早上井,不熬时间! 唰唰,脚步声紧了起来。 因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采煤,这样的工作很难形成工艺性的流水作业。 作业的效率全靠工人的自觉性。 上来大家干得很猛,一个冲锋过去,大家身上都见了汗。 权健有这样几个不惜力得人,热的汗都湿透了工作服,干脆脱掉衣服光着膀子干起来。 休息! 林彦俊喊道。 饭得一口口吃,活也得一点点的干,现在我们休息一会。 林彦俊说完,自己先靠在巷道的壁上休息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这班伙计,自己要是不休息,他们累死也不会停下手来。 伙计们终于都停下了手,一个个踞蹲在巷道支架腿下休息。 这是老一辈子矿工传下来的经验,在井下休息时,只能蜷缩着。如果是图痛快,仰啦吧嚓的睡,那可是老鼠舔猫鼻子。 见大家都平静下来,有人竟磕头打盹,这可是不好啊。在井下的每一分钟,人都得象上紧了发条,丝毫不能放松警惕。谁知道在这几百米深的井下,危险会来自何方? 林彦俊喊了一声:老季!你说段故事给弟兄们提提神。 老季是有名的骚裤头子。在井上周武郑王的,一下了井,那张嘴仿佛不是他的了。不骚不说话,一说话逗笑一大片。 这也难怪,煤矿工人能够娱乐的时间少,只要快乐快乐嘴皮子。男女两性的各种行为,特别是带点色的,是随时随地用来开心取乐好素材。 按老季的说法是,这里不见天,不见天的笑话也只能在这里说,见了天就不能胡扯了。 听到班长点名,真挠着老季的痒处。前几天,几个老伙计喝下酒。啦了个骚呱,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卖弄。 老季心里高兴,嘴里还得油嘴滑舌:书记,扫黄打非你得给我作证,这可是林班给我吓得任务呵。 说完他得意的眨巴着猴眼,故意咳咳嗖嗖的吊大家的胃口。 华明晨第一个忍不住:老季头,有屁你就放,有呱你就讲,别高兴的屁股眼打闪似的,还在那瘦驴屙硬屎的拉虚乎架子。你不讲,我篡位,好故事……哼! 说到这里,华明晨拍拍肚皮;拿腔拿调的学着日本人:这里边,大大的有啊! 老季嘿嘿一笑:酒香不拍巷子深嘛,心急出不了热豆腐。从前…… 这次他讲的故事很有意思:一个南方人到北方去当县官。当了县官吗,就要私访。 私访时,恰恰见到北方收谷子。他很好奇,问这是什么东西?当地的小地痞想和他开个玩笑,回答说这叫细粒。 县官转脸一看见到了高粱,就问那个高杆是什么?地痞答,大老爷英明,它就叫高杆。 哦呀呀,高杆、细粒,形象、形象啊!这高杆、细粒是干什么用的? 县官惊叹着问。 地痞答:是饭食。 话说季成矿话音停停,继续讲: 县官大老爷,一个没听清,将饭食听成为房事。 过几天,他到当地的豪绅富户家做客,为了显示自己调研的结果,对当地特色掌握的学问,就向大户询问:你们家种了多少高杆? 大户听不懂只好回答:我们家没种高杆。 县官听了直皱眉头,接着问:你们家种了多少细粒? 大户答:小人家没种细粒。 县官听了勃然大怒,喝问道:你一不种高杆,二不种细粒,凭什么咪西? 咪西是日语吃饭的意思,在抗日战争题材的影视剧里,是日伪军经常使用的词汇。 现季成矿显然在演绎。 听得众人哈哈大笑,权健有和李树来几个人年轻人,听到这类的笑话特别兴奋。相互之间,一个个高杆细粒的大喊着开起玩笑。 孙燕从有点听不下去了,毕竟他在机关待久了,井下工人里的有些笑话听起来刺耳。再说他的老家兴化,相比彭州,也算是半拉子南方人。虽然季成矿无意,他听起来就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 他打了个岔,换了话题:涌动的煤海?这是诗人的想象,也夸张浪漫的无边了吧。不,从某种时空观念角度来看: 煤是岩石一样的固体,只是多了点晶亮,硬度、韧度都比岩石差。明明静卧在地下,嗯,神秘的地下,怎么涌动了呢。 是也,非也! 首先,煤是远古时代的植物体在不透空气或空气不足的情况下,受到地下高温、高压变质形成。它的前身是广袤的森林,然后是湖泊和大海底层的淤积泥炭。大海曾在这里波涛汹涌,没有潮水汹涌的陶冶,那些腐败了的枝叶,只能是过眼云烟。 再者,看看煤田地质赋存状况。煤层有的向斜,如澎湃大海巨浪的谷底。有的背斜,恰似亲吻蓝天的浪尖。有的飘逸如绸带,很像疲惫且还想玩耍的潮涌。还有的,陡然竖立,或回旋成团,就似洋流形成的漩涡。 看到大家听得大眼瞪小眼,孙燕从更是来了精神: 你们知道咱们矿上掘进巷道时,除了很少的运输大巷是平巷外。其余的不是上山巷道,就是下山巷道,是怎么回事吗? 见大家眼巴眼望的,就是没有人回答。孙燕从来了精神:那是因为煤层不是向斜,就是背斜,平平整整的煤层很少见。咱们要采煤,就得顺着煤层存在的方向掘进巷道,用巷道把煤田切割成一个个豆腐块。喏,巷道就像棋盘上的线条,那就是我们井下的通道。所以就有了平巷、上山和下山巷道,缓倾斜、急倾斜、倾斜的采煤工作面。 林彦俊见孙燕从,讲开了煤炭地质知识,恐怕工人弟兄听不懂,接过了话茬:今天要采的煤柱子,可不是人们常识里的柱子。它是煤矿采煤常用的技术手段。 在一个几平方公里的采区,煤被踩空后,岩层需要一定的支撑,不然会很快的塌落。故在一些采区重要支点、工业广场、建筑物、交通道路下面,都要留一些煤柱子。这些煤柱有大有小,大的十几万吨煤压在下面,也是常见的事。 林彦俊他们今天要采的煤柱,位于六采区西翼负三百水平,距离井口有五六里路的距离。 林彦俊接着说:别看,采出来的煤硬硬邦邦,煤块乌黑闪亮。由于沉重的地压,煤层放大来看,就像一幅幅黑色的绸缎。 地压让这些煤层,柔软的如丝绸缎带。有平板状的,更多的因岩层板块运动,呈凸形或呈凹状,或者成鸡笼形状。它们赋存在几十米乃至上千米的岩层下,已经几十亿年了。 为将岩层间的煤开采出来,人们在地下挖掘了纵横交错的巷道。利用巷道行人、运输,将煤运到地面。巷道就是地面的路,只不过它是三块石板夹一块肉。作为肉的我们活动的空间,很像在胡同巷子里边。 林彦俊环眼四顾,见大家两眼放光的听他说。来了兴趣,继续:咱们这个国有大煤矿,有开采经济价值的大面积的煤,已经采完。咱们现在采的是边边角角、星星点点的煤。这些零零碎碎的残留煤少说也有百十万吨。别小看这些残渣剩羹,如果我们不采完,就将永远的沉沦在地下了。 整座矿井,已经没有真正意义的采煤和掘进工区。成建制的工区,只保留了掘进二区。原因是,咱们这个工区作风过硬,可采可掘,还可以维护被地压撕裂的巷道,尽量的回收有条件开采的资源。 工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权书记讲的是天书,林班讲的是我们所见。哈哈,长知识啦,要是这样发展,咱们以后到哪个私人矿丼,当个矿长都是现成的。 孙燕从一笑:咱们现在采的是屯头系,负二百上头的叫小湖系。都是以咱们彭州,最早发现这个煤层的地方命名的。 嘁嘁!咱们彭州的煤层还这样有名。 工人们兴奋了,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见到书记和班长讲的知识,把自己比了下去,季成矿有些不甘心,就想找回点面子,找谁呢?当他的一双猴眼看到,眼睛生了麦粒肿,处理不当留下疤痕的华明晨,立马有了主意。 季成矿看着华明晨嘻嘻一笑,又看着大家:一八二八,眼皮插花! 见到众人眼神被吸引过来,季成矿更是长了精神:疤瘌眼疤瘌疤,娶个媳妇臭脚丫! 大家听了季成矿的顺口溜,先是一怔,很快明白过来,都看着华明晨笑。看热闹的,唯恐场面不大,有的人笑得颠着脚,还有人拍腚打掌的。 男人大部分脚臭,要不怎么叫臭男人!女人生理奇怪,没见过脚臭的,除非是邋遢女人。 季成矿虽然是开玩笑,华明晨的媳妇还不知在哪里,可侮辱性太重。虽然煤屑遮盖着脸,华明晨脖子以上还是热烘烘的。 好在华明晨脑子来得快,面对休息的众人,很快还嘴说:你们知道不知道,女人为什么愁? 见到大家大眼瞪小眼看着自己,华明晨的大嘴叉子一咧:娶个男人是大马猴! 这话的指向太明显,大家转脸看着季成矿哗哗大笑。 看到效果不错,华明晨乘胜追击:你们可知道丑老婆为什么乐? 大家安定下来,都看着华明晨。 华明晨呲着一嘴白牙,咳咳的忍住笑:猴爪子满身摸! 偏偏季成矿的老婆长得丑,这是最不给他争面子的事实。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华明晨欺人太甚! 季成矿恼羞成怒,猛的站了起来,忘记了临时巷道的高低,带着矿工帽的头,狠狠的撞在顶帮上,身子晃了几晃,才站稳脚跟。 君子动嘴不动手,季成矿思谋着反击,可是华明晨的顺口溜太有文化,读书少的他,实在对不上茬! 孙燕从恐怕玩笑开过了头,连忙出面:好啦,开玩笑,不能伤了和气! 林彦俊呵呵笑着:煤矿井下煤尘、瓦斯可不能见到火星子的!等一会的活很重,大家攒攒劲,有气往煤上撒吧! 显然,他胸有成竹,在煤矿井下,大家只是图个嘴痛快,没见到过动手的,也没见过记仇的。 林彦俊极有威信,大家见他发话,都从嬉闹中静下来。 在大家开始安静休息的时候,林彦俊没有休息。他侧耳听听,总觉得四周怪怪的,好像有种超声波似的物质,细听去还真分辨不出什么异样的东西。 林彦俊放不下心,下井十几年,看到的生死时刻太多了。任何一点不注意,都可能带来鲜血淋漓的结果。 你带着工人先开始采煤吧!我想带几个人,对周围的环境观察一下。 林彦俊对孙燕从说。 这个掘进二区自从建区以来,就建立了干部跟班制度,几十年都没改过。跟班的干部,不是越俎代庖,而是遇到紧急情况时,及时参与解决。 对林彦俊这样的强势班长,一直从事政工的孙燕从,乐得听他安排。 什么叫干部?有人解释为先干一步。孙燕从的理解是,让属下的资源最佳结合,成员发挥个人最大主观能动性。 对林彦俊他是了解的,要不是这几年政策的变化,和煤矿资源枯竭,他早就是一个区队长了。就是这样,模范标兵他也是年年拿。是全矿出了名的人物。 林彦俊接着说:我还想对人员工资岗位,作下临时调整。咱们今天是顺着上山采煤,运输绞车放在下山的拐弯处,那个地方比较危险。万一失手放了大滑,搞不好要死人的。 我想让李树来去开小绞车。这个家伙比较机灵,干什么事都认真,另外两个挂钩推车的都交给他管理。 见书记没异议,林彦俊一挥手,工人们好像打饱气的皮球,从地上一弹而起,抄起家伙干起来。 本来平静的工作面上,现在只有人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叽叽喳喳的调笑声。 在过去,井下二十四小时,都是灯火通明,机器轰鸣,矿车叮当。现在的矿井似乎劳累到了极点,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整个矿井只有两三个林彦俊这样的生产点,还在发出劳动的声音。 井下基本上是寂静的。 当电钻、风镐再次交织和鸣,工人们亢奋的如同打了鸡血,嗷嗷叫着挥动着工具。 煤块腾起的烟尘,在头上矿灯的光柱下升腾。 林彦俊见工作进入了正常,和孙燕从打个招呼。带着权健有和华明晨,对所处的巷道和工作面环境,进行了一次精心巡视。 三盏矿灯齐刷刷的射进无边的黑暗,能折射回来的是碰到了岩壁或煤柱。深不见底的是早已踩空了的工作面,矿工称为老塘子的地方。 三个人仔细的观察着,林彦俊提着矿工斧,这是一种有点形似镐的工具。 林彦俊用锤头样的部分,不时的敲打着岩壁、头上的顶板,也砸砸脚下的地面。 这在矿工的行话里叫敲帮问顶。 就是想通过敲击后,传出来的声音判断:此处的岩层是否发生空鼓。 空鼓的声音是坨坨的,如同敲打翻过来的柳条筐。有了这样的声音,岩石状况不好,极可能发生片帮和冒顶事故。 而用带刃的一端,砍凿后,观察水珠和嗅闻气味,则能探出岩层煤层的含水量和瓦斯含量。借以判断,是否可能发生透水、气体喷溢事故。 还好,林彦俊三人观察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他还是多留个心眼,看到倒塌的老塘子里,有几根当时可能矿压太大,没有回收的单体金属支架。竭力的记住了方位,另外格外注意看看顶板。附近顶板赋存较好的地方,大约有十余平方。 林彦俊们不知道的灭顶之灾即将到来!大难到来往往无形!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7章 生命抗争 人之所以坐在所有动物的宝塔尖上,是因为人特别善于思考。 他们的大脑就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把眼耳鼻舌身所有能够感觉的信息,迅速加工判断,做出方案优化后的实施。 而如果人们感觉不到,如深海底、高山密林,就会有种种神秘的猜测想象。 几百米以下的地层,是人们的自然感官无法感知的,在煤矿工人眼里,这就是神秘的所在!要不然,在彭州市最早的煤矿开采区域,涟泉区也不会出现过窑神庙。 再说林彦俊在大家休息的时候,也是多年的工作经验,安全第一的概念要落实到具体的自救预案。 林彦俊在老塘子咂摸了一会:嗯!不错!这个所在,好像是个可以避难的场所。 林彦俊心里想。 林彦俊不知道,正是他的这个未雨绸缪的举动,后来救了几十个人的命。 林彦俊的第六感官,让他不安,想方设法巡视了一遍。还多此一举的流着汗,巡视了设想的遇难避险路线。 下过矿井的人都知道,你的防备再周到,事故总能从你没想到的地方发生。 就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林彦俊们已经把今天的,最后一矿车煤装好。矿工们有的脱下胶靴倾倒里边的煤霄,有的披上褂子,将矿灯摘下,耷拉在肩头上,准备收兵回营。 事故发生的很突然。 其时,工人们先是听到冬夜狂风奔跑的声音,那声音里还夹杂着狼嚎鬼叫,让人闻之寒毛陡竖。 紧接着就是天崩地裂般的一阵巨响,犹如千军万马呐喊着冲杀过来。 开始,大家都愣住了,林彦俊也有些发怔,这是他十几年矿工生涯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很快他反应过来,打着手势让矿工们跟着他,向采空了的老塘子蹿去。 也就不到几秒钟,巷道里连着供电线路的照明灯,全都熄灭。原先可以听到的抽风的声音,遥远的电机车、运行矿车碾压的咔咔哒哒声。全被咆哮的水啸,和巨大物资撞击、折断、巨石坍落的声音所代替。 耳膜像被撕裂了,耳朵锥子样的刺痛。 嘈嘈杂杂的只见矿灯光柱下,人的嘴在一张一合,就是听不到什么声音。 很快水漫进了老塘子,灌满了胶靴。 还好,跑的及时又够快。 在随身矿灯的光柱里,透过灰尘和水雾,还能看到班长的手势。 伙计们,你牵着我,我拉着你。跟在班长身后,向老塘子的更深处,叽里踉跄半蹲着跑去。 林彦俊们陷入了绝境。 吴小怎得到矿上掉水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 吴小怎的右眼皮,跳了一天。念叨着:左眼跳财,右眼跳挨。可别有什么事啊。 一直心惊肉跳的。自从选择了煤矿工人做丈夫,吴小怎就有准备,毕竟煤矿一线是最危险的地方。 正如伟人所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只要为了人民的利益去死,他的死就重于泰山。 煤矿工人在国家急需煤炭的时候,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含笑用生命换取工业急需的乌金。 就像一位煤矿诗人所写:“一声炮,地下黑宝往上冒;我是煤,我要燃烧……” 煤矿工人家属的习惯:每当亲人去上班,留在家里的妻子心都提到嗓子眼。吴小怎也不例外,每天都是手搭凉棚送夫走,斜倚门框盼归来。 按正常规矩,这时间林彦俊应该到家吃过晚饭,是全家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 现在大雪已经淹没膝盖,仍在飘飘洒洒没有停止的意思。 林彦俊迟迟没有归来,吴小怎不由的担起心来,净往不好的方面瞎猜想。 过去林彦俊也有回来比较晚晚的时候,可那大多是好天气,他在外边和工友们喝了几盅。 酒喝得忘形,回家会晚。 要说林彦俊这人,身高体壮,膀大腰圆,性格直爽,为人特讲义气,好朋友好工友一大片。毛病就是有点好酒,几个朋友一劝,往往吃不住劲,酒就喝得有些高。为这,两口子没少闹气。 今天和往日不一样,首先雪下得就很诡异,从早上起飘飘荡荡有些雪花,过了中午雪片大如鹅毛。 一下午昏天暗地的,隔不了几米就难见人影。按理说离家几十里地,林彦俊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是不会在外边喝酒的。就是喝酒不回来,他也会打电话给家里说一声。 要知道,昨天夜里,两人还为他近日酒喝得有些多,闹了气。 上床的时候,林彦俊趴在吴小怎耳朵边不住赔罪,见吴小怎再怎么逗都不笑。他便咬住妻子的耳垂,恐怕两个儿子听到,压低声音说:你要再不高兴,今晚我就办了你,让你再给我生个闺女。 说完皮着脸,硬往身上爬,用嘴堵的吴小怎咯咯的笑声都咽到了肚里。 要知道,今天是他们结婚的第十二个年头啊。 自从矿上要关井了,丈夫就几乎没在矿上的单人宿舍睡过,说是凄凉衰败的矿井让他净做噩梦。 见丈夫天都黑的透透的,还没回来。吴小怎开始不放心,就打了林彦俊朋友的电话。 这是林彦俊初心的朋友,原先都在一个工区,最近才调到地面工作。 对方接到电话,没有了往日的爽快和小甜嘴,连嫂子都没有喊。憋屈了一阵,才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能急啊! 能不急嘛,林彦俊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她托付终身的丈夫啊! 山上天,天下山,死了男人,崩了山,塌了天。 煤矿工人家属,最大的忌讳是亲人的安全。要不,彭州最早的矿井附近,为什么有窑神庙? 吴小怎慌慌张张,把儿子托付给娘家嫂子。一个人顶风冒雪,深夜骑着自行车,就往四十多里远的煤矿赶去。 一路上,雪深路滑,她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应该说是鼻破脸肿,一瘸一拐的捱进矿门口。 她赶到矿上,已经是快下半夜了。 对这里的煤矿大门,吴小怎有深深的记忆。 那是刚结婚的时候,林彦俊把她带到矿上宿舍住了几天。 新婚嘛。干什么都是甜蜜的,下了中班林彦俊还是不想休息,喝点酒,带着妻子满矿转。 我的个娘唉,凌晨已过,矿上还是灯火辉煌的,到处都有人声笑语。 吴小怎低声说。 她悄悄的问丈夫:煤矿上人咋就不睡觉? 林彦俊嘲笑的刮着她的鼻子:你以为这是咱们庄,天一黑就上床。国家需要煤,煤矿二十四个小时都不会眨眼睛。 前一阵子,因为参加工友孩子的婚礼,林彦俊酒喝的有些高。干脆就没叫吴小怎回家,两人在晚餐后回到矿上的单人宿舍住。 刚进矿大门,吴小怎就吃了一惊。远远的见矿大门昏黄的灯光下,扔块砖头砸不到人。往日熙熙攘攘的大门根本没开,偶尔有一两位骑自行车的进出侧门,也是形单影单的。 大门口落叶遍地,秋风刮过,嗖嗖啦啦剐蹭着破损的路面,很是凄凉。偌大的矿井,只有几处灯光明亮,到处黑魆魆的。 吴小怎吃了一惊:这就是你天天上班的地方。这样凄冷荒凉? 林彦俊苦涩的笑笑:煤矿老了,以前煤矿就是个小社会,现在孩子们都离开了家。老人还能不冷清? 林彦俊接着说:我们掘进二区,要不是矿上的王牌工区,现在可能也被别的煤矿收编,或者裁撤了。资源枯竭,不能产煤了。工友们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难受。就这样,我们在这里也干不长了。 林彦俊说到这里,摇摇头,眼睑垂了下来。 生命抗争 得知矿上出现透水事故,吴小怎抖颤着无法控制自己。想想,咬咬牙,安排孩子去姥姥家过夜,自己推过自行车,一头钻进飘洒着雪花的冬夜里。 割心剜胆!再大的难,也挡不住吴小怎见到丈夫的急切。 赶到煤矿虽然已过凌晨,矿上大门的灯光,较以前出奇的明亮。大门口平添了不少保卫人员,有不少的男男女女从大门走进走出。 副井附近的工业广场,灯光特别刺眼。往日的煤炭黑,被皑皑白雪覆盖,只有纵横交错的矿车道,露出两条并行的黑线。 雪地里几排救护车闪烁着耀眼的光。 灯光下,聚集着成群结队的人。 人们静静的站在雪地里,任凭雪花染白他们的头发,湿透衣服。 雪地里的人,一个个神情呆板而庄重。 每当罐笼升井,从罐笼里走出的无论是救护队员,还是其他的工人,人群都会围拢过去,小心的倾听,尽可能的询问。 要知道,井下突然透水,五十多个人被堵在了井下。 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人是无法抵御大自然的暴怒的。 如同水灌老鼠窟,存活的可能性很少。 煤矿上安全生产的重中之重,所说的“一通三防”,其中就有防水。 矿上专门组织的工作人员,多次劝解。端上热汤热水,没有人去用,专设的休息房间也没人光顾。 家属们仿佛觉得只要自己站在雪地里,亲人就多了几分庇佑。 失望随着时间在增长,希望在寒冷的等待中也没有泯灭。 他们知道,政府和党不会让这些矿工凭空消失,有一线希望,就会去争取。这是赫赫有名的国有大矿呵,当年如同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跺跺脚省里的工业产值都会打颤。这可是省里工业的一面红旗啊,现在虎老余威在,提到这个矿,三十岁以上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当霹雳一声,天河倒悬的刹那,别人还在发愣,林彦俊大喊一声,拉着季成矿带领大家急忙向预选的避难场所奔去。 逃生的机会,可能就在零点几秒! 林彦俊带着全班人叽哩踉跄的,好不容易逃进了早已踩空了的老塘子。 还好,这里没有水,刚才一阵挣命的狂跑,大家几乎透支了个人的体力。只听谁说了声:这……里没水……歇歇吧……都快要吐血了。 直到听不见怪声,四下里寂静下来,林彦俊才带着大家站住脚。 就听一个人噗通坐在了地下,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大家都瘫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林彦俊喘了一会,硬挣扎着站起身来:书记!孙书记! 猛然一喊声音特别洪亮,大有在空谷回荡的效果。 远远的队伍后边有人应声:林班,我在这里。 说着,孙燕从弓着腰,喘呼呼的摸了过来。这些见惯死亡的人,面对突然降临的灾难,没有丧魂落魄。连班上的跟上来的工人们,在喘息稍平,也都冷静的四处观看着,都没出声的看着林彦俊和孙燕从。 林彦俊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先看看跑出来多少人?有没有受伤的? 孙燕从大声的点着名,林彦俊用矿灯向发音处观看着。除了派去下山巷道,开小绞车和挂钩推车的三个人外,人员少了有九个。 攒聚在一起的四十多个人,情况也很揪心。有跑掉帽子,甩掉胶靴的,也有碰破头,撞伤腿脚的。 第一步是先对受伤者施救,安抚人心! 孙燕从把自己的工作服褂子脱下来,哧啦一声撕成几个绷带。让权健有和老季等陪着,先止血,后固定。 他自己嘴里不断安慰着:大家别慌,咱们先想办法自救。我想矿领导现在一定知道了信息,会想方设法来救咱们的。 他知道这个时候是要保证大家的安定,不能失去生存的信心。人呵,一旦心理崩溃了,那可是难以在几百米井下生存下去。不用大自然施展魔法,自己就打败了自己。 孙燕从说话间,林彦俊带着几个小伙子,在老塘子里咂摸起来。不久,就找到先前留意观察,当年没有回收,经过地压破坏,已经倾颓的单体金属支架。 林彦俊带着权健有、华明晨几个骨干,自己先用矿工斧微微敲击下顶板。看看暂时没有冒顶的迹象,他挥挥手,权健有们轻手捏脚的,慢慢靠近。仔细的好似工兵扫地雷,用手扒指抠。把锈迹斑驳的,因当时矿压大,没有回收的金属单体支架,从破碎的矸石堆里,轻轻的拉出来。几个人再蚂蚁搬家,慢慢的拖拉到众人避难的地方。 真不愧是班长!刚才带着大家丢盔弃甲的狂跑,他那把矿工斧,竟然没丢,还掂在手上。 别看这把不起眼,又很原始的矿工斧,要不是它,四十多个人的命,后来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不管怎么说吧,当几根单体金属支架立起来,并且用矿工斧轻轻的敲着,带上劲。 眼下大家,总算有了一个小小的避难空间。大面积的顶板坍塌不好说,小的矸石坠落,人是有了遮护。 煤矿井下人能活动的空间很小,水、火、有害气体和岩层随时威胁着煤矿人的生命。有时发生了大事故,既要遵循科学程序,更要凭几分好运气。 像今天发生的透水事故,犹如水库溃坝坍塌。 无法计量的水,兜头盖顶,瞬间而下,霎时充满巷道工作面,人是很难逃生的。 后来矿上搞清楚了,这股无名水的来源自老塘子。堰塞湖一般,日积月累,成为悬在井下职工头顶的超级炸弹。 好在林彦俊,在大家短暂休息的时候,别出心裁的带着几个人查看了周围的环境。发现的这一片没有全部坍塌的老塘子,才让大家有了临时的存身空间。 虽然人的心里惶惶,矿工们就是心理素质好。遇到什么事,泰山在眼前崩塌,都不会惊慌失措。反而都抱成一条心,服从带头人的指挥。就是平时有点嚼舌磕牙的,季成矿和华明晨两个人,此时也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现在大家抟聚在小小的空间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焦灼,却又都极安静的听从安排。 看到大家的期待,孙燕从心里一阵阵发慌,心里不住思忖:我能对的起这些信任吗?这可是无价的信任啊! 林彦俊带着几个骨干,围在他的身边,商议的主题是:怎么办? 一般煤矿井下遇到遇到灾难,第一时间,是想办法保住尽量多的生命,然后视情况进行自救。当自救不具备条件时,就要尽可能的减少活动,等待救援。 商量的结果是:一、孙燕从尽量安抚每一个人的情绪,林彦俊则负责看看附近,有没有人生存必须的水,或其他可以吃的东西。在离地面较浅的采空区里,有时是可以遇到,随着木料编芭来到井下的老鼠,和以啮噬木料为生的白蚁。二、将矿灯集中使用,只开一盏。要知道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灯光是生存下来的必须。不然,人是很快就会坠入地狱,精神崩溃的。 林彦俊仍然按老习惯,带着左膀右臂权健有和华明晨,去探探周围的环境,看看有无自救的可能。对这两个人他有依仗的感觉。 黑暗中的等待,十分的折磨人,特别是肚子开始咕咕叫起,嘴里干渴的拉不动舌头。 时间过得实在慢,每一秒都是对人忍耐力的考验。 踩空的老塘子里真静,静的每一块岩石的绽裂,小石块的坍落,都会发出持久的轰鸣声。而且,声音回荡且久远。 孙燕从的心脏,被自己的手表秒针发出的震动,狠狠敲击了一万多下。感到再难承受负荷时,远处传来晰晰索索的声音。 林彦俊半弓着腰,疲惫的胶靴在底板上拖拉着,和权健有三人挪蹭着回来。 不用问,肯定是没有找到逃生通道。食物和水的获得,在五百多米的井下,是天方夜谭。 林彦俊坐在孙燕从身边,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幽幽的咽道:巷道被大水带来的滞泥杂物堰塞了,采空的老塘子坍落的无处可走。我们只剩下,尽量保持体力,等待救援一条路。 孙燕从沉重的叹口气,这种结果,他早就有预感。 在一个新矿井,每一条巷道,每一个采面的坐标,都很清晰的标在图纸上。要想准确定位施救,相对是比较容易的。 而在一个开采过几十年的老矿井,就是以前再熟悉的地方也成了迷魂阵。因为煤层采完形成的采空区,在强大的低压下,哪里都可能坍塌,根本找不到路,能有点透风的空隙就是幸运。这些蜘蛛网般的空隙,是不能用来逃生的,它比蜘蛛摆开的八卦阵升要神秘多了。 林彦俊们如何应对突然到来的灭顶之灾?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8章 也是绝唱 以前有人统计过,在和平年代,除非交通系统事故,死亡人最多,煤矿系统的死亡率是第二高的。 就是在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采掘大规模使用机械化,安全防范规则及各种新设备的普遍使用使用,原煤百万吨的死亡率降到十个人以下,已经是安全生产的先进水平。 煤矿工人形容自己吃的阳间饭,干的阴间活。 工作环境是三块石板夹一块肉。 每天下井都要摸摸阎王鼻子! 这些并不是夸张, 瓦斯、煤气、水,火、顶板、煤尘、矿压,就像丛林深处潜伏爪牙的猛虎,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特别是,进入八十年代初,在煤矿的开采上提出有水快流,小煤窑遍地开花。这些寄生虫一样,依附在g友大矿的基本私人性质的小煤矿(煤窑),给国有大矿埋下了巨大隐患。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屡见不鲜。但这些人为的问题,却是防无可防! 像林彦俊他们进行的井下工作,似乎进行的斜阳返照。 而在这种资源罄尽,只是回踩些边角余料、残存煤柱的工作面。原先的地理标准已经不准确,井下的地质资料不齐全,在地面就很难确定事故地点的方位了。 再说刚才一阵狂跑以后,连最有经验的林彦俊、老季们也弄不清东南西北、自己所处的位置。更何况,几百米上的地面? 生产中枢调度室,对井下工人情况的了解,只能是夜半骑瞎马! 不说以前的老资料是否还健全,即使健全,象他们避水躲进采空区的方位,地面上是很难确定的。这就大大增加了营救的困难,他们几十人获救的希望几乎等于零。 林彦俊是位经验丰富的老矿工,十几年的井下工作经验,和矿上有意识的脱产培训,对煤矿安全和采矿知识,不输于任何工程师。经过查探,他明白自救已经没有可能。他们相当于被封锁在狭小的洞穴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体力静静等待救援。虽然希望渺茫,毕竟还能支撑精神不至于崩塌。 好就好在,水没继续上涨,这可能是矿上加大了排水力度,或者是溶洞或老塘子积水流干。 避险的空间虽然不大,呼吸也没有太大问题,这说明矿上的通风系统仍然在工作。 采空区虽然坍塌人无法行动,岩石的缝隙仍可以传来新鲜的空气。 采空区又有岩石坍落了,惊天动地的岩石冒落后,回响终于静寂下来,灰尘呛得人鼻孔喉咙冒烟。紧接着的就是静。真静啊,连远处滴落的水粒声,都响的如同锤击。 人们好像存身在亘古久远的洪荒年代。 好就好在,总是有一盏矿灯在亮,圆圆的灯圈打在不远的岩壁上,让这群矿工感到了自己的存在。不然,就怕心已埋葬在比恐龙还要久远的纪年。 唉……突然的透水,打开了地狱之门,被困的矿工陷入绝境。 有谁能帮他们脱险? 蒋薇薇已经在雪地里站了一夜两天。 雪下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黎明时终于不再飘下雪花。 平地里的积雪,已经能够没到膝盖,刺骨的寒风也不再嚣张的啸叫着奔跑。 之前,事故处理小组专门负责生活的人员,多次来劝她。端上热汤热水,心疼的帮她拍打肩上的雪花。 蒋薇薇对此只是感谢的点点头,仍旧不舍的站在井口边的空地上。翘首看着罐笼的起落,总想第一个就得到权健有的消息。 通风系统是百米井下的命脉,那是什么都可以停,通风是不能停的。因为,通风不畅极可能造成瓦斯积聚,也可能让井下的生命因缺氧而枯竭。 这座煤矿采用的是中央煤田吸入式通风。井口大量进风,尽可能的带走了热量,使得井口附近比其他地方更加寒冷。 从昨天傍晚起,蒋薇薇头上的雪,湿透了黑发。没多大会,隔着冰层,雪就在头发上站住了脚,慢慢的冠冕样白晃晃的积聚着。 泪水多次浸湿蒋薇薇的面颊,和众多站在空地等待消息的妇女一样,她的脸颊仅仅一夜已经生了冻疮。 现在,蒋薇薇的心里的难过,可是翻江倒海。除了可能失去权健有的恐惧、悲伤,她心里还有大大的遗憾。想到那天夜里,权健有火烧火燎的眼神,急切得到她的恳求,心里就满是后悔。 咳!权健有太老实了。 两人恋爱两年多了,相拥相抱的机会很多。可这个老实疙瘩,两人见了面,他不是低着头摆弄钥匙串,就是腼腆的坐在她对面憨笑。 同时谈的恋爱,别人的孩子都已经一岁多了,权健有还仅仅停留在含情脉脉阶段。 直到半月前的见面,俩人已经领取了结婚证。他总算放大胆子,在自己送他出门的时候,看看四下无人,一把将自己揽在怀里。放肆的在自己脸颊上,发狂的亲吻。那一会,蒋薇薇感到自己几乎眩晕摔倒,明显感到他身体的变化和灼热、渴望。 要是他再坚持,抱起蒋薇薇转身就走,被幸福撞晕的她是不会拒绝的。但,关键时候,她轻轻的呼出不要,权健有竟然磕噔一下住了手。 他瞅着蒋薇薇粉嫩的脸,讪讪笑着:反正我们就要结婚了,下次见面给我吧。我快熬不住了! 彼时已经是九十年代中期,大量的国外、港台传播进来,色情场面的刺激,让不少前卫的男女,性生活随便的比握手都轻率。 这对恋爱依旧的情侣,硬是没有越过传统的婚姻界限。 前天晚上,他急拉吧拉的到了蒋薇薇家。 待到蒋薇薇家里人关灯休息,两人独处的时候。权健有表现出少有的大胆,一个虎扑将蒋薇薇搂在怀里。紧接着缺氧似的翕动着喉结,将她压倒了床上。 蒋薇薇一是害羞,二是害怕,竭力撑持着:别,别这样。要让家里人知道了多不好意思,咱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以后,以后…… 她想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姑娘的羞涩让她开不了口。 权健有热烘烘的压在她的身上,激动让他有些张口气喘,趴在她耳朵边痒痒的说:别人都说我憨……说要是生米做成熟饭……奉子成婚……你就会不再推辞。你是我的人,你就不会变心。 蒋薇薇心里想笑,琢磨着如果实在推脱不掉,就…… 谁知权健有偏偏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见蒋薇薇一声不吭,两只眼睛望着房顶发呆。赶忙坐了起来:反正我想要,你今天不给,我明天还会……还会缠你。 蒋薇薇不由的咯咯笑出声,理着被权健有揉乱的鬓发,坐直身子。用食指一戳权健有的额头:我不相信你有这个胆,咱们相处二年多了,你碰过我几个手指? 权健有嘿嘿的憨笑了一会:是老季教给我的方法。说他就是在老婆住的小厨房里,先斩后奏,生米做成熟粉,把还在犹犹豫豫的老婆拿下的。 看到蒋薇薇笑。 权健有挠了挠头:真的!不骗你,很多人都是生米做成熟饭,奉子成婚的。我们班长也是这样! 这回轮到蒋薇薇惊讶了,她迷瞪着狐媚的丹凤眼:你们班长?林彦俊?长的像个演艺明星?他也能这样? 可不是的,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他就是妻子挺着大肚子娶进的门。他亲口说,要不是因为孩子,他娶不成现在的老婆。因为两家老的原先都不同意。 权健有说完,又红着脸,继续补充:他说婚姻吗,有时需要催化剂,不然黄瓜菜都能隔凉。她老婆吴小怎可是有名的美人!要不领班能舍命的去追?咱们矿上追他的姑娘多了去,他看上过谁?还不是被吴小怎迷得! 蒋薇薇嘻嘻一笑:他们是骗你玩的。他们是结婚条件不成熟,硬要成婚姻,没有办法的办法。咱们可不一样啊,两家老的都同意不说,离咱们的婚期,不是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吗? 也是绝唱 权健有笑了:是的,咱们和他们是不一样。可我觉得日子这么难熬呀?反正咱们都登记过了,法律上说,你已是我的人了。只是没有举行仪式,早一天,怕什么呀? 这是权健有第二次提出想那个的理由:法律允许!不是道德败坏。 蒋薇薇蔑着一对俏生生的眼,只是晰晰的笑,嘴里没有辩驳,但也没有应允。 她是很传统的那种女孩,不经过洞房花烛夜,是羞于提前做夫妇之间的事的。 见权健有纠缠的不是那么厉害,她还是想把自己的完美,新婚之夜再交给他。 能推一天是一天,所以上次她推脱说:等几天吧! 此时的蒋薇薇真是发自内心的后悔,和权健有相恋多年,法律上已是正式夫妻。反而让他出事故之时,仍然是个童子之身。要是自己当时答应了他,能怀上他的骨血,也算是相恋一场,给他留个后代吧。 想到这里,蒋薇薇的后背直翻腾,心里不由针扎样的疼。泪水止不住的又流了出来,禁不住哭出了声。 就在蒋薇薇擦眼拭泪,难过万分的时候,一只小手僵硬的搭在她的肩上:是薇薇妹子吗? 蒋薇薇抬头一看,是吴小怎!林班的老婆。 林彦俊当着班长,人缘极好。除了班里人家里有事必到,还经常请几个骨干的家属,去他家里坐坐。权健又是今年八月份,带着蒋薇薇去的他家。 本来蒋薇薇还有些不好意思,权健有就说了:已经都领过结婚证,你就是我老婆。林班待我不错,这次请我们去他家,还不是给你我的面子? 林彦俊家,山清水秀的小村庄,绿柳红花的农家小院。 那天,吴小怎忙的可不轻,农家饭做得很是精美合口。临出门时,非得让两人带点农产品,说是不值钱,尝个新鲜。 回家的路上,蒋薇薇两人各骑着辆自行车,后边沉甸甸的绑着两蛇皮口袋的玉米和红薯。 路上两人,忍不住谈起这次下乡的感受。 吴小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是生的这样齐整,要身条有身条,要脸蛋有脸蛋。走在大街上,别人还以为是才结婚的小媳妇唻。 蒋薇薇感叹的说。 权健有接过话来:那是的,当年嫂子可是远近十来里有名的美女。虽然成天下地干活,那脸蛋,不用化妆,该白的地方粉白,该红的地方要么桃红,要不樱桃样。要不是林班有手段,早就被别人娶走了。当时追求她的,光万元户都排队。 林班也不是常人,身高体大,方额大眼,唇红齿白的。乍一看,很有点知识分子的范儿。 蒋薇薇接口说。 权健有骄傲的对蒋薇薇笑着:那是,他呀早晚都是个区长的料。是个人才。要不然比他大了三岁的吴小怎,能看上一个庄子长大的小屁孩? 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蒋薇薇对吴小怎和林彦俊的印象极好。 昨夜天黑,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总觉得离自己不远的妇女,悲戚戚的不住擦泪,感到有些面熟。只是,当时一门腔的悲伤后悔,没太注意看。现在一听喊,马上认出吴小怎。两个煤矿工人的女人,已婚和待婚的美女,相对栓塞着鼻子,哽咽起来。 吴小怎的头发,被冰凌饬弄的硬戗戗的,雪堆积在头顶,白的很是刺眼,脸颊也已经冻伤。难过让她深深的眼窝罩着黑晕,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 参加处理事故的人员,赶快上来扶住两人。再三的劝慰,她俩就是不肯离开冰冷的井口半步。 在吴小怎和蒋薇薇的心里,总觉得下一罐笼,他们的亲人就会出来。 她们想让自己的丈夫、恋人,来到地面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爱人,也想第一时间为亲人送去笑容。 抢险领导小组,由集团和矿两级主要领导组成。 事故第一时间,他们就派出了救护大队。 然后围着矿区地形地貌、采掘布置、通风排水系统图,研究救助方案。 救护大队,很快传来信息:掘进二区工作的负四百水平,整个屯头系,都被大水淹没。 倾泻的大水,冲倒了岩巷支护,堰塞了风门,造成了采区、巷道大面积的坍塌。 井下已经断电,连接井口的大巷里的水,能漫过人的肩膀。从理论上讲,工作人员生存的可能性很小。 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水? 富含水量的岩层,在负三百以上水平的小湖系。 那里的煤层早在十多年前已经采完,该坍塌的采区已经坍塌完毕,地面呈现的一个个湖泊湿地证明了这些。 小湖系的水已经威胁不到煤矿的生存,屯头系本来水就不多,现在采的又是边角、煤柱,形成水灾的源头没有。 再说,掘进二区进驻工作面后,按照未掘先探的原则,矿上的地质测量科,专门进行过实地勘察。 没有发现溶洞和岩壁冒汗的透水征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老塘子积水。 该矿的井田区域,有四十多平方公里。 也就是说采空区和老巷道,有近四十平方公里的老塘子。 煤矿自己,绝不会让采空区里的老塘子储水。但星罗棋布,围绕在矿四周的小煤矿呢? 这就不好说了。 自从有人提出有水快流的口号,田地承包到户以后,煤矿附近陡然增加了几十家小煤矿、煤窑。 这些煤窑、煤矿,大多属于私有性质。只是预备些矿车、绞车和简易井架,人下去就可以挖煤。 他们既没有通风系统,更没有排水设备。 因为靠近国有大矿,风靠偷。掘进条巷道和大矿连接起来,矿上的抽放式通风,负压吸来了新鲜的风流,自然抽走他们的废气。 水吗,他们直接排到采空区,因为他们采的多是较浅的煤层,涌水、透水再多,都排到了国有大煤矿里。 这,积少成多,极可能形成地下悬湖。一旦矿压大了,发生地质变化,冲破堰塞,巨大的水能立即转化成动能,形成危害极大的水害。 林彦俊们在四百多米深的矿井下面,准确的说,抟聚在还没完全坍塌的老塘子。一块小小的空间里,等待救援。 他们蜷缩在这狭小的空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三天里他们没有吃喝,也没有活动的空间,只能象冬眠的动物一样昏睡。 四处望不到边的黑暗,要不是总是有一盏矿灯照亮。从感觉上,早已把他们,碾压成页岩层里的某种生物标本。 时间过得太慢,慢的每一秒都很难咀嚼消化。 时间又过得太快,没有星辰月亮和可爱的太阳。人迷迷糊糊的,没日没夜,也没有了时间尺度,只有意识在宇宙的黑洞里飞逝。 眼睛在这里已经成为多余的器官,强打精神,支楞起眼皮,这已经是浪费仅存能量的行为。睁眼干嘛?充其量只能起到看见惨白的矿灯灯圈,和一个个或坐或蹲或半躺,原木一样放倒的伙伴。 大多时间,工人们无意识的昏睡着。 视觉功能在退化,听觉功能以异常的速度在进化。 远远的老塘子里掉落一点小石块,砸在两三米距离的底板,发出的声音都显得惊心动魄。让他们的心脏呼通通,狂跳半天。 惊弓之鸟真的不是传说,只是你没有那样的经历感受吧。 孙燕从费力的往林彦俊身边挪挪,附在他的耳边。摩擦着干燥如火的唇舌,低低的:已经过去四天了,还没听到救人的动静,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彦俊费力的咧咧布满干皮和血痕的嘴角,算是笑笑。也是放低了声音:是呵,不吃,人的生理极限是七天。不喝,五天也就差不多了。 你看他们东倒西歪的在那,有的还睁着眼,其实已经进入昏睡,也有的已经昏迷。现在支撑大家的是还有盼头,要是一旦失去信心,精神很快就会崩溃,那时死亡是分分秒秒的事。 林彦俊话说的有点多,嗓子里如同塞进了生石灰。呛辣的难以忍受,有种想吐的感觉,却怎么也没有液体渗出。 孙燕从点点头:只咱们两人戴着手表,时间咱们有数,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说话要小心了,这里太静,人的耳朵特别好使。 现在,最可怕的是寂静。 那静谧的老塘子掉块小矸石,都敲铜锣一样的动静,让人忍不住抽搐神经。要不是十几里外的抽风机偶尔传来的响声,躲在狭小空间的林彦俊他们,就像身处白垩纪后的冰河时代,除了半昏迷的人微弱的呼吸,世界就像全部死去。 这种寂静是十分可怕的,有人会在这寂静中永远睡去,也有人发狂丧失理智。 好就好在,手表的秒针,待在金属撞击的发声。大家抱团求生,这里还有他们信赖的林彦俊,还有脸部看不出任何慌乱的孙燕从!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9章 绿男红女 现在人们对山体滑坡,形成的堰塞湖,都知道它的厉害。一旦堰塞湖垮塌,那真是山崩地裂的状况。 水的重量,加上相当高度的重量加速度,所造成的巨大动能,破坏力惊人。那磅礴的气势,大有神挡诛神,佛挡灭佛,疯狂的巨兽一般。 正常的情况下,井下很少形成堰塞湖。为了煤矿井下生产的安全,矿上总是会派专业人员定期巡查,及时疏浚积存的水。 但是这是个开采多年的老矿,头上的采空区已经坍塌三十来年,正常的情况下已经再次压实为新岩层。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寄生虫般的围绕着国有煤矿的小煤矿。不仅凿小巷道偷大煤矿的风,也凭仗着自己浅部开采的优势,肆无忌惮地往大矿的老塘子里排水。 这种排水的危害,短时间难以看到,积沙成山,到了一定的量就成了人们那难以抗拒的洪水猛兽。 林彦俊和孙燕从一众人,躲藏在空间狭小的临时避难所。 其实,要在往常,他们说话的声音,就是贴在耳朵上,分贝也是低的难以分辨。 可在这幽寂的老塘子里,就不好说了,骗幅不是没有视力,也进化的能感觉到物体的存在吗? 人这种高级动物,虽然进化了几万年,但无法改变的是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 林彦俊点了下头,脸上肌肉难看的颤动着,笑的比哭还难看:再过个几十亿年,地质构造发生变化,那时的智慧生物,从沙砾层里拿到咱们的化石,不知研究结论是什么。 略过一会,林彦俊难看的翕动着嘴唇,表示在笑:我记得在煤校培训时,老师讲到一滴松脂包裹两只小虫,亿万年后成了珍贵的琥珀。咱们到时不知是什么状态? 嗐,现在很想老婆和孩子呀,不知他们现在干什么。应该比我们更痛苦,我们坠落地狱,她们的折磨不会比我们少…… 结婚后,家里的事我一直没大问。照顾两个孩子,还有承包的几亩地,全靠老婆操持。吴小怎跟我,她整天提心吊胆,没过一天好日子。 林彦俊话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胃里早已没有了食物,开始是手抓把攥的难受。然后是干摩擦,拉出血痕般的疼。疼劲儿过去,现在胃好像已经不存在了。 看看手表,两人已经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这要在平常,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整个班上,就他们两人戴着手表。其他的工人是不带的,换工作服时,手表都放在换衣箱里。 带它干嘛,时间由带班的掌握,再带手表成了累赘。手表对煤矿工人来讲本身就是奢侈物,在井下没有用,戴上它也没有谁欣赏。煤尘的损害,也让他们为这贵重物品心疼。 你在这里陪着大家,我去老塘子看看能找到点吃的吗?再不济,我也用工作服沾点水,给大家润润嘴唇。 明知是徒劳,林彦俊说完,哆哆嗦嗦的半弓着腰想摸进老塘子。 一只手拉住他,低微的说:我……我陪你……有个照应。 权健有象晒的半干的蛇,硬撑着半坐起来。紧挨着他的华明晨,也缓缓的抬起身体:我也……去…… 可见,华明晨们干渴的像酷日下的戈壁滩,饥饿的萎缩了传感神经。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三个人摇摇晃晃的喘息着回来了,手里神奇的拿着几只大拇指般的蘑菇。 坐下,喘息定了,林彦俊把蘑菇交给孙燕从:撕吧撕吧,每人吃一点吧,就算是压缩饼干了。 能转的地方都转了。 这里是十多年前的采煤面,残留的大多是矿压大,无法回收的金属支架。 三人遇到几块木楔,还有几根木柱子,但木头大多朽烂成灰,一碰就散,只有一块木楔上生了几朵蘑菇。 林彦俊怕有毒,先用嘴唇碰了碰。虽然有麻痒的感觉,到现在没中毒,应该还是可以吃的。 一米度三关,十米活一天。坚持吧!喏,这是沾了岩壁水珠的工作服,让大家湿湿嘴巴。 等林彦俊说完,孙燕从这才看清,林彦俊和自己一样光着膀子,手里是撕碎的带着水湿的布条。 吴小怎已经在副井井口等了四天多了。山村的人情味重,虽然知道来了也帮不上忙,使不上力。她娘家的兄弟姐妹、婆家的的大姑子小叔子纷纷赶来了。 来到的第一天,他们发现吴小怎眼眶发黑。接下来,见到的是折断枝条的鲜花,风吹日晒的迅速枯萎。 娘家人劝:姐,你得想的开。你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两个孩子怎么办? 嫂子呀,你歇歇吧,吃喝点东西。你要是焅坏了身子,小家庭还能靠谁。 婆家人,不住苦劝。 魂飞了,心碎了,人呆了。平时眉眼带笑,机灵聪明的吴小怎傻傻的,除了眼珠转动还算有点活气。 娘家人惊问:姐她怎么啦? 婆家人惊呼:嫂子呆傻了! 别说了,火炭不落在谁的脚面,谁不觉疼。姐和姐夫感情这样好,姐夫要是没了,她也难活得成。 娘家人议论。 嫂子想不开,哥万一没有了,她在糟践了自己,两个孩子怎么办? 婆家人议论 亲戚朋友们都是窃窃私语,恐怕吴小怎听见。已经乱了分寸的吴小怎,实在任何一点打击。 其实,他们就是大声吆喝,吴小怎大脑里盘桓喧嚣的,都是空阔山谷回荡的声音:林彦俊……彦俊…… 吴小怎……小怎…… 四天了,吴小怎除了站也站不住,临近昏厥,在别人的搀扶下,去临时招待所迷瞪一会。一个激灵醒来,吴小怎又匆忙赶到井口守候。 蒋薇薇自从认出吴小怎以后,就没离开过。大家眼看蒋薇薇渐渐枯焦的面庞,她的悲苦不亚于吴小怎呵。 两个女人期期艾艾的等待着,一会儿心提到嗓子眼,一会儿心又坠入十八层地狱。好的、孬的想法结伴而来,狠狠的敲击着她们脆弱的快要断了的神经。平时那么艳丽灵动的人,如同刨断了根的大树,枯萎了,生命的活力眼见的远去。 眼泪已经流干,眼睛枯涩麻木。唯一支撑她们的是希望,哪怕是一丝的希望。 她们苦苦的等待,仿佛能给亲人还健在,残存一丝的希望助力。雪虽然开始融化,寒风开始为虎作伥,它迅速带走人们暴露在外的热量,把一杆杆冰针捻进毛孔,刺激骨髓神经。 寒风中,吴小怎、蒋薇薇们南极企鹅样的,翘首在等待。 吴小怎和林彦俊的婚姻来的实属不易。 两家虽然同住一个村庄,院子相离的也不远。但因为当年土改时,两家的爷爷辈争过同一块地,虽然没有结仇,心里的疙疙瘩瘩却从来没有去掉。 不远不近的住着,不远不近的来往,见面彼此打个招呼,实际没有任何交情往来。 吴小怎从小就生的如年画里的俊丫头,走到哪里都讨人喜爱。 林彦俊从小就生的鲜凌,模样很像戏台子上,耀武扬威的小武官。他的母亲又会扎撒孩子,从小林彦俊就很硌楞眼。 吴小怎小时候的玩伴很多,但里边不包括林彦俊。 小屁孩!丁不点的,我都上学了,你还在家捏尿窝窝哩。 婚后,吴小怎曾经和林彦俊开玩笑说 吴小怎小时候不屑于和林彦俊玩。年龄大了不显,年龄小的时候,大三岁是个很高的山岭。 骄傲的吴小怎,怎么可能翻山越岭,去和一个小屁孩玩? 时间造化人,转眼间吴小怎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说媒保纤的踏破了她家的门槛。方园十几里有名的俊闺女,又是知情达理,伶俐能干,好花还能没人求? 偏偏吴小怎眼界高,看谁都不对眼,枉惹得蜂飞蝶舞。 林彦俊高中才毕业,就接替身体不太好,提前退休的父亲,当了一名煤矿工人。 想来两人的感情开始发生交集,是那麦收的时候。 矿里体恤家在农村的职工,每当麦季、秋收都会放农忙假。 第194章 绿男红女 林彦俊和吴小怎心灵感应发生交集,是那年的麦季。 金碧辉煌的五月,小麦长得有半人高,挥镰收割很有收获感,让人的心情格外愉快。 离自己家地不远的地块里,也在收割。一位穿着红色上衣的女子,很是扎眼。 扎眼的不光是,她挺身擦汗时的身材窈窕,更是她割麦子的速度。 待割麦子到地头,林彦俊擦了把汗,想到树荫下歇歇乏。没料到红衣女子早已坐在大树下,在喝凉茶。定睛看去,原来是吴小怎! 惊讶的他,嘴张的老半天没有合拢。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本来就极为漂亮的吴小怎,现在出落的活像五月的仙桃,只要看上一眼,就无法移开眼睛。 两家的大人不太对付,并不影响孩子们的来往。吴小怎以前不大和林彦俊来往,是因为年龄段的阻隔。如今一个高高大大,英俊阳光的大男孩站在她面前,心里也是不由的一激灵,暗想:都说女子十八变,男孩十八变还要多。 在众人歇乏的大树凉阴地,嘈嘈的人声中,吴小怎恬然一笑,向林彦俊招呼:天太热,来喝点水,凉快凉快! 吴小怎没喊林彦俊的名字,只是两只好看的眼,妩媚的看着他。 不知乍的,林彦俊有些忸怩,脸红红的,手脚都变得生硬起来。他踅摸到近前,乖乖的坐在吴小怎对面,老实的喝起水。 听着树下的歇息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东道西,林彦俊始终有些腼腆。时而抬起头偷看看吴小怎,心里砰砰几声,像被箭簇击中:嘁!仙女似的,她是怎么长的?大树下成群的大闺女、小媳妇,就是她扎眼。 林彦俊心里就开始有了想法。 太阳眼看就要落进西山,人们吆三喝四的装车往回运送小麦。林彦俊家里的男丁多,割完的小麦很快装上车。 林彦俊没有随车回去,转过身走向吴小怎,也没搭话,上前哈腰挟起麦捆就帮着装起车。 看到林彦俊忙的汗水雨流的,吴小怎只是抿嘴笑笑,没说什么。 在分手的时候,把自己的新毛巾递给了他:擦擦汗吧,改天再谢。说完毛巾也没收回 ,跟车就走。 只是林彦俊发现,在推车往回走的时候,她好几次回头望自己,每次对上眼睛,她都是一笑,笑的很是狐黠。 既然动了心,那就舍命追呗。林彦俊是那种下了决心,不再回头的人。从此有事无事,总是找茬和吴小怎说几句话。熟稔了嘛,然后是相约着去赶集、看电影。为此,怕碰钉子,他设计了多次巧合。 终于打动了吴小怎的心,明白了他传递过来的火辣辣的爱意。 那是从电影院回来的路上。林彦俊回头,对坐在自行车二等座上的吴小怎:小怎!嫁给我吧! 从上次见面后,两人浓情蜜意的愈发明显。林彦俊再不喊小怎姐,而是很亲切的改叫让人脸红心跳的小怎! 见吴小怎很久没有回答,林彦俊: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比你年龄大! 吴小怎嗫嚅着说。 大多少?你没听老古语说:‘女大一,不如鸡;女大三,抱金砖’吗?你不就比我大了三岁,是我的贵人! 林彦俊哈哈笑着,说出自己的理论。 吴小怎不吱声了,人到了成年,大一岁还是大五岁,已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栅栏。只是,她担心父亲不同意。 吴小怎已经听母亲隐隐约约的透露,父亲已经看中了一门亲事。那家是搞运输的,光大半挂汽车就有好几辆,有钱的很。 从心里说,吴小怎不喜欢那一家。在她的心里,嫁的男人长相拿得出手,为人正直,不奸不滑,勤快能干对自己好就行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只要能出力干活,还能没饭吃?再说,追求她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排成队。 见吴小怎迟迟不吱声,林彦俊咂的一声刹住车,一条腿支在地上,转过腰身,扭头看着低眉耷眼的吴小怎:嫁给我! 林彦俊豪气万丈,不容置疑的说。 女孩子面子薄,忸怩着。吴小怎脸红红的:你可是个城市户口的打工人,我只是个社员,现在说是土里刨食的农民。配不上啊! 林彦俊执拗的说:你情我愿!什么农民工人的,沧海桑田,以后弄不好城市户口还不如农民的几亩地唻! 别说林彦俊真有点先见之明,三十年后,一无所有,落魄的煤矿工人,真的不如家有良田的农民。 女孩子在这种场合,大多是羞涩推当的,是被动的角色。 吴小怎搓动着衣角,咬着下唇找不上线的理由:我……担心,我爹不答应! 林彦俊一愣,怎么光想到对付自己父亲的办法,忘掉她家还有个老顽固! 思忖了一会,他有了主意。 林彦俊是那种敢想敢干的角,除了胆气,法子也特别的多。 他用大手抚摸了下吴小怎的头:你不要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父亲会同意的,你就是我的新娘。老天爷指定的前生缘,谁也改不了! 熬过炙热的酷夏,丰收的秋季大步走来。 三伏虽然过去,秋老虎的威力一点不减。一大清早,乘着凉快,吴小怎就赶到了北湖。 北湖也就是庄子北边的地,老年人称惯了北湖,这个叫法一直没改。 它是一片山岗子地,缺水又到处都是卧牛石。别的庄稼在这里不易种,多年以来,人们只挑些土层厚的地方,种些高粱类的作物。其它的地方生的不是拉拉秧、茅草丛,就是荆棵子、酸枣树,荒野的很。解放前是马子打闷棍的地方,到六十年代还经常见到大尾巴狼。 种下的比较耐旱的农作物,经过夏日的暴晒,一场大雨过后青纱帐呼啦啦的就长了起来。 近几年,包产到户,农民们多是种些经济作物。吴小怎家也分到这里的四亩多地,她家种了些产量较高的玉米。 别小看了玉米唉,现在人们嘴里好挑食,种出的早玉米拉到市场卖,那可是水蜜桃的价钱。 玉米地里太阳高照,密不透风,不一会吴小怎的内外衣都湿透了。眼见的玉米摘了大半筐,再摘几穗,她就打算回家洗澡纳凉去。 这时听得玉米棵被人拨拉的刷啦啦响,有人急匆匆的向玉米地中央冲来。吴小怎诧异的抬头看看,她一点都没有害怕。虽说北湖人烟稀少,这几年治安秩序好,从来没出过什么咕咕鸟。看样子是专门来找自己的,谁?除了林彦俊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她的心像被百多头小鹿撞击,心跳到嗓子眼。既盼见到他,又怕见到他。 来人走路很快,很快就闯到了跟前,不是林彦俊还能是谁。 林彦俊见到水泡过似的吴小怎,眼睛很快就红了起来:这样热的天,你不怕中暑? 又不是城里的大闺女,干惯粗糙活的人,哪有那样娇气! 吴小怎歪着头,笑眯眯的说。 林彦俊紧走两步,就将装玉米的筐夺过去背在自己身上。顺手扒拉下吴小怎的外衣,用自己的草帽呼呼打打为她扇着风:走!咱们快走。热死人了! 哪个女人不盼人疼,尤其是自己喜欢的男人? 林彦俊让吴小怎走在自己前边,伸着两只大胳膊从身后为她拨拉开,刀一样割人的玉米叶。 他那雄性的气息,不断的吹在吴小怎的脖颈肩窝,一种异样的感受让她不由的转过脸笑笑。湿漉漉的鬓发,小飞虫样的从林彦俊的颌下掠过,处女的体香让他心里一阵模糊。不由自主的收紧双臂,把个鲤鱼般的吴小怎满抱在怀里。 吴小怎先是一阵天旋地转,待略微清醒,就喊了声:你看那边是什么? 趁着林彦俊一分神,吴小怎挣扎出来,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咯咯笑着,眄视着林彦俊:那边是蚰子在叫! 好啊,你个狡猾的丫头,会使诈了。 林彦俊大笑着,跑步追上前来。 就像是是电影红高粱里经典的镜头,林彦俊腿快,没几步就赶到吴小怎身后。伸出健硕的双臂,轻巧巧横抱起吴小怎,就向玉米地里走。 然后林彦俊,就像闯进玉米地,糟蹋庄稼的熊。他连吴小怎都没放下地,就凭两条腿几个横扫,在茂密的玉米地里就开辟出一片平整地。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0章 熟米夫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正当年的成熟男女,浑身散发特殊的型分泌化学物质,发出的声音,都是鸟儿们的春,而任何形体动作,都会让相悦的异性沉迷。 到现在很多人痴迷于性开放的游戏,他们不知道的这是造物主在开的玩笑。当年龄老化到一定程度,他们柔软的的心,对曾经迷恋的性游戏,再不会感兴趣。 就布满老茧的手,对外部的刺激迟钝的没了反应。 人都是从青年的阶段经过,那时候他们不行,情人眼里出西施,发情的对方就是条猪,看起来也是双眼皮的! 那天在北湖,热辣辣的太阳下。走到高高的玉米地深处,林彦俊狗熊一样,用腿划拉出一块平地,把闭住眼睛的吴小怎平整的放下。 后边的一切,就都是水到渠成。 结婚后吴小怎问林彦俊:那天在玉米地里,你是故意设的局吧? 林彦俊叫起撞天屈:老天爷可怜见,听说你父亲不同意,我是想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可我怎么也不能设计在玉米地里呀,看到你热我心疼都来不及,还有那份闲心。 那你后来怎么…… 吴小怎说半句,留半句。 还问我?你当时转身,撩弄的我全身都不当家了?一切就像千窟窿万眼的河堤,被大水一冲击,还能不溃坝决堤? 林彦俊洋洋得意的接着说:那是天意,要不然我那能如意的抱着美人归? 事情也真是象林彦俊说的那样。 元旦休班的时候,他买了几斤好酒,大喽大架的溜达进吴小怎家。 吴小怎的父亲正在那饮着中午小酒,得意的眯缝着眼,享受晕天雾地的快乐。睁眼看到笑丝丝的林彦俊,先是一愣,紧接着见到他手里提的几瓶酒。 伸手不打送礼人,忙招呼着坐下。 这林彦俊也真是厚皮脸,打蛇随棍上。 也是稍微客气客气,就大马金刀的坐下,陪未来的老丈人喝起酒。 自古以来,酒能坏事,也能成事。成事的原因,是因为酒精分泌出来的笨比胺,特能拉近人的距离。 林彦俊是喝的东倒西歪,要走得。仗着酒上脸不怕再添红,临行时他对吴小怎的父亲说:下次来我对您要改称呼,得喊您爸爸了! 看到对方直瞪着眼,光傻笑不明白。林彦俊厚着脸皮,也免不了脸如大红布。他略停顿,接着说:我和小怎有了,要奉子成婚啦。老人家,你看什么日子办喜事? 他这是为吴小怎减压。 吴老头听明白他的话,直接一头晕倒在椅子上。这是怎么回事,不值不声,把事情弄得不可回头了!怎么向那运输富户交代?前几天,还在他家里喝酒,亲家长亲家短的拉近乎! 一直红着脸坐在一边,老老实实的为他们端茶倒水的吴小怎,慌了,连忙喊娘来帮忙。 七手八脚的安排好父亲,拉着娘的手,和林彦俊一起向娘说了实话。 娘先是一惊,然后就笑起来,对林彦俊她一直看着就感觉亲。没想到亲是在这里,这孩子就要成为自己的女婿! 老头子醒了酒,砸桌子摔板凳的大发脾气。 吴小怎的娘只劝了几句:这是孩子给你留脸,先给你说。他们要是不声不吭,做下了,你又能怎么样。再说,现在办喜事也不晚。城市户口,国家的煤矿工人,每月开大工资的。有个好女婿,闺女终生有托,比什么不好? 煤矿工人在矿区周围农村,一直是让人羡慕的行业。 吴小怎的父亲托着下巴,静静想了想,终于成全了这对年轻人。 林彦俊得到了神仙美眷,自然心旷神怡。 只是委屈了吴小怎。 结婚后,林彦俊的爹娘嫌他自主当家,对他小家的事很少过问。吴小怎的爹,虽然牛不吃草,被强摁了头,时不时的露出不愉快。 结婚后,连生两个孩子,全靠吴小怎自己操持,还有承包的几亩地也全靠她自己打理。 林彦俊知道,自己对吴小怎是亏欠着了,一直有想弥补的心。工作上老在忙,心疼媳妇只能停留在了口头上。 不知,今生还有机会弥补吗? 想到这里,黑暗中林彦俊蚊蚁般自言自语,又叹了口气。孙燕从好像知道他想的什么,用手拍拍他的肩,也轻吁了声。 事故发生的第三天,透水的原因终于搞清楚了。 事故处理领导小组,从救护队员传来的信息,以及亲自到现场观察的结果:水是从负三百米以上的小湖系,老塘子里的多日的积水溃决出来的。 水流冲刷的痕迹和被淹巷道里的淤泥、杂物,和小湖系特有的页岩生物化石。都说明了本次将屯头系淹没的水,就来自该矿早已遗弃多年的采空区老塘子! 可按理说那个标高的采掘活动早已停止,正常的渗水渠道都很畅通。水都是流到屯头系的水仓,那里可是每天都正常排水的呀。 只有一个可能,众多的小煤矿、煤窑产生的水,由于他们掘进采煤的不规范没有章法,改变了渗水的渠道和路线。 将原该有序排放的水,和因破坏浅层煤柱岩巷,引起大量下泄的地表水,都隐秘性的排放到了老塘子。给国有大煤矿,埋下了巨大的无法预测,何时起爆的炸弹。 第三天傍晚,五个遇难的工友尸体,第一批在淤泥塞满的风门处被找到。 现场证明,这场特大事故的祸首就是老塘子里的积水。 事故原因找到了,罪魁祸首却没法追究。首先,分田到户搞承包了,一切以经济效益为核心,在自己的土地上进行采矿活动,当时并无法律限制。 再就是,谁给这些采矿者,提供的矿产地质资料。别说这些矿主、窑主,没有能透视百米地层的眼睛。就是他们找人勘探,也不能这样巧的找到国有大矿采矿活动中,遗留下的煤层边边角角,和残留的煤柱。 一定有人向这些人提供了准确的地质资料。 资料的提供,是收买了关键人员?还是领导安排?这可能随着煤矿的关闭,成了永久的秘密。 小煤矿、煤窑,偷风偷排水,是从事矿业的管理人员心知肚明的事。 国有大矿为什么成本居高不下?小矿主为什么只付出人工成本,就能从地下可意的挖金子?用廉价煤炭,抢夺国有大矿的饭碗,让国有大矿无法生存? 这里有放纵私欲形成的腐败,也有那个时期政策的紊乱。试想国有大矿没有关闭之前,怎能允许在它周围,产生那么多无序的采矿行动。 多少年被压抑的私欲,一旦被放出笼子,就像是囚禁的老虎放进山林。它可不想一些自以为是的什么家想象的,平衡生态。老虎食物谱里,不禁包括生物链的下端,也包含了靠着山林谋生的穷人。是的,一部分人是迅速富了起来,中国出现了煤老板这个具有特色的称呼。但国有大矿的安全体系,也被人为的白蚁,蛀的千疮万孔。 只是,责任找谁去?实用主义的近视眼,是不管不顾青山绿水是否存在,只是滥伐着山林,哪管后代的死活、发展! 尽管一肚子的怨气,在千方百计营救落难的矿工们的事情上,集团公司、矿领导仍然是竭尽全力。除了安排救护队寻找,加大排水通风,增加清淤人员,还在预测估计的区域打钻。 从几百米的地面上向下打钻,是不得已的办法。 要是新矿井。打钻寻找,是很准确的。 从打钻后安置的钢管,既可以得到井下人员的信息,也可以给他们输送氧气和液体食物。最大限度的维持遇难矿工的生命,为最终的打通巷道救出人,争取宝贵的时间。 可这是个即将关闭的老矿,而且被老塘子水冲击后,地下的空间不能明了,人的确切方位也只能是大致区域。 但,营救一直在争分夺秒的进行。虽然,带上井的是三个已经遇难的工友。按推测,其他的人也应离开不远。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国有大煤矿特有的韧劲,不到最后决不放弃。 副井的天轮在转,矿井的大型设备在运行,参与一线抢救的人员源源不断深入事故多发。地面的钻机,渐渐钻到可能存在遇难矿工的水平。 三个矿工被从罐笼了抬了出来。每人都躺在担架上,脸上蒙着厚厚的布,全身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围在副井井口的人群,呼啦一声围了过去。惦着脚尖,伸着脖子,尽可能的调动着自己的视力,想从包裹严实的担架上,看出被抬上来的人的信息。 当然,他们的努力白费了。 在黑暗处呆的太久的人,见到光亮的第一个防范,就是蒙上眼睛。不然在黑暗中久了,眼睛的神经已经发生了改变,防护的不好,会造成永久性的失明。 长时间的没有进食,身体衰弱不堪,任何冷风热气,都会对被救者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在场的人,大多是老矿工家属。就是几个行业外的新人,在其他人磨磨唧唧的说话中,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无论死活,谁被抬上井,都不会公开他的信息,更无法看到被救者的面容和身体。” 被救者都是严严实实的遮盖着。 这既是稳定人心的必要,也是被救者生理的要求。 人们尽管什么也无法知道,仍然锲而不舍的注视着。直到救护车亮起滚动的红灯,呜哇呜哇的叫着,连灰尘都静静的落到了地上,人群还像傻了似的遥望着。 要知道呢,那抬上井的极可能是他们至亲的人。 蒋薇薇半倚在吴小怎的肩上,随着时间的逝去,她心里的预感愈发不好。 悲痛和伤心、后悔几乎搅碎了她五脏六腑。 她想控制住自己,可身体根本不听话,两条腿就像踩到棉花和云朵之上,连两只胳膊和身子也不再属于自己。 她无法一个人独自的站立,微微阵风吹来,就身不由己的晃荡。 她感到自己已经虚化成空中的灰尘,飘飘荡荡的,没有着落的地方。 吴小怎到底年长几岁,悲伤让她在短短的几天内,因为孩子的支撑,亲人的劝解,虽然形销骨立,迅速衰老。看到蒋薇薇就要崩溃的样子,吴小怎的心霍霍的痛,连忙揽紧了她瘦削的双肩:撑住,既然已经有人被抬上来,其他的人也不会太久了。抢救工作,还在进行…… 其实,吴小怎自己也是绝望大于希望。 蒋薇薇闭上眼睛,扑打着长长的睫毛,泪水已经流干。悲痛的表示,就是面部皮肤紧紧地挤搡在一起。 权健有在她的生命里太重要了,失去他,蒋薇薇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继续生活下去的能力。 权健有并不是蒋薇薇的初恋。 她的初恋开始于初中。 她那时长得娉娉婷婷,青翠可爱的就象沾着水珠的小白菜,于是便有了小白菜的绰号。 她属意的男生是年纪里学习的尖子,活泼可爱成绩又好。经常帮她解疑释惑,来往的比较密切。 少年人的好感到爱慕,只隔一层薄薄的白纸。 好事者,当然不会放过撺弄的机会,就有了:“小白菜,真可爱,一只蚰子爬上来,嘟嘟叫着要相爱……”流氓小调的传播。 弄得两人脸红脖子粗的,羞羞怯怯的,每天只能互相偷看几眼。再不敢像以前,耳鬓厮磨的在一起。 然而情愫一生,岂是外部力量能够轻易阻隔的。高考一结束,两个年轻人,自然的在夏日的夜晚进行了约会。 可惜的是蚰子考上了名校,小白菜名落孙山。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爱情的继续,参加工作的小白菜尽自己所能,为读书的情人提供经济资助。 读书人回报的是,一篇篇读来让人热血贲张,浓情蜜意的信件。 转眼几年过去,蚰子毕业分配到了市邮电局办公室。 在那个既讲学历,又看文凭,更看年龄的培养干部模式下。仅仅两年,蚰子就登上了局办公室主任的宝座。从这时起,蚰子对蒋薇薇的热度突然冷了下来。 绝望的等待,和伤心欲碎的期待中。谜底渐渐被揭开:蚰子己经成为大官的贵婿! 无怪乎,他会提拔的这样快! 也难怪,说扔就扔,他能不眨眼睛,忍心抛开相恋多年的女友。 知情的同学嗤笑着说。 曾经风靡一时的萨特的存在主义,曾经被一些后资本主义时代心灵空虚的人奉为精神典籍。存在决定一切,突出来自自我,更刺激了任=人性本来就存在的可怕的私欲。 私欲纵横,那是有理智的人和禽兽之间随时可以变成等号的不等式。 存在主义、现实主义,已经左右了一代年轻人的观念。 山盟虽在,锦书已是难托!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未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 乃敢与君绝!上邪,我与与君绝, 已经是古代的愿望,和青年男女之间的相许。 蚰子不是没有难过,在蒋薇薇和权贵之间抉择的那十几个夜晚,他也是彻夜难眠。 他的良心,受到巨大的谴责。 在升官发财,物欲横流,私心膨胀的对比下,一个寻常女子的痴情算得了什么?古有陈世美,今有富易妻。 蒋薇薇就像一张用过的餐巾纸,还是被蚰子轻松不在意的扔到了垃圾篓里。 那段时间,蒋薇薇连死的心都有。 不仅有失恋的心碎,还有切齿的痛恨,更难承受他人的耻笑。没到一个月,她人整整瘦了一圈。人黑黄的像扒掉一层皮,要不是母亲日夜看护,她真的不知道生命能否挨过感情的寒夜。 也就是在这时候,权健有出现在她的面前,提供的不只是关怀,还有浓情蜜意的爱。 只要下了班,权健有第一个目标就是奔蒋薇薇的家。见面话并不多,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长时间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那感觉就像:‘看你的感觉像诗篇,读你千遍万遍不厌倦。’而且,静静寡语腼腆的他,每次陪蒋薇薇出门,都像只公公公鹅,脖脖肩项挺得高高的。 那样子像在对世界宣布:我是最幸福的,我的女友是高贵的公主! 最让蒋薇薇感动的是,一次在大街上见到了蚰子,平时规矩的连她手指都不敢碰的权健有。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把蒋薇薇揽在怀里,极为骄傲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示威般的环顾左右。 让那个负心薄辛的蚰子,当时面红耳赤。要知道,他们都是多年的邻居,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啊。 进入到蒋薇薇的感情生活的两年多来,权健有一直表现的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每次相聚,都是可怜巴巴的规规矩矩的坐着,非礼僭越的事几乎没干过。 相处的交谈中,蒋薇薇知道了,这个从学校一直在倾慕自己的男孩。一直在远远地遥望着她,自己咀嚼着苦涩的单相思,违心的为她祝福。 应该说蒋薇薇在和他交往的过程中,是畅通无阻碍的。两人虽没有一般热恋中的搂搂抱抱,接吻抚摸,倒也把从小能记得有意思的事 说了个遍。 说得最多最多的是,四五岁的他们,在房栋间的空地上挖黄泥,想捏些小动物玩。泥土的含水量不够,怎么都捏不到一起,两人都想到了加点水。蒋薇薇站起身想去家里拿个小瓶瓶灌点水来,权健有当时拉出小鸡鸡,直接尿了一泡,弄得又多加了很多干黄土。 这是他们俩屡谈不厌的话题,每当这时候,蒋薇薇就有些脸红的,用食指刮着自己的脸颊:羞,羞吧! 权健有更多的是腼腆:我也不知道羞不羞!我就知道长大了会娶你! 宁嫁有情郎,不嫁负心汉。 嫁了有情郎,贴心巴意,夫妻恩爱苦也甜。 夫妻同心,其利如金,空手平地也能创造出财富、幸福。 嫁了负心汉,虽然满足了一时的物欲、情面,到了被抛弃的时候,那就是寒冬腊月被水浇呵。 蒋薇薇很庆幸,老天爷送给她个有情郎。 对权健有,她是眼珠子般的珍惜。 在所有等待亲人获救的人群里。蒋薇薇有着和他们一样的期待和悲伤,比他们多的是后悔和遗憾。 她的预感很不好,那晚的分手,很可能就是生离死别。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1章 无尽思念 嫖娼违法,但包养却可以。因为一个是穷人的法律,一个是富人的特权。 起点都是娘胎,终点都是棺材,中间就是人生,钱就是通行证。如果你有钱,规矩是可以变通的。如果你有权,规矩是可以为你服务的。如果你既没有钱,也没有权,那么规矩就是为你量身而定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一辈子,不是所有的关系都能继续,也不是所有的陪伴都能长久。 天大的事,只要顺其自然,也就不过如此。人生在世,不必强求,聚散无常,随缘而安。 以上的看法是有点太消极,但现实生活里的确存在。 当然上面的意识流,是蒋薇薇、吴小怎、华明晨等人多年以后不止一次想到的。 权健有那祈求的眼神,干渴的盼望,火热的躯体不断浮现。特别是那晚,站在门口,他吻着她的鬓角,喘息着说:我也要你和林班的妻子样,给我生两个孩子。 蒋薇薇吃吃吃笑了:这两天,你有些反常。是谁在外边教唆你? 权健有嘿嘿憨憨的一笑:老季、班长他们呗,还能有谁? 想起来那时的热血沸腾,就让她心跳加剧。 接下来的情景,蒋薇薇恍如藤萝缠大树,两字蛇一样的手臂,缠住权健有的脖颈,缠住腰。而且还在继续生长发育,两人的憧憬就是进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抱藤,生生死死的难以分开,幸福的近乎昏迷。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又有几付担架抬上了井,人们很快围上前去。 吴小怎半搀着蒋薇薇,踉踉跄跄,也跟着挤上前去。一时心里充满了希望,暂时丢掉了悲伤。 是的,没到最后就还有希望。 林彦俊们此刻连抬手,缩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死亡魅影,越来越近的贴近他们。 几天来,他们试着在老塘子里找些吃的,这些已经被弃二十多年的老塘子,连个老鼠和潮虫也找不到。 一块小小木楔上,能生几朵蘑菇?连木楔最后也被饥饿的人们,用指甲一块块的抠掉,吃进胃里。现在,胃已经不再能放进什么东西。里边已经有了,硬硬的煤沫,撕碎了的小布快。 饿的痛苦已经消失,眼前增多的是金色的星星,思维和意识正在飘飘荡荡的远去。 孙燕从费力的睁开眼睛,四下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眼前矿灯发出的昏黄的光亮,几乎没有生命的迹象。 早先沉寂时,尚能有鼾声和梦中磨牙的声响。随着时间的逝去,人们都象进入了冬眠,可怕的昏睡、昏迷让他们的呼吸也没有了声音。一切回到了,恐龙灭绝后的沉寂中。 唵,让人心停止抽动的静?。 孙燕从转脸看看,已经在昏迷抑或昏睡状态的林彦俊。 他的鼻翼几乎看不到翕动,已经瘦的刀刻无肉的方脸,除了皱巴巴的皮,就是颅骨面部的轮廓。如果不是此刻,他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真的会以为他已经壮烈了。 这些天,他太累了。 作为一个带班的班长,林彦俊把能做到都做到了。 在同样没有进食的情况下,他的能量消耗的比别人大多。可要是让他这样睡,他极可能会永远睡下去,再也不可能睁开明亮摄人的眼睛。 现在并不是完全绝望,就是有一点可能,也要百分之百的去争取,绝不能坐以待毙。 孙燕从想了好久,还是开始摇晃起林彦俊,嗓子里沙沙响着,发出奇怪的声音:林班……林班……醒醒。吴小怎来看你了! 这个玩笑很不幽默,但对已经神游八荒的人,爱人的到来,还是很有召回力的。 林彦俊眼睛慢慢睁开,费力的转动着脖子,四下看看。脸上诡异的笑容顿时消失,努力挤皱着脸皮,嘴角耷拉着。 他是想笑笑,墨黑的脸庞只有牙齿绽放着白光,笑的比哭都难看:我……刚才见到吴小怎了,我们在北湖的玉米地里,摘玉米……我们就是在那里定的情,以后就怕见不到她了。当煤矿工人的妻子真不容易,对不起她喽…… 这个坚强的汉子,两只佝偻深陷的眼窝,缺少生命活力的眼里,泛出点泪光。 孙燕从摸摸后脑勺,这是他动脑子的习惯性动作。沙哑的安慰着说:只要一口气还在,就不一定回不到地面。回到地面,我那漂亮的嫂子,一定在井口等待你。 林彦俊费力的点点头,他知道就是天上下刀子,吴小怎也会在井口附近等待。 孙燕从痛苦的吞咽下,苦涩的喉结:今天是第五天了,这样躺下去,就怕大家都要睡过去。你,照看着大家。我想办法去弄点水,哪怕是污染的有毒的水,也能延长我们的生命。嘴里喘的这口气,哪怕延长一分钟,我们都可能得救。 林彦俊挣扎着爬起来:你没下过几天井,对矿井底下环境不熟。还是,你在这里守着大家,我和权健有两人去。 说完,他摇醒了权健有,费力的抱着他宝贝疙瘩矿工斧,多提了顶矿工帽。两个人搀扶着,佝偻着腰向他们逃来的方向摸去。 林彦俊没有忍心喊近似昏迷状态,深度睡眠的季成矿和华明晨。患难之际见真情,季成矿和华明晨,这对一向以抬杠为乐,嘴头子比高低的老对头,从逃到这里,形影不离,好得一个头。好像怕在黄泉路上会失散,再也无法找乐子,时间太长,再也无法依靠煤壁蹲着,总是躺卧坐在一起。 在头上矿灯昏黄的光柱下,林彦俊两人绕过倒塌的岩壁,乱七八糟的顶板坠落岩石,被大水冲垮的支护梁柱。 几次虚脱的不能迈步,就像被抛到岸上的濒死的小鱼,胸脯起伏,大口的喘息着。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走了有多远的路,他们终于摸到了那天逃生的上山巷道边。 斜巷里已经没有积水,只是堰塞了大量的滞泥,岩块、煤渣,和一些梁柱、矿车、风筒等。几百米的地底下本来就没有路,全靠矿工的双手,撕开岩层石壁。现在路全被透水的巨大能量堵塞,要在以前,这些透水的衍生物,是不难再造出条路。目前身体能量几乎耗尽的情况下,举手投足都难于上青天。 林彦俊脑子还没糊涂,凭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自己清理,打通巷道。 再说透水的源头,不知是否还有淤积的水,要是打破暂时力的平衡,直下的飞流,就再没有生命存在的可能。 就是十几吨水,捅破障碍,冲击而下,也是致命的。 两人观察了一会,不远处的顶板发出啪啦啪啦的滴水声。这声音胜过午夜的六弦琴,也胜过空谷幽静的鸟鸣。 两人来了精神,尽可能快的挪动着,靠近了发出滴水声的地方。用矿灯一照,顶板上有不少黄豆粒大小的水珠镶嵌着。 如同寻宝的人骤然发现绚丽的钻石,心脏兴奋的好像停止了跳动。两人颤巍巍的举起矿工帽,用哆嗦的手指刮下水珠,竟也有小半口。 肚子虽然饿的没有了感觉,水的存在很是能提神。一口水下去,嗓子里火烧火灼的感觉消失了,说话也能拉动起舌头。虽然还不能正常发音,丝丝拉拉说出的话,已经可以和对方沟通。 他们就这样,像虔诚的教徒双膝跪在地上。等着新的水珠渗出,变大,再滴下。 好不容易,收集了大半矿工帽的水。不能再等了,极度干渴的情况下,一滴水就能救人命,只是时间不能拖。 就在两人要迈进老塘子的时候。脚下的岩层底板闷闷的发出点声响。林彦俊赶快让权健有坐在一边,捧着矿工帽。自己咬着牙用矿工斧巴拉着,淤泥下露出运输的小钢轨。 林彦俊将耳朵贴在钢轨上,凝神静气的听起来。砰砰又是几声。虽然声音不太响,可从响的节奏,明显可以感觉到这是有人在敲击。 林彦俊哆嗦着挥动矿工斧,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没有多长时间,钢轨上再次传来,对方的敲击。 哦!来救我们的人,已经相隔不远。我们的敲击声,他们已经收到,可以确定我们的位置了。 林彦俊说完,大喜若狂,拖着矿工斧和权健有,很快回到工友们藏身的老塘子。早一分钟告诉大家,早减少一分死亡的靠近。 两大半矿工帽的水,每人只摊到一口。可敲击钢轨的声音,却令众人大为振奋。 除了几个身体极为衰弱的人,大家都坐了起来。本来已经黯淡的眼睛,重新燃烧起希望的火焰。 在无垠无界的沉寂中,人们听到了微微传来的,熟悉的金属和岩石摩擦的声音。凡是还有点能力的,无不睁大了眼睛,观察着离上山大巷不远的顶板。 那里的声音越来越响,没有多长时间,一根旋转的站头,刺破岩层,刺啦一声钻了进来。 一阵沉寂,在大家眼扒眼望的时候,钻杆被敲击了三下。 听到钻杆传来的敲击声,林彦俊和孙燕从对看了一眼:地面的人们这是在探询,下边是否存在活人的信息! 林彦俊拖着他那把矿工斧,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连续敲击了钻杆。 不一会钻杆收了上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大家心里沉浮不定的时候,代替钻杆伸出来一截钢管。上面又敲击了几下,管子里不一会,就滴出了一些浓稠的液状物。 早有准备的孙燕从,拿起矿工帽接下流出来的东西。用鼻子闻闻,声嘶力竭的喊道:是牛奶! 这次他们足足接收了几矿工帽的液态食品,对方显然不敢多给。饿久了消化系统已经退化,多吃一口东西也会要了人命。 在估摸到下边的人,吃过东西后。上边的钢管有节奏的敲击了起来,那声音很像发电报敲击的节奏。 孙燕从明白了,上边是在询问,有多少人。他拿起林彦俊的矿工斧,按着周围的人数,一下下敲击着。信息很快发了出去,这里有四十多个人! 信息传到指挥部,指挥部里马上沸腾起来。 还有四十多个工友在一起,他们还活着! 大家一扫多日的阴霾。老塘子透水造成的特大恶性事故,死亡人数大大减少。 面对众多的翘首以待的矿工亲属,因为井下被困矿工人数太多,死亡人数无法确定。为了安抚人心,救护的信息是严格对外保密的。就是已经确认死亡,尸体已经躺在太平间的矿工,矿上也是对他们的家属暂时不敢说。 不是太心狠,抢救还在进行。 抢救的秩序,行为怎能被打乱? 今天矿山抢救指挥部,第一次,把这个好消息发布了。 站在大雪已经融化,露出斑斑剥剥煤炭黑的,副井工业广场人头攒动。眼睛都要望穿了的矿工家属,大部分不会再流眼泪,只是满含着期冀! 该流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吴小怎和蒋薇薇听到这个消息,两个人高兴的抱在一起。 要知道,班长是要和大部分工人在一起的,而权健有从来都是跟在林彦俊的身边。 工区支部已经已经研究过,当林彦俊被提拔以后,班长就由权健有来接班。 这样看来,大概率他们二人都还活着。 五天来,两个女人第一次有了笑容。这笑容在阳光下,在具有煤矿特有黑色的残雪背景里,苍白发黄而又带着冻疮的脸颊上,绽放开来。只是鲜花已经枯萎了,再没有盛开季节的美丽和灵动。 让熟悉她们的人,为曾经明艳无比,现在瘦削疲惫的吴小怎、蒋薇薇心恸。 矿工的命也是命啊!有血有肉的他们也有情,有爱,有围绕他们运转的家庭!有挚爱的妻子,情人! 这是事故以后,林彦俊们在几百米地层下度过的第六天。 这六天说长,比他们经过的任何时期都长。分分秒秒都被奇怪的物质拉长,长的让人恨不得咬碎自己的血肉。 说短,也就是像睡了一大觉。过去谁也没有本钱,可以这样大把的,消费名誉上属于自己的时间。 被困的矿工们依然很安静,心态出奇的好。面临死亡时是这样,现在和外边有了联系的渠道,知道矿上正用尽全力的营救他们,心里更是多了安慰和平静。 自从选择吃煤矿这碗饭,就意味着选择了危险这两个字。据国家权威统计,在和平年代,伤亡人数最多的除交通运输外,就是煤矿! 虽然还没能上井,视觉神经也越来越差。大家在吃了一些流质样的东西后,身体没有康复到以前力拔山兮的程度。 但起坐再也不像之前,挪不动手脚,气喘吁吁,精神出现游离,人处于昏迷和半昏迷的状态。 林彦俊和孙燕从都很高兴,脱离虎口只是个时间问题,死亡的魅影已经开始远离他们。 就在他们去钢管口敲响管子,等待上边放下食品的时候。孙燕从对林彦俊说:我们这些人得救是没有问题的啦,只是不知道李树来几个在下山巷道,接转运输的人怎么样啦? 林彦俊听完以后,仰起了脸,紧闭着眼睛。这也正是他,心里无法安静的原因。 李树来圆圆的脸,人生的很是阳光,见人不笑不说话。矿工世家子弟,高级技校毕业的技工,假以时日,在煤矿必成大器。 只是,那天工休时间以后,自己为什么专门调整他去下山顺风巷去开小绞车,负责矿车转运?如果,他此次遭遇不幸,自己是最大的罪魁,一生都不能安心的。 想到这里,他对孙燕从说:我打算去寻找一下。六七天啦,如果没有其他的机遇,就怕生存的希望很小。 孙燕从说:我去!这些天,凡是困难危险都是你冲在前,这次给我个面子吧! 林彦俊喝过牛奶,这个壮汉,体力有所恢复。他微微一笑:咱们都是党员,什么事不该走在前边?只是,你才下了几年井?对井下的情况,理论上可以,实际上经验不足。还是我去吧。 孙燕从摇摇头:八字还没有一撇,咱们再试探试探。如他们有反应,有方位,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想办法,给他们送些吃的去。如没一点信息,咱们无论如何不能动。生命太宝贵,不能轻易丢失。 这是煤矿遇难自救的原则,不能让没有把握的事,再搭上其他人的性命。 说着,他和林彦俊已经挪到了老巷道边,拿过林彦俊的矿工斧,在钢轨上敲打起来。现在敲打钢轨发出的声音很响,显而易见,巷道的上半段已经快清理到跟前。敲击刚完,在山巷道不远处,显然是挖掘方向,就传来清晰的回音敲打。 孙燕从两人心里一喜,巷道应该很快就会清理到他们面前。那时就是他们获救,重生之时。 黑暗即将过去,光明就在前头。 高兴归高兴,两个人也没忘了自己要办的事。伏在钢轨上一听,巷道下山处,传来闷闷的无力敲打声。 李树来他们还活着,至少有人活着! 他们已经在井下,封闭了六天,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到了油干灯枯的程度。如不赶快施救,分分秒秒都可能失去十分脆弱的性命。 两人很快回到老塘子藏身点,用矿工帽盛起一些液体营养汁。 我去! 林彦俊一把推开孙燕从。 孙燕从不愿意了:林班,你什么事都走在前边,体力透支的还没恢复,家里老婆孩子都在翘首等着你。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死了也没什么绊拉手脚的。 林彦俊少有的焦躁:小毛孩蛋子,连个女人的边都还没摸着,这样死了,我都替你可惜。我至少有两个儿子啦,虽说不太对的起老婆,也没到世上白来一趟。有心的,万一我遇难,替我以后好好照顾一下他们,就阿弥陀佛啦! 说着两个肩膀一抖,把孙燕从甩的几个踉跄,好容易扶住岩壁才没摔倒。 见林彦俊的身影,就要磨进老塘子坍塌的岩石碎块之间,权健有大喊了一声:林班,我跟你去,路上好有个照应! 不等别人反应过来,他戴上矿工帽,打开矿灯向林彦俊追去。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92章 生死弟兄 转眼,事故已经过去快三十年,回首那次巨大的掉水,也就是堰塞湖事故。要问孙燕从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他会耷拉下眼皮,满脸悲伤的对你说:当时没拦住林彦俊权健有,又搭上两条生命。 对林彦俊他是没说的,在那样的场合,不是林去,就是他往。谁死都没有什么遗憾,因为去救人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 哪个矿工能冷静的,在尚能达到的距离上,看着工友死去。要说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人排列,矿工应该在前三位。自从吃了阳间饭,干上阴间活,脑袋就是别在腰带上的工作着。要不然,煤矿人为什么那样豪爽、重义? 从老塘子坍落的岩石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林彦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李树来三人。 这三人很是机警。在听到上山天塌地陷的巨响时,李树来喊着其他两人,拼着命的向老塘子跑,终于找到了这个坍落的空间。 这里水不太缺,食物零零星星的也找到一些,工作服也撕掉吃了下肚。虽然不够塞牙缝的,身体衰弱的站不起来,生命倒是保住了。 林彦俊和权健有看到三人的状况,再看自己无奈的身体,要想把他们三人带到和大家在一起,显然是不可能的。好在知道了他们的方位,大伙所在的地方不日即可获救,那时在救护队的帮助下,救出他们是顺理成章。 林彦俊是倒在离众人避难场所不远的地方。 当时,他走在权健有前边几步,没过那片岩石空间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太好。这里显然经过水,底板已经凸凹不平,顶板的岩石也悬悬嗬嗬的明显张开嘴。 可不从这里过,就要摸进深不见底的老塘子。不要说自己的体力已经不允许,就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老矿工摸进老塘子丧命的多了。至于能不能不迷路,还能摸到孙燕从他们所在的地方,那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 林彦俊前脚刚迈出顶板危耸的虎口,还没等他长舒口气,后边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他转身一看,矿灯光柱雾蒙蒙的照见,权健有鲜血泗流的压在一堆岩石间。林彦俊什么也没想,疯了一样扑上去,他要把自己的好兄弟,从魔爪下救出来。 随着他用力的扯拉,更大的岩石块落了下来。 李树来三人,用手扒拉着坠落的矸石,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指甲扒掉了,手指头血肉模糊,陆续落下的小矸石。敲打的三人,浑身血胞。按安全教育的程序,他们应该自救为主。可是三人的良心,让他们无法挪脚,是班长和权健用两人的性命,换取了三人的活命! 煤矿人向来知恩报恩,愿意以命换命! 就在林彦俊和权健有牺牲不久,救护队终于来到李树来三人面前。 凡是有生命体征的工人,陆续被抬到了地面。 抢救行动戛然画上了句号。 只是,吴小怎和蒋薇薇的失望,比别人大多了。当听到亲人死亡的确切消息后,两人直接的是昏厥性跌倒,第一时间送进了急救室。 在孙燕从的有生之年里,最不能听得是:林彦俊太感情用事!按规定,那种时候,先顾自己要紧,哪还能去救他人。他本来是可以不死的。 每当这种时候,孙燕从的眼睛瞬间血红,两手箕张,嘴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声音,恨不能博人而噬:你说这样的话还有人味吗?我们能看到自己待死的兄弟不去救? 无论对方是多大的官,他都会神经质的要和对方拼命。 抢救活动已经结束。所有落难的矿工,无论是活着的,还是牺牲的,人或尸体都运到了医院和殡仪馆。 矿难人员的结果,抢救小组不再隐瞒。紧接着的是善后工作,和遗属们的抚慰。 吴小怎已经没有了眼泪,两个快到她肩膀高的孩子,还在悲悲戚戚的哭喊着要爸爸。 吴小怎缩了缩脖子,将棉袄领子尽量往上怂松,身子一下矮了大半截,看着天轮不再转动的井塔,人痴呆了。人们再劝,她的干涸了的眼睛只是直勾勾的。 婆家人:嫂子……可怜可怜孩子吧…… 娘家人:姐,姐夫走了,孩子,就全靠你…… 吴小怎终于蹲下身子,搂着两个幼小的孩子,撕天裂地的大哭起来。没人听到她心里的念叨:彦俊,我一定对的起你,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 你在那边等着我,咱们还做鬼夫妻! 此后的岁月,虽然上门求亲的不少,吴小怎一直在守寡。这一生,任何人或物质,都无法遮掩林彦俊 傻傻的带着笑笑的身影。 可惜的是,吴小怎那漂亮的一头乌发,被大雪染白后,已经大半恢复不过来。 蒋薇薇粉嫩的脸颊,明显发暗,那是在寒风里流泪造成的冻疮。她后悔啊,说不尽的后悔,要知道是诀别,那天无论如何都会给了他! 那样,健有哥到了那边也不会是单身汉了吧! 这个女子真狠。直到现在都没结婚,每年四个冥节,就是天上掉石头,发梢留有大雪印记的她,也准时的在权健有的墓前献束鲜花。 鲜花里过半的花枝是:勿忘我! 葬礼后的前几年,华明晨、李树来、季成矿、孙燕从倒是逢年过节的,常来这两位远行的铁哥们家里坐坐。 只是两年之后起,季成矿不会再来了,他除夕夜死于脑溢血。 那场事故,给他的煤矿工人下井的生涯,划上了终止符号。 同班的其他工友,随着煤炭产业的西迁,人到了大西北。 来王的趟数,喝小酒侃大呱的机会逐渐稀少。但逢年过节的,手机还是要打过来打过去的,互相道着平安和祝福。 事故善后工作处理的很快。多年来,国有大煤矿因为生产过程中的高伤亡率,已经形成了流水线般的处理伤亡人员家属的程序,并且尽可能的形成了政策。对伤亡人员家属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违反大的原则,一般都是从上限进行处理。 吴小怎很快回到了小山村,林彦俊的骨灰埋在了她们家承包的北湖上岗地上。也就是,正当年的两个青春酮体,荷尔蒙泛滥,热血贲张,人生第一次的地方。 当骨灰盒放进墓穴,一铲铲黄土开始添进土坑。吴小怎开始歇斯底里的恸哭起来,她知道,那个疼她爱她的人,身上的最后一点物质,也将重新融入大地,从此留给她的是永久印像,和每年祭扫的锥心之痛。漫漫人生,她将面对长夜,孤独的品尝寂寞、凄凉。 林彦俊的墓很快坟起,很高很大,突兀的存在于荒凉的山岗。 这是当年林彦俊、吴小怎定情的地方,是吴小怎今生无法磨灭的人生重大痕迹。这里曾经摇晃着他高大英俊的身影,飘荡着俩人羡慕煞神仙欢声笑语。 当亲人们绕着林彦俊的新坟,按当地的规矩围着坟墓转圈走,撒纸钱泼汤时惊奇的发现吴小怎俯地不起,没有一点动静。众人慌了手脚,慌忙扶起她来,只见她两眼紧闭,脸色像是白菜叶子,牙关紧咬双唇紧闭。 吴小怎已经昏厥多时。 比处理伤亡人员遗属速度更快的,是停产关井的速度。事实上,林彦俊们小的最后一班窑,也就是这个存在几十年,名声赫赫,出了多名国家、省市劳模的,曾经的共和国骄子的最后一班生产。 从人员抢救活动结束,停产关闭就进入倒计时。很快,人们发现排井下水的沟渠不再流动,风机不再日夜拼命的轰鸣,天轮每天有限的转动几下,矸石山没有了矿车勤劳的身影。 虽然命令没有宣布,矿上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已经很少见到人。沸腾的矿山,满满的疲态,它要长眠了。 矿井停产、关井的连锁反应,很快显现。首先是环绕国有大煤矿的,诸多小煤矿、煤窑,相继减产,然后是不断加大的生产成本,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矿区井田范围,以煤为生的大小企业,小煤矿、煤窑,相继关张。繁华的因为煤矿而生的小镇,迅速衰败,到处都是破落凄冷的景象。 只是一个人们没有想到的地方,相对的热闹起来。 这就是小孤山下,原采石场辟出的开阔地。 小孤山一点也不小,称它小是和彭州附近的群山相对而言。孤倒是名至实归,突兀的宝塔糖似的矗立在大块的水乡平原。 多少年的采石后果,如果山顶没有航空地理标志、不是几万人多矿区小镇的水塔设在山头。这座小山早已从地图上消失。 就是这样,从高空向下俯瞰,山体的形状,也就是个大写c字形。前几年煤矿的效益不错,这块山脚下的人造平原,被绿化的不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已经成为绿意盎然的场所。 在家等待结算或重新分配的矿工,从来没有这样多的时间财富。大把大把的多余时间,让他们手足失措,不知怎样处理空闲。 喝酒吧,头疼头晕不说,钱可是捉襟见肘。于是,早年曾经的说书、唱大鼓书的地方,闲的无聊的煤矿工人,纷纷聚集在这里。下棋的有,但是人少,主要象棋不够刺激。 依赖生存的煤矿已经停产关井,下岗、结算完、等待分配的人,骤然多了起来。 一时还不能适应生存环境变化的人,现在有了大把的时间,没地方消费,玩扑克就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 来小孤山c形废采石场空地,打发时间的人群,玩的最多的是打扑克,各种玩法的都有。 上来输家顶鞋底,后来进化到输家头顶石头。石头滑不溜秋的不老实,经常滑落下来砸痛腿脚。干脆,牌友们慢慢改革到,输家顶砖头。输的次数多了,有的主。头顶五块矸石烧成的红砖,两个肩上也叠罗汉的各有一摞高高的砖垛,状况蔚为壮观。只是一天的牌打下来,腰酸腿疼,比上一天班还要累,终于有一天,有人支撑不住了,昏晕在当场。 打牌吗不当吃不当喝的,又不赌钱,就是找个乐子打发时间。既然出了工伤,就继续改革:谁输了就往脸上贴白纸条。这种办法,对人身没有伤害,只是侮辱惩戒性大些。谁叫你贴纸条的?你自己输牌挣得,有能为别贴呀。 牌扑克牌一边打着,一边斗牙磨嘴的,个个英雄的象是上了场的,伸脖搭翅耸羽毛的斗鸡。围观的水泄不通的人,不时的拾着二笑。还有的棒拳助力的,给牌场上的人来上两句。 孙燕从好不容易,才从一团团围观的人群里找到华明晨。这小子,十来天没见,别人为将来的饭碗愁的面黄肌瘦。他倒好,一阵子没上班,人倒长起了肉膘,脸盘、肚子气吹样的滚圆起来。 高手就是高手,华明晨的牌友,一个个像是风雪夜归的杨白劳。少的脸上银髯飘飘,多的是满脸皆白。他倒好,脸上光光,一张白纸条都没有。 季成矿倒没有参与打牌,和一群老家伙在斗嘴磕牙。 张家长李家短王家狸猫三只眼 腚后有面锣,落地找不着,有面鼓,对地吹浮土 过五关斩六将,过去的吹嘘 到了这把子年纪,人生两性的的生殖器,已经了解很多隐秘。作为以前经常快活嘴的工具,没想到人虽然老了,也还是噱头和话题, 偌大的一群人,就听季成矿的声音清清亮亮:今天在这里没有小青年,都是老家伙,男女的事不避讳。以前,在井下骚呱大家听多了,今天当着太阳光,我给大家讲个最近寻摸到的:故事有名,叫《磨透了》: 郑晓成(郑晓成是工区的一班班长,交接班的时候,经常和季成矿磨牙)这小子的老婆,是矿区有名的美女白茜,当时追求她的,有身份、地位的人嗨啦去。这样一只画眉鸟怎么能到郑晓成的手? 那次休班,他尾随着白茜逛公园。自己不敢去,硬拉着我陪。转悠半天,也没和白茜搭上茬,人家几个闺蜜在闲逛,郑晓成这小子要是要凑上去搭话,还不被几个美女淬个满天星,弄不好臭流氓的帽子就带上了。 眼见得白茜她们玩完要扬长而去,灰头土脸的郑晓成长叹口气:这样的女子要是能成为我的妻子,我夜夜不虚,每晚必要弄她三次。 也许是顺风的原因,白茜好像听到了,回头看看郑晓成,还点点头。 后来,郑晓成如愿抱得美人归。只是,白茜把他的豪言壮语记住了,每晚逼郑晓成兑现诺言。 上来十天,郑晓成还能将就,后来实在成了烂泥,扶不起来了。怎么办?只好欠账!他以为白茜好糊弄,谁知人家每天都记账。日积月累,账多得实在无法偿还。 郑晓成只好买了一套时装,去求嫂子帮忙。她嫂子是个多精明的人,略微一想:这好办! 第二天白茜在嫂子屋里来啦闲呱。没想到,嫂子满脸愁云,眼角挂泪的。慌忙问出了什么事? 嫂子说:你哥那个瘾太大,每夜都得要几次。’说着拉着白茜的手摸摸尾巴骨上边:你看都磨得纸薄纸薄的,过几天还不得磨透了。 白茜吓得离颜离色的,心惊胆战的回到家里。当晚和郑晓成说好,旧账死了,新账也不要还。郑晓成老老实实休息了一个月,又想起了好事,老婆任他磨破嘴皮子,死活就是不让沾身。 这可急坏了郑晓成,只好又买了套时装去求嫂子帮忙。 隔天,嫂子就主动找到白茜,唉声叹气的:你哥真不是个东西。那天吵闹一场,他一赌气,竟然不沾我一下。这下可好,不怕磨薄了,可又要长死了,以后连小便都没地方出了。说着哼哼呦呦,牙疼似的直发愁。 这天晚上,郑晓成才被解除戒严令。 故事讲到这里,季成矿煞有其事:我说的可不是胡扯:老古语说:‘烟黄脸,烟黄脸,听到那事扔掉碗’。郑晓成的老婆是不是烟黄脸? 大家都知道,白茜那个时期,根本产生不了这样的故事。原因很简单,她计划生育流产,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大家为了凑趣开心,还是一致的喊着:是的! 季成矿乐的猴眼眯成一条缝,反正是一群老家伙。该硬的地方该硬的时候硬不起来;该软的膝盖、腰椎,局部分时间段的硬起来。季成矿的听众,都是些煤矿淘汰的老家伙,在女人身上耀武扬威已经成为历史,犯不了教唆罪的。多年高强度的煤矿井下一线工作,过早的损坏了他们的身体功能,老家伙在一起就是图个嘴痛快! 所在矿没有关闭前,季成矿已经办了提前退休手续。收入没有以前在生产一线高,却也不愁吃不愁喝。加上不要赶点上班出力干活,如今的猴哥,倒也两腮添了不少肉。 孙燕从赶到的时候,季成矿正在耍嘴皮子,卖张关子大声说:我出个谜语,看哪位哥们能猜出。 这老小子除了会讲骚呱,还会出谜语? 在众人好奇的眼光里,季成矿大声说:腚后一霹雳,大家要注意,轰隆震天响 ,呲到几万里! 大家哗哗笑了起来:你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谜底不就是放屁吗? 季成矿得意的眨着猴眼:错了!错也!谜底是火箭发射! 大家忍不住,有哗啦啦笑起来。 见到孙燕从笑着站在人丛,季成矿赶快站起来。一块摸过阎王鼻子的,感情自是不可说。 听说孙燕从想找华明晨,季成矿带着他,轻车熟路。很快找到华明晨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牌场。 华明晨四个打牌的人席地而坐,一边甩牌,一遍嘻打哈笑的斗嘴磨牙。 见到季成矿带着孙燕从,在招呼自己。华明晨恋恋不舍的放下牌,嘴里兀自不肯饶人:小样!今天有事,先绕过几个臭牌篓子。 说完,不等别人反击,利索的跳出人群,一溜烟的跟着孙燕从跑了。 坐在小酒馆里,几杯酒下肚,三两个油炸花生米嚼着,华明晨头就耷拉下来,全没有了,扑克牌场上的盛气凌人。故人相见,又都是经历过生死劫难的,难免不想起锥心刺骨的经历,还有已在天国的生死兄弟。季成矿的两只圆溜溜的眼圈,也是红红的。 三人神色黯然的喝了会闷酒,还是孙燕从先打破了气氛的沉郁: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3章 劳务包产 华明晨耸肩:还没想好?煤矿瓦斯不想再干啦,一想到班长他们,我心里就不是味。说着话,耷拉下眼皮。 和国内的大多数企业一样,一些有权势的人,早已把亲友调动到了好单位。这不就是,自私是发展的动力的实践吗? 干部,年轻有文化的,或者上级特别欣赏的,上级单位准备重新分配。 工人,五十岁后的内退。三十岁以上的结算清退,三十岁下的骨干可以劳动派遣方式留用。华明晨就在三十岁以下,可留可不留的人群。 孙燕从是上级谈过话,明确留下来分配新职务的。对于华明晨的去留,孙燕从的建议具有一定分量。 只是那次事故后,人心散了,精神废了,很多人宁愿讨饭,都不想再端起煤矿的饭碗。 季成矿虽然是个活宝,毕竟已经退休,偌大的年龄,再要他下井,孙燕从于心不忍。 华明晨是个绝好的技术骨干,嘴虽然贱些,干活那可是没说的,放在哪个工作岗位都让人放心,又是年富力强。少了这个部下,实在可惜! 这就是孙燕从今天来的目的。 听懂孙燕从的意思后,华明晨仰脸干了一大杯酒:这个煤矿工人。我实在太伤心了。是咱不怕,什么苦也都能吃。就是没想到上面那么绝情,翻脸扫地出门。昨天还是特别能战斗的劳动英雄,今天就成了爹不亲娘不疼的沿街讨饭的叫花子。 钱就像内裤,你得有,但不必逢人就证明你有。干事业,就像怀孕,得够月,着急了就容易流产。你若成功了,放 屁都有道理,你若失败了,再有道理都是放 屁。 是的,我们煤矿是衰老了,那是谁的事?年产六十万吨的煤矿,非得让有水快流,年产一百二十万、年产一百八十万!过度的开采,就是个小年轻,也得逼成病恹恹的小老头。 国家不需要煤了?不可能吧!我觉着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煤炭还得做主力军。不然让煤矿生产打个喷嚏看看,电力、化工、建材业还不得感冒? 我就想不明白了,放着西部大块的煤田不去开采,放着一个成熟的煤矿破产。技术工人流失,为什么不让东部国有煤矿向西部进行战略转移。 这存心的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存心想培育一批私有阶层的阔老板,把国家的资产让给私人鲸吞吧!还说我们是国家的主人,是要把我们送给新贵族当奴隶吧! 看着华明晨愤愤的发着牢骚,孙燕从沉默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干部,工人上的中专学校。论思想、文章、实践,自信不比任何一位公知差。但他毕竟是一个煤矿工人,理解的理解,不理解也得理解。虽然位卑未敢忘忧国,说出去的话又能传多远?他对这样自毁长城,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作为一个党员、党务工作者,他想归想,又只能当一个传声筒。 是的,当时西部大开发,是发现不少煤炭储量,但西煤东运,却是难以解决的瓶颈。 晚清,着名的软骨头李鸿章李二先生,手下的吸血虫盛宣怀曾经的理论:造船不如租船,租船不如买船,至今是一些官僚买办推崇的, 东部煤矿之所以那么快关闭封井,是因为洋煤炭的大开闸门的倾泻而入,没有保护的煤矿行业,咱们能禁受得住巨大的冲击。 东部的地层深处,那些没有开采的煤炭资源,没有人心疼。 孙燕从乜呆了好一阵,抬起头来,炯炯逼视着华明晨:别说那些没用的。下雪就要穿棉袄,天晴就得戴草帽。油盐酱醋米柴穿住,开门七件事,是最大的道理。生存权就是人权,不能生存下去,给你任何自由,还不是毛将焉俯说句痛快话吧,你是否愿意跟我去西部闯天下? 华明晨脸红脖子粗的, 嗷唠一声:跟你,我怎么不愿意,生死弟兄们吗?为了林班他们,我也不打梗的跟你走。只是,和矿上的合同,我不续签。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着着百十斤,哪里弄不到碗饭吃。我不想再受那帮溜须拍马,拉帮结派的小人的窝囊气。 华明晨这是话里有话,是在为孙燕从打不平。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桃园结义兄弟文化开始在社会上流行。谁要是酒喝红脸,不能拍着人的肩膀,老大老二狂喊几声,就不是个胳膊上能跑马的汉子。煤矿也是这样,消灭多年的封建文化,死灰复燃。孙燕从所在的国有大矿,就被几个把兄弟帮把持。这些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腰里绑着个扁担,行走嫌路窄。 孙燕从属于老实人的行列,一直处于边缘化的人物。 听到华明晨的不平之气,孙燕从只有笑笑。这些年多少共产党人抛头颅洒热血,建立的朗朗乾坤,有些沉渣泛起,孙燕从心里是一万个不舒服。但现实就是现实,人不能头撞到南墙不知回头?那样也太犟牛了吧! 比如前一时期出的透水事故,是天灾?是人祸?孙燕从认为人祸的成分大一些。要不是一些政策的误导,领导的不作为,为了金钱出卖资料,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林彦俊们工亡的事故,是完全可以预防的。只是金钱黑人心,自私秀山林!不是自己之辈能管了的事,只能自扫门前雪吧! 挣钱的时候别矫情,花钱的时候别磨叽,能用汗水解决的问题就别用泪水。不赚钱怎么养家糊口,不努力如何赢得幸福。别总想着大雨来了有人给你撑伞,人到一定年龄,你就是那把伞,要为自己遮挡八方风雨。 孙燕从这人别看是苏中地区的人,他很有点彭州齐鲁大汉的豪爽和大气。他没有回答华明晨的问题,一连饮了几大杯,脸色越发的沉郁下来:和矿上的合同,签不签随你。只是,我一旦选定目标,你不能打趔趄。那样,大老板(不知何时,矿长被工人称为大老板)也不愿意你。咱哥们活一天都是赚的,就是丢不起这个人。为了曾经的掘进二区,林班、权健有,我们的活出个人样来。说到这里,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滴滴哒哒的流了下来。 孙燕从想找的第二个人是季成矿。老季事故后,到底年纪大了,一度身体不好,精神处于崩溃的状态。人瘦得走路都打晃,一阵小风吹来,人都像枯叶样飘荡。看样现在状况不错,再次出山,到可能去的地方当个顾问,还是绰绰有余。 听完来意,老季嗟叹一声:谢谢孙书记还记得我,只是我感觉时日不多了。每天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林班笑嘻嘻嘻 的来找我玩,我也很想念他们啊……孙书记,咱们掘进二区的名头,不论走到哪里都不能丢,那是多少人血汗铸就的?我是不行了,不服老只能嘴上说说。就像一个建造多年的楼房,上下水、电路,哪里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孙燕从就不好再勉强他。 离开小酒馆,走了好远,季成矿都是耷拉着头,想着不能再帮生死弟兄们的忙,他惭愧着呢。 孙燕从和华明晨走了好远,还是听到远远的传来季成矿沉闷的叹息。 孙燕从对华明晨叹气说:这个老季,重情重义着呢。 华明晨直点头,自从事故死里逃生,两人再没抬过杠,心里亲近的很。 半年后,在山西承包的煤矿。孙燕从听到了老季的死讯,他死于心肌梗塞。路遥地远,实在无法赶回来送行。深夜里,带着几个掘进二区的老人。在朝着东方的路口,孙燕从跪在地上响响的磕了几个头,和远去的掘进二区再次告别。 那晚大家流了泪,酒都喝大了,折腾的第二天大家眼睛都布满血丝。 那是和曾经的荣誉,曾经的辉煌再次告别吧! 在小酒店和华明晨和季成矿分手以后,孙燕从找的第三个人是李树来。 李树来已经和矿上清算小组,签订了长期用工合同。这样的科班出身,煤矿工人子弟,长期在矿区生活的新一代,有经历过生与死考验的人,哪里去找? 李树来没打梗就答应下来:我的命是林班换的!孙书记去哪我去哪。 事故的阴影没能遮掩年轻人的天空,只是他对自己曾经合作过的单位,从骨子里都是信任。不是吗?林班、权健有本来有生存的希望,他们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救工友的不归路。 李树来试探着问什么去地方?什么时候走?他想在走之前,再去看看吴小怎,去安慰下蒋薇薇。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 孙燕从心里有了底,向领导提出:不拾别人的牙慧,不吃别人嚼过的馍。掘进二区的旗帜不能在他手里倒下,他要为了逝去英灵,重振掘进二区的虎威。 关破的矿井太多,虽然经过精挑细选,可以安排的岗位,仍然是僧多粥少、 孙燕从领着一班人去独闯天下,去小煤矿包产,干劳务。正好减轻了领导安排工人的负担,很快得到了批准、 万事开头难,何况长期处于闭锁环境,只是完成指令性任务的孙燕从。 一句话走市场,话好说事难做。两眼一抹黑的孙燕从。离开彭州到了山西以后,就有了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感觉。 眼见得出来一个多月,所带的钱已经花费的差不多。没有资金扶持,他拥有的只是一支,由着名的国有煤矿主力一线区队残部,组建的劳务承包队伍。合适的市场,他还是没有找到,那将意味着虽然具有技能和力气,却找不到饭碗。 孙燕从心里的焦躁、懊恼,让他短短的半个月内,还不到三十岁的人,花白了双鬓。 这天,孙燕从坐在公共汽车上,沿着太行山和燕山山脉交接的地方行走。他郁闷的观察着车窗掠过的塞外风景,心里愁肠百结,最大的心病是害怕对不起,那帮老弟兄,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这里的山多是裸露的部分多,参差的生些树丛灌木,因为小草稀缺的原因了无生意。 山的确高,洁白的云彩环绕在山半腰。 山的确险,山岩突兀,山崖壁立,偶尔看到的羊肠小道,缠绵蜿蜒的模模糊糊。令人惊心的是剔陡竖崖的山涧沟,虽然没有激流汹涌,倒是遴悬崚嶒的巨大石块,和数不清的浮漂碎石,组成伟岸的石头河流画面。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所谓的国道,只是沿着山脚涧沟走势修建的石子路。两辆卡车交汇都得小心翼翼,尽量在山壁凿宽一点的部位进行。不然大家都可能,坠入流水不多,碎石如云的深山沟。 汽车驶过,尾部托起长而巨大的灰尘扫帚,四周荒凉而又凄恻。 趔趄前行 当车又驶过一个山峪,沉沉欲睡的孙燕从,无意中抬起朦胧的眼睛一望:怪石林立的山涧沟里,竟然在山涧沟上沿有个黑乎乎的煤矿。 煤矿看起来规模不大,见不到卷扬机的影子,只有矿车甲壳虫似的进出。采出来的煤闪烁着亮光。堆成了小山,矸石则倒进了山涧沟,弄得山涧沟黑乎乎的一片。一条细看才能分辨出的运煤路,曲曲折折的连接着国道。 是时,正是有水快流,小煤矿自由发展的时期。 所谓的自由,并不属于平常人,都是有头有脸,或者是地方地痞、虎霸,才能获得开采权。开矿的手续简便,价格低的让人咂舌,开采成本仅仅是低廉的劳动力代价。 这样的煤矿造就了成群结队的亿万富翁,也是一部用人肉换煤炭的原始开采。 无知的开采,资源没有理由的挥霍浪费。在锯沫和其他榨油下脚料混杂的菌床上,一朵朵蘑菇迅速生成。于是中国在世界上有了独一无二的富人阶层:煤老板! 孙燕从心里一动,招呼公关汽车停下,早就背着行囊跳下车来。他这是带着有枣无枣打一杆的心理,可不是摸着石头过河,那可是曾经成为理论的上层建筑。 暮云四卷,薄雾缭绕。今晚就赶到深山里的煤矿,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天黑之前能否到矿,看山跑死马的知识孙燕从还是有的。再说,黑天半夜的的,能见到纸张权柄的人吗?黑夜里又怎么下山? 孙燕从犹豫着,撒目四望,只见国道边,山脚的小河沿,人为的用山石伸向河床垒出个小平台。平台上,建有三间小屋,小屋的门都打开着。细细望去,屋檐悬挂着顺华客栈的字样。 孙燕从大喜,长出一口气:今天晚上吃住的地方都有了,不用在露天地里过夜了! 外边因夕阳还衔着西山头,云朵飘过,明明灭灭的。顺华客栈,可能是惧怕高价的电费,两间耳房里一片黑暗。大敞着门的中间大屋,昏黄的电灯,也让孙燕从很不适应。 就在孙燕从发呆迷瞪,不知先迈哪只脚进屋的时候。一阵银铃样的声音从屋里深处,估计是后面的伙房传出来:你可是要吃饭?住店? 声音脆生生的,听到就让人心底熨帖,不由的产生亲切感。 见到孙燕从点头,屋里旋风样奔出个妙龄女子,嘻嘻的笑着,忙着上前接孙燕从的包裹。 孙燕从一怔,女子的热情让他一时不适应,身体不由得往后闪躲。 女子咯咯笑了,见到孙燕从的窘状,由不得笑弯了腰:你怕的啥子呦?我一个女娃娃都不怕,倒把大个子的男子汉吓怂了。 说着,不由孙燕从当家,姑娘就提着包裹走进西边的侧室。 打开灯,眼睛慢慢适应后,孙燕从发现屋里摆着七八张床榻,是那种可以床头。床身可以调节的那种。床头柜、暖水瓶、脸盆一应俱全,打扫的甚为干净。 虽然面临着尘土飞扬的国道,用手摸摸床头,倒是没有一点灰星。这些天来,孙燕从住的廉价旅店,真还没一家有这儿干净。 看到孙燕从满意的笑,姑娘的笑容更加灿烂:放心哩,我是人走,床擦。穷乡敝壤的,客人本来就稀少,俺不敢大意着呢!条件不好没办法,龌龊肮脏,俺自己就看不上眼哩。 看到孙燕从,对着自己笑丝笑丝的姑娘心里不由的有些紧张,慌忙,女子忙说:俺们家是正经生意人,歪门邪道的事不办的。 她的话外话是想说,过去有的住客想打我的歪主意,都被我用铁锨给打出去了。心里琢磨:这些,暂时是不能说的,才见面哩,几分钟就把什么都告诉对方,还不得让他看不起,觉着我是个狂嘴撩舌的傻丫头? 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说:我家的店主要是来往的运煤卡车司机,在这吃饭,喝水、歇腿,流水样的客哩。回头客多,风流爱玩的自己大多加把油,到前边的大镇上休息。那里好吃的多,又都能提供全套服务…… 说到这里,姑娘神色有些黯然:这里虽然挣不到大钱,马马虎虎的过呗。比俺那深山窝子里的老家,土里刨食还是好些。 吔……我还没问,你打算住多长时间? 看着这个心直口快,清亮的山溪流水样的姑娘,孙燕从心里浮起想和她开个玩笑: 你想让我住多久? 姑娘脸霎时红晕起来,虽然她对面前这个白净清秀面善,身材和白蜡杆样标致的年轻人,见面就有说不出的好感。可这样的玩笑,也是让她心里一震,现在的年轻人给个好脸,就艳阳天!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呢。谁知他话语试探、挑逗后,藏得什么心? 孙燕从什么样的人,知颜变色,七窍玲珑!见到姑娘愠怒的神态,哈哈一笑:想多了吧?我一个干煤矿的工人,能干什么呢?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就算是有那个贼胆也没有那个贼钱呀?我在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只要一天不走,就住在这一天。事情不顺利,我住个一两天;事情办得顺乎,住个十天八天的也有可能,如果和这地方有缘,我也许就不走了。 孙燕从何姑娘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94章 燕山脚下 真的?女子惊喜的问。 看着姑娘欢喜的,两只大眼睛上的黑睫毛,黑蝴蝶翅膀样的直扑打。 孙燕从脱口流出,儿时和小伙伴勾勾上吊时的戏言:小狗才骗人! 月下、灯下、帘下看美女,朦朦胧胧 ,十分迷人。 这女子人生的齐整,心机玲珑,口齿伶俐,和她说话就是是件愉快的事。 见到姑娘眉飞色舞的,孙燕从抿着嘴笑:我是奔那座煤矿来的!说着顺手往在车上看到小煤矿的方向一指。 姑娘见了先是一愣,想说什么,看样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哦……那座矿!平地的十里,山路的二十多里,要走好半天的。 嗯,你饿了吧,先喝水歇着,我这就给你忙饭去。说完嫣然一笑,很是妩媚的风摆杨柳的走去。 这个女娃娃,别看长得俊秀美丽,细细观察,却又有现代姑娘难得的柔情似水。真是深山出俊鸟啊! 想着,小煤矿的事便上了心头。千头万绪,从哪里开始抽丝剥茧?这些小煤矿,都是私人的,其中的关系千丝万缕,哪一步走棋不当,都会前功尽弃。在中国,参加生意谈判的人再多,能拍板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极可能深藏不露,不会轻易的露出真容,因为在现有的制度下,做了亏心事的蛀虫,是不敢在太阳下见人的。 姑娘手脚很灵快,不大功夫。两凉两热四个菜,端上了桌。孙燕从端起酒杯,用筷子敲敲桌面。看着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的姑娘:喂喂!你忙活半天,也到了饭时,来一起吃点。我不会收你的钱的! 不知为啥,一向不苟言笑的孙燕从,见面就喜欢幽黑(默)一下,挑逗姑娘愉悦的神经。孙燕从从心里喜欢,看着纯净如泉水的姑娘发自内心的笑。 人的命天注定,满腹心事的孙燕从,见到这姑娘后,从心里愉悦。就是想和她开开玩笑,弄个心灵碰撞,谛听银铃的响动。 谁学你这样小气,今天晚上算我请客了?我是看天上乌云滚滚,担心我娘从家里来,别碰上雨。淋点山里人倒没有什么,要是碰到山洪…… 说着,她还是走到孙燕从对面坐了了下来。 老板!咱们认识好一阵子,到现在你的尊姓大名,能否赐告? 孙燕从笑眯眯的歪着头问。 姑娘的眼睛滴溜溜在孙燕从脸上转了个圈,很活泼的:别那么酸不啦唧的咬文嚼字了。老板?你见过这样寒酸的老板,冻不着饿不死就是朝天烧高香了。我姓柳,山里的孩子吗,就叫山妞。兄妹五人。两个哥哥在南方打工,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就剩我一个老疙瘩。高不成低不就,没考上大学,只好凑了几个钱,托托人,在这开个店暂且谋生吧!咦!你光审问我,你呢?说真的啊,不许瞎编胡扯的? 看着柳山妞淳朴的笑脸,孙燕从冷冷的心底冰块开始慢慢融化。他仰脸走下一杯酒,长长的叹口气,把自己的出身来历缓缓的说来。 改变不了环境,你可以改变自己,改变不了过去,你可以改变现在。不是井里没有水,而是挖得不够深,不是成功来的慢,而是放弃速度太快。 孙燕从好久没这样敞开心扉,和人说东道西,不知为啥,面对山妞他就有说的冲动。而且是很细,很真实的告诉她。 山妞听得很入神,当天听到被煤矿老塘子里七八天,林彦俊们血洒百米井下,矿工的爱人们大雪白头。她两行清泪噗唆唆成串的掉下来,后来就哽哽咽咽难过的举不起筷子。 谁也无法知道的是,那天燕山北下雪,余州地方温雪。山妞、吴小怎、蒋薇薇,那天心里都有过感应,就是不知道三人的生命会发生交集。 柳山妞嗫嚅着:我说见你这人的感觉,是那种吃了龙肉也不长膘的样子。隔着八丈远,也能感觉到,你全身肌肉绷的硬邦邦,就连两片本来红润的的嘴唇也成了石板。你原来是摸过阎王鼻子,心事必天重的人……你的心事可能比我还要重! 说到这里,山妞的眼睛有些湿润,对着泪珠已经挂上脸颊的孙燕从:我也是有过梦的人! 虽然,我知道知识就是财富 可我不能,也不曾悬梁刺股 虽然,我知道读也没用 可我不能,也不会离开书 虽然,我知道难得糊涂 可我不能,也不会离开书 虽然,我知道如何暴富 可我不能,也耻于伸手别人的衣裤 我是路边的小草 是山坡上的小树 我和娇生无缘 也乏贵公子、大英雄的注目 可我有不屈的生命 和执拗的脊骨 眷念头顶这块蓝天 更痴情足下这方黄土 诗念到这里,山妞哽咽了:这是我高考落第时写过的一首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两对泪眼模糊相看,当孙燕从递过来手绢,让山妞擦拭眼泪,俩人再对视的眼睛已经有了暖暖的意思。 我总觉得我们山民难,听到你说,煤矿工人也不比我们好哪去?至少,我们还有几亩山林,几亩薄田,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你们呐,土里刨食,大厦呼啦啦急倾,流落天涯甚是凄凉啊。 唉,孙燕从!你到这里想干什么?想包矿进行代生产? 山妞直着眼睛想了一会,又摇摇头:狼嘴里还能掏出活孩子?哪个矿主不是打三挟两,背靠大树的角?平时我们见了他们都是绕着走,见到瘟神厉鬼样,难啊……啊哦……想起来了!你刚才指的那座小煤矿,也许能行。他们才出了大事…… 见孙燕从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这样的小煤矿,我们附近知根知底的人是不敢去挖矿。死人太多了,只有那些外乡人,他们才敢来。无根无源的,人死了赔几个钱了事。 前一阵,来了一帮打工的,冒顶砸死了好几个。矿主没敢上报指标,私下里赔了部分钱了事。 历来都是这样处理,死人用草席包裹,埋在山林深处了事。 谁知,这帮领头的几个人,拿到死人赔偿的钱,分赃不均,事情闹了出来。原来,他们丧尽良心的把招来的工人,骗进矿洞,从背后用镐刨死,然后再推到柱子,造成冒顶的样子,从矿主手里就讹到了大额金钱。这事已经惊动上边,公安部、安全局都来人了。 矿主上边有人,舍得花钱,只是安全整改要求的很严。听说,这次他们一定要找正式的煤矿队伍,还要有一定煤矿开采资格的。听你说的,你们的条件不正好? 孙燕从听得眼睛雪亮起来,照在山妞脸上炽热的火辣辣的。 山妞有些吃不住劲,红着脸别转头,幽幽的:你这人,怎么这样看人?饿狼看小羊也没你吓人?说完噗嗤一笑,像是怕吓住孙燕从似的,斜眼向他瞟去。山里的妹子没有那么多花前月下,扭扭捏捏,卿卿我我。 山妞见到孙燕从高兴,心里漾满了涟漪,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就在俩人欲说还休,脸上热烘烘的,不知从哪里找话题。 风陡然狂飙起来,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乍得门前遮阳棚,砰砰作响。山妞哎呀一声,急急站起身:光顾着说话,娘还没回来哪?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山妞急的披上雨衣想跑出门去,就听到叽唧啪啪,有人全身水湿的跑进屋来。 娘!你可回来了 进来的老妇人,头发已经花白,还挺健壮的身体,顺着鬓发、脚手向下滴水:我的娘唉,出了家门就小雨蒙蒙的,一路上让雨追的紧走慢跑,临到家门,还是被大雨追上了。要不是担心,这荒山野外的,你又是你一个女孩子,我真不想拼这条老命。说着,慈眉善目的老人,用食指戳了下自己心尖子的额头,冲孙燕从笑笑,转到娘俩住的房间换干衣服去了。 是换了新住处?还是床太靠近国道,整夜的车辆轰鸣?更是明天到小煤矿的结果,紧紧的抓攫着心。 孙燕从一夜睡的不踏实,时睢时醒的,一拨拨来客的躁动,他都听到了。连少年娘故意压低的招呼,都没能逃过听力的雷达。特别是中间,山妞起来几次睡意朦胧的招呼客人的声音,他都能把台词背诵下来。 这条国道可怪,白天,店里不大能见到客人的踪影,夜里反而是顺华客栈营业的黄金时段。想想也是的,夜里跑车太辛苦,是需要及时补充能量。当年在矿上工作的时候,上夜班的时候,矿上不是一定要发夜班费的吗,那就是为职工加强营养啊。 孙燕从悄悄起了床,在房厕的水龙头涮洗一番,蹑手蹑脚的踅摸进正屋,打算自己下吧挂面打发早饭。 从心里,他不想惊动山妞娘俩,忙活了一夜,她们太辛苦。 探头走进正屋,没想到山妞呵欠连天的正对着大门坐着。她的气色显然没有昨天见面时好,脸色灰扑扑的,眼眶乌黑,眼里溢满水分。拿着把梳子无精打采的想梳理,手臂又像酸软无力,只是看着门口变亮的阳光,傻傻的发呆。 见到孙燕从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山妞刚快站了起来: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的懒样了。说着三把两把梳梳好了头,简单的用套皮筋在脑后把秀发挽成马尾状。看到孙燕从在笑,山妞脸红红: 我刚才洗过脸的,以为你要早出去,睡在在椅子上一坐困意又上来了。 说完,她用冷水揩了把脸,沾着清水把散乱的鬓角拢拢:你在这略一坐,炉子我早已捅旺了,几分钟放就好。说完三步两步的跨进伙房 看的出来,这个胡娘不仅长得漂亮,干活也是手脚干净麻利快。不知以后哪个有福的娶到她,家务活是不用愁了。 孙燕从胡思乱想着,山妞已经从从厨房里,端出来两大碗热腾腾的面条,袅袅热气带着扑鼻的油香。 哎呦呦,我哪里吃得下这样多! 看到孙燕从故意放大的惊奇,山妞偏着头有趣的看着:演员!演吧,壮年劳力的,多吃两筷子就撑着你? 看到孙燕从实在为难,知道南方人胃口小,笑吟吟的从伙房端出碗稀汤寡水的面条:好好吃不下,我替你吃,这样行了吧。说完像大姐姐哄小弟弟似的口吻:乖!快吃吧。吃完我陪你到矿上去。 不知为啥,初次见面,孙燕从就对山妞从心里有莫名的亲近。昨晚吃饭时的对话,亲热又近了几分。 说实在话,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冒冒失失的找到小煤矿,烧熟的鸭子也可能飞了。要是有个当地人带着,不走冤枉路不说,到了矿上也好找话茬。 只是看到山妞母女忙活了一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孙燕从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如今见到山妞主动提出,心里不由大喜,嘴是却不能不客气:只是麻烦你了,你们店里这样忙,一夜都没睡好。 这句话惹得山妞不由大笑起来:你呀!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心里想着让我陪着去,嘴里还虚假的谦逊着。这世界,谁家没有难处,不知谁家用到谁。能认识,给你帮上忙,这是我们的缘分。再说了我可不是你们城里的千金小姐,什么苦没吃过? 自从任了支部副书记,在同事、部下面前,孙燕从一直端正着言行,努力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在纯真朴实的山妞面前,他实在无法保持稳重的心态。 孙燕从挠挠头,尴尬的笑笑:好好!有情后补,这份情谊我记住。 山妞翻着白眼,乜了他一下,笑着:你也是个书呆子!谁要你补! 嘿嘿!孙燕从笑着不敢还嘴了。 按山妞的安排,旅游鞋、牛仔服、双肩包,蹦蹦跳跳挺随身的。 山妞随手往他头上按了顶草帽,又往双肩包里塞进两瓶矿泉水。退后几步观察一下,歪着头笑着;就这样吧! 这时山妞娘撒拉着鞋走了出来,一副随意朦胧的样子:一大清早你们就叽唧喳喳的,干什么去呀? 娘!这是个秘密。现在不告诉你,到时你自会明白。 说完,山妞肩上挎着背篓,一蹦一跳的像极欢乐的小山羊,领着孙燕从沿着山脚走去。 正应了那句看山跑死马的老话,明明看着小煤矿就在不远处。走着走着一道峭陡竖峭的石壁,绕过去,小煤矿的影子就不见了。 孙燕从原本以为不到一个小时的路,两个人匆匆忙忙,走得汗珠水流的两个多小时,才摸到小煤矿堆放煤炭旁的小茅草屋。这里,就是小煤矿的办公场所,主要是卖煤收款,差点推出来的装煤小车的数目。 灿烂的阳光下,小破屋里,点再亮的灯也是黑咕隆咚的。从屋里向外看,屋门向东,漫过山头射过来的强烈光线,让屋里热看外边的来人,也是黑乎乎的一团。 山妞对这屋子里的人,似乎有些顾忌。推了孙燕从一把,你先看看里边有人吗? 孙燕从刚喊了声屋里有人吗,应声从屋里蹿出个人来。这人的脸像被门夹过。不是从前后两面,而是左右两侧重重夹过,这就使得他长了张蚱蜢脸。只是夹得力度不对称,嘴歪鼻子斜的,一个眼高一个眼低,还打枪瞄准般,左眼眯缝,右眼睁的。出了草屋,眼睛需要适应,他围绕着孙燕从转了一圈,站在阳光射来的方向,和孙燕从调了个位置,总算看清了。见是一位白面书生样的人,他很不屑的鼻子哼哧下。一只脚蹬在砖垛上,一只手掐着腰:你有什么事?买煤?什么?不是买煤!扯淡,不买煤,你来这里干什么。很霸气的甩了下袖子,啜嘴攮鼻的就想进屋。 这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山妞,急的直跺脚,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我的个大哥唻,昨天你不是讲的头头是道,今天怎么一搭话就蓇葖嘴? 山妞顾不得忌惮,三步两步跨了过来:村长,你别走!这人真的有事! 就像大清早听到黄莺鸟儿在树枝啼叫,蚱蜢脸懵懂停住脚步,满脸生花,歪着嘴角笑道:大清早听到银铃声,叫人好不喜庆!妹子,你的小脚怎么愿踏进我们这荒岗子?说完嬉皮笑脸的凑上前来。 慌得山妞急忙和孙燕从并肩站在一起:村长,这人有大事,正事找您。 村长的一对雌雄鸳鸯眼,横竖迷瞪着,围着山妞和孙燕从转了两个圈:你怎么认识他的?什么?你家的顾客?昨天来得!是东部国有大煤矿的干部?想来包采的? 没想到,妹子你倒会沾强附贵,见面还不到一整天,熟的很啊?啧啧!村长围着他俩又转了两圈。吓得山妞又往孙燕从身边靠靠,一对漂亮的大眼睛,不知往哪里看,唯恐碰上村长阴森森的眼光。 历山牛你在外边扯什么王八犊子?不知哪是正事? 屋里传来虎啸山林的怒吼。 这时孙燕从才知道村长叫历山牛。山妞大概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他,要不然路上一定会提到这个人。 唉……好嘞! 历山牛答应着。 屋里肯定是个狠角色。一声吼,历山牛完全变了个人,满脸带笑,半弯着腰,手臂伸着做出请的姿势。 孙燕从心里一阵腻歪,怎么到哪都有这种帮狗舔屎的人?而且都还混的不错,就像寄生在猛兽粪便里蜣螂,活得有声有色,威风的很,没有谁敢轻易招惹它们。只是大规模私有化,国有资产大量流失,所谓的企业家,也就是资本家雨后春笋般的出现,这样的人渣也成几何倍数增加。 孙燕从进屋,山妞可不敢独自呆在外边,她怕和历山牛独处,谁知他那狗嘴里能吣出什么?谁叫自己家的小店在他的地盘呢? 进屋的档口,山妞在孙燕从耳边轻轻说:村长不过是条看门狗。里边的才是矿主。他的后台硬着哩,社会上也有人,小心啦。 进了屋子,没人说话,孙燕从感到有一双暴突突的眼睛在恶狠狠的审视着自己。 呆了会,孙燕从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屋里的相对黑暗。眼前有张硕大的老板桌,老板桌前配有转椅和上档次的沙发。给人一种叫花子拎根文明棍,四下不相衬的感觉。 老板椅上坐着位高大威猛的孩子,剃着混社会很流行的光头。笆斗大的光头上,亮晶晶的横竖着几条刀疤。其中的一条刀疤延伸到鼻梁,这让他本来还算英俊的脸庞,增加了几分暴戾和凶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5章 酒宴智斗 那人活像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倨傲的俯视着轻轻推开的门,一副老虎见到兔子般的轻视。 见到孙燕从进来,他并没有站起身来迎客握手,反而把另一只脚也放在了桌面,两脚叠加着在大板桌上抖动。 矿主示意弯腰曲背的历山牛,把桌上的名片递给孙燕从一张。 孙燕从接过名片瞟了眼,名片制作的很精致,看样是经过精心谋划的。 名片上大字的印着:李海龙!小字写着:黑龙沟煤业集团董事长、法人代表。 噢,您就是李董事长!我是江苏彭州来的。 听到说是彭州来的,李海龙收回了双腿坐直了身子。对彭州人,他可不敢轻视,那可是个自古列九洲,龙争虎斗几千秋的地方。 是北方人中的南方人,也是南方人中的北方人。是那种出义气当先,血溅五步汉子的地方。 当听到孙燕从介绍完自己的姓名、身份、目的,李海龙嗬嗬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让人很是感到心胸开朗,看样他也是个开朗直爽的人。 笑毕,他让历山牛赶快倒茶:要倒好茶!说着从大板桌柜里拿出盒包装精致的茶叶,对历山牛他已经和颜色霁。 刚才正烦闷着来,千头万绪的都需要打点,失礼的地方老哥原谅吧。李海龙待茶水端了上来:你……彭州…… 我是彭州煤业集团的,江苏最大的煤炭生产基地! 哦!彭州……我前几年去过。对!那地方打过淮海战役!煤矿挺多的。你们的企业很大,听说人员最多时,有十五万多人。我的个乖乖,比咱们这里一个市的人口都多。 说到这里李海龙吐吐舌头,再威严的人也有他可爱的地方:听说国家五百强企业排行,你们居前列哩。 见孙燕从点头,认真的听他讲话,李海龙愈发的坐直了身子。 现在你们那儿没有了资源吧?你打算怎么样合作?出人还是出钱。 孙燕从脸色有些黯然:出钱,我们国有企业没有,有也不能随意挪动使用。钱,你们这些人是不缺的,再说你们的资源还能肥了外人田?我们只能出苦力,给你们打工! 李海龙听完哈哈笑了起来,让你们这些国有特大企业来给我们这些人打工,罪过啊,罪过……你们是只出工人,还是成建制的进来,并且管理?是包吨?还是包全系统的生产维护? 孙燕从毫不犹豫的:你们出资源,当甩手掌柜的。我们吧,整个矿井系统全部承包下来。 李海龙连连点头:好主意,不过,我自己不能当家,要开个董事会研究一下。 接着,两人闲侃起煤矿生产相关的知识。从地址赋存,到巷道布局的意义,再谈到煤矿生产的几大系统。 期间,李海龙不时皱起眉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凭他的知识,不就是掏个洞挖煤吗?怎么那样多的道道。 随着孙燕从深入浅出的说出他所经历的煤矿生产经验,李海龙脸上开始出现满满的羡慕。 这样混社会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发现人才马上就想收归麾下。 孙燕从在和李海龙的谈话里,收获也不少,从他前言不搭后语。零零碎碎的讲述中,孙燕从知道了,这个井田范围接近一百公里。煤炭达到七千大卡,是少有的优质焦煤。只是地质构造复杂,顺着巷道去挖,曲里拐弯就没有了煤,挖出的都是矸石,还老冒顶坍落。 之前孙燕从在市图书馆,查过这里的地质构造:属于燕山山脉的断层地带,目前仍然处于造山活跃期。在采矿技术上,买有两把刷子,想从地下挖出乌金,等于在老虎头上拍苍蝇。 孙燕从和山妞走得时候,李海龙一直送出矿门口,再三再四的想请孙燕从今晚在县城里最好的酒店坐坐:嘿嘿!朋友嘛,酒肉不分家。以后有我李海龙吃干的,就不会让老哥你喝稀的。 说完转脸对跟在身后的历山牛:你!给我听好了。你小子肚子里能冒出什么坏水,我心知肚明。以后就可能是在一个桶里要水喝的伙计啦,在你的一亩三分地,我这老弟打个喷嚏,也是你刮的凉风。要关照好远方来的朋友,等董事会决定了,他就是怎么打开钱财宝库的金钥匙。 这个人别看出身草莽,一身的黑社会老弟的做派,干起正事来一点不含糊。 说落完历山牛,看着他弯腰点头作揖的,满意的笑了。这时他才抬头,细看起一直掖掖藏藏的山妞一眼,立马脸上的表情凝结住。 看了一眼又一眼,从头到脚搜寻个遍。 山妞后来对孙燕从说:李海龙的眼睛真流氓,那一会我被他上一眼下一眼的看,就像被脱光了衣服,没遮没挡的,恨不能找个地缝藏起来。 看到衣着朴实,不施铅粉的山妞,李海龙就像长虫吃了筷子,直了脖颈。他费力的喉结吞咽了下:好靓的山妹子!百里难挑的俊鸟……老兄怎么认识的? 见孙燕从只是笑:你打算她做你的员工? 在这之前,孙燕从对山妞都没有什么打算,也就是顾客和店主比较融合的关系罢了。事情不成一拍两散,天各一方。 自己一身浮萍逐波随流的,不知身落何方,哪敢对美丽淳朴的山妞许下什么愿? 眼见得事情有望,而历山牛、李海龙又对山妞垂涎三尺,出于一个男子汉的血性,保护山妞已经是义不容辞的事。 见孙燕从点头,李海龙长叹了声:老兄有福,咱们燕山最美的花被你摘了去。你可要好好的待她呦,不然我们可就把她挖来了。 然后转脸对历山牛:无怪你每天神魂颠倒的,谁叫你不早下手的? 然后幸灾乐祸的:夜长梦多,让你摊上了! 历山牛满脸带笑,满肚子酸水,牙槽骨咬到酸胀麻。心里说:我傻?只是有心摘花花带刺。要不是姓孙的小子横插一腿,在老子的地盘上,山妞早晚还不是我的菜? 山妞那边一张俊俏的脸,先红后紫,红紫中满满的都是愤怒。要不是怕坏了孙燕从的事,她早就骂出来。就是这样,山妞一忍二忍的,还是说了出来:我又不是山坡的野花,你们想采就采?也的看姑奶奶我愿不愿意! 嘿!这丫头怪有个性! 李海龙嘟囔了句,看着其他两人笑起来。 那一刻,孙燕从的血管几乎爆裂。在他的印象里,为一个女人这样震撼,还是人生第一次。 上山容易下山难。 俩人回去的路上,崎岖的山路上,不时有碎石滑落,脚步很难走稳。山妞不时的提醒着:注意脚下! 后来,见孙燕从反应不过来,在陡险易滑倒的地段,她干脆牵着孙燕从的手走。 被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用柔柔的小手牵着是什么感觉? 孙燕从只感到,俩人的手心湿漉漉的,心里甜滋滋,恨不得山路在长一些。 眼看下了山,快到了店门口,孙燕从牵着山妞的手仍然没有放开。山妞脸红红的,像极了五月的石榴花。她挣了几挣,也没有挣开:呸呸!你松手呀,让人看见什么样子? 孙燕从笑了,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样厚颜无耻,无赖过:不是你先牵我的手吗?现在后悔了。 山妞教能的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刚才,不是怕你……那小煤矿的大小老板,都是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净想着占女人的便宜! 孙燕从看到山妞的窘态,由不得从心里乐,哈哈大笑起来:谁叫你长得又俊又美?就是百年修行的老和尚,见你的美也得心动。别说,历山牛、李海龙下流! 我见你都有些把持不住!要怨也得怨你爹娘,再怨也得怨这地方的山水…… 孙燕从说到这里,觉着有些流氓腔调,连忙打住话把。看山妞左思右想的找不出答案,仰脸一笑,说相声抖包袱:怨他们生的你太俊美,怨山水滋润的你太清秀。 从心底来说,那个姑娘不喜欢让人夸赞美貌?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有多少好姑娘,不就是听了甜言蜜语的夸赞,才入了笼上了套? 山妞莞尔一笑,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孙燕从脸上流眄来流眄去,终于没忍住噗呲一笑,像沾上露水的花都滋润的开放。 山妞啊,你上过高中,听过诗经里着名的诗篇吗?没等山妞回答,孙燕从呆鹅似的吟诵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没等孙燕从继续吟诵下去,山妞已经飞红了了脸:没羞,谁不知道啊?你没听说过: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以为报也,永以为还好也。 说着拔脚飞奔,小鹿一样蹦蹦跳跳,蹿进房门,大喊着:娘!我回来了! 屋里隐隐传来母亲的责备:你这孩子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非得让爹娘操碎心? 房间里传来山妞叽叽咯咯的笑声: 娘!我的事 ,我做主,你们别白操心!我毕竟是生活在新时代! 孙燕从脚赶脚的进了门,看到他精神焕发的脸,有看到女儿羞红的脸庞。母亲马上明白,将来要发生什么。只是,她心里按不住的焦虑。生活已经告诉她,天上不能掉馅饼。 是荤强似素,是官强似民,是棵秫秫高似草。女儿只是个山村姑娘,听闺女说那男人是国有企业工人,明白着干部的做派。女儿的婚姻,能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吗? 这天晚上 山妞一直很愉快,孙燕从也是从政以来的少有亢奋。 吃过饭,孙燕从本想休息一下,想想对付李海龙他们的策略和具体方法。 山妞笃笃的敲响了他的房门:累了?想睡? 看到孙燕从挺身坐起,山妞的脸上挂满了笑意:咱们到河边走走吧,这里的夜色特别的美。 俩人走到河沿,走到水边,山妞先找了块大石块让孙燕从坐下,然后自己挨着他,并肩坐下。先脱掉自己的鞋袜,把脚嘘嘘的啸叫着放进湍流的河水,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见孙燕从痴痴呆呆看着自己,嫣然一笑:木头人啊!不知自己脱鞋袜? 说着捉住孙燕从的脚,扒下鞋袜,将他的脚放进河水里。 孙燕从一激灵,吟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浊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浊我足!这里山川秀丽,景色宜人。我今天山路是与你饮的山泉,甜美不腻。如果能在这里度过人生,不啻神仙。 见山妞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孙燕从叹道:要不是身上还有使命,有那么多的矿工兄弟的不甘,我的人生真相就此止步。雪满山中高士 卧,月满林下美人来,是何等的人生境界呵!可惜,自从和我的矿工兄弟结交一场。一九九一年的事故,与林彦俊的生离死别后,我已经不属于自己,我属于我那不屈的煤矿工人群体! 说到这里,孙燕从激动来,全身不由得瑟瑟发抖。 接着孙燕从讲述了,那场透水,准确的说是掉水事故的惨烈,讲述过程中,孙燕从几度哽咽,泪湿衣襟。 看到孙燕从泪水涟涟,悲伤的样子。山妞此刻乖巧的像只小猫咪,两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孙燕从激动的神情。 不忘过去的男人,才是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山妞信! 正式的谈判,是在县城里进行的。 说是县城,比彭州市郊的乡镇大不了多少。只是煤矿开采放开以后,大批的造富活动,让这里出现了少有的繁华。县城中心最显眼的地方,竟然建起了,丝毫不亚于长三角地区的五星酒店,给人一种叫花子拎着文明棍,四下不相称的怪怪的感觉。 谈判就在这座新建成的大酒店里进行。外面豪华,内部的富丽堂皇更是叫人咋舌。 山妞跟着孙燕从进了酒店,由不得东张西望,咂嘴唏嘘。大山里的穷困山民,哪里见过这种西洋景?很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慨。 按孙燕从的意思,是不想带山妞出来谈判的。自己现在是两手空空,虽然有心,经济是无力,老是这样白白的使用别人,可不是孙燕从的风格。 山妞听到孙燕从自己去县城,不愿带上自己。嘴撅的能栓头驴,身子扭成麻花劲,吃晚饭都没有翻眼皮看孙燕从一眼。 孙燕从笑了,心里琢磨:这个小姑娘,犟的很吆。能干事的大多是有脾气的,三脚踢不出声,乖顺听喝的人,是在商场如战场的煤矿经营承包中,难以施展开手脚的。又想,山妞写的一笔好字,这是孙燕从无意中在她记流水账时发现的,谈判带着她去做记录是很合适。再说,现在就让山妞参加每一个承包前的活动,对她以后掌握全面情况、处理事情,就是打好了基础。 孙燕从那天和山妞从山上的小煤矿下来,心里就有了想法:让山妞做个接待处的人员,是再合适不过的。 当孙燕从告诉山妞:今晚早点睡觉。明天咱们一起去县城。 山妞呆住了,那双妩媚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孙燕从的脸似乎在问:真的! 见孙燕从微笑着冲自己点头,让人着迷的大眼睛,瞬间涌满了过多的水份。 谈判进行的很专业,历山牛这样的小地痞是不摊偎坐的,只配在场外听李海龙喝使。 李海龙今天的打扮很洋气时髦,西服革履还戴根鲜红的领带。虽然他的座位前放着董事长的铭牌,他一改以往的豪横,乖乖的坐在那里,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实际是他真的是没有什么可说的,谈判桌上光是省里的煤矿专家就来了三位,加上市里的主管部门,他们一个个派头十足,问的东西专业而且刁钻,哪里有李海龙可以置喙处? 看到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专家面前的铭牌,孙燕从不由的大吃一惊。这些尊神哪里是李海龙能请的动的?李海龙后边的主,可不简单啊,应该是在本地能够一手遮天的人。 从来在中国的煤炭生产市场里,甲乙双方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尽管最后会出现: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经过充分协商的字样。那只是官样文章,大家都这样写,谁不瞄着葫芦画瓢,那就是狗屁贴在墙上,不像话。 长长的会议桌,李海龙和专家们占据了三面,只留下长方形的会议桌一条短边给了孙燕从和山妞。这哪像是协商会,俩人在三面虎视眈眈的夹攻下,就是在受审问。 会议开始,第一项是查验乙方的资格材料。 当孙燕从把法人代表签字的委托书,和国有大矿的开采资格和人员构成,提供给大家审查时。会议室就像油锅里溅了滴水,马上嘁嘁嚓嚓的议论出声。 彭州的国有大矿,开采可是有年头了! 当年进入过全国十大统配矿务局的! 他们的开采方法,安全生产管理,水平可不低呀! 是好队伍! 几个专家交头接耳议论一番,心里已经很是认可。 接着专家们从孙燕从的学历,履历开始问起。 专家们问得很细,大概是因为拿了出场费的原因。他们从地质构造知识,煤矿生产必不可少的几大系统,采煤、掘进常用的技术方法,安全事故的防范,从头到尾的问了一遍。 山妞和李海龙这样的外行,听得一头雾水。 李海龙心里暗想:我的娘唉,煤矿竟要知道这么多知识!没点本事还真没法干唻!俺那矿死几个人,没有出大祸,还真是老天爷保佑。想到这里,脊梁上不断冒出冷汗。 山妞的担心又是一种心情,看到专家们云天雾罩的提些自己一点都听不懂的东西,心就悬悬的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孙燕从失招落马。 孙燕从对专家的提问,倒也不惧。在徐州煤校学过三年的煤矿知识,理论上让他应付自若。几年的煤矿工人实践,矿井出大事故关井以前的基层管理经验,让他对提出的问题回答,游刃有余!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6章 情愫暗生 看到孙燕从侃侃而谈,面不改色,语不打顿,好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专家们又不断频频头。山妞汗湿的手渐渐干燥起来,记录时自己也觉得增加了几分底气。问话停顿时,再斜睨孙燕从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的尊敬。 不知专家们是怎样建议的,隐藏在后面的那个人应该很满意。 协议很快达成,李海龙也许是得到了指示,不断的催促孙燕从赶快盖上单位的公章,恨不得协议立马生效。 是的,用血肉换煤炭,不仅是国家体制不允许,就是安全成本也大大减少了,私人矿主的腰包凸起的程度。他们迫切的想引进成熟的煤矿专业队伍,这样,他们不仅挣了资源的钱,货币贬值的钱,更能增加剩余价值的榨取。 大批引进国有大矿关井后的技术、人才赋存。煤矿进入代管形式,是西部吃煤炭的资本家急切的需要。 合同签订以后,按照此地老规矩,晚上酒宴。 酒宴上李海龙,老是斜觑着山妞,眼里透出色迷迷的光。虽然他知道,孙燕从来到这里,柳山妞的心已经飞出燕山,属于那种可以欣赏,却不能轻易去摘的带刺的,玫瑰属花卉。可这个经常在花苑打滚,腰里不缺钱的主,仍然拴不住心猿意马。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男人,肉体得不到满足,就胡思乱想的意淫。介于肉体和意淫之间的新发明是口淫,黄段子流行,就是这种权贵阔佬的新文化。 不知李海龙的怎么想的,竟然讲开了在东部,已经不时髦的黄段子:从前,有对夫妇连生了几个孩子,都没满周岁就死了。两口子很难过,就去找先生算命。算命先生掐指一算:你们夫妇生的孩子命薄,怕相同的名字的孩子相克,要想让孩子长命,就得起和别人相同的名字。 没有多久,夫妇俩又生了个孩子。到底起个什么名字才能不和别人重复?费尽脑筋,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好有个卖瓷瓦陶器的小贩,推着独轮车走过,高亢的喊着:砂缸,瓦盆、瓷碗卖啊!那声音的分贝,直达居住的村子每个角落。他们便心有灵犀一点通,给孩子起名叫瓦盆。 不知是起名好还是咋的,老大长到六岁,又生了第二个孩子。前车之鉴,也得起个特别的名字吧。 想了多天也没想到什么稀缺的名字。这天这天两口子正犯愁,就听外边有两个小伙子开玩笑骂架。 这里的人骂人都有个特点,骂人的主次结构的词,往往都嫂子打头。为什么,嫂子是人家的人呵,比如一张嘴,就是嫂子个 ,嫂子个 的。工友们听得哈哈笑,可不是嘛?谁不是习惯成自然,张嘴就来? 这两个开玩笑的,都带着骂人的口头语:嫂子嘴。 两口子一听,灵机一动,就叫“嫂子嘴”吧!这一片,没人叫这个名字的。 嫂子嘴!好,这名字肯定叫的人少。老二就叫嫂子嘴吧。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瓦盆还没满周岁,老大死了。 这下子,夫妇痛心死了,整日啼哭。邻居见夫妇悲苦,恐怕哭坏了身体,就来劝慰:你们两口子得往好处想,老大虽然夭折了,不是还有老二吗? 谁知两口子听了更伤心,索性坐地大哭起来:“嫂子嘴”什么时候才能长得“瓦盆”那么大啊! 这个故事的原版,嫂子外生殖器换成了嘴。这是李海龙看到桌面上有不少专家,没好意思太流氓的说出那个字。但大家还是意会了,李海龙的淫秽的语言强奸,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脸羞的通红的山妞,孙燕从很不乐意。 他思索了一会:我也给大家讲了个笑话 有个人好高高在上,时间长了,就形成了口头语。听到别人说到他不高兴的事,总是骂:你放屁! 这天,有高层领导来视察。汇报的时候,有位下属说错了话,他忍不住呵斥:放屁! 领导听了,大为不解,皱着眉头说:怎么你一张嘴,就放屁呢? 故事精短,意有所指,喜剧效果不错。 笑话才讲完,酒宴上大家哗啦笑成一片。 而李海龙则红头胀脸。 孙燕从赶回彭州本部,完善协议手续,组织队伍的前夜。 山妞和孙燕从坐在屋后的河滩上,脱掉鞋将脚没进凉凉的水中。每晚在河边泡泡脚,是很惬意的事。 在孙燕从来后的一周多时间里,他俩人已经形成了习惯。不如此,这天的夜就特别难熬。 朗月下,明星里,河水翻腾着鳞波,分外的有诗情画意。加之远处山林野禽扑簌簌的飞行,小兽们恣意的蹿腾,很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心情。 接触时日太短,俩人又严肃有余,诙谐不足。虽然心中有了今生难以磨灭的爱意,却没有一人敢迈大步。 太着意了,他(她)会以为我轻浮吗?相爱的人,轻易是从心底发出,绝对不是几句甜言蜜语。碰到花言巧语的追求者,潇洒浪漫的挥霍着感情。年轻人,你一定要注意了。爱在一间重情,爱更在庄重中,扎根发芽生叶开花。 孙燕从俩人泡脚在湍湍流动的河水,满满的离情别绪,说不尽的奇异遣倦,却谁也没说什么?谛听着荒山野岭的夜歌,幻想着青春腾飞的欢乐。 见山妞总是闷闷不乐,孙燕从不忍悲愁的情绪漫延,故作轻松的嘴里哼起:月亮从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 这招果然有用,山妞的表情开始化冰:你……这个年龄,怎么会唱那个年代的歌? 哦!啊!我父母是当年的同学,他们喜欢这首歌。听得多了,自然就喜欢。 哎呀!我的父亲也喜欢这首歌,我妈没上过学,不会唱,她喜欢听。想当年,我父亲也是个热血青年!生活磨灭了他…… 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人啊首先要尊重现实,天冷了就要穿皮袄,天晴了就要戴草帽!明明脑袋撞上南墙,还不知道拐弯,太理想化,也是种悲哀。自古以来山路十八弯,人生没有平坦的路啊! 听到孙燕从说到这里,山妞扑棱棱直起身转过脸,两眼不转睛的看着孙燕从:你说的现实!洪承畴、吴三桂出卖民族利益也是合理的?认贼作父,逼良为娼,也是现实逼的? 不容孙燕从还嘴,山妞只顾一口气说下去:也就是,你这次回去遇到麻烦,你就会打退堂鼓?继续去当你安安生生的国企干部? 孙燕从没有想到山妞的性格暴烈如此,先是摇摇头,然后笑笑:你也太不了解我!我是认准死理,八匹马也拉不回头的人。为了曾经的理想,为了我那班生死相许的煤矿兄弟,干不好这里的事,我情愿丢掉铁饭碗,打起铺盖回家载务农去。 山妞眼里的火花立马四散,月光下仍然秋波泱泱的瞅着孙燕从: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是,我真的卷铺盖滚蛋,你愿意跟我同行吗? 山妞抓起孙燕从的一只手,动情的摩挲着:哥!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有责任心的人。哥,只要你不嫌弃,我吃糠咽菜,都心甘情愿的跟你走天涯。你的家乡里下河的水网,就是我的燕山重峦叠嶂。 说着,她把孙燕从的手放在自己热辣辣的脸上。北国女红果然不同南方脂粉,有爱说爱,有恨说恨,直来直往,敞开胸臆! 见到山妞不加掩饰的表明心意,已近而立之年的孙燕从有些不适应起来。按理说,在他这个年龄,早婚的孩子已经可以去打酱油,而他却还是个处男,别说搂搂抱抱,第一次被心仪的女人握着手,就心跳加剧血压升高。 上次下山,为了孙燕从的安全,山妞握过孙燕从的手,当时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人生交往嘛,谁能不帮着谁?碰到谁? 现在不同,在山妞直白的表述下,孙燕从浑身的不自在。连抽了两次手,山妞死死的攥着,硬是没有抽动。 他羞惨惨的勉强抬起眼,大胆的看着山妞。 我的天啊,那哪是两只美丽无比的眼睛?那是天上最亮的两颗朗星啊! 对视了一会,山妞的眼睛传递来的都是满满的正能量。孙燕从扑腾腾的心,才慢慢安静下来,恢复了以往的自信和从容。 孙燕从和颜悦色的看着山妞:我,你放心!拔个萝卜留个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不然我白当了几年煤矿工人,枉披人皮。我。对你负责到底,只要你愿意,骨灰放在一起,和成泥揉合在一起,再捏出,还是我和你不分离!至少是林彦俊和吴小怎的爱情,不能厮守到老,死后也绝不分开。 山妞听得亲切,鼻翼抽动着,就要哭出声。 孙燕从见状,赶紧勒马回缰:我这次回彭州,不管事情办得怎么样,一定尽快回来。只是,担心你……我不在的时候,出行一定要谨慎,历山牛可不是个好鸟!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安全。历山牛以前,骚扰过你?在路上拦截过你? 山妞点点头:那个人渣,我眼角都不眨他一下。他要真敢,大不了我有命一条。牛不喝水,他还能抢摁下头?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鸡蛋还能碰的过石头?只是,你千万不可独自干什么事,给历山牛可乘之机。 山妞笑了,喜欢的异性的关心,是最真诚的爱情。 山妞想问历山牛骚扰我,你是怎么知道的。话到嘴边,想到这也太幼儿园。爱屋及乌,喜欢自己的孙燕从,怎能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这是深爱自己啊,虽然没有明说,这份关心不是比甜言蜜语更能表达情意吗? 想到这里,山妞的脸上盈满笑意:放心,为了你,我会保重自己!只是,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你这次回去办事不会太顺利。 放心吧,没问题!我们企业资源枯竭,一直鼓励走出去。他们不会为难我,因为那么一大帮子煤矿兄弟,如同离开水的鱼,吧嗒着嘴,等待再入河流湖泊畅游人生。 情人的话太多,时间在指缝里漏得太快。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午夜,远处传来山妞娘:山妞,山妞……焦急的呼喊声。 孙燕从和山妞对视着笑笑,赶快并肩往回走。 俩人的手很自然的拉在一起,十指相扣,攥得紧紧的,手掌心都贴在了一起。 孙燕从回到彭州的当晚,华明晨和李树来几个老工友,也不知消息这么灵通。偎门嘈杂的找到孙燕从,死拉活拽,硬是把孙燕从请到小酒馆。 囊中羞涩,豪华的菜是吃不起的。油炸花生米、贾汪素火腿,尖椒辣子鸡、皮肚炖腐竹、烧鱼籽、清汤羊肉,这些彭州的特色菜是不能少的。再穷,也不能穷在酒桌上。 这些煤矿工人啊,讲感情,重义气,性豪爽,轻金钱。谁对他们一个好,心扒给你吃都情愿。 长期艰苦危险的工作环境,吃得阳间饭,干得阴间活,三块石板夹块肉,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汗珠子摔八瓣。早已忘却了生死,最重的是生死情谊。 当天几个掘进二区的老工友,酩酊大醉。东脚打西脚的,相扶着颤巍巍的晃荡在大街上。醉醺醺的说着他们事后也想不起来的话,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酒醉的话也得践行:孙……孙书记……凭着咱们在地狱磨难的七八天,咱掘进二区的人,不能为咱老单位抹黑。不能……不能叫林班他们在天上伤……伤心! 说到这里,有人就呜呜哇哇的恸哭起来,引得一众弟兄们在深夜的街上,都野狼嚎月般大哭起来。 孙书记……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你!只要说句话,水往水里去,火向火里来。无论到哪,怎么都是把好刷子,绝对不能坠落了当年的名头,怎么可是国有企业着名的区队啊……我们不是叫花子!我们曾经是国家的主人呀…… 说到这里,又有人哇哇的大哭起来。 矿留守处的领导,对孙燕从的活动一直很支持。孙燕从外出期间,一直没断了电话联系,很实在的掌握着他的动向。 因为,包矿、包采,这是目前,资源枯竭矿井,自我救赎的唯一好办法。 昨夜接到孙燕从回来的电话,党委书记兼矿长就让党政办公室,连夜下了通知:无重要活动不要外出,今天召开重要办公会。 孙燕从按通知的时间,早早到了会议室。让他意外的是,一把手眉头紧锁,已经坐在主持位置上。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事,别说一把手等人了,他总是踏着钟点,端着茶杯,比别人晚到一分钟。他的分寸把握的极好,不早不晚的一分钟,那是威严和权利的象征。 见到孙燕从进门,一把手站了起来,远远的招着手 今天的行为,确切的表现出了一把手内心的焦灼和期翼。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急不可待的询问起大体情况。 孙燕从粗略的汇报,让他眉头渐渐舒展,铁青的脸浮上了笑意。 因为是行政决策会议,一把手肯定要主持会议的。与会的人员,嘻嘻哈哈走进会场,一眼看见一打手鹰隼的挺胸拔背着,倨坐在主持人的位置,目光炯炯的审视着进来的每一位。说来也怪,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进来的人,哪怕正在嬉皮笑脸,也马上肃容端庄起来。他们可没有这个胆在一把手面前放肆,那可是老鼠舔猫鼻子,危险大大的。挨句申饬,弄个灰头土脸的,还是一把手认为的自己人。要是一把手不言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你,那是你的霉头要来了,而且倒霉的时间,绵延悠长。 生存的经验已经多次提示:你要想生活的愉快,就要懂得谦卑,不能和主管一样露脸争锋。 看到进来的每一位,孙燕从因为坐的显眼的位置,都是笑着冲他们掉头打招呼。大家都心知肚明,坐在大矿长不远处的孙燕从,现在领导眼里的份量。 就在人员到的差不多,一把手咳嗽了声,想宣布会议开始。他已经年过五十,这在一线煤矿已经是个元老级的干部了。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杀伐决断利落,在干部职工中威信很高。 大矿长举手投足都带着种霸气,犹如远洋海轮的船长,命令只要下,就得无条件执行。如今煤矿已经停产关井,他的权力覆盖范围大大缩小,但虎老余威在,只要还在他节制下的人,还是没有人敢存轻侮之心。 门口衣衫,幽灵样飘进一个瘦骨伶仃的人来。一把手,蔑了他一眼:好大的架子,哼让大家都等你? 来人的脸色顿时铁青,哈了哈腰,硬挤出点笑:改正!一定改正! 来人满脸的谄媚,就是用嘴进行口交性服务,也会涂抹着笑意。 当看到孙燕从坐在一把手身边,知道今天的会议肯定和孙燕从有关。不由的多看了孙燕从一眼,眼里的阴冷让孙燕从从骨子里感到恐惧,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本来,他就和孙燕从有旧怨,刚才又被一把手训斥了一顿,这些账。他都记到了孙燕从的头上,他心里琢磨着:小子哎,别看你今天得意,出水咱们再看两腿泥!哼哼…… 这个来人官不大,能量可不小。孙燕从厌恶的赶快转脸,紧皱的眉头好像面对一坨,才拉出来的冒着蒸汽的狗屎。 他叫顾盼常,是煤矿所在地一个生产大队支部书记的儿子。凭着地头蛇的威风,矿上不敢不给面子,在顾盼常高中刚毕业,矿上就把他特招进了煤矿。 按一把手的意思,一视同仁,先安排到一线工区去。 一把手当时还只是个党委委员、负责生产的副矿长。别看官职不大,生产副矿长相当于海轮上的大副,在矿上是排名第三的人物。 党委书记和矿长连连摇头。 党委书记吗,拿出一贯稳稳当当的风度:要考虑矿社关系哊……那可也是生产力,直接的经济效益!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7章 也是传奇 大矿长快言快语:咱们的三采区,正在他家北湖的旱田下。以后出现塌陷地,处理起来是很麻烦的。郭支书那样的人,运煤的车过去,都要搂两耙的人,到时候还不带这人来堵矿门? 顾盼常来矿报到的当天,矿上的党政一把手,鼻涕向眼窝里流,宴请了顾盼常父子俩。按理说国有大矿的双一把手,都是县团级,一个小小的大队支部书记,算是什么级别? 然后,顾盼常就进了最热门的科室,干起了财务! 孙燕从对顾盼常的腻歪,不只是他的长相恶心人。 顾盼常长得真是难倒画匠愁死木匠,难描难刻的主。尖头翘尾,一副蚱蜢成精的样子。上尖下宽的脸,两只倒吊的眼睛,张嘴便是黄色的大板牙。这副尊容也就罢了,偏偏他的面部神经就像得了坏死症,成天阴沉沉的见不得一点笑容,勉强笑笑比哭还要难看。尤其让人厌恶的是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给人让丝丝作响的毒蛇的眼睛死盯住,难免睡着就会做恶梦。 对他的行事,孙燕从更是从心底厌烦。好好的干着财务,自己却借老婆家的势力,贷款搞起水运,明里暗里楷矿上的油水。 秦桧也有几个相好的,不知什么时候,磕头橛鞋底歃血拜把兄弟,在政治清明的煤矿又开始重来。 顾盼常的把兄弟,可不是谁都能拜的。人没有两把刷子,社会是没有点地位,入不了老大的法眼,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是无门可入的。 有一阵子,提拔干部的一项重要依据:民主评议的打分。 增加干部提拔的透明度,推动民主,让人民群众监督敏感的干部提拔进程。这本是加强干部队伍建设的好措施,只是橘在淮南以为橘,生在淮北以为枳,所差何异矣,水土不服矣。晏子使楚,所进行的反驳,不幸成为现实。一是媚俗者得分高;二是拉帮结派者势众;三是敢做敢为者,必然得罪人多。 这项措施让敢做事想做事的人,大多失利评分。而不干事、削尖脑袋升官的人,大开方便之门。 在共产党的天下,已经偃旗息鼓的哥老会、结义兄弟之类的封建余孽,再次疯狂发展。 给拉帮结派的人提供了施展拳脚的机会。每次评议前,顾盼常的把兄弟们肯定是最忙活的。不过汗水终究不能白流,顾盼常把兄弟十人,很快全部进入了中层干部行列,特别是老大,竟进一步进了副矿级的岗位。这位满脸骚疙瘩哦,肥胖的体型如同蜷缩的蟾蜍的老大,凭着弟兄们的支持,和悟透的圆滑,再进一步上升的空间很是明显。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大得势的光辉照耀下,顾盼常在矿上混的如鱼得水,对外经营的单位干了个遍,那都是油水大大的单位。 令人不解的是,顾盼常干趴下的单位,可以伸出一只手的手指不够数。干好了的单位,查不到一个。 在机关宣传科干的时候,孙燕从就和顾盼常不对路。 特别是看到到岗位竞争时,顾盼常能带着帮腔的人,找到竞争对手,威胁让对方让路。孙燕从起心里不舒服:天下者人民的天下,执政者是为人民服务的共产党!在民主评议中,义愤填膺的孙燕从,当然不会给顾盼常投票。 顾盼常是金钱粪坑抛出的人,很会应用市场手段。他会给出价码,对钱他这人倒是很财务,出手绝对大气,当然投资的回收,也是很丰富的。 本来孙燕从干政工,顾盼常干经营,两人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多大交往,也没有什么仇。 偏偏矿机关,要开党代会选举出席代表。其时,顾盼常刚刚干趴下一个外向经营单位,他暂时在审计科挂名。 选举时,顾盼常的把兄弟们上蹿下跳,做足了功课,大有进一步攫取权利的气势。党代会代表的投票权,说到底是话语权。顾盼常有了投票权,不仅给老大放屁添风,也增加了他能进一步的权重。 孙燕从偏偏不买这个账,在投票时,他没给顾盼常和他的老大打勾。 谁知,监票和点票的有顾盼常的把兄弟。这个信息肯定传到了顾盼常的耳朵里。 投罢票,顾盼常出乎意外的没有当选,看来党员们还是主持正义的多,一些人的小伎俩,难以遮掩大家的眼睛。当晚下班的时候,孙燕从走出办公楼,迎面看到恰腰站在台阶上的顾盼常。 他的脸就像木雕石刻,没有一点表情,只是那双倒竖的蚱蜢眼睛,眼珠几乎暴框。发出的蛇样的阴冷,看得人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当时孙燕从就知道,这个仇是结上了。只是疖子的脓头,不知什么时候爆裂。 脚正不怕影子歪,对顾盼常和他的把兄弟们,孙燕从倒也不惧自古邪不压正,只是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当天的会议进展很顺利,当孙燕从汇报完情况和自己的打算,会议室里沸腾起来。 参加会议的人员,个个身份不凡,今个没有了一贯的矜持和稳重。从孙燕从的汇报里,他们看到了商机,找到了资源枯竭矿井脱困解危的路径。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抽泣,几声凄厉…… 孙燕从啊,你虽然崇拜伟人,践行他的理论,但是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形而上学要不得,修正主义更要防备。不知不觉间,杀人于无形的正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 后来,孙燕从终究还是吃了顾盼常的亏,那几乎是灭顶之灾。 按照程序,孙燕从汇报完事情的脉络,就应该退场。涉及到个人利益取舍,上一层次的管理办法,还没有到了当面锣对面鼓的透明。 孙燕从回到单身宿舍,等待着组织的决定。那是难熬的等待,就像蚂蚁在心上是爬,死不了人,让人也无法安生。 孙燕从不敢到远处去逛逛散心,谁知道领导什么时候找?就像一个巨大的物质在运动中,再踩刹车,惯性也要让它运行一个阶段。 孙燕从不想太招摇,毕竟是没有决定的是,随机概率很难把控。他没打手机给华明晨们,只要打了,这帮弟兄们必来,多少年的煤矿工人生活,让孙燕从深深体味了什么叫豪爽?什么叫义气?事情没有盖棺论定,他能做的就是等。一个人在单人宿舍,无奈的等! 孙燕从不是嗜酒的人,这一刻,他特别想猛喝几口,朦朦胧胧忘却一切烦恼。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 孙燕从无聊的打开山妞为他准备的包裹,想找本书来平息下心潮。 多年来,孙燕从已经养成了习惯,心里不舒服了,就拿本书来化解。 包裹打开,拿出书本,发现包底竟然放着一瓶枣儿杠酒。这酒,只有山区的人酿造。绝对的高度白酒,达到酒精含量七十度。喝下一口酒,那哪是酒啊,分明是一条火线,火辣辣的火山岩浆般的流下咽喉。 可能山妞早已料到孙燕从今天的烦恼,随酒放存的还有山妞自己酿制的辣霉豆。那是山妞那片山区独有的小吃,做起来很麻烦,除了自己家里人,一般是不上桌的。 孙燕从一口酒,三五个辣霉豆,人不觉的就有些迷糊起来。想到了山妞迷人的大眼睛,风情万种的肢体,幽幽怨怨的神态,当然也会想到林彦俊等人,他不觉得就痴呆起来。 砸门砰砰声震耳欲聋,孙燕从在迷惘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打开门,党政办的秘书,他多年的好友齐鹏鹏,张口气喘的一把拉住他就往外走:快一点!领导正在等你谈话。机会来得不容易,你可要珍视、把握好机会呀。 齐鹏鹏,中国矿业大学的学士,这个中国最高煤矿学府毕业的高材生。做事行方就圆,说话惜字如金。本来毕业后,按他的专业应该在采掘一线,有所作为。 但他在一线实习没有达到半年,就被大矿长钦点回到机关,而且分在党政办。对待齐鹏鹏,大矿长见到他,就眉眼带笑。除了睡觉,和回家同老婆做爱,那是走坐都带在身边,被视为一把手的贴心人。 为此,那些本来巴结大矿长,见到过成效的人,免不了吃醋捻酸。在几次矿里的办公会上,就有一两位副矿长顾此言彼,话里带话的提出:专业人才应该走专业的路子,过早的进机关,会影响他的发展。 大矿长就是大矿长,国有煤矿拥有船长般的威严。听到这个意见,自然能品出其中的滋味。 他本来就喜怒不形于色的脸,看不出心里想做什么。只是眉毛跳动两下,淡淡的说:鼠目寸光!我们的矿井即将关闭停产,哪里还有一线,再分什么政工口、生产口、经营口、机电口、后勤口?这样的专业分工想法,就是裤裆里放屁,和我们矿的实际是两岔子路上。我们的党政办,将成为关井停产后唯一的综合部门,对外有伸出触角,获取信息;外向内联,沟通谈判;已经进入生产的外地矿,要进行实地考察。这样的部门,不正是缺少和培养人才的地方! 这事,发生在大雪白头事故之前。那时,齐鹏鹏和孙燕从就是好朋友,俩人无话不谈的。 好在,齐鹏鹏这个人,英气内敛,处事有度,虽然在虎视眈眈下,前程似锦。 出了门,孙燕从见齐鹏鹏比平时少了沉稳,免不得相问。 好朋友并没有相瞒,把孙燕从走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过去,人们以遵守原则,保守组织机密为天性。现在,自从人的自私闸门被打开,难以满足的欲望奔驰而出时,保守机密已经死亡。这个社会阶段,别说一个小小的享受县团级待遇的煤矿,就是省部级的会议,散会后,不出三分钟也都传到相关者的耳中。信息用时是宝,不知使用就是个屁! 孙燕从最为担心的顾盼常们,果然没有罢手。待到孙燕从回避,方案进入可行性研究的阶段,顾盼常说话了。 这种场合本来没有他的发言权,只是天假其便,这一时期反腐倡廉列入重要议事日程。水涨船高,纪委主持工作的副书记身份很快拔高,已经是在重要决策可以发表意见的位置。 作为新上任的纪委副书记的顾盼常,应该是没资格参加这个会议的。恰巧纪委书记前天出差没归,顾盼常顺位上沿,能在这个会议室列席。 在对孙燕从黑龙沟煤矿的承包方案。大体成形的时候,一把手乜了顾盼常一眼,惯性的淡淡的:你们纪委还有什么想法和好的建议? 听到孙燕从介绍黑龙沟煤矿的情况,和班子里准备实施的方案,顾盼常心里早已经想二十五个老鼠在抓:好政策!好地方!俺老顾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前期工作,毕竟是孙燕从做得,要想取而代之话就要冠冕堂皇,符合大局,不然还不叫那几个老帮子一棍打晕。 看到作为班子第四把手的老大,不住的瞄自己,示意他不要反对。 一旦信仰都可以换钱了,那人心就值得深思了。你跪下的一拜,不是虔诚而是欲望;你烧去的红烛高香,不是信仰,而是现实报。 一颗苹果的腐烂都是从心里开始的, 一个社会的堕落都是从信仰开始的。 思忖良久,顾盼常嗫嗫蠕蠕的:方案不错,只是建议,在这样的外向经营当中,要加强反腐倡廉工作。我建议,这项工作可以纪委来牵头,最不济也要纪委去人监督? 一把手转过脸来看着顾盼常,很是诧异,人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米饭?然后就笑了,笑里满满的嘲讽:谁牵头?你?谁监督?你? 哈哈!一把手突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你知道煤层地下赋存是什么样子?你知道构成现代煤矿生产的几大要素?干好你的工作就是了。这次黑龙沟煤矿的包采方案,我们矿上不需要拿出一分钱。对了,你是干财务的出身,应该知道账户是还有几毛钱?这次黑龙沟煤矿的承包,以私人出面为主,我们是不要拿出一个蹭的铮亮的硬币的。我们拿出的不过是信用担保,对一个在井下封闭了七八天,在阎王殿是转了一圈又回来的矿工兄弟,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个生意稳赚不赔,连你以后的工资都要从他们上交的费用里支取。我的大会计,你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一把手的黑脸一沉:就这样定了,散会!秘书你去通知孙燕从,我们……一把手用手划拉一下,包括副书记、生产副矿长、经营副矿长、工会主席:我们集体谈话。 多少年的国有煤矿积蕴,绝不能在我们手里全部流失,那样,愧对我们牺牲的工友,酒泉之下也无颜相见。说着有些哽咽起来,在座的人眼睛也都湿湿的,不由得想起大雪白头的日子。 一把手向来以快言快语、畅快淋漓的风格着称。 孙燕从来了。一把手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黑龙沟煤矿的煤炭赋存情况很好,值得一搏。对甲方的承包方案,就不改动了,改动了不好,让他们有种朝令夕改、小肚鸡肠的认为。只是我们一方的承包方案,需要谨慎对待。只有选对方式、选对承包人,我们的经营活动才能成功。我们几人商量了一下,乙方的承包方式不过是两种方式。一种,矿上为主投资承包,委托人去经营。二是,以我们矿上的名誉,企业去承包、去投资,由企业骨干人员签定承包责任合同,当然上交费用、各方面的扶持,我们不会瞎子放驴。 我们想采取第二种方式,这样既给了你相当大的自由度,也省下了矿里有限的资金,然后,在有了一定的积累后,咱们东山再起! 一把手说到这里,两个眼睛,黑暗中大巷里的矿灯似的雪亮。再看看另外几个头,眼睛里也都是炙热的火焰。 孙燕从激动的站了起来,行了个军礼(当年很多政治上可靠的矿工,都是武装民兵,参加过军训的),铿锵有力的说: 绝不辱使命,保证对的起那些生死与共的煤矿兄弟。 说到这里,在座的人眼睛都有些潮湿,想起了沸腾的矿山,火热的工作生活,大家都忘不了雪白头工亡的工友。 一把手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你的经营承包活动,是以你为主进行的。你是自由的,可以决定人员的任用,薪酬的发放。只是建议,你要成立临时党支部,这是我们煤矿工人的核心,凝聚力、战斗力都来源于此。至于安全生产吗,我们会定期检查,安全为天的原则一定要坚持,这是我们煤矿人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 这天晚上,华明晨们非得聚到一起。又拿出当年的豪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孙燕从也是喝得豪气万丈:今天,怎么只完成了两大,未来我们一定补齐第三大:大称分金银。齐鹏鹏那天,参加了老工友们的聚会,只是一如既往的,他惜言如金,只是在眼角湿润时,大口的喝酒。 席间,李树来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却羞羞喃喃的说出口。 华明晨大喝了一声你这人怎么像个娘们似的,丝丝黏黏!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都是些一个迎头干过的伙计,有什么话不能说?马上就要出远门了,那是去煤矿一线,能不能全胳膊全腿的再回到咱们彭州,可不是自己能安排的,说呀急死人了! 李树来说了些什么? 要知道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98章 说起刘邦 《古今概谈》,见里边也有性子急的记载,特择录几节: 王蓝田这个人性子急,曾经吃没剥皮鸡蛋的时候,用筷子几次没挟住。勃然大怒,伸手拿起来扔到地上。见到鸡蛋在地上还在打转,便站起来用脚去跺,不料踩空。他火气更大,就从地上拾起来,放在嘴里去咬,咬烂后吐到地上泄愤。 魏王思性子急。曾经在书写的时候,苍蝇落在笔端。驱赶走了,不一会又飞了回来骚扰,如此几次。他站起来,拔出剑来砍杀苍蝇,三番五次没有砍中。便气哼哼的把笔掷在地上,用脚狠狠的把笔踩坏。 华明晨就是这样急性子的人。 他的连敲带打的一番话,弄得李树来红了脸。别看李树来长得威武高大的,说话行事真的有些娘们气:我是想,咱们走的那么急,想去看看吴小怎嫂子都没有时间了。 华明晨哈哈一笑: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林嫂子那里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结了。年节回来,咱们再去看她,也没失了情谊。你是怕和蒋薇薇告别太匆忙了吧? 几句话,弄了个李树来红布盖脸,嗫嗫蠕蠕的不知怎么反驳。 这一时期,他和蒋薇薇接触的是比较频繁。虽然蒋薇薇比他大了几岁,李树来还是有话想向她说。 心里有事,孙燕从打着华明晨几个匆匆忙忙的走了。让李树来大后阵。 李树来轻轻舒了口气,想着晚上去蒋薇薇家看看,然后带着剩余的几个弟兄,赶上孙燕从他们。 晚上估计蒋薇薇吃过了饭,李树来笃笃的敲开了房门。自从权健有牺牲后,康复了的李树来经常的到蒋薇薇家里来转转。 矿上抢险的那一段时间,恰逢下了场多年少见的大雪,然后是雪后寒,加上蒋薇薇们夜以继日守在副井工业广场上,吸入式的通风系统,让气温特别的寒冷。事故处理完毕,蒋薇薇粉嫩的脸颊严重冻伤。连手脚也都一瘸一拐的受着冻疮的折磨。直到现在,事故已经过去,蒋薇薇脸上还留下黑色的瘢痕。 住的房前屋后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得,老亲社邻的,谁不知道谁? 蒋薇薇是个好姑娘,只是时运不济,在情场是接连受到两次打击。花儿一样的女孩子,人就蔫了起来。走路总是低着头,很少开口说话,更是难得听到她的笑声。 权健有好像带走了她的精气神,丧失了女孩子的活泼灵动,活在世上好像带发修行的居士。看那样子,要不是顾忌父母在世,她这有看破红尘,出嫁为尼的可能。 从小,李树来就对行为端正、美丽大方的蒋薇薇崇拜。如今见到蒋薇薇的痛苦,就生出了为她解除忧愁的想法。 开始,李树来是羞惭惭的进门,拘泥的出来。俩人相处的时候,大多都是默默无言,很难找到开启蒋薇薇心扉的钥匙。 后来,看到蒋薇薇被冻坏的花容玉貌,李树来心里有了腾地感觉。他觉得,蒋薇薇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权哥不在了,于公于私,自己都有替权哥照顾好他的责任。 经过多方打听,花了高价,李树来找人配制了,修复养颜的中药。那天,李树来喜滋滋的奔进蒋薇薇的家:蒋姐,你看这是养颜的药。很灵验的配方唉。你用用,不出一个月,保证还你原先的娇艳。 蒋薇薇把他放在桌上的药,往远处推推。苦涩的笑笑:养好了,又去给谁看?自从健有走了,我这颗心就死去了。我已经想好,终生不嫁。爹娘在,围绕他们膝下强颜欢笑。爹娘都不在了,我找个清净佛庵蹲着去。 李树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蒋薇薇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银行的工作薪酬又高。追求她的青年男子排成了队,有些人长相、工作,都比权健有好的多。她真是个煤矿工人的好媳妇!对得起人,忠情重义,百里难挑一。 于是再来看望蒋薇薇时,就多了几分尊敬。 蒋薇薇已经吃过饭,正在自己的小屋里,两手托腮想心思。见李树来大步流星的进门,礼貌的对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蒋姐,我今晚是来向你告别的。明天,我就去大西北了! 蒋薇薇特有的斜插入鬓细眉梢,挑了起来,深深的叹口气:你终于要离开了…… 蒋姐,今晚的月色很好,我约你出去转转,散散心,你老这样愁眉不展的,真叫人心疼。 蒋薇薇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少见的噗嗤笑了:小毛孩蛋子,也知道心疼女人? 我才比你小几岁?二十多岁的,也是饱经风霜的成年人了吧?你看…… 说到这里,李树来摩挲着自己青薰薰的下巴:看!胡子都成钢针啦! 蒋薇薇顺眼看去,昔日穿开裆裤子的小家伙,已经长成了威武雄健的男子汉。 俩人顺着矿区的小路,在田埂上歪歪斜斜的走着,好不容易挨到平坦的开阔地。 蒋姐…… 李树来看见蒋薇薇看着天上的明月发愣,很深情的喊喊。 见蒋薇薇转过脸发呆的瞅着自己,李树来脸上浮上笑意:我本来今天就该走的。晚走一天,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句话! 见蒋薇薇没有明白过来,迷惘的看着自己。李树来大声的说:就是为了告诉你,我爱你!我会今生今世呵护着你,让你幸福。我想,如果健有哥泉下有知,这是他乐意看到的。他盼着你幸福的度过今生。 蒋薇薇心里象被人攥了一把,身子摇摇晃晃,就像呼吸不顺缺氧一样。 好久,她才缓过神来,长叹了口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的心已经被权健有填的满满,就怕……就怕再也掖不下你…… 那天晚上,俩人蹲在窄窄的田埂上,再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听着蛙鸣,蝉叫和小虫的啁啾。 萤火虫再谈吗面前画出迷幻的图画,月儿在白莲花般的云朵穿行。享受这人生难得的静?,俩人觉得灵魂在升华。 矿工自有矿工的爱情,矿工自有矿工的情愫,不是个中人,自然难以体会煤矿工人的感情。 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爱情有欲望的人呵,只是自带赋予他们特殊的角色。 写到这里,笔者想补充一句,在所有的学习过程中,笔者都是优秀生,和任何人相比,都没有羞赧,只有自信:是时代让我从事这个职业,我不比任何人差。若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在其他的行业,我也一定是佼佼者! 在这个世界上谁比谁差,差的是男怕择错行,女怕嫁错郎!可是当时赋予我们的重任,舍我其谁?要知道,那时的中国人,见自私和金钱视为最肮脏的东西。 只是三十年在河东,三十年转河西,人的思想被实用主义。这里我不想说是修正主义,搞乱了套。 孙燕从在返回黑龙沟煤矿的路途上,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他决心在这个自己已经走了近十年的行业了,坚持奋进,再传彭州煤矿工人的辉煌。 进家情更怯,越靠近山妞家的路边店,孙燕从心里越发的扑腾起来。他的第一故乡,是江苏的里下河着名的锅底兴化。第二故乡是那个曾经龙争虎斗及千秋,把他生命历程渐渐推向山端的徐州。 这里将是他的第三故乡。这在考察黑龙沟煤矿的考察、协议谈判的时候,孙燕从就意识到,在这荒芜的燕山脚下,他将迎来人生的高峰,创造出并肩甩汗珠子的生死工友。 看到瑞丰客栈,孙燕从的兴奋写满了脸,大步流星的直奔大开的店门而去,真相小时候放了学,快进家门的时习惯的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看到孙燕从急匆匆的样子,紧跟在他后边的华明晨也值得边气喘,边小跑才能跟上。 华明晨心里暗想:奇了怪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做派四平八稳的孙燕从,怎么象火烧腚似的。这里一定有他特别想见,对他生命有重大关联的人。 可别小看这华明晨!如果说孙燕从,是这支掘进二区组成的劳务承包队伍的定海神针。华明晨就是这支队伍的脊梁,再后来的工作中,他给孙燕从提供了多种支持。特别是,队伍离开彭州,来到上千公里外的小煤矿。远离家乡的人,闲暇时思家的念头十分愁苦。 离开了生活几十年的彭州,要到几千里外去给私人老板打工,一行几十个矿工心里充满雾霾。 都知道私人老板不是慈善家,他们投出的每一分钱都想的是回报。要想从那些私人煤老板手里拿钱,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时的华明晨,尽管心里悲伤,脸上却是十分开朗,竟然充当起心理治疗师的作用。在漫长的第一次离开家的路上,离彭州越来越远的路上,华明晨把他那在老掘进二区的没有讲完的故事,继续讲下去。那些发生在家乡的传奇,说远,远在几千年;说近,尽在现代仍能看到痕迹。 这些故事让心情忐忑,远离家乡的工友情绪渐渐安静下来。 华明晨继樊哙错杀老鼋,造就彭州第一吃鼋汁狗肉,卖狗肉的不带刀的特殊现象。讲述的楚汉传奇故事,留下了很大悬念。 如今在疗治乡愁病的时候,续讲的故事,有很大疗效。 故事的主题还是:彭城楚汉传奇故事 一千三百多年以前,被称为小诗圣的杜牧。走到古木如涛,峭壁参天,泉鸣溪跃,绿草毡铺,野花浪漫的九里山前。看着横笛骑牛的牧童。由不得想起当年的楚汉厮杀。看着已经沉寂的古战场,仍可见当年金戈铁马喋血的痕迹,由不得吟出流传至今的绝句:“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得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这个地块,有史就因为是战略枢纽,没有少发生过战争。但最有名的还是楚汉相争! 那个改变中华民族走向的大战,一时多少豪杰、将星!项羽本身就不用说了:力拔山兮气盖世!为什么这个天潢贵胄,却败在一个农家出身的泗水亭长,刘邦的手里?当时的形势一边倒,人人好项羽!可偏偏孱弱的刘邦,翻了基本盘,打败了这个不可一世的楚国的旧贵族。史家分析已经很多,原因应该是刘邦善于用人,而项羽眼里只有他自己。 《史记》上刘邦和韩信的谈话,很能说明这个问题。刘邦问道:“像我自己,能带多少士兵?”韩信说:“陛下不过能带十万人。”刘邦说:“那对你来说呢?”韩信回答:“像我,越多越好。”刘邦笑道:“统帅士兵的越多越好,那(你)为什么被我臣服?”韩信说:“陛下不善于带兵,但善于统帅、使用将领! 韩信此语可谓一语中的。那么我们就来看看刘邦怎么统帅不下,战胜群雄夺得天下? 《一》 汉高祖刘邦到底是哪里人? 丰县说是他们那里生人,沛县说刘邦没发达前一直在沛县生活。最后的结论是丰生沛养,两家都成了千古龙飞地,万代帝王乡,皆大欢喜。 只是刘邦的亲生父亲是谁,正史、野史混成了一锅糊涂糨子。 他们普遍的说法是:刘妪去田间给刘老翁送过午饭,欲回家再忙。 归来时烈日当头,天气煎烤人,又疲劳又累的慌。走到一棵大柳树下的凉阴地下,刘妪再也不想挪动脚步。 心想家里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先在这里歇一会吧。 谁知柳荫树下,凉风习习,甚是怡人。坐了一会,刘妪感到腰酸腿疼的。四下没人,干脆放平了四肢,舒舒服服的享受起来,那舒服劲呵给个神仙也不换。 毕竟是终日操劳的人,头一粘地,两个眼皮就打起架来,不久呼呼睡去。 睡梦中感到下了阵细雨,大柳树枝繁叶茂,密密层层,倒也没有湿透衣裳 毕竟是劳累过度的人,从侧卧翻身成仰卧,仍然沉沉睡去。汗水的朦胧间,好像有人趴在了自己身上,扒开衣衫,强行要与之交合。 刘妪拼命用双臂撑持,哪有那汉子的贼力气大。为怕刘妪喊叫,他边激烈动作,边用手卡住刘妪的梗嗓。 刘妪很快因为缺氧陷于半昏迷之中。 半昏迷的人是很容易产生幻觉的,刘妪再三挣扎不起,就感到自己,除了四肢被对方紧紧按住,好似一条威力强大的蛟龙缠缚在自己身上。 刘翁晚上收拾农具回到家,吃完饭上床。没有什么游戏,灯一灭,开始逗弄妻子。妻子千推万阻,就是不肯就范。 往常可不是这样的啊,以往夫妻游戏,只要自己挑个头,妻子向来都是很情绪的呀。联想到,傍晚回到家,刘妪魂不守舍,脸色阵黄阵白的。刘翁不由得起了疑心,细细盘诘起刘妪怎么回事。 刘妪白天是惊掉了魂,大柳树下的野交让她狼狈不堪,心里委屈没有地方诉说。见到老公发问,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很快就泣不成声。 刘翁大惊,顾不上披上衣服,坐直身子。托起妻子的下巴,直眉瞪眼的审视着妻子。 到了这种情况,不说是不行的了。如果直说,凭刘翁的火爆脾气,挨一顿好捶是少不了的,而且情况可能会更糟。 急中生智,刘妪眼睛里满是惊恐的说出,小憩之后龙于之交的情况。 刘翁听到是神龙所为,长出了口气,莫不是要有什么祥瑞要降临到刘家?嗯,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老婆偷汉子就行。 是夜,刘翁搂着妻子睡的很是香甜。 一朝怀孕,十月分娩。 刘妪生下了第三个儿子。为了掩盖这是个孽种,说假话也是需要造势的。刘妪对丈夫说:小三子出生的时候,他梦见金龙入怀,红光满室。 刘翁想想也是。 屋里为产婆取暖,生了盆木炭火。那刘三出声大哭之时,室内的确红光大炽。刘翁深信不疑,儿子是龙种。 其实孩子出生时,接生婆忙活的四脚朝天。穿着的衣裾带起阵阵微风,那盆木炭火,不特别明亮吗? 秦始皇到了晚年,也许是那条赶山鞭的丢失,任他越发的多疑起来。他既担心自己没能长生不老,也疑心周围的任何人,都在觊觎他的宝座和权利。对皇权的防范,做到了草木皆兵。 这一天晚上,他本已熟睡,噩梦把他惊醒。大汗淋漓的秦始皇再也不能入睡,睡在龙床上,浑身筋酸骨麻,翻身打滚就是不自在,干脆披件袍子,在陪睡的妃子搀扶下,在宫殿前空阔的场地走走。 这一走不要紧,秦始皇发现了异状:怎么东南方的夜空出现了红光? 第二天他便将负责天相观察的官员,善于占卜的能人召集到龙案之前。 所到之人,皆为一时豪杰。大家左掐右算,得出的结论是,取代秦始皇的人又出生了。 这还得了?孤家费尽心力建立的大帝国,岂能落入他人之手?秦始皇想到这里暴怒不已,下令处死昨晚寅时降生的所有婴孩,特别是东南方向出生的男孩。 谕旨颁下,立刻在华夏大地平地掀起腥风血雨,万千婴儿丧命。 刘妪和刘翁接到县里的通告后,哪里肯看着他们带着异秉出生的小儿子,就要一命呜呼。何况这孩子落地,就大睁着双眼,笑嘻嘻的看着二老。 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就对周围邻居们说:婴儿得了暴疾夜间丧命,已经用草席包裹扔在了乱坟岗。 为了怕县衙再来找麻烦,便带着孩子们匆匆离乡,向远方逃去。 秦始皇这人,干起自己的事特别认真。在收到各地纷纷报来的斩杀婴儿的奏疏,很是高兴。 高兴之余,心里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便把看天相和占卜的一群奇人异士召集到金殿,询问祸殃消除的如何。 项羽刘邦 这群人出殿观看天相,纷纷向秦始皇告喜:祸源已经殄灭。 便便有个占卜的眼光特别毒辣,在天相上他没看出来什么。可是掐指一算,却发现东南方向,却有一个命相主贵的婴儿还在活着! 这还得了?秦始皇听后气炸了肺,伤透了脑筋:斩草不除根,等于养虎遗患!下令东南一带地方官吏,亲自率人查找,无论婴儿父母是什么身份,孩子一律就地处死。 刘邦如何逃过劫难?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9章 龙生虎养 谕旨再下,地方官们既保乌纱帽,又要保脑袋。亲自带着平时就耀武扬威,以欺压百姓为能事的酷吏衙役,挨家挨户的搜查起来。 上一次的剿杀,干的很是爽快,经查当夜出生的婴儿无论男女,已经全部入土。这都是当着众人之面进行的,皆可以找到大群的证人。 只有一家姓刘的婴儿,说是夜间暴毙,用草席包裹,扔到了乱葬岗。 众公差为办成铁案,几人到了乱葬岗子。只见几只红着眼睛的恶犬,在你争我夺的争抢死孩子的尸身。有几只恶犬见到来人,怕遭棒打,叼着死孩子的腿脚,远远的跑到草丛里嘁哩嘎啦的乱嚼起来。 回来报告县官,县官眯眼沉思了会:这是唯一的遗漏,天知道恶犬吃的是不是那个婴儿? 黑着脸。县官追问:孩子的父母现在哪里? 衙役回答说:孩子死后,因为太伤心,全家已经远走他乡。 嗯,疑问就出现在这里? 县官想着,下令追捕婴儿的父母,务必落实他们带没带走孩子! 衙役们奉令后,风卷残云般刘妪逃走的东南方追去。 再说,逃难的刘翁夫妇,心里有鬼,怀抱着婴儿拼命逃窜。 慌之慌之如丧家之犬,忙之忙之似漏网之鱼。 不觉间已经逃离丰县有百十里地,两口子正想歇歇脚喘口气。就见西北方黄尘漫天,马蹄如疾风骤雨,吆吆喝喝紧追而来。 这下可把刘翁两口子急坏了,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在平坦的旷野上,如何藏起孩子? 实在没有办法,要是让衙役们搜到孩子。别说孩子没命,就是连老两口的贱命也得搭进去。 想了再想,只好挖开黄土地,把孩子活活的埋在了地下。 追捕的衙役转眼就到,放开马匹,大吆小喝的向两口子跑来。 责骂询问殴打,刘翁两口子哪里肯承认:只说孩子生下来命短,当天就死了。已经丢在乱葬岗子,不知肥了那家的狗子,如今只怕又寻到托生的地方了吧。 刘妪夫妇边分辨,边偷眼觑去。 这一看,心肝具碎!埋藏孩子的地方,竟然站着匹骏马。马低着头乱啃着庄家,四蹄不安分的不时踢踏。 什么样的孩子不被踩死? 衙役们见实在找不到孩子的踪影,不得不相信了刘翁两口子的话,骂骂咧咧,纷纷离去。 刘翁两口子弯腰曲背,跟随在后,眼见得衙役们翻身上马。 奇怪的是,其他的马匹喷鼻扬鬃,份外亢奋。而站在埋藏孩子那地方的马分外安静,垂着一只后蹄,眯缝着眼等待主人。 等到一众衙役马匹去远,刘翁两口子赶快去扒泥土。 本以为,孩子就是不被马蹄踩死,也要被覆盖的黄土闷死:嗐这孩子九死一生呵,在刘翁爸取泥土的时候。让他十分气愤的是,竟然有只蝼蛄,在泥土上窜上蹿下的,在那里打洞觅食。 蝼蛄专吃庄家的根,在农民的眼里是最恨的害虫,现在埋孩子的地方打洞,还能有好事? 刘翁急火攻心,顺手捉住蝼蛄,撕成两段扔在地上。 待他挖开黄土,惊奇的发现,小家伙正在沉沉甜睡。小嘴角还不时上翘,象是梦见了好玩的东西。 最让刘翁惊奇的:埋藏婴儿的黄土上,有两个蝼蛄打出来的洞!要是没有这个透气的地方,骏马就是抬蹄不踩死婴儿,泥土也要闷死了他。 刘翁大为后悔,撕成两段的蝼蛄还没有死透,尚在动弹。带着歉意,刘妪用根小木枝,将它的上下两段窜在一起。 说也奇怪,从那以后,马再劳累,也是站立着睡觉,而且准有一只后蹄虚悬着。 蝼蛄嘛,你只要把它们撕成两段,上下身连接处准有一根木枝似的硬刺连接着。 老人们都说这是从刘邦时留下的。 虽然故事带着迷信色彩,说刘邦是真命天子,化险为夷。但实际看来,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生存的孩子,苦难毕竟锻炼出他非凡的生存能力。 《二》 项羽则不同,他出场就很艳丽。 话说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国内大刀阔斧进行大一统改造,倒也成绩斐然,光泽万代。只是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没有好的办法。 那来自北方草原的侵扰,犹如旱季的林火,扑灭了一场,不久又会发生下一场。如何对付来自北方的异族侵袭,始终没有好的防御办法,这让睥睨八方的秦始皇相当不爽。 这日朝会,听到手下大臣回报国内的治理情况,不由得喜笑颜开。议完国内再议边境烽烟,秦始皇的脸就沉了下来。一甩袍袖,就要怏怏退朝。他手下的丞相李斯等,是何等人物,对于心高气傲的秦始皇,一举一动颇有研究。 为讨龙颜欢喜,疾走几步,面对龙案,匍匐在地奏到:我主且慢退朝,臣下有本上奏。 那秦始皇只得按下心里不快,怦然坐在龙椅之上。两眼斜睨着李斯,脸沉似水:卿有何事,快快奏来。 李斯略一沉吟,就把和门客和同僚议论的对策一一奏来:他请求以倾国之力,沿着燕山山脉,修建万里长城。 原来这草原游牧民族,不事农耕,全靠天气吃饭,每当遇到灾荒之年。喂养的牲口便成群倒毙,可汗属下臣民每每冻饿而死。顾饥荒大灾之年他们要抢;为了越冬,每当秋高马正肥的时候,为了预防饥荒,他们也要越界来抢。中原的良田桑麻,富庶勤劳的民众竟被他们当成,予夺予取的肥肉。 偏偏这游牧民族成日坐在马背上,夜驰五百日驰千里,用兵机动性高度灵活。你想打他时,是拳头打跳蚤;他想掳掠你,往往声东击西,防不胜防。那时装备的先进性,不亚于今天的美国人。 李斯的妙计,就是修建长城烽火台,屯兵大营,建立牢固的防线,让南袭的兵马失去机动性。除了长城下消减侵扰的兵马,还可以利用烽火台传递信息,以便包抄迂回歼敌。 这李斯虽然曾被定义为大政治家,可他的道德行为却是不咋地。 据说:着名的人物,后来当了秦始皇宰相的李斯,早年并不得意,贫穷而且被人看不起。 他的发迹得益于老鼠的启示。 据说,李斯上厕所,见到饥饿的老鼠在吃脏东西。每当有人或狗一样的动物走近,它就吓的拼命逃窜。 可是李斯见到粮仓里的老鼠,自由自在的任意享受着最好的粮食。住在风不打头雨不淋脸的大屋子里,自由自在享受,根本不怕人和狗一样的动物打扰。 两种场面,虽然同样是鼠,享受的待遇千差万别,表现的一天一地? 为什么会这样? 思考的李斯觉悟了:人是不是聪明能干有知识,在于他所处的环境。放开来看,做粮仓里的老鼠,怎么样都能成才啊!于是,他开始争取去当粮仓里的老鼠,接着他成了历史名人。 再说,秦始皇听到李斯这条妙计,龙颜不由得大喜,马上颁旨:倾全国之力修建长城。 方法的确是好法子,就是秦始皇没有考虑自己的国力。成了拍拍桌子定下大计;拍拍胸脯表示豪气;再拍拍屁股,提包上天入地。 国家没有那个实力,再加上贪官污吏横行,一时青壮年北征修长城,老弱妇幼在家操弄田地。老百姓的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白骨遗道、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怨愤哀哭之声充盈旷野,血泪蒸腾直上云空。 长城修建的地址,大多位于北海龙王管理的区域,民夫死者成千上万,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这天,北海龙王正要奉玉帝圣旨,准备推云布雨,造福一方。没出宫门就听得悲凄哀哭,痛苦呻吟声震九霄。顾不得再去降下甘霖,驾着云朵想去看看究竟。 北海龙王到了长城上方俯首观看,不由的大吃一惊。原来那燕山山脉十分险峻,而修建长城往往选址在险要之处,人们徒手都难攀登。更何况巨大的特制灰砖、浆料、用水? 没有路,连羊肠小路都没有。人们只有肩扛身背,攀附着葛藤向山脊攀爬,也有用山羊背砖,吃力的沿着石棱艰难上行。 不时的有人和羊坠落深谷的惨叫声,那凄厉的叫声和重物落入深涧的,呯噗啪啦声久久在云遮雾障的树梢和山谷回荡。 最可恶的是那些手挥大鞭的监工,为了加快工程进度,自己免受责罚,或者得到提升,得到能干的考评。鞭子不时往民夫身上抽打,鞭子撕裂人肌肤的暴响,鞭梢甩起的血花,惨绝人寰的痛嗥。谷底崖畔的累累白骨,让北海龙王不忍卒睹。 他想下去过问,想到秦始皇是受命于天,自己在他那里形如草芥。就是那些酷吏和可恶的监工,他也没有权利过问。 敖顺闷闷不乐的回到龙宫,端了杯香茶,想到民夫的惨状,长吁短叹,实在无法喝下去。 这时三公主盈盈走了过来,见老父亲满面戚容愁眉紧锁,连忙走上前去,敛衽施礼。她小心的的揉搓着父亲的双肩:父亲有何烦心事,怎的这样忧愁? 敖顺告诉了三公主,在燕山长城工地见到的惨无人道,两只老眼不由得落下泪来。 三公主听到父亲说的惨状,也不由的花容惨淡。想了会,三公主说:那年哪吒闹海,用的混天绫,神力无比。他只是在入海的河里洗洗肚兜,把大伯父敖广的东海龙宫几乎都给掀翻了。事后女儿用心寻找,将做肚兜剩下的边角余料,收集了不少,一直没有找到使用的地方。现在,我把它剪成一条条红丝线,分发给民夫们佩戴,他们必定力大无比,工程进度快了,死的人就会减少。 敖顺一听大喜,委托三公主尽快去办。 三公主把红丝线藏在身上,摇身变作白衣秀士模样。 到了长城工地,把红丝线分发给年老体弱的民夫,让他们把红线混扎在长发里。 这招果然有效。只见,凡是扎有红丝线的民夫,不论老幼病弱,一个个扛起砖瓦灰浆,体壮如牛,灵活似猿。工程进度飞快推进,鞭子抽打,民夫惨嚎,果然很少再有。 三公主见到民夫不似以往那样凄惨,很是高兴。回去告诉父亲,敖顺听了也是乐得捋着白胡须哈哈大笑。 只是这父女,光顾着向前,忘记了瞻后:爽口之物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与其病后能求药,不若病前能自防。最后,还是遭到了祸殃。 话说长城工程开建后,秦始皇经常到赶到视察,见工程进度不理想,非常愠怒。但囿于人体力的限制,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责打监工,力求尽快完工。 距上次视察不过十天,秦始皇再次来到工地。只见这段时间,工程进度突飞猛进,心里大为高兴:“是管理有方?” 秦始皇放眼看去,非也,只是工地上的民夫一个个健步如飞,搬砖运料举重若轻。 秦始皇是什么人,再观察一会,他发现了个秘密:凡是身轻如燕的人,头发上都扎有一根红线。 他让人找来头发扎红线的民夫,取下红丝线后,让民夫再去搬运砖料。 民夫如前背起砖料,背驼腿软身子战抖。一步迈不了四指,立即没有了精气神。 秦始皇见状大喜,知道了红丝线是宝物,立马下旨把所有的红丝线统统收缴过来。 带回皇宫后,想了许久红丝线做什么用?思忖再三,秦始皇让人把所有的红丝线,编成一只大鞭。 大鞭编成之日,秦始皇大喜。几杯御酒后,趁着酒性想试试鞭。 他带着群臣,大发豪兴,扬起大鞭在头顶打了个旋,猛然甩去。就听得喀剌剌不啻于久旱的天空,打了个惊雷。 就在君臣为大鞭的威力巨大,惊得目瞪口呆之际。眼前的小山,缓缓向远方移去。 秦始皇心想:这么大的神力! 连着试抽几鞭,眼前的小山纷纷移动。 好啊,这是条赶山鞭!稀有的神物呦。 秦始皇意识到大鞭的价值。 他转念想想,咸阳困于关中,对大一统极为不利。过几天,我何不用这神鞭,把吕梁山、太行山,都赶得远远的,让咸阳以东皆平原!只是这条神鞭乃赶山神器,只能自己收留使用,要是落在他人之手,岂不白白送去寡人的江山? 想到这里,秦始皇就把赶山鞭贴身藏在腰间。二十四个时辰不离身,其他人绝不让沾手。 不说秦始皇在心里盘算,那些被赶走的群山,和意识到将被赶走的吕梁、太行山神们都慌了手脚。 纷纷走上天庭,向玉帝哭诉告状。 玉帝当听到如此行为不由勃然大怒,只是秦始皇受命于天,气数没尽,拿他没辙。只好拿始作俑者敖顺出气,限令他限期之内,必须拿回赶山鞭。若是不能按时收回,造成后果,定斩不饶。 敖顺领命回到龙宫,真是变颜失色,搅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取回赶山鞭的方法:想着秦始皇是多么精明的人。赶山鞭他昼夜缠缚在腰间,上厕所大便都不离身。偷是偷不来的,抢也不行,秦始皇是是受命于天的真命天子。别说动用武力,就是碰他一手指也不行。 就在敖顺愁的昏天黑地,一筹莫展的时候。三公主盈盈走来:父王请宽心。祸是女儿惹下的,女儿自当去完结,怎么能让让爹爹担心。玉帝有什么处罚,全由女儿承担。 敖顺深知三公主的本事,生就的机灵多变,脸色缓缓转过色来:我知道女儿的本事,只是不知你采用何等办法? 三公主脸色一红:细节暂时不能说,万一走了风声就不灵了。 她说完,敛衽施施然而去。 得到赶山鞭,又尝试到它的威力,秦始皇龙心大悦。按按缠在腰中的赶山鞭,心里想到:朕穷极八荒,拥有四海。身中又有宝鞭相助,从此大地任我恣意而为。谁敢忤逆,一鞭打去,岂有不荡平之理。 高兴嘛,就要多喝几杯,酒意畅酣,就想找女人。酒色,酒色!光有酒酒没有色哪里来的尽性, 酒喝到二八盅,两只色眯眯的眼就开始在嫔妃中捡取美人。可惜的是,美人虽众都是床上旧物,提不起兴趣。 当眼睛巡视到众多宫女中,眼睛不由一亮。 站在宫女后排的一位美人,年可十七八岁。虽是宫女却戴着瑶冠,着方锦纱袍,长袖垂地。秀腰盈握,系着飘飘洒洒的腰带,穿着绣着牡丹的花鞋。和田白玉样的莲子脸焕发出光辉,好像天上下来的仙女。 本来嘛,宫中女人全属皇帝,无论何人,被选中都是甘盛雨露,是八辈子修来的富。 秦始皇又喝了杯酒,眼睛开始离不开那个宫女。 统一了六国,掖庭进一步充盈。别说女人秦始皇眼生的多,就是太监总管,也认不清宫中女人的名称、来自何处。 人进化的再高级,还是属于动物的类别。动物们生存的法则,一是物资享受,解决肠胃问题。二就是占有异性,上帝创造世界的时候,为了繁衍的继续,把性生活的愉悦赋予了两性。 秦始皇一眼瞥见此女,淫火大炙,心不所属,扬首饮下一大觚酒。醉眼迷离看美人,酒已到了十分,哪里可以自持。大步走到美人面前,轻舒猿臂,揽腰抱起就往御榻奔去。 这一番绸缪甚是了得。交会间好似鸳鸯戏水,又似蝴蝶穿花。嘤嘤哩哩,帖耳不断;腻腻喃喃娇声连连,甜甜吐出舌尖。杨柳腰十分春浓,樱桃小口,气喘吁吁。星眼惺忪,汗水细细浸透香体,稣胸尽敞,芍药心涓涓水滴。 龙生虎养 秦始皇尽心尽意,畅酣无比。只觉得腰里缠的赶山鞭,有些碍手碍脚,很煞情趣。加之大汗淋漓,两人间隔它物不太舒服。他袒露着胸毛,干脆把赶山鞭也取了下来,顺手放在鸳鸯枕下。 这番秦始皇放开了手脚,刻意折腾。不久酒往上涌,累从腰生,烂泥一样瘫倒下来。疲乏到底的人,不管不顾的开始仰脸呼呼大睡。 可见美人计在古代就已经运用成熟。 三公主巧妙的盗走了赶山鞭,消弭了一场弥天大祸。见到父亲,全家自然高兴。当然,玉帝的灭门指令取消,但替罪羊不可没有。 谁成为替罪羊,那就是西方信仰里所说的人类的原罪!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0章 九里山前 避重就轻,三公主代父受过,被贬谪在入海口的大河幽宫里囚禁。 谁知秦始皇性能力能力出众,基因强大,三个月后,三公主发现仅仅春风一度,已经怀上身孕。 没有办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诞生下一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幽宫里本来不能养凡人,何况孩子还是为盗取赶山鞭,春风一度的产物? 三公主在孩子孩子出生三天以后,水里是人类这个陆生物,无法长时间蛰伏的。三公主只好悄悄的把孩子送上了岸,深深的叹口气:让孩子自生自灭去吧,本来就是冤孽一场,孽障怎好在自己身边存养。上命不可违,天道难逆! 三公主将婴儿放在河滩,一步一回头,三步三撒泪,含凄忍悲回到了幽宫。 再说三天的孩子放在露天之下。七月流火,暴晒的太阳大人都要丧命,何况刚出娘胎的孩子?眼见得生命就要枯萎。 这时,怪事出现了。远处飞来一只凤凰,张开双翅,为婴儿遮挡烈日强光。孩子在凉阴地里缓过神来,肚中饥饿,扎腾着四条小手脚,拼命的大哭起来。听到孩子的哭声惊天动地,远处一只雌虎慌慌张张的跑来,俯身喂乳。 这时一户姓项的没落贵族,因为秦始皇统一六国,被迫离开故国避难。从此路过,见到此令人惊讶的情景,不由的心生怜悯。不顾自己还在逃难之中,捡起婴儿抱在怀中,开始四处流浪。 后来,因为凤凰羽翼庇护,就给他起名叫项羽! 其实他不知道,项羽是龙生虎养凤凰遮阴。要是知道了,真不知他应该给项羽起什么名字。 这项羽因生活磨难,从小就生的性格坚毅、豪爽、好友,身健体壮,力大无比。这一日,一群小伙伴在一起玩耍。有个小伙伴举起了比自己身高的轧麦子的碌碡,炫耀的大喊:谁有我的力气大,长大我要当勇士! 小伙伴们没有一个有这种力气,大家素知项羽力气大,齐刷刷的看向刚满十岁,虎头虎脑的项羽。 项羽这人向来逞强好胜,没事都喜欢张扬。何况今天有人在自己面前卖弄力气,小伙伴都盼望他露一手。 项羽哈哈一笑:我项羽不做一般的勇将,做就做万人敌! 看到举碌碡少年哂笑,和小伙伴们狐疑的目光。 项羽笑哈哈提过一只柳条编的抬筐:诸位,你们谁能坐在这筐子里,把自己提起来? 项羽疯了,自己坐在筐里,没有着力点,怎么能提起自己。 小伙伴们七言八语,议论着。对所有人来说,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都不行,看我的! 项羽笑呵呵的坐在筐里,稍微一运气,喝声“起! 只见坐在筐里的项羽,竟然把柳条筐提起一人多高。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大家拍着手掌,大呼小叫:筐外之力!神力!神力! 小伙伴们光顾着欢呼惊叹,没注意到,一个十七八岁的落魄青年。他在旁边看的张嘴咂舌,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这青年便是沛郡的刘邦,他厌恶从事农桑,重色重友。大事没处干,小事不想干,每日家就是呼朋唤友,喝酒吃肉四处闲逛。 今日见到项羽的神力,大吃一惊,从心里佩服,折节下交。 当下硬是邀请项羽到了小酒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话越说越稠,趣味越来越投机,干脆俩人拜起了把兄弟。 自此,别看俩人的年龄相差,感情倒是愈发的亲密起来。亲密到,项羽一天不见刘邦就感到心里空落落;刘邦更是把他和开酒店的小寡妇相好的事,都告诉了小老弟。 这一天,举碌碡的少年找到了项羽:你!别看是个有邪门力气的人。你其实是个没有母亲的人! 杀人不如要诛心,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项羽听到此话,不由的傻呆起来。 以前,他只是跟着父亲过,就是没有见到过母亲。 带着疑问,项羽问过父亲几次,都被父亲支吾过去。现在有人揭到他的疮疤,项羽心底不由一酸流下泪来。 顾不得礼节,项羽匆匆忙忙告别刘邦,向家里赶去。 在家里,连哭带闹,寻死觅活,逼迫的父亲终于说了实话:项羽是在河滩边捡的。要找娘只能到那里找线索! 项羽跑到入海的大河滩。 这河有里把宽,迈迈腿就直通大海。 两岸都是茂密的芦苇丛,哪里有娘啊? 项羽环顾四周,天苍苍,水茫茫,鸟儿成群飞落,荒凉偏避的哪里有人影。 想到自己是母亲的弃儿,生下来就没见到过母亲的面。项羽不由悲从心来,放声大哭:“娘啊娘,你在哪里?既然你不要我,又何必生我?” 就在项羽哭的晕头胀脑的时候,就听身后一声轻轻叹息。 项羽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美貌的妇女,衣着粗布裤褂,容颜清癯,正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泪水不断线的从脸颊落下。 孩子,我就是你娘。 项羽哧啦一声站起,扑到娘的怀抱里,哽咽的说不出话,只是呐呐的重复:娘!我的娘! 美貌妇人见此尤为伤心,不住的摩挲着项羽的头。泣不成声:儿啊,我的儿啊! 娘俩个哭够多时,美貌妇人说:儿啊,娘现在禁锢在幽宫。听你痛哭,怕你太为悲伤,甘冒风险,这才偷偷溜出来见你。娘身在幽宫不自由啊。我要不速速回去,一旦信息外泄,娘是罪上加罪,连你也要受连累。今夜三更天,你还到这河边来!背朝着河跪下,娘在你背上贴张神符,让你做开国皇帝,也算咱们母子一场。只是这事万万不可对他人说起。切记!切记! 美貌妇人说过,一头扎进河里没有了踪影。 项羽又悲又喜的回到村里,只见刘邦正眼巴巴的在村口等待。 好兄弟!你可回来了。听说你自己到大河边去寻母亲,我可担心死了。咳,你的眼睛都哭肿了!大哥我好心疼。怎么你还面有喜色,你见到婶母了? 大哥,我见到娘了? 婶母可好? 说好,不算好;说不好,她终究是神仙,没有什么多不好。 “兄弟,你今天说话曲曲拐弯的,可不像你平时直言快语的样子。 项羽歪着头想了一会:大哥!我娘给我说了件好事,只是今天我不能告诉你!” 刘邦是什么人啊,心里七窍玲珑的,见项羽不肯说,越发的想知道内里的秘密。 刘邦一把扯住项羽,色为诱饵,酒为媒:走,为庆贺你找到了娘,咱哥俩到小酒店喝两杯去。庆贺,庆贺! 性格爽快心眼直的项羽,哪里知道刘邦内心的小九九,高高兴兴和刘邦进了小酒店。 有心算计无心,又有美酒作为军队。 项羽坚固的城池很快被攻破,醉意朦胧的项羽把母亲的话全告诉了刘邦。听得刘邦的一对本来就很有神的眼睛,贼亮贼亮!他加大了和项羽喝酒的力度。 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刘邦劝酒的本领好(后来吕太后当权,也象学刘邦当年劝酒的本事,可是天资差,学不来,干脆下令不能一口饮下和御赐酒者,干脆杀头。留下给吕太后行酒令的典故。) 大碗大碗的烈酒灌进了项羽的胃里,刘邦则把酒大多泼在了地上。 要不说,酒能坏事,酒也能成事! 半夜三更,刘邦袒露脊梁,背对大河跪着。不大会,就听扑啦河水响起,一个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走到他的身后,把一张散发着浓香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背上。 这时身后有个女人,留留恋恋的说:“孩子,娘能做的,都为你做了。娘走了,你自己保重!” 项羽醺醺然畅酣大睡,待酒醉醒来,已近五更。想起母亲的嘱咐,他慌忙向河滩跑去。 河滩空荡荡的,不时有水鸟惊飞,河里时有鱼儿跃起。 只是哪里还有娘的影子? 后悔药难吃,项羽捶胸顿足,哇哇大哭起来。 眼见得东方冒明,多好的机会失去了,这时项羽连死的心都有。 就在项羽痛不欲生的时候,河水泼剌剌大响,就听急匆匆的脚步跑到他的身边。 我儿,你不是来过了吗,神符娘已经给你贴好了! 当三公主听到是别人顶替项羽而来时,惊恐的几乎坐到地上。脸色发灰的说:天意呀!天意不可违! 沉吟了良久,她才摩挲着项羽的头说:天三更天,你再来!娘哪怕豁出命去,也得跪拜想办法再为你求个神符。不能当皇帝,当个盖世英雄的霸王也算将就了! 只听河水扑啦一响,母亲已经不见了踪影。 项羽看着河水,发了半天呆,那个后悔呀: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谁叫自己灌了几碗黄汤,就嘴里没有把门的? 在利益面前,很多人是无德的小人,哪怕他曾经是义薄云天的君子。 现在彭州的公园里,经常见人锻炼身体耍大鞭。耍大鞭是很要功夫的,手一扬鞭在头顶形成圆形,然后奋力一甩,响如炸雷。只是直到今天,笔者我都没搞清楚,他们甩的大鞭是不是赶山鞭的传承。 话说,离开自己的家乡,奔向陌生的未来,而且是远方的私人煤矿,任务是替资本家掘金,孙燕从带的一行人中,随着列车的远去,心都禁不住直往下坠。 谁都明白的道理:狼走千里还吃肉,羊行万里还吃草。 私人资本是干什么用的,是驴打滚的利,是赚钱的欲望。 工人和资本家说到底,就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对工人来说,资本家从来不是慈善家,只是他们挣钱的工具。根本就不存在,资本家的恻隐之心,才兴办的企业。 西部私人煤矿,用人肉换煤炭的传说,这些在煤矿工人圈里根本不是秘密。那些包工头,为了诈取高额工亡赔偿金,故意从身后袭击工人的事,屡屡有惊爆眼球的传说。 就在孙燕从一行就要起身西去,去私人煤矿包产的前夕,就有新闻披露:某矿的包工头,趁工人埋头攉煤不注意,刨倒带劲的支护棚腿,造成大面积的顶板塌落。多人被坠落的矸石掩埋,矿主想的不是救人,而是如何封锁消息。结果得意的拿到大笔赔偿金,矿主封闭了那段巷道,几十条冤魂被永远的压在百米底层以下,再无见到天日的可能。 以前在国有煤矿,那是跟着共产党干,牺牲也是光荣,而今去为资本家卖命采煤,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在悲伤的西行的伙伴中,多亏了华明晨,一路上要是没有这个汉子所说的传奇故事,大家真不知道,如何度过在火车上的几个日夜。 九十年代初,那时的交通还不发达,仅有的高铁都在沿海。西去的列车只能是可趷蹬蹬有节奏响动中,前行的绿皮普通车。 在这群抛家舍业,踉跄西行的汉子中,显眼处最感激的华明晨。他说的故事,不仅分散了离开家乡的悲伤,而且,这个从小就吃千家饭的煤矿工人遗孤,也显示了骨干工地中流砥柱作用。华明晨不止一次,在喝酒时,哈哈大笑着说:咱们不是没有人问的孩子,共产党没有撇开我们。 咱们还是掘进二区的老底子,咱们的支部书记孙燕从,还在我们当中。 每当这时,孙燕从都会对华明晨笑笑,感到眼角的潮湿:这不只是对自己,也是对共产党的信任! 酒在火车里是不能多喝的,因为空间狭窄,无法很好休息。在列车关上灯,只留下微弱的夜灯,工人们辗转难以入眠的时候,华明晨清清嗓子,想没有睡着的工友,继续他的故事: 《三》 可见刘邦是个能抓住人生机会的人,很会笼络人心,手下文臣武将如云。从某一种角度来说,刘邦虽然有街头混混的无赖,对人还是重才重义跟重德。属于知人善任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好兄弟。刘邦自己为人倜傥,随意,但他也很讲究手下人的私德。要不然,现在怎么留下选人要德才兼备的标准? 话说做过齐王,后被贬封为淮阴侯的韩信。都以漂母杵衣为饭的记载为据,正史认为韩信是淮阴人。但韩信出生在哪里?父母是谁?幼年在那里度过,史书却无记载。 徐州民间,却不乏这方面的民间传说。 也就是秦始皇末年吧,徐州九里山附近有个苦哈哈的孩子,他是一个当地富户,张大有家里姓韩的长工的儿子。 这孩子从生下地,就没人管没人问,餐冰卧雪,饮露沐雨。 人们没见过韩信的母亲,在一干人众里露过面;他那当长工的父亲,成日价在田地里忙活,也没见过爷俩个在人前出没。 虽然没人管少人问,韩信生下来,生命基因就显得特别强大。犹如路边的小草,不知不觉的就慢慢长大起来。 由于缺少大人照料,又成天缺衣少食的,韩信的身体发育就比一般的孩子差多了。八九岁的时候,身高不过三尺,生的面黄肌瘦,尖嘴猴腮的,很不起眼。 地主家不养闲人,富户也不能让长工的儿子吃白食。 这天张大有见韩信拐呀拐的,从长工住的破草房里出来,他人虽很瘦小,两个圆溜溜的眼睛却分外有神,是那种十分有心眼和主心骨的样子。 张大有心里一动,与其雇人放羊,不如每天做饭多放一瓢水,给这小家伙吃了,让他去放羊。 韩信的父亲,听张大有安排以后当然没有异议:以后孩子能有口饭吃,自己也可以减少些负担,何乐不为! 小韩信听说,每天可以多吃点饭,当然高兴。再加上,放羊的九里山上,草深林茂,鸟飞兔蹿。春夏冬野果不断,就是大雪飘飞的冬季,也能找些挂在枝头的干果果腹,还能自由自在的在山岗野岭飞奔玩耍。 当韩信第一次,甩着长鞭,赶着咩咩叫的羊群,奔向九里山前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欢乐。 冬去春回,不知不觉,两年多过去了,已经年过十岁的韩信。这两年,在九里山膀,每日赶着羊群,蹿沟跳涧,爬坡越岭。 在饮食上,每天东家多给了些饭食。山上又有野果补充,偶尔还能逮住些大蚂蚱,寻找到鸟蛋,烧来解馋,身子渐渐壮实起来。 只是,再怎么吃,尖嘴猴腮的脸始终没有变过来,可是圆溜溜的两只眼睛渐渐放出狡黠的光来。 元宵节过后没有多久,气温一天暖过一天。山坡上的枯草也开始泛绿,潺潺的小溪边,荠菜已经绽放团团簇簇的白花。 杏花也要开始吐蕊,桃花缀满红豆样的花苞,小鸟在草尖林间婉转低飞。 蜂儿在太阳当空的时候,也开始在花丛扇动翅膀。 春天的九里山真是美煞人!韩信心里想着,让白羊在绿茸茸的草丛觅食,自己开心的站在山膀上,极目远眺,很是开心。 这时的韩信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根本还没有当了大将军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情怀。只是,充满生机的春天让他十分愉快罢了。 就在韩信,怡然自乐的时候,没见草摆也没见林动,他感觉到一股香风,从西南方暖暖的吹来。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西南风?为什么是暖暖的香风?怎么就是一股风?就像谁拿着香炉,在自己身边一晃! 韩信起了疑心,蹙着秃眉,费力的思索着。 怪!这里一定有怪!只是难料祸福?小小的韩信,动起了比一般大人还要缜密的推理。 就在韩信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见一个白发老道,满身尘土,手执桃木剑,喘吁吁的跑上山来。 他顾不得山上放羊的小孩,站在山膀的最高处,手搭凉棚,四处张望。望的过程中,脸上表情复杂,时喜时忧,嘴中不时发出叹息和惊异之声。 韩信静静的看着,心里充满了诧异。 但他这人从小养成的本事,心里越是沸腾激荡,面部越是平静。他知道,不能好好管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你就很难从别人嘴里知道深藏的机密。 老道搭眼翘脚四处细细看了一遍,不住的摇头咂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一切,都被韩信看在眼里。他很自信:自己离机密已经很近。不过,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姜太公钓鱼样,轻轻挥动着牧羊鞭子,抽打着草丛。 人就是这样,越想急切到手的,越是难以得到。看似无意的,往往拾到狗头金。 老道掐着印堂,揉着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长长的打了几个咳声,目光在韩信身上停住了。 老道思忖了一会,拔腿走到韩信身边很和蔼的问道:孩子!你刚才见到一股带着香气的暖风,从西南吹过来吗? 老道的口气很是亲切,可他观察韩信表情的眼睛,赛过刀剑,活活能剜到人的肉里去。尤其是,盯住韩信眼睛的时候,眸子里的寒光几乎能让人的血液凝滞。 一般的孩子会如实的告诉老道,韩信是谁?凡是肚子里藏不住秘密,一张嘴就能看到屁股眼的,绝不是办大事的材料。 韩信懒懒的抬起眼皮,瞟了老道一眼,嘴角上扬,不屑的一笑:你老的糊涂了?这个季节哪来的西南风?还暖暖的香风? 老道看了看眯缝着眼,乜乜呆呆的黄口小子,捋着胡须不住摇头。嘴里喃喃的:不可能追丢啊?应该就在这附近呀。 看到韩信不耐烦的皱褶鼻子,扬起鞭子想去吆喝羊群。老道慌了:小孩你别走,给我帮个忙。 说着,他又四处观察了一下,把手中的桃木剑,一抖手腕插在地上。 看的韩信两只猴眼直眨巴,心里想:这地方必有灵异!怎么让老道自己说出来呢? 老道向韩信点点头:小兄弟,你给我看着这把桃木剑,千万别叫别人动。我到后山去去就来,桃木剑无论有什么动静,千万不可让人动弹哦。 机密马上就要揭开,韩信心里笑开了花,面部依旧木然,他知道自己任何一点表情变化,都逃不过鬼精灵老道的眼睛。韩信想了想,计上心来,撅着小嘴:我得去吃饭,哪有功夫在这给你看守?走了,走了! 欲擒故纵的计谋,韩信小的时候,就运用的纯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1章 成败萧何 什么时候金钱成为了至高无上,敛财成了康庄大道。 当金钱物质充斥了头脑,精神道德就变成了笑话而被摒弃 为什么谈理想会羞于开口 为什么说钱不是最重要的会被嘲笑 为何善良诚实成了傻的代名词。 这一天,在发了以上的议论以后,华明晨继续他的故事: 韩信摇摇摆摆,晃动鞭子做出拔腿要走的样子。 这也许就是兵法欲擒故纵的雏形吧! 老道连忙伸手拦住了韩信:“别走,别走!你替我看守,我不白用你,回来我给你五个铜钱!” 韩信嘴一撇,又要迈步走去:“五个铜钱,你在打发要饭的!不干!不干!” 老道慌忙跨前一步:“十个铜钱?二十个?” 见到韩信答应了,老道长吁口气迈步向山后走去。 不是韩信贪心,有时多要几个钱,戏才演得真,吞鈎的鱼儿才挣不脱。 韩信喜滋滋的看着桃木剑,心想过一会我就能知道,老道想做什么?那股风是什么了。 韩信心里正在乐着,就见那把插进土里的桃木剑,腾地跳起有一丈高,然后跌落在草丛。 我的娘唉,这还真有名堂! 在一般的孩子,也就是等老道回来。韩信那是什么脑子,他心头电转,猴眼眨眨,连忙捡起桃木剑,依照原样插了回去。 待到等老道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桃木剑依然插在地上没动,脸色不由的发青:“小孩,这剑刚才没动吗?” “笑话唵,你没睡醒吧!我在这眼巴巴看着,这剑又不是条龙,它是木头剑,怎么能动?快把二十个铜钱给我,我买个饼吃去。” 老道黑着脸皱着眉:“你再替我看一会,我再去山后一趟。” “那不行,你得给我再加钱?”韩信作势做出要走的样子。韩信心里明白,现在自己越是贪心,老道才越相信自己。 如此这般,第三次去山后的时候,老道把钱加到六十个。 这次,韩信见桃木剑连跳三下,跳了三丈多高,他依样画葫芦又给插了进去。 这次老道远远的,看见桃木剑依然如故的插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頽丧的直叹气。 韩信笑眯眯走到他面前,伸出小手:“给我六十个铜钱!” 当老道把钱,交到韩信手里后,韩信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大老远的到这里,白送我六十个铜钱,妙呀,不知以后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吗?” 韩信大声道哂笑着,他其实不是贪这几十个钱,他是想知道老道的机密。如果,不贪婪的要钱,让颓唐乱了老道的心智,机密他肯说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老道愤然站起身来,戟指向韩信一点:“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刚才西南来的股带着香气的暖风,是股活风水,它落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水宝地。” 见韩信眨巴着眼,一副本以为然的样子,愈发来气:“我刚才插桃木剑的地方,就是风水眼。谁家的先人埋在那里,必出帝王之才,最不济也得出王侯!” 愤愤的说道这里。老道又长叹一声:“和你这黄口孺子说这些有什么用?罢了,罢了!我辛辛苦苦追了三年,行程数万里的活风水追丢了,咳!” 说到这里,老道连桃木剑都没有取,一颠一拐的捱下山去。 看到老道走得无影无踪了,韩信掩嘴一笑,早早的赶着羊群回了家。 然后,连夜带着铁锹挖好了墓坑。 第二天清早,韩信上山放羊的时候,把他瘫卧在床上的老娘,背在了身上。 老娘本已气息奄奄,多日卧床不起,今日见儿子背自己上山,不由得大喜。吱吱呜呜不时发出声音,似乎在夸:“宝贝儿子,娘好高兴。” 原来,韩信的娘原本是个大马猴,一直不受大家待见。只有韩信的爹爹对它好,一来二去产生了感情,生下了韩信。 韩信小时吃尽了人间苦头,大马猴也没过一天好日子。熬到韩信十来岁,在猴类来说,它已是耄耋之年,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见儿子背自己上山,还以为是儿子在尽孝心,让自己最后再看看自己的山林。 谁知…… 为此后人曾经在游历九里山时,吟过一首小诗:父精母血人之初,鸦知反哺羊跪乳。未央宫中桃木剑,九里山下活埋母。 有个笑话说:两人吵架,一人骂,你这小子缺德,老天爷让你子孙不畅。 另一人咧着嘴反驳说,咱们都是两个儿子,应该说是一样。 前边那人怒吼着说:怎么能一样?我都有六个孙子了!你呐,只有两个孙子,不还不是子孙不畅? 后边那人嘿嘿笑了:你孙子是比我多多,是你办出来的吗? 这个故事虽然促狭,但笔者总认为讽刺了那些有才无德的人,当然韩信九里山前的行为,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四》 本来刘邦对韩信的失德,就有难以抹去的看法,而韩信自以为聪明的刁虫小计,更加重了他的心疾。 现在的徐州人,常用憨脸刁、装憨讹人,来形容一些表面呆傻,实则内秀的人。 古人也是文绉绉的说过:大智若愚、外拙内秀。 韩信曾经就上演过,一出聪明的憨子的好戏, 韩信因为在项羽部下,只任个小小的执戟郎,每天只能在中军账外站岗放哨。 这让满腔热血,想干出一番惊世之业的韩信如何甘心。 要是想出来混碗饭吃,在齐王手下当差足也。看到项羽破釜沉舟,大破敌军,一时大名烛天,心情莫名冲动,韩信转投项羽门下。 谁知这位盖世英雄,眼中无人,不识人才。不仅冷落韩信,还将他献的妙计不理不睬。最后竟因为,韩信经常献出妙计,项羽恼怒异常:“一个小小的执戟郎,精干置喙军政大计?这还有王法吗?” 项羽不仅喝骂、侮辱韩信,还将他责打囚禁。要从根本上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在好友锺离昧的帮助下,费尽周折,韩信好容易逃出生天。怀揣着张良举荐的信函,含辛茹苦的赶到了汉中。 谁知刘邦和项羽,识人的水平相差不大。看到韩信后,怀里搂着美人,得意的摇动着脚尖,左看看右相相。尖嘴猴腮的韩信,除了滴溜溜乱转的一对小圆眼,长相不叫人喜,其它并无过人之处。 既然是千里迢迢来投,又在用人之际。面子还是要给的,刘邦大手一挥,让韩信到南郑,当了个小小的收发粮草的小官。 官位虽然不大,油水很多,这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难谋取到手的肥差。刘邦以为很很对的起这个千里之外,来投困守汉中的东方来人。只是这个肥差,便宜韩信这个猴崽子了。 没想到韩信去南郑赴任的路上,是气噎咽喉,恨满胸臆:“我韩信是讨饭的吗?要是混饭吃,哪里找不到地方。千里跋涉,本想谋取个能施展英纵之才的职位,没想到刘邦,也是给我安排了个酒囊饭袋的职位。 时也命也机会也,我韩信如此命运骞涩?” 韩信有一步没一步,蔫头耷脑的磨蹭着上路。 对韩信来说,经过十几年的勤学苦练,兵法战略、排兵布阵、攻伐防御,无不烂熟于心。 本以为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死应万世留名。 陈胜吴广大泽起义,天下呼应,风起云涌,一时多少豪杰! 乱世出英雄,韩信的野心被唤醒了,这是他施展平生所学,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迈出家门的时候,艳阳高照,万物逢春。 骑马行进在驿道上,韩信真是:小马上路嫌路窄,大鹏腾空恨天低! 可惜的是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折腾了几年,至今韩信还没遇到赏识他的明主,理想抱负更不值一谈。 韩信在南郑,委委屈屈当了半年的小官,心里郁闷到极点。天天用美酒浇愁,青春慢慢被时间消磨,没有泯灭的只有他胸怀的雄心壮志。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大丈夫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南郑区区荒凉之地,就是黄豆种种成西瓜大,又能收几斤?不如回到中原,那里是龙湖相争之地,发展的机会更多一些。” 韩信有了想法。有了想法的韩信是个想到做到,办事绝不拖泥带水的人。 只是刘邦的门好进不好出。 南郑负责粮草分发,官虽不大,却是属于军籍。属于军籍,不经批准,私自外逃可是重罪。 韩信打定了主意,趁着月夜骑着战马,悄悄遛出军营。, 自古出川,水旱两条路。水路要经三峡,离南郑甚远,还有重兵把守,盘查甚严。旱路要经剑阁,沿路林木遮天蔽日,悬崖绝壁。 他的逃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韩信决定走旱路。 因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离开南郑一天,韩信也没走出五十里。 再说南郑军营,清早点卯,不见了韩信。刘邦手下第一红人萧何,曾经专门传话:“韩信是个人才,且不可怠慢。” 主将连忙派人满城寻找。哪里找的到? 军营主将怕担责任,连忙派兵追捕。好在韩信逃走的时间不长,道路不熟,料也走不太远。 追捕的人快马加鞭,在月上东山的时候,他们在小路边的空地边,想略微休息。 军士们拿出干粮和水,才用了几口,就听得不远处的坟堆间,传来如雷的鼾声。 几个人悄悄摸过去,不禁大喜,然后都忍不住掩嘴齐笑:“都说韩信是个人才,活活是个憨子啊!一般的人挨着坟堆睡觉,谁不是屁股坐在地上,头朝上倚着坟堆睡?这韩信竟然是两腿放在坟尖,头拄着地再睡!” “憨子,纯粹的憨子。这样的人,就是抓回去,也是白糟蹋军粮。追捕的人打个呼哨,不再费事,就打马回营,嘻嘻哈哈笑骂着:人才?还有这样憨的人才?睡个觉都不知这样睡!” 韩信等追他的人去远了,从坟堆上折身起来。看着天上圆溜溜的月亮叹了口气:“嗐,该来的人没来,只来了群小草虾。” 无奈的韩信,找块平地酣酣睡去。 太阳东升的时候,休息甚好的韩信,已经精神饱满。吃完带的干粮,他沉思了会,坚信自己的心计不会白费。 按照原先想好的计谋,韩信舒舒服服的拉了泡屎。伸伸懒腰,得意的慢腾腾的上了路,大有姜太公钓鱼的味道。 他坚信自己的计策能够得逞。 没有多长时间,萧何派来接他回去的人就到了。 原来,那帮追韩信的人才进军营,就看到萧何火燎眉毛样的倒背着手,在中军帐里来回踱步。 这个后来成为千古名相的人,深深知道:“战争打的是什么?打得是实力。 实力的体现就是人才的拥有,要不怎么会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只羊带着群狮子,毫无战斗力;一只狮子带着群羊,战斗力满满的。” 萧何从韩信的谈吐和行事上,深知韩信的能力,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让韩信上位。 就在韩信逃走的时候,萧何恰巧又接到了张良的书信。信里对韩信大加褒奖,十分推崇。信里的末句,更是把韩信说成是定鼎江山的奇才。 第一拨追的人,回到军帐,添油加醋的把韩信的憨傻说了一遍。 萧何听后,在军帐来回梭巡了几个来回:“从逆向思考,装憨的韩信不是最精明的吗?他在隐晦的向外传出恋栈的信号。如果再无人欣赏他的才能,就真的可能脱却金钩入海去,摇头摆尾不再来。” 萧何有心自己亲自去追,又惧没向刘邦请示,羊肉没吃着,弄得一身膻。 思之再三,派出自己贴身的侍卫,赶快再去追。 侍卫们很快追到韩信过夜的地方,细细查看遗留的痕迹,以便确定追踪方案。 坟堆平地上,一堆秽物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韩信拉的一坨屎,和一般人不一样。正常人是粪坨在下,屎尖向上。韩信拉的屎是粪坨向上,屎尖向下。 “正常人怎么能拉出这个形状的屎,除非他是屁股朝上拉大便。屁股朝上拉大便,不是神经不正常,肯定是个憨傻的家伙。这样的人,能是什么人才?” 侍卫们哂笑着,不再追赶韩信,哈哈笑着去见萧何复命。 月上中天的时候,萧何等来了追赶韩信的侍卫们。听他们一说韩信拉屎的憨傻,额上的青筋就绷紧起来。再也不顾忌,没有请示刘邦的后果,率领着卫队,风驰电掣的在月下按韩信逃走的地方追去。 身后的侍卫们对萧何的举动,很不以为然:一个生活都不正常的废物,追回来有什么用? 清亮的阳光下,萧何一鞭又一鞭,打的骏马跑成草上飞,他自己也是大汗淋漓。 “异常举动,必然是异常之人!这是韩信发出的第二次信号。事不再三,如果不能尽快追回韩信,就怕他将永远不归汉军营帐了。”萧何心急如焚。 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一条湍急的江边,萧何见到了临流徘徊的韩信。 寒暄过后,两人席地而坐,畅谈一番后萧何拿出了张良的来信。韩信笑着,也从怀里掏出张良的举荐信。 萧何笑呵呵的看完举荐信:“将军为什么不早将信件拿出?” 韩信笑着回答:“真正的明主,看到的不是长相,也不是身家出处,看重的是才能。君能择臣,臣为何不能择君?靠别人推荐只是其表,自己的能为才是其里。没有真本领的人,就是凭举荐得到赏识,是不能持久的。就是没人推荐,只要人才心智够用,也会锥立囊中脱颖而出。 我装憨弄傻,干的两件违反常规的事,不正是向你们发出的信号吗?” 说完,两人仰天大笑,并骑把臂缓缓返回营地。 萧何就向刘邦,再次郑重举荐了韩信。 不久,登坛拜将的千古美谈,就留在了青史。 《五》 予取之,姑先给之。纵有万千想法,主要矛盾项羽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刘邦可以容忍韩信的一切。而且给韩信种种可以取胜的权力,对他的军事行动不遗余力的支持。 不仅是刘邦,就是汉初三杰,后被封为留侯的张良,也是想尽办法支持韩信。可以说韩信的军事生涯,没有刘邦手下其他人的支持,很难有什么成就。要不然,在项羽的军队里,他只有拿着长戟,在中军帐外站岗放哨的份? 箫和风筝是不同属的两个类别,怎么好并列在一起? 彭州老火车东站旁边,有座郁郁葱葱的山,名称叫子房山。 到山边老彭州的家里打听打听,就会明白为什么同列了:这里蕴含着一个悲壮、凄恻的故事: 楚汉之争,以旷日持久的鸿沟对峙为最。 两军对抗的激烈,用尸山血海,白骨盈野,赤地千里来表述都不能达意。 楚汉两军在鸿沟一带搏杀已久,形成了汉军虽显疲弱,但据有地利优势。楚军虽猛,后勤保障却不顺畅。 你胜不了我,我斗不败你,这仗还有什么打头。 精疲力竭的两只大军,只好握手言和。 项羽和刘邦约定,大军各自后撤。以鸿沟形成楚河汉界,永不侵犯。 誓约签订后,项羽大军匆匆回归彭城。不只是士兵厌战思乡,饱受相思之苦的项羽,也是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心爱的女人身边。 项羽太思念虞姬,思念到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地步。 撤军的命令一下,项羽一马当先,旋风般骑着乌雅马绝尘东去。手下的大军见主帅如此,归心更炽。蜂拥蚁抟般队不成队,列不成列,嘈嘈杂杂、挤挤撞撞,一群群向东涌去。 刘邦正要下令全军拔营西归。 韩信拍马赶到汉王面前,大喊:且慢! 刘邦诧异的看了韩信一眼,心里想:这猴小子又要弄什么咕咕扭? 自从筑坛拜将以来,刘邦对韩信的排兵布阵,是言听计从,充分发挥挑动了韩信的军事才能。大军西出汉中后,战则必胜,一度连项羽的老巢彭城也被攻占。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2章 箫声破敌 要不是我太爱玩女人,要不是老子占据彭城后,得意忘形,不听劝告,天下早已是老子的了。 刘邦暗自思忖,他可没敢说出口: 韩信这小子本来就恃才傲物,脑后生有反骨。在大败齐王田横以后,勒兵不动,眼看着老子吃项羽的大亏。硬是逼着自己封了他三齐王,才肯再听调令。如果老子再夸奖他几句,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去? 刘邦眯缝着眼,半扬首看着湛蓝的天空:江山已定,是到了该冷落猴崽子的时候了。 只听得韩信的坐骑喷着粗气,銮铃哗啦大震,不用看刘邦也知道,韩信勒马人立,急停在自己面前。 韩信同样喘着粗气,几乎是喊:大王站住! 太无礼了,看老子抽空在收拾你!给你个鼻子,就蹬着上脸! 刘邦心里暗暗生气,头都没转,脸沉似水的依然看着长空。 大王!你是要小小荒凉的汉中,还是要全部的江山社稷? 刘邦听此全身一震,香臭他还是分的出来的。陡然转过脸来,两只细长的眼不怒自威的射出寒光:哦?此话怎讲? 韩信靠近刘邦身边,用手一指:大王!你看! 刘邦顺着手指方向,纵目观看:只见楚军翻翻滚滚,如决堤洪水荡起的草屑、枯枝向东涌去。 这些何须韩信指点,刘邦早已看到:合约已签,征战累月,士兵们归心似箭,有何奇怪? 见刘邦没看出战机,韩信嘿嘿一笑:合约?合约值几个钱?大王,这时派兵争杀,是不是烫浇蚁穴,火燎蜂房? “这?”刘邦沉吟了:合约墨迹未干,就在人家撤军时背后追杀,这有违人道,天下人会耻笑我无信义。 大王何必抱有妇人之见?干大事者,不拘小节!世界是没人谴责胜利者的。 这? 刘邦心动了。 韩信咽下口唾沫,急切的说:大王快快下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切莫以妇人之仁,丧拯救天下之大义! 韩信只顾说得痛快,妇人这,妇人那。岂不知以后在未央宫,他将死于妇人之手,而且是用桃木剑斩杀的。 刘邦从小混迹于市井,本就无赖成性,如何能经受得住韩信的蛊惑。 他决然大手一挥,雄兵齐发。 项羽果然大败,部众溃不成军,被韩信指挥兵马团团围困在彭城。 项羽大军虽败,形散神不散,困兽犹斗。 韩信使尽吃奶的力气,就是没有办法把围困的项羽余部消灭。 特别是项羽从江东带来的八千子弟兵,真是虎贲之师。任汉军如何冲杀,都是誓死抵抗。一时弄得熟读兵书,久经战阵,韬略计谋高人一筹的韩大将军,也束手无策。 彻底灭项百无头绪,这晚,韩信在中军帐心里烦闷。信步走出军帐,想遛遛弯散散步。 才出军帐,清风吹来,头脑为之一爽。抬眼望去,军营里万点灯火,唯有一处最亮。 韩信辨认了下,认出了那是刘邦第一谋士张良的营帐。 心中不由的一激灵:这张良自从得到黄石老人所授天书,天文地理,奇门遁甲,阴阳和合,无所不知。能前算八百年,后测五百年。自己何必不向他请教灭项大计? 韩信轻轻撩开张良的营帐帘门,只见营帐彤明的灯火下,张良和李左车一行谋士饮酒正酣,高谈阔论谈兴甚浓。见到韩信到来,饮酒的人纷纷起身揖让。 大将军有事? 张良微笑着问。 韩信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张良明白了,一挥手众谋士纷纷起身而去,独留下李左车伴坐。 韩信说明了来意,以及围歼项羽余部的难度。告诉张良:现在唯一难啃的硬骨头,就是项羽从江东带来的八千子弟兵。如果能把他们除掉,项羽就是条猛虎也没有了利爪和獠牙。其余部众,都是不足为虑。 张良笑了:凭大将军南征北战,血雨腥风,什么战阵没有经过。八千人在你大将军的眼里。还不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吗? 韩信正容端坐:军师不要取笑韩某了!我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要是有一线办法,能对付了江东子弟,也不会这样愁闷。 张良这人玩笑归玩笑,办起正事从不含糊。他属于有勇有谋,坐于帷幄决胜千里,还有热血上头博浪锥杀秦始皇的勇士。张良收起笑脸,挺身跽坐:大将军无虑,经过一个时期的观察,我已经有了办法。 韩信顿时来了精神,身体前探,脸上满是疑惑,,小圆眼不住眨巴。 大将军可知道,杀伐决断,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如果和江东八千子弟兵死战,势必鱼死网破,后果难料。 我料到八千子弟兵,也是人。 是人就有正常人的感情,已经出征太久,他们必定思乡,想念家中的父母妻儿。在这方面做文章,挑动他们的思乡之情,就能取到兵不血刃,击溃江东健儿。 韩信一听大喜,将耳朵凑上前来:何等妙计,军师说来听听。 张良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只是需要大将军配合:从明日起不与楚兵交战。 只是多设旗鼓,增加军马调动频率,让拉运军需物资的车辆进入楚兵视野。 让他们感觉到,汉军已经形成铜墙铁壁,军力无比。摄其兵将心魄,认为顽抗无用,必将横死异乡。另外切记,对出逃的楚兵不可截杀,任其逃亡! 韩信抓耳挠腮,听得大半明白。回到营帐立即颁下军令,依张良计策而行。 从第二天,韩信按兵不动,只是大造声势。增添战车,增添甲兵,严加巡哨。又吩咐士卒鸣锣击鼓,扰乱军心。 此招果然有效,项羽军中人心散乱。 将士们议论:三军无粮,战马无料,人心思归,军如散水,失败是早晚的事。 军无斗志,张良偏偏又增加催化剂。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玉宇澄澈,遥望南天,军士分外思念家乡。 楚军营帐中,哭哭唧唧的士兵正在悲凄的时候,远远的从一座小山上传来,呜呜咽咽的箫声。 洞箫吹起来,真的有摄人魂魄之魅力。缓缓吹奏时,箫管里似抽出束绵密的绸缎。让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漫天撒开,让它在夜空里笼罩四野,披挂树林花丛,潇洒灯火星光交织的水面。吹的入神时,耳边传来深山淙淙流水,茂林幽幽鸟鸣。忽然贯气猛吹,一声响亮直透云霄,声裂金石。 那箫声初时含悲,不想调声一改,箫管里剥茧抽丝般传出,悲凄万分的清凉哀怨。 如泣如诉的箫声,透入胸怀,感触离情别绪,泪水横溢,百愁难解。 军士们不觉哭做一团,家啊家,那是化成灰土也要回归的地方啊。 叶落归根!我们将暴尸哪里? 楚军营里,一片号哭之声,悲切的哭声,让久经战阵的大将季布听了,都为之动容。 楚营官兵思乡痛哭的时候,从箫声吹响的小山上,有阵阵香风吹来。楚营官兵诧异之际,就见月光里,朦朦胧胧有一朵白云升起。 白云没有多久就飘到了楚营上空,香气不断箫声不断,只是箫的韵调更为凄楚。 一声高,一声下,一声长,一声短,五音不乱,六律和鸣。如苍梧滴露,又象鹤唳九天,风传叮当,漏液滴壶。让人心颤,手足麻软,感伤加倍,铁石心肠,为之催裂。冰霜志向,朔冻改移,英雄志气,消磨殆尽。 听罢多时,楚营官兵泪眼婆娑,仰脸上瞧。只见白云上坐着位鹤敞道观,白发飘飘的老人,箫声略止沙哑的嗓子唱出:“离家十年啊父母分别,妻子孤独啊独宿孤床;邻居家酒啊不能共尝,幼小孩子啊倚门远望。” 唱罢,又开始捻弄洞箫吹起。 张良算好了起风的时辰,让部下熏起檀香。李左车等牵动风筝线,张良自己坐在风筝上,升空吹箫。貌似神仙,张良又会装神弄鬼,使得楚营的将士以为神仙驾临。 张良吹奏、吟唱,反反复复几十遍。 夜深人静,音韵凄凉。箫声入耳,人人掉泪,个个心酸。初闻时,只流清泪,心里还能把持。此后再听,思想难以约束,益发懊恼。 众人悲戚中议论:这人肯定是上天派来的神仙,吹奏洞箫晓谕战场大势,欲救我等性命,还不赶快逃生。汉军兵士强壮,稍慢就怕遗尸他乡。 八千江东子弟兵的心,已被张良吹散。 众人商议后归心已定,纷纷打理包裹,四散奔走。是夜汉兵好似睡熟,军营只是灯火闪烁,并无人杀出拦截。 前边逃的顺利,后边犹豫的,见状潮水般涌出。 也就是转眼之间,除了守卫项羽大营的八百江东子弟兵,连以往南征北战的将佐,也都逃了个干净。 心战果然厉害!兵不血刃,灭敌于呼吸之间。 待项羽从醉梦中醒来,闻听心腹报告,心知大势已去。仰天长叹说:不是我项羽,本领差力气小,是老天要灭亡我啊! 项羽叹息着走进军帐,唤醒睡意朦胧的虞姬。悲壮的告诉她,自己打算带领仅剩的八百兵卒突出重围。 枪林箭雨里,自己九死一生难保自身,虞姬怎么办呢?此一别就怕是从此天涯路断,鸳鸯之情难续。 想到生离死别,纵然是铁石心肠,项羽也不由的掉下泪来。痛饮了一大觚烈酒,泪眼模糊的对虞姬吟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 那虞姬深爱项羽,把他视若生命。 见项羽即将慷慨赴死,这女子极为烈性,接口唱和: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将军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一觚酒尽,这边已经抹了脖子,留下了霸王别姬的千古佳篇。 待到项羽乌江自刎,天下江山一统,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思念楚汉之争,张良吹散江东八千子弟兵,亦是佳话一段。徐州人怀古,便将张良当年吹箫放风筝的小山,称呼为子房山。 刘邦的第一大谋士、军师,姓张名良,字子房也! 故此箫和风筝并列了。 到这里,刘邦就可以和韩信算账了。只是,借谁的手,用什么名义来诛杀?据说,因为韩信战功太高,刘邦曾经下令:韩信犯再大的罪过,不能用金属之类的利器行刑。 上面有人和我有钱,是当今在世界上混的两只任意行走的两只脚。有了一样,就不愁没有第二样。二者相连,互为依托互相成就。这是中国当今腐化堕落的明显标志,也是从楚汉相争就开始生发的流氓文化。 有些人,的确具有这样,只是闷头发大财。也有些人,把这两样整天挂在嘴头子上显摆自己的能耐。也有的人,没有这两样,扯虎皮做大旗,嘴上挂着这两样招摇撞骗,倒也能有斩获。 只是行为缺德,被上边看不起,再加上盛气凌人,功高震主,这样的人,末日已经不远了! 《六》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韩信功高震主,脑后有反骨,道德连混混出身的刘三都看不起,诛杀就是必须的。 刘邦终于找到了机会汉刘邦一举击败齐国大军,并活捉了陈郗,凯旋之日,那个得意啊! 真是车如龙,马如水;鞭敲金蹬响,旗飘凯歌扬。大丈夫称霸当世,虽然说“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但毕竟是九州之主呵。 很奇怪的是,在迎接的人群里没有见到吕雉的身影,要知道时时彰显自己存在的她,怎能缺席今天耀武扬威的场合? 刘邦脸上浮上缕黑气,明显的不快。娘的*,这个娘们跟俪其食被窝里早就滚成一团,给老子带了顶绿色的大草帽,还敢蹬鼻子上脸。 刘邦虽然豁达,也难掩胃里泛酸。 再看看,一向站在头排首位的萧何,畏畏缩缩的夹头陷脖,眼皮都不敢抬。 一定出了什么大事,还想瞒着我。刘邦跳下坐骑,大步流星的进入宫殿,直闯吕雉的寝宫:“哼哼,臭娘们,现在就敢冷落寡人”? 心里想,没有发声。刘邦是个有分寸的人。 知道内情的都以为,要出大事。因为吕雉背着刘邦,做了一件陷他于不仁不义的大事。如果刘邦隐忍下去,就是唾面自干,言而无信! 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宫廷内袆异常的平静。吕雉的寝宫红烛高烧,俩口子推杯换盏。笑语朗朗,整夜绸缪。郎情妾意,大有小别胜新婚的甜蜜。 战功显赫的韩信,就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轻易消失了?要知道刘邦授过韩信免死金牌:“天下宝剑虽利,不得以任何金属兵器斩杀韩信”。 昨日誓言仍然在耳,韩大将军却已埋骨荒丘。 说实在的,刘邦从心里不待见韩信。 原来韩信弃楚归汉时,慌慌张张如漏网之鱼,迷路失踪,在深山里盘桓了三天。多亏遇见两个樵夫,指引他路径,把他领到了去刘邦属地南郑的路口。韩信拜谢告别没走多远,心里打个激灵:能给我指路,就能给别人指路!要是项羽派人追来…… 韩信拨马往回追,把有恩于他的两个樵夫,杀了灭口。虽说是办大事的人不拘小节,只是这人也太忘恩负义,阴狠毒辣了。 还是在汉中起兵,兵伐南郑的时候。韩信私下潜逃,惊得萧何月下骑马急追。好不容易在皓皓月光下,把韩信连劝带哄的追了回来。 刘邦当时就脸不是脸,腚不是腚的大发脾气:将领们逃跑了几十人,你萧何不去追,却偏偏去追一个窝囊废! 从心底,刘邦就不喜欢这个狗脸猴腮的小子,连自己的娘都能在九里山活埋(见拙着“九里山前活埋母”的传说故事),有什么道德可言?俺刘三(刘季)再怎样在外放荡,对父母向来孝顺。 身体发肤于父母,就连羊都知道跪乳,乌鸦知道反哺。你这个猴崽子生就的狼心狗肺,背后长着反骨。项羽封你个执戟郎,我老刘可是给你个油水大大的收发粮草的官呵!你竟然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想代替老子?德性! 看到刘邦火气见消,萧何凑上前去,心急话柔的劝道:将领不难找到,只要出师顺利,立起招兵旗,还愁没有吃粮人?至于像韩信这样的人,属于国之奇士,天下无二。您要争得天下,怎能不重用这样的人? 刘邦就是这一样好:“识劝”。谈不到像以后的唐太宗从谏如流,好的建议,他向来是不排斥。于是刘邦就封授韩信为大将军,还威风八面的筑坛拜帅,给了韩信先斩后奏大权。在军中的威信一时无人能出其右。就是连樊哙这样战功赫赫的人,在韩大将军面前也是毕恭毕敬。 可能是出于天才,韩信出手很是不凡。 韩信出兵讨伐赵国,兵微将寡,对方又有天险可守,算来算去,胜算机会很少。如果赵国派能干的将领李左车,堵塞井阱口防守,切断韩信军队的粮道。韩信的军队缺乏后勤支持,必定大败无疑。 可韩信盘算已定,他深知陈余刚愎自用的本性,形而上学的用兵。不知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的道理。裹小脚的女人,走路都小心翼翼,不可能出奇兵。 他向刘邦保证说:我对付陈余,就像猛虎对待猪羊一样。即使井阱口不能通过,我也会北上攻下燕国,迂回攻打陈余”。结果,韩信决策帷幄,取胜千里。 在攻打魏国的时候,面临着浪高流湍的大河,缺乏渡河工具。待到舟船准备好了,就失去了战争发起的突然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战机转眼即逝。韩信出了条妙计,让士兵用大口小肚和小口大肚的瓦器,和木头绑缚在一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渡过大河,取得了战役的胜利。 韩信统兵历来是多多益善,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屡屡出奇谋,是他军事生涯辉煌的一笔。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3章 爱在成长 人最容易犯错误的时候,是事事顺遂,春风得意,要不然怎么又乐极生悲的成语。 华明晨说的民间故事,夹杂着地方多少年的传奇。其实对韩信的道德是无法评价的,那个所谓的明成祖,篡位夺权,对敢于不顺从的忠臣义士,杀剐不说,竟然拍着脑袋创造历史:诛灭十族,还将他们的妻女,发配去当营妓。 咱们老百姓,道听途说来的东西,没法考证真伪。但是韩信的军事才能,和彪炳战功,却是那些舔屁股的史学家,无法掩盖住的。 随着战功的积累,领土的扩增,韩信的老毛病又犯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刘邦被项羽逐出徐州,兵孤势危的时候,韩信不顾刘邦的一再求救,反而坐山观虎斗。后来见刘邦催促的紧,便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要当假齐王。 刘邦那个气呀,张嘴就想骂出来:猴崽子,没有道德。胯下的小人,楚兵还没有打败,就想王位?。 幸好张良坐在他旁边,扯了下他的衣服角:“用人之际,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啊”。刘邦是什么人啊,马上改了沟子:“大丈夫当就当真的,弄个假齐王算什么”?传谕:“封韩信为三齐王”!并命人带着印信,送到韩信面前。 韩信是如愿以偿,刘邦的这口气能出吗?只是刘邦生就的肚子里纳得下山河,大脑中驰骋得骏马。喜怒不形于色,气概非常。 想当初,项羽见到秦始皇出行,张口就是:这个人我可以取代他。 而刘邦却轻轻喟叹:大丈夫就应该这样啊!两个人的气概风度,可见迥异。 有人告发韩信谋反,文臣武将莫不义愤填膺。很多人主张讨伐,独有刘邦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将领不过是周勃、樊哙之才,对付韩信远远不够。再说四方尚没平定,诸侯王眼睛发绿,无不流着涎水看着无限江山。唉,大丈夫当忍则忍,心字头上一把刀,万事忍为高,时候已到,万恶全报! 忍是忍,刘邦算计韩信的心思,始终萦绕在胸。他一直在算计韩信。 韩信平定赵国以后,刘邦从成皋过河。一大清早,就让使节飞马驰入韩信军营,趁着韩信还没起床。进入韩信的内室收取他的印信符节。后来,因形势不允许,他只好找了替罪羊,就坡下驴。 在垓下围歼完项羽,刘邦再次用突然袭击的办法,收取了韩信的军权。后因诸侯王造反,狼奔豕突,不得已又找了台阶,安抚韩信。 这次,刘邦出去征讨陈郗,天下大事基本已定,诸侯王们大势已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已经到了可以收拾韩信,解除心头隐患,出口恶气的时候。 可是刘邦不能自己出手,解决韩信,那样会落下千古骂名。临出征前,刘邦和吕雉商量了半夜,最后定下计策,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少不了萧何! 就在刘邦解决了陈郗的谋反,天下基本平定。这天,吕雉十万火急的招萧何进宫。 看到吕雉火烧火燎的样子,萧何一头雾水。可他知道吕后城府甚深,睚眦必报,从心里犯怵。 垂手站在吕雉面前,小心翼翼的问有何事? 吕雉霹雳火闪:火都上了房,还问什么事?都是你当年做得好事,引来一条白眼狼,韩信他要造反了。 萧何嗫嗫蠕蠕:韩信造反? 你不信,我叫检举人来。 说着吕雉手一挥,一个猥猥琐琐的汉子,讨好的对萧何笑着,有鼻子有眼的说出了韩信谋反的计划。这人是韩信的家奴,才被责打过,撵的没地方去。无巧不成书,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碰到了老乡俪其食。 俪其食 何人也?吕雉明铺暗盖的多年老相好!哪能不知道吕雉的心思。韩信的家奴很快吕雉安排保护起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权势的人想睡觉,自然有人送枕头。 萧何低着头想心思,韩信谋反?这不是哄憨子的毛芋头吃。 见萧何缄默不语,吕雉来了脾气:”你自己拉的屎,还得自己擦。别装憨脸刁讹人!你看看这是陛下给你留下的字条”。 萧何默默接过字条,只见字条是写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汗,唰啦一下就湿透内衣。 他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也知道刘邦对自己一直不放心。他这是一箭双雕的计谋呀! 再往深处想想,淮阴侯的确是个不安定的存在。他在世一天,刘邦就一天席不暇暖。再说,还能再让刚刚过上安定生活的百姓,再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罢!罢!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爱惜老婆逮不住老和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于是,萧何设计将韩信骗到了未央宫,这时待埋伏的甲兵蜂拥而上,即使韩信有天大的本领,也只能束手待毙。 蚂蚱临死也要蹦跶,何况纵横疆场的韩信?他开始大叫起来,并破口大骂萧何:“萧何,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反意,为什么不替我分说,反而设计赚取我到囚笼”? 萧何羞羞惨惨,半天才说出话:陈郗造反,吾皇御驾亲征临行,专门嘱咐皇后娘娘注意防范、处置你。娘娘见到我,宣谕皇上旨意,说你谋反,欲行诛戮。我才辩解:‘韩信是第一个功臣,谋反不能仅听片言,我不能奉命’。娘娘当时大怒,恫吓我说:‘如果我要不听安排,圣驾归来一同治罪’!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庇护得了你呀! 韩信听到这里,不由得嗬嗬冷笑起来: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你好一个自保之计吆。只是我韩信立有十大功劳:我登坛拜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平定三秦;救汉王在荥阳,俘虏魏王豹;破代兵,擒获赵王歇;北定燕,东定齐连连攻下七十余城;南败楚兵二十万,杀了名将龙且,威震敌胆;九里山前布下十面埋伏,杀尽楚兵;派遣六将蜂拥蚁簇,在乌江渡口逼死项羽。这十大功劳,皇上赐我免死金牌,你们徒然用尽心计,如何遮得天下悠悠人口?如何食言而肥,唾面自干?用什么器械斩杀我韩信”? 十大功劳煌煌在目,是不能用金属兵刃,斩杀韩信! 怎么办?急得吕后在未央宫庞大的厅堂中,驴推磨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 擒虎容易纵虎难,这韩信是万万放不得了。一旦他留得性命,那还了得? 这时,萧何又出了个主意:不能用金属,就用桃木剑斩杀。 天意深邃,谁能料到韩信发迹于桃木剑,亦是死于桃木剑(桃木剑的传说,见拙着“九里山前活埋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呦。 据说讨伐陈郗得胜回来的那几天,吕雉擅房专宠。连最喜爱的戚夫人房里,刘邦都没去。 他很得意,拔除了韩信这个肉中刺,还没有损坏自己的名声。 败坏了萧何的诚信,韩信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萧老夫子成了不仁不义的代名词。以后他就是有了皇天的胆,也没有了皇天的力。天下谁还愿意跟从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秋后的蚂蚱,再能也蹦跶不上天了! 就是,刘邦没有算准,吕雉因为未央宫中斩韩信,建立起来的威信和权利。吕雉几乎取刘家而代之,差点灭了老刘家的牺牲朝食。 《七》 世界上的事,往往的有得就有失,吕雉帮忙处理刘邦的眼中钉肉中刺韩信,也为老刘家几乎灭了朝食埋下隐患。因为,吕雉偷嘴,有相好的。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叫俪其食! 在众多的彭州名山里,琵琶山因为城市经济中心的转移,已经不见经传。当年的琵琶山啊…… 那可是山明水秀,鸟语花香。 在乾隆皇帝给彭州评语:‘穷山恶水,泼妇刁民’之前,那可是个风景怡人的好地方。 徐州的山,因为是战乱之地,前大多是秃山。 琵琶山的绿化面积,在徐州众山里可是独树一帜。 远远望去绿萝一片,给人:‘记得绿罗裙,天下怜芳草’的感觉。山是青山,水是绿水。间杂着杏、李、桃、榴的花红。上有黄鹂深树鸣,下有野草旺千顷。 迷人的很哩!传说琵琶山山溪潺潺,空谷足音,游人最常听到的便是琵琶的演奏声。 因此术士们断言,好山好水好风景。是块好风水,三百年必有王者兴。谁家的祖坟选在这里,必出帝王之才。 这个传言,不知是谁传到刘邦耳朵里。刘邦一百个不乐意:“朕舍身忘死打下的江山,岂容他人予夺?” 思来想去,预防为佳,先下手为强,必须破掉风水。 便派了他手下最为信任的俪其食,来担当这项极为秘密,而又极其重大的任务。 俪其食和吕雉有一腿,刘邦心知肚明。但俪其食的行为,只是小人欺于暗室,于大局无妨,毕竟是在维护刘家的势力。 兄弟吗如骨肉,女人吗如衣衫。从芒砀山斩蛇起义后,不经意混成了一方豪杰,刘邦的见识还是有的。 女人吧,刘邦不缺,缺的是扶危济困之才。俪其食不仅使得刘邦无后顾之忧,更有融化吕雉嫉妒噬酸之痞的功劳。 去解琵琶山风水之危,舍其有谁? 这俪其食自从和吕雉有了一腿,自知有罪。今见主公不仅不怪,反而委以大任。从私从公来说,不由得他不拼将性命报知己。 俪其食来到彭城故地后,人熟地熟乡音熟,办起事来如鱼得水。 这俪其士化妆成白衣书生,游历在彭城大街小巷。 吕雉的面首,其风姿和容貌,岂能污的凤眼?这番化妆,更是风度翩翩的宋玉风度潘安貌,人人都以与其相交为荣。 干大事者不拘小节,俪其食和市井三教九流,吆三喝四的朋友一番交往。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破解琵琶山风水的关键步骤。 这一天俪其食,独骑出行,在琵琶山平峪山口,早早下了马。 果然是好地方,小溪清流,山风婉转。侧耳细听,山谷中传来叮叮咚咚的琵琶弹奏声。 那琵琶弹奏的甚是好听:‘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暗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俪其食一时听得呆住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听! 俪其食,乜乜呆呆好一阵。后来蓦然想起自己的使命,便弥着良心,收拾起音乐雅兴,装起轻松。 他轻摇纸扇,巧迈小步。踱到山前种瓜的老汉面前,稽首致礼。讨了碗山茶水,悠悠然小啜,扯东啦西的扯近乎。老人果然被他文质彬彬的样子所迷惑,心有所驰,便大意了下来。 传说这老头,便是后来成为八仙的张果老。是时道业尚没修行到鉴颜辧貌,查言知着的程度,必然种了心计深沉的俪其食的计谋。 眼看着到了日上午,日影渐渐居中。当太阳把俪其食和他的阴影形成一体的时候,俪其食暴起急奔。一把摘了早已看好的绿油油大西瓜,疾跑几步,将瓜冲着山坡上的卧牛石摔去。 只见泼剌剌一声巨响,山坡竟然打开两扇门。 俪其食急若奔马,蹿进山腹,想一把夺过俊俏女子正在弹奏的琵琶。谁知女子极为机警,侧身躲过俪其食的九阴白骨爪。琵琶没有被夺去,只是琵琶弦却被俪其食扯断。 女子大怒,屈伸之见,一双柔夷愤愤的向俪其食抓来。 丰沛之地尚武,民间武术流行,而且简洁实用贴近实战。 这俪其食自小酷爱武术,端的好身手,一个懒驴打滚,挣着命的往外跑。 性命悠忽,谁敢大意?何况俪其食这样,谋划成竹在胸的人! 堪堪,俪其食前脚迈出山门,后脚的鞋跟被山门夹掉一块。 狼狈归狼狈,毕竟一击成功。 回到咸阳,惊魂未定的俪其食,得到吕雉一个长长的香吻,然后是心照不宣的抚慰。 吕雉心里说:“俪郎!你岂止是为刘邦去了后患,又何尝不是为我吕氏除了隐忧?” 人算不如天算,刘邦自以为做的高,其实还是入了吕后的毂。 只是可惜了琵琶山,景色依旧,只是再也听不到悦耳的琵琶弹奏了。 名山的名头也渐渐湮没。 乌衣巷口夕阳斜,朱雀桥头野草花。王谢当年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如今站在凛凛的戏马台上,仍然能够联想项羽的阅兵的雄壮,在已经纳入市区的九里山,很难再见到当年古战场的苍茫。现代繁华已经很难找到楚汉旧刀枪,传扬很久的民间故事,仍然在晨曦和暮烟下,有人在讲。 悠悠万古事,道不尽我家乡。 到了!到了!带着队伍来到燕山脚下的孙燕从念叨着,撒目四下观望。 他的印象里,山妞这几天,不知心里焦躁成什么样。眼下她应该手搭凉棚向自己来的方向眺望才对啊! 啊,看到了,看到了。就在客栈西端,一棵大榆树下,有个衣着碎花布上衣的女子,脸朝着自己来的方向,坐在石板上低着头,用小树枝,在地上划动着。 看来心事不小呵,刚才我们一群人过来,她都没发现,只是在地上寻找金沙样出神。孙燕从怜惜的想,这几天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山妞!孙燕从喊了声,山妞全身打了个寒战,乜乜呆呆的往孙燕从他们来的地方,无精打采的瞄了眼,见山涧公路空空无人,只有几只山雀,不时扑棱棱飞起,又箭一样的扎入草丛。她叹口气,无力的头又低了下来。 孙燕从心里不由一阵惊慌:大声的喊道:山妞!你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山妞听出来了,猛的站起身。刚才光顾着向远处看,人就站在自己旁边都没看见。 山妞的脸霎时红亮起来,眼泪河水决堤样喷涌而出:你……你可回来了……说着不管不顾的扑到孙燕从的怀里,仰着脸看着孙燕从满是灰尘的脸,抽泣起来。 乐得华明晨几个,远远的站在树下,捂着嘴不住偷笑。 我说一路上,孙书记老是心不在焉的,刚才走进客栈时,急的救火样。原来,这里有个大美人在等着他!华明晨眨着眼睛嬉笑着说。 感情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孙书记快三十的人啦,还不该找个女人?你的孩子每天都能给你打酒去了吧!同行的伙伴,耸耸肩,伶牙俐齿的戏谑着华明晨。 不是?不是你这个意思。我早就想喝他的喜酒了,就是他眼眶子太高,能看上还心动的女人一直没碰到。 华明晨辩解完,又说: 千里姻缘一线牵,他这不找到了? 大家顺着华明晨的眼睛看去,好一位姑娘,无怪乎深山出俊鸟!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深山里的美女,才出学校门,在父母的庇护下生活,还没有经过生活的风刀霜剑。 这女子见到大家齐刷刷的目光看着自己,并没有扭捏做作。跟着再一次笑嘻嘻的看着大家,大家这才真的看清,眼高于顶的孙燕从的女人,那真个是千娇百媚:眉细嘴小唇红,脸颊梨花未落缀桃花,碧色上衣袖里透露莲节藕,伸着没有涂抹豆蔻的春笋手。 华明晨摸着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找到了好,就盼着他早日成家。咱们干这行的,慢一慢连个后代都留不下。你看权健有…… 华明晨嗓子涩涩的,他狠劲揉了揉鼻子。可能是到了新地方,最近他患了过敏性鼻炎。 看到,华明晨几个人在远处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的,孙燕从的脸不由的红了。自从长这么大,别说在人前被女人扑怀揽腰的,就是在大黑天没人的地方,也没搂抱过散发着特有青春气息的姑娘啊。 对小鸟依人的山妞:乖!小东西听话,我给你介绍下,那边一块从彭州来的几个人。 看到孙燕从故意老气横秋喊自己小东西,山妞禁不住嗤嗤的笑出了声:没羞,狗大的岁数,竟想当老头。说着,拉着孙燕从的手:怕什么,你们南方人就是花花肠子,好好的眼睛弄富平镜带,假斯文!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老天爷知道才好哩。走,见见你的弟兄去。 被牵着手的孙燕从,就同身上撒了把麦糠,连手掌都湿津津的,全身不得劲。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4章 心儿在飞 山妞满面春风,拉着孙燕从的手,既十分热乎,也十分大方的含笑向华明晨们走去。孙燕从几次想丢开山妞的手,她的手反而攥的更紧了。每一次,她手上加劲,都会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斜睨他一下。丢过去一个白眼不算,还忍不住任性的哼上一声。 孙燕从忙不迭的向同伴介绍:这位姑娘,姓柳叫山妞。大家叫她山妞好了! 孙燕从的话没落音,李树来喊了一嗓子:假啦吧唧的,喊嫂子不一样? 自从蒋薇薇答应了他的求爱,李树来,这个平时低眉耷拉眼的年轻人,被爱情滋润的活泛起来。 孙燕从不好接他的话,装作没有听见说:咱们今晚就住在她家的客栈里,以后咱们到了黑龙沟煤矿,离得远办事不方便,这里就是咱们的办事处。山妞姑娘就是咱们办事处的员工。 华明晨扯过话头:矿上不是给你用人权了吗?什么员工,就是咱们的办事处主任,是山妞主任!不对,柳主任! 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什么这位姑娘,哪位姑娘的,多见外!干脆咱们喊嫂子! 孙燕从和山妞的脸如同绽开的石榴花,红火的通明,汗水就沁沁的流出来。 孙燕从狼狈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心里清楚的,这些在掘进头、采煤面。命都可以泼出去的人,开起玩笑可是无法无天。 孙燕从想借着擦汗,收回山妞紧攥的手,偏偏山妞虽然羞不可支,就是不愿意松手。每一次,孙燕从的努力都会换来她的白眼。仿佛,孙燕从的手就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鱼,一旦挣脱跳进河里,摇头摆尾不再来。 山妞和来的人群,说了会话:看我,真傻!光顾着在这里说话,忘了你们是千把里外来的,进屋赶快洗把脸,吃喝点,休息休息。 说到这里,喜悦的看着孙燕从:你们这一来,我就不害怕了,也不再烦心。 华明晨到哪里都是多嘴撩舌:怕什么?我这些哥们忠厚的很,许下的愿,海枯石烂不会改变。 听到这里,华明晨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我们这些在井下百米能生存的人,说到话,绝对不会往回咽! 山妞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孙燕从脸上流眄了一圈,有些骄傲的歪歪头:我当然信,见了第一面我就信。我 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来了,我的腰杆就能挺直!管他什么人缠磨也好,威胁也好,就是敢用强,也有人给我遮风避雨。 华明晨几个人一听就炸了,嗷嗷一声:朗朗乾坤,共产党的天下!那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你下手。不要孙书记动手,那是个书生。我们这些出力的弟兄们可不是吃素的,那个混蛋打你的主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瘸驴想骑汗血马。我们是见一回打一回,非得打得他腿断胳膊折,小腿插在腚眼里往家爬! 看到孙燕从惶惑的样子,山妞靠近他的耳朵:我刚才是故意说给屋里那人听的。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可叫他缠磨毁了。你呀,要是再过几天不回来,就怕都见不到我…… 原来屋里有逼迫的人?孙燕从听得心里酸酸的,知道山妞要不是遇到难过的坎,也不会憔悴如斯,精神接近崩溃。现在他明白了山妞死死的攥着自己不松手,既有想念的成分,更是向屋内的那个人示威:我是名花有主的人! 孙燕从与众人,涌进了屋,好一会,眼睛才适应昏黄的光线。 历山牛独自坐在正中间的八仙桌正位,眼睛直勾勾看着进来的人群,死鱼样的眼珠没有一点活气。手里端着的一大杯酒倾斜着,酒水滴滴答答留在桌面。 华明晨进了屋,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其余的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天捅个个窟窿都嫌小,大腿放在二腿上,扎撒着双肩:我说柳主任,你刚才说的混蛋在哪里?老子们的拳头这几天直就发痒,没想到要在这里开开张…… 华明晨说着。,有戴拳击和自由搏击手套的两个拳头,顶着牛的在那磨着。 孙燕从赶忙拉了山妞一把,示意她千万不能把窗户纸戳破。这些人,从来都是义气当先个,成天干着老鼠舔猫鼻子的工作。听说打架命都不要的,举手不留情,抬脚伤虎豹,小不忍则乱大谋呀。 这时山妞的娘,端出盘热腾腾香喷喷的菜,殷勤的放在历山牛的面前:村长将就着吃点,以后您要来,我专门去给您买合口的。 见历山牛石雕泥塑的样,木木怔怔连眼珠子都不会转,这才随着他的眼神看去:山妞正喜滋滋的拉着孙燕从的手,娇嗔的将头斜靠在他的肩上。那份幸福甜蜜啊,就是神仙也泛酸。 山妞娘心里念着阿弥陀佛!心想,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历山牛三天两头的来缠磨。吃喝是小事,少挣几个钱呗,可他就像狗皮膏药!可我家的山妞不愿意,眼角里也不霎抹你历山牛呀。 村长!村长!地方的皇上。好的造福乡邻,恶的地痞流氓。 在这些人眼里法律算什么东西?就是物理化学,验证过千百次的定义定理,在他们也就是儿戏。 有个明星说过:人的起点都是娘胎,终点都是棺材,中间就是人生,钱就是通行证。如果你有钱,规矩是可以变通的。如果你有权,规矩是可以为你服务的。如果你既没有钱,也没有权,那么规矩就是为你量身而定的。 从孙燕从走后,山妞娘那个怕呀,生怕历山牛逼得紧了,山妞出个三长两短。 山妞这孩子的性格拗,从小就是打定主意,九头牛拉不回头。要是历山牛真的强摘拔不熟的瓜,山妞的命都会豁出去不要的。 孙燕从不在的这些天,山妞娘夜夜噩梦,汗水湿头内衣。可就是刚才在梦境里反复出现的影像,张开眼睛,就迅速洇入夜的黑暗,能抓住的只剩只鳞片爪。 这让她心就如同头一次关进笼子的野山雀,拼命撞击着笼子,想飞向阳光灿烂的天空。 历山牛偏偏放话,别给脸不要脸。不就是山间的野丫头?弄死你也不是大事,哼哼!她还做梦跟姓孙的干。那小子,能不能回来先不说。老子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他又能怎么样?南方还能缺美人?李老大也不是那么说说,面子局的事。他自己都馋的淌口水,夜夜做美人梦。先下手为强,我真把山妞办了,又不是他老婆,还能要我的命? 历山牛是老鼠上灯台,越来越觉着自己是灯影里成明星。要是孙燕从他们三两天再不来,保不齐这个小子真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 山妞娘喜欢的拍手打掌的:来的好。来了就不走了吧!我给你们弄吃的去,说着颠颠的向伙房小跑过去。 孙燕从这种只用企业信誉,依靠企业大树,使用无形资产。不出一分钱的对劳务承包,和当初走出家门大胆闯荡市场的人还不一样。至少那时物资实行双轨制。困难了,送点礼攀攀关系,批个条子,卖出去就是钱,要不然,怎么会有中国第一批富豪,出身于批条子的戏谑。 孙燕从不同那些豪门富贵、沾亲带故的人。他现在是空着手在打拼。说到底,他现在的本钱,就是原国有企业的如日在天声望,和矿上开答应的提供支持和保证。 心里有底,有没有底的孙燕从每当决策点时候,都会想到:领导的承诺:千万别是空头支票,吃紧当忙的来个水中月、镜中花,纸糊的船儿下不得水? 从来就没有神仙皇帝,要拯救人类全靠我们自己。 孙燕从带着人上了黑龙沟煤矿,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没有住的地方,没有司空见惯的熙熙攘攘的食堂,甚至连个洗澡的地方也没有。最简单、原始的煤矿,就是黑龙沟之类:山崖前的平地上,铺上些矿车轨道,煤堆在靠路的广场边,煤矸石直接倒进山沟,放上绞车、翻滚茏、风机,在崖壁上,凿出个独眼洞起到主副井的作用,煤炭便可以不断流出。 在国有企业干惯了,如今给资本家打工。孙燕从的身份,顶多算得上,解放前煤矿的包工柜。看着历山牛,把头样的吆五喝六,孙燕从带来的工人充满怨恨。倒也没办法,到了人家的一亩三分地讨生活,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也不是怪事啊,资本家是干什么的?虽然为了遮人耳目,社会上称他们为企业家。实际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走上了不劳而获,享受这纸醉金迷的人,怎么肯在工人的福利上花一分钱。 在金钱的把控上,李海龙和他幕后真正的老板,最大的榨取剩余价值,怎么肯在生产工人身上投资。 李海龙在高人指点下,他除了煤炭的销售,矿井生产资金的处置都全部下放到孙燕从手里。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谁叫他李海龙是煤矿生产的外行呢? 当然,是用在生产上的资金,至于用到工人身上的,李海龙签字一支笔。 李海龙们的原则是:要安全生产权,要多少给多少,最好全部拿走。至于资源、分配的处置权吗,拜拜!你们不必过问。 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啊,华明晨们形同乞讨。上来,工人们只能住在自金简单搭设的地窨子里,煤炭工人必不可少的洗澡吗?就在山涧的小溪里。 孙燕从为此多次找李海龙改善条件,李海龙很强硬:你们国有企业怎么啦?以前我招的工人不都是这样干?要享福,回你们彭州去。在这里,我只要按时付你们吨煤费用,其他的我不问。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长夜难眠的时候,孙燕从常常想起,激起共产党人前赴后继时唱的国际歌声。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制度,有人要用丛林法则来修正它! 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列宁同志的贴身的卫士,出征前安慰妻子的一句话: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当时就让银幕下的孙燕从很震撼,如今咀嚼起这句话的潜台词,仍然让孙燕从振奋不已: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耐雄纳尔就一定会实现。 随着包采活动的顺利进行,孙燕从在收到的承包费里,有了盈余。他先干的是建煤矿工人福利房和浴室。在吃了很长时间的小锅菜饭以后,食堂建立了起来,井下一线职工有了可以个性化选择的饮食。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 当一排排灰砖青瓦的职工单人宿舍排列在山坡时,从彭州来的矿工,从此告别了原始人的穴居生活。 有的矿工,开始把自己的老婆接来,过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别人看着孙燕从很生鲜,日子过得很快活。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爱情吗,有山溪一般清秀的山妞相伴,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洛阳花的得意。只有,华明晨几个贴心的兄弟才知道,孙燕从度过了多少内外夹击,几次城门失守,面临家破人亡的困境? 私人老板的钱是那么好挣的吗,他们只是满足着自己的贪婪和欲望,哪怕朱门酒肉臭后,也不管路有冻死骨。每天他们会为着自己腆起的肚皮发愁,不屑的挥霍千金,去买曾经的英姿飒爽。也不会为下一顿的饭食而发愁的贫困阶层,发一点恻隐,花去九牛一毛的钱财。 这些人理直气壮的箴言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居高临下的撇着嘴,揶揄着和自己一样的生命。即使,他们在宠物狗上的花费是一掷千金,在贫穷的人身上,他们是一毛不拔的。 看到孙燕从的包矿业务干的红红火火,虽然自己挣的是大头,孙燕从挣的不过的骨头缝里的肉,老板还是想来夺走一口。 幕后老板已经几次指示李海龙,准备实施减工提效的办法。李海龙不过是幕后大人物的一条小狗,帮狗喳食的东西。几年的煤矿生活,开采技术、安全生产他还是个门外汉,敲骨吸髓的技巧却也提高不少。 密谋在悄悄进行。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一人也难逃。 算无遗策吗! 不知不觉,包矿承包已经进行到第四年。期间,矿主们赚得满盆满。 技巧能生钱,科学技术也是生产力。 因为凭借实力和素质,孙燕从们的劳动收入也很丰厚。煤矿工人的传统是,赚来钱大家分。上交过给国有大矿的承包费用后,除了搞些福利事业,孙燕从把钱全分给了弟兄们,实践了他的承诺:大把分金银。 当然,孙燕从的收入也不少,除了在山妞老家的山沟里,建起档次不低的小洋楼,他还在彭州买下四居室的房。 人总归要老,幻化成泥,为老年以后的生活置块点修生养息的落脚点,也是正常人的思维。 这天,因为想的事太多,孙燕从翻身打滚就是睡不着觉。 睡不着,就不睡!孙燕从赌气的从床上爬起,披着件夹克向矸石山走去。 原先这里只有深深的山涧,采出来的煤矸石往深沟里一倒了事。随着煤矿生产规模的扩大,原先手工业式的采煤已经被淘汰。 经过几次勘察,从环保的角度,孙燕从建议把矸石山放在山涧沟对面的山峪。远是远点了,孙燕从建议在山涧沟是建了座铁轨桥,使用方便,消除了雨季山洪灌井的隐患,产量上去了,平摊开成本也不会有显着增加。 也许受上边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的环保理念触动。掌握实权的大老板,很快批准了孙燕从的方案。 建成的铁轨便桥,宛如逶迤的长龙。 孙燕从过了铁轨便桥,轻车熟路的向倾倒煤矸石的地方走去。即使电力在奇缺,煤矿的夜里总有两个亮点。 一个是井口附近的工业广场,另一个便是矸石山。在一些资深的老煤矿,矸石山高耸入云,深夜矸石山上的灯光,便如夜空闪烁的星星。 黑龙沟煤矿的正式开采史,仅仅有孙燕从们来的几年,规模始终处于小煤矿的产量。矸石山现在还称不起山,顶多算是个小山坡。 孙燕从走到坡顶,在倒煤矸石的地方,他讶异的发现有位老年人,背着蛇皮袋在捡煤块。看着闪闪发光的煤块,将要被埋藏在矸石里孙燕从感到阵阵心痛,不由自主用手扒拉着,也跟着捡了起来。 开始气氛很凝滞。两人各干各的活。在等下一班矿车休息的时候。老人说话了,话语带着浓浓的当地乡音:您个不缺吃不缺喝的,看样是个有钱的人,半夜三更的捡什么煤呀呢? 孙燕从笑笑:老人家!你不理解采煤人的心情哩。一个汗珠子摔八瓣采出来的煤,轻易扔掉,可惜着哩。先别说,浪费了国家资源的大道理。就是老板花了钱,咱也不忍心浪费着哩。 老人听得频频点头:是哩,是哩!吃了不疼撒了疼。看样,娃你也是穷人家长大的哩! 第二天刚上班,李海龙把孙燕从喊到办公室。这时办公室,早已是鸟枪换炮,和初认识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老板传下话了,你是个好人。他旗下的煤矿,你愿意承包几个,他就和你签几个。 时间相处长了,秘密就不再是秘密。真正的大老板是谁,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李海龙嘛,不过是个应应人场,跑腿的。 看到孙燕从很高兴,李海龙往前凑凑头:老板还说了,减人提效的事不要再说了。 李海龙就是这样的人,狗肚子里藏不住四两香油,脾气虽然火爆,流氓习气浓烈,对人还真没有多少坏心肠。自从知道孙燕从和山妞定了婚约,虽然仍在流口水,对山妞他没有再性骚扰。 见孙燕从眉眼含笑,李海龙乐了:你知道吗?前天夜里,你在煤矸石山,见得那个捡 煤块的老汉,是老板的爹哩。他回家一说。老板动心!。煤矿不承包给你这样的人,给谁能放心。 要知后事如何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5章 矿山有情 孙燕从当时很感动。 后来,他才知道,国家资源管理要收紧。真正的老板金风未动蝉先觉,他要找到可靠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攫取最后的几桶金。 孙燕从没有预料到的,摁倒葫芦起了瓢。 和攥着大权的后台老板的关系,刚刚有些改善,历山牛那边就出了事。 对孙燕从的恨,历山牛已经不能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山妞看到孙燕从时眉眼带笑的幸福。见到他吃了苍蝇般的恶心,让本来就不正常的历山牛心理,大大变态,进一步癌细胞扩散。 孙燕从成了他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仇敌。羡慕嫉妒恨,让他几乎疯狂,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不采取极端方法,已经很难消除孙燕从这个既是他的情敌,又是无法无天的绊脚石!历山牛很明白,要做到这些很不容易。 历史上频频出现,被仇恨烧红眼睛的人,往往迸发出巨大的能量,让对手防无可防。 那天,要不是偶然的因素,孙燕从很可能就葬身在燕山脚下。 今天的煤矿生产一切都很正常,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故预兆都消灭在了萌芽中。对一个煤矿生产负责人来说,一切正常,别无异照,是最让人欢欣鼓舞的事。多年的煤矿生产,让他们的神经紧绷欲断。 最不喜欢的事,就是半夜来电话。这时的煤矿安全生产负责人,会惊出一身冷汗,慌得连老婆的高感受都顾不到,慌里慌张的拿起电话,冷汗直流。如果是安全生产问题,马上提着裤子走人。 要是朋友间的唠嗑,就免不了破口大骂:吓死老子了,这是半夜,你没大事打电话个俅!第二天俩人见面,依然的拍肩打背的亲热,熟悉煤矿的人,都知道险恶的生产环境,时刻拉紧着他们的神经。 自从承包起黑龙沟煤矿,是实际上当了安全生产第一责任人,孙燕从的神经饱受着折磨,难得有点放松。 今天一切正常,孙燕从就想下山,去山妞那儿轻松一下。他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对异性,而且是那么优秀的山妞。即使他再想控制自己,也有想见一面温柔一下的想法。 何况山妞下午来了电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她那哼哼唧唧的语气里,孙燕从体会到了她的很想。 从彭州回来,一直在忙着工作,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卿卿我我的山盟海誓。孙燕从知道,窗户纸捅和不捅,没有什么区别。命运已经把他们牢牢的束缚在一起,今生不会在分开。 孙燕从离开黑龙沟煤矿的时候,已经是早班的工人休息,中班已经进入正常的生产程序的时候。时间是八点钟左右吧!依次舒服的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想到了山妞的电话,孙燕从心里泛起一样的感觉:啊,我的朋友,我们已经分别的太久、太久……心里甜甜的,自从认识山妞,每次盼望见到她的时候,孙燕从都有这种甜腻的感觉。 月黑风高,孙燕从大步的向山下走去。什么人胆最大?有人说色胆包天。这话不全对,想见自己爱人的男子,是无所畏惧的。 在孙燕从走到山路陡峭的拐弯处,诺!就是他和山妞每次走到这里,都要迈过山涧,掬捧甜美的山泉水喝的地方。 孙燕从不止一次的对山妞说过,这里的山泉水,喝多了长生不老,我愿陪你一百年。 黑影里蹿出几个人,默不作声的逼近孙燕从身边,对神不所属的孙燕从扬起了大棒。那下手的狠啊,大棒呼呼带着风声,砸到老虎的头上也得是脑浆迸裂! 就在孙燕从呆傻发怔不知所措的时候,眼见得要丢掉性命的时候。 呜的一声,一把铁锨横了过来。 只听的当朗朗一声脆响,一个矫健身影横在孙燕从面前。只见他铁锨如同鲁智深舞动疯魔禅杖,上三下四,左五右六 挥动的密不透风,呼呼山响。 眼见得几个黑影爬到地上,翻滚呻吟。紧跟着铁锨出现的几个人,更是不含糊,拳打脚踢,把孙燕从除外,原来站着的人全部放平。 孙书记,受惊了吧!这几个小毛毛虫,屁吔! 华明晨说着,他重重的一脚踢去,就见地上的黑影叽里咕噜的滚出多远,忍不住发出惨嚎。 这时静下心的孙燕从,才听出那是历山牛的狼嚎。 护送孙燕从到了山妞家,也就是那家福来客栈,华明晨几人才高高兴兴的回了矿。一路上,就听他们大咋呼小叫,好像做了件惊天动地的侠义事。 华明晨几人今夜的出手很是及时,要不然历山牛让他葬身荒野是绝对的把握。 只是,历山牛不知道,阴谋诡计要法不传六耳,而他不找帮手是很难对付孙燕从的。 山妞电话约孙燕从今天晚上到客栈来,山妞坚信孙燕从会来,历山牛也坚信孙燕从不可能不来。 只是历山牛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山妞在担任办事处主任的时候,心眼已经长了很多,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 和孙燕从电话期间,呲呲啦啦的电流声,让山妞起疑:电话被窃听,这个人是谁? 山妞给华明晨打了个电话,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不得不防,山妞和华明晨就布置了这次擒虎陷阱。 孙燕从第二天上山的时候,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昨晚,风和日丽,生活美好无比。 也就是第四天。李海龙把孙燕从叫到了办公室。 李海龙办公室里坐着位摩登女郎。她妖艳无比,穿着性感的露胯裤,雪白的大腿显示根部。加上裤短又紧绷绷的,女人特有器官曲线分明,加之勾勒乳沟的紧身上衣,荷尔蒙横溢的男人不流鼻血,那就是具有高僧的定力。 见到孙燕从进来,女人一屁股坐在大沙发上,大腿放在二腿上,离开脚后跟的高跟鞋,随着脚的颠动惬意的跳舞。 孙燕从心里很纳闷:李海龙的办公室哪里弄来这样的小妖精? 转而又想,权贵们有权有钱就任性。过去说狗泛秧子(彭州土话:公母狗交媾)知时不知羞,人是知羞不知时。现在庭院深深的办公室,男女两情相悦,已经是办公室文化的一种。 李海龙真能拿的下脸,刚才远远的还听到男女之间,拌嘴的逗笑。这转脸之间,他脸上冷的能刮下冰渣子:俗话讲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孙燕从要坐在我头上拉屎撒尿? 没等孙燕从说话,李海龙大吼道:你也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也太不把我当个人看!欺负我的手下人,哼!别看大老板欣赏你、护着你!我可不能惯着你!历山牛就白打了,我这张大哥的脸往哪里放?说着,他啪啪的拍打自己的胸脯:今天,没有个说法,算是我在世上白混。 说完,掐着腰横着脸,就往孙燕从身前凑,看样子撸胳膊卷腿的就想动手。 在女人面前,这个没烧透的二红砖,表现的非常霸道蛮横。 孙燕从始终没动,在李海龙的吼叫声里神色自如:李矿长,请你冷静。我们合作的是煤矿经营,不是黑道的恃强好勇。你只知道历山牛被打,但你知道历山牛做了些什么? 待李海龙脸色稍稍和缓,孙燕从把自己回彭州签订协议开始,直到两天前历山牛组织的谋杀,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你别看,历山牛被打得鼻青脸肿,丢了你老大的面子。他背着你干的龌龊事,哪一件能见得天?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见不得人。他的行为和大老板与你的利益一致吗?他,明明是往你眼里倒棒槌,在毁你们的钱路! 李海龙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嘴里呢呢喃喃的:这小子……我明明吩咐了……他还阳奉阴违……想坏我的大事…… 送孙燕从走的时候,从来不知脸皮厚薄的李海龙一脸诚恳:不知不为过,老弟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就是个张开嘴,就能看到腚眼子的爽快人。你放心,我会做好自己的事。 李海龙不会撇开这个,为他打开阿里巴巴金库的钥匙。就算是他想,也难阻止幕后老板的意志。 李海龙明白。孙燕从明白。经历事的人都明白。 在李海龙大发脾气的第二天,历山牛从黑龙沟煤矿消失了。没过多久,历山牛的村长也换了新人。 天下人都明白,影响了资本的发展,你就是条龙也不如条虫。何况,历山牛本身就是条虫,一条没有脊椎的虫。 现在的速生鸡肉,那有鸡肉香唇的味道,不过是玉米杂粮的化工产品。 乡村的村长,在老百姓眼里是个人物,在权贵们的眼里不如个屁。屁放出去还有臭味! 转眼间,孙燕从们的事业发展的很快。他们已经包采了四个矿井。每个矿规模,都在年产二十万吨以上。 国家收了税,老板发了财,承包煤矿生产的东部国有煤矿工人。也解决了米粮之困,生活渐渐进入小康。 当然,实事求是的说,相比井下出力流汗的一线工人,作为一线生产的管理者,孙燕从的收入更高一些。这和一些国有企业高层,藏藏掖掖的偷拿豪取不一样。跟孙燕从出来的人都认为,孙燕从该拿高薪酬,多操了心,多担了风险,天经地义的就该多拿。 何况孙书记从不盘剥工人,实在为原先的大企业办事,大家是在一起致富。 工人们服气。 而形势的发展,更是让煤炭人高兴。国家已经发现,前几年跑马圈地般的分割资源,藏富于民的想法太丰满。实际上是出现了亿万富翁,他们并没有先富带后富,而是极度贪婪的继续掏空万里长城,垄断资本已经威胁到政令畅通。 再说星罗棋布的小煤矿,浪费资源,以人命换煤炭,互相争斗不止,民怨沸腾,严重影响了产业升级的大决策。 于是开始出现赎买,参大股,国有股权控制局面的,小煤窑、煤矿的合并升级、 孙燕从所在的企业,自然参与进来。首选的矿田,就是孙燕从们打工的小煤矿。周围的几十个煤窑、煤矿,都划进新的大型煤矿井田。 孙燕从、华明晨们欢呼雀跃,有再次当主人的感觉。让他们欣喜的是,这支由企业派遣的劳务包产队伍,如同创造根据地的火种。孙燕从很被集团上层赏识,职务再上一个等级,是板上钉钉的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在中国羡慕嫉妒恨,红眼病,自己不干事天天摩挲着肚皮的人并不少见。 顾盼常就是其中的一个。当初,出于个人恩怨,在审查孙燕从的承包方案时,他就想有所作为,阻止孙燕从。但一把手的强硬,特别是拜把子老大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指点,让他只能知难而退。 这几年,见孙燕从个人收入高,单位年年奖,身份地位如日中天。他的眼睛几乎滴出血来。 前不久,顾盼常收到了黑龙沟地方的举报信。除了反映,孙燕从拉拢腐蚀地方干部,在煤矿里拉帮结派,还生活作风极为败坏,长期包养客栈情妇,宿娼嫖妓,败坏了国有企业的声誉。 因为夹杂着对孙燕从的个人恩怨,没有缝的鸡蛋顾盼常都想去生蛆,何况蛋壳打烂的鸡蛋? 顾盼常收到举报信后没有马上行动。信的内容,不仅一把手,连纪委书记,他都没有让他们知道。因为他们欣赏、支持孙燕从,和他沆瀣一气!顾盼常只是和把兄弟老大,在密室里谋划了很久。老大透露,他可能上位,一把手要屎壳郎搬家滚蛋了! 极为兴奋的顾盼常,兵马未动情报先行,悄悄的和历山牛进行了几次电话联系。 他在等待时机,等待适宜的机会。 高手出招吗,一招致命!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顾盼常终于等到了机会。纪委书记因为上级机关组织的活动外出,一把手也因为上级组织的调研外出。 顾盼常,在结义兄弟老大的帮助下,很得意的找到了外出的机会。这次,他要浮土上找裂缝,存心有意的要找出孙燕从的毛病。 到了燕山北,顾盼常并没有按照原则,先和当地的有关部门联系。而是直接去找历山牛! 在顾盼常的心底,历山牛就是一把杀手锏。他既是知情人,也是受害人,在这样的举报者身上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退一万步来讲,历山牛说的都是假话,这也是大粪池子里扔个大石块。闷不死你,也得弄得当事人一身臭,而且这臭很难洗清。 见到历山牛的时候,他正在村口的树荫下,嗑着瓜子和一群光膀子露肩,刺龙画虎的人在大侃。这一小撮人,看起来就不是好鸟。特别看到,历山牛大中午的连眼屎都没洗掉,顾盼常心里不仅增加了几分嫌恶,原先满满的自信不住下泄。 既来之则安之。 顾盼常还是耐住性子,和颜悦色的与历山牛进行了交谈。 历山牛自从被李海龙们抛弃后,重新颠覆到以前的二流子的生活。砸寡妇门,扒绝户坟,生活的饥一顿饱一顿的,很是生活的不如意。 见到顾盼常的到来,历山牛自以为翻身的解放的机会又来了,涕泪交下,无话不谈。有的可以说成无,无的也可以说成有。对着顾盼常,历山牛这个文盲加流氓,啰啰嗦嗦,颠三倒四,咕叽了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 顾盼常没有得到可用的东西,凭历山牛提供的鸡毛蒜皮,自己都不当回事,何况在矿领导心中如日烛天的孙燕从? 第二天早上,顾盼尝淬了几口:白搭了老子的酒菜!带着俩个部下,先去另外两个煤矿调查。 黑龙沟煤矿,他是不敢去的,不是胆怯,而是那里地质状况复杂,孙燕从大量的时间,都投入在那里。劈头盖脸的见了面,那不是打草惊蛇,让对方有了防备? 在孙燕从承包代管的两个矿井里,顾盼常没有得到满意的资料。小小的违规,大可用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来挡住滔滔的洪水。 实在没有办法了,目前能拿捏的住的就是生活作风问题。虽然,改革开放的今天,男女关系已经不是致命的问题。很多领导,都没有经得住色情的引诱,包括顾盼常自己。他可是和三陪小姐姐,滚过床单的,深知其中的滋味和诱惑。 但上级党组织毕竟有要求,党员干部不得接受异性色情服务!从历山牛声泪俱下的控诉中,这一条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顾盼常没到黑龙沟煤矿去。他怕到了那里,承受不住华明晨们的干扰。干脆,刨树刨根,就在山妞家的客栈里,召见了孙燕从。 上来,顾盼常也没有明说,云山雾罩的旁敲侧击 弄得孙燕从脑袋斗笠般大,好不容易才听明白,自己和山妞有生活作风问题。 孙燕从明白后哈哈大笑:顾副书记,谢谢你的关心了!山妞!山妞! 孙燕从尖锐高亢的喊着,把山妞惊出一身汗,颠颠的跑到屋里。孙燕从站起身,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并肩坐在凳子上:山妞啊这是我的领导,我现在就向他报告,明天我就要娶你! 孙燕从放肆的在山妞额头上吻了一下,用教堂里的语言:你愿意嫁给我吗?终生不渝! 山妞没想到梦实现的这样快,幸福的依靠在孙燕从的怀里,仰脸深情的看着他:我愿意!爱你一生一世。 顾盼常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此行促进了孙燕从和山妞的婚姻进程。 只是,他回去以后,因为违反组织规定,深深的做了检讨。然后,要不是后来老大上位一把手,他肯定很快的进入内退的行列。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06章 煤字做媒 孙燕从和山妞的婚礼进行的很隆重,之前,因为工作离不开。孙燕从让李树来回了一趟碰走州,接来了吴小怎和蒋薇薇。 在孙燕从举行过婚礼仪式,两个人热吻拥抱的时候。李树来硬拉着蒋薇薇的手,上前为他们祝贺。当孙燕从两口子忙不迭的感谢时,李树来单膝跪在蒋薇薇的面前:请接受我的求婚,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以一个煤矿工人的名誉起誓。 台下的人先是一怔,接着便是海潮般的掌声。 看着脸色红的透明,不知所措的蒋薇薇,吴小怎走到她面前:妹妹,接受吧,煤矿工人都是可以把心扒给你吃的人!就像你哥林彦俊,那真是胳膊上跑得起马,响当当的男子汉。要是他和工亡的弟兄们能看到你的生活得到幸福,会从心里为你高兴的!这是一群姑娘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说到这里,吴小怎依然俊俏的脸一片绯红,只是没忍住泪珠子成串滚落下来。慌得蒋薇薇一把把住吴小怎,把自己火辣辣的脸贴上她的脸颊。 看二行的不怕局面大,何况掘进二区的老工友们,谁不盼望已经铁定是煤矿工人准媳妇的蒋薇薇,这个矿区有名的美人,嫁给自己的生死弟兄? 华明晨们也开始嗷嗷的在台下造势,蒋薇薇的脸灿烂起来。 她先是点点头,然后上前拉起李树来的手:我愿意嫁你为妻…… 李树来很阳光的笑了,笑着笑着,水光就盈满了眼眶。 当天,一场婚礼,变成两对新人。 齐鹏鹏在顾盼常狼狈回转的时候,给孙燕从来了个电话,还是矿工里流行的电影道白:高!高家庄的高! 齐鹏鹏还托人,捎带给孙燕从和李树来,各四百元大婚的喜礼。这在当时的工资和物价的情况下,算得上重礼! 齐鹏鹏就是齐鹏鹏,深谙老人家: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讲话智慧的要旨。他同时还向孙燕从,介绍了新的政策布局。 也就在他们的婚礼举行不久吧。国家战略发生重大的变化的带动下,煤炭资源进行重新组合。以孙燕从们的主战场,黑龙沟煤矿为主,形成了个二百万级以上的大矿。 煤老板们一个个腰包塞的鼓鼓囊囊,心满意足的走了。 晋陕蒙甘青新,形成了新的煤矿布局。 这些布局应该说是前瞻性,和富有战略远见的。 在美西想用能源问题卡住中国的脖子,采用种种卑劣的手法,让世界能源危机威胁发展的时候。中国强大的煤炭生产能力,再次让世界惊叹! 中国的电厂始终没有缺煤。 中国的企业没有缺电。 用电高峰时期,老百姓家不缺电用。 国有煤矿,或者曾经是国有煤矿的技术骨干,用曾经的骄傲,再次撑起共和国的脊梁。 掘进二区的老人:孙燕从、华明晨,李树来…… 他们还在煤矿幸福愉快的工作着。他们的家属蒋薇薇、山妞,都很幸福。公有制为主的煤矿,现代化的管理下,死亡事故已经是很少见到的事。 没有了林彦俊的吴小怎晚景并不凄凉。两个孩子,相继参加工作。而林彦俊的工友,逢年过节必来看望。偶尔到了离村庄不远的地方,大多要抽空来看看 雪白头的吴小怎生活的并不落寞!只是矿上一如既往,每月发放的家属抚恤费,让她陷入相对贫困。 转眼十几年过去。 煤矿是不养老工人的所在,按规定规定,一线工人五十五周岁,就会退休。地面工人虽然六十正式退休,和他们一样退休的年龄的正科级干部,五十五就要内退,副矿级五十六、正矿级五十七,也要内退。 人谁能不老,生命历程再辉煌也有谢幕的时候。虽然,在身份证大数据库不严谨的时候,有些贪恋官位的人的档案年龄,曾经魔术般的返老还童。现在不行了,到了年龄不让位,觊觎位子眼睛滴血的人,很会利用人民来信。 赏识孙燕从的一把手,当年羽扇纶巾,雄姿英发的大矿长,终于廉颇老矣,只能让位赵括将兵! 顾盼常的把兄弟老大,终于得偿所愿,顺利上位一把手。他正式上任的第一行动,当然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兵不血刃的为把兄弟顾盼常出了口恶气:孙燕从易岗! 孙燕从易岗的理由很充分:他在一个单位干的时间太长了,容易出现骄兵悍将,滋生腐败。 幸好,这时齐鹏鹏已经得到重用,在集团公司进入了决策层。 孙燕从没降反而升迁。 只是,他从此远离了华明晨和李树来这些矿工兄弟。 孙燕从没有一点埋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虽然煤矿的机械化和电子遥控系统,已经大大减低了煤矿一线的危险。工人的体力劳动,即使挥汗如雨,也不会再用铁锹霍煤!就是这样,一个年过五十岁的人,精力再旺盛,在基层一线,从上山或者下山巷道爬上爬下,也往往张口气喘,力不从心! 想想当年,在理想和信念的支撑下,透支着身体机能,用大汗和血肉换煤炭,牺牲的林彦俊、权健有他们。这是最好的煤矿一线工人的结局! 孙燕从这样想着,宽慰着自己,尽管有远离战友的悲哀。 临行前的头天晚上,几位掘进二区的老人又聚会了一次。结果众人泗泪滂沱,不可避免的重提雪白头事故的旧事,然后是互道珍重。 柳山妞也参加了那场告别聚会。现在的她,丑小鸭变成美丽的白天鹅,在转为长期合同工以后,她多次参加学籍提升考试。不只是现在的证书贬值,还是这些带着工资上学的人,拿到硕士、博士,如同探囊取物。 同样泪流满面的山妞,几年来不断的苦读,山妞已经取得博士学位高级职称,这次工作也随着夫君升迁。只是想到要远离华明晨和李树来,这些大哥哥般重情重义的工友,离开家乡的怅惘,变成了离别战友的悲伤! 在矿党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孙燕从只干到五十五岁,就主动提出离岗内退休息。 表面上看,孙燕从的理由冠冕堂皇:为年轻人让路更多的是苦涩。 苦涩来源于他超高的年薪! 近几年,煤矿干部的收入呈几何级数增长。制定政策的人很聪明,规定年薪不得超过职工平均工资的六倍。 高明就高明在平均工资上,高工资和低工资平均,一线工人能年收入十万元,就是佼佼者。而拿年薪的,轻而易举的就突破八十万!这还不算各种不计入年薪的,名目繁多的奖金,权利范围的灰色收入!那更是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 为此苦涩的孙燕从经常整夜失眠,失眠的结果是华发飘落,头顶很快成了溜冰场。 这里,人们可能会讥讽孙燕从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切围着金钱转,拜金主义是上帝!你进入高收入贵族阶层,高兴都来不及,苦涩钱多,是有病呵? 还有的人可能会说:嫌钱多,你别拿!可以去捐献! 在围绕钱赚的大小环境下,孙燕从敢吗? 十个人里有九个是贼,你不是贼也是贼。从众虽然是媚俗,可在人人皆醉金钱,自己能独醒吗?这点道理,本身就很聪明,加上这些年的过眼烟云,孙燕从还是知道如何明哲保身的! 平静的水底,不平静,又暗流漩涡,夹杂着被湍流造就的陷阱。 再说,那帮老工友华明晨等已经提前退休,李树来也是归家心切,在银行工作的蒋薇薇不缺钱。 想到,快要跌进贫困线以下的吴小怎,孙燕从更是寝食不安,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一些事。 没人能理解林彦俊和孙燕从这些人的情怀的,那时候经过多年教育,理想、奉献大于天,金钱名利粪土当年万户侯! 根深蒂固的怀旧情愫,让孙燕从递上了提前离退的申请,过早的告别高薪水。 见到孙燕从的报告,已经位居集团公司高位的齐鹏鹏,当旺就赶到了她家。 山妞弄了几个小菜,放下两瓶白酒,上好的清茶,就静静的退回卧室。 老友们敞开心扉的密谈,是不喜欢第三者在座的。 一夜没能睡好的山妞,直到东方一道弧形的绯红出现在地平线,历经三九四九的大地,隐隐有了些许暖意。才听到老友告别的声音,偷眼望去,俩人都是眼睛红红的,眼泡里充满水份。 提前内退后的孙燕从,没有回里下河畔的老家。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他怀念着林彦俊这些早年英逝,为了煤炭牺牲的战友。也眷念着,燃烧自己青春的这块苏北沃土。 此后,孙燕从开始了再次创业。 他的突破口,是从一家倒卖旧煤矿设备的暴发户入手。 这人以前也算是煤矿工人,只是病假多,上班的时候多。当一大片国有煤矿,关井停产后,他看到了商机。 表面看是七姑娘八大姨,这大叔那爷爷,在酒肉兵的攻击下帮的忙。内里人清楚,世事难行钱做马,里边的利益交换深如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 他是以白菜价收购的一座座煤矿设备,然后跑马圈地。在倒贴钱赚吆喝的偏僻乡村招商中,空手套白狼的拿到场地,对白菜价的煤矿设备,稍微加以翻修。有的设备只是重新刷漆,便以百倍的利润,在方兴未艾的西北煤矿设备出手。 几年间,这位昔日的煤矿病假王,经过倒买倒卖,变身藏亿万的一方豪富。 人手不需要多,地方也不要多大,只要能显出范儿,又可以临时动用的资金,低买高卖,空手套白狼,日进斗金就不是神话。 关键是范儿的学问。 在他移民美国,大量资金外流,厂子要关闭的前夕。孙燕从敝帚自珍,利用多年年薪积累,趁机购下了那片厂子。 至于对煤矿设备的熟悉,市场的分析,销售的渠道,目标市场的确定,孙燕从高于原经营者何止一筹! 厂子很快兴旺起来,孙燕从对煤矿设备不只是卖,还有租。设备的内容,从煤矿生产设备,也拓展到矿井基建设备。真个是:财源滚滚通四海,生意隆隆达三江。 当然,孙燕从这样还保持着共产党人建党初衷的人,是不会只为自己挣钱。华明晨、李树来,在这里就职。离家较近的吴小怎,也在这里的职工餐厅有了份差事,她的头发两个月不染,就会如同挂雪的青山。 孙燕从缩小了退休的产业工人,家属的相对贫困程度。 孙燕从去找华明晨时,同样年龄比其他人多了三四年工龄的老油子。性难改,山难移,满脸的高兴,嘴里的话却阴阳怪气:找我干什么?我是穷工人,你是富干部! 孙燕从忙说:咱们是共过患难的工友啊! 工友?是荤强似素,是官强似民,是棵蜀黍高过草,有钱的孙子大三辈。现在不是当年,干部是油,工人是水!想想就让人伤心,还有理想吗?人心散了! 华明晨嘟嘟囔囔的继续说:想当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矿长,大多出身于一线工人,和工人的关系很是融洽。 咱们有一个矿长,资格很老,就是脸上有个麻子。常年的井下劳动,过早的透支了他的身体,后来别人交会他气功疗法。从此,他每天早晨苦练不缀,时间长了颇有心得。 这一天老矿长又在启明星影影幢幢的时候,练开气功。正好有个工人从旁边路过,见老矿长练过一节后,正在苦思冥想。体会气体流动的感觉,便上前打招呼:矿长,又练气功了? 麻矿长睁开眼,见是早年一个掘进头干过的:对!在练!这玩意功效显着! 见到工人一副狐疑的样子:这样吧,我来发发功,你体验一下。 说着他运气往工人的后背发了几次功:怎么样,有感觉吗? 有! 是什么感觉? 我不敢说? 麻矿长有些愠怒:你这个孬熊,有什么不敢说的,有什么感觉,就说什么? 那,我就说实话? 麻矿长继续催促:你这人属于娘们?说实话吞吞吐吐的? 那,我就说实话,别的感觉没有,就说感觉到有点麻! 麻矿长人到长得不错,只是面容的有点缺陷:麻! 矿工这是在和他开玩笑。 俗话讲:麻秃狐臭十个护,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矿工竟然敢用大矿长的长相开玩笑,那是什么样的干群关系? 时代久远了,那时的干群关系已经很难再见到。 华明晨嘟嘟囔囔的发着牢骚。 孙燕从脸青了起来:咱们是咱们,当年的工友情分不能叫狗吃了! 见到孙燕从生气,华明晨就哈哈笑起来:哪能啊,生死兄弟,为了一个目标出力卖命的…… 接下来,华明晨又变回回到那个开朗的华明晨,在孙燕从以后的经营生产中,他一直是骨灰级的粉。 李树来还是那样寡言少语,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埋头工作的时候多,跟着拾个二笑,就是kyv的娱乐。 难得是,这座厂子不是孙燕从个人私有。而是仿照着名的南街村,走的是公有制道路,而且在进行按劳取酬、按需分配的试验。 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煤矿人为之奋斗的理想和自豪,在这个厂子里归来。 回来吧,归来呦!这是多少人的盼望…… 《青山不老,雪白头》发表以后,柯清苑很是兴奋。 那天分管局长再次把她喊到办公室,看着进门的柯清苑笑眯眯的:你现在发表的这篇很是不错,具有浓浓矿区的味道。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我也是煤矿工人子弟!在那里生活的二十多年,唉!想想就有剪不断的乡愁,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这辈子是玩不掉了。 说到这里,他离开大板桌,神色黯然的在办公室踱起步。 后来,他长叹一口气,那个蒋薇薇的原形我认识,只是百川到海不西归了……她曾经是和我关系不错的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 若有所思好一会,他才又叹了口气:那是一批多么淳朴的人呵,任劳任怨,共和国的基础就是他们这些人打下的。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为国家做出的贡献,你继续写吧! 离开主管局长的办公室,柯清苑就泛开了琢磨:自己去写哪有那个生活功底?要是问秋晓薇要,最近她好像魂不守舍,不像以前,没有一点动力。 是气愤,没有分给她稿费?凭她待人的落落大方,绝对不会小鸡肚肠!那么,她是怨恨自己?这倒是有可能,回想一下,自己的确太刻薄了些。 不过想到父亲,柯清苑有恃无恐:她痴恋着爸爸,不会拒绝我。 在连催三四个微信后,她收到了秋晓薇发来的第二卷的第二篇,《技工也有范》! 《技工也有范》: 古人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信吗? 刘元草信!他不但觉着各行业有状元,就是谈恋爱,也有高手,要不怎么会好汉无好妻,赖汉子娶仙女呢? 七一年,刘元草没有下放,按那些下放的大哥哥姐姐们的说法:命好! 没有上山下乡,直接从复课闹革命没有一年半的学校,一步跨进了煤矿企业的大门。所从事的工作虽然是和几百米深的地底下有关系,却是干煤矿的最好单位——机电科。 这是解放前被称为里工的一群人,相比较那些直接从事采掘工作的外工。他们是有技术、讲技术、靠技术吃饭的一群人。 刘元草是属于命好且命特好的一种人。巧钳工、笨铆工,吊儿郎当干电工。他,就在机电科维修、安装班干,准确的说是维修、安装钳工。 在煤矿工作的都知道,早年煤矿四大设备:绞车、水泵、风机、压缩机是矿山正常运行的最重要的机器,它们要是打个喷嚏,煤矿生产就会感冒! 对一个机电安装、维修工来说,应该是一个全科的医生,懂机懂电,还得懂安装、懂加工。 当时分到维修、安装班,把刘元草傲的是一头屎。背着个家伙包满矿一转,引得是蝶飞蜂舞,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一片艳羡的目光。为这,他差点把青梅竹马的初恋换了人间。 刘元草所在的维修、安装班,有四大名技。 四大名技里谁排第一,四个人一直争争吵吵喧闹不休,结果和金庸先生《笑傲江湖》里的桃谷六仙相似,到死都没分出个高低。因为,他们的绝技分属不同机械、技术类别,都很重要,但又无可比性。弄得都很有个性,很多时候只能在嘴头子上见高低。 于听玉,外号臭鱼。人生的黑胖三粗,坐在车间的板凳上,特粗的两条大腿总是一条压一条,而且只能压在膝盖上,再往里挪一点都会累的吭哧赖歪。此人话不多,办事稳重,但说话透着霸气。他的绝技是压风机安装、维修。 马连中,外号麻子。他廋得像根麻杆,个子很高,腿细的不用使劲都能折断,来阵大风就会刮走。褐黄色的脸上生有几个俏皮麻子,一说话吭吭吃吃的,公鸭嗓子,话不多。他的名技是水泵,各类水泵的故障处理。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07章 绝技诀窍 郑深光,外号秃子。人生的像打麦场上专门用来压麦秸的石磙子,脸方颏棱,皮肤白皙,话不多,说了话多是养由基似的,一箭中的。外观最显着的特点是一轮明月天上挂,大头秃顶。他的名技是绞车安装加维修。 臧立杰,外号铁锤。身高一米七多,肩宽背厚,脸黑且带光,就像下井回来脸没洗。心直口快且中气特足、肚子里呱多,当然都是沾点黄,最差也是浅黄色的。年轻人最爱跟他一起干活,原因是他拉的荤呱提神长力气。他的名技是风机、各类加工机床类,钳工的基本功尤其好。 伙计……!我在喊你……!想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蓆,同枕一个枕头,同在一间屋里。说甜就会天天甜,说苦就会天天冤苦。吵过,闹过,哭过,笑过;想过分手,想过离;直眉瞪眼多少次,夜里睡觉还是到一起。 这是刘元草老了以后给老婆写的一首诗。 刚进矿的时候,正是刘元草雄性激素猛增,和现在的老婆,正在若即若离的玩感情躲猫猫的游戏。 刘元草现在的老婆于雪静,在当年可是回头率杠杠的美人。 身材窈窕的她,上下班都是淡蓝色的工作服,扎得整齐有力的羊角辫支棱着工作帽。鲜红的嘴唇,装点秀长脖子的浅领浅色衬衣。无意露出的细致光洁的脚踝,炫示着她年轻的美丽。 只是,她有个致命伤,出身在坏分子家庭,这让她在公共场合最常用的动作,就是低眉耷拉眼。 初冬的夜,寒冷而又人稀。 于雪静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 街道里平时看起来很窄的水泥路,在稀稀拉拉几盏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深邃悠远。只有几片枯叶在飒啦啦悸动着,显示着还有点活气。 刘元草第十次神经质的打开房门,才看到于雪静低着头站在门口,手指搅着衣角,微低着头。门外很暗,小屋里的灯只照出她有些瑟瑟发抖的轮廓。她比原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两个多小时。 于雪静很消瘦,瘦得有些筋挑着头。可能是因为家庭出身高,老爸又蹲在学习班,实际是管制劳动的原因。她走路总是垂着头,弯着腰,无论在哪里,她都是听得多,说的少。属于走路都怕踩着蚂蚁的一类人。 六十年代的矿工宿舍,狭窄狭小。刘元草的爸爸大小算个知识分子,居然有套四居室的房子。爸妈和妹妹们占了两间外,作为独子的他自己住了一间。而奇妙的是,房子南北各有一个外出的门。这就是说,家里人睡了以后,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接到自己的房间里约会,连爸爸妈妈都不会知道。 唵,这在那个年代,是个很令人羡慕的条件。要知道,就是最开放的上海人,青年男女要想约个会,大多数也得在外滩的长椅上排排队吃果果。 晨雾还没消失,工友们便像早起的家雀,叽叽喳喳的聚在班组活动室。班前会还没开,在等班长臭鱼去科里领任务,这时是班里最放松、最自由的时候。 唵唵!我说刘元草,对象找好了吗?好马配好鞍,俊小伙子嘛,得找个俊媳妇。我给你介绍个?麻子说。 算了吧?狼嘴里还能掏出活孩子,好女子你还不自己先用着。让人家那么漂亮的孩子喝你的刷锅水? 你…你… 麻子气得脸青唇白,指向臧立杰的手指直哆嗦。 嘿嘿!生气了!除非是你小姨子。不对,就是你小姨子也不保险!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个老骚户,什么时候能拴紧自己的裤腰带? 麻子,一下站了起来。疮怕揭疤,事怕揭短,人怕打脸。 麻子别的嗜好不多,别看样子不怎么样,就是在女人的事上好偷点油喝。前一阵子,就因为和邻近农村庄里的妇女的事,才被矿上处理过,此时怎能不急?何况又当着这么多新入矿的小青年,这张老脸以后往哪里放? 臧立杰!我是半夜摸你媳妇的床,还是把你孩子扔进井里边啦?你这样损我,丧尽天良,别人拍你铁锤,我不怕。今天不和你血溅五步,你打不死我绝不拉倒!说着一把扯掉上衣,光着瘦骨嶙峋的上身,随手拿起张铁凳子,就要往前闯。 见玩笑开大了,臧立杰傻了眼。要是快意恩仇,打折胳膊,砸断腿,他绝不眨眼。可为了嘴痛快,和马连中拼命实在不值得。何况马连中平时在工友里是极讲究的,做事从来米是米面是面,从不得罪人。逼急了的兔子也要咬人,这可是真的。 就在臧立杰一脸尴尬,不知所措的时候,郑先光忙站起来插在两人之间。 都在一个锅里抹勺子的伙计,牙齿和舌头还有咬架的时候,别为一两句玩笑话伤了和气,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翻了多不好意思!别看秃子平时话不多,这几句话还真说到了点子上。 班组活动室一下静了下来,大伙你看我,我看你,都愣在那里。 就在空气凝滞,不知所措的时候,臭鱼推门走了进来。先是一愣,然后沉声喝道:干什么?想耍狗熊?穿好衣服!都坐下! 臭鱼在班里的威信极高,经他破口一骂,大伙儿都乖乖的坐在角铁焊的,围成一圈的排椅子上。 臭鱼先掏出廉价的大铁桥牌香烟,给班里吸烟的撒了一圈。待活动室屋顶青烟缭绕,开始有了欢声笑语。臭鱼于听玉轻嗽一声:大伙注意啦!今天的任务主要是打捞深井水泵。供全矿吃水的矿南泵房一号深井水泵,掉进二百米深的井筒里了。井筒直径三百毫米,深二百多米,下不去人。 再打一眼井,得几十万元不说,时间也来不及。二号泵再坏了,全矿就得停产。一句话,谁有办法把它捞出来。 听了臭鱼的一番话,大伙像长虫吃了筷子,都直了脖梗,大眼对小眼,没个出声的。 怎么都裤裆抹鼻涕啦?平时,就见你们大喉咙小嗓门的,总怕尿的不比别人高,真好像胳膊上跑得起马,裤象装个高宠,能连挑金兀术的十八辆起滑车。现在怎么都软吧啦? 让臭鱼贬成这样,凡是尿尿五尺高的汉子谁能受得了?偏偏今天班组活动室里,除了臭鱼,没有一个人敢喘粗气。 没有金刚钻,谁敢揽瓷器活?别羊肉没吃着,倒弄得一身膻。 见再骂都没什么反应,臭鱼开始点名:麻子!你这个水泵大拿怎么样?别又在想你家里的芳草地,外边有的是大草原。 见麻子没反应,只是紧皱着两条秃眉在那想心思,坐在麻子旁边的郑深光忙碰碰他:臭鱼点你! 马连中如大梦初醒,我…能捞。不过自己不行。 别卖关子,这屋里,你要兵给兵,要将给将。你说吧。 见臭鱼狮子大开口,麻子又细又长的食指,在屋里你、你的一下点了五六个人,刘元草因为机灵能干,第一个点的就是他。 麻子的食指点到臧立杰停住了,嘴唇哆嗦了一阵也没发出声。毕竟刚跟人家翻过脸,这回不能像六月的天说晴就晴吧。 臭鱼看出了他的心事。铁锤,你也去!由马连中带拨。 带拨就是干这活的大师傅,在拨里说一就是一,拥有绝对的权威 臧立杰一愣,自己对水泵真的是二百五。麻子点自己,是想让自己当他的跟班,想羞辱自己! 还没等臧立杰缓过神来,麻子忙不迭的说:要打捞深井里的水泵,得制作专门的工具,这事非铁锤没人干得了。说完冲臧立杰笑笑。 牙齿舌头本无仇,何况手艺来牵头。 臧立杰嘿嘿一笑,用戏剧里的腔调:末将甘愿牵马坠蹬也! 随即收起了嬉皮笑脸:马大哥,刚才我的玩笑开过份了,还望哥哥比我多吃了几年咸盐,别跟我一般见识。说完,弯腰深深鞠了一躬。引得麻子慌不迭的连忙还了一揖。 见此,心怀惭愧的臧立杰借坡下驴:嗨嗨…马大哥,刚才的玩笑我太没水平,过两天,给你讲个我嫂子的故事给你赔罪。 大家伙听了直喊好。其实,臧立杰已经给马连中埋好了套,就等哪天有机会就放暗箭。 今天,按上次相约,见面的地点在于雪静家。 于雪静家的屋顶垂着十五瓦的电灯,灯线被斜斜的扯到书桌前,书桌前形成席大一片亮影。于雪静先是和刘元草分坐在桌子左右。她眼帘很少抬起,摆弄着手指、咬下唇。 很是落寞。 刘元草尽量往她跟前探探头,想看清她到底怎么啦,她虽然是个忧悒的人,可不是不会说话的哑巴啊。 见他往前探身,她忙往后撤撤身,身子仰到了光影的边缘。 你的工作累吗?刘元草问。 她不自然的笑笑。能不累吗,在大集体编制的聋哑砖瓦厂,摔大泥,抱砖坯,一天下来,满身的骨架就像散了板。 看到刘元草狐疑的紧盯自己,答非所问的说:你前天看电影了吗? 她问的是朝鲜的电影《卖花姑娘》。 当时除了样板戏,公开放映的电影不多,少年人有几个会放弃这机会。 看到刘元草点头,我唱里边的歌给你听。 她轻咳一声:卖花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一边走路一边唱\/卖花、卖花,声声长…… 看到刘元草两眼发直,她一笑又唱了一遍。 唱完第三遍,看到几乎傻了的刘元草,这次她真笑了,是她本来原有的笑,少女天真活泼明媚的笑:无怨在学校时,老师喊你傻子,你真傻了! 她幽幽怨怨的长叹一声:快十点了,明天还得上班。 我这就走。刘元草怕她催。 你喜欢看书,我有一本叫《林海雪原》的小说,是文革前留下来的,以后我会找来给你看。 于箐继续说:小说很吸引人,里边有杨子荣,少剑波、白茹,白茹的外号叫小白鸽! 刘元草是在于菁的是长吁短叹中走的。 他走的很坚决,寒风中连头都没回。从心里,感到于雪静今天对自己有些冷淡。 会后马连中开始安排活。让两三个人去准备三角把杆、手拉葫芦、11.4千瓦小绞车;臧立杰带着刘元草去做打捞工具;他自己带几个人去现场清理、准备。 当马连中把打捞需要必须的、特制工具的大体形状,告诉臧立杰后。臧立杰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肚里没多少墨水,言语呐呐的麻子,还真是个天才。无怪人们说,麻子点子多! 马连中的想法是:深井水泵掉下井去,是因为和马达连接的泵轴螺丝松扣。它的马达还在地面,那么掉下井的深井泵必然有泵轴。井径狭小,坠落的深井泵只能是垂直下落。它在下落时,只是垂直运动,泵体不可能旋转翻跟头。也就是说,泵体的主轴是垂直向上的。而且,由于井径的限制,泵体主轴是垂直居中向上的。 他的构思是:做一个物体,上下各有一个喇叭口,两个喇叭口之间做一个向上的倒锥体。 接下来的具体施工操作,马连中虽然没有细说,已经让道中人臧立杰佩服的五体投地。 马连中之所以选中臧立杰来做特制工具,那是因为臧立杰是万能的钳工,在制造上有过人的才能。 一切具备,只欠东风。 当开始打捞深井泵时,不仅班里的四大名技全部到场,连机电矿长、总工程师和机电科长、工程师全部到场。 只见三角把杆架在水井口,小绞车的钢丝绳,通过把杆上的滑轮将特制的工具吊起。 此时的马连中,一改往常的颓废,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极像急待跃马扬鞭的将军。 这,对刘元草影响极大,他从此体会到什么是期待成功的亢奋。 马连中手一挥,公鸭嗓子迸出:放! 只见小绞车闸把子一松,钢丝绳吊着的特制工具哧溜溜落下井去。待钢丝绳稳定以后,马连中又命令倒钢珠。 钢珠倒下去以后,马连中脸色阵红阵黑,和臧立杰对视了一眼,一挥手,小绞车开始往上拉特制工具。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多天的努力在此一举。 小绞车嗡嗡的响着,眼看着使上了力。成功就在眼前。 就在全场准备鼓掌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有个物体重重的落进水里。 哦,钢珠没卡住,再来。马连中喑哑着嗓子说。 第二次、第三次,分别倒了第一次的两倍、三倍钢珠,但深井泵始终没吊出地面。 矿和科里的领导都失望的走了,只有马连中和臧立杰在井边一颗接一颗的抽烟。除刘元草外,几个新工人蛋子,都远远的站在大树下,唯恐师傅们的邪火发在自己身上。 马连中和臧立杰连吸了几支烟,几乎是同时重重的把烟蒂扔到地上。 走!失败是成功的娘!回去改特制工具的锥度,臧立杰一脸放松的说。 没想到,才遭遇失败的指挥官马连中也难得的笑了起来。 深井泵成功捞出来的第二天。班组活动室热闹非凡都是关于马连中的故事。 刘元草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原因是他失恋了。昨晚他一高兴,骑着自行车回到离煤矿有四十多里的家。回家是借口,他的真意是想去看看于雪静,自从那晚听完她唱卖花姑娘的歌后,有小半年没见面了。 书信相约,电话问候,于雪静总是推三阻四不肯见面。肯定出问题了,别说智商蛮高的刘元草,就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到于箐的故意冷落。 匆匆吃过饭,悄悄敲开于雪静的家门。开门看见他的一刹那,刘元草明显看出她的惊喜。那惊喜是发自内心的,立马两道秀眉斜挑入鬓,墨黑的长睫毛扑扑打打,眼泪涌满一对杏目,就差泪水没滚下来。 那股亲密、想念的甜蜜和悲苦,不是热恋中的人,很难体会到。 欢聚嫌夜短,相思恨日长。 刘元草在凌晨一点,恋恋不舍的告别的时候。于雪静没相送,只是两只手按着桌子,背对着他,秀项削肩微微战抖。 她是舍不得自己离开呀!刘元草心里一热,转回身站在她的背后,轻轻的拿起她的两条辫梢,在手心珍惜的抚摸着。 刘元草把辫梢放在唇边,想吻一吻它。也就在这时,于雪静身子雷击样的一颤,转过身来: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语调低而且寒。 于雪静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冷峻的让刘元草骨头缝里透出寒气。 这晚,他是蔫头耷脑离开于雪静家的。离开的那一刻,他的嘴唇几乎咬出血:大丈夫何患无妻,追我的人成群结队的!他决心不再踏进于箐家一步。可他能做得到吗? 班组活动室的班前会一如既往的嘈杂,吸烟的、大侃的,弄得室内烟雾缭绕、蜂鸣蝇飞的,说不尽的心烦。 由于于箐的原因,紧皱眉头的刘元草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四大名技就是名技!因为要成为名技工,除了干活勤快,爱动脑子,人必须聪明。 臧立杰一眼就看出刘元草心里不痛快,理顺年轻人的情绪是他的一绝。 唵,伙计们趁臭鱼从科里还没回来,我先拉个呱提提神好吧? 鲶鱼胡们顿时来了精神,轰然喊好以后,一个个支棱起耳朵唯恐拉掉一个字。 这个故事以前也有人讲过,只是没有臧立杰讲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 臧立杰嗽嗽喉咙,故意卖起关子,摆起说书人的架势,先是在大腿上啪啪一拍:话说洪武年间,有一读书人进京赶考,心事太重,临行前做了一夜的梦。 好卖关子的臧立杰,讲了些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8章 却上楼台 说书人的本事,逗得别人拍腚打掌的哈哈大笑,他自己却是没有一点笑声。 臧立杰就有这个本事,见到都笑着看向自己,他那张黑脸就想砚台,继续说: 第一个梦是,出门见别人娶媳妇。第二个梦是,自己在墙头上耩麦子。第三个梦,看见大树梢上吊着个棺材。 梦实在是奇怪,读书人清早起来心神不定,因为那时去一趟京城不容易,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同样也有生死未卜的可能。出门前他想算算命,以决定是否去赶考。 先找的是算命先生。先生听了她的四个梦,摇头闭眼掐指,嘴里念念有词。好久才睁开眼,你这次去赶考可是很不吉利吆。 此话怎讲,书生问。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出门见别人娶媳妇,是寓意喜是别人的。在墙头耩麦子,寓意死路一条。看到棺材吊在树梢,那是死亡提示。你考不中的。 书生听到面如死灰,蔫头耷脑的往回走,决定今年不去赶考啦。 半路上碰到了才从娘家回来的大嫂子。大嫂子见他垂头丧气的,赶紧问他原因。书生把夜里的梦,和算命先生的话说了一遍。大嫂子一听,喜得一拍大腿几乎蹦起来,兄弟!这可是上等的吉利呀! 怎讲?书生问。 大嫂子喜笑颜开的解梦说:看见别人娶媳妇,那是出门见喜。在墙头上耩麦子,预示一趟成功。树梢挂棺材,那是要高高升官。 众人的哄笑声里,臧立杰有意识的看了刘元草几眼:一样的事不同人的解释会有不同的结果。 马连中听到这里,笑的麻脸皱成了抹布:你小子就会嘴里吃白蜡条,腚里拉粪箕子。 一向稳重的郑深光:故事是人编的,有些是人的确做事不讲究。自己不讲究,就按怪别人不讲究,做人不能不讲究!这话虽然拗口,倒也真的发生过。我讲个呱。 稀罕!天上掉石头砸死人,真的发生了,他老人家一贯的形象是一轮明月照九州,无奈一片清辉在沟渠。 今天,郑深光难得接过别人的话茬: 前几年,青山泉矿井下的大泵突然坏了。那是个地下水涌出量极大的危险所在,局里特别重视,专门从局机修总厂找了几个大师傅,我们这样的只能打打下手。来得几个大师傅不知自重,对我们吆三喝四的,惹恼了我们当中的一个人。这个人可是我们矿里的水泵专家,决心摆布一下几个自高自大的家伙。 要说,来得几个人,技术的确不错。水泵找平、靠背轮间隙、挡水环和盘根都把握的很是火候。一听大泵检修好、装好了,局矿领导都来现场观看。只见几个人精神抖擞,灌水的灌水,开闸门的开闸门,只见每个泵节的小放水笼头都出了水,这是离心水泵灌满水的标志。 带队的很威风的一声令下,大泵轰隆一声启动。可不一会就变了音,不上水空转了。机修总厂来得几个大师傅当时头上就见了汗。此后三番五次再鼓捣,大泵就是不上水。局矿领导寒着脸离开了。 就在几个大师傅走投无路,搅碎了脑筋的时候,我们中的水泵高手递给他们几杯水:师傅们歇歇,我去看看。几个大师傅斜咧着嘴,就差没笑出声,小样,我们摆弄不好,你个小土鳖子垫桌子腿都不够料……嘁! 水泵高手冲我们打了个眼色,我们几个人围着大泵忙活开了,其实玩的都是虚的,就是为了引开他们的眼神。只是水泵高手到泵窝里去了一趟是真的。 当我们把电闸一合,轰隆!大泵上水了,惊得机修总厂的几个大师傅牙巴颏几乎掉了下来。 我们做技术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千万记得文无第一,武多第二。技术上的事,吃透了就有窍门,技术,技术,就是记熟了,熟能生巧。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门道,制造我们比不了那些大厂的高手。维护使用吗,他们就差多了。 你们知道那个水泵高手是谁?他就是麻子! 马连中此时两眼笑的眯缝成一条线,嘴里流出了哈喇子:我就在水泵窝里的水龙头的舌头上放了块木楔子,灌多些引水都不会形成负压,离心泵没有负压怎么上水?谁叫他们目中无人,不讲究。要知道,百步之内必有芳草,野由遗贤。行行出状元,他们招子不亮,眼里太没水! 麻子放声大笑的公鸭嗓子实在难听,可在刘元草几个人的眼里,一向猥琐的马连中的形象陡然高大起来。 此后,矿上要开创高产动员会,指定才为矿上解难排忧的维修班,派人在大会上发言。有功的马连中、臧立杰、于听玉都不愿出这个风头,推来推去推到了刘元草的身上。 师傅们信任,责无旁贷,刘元草赶紧准备发言稿。他没想到,这一登台竟有了艳遇。年轻人有艳遇,是幸运,可有时也是难言的烦恼。 在大会上主席台发言的那天,本来就漂亮英俊的刘元草,在矿上更加高光,成了多少深闺梦中人。 也就是在大会发言的第二天,班长于听玉在下班以后单独留下了刘元草。 元草啊!在这里工作还顺心吧? 几句过场话说完,于听玉直插主题:个人问题没考虑吧,嗯!有人托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品、长相、工作都没有说的。什么,你都有了?这没什么,古时候男人有三妻四妾,现在的年轻人也可谈他三五个,比较比较吗。暂时不想?哼哼,就怕人家看不上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师傅对你好,你想求她,还不知人家闺女看不看上你唻。 臭鱼很有点不高兴。 没几天,刘元草被安排去参加武装民兵训练。 很新鲜、很好奇、也很好玩。 唵,训练完要真枪实弹射击唻。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 男民兵雄壮,女民兵英武。 女民兵们的列队、跑操、持枪、匍匐自有种魅力,看得男民兵往往目瞪口呆,有种遏制不住想表现自己的欲望。 女民兵里有位爱穿红衬衣的特别惹眼。她不仅身材曼妙,长相也十分出色,眉目清秀,齐耳短发,说话不疾不徐,气质甚佳。 刘元草和她对过几次面,从眼神里彼此都很有好感。 刘元草知道了,她叫郜海燕,是矿上电话总机话务员,局级劳动模范,红旗煤矿郜副矿长的千金。 训练完,于听玉在上班第一天就悄悄的问:郜海燕怎么样? 见刘元草笑。 笑什么?有感觉吗?你小子光点头,怎么不说话。 怎么说话?说什么?于雪静怎么办?卿虽无心,我岂无意。嗨!郜海燕的事慢慢说吧。 刘元草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敢这样说,他只是呵呵笑着给臭鱼上烟。 于听玉能称的起名技,绝非浪得虚名。 不久刘元草见识到了班长的神功妙技。 班里来了新工人,一般都指定一位老师傅带入门。刘元草没享受这种待遇。 从进维修班,四大名技都带过他,说哪一位是他的亲师傅吧,哪一位都不是。说不是吧,由于刘元草聪明、勤劳、谦虚,他们都把他当徒弟带,从不吝赐教。 自从于听玉要给刘元草当媒人后,他就常把刘元草带在身边。今天早上分工,于听玉要带几个人去压缩机房巡查,几个人里就有刘元草。 压缩机房在离井口有近半里路远的地方。 轰轰隆隆的机器声随风传来,远远的就看见八九个压缩气包,并排高高的矗立在机房外。压缩气包边便是一排冒着热气的晾水池。 压缩机房窗明几亮,连地上都一尘不染,但让人心浮气躁的是室内巨大的噪声,说话趴在耳朵上都难听清。 于听玉进了压缩机房,随手拿起根靠在门后的小木棍,然后带着班里几个人挨台机子进行检查。 机器在轰响着,震耳欲聋,且传动系统在飞转,怎么检查啊! 就见于听玉将小木棍一头放在机器的缸体部位,一头放在自己的耳朵上,面容静肃,侧耳倾听。 他那样子像极了号脉的老中医,或带着听诊器的医生,一会眯上眼,一会启眼帘痴痴望着房顶,伸手摸摸发烫的机身然后点点头。 这台机子有点顶缸,你听一听。他把小木棍递给刘元草。 刘元草有模学样的听了一阵子,除了活塞哃哃的响,什么也听不出来啊。 于听玉伏在刘元草的耳朵上:你细听,是不是有铛铛的小声音? 果然有,没人指点,不细听,真的听不出来。 紧接着,于听玉又带着他们查出来一台压缩机活塞间距太大,一台压缩机缸内缺油。这些都是急需检修的。顶缸的,容易损坏机子,要不调整,发展下去就会发生顶掉缸盖的大事故。活塞间隙大的,也得调整,要不然机子压缩比太差。缸内缺油,必须补加,要不然很容易烧缸的。 刘元草对班长的绝技羡慕的要命,班长是怎样炼成这种绝技的? 于听玉没有相瞒,只是慢条斯理的:要多学,首先弄清机器的构造、工作原理;然后是多思考、多比较;这如同庖丁解牛!我把这故事讲给你们听吧: 庖丁给梁惠王宰牛。 手所接触的地方,肩膀所倚靠的地方,脚所踩的地方,膝盖所顶的地方,割下来肉哗哗作响。他进刀时豁豁地,没有不合音律的:很合乎汤时《桑林》舞乐的节拍,又合乎尧时《经首》乐曲的节奏。 梁惠王说:“嘻,好啊!你解牛的技术怎么竟会高超到这种程度啊?” 梁惠王,见到庖丁解牛,这个别人做起来十分困难的事。他驾轻就熟,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看起来赏心悦目,就像看艺伎们表演歌舞忍不住发问。 庖丁放下刀回答说:“我所理解的,是事物的规律,已经超过一般的技术了。 刚开始进入行业,我早先开始宰牛的时候,眼里所看到的没有不是牛的;三年以后,不再能见到整头的牛了。 现在,因为我熟记牛的骨头结构,经络走向。我凭精神和牛接触,已经不用眼睛去看。视觉停止了而精神在活动,依照牛的生理上的天然结构,击入牛体筋骨相接)缝隙,顺着骨节间)空处进刀。依照牛体本来的构造,筋脉经络相连的地方和筋骨结合的地方。我不曾拿刀碰到过关节骨头,更何况腿骨那样的大骨头? 庖丁继续往下说,想说清梁惠王疑惑的原因。 “对技术好的厨师每年更换一把刀,是用刀硬割断筋肉;一般的厨师每月就得更换一把刀,那是是用刀砍断骨头原因。 如今,我的刀用了十九年,所宰的牛有几千头了,但刀刃的锋利就象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那牛的骨节有间隙,而刀刃很薄;用很薄的刀刃插入有空隙的骨与骨之间,宽宽绰绰地,对刀刃的运转必然是有余地的! 因此,十九年来,刀刃还像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虽然是这样,每当碰到筋骨交错聚结的地方。我看到那里很难下刀,就小心翼翼地提高警惕,视力集中到一点,动作缓慢下来,动起刀来非常轻。找对地方豁啦一声,牛的骨和肉一下子解开了,就像泥土散落在地上一样。” 梁惠王说:“好啊!我听了厨师的这番话,懂得了养生的道理了。” 讲完后,于听玉问:从这故事里,你们懂得了维修机器,养成高手,练就绝技的方法了吗? 刘元草由衷敬佩:我会像师傅那样,用心的去学。眼前看得是牛,脑海里浮现的是牛的每一个骨节缝隙! 后来,刘元草看金庸的新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那里里陈家洛武功突飞猛进的原因,就是他悟透了<庖丁解牛>的道理。 于听玉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我刚才是给你讲,获得绝技的诀窍。其实还有其他一些方面要努力,至少要兼蓄别类,举一反三。才能真正成为技工里的高手,练就绝技。对了,你和郜海燕的事发展的怎么样了。 刘元草没有思想准备,张口结舌,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对班长说。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元草的恋爱也是这样。 这天傍晚,刘元草吃过饭,当然饮了酒,而且是半斤多酒。在别人看来,喝得不少了,对刘元草来讲也就不过是湿地皮。煤矿工人有几个不能喝酒,三块石板夹一块肉,不知哪天就没了。不喝点吃点,太亏欠自己。 据统计,在和平年代,除交通死亡外,煤矿工人死亡占第二位。就与煤矿工人结下不解之缘。 刘元草带着几分酒意晃晃荡荡往前走,漫无目的两眼无光的让脚和地皮无力的蹭着。 对于雪静半死了心以后,刘元草的心也死了大半啦。嘴里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心里却是才放下又想起。 遇到郜海燕,心里埋没的火,又被勾出来添上了柴。他幻想过,也尝试过,心里的魔鬼虽然一时不能驱净,倒也有了新的希望。 找茬子,去了郜海燕宿舍几次。那是她的硬性规定,秘密来往,绝不声张。 每次到她那里,开门时郜海燕先伸出头来东张西望。送他出门时,总是先自己出去探视一番,见四下无人,方允许刘元草出来。 两人在屋内时,总是保持两米远的距离。刘元草无意靠近一点,她马上后退一点。话说得更是中规中矩,涉及工作的多、形势大好的多、年轻人理想的多。若说她无情,她看着刘元草的目光情意绵绵,每次他要走的时候都有些眼朦胧的样子。 刘元草知道这是个好人,是个勤劳、善良,能做好妻子的人。可和她在一起,总感到和一个戴面具的人相聚,年轻人热恋的熊熊烈火总是无法燃烧。她是劳模,是党员,是人们学习的榜样,可做了夫妻两人还这样,相敬如宾的隔了层膜似的过一生? 刘元草不能不彷徨。 刘元草有一步没一步的挪着,肩膀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刚想发脾气,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位妙龄少女,身着红色上衣,披发垂肩,吹气如兰,两眼含笑。 没等刘元草张嘴。吆!男子汉撞了人还不知赔礼?见刘元草张口结舌,她抿嘴一笑。 开个玩笑,别紧张!不认识啦,我家在涟泉新工区,和你住的五宿舍只隔一道沟。你经常从我家门口过,怎么?想起来了吗?哈哈……银铃样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掉了下来。 刘元草被感染,也不由的嘿嘿傻笑起来。看着面熟,你不说,真不一定记得起来,谁叫你你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呢。 好嘴!这次她又笑了,是半掩着脸吃吃的笑。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请客!看电影去。她用手晃晃两张电影票:罗马里亚的电影《多瑙河上的风波》! 鬼使神差,刘元草管不住脚步跟她向影院走去。 电影在那个时候算是很开放的,但看到男主人翁把女主角抱在怀里,虚张声势: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女主角夸张的尖叫引得她也尖叫了一声,顺势把头靠在了刘元草的肩上。那乱蓬蓬的柔发,弄得刘元草脸发痒,心也发痒。他从小自大没和一个外边的异性这样接触过。 本来心里就不平静,如今三环套月,刘元草怎么办?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9章 春雨润物 分手时,刘元草知道了她叫爱萍,是电板房的女工。 当然,后来情浓时,爱萍毫不掩饰的告诉他:那晚,是她故意撞的他。她已盯上刘元草好久了。 为什么?因为爱你!她响当当的说。 这让刘元草很感动,我何德何能,能让一个漂亮的姑娘倾心相爱?可班长那里,郜海燕如何交代?还有总不能忘怀的于箐! 年轻的刘元草一时心事重重,愁肠百结。 算了吧,管它去,世上本无路,走的多了,也就有路了。 每天班组活动室的班前会一如既往的欢乐。才好了没几天,马连中和臧立杰又磕上了牙。 麻子,捞深井泵,你老小子穿坎肩拜年漏了两手。回家没见到小姨子,见到你嫂子了吗?你别脸红,对了,你的脸红了也看不出来,嘿嘿心虚了吧,看脸紫了。 要说马连中人是够机警的,可和臧立杰斗嘴还真不是对手。 郑深光见马连中要恼,忙不迭的出来打圆场:铁锤!得饶人处且饶人,班长还没来,你先给大家讲个故事咱们乐和乐和。 新工人这些生瓜蛋子,一听臧立杰要讲呱,马上来了劲,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肯定是荤段子。这些荷尔蒙萌动,对性特别感兴趣的群体,立马起哄喊好。 马连中不好阻拦,众怒不能犯吗。 你讲呗,料你尿罐子也倒不出好酒。说完,为自己终于抱了一箭之仇,得意的拍腿打哈哈的笑了。 马哥,哥!我就开讲了,就讲我嫂子的呱: 以前,很多家庭,都是敞着壳生,有十个八个孩子的不算稀奇。 反正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喂,再多几个也不过是象放羊养鸡样拉扯。 孩子多了,虽然同是一个爹娘生养,性格也就各异。人们总结出来一条规律:老大憨,老二刁,老三泼,老四滑…… 老计家的二闺女计二妮,好像没有遵守这条规律,她虽然是老二,却把老二、老三、老四的特点都占有了。 说话做事嘴大舌敞、大大咧咧,半大小子说不出来的话,不敢做的事,她都不惧。 计二妮大约十四岁的时候吧,几个半大小子得罪了她。计二妮披头散发,卷腿光脚,拿着把切菜刀,在自己胸脯上拍的啪啪响。硬是把几个愣头青,追的没地方躲家里不敢藏的抱头鼠窜。 计二妮一战成名,在矿区撒泼骂人再也没有对手。 从此,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事,别人休想在她哪里占一点便宜。要不然前边八百年的祖宗,后边五百年的滴滴孙,都要被她污言秽语翻炒几遍。 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女大好看的不仅是容貌,说话做事也好看的多了。计二妮也不例外,自从搬到市区居住,要不是她发了场雌威,周围的邻居还真把她当做淑女看唻。 这一天,草莓季即将过去,计二妮吃青罗卜太多,张张嘴就是一股烂青萝卜味,很想吃点别的东西调调口味。 暮云四合,下班的人流渐渐多起来。丈夫到矿上班,每周回来一次。睡晚午觉,到了下傍晚,计二妮一个人坐在楼上想男人,很是无聊。 这时,一阵吆喝声传来:谁买我的红萝卜吧!嫩生生的四樱小萝卜!” 这可是稀罕物! 春季万物复苏,反季的萝卜倒出来了。想到绿绿的缨子,红红小萝卜,计二妮就舌下生津,产生了食欲。 计二妮快步走到路口拦住了卖小红萝卜的,愉快的挑拣起来。 咱们彭州人买东西有个坏习惯,再好的东西都要挑挑拣拣。怎么挑拣呢,就是用手上下翻腾、拨拉、 见到计二妮挑拣的幅度太大,卖萝卜的忍不住说:大姐,你不能这样拨拉。我挺好的小红萝卜,你这样一拨拉,它就变软不喜欢人了。 计二妮一听大怒,掩藏了多年好胜斗强的劣根性暴露出来:是我拨拉软的吗?只能是你本来就不硬。硬的拨拉就能软?” 买萝卜的也不是善茬,硬杠上来:我本来新鲜的萝卜,就是硬生生的,你这样一拨拉,它怎能不软? 计二妮哪里是饶人的茬,两人一声高一声低的大吵起来。 彭州人本来就有个爱看热闹的习惯,在下班的路上,时间有的是,纷纷驻足嬉打哈笑的看起不要钱的好戏。 道路为之堵塞,抟聚的人生越来越多。 还是有位良善的老者,发现事情有恶化的可能,连忙上前打圆场:“各位,都少说一句不行吗?” 他转脸对卖萝卜的小伙说:你不是就为卖萝卜的吗,再吵一会黄瓜菜都凉了,下班的人一回到家,你就是卖的仙桃也没有人买了。 见小伙子点头:要想事情很快解决,你不如认个错,转身走人,自有卖货的好地方。 小伙子听得有理,认个错也不缺分文。马上放下冷冰冰的脸:大姐!大姐!是我说错了,萝卜本来就是软的,不是你拨拉的。 计二妮将对方服软,多少年占上风的劣根性,让她大为欢喜,得了便宜卖乖,嘴里仍然不依不饶的说:你要早说本来是软的,我和你争什么?要是你非得说你的红萝卜,是我拨拉软的,我不服气,还得和你再克一会! 围观的众多人听了不由的笑声一片。 要知道:“克!”在彭州方言里带有色情的味道!“拨弄软”也可以夹带色情的含义。 说到这里,臧立杰的黑脸上没笑,故作深沉的问:你们知道计二妮是谁? 怕别人插嘴,臧立杰忙抖包袱:就是麻子的老婆。 本来班里人都知道,麻子老婆凶悍,姓姬!名叫姬爱芝。没想到叫臧立杰,在名字的语调上一改动,就成了泼妇计二妮。没想到,她嘴边没有把门的,要和买萝卜的克一会。 这时臧立杰的脸板正的,没有一点笑意:你们不知道计二妮嫂子,长得那是比花花不鲜,比玉玉不暇,走路一摇三摆的,梅花脚扫帚尾,坐在地上就忙活着扫地…… 顿时全车间的哄堂大笑起来,姬爱芝怎么又成了狗的形象? 众人顿时哄笑着,醒悟臧立杰又把麻子套了进来。 马连中笑也不是,恼也不是,正在窘的唇紫脸赤,没法下台的时候。于听玉一步门里一步门外的跨进屋:铁锤你平时也是个老实人,怎么又欺负老实人啦? 他的脸色倒也是中老年人酒后的跎红,只是眼睑已经龙睛金鱼相似,显然是睡眠不好的疲惫。 老实人?他老实的不操蝎子。马连中愤愤的嘟囔了一句,在和铁锤比嘴的争斗中,这是他最好的成绩了。 于听玉大啦啦的翘腿坐下:不是我臭鱼偏向谁,麻子的确有几下子,换咱们谁,还真不行: 咱们矿前几年打新副井的时候,刚过-400富的含水水层,吊泵怎么都不上水,启动不了。不光基建单位着急,连咱们矿上也急毁了,恐怕富水层的水连累生产工区。 麻子听到信,自报奋勇:我去试试。 只见他下了井,在打井吊盘上观察了一会,让人把马达和吊泵连接的主轴螺丝,用大牙钳使劲拧。待主轴提起约一公分,他又让人把主轴再松下半公分,然后他让马达启动。就听轰隆一声,水开始抽上来。当时把大家都惊呆了。 听到这里,大家佩服的都向马连中投去敬慕的目光。 马连中此时心中好不熨帖,脸上的皱褶都平了,摆着双手说小意思!小意思!不过手熟尔。 嗨呦,麻子拽上了,肚里有水呦!臧立杰佩服了,向马连中翘着大拇指。 自古英雄惜英雄。 同行虽然是冤家,可有真才实学,干活的确有两把刷子,注定是要被同行尊敬的。 于听玉见臧立杰真心倾服,班里团结,不窝里斗比什么都好。一高兴,他翘在左腿膝盖上的右腿一点一点的:今天活不是太多,咱们多唠一会。刚才麻子说的:不过手熟尔!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这是欧阳修写的一篇文章,讲的是: 陈尧咨擅长射箭,当时世上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他也凭着这一点自夸。一次,他曾在自家的园圃里射箭,有个卖油的老翁放下挑着的担子,站在一旁,不在意地斜着眼看他,久久地不离去。老翁见到陈尧咨射出的箭十支能中八九支,只不过微微地点点头赞许这情况。 康肃公问道:“你也会射箭吗?我射箭的本领不也很精湛吗?”老翁说:“没有什么别的奥秘,只不过是手熟罢了。”康肃公听后愤愤地说:“你怎么敢轻视我射箭的武艺!”老翁说:“凭着我倒油的经验就可懂得这个道理。”于是老翁取过一个葫芦立放在地上,用铜钱盖在它的口上,慢慢地用杓子把油倒进葫芦,油从铜钱的孔中注进去,却不沾湿铜钱。老人说:“我这点手艺也没有什么别的奥秘,只是手熟罢了。”陈尧咨见此,只好笑着将老翁打发走了。 这故事说明什么?技有所长,术有专攻。只要对所干的事情,勤思考,多练习,举一反三,眼睛里见的是机器,脑海里浮现的是机器的结构,连根螺丝都记得。这样,就能练出绝技。这点对你们小青年来说尤其重要,千万不能鸭子吃蜗喽牛,食而不知其味! 技不压身。干咱们这一行的,只要你有绝技,一招鲜,吃遍天。到哪都会受人尊敬。 于听玉这一番话,对刘元草震动极大。从那天开始,他从用力干活,转为用心干活。 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少男又不犯情呢。要不《诗经》里也不会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名段了。 在水一方!在水一方!我的佳人又在哪里?刘元草陷入深深的痛苦中。 眼前的郜海燕称的是女中豪杰,干起工作巾帼不让须眉,可和她在一起儿女之情根本不敢多想。 爱萍甚是可人,可在这同一个煤矿。行高错低,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眼皮之下,班长那一关就不好过。对郜海燕,于听玉上心着呢。郜海燕好像是他闺女似的。 于雪静是他的初恋,至今不能绝情。一辈子不能忘,今生的痛。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使脸掉腚的就是求得她的好脸,活得又有什么意思? 唉!谁说少年无心事,我为相思愁断肠。刘元草每天都在烦恼之中。 对郜海燕,只有敬,怎么都爱不起来。爱萍是可爱,爱是和她交往的主题。对于雪静的感情复杂一些,心里不仅有爱,还有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恨。这恨不是羡慕嫉妒恨,恨得自己的一腔情爱是水中花、镜中月。最让他无法忍受的,一想到今生她将是别人的妻子,心里就发痛,刻骨铭心的痛。 少年不知愁滋味,却上楼台,却上楼台。 近一时期,刘元草的酒瘾明显大了,是借酒消愁吗?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他开始结交一些社会朋友,矿里矿外的都有。和他们一起喝酒、大侃、弹吉他。直着嗓子狼嚎! 再醉的酒,总有醒来的时候;再纵情玩乐,仍要面对杨柳岸晓风残月。 人多,驱不走心里的烦恼,独处哪? 刘元草经过一段时间的放纵,行为有些收敛。班后闷在宿舍,几两酒下肚,弹着破吉他,沙哑着嗓子,两眼无神的看着屋顶,嚎叫着:在这里,我听到大海在歌唱;在这里。我闻到了大海的花香。在这里,美丽的南洋,我遇见了一位马来亚的姑娘。她瞪着那黑又大的眼睛,痴痴呆呆的望着我。她为我献出了她的青春,她为我献出了她的爱情…… 如果能将歌词改为:“我闻到了煤海的花香”,“我遇到了一位涟泉区的姑娘”多好呀。 覆水难收?破镜重圆?想破了刘元草的脑袋,他也找不到答案。 好在白天的工作能解决他的烦恼,维修班工友每天上演的活报剧能让他欢乐一时。 真正见识郑深光的本领,是在新副井绞车井筒运行系统例行检修过程中。 那天,于听玉让刘元草、臧立杰都跟去,说是近一时期绞车运行不顺畅,罐笼上提下放老打啃。绞车是煤矿运行的瓶颈,不能让小毛病酿成大事故。 安全为天,这一观念深深植入每一个煤矿人心上。流汗不流血,是一个优秀煤矿工人最起码的品质。 这时候的郑深光糖尿病已经很严重,两只眼睛视物模模糊糊。就是这样,对绞车运行安全性的检查,于听玉仍然让郑深光去,别人去,他不放心。 到了新副井井口,郑深光让刘元草们穿好雨衣、系好安全带,站在罐笼顶上。 一声令下,罐笼徐徐下降。刚落过地面,两眼一片黑,平时耀眼的矿灯此时不过萤火虫而已。越往下去,井壁的淋水越大,哗哗啦啦,乒乓噗噗,就像进了水帘洞,又恍如置身大瀑布的水流下,任激流恣意肆虐。 注意啦,通知停! 听着郑深光的命令,大家一愣,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水声里,仿佛从幽远的洞穴深处,传来郑深光一缕小而悠长的声音。大家往头上方西北角的灌道梁上看,有颗螺丝松了。!郑深光喊道。 果不其然,那颗一寸多的螺帽已经松的只带半扣。一旦它坠落下去,重力加速度,会一溜火光砸下去。不要说井筒里的电缆啦,就是厚厚的压风、输水钢管也将被洞穿。更别说作为载人载物的罐笼,将它斜卡在这里,不能上不能下就是幸运,要是螺帽落在罐笼顶上,那将是又一出惨绝人寰的悲剧。 上井后,刘元草佩服的问:郑师傅,井筒里声音那么嘈杂,说话都难听清,罐筒下落微小的声音,你是怎么听见的。 臧立杰接过去说:有什么奇怪的,一个高明的音乐指挥家,能在几千种交织在一起的声音里,分辨出任何一缕不和谐的声音。 郑深光微微一笑:没什么?只不过和麻子说的那样,只不过是手熟尔。平时多用心就行,你也会干好的。他的话仍然不多。 回去的路上,刘元草问臧立杰:郑师傅怎么不爱说话,那么闷。 臧立杰趴在他耳朵上:他历史上有问题,是淮海战役时的解放兵、开汽车的。清理阶级队伍时,他吃了大苦了。你看他那一轮明月照九州的大光头,可不是智慧的杰作,那是被批斗时揪的。 快三个多月了,刘元草实在忍不住回了趟涟泉新工区他的家。 是晚。他偷偷溜到于雪静家,站在门口,他怎么都没勇气去敲那扇门。 犹豫了一阵,他转到于雪静所住的窗外。窗户是贴了层白纸的。 窗内灯光的映衬下,一个颀秀的身影双手扶着桌面像在想心事。突然不知她感觉到什么,快步走到窗前,两手扶窗,胸脯起伏,脸贴到窗纸上。 刘元草一时心提到喉咙,他多盼于雪静能推开窗。 于于雪静似乎感觉他的到来,身体一阵阵战栗,几乎不能自持。最终她还只是叹口气,姗姗的挪到桌边,然后拉灭了灯。 刘元草瞬间感到掉进了冰库,手脚冰凉,心底更凉! 卿本无意,我岂多情。 刘元草是狂奔着回家的,这夜他蒙头大睡,直到太阳晒糊了腚,才被母亲喊醒吃饭。 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反而感到轻松。 世界上的很多事,本来是勉强不得的。强扭下的瓜,就算得到了,也是苦的。 临返回单位的时候,已是夕阳西照。向东望大洞山逶逶迤迤,一片金红。向西望,法桐蓊蓊郁郁的站立道路两边,全国着名的韩桥煤矿天轮飞转。加之高大的厂房,略染金红的银带样的公路,涟泉区的夕阳美呵。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10章 得失情爱 美不胜的故乡吆,生我养我的地方,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您的身旁。我是一棵无助的小草,任凭风暴把我带到天涯海角。 离开贾汪时,刘元草很伤感,伤感的是,他日再见,与于雪静已经是:萧郎从此陌路人…… 今天的班前会开的早,由于于听玉的脸色很严肃,工友们少了惯常在嘻打哈笑。 于听玉两条习惯翘着的腿端端正正放在地下,那张黑脸活像包公,能刮下好几两黑漆。 伙计们听好了。今天矿领导给我们安排了项重要任务:安装新副井2.5米直径的大绞车。时间紧、任务重、条件差。计划工期两个月,现在全国都缺煤。煤炭是工业的粮食,毛主席、党中央对我们十分关心爱护,我局的劳模被选为中央候补委员,这是我们全体徐矿职工的光荣。我们一定不辜负党中央的关怀,大干快上,多出煤炭、出好煤炭。谁英雄,谁好汉,安装工程上比比看! 于听玉一改平时的骚话连天,今天的动员铿锵有力,鼓动的一帮小伙子摩拳擦掌,嗷嗷直叫。 这次的带拨头的头,是郑深光。这个深藏不露的一轮明月照九州,别看平时傻乎乎的晃动着斗大的不长毛的头。 实际上他肚子里有水,煤矿赖以生存的四大设备,对绞车安装和维修,他是驾轻就熟。每个部件到了庖丁解牛,对每个骨关节熟悉的程度。 小绞车、三角把杆,手拉葫芦、千斤顶、钢板、钢轨、撬棍很快准备就绪。 就是现场,于听玉也带着大家看了几次,安装方案在议论中自然形成了。 由于有备而战,安装工程进行的很顺利。大部件进绞车房采取的是地上铺钢轨,钢轨上抹黄油,牵拉靠滑轮组,动力是小绞车加撬棍。绞车滚筒、底座运进屋以后。小一点的部件,要么在抹油的钢板上用棍撬,要么用三角把杆甩。 一星期的工作计划,在嗷嗷叫的劳动号子声里,硬是用了四天就完成了。 绞车部件的对装,是眼皮里挑刺的细磨活。班前会上,马连中就扯着公鸭嗓子喊:秃子,哦不对,一轮明月照九州!这回该把你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吧。 那是,那是!郑深光一如既往宠辱不惊,依然惜言如金。 只是,刘元草们发现郑深光戴上了眼镜。这是他为这次安装工程专门跑到市里配的,老花镜。人到三十八,眼睛花一花,他第一次戴! 癞蛤蟆戴眼镜,成了文化人!班里只有马连中好拿郑深光开玩笑。臧立杰他是惹不起,逗败的鹌鹑打败的鸡,轻轻易易麻子对铁锤是不敢挑血半(衅)的。臭鱼的威严他有些怵,吃白芋他竟坚软的捏,不硌牙。 郑深光随着全班人笑,背起家伙包,让刘元草扛着水平仪先出了门。 大绞车的找线进行的很快,郑深光对这项工作是老马识途。绞车房里蜘蛛网似的横七竖八的挂满了十字线,水平线,下垂线,引申线。 按部就班,郑深光东瞄瞄西瞅瞅,一会叫紧螺丝,一会叫加垫铁。吊起、放下,松开、上紧,东撬、西挪,抽出、加垫。循环往复,平时耐性极好的刘元草都有些烦了,又不是大姑娘绣花,太折磨人了。 郑深光不多说,也不解释,对别人嘁嘁喳喳的建议,他只当耳旁风:寻找最佳点! 直到找线工作完成,他才对大家说:绞车找线是极为重要的,偏差一点,不是导致绞车毛病频发,就是绞车废了,偏离中线无法工作。好了,现在进入绞车大轴刮瓦工序,铁锤要看你的功夫了。 那时工业水平有限,一些机器转动的部分,没有可用的轴承。工人们只能在轴承瓦壳子里浇合金,然后在车床加工好再安装。但再好的车工,也无法做到,让大绞车轴和轴瓦最佳的结合。 合金轴瓦和轴的结合是一项技术性极高的活,没有七八级工的水平,不摊去操作;没有几年道业,真的降不了这个妖。 臧立杰让刘元草们在轴瓦里涂上红丹粉,然后撬动滚筒让它转动。再往后把滚筒吊起来,用三角刮刀,刮去轴瓦里大块的黑斑。 黑斑越大越得刮,这说明黑斑处受力,不刮低它,绞车运行时容易烧瓦。 烧瓦,那是大事故! 刮轴承瓦,那可是个技术活,没有金刚钻,没人敢揽的瓷器活。 因为关系不错,教会土地饿死师傅的顾虑,臧立杰不在乎。 为刘元草早日掌握技术,对这个眼睛皮里剥刺的活,本该大拿出手,臧立杰让刘元草先刮。 别看三角刮刀不重,是个钳工常用工具,可要用的得心应手,没有几年功夫还真不行。 刘元草刮瓦时,虽然按要领右手握刀把,左手捏刀身,左右手同时往怀里转。但,刮刀一点都不听话,刮起来磕磕巴巴,轴瓦里都是道道重叠的皱褶。虽然一刮只掉一小星子,双手及臂仍然酸麻胀的难受。 轮到臧立杰操作了,只见他把工作服外衣一甩,雪白的衬衣袖子上挽。右手握刀把,左手捏刀身,半蹲着马步,双手灵活的转动,白金屑雪花一样落下。那样子像极了,木匠在推刨子。只不过木匠的刨花向前落,他的白金屑往后蹦。 眼见的,轴瓦里黑斑越来越小,斑点愈来愈多。接触面大,加上油膜,轴瓦的命,就是老寿星。 这时,刘元草发现臧立杰改变了手法,在刮的同时,又增加了一勾一挑的动作。 再次涂红丹粉研磨后,吊起滚筒,轴瓦里的黑斑星星点点,最妙的是轴瓦里面像是布满鱼鳞。 这轴瓦刮的是上品啊,一旦布满油膜,哪里还能烧了轴瓦? 好美的一幅劳动图啊,娴熟、自信、精到。刘元草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万能的钳工。 两个月的安装工程计划,被郑深光带着一拨人,苦干加巧干,不到一个星期就完成了。 在试车一次成功后的班前会上,一片欢声笑语。 于听玉依旧喜洋洋的,右腿翘在左腿的膝盖上,给大家一根根发红骑兵香烟。 呦!臭鱼头,粗粮改细料啦!哪来的钱?臧立杰老鼠枕着猫蛋睡,越绕越大胆了。其实红骑兵一盒烟,也就比一盒大铁桥牌的香烟贵几分钱。 于听玉大度的摆摆手,没接臧立杰的茬:今天高兴,不光安装任务完成的好。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我们局为提高煤炭产量,决定在徐州以西又开几个新矿井。那里缺人,在座的可以服从分派,也可以报名。不过,走到哪里,我们都是好伙计,一个勺子里抹过饭的。千万别忘了今天的情谊。说到这里,他黝黑的脸上虽然再黑,眼圈却红了。 第二天,刘元草就去科里报了名。他并不是想离开朝夕相处的维修、安装班,他实在是因为情爱所困,换个新地方也许好一些。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 刘元草要求调动的事,很快就被批准了,而且新单位急等着用人,要求立马去报到。 刘元草要去的新煤矿,是离徐州市里最远的一个新建煤矿,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别人唯恐发配到那,刘元草是喜得屁不呲的。 远了好,远了没烦恼。再说有诗写的多好:我们面前是一片荒郊,我们的背后是无比的繁华热闹! 就要离去了,告别是少不了的。 和郜海燕一约,她好像知道了消息。与以往不同,她怔也没打,直接回答:我等你,老地方。 当刘元草敲开郜海燕的门,开门的她是一脸的惊喜。 这丫头是有些能耐,每次见面,她都能想出办法将同寝室的人打发出去。 今天也不例外。只是郜海燕比以往话少了很多,两只秀目老是在刘元草脸上打踅,像是苍鹰在侦察什么。 话有一搭没一搭的,郜海燕本来就话不多,刘元草今天离情别绪,心情不佳,也没象过去,故意逗逗她。 称的上是: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分别的时候,郜海燕一反往常,送到楼梯口:你自己在外,多多保重。说话时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 看到刘元草眼里火光一闪,她忙缩回左手。等见到刘元草急切的伸手想握,她两肩陡然一震,忙不迭的赶快把手缩了回去。 刘元草尴尬的晃晃手,趁势举起右手摆摆:再见! 郜海燕眼圈又红了,语音有些哽咽:常联系啊…别忘了,这里有人在等你… 白天是办手续、各种应酬。 等到去爱萍宿舍已经是小半夜了。 爱萍的宿舍黑咕隆咚,灯也也没开。刘元草心里一紧,快走几步,还没敲门,就听屋里传出女孩的哽咽声。 爱萍!爱萍!没人答应。 刘元草一急,伸手去推门,门应手而开,门并没上插销。 打开灯,爱萍正趴在自己的枕头上哭泣。觉到刘元草来到跟前,她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地,泪眼婆娑的面对面看着。突然发疯一样举起两个拳头擂在刘元草的胸脯:你坏!你坏!你真坏!为什么才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娇嗔的竖起双眉,咬着银牙连喊带说。 好不容易才让她安静下来,刘元草满心都是愧疚,对这个一腔热血扑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自己是做得太过分了。 平静下来的爱萍分外妩媚温柔,坐在床沿面对着刘元草老是笑。 笑什么? 笑你个憨家伙,终于来看我! 东拉西扯,时间飞一样的过去。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再晚走,下中班的女工就该到宿舍了。 你先别动走,我唱个歌为你送行,她的嗓音真不错:春风吹遍岸边垂柳,湖中花影移,游云遮住那一轮明月,月儿出没水中。送郎出征迈步云行,望郎早立战功…… 歌声未停泪水早已喷涌而出,顺着秀美的两颊往下滴答。 刘元草的心瞬时抽搐起来,慌不迭的抽出手绢递给她。爱萍没接手绢,而是一把攥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腮边,眼泪汪汪的盯着刘元草的眼睛。 刘元草缓缓的想抽出手:别哭了,下班的要回来了。 爱萍松开手,仍目不转睛的盯着刘元草看,突然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狠狠一吻。 姑娘的吻呦,香香的吻,热辣辣的吻,让刘元草一生难以忘怀。 刘元草到了新的工作单位,凭着深厚的钳工功底,加上人勤劳、聪明、爱动脑子,在技术上很快鹤立鸡群。 他不仅继承了四大名技各人的特长,还悉心钻研了锁具,成了全矿有名的配锁大王,谁的钥匙丢了,谁的锁坏了都知道去找刘元草。 春雨润物 最绝的是,他用手工做出来的钥匙坯子,如果不是没有原厂阳刻的几个字,和新钥匙没什么差别。 不要小看做钥匙坯子,它要有自己做的特别工具,还要有良好的锯、錾,锉基本功,更要有足够的细心耐心。 配锁、做钥匙坯子让刘元草具备了高手钳工的基本素养。 工作顺心了,爱情也有了转机。只是来的有些突然。 周三,刘元草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让他本周务必要回家一趟,说是有急事。 从小刘元草就知事懂理,是个孝顺孩子,得知家里有急事后,周五他就早早的请好了假。 公共汽车沿着古黄河岸上修的公路逶迤前行,车后边拖着巨大扫帚一样的黄色烟尘。大堤一边是玉带缠腰的小河,一边是瓜果飘香的田园,徐州西是黄河冲击性平原。在车上一览十几里,很是惬意。 每次刘元草行走在这条路上,心里都会升起由衷的自豪: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活的地方……刘元草就有使不完的劲,要用青春和汗水让它变得更加繁荣和美丽。 今天美景依旧,刘元草心情不佳,一直嘀嘀咕咕,父亲到底有什么急事?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刚进门就见全家都笑眯眯的,一片喜气洋洋。 刘元草问了几次,都被父亲堵住了嘴:喝酒!喝完酒再说。 既然都是煤矿工人,杯中物是爷俩个共同的喜爱。 三两杯酒下肚。父亲得意洋洋的眯着眼,你的终身大事,我给你办办好了! 什么终身大事?刘元草有些不高兴,什么年代了还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亲笑笑,前几天我把于雪静喊到家里来,问她愿做我的儿媳妇吗。这闺女真不含糊,想都没想随口答应:愿意! 刘元草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个不远不近,一时温情如水,一时冷若冰霜的于雪静答应了? 酒不再香,菜饭也如同嚼木渣,看刘元草心急火燎的样子,父亲大笑:快去吧,于雪静等你还不知躁成什么样子! 三步两步。刘元草就赶到了只隔两道房的于雪静的家。 于雪静家大门大开着,她端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心绪不宁的有一针没一针的织着毛线衣。 见到刘元草匆匆赶来,立马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莲子形的俏脸容光焕发。 金凤雨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刘元草问:雨后的下雪不是静无声吗? 于雪静笑笑的答:大雪无痕,大雪也无声!鹅毛落地也有动静,那只是你用没用上心听! 这天,他们俩人说话拉呱到深夜,鸡都打三遍鸣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于雪静告诉了刘元草,前一段时间心里的煎熬,更是告诉了他原因:于于雪静有个割心换胆的闺蜜,告诉她,现在有许多女子追求刘元草。他生的高大英俊,家庭条件好,人又风流倜傥。 你的家庭成份不好,又是涟泉区街道办得小厂。门不当户不对,现在对你好,只怕是玩弄玩弄你的感情,以后碰到好女人,还不像洗衬衣一样随便换?闺蜜说。 那天夜里,刘元草心情激荡之下,抚摸于雪静的辫子。紧张,让她浑身颤栗,想到闺蜜的警告,她不由喃喃说出:你还是打的这个主意?就是有警惕刘元草先亲后弃的意思。 那夜,刘元草心灰意冷的走后,她一夜没睡,两眼哭得像红灯笼。既有打碎心爱物的痛,又有推开今生良缘的苦!说到这,她娇嗔的撅着小嘴:刘元草你光知道烦恼,在外边瞎作,你可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天看尽洛阳花! 回到矿上,刘元草就像换了个人,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学文化,学技术。随着一些新概念设备的进矿,他研究了它们的运行原理,设备说明书的内容能倒背如流,别说四大名技所传的绝技用的炉火纯青,新设备也比别人掌握的多。 和于箐的关系确定下来了,郜海燕和爱萍怎么办?人不能脚踩两只船吧。 在家里,父亲就明确告诉他:为什么插手于箐的事,就是因为追求你的女孩多,怕你一时把持不住。一旦做错了,不仅对不起人家女孩子,误人一生,还会影响自己的前途。要知道,男女作风问题是阶级斗争的重要内容。 思前想后,得给郜海燕和爱萍个交代,不然会继续对她们进行伤害,也对不起于雪静。 刘元草把事情原委如实写信告诉郜海燕。她的回信平静而又酸涩:你终于找到了归宿。只要你幸福,不要顾虑我。但愿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朋友永远为你祝福。致以革命的敬礼! 对得起如来,对不起仙。对得起道德,对不起钱。对得起家庭,对不起倩。人生无法双全。 人可能因为性、追求、事业,有过迷乱,甚至狂热,但最终会因回归现实而冷静。 给爱萍的信,她恢复的很简单:我要见你! 第二封信,刘元草告诉她,暂时不能见面了,那时会对她的伤害更大。 她的回信依然简单:刀山火海我都不怕。我要见你! 满怀愧疚,刘元草半是道歉,半是规劝:爱情是单线的,现在国情下多线发展爱情,只有痛苦和难堪。我已经对不起人啦,不能继续更对不起人。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11章 元草写作 爱萍就是爱萍,敢爱敢恨,就敢说。 疼了相模,亏了想说。 本来以为刘元草就是老天为她定下的一道菜,如今煮熟的鸭子要飞了!她的痛苦可想而知,上帝为异性男女留下了爱情的甜蜜,也为爱情准备好了苦涩。 爱萍的回信就是包火药:我它娘的这个人是竹筒倒豆子,向来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我不在乎名分和天长地久,只在乎朝夕相处和快乐。连个面都不敢再见,你是个懦夫,我怎么瞎了眼看上你这个东西? 骂了好,骂了就出气了。 刘元草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终其一生,爱萍始终是他心中的愧疚。他多次远远地看过她,但再没和她两人独自相处过。 刘元草和四大名技的联系始终没断,电话里请教是常事。 刘元草的技术水平突飞猛进着,对新概念下的新设备的液压系统的理解、故障处理上,他都走在了同行的前边。煤矿上无论什么样的设备的液压系统,他到跟前仔细一看,再用小木棍支在机器上,连着自己耳朵边一听,很快就能拿出处理方案。 刘元草常说,我们干的这一行就是机器医生。要说不一样,医生的病人能说话,我们的病人是哑巴。我们检查,就像内科,望闻切听就能找到病根。而我们拆卸检修,就是动外科手术,应该说我们有比医生高的地方。他们给病人换个部件,都是拿来主义,我们呐,万能的钳工,会自己动手造! 说这些时,刘元草满脸的自豪:分工不同而已! 要问刘元草和四大名技谁最像?应该说和猥猥琐琐的马连中比较像。虽然刘元草长相英俊,他不好色,但争奇斗胜的劲头一点都不比马连中差。 那是二号井安装大绞车时发生的事。这大绞车是洛阳矿山机械厂制造,属于当时比较先进的设备。 它的刹车系统一改往日的机械控制,变成由液压系统控制的盘形闸。 现场指导的工程师,是个才从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在矿上是凤毛麟角似的人物,被娇惯的目空一切、四眼朝天。 看到工程师在安装工程上颐指气使,喝三道四,臭气熏天的。刘元草就生气,决心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 大绞车安装试车那一天,工程师一声令下,马达隆隆启动,不过瞬间闸把子一松开,咔嚓一声绞车就停住了。 屡试屡停,工程师急的汗蹦水流。指挥着拆这个,修那个,均不得要领。眼见得忙到太阳偏西,今天的任务就要泡汤了。 刘元草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把溢流阀的螺丝拧紧了几圈,绞车一起动,成了!大绞车运行正常。很简单的道理,溢流阀流量大,液压缸就压力小,液压缸推动的盘形闸,自然很难打开,更别说正常工作。 工程师当时嫉妒的脸都发黑:没办法,谁叫咱技不如人? 经过磨难的人最懂得珍惜。 于雪静和刘元草的爱情一直甜蜜温馨。 七月底,有一次休班,晚上是在于雪静家吃的饭。 饭后家里有些闷热,刘元草提议出去走走。 于于雪静犹豫了一下,好久不见,她不想扫刘元草的好兴致,两人骑着自行车,往涟泉区新煤矿工人家属宿舍区的东山傍驶去。 那时着名的大洞山风景区还没有开发,满山坡的是齐腰深的白茅草和人把高的野酸枣树。 两人把自行车锁在山脚,徒步往山上走去。 山风徐徐吹来,凉凉爽爽,好不惬意。 越往上走,山风越大,脚下煤矿工人住的新工区,晚上灯火变得星星点点,时灭时闪。 夜猫子在林梢:啊呜呜……哈哈呕……鬼一样凄厉的叫着,身边的草丛不时泼喇喇飞出只被惊动的鸟,或是窜出只小动物。 于雪静吓得不时发出惊呼,汗津津的手拉住刘元草,再也不敢往上走一步。 两人就地找了块大卧牛石坐下拉呱。 你看,咱们新工区的夜景和大泉公社的连成一片,万家灯火,再等几十年,咱们老了,这地方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于雪静没有回答,只是缩在刘元草的怀里索索发抖,上下牙齿也碰的嗒嗒响:我怕! 看到于雪静吓得小可怜样,刘元草哈哈一笑:那,咱们回去。这么好的美景,你不会欣赏。等你想的时候,就怕变了样! 一语成谶!如今的新工区已拆除不在,当年荒芜的东山坡也只是美丽的大东山的边缘啦。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没有准备,遇到机遇的可能后果,是空叹息。 有准备,遇到机遇,成功的几率让人可喜。 如今的刘元草,经组织培养已是煤矿的高级管理人才,在他的业务领域很有建树。 那四大名技:于听玉当了机电副矿长。 马连中先是提拔为工程师,后来调到技师学院当了实习导师。 郑深光终于因为身体不好,五十五岁,到年龄就退休了。 臧立杰成就不小,如今作为人才破格提拔,成了机械厂的行政主管。 笔者和刘元草初相识时,他才从六百万吨的特大煤矿,机电副矿长的位置上正式退休。 回首自己工作经历,喟叹不已:人还是要有点本领的,艺不压身吗?只要有准备,机会总会有的。我们这个时代曾经讲究过学历,最终还是不拘一格用人才,而且越来越需要有实际操作技能的工人。小日本、德国他们的工匠可是举世闻名呀。 谈到爱情问题,他容光焕发。我以前和你谈过的郜海燕、爱萍,生活的都很幸福,至今我们还是好朋友。知道吗,那时候的技工很有范儿,爆眼球的程度,不亚于今天的演艺明星,后边跟着成群的粉! 谈到于箐,他是满脸含笑:生活嘛,不只是花前月下,油盐酱醋米的冲撞总是少不了的。 笔者说,看了你当年写的伙计诗,想给你续上下半阙? 念来听听,见他饶有兴致,笔者张口朗诵道: 自从那天迷上你\/我就再没离开你\/搁伙计,过日子\/平平淡淡、甜甜蜜蜜\/辨不出滋味,分不出东西\/只是咱俩在一起\/生孩子,过日子\/不知不觉一辈子\/伙计……!老伙计……!\/咱俩搁伙过日子……!伙计……!我的老伙计……! 这是刘元草写给于雪静的,刘元草听了像个小孩,抚掌大笑: 好!甚好啊! 没想到的是,这个在煤矿拼搏了一辈子的人。晚年竟然拿起笔,想搞创作。 一没有人脉,二没有名气,在资本分割完毕,讲究门阀派系,学生老师,蝇营狗苟关系,金钱利益的文坛,刘元草做起清秋大梦。 原来的老工友、老朋友,见到他写作辛苦,每日伏案,弄得腰酸背佝偻,一脸的倦容,纷纷劝他:李叔同那样有才,还不是说撇开就撇开,何况你…… 劝的人没继续说难听的,刘元草不是憨子,岂能不知滋味。他哈哈一笑,这辈子没做成什么事,草木一生。现在做个梦,虽然大半是空,可毕竟是我暮年夜空里的星星,让我不至于磕磕绊绊前行。 刘元草就是这样的犟种!有志者事竟成,别说他还真搞出个很时髦的提纲,具有现代气息,在这个基础上添加血肉,倒是篇很吸眼球的故事。 提纲说:一个时期年轻人肖仿嬉皮士,男女都爱披头散发的样子,男的长发垂肩,女的美发过耳。再加上穿着都喜欢牛仔系列,如果不细加查看,是很难分出公母的。再加上有些男人,嗜好女相,面部不留胡须,声音故意娇娇滴滴;有些女士长期在歌舞厅上班,根据客户的爱好趋势,反倒钟情阳刚,眉粗眼大,说话烟嗓,故此常常被认错性别。 严莉莉,芳年二十余,在歌舞厅下班,已经时近三更。深秋初冬的夜,宽阔的路面上少见人踪。 近日寒流来袭,刚过午夜,地上开始结霜,路灯下雾霾昏黄了光线。严莉莉回家的路上,被采花者缀上,于无人处将其挟持进灌木丛。 此前,临近的县区市。多次发生,夜半三更下班或晚归女郎,被掳掠进树林亦或灌木丛中。此人很是残忍嗜血、性变态,先奸后杀,女子死的形状惨不忍睹。因为,案件的发生不具有连贯性,再加上,又不是本地,人们虽然流传着匪人的可怕,到底事情发生时间虽近,作案的距离遥远。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特别是年轻人大多不当回事:哪有芝麻正好落在针眼里的巧事?就是巧事年年有,哪年能摊到我。大家的生活依然如故,不至于听到蝼蛄叫,就不种庄稼了。 再说歹徒掳掠的女子,被勒着脖子,用刀抵心,丝毫不敢反抗。思想今晚出来玩真是不值,自忖必死,然尤不甘心。表面顺从,做出害怕到极点的半痴呆状。 匪人见此,心底大为宽松,在脱下女子外内裤,放平在地。 表面半昏迷,听话的如同被褥的女子。稍觑眼缝,偷偷屈起一腿,双肘柱地,做出了女子防身术的预备架势。这一招在武术上叫做兔子蹬鹰,乃是败中取胜的绝招。眼看着匪人精力恢复,再次贪婪的俯身继续取乐。 男子正在想着驾云般的舒心畅意,哪里防备?结果被撞的狗啃屎,向前一头栽向前去,半天没有能爬起身, 严莉莉趁此机会撒腿就跑,哪里顾得上穿衣,光着下身哪里顾得地平高低,不要命的跑去。 严莉莉不分南北东西,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农家小院,好在篱笆稀疏,就一头钻了进去。她再侧耳听听,没有追赶的声音,这才怯生生的轻敲农家。 适逢此家男子上夜班,女主人聂美兰夜里睡的不安稳,听到外边有动静,接着有人到了窗边,不由的打着牙巴骨浑身打颤。好久才听出是一个声音略微喑哑的女人,在外边轻叩窗户,哀哀求救。 聂美兰本不欲惹事,无奈心地善良。为了救人一命 冒险打开屋门。见到光着下身的女人,聂美兰几乎吓呆了。 聂美兰上来不敢开门,女向她描述自己遇袭的过程,并说,恶人一定会追杀过来。到时候,因为要灭口,就是连你们家里的人也难免,再说救人一命,也等于七辈子积德行善。并且不断催促聂美兰快一些,时间稍慢,她家就可能成为城门失火的池水里的鱼。 严莉莉哀哀的说:这时救人就是等于救自己。并且信誓旦旦,自己不进屋,只要件裤子,穿上就走。望看在同为女人的面上,帮助她留点脸面。 聂美兰没有别的办法,打开门扔出件自己挂在衣架上的牛仔裤。见到女人光着下身实在不雅,出于洁净,也是同情,聂美兰又顺手扔过来一团卫生纸。女子稍微擦拭,扔掉脏纸,穿上衣服就逃走了。 是夜,聂美兰的丈夫孙雄玉琪,本来在工地打混凝土,大家努力进度很快。只是输送泵操作时喷溅了他一身,混凝土裹挟的泥人,一旦硬化后果严重。就是当时洗净,初冬的天,穿在身上那是极为难受。好在离家不远,大家催促他,回家洗洗,换件衣服。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七八成,可以在家休息。少一个人,大家完全可以干完,不过是,干的人多辛苦点罢了。 雄玉琪回到家,匆匆洗完。他可不想让别人替他干活,就想换件衣服,再赶去工地。谁知,在妻子的配合下,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那件旧牛仔裤。 这时,半醒半睡的三四岁的孩子,已经完全醒来,聂美兰就问孩子:见到爸爸的牛仔裤吗? 孩子回答的倒利索,童言无忌: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不是拿给那个光屁股的叔叔穿了吗?睡衣朦胧的,孩子哪里区分的出男女,只是认为头发不长的才是叔叔。 聂美兰这时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混乱之间,都是牛仔裤,男女不分,可能拿错裤子。再细看,自己的牛仔裤掉在挂衣架下。于是赶忙解释说刚才的奇遇。 黑天半夜的,屋子里进了个光屁股的男人。孩子亲眼见得,男人穿了自己衣服走是,雄玉琪心里那个气呀。 嫉妒最能蒙蔽人的眼睛,而老婆出轨的怒火,往往烧坏平时很灵光的大脑。再接着,雄玉琪见到扔在地上的团脏纸,作为过来人,他马上意识到脏纸包含的内容。 雄玉琪由不得大吼起来:老子在外边拼命挣钱养家,你倒在家养汉子。 不由聂美兰分说,一个大巴掌甩了过去。 现在的女人,表面看起来柔弱。因为没有在家里吃闲饭的,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在一个小家庭里,真的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聂美兰想到自己明明受到惊吓,冒险帮助了别人,如今竟然把偷男人出轨的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聂美兰哪里能愿意,忍不住哭喊着厮打起来。这一下动静闹大了,严莉莉披头散发,哭喊叫骂,寻死觅活,周围的邻居惊得纷纷跑出家门来劝架。 劝是劝,两人都是心里有话不能直说出来。雄玉琪要面子,还得继续过日子。总不能,把老婆跟别的男人睡觉,穿走了自己的裤子,把童言无忌,看到什么,不用大脑分析,事就说出来。这事越是列出铁证,那是越是证明老婆在给自己的头顶搞绿化。 雄玉琪,脸黑唇紫,一屁股圪蹴在门槛边,呼呼的老牛大喘气。严莉莉,也无法讲明,事情的原委。一个看似男人的,光着屁股,在自己家,还穿走了男人的尿裤子。扔下的脏东西不说,还有孩子的话为证,都知道小孩是不会说谎话的。这还不是用墨块,擦白布,越擦越黑。也就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在那老母猪练气功。 邻居们,见小两口不再打闹,只是各找个地方怄气。夫妻俩从液压石油气弥漫,浓度见着火星就爆炸的状态。稍微清醒,一乍没有四指近,渐渐被微风吹散危险气体,进入冷静期。 小两口,不怕闹,就怕火上浇油。只要能冷静,就有转圜。如同人生来就有的自愈能力一样,小两口打架闹气,那是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闹气不记仇,人前端正铁青的脸,夜里睡觉到一头。 这里,人们不知道的,聂美兰两口子幸亏大闹,引来众邻居,人多势众 蜂绕巢穴的来劝架。要不然,难免灭门之灾。 再说匪徒,被严莉莉兔子蹬腿,伤了下部,在地下疼的打滚,暂时失去了战斗力。稍微恢复后,他第一个想法,必须杀人灭口。 因为,因为心狠手辣,作案不留任何痕迹。三四年间,十几个案子,在现代刑侦科学,高度发达的情况下,都没有侦破。主要原因,他作案不留痕迹,所有的指纹很dna有关个人的信息物资,向来清理的踏雪无痕。 这次,不同,女子不仅活着,能描述他的形状特征,身上他无法否认的罪证。 他别无选择,唯有杀人灭口,才能保住自己的安全。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12章 酒酕轶事 罪犯知道,天网恢恢,只要女子报案,被警方抓获,是早晚之间的事。 匪人强忍着裆部疼痛,用手拄着酸痛无比的腰,顺着女子的脚印,找到了农妇的家。 这时,严莉莉早已逃走,能否回来,趴在后窗户上,他偷听了三口子的谈话。为了保全自己,他动了灭门的杀机。 天还没亮,雾朦胧,人朦胧。匪徒手持尖刀,先发制人的杀掉男人,那么女人和幼童,就成了刀俎鱼肉。然后收拾完关键的自己生物检材,趁着众人出门少。地上银霜,天地雾障,是很容易逃出生天的。 匪徒这时就是一头潜伏爬行,一跃锁喉的猛虎,见到四邻到来,此时也不敢妄动。只要他行凶,必然遭群殴后被捕。而如不能去灭口,众目睽睽之下,那是自己暴露形象,方便了多日追踪的刑警。 在众人没散去之前,匪徒悻悻然的叹口气,意识到大事休矣。匪徒非常颓丧,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雄玉琪突然归来。又没料到,雄玉琪这样爱吃醋,小孩子做证拱火。 金钱豹那样的潜伏暴袭,因为行踪暴露,有了生物检材,警方拥有了案底。这种恣意蹂躏践踏别人的案件,暂时不能再作为,最好的办法,是趁事情没有爆发,自己尽快向远方潜逃。 两口子,阴黑着脸,心里都有无限冤屈和愤怒。相持到中午,谁都不愿看对方一眼,更别说只言半语的对话。 眼见得太阳偏西,两口子仍然僵持着。 这时,门口阴影一闪,一个修剪男士大分头的年轻女人,迈进屋内。怯怯的看了眼蹴在墙角的雄玉琪,手里端着两条新牛仔裤,款款走到严莉莉面前:大姐,多亏你好心夜里救了我。我借走的那条裤子,已经弄得污秽,这是两条新的,赔偿给你。 严莉莉忙从床上爬起来,不好意思的半遮着熟透桃子样的双眼,推脱着,不愿意接受馈赠。 这时略微懂事的孩子,悄悄的趴到父亲耳边:夜里来的就是这个叔叔,光着下身,穿走了你的裤子。 雄玉琪仔细看去,就是个半瞎的人,也能认出这是个青年妇女:屁股翘翘的,胸脯两山尖尖的,一张盛开梨花落了几瓣桃花的脸。 雄玉琪心里暗自后悔,明明是个女人,自己却误听 听儿子的话。喝下缸醋,两口子打了一架,惊动了四邻,正是没有绿帽子戴,自己找了张荷叶遮太阳。 这女孩子穿着件牛仔乞丐服,随意的穿着衣角铰接在腰上的短袖衫、暴露才形成乳沟的tx,化着淡妆,明显看出有涂抹厚厚的防晒霜。 看到儿子得意忘形的嘴说手指,得意的在父亲面前卖弄着小聪明。雄玉琪不由的怒从心头起,心里骂着:他妈的,差点闹得我和你妈误会离婚! 气实在没地方出,他照儿子小屁股就是一巴掌。 严莉莉送完东西,转身想走的时候:大哥、大姐,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会顺着我逃生的痕迹追踪的。说到这里,女人一拍脑子,弄不好天亮前,他就来过了。 这话说的严莉莉两口子心惊胆战,三人赶快围绕着屋子观察起来。门前的霜在阳光下早已消失,屋后背阴处的霜仍然影影绰绰。在屋后的窗户下,他们发现了熊掌样的脚印,再细加观察,他们发现了利刃拨开的窗扇缝隙,三人不由的倒吸一口气:那人果然来过! 人无伤虎心,虎有吃人意。回到屋里,三人抹了把冷汗,商议了一下,收拾起证据,包括那卷污秽的纸。 三人到刑警大队报案后,因为是长久没有破案,这是刑警的耻辱。如今案件当事人、证据,生物检材突然出现,让众人大喜,马上出击。 被害人严莉莉对案发地还有记忆,加上雄玉琪熟悉自家方圆的地形。第一现场很快找到了,所有的犯罪痕迹都很清晰。 因为,匪徒当时顾不得打扫现场,急于去追击女人。等到发现聂玉兰家沸反连天,一是没有了时间,二是清除证据,已经没有意义。 也是匪徒恶贯满盈,他没料到案件侦破进度神速。疲劳的他找了家宾馆休息起来,准备夜间潜逃,恰巧被摁倒在被窝。 案件结束后,刑警到聂玉兰家回访,见到小孩子怯生生的往母亲身后躲。警察一把拉住小孩子,抱在自己怀里。 雄玉琪说:别理这个小混蛋,那天他男女分不清,我和他妈产生了大误会,差点闹到离婚。 警察说,还亏着这个小宝贝哩,哪天要不是他的话引起你怀疑。两口子打架惊动四邻,就怕匪人就灭了你家满门咧。 雄玉琪和聂玉兰听到这里不寒而栗,想对着看看笑了。各自抱着小孩子,亲吻了几下。 谁知道天上飘的云彩,在哪块地界下雨呢? 这是篇描写现代矿工的小说,也是篇传奇,柯清苑看完大喜。只是秋晓薇在三番五次的催促下,才勉强又发了一篇。 对过去有求必应的秋晓薇,现在为什么这样推三阻四?柯清苑想了想:难道是因为稿费? 要知道,稿费是柯清苑的账户,报酬的多少,她从来没有对秋晓薇提起过…… 《酒酕轶事》在《技工也是范》发完以后,秋晓薇在柯清苑的要求下,又发的一篇,和柯晓宇当年工友有关的小说! 三、《酒酕轶事》 用酒作为管理手段?没听说过!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都说酒能坏事,酒能乱性!。没听说用酒来搞管理的。 除了吕太后,把持朝政以后,为了树立威,在酒宴上,下过严令:不喝进此杯者杀,他还真的杀了个没喝光杯中酒的人。 吕太后行酒令,是淫威,算不上的管理,最起码不是企业管理。巩北化却是真的用酒来搞行政管理。 骡子今天的酒喝得很高兴。 骡子的今天酒喝得很尽兴。 骡子之所以叫骡子,一是他姓罗,骡和罗同音。二是骡子的性格是认死理,是个撞到南墙不知回头的犟种。 骡子是大板厂的汽车吊专司吊装的起重工。是个公认的酒酕。 酒酕在字典里这样解释:酕醄,大醉的样子。彭州人形象的利用它创造了个新词:酒酕。 酒酕褒义不多,贬义不少。大多指那些有酒瘾,顿顿晕晕乎乎,每天离不开酒的人,也泛指酒量大的人。而酒酕一旦晕晕乎乎,思维就不能按常人对待,轶事就少不了出。 大板厂的本名叫中美合资超长预应力大板厂。 引进英文以后,人们习惯称sp大板厂。 后来厂子里并没有美国人,厂名更加中国化,俗称大板厂! 骡子的长相吗,一点都不像真正的骡子高高大大。他的长相很猥琐,焦黄的刀刻无肉的脸。没精打采的一对眯缝眼,唇上还长着几根鼠须,头顶仅剩几根很珍贵的长发盘旋着。 人们称骡子酒酕。 骡子以前对这称呼,自认不讳。自从新厂长来了,骡子很有些失落,对人说:新来的厂长才是酒酕。和他比,我只能算这个…这个…他伸着小拇手指遗憾的说。 没听说,他喝醉的轶事啊? 骡子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非得出轶事啊?酒量大不是酒酕?懂么,真人不露相,露相不是真人!深不可测吆,他的酒量……我真不能比。 骡子今天喝得高兴,是因为所在的中外合资的企业来了位新掌门。 这位所谓的新掌门,其实也是老单位,外调转内销的二半货。只是这货,为人极其大气讲究,对工人喊出的口号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银。 从他干过的几个基层单位来看,口碑甚好,群众支持率很高。每次离任的时候,几乎都是举单位全员相送,不少人还留下了惜别的泪水。只是,这货有个死不改的毛病,办事太认真,还好抗上。要不凭能力,凭学历,说啥也早该弄个县团级干干了。 这货算得上是企业里的明星,当年为堵住大公司总经理拿国家的财产送人情,才干了几天的小木厂厂长,就敢在厂子大门口贴上:同志:如果你是我的亲友,是党员干部,请按价付款”的大标语。 这标语差点没把总经理的鼻子气歪,标语贴出不到十天,新官还没烧完三把火,这货就被挪了窝。 领导需要的不是战力满满的老虎,而是可以提线操纵的傀儡,或能带来利益的蜜蜂。 得到教训得赶快改吧,这货没心没肺的倒唱着: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经苦难赤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不言愁个鸟啊,在副科级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比他年龄小的,资历浅的,无才拉用、吃鼻涕拉脓、吹吹拍拍、送礼结帮的,正月十五放火箭似的蹭蹭往上蹿,他只能在原地趴着。 现在,临近退休的年龄啦,怎么反倒到把他从公司科室放到基层?让他蛟龙出海、猛虎下山来浪一圈? 是啦,厂子负债三千多万,早就要破产,这是让他来收拾残局的。你不是能吗,不是傲吗?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你自以为清高,职业临结束,也得叫你弄个骂名,落个坏名声。高!实在是高,高家庄的高! 骡子们对即将到来的新掌门,在底下叽叽咕咕,千方百计的猜测。总经理也没闲着,接到任职的新通知后,他就对厂子里的人进行了调查。 厂子资产不少,生产化程度高,工人不过三十来个。不过这三十来个人,可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不是手眼通天,上边有人安排进来的;就是身有一技之长,属于不可替代的要角;个个都很有个性,基本都是高中以上文化。摸一摸屁股,都会跳起来尥蹶子,要想让他们服服帖帖的套车拉犁,顺顺当当的去干活。没有几把刷子,掌过几年的大鞭,那是门都没有。听说前几任总经理,都是被他们上告、上访、吵闹给赶走的。 其实鸡蛋子大的厂,名声挺唬人。厂长吧叫总经理,对外、或拍马屁的就叫老总。知里知面的自己伙计,则亲切的喊厂长。 不过这些职工最大的特点,就是讲究,义气当先。只要从心里服了你,认可你。那可是火就火里去,水就水里来,拍拍脖子一腔热血卖给识货的,出力拼命不在乎! 巩北化收拢散了的人心,定下的策略是擒贼先擒王。他选中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骡子。 骡子的汽车吊起重工的操作水平,称的上是出神入化。他能将,一块长十八米,宽一米,重近二十多吨的预制板,平平的放在十几个竖立的白酒玻璃瓶上,瓶子绝没有一个碎的也没有一个倒得。放在现时,绝对有在电视台秀一把的实力。 这个中美合资的超长预制混凝土大板厂。因为建材技术先进,任何一家大板的安装,都委托大板厂进行。因此,在生产过程并不起眼的骡子,每当大板安装的时候,都成了不可替代的角色。这,更加助长了骡子的傲气和毛病。虽然,他只是个退休后返聘使用的回锅的老油条,可在厂子里两个眼睛望天的时候多,平视的时候少。一股老子是凭本事吃饭的,谁想在老子头上撒尿,没门! 一般能入他法眼的人极少,敢管理他的人更少。 你自己的的一腚屎都没擦干净,还有脸说老子的脸有眼屎?骡子经常说。 加之他又是个万事通,大小公司里的臭事,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惹急了,他就给你一抖擞,弄得脸不是个脸,腚不像个腚的,活生生的疤瘌眼照镜子,自找难看。 别看他浑身带刺,是个厂子里没人惹,没人敢招的货。他的朋友还真不少,在厂子里查,至少不下于两打。 这是因为骡子有个特殊的癖好。他太爱喝酒。除了清早以外,他是顿顿有酒,酒酒醉,天生的个酒晕子。可巧,这个中外合资的大板厂,待遇好工资高,职工里酒酕级的达到百分之八十。女职工就是喝个半斤八两的也是小意思啦,骡子很有物归同类的自在。 酒友,酒友,饮酒最易成为朋友。 骡子好喝,又不在乎钱,虽然他抗上,对待不怀好意的人下手从不客气。 瑕不掩瑜,他在厂子经常一起喝酒的朋友还真是大大的有啊。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何况,骡子这样的喝酒不留量,遇到知心者更是举杯酹滔滔。哪能不醉酒,醉酒后的轶事更是成为经典。 一次,骡子和好友李三,班后在小酒馆喝得有些高。俩人在回单人宿舍的时候,买了一篮鸡蛋。 拂着春日的晚风,左腿绊着右腿的顺着小路,扶着树悠悠然,往回走。 什么在叫?李三费力的睁开朦胧的眼问。 笨蛋!笨……树上的鸟不正在笑话你。 笑话我?李三乐了:老子花自己的钱喝自己的酒,谁敢笑话?说着,踉跄着弯腰去捡石块,偏偏这段是土坷垃路,捡不到石块。实在出不了这口气,他顺手从篮子里摸出个鸡蛋向树上的鸟儿砸去。 这…就对了…俺们花的是自己的钱,不是那些当官的吃喝国家的,敢笑话我们…砸…砸死你们……骡子那边也摸起鸡蛋砸起来。 待俩人回到宿舍,看到空空的篮子,都愣住了:鸡蛋哪里去了? 骡子自己醉酒闹的笑话更多。 一次为占点小便宜,他骑着新买的自行车,从厂子里偷偷带了一捆牛毛毡,悄悄的离开厂子回家。 走到半路,牛毛毡从自行车上滚了下来。 行了好远,骡子伸手摸摸自行车后座,发现牛毛毡掉了。赶快插好自行车,顺原路寻找。 一捆牛毛毡没找到,自行车也没有了。 鸡没有偷成,活活折了一大袋子米。 还有一次,骡子兴致好,带马上进入初中的儿子来厂子里玩。中午吗,酒还是要喝的。 酒后兴致勃勃的带着儿子归家,到家后老婆见他醉醺醺的样子就很不高兴,脸都变色的问:孩子哪?骡子这才发现不好,一言不发,骑上自行车就往回跑。在离家二十多里地的野山坡上,骡子发现,有个小孩,正坐在路边嚎啕大哭。细看看,可不就是自己的种?给孩子擦干眼泪鼻涕,抱到自行车后座上:你这孩子是木瓜,掉下车,你不知道喊我? 儿子委屈的又是一阵子大哭:自行车下坡的时候,你躲前边的坑把我闪了下来。我哭喊着爬起来追你,你早跑远了。 骡子拍拍脑袋想,是啊哦。那会自己酒精上头,自行车下坡又顺风,爽极了。隐隐约约好像是听到谁在叫,可自行车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光快意了,孩子早就忘在了脑后头。 最可笑的是,骡子一次参加婚礼,酒多了,一头栽进猪圈里,挣扎半天没爬起来。猪圈里的腌臜味熏得他上吐下泻,越挣扎越无力,由不得呼呼酣睡起来。清早,猪的主人起来喂食,就见一个大男人抱着他的大白母猪,嘴对嘴的相互打着鼾声沉睡。 猪的主人大吃一惊,这年头听说过鸡奸犯,还真没听说过猪奸犯。他赶快拉起来骡子。 骡子此时酒已经大半醒来。迷瞪着眼,弄不清,对面的人大喊大叫些什么。原来这母猪已快临产,又吃了骡子吐出的醉酒物,也被醉倒了。 醉倒的骡子在猪圈如何演绎?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13章 弯弓挽强 这户养猪的主人很强势,脑子里竟往不好处想。不是想趁机会偷猪,也是离家太久性干渴,想和老母猪做爱。 他脸红脖子粗,坚持拉着骡子去派出所。说经骡子一夜,连抱带压,,就是没有其他想法,怀着崽子的母猪被折腾的,能不能顺利生下小猪,两说着。 要是真被怀疑是个猪奸犯,这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冤枉。因为人们的好奇心,没有影的事都能无中生有,何况自己真的抱着老母猪睡了一夜! 骡子很怕闹大了传出去不好听,好说歹说,赔了五十元钱,这接近他半个月的工资。留下工作单位地址,才得以脱身。 路上骡子直纳闷,我再发贱,也不能当猪奸犯呀?是了,冬夜太冷,猪身上热,我做梦抱着女人热身子睡,这就是那头猪了。几十块钱花的也不算亏,要不是这头母猪暖和着,还不得冻死? 不过事过多年,谁要在他面前无意谈公猪、母猪的,骡子准跟人家翻脸。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秉性,这也叫矛盾的特殊性。 才要上任的厂长也就是总经理巩北化,深谙此道,他已经有了治理好这个厂子的办法。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首先,他要从骡子下手。 骡子进了办公室,先大喽大架站在大板桌对面。不用招呼,一屁股坐在专为来人设立的真皮座椅上。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大腿搁在二腿上,鸡巴搁在蛋子上。翘起的脚做着上下运动,间杂着环绕运动:厂长,你的座椅,不,我坐的这把椅子,真舒服!当官就是和老百姓不一样,变着法的享福。真是老古语说的:是荤强似素,是官强似民,是棵秫秫高似草,当官就是好呵,喝酒都不花自己的钱。 说到这里,骡子发现,自从进了办公室,巩北化是一言没发,只是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眉梢陡竖,嘴角下垂,乌青着脸,冷冷的瞅着自己。 骡子头上、身上,不由得冒出了汗。都说当官的有瘆人毛,还真是这样。嘴里的话马上不再流利了: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这样看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寒? 巩北化还是没有搭话,两只眼睛,开始上上下下的在他身上打量。又有阵凝结似的紧盯着他的脸,像是在数他那寥寥无几的鼠须,和他盘在头上屈指可数的珍贵的长毛,还像是要锥入他的思维。 骡子这才知道什么叫不寒而栗。 他翘起的脚不知不觉的放了下来,弯曲的膝盖有节奏的抖颤着,两只手多余的没地方放,只能左右互捏着指关节:头?老总,您找我有事?骡子诚惶诚恐的问。 巩北化看看火候到了,两肘从老板椅的扶手上,挪到大板桌,成人字形支在那里,两只手掌互相抱着,像个硕大的人头。他轻轻的咳嗽一声,嗓子有些沙哑:听说你是个酒酕,我准备请你喝酒。 骡子屁股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是那个不通人性的背后糟蹋我?老子吃喝自己的,没耽误干活,又不是花公家的钱…… 巩北化嘴角翘翘算是笑了,打着手势让他坐下,示意别激动。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总经理怎么上来就揭人的疮疤? 骡子头上绽着青筋,胸脯一起一伏的,还是乖乖的坐下了。在这样强势、名声又好的头面前。他可不敢随便乍翅。 你不好酒?总经理不温不火的说着:我可是前几天听说你又干了件挺轰动的事? 前几天,骡子到工友处喝喜酒。喜事嘛,加上几个人又投机,酒自然就多用了几杯。 大夏天的,酒意正浓,踉踉跄跄捱到单人宿舍,扯开蚊帐钻进去和衣就睡。也是该着出事,相隔几个房间的,才分配来的大学生王玉宝,初次上阵就碰到了酒场高手骡子。在酒桌上哪里经得住劝,三杯两盏就喝多了。 入了夜,整个单人宿舍传出来的酒鼾声,顺着走廊恍如傍晚的海潮,此起彼落。加上肚子里的酒精作怪,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到了下半夜实在忍不住,半眯缝着眼,一溜小跑进走廊尽头的厕所,大呕特呕起来,呕的连苦胆汁都倒了出来。 呕完,这才好受些。王玉宝用卫生纸擦擦眼睛嘴巴,想平心静气的找自来水管漱漱嘴。睁大眼睛望去,惊得汗毛都直竖起来。自己怎么跑到骡子的床前吐了那么大一摊,酒臭饭骚的实在难闻。 原来,骡子自己住的宿舍和厕所挨门,大夏天又加上酒醉,进屋就睡,没有关房门。王玉宝半眯着眼,急急忙忙要吐,钻错了房间。 怎么办?略一考虑,王玉宝赶快找来扫帚簸箕拖把,想趁没人知道的时候赶快清理。 谁知,这时骡子屋里,传来窸窸窣窣有人起床的声音。王玉宝一吓,赶快躲进自己宿舍。 就听骡子的翻身声、撩蚊帐声、穿鞋声,噼里啪啦人摔倒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人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上。 好一阵子,骡子好像清醒了些:哎吆…哎吆…我的娘唉…我没吐吔?可摔死我了。就听他哼哼唧唧挪动到厕所,爽快淋漓的尿了一大泡,又哼哼唧唧的挪到床边,吱吱嘎嘎的上了床,不一会鼾声传了出来。 王玉宝趁着间隙赶快去清理呕吐物,所幸,王玉宝做的一切,骡子都不知道,他喝得太多了。 一连几天,骡子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也没见他嚷骂过什么,大概他以为自己是木匠做枷,自作自受。 王玉宝和骡子同到浴室洗澡。看到骡子咬牙切齿的强撑着到池子里泡澡,屁股上青青的一大块淤青,活像才出生孩子的胎记。 王玉宝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别人疑问,哈哈大笑的他,说出了几天前的秘密,骡子才明白了那晚摔倒的原因。 巩北化说到这里,眼角都打起了皱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小单位大公司无人不晓,大多的结果是哈哈一串。 骡子见厂长说到这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黄眼珠一转:老总,你只听了前半段,没听后几句?见厂长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骡子摇头晃脑的说:王玉宝说完,我想了想对他说。第二天,我起床发现裤头硬的像抹了层糨子。心想,我老罗是每周必向老婆交公粮的人,怎么还能抖缰扬鞭跑大马?这要是让老婆知道了,还不疼得骂几天大街? 说完,自己咯咯的笑起来,骡子就是这样一个鸭子死了嘴还硬,不肯吃亏的主。 巩北化笑完,脸上又沉如潭水:我们的产品好久没卖出去了。这次有个大活,咱们无论如何都得干好。现场状况不好,吊装你要露一手。 骡子下巴一扬,很傲然的说:吊装的事,你放一百个心吧。 这次喝酒,我单独请你自己!完工后,我再请一场,请的是全厂,庆功酒。话说过来了,面子我是给你了,规矩你得遵守,班前、班中不许饮酒。 保证做到!看到厂子这样给面子,骡子当即表态。 好,望你说话算话,巩北化和骡子击了一下掌。 男子汉,吐口唾沫砸个窝,谁要说话不算话,不是个站着尿的!骡子的话总是带股骚味。 巩北化上任后的第一个工程终于开工了。这个工程累计不过万把余平米,由于科技含量高,属于两月不开工,开工吃半年的工程。生产过程一律的自动化,质量效率都是杠杠的,吊装过程可就费了难。 这是给城市污水河加盖的工程。河的北岸是密集的城中村,根本没有施工条件。河的南岸,倒是有条单车可以通过的小路,可困难的是沿河高处是高压线路,中部是密集的军用光缆和丛生的树林。人抬肩扛安装大板根本没有可能。机械作业,无论是军用光缆和高压线路,都是沾不得惹不起的物件。 巩北化召集骡子等吊装高手经过充分的研究,要想完成这个工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25吨汽车吊上下功夫。因为大吊车耍不开,小吊车力量不够。而25吨的吊车,也要吊起大板后,慢慢伸中、小吊杆往前送。 这是绝对违章的行为。 巩北化心知肚明,出了事,第一个违章指挥,拿的就是自己;然后吗,骡子的违章作业罪不可少。 为此,巩北化没有办法的办法,赌了一把。 人生就是这样的,有时需要公鸡下蛋就得赌一把。 施工的每一天,巩北化带着骡子几个人,对吊杆的角度、液压阀的可靠性,警戒监视的人都进行详细检查,尽量把事故发生的概率降到最低。 巩北化每天都站在骡子的操作室边,烈日下感受机械的每一下震动。吊起重物的每一丝震颤,特别是伸出吊杆送出大板的时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喉咙系,有几次他几乎窒息。 吊装任务总算圆满完成了。 男子汉尿尿得哧个窝窝。按事先的承诺,巩北化按期请全厂三十多个职工弄了个酒场。酒还没喝,工程在收尾的时候,骡子几个人就撺掇开了,厂长这一阵子太辛苦,完工后得让他好好喝一顿解解乏。 连几个女工也蠢蠢欲动,摩拳擦掌的声称不把老总喝趴下,不是梁山好汉。 庆功酒在下班后如期举行,夕阳下职工们喜气洋洋,三三两两走进定好的饭店。一个个挤眉弄眼的,没带着好笑,看厂长今天怎么站着进来趴着出去,那么多人喝你一个,就是酒仙也抵不住众好汉! 巩北化很随意的穿着件廉价衬衣,下身的牛仔裤上粘着油迹和凝固的水泥斑,笑容可掬的和书记一起站在门口,冲进来的每一个人点头示意,全没有了平时的木板脸,全身瘆人毛也没了影。绝不像人们传说的,不食人间烟火,六亲不认的样子,和蔼的像个老大哥。 喝酒前,老规矩巩北化先讲了几句。开头是感谢,然后说道大家的功劳。里边表扬最多的是骡子,傲的骡子一头屎,鼻孔差点仰到天上去。接着,厂长宣布了喝酒的规矩,声称工作上是英雄,喝酒也不能装软蛋。 骡子早就忍不住了,酒虫满肚子爬的难受:谁要装孬,不按规矩喝酒,就是蹲倒尿尿的。 他的话话还没落音,惹翻了众怒,几个中年女工三下五除二,把他按在桌子上捶了一顿,数落着:你这是嘴吗?就是一泡骚尿壶! 菜很快摆了上来,极丰盛,酒迟迟没上桌。碗、筷、碟、勺,都摆上了桌,就是没见酒杯。有人嘀咕了:这是喝的什么酒?不至于用碗或碟子盛酒喝吧? 大家不解的互相望望,前一时期,大板厂所属的徐州煤矿上,时兴喝酒就喝星星、月亮,后来还兴起喝太阳。也就是说:小酒杯是星星,小碟子是月亮,小碗是太阳。 难道,老总大称分完奖金后,今天要玩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喝就喝,谁怕谁?咱大板厂的随便拉出一个溜溜,都能喝他仨! 巩北化脸上难得的带着几丝笑容,对着鸡叫鸭喊的众人,双手音乐指挥似的往下一按,大厅里顿时听得到针尖落地的声音:我说……为感谢全厂前一时期,在暗河工程上所做的贡献,也是为把我到大板厂工作一个多月的时间工作情况做个汇报,和书记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今天请大家小搓一场。 接下来,他三下五除二的介绍了厂里的情况。巩北化来到厂子里的一言一行,无不在众人的眼睛里,看到他晒脱掉一层皮,黑瘦了的面庞,威信是倍加的高。这时,谁要是说厂长一个字的不好,厂子里的三十多个职工能琢光他的毛。 见众人眼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厂长迅速结束了自己的讲话:大家肚子里的蛔虫都开始闹腾了吧,我怎么看骡子的口水都流了出来。不过……说到这里他狡黠的一笑,眯缝的眼睛像极了老狐狸:今天是我第一次请客,那么酒规矩得由我定。我老早就听说兄弟姊妹,想把我灌倒,今天咱们谁英雄谁好汉,酒桌上比比看。 好!众口一词,气氛达到了高潮,大板厂的,哪个不是好酒量,还有人敢和咱们摽酒?小鸡进厕所,还不是找死? 就见巩北化淡淡一笑,手一挥,服务员鱼贯而入,每人面前放了一个钢精盆,乖乖!每个至少能盛两公升!老总要用这个请咱们喝酒? 巩北化又挥了挥手,液化石油罐似的抬进来十几个生啤酒罐。再挥手,服务员给他满满的倒了一盆。巩北化双手端盆,仰脸朝天,像灌老鼠窟一样,气也不回,咕隆隆倒了下去。 我的个乖乖,喉咙系就像没有把门的,灌多快下多快。这一手功夫,连酒龄长远的骡子也看呆了。 巩北化一盆下肚,嘴都没有抹,将盆竖起来一亮,乖乖隆得东,硬是一滴没剩。 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巩北化笑眯眯的:诸位请! 一盆酒下去,当时就有人眼泪都被激出来了。 见众人酒都下了肚,巩北化倒了第二碗,依样画葫芦,又是一口气闷了下去。依然竖起盆,亮亮盆底,还是一滴没剩。 待众人连咳带喘的,好不容易分几次饮完盆里的酒。 巩北化又倒了第三碗:徐州喝酒的老规矩,敬酒得三碗,我先干为敬。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第三碗已经进了肚。 众多酒仙,这才知道什么是高人,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的那点酒量,和老总比真是老鼠吃秤砣,牙口啃不动。 这天晚上的酒,直喝得众酒酕人仰马翻,当场尿裤子的占一半。几分钟后酒劲上来,又趴倒了近一半。 骡子就在坚持到最后醉倒的一批人里。 到底是喝酒的功底深厚!事后,巩北化翘着大拇指夸奖骡子说。不过这天骡子可是又出了个大洋相。这个洋相让巩北化再和厂子里的酒酕喝酒,有了新的分寸。 第二天大家回过味来:哦!厂长能喝急酒,他用的是林彪的三快一慢战术。慢慢的喝,他不是对手。 不过事后大家对他服气,那天喝酒共消费三千来元钱,厂长和书记各拿出一千多元。要知道,在二零零零年,一千块是很值钱的吆,大约占了厂长月工资的三分之一,这可是其他厂长没有过的事。 厂长为人正派,办事公平,总是想让大称分金银的诺言实现,酒气豪爽,全厂空前的团结起来,面对夕阳市场。 说来也真的让人感慨万分。当时不知是哪位高级领导的决策,引进了这项美国的建材技术,想将建筑产品搞成工厂化。本意是好的,但他只让引进了楼板,却没引进梁柱、墙板。 不配套的产品,如何推向市场?加之当者秉持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在基建阶段就狠咬了几口肥肉。加之,设备费用虚高的生产成本和廉价的劳动力市场相撞,虽然在市场销售上用尽了坑蒙拐骗的手段,但市场逐渐萎缩,厂子年年亏损。到了巩北化上任的时候,厂子已是气息奄奄,夕阳西下。 巩北化上任的时候,领导没好意思明说,实际上是让他破产去的。 巩北化不甘心,使尽了解数,想挽救大厦于既倾。 然厂子注定气数已尽,领导已有决策,他再蹦跶,也只是秋后的蚂蚱。 这是他,退休后几年反思才明白的道理。 巩北化到底如何经营这个破厂?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14章 驯服骡子 因为后张法的使用,大跨度的现浇混凝土楼板,在设计院的推动下,大板厂捉襟见肘的市场被进一步蚕食。 大板厂,已经坐了很长时间的冷板凳。今天,他们又找到了一个活。这可不不是个好活,比曹操吃鸡肋的成色还差。 随着彭州风云湖五星景点的开发,在湖的西南部,要增设一条深入湖中的钓鱼曲廊。曲廊的柱基已经做好,就是没办法浇筑廊桥面板。原因是面板不好支模板。不支模,砼就无法施工。无奈,施工中标方送订单上门。 欣喜之后,看完现场,测过预算,大家从前心凉到后心。吊装点离可以支汽车吊车的地方,距离没有二百吨以上的吊车根本无法完成。最让人恶心的是,当时国内二百吨以上的汽车吊,属于凤毛麟角。吊装的价格就是把预算全搭上,还得倒贴一百万? 怎么办?巩北化召集厂子里的精英研究。别说,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办法真叫他们找到了。 他们先做了个木筏,然后经过计算,在木筏边绑上汽油桶增加浮力,将大板吊放到木筏上以后,前后栓上绳,慢慢牵引到位,再用可以移动的小龙门架吊装。 活干得很漂亮,骡子起到了特殊作用。不过,他这个酒酕又是因为酒,让巩北化狠狠的克了一顿。 说来,也是骡子自找的。干完活的晚上,大家喝点小酒解解乏,在临时住宿点休息,是厂子里的关怀。骡子偏偏又喝高了,喝高了他就兴奋。 大热的天,骡子只穿条大内裤,浑身上下瘦骨嶙峋的,特别是俩肋,真称的上是刀刻无肉。就他那个小样安安生生睡吧,他偏不。在临时宿舍来来回回的走着,江湖上卖膏药似的,把瘦瘦的胸脯拍得啪啪响。 见到大家哂笑,骡子的傲气来了:你们说咱们大家谁的力气大?见大家哗笑,他脸不红皮不涨:咱老罗的力气让你们练一辈子,也只能跟着吃屁。 说到这里,见到大家继续笑话,骡子一下脱掉仅剩的内裤。一丝不挂的,从胸口到丹田的上下抚弄着。倒也奇怪,原先软绵绵鼻涕虫样的东西,隔着内裤竟然雄赳赳的像高射机枪似的仰起夹角。 这东西说来就能来?没气氛、没场合,虽然都是男人,一拉就响,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见大家目瞪口呆,骡子更是上了人脸疯。他竟然找了个盛满水的暖瓶,将它挑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伙上,绕着屋里走了一圈。然后,不忘挑衅的看着大家:谁能做到?谁能挑起走半圈,我情愿输两箱白酒。 这个谁能做到?就是有点能力的人,谁又能当众拿下脸?只有骡子这样的酒酕子,仗着酒盖脸,才能做出这些没羞没臊的事。 工程结束回到厂子,快下班的时候,巩北化将骡子喊到办公室。 他的脸铁青,显然是在生气,见骡子进门,只是翻翻眼皮斜了一眼,根本没理一脸带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骡子。 头,云龙湖的活干的漂亮,是又要请我喝酒吧? 巩北化还是没出声,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酒,扔给他。厂长很会做人,他不抽烟,也没见过他嗜酒。可他抽屉里从来不缺烟酒。下班找人谈事的时候,总能按来者的爱好或端上茶或是递烟拿酒。 厂子不说话,两个眼睛冷飕飕看着骡子,这让骡子感到冷,说话都有些上牙打下牙。自从第一次,在办公室享受过锥子剜样的紧盯后,这还是他第二次被狼眼盯住。 骡子口干舌燥,两只手扭动着,不知该说什么。 巩北化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磁性:你今年快六十了吧? 骡子赶紧点头:五十九!过年六十。 巩北化声音陡然提高:六十就是年过花甲,你怎么能为老不尊?那玩意是能拿出来亮相显本事的吗?连运动员在水里都知道用个小布条,遮住那丑东西。你说你……连租房子的主人都惊动了……老总气得指着骡子的手指直发抖。 酒酕,喝点酒,出点丑,人之常情,可要是连脸都不要了,你连酒酕都不是,你是…… 巩北化后边的潜台词是:你是连个人皮都没披的畜生。可能考虑到骡子一大把年龄,他硬是咽下去这句太难听的话。 骡子又出汗了,头低的快夹到裤裆里。 你们在临沂干活的时候,那时我还没来大板厂。听说你和几个人找乐子,弄得个妓女,吱吱歪歪喊了半夜,直求饶 ,你才放过人家。你想到过吗,你是有老婆的人,你对得起谁?你老婆是个好人,是第二次握手的吧? 见骡子点头,巩北化继续说:她对你百依百顺的,你怎么忍心? 骡子那天是昏昏沉沉,出的老总办公室,出了门还不住擦汗。出人意外的,他那晚没在外边踅摸酒喝,早早的就回了家。 这是巩北化数落的他,要是别人,骡子早就炸翅了。 从心里,对巩北化,骡子就有敬意。 人家敬咱一寸,咱得敬人三尺,何况人家是为了自己好,是给自己留了面子的。人不能给脸不要脸! 接下来的大板厂的销售越发的困难。 虽然他们做着各项努力,创造出几个奇迹:大板装进集装箱,卖到了马尔代夫;和日本株式会社合作在绍兴柯桥进行了抗震组合住宅结合;争取到试做高铁隔音板。 然而,尽管他们死里求生,他们不可预知的一场毁灭性灾难正在步步逼近。 巩北化带着他那帮摘心剜胆的酒酕们,最后一次外出的绝唱是在上海。 上海白鹤镇要建一个大冷库,设计拟采用超长预应力砼板。得讯,巩北化就带领着一帮骨干去了白鹤镇。 他们要看现场,现场是成功的关键。 条件不错,巩北化站在绫波滚滚的白鹤运河河边,豪气顿起:这个活拿下来,够全厂干半年多的。如果改变运输方法,采用水运,至少节省一半的运输费,全年实现盈利一百万完全可能。 兴奋之下,巩北化又大方了一次,带着一帮人,夜游了外滩。在陆家嘴,吃了顿韩国料理。酒吗?尽量喝,只是对骡子他稍加了控制。 就在大家准备回白鹤镇过夜,却怎么都找不到了骡子。 上海这地方,凡是热闹所在,出名的住宿贵。 巩北化可舍不得花这个钱。 财由节俭生,早年所受的教育早已渗入他的骨髓。 眼见得夜深了,骡子还是没有找到。 在巩北化的控制下,骡子的酒今天没有多喝呀,总不能再犯以前临沂的老毛病了吧? 是时,外滩正在大兴土木绿化,哪个阴影里睡个人还真是不好找。 巩北化只好让大家撒开鸭子,从东向西地毯似的搜寻。 大家搜寻到刚才就餐的韩国料理店附近,不远处是一排高大的女贞子灌木丛。就听临江的一面黑影里,有人在隐隐约约的呻吟。细细听去,不是骡子还能是谁? 几个人忙转进去,只见骡子四肢拉叉,平平的趴在一米多深的土坑里,正在哼哼唧唧的挣扎。 众人将骡子抬了出来。在灯光下一检查,还好,就是受了些皮外的檫伤。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再问,骡子就是不说原因。 一个人在万头攒动的外滩,总没有妖魔鬼怪室有魔法,隔着冬青树丛,把你扔到沟里去吧? 等到巩北化要翻了脸,问他是不是临沂的老毛病又犯了。 骡子才吞吞吐吐的说:因为吃喝的太多,尿急,在南京路上人生地不熟,怎么也找不到厕所。抬眼望去女贞子靠江的一面黑魆魆的没人,灌木修剪的也不太高。 骡子就潇洒的玩了个张飞大骗马,轻轻的燕子般掠了过去,想痛痛快快的撒泡尿。谁知江边正在搞基建,黑影里是个大土坑,他结结实实嘴啃泥的趴在了那里。开始想到处乱尿尿,太丢人。自己咬着牙,挣扎着想悄悄爬起来,不想让人知道。谁知,本来酒后手脚就不麻利,何况摔的不轻。再努力,也就只有趴在那里哼哼的份。 骡子的话又引起一片哗笑,李三拱手对着他连声:恭喜…恭喜…你!又创下个酒酕轶事! 回徐的路上,大家被前一晚骡子的事闹腾的没情没绪的。面包车在京沪高速上行驶着,只听见车轮与地面摩擦的沙沙作响,很少有人说话。 大板厂的酒酕,称的上骡子好友的李三,先是咳咳嗽嗽几声,然后大声问骡子:今年元宵节咱们一起去看花灯。当时有一个打着糊蓝色的,一个打着糊白色灯笼的。你还记得他们灯笼上糊的什么小动物吗? 骡子也想从尴尬中挣扎出来,很神气的摇晃着脑袋:才过去几天,咱老罗记性再差也不至于忘记。 李三喝了句:别吹牛,你说是什么动物? 听李三这样严肃,骡子倒谨慎起来,思索了一会:想起来了,糊白的是兔子,糊蓝的是乌龟。 你没记错?李三又紧盯一句。 当然没记错?糊白的是兔子,糊蓝的是乌龟!骡子肯定的说。 他话没落音,车里的人大半笑了起来。原来骡子的祖父是湖南人,台儿庄战役后因伤留在了徐州。平常,吹大牛时,骡子常称自己是湖南人。李三设的糊蓝(湖南)的糊白(湖北)的谐音套子,把他装了进来。 骡子羞恼的揪住李三的耳朵,直到他讨饶才松开手。 一路上从这时开始,旅途上你说我啦的,才不再寂寞。 人算不如天算。 回到彭州不久,再次大规模生产的材料已经预购,连水路运输的环节也已经打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汶川大地震爆发了。当强震后的画面在电视上出现,倒塌楼房上横七竖八的建筑物,乱插着预制砼楼板的时候,人们都被震撼了。 这时,巩北化意识到大板厂的路可能刚走到头了。 先是公司党委书记,在会议室和巩北化进行了严肃的谈话:你是个党员,党委的决议你敢不执行?说到这里,他那习惯的斜视眼,射出咄咄逼人的寒光,睨视着巩北化,脸上连一贯矜持的笑都不见了。 虽然,巩北化还想抗争。再往后,巩北化又接到了建筑行业部门,停止生产预制砼板的通知。 大板厂的路终于全部被堵死了。 在全厂宣布解散的会议后,巩北化最后一次请全厂职工喝了一场酒。 就餐前,大家本以为他要解说一下,工厂关闭的原因。 他,原因什么都没说。 脸色铁青的只说了句: 我无能,对不起老少爷们!声音就哽咽了,眼角泛出点点水的反光。 他平时宽宽的厚实双肩,活像水泡的泥人,不断的缩小、缩小……泪水终于没止住流了下来。为了掩饰自己失控的情绪,他给自己连倒三碗白酒:先干为敬! 真不愧是个大酒酕!一点菜没吃,连干三碗。亮亮碗底,他就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闷头的酒,无趣的烟!谁都没有料到,可能心情太沉重,厂长先把自己放倒了。直到酒场结束,厂长一直熟睡不醒。众人心里才明白,厂长酒量并不是想象的大,喝趴全厂的第一场酒,他是用了计谋,用其所长,攻我们所短啊! 骡子、李三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高马大的厂长,塞进小车。 车行到风云山,厂长下车呕吐了一阵,坐在了路边路牙石上,喘息了一会。招招手,让骡子几个人走近些:骡子…这地方,你还熟悉吗?就是我请全厂第一次喝酒,喝得啤酒…… 酒后,你没找到家,当夜就睡在这个地方。 警察的电话,把刚睡着的我惊出一场汗。赶到这里抱起你,我又是心疼,又是惭愧,从此我发誓做事一定把握度。作为一厂之长,我只能用爱来对待你们,决不能用戏谑和惩罚的手段来自毁长城。后来,不知我做到了吗?今天,这里没多少人,你们能告诉我吗? 骡子几个人,眼泪直打圈圈,这才明白,厂长平时声色俱厉的限制喝酒,有时又兄弟般的大碗陪着畅饮的用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都是近七十岁的人啦。巩北化和原大板厂的三十多个人,虽然各分东西,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尤其和骡子、李三们隔三差五的就会各自带点小吃,在彭州的风景区聚聚。 酒酕,就是酒酕。有了酒瘾,是很难戒断的。 也好,山行处,湖畔边,几个斑白头发的老人,对着绿水青山,弄几杯,倒也幸福满满,很有情趣。 李三说:我们当时是真出了大力的。 骡子说:我们那代人没白活。 巩北化哈哈笑着:咱厂那些酒酕,喝酒没耽误干活吆。只是你骡子,酒酕轶事太多了点。 酒酕这篇发完,柯清苑一再催促,大约十天后秋晓薇才发了下篇。柯清苑就是木头脑袋,也能拎的清:秋晓薇那里出事了! 秋晓薇到底出的什么事,柯清苑想破脑袋,也没有得到答案。 不过没有多久,柯清苑还是收到了秋晓薇发来的文稿。 四、《张立新和老鳝》 传奇之事必有传奇之物,传奇之物必有传奇之人。 张立新就是个传奇之人,碰到传奇的鳝鱼,两方面立即纠葛起来。弄得鳝鱼最终鲜血四溅,臧立杰也因为它没得了好。真格的是两败俱伤。 鳝鱼是微山湖的老鳝,懂行的人说老鳝至少得有二百多岁。我见过,这条鳝鱼有擀面杖粗细,长有一庹多长,两个黑芝麻粒样的小眼。发射着冷冷的光。 我们这里对爬行动物,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认为它们活得长,活长了,就能成精作怪。鳖啦、蛇啦,看到这些冷血动物,就不由得人心里发怵。鳝鱼嘛,在我们这里没有太坏的名声,可碰到它冷冰冰滑腻腻的身子,再被它阴森森的小眼一盯,寒毛还是不由自主的就抖竖起来。 我们涟泉区这个地方本来是不吃鳝鱼的,鳝鱼作为盘中佳肴,是来到支援彭州煤矿的南方人带过来的。他们很爱吃鳝鱼,吃的方法有很多。赫赫有名的淮扬菜,软兜长鱼就是用鳝鱼做得主料。 我吃鳝鱼可不是跟南方的同事学的,我吃鳝鱼是张立新教唆的。 徐州的鳝鱼多是书中称为黄鳝,本地称为血鰆的那一种。它的形状活脱脱的像条蛇,在水里膨胀着颈部,针尖大的小眼里射着凶光。在水里箭一样的游动,抓到手里冷且滑不溜湫的,很让人恶心。 我妻子,那时还是我才参加工作的同学,才十七八岁吧,被我哄着第一回吃了次。当我告诉她是鳝鱼时,她的肝肺肠子几乎都吐了出来,好几个月没理我。 六零年挨饿时,我在姥娘家和几个伙伴,实在饿极了。别的活物没抓到,那时的鳝鱼有些呆傻,很容易的就抓了条鳝鱼。用麻子叶包了烧着吃,引起半个姥娘庄轰动,都说窑花子什么都吃。其实那时饿的眼睛发绿,别说是鳝鱼,就是抓到条蚰蜒,也会撕吧撕吧吃了。现在特战队员野外生存训练,抓些小爬虫生吃,是必练的项目。 那时彭州的河沟的草丛里,用个竹笼子,到处都可以不费劲的抓住鳝鱼。那时的鳝鱼,当地称为血鳝,它的用处不是食用,而是将它的血涂在纸上,当外伤膏药用。 我到底想讲鳝鱼的什么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15章 心灵立新 张立新和我一个钳工班。全班二十多个人,我们俩最好,原因是我和他比过拳头未分高低,家又住在离工作单位有四十来里的涟泉新工区,长期结伴骑自行车往返。 他是个有些传奇色彩的人。长得虎背熊腰,头大如斗,脸黑如墨,方脸大耳,鲁智深似的人物。 难得可贵的是这个人,粗中有细,只要他想学的本领,无不超人三分。就算是显示钳工技术的榔头,我们只能做到小臂挥动,力量当然小了,叮叮当当打起来,小孩子敲铜锣似的。他是甩动大臂打榔头,铛铛的沉重捶打在錾子上。力量大的,錾子变成为刨床上的刀,錾子到处,铁屑被犁地似的翻滚着。一把锉刀用的更是出神入化,前腿弓,后腿绷,唰唰啦啦铁沫子就小雨样的飘下来。他锉过得两个平面,贴在一起,连水都渗不过去。 拿手好功夫,谁敢不服气? 比我大十来岁,我喊他师父,不是嫡系的,只是工友间的称呼。 他称得上是个玩家,休班就去打猎捕鱼,野兔、野鸡,过往的飞禽,只要他想逮,还从来没有空过手。 比如獾狗子,是很难逮住的。因为獾狗子很有灵性,察觉到有人算计它。它就能在深深的洞穴里个月成十的不出来,獾狗子耐性的功夫极高,冬眠的时候它能几个月不吃喝,就在那蜷缩着睡大觉。这等的功夫是哪个猎人能比得上? 碰巧那时我们班里有个工人烫伤,民间秘方就是用獾狗子油涂抹。方子大家都知道,能逮住獾狗子的人可不好找。 张立新听了微微一笑,右手蒲扇样的一摇晃,大包大揽: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看俺老张的吧。 没过几天,他真的拖了条肥肥大大的獾狗子来了。大家好奇的问他。他得意的瞪着一对圆彪彪的大眼: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不同的事,你得有不同的法子。凡事多动动脑子呗。 他的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要是没有他那个脑子还真是想不出来。 张立新在獾狗子洞口放了杆猎枪,猎枪的枪口对着洞内,扳机栓了根线,线用两个木撅子固定。獾狗子感觉不到人的存在,出洞觅食,能不绊到线?线就让枪自己发射了。 在抓水里的鱼虾方面,他更是个行家。冬天在河边水草里摸,人都冻僵了,鱼也游不快,他说摸鱼的人有火,梳头篦子样的鲫鱼,他只要出手,能摸到半瓷盆。 人多的时候捕鱼,他用罩笼。说是人多水混,鱼呛的呆不住,看到水纹,一罩一个准。 河水深了,他用撒网;水浅了,用推网。 野湖地里,他就用独笼或是摆八卦阵。水里的生物,凡是他想逮的,几乎没有他逮不住的。有什么办法,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他笆斗样的大脑壳上,只有稀疏的细绒毛,头皮在阳光下,大多数剔明锃亮。 我和张立新的关系可以说是英雄惜英雄。 和他的交往,是我从外单位调到工程处时发生的。当时,作为一时之才俊,年轻的张立新是单位有名的技工之首。既然列名名技,那就是高手,征服每一个来的新手就是正常的心理了。连小鸡到了一个新地方,都有斗三天的习惯,何况张立新这样自诩甚高的技工。 我才到新工作班组不过三天,就发现张立新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他在我面前走过的时候,两只长而壮的手臂,和练习散打时前后摆动的手型很相似。我知道遇到挑战者了。 别看我年龄不大,多年的矿区生活,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大运河里尿过尿的人。虽然没有语言的较量,尾巴一扬,要屙几个驴屎蛋,我心里还是明白的。 下了班,没等他找茬。我先找上门去:伙计!你每天在我面前甩着手,看样子是个玩家?试吧试吧? 张立新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样!练过几天,就不知道辘轳滚子是石头做的。 嘿嘿,我冷笑道:你小名不就是叫石头吗?泰山不是堆的,火车不是推的!能尿多高玩玩看呗。我还是继承了老师傅的语气,比一比叫做玩玩! 矿区的孩子都野,谁没练过三手两手的。斗强好勇,扬威立万,是青少年多年的风气。贱不贱,拳头上判。倒背着两手尿尿,谁服谁啊。 我们两人摽着膀子,单打独奏。一前一后从单位出来,到了离赫赫有名的大黄山煤矿很近的地方。铁路西,唵,就是铁路西,这里临近塌陷区,场阔地平,苇高人稀,除了水边的芦狄蒲草,很少有人影。是好汉决斗的好地方。 太阳西下,秋风瑟瑟,两人没有多余的话,他甩掉了上衣,我紧了紧腰带,他稍微一摆骑马式,我一拉弓箭步,还没有交手。都知道了彼此的分量。他胜在下盘平稳,摔跤和近身擒拿占了上风;我步伐飘逸,灵活多变在散打搏斗上没落下风。 经过这次比试,两人都有了不敢小瞧,彼此敬重的心了。 在以后的工作中,张立新发现我钳工基础没有他好,可我头脑灵活,文化水平不错。划线下料,水、气、油、压系统的理解远非常人,假以时日,必定成才。两人作对的人,反而敬慕爱戴起来。 每一天从家来回工作单位路上,要用一个多小时,两个人路上并肩骑着车什么都说。那天东北风加小雨,天又要黑了,路上我很后悔,不该回家,他给我打气了。 晓宇,你说什么最好吃? 又累又冷,本来我是不想回家的,硬是他调弄的我没了主心骨。很后悔,我没好气的说:猴头燕窝! 不对,不对!我说的是咱彭州产的。 老牛大喘气,提问的莫名奇妙。我心里想,就不想回答。 不见我回音,他笑丝笑丝的,慢条斯理的对我说:是咱这河沟里的鳝鱼!没吃过吧?什么?没吃过?不好吃? 他有点大惊小怪:我告诉你吃法吧,保证你淌口水。 他故意卖关子的歪头看着我,见引起了我的兴趣,慢悠悠的说了起来:杀鳝鱼不能用刀,要先摔,摔死的鳝鱼全身柠成劲疙瘩,鱼肉筋棒棒的特别好吃。摔死后再开膛,然后用抹布将它包上,放在桌案上用刀背死劲的拍。一拍,它的肉由内向外翻卷。 再将鳝鱼的背用刀横划若干刀,好进盐味。然后切成两指长的段,再用油热炸辣椒、葱姜蒜大茴、花椒丁香,鳝鱼快熟时再放点酱油、糖、味精。这里关键是要放丁香,做成后,鳝鱼段全翻转成马鞍桥状。味道好极了! 说着他忍不住咽下口水。 当时是七六年,他没敢说菜名,后来我才知道菜名叫红烧马鞍桥。但他说的这个菜的确好吃,至今仍是我厨房的保留节目。 见我迎风骑车,累的直皱眉头,身子左晃右晃的,老二的外罩被自行车座,快该磨掉层皮。 我给你拉个呱吧。 张立新见我对吃兴趣不高,换个话茬子说。 我们那里称讲故事为拉呱,故事长了就称为啦大呱。 臧立杰很会讲故事。后来我想,他的故事好听,是故事里总带点色素。 老年后,我也常想,凭张立新肚子里的东西,如果他认真写写,准能称为作家。 见到我转脸看着他,很有兴趣的样子。张立新不顾顶风呛嗓子,他讲道: 朗普奇是单位的名人,不仅出身不凡,而且长相俊朗(这人,我也认识),早早抱得美人归。婚后夫唱妇和,甚为相得,两口子琴瑟和鸣,感情极好,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这一天,撒俊朗出外办事,一连三天孤灯独眠,对妻子甚为想念。 事情办妥,辞谢了主办方热情的招待,急如星火的往家赶去。本来计划,能在日落之前和贤妻见面,谁知路上交通状况不好。经过那个时代的人都知道,所谓的大公路,大多数就像条死蚯蚓,哪里有点状况都会堵塞。 撒俊朗路上在没有办法通讯的情况下,无法和妻子沟通,让她早高兴高兴。只能忍耐住割心沥血的相思,一步一跄的向家里赶去。 尽管再三的督促司机加油,赶到家已经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 为了不打扰妻子的睡眠,朗普奇蹑手蹑脚的摸到家门口,以愕抵噩梦。轻轻打开家的外门,侧身掩进门去。 本想给妻子一个大大的惊喜,没想到听见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一个男子粗豪的鼾声从卧室呼呼哈哈传出。朗普奇不由得心里大怒,这是哪个大胆放肆的小子,不仅敢睡老子的女人,竟然还敢主人翁样的打呼喽! 朗普奇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脚踹开了门,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家伙,不仅敢睡老子的女人,竟然还大模大样的打呼喽! 踢开门,打亮灯,只见妻子在睡梦中惊惧醒来,自身独眠,哪来的野男人,不由的痴呆在那里。 妻子见他归来,不胜之喜,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两手环抱着他的脖颈大提溜。朗普奇亲热的迎合着妻子的亲吻,边疑惑的看向床上,床上空无一人呵,怎么有男人打呼噜的声音,难道藏在了床底? 看到朗普奇疑惑的目光,妻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赶快走到床前,关掉了三洋迷你收录机。 这在当年,是很摩登的物品。没有一定财力和社会关系是搞不到的,这还是朗普奇因为当年老爹当县委书记,走后门弄来,送给爱好声乐的妻子的定情之物。 上床后朗普奇才详细得知,他有个打呼噜的习惯,妻子长期听来,已经成了催眠曲。习惯成自然吗,听不到朗普奇的打呼噜的声音,妻子会彻夜失眠。没有办法的办法,一天在朗普奇夫妻游戏身软如泥的情况下,录取了他优质的鼾声,以备他外出时作为安眠药之用。 谁知却被,朗普奇误会了。妻子好大不快,为此背对着朗普奇睡了好多天。 张立新调走的很突然。我们都以为他以后弄个车间主任或者是科长干干是不成问题的,我们和他谈这些,他只是笑笑。 张立新和我们大啖了顿狗肉,痛饮了几瓶八五酒后,哈哈大笑着调回了涟泉,不再和我风雨同行骑自行车啦。 要知道,当时我们企业的规模特大,也就是说:彭州地盘有多大,我们单位的下属企业,分布有多远。 虽然在涟泉的家相距不太远,因为忙着上班,从此我和张立新见面少了。回到家闲暇时也听人说过他种了不少花,而且多是精致的盆景,并且又经常钓鱼逮鱼,特别是会逮鳝鱼,是捉鳝鱼的高手。我们这里虽然靠近鲁南丘陵,不老河、大运河,微山湖、骆马湖,很有点水乡的意思。 这时吃鳝鱼已经在贾汪流行,那价格是节节高。 听到我兴高采烈的拉起他的玩乐的事迹,钳工班的伙计总会涌起一阵冲动。我们班的老秦师傅,人称是单位的活历史。却对这另有感慨:文革中,在两派造反组织中,他站错了队。清队时进了学习班。他吃了大亏啦,要不那么精的张立新,聪明过顶的人哪能只知道玩?他是看透人生的无常,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那年,调走多年的张立新,他带邻居的孩子到我们单位附近的医院体检,专门回车间来过一次。 那时候,有技术的就是爷,我在单位很是吃香。 我问他捕鳝鱼的事,他呵呵大笑,得意的说:提这个嘛,没有比我管的。不是吹,老哥我捕的鳝鱼比你见过的都多,我都吃够了。 说的我好羡慕呦。要知道,一斤鳝鱼的价格相当于我每月的工资的四分之一,那时的工资已经有了毛了的感觉。 星期天跟我去玩吧,我包你逮个二三斤?张立新接着滔滔不绝的讲起了逮鳝鱼的诀窍。有钓法:主要用在沟边湖沿。有石头块的地方找缝,没有石头块的地方找洞。有没有鳝鱼的判别,是看有没有鳝鱼爬过的痕迹。钩子要用粗钢丝磨制,杆要长一点。钓鳝鱼的时候站在洞的上方,轻轻的用活食挂在钩子上引它。 如果在稻田逮鳝鱼,要用笼子。笼子里放上腥臭的诱饵,头天沉在埂沿的水下,第二天就可以去拿鱼了。 他侃钓鳝鱼的经验,我们都目瞪口呆了,聪明人干什么都能摸出路。 他摩挲着方下巴上的胡子,眼睛都笑成条线啦:其实,我也有失手的时候。今年春天我到微山湖边的利国驿去,听人说在湖边见到一条擀面杖样粗的鳝鱼,我去了几次都没找到洞,微山湖太大了! 这微山湖可不简单。夹杂在两省三市中间,是由南四湖组成的湿地。好季节到微山湖去,真格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风景真的是好耶。 它的奇异那就多了去。记得一九六八年,徐州一带大旱。南四湖除了剩下几个脸盆大的水洼,洼里挤满了各类鱼。多年的湖底露了出来,被农民们犁耙搂改造成了良田。历史上传说,哪年微山湖大旱,哪年微山湖粮食大丰收,种什么长什么。多年沤的积肥,种下小麦也长得像高粱。 当时鱼价贱的呦,二分钱一斤,还得是上等的好鱼。我当年才十二三岁,师兄们闻讯带着我去过鱼瘾。 毕竟我们得到的消息晚了,水里的鱼基本没见到,只买了些农民耕地,从湿泥里耢白芋样检出来的黑鱼、鲶鱼,当然也有鳝鱼、泥鳅。 我们一元钱买了一大堆,印象里我将鱼带回家,父亲高兴的就着小酒吃了不少的鱼。当夜,胃里闹起毛病,连喘气都带有滞泥味。 微山湖的传奇还存在传说中。据说有个卖豆腐的人,早起卖豆腐,天大雾。自以为对这一带很熟,也没什么打怵的,顺着小路走去。看到热闹的市井,喧哗的闹市。有人对豆腐很感兴趣,买了不少。没钱付,就以黄豆作抵。等到太阳升起,浓雾慢慢散去,人和城市漫入滔滔大水中。卖豆腐的紧跑慢跑,好容易跑到大水没漫到的地方。满身大汗,长舒口气,这才发现换豆腐的黄豆,全部都是金粒子。 让我们喜爱的还是铁道游击队,在微山岛抗拒日本人,年轻的游击队员,小坡演唱的: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歌曲,我们传唱了很久,纯粹的苏鲁民歌风味。 看到张立新吹牛,我们几个和他熟悉的工友,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别是白鳝吧,再粗点也不稀奇!白鳝,在我们这里是没人吃的,传说它住在靠近水边的坟塘子里,吃死人长的,很是肥硕。 其实,白鳝也就是鳗鱼,等到我们明白了,它也成了出口的软黄金,擀面杖样粗细的白鳝,不罕见。 他的黑脸涨红了,额上筋迸的老高:不是的,白鳝和黄鳝怎么能一样,哪能有一庹多长?那是条老鳝,我以后逮来给你们看。哼,那老鳝快成精了。 算了吧,那鳝鱼王一定有一米七多,就是你自己,给你老婆成精去吧。可别把条水蟒当鳝鱼,那可是要丢命的呦! 看到我们哄堂大笑,他的黑脸挂不住了:嘿嘿,不信就算,等我逮着再说……拼命我也得逮着它。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16章 发财机遇 那天,张立新 临走的时候。我悄悄的问他,你前几年倒过霉?他愣了愣,深深的叹了口气:咱当时也是响应号召,造反也是想革命,谁知道…被人耍啦,还是活自己的吧。以前我总看到他成天乐呵呵的,没想到他也有郁闷的事。 关于老鳝的事本以为他是说着玩玩,谁知他当了真,后来真的抓住了那条鳝鱼,他也可能真的是因为它丧了命。 那一个时期,他在工作单位办了长病假,一不再玩鸟,二不再玩花,三不打猎。骑着自行车净往四十多里外的利国驿跑。第一个月他连洞都没找到。第二个月总算找到了洞,可那鳝鱼就像通了灵,无论他挂什么样蚯蚓、小鱼虾、小青蛙。什么样的饵它都不动心,碗口大的黑洞里死一样的静。 说洞里没东西吧,石头上明明有鳝鱼爬过的痕迹。他不信鳝鱼不饿,原先隔一天看一次,后来他干脆一连几天不动窝。这鳝鱼存心跟他斗法,人再多它也敢劈波斩浪的出来觅食。张立新在,鳝鱼就悄悄的潜伏,再饿,就是不吃他挂的饵。 湖边的老渔民多少年也不敢抓它,一直把它当成神。当年有个愣头青下湖想抓它,被它一尾巴甩在腰上,回家就瘫了。也有人用网撒过它,可再结实的网,它也能蹿出来。不知咋的,这鳝鱼竟然有些怕他。 张立新在旁边,它就蛰伏在洞里,他那边一离窝或者打个盹,它就游出来找食吃。 他一连几个月,都没有逮着这条鳝鱼。这天,他又来到湖边,在湖沿上守了起来。夏日的微山湖芦苇如织,荷叶片片,白帆点点,水面无际。然而美则美也,可当午明晃晃的太阳直射在身上,湖面热气蒸腾,身后白森森的陆地如同火烤。 到了下午,他身上的汗几乎晒干了,墨紫的皮肤脆的一碰就得破。挨到傍晚,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闷热的喘不过气来。鳝鱼洞不断的泛花生泡,钩上的饵一会就光,但就是不见它出来。气的臧立杰忍不住骂:奶奶个熊,老鳝鱼,你要不是个鱼王只是个泥鳅的话,就闷在你的黑洞里吧…… 洞口的泡越泛越大,可就是不见它出来。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天空无端的从西南飘来一片乌云,霎时黑幕遮住了湖面。他拿吊钩的手有些发抖,可他动也不敢动,他清楚的知道,这时是鳝鱼出来觅食的最好时机。 天河倒挂的大雨形如巨大飘动的白布,地面上泛着斗大的水花,大树被吹得东倒西歪,雨点和肆虐的落叶打在脸上啪啪有声,火辣辣的疼。 一道闪电猛地撕裂了湖面,雷在耳边连起串开了锅样的响。在他一激灵间,手上的钩被一股巨大的力一扯,他一趔趄晃了晃,一头栽到了湖里。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闪过一道红线,本能的一闪,避开了头部,背部却让软棍样的东西狠狠打了一下。只这一下几乎让他葬身湖底。凭着身体结实,他吐了口血,挣扎着上了岸,在家卧床静养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他咬牙切齿的把老鳝鱼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翻书倒巻,询朋问友找对付老鳝的办法。有人提出用铁丝网将洞附近网起来,然后倒棉花药,不愁弄不死它。 他琢磨了几天,下不了手。和它无冤无仇,如不去捉它也无伤无害的,它自由自在的活了几百年啦,要它的命干什么。后来,他的一个干化工的朋友,告诉他一个好办法,他欣然接受了。 接近九月份,他又来到利国驿。芦苇有些颜色变柴了,荷叶也有些枯败,空中的云低低的压在湖面。 他守到第二天,湖面上下起了小雨。鳝鱼洞口渐渐泛起了泡沫。钩上的饵开始被啃。他尽量不发出声音,钩子一进一出的引诱老鳝鱼。天快黑的时候它终于不耐烦了,箭一样的蹿出来,一头撞在铁丝网上,将网撞的砰砰作响,昂起了拳头大的头,两只小眼发出红红的凶光。他忙把准备好的氯仿劈头倒了下去。鳝鱼王闪了闪没全闪开。它先顽强的昂着头,颈部膨胀着气,慢慢的没了精神,头垂了下来。 他捉到老鳝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家属宿舍,家里赶会似的来来去去,都是看的人。小孩看到水缸里昂着头的鳝鱼吓得直往后趔。老人则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鳝鱼,这不是血鰆,是龙。青年人则称赞好一条鳝鱼,不知肉好吃吗? 第二天矿上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回事,来看的人赶集的似的。其中,就有一个他以前打猎逮鱼的熟人。人称程万元的程万月,他在窥视。 这程万月可不简单,原来在矿上的供应科干采购员。市场一放开,两条腿走路。人情和人际关系,他是大大的有。靠着批条子倒卖物资,他成了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八零年时的万元户,那可是不得了。工人的月工资不过三四十元钱,年工资不过五百元。万元户对正常工人来讲就是个天文数字,而程万月是钱上生钱,资金的数字直线上升。 温饱思淫欲。程万月也逃不出这个定律。他休掉了糟糠之妻,一个黄脸婆,重新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上天造出人来,往往给了他这点,就会减少他那点。美中不足,天上的月亮难长圆。上来程万月还能耀武扬威,慢慢的成了银样镴枪头。当时,还没有伟哥之类的药,他只能寻找些偏方,不然已经给他戴过绿帽子的少媳妇,随时能给他戴一大叠绿头巾。心里不平衡不说,在外边面子也不好看呐。 据一位十几代单传的名中医所说秘方,程万月看上了张立新逮到的老鳝。他看老鳝的眼,都馋的漾满了泪光。那哪里是条擀面杖粗的鳝鱼,分明就是人类的图腾,传宗接代的男人雄赳赳的阳物。 他喜坏了,艳煞了。早已把老鳝当成自己胯下之物,只是何时梦想成真罢了。 程万月从侧面了解了下情况。要是其他人贿赂以重金,有几个不见钱眼开。臧立杰不行,这小子聪明过火太自信,不想干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自以为聪明,又有些小本事的人,拧是通病,俗称拧种。碰到这样的人,钱往往不起作用。 逮到老鳝鱼,张立新很是得意了几天: 你就是成了精,孙猴子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他收获的不是一条鳝鱼,要想满足口腹之欲,能逮到各种水生动物的办法多了。臧立杰要得是胜利,是心里的满足。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个有超高技术的钳工,出名的不是技术,而是这条鳝鱼。刚逮到老鳝的那几天,张立新家就像赶会逢集差不多,家里似乎成了动物园,门槛子都要被人踏平了。提到他,有人说不出姓名。可提到家里有个老鳝鱼的,万把人的煤矿家属宿舍,都能指出他家准确的方位。 本来不太传奇的张立新,因为传奇的老鳝,也传奇起来。 矿区有些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家,对知老知少,见人笑呵呵,不笑不说话的张立新很有好感。有关心他的人就去劝:老鳝能活这么多年,显然是老天庇佑。日精月华,经历多年,它是有灵性的。修身积德。千万不可暴殄天物。放了吧,几百年的命。 有人找他许以高价,想买。 张立新心里明白。老鳝能活这么多年,它不再是鱼,它是宝。 他不同意卖,尽管家里很缺钱,竟在水缸里养了起来。没想到后来竟然出了祸,连自己的命都搭了上去。 这天,张立新正趴在缸上观看。这不是个普通的缸,倒弄文物的贩子说这是正儿八经的北宋年间的大砂缸。这缸的直径有近两米,沿高也有两米多。贮满水,少说也得有十几挑子。别说小孩,就是个大老爷们,掉进去也得喝一肚子的水,呛个翻白眼。当年司马光砸的,应该就是这种类型的大砂缸,有钱人放在后花园,是用来养荷花和大红鲤鱼的。 这缸本来是矿上徐高工的,他年老退休回南方老家,粗夯的东西不好带。经常吃张立新送的野味和水产,临行时无所回报,就将这个购自民国三十六年的大缸赠送给了张立新。 张立新还真没把它当成好东西,放在屋里绊手拉脚的。当时矿工住的房子又小,盛粮食都嫌大不合适。 张立新在妻子嘟哝下,很费力的把它挪到菜园边的篱笆边,总算给它找了个立身的地方,干旱时用来浇浇菜园,倒也不错。 那老鳝在水缸里很是作怪,在缸里自得其乐。阴天头上一片云;晴天头上一串虹;就像老狐狸拜月似的,闲暇无事头顶簇拥着一片水泡。大白天,它安安静静,每当到了夜里,缸里就乒乒乓乓作响,像年轻人练拳脚。 为防止它逃跑,张立新专门做了个大缸盖盖上。说来也奇怪,只要盖上,就是你再压上块卧牛石,第二天,缸盖准被掀到一边。老鳝干巴巴的枯树枝样,弯弯曲曲僵硬的放在地上。后来,听老年人说:一些动物,小的时候别看不起眼,年久成精,时间长了作怪,活了几百年,有灵性了呢! 不过,就是妖怪,它都有自己的死穴。就像西游记里的大公鸡,连神通广大的孙大圣也打不过的妖怪蝎子精,卯日星官,也就是大公鸡一出面,马上就被收服。高人给张立新出了个点子,用大笸箩筐盖水缸。办法还真有用,从那没再发生,夜里掀缸盖的事。就是一次下大暴雨,雨下的呀沟满河平,水缸里顺着缸沿,往外流水,老鳝竟没有趁机会随着大雨水遁。 养这个东西干啥,又不是你老祖宗。光看人有养金鱼,喂小王八的,哪有养这个年久成精的丑货的。一惊二吓三愤怒,弄得得老婆不敢独自在家,孩子也有了病。老婆和他吵了几架,气冲冲的生气回了娘家。 虽说张立新当时没还嘴,也没动手,心里是那个烦啊:这个娘们,蹬鼻子上脸,老子烦了,哪天给你松松皮子!哼哼! 就在张立新趴在缸边烦心的时候,就听莎啦啦风花拂柳,腰拧腚跩的走来位美人。分花吗,就是分开菜园边,门前雨棚上一串串,白的茹雪,紫如玛瑙,红如艳桃的眉豆花。拂柳吗只能是代指了,每栋家属家前院后,种满了老榆、刺槐、香椿、苦楝、毛杨树。没太有人修剪的枝枝杈杈,不用手分开,走路还真的刮脸呢。 张立新就这样好,嘴骚的象尿罐子,见了女人不自觉的就低眉悴眼的。 女人径直走到他跟前,娇滴滴:张哥,好清闲!嫂子没在家吗? 穿着性感的露胯裤,雪白的大腿显示根部,加上裤短又紧绷绷的,女人特有器官曲线分明,加之勾勒乳沟的紧身上衣,荷尔蒙横溢的男人不流鼻血,那就是具有高僧的定力。 在八十年代初期,这是很惊世骇俗的。 张立新抬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是周玉蔻,程万月后娶的老婆。 这个女人在矿区,可是大大的有名。少女的时候,外号大白腿。那是她娘家,住的靠近矿区家属宿舍主干道。她哪,大夏天的好坐在靠近路边的树凉荫下,翘着用水仙花染红的脚趾甲。一手拿把蒲扇,一只手往嘴里扔瓜子,不用手扶,很熟练的翘着朱唇向外喷着瓜子皮。遇到想调侃的,瓜子皮能吹到人脸上,然后再抛个眉眼,甜甜的一笑。 偏偏她又爱穿短裙,一双大白腿明晃晃的展现在外边,外号被花心人一传再传,很是出名。 张立新很早就认识她,历经过几次媚眼,直到娶了老婆,周玉蔻看他的眼色才变了样。 别看,周玉蔻比张立新小好几岁,男女之间的关系可比张立新老练的多理解的深。 今天,她是特意经过修饰打扮的。波浪形披发,瀑布样垂在双肩,玉石样的脖子挂着根黄金项链,身着黑色的超短连衣裙,脚蹬脚跟和地面成六十度的红色皮鞋,很是象一位当红影星。 她围着张立新转了三四圈,有意无意的展示她的妖艳。然后饶有兴趣的站在张立新对面,欣赏的看着他硕壮的体貌。 周玉蔻嘻嘻一笑:怎么不敢抬头看我一眼?这就对了,看一眼,又不能把你吃了?咱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吧? 说着,她踩着张立新坐得板凳,趴在缸沿上看了一会,失声惊呼:果然是个神奇的家伙! 坐定后,她优雅的捻着兰花指夹住枝香烟,悠悠的吸了口,慢慢的飘带一样喷到张立新脸上:老鳝鱼卖给我吧?你愿意送也行。这玩意,你留着没用,还是个祸害。我……嘻嘻……不会亏待你! 美人计对张立新没有什么用。 周玉蔻是生着气走的。她来弄鳝鱼,并不是为程万月。程万月算什么玩意?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五条腿的男人可不缺。她听说了,几百年的老鳝,不仅壮阳,更能滋阴。要想保住花颜玉貌永不衰老,老鳝就是唐僧肉。 回家的路上,周玉蔻很生气:老娘想要的东西,还真没有弄不到手的?小样,等着看看我的手段! 老婆气走了,张立新倒觉得清静,每天自得其乐的边饮酒,边欣赏老鳝。 老鳝好像也有同感,看到他无伤害自己的意思,慢慢的少了凶气,小眼也不那样红了,慢慢的转成以前那样阴沉沉的黑。 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张立新感到不对劲了。 过去的好邻居,见他就躲;几个人正在那说什么,看到他就像见了瘟神马上避开。 那是个残秋的日子,风凉凉的刮,树叶渐渐的稀了。 矿区北边不远的地方,传说出了个神嬷嬷,算命如神,包治百病。到她那里求神问卜的人多了去。神嬷嬷倒也不贪心,无论谁去,送多少礼,她都不讲究。只要来人在她面前烧香磕头,对着“信至诚,神则灵”的牌子发个重誓。神嬷嬷就能鬼魂附体,放眼看尽阴间万千事物。 老婆走了一个多月,孩子在姥娘家也病了。几十次的打针吃药,效果不好。 不怕不信神,就怕家里没病人。 这是从事神汉、神嫲嫲行业的诀窍。 张立新老婆去看过神嬷嬷,她信!决心处理掉老鳝的事。 张立新每天下班以后,虽然可以欣赏一下老鳝鱼,可是时间次数都渐渐少了。冰冷的夜晚,水缸里的老鳝像水浸过的泥塑似的,软绵绵的没有精神。 虽说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没有了凶狠和精明的老鳝很不对张立新的口味了。 老子强悍了一辈子,怎么养了个软不邋遢的东西? 老婆在家没感到什么,现在只感到夜里床太宽了,更太长了,小腹总有团火在游动。 他虽说是大男子汉主义,可男子汉脾气是脾气,动拳头也行,但生活中不能没老婆。张立新下了大男人的臭架子,去老岳父家,恳求老婆回家。 老婆的脸色黄黄的,眼红红的,虽说在娘家没好意思放声哭,那泪水涟涟的也很叫他悔痛了一阵。 没良心的,照顾你鳝鱼老祖宗去吧。 在过去,张立新早就跳起来了。 俺娘几个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立新挠了挠头。 为你那鳝鱼老祖宗,俺娘几个病了没什么,给邻居带来病怎么办? 张立新怔住了。 给你说,你鳝鱼老祖宗不请走,俺娘几个就不回去,让你过独的去! 鳝鱼的事到底要闹到什么程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17章 水深火热 张立新回到家独自对着水缸长吁短叹的,叹了阵气,倒了杯酒,就着块咸菜默默的喝了起来。 昨夜秋风过园林,吹落菊花满地金。水缸的水面上飘着几片枯叶,粼粼水光透着寒意。 接近冬眠的老鳝如根已朽的枯枝,懒懒的趴在水缸底的污泥里,全没有了昔日王者的风度,活像一个要饭的落拓王孙。 他将酒杯一扔,冲进屋拿出把专剖鳝鱼的小刀,俯身将它捞了出来,就要往地下摔。这鳝鱼沉甸甸的有七八斤重,在他手里蠕动着,尾巴虽说没太大的劲,但仍死死的缠着他的手,使他无法举起摔下。张立新将它扔在地下,想去拿刀,它身上沾满了泥渣拼命的往他脚底下钻,费力的昂着头,两只小眼里流下粘粘连连的水。 他愣住了:这老鳝真的成了精?怎么会死死的求我?刀子当啷一下掉了下来。 中国人有个独到的见解:不论何种生物,日经月华,活得长久了,都有灵异! 张立新念叨着:老鳝鱼呵,你活了几百年了。的确不容易。我不是想杀你,可邻居和我老婆都不让我养你,我本想放了你,可我捉你费了这么大的劲,放了别人准得说我傻,再说附近那条河沟能让你容身,养你这条龙?我放了你,也得落在别人的手。 这天下午,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将它寄养在好友宋庆新那儿去了。送老鳝鱼走时很有一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它在他的手里费力的昂起头,两只小眼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像是要记住他的相貌。 老婆回家以后,邻居见到鳝鱼王这个怪物送走了,都皆大欢喜。生活又步入了以前的正常轨道。 大约一周以后,下了班,他推车进了菜市场,想买一点可口的佳肴。 有人扯住他:老李哥,忙啥?发大财了吧。什么?没有?我分明见二狗饭店出面代买的老鳝,给了一万元。说是上边来人,听说百年鳝鱼刚刚的大补,程万月为了讨好上面的人,百里生法,借神嫲嫲的口,才弄到手的呕。 也有人说:不对,是大白腿出高价买走的。程万月连个鳝鱼的腥味也没闻着。 张立新弄不清自己当时是怎样走进宋庆新的家的,只是模模糊糊记得,看到鱼池里没有了老鳝,就用铁掌狠狠的给了他一下,然后揪着宋庆新就往二狗的酒店跑。 可看到的是半盆的鲜血。 几个厨子正在议论:乖乖,到底是百年老鳝鱼,这血流的比人都多。这血的作用并不比老鳝肉差,咱们想办法,藏起点,看看到底滋阴壮阳到什么程度! 张立新不知是怎样回的家,只恍惚记得,往床上一躺老婆端来的茶杯让他摔了,儿子端来的酒让他倒了。 第二天早上,老婆的嘴肿的老高理都没理他就去上班了。 蔫头耷脑的张立新问儿子:你妈怎么啦。 儿子眼睛凶凶的盯着他:怎么弄的?你打的! 你这小狗日的,怎么对老子这么厉害? 听到张立新怒骂,儿子不理他,背起书包梗着脖子跑了。 一上午,张立新的胃都针掇的样,以前也有过,那是喝酒喝多了,被酒精烧的。中午按以往的经验,张立新狠狠的吃了一顿馒头,都说面食是养胃的。 下午越发疼的厉害了。到医院看,说是酒后胃寒,吃点暖胃的药吧。 到了家里心里烦躁的要命,看到老婆黄黄的脸,又有说不出的后悔。饭后,陪着礼和老婆温存了一下,老婆当时哭的泪流满面。 老婆的委屈不是一年两年了:你个该死的东西,成天光知道玩,和你一起干工的,提科长、矿长的多了。你就知道打枪逮鱼! 在过去一提这个,他早翻脸了。今个张立新没力气,脾气好:嘿嘿,咱没那个能,你要想找当官的,就改嫁吧。 老婆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你的脑子比谁不灵?就是不走正路,一说吧就是看破红尘了。 张立新有点撂不住,紫黑的脸有点变色:别说了,行吧?早几年跟错人,那跟头摔得轻? 老婆自有老婆的道理:就说玩吧,也不能玩的过分。弄来条老鳝鱼,说是鳝鱼王,我看是怪!咱这一片邻居多少人有病,多少人怨你。你怕遭灾,人家宋庆新不怕?他老婆不骂?鳝鱼是你让他帮助养的,也算是你送他的,他有权处理。再说,有钱有权的人算计他,他有天胆?你打人家干什么? 第二天早上,胃还是针扎的样。他和老婆到了宋庆新家。惶恐加惶恐,惭愧加惭愧的解说了一遍,气氛随和起来。 张哥,你脸色怎么发白?宋庆新的老婆人称小白菜,说话银铃样。 张立新老婆转脸一看慌了:怎么了?胃疼?肩胛骨刺疼!站不起来了,哎呀哦,宋哥快帮帮忙…… 张立新走的很突然,我们赶去吊唁时,已经什么都处理完了。只是他老婆魔魔怔怔的老念叨:老鳝…老鳝鱼… 人们对他的死议论很多,有人说庸医害人,心绞痛当胃病治。也有的说玩物丧志,更丧身体。更多的说他死在老鳝上,成精的东西哪能不作怪? 我也认为认为他是死在老鳝鱼上。 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 彼善非此鳝啊! 本来可以大有作为的张立新,是死于玩物丧志,还是老鳝鱼的怪异,难以定论。 可是想到张立新,那样聪明能干的人,流星一样的划过,没留下一点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痕迹,我忍不住长长的叹息。 柯清苑这次收到有关张立新的小说,断断续续的。本来连续催促后。拖拖拉拉就显得很不正常,而发文的质量很成问题,文字粗糙,根本就是没有润色的结果。 柯清苑很不快,也很好奇。凭着对秋晓薇这一时段的了解,这是个办事认真的人。虽然是三根头发。两截穿衣的女人,向来是千金难买季布诺,季布一诺值千金的女中大丈夫。 秋晓薇出事了吗?到底出的什么事? 柯清苑想破脑袋,也没找到答案。 柯清苑哪里知道此时的秋晓薇,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秋晓薇从彭州回来之初,有着小孩恶作剧后的快感:我偷偷的去,匆匆的来,仓惶的去,神不知鬼不觉。 当柯清苑点明在小区监控看到她,秋晓薇没有一点羞赧。她心里快乐想,这多像那些粗野汉子说的:老虎嘴边摸一摸,连根鸟毛没伤着。 有点偷袭安归的沾沾自喜,秋晓薇给柯清苑提供了《青山不老,雪白头》的书稿。 这篇小说较长,才发了几节,就出了状况:后院起火! 在去彭州之前,秋晓薇就有不详的感觉,刘二郎的身体状况,让她提心吊胆。上来是眼花,耳鸣,咽炎,过敏性鼻炎,再往后接着是便赯。在秋晓薇动身前,刘二郎又得了荨麻疹。 黄鼠狼专咬病鸭子,不用医生说,刘二郎这是内分泌失调。这种病,走遍天下难看好,虽然死不了人,也是生不如死,催逼着人放弃生存下去的趣望。 也就是,秋晓薇回来,小说才发了三章,刘二郎得了过山龙,腰背上赤红发热的呈现带状疱疹。 开始,刘二郎还是瘦驴屙硬屎,净充硬汉。不但不愿去医院,吃饭时还多喝了几杯酒。 秋晓薇劝他:酒窜皮子,皮肤病人不能喝! 刘二郎嘿嘿哈哈笑着嘲弄:抱着驴头摸驴蛋,大头不算小头算。我喝这两杯小酒几个钱,进医院几个钱! 气得秋晓薇脸涨的通红:你这人说话真流氓!好心当成驴肝肺! 人的痛感神经,被蹂躏,那是什么味道,火烧火燎不足以形容。才到下半夜,刘二郎牙就咬的咯咯嘣响。 秋晓薇给他倒了几次水,扶他另类的止痛片吃了下去,丝毫不见疼痛减轻。鸡叫三更的时候,刘二郎开始哼哼起来。 住了十天的院,才回到家,刘二郎开始肚子疼,疼起来翻身打滚。满头的大汗!这时的秋晓薇哪有心情再去整理小说? 眼见得刘二郎黑瘦下来,秋晓薇虽然有柯晓宇的婚外情,对这个日艰苦高明,痴恋自己一生的汉子,也不能不心慌。 疼的实在受不了,秋晓薇不管刘二郎同意不同意,叫来辆车子拉进医院。 住院检查,病根很快明了,肝癌!而且是夹在胰脏和肝脏之间的肝癌。 这种癌症部位极为隐秘,平时极难查出,一旦加强ct能够拍出清晰的影像,那是已经到了晚期! 根据,医生的建议,刘二郎肝部进行了切除手术。 斜斜的刀口有尺把长,红红的刀疤两侧,则是蜈蚣腿一样的缝合留下的针眼。 接着,便是无休无止的化疗。 刘二郎头发掉完,掉眉毛,整个头部成了个大油葫芦。 秋晓薇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用昏天黑地不足以形容,秋晓薇这样坚强的人,也感觉自己泡在泪水中过日子。 刘二郎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秋晓薇也瘦得脱了形! 现在,秋晓薇难啊。难的倒不是十几天,衣不解带,而是没钱! 商业化的医疗改革,是促进了医疗事业的发展。同样,进入医疗界的资本既不是在行善,也不是为了救死扶伤。商业化的医疗,造就了大批百万富翁,也改变了医者仁心的规则。 救人治病医院朝南开,有病无钱别进来。 一辈子积攒的钱。儿子刘乐乐出国留学,用刘二郎的话说,是黄瓜打驴去掉一大半。而剩下的一小半,仅仅支撑到大手术做完。再做化疗,吃药,报销的费用不过杯水车薪。捉襟见肘的钱,秋晓薇感觉到了有心无力的煎熬。 先是卖自己的首饰,再就是砸锅卖铁,变卖一切可以为刘二郎治病钱的东西。 这天,秋晓薇拿着医院的催款单,恨不能自己去卖血。 卖血,她已经干过几次,医院在检测她的血液质量,死活不敢再抽血。当事人,可不敢冒抽血出人命的风险。 回到租住的房屋,里边已经没有可卖的东西。再到小店看看,除了一些不值钱的零食,实在找不到值钱的货! 一时间,秋晓薇连死的心都有。一了百了,人是哭着来:苦啊!苦啊……的流着泪到人间。死了,眼一闭,掉两滴浑浊的泪,开始解脱。 秋晓薇还有一条路子,那就是向柯晓宇求救。无论柯晓宇对自己怎样误会,接到秋晓薇的求助,一粒米也会分给半个! 可秋晓薇不能,不是脸皮薄的问题,关键是柯晓宇现在也属于穷人。他那微薄的退休工资,应该是难以支撑身体康复所需的费用。 从来不知难字怎么写的秋晓薇,才知道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含义。无意间,秋晓薇看到不远处有个身材很美的女孩,向自己的店里张望。抬头细看,那女孩又慌慌张张的没入树影。 这个怪女子?秋晓薇嘟囔一句,再想想,出医院的时候,就好像见过这个身影。 秋晓薇呻吟着,心里说:管她呢,自己这里火上房,还在担心别人烧柴火做饭。 想到这里,秋晓薇头脑昏昏沉沉的,伏在柜台上不觉睡了过去。 秋晓薇太累了,自从刘二郎查出肝癌,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不知觉间,秋晓薇一绝醒来,已经太阳偏西。 秋晓薇顿顿脚,打定主意,舍下这张脸,借呗!求爹爹告奶奶,凡是还能联系上的亲朋好友,都去借。 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那是,翘着二郎腿,在消化食。 秋晓薇浑浑噩噩回到医院,刘二郎看到秋晓薇憔悴的脸,没有擦干净的泪痕。由不得太阳落日,英雄气短:都是我无能,连累了你! 说什么呢!秋晓薇忙掩住他的嘴。自从刘二郎查出肝癌晚期以后,秋晓薇对他分外温柔,仿佛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愧疚。 两口子沉默了一会,刘二郎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来了位 操着咱们彭州话的姑娘。她留下个信封让交给你。 秋晓薇打开信封,里边滑落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卡里是二十万元钱!先给刘叔叔治病用。需要的话,我再筹备!知名不具! 知名不具?这是谁?秋晓薇拿着银行卡,手里哆嗦着站起身,向病房外边望望,哪里还有人影! 锦上添花,不如雪里送炭!这笔钱,真的就是病中送医,救命的钱。 秋晓薇问了刘二郎,来人的相貌、体态特征,马上明白了是谁送的钱! 秋晓薇不明白的是,这么远的距离,怎么送来的呢?为什么是她送来的? 从秋晓薇拿到信封,痴痴呆呆,再到详细询问来人的细节。刘二郎的眼睛眨都没眨的,紧盯着妻子的脸,随着她脸色的阴晴圆缺,心不断往上提。 自从刘二郎住院手术起,虽然秋晓薇一直没告诉他病因。只是刘二郎并不痴呆,现代人都有癌症的意识。一次次的化疗,刘二郎已经明白了一切。眼见得自己身体一天天瘦弱,秋水像深秋的风夜夜袭来一样,不断的憔悴,也是挂在树上的黄叶。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 刘二郎早就没有了以前的彪悍野蛮,对妻子是十二分的温柔、体贴。 每当夜深人静,秋晓薇睡着的空隙,刘二郎大串的泪水,滴答成线。不论别人怎么说,自己的病自己明白,大限已经不远。 想到自己设着圈套得到这个女人,误了她的一生,刘二郎后悔的同时,心里隐隐作痛。 秋晓薇凭着气质和长相,完全可以钓的金龟婿。就是自己强暴的采花,才让她这辈子很少有愉快的日子。 秋晓薇不嫁给自己,肯定不比现在活得差。自己不娶秋晓薇,也许喝不了这么多酒,肝癌就是得,也不会在五十多岁发作! 还是老古语里说的,命里有的本当有,命里无的别强求。弯刀就应该切葫芦,那是天造就。妻子太美丽。自己这个糙汉子无法销售。如今,强梁占有,结果是减福减寿! 想想自己死去以后,秋晓薇怎么度过凄凉晚年,刘二郎心里充满酸楚。 家里的钱有多少,刘二郎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有病以来花的钱多了,家里的钱财算来应该是米干面净,油干灯枯! 多少次,刘二郎哀求秋晓薇放弃治疗,秋晓薇不容质变:不行!卖血,我也会给你治病。 后来刘二郎发现,秋晓薇真的去卖血。那是她脸色苍白归来,稀泥一样趴在床沿,刘二郎感觉出来的。 这时的刘二郎心里的愧疚无以复加,病痛发作的时候,身体的生不如死。刘二郎多次想到自杀,可是在秋晓薇严谨的看护下,自杀是个不能完成的命题。 花尽钱财,留不住人,这是必然的途径!这两天,在别人都在想法养生,刘二郎又开始寻思怎么去死。 只是,千古万难在一死,贫贱夫妻百事哀! 刘二郎还没找到,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办法。他还心疼着,自己走后,没有人没有钱的秋晓薇,如何度过人生寒冬腊月。 看到秋晓薇打开信封,脸色不由一阵阴转晴,清癯苍白的脸颊有了点红晕。 刘二郎眼巴眼望的如同想吃奶的孩子:信里是什么? 秋晓薇近来干涩的嗓子,发出润过水的清脆:钱! 刘二郎挣扎了几下,终于没有坐起来:多少? 向来不愿花柯晓宇一分钱的秋晓薇,现在的一分钱,都是滴在沙漠旅行者干涸的嘴唇上,大慈大悲观音菩萨滴下的甘露。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18章 晓薇拮据 看到刘二郎脸上闪光,秋晓薇心里自然高兴:二十万元!够咱们用一阵子的了!可不许寻死觅活,成天吓死我! 秋晓薇微笑笑,强调说。 谁给咱们的?你可不能借高利贷,那是驴打滚的利,咱们还不起!这年头,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咱们以后,可不能忘了人家的援手! 刘二郎不放心,啜着牙丝丝拉拉的说。 放心吧!好朋友借的,不要利钱,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秋晓薇笃定的说,既然明白了钱的来路,她心里有了底。 刘二郎咂咂嘴:现在还有这样的好人?说这钱便无缘,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现在的人,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哩哩啦啦晃动的都是钱? 说到这里。刘二郎叹口气:有钱的孙子大三倍,无钱的男人弯腰走……男子汉,男子汉!娶得起老婆管的起饭……都怪我没有本事,及早的当了下岗待业的工人。连累的你,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土里刨食吃,跟着我吃了多大的苦,没有享过一天的福……要不是嫁给我,你也是穿金戴银,喝奴侍婢的贵妇人……想想,这辈子我对不起你……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秋晓薇听得心里酸酸的,忍着眼泪,强笑着端水,用勺子喂他,总算堵住他的嘴。 明明知道刘二郎的大限已到,事情的底能给刘二郎说吗?即使说又怎么能说的清?现在的刘二郎穷得只剩下个老婆,还能再往悬崖推他? 秋晓薇心里想着,暗自算计:只要自己一天不死,总要还掉这笔大人情。 柯清苑这两天心情大好,在主管局长的提议下,局里刚刚升迁她为副处长。 别看小小的升职,向宝塔尖的每一步攀登,竞争都很惨烈,可以说难于上青天。 固然柯清苑的个人能力,工作业绩拿得出手,可单位上拿得出手的的多了去。还不是,主管局长一锤定音:柯清苑是个才女,发表的作品很有品味,不用可惜! 升职的柯清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天看尽洛阳花。 从提职兴奋中清醒过来的柯清苑,吃水不忘挖井人,第一次给秋晓薇打了微信视频电话。 看到憔悴的秋晓薇,柯清苑吃了一惊。 见到微笑的柯清苑,秋晓薇心里一震:这女孩子,这么漂亮,以前真没敢正眼细看过。 笑靥如花的柯清苑:姨姨! 这孩子终于改口了,想着,秋晓薇没等柯清苑再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到的北海?二十万银行卡是你送来的? 看到秋晓薇失去往日的稳重,急急忙忙的问,柯清苑就笑:是我去的北海!那钱吗,不要谢我,是你的稿费。 秋晓薇惊讶的瞪大眼睛,忘记了忌讳刘二郎:我怎么该拿稿费?就是拿,一万元打住了。钱应该是你和你爸的! 柯清苑嬉皮笑脸的:打柴逮个兔子,带捎的,谁缺钱谁用呗。 那不行,就算我借你们的,有生之年,我一定还! 秋晓薇急眉赤脸的说。 柯清苑仍然情绪那么好,笑笑的:今天电话,我不是表功的,算来,那笔钱剩下不多了。我不方便去北海,利用微信转给你!什么?你不接受? 我说,你别打肿脸充胖子啦,叔叔治病缺钱! 柯清苑说着说着,又翻开了刁蛮公主,口无遮拦的指责。 打完电话,想着柯清苑的呵斥,秋晓薇不由得连连摇头,嘟囔着:现在的孩子怎么啦,冬夏难分! 要不是那个鼻子上还有肉,再就是嘴唇遮盖牙齿,刘二郎就是个还没变成白色的骷髅。 听到秋晓薇挂断电话,刘二郎声音游丝样的问:谁呀? 秋晓薇勉强笑着,揩揩眼睛:有位朋友给我要打钱的。 里边的关节,能给病危的刘二郎说清吗? 柯清苑真不含糊,微信转账限额五千。她一连打了六天,最后在秋晓薇的一再拒绝下。柯清苑发来段文字:秋姨姨,我知道你难,这叁万元算我借你的。需要的话,你来个微信就行! 这天,秋晓薇想了很多……只是无人述说。 刘二郎是在几天后自杀的。 他用指甲刀,自己剪断了静脉输水的管子。他实在不忍心,再拖累这个爱了一辈子的女人。眼见的在病床前侍候的秋晓薇,就如缺水的花卉,一天天枯萎,他想到了一了百了,想到了解脱。为秋晓薇解脱。 那夜,因为刘二郎病危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秋晓薇,睡的沉了些。 睡梦中,感觉有水滴落的声音,再接着梦见自己被温热的水浸湿。 等到秋晓薇从梦中醒来,血流成滩,刘二郎已经无可挽回的远去! 在刘二郎的丧事尘埃落定,秋晓薇进入更加艰难的人生。 在经营小商店的同时,她开始盘算新的挣钱路径。 她对着镜子里那张皮肤松弛的脸,喟叹着如花似玉的消失。然后陷入长久的沉思:生命就这样在暗夜里消失? 秋晓薇有太多的不甘,她曾经拥有美妙的青春,也曾拥有刻骨铭心的爱情,现在开始颓丧下去? 想到已经化作微小元素的刘二郎,再想到那个在卧榻上柯晓宇。秋晓薇不再束手待毙,人瘦了可以再吃胖,陷入绝境可以重生。想着人生剩余的路,可能再次阳光灿烂,秋晓薇就有了继续前行的力量,而且是昂首挺胸的大步走去。 想通了的秋晓薇,就像柯晓宇和刘二郎,给她注入巨大的能量。秋晓薇的打算:不仅要拥有好的物质生活条件,还要活得惬意潇洒。做出让后人称道羡慕的事:人生一世,并非只是草木一生! 在寻觅到新的发财道路之前,小店继续经营中。开卷有益,小店开门必有进项,多少而已。 在没有采取新的路子去挣钱,闲着的时候。为排遣苦闷,秋晓薇在学学弹奏瑶琴的同时,又整理出几篇作品,发给柯清苑。 既然感激柯清苑,就要尽可能的回报她。这就是秋晓薇,一个看似纤弱的女人! 秋晓薇发的作品,和柯晓宇的血缘很深,内容挺不错的。作者现在发布,供大家共同赏析: 第四卷、《记忆难泯》 一、同门三代 这老少三代,艺出同门,却不是家产,各有师承。 已经退休几年,老胳膊老腿的,白胡须白头发的老头,还能和别人打架? 在一般的耄耋老人肯定不会,黄玉新却真的打了。 那是非典防疫期间,到了末尾阶段,人们没有了对疫情的害怕。虽然一些禁令还没放开,看到已经不设防的上海,大家都明白,疫情已经到了感冒般的阶段。 禁令如同虚设,街上、路上,恢复了以往的车水马龙 黄玉新也开始了疫情封禁前的老项目,东方微微露出曦光,他就去泉山森林公园练功。 打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以前因为工作,黄玉新基本是武术素人一个。比起爷爷、父亲当年,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就是和师兄弟和自己当年有小成的时候比,也是老丝瓜瓤和碧玉样的当龄丝瓜比新鲜。 几十年下来,黄玉新除了梦里练过功,剩下的记忆里,只有印象深的散手技法招数,练功的方法,曾经熟练的几十套,包括刀枪棍棒、鞭拐剑锤,都成了断片的存在。至于练武人高手达到的坐如钟、站如松、睡如弓、动如风,已经是黄玉新的昨日黄花。 黄玉新耄耋之年,重新拾起年轻时候的功夫,很是艰难。 功夫,功夫!没有汗水和苦练,哪里来的功夫? 好在黄玉新有从小就开始习武的底子,虽然不如少年有成,一段时间下来,倒也恢复十之一二。做不到出手如电,掌锋似剑,屈指胜钩,和散手技法结合起来,倒也能打三挟俩。 这一天,黄玉新晨练回来的路上。一个身高体壮的年轻汉子,骑着电摩音爆管震天动地的响着,飞一样的飞驰过来。 黄玉新是闪身躲开了,偏偏黄玉新身边的一位中年妇女骑着自行车,没经过这样的阵势。手里的车把乱打哆嗦,被电摩带来的劲风剐蹭跌倒在路上。 壮汉回头乜视了妇女一下,嘴里蹦出:你不想过性生活了!出门不带眼,还不带耳朵吗? 你说这是人话吗? 黄玉新和几个老头子骂着,围了上去。 这下更激怒了汉子:一群老棺材瓤子!自己不知活到哪一回,还想管闲事?这老嬷嬷想碰瓷,你们瞎了狗眼! 黄玉新大怒,一把拉住他:你是你家的独生子女,你不是这个社会的独生子女!横行霸道还真不行! 汉子见黄玉新说话尖刻,架好电摩。卷起双袖:你是哪里痒痒了,大爷我给你挠挠。说着凑上前来,本以为凭自己的蛮横,还不吓倒一大片。 没想到其他人都吓得纷纷躲避,一个白胡子老头,气定神闲,两脚不丁不八,两手在胸前随意的环抱着。挑衅的嘴角挂着笑,就像在看一只宠物小狗在咆哮。 壮汉一看大怒,咬牙切齿: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病猫? 说着一个恶虎掏心拳,闪电样直奔老人。 大家看着壮牛一样的汉子,琢磨那拳头不得有千百斤的力气,要是打到身上,还不筋断骨折,鲜血喷溅。 眼见得白胡子老头性命难保,拳头沾着老人衣服的时候,围观的人都闭上了眼睛。 雷电火石之间,闭着眼睛的人,就听得身体远远着地的噼哩扑隆的,摔落地的声音。 大家都念着:完了!老头!和年轻人比什么强横! 待到大家心里扑通通跳着睁开眼看,却是壮汉狗啃屎的,趴在七八米外! 这是咋回事?众人互相望着。 只有壮汉心里明白,自己拳头沾到老人衣服的瞬间,老人右腿后退,正身变侧身,拳头擦身而过。就在这时,老人两手一合把,右手叼着自己的手腕,左手顺势一滑,抓住自己胳膊弯的曲池等要穴。半个身子麻木起来,自己前抢的力道,加上老人牵引的合力,只能加速度的向前跌去。 汉子自从出道,就是有名的搏击高手,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壮汉昏天黑地的从地上,费力的爬起来,晃荡着身子,吐掉两颗门牙,抹的满脸鼻血。样子血腥恐怖,他定定神,摆出自由搏击的姿势,一跃一跳的向黄玉新靠近。 老伙伴们见状怕黄玉新吃亏,伸手想拉他走。 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平时很文静的黄玉新,这时如同打了激素。横眉立目,咬牙切齿,几乎跳起来,吼道:这小子给脸不要脸!我走?门都没有!路不平有人踩,老子虽然没精心练过,打这样的人渣倒也绰绰有余,四两拨千斤,顺手牵羊的家传招数还是有的。今天,我要替天下的老人,教训教训这个不讲道德的东西! 发怒的黄玉新推开老伙伴,这次,他随意拉了个白鹤亮翅的架子。 这可是黄玉新,一家三代都学过的通臂白拳,攻守兼备的架势,变化无穷。 这架势像极了悠闲的白鹤,惬意的舒展身体。 看似一手右上展,一手左下展,一腿金鸡独立,一腿环提护裆。面对任何方位的进攻,都原地不动。只是左右腿和手互换位置,就能始终目光炯炯的面向对手,防守的没有丝毫破绽。 那汉子不识黄玉新的招数,他应该练过拳击和侦察兵的捕俘拳。先是恶狠狠一个直拳,紧接带风一个右摆拳打了过来。 缓退一步,汉子没有打中目标,有些愕然,略一发愣,掂步上前,一个凶狠的下勾拳击打过来。 这套组合拳是汉子的得意手段,在黄玉新看来力量和速度都是上乘。但对黄玉新来讲就算不了什么,不过是雕虫小技。 黄玉新用后手轻轻一拂,前边的掌就结结实实的横切在他的脖颈上。趁他身子趔趄,黄玉新趄布进肘,轻松的放倒了这条蛮牛。 汉子倒下的身躯砸的路面灰尘四起,待他从地上费力的爬起,不住的搔弄后脑勺,没弄清自己是怎么被摔倒的。 恃强凌辱是这种渣的天性,服软的他终于向那个中年妇女赔了不是。 老夫聊发少年狂,没想到利索的收了场。 其实,在练功夫上,黄玉新也算是练家子弟,只是生疏了太久。 从黄玉新爷爷,也就是上世纪末本世纪初,老黄家开始接触练习通臂白拳功夫。 黄玉新练武,这是第三代!黄玉新学的不过是皮毛,算的上花拳绣腿。三代人中练得最好的是爷爷黄石中,他的武功是异人传授的。 大运河山东鲁南端,港上闸口附近的四方镇,是个热闹的所在。南来北往的船家,在这里等待开闸通关的时候,大多要上岸转悠 依靠着这种地理优势,四方镇自古以来就是个热闹所在。除了历代在这里混生活的人,还有外地的商贾开的店铺。镇子算上哩哩啦啦的外围住户,大约有小两千户人家,很是繁华。 人多了,自然鱼龙混杂。山东人本来骨子里好武,这里的人,为了防身护家,男人都拜师父,练过两手。 黄石中五六岁的时候,就拜过师学艺。练的无非是踢腿拔筋,下腰翻跟头,站桩练气类。自从师父被人踢了场子,无颜再开门授徒,卷起铺盖走人。兴致勃勃的黄石中,再没有了练功的兴趣。 眼见得刘铁牛、李二狗、张小驴几个小伙伴的拳术,日渐提高,功夫撇了黄石中有八丈远。满眼看不起黄石中的时候,黄石中去姥姥家,丛山里的桃花桃住了一年。 黄石中不知是遇到什么高人,功夫陡然高出小伙伴们一大截。这让小伙伴们很纳闷! 黄石中练功夫没人见过。虽然没人见过,大家都认为这位十四五岁男孩子的功夫,深不可测。 古人不是说高人不露相,露相的不是真人吗。黄石中就是真人。 黄石中到底练得什么功夫,人们更少亲眼见过。就是小伙伴见过的也是稀少。在山岗上放牛的时候,牛散布在各地吃草,有些娃娃寂寞难耐,想找他啦大呱,解解闷。趴在灌木丛里,偷偷看到的。嗯!只能偷看,黄石中一旦看到了,他就马上收势,没事人一样的嬉大哈笑的充楞作傻。 刘铁牛见到的是,一天黄石中好像受了窝囊气。他赶牛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气哼哼把一块青石兑窝子大小的拦路石块,一脚踢的丈把高。没等等石头落地,他用自己另一只脚,踢得石头好半天下落下来,把硬生生的山路砸了个大坑。 惊得刘铁牛直伸舌头:我的个娘唉,这是练得哪门功夫!无怪他娘成天给他做踢倒山的布鞋。他穿的布鞋,还是整天张着鲶鱼嘴。 张小驴也见过黄石中的功夫,那是他趴在山桃树上摘果子。黄石中四下环顾无人,轻轻的一跃,不仅摘下了树顶早已红艳艳的野桃。另一只手还顺带着,抓住一只黄雀。 而黄石中骑马蹲裆式,运气打出的拳风,竟能让距离百步的树叶晃动。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百步神拳吗? 李二狗见到的很稀奇,黄石中攥紧拳头,先是单臂做俯卧撑,然后身体每向下朝前拱一下,那坚硬的地面就出现一条沟。这一招叫铁牛耕地,很要二五更的功夫唉。 二狗好奇,不敢出去问石头。李二狗跟黄石中家住的近,跟着他们家里人的口气,喊他小名:石头! 二狗后来咕咕弄弄的,石头那是练得什么功,脸贴着单拳柱地的肩膀,顺着肩慢慢滑到手腕,然后又红头涨脸支撑起来。他悄悄的打听了镇上的练家子,也是他的师门。当然他没敢说出石头来,只是按猫画虎的比划了几下。惊得师傅眼睛瞪的像是同龄,上下打量着李二狗问,谁练的?在哪? 见李二狗两眼茫然,师傅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这可是高深的练功方法,叫铁牛耕地!没有一定功夫一般人玩不了的,能够玩双手的老牛拉犁就不错了。单手的铁牛耕地,一拳打出去怕没有千百斤的气力? 其实,黄石中的本领哪有这样神奇,镇上的小孩大鼓书听多了,按着侠客的传说编排着。 中国历来有三人成虎,挖井挖出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的寓言。偏偏生活中,还在演绎寓言。 黄石中的家在镇子东南边缘的黄刘庄,这个庄子,主要的黄刘两大姓居住,间杂些外姓小户。 黄石中家是个农户,全家靠种地吃饭。 流经神秘的微山湖大运河,向东南蜿蜒而行,直通遥远的杭州。 黄石中练的武功很出奇,后来证明,如果不是生活出了差错,他应该是个开馆授徒的不错武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19章 咫尺芳草 大运河,流到万年闸镇,两岸相对平整的田地,延伸的面对平缓的鲁南丘陵,珍珠般的缀着珍珠般的村庄。这些村庄并不富庶,但相对清末兵荒马乱的地方,老百姓也能过得下去。 只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最近动乱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大乱将至的最典型的症状,就是小偷小摸增多,劫道的横行。大白天走在青纱帐和灌木丛里,也有强人出现。至于土匪吗,不远处的抱头崮已经有人哨聚,扯起杏黄旗,要替天行道。 黄石中居住的庄子,离运河上的万年闸边的四方小镇不远。 万年闸虽然不是运河上青浦、窑湾、台儿庄,这样有名的运河港口,也是水手、商贾,炒起来的着名商埠。 物资、人员流动,赚取异地差价,是商贾挣钱的诀窍。 做生意,需要架托,少不了烘托气氛。 靠近运河的万年闸,自然是等候开闸的船舶很多,具备繁荣的基础。于是镇里的有钱人,外边寻找商机的生意人。除了店铺招揽生意,红花也要绿叶扶持,初一逢五的便操办热闹的农村大集! 练武的多,十来岁的孩子,卷胳膊露腿,打三挟两的大有人在。黄石中横空出世,倒是一鸟入林,百鸟归隐。调皮的孩子,安静下来。谁要是欺负人,就会有黄石中是我哥哥!我告诉他去! 于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出现铸剑为犁。黄石中在同龄人中,很有威望的。 黄石中的家境一般,按解放后画成份的标准应该是富裕中农,最多算个小地主。练武是从他这一代开始的,他的师傅,镇里的人谁也没有见过面。 黄石中的父亲行为很是持谨,他的心里盛的就是那二十几亩薄田。大儿子、二儿子每天跟他泡在田地里。三儿子黄石中年纪还小,但也不能白吃饭,他安排黄石中放牛。不仅放自己家的,还帮邻居们放,当然不是白出力,还是要些代价的。 至于分心的让孩子们练武,他连眼皮也没抬:什么人,吃什么饭。舞刀弄枪的不当吃,不当穿,你还以为着你就是秦琼,有当大将军的命? 黄石中练武村里人开始知道,至于他后来的师门,师父是何方神仙便是没人知晓,就是连他的父亲也说不明白。只有黄石中的母亲明白,因为要不是黄石中,到桃花套姥娘家里去。黄石中和居住在深山窝里的师父,是无缘见面的。 师父教的通臂白牶,内外兼修。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以实战为目的,功夫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要练搏击,也就是散手。 这通臂白拳理论有理论,实践有实践,各种套路,刀枪剑戟鞭拐棍棒样样俱全。 不在于拳路十分高明,全在学得人悟性天质如何。师父就感慨的地对黄石中和他的师兄们说:不要吃多嚼不烂。刀在磨拳在功,字在日日写,拳在日夜练。要不然耍起来威风凛凛,实际是绣花枕头,草包一个。 黄石中曾经对他才懂事的儿子说过,那时儿子才开始练蹲裆骑马式、坳式掌、十字架基本功,看着儿子崇拜的样子。黄石中哈哈笑着:我当年的师兄弟不少,我的师父呢可是大江南北都叫得响的人,拿出手的徒弟有几个?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老爹我的功夫,比师父在的时候,十成没有剩到一成呀。 黄石中的师父选徒极严,看不中不是那块料,宁缺毋滥。按师父的说法,要不是怕本门绝艺失传,他才懒得带徒弟。成天操心劳力的,哪如做个深山修炼的神仙。 拳练得可不容易。没有名师指点,黄石中就是想破脑袋,也不知怎么练。对师父,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论德论艺,那可是人中龙凤 只是听得出师父见过大世面的人,看破红尘。 师父只是居住在深山老林,挨着山洞盖的茅草庵里,从来不提自己姓甚名谁,更不具体说出自己的家乡。 徒弟们要是私自打听,轻则被他责罚面壁长跪,重则逐出师门。故此师父现在年已八旬,加上黄石中徒弟也没超过五个。 就是有了名师,如果没有天份,不能吃常人无法忍受之苦,黄石中也练不成神奇的功夫来的。 世上是先有千里马,还是先有伯乐?应该是先有伯乐吧。因为从黄石中的角度来说,如果不是和恩师的一次奇遇。他现在不过还是一个庄稼小子,顶多比别人手脚利索些。 今天是和师父约定好的,到桃花套师父就住的南山东受教的日子。 一大清早,东边才泛出鱼肚白,黄石中就匆忙离开了四方镇附近的家。 一路上紧走慢走,连中午饭都是走着吃的。最大的休息,是喝山泉,泉水空手没法带。 过了晏家窝,去桃花套的山路越发崎岖起来。 眼看着夕阳挂在了西山,山间已经罩上一层薄雾。晚秋的天。黑得快,说月上东山,那是眨眨眼的事。 黄石中一个人独行,越走越燥,上来还能平心静气 ,到后来见北山,只能远远的看到影子。看山跑死马的道理,他是知道的。按这样的速度,不过了午夜是很难到姥娘家的。 想到这里,黄石中紧了紧缠腰的布袋,踢倒上的老布鞋,用葛藤紧紧系住。他猛吸一口气,哈哈腰,箭一样飞跑起来。 平时恩师是不允许他露这一手轻功的。真人不露象,露相不真人。练功夫的人,轻易是不能显摆的,要不然和地痞二流子卷胳膊撸腿的有什么两样。这也是他之前,循规蹈矩前行的原因。 现在进入深山,离多远都见不到人影。加上天渐晚,他才敢使出本事,往前飞蹿。他的轻功还没达到火候,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做不到,草上飞也不行,只能达到比常人快一倍的速度。 此行既是按家师的安排,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他太想见二兰子。和二兰子相识是种奇缘。若果不是二兰子,黄石中无论如何认识不了恩师,至于被他收为门下更是没有可能的事。 二兰子家和姥娘家相距不远,住在分隔山东和江苏峻岭之间,茫茫群山中的桃花套。那里外界无名,住在这里的人,原来出过秀才。 他引经据典的,根据这里和外界隔绝,而又是个极美的所在,便根据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起名为桃花套! 套里大丘连小坡,沟壑纵横,很少有几块平坦的的山地。 偶尔见到一两块大些的庄稼地,地里大多生些卧牛石。套里很少有山泉类的水源,种庄稼的水源大多来自老天的降水。可这老天降的水,大多发生在夏季左右。这里山上流下来的水,热就热的个鏊子上卧,冷来就冷的牙关错。爱恨很暴力,分布极不均匀。要么山坡的田地里干的冒烟,要么山洪咆哮催根拔叶,把绿翡翠样的庄稼地祸害的支离破碎。 虽然山势山景极美,早上山顶峰带帽,傍晚山颈围锦帛。平时看来林密草封,绿色怡人,其实是个很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套里虽然物产还算过的去,却只相隔不远,稀稀拉拉分布几户人家。 黄石中的姥娘家就在套里住,虽然说外孙是姥娘家的狗,吃饱就想走。长的十分精神的黄石中,没少在姥娘家住,就是长到了十来岁,十天半月的黄石中总要带点母亲孝顺的东西,到姥娘家住天把。 姥娘这里很美,也很怪。怪的是这里的人不爱多说话,女人也大多数是这样。每次黄石中来到姥娘家,兴奋的讲说山外边的情况。外姥爷总会轻轻的呵斥一声:少狂唠! 弄得黄石中目瞪口呆,眼泪几乎掉了下来。姥娘赶快用自己的衣襟给他擦,嘴里低低的说:怎么像个娘们似的,一句话就掉尿汁子。你是个男人,以后要挑起家里的重担的。 姥娘特别溺爱这个外孙,眉清目秀的如同戏台上的武官。 套里很少有外边的女人嫁过来,相反大闺女嫁出去的很多,像黄石中的母亲就是。 奇怪的是,套里哩哩啦啦的几个村的人,二三十户人家,各家分布在山坡上,相距有段距离,基本上是两个大姓。 大家平时来往不多,关起门来各自过日子。有时相互因为鸡毛蒜皮,还骂骂咧咧的。可谁家有了事,大家齐伙一起上,好的像一个头,特别是面对外来人。 对外来户,他们基本上是排斥的,就是不明显的撵,也是没有来往。好像黄泥套就是这两个姓买下来的。 黄石中总觉得,桃花套里的人怪怪的,好像深藏着一个不愿外人所知的大秘密。 黄石中认识二兰子,是个十分凶险的状况。后来,黄石中想想,应该算是天作之合。 二兰子,正式的名字叫刘香兰,上边有个姐姐。山里人为了好记住,就喊她二兰子。 “恨乎”可不是文言文里“恨不恨”的意思。它是一种鸟名。不管它是否字词达意。鲁南山区一带的人都这样称呼它。 其实它是一种雕之类的猛禽。兀立在峰顶的时候,两眼炯炯,环视四周,腾身空中,两翅一展,恍如面大席。山里人不怕狼不怕怪。对它却没人敢惹。任他叼走鸡鹅和小羊,却不敢动它分毫。要不,等着倒霉吧! 胡三在他亲兄弟那里排行第三,在马子里却官称老大。当他在黄泥套最为险峻的山峰树干立万,当起了瓢把子,他就给自己贺了个号,扫天荡地猛恨乎。 江湖上很快就承认了他的绰号,这不仅是因为他为人既讲义气,又睚眦必报,手段血腥。他还有一身极为强悍的武功,一套鹰爪拳玩的出神入化,穿天坠地,动作迅雷不及掩耳。曲起的五指手抓,不仅能击断牤牛的脊骨,还能撕扯树皮,抓碎页岩石。 每当他生气时,两眼激凸的很像要啄肉裂皮的恨乎。 据说他的性格霹雳火闪,谁要得罪了他,马上报复就到。关于他的躁脾气,土匪们流传出来的: 他喜欢人家称呼他扫天荡地“猛恨乎”,每当人们这样称呼他,他总是坐在聚义堂的大虎皮椅子上,很受用的大腿放在二腿上。 很受用的眯缝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这还不算,迷信的胡三,在黑风山顶作为议事堂的山洞口,很传神的用石刻着一只大恨虎。 胡三之所以爱恨乎这个名号,是因为这一带的人对恨乎有着一种天然的恐惧。这东西,不仅两爪有力,抓的起山羊、狼、鹿,暴怒时连牛犊也能抓上天空,松爪把它们摔成肉酱。它的报复性还极强,迅如闪电的袭击,防不胜防。 当土匪吗,让人听了名,就吓的孩子不敢夜哭,他的威风就有了一大半。 据说古代就有急性子的记载:刘子光带兵出征,途中渴急,却找不到水。在山南膀看见一个石人。急忙上去问:哪里有水?石头人不回答,他拔剑就要砍掉石人的头。 王闳坐船想渡过钱塘江,遭遇大风。波浪翻滚,樯橹摇晃,船几乎倾覆。他大怒,拔剑砍水,嘴里大骂伍子胥…… 恨乎胡三的性子,更是急躁的可笑。 据说胡三生的威武雄壮,加上连鬓的刺猬毛迸张的长须,加上性急耗好发脾气,让人不敢仰视。一次去旁边的山寨师兄弟处喝酒,对方的老大让马仔给他敬酒,连催几次,马仔都没举杯。大当家的抱怨,为什么不给师伯敬酒?马仔呐呐的说:胡寨主满脸都是毛烘烘的胡子,我不知道他的嘴在哪里?胡三一听极为生气,把胡须一掀喝道:这不是嘴,难道是你娘的x? 二兰子怕土匪恨乎,也怕天上的凶禽恨乎。 她怕恨乎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那时她才七八岁,跟庄上的几个孩子,戴着席荚子,挽着裤腿,去山上拾地蕨皮。 久阴才放晴的天特别的明艳,拨开绿绿的树条草棵,踏着青青的苔藓,拾着翠生生的地蕨皮,孩子们滋得又唱又跳。不知谁的眼尖,看!那里有个很乎! 碧蓝碧蓝的天空上有个小黑点直直的坠落了过来。哎呦!它爪里抱块石头! 孩子们惊叫着,四散着向树林里逃去。 这恨乎两爪能抓起几十斤重的羊,能抓起比擀面杖高的小孩。前几天听人说王大爷家的小屙在山上逮了只小恨乎,这不它的爹娘报复来了。 二兰子她娘昨个夜里闹牙疼,弄得二兰子一夜没大合眼,拾地蕨皮头还晕乎乎的,等到阴影罩在身上时,才被伙伴们的喊叫惊醒。本能的往前一蹿,恨乎丢下的石头已把地上砸了个大坑。 见石头没砸到二兰子,恨乎打了个踅,很快飞了回来。 被刚才发生的事吓愣了的二兰子,呆呆的看着头上的黑影,不知这只恶禽要干什么。 恨乎大旋加小旋,在她头上稍一停顿,箭一样的俯冲下来。两只爪子直往二兰子眼睛抓来。吓得二兰子吓得一声惨叫,连忙低下头。两肩一疼,两只脚就离了地,眼见的离地越来越高。二兰子心里明白了,恨乎这是要把她摔死! 二兰子没人腔的惨叫着,连泪水都没来得及滚落,她知道自己的一生是完了。 就在二兰子十分危急的时候,就听到声清脆的男童喝声:畜生,还不放下人来! 声到石块到,准准的打在恨乎的喙边。恨乎一疼,虽然没松开爪子,高度猛然降了下来。此时,就见一个不大的身影,从山崖上跳下,珍重而又稳稳当当的坐在恨乎的背上,抡起不大拳头就向合乎头上砸下来。 恨乎的力气毕竟有限,两个孩子的重量,它已经负荷不起。何况头还被打的昏昏沉沉,不由的急剧地面坠去。男孩似乎早已料到有此结果,为怕恨乎伸开爪子摔坏女孩,忙中偷闲,在捶打恨乎的同时,一把拉住女孩的手。 将她横放在恨乎背上,临近地面的时候,恨乎也怕摔死,拼命的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激得地面砂石飞溅,草木倒伏,竟然只是摔个半死。 当二兰子惊魂归位,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站着的小哥哥,眼泪才知道流了下来。 少年就是来姥娘家走亲戚的黄石中。他当时十二岁,并没有练成什么高深的武功,只是在家练过入门的武术基本功,和长拳的套路。好在放牛的孩子,都好用扔石块,约束指挥牛群。不经意间,他竟练出了扔石块,砸什么百分百中的本领,而且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没想到,这个技能,就能就赢下美丽的二兰子的心。 二兰子从小就生的黑渗渗的,只是五官生的特别精致到位,好像巧手匠人捏的玉女泥娃娃。身材直溜,却没有秫秸的干瘦。还不到十岁,就被人称为黑牡丹! 山外的富户,王大财专门闻名来二兰子家看过。 见到二兰子真人胜过传说,就和二兰子的爹商议,先给儿子定下娃娃亲。 王大财的儿子王有福,时年十四岁,正在县城读书,生的面如银盆,目若朗星,很是齐整的人。 二兰子时年十岁,爹爹以年纪太小,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推脱,给以后留下了余地。 不远山坡下,的外来户,老柳家的大儿子金牛,人小鬼大,长相耐看。从小就好围着二兰子转,虽然没有人提,金牛一直把二兰子当成自己以后的妻子看待。 金牛是个骨头长在肉外边的人,螃蟹一样的凶悍。有他的护卫,二兰子很少吃周围小孩的欺负。对精明能干的金牛,二兰子满满的好感。要不是,恨乎事件,金牛很可能和二兰子结成夫妇,因为毕竟知根知底,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一趟黄石中到姥娘家没有白来,恨乎事件发生的当天晚上。二兰子娘带着二兰子,提着蓝鸡蛋,到黄石中姥娘家来感谢。 鸡蛋,那时可是稀罕物,姥娘坚决不收,二兰子的爹娘感动的眼眶发红:二兰子是两世为人了,真不知怎么样报你们家的大恩。当时,看着的黄石中的眼神分外的慈祥。 自古烟缘一线牵,千里有缘来相会,碰面无缘不相逢,何况二兰子就住在黄石中姥娘的那个小山村。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20章 野有遗贤 古人云,三步之内必有芳草,野有遗贤!这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也是如此。 别看,这是鲁南具有代表性的山岭。高大到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几乎没有,灌木也不是多么高大的树林不多。但如果从天空鸟瞰,一块块斑秃样的树林群,倒也星罗密布。 这里山势突兀、巍峨壮丽、泉流瀑泻、柏苍松郁。半山处有洞数十个,名日桃源洞、水帘洞等;崮顶沃土良田数十亩,松柏茂盛,苍翠欲滴,奇花异草,满崮烂漫。伫崮东眺,黄海茫茫云雾缭绕。 山腰盘旋的那曲折险峻的羊肠小道,如缕缕飘带缠绕在绿水青山之中,成为一道独特的亮丽风景。幽深的峡谷之中,升腾着神诡莫测的氤氲山气,如一幅神奇的轻纱帷幔,精致而婉约地绘成了一幅山水画卷;粗旷的山峦,敦厚的栈道,别样的情趣,万般风情,特别适宜那些看破人生,或是躲避管家追捕的人隐居。 二兰子的父母才走,煤油灯一忽闪。走进一位穿长衫大褂的满头白发的老人。 这老头挺怪,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住在南山,大石洞边的茅草庵里,和村里人几乎不打交道。平时就是迎面碰到了,他也是拱起双手笑笑,没什么话说。 村里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靠什么生活。不过大家都传说他是个极有本领的人,怀才不遇,又不满当今的世道,才躲到咱这荒僻的深山窝里来的。 老人进了屋,看了姥娘一眼,温柔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满脸的冰冷。 没人注意,姥娘的脸上红晕一闪。 他冲屋子里几个,站立迎接的大人们拱拱手,道声打扰,就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起黄石中。看着,渐渐两只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浮起了微笑。 老人就像在山涧沟里捡到了玉石一样高兴,摆摆手让黄石中靠近自己。然后仔仔细细每个骨节都摸了一遍,拍拍手对黄石中的外姥爷、姥娘说:这孩子的天资真是好,不让他学武真是糟蹋块好材料。让他明天去找我吧。 黄石中的外姥爷,虽然不懂什么是天资,可有平时不和人打交道的老人看中了他。心里明白:黄石中这孩子,必有过人之处。 但外姥爷也不由担心起来,自己家贫。他的爹又属于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学费…… 白发老人是何等的精明,没等对方张嘴,就微笑着说:放心,我收徒从来是不收钱的。 没等外姥爷反应过来,姥娘站起来送人。 白发老人已经飘然而去,远远地夜空里传来: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不亦乐乎……晚上送到我那里去。 直到死,黄石中也不知道师父叫什么。没拜师前,称为白胡子老头,入门后一直称师父。 二兰子家里今晚也没平静。 娘说她的命是捡来的,再世为人。 后来,算命的说恨乎是她的克星。 二兰子十几年以后提起恨乎还直打哆嗦。 怕什么,来什么。长大以后的日子,她不仅每天要和恨乎样的人打交道,还经常见到让她梦魇的恨乎抱着大石块,飞在天上往下俯冲。噩梦醒来,总是满身的汗。黄石中在她心中,经过这次风险,相比其他的男子,按现在统计学的词语,权重涨大起来。 按老爹的严令,黄石中这次来,只能在桃花套老娘家住三天。 只是三天!这是爹给他吓得死命令。虽然家里的农活,爹和两个哥哥全包了,可是老牛却得人放牧。这是家里没人代替的活,人一顿不吃饭饿的慌,老牛三天不吃怎么行。就是张小驴们帮着放牛也不行,把自己家的命根子、最值钱的东西交给别人,老爹不放心。 老爹这人是犟驴脾气,就是岳父岳母说也不行。 犟驴脾气,就是赶着不走,打着倒退,认定了的事,撞到南墙不知回头的货。 成为老人的徒弟以后,师父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早已知道黄石中他爹的古怪脾气。 兵来将挡,老爷子外出了一天。 后来才知道师父到了黄石中的家,到底说了些什么,黄石中不得而知。只是知道,爹爹允许他在姥娘家住三年。 黄石中十五岁那年算是正式学的拳,这是师傅教给他散发的日子。那天,师父让他跪在画布上的祖师爷面前,虔诚的磕头发誓:绝对不能把本门的绝艺散发外传。 黄石中才正式成为师父的弟子。 对!不到十三岁,从恨乎爪下救出二兰子,第二天就拜了师父开始学武艺。那时只算是记名弟子。 师父开始教散手,正式传授本门绝艺,黄石中他还没过十五岁的生日。就算是十五,那也是虚岁。 姥娘家,留下了黄石中美好的童年记忆。那时,黄石中光腚毛孩子,一笑两个酒窝。 这是黄石中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有心疼的姥娘护着,他吃喝不愁。白天漫山遍峪的邋野马,晚上高高兴兴的到师父那里受教。然后,主要是起五更睡半夜练功夫。 开始练得的都是基本功。弄得黄石中咬牙切齿,全身三百六十个骨节没有一个不疼的。 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吆! 黄石中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想作奸耍滑。动作虽然做了,走神变样。这样可以少受谢罪,不是太累。 师傅的眼睛了可是掺不了砂子,他那双久经风雨,世事洞明的眼睛什么看不明白? 好在,小孩子浑身再疼再酸,一觉醒来,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昨天的劳累不翼而飞。 桃花套里好玩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在外邋了一天,快天黑的时候黄石中回到姥娘家。 按黄石中老爹的意思,黄石中练武学拳,他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顺眼。不过孩子不收学费的师父来过,老丈人家又说了:孩子的吃穿我们包了,你的宝贝牛,让别人帮帮手,一时三刻,火还上不了房。 姥娘家的几间茅屋青石垒墙,茅草苫顶,几个没有笆斗大的窗户糊着窗纸。屋里大白天,都是黑咕隆咚的。可就是这个山里人家,极为平常的茅庐,让黄石中的童年充满童趣。 对黄石中来说,姥娘炒的山茶水,一股清香。 黄石中喝完茶,奶奶给擦干汗:想听啦呱吗,想听就去提桶凉水,把老榆树下的地泼泼,散散热气,铺蓆好凉快,我拉呱给你听。 姥娘笑笑咪咪的说。 姥娘可会拉呱。闲时姥娘坐在床沿纳鞋底,黄石中就躺在床上听她拉呱。牛郎织女、天仙会都是姥娘啦的。 奶奶这人个子不爱,脚小的象端午的粽子,手勤怜,人泼辣,喜欢刁根长烟袋。 呼呼啦啦想的笸箩筐,缭绕的蓝色烟雾,大狸猫眯着眼打的呼噜声,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故事,装点了黄石中那段生活在黄泥套的童年。 后来,黄石中才知道,这一代流传不少这类故事,姥娘讲的其中一个版本,山里人对神仙精灵,有着特殊的崇拜! 这天,姥娘啦的呱,别具一格,特别迷人:奶奶可会拉呱:以前,有老两口,一辈子生下俩个儿子。老大已经娶了媳妇,老二尚没成年。 穷人家没讲究,因为,二儿子每天都要去放自己家的老牛,左亲右邻的都管他叫牛郎。 开春头上,老两口得了场大病,咽气的时候把两个儿子喊道床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大儿子照顾好弟弟。老大当时磕着头、流泪答应了。 老人死后不到半年,老大媳妇怕牛郎以后争家产。寻死觅活的和弟兄俩个闹,弄得家里鸡犬不宁。 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两兄弟就分了家。看到牛郎弱小,兄嫂就吃了弥心食,只分给牛郎孤零零的两间破草屋,亩把薄地,和一头老牛。 从此牛郎就和老牛生活在一起。起五更睡半夜,倒也侍候的庄稼苗壮叶青。 牛郎孤苦伶仃,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每天形影不离的就是那头老牛。 牛郎喝汤,老牛有一份。老牛犁地,牛郎扶犁往前推,唯恐累着老牛。没事的时候,牛郎就带着老牛上山坡吃鲜草。睡觉的时候,老牛和牛郎睡一屋。 没事的时候,牛郎就对着老牛诉说自己的欢乐和烦恼。老牛不会说话,只能听,有时会点点头,老眼里都是亲情。 老牛陪着牛郎过了五年,眼见的牛郎长大成人。 麦收过后老牛病倒了,牛郎忙着买药、熬粥、寻觅好饲料。老牛的病百能生法的去治,不但没能见好,反而骨瘦如柴,连站起来的劲都没有了。 牛郎很是伤心,伤心又有什么用? 这天牛郎太劳累,趴在老牛身边睡着了。半夜他听到老人呼呼喘气的低喊:牛郎,牛郎!我要走了,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呀! 牛郎一个激灵,站起来四下观望,哪里有个人影?只是老牛在那滴滴哒哒流着泪。 是你喊我吗?老牛点点头,说起人话:“我就要死了,这个世上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待我死以后,你要把我的皮扒下来,挂在墙上晒干。待到七月初七的时候,天上银河出现的时候,你披着我的皮,飞到银河对岸,藏在草棵里。到时候会有仙女来银河洗澡,你看上了哪一个,抱上她的衣服就跑。她一定会来追,追上来的,你求她做你的媳妇,她肯定会答应的。” 说完老牛咽了气,悲痛的牛郎按老牛的嘱咐办完了后事,形单影单的独自生活着。每天掐着手指头,算计七月初七何时到来。 七月七这天太阳刚落山,牛郎就披好牛皮等待着。 月上柳梢头,银河慢慢出现。牛郎奋力一纵身,只听的耳边风哗哗啦啦响起,不一会便到了银河对岸。牛郎按老牛所教的,隐身在高高的草丛里,从缝隙里向外偷看。 只见一大群仙女正在河里游泳嬉戏,你拍水花,我泼水的。眼睛都看花了,就是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这是远处奔来一位红衣仙女,到了河边见到姊妹们都在洗浴玩耍,急急忙忙也脱下裙钗,跳下河里戏耍。 只听,仙女们一片欢闹,有人向她泼着水,七嘴八舌的说:“织女,谁叫你来的晚了?我们可要先走了呢。” 织女撅着小嘴:“我今天的活多,没干完,不放心。你们的活没干完,先走吧!” 真是个好机会,牛郎想。 待其他仙女走完,牛郎悄悄抱起织女的红色衣衫,一纵身飞过银河,向自己家里飞去。 再说,织女正在专心的洗泡劳累,见人偷走自己的衣衫,顾不得自己只穿着短内衣,连忙起身追去。 待追到牛郎的破草房,只见牛郎跪在地上,垂着头,两手高举着织女的衣衫:“请仙女姐姐治罪?” 织女看到牛郎四面透风的家,再看破碗冷灶,冷冷清清的四壁。喝令牛郎抬起头来:“谁透露天上的机密给你。” 牛郎仰起脸,泪水婆娑的诉说了爹娘死后,和老牛为伴的生活。 听完牛郎的话,织女的泪水早已落满衣襟,忠厚老实的牛郎,实在让她心动。 从此两人结成了夫妻。你恩我爱,生下一对儿女,日子越过越红火。 后来玉帝委派负责织造的官员,几次督查,因为众姊妹的遮掩都瞒了过去。 瞒一瞒二。不可瞒三。事情还是被新来的官员,发现了。 先是把织女缉拿上天。任凭牛郎和孩子的哭求,老牛的皮,也被收缴。 从此,牛郎织女只能分战银河两岸,苦度日月。 他们的恩爱感动了仙界,玉帝那边是说不动的,人仙的界限,犹如阴阳相隔。还是后来查验牛郎实在是忠厚老实、勤快善良,才采取了用喜鹊搭桥,每年七月七允许牛郎织女见一面的特许。 姥娘讲的李时珍的故事,在黄石中听来,也特别有趣, 话说李时珍当年走遍天下,尝百草写下《本草纲目》。 他能看出病因,更能治得了病,在医界名声大噪。被皇帝招到京城,成为了头牌御医,声震一时。 这一年,居住在家乡的李时珍的母亲得了重病延请了,当地多少名医瞧看,苦药喝了不少,就是不见病情减轻。 是药三分毒,药治病,药也伤身。加上心理恐惧,李母虽然没有讳疾忌医,也渐渐病的卧床不起,眼见得就不行了。 这时,李时珍的弟弟想到,哥哥乃是天下第一杏林高手。京城虽然远,还是找哥哥救母亲吧。 七月流火,赤地数金,冒着毒辣辣的太阳,娘两个千辛万苦来到京城。 李时珍见到骨瘦如柴,双目无神,肤色黯淡的母亲大大吃了一惊。连忙号脉,看舌苔,询问治疗经历,敲击关键穴位,嗅闻母亲身上的味道。 然后把弟弟拉到门外,眼泪婆娑的说:你马上拉着母亲回去准备后事吧,路上要快马加鞭,晚了就怕死在路上。你前脚走,我后脚到。生前不能尽孝,死的时候也得让老人家尽享哀荣。 李时珍是头牌御医,行动不自由,不得上边同意,是不能随便出京城的。所以他火急火燎的催弟弟赶快上路,自己请假随后到家。 弟弟一听,知道母亲的病已经绝望,不做他想,心如火烧,急忙往家里赶。 三伏的天,鏊子般热的天,李时珍的弟弟汗流浃背。不住的催促家人,驱车如飞。他实在怕奄奄一息的母亲,大热天的,死在路上。那时,尸体可是难以保全呦。 这一天,走到涟泉区的群山间,前不见村,后不靠店。老娘在山路的颠簸中,勉强睁开眼,可怜巴巴的对儿子说:“我儿……娘快渴死了……好歹找点水我喝。” 恰逢涟泉地区大旱,多日未雨,天焦地燥,山脚的泉眼干涸,沟枯涧干,哪里去找水? 李时珍的弟弟孝顺,看到母亲接近弥留之际,泪如雨下:弄口水喝!这可能是母亲这辈子最后的要求了。 他安排手下仆人,将车停在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下,自己亲自拿着水钵,大汗淋漓的漫山遍野的去找水。山膀、山脚、山涧沟遛了个遍,就是找不到一滴水。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见到一棵千年古树的树荫下,荆棘丛生,绿草茂盛。罕见的涧石上有苔藓,而碧绿的苔藓上,隐隐有人天灵盖骨。 带着好奇和祈祷,他走近一看:天灵盖里有些水,只是水里有条蚯蚓在里边浮动。 想到母亲干渴起皮的嘴唇,想到这是一个濒死的人最后的要求。李时珍弟弟犹豫了一下,把骷髅天灵盖里的水倒进了水钵里。昧着良心,端回去给母亲暂且解渴。 母亲饮尽几口水,人就昏迷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精神了不少。 待死赶活干,挣着命回到家里,老太太的病竟然好了。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原先的痛苦症状全都消失。 老太太到家后感到腹饥,吃了点饭。休息一夜,老太太精神越发的矍铄。 见到自己神清气爽,病体痊愈。想到去京城找李时珍治病的过程,老太太不由的大怒:“我儿人称神医,实则欺世盗名!他着作的《本草纲目》,本想济世救人,现在看来不过是误人骗人!要它何用?” 于是吩咐小儿子把书稿抱来,在火盆里付之一炬。 李时珍的弟弟,对哥哥也颇有怨怼,没有阻拦。 偏偏这时李时珍骑马到家,本以为家里应该是白幡幢幢、哭声哀哀。谁知,家里却是歌舞升平的样子。 他急忙向母亲居室跑去,只见室内飘出青烟,一股火燎纸张的气味。 进屋一看,母亲正愤愤的焚烧自己的书稿! 这是自己一生的心血呵!大惊失色的李时珍不敢上去抢夺,只有跪在地上哀告。 母亲痛斥他说:你连自己母亲的病都治不好,欺世盗名!所着之书遗臭百年,误人子弟,留下何用? 李时珍双膝着地,眼泪长流:娘啊,你的病不是没救,只是良药难求呵! 那你说,我的病要什么药,怎么个难求法? 老太太怒气难平的责问。 治娘病的药特殊,需要和你得一样病的人死后百年。经过日精月华,天灵盖里的无源之水,而且还要有乌龙洗澡所嬉之水。娘啊,这样的药哪里去配,所以孩儿只能视作绝症。 李时珍真的是一肚子草包吗?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21章 神秘拳术 看到哥哥悲戚的跪在地上恳求母亲,这时,李时珍的弟弟若有所悟。 他走上前来,把那天取水的经过说了一遍。母亲脸色这才雨霁云开,笑着说:原来这些奇遇,都让我碰上了,老身才得已不死!快!赶快灭火,书就不要烧了。 这时书稿已经烧掉三分之二。后来,李时珍凭着记忆补写,也只达到原稿的一半。 所以,有些药草,本草纲目里没有记载。这不是李时珍粗心,实在是误会后的损失。 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留下天大遗憾,而我辈平凡人生,冲冠易怒,误会造成的损伤,也往往难以弥补。 姥娘是山外人,识文断字的,不知因为什么嫁给了深处深山的姥爷。姥娘、姥爷绝口不提,想问的人无法张嘴问。 只是影影绰绰的有人传说,南山洞边居住的怪老人,是因为姥娘才在这里落的脚。 对了,黄石中由着性子玩,这都是黄石中的师父允许的。 师父说,小孩子该练拳的时候,不能怕吃苦受累,一定要专心致志。该玩的时候,要放心去玩,玩个痛快。融化入大自然,大自然才能回馈! 没有拜师以前,在姥娘家的生活情景,是黄石中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姥娘慈祥和蔼,虽说是满脸的皱纹,脸色三天不下地晒太阳,就像抹了白粉一样。眉眼鼻口大小比例又恰到好处,让人感到端庄慈祥。 她的手不同一般农夫,十个手指象短粗的棒槌,姥娘的十指尖尖,很象纤细的竹笋。只是年龄大了,她的手枯瘦如柴,指关节很大,手面子青筋分明。 姥娘还会记账,她早年读过书是肯定的。和周围山民的婆娘相比,姥娘从来不扯老婆舌头。没有事的时候,她就娴静的坐着,痴迷的看着天空想心思。 外姥爷从来不说妻子的家世,村里人都不知道姥娘的来历。只是猜测美丽端庄的她,可能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后来姥娘去世,外姥爷在咽气前透露,妻子是河南永城人。 那时,外姥爷已经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算的上大龄青年。同龄人的孩子已经可以上山放羊,家里贫穷又眼高手低的他,还是光棍一条。 时年,白莲教的变种红莲教作乱,官军镇压后,赤地千里,到处死尸横陈。大难之后有大疫,药材一时炙手可热。为了改变自己的贫困状况,外姥爷自己上山采,再收购了一批,就用独轮车推着去做生意。 生意做的很顺利,药材卖出四倍的价格。 外姥爷喜滋滋的推着空车往回赶,他想再做一回生意。 在走到河南和山东交界的永城东,再走几步就进山东。连日的赶路,让他疲惫不堪。 时近中午,那天气越发的赤日炎炎时候少,饥渴交加,他的腿沉重的如同栓了碌碡磙子。 外姥爷擦了把汗,便向路边不远处的,一片遮天蔽日连绵不断的大树林走去。他想歇歇晌,天稍微凉些再动身。 还没走到树林边,他才发现异样,树梢上几尺远的空中有鸟儿盘旋,叽叽喳喳叫着,就是不敢落脚。 树林里边有强人? 外姥爷警觉起来,自己的钱虽然不多,可那也是血汗钱。 就在他犹豫不决,是转身上路,还是稍微休息。林中传来女人哽哽咽咽的哭声,让他一愣:荒郊野外的,哪来的女人?是鬼怪精狐?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外姥爷没敢进树林,也没有走,在一棵小树的花凉阴下,圪蹴着吸起旱烟。 也就是两袋烟的功夫,只听得,林梢的鸟呱呱叫得益发惊怵。再就是有物件摔倒的声音,女人的哽咽戛然而止。 也算是千里烟缘一线牵,外姥爷一个激灵站起来,跑进树林一看。不由得吓得灵魂出窍。树枝悬挂的绳下,一个女人在打滴溜。打秋千一样的逛荡,脚下是蹬倒的垫脚物。 虽然不知是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外姥爷是见过急救上吊人的,知道里边的诀窍。 他爬到树上,解开绳子,缓缓放下人。又急忙跳下树,捂着她屁股眼,盘好女子的双腿,扶她坐下。 人上吊,地下的那股气不能放出来。如果放了,就没有气在顶开锁闭的喉咙,救下来的人必死无疑。 待到外姥爷处理好下边,确保没有气体等物件下泄的可能。便开始揉搓女子的前胸,拍打后背。直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听到女子喉咙里咯咯发响,吐出一口痰,人才苏醒过来。 苏醒过来的女人,看到忙的满头大汗的外姥爷,凄凄哭了起来:我的家没有了,你救我干什么? 外姥爷向来不是嘴头子会说的人:天无绝人之路! 女人有哀哀哭着:早死早托生,省的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世上受罪。 外姥爷还是话语不多,木讷的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猫狗还都惜命哩! 女人不再说话,只是两眼呆滞的看着上天。 外姥爷这才有时间察看女人的相貌。女人蓬头垢面,脸黄肌瘦,倒也遮不住眉清目秀。一身衣服刮拉的破洞褴褛,身子纤细的美倒遮不住。两只精心缠裹形成的,粽子样的小脚,说明她出身不凡。 无路可走的女人,上了外姥爷的手推车,一步步的走进偏僻的桃花套。 在路途上,两人成为了夫妻。第一次行房以后,外姥爷不无遗憾的说:你不是大闺女? 女子幽幽沉思半晌:一切譬如种种昨天死,一切譬如种种今日生。我既成为你的女人,刀山火海跟你一辈子。你要是嫌弃,现在还来得及!我本来就是死过一回的人,再去死,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番话吓得外姥爷翘舌不语,再没敢打听姥娘的明细。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很聪明,懂得爱人,知道礼数,很会持家过日子。 从那外姥爷,再没询问她的过去,对亲戚乡邻,绝对不提妻子的来历。 从此,桃花套添了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小媳妇,到后来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外姥爷从恨乎爪子下,救出二兰子的第二天,也就是白胡子老人上门的后的第二天晚上。 姥娘满眼含笑,没嗔骂黄石中。等他狼吞虎咽下两个大白芋,笑咪咪的问:昨晚老先生来找,答应收你为徒,你想学本事吗? 想!黄石中想都没想就回答,镇里的小伙伴,家里有些条件的,有几个没进武馆。师兄弟们,出门一大群,前呼后拥的,不要说打架了,就是放屁也添风啊。好不容易拜个师傅,还叫人踢了场子,灰溜溜的走了。把自以为是孩子头黄石中,对那些有师父教武艺的孩子,早已羡慕的眼睛血红,只是家里没那个条件罢了。 姥娘瘪着老嫲嫲嘴笑着,她年龄不大,一口牙在大病以后基本掉光了,成了典型的老嫲嫲嘴。 姥娘的笑,在眼角织起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皱纹:今晚,我领你去。 姥娘圪踮着小脚,黑灯瞎火的穿林涉岗,在黑咕隆咚的茅草过膝的小路上,左转一个弯。又转一个圈的,带的几乎迷失了方向,在一年密不见天的曲离绊磕的老树林子里,走了半天,才看到黑魆魆的直矗如天的山崖,山崖下有间茅草庵。 此时茅草庵散发出幽幽的灯光,打开漏出灯光的七窟窿八眼的破柴门,正盘腿在石头垒就的床上打坐,白发老人两个耳朵尖支楞着,眼睛倍亮的盯着外边传来的响动。看来,他是早就感觉到有人来了,而且从脚步的轻重判断,知道来的是老小两个人。 姥娘带着黄石中进门,白发老人冲姥娘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接着是沉闷的尴尬,两个老人的神色都有些黯然。 白发老人沉默了一会,说:玉莲,我会把这孩子当自己的外孙子看待,算是报答你的情分! 说着老人眼睛有些潮湿,姥娘也低下头,扯起大襟擦眼睛。 这时,黄石中才知道,姥娘的名字叫玉莲! 老人伤感了一阵,不再看姥娘。他示意黄石中挨近他的身边,将他全身的骨节又摸了一遍,如释重负似的,长长吁了口气:沉声说:不错,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他站起身来,让姥娘坐下,围绕着黄石中转了几圈,声音不高甚是威严的说,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虽说是当成外孙子,他终生得守我通臂白牶门的规矩:一不许好色;二不许欺负他人,三不许投敌叛国,当二洋鬼子,四不许恃强好勇,五无不许滥交匪友,六不许嗜赌如命……一共说了十几条清规戒律。 听得姥娘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心想:你自己当年作的轻?现在倒好。要给着这恨不得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戴上紧箍咒。 姥娘不由得给外孙求情:三哥,孩子小着呢,有你的教导,还能走错了路? 看来,姥娘和白胡子老人关系不一般。 我说他怎么肯收我为徒!黄石中心里暗想。 白发老人,脸沉似水,没有一点笑意思:玉莲,我这不是嘿唬孩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天份越高,本领越好,要是走了邪路,危害越大,最后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不幸,黄石中在师父和姥娘去世之后,犯了第四、五、六条戒律,果然客死他乡,而且死的极为悲惨! 师父对入门的功夫不屑指点,他指定,四师兄代师传艺。师傅只是在旁边观看、监督,想心思。 在细长扁窄的山洞大厅里,黄石中学了含有起手势、坐虎势、鸭式步、骑马势、怮式架、鹞子翻身的初步路数。 通臂白拳,一个很有趣的拳种。它并不刻意的要求习练者,先必须踢腿拔筋劈大衩,也不要求先站桩。 入门的人,是先练头路架这套拳。头路架是师傅这套拳的独创,它的根本就是奠定本门的基础, 头路架练好了,身上的筋骨,自然舒张强壮。踢腿拔筋,劈大叉翻跟头竖蜻蜓的灵活,和站桩凝气屏神的凝重,自然形成。 头路架是通臂白拳的入门拳路,它包含了通臂白拳最基本的路数和拳架。和军体拳与捕俘拳相似,通臂白拳要先学会头路架,然后长时间的下功夫端正每一个架势、每一个动作。对架势的要求是动如风、站如松、坐如钟;对动作则要求力惯四梢,急徐舒缓遂心如意。整套拳打起来,要疾如风雨、动如脱兔、静如处子,意到心到动作到,手眼身法步,步步有神! 拳谱曰:拤腰刺步两擎手,双手拍膝往前走;拗势架、骑马式、三环手,劈手拍脚精神抖… 黄石中记性好近二百个动作的头路架,不到半个月就学会了,可他练了三年也没学到精髓,直到师父去世以后,他见禽兽搏斗,心有所悟,才基本达到到登堂入室的境界。五个师兄里,只有四个人心无旁骛,朝思夜想,算是悟透本门拳法早些的。 后来,四师兄偏重练硬功,黄石中则偏向内气功。这里的堂奥,外人看不出来。 有山外的盆友来访,师傅只让他两人打头路架,让人看看通臂白牶的基本路数。懂行的看门道,不懂的看热闹。大多数时候,俩师兄弟,旋风脚加扫堂腿,迎风摆莲加二起脚。一套拳打下来噼噼啪啪的,惹得一片叫好声。 其他三个师兄,居住的更遥远,不常到师父这里来。不是山洞的大厅小,他们练不开。只是他们背着沉重的责任,需要风里来雨里去的挣钱养家糊口。 黄石中天资聪颖,悟性很强,老师教的的武艺练得很是精熟。还能举一反三,收到心到神到,出手如闪电,动手不留情,动如脱兔,静若山岳。 师父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很少夸赞过谁。每当看过黄石中的演练,师父总会捻着雪白的长可及胸的飘苒,不住点头。对他仅收的其他四个徒弟说:别看你们四个师兄入门比黄石中早,在本门的成就,就怕你们以后比不了他。 不过,这小子聪明还被聪明误。为人性情太热火,内敛不足,容易被世面的表象迷惑。就怕以后不能发扬光大,我这一门的拳术,天不假年…… 师父说完一脸的悲戚:就怕他终究要亏负我这一番心血…… 高人就是高人,黄石中后来的人生经历,不幸被师父言中。 听了师父的话,四个师兄当时脸色很难看,练武的人争强好胜是本性。 四个师兄很少见面,平时大家各有各的事,除了和师父约定好的日子,大家都要四处奔波养家糊口,他们年龄大的已经过了三十岁。 只有四师兄,他叫熊振山没有为生计忙碌,他是个孤儿,没成亲。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家当就拴在腿肚子上,在师父这里的时间最多。 熊振山还没到二十岁,人长得五大三粗,两臂发乍。走道一摇一晃的,像座黑铁塔。因为神力过人,师父让他练得是硬气功,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如今已经有所小成。千百斤的铁拳打到他身上,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黄石中天资不错,他更加应该感谢的是师父给他伐精洗髓。 那是,黄石中踏入师门一周年的时候。 师父让黄石中跪在面前,当时连四师兄都不在场。 师父阴沉着脸,听到脸很少见到笑容。 师父低低的说:我想再造一个你,换掉你的凡骨俗肉。合用的药材,我已经备好,只是你要吃二百多天的苦。 说着,他指着桌上碗:你今天把这药汤喝下去! 当天,黄石中就开始拉肚窜稀。 练拳,也开始由师傅亲自教,一点用功不到,巴掌就打了下来。 师父严令,不许回姥娘家,吃住都和师父在一起,师父严格的监视着黄石中的起居、练功。 天天喝药,天天拉稀,逐日加大练功的量。过去练功起五更睡半夜。现在夜深人静睡意正浓,师父揪着耳朵叫起。再睡还没歇过乏,鸡叫头遍,又得起床开练。 这样的难熬,到了一百天,黄石中黄皮寡瘦,瘦骨伶仃。 到第一百零一天开始,练功量没减少,黄石中的饭食开始大变样。一天三顿饭,顿顿有荤腥。师父想方设法弄到飞禽走兽,水里鱼虾,变着花样的增加黄石中的营养。 到了第二百天,黄石中就像换了一身肉。虽然还没有成年,浑身的疙瘩肉,皮肤清白,没有一点多余的油脂。蹿高上底,轻快如狸猫,迅捷的像捕猎的花豹。 试试力气,提高三四倍。过去练提纵术的圆坑,不屈膝尺半跳不上来。而今坑深到腰窝,稍微提气,轻松跃出,蹿墙上房如走平地。 四师兄羡慕的眼红,几次在黄石中面前嘀咕,说师傅偏心。这时候,师父让黄石中走路踢石块。开始,四师兄和黄石中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那么调皮。坚持踢下去,才知道那是在练绝技。 三年后,师父没有食言,让黄石中下山回家。 临下山时,师父专门为黄石中制定了一条授艺方案:每月没有天塌地陷的大事发生,黄石中都要按时到师父这里学三天的艺。来到桃花套,为了节省时间,还能收到好的效果。师父想让黄石中演练最近学习的东西,指出其中的瑕疵,然后就择要教习新的法门。 这次黄石中连跑带窜的急急赶来,除了想念见二兰子一面。最重要的是师父这是要传授黄石中,通臂白牶的精髓。 开散手,也叫散发。 就是要教给他,擒拿格斗的不传之密,俗称武林瑰宝的散发技巧及练习散发的方法。 师父早早就打发三个年龄大一点的师兄回去了,只是留下四师兄 散发是格斗用的,一个人没法练,师父就留下了四师兄作陪。 四师兄本来就十分喜欢这个伶俐乖巧知礼的小师弟,见师父留下自己陪练不由得大喜。这既可加深和小师弟的感情,还能得到师父的再次指点,更能增加师父的欢心。 师兄俩人练得很投机,水平可观,看得师父不住捋他那神仙样的银须,难得的笑出了声。 黄石中称为一代武术名家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22章 练二五更 只是老人家料古算今,虽没有写出刘伯温样的烧饼歌,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能耐。平时判事料事入神,他还是没有算出,他最看好的两个徒弟。不仅本门的绝学没能传承下去,还英年早逝,尸骨难寻。 师兄弟五人。 大师兄刘明起,身材高高大大 ,十二岁的黄石中个子算不低了,可看大师哥得仰着脸。大师哥家安在很远的涟泉煤矿,在那一带很有名气。 二师兄易元知,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黄石中没大和二师兄打过交道,他的儿子后来却是投奔了二师伯。 他家住在沂蒙山深处,每年到师父这里来一次。其余的时间种田练武,是世外高人他的出名是在一条狗上。 三师兄聂洪富,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精明强悍的汉子。随父经商,南来北往,黄石中学武三年,只见过一次。后来黄石中的儿子小牛儿,差点吃了他的大亏。 大师兄家距离桃花套很远,大概他母亲也是桃花套嫁出去的闺女。他在快二十多岁的时候,开始跟着师傅练武。大师兄资质不怎么样,记性也不好,总是学了后边的忘掉前边的。 看他练武,师傅是不断摇头叹息,又有什么办法,朽木不可雕也。天资看不上,不代表师傅对他不好,五个师兄弟里,就属他,师傅亲自喂招的时候多。他是看中了大师兄心地厚道,为人良善,不是那种一言不合,两眼一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顽劣之人。 大师兄的父亲在涟泉煤矿下井,每天挣一抖搂帽高粱面养家糊口。僧多粥少,从小大师兄就是喝,照得出眼睛眉毛的四眼稀粥长大的,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家人全靠野菜渡难关。 严重的营养不良,让刘明起成年以后,身体也没发育完全,到哪一站,都是佝偻着腰,耷拉着手。又黑又瘦,活像个大马猴,看外形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那种人。 一抖楼帽的高粱面实在不好挣,那是用性命换来的。依靠下煤矿养家的人,有几户家里没有因为矿难死过人。大师兄到了十四五岁,是下煤矿挣口粮的时候了,父母担心他身薄体弱。 想想还是让他到矸石山去淘炭吧,能挣一口吃一口。但是在矸石山淘炭也不易,为了争占有限度资源,械斗打架的事没少发生。 想来想去,大师兄母亲娘家桃花套里,南山崖的山洞边,住着一位怪人。那是个了不得的不世出的高人,让孩子跟他学两手,也免得身体弱小吃人家的亏。但官人推三阻四的,直到刘明起熬到二十岁,诚心能教石头落泪,才被师父收归门下。 涟泉山已经是个开采二十多年的老矿山了,光一拖车一拖车运出来的掘进矸石,已经堆堆放的成了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偌大的矸石山,蜂窝样的布满淘炭的塘子。 所谓的塘子,就是凭经验也是凭运气,在矸石山上选好点,先剥离表层矸石,做成深坑,然后根据含煤矸石的走向扩展开挖。好的塘子,能挖到原末子,好的原末子,黑亮黑亮的,不用洗,就能烧。谁挖到原末子,就像挖到金矿,要是原末子片大、质纯,能叫同行嫉妒的两眼滴血。夜里等人收工去偷挖,挨边的塘子截挖时有发生,这时就要看谁的拳头硬谁的势力大,架嘛没少打,这也是淘炭的练拳结帮特别多的原因。 挖不到原末子,或挖到含矸量大的原末子、有炭的矸石末子,就需要淘洗。淘洗前要在,塘子尽量近的地方,挖个池子。池子的大小,根据作业的人数和塘子的大小决定。池子挖好,先用黄泥浆糊,要不漏水没法用。末子放到池子里后,挑来水进行搅拌,太稀太稠都不行。泥汤子搅拌好了煤比矸石轻浮在上边,人两腿跨在池子上,用铁筛子筛捞,捞出来的煤泥浆太多,还要挑到河边的清水里在淘,直到都是亮晶晶的煤为止。 淘炭极为辛苦也极为危险,塘子塌方的事常发生。塌方就要死人,大师兄塘子边就发生,一家五口人都埋在底下的事,等挖出来没有一个带气的。 搅拌过泥浆,也用筛子捞煤,这是淘炭最累的活,只要操作几下就得喘,那个累呀。嘁! 累,架也得打。临边的塘子截了和,协商不行,两家决定拳头说话。 太阳才压着西山顶,约架的两家就匆匆收了工,稍洗洗,换件衣服,成群结队的到了矸石山南的树林里。树高而密,外边热气蒸人,林子里凉风嗖嗖的。 拼打在一块十来米大的平地进行。 对方用的骑马步,斜侧着身,两肩为隆,双肘下坠,两只掌一护脸一护肋,两脚前前后后飞快的直线滑动。刘明起则用交叉步,两臂云手,围着对方没有规则的转。 两人纠缠很久,动手却只一招。相持间,对方见大师兄身形略一停滞,一个箭步上中下流星三拳打了过来。不知是否故意,大师兄此时的架子是白鹤亮翅。只见他,右脚独立,左脚环起,右手在上托天,左手向后伸展,侧身相向,门户大开。都以为,大师兄要吃亏。说时迟那时快,大师兄右手下划,封死对方来拳,揉压后带;左手上挥直扫耳门,左脚排出切向迎面骨。 对方虽是高手,怎经过这样后发制人借力打力的训练?一头戗在大师兄的身侧,半天没爬起来。煤矿的人心眼直,输就是输。虽羞羞惨惨,晚上约在一起,每人两碗八五白干酒,第二天打个招呼,照样各干各的活。 那时也有丧良心的,煤故意不淘干净,有的还往里掺矸子压称。淘好的煤一堆堆放着,块煤、好煤放外边,不时的浇点水,炭堆有看相还沉。买煤的多是外地乡镇来的,满满一平车白芋干换不了一车淘的炭。 头路架的拳路,黄石中是跟四师哥学会的。四师哥路数他熟,可他生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身体魁梧的像半壁山崖。他身大力不亏,练散发的时候很经得住击打。别人打他一下,等于给他挠痒痒,他要给人一巴掌,比熊掌的伤害严重的多。也是资质天生,老天爷不偏不向,给了他力气,却没给他灵活。 他弹跳力不好,打的拳虽也力惯四梢,但就像个辘轳石滚子,不好看!师父教给他外家功夫,让他专攻金钟罩铁布衫。 熊振山给黄石中整了了几回拳路架子,后来自己就不好意思啦。黄石中虽然才开始学习,功力虽差,他蹦能蹦起,跳能跳起,拳打的很波俏。特别是,在师傅的强制下,经过二百天的磨难,人整个脱胎换骨,矫鹞异常,武功后来居上。 起五更,睡半夜,是练武的人,必须吃的苦。 师父对五个徒弟的要求很严苛,白天不允许他们拉架子练功,连伸胳膊踢腿,表现出来两下子都会受到责罚。黄石中师兄弟们练武都是在晚上二五更,师父指点,教练新的路数,都是在茅草庵旁边,不太大的山洞大厅空间进行。 既是怕显摆,也是怕人偷艺。实际是,柳金牛真的来偷学过艺,白发老人不愿收徒,能怎么办。想学武艺,只有偷! 特别是见到二兰子一家对黄石中高看一眼,黄石中又每天到南山洞这边来,他就像吃了青杏,酸的倒牙。 遗憾的是,传艺在山洞里进行,难以窥斑见豹。 柳金牛是接近成年学的武艺,那是他到四方镇在商铺里当学徒,跟着老板的儿子拜同一个师傅,陪太子读书学的。 在山洞的大厅里:玩玩呗!师父河南人的口音说。 黄石中抖擞精神打了套头路架。想表现,就特别卖力,摆莲到位跺脚山响。一套拳下来,腰几乎都直不起来了。师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池子,捏捏黄石中的骨节,让黄石中拉鹞式架。 师父满脸不高兴:你回家练球的功?这样可不中! 中不中,是师父家乡管不管的意思,这是河南一带人常用的口头语。 听到师父的责备,黄石中满头大汗,咬牙绽筋就是做不到前后拳侧肩一条线,弓箭步连肩上下一条线。 这时四师兄也赶来了,他家住的地方离师父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天资不高,功夫下得大,应该说师兄弟们中练得最好的。膀大腰圆的四师兄,把两条胳膊从黄石中的胳肢窝伸出,往上铁架样别住黄石中的双肩,让黄石中丹田贯足气,命令说: 深吸口气,咽下去,好!磨… 听师兄猛力一磨,黄石中骨节咔嚓一声,满身舒服。师父喊了声:中! 黄石中从此有了很规范的鹞式架,这可是最能体现通臂白拳独特功力的基本架子的。 师傅的知识很丰富,据说吹拉弹唱都会,有人听到他半夜吹箫,还有人听过他啦二胡。曲调很像江河水那样的,,树林蔽日,四路苍苔,独自在山谷回荡,让听到的的人,由不得驻足倾听,那江河水流不尽的悲伤。 武术的知识更是让人佩服。他教你绝不揠苗助长,循序渐进,按各个人的天赋和功底,因人施教。 师傅教通臂白拳的核心套路子路八卦锤时,不仅讲了套路招式的变化。更是给徒弟们,讲解阴阳相生、相伴、相克的原理。强调指出,在一定条件下,阴阳的平衡的,这是最理想的状态。而在超过某个范围,就会打破平衡,产生新的东西。 他教的子路八卦锤的要义,基本上要保持一手掌,一手拳,而且失踪处于一手虎口朝地,一手小指对天的平衡状态。 练这套拳法的人,如果按照师父说的去做,气血流通,全身舒坦自在。那感觉,就像打通了任、督静脉。 师父特别重视练功。抓功、四路平气、七步功、金牛耕地,是练内里。排打功、鞭墙、横劈掌、抓,则是练得外功。其四路平气很骇人,鼻子里闷哼着嗯、哼、呵,咦,用砖陪打头、胸、肋、腹,可架势啦。黄石中在姥娘家住了三年,基本功的练法,刀枪剑戟,长拳短打的技法,花里胡哨掩人耳目的东西也学到了不少。身体换了副骨肉,武艺初成,绝艺也有了眉目。 这时老爹不干了,找到姥娘家几次:庄家人靠的是什么,是田地里的土坷垃,学那个武艺有什么用?不当吃也不当喝。饿的你眼睛发绿,塞肠填肚的。还得是地里汗水珠子摔八瓣,种出的粮食能活命。 穷学文,富学武,咱装甲人指什么?指的是土里刨食吃。 老爹很不乐意的对岳父、岳母抱怨说。 老爹说得并不错,庄稼人指地,黄石中不知稼穑的在世上指什么?姥娘面对犟头筋,年过半百的女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最后和师父商量定,回家去练。每半个多月,到师父这里学新练旧。只是,临分手的时候,师父一再交代黄石中,不许在人前显摆充能,不能在外人面前练功,更不许说出师承。 师父在送他回四方镇的路边,当着四师兄,把练功的诀窍,就像以前交代四个先到的徒弟一样,对黄石中教谕了一遍:一力降十会,一熟降十巧,一巧降十绝。绝有力,有巧,有快。心到手到,手到脚到,身子到。这一切在于练,到熟,到快,到有力,到心随意生,意到拳脚到,招数到。要做到手指意驰,无招胜有招。 再说,赶往桃花套的山路上,看到天色渐晚。黄石中竭力加快脚步,使出了师父禁止外露的草上飞本事。 想着往事,黄石中心里激动,迫切想见到师父、姥娘、二兰子。在深山窝里的荒草野径上,不由得飞蹿起来,不一会,汗水就密密麻麻的的涌了出来。 眼见得已经可以看见姥娘家的影子,黄石中不敢放肆的显示功夫了。撸了把脸上的汗水,平息下心情,缓缓向姥娘家走去。 每次来姥娘家,黄石中心情都很愉快。因为,在这里他可以见到恩师,得到指点,武功会再上一个台阶。窃喜的在这里,可以见到和他已定婚约的未婚妻二兰子。 这丫头,一头的黄毛,已经变得乌黑,营养不良黄不寡的脸上,也有了明艳的光。 晚上月明星稀,山窝间一片清辉,飘荡着迷幻的琼楼玉宇。 黄石中当然首先要见的是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环境往往能改变人的心情,出世高人的师父也不意外。他倒背着手,站在山洞口不远处的卧牛石上,仰天长思。虽然,他早就听到有人远远走来。从声音分辨,不会是别人,只能是那个宝贝疙瘩小徒弟。 师父还是穿一袭长衫,长衫的衣裾在微风里飘飘摆摆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见到黄石中到来,他两眼炯炯有神,颏下的胡子花白而整齐,圆口布鞋,宽松的中式便衣。微微走来,走路轻飘飘的不溅丝毫灰尘。他不太说话,大多时间在观察、思考,最常用的话是:中! 这是河南人典型的乡音!少年离家老大归,乡音无改鬓毛衰!师父已经是耄耋老人,唯一难改的是河南乡音。 他是姥娘的远房表哥,以前在家乡也是个富户。他生来酷爱玩拳,玩的家败了。后来闹红莲教,深陷其中的他,生死不明。私定终身的玉莲,被收监后逃出,在也不见踪影。后来,他获得玉莲的信息,就隐居在这深山里的桃花套。 师父再一次看看黄石中,鹰一样。 黄石中浑身凉飕飕的,没一处自在。 师傅的知识很丰富,据说吹拉弹唱都会,武术的知识更是让人佩服。他教你绝不揠苗助长,循序渐进,按各个人的天赋和功底,因人施教。 师父的最拿手是散发。老人家不过一米六的个子,教学中不经意的就把一个大黄牛一样的四师兄横扛在肩上,活像燕青在泰山擂台扛起擎天柱任原! 形散神不散,学散发可不易。要先练滑步、搓步、鸡蹬步、弓箭步、交叉步、丁字步。练尖脚、排脚、勾扫脚。拳的对打,名目更多,一锤、二锤、四锤、六锤,然后锤加脚、锤加擒拿综合练习。 那时,师父要求记住的,黄石中只是听着新鲜: 拳法如兵法,声东击西,欲击下先击上。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远不发肘,近不发手。 远用足踢,近用顶膝。 粘及开,开及打,出手如闪电,回手如弓弦。 后来,黄石中感到终生受益。 学散发,就等于学会自卫,学会伤人。师父的理论是,想学套路,谁想都可以教,散发不行。要想学散发,拳路、功力的登堂入室,人还得可靠才行。 师父想教谁散发,第一次叫开发。开发前要磕头,递上拜师帖,然后发毒誓:上不传父母,中不传兄弟,里不传女婿;违誓天打雷轰,不得好死!然后,师父才在暗室教散发的诀窍。对打的练习,只能在已开过发的师兄弟间进行,而且还得避开没开发的人。 这次黄石中到姥娘家里来,之所以分外高兴,是因为师父要给他开散发。这是他来的时候,分手的时候老师承诺的。 散发,那可是师父这门拳术的精华,练好了这门技巧,不能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可是鲤鱼跳龙门鱼化龙。在那里和人以拳会友都不会吃亏的。 师父传授散发,很严格,不仅要看徒弟的基本功,和是否具有天资,更要看弟子的德性!师父教给黄石中散发了吗? 要知后事如何,请通知分解。 第223章 拳中精华 黄石中的师父当时淡淡说,微带赤红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回去好好练呗,下次你再来的时候,我会给你开散发。 乐得黄石中在回去的路上一蹦多高,开散发!他早就盼着这一天! 再说,那天下午,黄石中过了野山套,开始不顾忌讳,运功快跑。 赶了大半天山路的黄石中,见到师父很是兴奋。师父也笑眯眯的十分高兴,师父没有食言,他当晚开始教给黄石中散手,也有人称为散发。因为这套技击术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是兵无常形,水无常势。依靠平时搏击和套路中的招数,看力量反应,更是随机应变。除了利用云手的起手式,搏击中全靠平日经验积累,和灵光乍现,再无套路。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黄石中练的功夫,可以用到对敌实战的阶段。 师父只给黄石中传授了起手式和常用的手型,以及对打时 少不了的箭步、跃步、滑步、趄步。 师父亲身示范完,散发初步的手眼身法步以后。就让在旁边看得搓拳跺脚,技痒难耐的四师兄由浅入深,由快到慢的,教起师弟。 两人对打中,黄石中一进一退,虚实结合,拳掌交加。忽而两眼圆瞪,静若处子,忽而打上几下,迅如雷霆,动如脱兔的较量起来。 悟性不错,适合练武的材料! 旁观的师父,乐的揪着胡须频频点头。 平时练的各种套路,基本功夫。只能是入门的学问,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 拳中的精华,是散发,也就是称为散手的技艺。 在师父这里,要想开散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既要有相当好的基本功,还要有练套路陶冶的身体协调性。更重要的是:师父认可人品,这就是学武,先学做人的规矩。 能够开散发,黄石中大喜过望,心里充满感激。 毒誓和拜师贴是跪在师父面前完成的。这是本门祖师爷留下的规矩,唯恐不肖之徒为害人间。 师傅在黄石中练散发时,几乎没亲手带过他。老人家只是在旁边指导: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熟能生巧。 再普通的招数,练得多了,手由心发,拙能生巧。所谓的绝招,就是心随意发,动作一气呵成,臂指颐使,随心如意。 当然,要想一招制敌,好少不了功力的相助。往往越是简单的招数,越容易成为绝招。 这次进山,师父没有多待,在教黄石中练完三天散手,他就开始出去云游。他说,时间大约四个多月。当然,他不会让黄石中白跑路。每月到南山洞的时间不变,期间安排的课程,由四师兄代为监督和传授。 师父再次回到桃花套,已经是秋收结束,小麦都种都入了地。师父这次归来身体状况明显不如以前,满脸的倦容。就是刚刚休息一夜精神饱满的大清早,他还是有些萎靡不振。 黄石中不由得担心起来,在练拳的间隙忧从心起的对四师兄:嗐,我真担心师父的身体。四师兄没搭话,低下头,看着着脚下的地,闷浊的出了口长气。师兄弟五人,就他和师父相处的时间最长,感情嘛,不用说了。师父身体有点毛病,他都割肉样的疼,恨不能替师父身受。 师父云游回来,拖着疲倦的身体,他一连三天看黄石中练散发。第四天其他师兄弟走了以后,在幽暗的油灯下,只剩黄石中和四师兄。两人汗流浃背,腿青胳膊肿的,气喘吁吁,想靠着山洞壁歇歇。 师父说话了:你俩,再玩玩呗! 这个河南人的土话,再玩玩就是再练练! 师父教了两人三招,也就是两兄弟和别人对打,往往依照克敌制胜的三招。金鸡独立!仙鹤晾翅!顺手牵羊! 这三招,看起来容易,练起来,可得几年功夫。三招之间,环环相扣,招招想通。三招变九招,九九八十一,随势应变,巧妙无比,变化无穷。扒打加擒拿,讲究的是眼快、手快、进步快,手还得有点鹰爪力,眼更不能眨。趄步进肘,既要求身法好还得脚步灵活。下拾腿横踹腿,要做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打上必先击下,反之亦然。照脸一个撩掌,待对方格挡,顺势下蹲变丁脚。招数讲究的是讲究快、巧狠、准稳,无招胜有招。此后的人生过程中,师兄弟俩,凭此绝招,战无不胜,罕逢对手。就是四师兄后来加入了游击队,和日本兵百人相搏的时候,也把这三个基本招数,用到了大刀和拼刺上。 师父教的练功方法,除了用棍棒拍打胳膊腿、击树撞墙墙,其它的好听不好练。 隔山拳。每夜更深人静,先练抓功,悄悄走到井边,对着深井尽全力打三拳,转头就走,绝不能回头,要坚持百天。此法讲究个秘字。正抓阶级斗争地 年代,这诡秘的事如何办? 铁砂掌,黄石中倒练过。可没有透骨草熬水洗,醋炒黑铁砂麻烦且又找不到纯的。掌心的紫血泡,破了起起了破,功没练成,右手麻木手腕僵,再练写字手就像残了样。 功夫,功夫!最大的消费是时间,没有时间的磨砺,就没有傲视全雄的武艺绝活。 练武不觉时间快,功夫吸纳光阴长。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转眼间几年过去了。如今黄石中几经长成肩宽膀乍蜂腰方臀的威武汉子别说在村里,就是在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的万年闸小镇上,往哪里一站都是不可小视的存在。 黄石中已经成家,当年从恨乎爪下冒死救出的二兰子,成了他的新媳妇。一条长可以到腿弯子的独根大辫子,如今盘成发髻用丝网子罩住,再用银簪插上,一走路腰肢活闪颤动的如同桑木扁担。 好日子这几年,黄石中的生活变化的很大。外姥爷、姥娘相继撒手西去,师父在姥娘去世后,不知云游到哪里去了,再也没有得到他的信息。 桃花套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二兰子家人丁稀少,两个老人家一过世,仅剩个有智障的弟弟在混日子。 原先师父在的时候,黄石中回到家,开始每天半夜起床,练得二五更的功夫。 只是离开了桃花套,四方镇,附近人员密集,要想找到快练武的隐秘所在,谈何容易。 按照师父的要求,法不外传,艺不外露。就是夜里练拳的时候,黄石中也要东瞅西瞧,没人注意才行。 自己必须深藏不露,更不可轻易露出底细。要叫别人偷了艺,那可是出卖师门的大事,即使师父不来算账,几个师兄怎么容许。 要是后来黄石中真的按师父的要求,别叫李二狗几人知道自己的本领。黄石中就不会结交狐朋狗友,人怕出名猪怕壮,埋下祸根。他就不会背井离乡,下场悲惨。大运河边,万年闸畔的四方镇养活的了他。 自从师父消失了踪迹,黄石中沥沥啦啦的独自起夜练了段时间,黄石中感到自己没有进步。自己一人练太寂寞,提不起性。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日不练手生,两日不练拳生,三日不练等于散功。 黄石中白天没处练,白天忙活。半大小子贪睡,渐渐夜里起不来,再加上有了想女人的心思,别说功夫进步,就是能保住上一次的水平就不错了。 渐渐的黄石中打一套头路架下来,得弯着腰喘半天,手脚都麻。 女色一直是练武人的大忌,再好的女人,哪怕是天仙玉美人,每夜床上的杀伐,再练功夫就是笼子支棱耳朵,没有了精气神。 这时,黄石中真想让师父重现那点石成金的二百天。 黄石中现在不再半夜练功,晚上和二兰子的旖旎,让他下不了床。 说到底,师父阅人无数,黄石中的确是练武的好料子,只是那种骨子里的惰性,喜欢享受玩乐,却是师父看走了眼, 黄石中这时对师父教的功夫,开始鸭子吃蜗牛,不再静下心思考其中的奥妙。 有时在白天,觉得没人,懒洋洋的黄石中就在树林子里开练。 这边黄石中的父母也都入了土。在村里长者的公证下,弟兄三个,分了家,各自立门户单过。 大哥二哥是本分的庄稼人,和黄石中分家是因为,黄石中不事庄家,游手好闲的,喜欢呼朋唤友,家传的薄地日渐减少。 此时的黄石中已经有了一儿两女,按理说应该收收心,专心的守家过日子。 黄石中,他不!自从没有了师父和老人们的管束,就像乍了翅的鸟,想怎样飞,就可着性子任意飞,把师父当年立下的十条规矩:四不许恃强好用,五无不许滥交匪友,六不许嗜赌如命……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真是向师父发的毒誓,致于死无葬身之地。 按理说黄石中是走不到这个地步的,家里薄地不多,填饱肚子还是不成问题。 黄石中和二兰子的感情很深,在救出二兰子,在姥娘家学基本功的那几年。练功都是在晚上,白天总是在山套里满山遍峪的跑。大多时候。二兰子是他的跟班,提着柳条筐,在他身前身后哆嗦着跑,嘴里还不时甜甜的喊着:石中哥! 生怕他把自己落远了,再碰到凶禽恶兽。那次被恨乎一抓,她的胆被吓破了。风吹草动,就全身吓得起鸡皮疙瘩。 虽然黄石中后来回了家,见面不太方便,在老师傅没死之前,两人还是经常见面的, 就说黄石中赶到师父这里开散发,大白天运功飞奔的那次。痴迷散发的同时,黄石中还是和二兰子,卿卿我我的见了面。 年轻人,一旦沾染上情,很难控制自己。应该说,俩人也算的上从小结识的夫妻。 黄石中两口子算得上青梅竹马,婚后的贫穷但甜蜜,相敬如宾。 两口子的感情和家里的窘迫,是从黄石中拜把子兄弟开始的。 二兰子嫁过来的头三年,黄石中不大出门走动,那时南军打北军的,社会的乱象已经开始显现。村子里,镇子里的年轻人为了放屁添风,走夜路说话热闹吓跑鬼。 大多在练了武功以后,有了大把的同门师兄弟还是不足,又多是桃园结义,点燃一炷香。香前撅鞋底,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愿同日同时生,但愿同日同时死。平时老大,老二的喊着热闹的很。 黄石中没有和别人拜把子,不少年龄相仿的人喊过他,人走后都叫二兰子给劝没了。在万年闸镇附近,像黄石中这样不入门,不拜伙的,还真是庙前的旗杆独一份。在家蛰伏久了,看到别的人呼朋唤友的黄石中很是心动。 正想睡大觉,有人递枕头。 阴历三月三,这是麦季前附近最后的一个会。会的中心就在万年闸阵,比以往初一逢十的集市,不知大了几十倍,逶逶迤迤,麦场用的木锨,叉麦捆的桑木叉子,柳条辫的盛粮食的斗,都摆到了,平日里死气恹恹的村子路口。十里八村的人潮水一样的涌来,到处人声喧嚣,驴喊马叫,猪哼羊咩。家畜市,家禽市,牲口市,甚至连卖鸭猫狗兔的应有尽有。 这样的逢会,一个镇上一年不过一次。说书的唱戏的,打把势卖艺的,走江湖卖野药的卖地方小吃,用布扯起围挡开起临时饭店,比过大年还要热闹。 溜达了一会,前边围着一大圈人,里边锣声当当,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爆发出阵阵喊好声。 可能是打把势卖艺的吧?黄石中心里想,这样的场合最吸引人。还没走到近前,就看见刘铁牛、李二狗、张小驴几个邻居,平时走得近玩的来的人,在那里探头探脑的踮着脚尖往里边看。 看到黄石中踱来,李二狗一眼瞥见,便大声的喊道,黄三哥快到这边来看,这些卖艺的端的是好本事。见是熟人招呼,黄石中靠了上去。场子里正玩着双刀对花枪。乒乒乓乓打的甚是热闹。紧接着众人的喊好,又玩了空手如白刃,地趟鞭之类的。在黄石中这样的高人调教过的眼中,打的虽然热闹,一点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不过是戏子套路攥人眼球的路数,到了实战的场合是一点都不管用的东西。 黄石中看到意兴阑珊,转头想走。这时从卖艺的人群里,又走出一个赤身露胸的男子。他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胸口两边激凸的两块肌肉,很快由红转紫,又由紫转成於黑。口里不住嘴的喊道:看一看,瞧一瞧!不瞧不看不热闹。 也许刚才的表演,不入行家的法眼,说是演戏的套路。不瞒大家说,的确是练就的套路,专门赚个热闹的。马上兄弟就表演几个真功夫,让老少爷们指教。 见反应一般,汉子继续扯着破铜锣嗓子:外行看热闹,内行的看门道,我现在拿出的是真功夫,没有刚才师兄弟们表演的花里胡哨。看着,大家看仔细了,这可是耍不了滑,使不得尖的力气活。 说到这里,他把半腰间四指宽的板带,又扎了又扎。瞬间腰细的碗口粗,大腚垂,凸腹胸,活像一个亚葫芦。 只见他摆着骑马蹲裆式,左抓一把吸气进腹,又虚空抓一把吸气进腹。那腹部越发的膨胀起来,好像略加手指弹弹,就能的破。 男子做张作势的卖弄了一阵,引得大家好奇的屏声静气,眼扒眼望的看着场内,不知出现什么奇迹。 见观众如堵,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男子一摆手,四个壮汉哼吆咳吆的抬进来一个轧麦子专用的辘轳滚子。也不知,这么重的东西,他们是从哪里借来的,怕不得有二三百斤重。 那人先是拉着架子,龇牙咧嘴的晃晃碌碡滚子,就好像蜻蜓憾大树,纹丝不动,引得观众哈哈大笑。见效果不错,他又哧蹬着滑步,在场子里走了一圈。 然后双手作揖:让大家见笑!以为我真的搬不动?逗你玩玩。这次,他蹲好马步深深的吸口气,喊声:起!那碌碡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只听他又喝了声起,禄蠹已经被他双臂举过头顶。耍功夫的人,在众人如雷贯耳的喝好声音里没有收手,高举着碌碡在人围成的圈子里,走了一整圈。走到谁的跟前,谁都吓得缩脖耷肩,生怕着重物掉落自己身上。那重量,还不砸的两头蹿屎尿,成坨肉酱? 带走到刚才举起碌碡的地方,卖艺的并没收场,将碌碡轻轻抛起,用弯起来的胳膊肘子接住,才把碌碡放在地上。力气这东西可是使不了诈逃不了巧。虽说这一番表演后,那汉子红头涨脸的,黄石中还是很佩服,跟着众人拍起巴掌。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样,应该善始善终的,黄石中人生的路也不会发了岔。 偏偏,卖艺的出那么大力气是为什么,是为了讨几个赏钱,卖几贴膏药。谁知,这四方镇的人见多识广,大多数是属铁公鸡的。任走江湖的喊破嗓子,求爹爹告奶奶,大多袖手旁观哈哈笑,扔钱的不多。零零星星几个铜钱,连中午饭钱也不够,膏药也没卖出几副。汉子怨愤的心就有了,上来只是讥讽,后来干脆糟蹋起民风:我以为四方镇交通八方,大运河的明珠,住的多是及时雨宋公明。没想到,病大虫薛永落难虬龙镇! 这是水浒里着名的一段,听惯大鼓书,评说的镇里的人,老少皆知里边的内容。 汉子愤怒下,犯了江湖大忌,口无忌惮。这下可是惹了众怒,围观的人哜哜嘈嘈,胡嘟哝乱骂。可是没有几人敢大声回骂,更别说动手的了。 刘铁牛、李二狗们是见识过黄石中的本领的。只是黄石中这个人深藏不露,不愿意出头露面,显摆的事找不到他。 李二狗眨了眨眼,这小子从小就不太地道,满肚子的心眼子。他转脸对张小驴几个住在同一个村的人说:满镇子的人吓的尿裤子。多好的出头露脸的机会。要是压倒了卖艺的,这方圆十几里地的人,不都得对咱村竖大拇食指? 刘铁牛皱巴着脸,咱们这样的,三脚猫四蹄狗的,那个上去都不说个。可这口恶气又没法出,他们可没有揭阳镇穆春、穆弘的本领。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24章 江湖义气 几个泼皮正在抓耳挠腮,找不到办法。 这时,眼尖的李二狗冲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黄石中,对自己的伙伴打了个手势:那是个高人! 张小驴摇摇头:他肯出头露面? 嘿嘿,请将不如激将,你们按我的安排来,保你大象摘苹果,今天露一鼻子。 说着李二狗对张小驴贴耳叽咕几声,就见张小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喝一声:呔!何方来的狂徒?少要发威,不得伤人。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怎的强取硬索。 他话没落音,挥拳就打。拳法曰:一力降十会,何况张小驴这样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人。 那举碌碡的汉子,也没回话,轻轻一挥手,张小驴就像秋天的树叶轻飘飘的落到人群外。 然后李二狗就凑到黄石中身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石头哥,你就这样看着咱这一片受辱?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不能小看李二狗,平时孩子们闹着玩,挨打的总是他,今天竟然文绉绉的说出这样几句话。 是啦,李二狗家族势力颇大,他爹送他进过几天私塾,点子多,人滑溜,常以智多星自居。只是这个人就如烦人的绿头苍蝇,见腥臭就往上扑,没利的撒丫子就跑。虽然是近邻,黄石中可是不愿和他太亲近。 李二狗继续说:石头哥你虽深藏不露,蛛丝马迹咱自己哥们还是清楚的,哥的本事深不可测。古人云:学得惊世才,卖于帝王家。你不愿出世,甘愿老于垅亩,可保卫桑梓的责任还是有的吧? 这是刘铁牛靠近前来:石头哥,你这人太不仗义了吧,又不是让你流血卖命。替咱们弟兄们出口恶气,总应该吧!看看张小驴兄弟,本事没有你大,还不是敢替咱们这地方出头。 张小驴这时已经擦干净鼻孔里摔出的血,冷冷的说。是英雄造福一方,是狗熊吗……他拉长了声音,只能缩头乌龟!走吧,咱们弟兄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求那个窝囊废有什么用? 黄石中心中的火腾的被点燃了。这时老师的教导,入门时的戒律,在发烧的大脑里都化为了灰烬。 黄石中冷冷的笑,笑的没有出声。轻轻拨拉开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伙伴,悠闲的走进众人风雨不透围着的场子。 卖艺走江湖的人,乍一见他进来,倒也倒吸一口冷气,见来人不胖不瘦,浑身精干,两眼透射出精光,倒也不敢小觑了他。 刚才那个句碌碡滚子的壮汉,迎上前来,双手一拱: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请问朋友有什么指教。 黄石中没有答话,径直走到碌碡滚子前,伸脚一拨拉。这下让那帮卖艺的顿时变了脸色,二百多斤的东西啊,他就像拨拉块小石头。 黄石中在众人诧异的眼光里,拨拉好碌碡的角度。也不见他运功哈气,随意一脚,将禄蠹滚子踢到大树尖高。然后更是来了个梯云纵,犹如燕子般盘旋在空中,手托着碌碡滚子落到地上,轻轻一放尘烟不起。 跑江湖的一帮人全都呆住了,三步以内必有芳草,也有遗贤,老祖宗说得话可说金石良言。 当大家都看愣住的时候,黄石中趁大家不注意,悄悄的穿出人从,想不声不响的回家。 在下想再请教几手散打! 汉子说着亮开双掌,刷刷的绕着黄石中转起圈。 黄石中淡淡一笑,拉了个白鹤亮翅的架势,峰驻渊峙,泰然自若。说来也怪,无论汉子转到什么方位,黄石中只要左右对换架子,始终面对敌手。 汉子练得是游身八卦掌,两只手后护心,前边的蛇吐芯,弓箭步滴溜溜的绕着人转。转一步,劈一掌,雷霆般大喝一声,英气夺人心魄。那气势,就如十五的钱塘大潮,瀑天盖地,翻翻滚滚而来,大有吞没万物的魔力。 有道是,忙家不会,回家不忙。一力降十会,一熟降十巧,一巧降十绝。绝有力,有巧,有快。心到手到,手到脚到,身子到。这一切在于练,到熟,到快,到有力,到心随意生,意到拳脚到,招数到,无招胜有招。 可惜,他遇到的黄石中,练得拳讲究后发制人。人动我心动,心动带身动。身动不出手,出手就要命! 汉子的掌风催动的黄石中的束身衣襟,撒拉拉的作响。只是黄石中就如激流中的礁石,任你风高浪急,潮水任何凶猛的冲击,一旦退去,他仍然能稳稳当当的屹立在急剧的湍流里, 汉子转了几十圈,始终找不到黄石中的破绽。他自知功力不如,散打也不如对方。 汉子很知趣的顿时收起格斗的架势,又是双手一作揖:何方高人,敢不请教大名? 黄石中又是淡淡一笑:在下黄石中,敢问阁下大名! 败军之将何敢说明?既然兄台下问不敢隐瞒,在下凌昊义! 说着作揖到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相见,必有回报。 说完,凌昊义他们匆匆收拾起卖艺的家伙,乖乖的开了万年闸会。 黄石中略一沉吟,追了上去。他可不愿无缘无故的结下仇敌,,倾尽钱囊,掏出五块大洋送给凌昊义等人,大约值五两银子的钱。这是二兰子积攒多日,让他到镇上买小毛驴的钱。家里的大石磨,二兰子推起来实在费力,让黄石中推她又舍不得,只好想出这条主意!买只驴子去拉磨!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的体恤赔礼,为自己日后逢难留下了余地,也为他的儿子以后的生存留下余地。 黄石中图一时之快,中了李二狗的激将法。走出人群,送走凌昊义他们。头脑冷静下来,后悔的想怎么坏了老师父的戒律,忐忑不安的转了转,就想打道回家。 李二狗算计黄石中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见他被激出手。知道 他并不是心如古潭的老僧,而是凡心没灭的凡人。连忙带着刘铁牛几个人跟上了黄石中,强拉硬扯他进了酒馆。 抬手不打送礼人。何况这都是些和自己从下光腚长大的兄弟们?在前呼后拥下,黄石中第一次进了酒馆,也第一次喝醉了酒。 趁着酒性,酒后迷迷糊糊地的黄石中就和他们几个人。在一炷香前,撅了鞋底,成了生死与共的把兄弟。 二兰子知道黄石中在外边拜了把兄弟,很是不高兴,嘟嘟囔囔了几天。 木已成舟,她也没办法,刘铁牛几个人在外边倒也没有什么恶行,砸寡妇门扒绝户坟的缺德事倒也没干过。 只是,黄石中和走江湖比赛较量武艺,他的一踢一接,让他这伙把兄弟声誉鹊起,一时震倒了附近的地痞混混,在地面很是吃的开。成了没人敢惹的一帮太岁爷,谁家有些不顺乎的事,都来找他们去调解,成了当地的人头。 人说一个麻姑油吃香嘴。也是过来人说,大烟一抽瘾难戒。赌博好玩,易进难出。 黄石中在众人的拍马逢迎下,众星拱月般的享受。他很快忘掉了师父一再强调的清规戒律,吃喝嫖抽赌。除了嫖觉得对不起二兰子,其他四样恶行,他是样样涉足,般般有瘾。 再加上黄石中生性好朋友,南来北往的只要喊声黄哥。他就打肿脸充胖子,割大腿肉招待朋友,也不兴绉绉眉头 好朋友,沾染恶习,就是家有金山也挡不住折腾。何况,黄石中分家后,许多算是个殷实的农户。 不是庄家,只有出的钱。除了没被人钓鱼时有点收入,没有进的钱。黄石中又不肯办那些丧良心挣的昧心钱,家道很快败落下来。 黄石中绝不是低三下四活着的人,自从正月里把房子和地都在赌桌上输光了以后,手里的一点钱,又资助了远方慕名来的朋友。 黄石中彻底变得吊荡精光。他望着庄头东去的大运河洒了几滴泪,当天就从三间瓦屋里搬了出来。 大隐隐于市,那是离开江湖自诩的清高,是无欲无求的存在。一旦出现家里人强烈要求,骨肉的疼痛,生存的威胁,再高傲的头也要向不屑一顾的秽物膜拜。 再不会笑话庙堂的勾心斗角、虚伪贪婪、投机钻营的肮脏行为,和出苦力,土疙瘩里刨食的卑贱。 生在污泥中的莲,不染秽物只是存在想象中,经不起生存需要的检验。藕本无心,去掉藕节就有心;竹本有节,想通了有所求,就有节。 和把兄弟们大吃大喝,讲排场要体面。接待江湖朋友,打肿脸充胖子,不能量入为出。再加上陷入赌博的沼泽,越挣扎陷入的越深。 黄石中终于和小富即安,体面的隐士高人般的生活告别,灰头土脸的远走他乡。 在逃荒到黑虎墩庄前,冲着哭哭啼啼的妻子,一菜刀砍掉了自己右手的食指。然后挑着一副烂筐,一头放着三岁的小牛儿,一头挑着烂被套。住进了正准备扛长工的东家,那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厂屋子。 虽然二兰子说小牛儿姥娘家,不远处的桃花套应该条件好,黄石中他不愿意。他怕给姥娘家丢人,怕当年多次谋划娶二兰子的柳金牛和王有才笑话妻子:挑花的,拣黧的,最后得个没皮的!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黄石中实在丢不起这张脸。他怕姥娘和二兰子的熟人见了笑话,说他白搭熊。 白搭熊是当地骂人很重的话!熊也就是男人精子的意思,这句骂人话,要多恶毒,就有多恶毒。 这场屋子东边沾山,西边是荒草滩,南边是条成年都不会断水的山涧深沟。北边却是一片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杂树林 ,可是个连山羊都钻不进去的地方,只有叫不清名查不清种的凶禽野鸟在那栖宿。二兰子很喜欢这地方,这里虽说没有大运河边热闹繁华,倒也是个清清秀秀的山村。幸运吧不行,从到这山窝后,成天长吁短叹的,望着家乡运河的方向发愣,拿起烟袋一抽就是十几锅,一早一晚闷着头在场边练拳,麦穰垛边那棵人把粗的大柳树被他连踢带锤的弄得皮破叶黄 。 二兰子本是山里人,山居惯了的。这次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看那苔藓茂林、苍石莽草自是十分亲切,大运河边黄石中输的光腚拉擦的晦气渐渐被冲淡了,虽然唯一的弱智的亲弟低,在她没回来的大雪天冻死了。 二兰子也没悲伤几天。快活是她的本性:人的命如钉钉,胡思乱想没有用。命里有时须当有。命里无时终须无。她倒是想得开,放的下。人是苦虫,不苦不行。 和黄石中称为夫妻,她自认为的天定的。 初次认识黄石中,那时她才十二三岁。 当天,阴雨后,跟庄上的几个孩子,戴着席荚子,挽着裤腿,去山上拾地蕨皮。 久阴才放晴的天特别的明艳,拨开绿绿的树条草棵,踏着青青的苔藓,拾着翠生生的地蕨皮,孩子们滋得又唱又跳。不知谁的眼尖,指着天空:看!那里有个很乎! 碧蓝碧蓝的天空上有个小黑点直直的撞了过来。哎呦!它爪里抱块石头! 孩子们惊叫着,四散着向树林里逃去。 这恨乎两爪能抓起几十斤重的羊,能抓起比擀面杖高的小孩。前几天听人说王大爷家的小屙在山上逮了只小恨虎,这不它的爹娘报复来了。 二兰子她娘昨个夜里闹牙疼,弄得二兰子一夜没大合眼,拾地蕨皮头还晕乎乎的,等到阴影罩在身上时,才被伙伴们的喊叫惊醒。本能的往前一蹿,恨乎丢下的石头已把地上砸了个大坑。 当恨乎发现石头砸空,再次愤怒的扎撒着翅膀,猛扑下来,要把二兰子抓到空中。幸亏黄石中从崖上跳下来,砸落飞离地面的恨乎,救了她一命。 从那,二兰子的父母就有把女儿许配黄石中报恩的心愿。黄石中也在二兰子心里,扎下根。 黄石中在姥娘家学艺的那三年,抬头不见低头见,两小无猜,便有了情愫。再加上黄家的家境不错,进入青春期的黄石中越发英俊挺拔。娘说她的命是捡来的,也说是黄石中救的,二兰子越发的喜爱他,最终婚姻便是水到渠成。 搬到新的地方,生活在群山环抱中,没有了四方镇的阴影。二兰子又像当年做闺女时,活泼的像个马吉梨子,成天乐的吱吱喳喳的。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恨乎的阴影给罩住了。 那天,二兰子背着撮箕子到东山旁去拾柴火。小牛儿提着拳头大的小柳条筐揪酸枣子。娘,娘,这酸枣子都红了。二兰子直起腰看看,哎呦,红的像玛瑙,绿的像翡翠!乖儿子,你自己在那揪吧,草棵深,娘只能看到你的小头皮,跑远,有老狼嗷。小牛儿答应着,哼哼唧唧唱着:扯大锯,拉大锯。接闺女,带女婿,亲家母,你也去……事情发展的实在突然,二兰子直腰插汗时,蓝蓝的天上才有个针尖大的黑点,汗还没擦完,席一样大的恨乎的阴影就投在了地上。 出于本能,二兰子疯虎似的向不远处的小牛儿扑去,身子刚跌下去,就感到劲风袭人,左肩撕裂样的疼痛,由不得她眼前一黑。等她挣扎着坐起来时,周围的枯草败叶仍在大着旋,小牛儿脸色煞白,额上划了好几条血道道,自己的衣服被撕去了半边,血正顺着胸脯汩汩的往下淌,而那恨乎正幸灾乐祸的嘎嘎叫着向云隔雾罩的山头飞去。 二兰子怕恨乎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那时她才十一、二岁,去山上拾地蕨皮。 被恨乎砸过,也抓离地面,命悬一线过。 也就是黄石中救她的那一次,要不是黄石中的舍命相救,也许她二兰子早就重新托生了。 二兰子十几年以后提起恨乎还打哆嗦。从那天和小牛儿在山脚差点丧命后,恨乎的阴影又一次掠进了她原先寂静的生活。 人的预感有时是挺灵的,没过多久,二兰子的家果然因为恨乎又远逃他乡。 山里的鸟贼精,连栖在树上都半醒着,一阵小风吹过,便叽叽喳喳的叫一气。 小麦收进了仓,麦秸码好了垛,地里的高粱也冒出了芽。阴历五月,是庄稼人小歇一口气的时候了。 天傍黑,黄石中用黄泥裹着烧了只刺猬给小牛儿吃,喝完汤,三口子就东拉西扯的上了床。哄睡了小牛儿后,两人忙颠颠的乐了一阵。人这东西就是怪不,平日忙活什么都不想,刚一闲下来就要自找挨累。 二兰子是黄石中发乏的泥一样滚下来后才睡的。那时夜已更深了,屋后的宿鸟不时的惊叫几声,瘆人的是夜猫子的长嚎,又长又凄厉。二兰子不怕夜猫子,她怕的是恨乎,夜里睡着了也怕。 二兰子从梦中醒来时浑身都叫汗湿透了,她一把先将小牛儿紧紧抱住,又忙着神兽吧去摸床边,直到摸着了男人厚实的胸脯时,气才出的匀了些。 天不过才三更,月儿晃晃悠悠的照在床前,大大小小的三双鞋子活像大运河上飘荡的小船。 二兰子翻了个身,瞅着屋顶发愣,夜里只要醒来,就再难入睡。喊黄石中怕他睡意朦胧的烦,只好一个人查屋顶的秫秸,或是看屋顶千奇百怪的灰蛾子,或是看那无边无际的夜发愣。清早起来总是少不了眼窝青脸肿的,惹得黄石中老大的不高兴。 女人就是心眼小,他总是这么说。 别看二兰子生性活泼,和黄石中她可没多少话说。 这人属于燥脾气,两句话不合口味马上就翻脸。事后虽然赔罪可气是惹下了。二兰子爱唱,二兰子和小牛儿什么都说,和黄石中她没多少话说。不是没自怨自艾过,人也许是个命,自己为什么偏偏看上他呢。出息成远近闻名的俊闺女后,爹说黄石中这人面相不好,要给她另找个可靠的人家。 自己一喊二叫三翻脸,直闹得跳井上吊的。 自己种的瓜果自己品尝,和黄石中的日子走到哪一步,想通了的二兰子,再没怨天恨地过。 路是自己选择的嘛!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25章 为了朋友 话说黄石中自从结义了一帮弟兄,在他们的挑唆下,没有多久,就把一个小康之家踢蹬完了,只好满面羞惭的远走他乡,成了地无一亩,家无片瓦的穷庄稼汉。 天下什么药都好吃,就是后悔药难吃。不过后悔完了以后二兰子也有骄傲的,黄石中长得方头大项、膀宽腰细的人有人样有样,从哪过,大姑娘小媳妇不得多看他几眼。至于人品,说不上侠肝义胆,倒是一身的好本事,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 嫁给黄石中这样的男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二兰子心里还是挺满足的。 月亮偏西时起风了,树枝草头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哨声。刺耳的风刮出响声里不时有一两下滚石声,那是山上的浮石被刮得滚了起来。这浮石是极可怕的东西,小石块滑不留求不说。卧牛似的大石块给人一种忠厚老实的感觉,一脚不小心踩上去,搞不好被带的像小弹丸样的滚下山,二兰子春上就差一点把命扔了。 风越刮越大,山都像晃了起来,小小的场屋子活像风浪中的小舟烂门被刮得咣咣荡荡直响。夜猫子的叫声听不到了,小鸟们的梦呓也不知让收拾到哪去了。 二兰子往黄石中跟前凑了凑,推了他两把,他光嗯嗯啊啊的就是不睁眼。二兰子叹了口气,给小牛儿擞了擞破被又在想起了心事,山上的恨乎为什么刮不死砸不死呢…… 黄石中这人不好睡懒觉,天一明他准要起床松松筋骨。自从师父逝世后,他就不大在夜晚练功。反正就是练练套路,活动一下手脚,就是有心人偷看了,没人指教。也难登堂入室,还不是白搭。 功夫,功夫,不下功夫练,哪来的功夫? 黄石中自己觉得,自从姥娘死后,师父没了踪影,娶妻生子,交结狐朋狗友昏天黑地,拳脚生疏下来。此时的功力,比师父伐骨洗髓顶峰那阵,没有一半的能耐。 人生不为五斗米折腰,是很难做到的。在功夫上,他现在是吃老本,如果不练,功夫最终必然撂荒。 一觉醒来,看到二兰子可怜巴巴的团在那儿,大睁着眼看着屋顶。黄石中说不出得烦:看你,成天想三念四的,大不了天塌下来地顶着。 他靸拉着二兰子做的踢倒上的厚底鞋,踢腿甩胳膊的到了场西边。这里有一块丈把宽的明镜也似的平地,是黄石中活动手脚的地方。他拔了拔筋,活活腰,等血脉张开了,就有板有眼的练开了拳。 他学的通臂白拳,套路不多,大开大合,极刚猛实用,在河南、山东一带流传。据师父说,他的祖师爷挑着八百多斤的担子,一夜能走四百多里路。黄石中的武艺是师父亲口秘传的,练了近十年,基本上达到了坐如钟站如松的地步。只是和把兄弟,花天酒地的混,功夫现在退步了大半截。 别看山里天气凉,噼里啪啦一套拳玩下来,额头上沁出了汗。 黄石中喘了口气。抄起根酒盅粗的木棍,从脚到胳膊拍打起来。此后意犹未尽,又抄起石块在头顶、胸脯、软肋、小腹,哼哼哈哈的拍打起来。白拳的精华是散手,但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硬功夫也极为讲究。 黄石中的散手也就是散发挺好,在师兄弟五人里排不了第一,第二是没人和他争的。硬功也达到了拳能开石,臂能断棒的地步。 二兰子不喜欢这些,每当他红头胀脸的练完,总是好冲一句,穷学文,富学武,你算哪一式,放着好日子不过拉枪攮牛! 她这是暗指黄石中。当时要不是拳脚出色,任意妄为,足以维持温暖的家业,也不至于败落到他乡,靠扛长工为生。 为这黄石中可没好气,有本事走遍天下,没本事寸步难行。你长得这样俊,我不练这个,怎么防身?人生地不熟,山上的马子(土匪)能让咱在这蹲? 说到这二兰子只有嘴巴秃,自从逃到这,左邻右舍的都敬黄石中三分,夸他好本事。 马子们也是这两年拉起来的杆子,也到这坐过喝过酒,称兄道弟的酒意上头,就和和黄石中拳谱、刀法的大侃一阵,然后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走路。马子们,崇尚武力,对武功高于自己的人,天生的敬佩。 对于有一身好本事的黄石中,土匪尊敬有加,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附近的大小土匪绺子,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和平相处。 也许黄石中年那玩意是对的。二兰子就是心不顺,庄稼人就是种地的,练那玩意不当吃不当喝,干什么! 练完四路平气功法,胸脯、软肋都火不燎辣得红了起来,胳膊上的青筋蚯蚓似的。他擦了把汗,把褂子往肩上一搭刚想进屋,场边的树棵里哗啦走出和白净脸的后生。 黄石中打眼一看:呀!把兄弟李二狗来了。 李二狗轻咳一声:老三哎(黄石中在八兄弟里排行老三),好功夫。 喜得黄石中没蹦上天,哎呀老二你今天怎么得闲来了!来的是自称智多星,和黄石中磕头换帖喝过血酒的把兄弟李二狗。 二兰子从心里不喜欢这个人,要不是他勾引着黄石中去赌博,好好的家也不会败的那么快。从春上到这逃荒,五六个月没见到黄石中那般酒肉朋友了,不见,二兰子倒是心安。见了,心里没来由的烦,夜猫子进宅院,准没有好事!可是人的讲大面,何况黄石中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来看看你和三弟媳。 好好,兄弟,可把哥想死了。黄石中高兴的没蹿到天上去。自从没头没脸的逃进这穷山沟,何时何地他不想着那一帮狐朋狗友,本想一辈子埋尸山丘,没想到把兄弟没忘记他。直喜得他又喊又叫:兄弟,快进屋,让你弟妹也高兴高兴。 李二狗忙乱摆手,三弟别喊呼,二哥我还带了个人来。他贼头贼脑的四下瞅瞅压低了嗓子说。 谁呀?黄石中连忙问。 李二狗脸红了红,三弟,你挺熟悉的。 呀!那快叫过来吧。 黄石中热情的喊道。 树丛后婆婆娑娑的走出个年轻的女子,羞羞答答的走到黄石中跟前,低低的呓了一句,两个耳朵红的透明透明。 这…… 三弟,到屋子里说,李二狗哑着嗓子说。 这时,黄石中才注意到,把兄弟的褂子汗湿湿的,裤脚扫拉的挺湿,显然是走夜路来的。 黄石中看了看那女人栖栖兮兮的样子,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以前,他就听说李二狗背着媳妇,在外边有个相好的。 这人怎么这样面熟呢?黄石中想了再想,哦!想起来了,是李二狗的堂兄弟媳妇! 这让他说什么好?人没有难,不会抛家舍业的出逃!朋友有难。帮帮忙是该当的。 黄石中大手挥了挥:走,看你弟妹去! 几十年后,二兰子提起把兄弟二字,仍咬牙切齿的:龟孙,什么把兄弟!就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酒肉朋友。 三弟妹还睡懒觉? 说完这句,李二狗人还没没进门,就大声嚷起来:三弟夜里摆弄你了吧。 李二狗没正行的说。 哎呀哦,他二大爷,什么风把你刮来的。 二兰子忙从床沿站起来,那小牛儿的小妹妹正抓住她白馒头似的两个奶耍赖:去!快一边去,你三大爷来了。 二兰子一边扣着衣大襟,一边用两只脚在床下拨拉绣花鞋。 呦,弟妹,怎么又黑又瘦,老三那个是个棒槌,可不是小人参。这是二兰子新婚之夜两口子的悄悄话,谁知竟让这李二狗听去了,如今揭短,叫二兰子脸红面热。 没正行,亏着还是个当哥的。咳嗽的别说带喘的,你可别种了人家的盐碱地荒了自己家的田。 二兰子的嘴从来都不饶人,她尖刻的针尖对麦芒。 当她看到门外还胆战兢兢的站着个年轻的女人,脸一下红了起来:他二大爷这是谁啊,长得真俊! 比你俊吗? 李二狗仍然嬉皮笑脸的胡扯着。 二兰子笑,别胡扯了,我去给你们做饭,说完又用眼偷看看那女子一眼。心里好生纳闷,这闺女是怎么长得,那脸色红是红白是白,那小腰活像条长虫,忽悠活闪的。 鸡放吗,把那只芦花杀了! 黄石中高喉咙大嗓子的喊。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来了朋友,家里有只凤凰也得杀了吃。 二兰子斜瞟他一眼,笑笑的忙去了。 那女子碰了李二狗一下:下蛋的鸡,别杀了。 别问,三弟家的东西,只要有,净管吃,不吃他不高兴。 李二狗挤眉哆嗦眼的说。 二哥!咱们门口坐坐去。 黄石中向李二狗点点头,晃晃的出了门,有些话他不想让二兰子听见。 哎呀哦,这屋里盛不下你们了上哪蹿去? 二兰子看出点猫腻,敲打他两人说。 嘿嘿,你俩夫妻一会儿都分不开! 李二狗没有一点当哥的样,嬉皮笑脸,嘻嘻哈哈的嬉笑着说。然后对那俊俏的年轻女子挤一挤眼:凤儿你和三嫂好好啦啦呗。脚前脚后的跟着黄石中出了门。 看到黄石中两人的身影没入树林,二兰子不由的皱起眉头。对李二狗她是没有一点好印象,相反的见到他就像被大红头苍蝇围着眼前转的烦躁。 要不是他,好好地守家过日子的黄石中。怎么能交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还舔着脸说,是桃园三结义的拜起把兄弟。 拜了把兄弟有什么好?没见家里添一份钱财,只是放屁添风的在镇上混吃混喝。一点正事不办,连那么好的庄稼地也糟蹋光了。要不是李二狗,黄石中怎么染上赌博的瘾,最后一亩地加几间破房不也是在李二狗的蹿梭下押的注。 二兰子长想:别人的把兄弟是患难相助,黄石中的猪朋狗友,那是散尽家财来的。 结拜以后,几个人在镇上称王称霸,哪里干过顾家的事。 在二兰子的枕边风下,黄石中也后悔过,后悔违犯了师父的戒律。师父怎么那样高明,能料到黄石中后来会陷入泥潭呢? 好朋友,再吃喝抽赌,就像老鼠看笼子,里边的香味,让侥幸的心再三踌躇还得入了局。一旦进了笼容易,再出来可就难了。半是却不过情面,半是有瘾,还夹带着短暂的愉快!黄石中不断的接待朋友,又频繁的出入赌局。 在得知黄石中频频出入赌局,劝了几次后,二兰子知道黄石中拉不回来了,天意难违!也就只好大撒把。 本质上黄石中是个实诚人,一个兄弟义气,迷住了他的眼睛,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特别是这个李二狗?没干过一点人事。自从和干啥子拜了把子,就像找到了不要钱的保镖,走路都像螃蟹横着走。 绝户坟他没刨,寡妇门可没少敲,至于勾引小媳妇大闺女,那丢人的事是一抖搂一大堆。眼前这个盘着发髻,穿着打扮的少妇肯定不是他老婆。李二狗的老婆,二兰子认识,黄肥寡瘦的,哪有眼前的这个,一股子狐媚子劲。别看她说话三点头,两腮乍着桃红,跟李二狗准没有办什么好事。 二兰子心里琢磨着,脸上却不能断了笑,再说人家也远来是客,黄石中有时个特别要面子的红脸汉子。俩口子再好,他的朋友惹不得。 黄石中两人出了门,呼呼啦啦趟着茅草走了百十米,在山涧边的大青石上仰脸躺了下来。 太阳才冒出山尖,草上的露水珠闪闪发光,荆条棵里不时有一两只鸟扑啦着翅膀飞起,蚰子们早已满山遍峪的叫着催起一阵阵热潮。到底是山里边,别看太阳热不燎拉的,躺在这石头上还怪凉快,玉喜呓了一句,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眼上像罩了块大红布,满世界都是红红的喜庆色。 黄石中两只手垫在头后,呆呆的看着天想心事。天蓝蓝的几块白云悠悠的飘着,远处有个黑点在盘旋,不知是不是恨乎。 老三,乏了吧,春困秋乏夏打盹。昨晚上又爬山越岭了吧,那玩意是个咸菜缸,可不是滋阴补阳的大补药。 李二狗淫邪的看着黄石中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没大没小的。 不带色就不知怎样说话,无论跟谁,都流流嗬嗬的:自从你躲到着黄泥套,养真修行,咱们把子兄弟可是失了势。无论是猫是狗,都能在咱们头上屙屎尿尿。几个把兄弟都想你,过一蹦子,你还是搬回老家去住吧!哪里黄土不养人? 二哥,我也想你们呀。只是回去,我哪有那个脸呀,爹娘留下好好的家业,让我败光了。就是人们不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看到我亲哥的脸,我的头还不得夹到裤裆里去? 说到这里,黄石中长叹口气,非常后悔的样子。 黄石中不想再谈这个让他,悔不当初的话题,岔开话匣子:你这次来,打算住几天? 明知那女人来路不正,老二家里有老婆吗,黄石中不想知道的太多。心里可是暗暗的盼着,他俩可不要长住。 要不,庄里人会疑惑我。再说那女人扎撒的像束花,附近的土匪,谁能保准不起意? 黄石中想着,就歪头瞅着李二狗发愣。 三弟,我给你说实话吧,她叫小凤,是我的堂兄弟媳妇。 黄石中皱起眉: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亲戚里道的,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李二狗咧嘴一笑,有些尴尬:人的姻缘前生系,我们是几百年修来的缘分。你别直眉瞪眼的看我,咱们是把兄弟,义气当先。我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不是我赖在你身上了,我现在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我那堂弟觉察到了,现在要是小凤回去,就怕命也保不住。 嗨!开弓没有回头的箭。我也知道你为难,三兄弟媳妇肯定不高兴。可要是有一线办法,我也不会带她到你这里。 咱们可是一个鞋底撅到地的,哥有事,不找你,还去求谁。等一阵子风声小了,我会带她远走高飞的。这个小地方,长久来说,是养不了小凤的。 黄石中一撑石头坐了起来,心里想:只是暂时避避风头,虽然说危险是有的,凭自己的本事应该还是能遮挡些天的。谁叫自己和李二狗是把兄弟?朋友吗,必须义字当先! 心里想通了,黄石中脸上的笑意就浮了出来,笑丝笑丝的:小凤还是新媳妇的时候,你就勾搭上了吧。 李二狗连忙反驳:什么勾搭?别说这样难听好吗?男女之间的事,只要对上了眼,你欢我爱的,王八看绿豆那是对眼!再说母狗不撅尾巴,公狗也上不了前。对了,你听谁说的。 黄石中啜着牙花子说:我早听人说了,不过我不太信,毕竟她是你堂兄弟媳妇。她大名叫陈银凤,对吗? 李二狗听得一拍大腿:哎哟,我的三弟呀,你是傻还是憨,人生天地间还能逃出情缘?只是,我总觉得和小风的事藏掖挺严实的,怎么连你也知道了?不出事,还能怎么的?这次亏着我带她跑趁人不注意,跑了出来。 李二狗脸不变色心不跳,就像换件褂子般轻松的说。 跑出来,还回去吧? 黄石中忍不住问。 小凤不回去,我可得回去!要不就是憨子,也会怀疑我将她拐跑了。 李二狗狗皮膏药般的粘着黄石中:古人为了朋友来两肋插刀唻,何况我是你二哥?怎么也得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坐着纸叠的船过江,黄石中都不知道自己沉到江底的哪一块,可这人讲义气好面子。当地话叫瘦驴拉硬屎,他就是要硬撑。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26章 祸起萧墙 黄石中思忖了一会,又问:你的家就不要了。 李二狗是独生子,父母留给他百多亩地,家业在四方镇附近还是上等的。 兄弟媳妇这么过?黄石中又问了句。 李二狗的两只大眼睛狡黠的转着:我先回去,等村上的人不找了,平静了,我再来接小凤远走高飞。 那你老婆和孩子怎么办?别人能饶过他们? 黄石中自己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忍不住再问李二狗。 李二狗身子躺了下来,两只手交叉垫在头后,长长的出了口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顾不了这么多了。我这次不带小凤儿直接走就是为他娘们,在庄上还能蹲下去。你二嫂自今还是蒙在口袋里,要是知道小凤的事,准得跟我吵。 李二狗话头一转:三弟,弟媳妇今天怎么不冷不热的,这家是你当还是她当?女人当家墙倒屋塌。女人吗,驯服的骡子,皮鞭驯服的马。我只让小凤儿在这待一阵,风声一小,我就带她走。长则半年,短则个把月,我必然远走高飞。 黄石中怔了怔:这山上的马子可不少,你弟妹他们就看了眼馋,顾忌我,没敢下手。小凤长得妖娆,相貌扎眼。又不是你弟妹的事,我可是有点提心吊胆。 李二狗嘿嘿一笑:马子又能怎样?凭五弟的本事,怕谁?放心就是,真出了事,我也不会找你。就是真被土匪抢走,算我倒霉,没走好桃花运。再说,弟妹还不够俊的,马子也没敢来抢她,就非得抢我的小凤? 黄石中嘴咧了咧:净瞎扯,哎呦,你兄弟媳妇喊了,走,回去吃饭。 李二狗不知道,黄石中心里明白,对二兰子,土匪也不是没打过算盘。只是树的影,人的名,他黄石中虽然只在万年闸四方镇附近风光了一阵,可经那帮走江湖的一传说,大名可是在外。 兔子不吃窝边草,吃柿子都拣软的吃,谁愿找个涩口倒嗓子的吃?平素没结死仇,谁愿来找这个茬口,抢人家的媳妇?倒是些土匪里的练家子,有事没事的经常来家拜访。按江湖规矩,水不淌不知深浅,朋友不交不知心。对他十分尊重,逢年过节的倒有些来往。 这话是不能给李二狗说的,他这人的绝招就是打蛇随棍上。一贯办事大大方方的黄石中,心里真的惧怕。现在突发多如牛毛,山头林立,要是碰到个不讲究的,暗夜里砸黑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古土匪好美人,外来的猫咪不掐白不掐。美女要是让土匪抢上山,狼嘴里掏不出活孩子,事情还真难办。 近处的土匪,可能会看自己的面子高抬贵手,要是远处的土匪呢?土匪真动了色欲念头,那可是琉璃瓶子挂在树枝上,风吹草动,都可能摔碎出事的。 这也是,黄石中还敢留下小风,但不敢打包票的原因。毕竟小凤不是自己的老婆也不是亲姊妹,又是私自出逃,人长的出众惹眼。按土匪的理念,这类的女人大家都有份,就看谁的胳膊上能跑起马! 黄石中担心的是:朋友妻不可欺,小凤跟野男人私逃,本来名声就不好。万一哪个土匪,不!土匪头子动了心,可是有血光之灾的。他黄石中再有本事,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何况现在是火器时代,用枪说话,谁比试武功? 没料到事出无常,黄石中的万一,还真叫万一上了。 等李二狗一进屋子,二兰子笑着安顿好他。就一把拉住黄石中进了秫秸夹的锅屋:那女的是老二拐来的,这事可不得了。 不得了,又能怎样,朋友找来了,反正不能撵出去。 黄石中冷冷的说。 二兰子青着脸:咱是逃难来的,好不容易找到块落脚之地。自己的牛都放不了,还能揽别人的蠓虫子放。 黄石中脸不变色:已经到这一步了,反正不能让他们回去。他们在这儿住不长,二哥只在这里待一夜,明天就走,小凤留下。 二兰子胸脯起起伏伏:为什么不一起走。 黄石中趴在她耳朵半年悄悄的说,女的是老三的堂兄弟媳妇。 二兰子一下愣住了,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 这女人叫陈银凤,从小娇惯的昵称小风,今年十八岁。 小凤十七岁那年,水灵灵的个人嫁给了四方镇边,大李庄的李玉春。老李家是百十里有名的富户,家主李二爷也是庄里的人头,可祖宗没烧好香,大小两个老婆都是织女星照头。大老婆临老生了个儿,却是人到二十多还流鼻涕的角。 小凤进门一月两月忍过去了,可怜她也是个伶伶俐俐有血有肉的女人,看着别人成双配对的,不由她不想。 到第三个月,她就瞄上了堂哥,也就是人称李二狗的。这李二狗也算的上人尖子,高鼻梁,大眼睛,薄嘴唇身子像个白腊杆。有事没事的还哼几声拉魂腔,弄得一庄的大姑娘小媳妇的眼都好跟他转。 小凤的魂是那天看完戏让他拉走的。那天的社火上,他演的是西厢记里的张生,那风流俏皮的劲让她脸红心热了半天。 这李二狗也是玻璃似的透明。他媳妇虽也是个俊女人,坏就坏在不会风流,整天只知干活带孩子。到晚上床,任男人折腾,自己像床被套。自以为守妇道,可哪能趁李二狗的意。 刚结婚时的新鲜劲刚过,李二狗就在外拈花惹草。如今开门就有个黄瓜扭样的女人,他能放过? 上来他只是唱唱曲子撩拨一下,见这女人有请,越发的上了胆。那天笑小凤在家实在太闲得慌,借故去摘棉花,实则是想想散散心。在大领和中午吃饭歇晌的时候,没惊得住李二狗的眉来眼去,说话调情。趁大家躲避毒辣辣的日头睡午觉,两人便在棉花棵里成就了好事。 自古以来就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的说法。一来二去的李二狗和小凤就好的像麻花糖。 谁都知道,这样的好事本不可以一而再,可两个人一个麻姑蚰吃香了嘴。李二狗喜小凤女人的水性,小凤爱李二狗男子汉的烈火。两人不但一而再,且再而三,弄得外边风涌云起。 李二狗上来,不过是想白芋吃多了,想换换萝卜味。他这辈子什么都缺,就是有女人缘,不缺女人!一来二去的倒腾出了干柴烈火,感情就再也分不开手了。 私逃的大头天,两人大中午跑了出来,在大运河岔的的苇子棵里热乎上了。大运河里不时传来船工的号子,清风荡着苇丛微微的摇。事毕,小凤面剂子似的趴在李二狗身上。 李二狗微眯着眼,轻抚着小凤光洁如玉的脊梁背,忍不住喟叹:我也算经历过不少女人,凤儿你真好。你是女人中最好的,为你死了我都不会后悔。 凤儿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身子扭的麻花似的:你坏,我不许你说什么死字。要真死,我去,哪能摊上你。 李二狗甜腻腻的说:好妹妹,上阎王殿,我也陪你,到阴间当两口子去。 油嘴滑舌,能说会道,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具有喜剧演员的才能。这是风骚男人的基本特征。 听到这里,小凤扑棱爬了起来,理着自己散乱的鬓发:哥,你别说,那老东西这几天老没正眼的看我,我心里好怕…… 李二狗支愣了阵,忙坐了起来:你别疑神疑鬼,咱俩偷来悄去的,你别疑心生暗鬼的吓唬我。 小凤挣红了脸:不是,不信哪天你去看看他的眼神……那天,后院的二嫂也跟我开玩笑。 李二狗两道纯黑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无风不起浪…咱两个就怕要分手了。 话还没落音,凤儿的眼泪就成串的挂落下来:那我就去死…… 李二狗给她擦了把泪:别哭嘛……让我想想办法…… 第二天夜里,他俩就蹿了出来。 虽然那年小牛儿才三岁,几十年以后他还对小凤有极深的印象:杏脸、凤目,一笑两酒窝。走起路来,细腰霍闪的像根桑木扁担。 小牛儿就喜欢跟她玩,她也特别喜欢小牛儿。走一步带一步的,晚上睡觉都把他搂在怀里。 小凤早上起来根本不要二兰子问,给小牛儿穿衣洗脸的活都包了。时不时的还给小牛儿扎上小辫子,搽上胭脂粉,打扮的活像个小女孩。七八月的天,太阳一出来,满山满峪的蚰子潮水样的喊起来,她便带着小牛儿去捉。蚰子这东西特有灵性,听到点风吹草动就一声不响了,要想逮住它非得在毒日头下红头涨脸的等半天不可。 凤儿为了叫小牛儿高兴,没事就带他上山,粉白的脸都生了层锈。二兰子说怕上山碰到恨乎,凤儿说不怕,死了大人也不能伤了小孩。一个夏天,屋檐下挂满了秫秸篾编的蚰子笼,每个笼子里都有只切牙扭嘴的大青蚰子,那蚰子的叫声搞得低的粗的细的都有,叫起来活像刮风…… 窗台上还放了些青青黄黄的香马枫。最忘不了那天,小牛儿慌张张的跑进家,冲着爹娘就哭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两个大人吓了一跳,忙问他咋啦。两口子半天才弄明白:二大爷坏,把凤姨压在身下还乱啃她的脸。 二兰子忍住笑,用手指了他额头一下:小东西管闲事,你凤姨哭了吗? 小牛儿抹着泪:没哭,她还咯咯的笑。 直到成年后,小牛儿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事后,心里本来就不愉快的二兰子,好好笑话了小凤他俩一回:偷嘴也得注意点场合,别光天化日下只管花开,不知道太阳嗮! 弄得凤儿好几天都脸红筋涨的。 不知不觉的过去两个多月,眼见的就要收秫秫了。 虽说恨乎还在天上转来转去,可有小凤作伴,二兰子那颗悠在半空的心渐渐落了地。 对小凤她原先是看不惯的,跟人跑,坑了别人的老婆孩子总是缺德的事。时间长了,小凤手勤腿勤嘴更勤,把她的苦水一倒,二兰子赔了阵眼泪,两人好的像一个娘的。 凤姨凤姨,俺娘教的歌,你会唱吗。小牛儿拍打着手:簸,簸麦糠,一簸簸到王家庄,王家庄有个王大娘…… 这孩子唱的真好听! 小凤满脸带笑说。 她真心的想和李二狗,生个小牛儿一样的俊俏孩子。 被夸奖的小牛儿,喜得两眼滴溜溜的转:姨,我还会唱:小蚂蚱,肚皮黄,从打三岁没有娘,死了亲娘还好过,就怕亲爹娶晚娘……凤姨,你生气了,我不唱了。 小凤揉了把眼,唱!别唱这个了,姨教给你个新的:浇,浇花来,一盆水一盆面浇的小花真好看……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去,玉米眨眼就掰完了,秫秫也砍得差不多。玉喜说好几天就来接小凤远走高飞,二兰子夜里已很少做梦了,本以为好运就要来了,谁知这时出了天塌地陷的大祸。 这天二兰子两口子要去拾掇地,小凤没跟他们去。她觉的就要远走他乡了,想上街买点布,做件新衣服。也怪二兰子,心太软没下死劲栏,一见到小凤眼泪下来就答应她上了集,结果就真出事了。 这一带的老古语:女人善养饭,男人善要饭。小凤知道老古语的意思。最终,小凤的事就出在行善上。 刚进涧头集一个小光腚孩拦住了她。婶子行行好吧,俺奶奶快饿死了。集市口的槐树下坐着个半瞎的老嬷嬷,旁边还跪着个岁把的小女孩,四只手向众人伸着。我爹跟奉军走了,我娘也没了。孩子的眼泪掉,凤儿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她扔了把铜钱,转身走的时候,没注意一个毛胡子脸盯住了她。 当她买好东西回家的时候,那毛胡子脸在两山口拦住了她。小娘们,人长的好,心眼也好,好人有好报,跟老子们上山享清福去吧。那毛胡子脸就是大名在外的江湖人称恨乎土匪头胡三。当时不管凤儿多么的不愿意,如何的拼命挣扎,还是被挟持上山,当晚小凤不情不愿的,被胡三纳为了压寨夫人。 这是后来,黄石中千辛万苦才打听出来的。 当时,就像一阵清风卷鸡毛,小凤突然就没了影踪。 胡三和黄石中没交情。 胡三的山寨距离黄石中住的地方远。 俩人没来往,也没有交情。不过,双方的名头还是大家都知道的。 胡三知道的是:黄石中是功夫了得的,赌博丧家贫雇农。 黄石中知道的是:胡三睚眦必报,杀人不眨眼,一手好枪法!是百把里地范围的大魔王,人称恨乎!只有他往别人头上尿尿,没有人敢往他头上滴水的家伙。 李二狗得信赶来时,小凤不见已五六天了。 这五六天,黄石中家反了狱似得,村上上的平时走得近老少爷们的都来过。一是劝告黄石中不要急,人既然不见了,急瞎眼也没用。二是帮黄石中分析凤儿的去向,一致的意见是可能叫马子给抢走了。不少人推测是恨乎胡三给抢走的,那可是远近出名,连官家也轻易不敢惹的巨匪,绺子是方圆百十里的大拇哥。 劝黄石中找小凤的亲人说说,狼嘴里逃不出活孩子,恨乎爪下救不出活羊。虽说是朋友妻,也不能拿命去顶。 乡亲们走来了后,黄石中圪蹴在门口的青石条上闷头吸烟,外人不在时就倒背着手缩着肩,在门前的空地上打踅。 一连五六天,他又将沟啦洞啦找个遍,附近的庄啦村啦都溜了个遍。有交情的土匪,他都放下身价,腆着脸去打听信息。 黄石中本来就瘦削的脸,颧骨耸了起来,深陷的两只眼睛布满血丝。他身上像长了瘆人毛似的,小牛儿见他就躲多远。 二兰子出事那天只说了句:让你别留她,你偏得留!自己一腚鸡屎没擦净,怎么想起给人家抹桌子去。 黄石中两只眼盯了她足有一袋烟的功夫,直到二兰子脊梁骨麻渗渗的。黄石中才恨恨的走出门,出门时他还狠狠的瞪了二兰子一眼。 为朋友两肋插刀,就是指的黄石中这样一根筷子捅到底,张嘴能看到腚眼子的人, 二兰子从那时起,就知这事不能善了啦。凭黄石中的义气劲,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何况还是一个头磕在地的把兄弟。用她二兰子换回凤儿都有可能,宁愿人负我,绝不能让我负人,说得就是这样的犟种。 李二狗进门时,太阳刚没进西山尖,黄石中住的的场屋里,黑咕隆咚的连灯都没点,死绝了人似的。 他略一站定,就听二兰子招呼:他三大爷来了! 二兰子声音嘶嘶啦啦,像几天没浇水的菜园地里,风刮蔫头耷脑的辣椒棵。 李二狗没出声,转过身面对床角一闪一闪的烟袋窝子,沉沉的站在那里的黄石中。 二兰子边手颤颤的划洋火点灯,一边怯怯的又招呼:他二大爷快床上坐。 坐?人都没有了,我能坐得住! 李二狗吼了一声。平时的嘴甜话香的把兄弟,说翻脸不如乡亲社邻。 哎哟,他三大爷,人不见了,咱拼命去找呗,急也没用。 二兰子还是柔声劝道。 火炭不落谁脚面谁不觉的疼,你不见了,老三能平心静气? 李二狗大喊着说。 酒肉朋友的感情只在吃喝玩乐上,作为同林鸟的夫妻,大难到来都要各自飞,何况李二狗这样重色忘义的人!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27章 千辛万苦 听完李二狗那番看似有理,实际是就是无赖的话,二兰子一脸的乌云。 这样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的东西,她就不稀罕见到:他二大爷,你这是什么话,你三弟这几天没急死!山里庄里,这方圆几十里不都叫他转遍了。 转变了?他不过是,两个鸡蛋,想打发差役!黑风山胡三!恨乎那里他去吗? 听到李二狗点穴的说,二兰子一下梗住了。 煤油灯一晃一晃的的光亮,使二兰子的脸出现了深不见底的深涧:你想叫你三弟去恨乎胡三那里?你不怕恨乎胡三害了他?你不是说过,江湖是义气当先,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衫吗?逼死你老三,又能成什么事? 李二狗慢慢的拧过身,谁也不看不理的,往地上一蹲,一把把抹起泪来。感情是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丢了女人处。 夜风呼呼刮了起来,先是树梢草丛发出哨音,不大一会山好像摇动起来,不时传来打雷样的滚石声。 屋后林子里的鸟儿惊慌的吱吱喳喳,恍如遥远的梦。凄厉的夜猫子叫声,也同泡过水的纸样乏乏无力。 小屋先是激励咣当的响,再往后只觉的场屋子如波涛中的小船。屋顶不时洒下飞尘和陈土,二兰子做好的饭,除了小牛儿和才学会走的大妹妹扒拉几口。二兰子抱着才满月的小三发愁,黄石中和李二狗,谁也不说话。桌上的饭,早已没点热乎气。 黄石中终于又吸完了一袋烟,抬起眼定定的看着二兰子。 摇曳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恍如雾夜的星。他眼眶亮亮带着湿气,张嘴想说什么,终于又咽了下去。 黄石中将目光定住在李二狗身上:二哥,人是在我这里丢的,没说的,火坑油锅我也去捞人! 我决心以命换命!二兰子娘儿四个我先交给你了,我如回不来,你要善待他们。 话没落音,他将那日夜不离身的烟袋,吭哧掰成两段,又从床沿下摸出把攮子,一把拉开了门。 黄石中!你不要俺娘几个啦,你这没良心的! 二兰子疯了似的抱住他的腿,跪在地上直嚎。 黄石中脸仍对着门外黑黝黝的山,头也不回,只是冷冷的喝道:松开手,站起来,听到没有!人活着没有了义气,枉披了张人皮,我黄石中三寸气在,做不了那个邋遢事! 二兰子早已没有了以往对他的惧怕:你杀了我也不能让你走,我的孩子不能从小就没有爹。 黄石中身子抖了下,仍没回头,以更冷的声音呵斥:熊娘们,松手! 随着话音,他腿往后一甩,二兰子被甩飞到后墙跟。 二兰子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黄石中早已没进黑黑的夜里。 眼见得自己的男人可能血溅五步,二兰子气的一把抓住李二狗的衣领:你偷人,她养汉,累我们哪里啦? 你偏领到我们这里来!四方镇的家被你们捣毁了还不甘心? 我们才刚有个烂家呀,这又要叫你捣毁了。你不是说过,出事不找我们吗?你为什么这个样子对黄石中,他讲义气你不知道? 你不催他逼他,他也会拼命去找,这下好,他要上了黑风山,那还能有个好? 如果真是黑风山,那可是方圆几百里有名的山寨,平时官军都不敢捋老虎须子。平常的人,上山要回钱财、肉票,那是九死一生的勾当。 恨乎胡三,占山为王多年,惯年的积匪,杀人不眨眼,是个跺跺脚,重山震动的角色,没人敢惹! 要是小凤被恨乎胡三抢去,你三弟黄石中能虎口夺食? 恨乎胡三的窝,那是老百姓能去的吗?那里,死人碎白骨,活人抽筋扒皮! 你这个缺德冒烟的货,可害死俺一家人了! 气得发疯的二兰子,手指指着李二狗痛骂。 李二狗瘫了似的,任二兰子吐他搡他就是一动不动,两腮上只是断线样的滚泪珠子:我心里难受啊,没有小凤,我不如死了,他喃喃的说。 一贯拈花弄草的李二狗,教小凤迷瞪的,倒是成了个少见的情种! 二兰子发作了一顿,见他那样心软了下来,默默的坐在床沿,扯着大衣襟抹起泪。 四十多年后,当年的小牛儿对人说:那晚上我真吓坏了,躺在被窝里不敢吭声。没想到我娘成天怕恨乎,最后俺家真的叫恨乎毁了。 这五六天的找,让黄石中心里有了底,不用别人说,他也估摸人是恨乎胡三抢走的,可怎么能把她救下来? 小土匪是不敢做这件事的,人的名,树的影,凭黄石中一身好功夫,小鱼小虾,没有几个人敢招惹他。虽说,今日达黄石中,和师父在的时候,功夫一天一地,可是十个八个壮汉,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胡三那帮人胳膊上跑的起马,油锅里捞的起钉,玩的好拳,打的好枪。别说是他黄石中,就连省里来的几百个兵,也没能把号称扫天荡大英雄的,黄石中这样的角色,在恨乎胡三的眼里,敬你是个英雄本色,看不起你,不如一坨屎! 百十里的山路,黄石中心焦火燎的走了大半夜,东方冒出鱼肚白,他才满身汗湿的来到黑风山下。黄石中走的这样快,得益于他早年练带功夫。像当年去桃花套见师傅、瞧看二兰子,可以基本达到草上飞的级别。师父消失的这些年,耽于玩乐,练功疏松下来。也就是这样,黄石中也是常人两三倍的脚力。 黑风山的名,可不是自夸的,进山远远的就感到山寨的杀气腾腾。 这里的山峰高大,众多的山脊形成的山涧沟也显得粗犷狂野。远处看似乎没有多少幽深的参天树林,走近看每堆荆悸和灌木丛,都很浓密高大充满野性。尤其是那些突兀的山崖,陡矗的山顶平底周围,就像被盗四面切过的豆腐块。 除了山崖裂缝里偶尔深处的凌空老树,和一些罅隙里生命力旺盛的葛藤,要上山顶,除了人工开凿的,在风吹草动晃晃悠悠的小路,其他很难有路。这些人工创造出来的断断续续小路,难以判明那处灌木,那块草丛,隐藏着土匪的暗哨。这些人,经过官军屡次征剿,早已是经过枪的兔子,耳朵、眼睛雷达样不懈怠的扫描着,任何一个上山的移动目标。 黑风山,岭高坡陡,特别是山顶的形状就像一顶帽子,四下里剔陡竖崖的。 那里仅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可以通行,路两旁遍布明岗暗哨,暗器机关。只要不是当家的发话,就是有登天的本事,也难以偷上山去。 当年张宗昌,参加直奉大战,为了解除开仗以后后勤保障的后顾之忧。山高林密,悬崖绝壁,军队不好使。他高薪聘请了上百个江湖好手,最后也是铩羽而归。 纵横中原各省,多年的惯匪巨寇,都拿恨乎胡三没有一点办法。只好半睁半闭两眼,只要恨乎胡三不闹的过分,就任由他自生自灭。 击退百十个江湖好手,从此,胡三在江湖是名声日隆。加上这人挥金如土,善待来访的朋友,他的山寨好生兴旺。一 般的抢劫、奸淫良家妇女的事,倒是很少发生。胡三常说的一句话:好汉玩娼家!要是那个东西支楞起裤头子了,就学学九纹龙史进、浪子燕青。老鸨爱钱,窑姐爱俏。恨乎胡三不缺钱,人也算英武剽悍,很能的到女人的心。 早年传说,他杀光了一家老财主的全家,只留下儿媳妇一个活口。那儿媳妇长得十二分姿色,人也硬气。贴心的丈夫,和蔼的公爹死于土匪之手,她之所以留口气,就是为了报仇。 据说,那女人被掳上山后,见到报仇无望,就开始绝食,想和恩爱丈夫地下相会。 没想到,恨乎胡三没打她,也没有强奸,每天晚上让她陪自己喝酒,给她说话讲故事。不到十天,女人这块干面块,硬是被他用水泡软了,重新摄出个新面人。 恨乎胡三,说来还有人性。他对部下说:老百姓够苦的了,手无无缚鸡之力。压迫他们算不了英雄。奸了他们的妻女,就等于要了一家人的命,勉强再活下去,也是在人前没法立足。 恨乎胡三手下的喽啰,有不守规矩的。犯了淫戒,被他打板子是小事。他曾一怒之下割掉,犯了他规矩人的发贱的办事家伙。 黄石中围着黑风山脚下,抓耳挠腮的寻摸了两天,也没找到潜入山寨的方法。更别说,弄清小凤的具体情况了。 拉帮结伙,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只要不是下三滥的家伙,留下的规矩:兔子不吃窝边草。 恨乎胡三虽然恶名在外,可这山下的百姓倒没人说他坏。离匪窝不到十来里的地方不但有个小村庄,而且还有个挺热闹的小集镇。 黄石中在集镇,找了家价格便宜的小客店,这是专为南来北往的出力人预备的。还好,现在外边兵荒马乱,本来有三张床的房间,今夜只有他一人住宿。 黄石中匆匆吃点饭,就洗了把脸,仰巴拉叉的枕着双手,呆呆的看着屋梁想心思。 黄石中一身露水的走进庄里的时候,早集已经开始。昨晚没吃饭,又赶了大半夜路,肚子里打雷似的叫了起来。黄石中捻了捻缠在步腰带里的几张毛票踱到饭摊前,拣最便宜的饭买了点。 昨天夜里,黄石中夜探黑风山,才踏上靠近山峰绝壁上的下边,就让放哨的听到了动静。 小喽啰大咋呼小喊了一会,见不到回音。干脆向小路附近容易隐藏的角落,放了一阵弓箭,打了几十块飞蝗石。其中一只箭翎带着风声射来,黄石中屏住呼吸,在黑暗中辨别箭着点,只见绿豆蝇样的黑影,直奔面门而来。 他猛的一甩头,那箭几乎擦着面颊,射在黄石中耳边的崖壁上,唰唰的抖颤着剐蹭黄石中的脸。 这时就听到有个粗野的声音在骂:娘的x,凭你们的屌毛功夫,来的要是高手,这三脚猫的功夫有什么用?你们不会开枪! 大爷、二爷,你们巡山来了? 就听那粗野的声音,鼻音很重的哼哧一声。 这时,就听一个晴朗的男生说:大哥,你别生气,他们大概觉得深更半夜的打枪,叫乱了你和嫂子的好梦! 几个声音高高低低的恭维的说:二爷真知道我们的心思,我们没敢打枪,就是怕大爷红纱帐中,坏了雅兴。 听到这里,粗野的声音桀桀笑了起来:老子大炮声里,也是鸟枪不倒,照样吸马鳖样抱女人!没有这份胆量,我胡三不是妄担了恨乎的大名?听了夜猫子叫,就不敢睡大觉?老子还怕了几声枪响!你们听到声音的是什么地方? 小喽啰们声音高高低低的,看样是在用手指指点着。 就听胡三又是嘎嘎大笑,喝道:看老子的! 幸亏胡三显摆,大喝声中,黄石中慌忙移形换位。 身子还没藏好,就听砰砰砰三声,山头上喷出三绺火线,有物件带着哨音飞来。 幸亏,黄石中提前躲闪,不然真的难以避开。就是这样,子弹头打在山崖上,溅起的石渣子,还是让黄石中半个身子火不燎啦的疼。 我的乖乖,这枪真的厉害,无怪师父那样的武功,当年也没挡得住官军追剿!我的武功和枪子比起来,那是小蚂蚱斗大老鹰。 想到枪的厉害,黄石中不由的汗出如浆,再不敢乱动。他只能趴在那里屏声静气,凭声音来判断明岗暗哨的位置,以便找到防范的缝隙,想办法摸上山去。 只是黄石中心里很困惑,实在吃不准小凤到底在山上吗?要不然,在这里白白耽误了时间,小凤被其他绺子挟持远去,就更难找了。 夜里没能上山的黄石中,颠簸了一夜,又累又饿,回到小集镇,找到一家早餐店。 喝了几口稀粥,他第三张煎饼刚塞进嘴,肩上被人拍了下:这不是黄石中大哥吗?怎么自己啃起干煎饼? 黄石中转过脸来,只见两个穿青对襟褂子,脚穿踢到山鞋的半大小子正笑丝丝的望着他。 黄石中不由的大喜:呦,留财、福旺兄弟,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黄石中看他俩穿的干净利索,不由的问道。 福旺上来就拉黄石中的手:咱们上那饭馆,那里的羊肉烧的好吃。 留财也慢声细语的:大哥当年不但教兄弟们武艺,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今天到了兄弟的一亩三分地,哪能叫大哥啃煎饼?那不是打俺弟兄们的脸嘛? 这两人黄石中可不生,因为拜把子出道后,朋友来拜访的太多。却不过情面,大家经常过过手,当然是不发功,点到为止的那一种。这两位,当年拜访过黄石中,他俩的武功没少叫黄石中指点。当然,没有败坏玩家业的黄石中,打肿脸充胖子,好酒好菜,没少招待朋友。 黄石中问:还常玩玩吧! 福旺抢过话:玩,学到的本事哪能轻易丢?留财哥的皮锤上已全是茧子,你教的铁牛犁地的法他天天练。 两盅酒下肚,三人拳经刀谱的侃了起来。 留财几盅酒下肚,脸红的像熟虾,说话仍是慢悠悠的,石中哥,你还困在那场屋子里干什么,听说你现在黑虎墩清修?不如上咱黑风山! 福旺高喉咙大嗓的接过话茬:对!对!石中哥凭你的本事,在山上还不得弄把交椅坐坐。连俺兄弟俩还弄了个小头头当,何况哥您。对了,你还记得那年逢三月三的会,也就是你才出世的时候! 见到黄石中一脸茫然:有个河南来的打把势卖艺的,力举碌碡磙子,压倒全场,你上来一脚踢飞碌碡磙子,又身轻如燕的把它接下来。震倒那帮走江湖的事? 无巧不成书,那个大力士几个月前,去拜会瓢把子。瓢把子就没叫他走,当场宣布让他坐了第二把金交椅!你要去啊……嘿嘿! 为了能上山打探小凤的消息,黄石中虚与委蛇着:我这样的,老大能看上? 福旺大声说:行,行!老大准能看上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家熬啥。在山上咱弟兄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称分金银的多自在。 留财也点着头:俺们恨乎胡三,那可是个仁义的瓢把子。也不知是谁送的信,我估摸着可能是前两天老大到涧头集去,看见个穿红衣的小娘们行善。很对老大的眼,就把她请到山上享清福来了。真是缘分前生定啊,多少好女人,他也只是一夜情。大伙儿劝他找个压寨夫人,他都没动过心:说女人如衣衫!这一次……当夜就上了床,现在像黏胶似的,抱着娘们舍不得松手。嘻嘻……人的缘分啊,不知拴在那个地方…… 福旺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你们可知道瓢把子,时间拿捏的那么准。也不知是谁送的信,我只隐隐约约的听说,是那个小媳妇婆家来求当家的办的。你说奇怪吧,不但送来个娇嫩的能掐出水的小媳妇,听说她老公公还倒贴了不少大洋。 黄石中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女的叫什么? 可能叫小凤吧,现在是压寨夫人了! 留财满脸羡慕的说。 黄石中犹豫了一下:兄弟,我打听个事,那小凤想赎回来得多少钱? 赎?福旺眼瞪得溜圆:门都没有!瓢把子正如胶似漆,爷爷不虚床。就是皇上来了,也不会给面子。其他的人,你就是拿千金也不行!再说,哪人家的钱手软,那女人可不是肉票,那是她家里自动送到嘴边的食,不吃可是罪过吆? 留财盯着黄石中:你认识那女的? 黄石中摇了摇头。 两个半大小子长吁了口气:你要真想赎她,俺俩可帮不上忙。 福旺接着留财的话:这女人是属老母猪的,一撩搂就倒。刚来时还哭,这两天光笑了。把老大滋得说:自从有了小凤,夜夜做好梦。这辈子没白活,他这漫天飞的恨乎要玩金凤凰! 黄石中不能再多说了,说多就露馅,看样子这两位绝对帮不上忙!不过通过他们两人,上山弄清情况还是能走得通的。 分手时,黄石中假装着满脸的羡慕,说想到山上看看。 福旺、留财笑得四只眼,眯成两对缝,连连拍着胸脯打包票,引荐给老大恨乎胡三。 第二天黄石中吃过早饭,山间的薄雾刚散去,他就来到了黑风山坚实的山门。 远远的,就看见福旺两人,在寨门口等待,浑身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满脸含笑的等着接他。 扫天荡地恨乎胡三,坐在大厅里接待了黄石中。大厅朝外的正中间一溜摆着五张披着虎豹皮的交椅。见到黄石中走进大厅,忙从虎皮交椅上,站起身迎下台阶,响雷样的暴笑着:黄兄大驾光临山寨生辉,请这边坐。 在道上混的人,豺狼虎豹,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不然哪能那么容易吃肉喝血?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28章 月黑风高 见到凌昊义和胡三几个人,黄石中心里一激灵:大路不好走,爬山过!韩信也有钻裤裆的时候,打蛇顺着棍子上,这道理黄石中还是明白的。 想在这里,黄石中脸上带笑,全没有了无法找到救小凤的愁苦。 他嘴里称着:不敢不敢,劳债主大驾起身相迎。这时其他的头领也纷纷上前见礼,嘴里各自道着仰慕已久的客套话。 倒是二寨主凌昊义,不错眼珠的看了黄石中一会,哈哈大笑着:真的是你啊?不打不相识,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凌昊义说完扯着黄石中的手,又是一阵大笑。看到几个寨主,被他说笑的莫名其妙的。 凌昊义擦擦笑出的眼泪,把当年三月三万年闸集会上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说到黄石中追到镇外,慷慨解囊相助,众人无不露出敬仰之色。土匪在江湖上混,最讲究的是一口饭还斗米的道理。要不然,就凭宋江一个武艺寻常的小吏,怎么就能得到及时雨的称号? 要不是,黄石中后来为了守住把兄弟发义气,不择手段的救出陈银凤。弄得大当家的灰头土脸,黄石中就是不上山入伙,也会得到山寨弟兄们的帮助,绝不会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人无前后眼!黄石中就是有前后眼。当时在李二狗的逼迫下,他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 江湖好汉,不打不相识。吃这碗饭的人,早晚得见面。 所以,后来上海滩,演绎出三碗面打天下的诀窍。前边的人已经这样做,只是那人提高到妇孺能懂的理论高度。 听得凌昊义说完黄石中的仗义讲究,大家拍起手来,直叫好。七嘴八舌的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今天是黑风山英雄小聚会,待到它年,咱们再来个梁山伯英雄大聚会。 这时,黄石中才知道当年的对手,如今的二寨主的名字:滚天惊雷凌昊义!这是个极热情坦诚的人。 中午,山寨大摆酒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很是痛快。 武人嘛,吃喝到一定程度,少不了谈论武术助兴。 恨乎胡三,这几天走了桃花运,心情很是不错。 红光满面的他,仰脸一大碗酒下去,唇边须髯受惊的鸱吻挂着酒水珠,大大咧咧的一摆手:久闻黄兄大名在耳,,兄弟我可佩服的紧啊。今天能不能穿着坎肩拜年,露两手,给弟兄们开开眼? 话说到这里,黄石中只好扎缚衣袖下场,现在的他一天不练手生,两天不练拳生。功夫,就是要每日不掇练的东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四方镇鬼混的那些日子,吃喝赌抽,哪里可能在练功上下功夫?如今,别说脚踢碌碡滚子,就是踢起斗大的石块,也是勉为其难。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想再呈现当年的神功,就是在疤瘌眼照镜子,自找难看。 黄石中不自然的笑笑:兄弟这些年,一直在为生计奔波,原先的功夫丢生了,别污染了各位的法眼。这样吧,我练套双刀,让各位寨主指点。 胡三和凌昊义都点点头,枪是兵之祖,刀是械之王。风高杀人夜,月黑打劫时,刀是短兵器,是行凶作恶之人最常用的兵器。 听到黄石中耍完套双刀,大小土匪都围了上来。这些土匪没有一个不会耍大刀片的。谁都会个三五招,吃饭的家伙嘛!如今听说高手耍刀,个个睁大眼睛唯恐漏掉一招半势。 在众目睽睽之下,黄石中接过小喽啰递过来的双刀,双手夹刀抱拳,对着四周作个罗圈稽。他嘴里说着献丑,唰的一声,两刀相分,拉了个凤凰展翅的架势,开始刀声厉啸的舞动起来。 俗话说:单刀看手,双刀看走。黄石中刀花物的雪片一般,窜蹦雀跃,时高时低,先还可以看见人影,后来只看到一团白光在滚动。白光低时,如同怪蟒蜿蜒游动;白光高时,恍如大雕扑狐兔;站立不动,白光呼啸着渊停峰峙;躺倒在地,旋风骤起。 这双刀舞动,无论手眼身法步,还是情色精气神,无不透着高明。舞刀的人生龙活虎,行如风,动如迸,双刀的白光密不透风,见不到人影。 胡三看着脸上渐渐沉重,悄悄的让小喽啰拿来师爷才磨好没用的墨汁,出其不意的兜头向黄石中泼去。 待到黄石中收刀敛势,转圈向大家施礼,众人惊奇的发现,他身上没有沾一点墨汁。 接着,二寨主凌昊义玩了套游身八卦掌,小喽啰撒过去几把黑豆,竟然被掌风震落在几米开外。而且那黑豆在凌厉的掌风下,全都碎成齑粉。 这时的胡三,看到凌昊义为山寨挣回了面子,脸色才有些放晴:两位老弟都是好武艺。我的功夫可不如你们。说到这里,他拔出驳壳枪,向天上望望,恰好一群山雀飞过。就听铛铛铛三声过后,三只山雀断线般的坠落在黄石面前。 胡三吹吹枪口的青烟:哥哥的这一手比起你们的武艺如何? 土匪们山呼海啸的叫起好来。 这时的黄石中心中一凛:无怪乎,师父那样的高人,都应付不了官军的洋枪。恨乎胡三要真是动枪,十个八个自己,也不过是他枪口下的小菜。 演武完,众人兴高采烈的再回到聚义厅喝酒。 恨乎胡三倒满三大碗酒:来!为了二位贤弟的好武艺干一杯! 待看到二人一饮而尽,胡三也仰脸灌下酒,满脸含笑的抹了把唇髭,对黄石中笑:老弟你也上山吧,屈就第三怎么样? 这时,凌昊义忙插嘴;黄兄愿意上山,我甘愿位居第三。 上山为匪,那是师父当年立的戒律之一,黄石中怎么敢违背誓言。何况有了妻子儿女的人,不是逼上梁山,有一线办法,谁愿意失身为匪? 见到黄石中推三阻四的,胡三的脸耷拉下来:黄兄此次上山,是否有事。 见到黄石中摇头,胡三的唇髭向受惊的豪猪一样,根根竖立:我丑话说到前边,我最近弄了个压寨夫人。这女人可意不说,可是我受她公公嘱托,弄上山来的,还收了他们的钱。要是这女人身上出了差错,我胡三的面子就算丢尽了,还能在这地方混? 说到这里,他仔细的观察黄石中的神色:这女人叫小凤,是你们四方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媳妇,你可能认识? 黄石中忙说大户人家的内眷,三截穿衣,脑后盘发髻,我哪里熟识。 听到这里,恨乎胡三脸色好看了许多:话说到这里,你要需要钱,三百四百大洋 ,哥哥我送的起。可是你要打小凤的主意,哥哥我可要对不起,百十里地,我打个喷嚏,就要有人发烧、霍乱! 凌昊义听到这里,见到身子一脸的尴尬。连忙插话:江湖中义字当先。你对黄大哥深情厚谊,他哪能做那些龌龊事》 打着哈哈,凌昊义转移了话题。 本来要不是有小凤的事,黑风山上的这场会面,是能让黄石中动心的。可是因为结义兄弟李二狗,需要打探清小凤的情况,还必须谋划救出她的办法,黄石中心里就像长了茅草。 他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鬼鬼祟祟,挺对不起人的。 黄石中在黑风山山寨盘桓了三天。 他不仅找到了小凤的住处,还弄清了她的活动轨迹,偷偷的找到她,要求她能配合自己的行动。 乍见黄石中,小凤是羞得满面通红。支支吾吾,前看后顾的嘴里呐呐,也听不清她说些什么。 待到小凤平静下来,黄石中悄声细语的说出了救援她的计划。 小凤两眼看着自己花鞋上,绣的蜜蜂戏桃花的图案,好一阵子才说:算了吧!这山寨防守的水泄不通的,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去,别妄搭上你的性命! 见到黄石中摇头,满脸的坚毅。小凤改口说:就是你能救我出去,恨乎胡三这人报复心特别强,他能不追杀我和我二狗哥?一旦知道真相,你们全家就有杀身之祸!连累到二兰子姐和小牛儿姊妹三个,你们可就没有存身之地了。 黄石中呆住了,这里的厉害他不是没想到。可想到把兄弟李二狗的死死相逼,想到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砸个坑。攉上全家,黄石中也不能损害一头磕在地上的义字。 见到黄石中发怔,小凤捻弄着崭新绣花大红缎子袄:再说,再说我已经是胡三的人了,残花败柳的。李二狗那么风流俊俏的人,天仙玉美人也能找到…… 小凤竭力想劝阻黄石中的救援行动,她知道戳了恨乎胡三的马蜂窝。黄石中就是九死一生,即使暂时逃出生天,他的家眷也会陷入危险。 在恨乎胡三和凌昊义的一再挽留下,黄石中几次三番托辞,说到家里商量商量,再说上山入伙的事。 为救出小凤,他既没有答应胡三提出的入伙要求,也没敢断然拒绝,得罪他们。要知道,这可是脸上挂着笑容,即刻就能拔刀杀人的家伙,就像天杀星李逵那样的角色。 黄石中怏怏的回到黄泥套。 李二狗正眼扒眼望的在他家,等着黄石中找来人。听到黄石中说到黑风山一行,李二狗两只平素很有神的大眼睛,布满了血丝: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什么借口!人我是交给你的,现在是人你没给我看好,也是你给丢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哪怕下地狱,也得把小凤找回来交给我。不然,我就把你这个不讲义气,不知义为何物的东西抖擞给把兄弟们,让你顶风臭三里! 见干黄石中蹲在地上耷拉着头,不愿理他。 李二狗的心火蹿的更高:我问你,这次见了小凤,你为什么不救她出来?我看你是用小凤换了投名状了吧? 黄石中脸一下变得乌青: 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把她从山上救出来,再走五十多里地来到家。她的脚多大?一走一硌扭,没有个牲口骑能回来?我这次回来,就是告诉你消息,免得你焦急上火,另外再找个脚力好去救你的宝贝! 我不想再见到你,此去不管我死活,咱们原先的情谊到此为止。说完,黄石中气没地方出。拿过干活用的铁锨把,折秫秸一样掰成两段,往地下一扔,转身走了出来。 二兰子再喊,头也不回的径直向黑暗中走去。 二兰子这是第一次见黄石中向把兄弟发脾气,他是气伤了心。要不然,黄石中断然不会说出伤把兄弟的话。他的心里,江湖义气想必成了气泡泡。 以后,还有以后吗……想到帽子崮土匪的凶悍,二兰子的心提溜到半空。 当夜黄石中愤恨羞愧中,连和二兰子打个招呼的心情都没有,没顾得安排家人避难,至少做点土匪来美甲店准备。 黄石中离开家以后,他用自己口袋里仅有的几个钱,买了头黑驴。请教如何让驴子不发出叫声的办法,弄了副嚼口给黑驴带上,自己没精打采的向黑风山走去。 黄石中想到今日一去生死难定,自己家里人的走向也没法预料。得罪了巨匪,那就是捅了马蜂窝。彪悍的马蜂追踪起敌人来,不死不休。 自己如果是个单杆子,凭自己的本事,吃遍天下,谁怕谁呀。可是自己要是自己惹下大祸,拍拍屁股走人,二兰子娘四个难免落入敌手。 仇恨加上耻辱,落在她们娘们身上的就可能是灭顶之灾。想二兰子自从嫁给自己,就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又把她们推到了风口浪尖。走走想想,想想走走,黄石中心中是那个后悔呦: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听老人话卖了犁和耙。 就算不听爹娘的,怎么能把师父的戒律忘掉?师父可是世上难见的高人呀。 清早,露珠还在草尖上闪光,黄石中就利用人把高的红茅草、连连绵绵的荆棘掩护,踩着发山水冲下来的深沟坎坎坷坷的底,摸到了黑风山的山脚下。 人不知鬼不觉的,他将借来的驴勒好嚼口,拴在一片树林里,自己便束好衣袖,顺着山沟向黑风山顶上的土匪山寨摸去。 古人讲百密必有一疏。 又言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恨乎胡三的山寨又陡又险、四面都是悬崖的顶端。 这一带山连山,岭套岭,如海里起的波浪,也不知老天爷是怎样制作出来的。 鲁南山区本来雨水稀少,山以光秃出名,而这一片山却是草茂林密。尤为特殊的是这里的山,虽不太高却很陡,峭壁、绝崖到处可见。 黑风山在连绵的山岭中,更是以高恶险峻出名。能上山的仅仅是马子重兵把守的一线天,这一条路,其它方向都是壁立陡峭的山崖所护峙。 由于在崮顶山寨待过几天,又是有心算计无心人的细心观察,方案早已了熟于心。 黄石中选的是一条山洪冲出来的山沟,沟底生满了荆条子,一脚踩下去,不小心重重叠叠的浮石能震天响。 幸亏黄石中当初跟着师傅练过几天轻功,如今功力大退。谈不到像师父一样登萍渡水,他踮着脚尖走,倒也是脚下轻若柳绵。碎石虽然略微滑动,倒也没有发出声音,哗啦啦的倾泄而下。山涧依然安静,只有宿鸟偶尔扑拉翅膀。 黄石中趴在山脚下观察了一阵,天蓝的湛出水。天际不时有恨乎在打踅,山顶上簇着一朵白云,拇指大的一面杏黄旗在晃荡着。 黄石中走一会爬一会,走时会拣生圪针的地方下脚,爬则拣有大石块的地方卧。有时弓腰走,有时四肢着地爬,平时练武没用过的动作,今天他全耍开了。 平时黄石中是极不喜欢蚰子的,他嫌它嘴贱,一点点喜忧都要大呼小叫的喊出来。今天,他可盼蚰子不歇气的叫。 秋后的蚂蚱跳不了几天,秋后的蚰子也仿佛预知了生命的短暂,在暖暖的秋阳下,高的低的粗的细的,各种向雌性买好的叫声,无不在拼命的喊。 那声音此起彼伏恍如阵阵海涛,黄石中偶尔失脚蹬掉块石头的响声,也叫蚰子的叫声盖住了。不过细心的人还是能分出差异来,凡是有人到的地方,那一块的蚰子准会静不出声。好在黑风山的土匪太骄傲,青天白日下,没设什么哨。 夜里是土匪警惕性最高的时候,大天白日的反而马虎起来。山阴处的悬崖,是黄石中选好的登山处。 自古以来,人们就有灯下黑的习惯。山北的悬崖剔陡峭壁,崖壁上生满青苔,滑不溜球的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着手之处。黄石中施展开壁虎功,用匕首寻觅石缝,手扣脚尖点,两个多时辰,才攀上崖顶。 他想找个隐蔽处,找块老古的岩石,将绳拴好以后,这时的太阳已经偏西。 黄石中喘了口气,这里是六月天瀑布泻下的地方,落差足有十五六丈,马子根本想不到这里会有人能上来。 马子们大概吃过午饭歇晌没起,黑风山顶上静悄悄的。 土匪一般最警惕的月黑风高夜,杀人半夜天。大白天的,警惕性,反而成了水泡的弓弦。 那些用卧牛石垒起的屋,土匪都在午睡。在他们心里,谁敢大白天在山寨作案? 山寨静悄悄,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充耳的是山风的尖啸声。 黄石中观察了一阵,拔出攮子,向岩石雕刻的恨乎像不远处的聚义厅附近,胡三住宿所在的方向摸去。 这黑风山顶上的聚义厅,西面是块小平地,东面矗立一片绝壁。这绝壁下部生有一个山洞,平地和山洞之间横亘条山涧,涧上达着一座仅能一人过的铁索桥。 洞门口的青石壁上,很传神的刻着只恨乎雕像。这恨乎是胡三的图腾,彰显着他实在替天行道。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29章 匿身煤矿 恨乎雕像脚下的山洞里是个挺大的厅堂,这便是远近闻名的号称恨乎的胡三的聚义大厅,刻着聚义厅三个大字。 这里的土匪不讲忠义,讲聚义,社会上贪官污吏横行,老百姓易子而食,哪来的忠义?在丛林法则运行的情况下,哨聚山林,只能是聚义。在这里,没有正义可讲,谁的拳头大,谁是大哥。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一人也难逃! 这洞这崖很有些传说。附近村庄的人都说托塔李天王降妖时 一剑削出此崖,那洞则是九尾仙狐藏身的地方。 这洞形成的厅有十几丈大的空间,洞顶有三四丈高,洞顶剑戟刀丛样的垂挂着钟乳石柱,四壁蜂窝似的生满了小洞。这些小洞有的可拱进头牛,有的仅能钻进只小羊。且洞洞相连相通,无人能搞清它们相连的走向。 传说中,在大厅里可以听到二十多里外逢集时买卖的戽粮声。大夏天进了洞,立马凉飕飕的干汗;冬天进了洞,手脚都暖和和的。这里原先是座寺庙,恨乎胡三占了它以后,自己便住在一个稍大些的偏洞里,大厅成了他的聚义堂。 黄石中摁倒了一个送水的小匪,便将他拖到没人深的草丛里。剥了他的衣服黄石中自己穿上。,他不费劲的进了山洞。 白天自以为无敌,这是土匪们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大天白日的,外边抬眼,亮的晃眼睛,聚义堂里仍然是黑咕隆咚的。 尽管几个油盆里鸡蛋粗的捻子在燃着,黄石中一进大厅,眼睛还是像被蒙了层黑布,好一会才适应。 他伏在黑影里四处霎霎,大厅里空无一人,隐隐的听到远处在说什么。 黄石中蹑手蹑脚的摸了进去,只听一个男人高喉咙大嗓的,明显的是胡三在发脾气:小臭娘们,愁眉苦脸的又想干什么。跟着我有什么亏吃?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也不想想,老子什么时候乱搞过女人。还不是你这个骚娘们偷汉子在先,还跟着野汉子潜逃。老子眼里每天过的名妓暗娼多了去,哪只眼角也夹你不着你。 说实话吧,要不是你老公公送来大洋,求老子轧了你,让你野汉子猫妖尿泡空欢喜。 大天百日的老子怎么那样巧堵住你。要不是看你床上功夫好,上床以后碰到你的骚筋。你就叫猫子样胡喊乱叫的,提起老子的兴趣,下边控制不住,凭什么让你当了压寨夫人? 前一蹦子,你每天喜笑颜开的,把老子当个宝贝。现在玩腻了,不能满足你的淫荡了?你就这样愁眉苦脸的面对老子。说老实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你这样生就的贱货世上多的是。只要愿意,老子愿意的捡。哭什么?把老子惹烦了,把那小白脸抓来阉割了,让你看着大鱼大肉饿肚子!再不然,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小凤哆哆嗦嗦的:大爷、大爷,你可别生气,每天夜里你想多少次,没如你的意?今天,我…我…来那个了。 我摸摸,呸,晦气!我觉你又想那小白脸,他有什么?他长的就算是驴屌,我的也不次于洗衣服的棒槌。老子这身功夫,能不比他如你的意。 胡三缓了口气,连笑带说。 小凤幽幽的说:昨天一夜,铁人也得乏啦。刚才你又喝了这么多酒,时间长了,身体要紧。你先睡,我去给你洗洗衣服。胡三呵呵笑了,像是得意极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小洞里传出。 小凤刚要走出山洞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惊掉的盆也被一只手接住。小凤凝目一看是黄石中,两只大大的凤眼里立时涌满了泪。 自从那天见到黄石中,小凤绝望的念头又死灰复燃。念着李二狗的好,对胡三,小凤自然就提不起兴趣了。 就在凤儿被黄石中扯过床单,搭背在肩上。连蹿带跑,慌之慌之如丧家之犬,忙之忙之如漏网之鱼,提心吊胆的时候。黄石中肩膀被人轻拍了肩膀,扭过脸一看,不由惊得炸开顶梁骨:是二当家的!,不要说单打独斗也没把握取胜,他要是放声一喊,黄石中的命休也! 就在黄石中惊得大汗湿透衣裤,大难临头。二当家的把食指在自己嘴唇一竖,示意黄石中不要说话。轻轻的说:我来帮你,尽量把没睡午觉的人,拢到我那里喝酒拉呱。一旦有人发现,我也会指东打西,尽量迟滞他们的行动,只是你的动作尽量要快,说完转身而去。 黄石中连滚带爬,逃下了黑风山顶。 也是该当的,也有二当家做的手脚。 土匪们大意了,心念里大天白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到黑风山顶救人? 何况那女人还是在瓢把子的床上,瓢把子又是一身好功夫! 放宽心吗!没人敢摸阎王鼻子! 大中午的没事喝点酒,大家都倒头睡了午觉。就是放哨的,也都是抱着杆枪,在树荫影下磕头打盹,老鼠还敢摸猫嘴? 有心算计无心的,出其不意,万无一失也得失。 黄石中选的救人时间,极为得当。要是以为夜间好隐蔽行动,十有八九会碰在铜崖铁壁上。 小凤骑上驴背,两人飞一样,一口气跑了五六里地。才被一个浓睡被尿憋醒,对着山下尿尿的土匪发现。 在海拔近千米的黑风山顶上,青天白日的,一眼能望见十来里空旷地。尿尿的土匪,先是发现有小黑点在移动,细细观察,看出驴上坐的的小凤了。 山上敲起了铜锣,山半腰有几只枪乒乒乓乓的乱射。其中一颗子弹,竟然从黄石中耳朵边带着风声穿过。这是老天爷,保佑好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黄石中活了下来。 待二当家的率领着乱糟糟的土匪们,从黑风山顶跑下来。人和驴已经不见了影子,土匪们七嘴八舌,犹犹豫豫不知往哪条路去追好。 在土匪们的争论中,黄石中两人,已经越发去的远了。 巧就在他们是往西跑的,土匪们逆光,枪子没了准头。也好在草深林密,黄石中他们钻了几个树林便没了影。 黄石中赶着毛驴跑到黄泥套北的涧头集时,月已挂上了中天黄石中将小凤在草丛中藏好,按着和李二狗的约定。对着一片密林啪啪连击三掌,掌声没落地,李二狗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把小凤亲手交给了李二狗,黄石中长出了口气。即使冒着危险,总算是对的起朋友,他没有坏了义气。 黄石中不知是怎样送走的李二狗两人,他只记得催他们快走,越快越好。 他心里油煎火燎,小凤是救出来了,朋友的义气保全了,可自己的家又怎么样了? 恨乎胡三的影子不见了,连老鸹也鸹啦鸹啦的归了林。 后来听传说,李二狗连夜赶往了上海,小牛儿一家从那时候起也没见过他俩的面。 夜色中,黄石中才爬过两山口,远远的就看见黄泥套,自己住的那个小村子。灯笼火把的,人喊马叫,浮喧连天。 不用说,土匪追到他的家了,二兰子娘几个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黄石中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现在,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二兰子娘几个,只有听天由命吧。 一行浊泪,从黄石中脸颊缓缓滴下。 秋日的天黑的快,西边才发红,天空马上就暗了起来。 黄石中从昨天傍晚恨恨走去。二兰子就没给过李二狗好脸。心里不断咒骂李二狗,是缺德加冒烟的短命鬼。 要不是他,好好的家能变成这个样吗? 见二兰子待答不理的样子,李二狗自觉无趣,天摸黑讪讪的走了。二兰子因为心中有气,没理也没送。 二兰子抱着小牛儿的才满月的妹妹,在门口站到小半夜。 夜猫子时不时的扯着嗓子,凄凄厉厉的嚎几声。树林里时有鸟泼喇喇的惊飞,山涧里的噗噗通通的溅水声,可能是被刺猬撵急的蛤蟆跳了水。 二兰子累了二兰子倦了,这近十天她几乎没合眼,怀里的婴儿也呼呼噜噜的睡沉了。 二兰子揉了揉眼,天上的星星撒芝麻似的,黑黝黝的山脚边是什么?火光一闪一闪的,呦,一星一点连成了串。 是灯笼火把吗?哎呀,人喊马叫的像是冲这里来的,别是马子。她情知黄石中区戳马蜂窝,马蜂会叮着追。 想到这里二兰子不由得打个激灵,她进了门匆匆的把东西收拾一下,忙不迭的别上门,抱着小牛儿和两个女儿,躲进庄稼地的秫秸攒里。 山路上的马蹄和人跑的脚步声越响越近,忽忽啦啦在场屋子前停下来。十几个跨抢背刀的汉子,来到场屋边呼啦散开,四下放着哨。 领头的抬脚就跺开了门,大喊着:当家的,没人! 火光里,一个毛胡子脸急呼啦的喊了声:不会找找! 掀床,砸锅,用刀扎麦穰垛。 当家的,真没人! 又有小土匪报告。 没人?那毛胡子脸眉头拧着牙咬得咯嘣嘣响,这人就是恨乎胡三:都给我留心点,见他女人给我抢上山,见他孩子给我擗了。 小牛儿几十年后,说到那伙马子还害怕:一听响声我就醒了,娘正顺着秫秸攒的缝隙往外看。见我醒来一把捂住我的嘴,差点没把我闷死。那毛胡子眼瞪的比恨乎还瘆人! 黄石中是天才刚冒明上才摸回来的,他头上裹了条毛巾,毛巾上渗着血。 找到妻子后,一家人在秫秸攒里待了一会。 家是不能安在这里了! 商议定了,趁着村里人还没起床,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恨乎胡三的卧底? 赶着大清早,黄石中一头挑着小牛儿,一头挑着大女儿,背着烂被套,趁雾大摸出山口。 黄石中想到彭州去,那里有涟泉煤矿,还有大师兄可以庇护。 黄石中的大师兄刘明起就在那里。原先听说靠淘炭为生,现在当了窑户。 这一走,黄石中再没回来,就连小牛儿的儿子也没再踏上过故土,万年闸、四方镇、黑虎墩,只是永远的梦。 二兰子从那,也再没回过让她经常噩梦,恨乎盘旋的桃花套。即使临去世,已经老迈的她也没提起过黄泥套三个字。 等过了九山口,黄石中青乌乌的脸才变过点色。 那矗立着大烟筒的地方。矗立着井架,旋转着天伦的地方,就是黄石中阖家要去求生存的地界。 过去,这里是鲁南丘陵的南半坡,猛烈的山洪和不老河,发大水的冲刷和淤积,这里已经形成一块小平原,。 原先这里世代过得都是田园生活,直到一场大水以后,积水形成的池塘边的洞里,钻出只高大的黑狐。它后边跟着的几个小崽子,也都皮毛滴水,黑不聊啦的。 细心的人一看,狐狸窟是个黑洞,洞口被水冲击的土坎上。横着一道长长的黑亮夹层,胆子大的,把黑夹层磕下一小块。 呀!磕下的东西比土疙瘩硬,比石块硬,乌黑闪光的。把黑块块带回家,有识货的惊讶了这可是宝贝!古代叫石炭,现在就叫煤炭,烧锅做饭可比烧柴火带劲的很。 涟泉煤矿就这样被不经意的发现,现在已经是天轮飞转的,苏北唯一的大煤矿, 见到煤矿的影子,黄石中不由的加快脚步,既有逃出胡三魔爪的轻松,也有开始新生活得盼头。 二兰子没想到小凤的事,出了这样的后果。她不住抹泪,既有对新地方的恐惧,也有对大山的留念。 她叹了口气,牛儿咱们找到你师大爷,帮忙找到和活干,让你爸下井挣钱给你买馍馍吃。 娘,我想吃糖球,在涧头集我就想吃。 黄石中笑了,爸会给你买…… 话还没说完,就听二兰子惊叫一声。 一惊一乍的,叫长虫咬了。 黄石中喝道。 二兰子脸色发白:你看…那里有只恨乎在打踅! 少见多怪,涟泉山清水秀的能没有鸟?有鸟,就有抓它们吃它们的恨乎。 黄石中一脸不在乎的说。 二兰子人似迷瞪了,怔在那里迈不开步。 直到黄石中推了她一把,才从惊恐中醒来,走下九山口,向涟泉煤矿走去。 黄石中准备去投大师兄。 恨乎注定是二兰子的克星,到涟泉矿刚过到到一年。恨乎那巨大的阴影,果然笼罩了二兰子和小牛儿以后的生活。 他们苦生活才开始,因为,黄石中一年后在窑底回采的时候,踩空了的塘子,没有任何征兆,顶板就垮塌下来.而黄石中背靠的一根木头支柱,秫秸葶子样莫名其妙的折断了。 黄石中人刨出来的时候,几乎成了一滩肉泥,怎么都看不出个人形来。 人是用席一卷埋进乱葬岗子。 二兰子和小牛儿的生命历程的苦难,陡然变得悲惨凄凉,那生活不是叫过日子,是叫挨时光。生命的火苗,在盘旋吼叫的狂风吹辗下,随时都可能熄灭。 初到涟泉煤矿的第一天,挨傍黑的时候,黄石中连找代问的,总算找到了大师兄家。 煤油灯是明是灭的忽闪下,大师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五师弟。 虽然从师父去世,这有十几年没见过面,被师父寄予发扬光大本门绝学的师弟,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简单的几句话后大师嫂子,就开始刮弄面缸。竭尽所能的为师弟一家五口,做起皆可能浓稠些的面汤。 看到师弟吃罢,抹抹嘴圪蹴在门槛上。 患了哮喘病的刘明起,弯腰缩背的,喉咙里像在拉风箱。他听完师弟逃难的缘由,幽幽叹口气:你也不要太灰心,人生路上谁能不经历几个坎几个坡的?只要人健在,就有希望,就凭你那一身本事,咱哥俩在涟泉煤矿站住脚,还是没有问题的。 大师兄人还是那样瘦削,人黄不寡瘦的,身体很不好。只是他的眼睛倒是分外有神,黄眼珠发出炯炯的光。加上他一直蹲在桌前的凳子上,呼噜噜的吸着水烟袋,很像是一个耐心十足,等待逮老鼠的老猫。 师兄的家面积不大,墙是土坯垒的,屋面铺着茅草,门槛则用块青石板挡着。 师兄自家五口人,加上师弟的全家,女人们睡在床上,男性铺上芦苇席,正好睡的下。 大人孩子累乏了,头挨着枕头就都睡着了。 师兄和黄石中心里有事睡不着,干脆披衣坐在门槛上商议商议。 师兄喟叹一声:地方太小了,让你全家委屈了。 师兄千万别说这样客气话,要不是找到你,我们一家今天还得睡露水地?师兄,当务之急,明天能帮我找个住的地方,找个活先干着? 黄石中急切的说。 师兄抬眼看看他:房子的事好办,明天找个地势略高点的地方挖个地坑,然后用玉米秸高粱秸的打个窝棚子先住着。等保甲手续和良民证都办好了,咱们再和泥拖土坯盖房子,从外地刚来的人都是这样。 这时的涟泉煤矿,已经被日本人占领。 见黄石中点点头,师兄眯着眼睛:这里不是乡下,可是日本人的天下。干什么都要小心,弄不好挨顿打是轻的,要是弄进宪兵队,不死也得扒层皮。 黄石中在自己的腿上狠狠擂了一拳:这些小鬼子不得好死。山东老家那里也有,大多住在大城镇,不时的下来扫荡。前一时期,涧头集让日本人杀了好几个人,说是游击队,是毛猴子,妇女也叫祸害了几个。 黄石中在涟泉区的煤矿,如何生存下去?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30章 客死他乡 哪里虎豹不吃人,哪里的豺狼不食肉? 黄石中在涟泉区煤矿影影绰绰的轮廓里胡思乱想着:老百姓在官匪地痞流氓有钱人的欺压下,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现在又添了些害人精,我!要不是她娘四个拖累,早就参加游击队。扛枪吃粮,把师父教的武艺用用,也不亏活这一生! 听到师弟说到这里,师兄不再说什么,呆呆的看着夜空想心思。 大煤矿可不同于一般的山村,日本人除了些管理人员,还设有宪兵队,守备兵员。煤炭对资源匮乏的岛国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战略资源。 日本人占领玉泉山煤矿以后,如获至宝。他们先是围绕这煤矿返修,加高加固围墙,围墙上密布电网,晚上探照灯来回的扫来探去。把个玉泉山煤矿,封锁的如同铁通,人进去就成了牛马,只有干活听喝的份。 好处是,大股小股的土匪不敢过来。这里是躲避,恨乎胡三绺子追杀的好所在。 黄石中终于办好了下矿的手续,一顶柳条编的抖搂帽,一顶点着矿石的照明灯。这就是他在下窑挖煤,必备的两大物件。 临到煤矿上班时,大师兄专门告诉他:如今,眼见得抗日游击队活动频繁,日本人的警卫在加强。 进矿的人要一律从老东门走,进门时千万记住要脱帽,给守门的日本兵鞠躬。 黄石中走到老东门,远远的就看见几个,端着上了明明晃晃刺刀的日本兵,冲没检查的人吆喝什么。 进矿的队伍排了很长,待到黄石中排到跟前,就听见前边啪啪几声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 一个工人被打得嘴巴流出了血,日本兵还在那里怒吼着,原来这个工人鞠躬不标准!弯腰的角度不够。 虽然有气,黄石中还是小心了许多。谁知进门时越是小心越是出错,鞠躬动作太大,柳条帽滚落下来。 黄石中赶忙弯腰捡起帽子,还没等他站直腰,日本兵的耳光带着风声就打到了。练武的人的本能,黄石中暗中运功,挥手格挡过去,就听一声哀嚎。那个最爱打人的矮胖的日本兵,握着小手臂,半弯着腰蹲在地上嗷嗷直叫。 呼啦一声,几个端着刺刀的日本兵都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身体格外强壮的,抬起穿着牛皮鞋的脚就往黄石中裆下踢来。 在中国的武术人看来封眼、锁喉、撩裆都是些下流招数,是小毛贼才使用的。就是连仙人摘桃这样的招数,正派武术人士也不屑于使用,只是出现在说书讲古的江湖人,哗众取宠的段子里。 这个日本兵看样子是练过的,飞来的一脚撩阴腿,快而且力道十足。黄石中略一偏身,手掌向下一敲,顺手把这脚后跟一甩。那个强壮的日本兵,踉踉跄跄甩出去十来步远。双手抱着受伤的腿,在地上打着滚的嚎叫。 这下,黄石中可是惹了大祸,剩下的日本兵摆好白刃格斗的阵型。呀呀的叫着,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围了上来。 眼见肠流肚破的惨剧就要发生。 八格牙路!一声大喝,从门卫室里走出一个中尉军官来。他威严的一挥手,挥散几个围住黄石中的日本兵,示意继续检查放行工作。大东亚圣战需要煤炭,这是不能耽搁的。 军官独自走到黄石中身边,围绕着他转了几圈,伸手往肩上按了一按。黄石中身子都没晃一晃!军官眼里顿时满是尊敬的神色。 这个军官可不简单,无论是空手道、柔道、剑道都是高手。他出身武士世家,从小酷爱武艺,遍访本土四岛武林高手。练就一身好武艺。他刚才那一按,是用尽了功力。要是平常人,不只是一个屁股蹲,就怕连五脏六腑全身骨节都要受伤。 恭喜!你的大大的好!说着军官竖起了大拇指:咱们朋友的交!说完,热情的近前握着黄石中的的手摇晃着说。 见到这个日本军官,满脸的笑意,没有耍奸使坏的意思,黄石中也笑了:太君也喜欢这个!说着黄石中拉了个顶天立地式。军官忙不迭的点头:喜欢,喜欢,太喜欢了!怎么以后交流交流。 黄石中点点头,他不想惹事,更不想躲,得罪了势力最大的土匪。那就是光腚戳了马蜂窝,眼前就是要挣钱养家糊口过日子。走到哪,算哪吧!黄石中心里叹着气想。 黄石中井下遇难以后,大师兄刘明起才打听出。那天,黄石中和日本人发生冲突,幸免于难,不是偶然的,是因为有人打招呼。 打招呼的人是三师弟聂洪富。 是时,早已和日本人做生意的聂洪富,在为煤矿供材料在矿上忙活。 他和日本军官小井顺二,早年认识,彼此切磋过武功。 小井顺二既是日本武林高手,又是位中国武术迷。聂洪富在和日本人打交道的时候,生意还算规矩,没有多少卖国求荣的勾当,抗战胜利后,也没有受到清算。 只是,他把通臂白拳散手的招数,告诉小井顺二不少。在日本空手道形成气候的时候,作为最高段位的高手,小井顺二把聂洪富交流的散手招数,编进空手道教材,也算是简接出卖了师父。 那天聂洪富见到小师弟,面临一群刺刀,出于同门之义,他恳求小井顺二干预施救。只是,他从来没有敢在涟泉煤矿公开露面。 聂洪富怕大师兄,当面啐他的脸。 黄石中晚上还没走到自己家的地窝子草棚边,大师兄早已在路边等着黄石中:小鬼子没再找你的事吧? 见黄石中摇头,大师兄接着说:下窑的每天平平安安回来就好,先别回家了,你四师哥来了!咱们去小酒馆坐坐! 黄石中一听蹦的老高:在哪,我好一阵没见到他了。 跟着大师兄来到他住的土坯房,迎门就见一座黑铁塔堵在那里。 自从师父去世以后,四师兄说是要去见识江湖从那天算起,有十来年没见过面了吧。 四师兄熊振山哈哈笑着迎了出来,一把将小师弟搂在怀里。那个亲热劲,就是一个娘的孩子也没有这样的近乎。 拍拍打打和黄石中亲热过,四师兄将小师弟推开几步,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这哪还是当年那个俊俏的少年!时光催人老,岁月不留情呦。见老了,可惜你那身好本事了。 咳!三个孩子的爹了,还能不老,要不是他们缠磨。我也会和四哥样,会尽天下英雄。 说完黄石中叹口气:四哥,你也见老了! 可不是,四哥现在是满脸风霜,环眼圆睁,钢髯如针,显的比以前更威武雄壮。 见到两个师弟在那热乎,大师兄捻着胡须在一边微笑。 在他两人感慨过后,他手一伸,把两人让进门。转脸对着大儿子: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别听,你到外边望望风,有什么人来了快来告诉一声。 儿子撅着小嘴,不情不愿的蹭出门去,本来他是想听听大人那些江湖和武功里的事。早上,五叔打几个日本人的事,早已传遍矿区,让男孩子们好生敬仰。 四师兄还是像以前那样,说话不藏不掖,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想给日本人点苦头吃的,别把别人家当成自己的榻榻米。 见到大师兄眼睛发亮,五师弟满脸迷惑,四师兄压低了嗓子:我参加游击队了,就是远近闻名的凌昊义的队伍。 凌昊义是谁?你们知道吗?他原先是黑风山二当家的,看不惯胡三有奶就是娘,和日本人勾勾搭搭的,独自溜下山拉起了队伍。这人很仗义,也很有本事,对他,我服!不过,现在他家里人受连累,对外名字叫龙志安。 二当家的,黄石中还能不熟,别的不说,那天要不是他的帮助,真不能把小凤安安全全偷下山。想到这里,黄石中心热起来,想说什么,想到二兰子娘几个,他又颓唐的坐了下来。 大师兄停住呼噜噜吸的水烟袋:哇变都传龙志安的队伍挺能打,原来还有这个弯弯绕,龙志安就是凌昊义! 听说日本人恨他入骨,非要灭了他呀!我也很佩服这个汉子,听五师弟没少提起过他。是以后能走到一起的人,你多上点心。龙志安打日本人真有种,只是我听说他和八路军、国民党、土匪大绺子都有来往,都不亲,是三不靠? 四师兄粮食斗样的大头,左右摇摇:不对,从骨子里,他还是和共产党近些。我这次来,就是受他委托,想找个和共产党接近的牵线人。大哥你人头熟,心眼活,这矿区都知道有共产党在活动,你就留个心吧。 大师兄点点头,一脸庄重的说:四弟这个忙我帮定了!你三师哥就是八路老虎团的(实则为老五团)。 四师兄走后,黄石中多少天静不下心,他真想一拍腚跟游击队去。可是看到二兰子娘几个,心就凉了下来。还好,大师哥几次劝解,想办事,拳打卧牛之地,在哪里不行。 帮大师哥送过几次信,招呼过几次人,黄石中心里踏实多了,大师哥就算是没有亲口承认,黄石中也知道他是个共产党! 黄石中委委屈屈,为了老婆孩子,虽然生活很不容易,每天挣着一斗粒毛的高粱面。勉勉强强够全家喝着四眼稀粥度日子,生活必定安定下来。而且矿上的窑户们,从那天在老东门硬抗日本人,知道他是有绝艺在身的人。再看他都是满眼的尊敬,无意之间把黄石中当成了自己的头。 风欲静而树不止!这是从根子上来说是从小井顺二引起的。 小井顺二就是那个痴迷武术,解过黄石中围的军官。他本人并不知道,对黄石中的加害。但日本人里派阀林立,林子里什么鸟都有,就是小小的少佐军官,也能发起政变。 老东门事件后,小井顺二经常找黄石中切磋探讨武艺,从手眼身法步到呼吸精气神。小井顺二在和黄石中的交往中受益不少,来往不少。而黄石中受大师兄刘明起所托,每次到日本人住的地方,都是多留个心眼,细心的观看揣摩,也给刘明起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这可捅了一些日本人的肺叶子,挑唆宪兵队暗地里盯上了黄石中。只是黄石中行事低调,做事小心,宪兵队倒也没有抓到黄石中什么破绽。 一来二去,宪兵小队长有些厌烦,就把监视黄石中的事交给了一个叫猪犬毅的宪兵曹长。 猪犬毅是个有严重法西斯主义份子,文化水平不高从军的时间也不长,见到小井顺二只有并脚立正的份。看到黄石中被小井顺二待为上宾,从心里就不是滋味,象喝了瓶酸醋样的倒胃烧心。 表面上,他可不敢对黄石中再没怎样。那是长官的上宾,他明里能敢干什么?暗地里,他可就琢磨出了坏点子。 一天小牛儿到老东门玩,远远地望见猪犬毅黄眼珠子转转,就有了主意。作为宪兵队见识过黄石中能耐的特务人员,猪犬毅不可能不认识黄石中的儿子。 猪犬毅笑眯眯的走到小牛儿的身边,用半熟的中国话:小孩。我,是你父亲的朋友!这里,糖的给! 作为营养不良的中国孩子,有几个能抵挡住又香又甜糖的诱惑。一块糖很快随着口水下了小牛儿的肚。 看到小牛儿舔着嘴唇,意犹未尽的样子。猪犬毅笑了:小孩,我这里糖的大大的有,你的继续米西? 小牛儿就像被拴住绳子的小羊,乖乖的跟猪犬毅走。在他的宿舍外,猪犬毅从食堂端来一大瓷缸子白糖:小孩,你的给! 见到白棉花样的白糖,小牛儿哪里收的住嘴。 猪犬毅边笑咪咪看小妞儿大把吃着白糖,边诱惑的问:你的父亲每天结交什么人。你的,说每天我糖的继续给。 一是小牛儿对父亲的事情知道的甚少,二是母亲一再的教育他,父亲的事、家里的事不许对外边人说。 猪犬毅见问不到什么,再说白糖小牛儿已经吞下不少。报复看笑话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放小牛儿回了家。 小牛儿回到家,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仄歪在床上,胃里象有千百只手在抓挠,酸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小牛儿病了一星期,差点没有把命扔掉,从此他对日本人的恨啊!没有谁能去掉。 黄石中实在去不掉心中的气恼,算计一个才懂事的小孩,算什么本事? 他再一次和小井顺二切磋的时候,把事情告诉了他。 小井顺二又岂是好惹的,找个机会,他大骂着八格!狠狠的打了猪犬毅一个耳光,还补上一脚。他那一脚可是了得,足足让猪犬毅在床上趴了一个多礼拜。 从那,猪犬毅和黄石中的梁子是结下了。 事情偏巧,那一阵子矿上的抗日活动高涨。下窑的工人跑去参加游击队的,故意破坏生产的,连罢工现象也出现了。日本人虽然拿不准是谁组织了抗日活动。可杀鸡小猴,找个领头的灭灭风头是很必要的。 宪兵队开会商议后,把具体任务交给料猪犬毅。 杀掉黄石中,不伤筋不动骨,既解了自己的仇又解决了工人的头。消祸患于无形,正中其意。 猪犬毅行动的很快,计划很周密。他把包工柜的头叫来,如此如此一安排,包工头点头作揖的答应了。那时候下窑就等于到阴间走一遭,三块石板夹一块肉,吃的阳间饭,干的阴间活。要想不死人不容易,要想让死个人还不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 包工头在顶板、立柱稍稍做了手脚,黄石中的一辈子就这样交代了。 他死后,有人怀疑过死因,可谁能拿出证据? 黄石中的风波,很快被一场暴风雨形成的山洪冲没了。 黄石中这个本来能成为一个有名武师的人,砸成肉酱的尸身,因为是用草席包裹的,经过大水,再也找不到一片骨头渣。从此湮灭在,荒草野坡中,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还有三个孩子。 人死了,世间的寒苦再也不会知道。活着的人,还得苦苦挣扎。 虽然有大师伯的接济,也有黄石中生前要好的工友的帮扶,可大家日子都很困苦,接济哪是长法子啊。 万般无奈,二兰子把大闺女送给了别人。最让她伤心的是:女儿临出门,眼泪汪汪的抱着她的大腿不肯放手,哀哀恳求。解放后,二兰子想方设法找到了,已经撵转卖到河南的大女儿。 大女儿死活不认这个母亲,说得话让二兰子心碎:上有哥,下有妹,为什么非得卖我?我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不到十岁的小牛儿,吃尽了人间道苦。三九寒天,穿着空壳破袄,踏着大雪去卖赊来的麻花、青萝卜,哪怕赚到一文钱,也是在养家糊口啊。 小牛儿也会通臂白拳,那是父亲黄石中去世后,大师伯刘明起教的。大师伯就是小牛儿的师傅! 只是小牛儿虽然学了武术。穷学文,富学武,学武的人首先要填饱肚子,不然打个旋风脚,营养不良的,自己先要栽倒了。因为生活所迫,饥饿伴随他度过童年。小牛儿他的武功,始终没有达到黄石中的程度。 小牛儿十二岁的时候,有了大名:黄德仁!不过熟悉的人,还是喊他小牛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嘛。 母亲躺在床上起不来,讨饭的时候,她被狗咬了,鲜血淋漓的回到家,栽倒床上,只能眼看着屋顶哼哼。 虽然有时候,人们忍气吞声,想着就是跪着生也行,可是现实连跪着生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能得到的。 孤儿寡母在日本人统治下,以人命换煤炭的涟泉区,如何生存?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31章 神奇姜圩 这时,小牛儿的生活发生了又一次改变。 一天晚上,豆大的灯,在冷风里颤颤悠悠。门帘一掀,进来位中年人。这人是二兰子的乡亲,桃花套姥娘家的村邻,二兰子的青梅竹马的老邻居:柳金牛! 他是包工柜的账房先生,对二兰子始终情义难泯。 再往后,柳金牛成了小牛儿的继父。只是,他坚持不让小牛儿改姓,也算是对死去的黄石中的尊敬。 小牛儿长大后,对共产党新社会感情最亲,听不得别人说一句毛主席不好。他的儿子随他,手里曾经握过千万元资金大权,直到退休还干巴巴的拿着退休工资。 其实小牛儿的儿子,前文发飙,耄耋老汉,痛打牤牛般的壮汉的黄玉新,也算得上是干部子弟。 父亲是参加过抗日的老干部,在儿子黄玉新第一次戴上红领巾的时候,黄德仁向他讲过自己经历过的一场惨烈的战斗…… 远怕水,近怕鬼。 姜圩的人不怕水,庄里的人连三岁的小孩都会水。 姜圩的人都怕鬼,连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谈鬼色变。 庄北的山沟草深林茂,是个大天百日都没人敢去的地方。而庄东距住家户不过几十米的打麦场,夜里壮汉也不敢偎。 村里的树伐了一茬又一茬,场东边的那棵大柳树却没人敢伐。如今那棵大柳树粗的三人报不过来,且干裂皮皱枝枯心朽,仅有的几根稀疏的几根柳条在那垂着,活像烧焦的木炭。村里人对它十分尊敬,逢年过节总要在这烧香点纸。 六六年夏天,村里来了一批不信邪的小将,硬是要砍到这封建迷信的东西。一斧斧的砍下去,树不动枝不摇,随着木渣的泛起,树皮里淌下血一样的水。吃过午饭后,动手砍树的人都感到头疼难忍,日没偏西,就慌忙的撤了军。如今,当年被砍过的印痕已被狰狞的老树皮掩的差不多了,不细心看准以为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村里人说阴雨天,这老柳树夜里会嚎叫起来。那声音惨厉凄长,惊心动魄。 老人说姜圩过去从来没有鬼,自从1940年日本人进了庄才有了这些怪异。 弯弯曲曲的不劳河流到姜圩,河面陡然宽了起来。 从姜圩望那南岸,芦苇如织,柳树含烟,响晴的天要想看清对岸的事物也要眼酸。村里最壮的小伙子试过,要想游到南岸,最快也得两三顿饭的时间,划小船嘛也快不了多少。 姜圩的先人很会选村址。 这姜圩南面是宽宽的不劳河,其它三面是深深的壕沟,金庄东的打麦场前,有条大路和外边相连。壕外边东西都是一马平川的好地,北面里把路远便是沂蒙山脉探头探脑形成的山丘了。 风水先生说这里是好地方。 的确,清末动乱,不同派别的武装,就是附近大大小小的土匪,也没有敢进庄子的。不是他们不想进庄,这么块肥肉,挂在嘴边,馋的他们直咽唾沫。不想进庄?而是不好进,不敢进。 原因很简单,一是地处偏僻;而是村小没什么油水;三是村里的青壮兵丁把进庄的路一拤,不费点劲,死几个人,还真进不来。 已是阳历三月的天气。小麦将有膝盖深。柳树的细枝承着煦煦春风剪出来狭长的叶儿吹下,风软软的好似姑娘的手一样的轻抚着人的脸。 小牛儿倚着河边的柳树大约有一个时辰了。自从半年前从涟泉煤矿,日本人的监狱里跑出来,他就不爱说话。没人时,脸上总挂着个十二三岁孩子不该有的忧郁。 太阳已经快没进西山。西面的天红亮亮的,河面像是燃着一层火。 噗通!什么东西落到了河边的水里,河水泛起一波波的红鳞。 小牛儿探起身看了看,没找到什么,鼻子里只窜进腥腥的水气。 他重又软软的倚到柳树上。 一双小手从后边突然捂住了他的眼,从那一抖一颤的松松紧紧上,可以想象出偷袭者的得意。不用说,小牛儿也知道她是谁。 谁的手能这么香香的软软的?只有她! 小牛儿故意清了下嗓子:谁? 对方不理也不笑,捂得手紧了紧,试音他继续猜。 小狗?小猫……小驴…… 小牛儿故意话乱猜,还没等他说出更难听的,树后的那位不愿意了。 牛儿哥你坏,想法子骂人,不跟你玩了。 小姑娘撒娇的声音,想象的出,她身子扭成麻花样。 小牛儿忙说:芳芳,别生气,哥逗你玩的。 芳芳噗嗤一声笑了:就你的嘴会说,甜活人。 小牛儿挠了把头,憨憨的笑。每当和芳芳在一起时,他心里的冰便一层层的融化。 芳芳拉着他重又坐在了柳树下,两只大眼在柱子的脸上盘来盘去,眼里闪着温顺的光:老古昨晚怎么说你是小英雄? 老古是鲁南地区挺有名的一个八路,是三师伯易元知派来的联络人。 嗨,什么英雄,挨打挨的呗! 小牛儿不自在的说。 芳芳不解的盯着他。 小牛儿脸色黯淡下来:那时,我爹下窑刚被砸死,实在饿急了,我就出去要饭。要到日本兵营时,一个小炊事兵挺喜欢我,给了我一些糊锅底,还打手势让我天天去。谁知第二天我刚接过剩饭,就让一个日本官给看见了,他先给小兵一个耳光,又狠狠的看着我。 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一挥手咕噜了几句,让小兵端来碗白糖,比划着说我要是能吃完一碗,另一碗就送给我。我这个穷人的孩子哪儿吃过糖!以前爹活着的时候,我就吃过一个叫猪犬毅的日本鬼子的亏,他故意诱我吃多了糖,那可是遭了大罪了。想着能给妹妹带一碗粥,那天我没长记性,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后来心口就像塞了麦秸样的难受,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差点没死掉。从刘明起大伯他们的口里,我才知道是日本人故意使得坏。 我在日本人住的墙外写了“打倒小日本”几个字,还没等我转过脸来就被抓住了。 那一阵好打呀,死逼着让我说出来谁谁安排干的。我死去活来好几次,硬是没说,当夜叫日本人关在了黑屋里。要不是刘明起大伯他们设法救我,早就让日本人的狼狗给吃了。 芳芳的小脸吓得发白,紧紧的抓住牛哥的胳膊:这半年多我怎没听你说过? 小牛儿低着头:说什么?我就是个惹祸精。爹死了以后,我没能养家糊口,还竟给娘添心事,这半年也不知我娘和我妹妹跑哪去了…… 说着小牛儿像个老大人,心事重重的长叹口气。有什么办法,娘的腿叫狗的不能走路期间,他什么没干过? 后来虽然提着篮子,卖些小零食,连自己的肚子也吃不饱。唯一的妹妹面黄肌瘦的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个麦秸编的,风一刮就得吹走。娘的两个眼窝,全都凹了下去,要不是偶尔转转,和死人差不多。 后来还是刘明起大伯想个办法,让小牛儿到李庄子的大烧锅家,跟着做小酒的小伙计,他才捡到一条命。 临出门时,当着娘的面,刘明起大伯摸着小牛儿的头顶:你实在不能在矿区混了,每天挨饿不说,日本人暗地里也在监视着你,这是窑户兄弟们不敢明里接济你们家的原因。 你爹只剩下一棵独苗,我不能眼看着日本人随时可能害你。你娘的事,你就放心吧有我一口吃的,也就有她一口汤喝。有空,我教给你的那些拳术,字要习,拳要练。练咱们的白拳,提神健体,还能防身。 小牛儿点点头,刘明起那可是父亲的大师兄,父亲逃亡涟泉煤矿投靠的就是他! 尽管小牛儿知道,刘明起大伯的日子也不好过,几个孩子整天饿的嗷嗷叫。但有他在,母亲就像风浪里的浮萍,总会有个着落,再说继父也是个很厚道的人。 大伯继续说,离家去烧酒,虽然说离家是远了点,可离开了日本人的眼皮子,还能弄个肚子圆。要是巧了,你也许遇到熊振山四伯,他所在的游击队好在那一片活动。见到你,他会想方设法保护你的。 小牛儿是一步一回头离开的涟泉煤矿,滴滴哒哒的泪水不争气的落下:嗐!这一去,不知还有回来的时候吗…… 芳芳听他讲到伤心处,泪水连连落下,自己的眼睛也湿了,好一会才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大娘不会有事的。能见到,让她上俺家来住吧……听说这两天你们就要走了? 可不,老古昨天来说,日本人对我们前一阵子到彭州府盗取机枪的事十分恼火,可能要派兵来。 小牛儿说得老古,是三师伯易元知的老虎团,在大运河两边发展的八路军游击队。他兼着统战联络员的任务。 老古和凌昊义的关系非同一般,打仗配合,情报互享,物资两家调剂。要不是统一战线和形势发展需要,两支队伍早就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了。 芳芳不转眼珠的看着问:那你们上哪儿去? 小牛儿拔了根草,用门牙一节节的截着,然后吐了出来:不知道上哪儿去,听队长的意思是不想走,还想再驻扎一段日子。哎呀,你这个队长的义女都不清楚,还问我这个外人吗? 芳芳脸一红,嘟哝起小嘴,母亲和凌昊义是什么关系,真的不太好说,对她这个官称的义女可真是割心剜胆的疼。 她反呛了句:哎呀哦,你是外人,熊大叔带来的不说,你干的可是贴心的勤务兵呦。 转移地点,小牛儿是不知道,凌昊义和芳芳母亲的关系,他怎能不知道,他们夜夜睡一起,小牛儿天天倒尿壶,怎能不知道两个男女的哩尔隆。 小牛儿沉思着:要是老古催,那可的赶快走,他的消息以前准着哩,日本人可别来了。 队长说不怕,有这次从彭州府盗来的两挺机枪和一门小炮,把村东口一堵,日本人就进不来,实在没有办法往北山沟里一蹿,日本人也摸不着。 咦,你看那不是秀琴,她和你们队上的德立文干什么去的? 芳芳惊讶神秘的说了声。 牛儿说:管他们,听说他两人好上了。 芳芳就问:什么叫好上了? 牛儿点了一下她的头:小丫头家,问那么清干什么! 村子里飘出柴草的烟灰味,河面的光渐渐淡了下来,一群苇喳子从河面掠过,直插进苇丛。 哎呀哦,我忘了,我娘叫喊你,说队长起床了。 芳芳一惊一乍的惊呼一声。 小牛儿麻利的一轱辘爬起来,撒腿就跑…… 芳芳家住在村中央,宽宽大大的院子,中间一溜五大间堂屋,东西厢房还各有四五间,自从芳芳爹死后,亩把大的院子仅芳芳娘俩住,显得特别冷清,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生了不少的青苔。 队长凌昊义在日本人来后,见到胡三只是自保,没有一点中国人的血性,眼角里开始瞧不起他。 终于,找到机会下山,自己拉起一支游击队。 凌昊义自从下山,独自拉起队伍和日本人干仗后,姜圩这个庄子成了他常驻的地点。 而只要到了姜圩子,他的队部都设在芳芳家。外边的人议论说,芳芳是龙志安的种。 对这,小牛儿不信。 凌昊义雄壮威武,长得座陡立的山崖,走起路来满身的精气神,一对虎虎有神的眼睛看人,就像全身长满瘆人毛。白白净净,活活泼泼,嘴甜心善的芳芳娘哪有他一点英武的影?特别是走路娉娉婷婷的,经常看戏伤心,读书落泪,身体像个药罐子似的。如果说凌昊义是野生的,芳芳娘就是圈养的。两人的神态、气质相差太远。 不过,自从小牛儿到这游击队半年来。每次队伍到姜圩,凌昊义总是在芳芳娘屋里过夜倒是真的,而且一点不避讳小牛儿。 是觉着他还年小,不懂成年人的风月,还是觉着勤务兵,不是外人。龙志安的心理就不是外人估摸准的了。 芳芳娘在彭州府读过书,俏俏媚媚的百里之内没女人能和她比。那脸活像石膏倒出来的,成天穿一身素衣,也不见怎么打扮,就像不劳河里的蒲草,别有一种韵味。她不大爱说话,闲了没事,手里总好拿本书,两只丹凤眼,总是羞怯怯的看人。 小牛儿跑进门时,凌昊义正在院子里倒背着手转。看小牛儿进门啦,停住脚步,冷冷的盯了他足有一袋烟的功夫,弄得小牛儿脚软手麻头上直冒汗。说实在的,凌昊义平素待他不错。自从熊振山把他带到游击队,听说是黄石中的儿子,凭着那一段和黄石中的感情,凌昊义对他就像是家里来的子侄。 芳芳娘从堂屋里姗姗的走出来:看你,直眉瞪眼的,吓坏了孩子。 凌昊义的山崖般的脸上绽出一丝笑,眼神也变得暖暖的:这小龟羔子,你乱跑什么,不知我睡醒得吸烟? 外面已上了黑影,屋子里黑的看不清什么了。 小牛儿摸到点洋油的汽灯,噗噗嗤哧的打了半天气,用洋火点燃,屋里霎时亮堂起来。 倒好一杯上好的红茶后,柱子用托盘把烟具放在雕花的大床上,又忙着去点烟灯。 凌昊义和芳芳娘踱进屋来,凌昊义打个哈欠,虾米样横着往床上一躺,悠然接过小牛儿递过来的大烟枪。凌昊义的烟瘾,是在黑风山沾染上的。开始,他对大烟没有一点兴趣。跟着坏人学做贼,搁不住恨乎胡三再三再四的劝:抽大烟,快活胜过做神仙! 芳芳娘摇着头说:我劝你不听,老古也劝你戒,还吸它干什么? 嘿嘿,你不知道味,吸两口像驾云样。 凌昊义漫应着,他的大烟瘾可不小,没什么火燎眉毛的事,早上、傍晚,他非得吸几个烟泡。这是他上了黑风山,跟着胡三养成的。要不然怎么有,跟着好人学做人,跟着小偷学做贼的老古语。 在黑风山凌昊义别的本事没长,吸大烟的学问他可知道不少。 芳芳娘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斜靠在他旁边:你明天带队伍走吧,老古昨天来说的可不是没影的事。 凌昊义笑笑说:我不想走,我估摸日本人弄不清我在哪。就是弄清,来百十个人,算不上好牙口,也吃不下我这铁蚕豆。 也算是在黑风山上养成的习惯,每次和几个小队长商议大事,龙志安总是和他们先喝酒。 照例吃喝前,凌昊义总是先将要办的事说一下,等到大家都点头嗬嘶挠的表示同意,他便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杯杯的和小队长们敬的酒,偶尔拈一两个盐豆粒放在嘴里品。两只猫虎豹样的眼闪啊闪的,是无底的绿油油的光,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听他们议论。 小牛儿称为熊四伯的熊振山,这是游击队里的弟兄们崇拜的偶像。 大家都知道,熊振山原是个桃花套,崇山峻岭里的山民。从小习武,一身好本事。没家没业的,光棍一个周游江湖。日本人来了以后,他自己本来想自己拉支队伍,乱世出英雄嘛!后来他听说从黑风山分裂出来的凌昊义,拉起来的游击队名声甚好势力大,就毅然投奔。 要是熊振山不是投错了队伍,后来也不会惨死,解放以后,也不会籍籍无名,连个烈士的墓碑都没有。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32章 血浪咆哮 熊振山武功好,枪法也不错,在江湖游走很有些好名声。 现在他,已经是凌昊义游击队打仗离不开的虎将。只要枪声一响,整个人活活像打了鸡血,嗷嗷叫的往前冲。仗打到达到白热化,他的习惯动作,上衣一甩光着膀子拼命。 他身壮力不亏,加上从小练就的好武艺,绝招层出,对手防不胜防。死在他脚下的日本人老了鼻子啦。可以说日本人最恨他熊振山,然后才是凌昊义。他的人头赏金,已经远远超过当家的。这在江湖中,可是难得的荣誉。 熊振山,他见识广、身手好、办事利索,深受凌昊义的器重。两个月前,凌昊义为了拢住队伍,也是体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江湖规矩,用江湖大义来管理队伍。 凌昊义和今天来吃喝的几个伙计磕了头搉了鞋底,没论年龄,熊振山成了把兄弟老二。 当然,老大是凌昊义,别看仅仅一个称呼,那学问大了去。要不然凭关云长的本领,刘玄德凭什么当皇帝? 熊振山几杯酒下肚,脸红了起来,鞋也不脱,腿一抬蹲在了板凳上。 几年的闯荡江湖生活,生活,使他养成了不拘小节的习惯。 熊振山清清嗓子:我说老大啊,老古说的对。现在老八的势力越来越大大,这次咱们到城里搞枪不就是他们帮的忙?老古说日本人要来,我估摸十有八九会来。 熊振山话还没落音,几个把兄弟就争论起来,这就是搉鞋底的好处,不是把兄弟哪有你谋划队伍行动的机会?嘿,即使你是个诸葛亮,有奇门遁甲之术,也得打更的敲锣,一边转转去。 把兄弟真没把自己当成外人,红头涨脸的争论起来。有的说,应该小心,别让日本人偷袭了。有的说,鬼子不会不来,但不能这么快。 还有几个气盛的:咱百十个人,打鬼子从来没吃过亏,又有姜圩这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鬼子来了,正好给他点颜色看看,扬扬咱的名,树树咱们的万。 凌昊义看两磁坛酒下肚,几个伙计的舌头绑根棍,便清了清嗓子,用筷子在桌子上敲敲:各位听我说。 屋子里静了下来。老古说的不无道理。他还说近日他的队伍向北去了,这里只剩咱们一支孤军,孤掌难鸣啊,是应该小心点。今天晚上,二小队全部调往村东巡夜。其他方向,也要各加派四个游动哨。小心没大错,今夜大家伙睡个好觉,明个天一亮就转移。反正河边芦苇已经丈把高,湖地也起了青纱帐,山旁也是草木葱茏,就是日本人来了。先撂倒他们几个。咱们冲出村子,还不是龙归大海! 他又敲了敲桌子:还有件事想给大家说说,这一时期,老古来来往往不少次,他想收编我们。跟老八好是好,可我琢磨,一来国军的马司令司令对我有知遇之恩,他虽不问咱的事也没发过什么饷,他不仁咱不能不义,我想和他打过招呼再。二来老八的纪律严,咱随便惯了,受不了限制。三来琢磨只要咱狠狠的打鬼子,老八和老蒋都得把咱当英雄。这事到这为止,大家私下不要再议啦。 私下里,凌昊义最怕的是,到了八路里边,受约束,不能抽大烟。 小牛儿晚年议论凌昊义:从某些方面来说,抽大烟耽误了他! 熊振山的嘴努了努想说,见凌昊义摆手,头就耷拉下去。 凌昊义刚想说散场,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老头带哭腔:让我进去见见龙队长。 哨兵厉声说:不行,夜深了! 凌昊义撒拉着鞋走出堂屋:啊哦,刘大叔吗,您老有什么事? 刘大叔见状急急走了进来,到龙志安面前双膝一屈跪下了,眼泪鼻涕河水样的流了下来:您给我做主啊,我闺女秀琴今个晚上让您队伍上的立文糟蹋啦! 凌昊义一愣,两道刀眉陡然立起。他忙将老人挽进屋里,扶到凳子上坐好。 凌昊义手指攥的吱吱响,两眼冒着凶光,脸色由黑变青,由青扁你紫,冷冷的瞅着立文的小队长:立文他哪去了…… 小队长心虚:天刚黑他就出去了,这会…… 凌昊义厉喝:给我找来…… 立文被押进屋来时,凌昊义坐在八仙桌的正面,其他几个人金刚样的立在他的身后。 立文身上潮湿湿的,胳膊上、膝盖上都沾着稀泥。 凌昊义冷冷的问:摸鱼去了? 立文那漂亮的大分头乱糟糟的,脸白的吓人。他看到坐在后墙根擦眼泪的刘大叔,明白了什么事,垂下头没吭声。 他从腰里摸出把匕首,当啷一声扔在立文的脚下:你没有姐妹?你没有父母?我进这村前怎么给你们讲的:谁得罪了老百姓,眼犯法剜眼,手犯法剁手。今天你那玩意犯法要么割去,要么你去死! 立文嘴动了动,没说什么,眼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人,缓缓的跪了下来,冲刘大叔磕了个头,拾起匕首就往脖子上抹去! 队长,不怪他,我自愿的! 随着一个女孩子的惨嚎,秀琴扑了进来。她披头散发,滚得一身都是泥。 她抽抽答答的说清了原委。晚上回去的太晚,爹看她滚得一身泥,一审二问的,怕挨打,说成是立文强……实际上是自愿的。听说要处死立文,她宁愿替他去死…… 屋里的人一下愣住了,看着地下的这一对俊男秀女不知说什么。 凌昊义清了清嗓子,想问刘大叔怎么办。一抬头才发觉刘大叔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熊振山凑了上去:队长,立文有文化,你不是一直想重用他吗,今天是不是先把他关禁闭,明天再说怎么处罚他? 夜深了,村子里静了下来。芳芳娘屋里的灯也暗了。 小牛儿也想去睡,可芳芳娘屋里的软声细语直往他耳朵里灌。 芳芳娘说:立文和秀琴少男少女的,出这样的事不怪。 凌昊义略有点喑哑的说:怪是不怪,只是怕坏了我的名声。 你呀,只许当官的放火,不许老百姓点灯…… 芳芳娘娇嗔的说完,两人都吃吃笑了起来。 ……我说真的,你确实该转移了,外边不知你驻姜圩的不多。 芳芳妈细声慢雨的说。这一片孩子们都称呼娘,就是芳芳家和别人不一样。不过,喊妈是在家里的事,在外边乡亲们任然按照老习惯,称她为:芳芳娘! 凌昊义低沉的说:我就是舍不得离开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看你…… 小牛儿摇了摇头,抓了件衣服蒙住了头。 “勤务兵,勤务兵,倒尿打水带点灯”。 无论昨天睡得多晚。天一明小牛儿准得醒。这是他干了半年勤务兵练出来的。 昨儿个队长睡得晚,今个也起不早,可小牛儿不想再睡。 虽说已经是阳历五月的天,不老河边湿气重,雾气漫天,一大早还有寒意。他穿上衣服,想去练练熊四师伯,教给他的一些杀手招数。自从到了游击队,熊振山自然成了他的师父。至于燕青锤那样的套路,只是为了练练手眼身法步,时间宽裕了,才用来活络身子的。 门才推开,村东头“啪啪”两声枪响传了过来。 紧接着,村东像过年放炮似的,枪声响成一片。 凌昊义也没顾得上穿好衣服,光着上身,手提着裤腰,就一个箭步蹿了出来。 他站在院里侧耳听了听,把盒子枪往腰上一别,手略按按墙,从那里就上了屋顶,手搭凉棚望了起来。 村东的枪声越响越烈。三八大盖的嘎咕嘎咕的声音特别刺耳,歪把子机枪不分点的响着,中间还杂着吭吭的掷弹筒炮弹的爆炸声。 凌昊义跳下房来,顺手接过芳芳娘递过来的上衣,看也不看聚到院子里的人,脸色阴沉的转了两圈,阴沉的面对着他的小队长们:情况不好,除东面明显有日本人外,南北西三面都有日本人的膏药旗,看样子是叫围住了。 他扫了部下一眼:大家成天海吹牛皮,有没有种就看今天啦。一小队作为预备队,二小队庄东边,三小队庄南边,四小队庄西,五小队庄南。另外三、四、五小队各抽一个班配给一小队。谁放进日本人,谁提头来见我。我的位置在庄东,有事随时报告! 小牛儿这个勤务兵是亦兵亦民的角儿,连条枪也没有。看龙志安向庄东去,刚想跟上,龙志安挥手将他留下来。 其他三面不时响一两声枪,庄东的枪声压根就没断,象涨潮似的一阵紧过一阵,有几颗子弹噗噗的射进门口的大柳树上。 清早起来,芳芳只在那发呆,连每天起床后第一件大事洗脸也忘了。 芳芳娘则格外平静。她下穿黑绸裤子,上穿白绸的单褂,白白净净的脸上波澜不惊。 约莫刚过前晌,庄东的枪声缓了下来,时不时的有一两声零碎的枪响搅着寂静。 凌昊义满身尘土的闯进屋,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凉茶,把碗往桌上一扔,他手下的五个小队长就到了。他挥手示意大家坐下,清了下嗓子:日本人好大一会没进攻了!不攻又不撤可不是好事,诸位要准备打血仗。要给弟兄们讲清,远用枪打,近用手榴弹,到跟前用刺刀,抱在一起用牙!决不能放日本人过来,找到机会就好办了!日本鬼子再能,百密也有一疏! 熊振山到什么时候都不含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人:队长!你放心,我熊振山今天豁出去了,咱弟兄们死也得留个好名声。 几位汉子都拍胸打掌的发着誓:在哪里守,哪里就是自己的坟地。 孤军一支,强敌有备而来。感觉到形势太危险,凌昊义冷飕飕的绿油油的眼珠蒙上一层雾水。他一挥手让小牛儿提来一坛酒,让芳芳提来一只大公鸡。他把酒往铜盆里一倒,将匕首往鸡脖子上一勒,鸡血滑滑流进盆里的酒中。 凌昊义虔诚的双手把铜盆举过头顶走到当院,冲着西南跪下:皇天有眼,我龙志安一介小民,恶没少作,罪没少犯,恨就恨报国无门。今日为打日本人死 ,做鬼也英雄。愿在战场死,绝不跪下生。 说完,凌昊义带头咕咚咕咚饮下一大口血酒,将血酒盆交给了别人。 几个小队长眼都红了,像凌昊义一样一个个噗通跪倒,嘴角挂着红红的血酒。高喉咙大嗓子的赌咒发誓:队长,放心,咱的队员都是中国人的种。 小队长们走了以后,凌昊义把小牛儿拉到身边,右手摩挲了他的头一下:孩子,你跟我半年,吃了不少苦,从没得过好气。这次恶战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还是个孩子,夹在老百姓里逃命去吧。 你爹是个有种的人,你也不赖!这两块银元是我送你的香念头。要是我死了,你别忘了我是打日本人死的,每年在我坟上添把土,也替我照看下芳芳娘儿俩! 小牛儿一下跪在他跟前,泣不成声:大叔,我不离开你,你好!你脸狠心好!做鬼我也跟着你打日本人! 凌昊义嗓子有些哑:孩子,你还小,你爹只留下你这根苗,不要跟我去玩命,留下黄石中的血脉,也算我和你爹神交一场。以后,你能见到老古,对他说,龙志安后悔没听他的话。 芳芳哇啦一声哭:叔…… 凌昊义将芳芳揽到怀里:别喊叔,喊爸爸!我真的是你亲爸爸!以后让牛子哥照顾你吧!。 凌昊义说完,扭过头来又对芳芳妈涩涩的一笑。 晌午,小牛儿到庄东送饭,才知凌昊义为什么说那么多的话。打麦场活像犁过的庄稼地一样,横着不少穿黄皮的日本人。二小队这边只剩十五六个人还个个带伤。熊大伯的一小队早拉了上来,正忙着加固工事。顺枪眼向对面望去,烟雾弥漫的土堰后飘着好几面太阳旗,数不清的钢盔在闪光。 事情绝不像凌昊义早上,向大家说得那么乐观,那是他为了稳固军心。 庄子被围的铁桶一般,水泄不通,大白天别说是个人,就算是个小飞虫,也逃不出日本人的射击。 游击队的人在紧张中吃了一场饭,都是在工事里吃的。 虽说试着向其他三面冲了冲,搞清了有不少日本兵在堵着,这庄东的日本兵毕竟没再进攻。 太阳移到村南时,连树上的喜鹊都又回了窝,不光队员,连龙志安也产生了幻想:日本人害怕,不敢攻了。再说过两个时辰天一黑,就好说了,黑夜从来都是游击队的天下。 凌昊义闭目想了会什么,便听到庄东点着了火药库似的,枪炮声不分点的响了起来。 凌昊义一步蹿到院子里,侧耳听听,日本人似乎又添了几挺机枪,且随着枪炮声,庄东顺风飘来一团团的黄烟,烟味香的腻人,沾着点就眼泪鼻涕直流,咳嗽不停。 有人喊:不好,日本人放毒气了! 凌昊义用褂子沾沾水捂住鼻子嘴,正想往庄东跑,一个血头血脸的人闯了进来。 他是立文:队长,鬼子毒气一放,弟兄们蹲不住了,刚一挪窝叫机枪扫到不少。日本人进庄了,突围吧! 仗一打起来,立文就喊着叫着着上前线,说是戴罪立功,宁愿战死。 凌昊义细听听,庄东的枪声明显弱了下来,只时不时的爆出一两声冷枪,那可能是熊振山带人逐屋抵抗! 日本人哇呀呀的喊叫越来越近,形势火急。 凌昊义手一摆,不愧为一时之枭雄,泰山崩于前而眼不瞬。 他眼珠一转,冲立文:传令往北冲,过了壕沟上了山就有活路!他转身刚要出门,小牛儿拉住他的衣角:队长,我也跟你走! 你他娘的不听话,我毙了你,快逃命去吧! 凌昊义一脚踢倒小牛儿,吼完向芳芳妈歉意的点点头。 芳芳妈木然的站在那里,直到凌昊义跑的不见了影,她才想起招招手…… 如同河堤决了口子样,凌昊义带领几十个人在日本人雨点般的狙击枪声中,豹子样顺利的冲进了北山沟。正当凌昊义们想长出一口气时,一发信号弹冲天而起,沟两头各有几挺机枪叫了起来,沟两沿又有成片的手榴弹雨点样落下来。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凌昊义领的几十个人,全都躺在了沟底,一两个没断气的也叫日本人补了枪。 凌昊义身子被打得象筛子眼,手里兀自举着盒子枪,那对虎眼豹睛死死的盯着天空。 后来姜圩子的老人们说:北山沟里的石头原先是青色的,龙志安他们死后,石头变成红色的了。夏天发山洪,沟里淌出的水都带血色。 日本人在太阳刚偏西时,就端着刺刀开始了大搜捕。把村里能喘口气的人都赶到了庄东的打麦场上。 血头血脸的熊振山昏昏迷迷的被吊在大柳树上。立文和几个被俘的队员被绑在距熊振山十几米的地方。 一个戴白手套扶着军刀的日本军官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场上的村民,扯着嗓子驴喊马叫起来。翻译官说的话,老年人至今还记得:皇军对敢于抵抗的人格杀无论。这些游击队就是反抗皇军的下场! 小牛儿和二兰子能逃过这个劫难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33章 死为鬼雄 点着灯笼火把的打麦场上,四处熏染着血一样的红光。 那日本官儿一挥手,咬着牙,死啦死啦的喊着,让几个日本兵推过几个碌碡滚子,竖在熊振山脚下。两个日本兵爬上去撕下他残破的衣服,将一盆冷水向他头上泼去。 熊振山垂下的头缓缓的抬了起来。他眨了眨眼:妈的,老子早已够本了。再死也是中国的鬼,怕你们的是孬种! 日本军官咕噜了几句,两个日本兵从下边拉住熊振山的双脚。一个日本兵叼着从枪上卸下的刺刀,踩着碌碡滚子先用烂布堵住熊振山的嘴,用冷水兜头一泼,在他脑袋上划个血十字,然后杀牛样一刀刀剥去。 血,泉水样的涌下。 熊振山真是好样的,全身筛糠样的抖着,肩上、胸上德肌肉小老鼠样的乱窜。当皮剥到下巴以后,血葫芦样的头上,圆睁的双眼,已被血盖住了,头向庄里的方向侧着。最后他还是忘不掉小师弟唯一的儿子,耽心小牛儿逃不过此劫。 那个持刀的日本兵,回过头向同伴呵呵的笑了几声。把刀扔在地上,炫耀的晃着大拇指,两手抓住熊振山剥开的头皮,猛的往下一扯,熊振山惊天震地一声惨叫,从那再没发出声。 他的皮,筒一样的被翻拉到脚下!老年人说:雷雨天,老柳树发出的声音就是熊振山的惨叫! 日本军官冲着吓昏的人群又叽哩哇啦的喊了一阵,一摆手,几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向立文几个人冲去。 显然,他们没把这几个伤兵放在眼里。日本兵嘻嘻哈哈笑着,似乎并不忙着杀死他们。日本兵先用刺刀挑断捆绑俘虏的绳,然后左一刀右一刀的在他们身上划着。 立文被日本兵的刺刀逼得退了好几步。瞅个空子,猛然扑了上去,死死的抱住那日本兵,两排白森森的牙死死的咬住日本兵的喉咙。 直到立文没了气,他仍然没松口。 日本兵在打麦场上闹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才撤走。 日本兵走后,鸡鸭猪牛羊不见了,能喘气的人也剩下不多,有几个人从此成了精神病人。 芳芳妈和秀琴等几个女人,是在场边的麦垛下被找到的。她们被扒得赤条条的,仰脸躺着,嘴唇发紫,眼角渗血,肚肠外溢…… 熊振山的血第二天早上还在滴,心口好像还跳跳的。他的脚下便是几乎剁成肉泥的立文。 小牛儿和芳芳是被芳芳妈卷在苇箔里,才逃得活命的。 村上人最后一次见到他俩时,他俩不哭也不叫,静静的在熊振山和芳芳妈的坟前跟前跪了一阵。 后来,人们听说老古的队伍里有一对非常有种的少年男女,村里人估摸是他俩。 听说那个男少年打仗特别勇敢,小小的年纪白刃格斗,无论使刀还是空手。上来拉的架子都是白鹤亮翅的姿势,守中带打,后发制人,而且一旦交上手招数变化极快。丹凤朝阳、鹞子翻身、孔雀剔翎、金鸡独立、大鹏高飞,一连串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就是比他身高臂长,力气大过十倍,也得栽倒在他脚下。那几年死在他刀下的日本刺杀高手,善使军刀的剑道高手,嗨了去。 在人们赞颂少年勇敢,武艺高超的同时,当年见识过熊振山搏斗威风的战友说,他的招数和熊振山的一样。 知道内幕的,刘明起就捋着胡须说:没达到他爹武艺的十分之一! 姜圩子庄里闹鬼的事,是庄上老年人传下来的,而庄上的老年人是老住户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尽管姜圩的人添了一茬又一茬,庄子变了又变,房子都盖到壕沟外边去了,可旧人新人却对那打麦场、仍然有莫名的惊惧和崇敬。 公元一九九四年,村里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他挎着一个大大的皮包,走东家窜西家打听收集那年恶战的情况。 晚上他拒绝邀请,独自睡在大柳树下。 后来,北山沟他也独自住宿过。 十几天后,村里的父老送着怪人离去的时候,他掏出厚厚的一沓钱,拜托村里人立一块石碑,碑上要刻十四个字: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时候,村里人议论他可能是小牛儿和芳芳的后代。如今那老柳树仍矗立在庄东的场边,村里人仍恭敬而缄默的面对它。只是旁边,近日竖起了块大石碑,碑上的字大大的,引得孩子们常在那里争辩:“魂魄毅兮为鬼雄”的“兮”是不是可以念成“分”! 实际上,他真的是他们的儿子,名字叫黄玉新。 当他听爹娘在熊振山遇难的忌日,多喝了几杯酒,黄德仁泪流满面的提到当年的悲惨场面。黄玉新的心里,蹿出无名的冲动。 九里山前旧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就在工作休息的间隙,黄玉新去姜圩子庄膜拜了远去的无名英雄。 说到这里,让人惭愧的是。黄玉新会的三脚猫,连父亲的武艺三分之一还不到。比起爷爷和他的师兄及他的师父门的功夫,黄玉新算得上是,连门都没入! 真可谓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可惜啊,一个出类拔萃的武术流派的真缔失传了。 武术要诀: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黄玉新的小名叫百义,从小就痴迷的练过武术。 在他在大路上教训那个蛮牛,利用顺手牵羊、白鹤晾翅的招数,以耄耋之年,轻松放倒正当年的壮汉。从开始学习通臂白拳,到他生平第一次和别人打架,时间已经过去六十多年。 要知道,已经古稀之年的黄玉新,功夫练过,就是没有的因为怒气难平,跟别人打过架。 百义忍十二岁那年学的拳,对!不到十二岁,六六年的下半年嘛。 百义的师父叫刘幸福。 刘幸福是黄德仁大师伯刘明起的儿子。 刘明起的身体不好,解放没多久就去世了。 刘明起生前没有什么荣耀,死后哀荣。连上边都来了人,定性为积劳成疾的老革命! 百义在外剌了一天,快天黑的时候回到奶奶家。奶奶已经不是当年的二兰子俊俏的风貌,脸色黄黄的,太阳穴和脸颊满是老年斑。伸出来的手,指关节粗大,皮肤打馕的手背,青筋分明。要不是那高挑和不胖不瘦的体型,再加上喜欢就着笸箩,山东女人爱好的吸袋旱烟,早年的熟人已经很难再认出她来。岁月让这位当年的美女,吃尽人间苦头,毫不留情的呈现出衰老。 从百义爸爸的单位迁到涟泉,百义就在奶奶家住。 妈妈照顾几个妹妹,奶奶家离学校近,百义就住在了奶奶家,爸爸妈妈住的地方很近。可百义不去,去那里受管教,不自在。 奶奶家住在新建的矿工二宿舍。一幢幢的平房,一式青砖到顶,青瓦罩顶,门大窗敞的很是明亮。每幢四户人家。幢与幢间是很大的空地,空地是一块块插着圪针的自个家的小菜园。 奶奶的菜园比人家的小,那是因为门口有棵老榆树。粗的一个大人也抱不过来的老榆树,遮天蔽日的。 百义很是喜欢这棵老榆树。老榆树好着咧。春天接的榆钱子,烧汤拌面蒸都好吃。榆钱子没了榆叶子也能吃,不光这,奶奶说饥荒的时候,榆树皮也顶饿。 夏天老榆树上最招蚧蝼,大的小的,公的母的,仔细一看得有几十个。母的乜乜呆呆,公的支愣着腿拼命的叫。大的蚧蝼只会闷声闷气不转调的憨叫,小的精蚧蝼伏凉…伏凉的叫的又响又好听,而且是天越热叫的越响。 百义会用奶奶做面筋汤时,偷留一星面筋,泡在凉水里。(有个秘方,百忍后来嚼生麦粒,也能嚼出面筋来。还有个法子是用柏油,用火烤热了,粘性好着呢。)绑好竹竿,竹竿前边两节越细越好,这不光是长长的几节竹竿重了拿不动,还容易把蚧蝼吓跑。蚧蝼的眼可亮,看的见四面八方。 粘蚧蝼绑起来的竹竿,最前边一节得用竹梢子,竹梢子不好找,得从竹扫帚拔。绑好的竹竿象个钓鱼竿,长长的,梢子上粘着拇指大的面筋,颤颤悠悠的,不小心不是粘着树叶就是把蚧蝼吓跑啦。粘蚧蝼是个技术活哩。大的蚧蝼,特别是公蚧蝼好粘,光知道傻傻的叫,不提防,直到被粘住了,才拼命的扑拉着翅膀扯着嗓子凄厉的尖叫,有什么用。 精蚧蝼不好粘,太精了,本身小就不好找,好不容易面筋到它背后,树叶一晃,吱啦一声就跑没影啦。 百义一夏天能粘几百个蚧蝼,精蚧蝼能粘三两个就很不错了。粘着精蚧蝼,也玩不长,捏着它的两个肩膀,它才委委屈屈的叫,叫声也没树上的好听,天把就死,烤了也不如大的蚧蝼好吃。好吃的是蚧蝼鬼。 蚧蝼鬼好抓。进入六月天,来场小雨,蚧蝼鬼象听到命令似的一到天黑就往外爬。百忍们,这时在黑黑的夜晚就在树上摸,摸呀摸,摸到肉咕嘟嘟的就是了。有时也摸错,摸到蝎子蚰蜒的,算倒霉。一晚上下来也能摸一碗,越是下过雨的天越多。摸回来,洗一洗,放在碗里,放把盐,第二天煎着吃烤着吃,香哩。记着,得放盐,要不然脱了皮就不好吃啦。不放盐,蚧蝼鬼也里就会脱壳,绿盈盈的,两的翅膀象菜芽,看着看着翅膀长,越来越大越来越薄,薄到透明就能飞了。抓住后变得蚧蝼不会叫,唵,公的也不会叫,奶奶说它没喝露水。 百义白天有时也能抓住蚧蝼。放了学,在榆树、柳树下的土喽地上瞅。看到针鼻大的小洞,得是圆的,用手一抠,薄薄的一层,里边打圆圆的洞,有时直接看到蚧蝼鬼,动手要快,不然它就缩回去。缩回去也不要紧,用叉子挖是笨办法,巧的法子是灌水,半盆水一灌,它自己就慢慢的爬出来。 老榆树下承载了百忍太多的梦。 太阳要落山了,天地间仍然白晃晃的,空气里弥漫着燥热。奶奶慢吞吞的摇着蒲扇,看着放下书包,扒拉汗衫的百忍:贼羔子,桌上有凉茶,别喝缸里的凉水。 那时的凉水,是现在最上等的矿泉水,凉丝丝的有点甜,镇凉又解渴。就是喝不好,会肚子疼。百忍喝奶奶早就凉好的茶,茶叶是从山上自采的。端午节的一大清早,天还没冒明,奶奶就揪着耳朵,将百义从秫秸蓆上喊起来。百忍跟着邻居家的大爷、大叔挎着竹篮上山。山坡飘着淡淡的雾,鸟儿们在树林里、蓬棵中、草丛上,欢悦夸张的唱着、叫着,叽叽喳喳和悠长回啭的美丽声音在山坡跳荡。 百义的鞋很快叫露水打湿了,裤脚也湿了半截。采下的挂着露水酡盘、棠梨、石榴、山枣、远志、沙参的绿叶,染绿了手,溢绿了篮。歪歪拽拽挎着大团绿球进了门,擦擦脸,脸上绿抹汗衫,汗衫绿。懒贼羔子,还不快洗,上课还不把书本染绿?百忍咪咪笑的去上学,奶奶在家婆上蓆,把采来的山茶在太阳下晾晒。山茶春夏都能采到,奶奶们认为,端午节这天没见太阳时男子汉采的最好。剩下的环节,揉,搓、炒都是奶奶的事了。 奶奶炒的山茶香,一股清香唉。百义喝完茶,奶奶给擦干汗:想听啦呱吗,想听就去提桶凉水,把老榆树下的地泼泼,散散热气,晚上铺蓆好凉快,我拉呱给你听。奶奶小咪咪的说。 奶奶可会拉呱。闲时奶奶坐在床沿纳鞋底,百义就躺在床上听她拉呱。牛郎织女、天仙会都是奶奶啦的。 奶奶老家在山东,手勤怜人泼辣,喜欢吸烟袋。 呼呼啦啦响的笸箩筐,缭绕的蓝色烟雾,大狸猫眯着眼打的呼噜声。 这个大狸猫可不简单! 大狸猫,那可是百义的心头肉。 那是一只纯种的中国田园狸猫。 浑身的毛皮,灰一道,黄一道,黑一道,青一道。硕大的脑门上眉头抟紧,便会有个王字,活脱脱一个袖珍版的猛虎。趴在草丛里,伪装的很好,四肢匍匐,肚皮沾地,俩个耳朵尖,雷达样扇动扫描,绿油油的眼睛闪烁着阴冷血腥的光亮,一副呼啸蹿出的样子。事实上,它想捕捉的小兽们,几乎没有逃过它的利爪的。 奶奶很喜欢这只大狸猫。 她是山东过来的妇女,早年缠裹的小脚,让她走路颠颠的很不方便。每天饭后的时间,她大多在草席、床沿边盘腿度过。她一边叼着根长长的旱烟袋,身边的笸箩筐子里放着针头线脑碎布。两手不闲着,捻线、纳鞋底、补衣服,很少见到她两手空空的时候。 这时候,大多时,百义趴在奶奶身边玩耍。大狸猫则盘曲在身旁,尾绕着身,头枕着双爪,在那里打呼噜。 它的世界在夜里,大白天的,大多是无精打采的在那打呼噜。 看到猫在睡,百义调皮的用小草棒捅它的小鼻子、小耳朵。一捅一激灵。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抓挠一下,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时,奶奶往往用烟袋锅子敲一下百义:贼羔子! 贼羔子,这是奶奶对百义的昵称:别惹它!猫在念经呢? 百义来了兴趣,猫打呼噜是在念经。奶奶看出眼睛亮亮的百忍的迷惑。 强调说:是的!猫打呼噜是在念经哩。 见百义来了兴趣,奶奶继续说:人行了七辈子好,才能托生为猫哩! 别看,这小猫依偎人,对人好,它可是有九条命的。老虎都是它徒弟! 见百义来了兴趣,奶奶话稠起来:以前老虎笨的如牛马,空有一身力气,谁也打不过,只能受欺负。后来它磕头认师父,跟猫学会一身的本事,不过猫的心眼多,对老虎留了后手。 老虎自以为学会了猫的本事,天下无敌。老虎本事学成后,可不想在这个世界有和它一样有本事的,就想吃掉猫。没想到,猫一蹿身上了树。老虎在树下急的嗷嗷叫,没有一点办法,猫没教过它爬树。到现在,老虎也没学会爬树的本领。 百义家的猫,除了是个比白猫、黑猫捉老鼠高明万分的大狸猫。它的来历也很传奇。 那时,百义跟父亲从南京回到了彭州。父亲工作的工程处,就在大黄山一片沟渠四溢的荒凉地。 国民经济刚刚恢复,荒凉地块上便有许多放着大型设备的仓库。 仓库可是百义们小时候躲猫猫、打仗的好地方。于是在大家埋伏准备给对方出其不意的静谧中,百义们听到了奶声奶气的一群小猫的叫声。 当天,百义们欢天喜地的把猫俘虏放在一个大鸡笼子里。玩到天黑肚饥,才恋恋不舍的把小猫们存放在云大爷家。 天没明,云大爷家的老三,和百忍同岁的哥们,鼻青脸肿的找到百义。 原来昨夜,失去幼子的母猫,声嘶力竭的恸哭惨叫,引来小猫们彻夜的嚎叫。劳累了一天的云大爷,自然无法入睡,于是暴怒的他就暴打了百忍的哥们。然后喝令,明天全部送人,不然全部放掉。 云家一只猫都没敢留,留下一只,老猫还不得继续闹翻天? 于是百义便分得一只。 这只便是奶奶养的大狸猫。 刚把猫抱到家的时候,父亲也是不让百义养,相离不远。老母猫找来,那可就没有安静的夜了。只好,百义忍痛割爱,送到涟泉新工区的奶奶家。 也是缘分没断,父亲的单位迁到涟泉区,百义住到了奶奶家,大狸猫自然成为了好朋友。 追根溯源,百义家的狸猫一定具有野猫的基因。要不然,它就不会身手那么矫健,出招那样凶狠。 邻居家门常说:奶奶喂的哪是猫,那就是条虎、豹、野狸子。 大狸猫,大白天出来,威风凛凛的从家门进出。到了夜间,它都是从门上亮子来往。身手敏捷的惊人。身子微微弓下,四脚腾空,连两米多高的门都粘不到,就飞檐走壁的窜入黑黑的夜。 老黄家的传奇在继续,它向何处发展?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34章 仰望银河 百义家的大狸猫对自己家里人很温顺,有时无意踩着它尾巴、脚,它只是凄厉的尖叫一声。就是百义扯着它的尾巴作武松打虎状,它也只是龇牙咧嘴,呜呜叫着假威胁。 外边的人可不行,无论大人小孩,谁要想摸它一下,手脸准会被挠开花。 让人笑话的是。人们都说狗是猫的克星,西周邻居家养的大大小小的狗,见了百义家的狸猫虎气霸蛮的走过,无不呜呜叫着夹着尾巴躲避。它们的脸上,都被大狸猫留下过痕迹。 百义家的大狸猫,在当时是很有名的。飞禽小兽、狗们躲避,附近的老鼠几乎绝了踪迹。后来闹得,稍远一点的人家,都到百忍家来借猫灭鼠。 大狸猫野性着哩,借的人可不敢抱。这光荣的任务,大多由百义来完成。百义把大狸猫抱到人家,把它放在鼠洞旁边,然后拍拍它的头:好好的逮老鼠呵! 闻到了老鼠味道,大狸猫边盘起尾巴琚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声息的看着洞口、 老鼠也是很狡猾的动物,猫的到来,它们很快感知,探头探脑,就是不出洞。 老鼠会算,猫会等! 最终它们终究要落入猫爪。百义见过,猫捉老鼠的游戏。 猫把簌簌发抖的老鼠按在爪下,并不急于要它们的命。而是抬起爪,琚坐审视等发抖的老鼠战战栗栗的要跑远,猫一个虎扑,再把它抓回来。如此反复,兴趣无穷。直到玩腻了,才是肝胆具碎的老鼠亡命之时。 这里之所以说大狸猫。是因为百义家的狸猫确实大哩。都说九斤的狸猫能降千斤的鼠。我百忍家的狸猫,在一年过春节时,吃饱喝足,上称有九斤八两唻。 那天称过猫,奶奶高兴的给百义讲了个故事:古代,有一个国王认为老人没用,白糟蹋粮食。便发布了道命令,凡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一律活埋。有一个孝子,实在不忍心对父亲下手。边将老父亲藏在地窖里,谎称老人已经过世。 后来皇宫出现了妖孽,一只千斤巨鼠作怪,无人能够降服,一时人心惶惶,天下大乱。 忧色重重的儿子,把国家的不幸告诉了老父亲。老人给他出了个寻找九斤的狸猫,去降巨鼠的主意。 结果一击成功。 在国王要重奖孝子的时候,孝子讲述了私藏父亲的罪过。 国王羞惭满面,立刻下旨:要尊老敬老,老人是国家的财富。 一晃之间,距百义听奶奶讲故事,已经过去近六十年。想到社会上仇老的言论,百义心底不禁恻然:我也到了快该活埋的年岁了! 百义家的大狸猫很优秀,但它没能活过壮年。 它出名于野性,也是死于野性! 在奶奶棍棒的教育下,大狸猫对家养的鸡鸭鹅从来不伤害。对其他的小动物,就不客气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了规矩欲望战胜理智,也就没有了方圆。 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闲居在家的人,喂养最多的是兔子。不吃粮,不食米,几枝树叶,一把草就能解决饲料问题。关键是兔子繁殖生长都很快,为当时物资贫困的人,提供了动物蛋白。 随着兔子的增加,百义家被人找上门的时候多了起来。 大狸猫吃香了嘴,加上各家的防范不足,它不仅半夜去叼兔子。大清早,四处都是人在活动,它也是叼起兔子。在人们叫喊追打下,矫健的蹿墙越栅栏,旋风一样的逃跑,就是舍不得丢掉猎物。人们抓不到它,顺着地上的血迹,它的家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于是,大狸猫走到了末路。 第一次,奶奶流着泪用布口袋把大狸猫装起来,托人把它扔到百里之外放生。 狗记千,猫记万。可不敢扔在近处,扔在近处,它还会跑回来呢。 大狸猫,几天后果然找回来了,疲惫瘦弱,吃尽了路上的辛苦哩。 第二次,奶奶又托人去扔。 这次,大狸猫再没回来。 只是一年后,扔猫的那个人的弟弟来哥哥家,穿的棉袄是有领的。那毛领的毛色和大狸猫的一模一样。 自己养的猫,毛皮什么样的花纹,自己还能不知道。 那年冬天,奶奶大病了一场。 从那以后,百义再没见到那样纯种,虎虎生威的中华狸猫了奶奶一个个神仙妖狐鬼怪的故事,装点了百义的童年。 奶奶可会拉呱:以前,有老两口,一辈子生下俩个儿子。老大已经娶了媳妇,老二尚没成年。 穷人家没讲究,因为,二儿子每天都要去放自己家的老牛,左亲右邻的都管他叫牛郎。 开春头上,老两口得了场大病,咽气的时候把两个儿子喊道床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大儿子照顾好弟弟。老大当时磕着头、流泪答应了。 老人死后不到半年,老大媳妇怕牛郎以后争家产。寻死觅活的和弟兄俩个闹,弄得家里鸡犬不宁。 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两兄弟就分了家。看到牛郎弱小,兄嫂就吃了弥心食,只分给牛郎孤零零的两间破草屋,亩把薄地,和一头老牛。 从此牛郎就和老牛生活在一起。起五更睡半夜,倒也侍候的庄稼苗壮叶青。 牛郎孤苦伶仃,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每天形影不离的就是那头老牛。 牛郎喝汤,老牛有一份。老牛犁地,牛郎扶犁往前推,唯恐累着老牛。没事的时候,牛郎就带着老牛上山坡吃鲜草。睡觉的时候,老牛和牛郎睡一屋。 没事的时候,牛郎就对着老牛诉说自己的欢乐和烦恼。老牛不会说话,只能听,有时会点点头,老眼里都是亲情。 老牛陪着牛郎过了五年,眼见的牛郎长大成人。 麦收过后老牛病倒了,牛郎忙着买药、熬粥、寻觅好饲料。老牛的病百能生法的去治,不但没能见好,反而骨瘦如柴,连站起来的劲都没有了。 牛郎很是伤心,伤心又有什么用? 这天牛郎太劳累,趴在老牛身边睡着了。半夜他听到老人呼呼喘气的低喊:牛郎,牛郎!我要走了,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呀! 牛郎一个激灵,站起来四下观望,哪里有个人影?只是老牛在那滴滴哒哒流着泪。 是你喊我吗?老牛点点头,说起人话:“我就要死了,这个世上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待我死以后,你要把我的皮扒下来,挂在墙上晒干。待到七月初七的时候,天上银河出现的时候,你披着我的皮,飞到银河对岸,藏在草棵里。到时候会有仙女来银河洗澡,你看上了哪一个,抱上她的衣服就跑。她一定会来追,追上来的,你求她做你的媳妇,她肯定会答应的。” 说完老牛咽了气,悲痛的牛郎按老牛的嘱咐办完了后事,形单影单的独自生活着。每天掐着手指头,算计七月初七何时到来。 七月七这天太阳刚落山,牛郎就披好牛皮等待着。 月上柳梢头,银河慢慢出现。牛郎奋力一纵身,只听的耳边风哗哗啦啦响起,不一会便到了银河对岸。牛郎按老牛所教的,隐身在高高的草丛里,从缝隙里向外偷看。 只见一大群仙女正在河里游泳嬉戏,你拍水花,我泼水的。眼睛都看花了,就是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这是远处奔来一位红衣仙女,到了河边见到姊妹们都在洗浴玩耍,急急忙忙也脱下裙钗,跳下河里戏耍。 只听,仙女们一片欢闹,有人向她泼着水,七嘴八舌的说:织女,谁叫你来的晚了?我们可要先走了呢。 织女撅着小嘴“我今天的活多,没干完,不放心。你们的活没干完,先走吧! 真是个好机会,牛郎想。 待其他仙女走完,牛郎悄悄抱起织女的红色衣衫,一纵身飞过银河,向自己家里飞去。 再说,织女正在专心的洗泡劳累,见人偷走自己的衣衫,顾不得自己只穿着短内衣,连忙起身追去。 待追到牛郎的破草房,只见牛郎跪在地上,垂着头,两手高举着织女的衣衫:请仙女姐姐治罪? 织女看到牛郎四面透风的家,再看破碗冷灶,冷冷清清的四壁。喝令牛郎抬起头来:“谁透露天上的机密给你。” 牛郎仰起脸,泪水婆娑的诉说了爹娘死后,和老牛为伴的生活。 听完牛郎的话,织女的泪水早已落满衣襟,忠厚老实的牛郎,实在让她心动。 从此两人结成了夫妻。你恩我爱,生下一对儿女,日子越过越红火。 后来玉帝委派负责织造的官员,几次督查,因为众姊妹的遮掩都瞒了过去。 瞒一瞒二。不可瞒三。事情还是被新来的官员,发现了。 先是把织女缉拿上天。任凭牛郎和孩子的哭求,老牛的皮,也被收缴。 从此,牛郎织女只能分站在银河两岸,苦度日月。 他们的恩爱感动了仙界,玉帝那边是说不动的,人仙的界限,犹如阴阳相隔。还是后来查验牛郎实在是忠厚老实、勤快善良,才采取了用喜鹊搭桥,每年七月七允许牛郎织女见一面的特许。 奶奶不光讲好听的呱,也讲吓人的: 咱这是二宿舍,一宿舍在西南边,比咱这荒。几个小孩夏天铺张蓆,在门口乘凉。半夜,人都睡了,看见东边的乱葬岗子上,有个带红兜兜的小胖孩在那一蹦一蹦的,脚下还嗤嗤的冒火。那是死孩子的回魂,在寻找替身哩! 我们几个孩子在室外凉席上,吓得用被单子蒙着头,不敢吱声。天亮一看,每人腮帮上都抹了把锅灰,擦了几天也没擦掉,黑的像块痣,人也变得半憨不傻的。大人听说后,在乱葬岗子找,看到一个大坟塘子前边有个洞,深不见底。 真吓人!老榆树西边不远的旷地上就有坟塘子,有人在那刨土刨出过白骨头。还有人头唻。这夜,百义小眼挤吧挤吧的,就是睡不着,尽管小菜园里开的夜来香的味一阵阵的扑来。 奶奶,还想听。 想听?那就再讲一个。 奶奶不光讲好听的呱,也讲吓人的。 蒲松龄的画皮故事,就是百义听奶奶讲的鲁南乡村版。那夜,百义竟做噩梦。醒来,摸着自己汗淋淋的额头想:我以后可不能找带画皮的女子。 实际上,长大了的百义,没有少遇到画皮女人。还好,小时候的防疫针是终生的。 奶奶家的小菜园,小是名副其实,不过卧牛之地;菜园吗,则名不副实,园里只种了几棵红苋菜,其余的都是花。蚂蚁花、鸡冠花、假桃子、步步登高、夜来香,最珍贵的是泵房边解爷爷给的月月红。那还是百义给他浇了几天的花,奶奶又出了面,老头才勉强给的。 百义也喜欢假桃子花,成人后他才知道学名叫凤仙花。花艳丽,叶子翠生生的也好看,最要紧的是,把花和也掺在一起捣成泥,加点白矾或者是盐,晚上用眉豆叶,包在手指上,第二天手指甲红艳艳的,好看着哩。不过,百义包手指甲叫别人笑话过,大男人,女人打扮,嘁! 小菜园用圪针插得严丝合缝,不是防人的,是防鸡。那时,民风淳朴,偷得人少,可家家喂鸡。无论是毛茸茸的小鸡秧子,还是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它们爱叨菜也爱挠花。 圪针就是酸枣棵,枝上长满了刺,比得上铁丝网。圪针是百义从山上割来的。 开春后,趁着星期天,艳阳高照的,拿把镰刀带根绳,到东山上随便割。百义走的远,他嫌近处的酸枣棵被人年年割 ,棵太小。翻过东山岛簸箕峪,那里的酸枣棵,到处是人把高的,弄不好,还能揪到过了冬的红红的干枣,嚼在嘴里酸酸甜甜的,美哩。百义还有别的心思,他想带着摸窝鸟蛋。前道房的王大爷,就在山上摸了窝蛋,叫老母鸡给抱出来几个小家伙,长大啦说是鹌鹑,可以斗家唻。圪针,百义割了不少,手面子也被拉得血乎啦的。 鸟蛋没摸到,听说找鸟窝,看起不看落,鸟儿在哪飞,到哪去找。百义没找到。他将圪针落在一起,用脚踩实,再用绳捆上,象拉着坦克车样在山路上走,一路上嘶嘶啦啦醭土朝天的往家走,很有成就感唵。 百义是经常上山的,揪酸枣子,拾地皮,剜婆婆丁…婆婆丁可以喂蚕宝宝,在桑叶还没长出来的时候;拾地皮时还可以带麻姑蚰。逮麻姑蚰多在夏天。几天连阴雨后,山水顺着山沟轰轰隆隆的泻下来,沟里的水尽管喊着叫着奔,草丛里的水只是温温柔柔的晶晶亮亮的淌,舔着小脚丫,漫过小脚面,凉丝丝的。细心看,水流过的地方有蚧蝼鬼爬过的小圆洞,轻轻的挖,有时能挖出豆虫样的东西。将它逮回家,翻出肚肠炒炒,可好吃哩。一个麻姑蚰吃香嘴嘛!也有人说,麻姑蚰不是虫,麻姑蚰是老雀,到现在,百忍也没弄清,麻姑蚰是啥。 麻姑蚰要是老雀,揭开哪栋房的屋檐瓦摸不着?还要上山吗?老榆树上,用弹弓打,也能逮几只;老榆树西的那片空地上也能逮,大雪天后,在雪地上支起笸箩筐,筐下撒几粒高粱,远远的拉着绳,一次就逮好几只。 那片空地很大,百义们在那打仗,藏老蒙蒙,老鹰捉小鸡。真的,百义见过真的老鹰在那捉过小鸡。蓝蓝的天上,挂着几絮白云,云间有个黑影,箭一样的射下来,才听鸡群叽叽呱呱慌叫,高高的空中已有鸡毛飘下,快呀!他们也打落。 打剌是百义们的所爱,这是当地儿童喜爱的游戏,很有点现代垒球的形式。 不论五冬六夏,他们都要 在那比赛。打剌游戏很像现在的棒球运动。落,是木头削的,两头尖尖,然后配上打落的棒或板,在地上画个小方框,小孩们叫做城,城门呈圆弧状。打落开始,剪子!石头!布!先确定谁守谁攻。 先守的一方,将两头尖尖的落放在城门圆弧线上,用棒轻轻一敲,剌在落蹦起的瞬间,用棒狠劲一抽,那剌带着哨音向远处飞去,能飞七八十米呢,这是高手用棒打的。因为棒相对面积小,容易落空;用木板不太落空,但打不远,还震手,木板也一裂坏。主攻的人则用帽子,想法将落未沾地前将它兜在帽子里,如能兜住就是胜了,由攻转守,去城门开始打剌。如没用帽子兜住,落沾了地,就要拾起来,往里扔去。守的一方主要用棒防御,在落沾地前或沾地没停稳还蹦的时候挥棒往远处打。 打剌游戏激烈着唻,守方选一人主守,拿着唯一的棒,往城门口一站,威风凛凛,像个大将军。主攻的一方,人前前后后散布在进攻的线路上,前赴后继的拿着剌往城里扔,直到落进了城,欢呼着成城新的王者。 一场剌,常常要打大半天哩。 推铁环、弹琉弹、斗元宝、比洋画,远逝的童年唉…… 不过那时的百义,身体柔软,性格柔和,是都可以欺负他。人欺负以后,不知道如何去反击,只知道抹眼泪‘’因此掉皮的男同学,便送了他一个娘们的绰号,极具小看和侮辱性。这种局面,知道百义学拳以后,身体变得肩宽背厚,神情虎豹一样不怒自威。 百义学拳以后,没有正式和人打过架,人的名树的影,当年班级和年级的大家打完,有了纠葛,往往退避三舍,别说百义那时精悍的像只猞猁,已经的狼的克星。 百义很留念那块空地,后来黑黑的夜里,他常在那里打拳。 那晚,奶奶没嗔骂他,等他狼吞虎咽下两个大白芋,笑咪咪的问:想学拳。 百义没有打梗:想! 看来黄玉新家,从爷爷辈起,就开始遗传武术的基因。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35章 师兄李虎 小公鸡都想斗百天,哪个小孩子不好强?称王称霸一词,虽然带着贬义,有几个男孩子不争强好胜!拳头硬是大哥,在孩子们心中是个梦。 在小学三年级,班里曾经为打架排过座次。大王、二王、三王,百义是没有资格的,那时他刚从省会学校转来。说话文明,神情腼腆,收到不公正的对待,亮不出拳头。在班里,英雄排座次,他只谈到白日鼠白胜的角色。 能有一对钢铁拳头,在班级不再受欺负,这是百义做梦都想的事。 见到孙子满脸的期待,那一刻他温顺的像家里趴在床上的狸猫。 奶奶笑:今晚,我领你去。 奶奶,也就是当年的二兰子,圪蹴着解放脚(那是缠裹过的脚,没到火候提前解开的女人脚,半大不大的),黑天半夜的带着百义走了五六里,进了一片低矮的住宅区。过了一个巷又是一个巷,转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黑灯瞎火的,百义都转晕啦。 奶奶把他领进一个窄窄的小院,一间茅草小屋。屋里点盏嘶嘶啦啦响的电石灯,那时电石灯很亮,灯下一个佝偻着腰的半大老头在呼呼啦啦的吸着水烟袋。奶奶的到来,让屋里浮喧连天的。 这天,百义认识了爸爸早年的师兄,认识了大娘、大哥和他的姊妹。 这晚,大哥代替父亲传艺。 百义在细长扁窄的院子里,学了起手势,到坐虎势、鸭式步、骑马势、怮式架、鹞子翻身的初步路数。 细月,小院,茅屋,弱灯,热情的兄弟姊妹,带着河南口音的大爷大娘。 大爷肺不好,嗓子里总是嘶嘶啦啦的,说话总是带着喘。奶奶告诉百义:矽肺病,打石门打的。 从此,百义生命里有了这个小院,复课闹革命前的几年里,这是他来的最多的地方。 百义和当年的黄石中练得是同一个拳种,练得是通臂白拳。一个很有趣的拳种。它并不刻意的要求,习练者,必须踢腿拔筋劈衩,也不要求先站桩。先练头路架这套拳。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大哥的爷爷就是黄石中的大师兄。百义的父亲,当年人称小牛儿的,也是跟着大师兄的儿子一起学的拳术。 头路架是通臂白拳的入门拳路,它包含了通臂白拳最基本的路数和拳架。和军体拳与捕俘拳相似,通臂白拳要先学会头路架,然后长时间的下功夫端正每一个架势、每一个动作。对架势的要求是动如风、站如松、坐如钟;对动作则要求力惯四梢,急徐舒缓遂心如意。整套拳打起来,要疾如风雨、动如脱兔、静如处子,意到心到动作到,手眼身法步,步步有神! 拳谱曰:站如松,坐如钟,卧如弓,动如风! 百义记性好,近二百个动作的头路架,不到半个月就学会了,可他练了三年也没入门,一辈子没到登堂入室的境界。 百多个师兄里,只有两人,算是进了门。因为外人来,师傅只让他两人打头路架。这两人里,就有大启和李虎。 李虎,百义是在大爷家见的他。那是个雨后的晚上。大哥正给百义掰拳架,痛苦哈,每个毛孔都有汗水往外涌,那时套路才学完,进行整架子阶段。 李虎来了。 一个中等身个的半大小子,人影子一晃进了院,看了会百忍练拳,笑丝丝的。 这孩子还行,你练套让他开开眼。 大爷说对着李虎说。 煤矿工人干的是刀头子上舔血的活,整天摸着阎王爷的鼻子过日子,他们的子弟大多从小就有好武的基因: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就出手! 这是百义第一次看高手亮身手,步步抓地、拳拳带风,眼到手到步子到,和掌如放炮,二起、旋风脚震天响,跺脚屋梁颤。 李虎威威势势的十几分钟打完一套拳,汗漫鞋印,人却面不红气不喘。百忍心里那个佩服啊,从这天,他跟大爷家的二哥学的时候少了,粘上了李虎。 李虎后来很是做了些侠义事。 百义听说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李虎的侠义事情已经圆满结尾。只是那事对黄玉新影响极大。(从参加工作,百义小名,就被大名黄玉新取代。) 李虎做的这件事很具有传奇性: 李虎,彭州涟泉区人,煤矿工人世家,人生的虎头虎脑,甚是壮实。原为韩桥煤矿掘进工区很得力的班长。 九十年代中期,掀起国有煤矿破产风。破产清算的人员里本来没有他李虎,可他见同班的几个工友哀伤哭泣,心碎肉麻。原本一块甩汗珠子,一起生死与共的兄弟,被下岗清算,自己岂能独享余光? 煤矿铁哥们,喝得忘身酒,吃着阳间饭,干着阴间活,三块石板夹一块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担当和义气。 别看今天哥们几个在一起划拳喝酒,明天就不知道给会谁奠一杯。 虽然不是亲骨肉,也没一个头磕在地,早已胜过亲兄弟。 李虎坚决陪着弟兄们走。领导多次规劝,这个生就的犟种一拧脖子不知回头。生就同生,死就同死,要不怎么称得上是一个锅里抹勺子的伙计。 离开煤矿后,弟兄们各奔东西,李虎在大醉醒来后,打算用矿上补发和离岗一次性结算来的钱,做个小买卖。货源吗,来自大西北,那里的土特产多,且质量好,很受贾汪这一片城乡居民喜爱。 还是煤矿工人的脾气。不缺胳膊不缺腿,也不缺智慧和体力,说干就干。 李虎把家里的钱一卷吧,和妻子晓云打了个招呼,就下了大西北。 火车过了嘉峪关,天地越发的开阔。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夕阳下的视野无限的苍凉,蜗牛爬样的火车走上半小时,车窗外也见不到几个人。 世纪末的大西北大开发,当时还没有提起。西部的整体面貌,比起徐州这样的近海地区的经济发展,差的真不是十里八里。 李虎从座位仄歪起身子,痛快的伸了个懒腰。 这是经济车厢,乘坐的人真不少,大多是打工一族。间杂些探亲的,或是李虎一样做小买卖的。 中国有一批人是富了,但没有钱的是大多数。 人这东西可怪,从彭州刚上火车那会,虽然说是始发站,车厢里挤得和沙丁鱼罐头似的,好不容易才捞到位坐。可等过了玉门关,车厢里突然空落起来,每人睡一张座椅,座椅还空落了三分之一。 天渐渐黑起来了,时差原因,大夏天的,快八点太阳才恹恹的坠下山去。 车厢里的灯昏黄而且发暗,要想看看报刊,不用一会就眼酸头胀的,让人直想打瞌睡。 窗外是无边的漆黑。李虎有些想家了,晓云俊俏的脸蛋,柳条般柔软的腰肢,让他想起来就有无尽欲望、缠缠绵绵的柔情。阴影里,李虎棱角分明的黑脸,挂着几丝笑意。头枕佳人去入梦,虽说人在异乡,还是挺浪漫的。 晓云的脸老是在头脑里显现,一会噘嘴,一会欜鼻,得意了还吐吐舌头,娇嗔的叫他心里发痒。 睡不着,不如不睡。李虎擞了擞上衣干脆坐起来。从包里拿出晓云给他备好的狗肉、牛肉、猪蹄、鸡翅和白酒。 熊娘们,生怕我在外边饿死了,带这么多的东西?李虎嘴里嘟囔,实则甜蜜的小声骂了句。 这狗肉可是徐州的一绝,当年汉高祖刘邦没有发迹的时候,全凭好朋友樊哙卤出的狗肉快活。尤其是樊哙传下来的秘方煮出的狗肉,九十年代物流部发达,在外地,是很难吃到的。 掫了口酒,塞进大块的狗肉肉,嗐!香!真叫舒服! 李虎眯着眼品味一下余香,长舒口气,挪到过道边坐好。 反正没事,只是为打发时间,李虎边吃喝边打量。 同车厢的旅客,他们大多生了瘟似的。 老汉、小伙、老娘们、小媳妇,大闺女大多都虾米似的蜷着身子在睡。一两个坐着睡的,脖子像被抽了筋,头垂到裤裆,随着车轮的节奏一点一点的。 离他座位有五六米远,有位小媳妇,这是从她剪短的披毛茬看出来的。这样的女人大多勤快,结婚以后家里事务多,剪短了头发,早晨起来连梳头都顾不上,捋上两把就开始操持家务。 她肯定性格内向,不大善于和生人相处,可能有些害羞,没有躺倒睡,只是头垂在胸前。她睡得不太实,看得出不是常出门的,车子一晃,她就猛一惊乍,张开秀目看看,再眯上眼。 说实在的,李虎可不是色鬼。长这么大,他就谈了一个对象,就是晓云。但各色女人,他见得多了去了。论见识称的起:走过南闯过北,爬过火车挨过摔,大运河里尿过水。 今天能让李虎多看几眼,那是这女人的瓜子脸太像晓云了,只是小云云生的是丹凤眼,这女人梦中惊乍张开的眼睛,圆溜溜的,好像黑白相间的玛瑙。 带点酒意,一想到晓云,李虎就心里痒酥酥、身上热烘烘的。昨天,小云微山湖斤半鲤鱼样的身子还在怀里打挺,如今…… 咳咳!人是地灵宝,东西南北跑。回去饶不了这个小东西,亏欠的,都得给我补上,哼!还得带利息! 带着几分酒意,李虎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他搓了搓蒜头鼻子,索性斜倚着靠背打起盹来。 一醉解千愁,一睡更是解万闷,睡里更有好梦游。 手,一只猫一样的手。先是抓向李虎放在车厢架子上的旅行包。那里没有值钱的,钱一般外出的人都掖在内衣里。 手,两指间夹着薄薄的刀片,轻撩李虎擞紧的外衣。 在那只手刚粘着内衣口袋时,李虎电一样的睁开了眼。 这是几年煤矿井下生活养成的习惯。那时,等掘进头放炮的烟散去的空,劳累了的矿工好倚在大巷柱子腿下半迷瞪着打盹。不过也就是这种警醒的习惯,老师傅一声吆喝,他电闪般的反映,要不然那次巷道冒顶,小命就搭进去了。 李虎霎时缩小了瞳孔,右手往对方手背上一搭,左肘顺势压了过去,没等反应过来,那人已被拧着手臂跪在地下。 老大…… 被擒者尖叫一声。 没等李虎转过身,车厢两端呼啦啦闯进四五个壮汉。其中一个黑塔似的大个箭一样的窜到李虎面前,二话不说劈面一掌。 李虎用左臂一格,乖乖!好大的力气,他整个膀子都被震的发麻。 对方似乎也不大好受,咦了一声,右手又一个钻心锤打了过来。 李虎身子略一侧,右手一抖先将被擒的汉子抛出去,然后两肩一晃来了个窝心肘。 转眼间,两人已过了十几招。 李虎是越打越急,不要说这黑塔就是少见的武林高手,周围还环视着几个持刀的汉子。他们要是一涌齐上,车厢里贬窄,没法腾挪,就怕今天要血溅五步,丧命异乡了。 说时迟那时快,黑塔揉身而进使了个梅花手。李虎将弓箭步尽量压低,回了个拴马势,将对方震的连退几步。 黑塔一怔,把手一摆:点子太硬!几个持刀的凶汉,对对眼,一齐抢了过来。 李虎倒吸口冷气,今天的事就怕不能善了。 李虎从裤袋里顺手抽出把鹅翎刀,这把刀不过乍把长,寒光闪闪,十分锋利,是爷爷传给他的。本来带着是为削水果,如今危机不得不用上。习武的人,一旦兵刃在手,胆气陡长,逼人的杀气就透出来了。 李虎将小刀一晃,灯光下竟晃出道道寒气。 嘿!避我者生,挡我者亡。捅一个够本,捅两个赚一双。 李虎大喊着,踏着本门拳法独有的鸭式步迎了上去。 看着李虎疯了一样,黑塔脸上几阴几晴:喂!老大!远无仇,近无怨,犯得上拼命吗?”说着,他曲着右手拇指,将两掌心向内,做了个手势。 李虎心里一动,这手势以前听爷爷讲过,说是江湖帮派里的暗号。这些歹徒难道也是? 李虎伸出右手,让拇指和食指相曲。其余手指伸直。 黑塔一愣,冲他的几个小兄弟一摆手:你们去其它车厢吧。 待转过脸来,已是满脸带笑:老大好功夫,佩服!佩服! 他冲着李虎双手抱拳,见李虎不卑不亢的样子,接着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刚才多有冒犯,您老大人大量,咱们后会有期。 习武者从来对有本事的对手,天生惺惺相惜。 俩人弓手作揖,黑塔哈哈一笑,转身走去。 这群匪人,潮水一样涌来,又退潮样散去,眨眼都走的没了影子。 车厢内睡觉的人被警醒大半,可刚才大多站站抖抖的,半掩着脸像极了遇到危险顾头不顾腚的鸵鸟。现在看到赶走了匪人,就有人放大胆看着李虎,但没有一人上前和他说句什么。 危险人物嘛。 那时候小岗村分田到户正红火,万元户披红带花,公有制被侵蚀,私有制野草样在肥沃的田地里成长。有道是:五六十年代个人为众人,八九十年代各人顾各人。道德沦落,良心败坏的人混的如鱼得水。在这种社会风气下,洁身自好的人,能自扫门前雪就不错了,还有几个顾得他人瓦上霜? 只是眼睁睁的看到遇难,竟不能伸手救援,这人呵,是怎么啦? 李虎郁闷极了,心里暗自寻思“这能怪列车里的乘客吗?都是外出有事的底层贫民,俩个窄窄的肩膀,苦呵呵的,自顾不暇。多一事总比少一事为好,谁还敢轻易仗义直言。这可不是学习雷锋的年月啊。” 要在以前,李虎绝不会想到人间关系这样寒冷。亏得小的时候,爷爷为了要他学会两招。上井后,不顾劳累,总是要带他到刘大爷家去学功夫。爷爷是个狠人,因为李虎有时耍赖躲滑,爷爷连打带踢的硬逼着鸭子上架。李虎学拳,别人的拳脚,没有爷爷打的多,没想到以前学过的功夫今天起作用了。 今晚上,要不是爷爷当年硬逼出来的硬功夫,就怕不能全身而退,还谈做什么生意? 李虎盯着自己那双手背长满影茧子的手出了会子神,感到脸上有些热辣辣的。猛一抬头,只见兰州上火车的少妇,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斜斜着不时胆怯的看着自己,满脸都是羡慕和称赞的神色。见到李虎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少妇连忙别过脸去。 没到大西北来,就听人说过,有蟊贼车匪。车票便宜、贱的,慢车上这样的事尤其多。原因是:遇事歹徒好跳车逃离。 一车人像是经常坐这一段的火车,偷抢拐骗司空见惯。李虎和他们打斗期间,都很冷漠,没有一个仗义执言的。现在事情才过去不到半小时,又都香甜的进入梦乡。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所没料到的,贼不空手,刚才没得到所没,堤外损失堤外补,梦魇并没远去。 李虎思前想后,刚迷糊着,被一声女人发出的大叫惊醒。 他站起身来看看,只见刚才退去的贼人又返回了两个人。其中的一个贼人在少妇旁边坐着,手里掂动着把小刀,故意用它刮削自己毛茸茸的手背。吓得少妇瞪着大眼,张着嘴就是喊不出声,哆嗦着往座位车窗边挤,眼见的人都缩成了一团。 车上的人几乎已经醒来,这从听止波涛样的鼾声之息可以看出。但一如既往的就像没人看见,有的人干脆连眼睛都不睁开,只是擞紧了衣服,在那假睡着听。 车厢里一如既往的只有昏黄的灯光、有节奏的车轮声,过一会还有些呼噜声。不知,是不是装的。 都是这个熊样,这不是给贼人涨胆吗 李虎烦躁的也想闭住眼,少妇一声悲切的哽咽传了过来。 李虎站起身踮着脚尖从旁边站着的贼人肩上看去。 兰州上车的漂亮媳妇,被挤在座位的角落里,双手紧抱着自己的怀。那一手拿刀的贼人,一只手已经伸进女人的内衣里,在女人那耸起的乳峰上摩挲。 女人已被吓得没有了人样,下巴颤抖着,发出呃、呃!的悲咽。 畜生,谁家没有姐妹、妻女?李虎的心底火呼啦窜啦出来:你们眼睛都是流着尿尿用的,怎么没有一个有种的。 红脸汉子李虎,路见不平一声吼!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36章 投桃报李 祸从口中出,害为火气来。 《菜根谭》里,是前人混世界的人生经验集锦。书就讲究做菜只放七分盐,走在桥上侧身过,不要耍义气,出门在外要能忍,避免争斗。 流淌着煤矿工人血液的李虎。这时见到歹徒欺负少妇,大有狸猫见到老鼠的义愤。他不仅骂了歹徒,也伤害了满车装憨假睡的人、 李虎光顾着胡嚼乱骂,图个嘴皮子痛快,就是没有想到犯了众怒。这种怒,没有人明打明的表现出来,却是怨毒的等着看李虎的笑话:你再能,是铁能打几根钉? 没等李虎迈步,那站立的匪徒发觉了他的意图,一挥手,堵在车厢两头的两个贼人,蹿了过来,一双双凶暴暴的眼睛紧盯着李虎。 彪形大汉阴冷的:朋友!刚才给过你面子了。断了弟兄们财路,不能断了弟兄们快活。 细看,还是那几个贼人,黑塔没在。李虎相信,他肯定在不远处窥视。 道上的事,情面让一不让二。进一步,就是不可避免的血战,可能再也见不到晓云了。拔步又止的李虎,想到刚才列车里一众旅客的冷漠,有些迟疑:为了这些冷血的人去拼命,值得吗? 李虎放眼霎了遍车厢,十几个旅客装睡的继续装睡,装聋的依然装聋。李虎此时多想有人振臂一呼,自己马上挺身而出。再不济有几个人站起来,就是不敢出手,放屁添风,也能给自己帮个小忙呵。那样他就会义无反顾的扑上去,命虽可贵,值几个钱,见义勇为,我辈本色! 八十年代时的风气是,禁锢才开。人们突然发现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人只顾自己才是西方的普世价值。人不自私就无欲望,没有欲望就没有动力。各人顾各人的局面一直延伸到本世纪初期。 李虎想坐下,可心里的气实在理不顺。特别看少妇的脸极像晓云,自己的妻子被别人要强暴,自己也能装聋作哑?那还是个男人吗?想到这里,李虎心里就霍霍的疼。 不…不要…… 少妇惊吓的嗓音都变了腔。 那调戏的贼人,见四下众人没什么反应,胆子越发大了起来,竟然解开女人的裤腰带,把手伸了进去。 贼人得意的眯缝着眼:喊什么,权当做个妇科检查吧。老子会叫你痛快的。 几个持刀监视的贼人,见他说的俏皮,都呵呵哈哈跟着笑起来:二哥,你要不行,让给兄弟们试试! 奶奶的,人怎么不是一辈子。李虎感到胸脯都要炸开:猛然 喊道:睡觉的,都装什么熊?要是你们的姐妹妻女,你们也这样装死? 见众人仍然装聋作哑,李虎摸摸鹅翎刀,杀气腾腾的闯了上去。 一个下勾拳顿时放倒一个。 又掂了一步翻身挥掌斜切在,想上来抱他后腰的贼人,然后立掌如刀戳向正抱着女人作乐的贼人。按他现在的狠劲,积多年的功夫,戳上了,至少会要这小子半条命,让他下半生残废。 在一边窥视的黑塔,他不屑手下人的下作,可也不能减了弟兄们的兴致,不然大哥怎么当。 此时见情况危急,一个箭步蹿了进来,攻敌之所必救,一招三式,上打咽喉,下打阴,中引眼神打在心。 李虎吸了口气,来个老龙归海,一退几步立好白鹤亮翅的架子做防备。 呦!在一在二不再三,你一再搅乱弟兄们的好事,算那棵葱?练得内家、外家? 黑塔问。 内外兼修! 李虎装腔作势。 练得大架还是小架。 李虎嘿嘿一笑:大小架皆练! 黑塔耸耸肩:既然是练家子,人不亲拳亲,咱们今天井水不犯河水吧。给我在众兄弟面前留个面子? 这帮下作的东西,李虎实在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李虎是做生意来的,真的犯不上和他们结仇。 如何能救这女子,又能让黑塔下台?李虎灵机一动:朋友妻不可欺,这女人是我老婆。 李虎手指一指女子。 黑塔声音低了:你的…婆姨? 如假包换,我刚才和她生了阵气,才分开坐的。 李虎从容的说。 黑塔脸色渐渐缓和:大水冲了龙王庙,呵呵…… 话还没落地,就听放哨的贼人喊:风紧,扯呼…… 眨眼之间跑的跑,跳车的跳车。 车厢陡然静了下来。 脚跟脚的,几个铁路公安冲了进来:谁在滋事打架? 谁打架? 冲在前边的一个小警察继续问,见有人往女子的方向努嘴,张眼望去,女子正哭哭戚戚的扎腰带。 小警察几乎气炸了肺:谁干的?谁! 车厢里谁也不想多话,只是有人冲李虎点下头,是想让小警察问问他。 谁知小警察会错了意,一把抓向李虎:胆子不小! 李虎见警察来了,心里一阵轻松。转念一想,自己刚才和歹徒比划江湖语言,又攀了感情,如何向警察解释。 解释,他们信吗?当时凭自己人一人之力,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只好误打误撞,用了江湖黑道手势,也和匪首攀了交情。只是这些怎么才能说清楚,怎样叫人相信? 这些能给小警察说清吗?他们会不会认为狼鼠一窝? 所以,见小警察伸手来拿自己,不由得在白鹤亮翅的招数上略加变化。右手一拨,左腿来了个切脚,正蹬在小警察的迎面骨上,就听噗噔一声,小警察横躺在地上。 好家伙,敢袭警? 蹭、蹭!几个警察都围了上来,枪口直对着李虎。很利索的,手铐就发挥了作用。 被带进警卫室的时候,李虎心如死灰。现在,都是各人顾各人,各扫门前雪,谁问他人瓦上霜!自己在这里充他妈的什么武二郎?如今惹下大祸,就凭刚才发生凌辱妇女视为不见的冷漠,现在谁能替自己说句公道话? 接连几个旅客相继被带到,他们大多摇头装作不知,害怕让他们没胆,可没能让他们没良心。其中有个旅客乍着胆:“你们去问问那个女的,她可是他的婆姨。” 没过一会,少妇被带了进来。她进门第一个动作里,就是向李虎磕头。 警察说:你说不算,你是她婆姨 。近亲都应该回避。 女人深情的看了李虎一眼:我是他婆姨? 她垂眉耷眼想想,哦了一声自信的说:我会证明你是见义勇为的好人的。 不一会,同车的旅客三三两两的来到警卫室,众口一词:李虎是见义勇为。 警察问:你们该不是蹿通好了的吧。 回答几乎一致:凭良心! 李虎思路一时调整不过来,刚才这些是麻木不仁的人,自己可是夹七夹八骂过他们呀。 有众人作证,警察们很快将他放了出来,临出门时亲热的握着李虎是手又是夸赞又是道歉的,弄得李虎浑身舒坦,规规矩矩的走到小警察面前,弯腰举了个躬。慌得小警察赶快敬礼:崇拜的看着李虎的眼睛:大哥!好功夫!从哪里学的? 李虎没有回答,只是憨厚的嘿嘿笑。 李虎满面红光回到车厢,受到了英雄凯旋般的欢迎。 臊的李虎双手抱拳连连拱手:各位老少爷们,我刚才得罪了大家,我在这向大家赔礼了! 一个颤巍巍的老者,走到李虎跟前,用他的酒倒了一杯,恭恭敬敬的奉上:借花献佛!虽然暂时有些邪风,咱老百姓还是盼着、支持着自己的英雄。 这晚,李虎酒喝得不少,醉醺醺之间,向小媳妇望去,只见她一脸羞涩,并不回避李虎朦朦胧胧的目光。 后来李虎知道了,小媳妇回到车厢噗通就跪倒:求求老爷们们,去警卫室说句良心话。我们不能叫英雄、壮士流汗流血,再流泪! 李虎知道后,心里很暖,再看少妇的目光已经有了别样色彩。 为了这些心地善良,猬缩在社会底层的人声张正义。他,不后悔,这不后来很多人站出来了吗?假以时日,这些人会昂首挺胸,见义勇为也会回归社会。 临下车,少妇三番五次询问李虎的姓名、家乡、去往何地,满心的想报恩的样子。 李虎支吾过去了:我辈遇见不平一声吼,施恩不是图报。最后李虎只留下满脸灿烂的笑,什么都没说,向远方大步走去。 回到家,他把火车上遇到的事和晓云说了,她吓得花容失色,好半天才说:“好啊,你色胆包天,你别是看上了人家?” 李虎哈哈大笑,翻身把晓云压在身下,咬着她的耳垂轻声说:我这就叫你知道好色如命的厉害! 晓云发出嗤嗤的笑声,虽然极力压低,在幽静的夜晚,笑声还是传出了窗外。 只是当时他们不知道,人有影,花有踪,施恩不忘报还是投石古潭中,自有涟漪生。 二零零五年,李虎又一次踏上西北大地。 此时的大西北随着神榆大煤田的开发,面貌和经济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李虎因为多做西北的生意,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也挣了不少的钱。掰开食指算算也有五十来万元的资产,这和当时那些凭借土地经济和国有资产私有化,一夜暴富的人不同,李虎的财产是从牙缝里一文一文积攒起来的。这和那些大多不干不净的第一桶金不一样,他挣得钱每一个毛孔里没有血腥味,就是有,也是李虎和晓云的。 到了中午,天上的云愈发低垂的厉害。暴风雪说来就来,尘土先是被扬起,沙啦啦拍打着房屋门窗,屋顶颤抖、摇晃。紧接着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纷纷扬扬。落在房顶上,平地上,莽原上,公路上的汽车也穿上了臃肿的白袍。 李虎闷头耷脑的走进一家处于镇子旁边的小酒馆。 这是鄂尔多斯煤田开发后爆发的小镇,在过去的地图上,就是用放大万倍的地图都难以发现,沙漠之中的小镇。 现在不同了,中东有个科威特,中国有个鄂尔多斯,这里的钱多的是用斤称,人们懒得一张张数。 这么富庶的地方,李虎的生意不可能不做到这里,苍蝇闻到了血腥嘛!尽管李虎不赞成世界万物唯钱为大,但没有钱就没有话语权,更在丛林法则的运用下,没有生存权。他的生意也做到了这里,而且是两头翘,从彭州拉来些农副产品、矿山机械,在这边卖出,回去时拉些矿业产品卖到彭州,两边获利。过去,他已经做了多次这样的买卖,轻车熟路,自以为不会失手。 这次他从彭州带来的都是些价值较高的,矿山和工程机械。按过去的老规矩,都是款到发货。这几年由于煤炭经济趋冷,生意虽然油水不少,大买方的付款不再像原先顺溜。 发货前,李虎犹豫过,中国当时的法制和市场管理还不健全。做生意的诀窍就在于四个字:款到发货或者的货到付款。檎杆子打狼两头害怕,甲乙双方都不放心:合同白纸黑字!白纸黑字又有屁用!货到地头死,就是赢了官司,钱也都打了水漂。不少对双方都有利的生意,往往在钱款、商品谁在先的问题是夭折。 这时做生意全凭诚信,靠感觉得到的实力、忠厚,才能进行。 李虎常在江边走,自有防水经。他这次做的足可以倾家荡产或一夜资产翻倍的生意,是有人担保的,担保人就是他以前,经常生意往来的老熟人牛天宝。 设备运到小镇,李虎马上去找他的担保人。担保人牛天宝因事外出,留下话,让他先交付货物,自办钱款事项。如有什么困难,他会来解决。 对生意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这边的生意结束,那边的生意就开始,进行新的赚钱循环。 俗语讲:钓上来的都是好吃食的鱼,落入陷坑的大多是好吃大意的兽。 李虎想好事,大意了。 货物交付验收的很顺利,可他到机械设备经营公司去接账款的时候,对方让他看了凭据,钱款在货物没到之前,已经被担保人牛天宝代领去百分之九十五,现在账上只有百分之五的质量维修保证金。 大吃一惊的李虎慌忙找到担保人牛天宝家里,只见他家里门大开,整个家里就像被洪水冲洗过屋里空空荡荡,连一条值钱的毛都没有。他的妻子儿女不见了踪影,只有白发苍苍的老娘在门口的石坎上抹泪。 李虎就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泼了过来,不由得牙关打颤手冰凉。 他想找个人问个究竟,老太太喁喁磨磨,说三不搭四的,没有指望。 只好问问近邻,看到李虎靠近身边,邻居们像见到瘟神,纷纷躲开。就是堵住一两个,好烟给点上,也是瞻前顾后的,四六不上线,怎么引导,就是不往正事上谈。 费了几天的劲,花费不少的钱,知情人才告诉李虎。李虎要找的那个人,因为私人集资放贷,富贵过一时,现在资金链断了,他已经卷款携家外逃。 李虎只拿到这批设备的百分之五预定金,十来年挣来的钱都成了小孩子吹的泡泡。 一时间,李虎连死的心都有。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李虎恨极了:这个牛天宝,天大五雷轰的! 几天的郁闷,李虎两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的,人憔悴的脱了形。眼见得,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了。 早上醒来想破脑袋,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磨叽到过了中午,肚子饿的实在不行。强挣着起来,洗了把脸,有一脚没一脚的,有气无力的沿镇里的小路走着。想找家小酒馆垫垫肚子,大酒店是去不起了。 都说是:世上难行钱为马,愁城难破酒为军。李虎今天领教了! 北地的天本来就酷寒,今日从早晨起,天就雾蒙蒙的,雪眼间的鹅毛般飘落下来。 李虎感到身子乍热乍寒,浑身不得劲,走一步挨一步,好容易看到镇边的小酒馆,跨进店门,就瘫倒在座椅上。 跑堂的掂着小步,笑嘻嘻的问他吃点什么。 李虎随意点了了两个菜和当地有名的白酒。跑堂的看李虎点的两个菜很是寒酸,忍不住问道:草原白酒可是烈性酒,您要一斤? 李虎点点头。 跑堂的见状,嘴角衔着冷笑,摇摇摆摆走了。 李虎也知道这两碟小菜,难以送下一瓶白酒,可口袋里的钱紧呵。不由的想到以前听大鼓书,说到秦琼卖马,二贤庄单雄信救命。以为那个穷酸劲,不过是说书的瞎编,谁知今日自己也遇到了他当年的窘境。 李虎不由的长叹一声。 这一声长叹,本来沉郁,店外边又起了海潮般的大风,喝酒吃饭的虽多,谁也没在意。 站在柜台上的女掌柜,闻声却抬起了头,向李虎上一眼下一眼的看来。 李虎光想心思没注意,从他掀开门帘走进酒馆,老板娘眼睛就是一亮,在他点酒菜和小二对话的时候。她则侧起耳朵在听,眉头紧锁,像是有点感触,接着又摇了摇头。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本来是收债的,没带多少钱,又因为寻找债主线索,耽误了归期。李虎的钱袋早已经空空荡荡。 因为点的简单,酒菜很快端了上来。 一碟水煮花生米,一盘辣炒绿豆芽! 酒瓶一打开,李虎倒满一杯,足足有二两五,仰头就干。只夹了两筷子菜,第二杯酒又牛饮下去。 烈性酒就是和徐州的清香酒不一样,辣嗖嗖的下去,火辣辣的在胃里绽开。 古语讲:借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三杯酒下肚菜基本光盘,眼睛就迷糊起来。 就在李虎想把剩下的酒倒完,打算一饮而尽的时候。有人笑眯眯的凑到他的座位前,对他笑着说……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37章 无意春墨 李虎有些发怔,正在他睁开醉的迷糊的眼睛。 李虎看到女老板向跑堂的打个手势,在他耳边细语几句。跑堂的颠颠的跑到李虎面前:客官慢饮。掌柜的让给你添两个热菜,要不然冷酒发作,可是很难受的, 李虎一怔:女掌柜给自己添两个菜?这人怎这样好,不由得向柜台看去,只见女老板正含着笑向这边看着,心里一硌棱:呀!好像在哪里见过? 随即李虎又低下了头,心里暗想:贵不炫富,贫不认亲。我现在的德性,要是见到了熟人,脑袋还不得掖进裤裆里。 第三杯酒下肚,李虎头脑已经开始发晕。待到女掌柜添的两个菜,手把羊肉和炒牛里脊上来的时候,心眼郁闷已久的李虎不由得大感快意,虎入羊群般恣意大啖起来。一时竟酒满喉咙肉满腮,象坝上的樊哙,猪腿置于盾上,剑切狼吞,很是壮哉。 不一会酒干肉尽,风卷残云般的痛快。愁酒醉人,一连几大杯下去,李虎的大脑直接断片。上来只是打算,趴在酒桌上休息一下,无奈酒老爷当家,而后便是鼾声如雷的埋头大睡。 直到天昏云黯,接近天黑的时候。李虎这是一通好酒好肉好睡觉。 当跑堂的拍了又拍后,李虎仍然是酒足饭饱,打着饱嗝,踉踉跄跄的向小酒馆外走去。 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纷纷扬扬。落在房顶上,平地上,莽原上,公路上的汽车也穿上了臃肿的白袍。 黄昏已近,老天的郁闷情绪继续发泄,天上的雪像海水涨潮般汹涌。雪片如砂砾和小刀,随着劲风在人裸露的部位,剐蹭划拉。 李虎费力的在没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跋涉,气喘吁吁,东摇西摆。没想到一脚不慎,竟踩到路边的沟壑里去。 雪几乎埋没了身躯,李虎挣扎了几次,腿软脚麻脑袋一片模糊,哪里爬的起来。只觉酒往上涌,不一时竟呼呼哈哈睡去。 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下,人本来就有嗜睡的生理,何况酒醉的人。不一会,路边沟渠里只剩下一个黑点,在夜色和雪花的覆盖下,黑点越来越小,全部被埋葬在积雪下,只是个时间问题。 不过,如此暴雪和风暴的肆虐下,生命结束的过程应该很快。要不然,俄罗斯每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酒鬼葬身雪夜…… 李虎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头脑晕乎的厉害,微微摇动,便有裂开的感觉。 雪后初晴,太阳出来分外的明亮。 李虎强睁开眼,强烈的白光让他又是一顿眩晕。 中午了吗?这是什么地方?我住的旅店只有暖气,没有炕啊!是谁把我弄到这个地方? 就在李虎挣扎不起,迷迷惑惑的时候,房门滋啦一响。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漂亮的脸伸了进来,见到李虎眯缝着眼:我的娘唉,你总算醒过来了!吓死我了。这要是埋在雪窝里,明天哪里还有命在? 说着女人走进屋里来。 李虎见到来人,连忙掀被想坐起来。大男人,躺着和陌生女人说话,多么不懂事! 被子一掀,李虎连忙又盖了起来,自己只穿着三角裤头,全身赤裸裸的。 见李虎的窘态,女子脸色微红:你不要惊讶!衣裤是我脱的。为的是用雪揉搓你冻僵的身体,不然就是救活了你,也是个废人。 啊!是她救得我!是小酒馆的女老板?李虎努力想着,昨天中午到出了小酒馆,跌进雪沟想的明白,之后大脑便是一片空白。 你不认识我了吗?女人问。 李虎不好意思的:看着面熟,一时想不起来,你不是小酒馆的女掌柜的吗? 女人俏皮的歪歪头:你再想想!咱们在哪里见过面? 李虎放眼仔细看去,这下看的明白了:晓云般的模样,一对黑白玛瑙般的圆眼睛…… 李虎一拍床,不顾自己没穿衣服,陡然坐了起来:我们见过!嗯……应该是在火车上…… 他没好意思往下说,一是女子当时状况,确实不雅。再则施恩不图报是男儿本色,自己提起救过她有示恩之嫌。 女子听了高兴的双手一拍大腿:对啊,我就是你当年在火车上救助的女子啊!昨天,你一进酒馆说话,我就听得耳熟。几次偷听、观察,都没有拿准。你的相貌变化的太大,加上有头发乱胡须长的,心里疑惑,就是没敢相认。 万一认错了人,你是个汉子家家的,那是多么不好意思。昨晚你走后,见你脚步踉跄的,我就有些担心。到晚上风雪越发的大起来,天冷的能冻掉下巴颏。我心里六神无主的,想要是我的恩人,万一遭遇不幸,那将是我一辈子的遗恨!喊着人,我就找了过去,从沟里把你抱回来,你身子都僵硬了。只好用土办法,脱光了身子用雪搓。 话说到这里,李虎感动的眼泪直流,没想到当年的义举,现在得到了回报。人生一啄一磨,还是多行好吧。 李虎想着,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门吱啦一响,走进一位高大威猛的汉子。 那汉子进门,两腿一岔,一只手掐在腰间,一只手五指指着二人:好大的胆子,不仅敢睡我的床,还敢到大中午了仍然光着身子!当着我的女人…… 李虎一听大吃一惊,身上的汗就流了出来。 女子一听,转脸看看汉子的神态,戟指一杵,变颜变色的说:当家的,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 汉子莞尔一笑:我要不是这样一吓,他的汗能出来?你用雪按摩只治其表,内里的汗不出来,如何去的病根?你们两人还不快快谢谢我? 话没说完,汉子便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气的女子狠狠擂了他一粉锤,斜楞了他一眼:就是你能! 话没落地,早已笑的弯了腰:这是我男人!心底挺好。不论生人熟人、什么场合,就是喜欢开个玩笑。有点气噎子!别往心里去呵! 说道这里,她伸手抿抿头发,对李虎一点头:都大中午了,你起床吧,和我男人喝两杯。他可是感激你的紧哩! 李虎麻利的穿起衣服,别说让那男人一吓,出了身透汗,就觉着淤积了多少天的郁气、风寒,和醉酒后的头晕脑胀消除了,自觉一身轻松。 待李虎洗漱完毕,走出卧室,就见那男人正在厢房门口等待,见李虎出来连连招手。 迈进屋里酒菜香味扑鼻,酒杯已经斟满。男人坐在主位,女子相陪。 西北人生就的豪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男人才正式开讲:我叫季宝涵,婆姨叫云秀秀。 待到李虎介绍往自己的名字,季宝涵接口过去:你们那边人嫩生,别看我生的老相,弄不好得喊你声哥唻。你看!让我说准了吧。李兄这几年你躲藏到哪里去了,当年救了俺家的秀秀,不留名不留姓的,让俺好生的感激,就是不知到哪里去找?这下倒好,你自己投案自首来了! 他说完径自哈哈大笑。 云秀秀用胳膊肘碰碰他:哎!大哥你到这里有事?从见你就是愁容满面的。有什么事,你就说。俺这当家的还行,在这一带混了小二十年了吧。别的能耐俺不敢说,就是人头熟。 李虎低头思忖了下,就把自己这次生意被骗。自己回款成空的事,前后说了一遍。 季宝涵收起诙谐,很严肃的看着李虎:你的担保人可叫牛嘎子,对!他大名叫牛天宝? 见李虎点头,季宝涵接着说:这个人可是钢钩琉璃蛋,有名的腹里黑,哄死人不抵偿。坑蒙怪诓骗样样精,坑起他爹来都不会眨眼。他的耳线放的长着呢,你在这几年不走,他几年不会露面。你这边走说不定明天谁的裤裆破了,他就露头哩。李兄,你要是信的过我,就赶快回去,回去的越快越好。要不然让他知道了咱们的关系,我想算计他,那就难了哩。 云秀秀这时也搭了腔:大哥,俺男人办事能着呢,就算没有我在这催着,他答应的都是木板钉钉。他老想回报您救俺的恩,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哩。 李虎见这两口子实诚、热心,讲得有理,觉得讨回货款有了希望,脸上绽开了久违的快乐。 李虎回到彭州,掰着手指头算:是第四十天了! 这四十天,李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忧虑,平添了一片白发。 毕竟是一生的血汗,李虎着急呀,又不好打手机催。 也就是第四十天的中午时分,他接到了云秀秀的电话:你前脚走,牛嘎子后脚回来。没能掐住他的要害,又怕打草惊蛇,就没给你打电话。俺那口子,现在已经弄清他的账号,账号里的钱够你的损失。你赶快来!到法院办理财产保全手续,保准胜了官司拿到钱!你快来呵! 听得出云秀秀的着急,两口子是把自己的事往铁里办! 证据确凿,官司好大,一打就赢。赢了官司,又早已保全了财产。除了费些时间白了几撮头发,李虎没有受到损失。 当从银行回过款后,心存感激的李虎,非得要给席宝涵和云秀秀两口子点感谢费。两口子打架的一样,就是不收。 最后逼急了,季宝涵放出重话:当年就许你见义勇为,今天就不能允许我路不平有人踩?要送钱也得我先感恩!你要是把我当成兄弟,钱的事从今别提,要不然我可要划地绝交! 李虎还能说什么?无论社会怎样变化,中国人自有正气在! 李虎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义愤之下救了云秀秀。谁知今日自己有难,全亏了云秀秀两口子出手相助。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嗨!这两口子,就是投桃报李之人。李虎向晓云说自己的感受,晓云先是感动的无声频频点头。后来,呲牙一笑:你好色偷看人,倒有了篇好故事咧! 其实,晓云不知道的是,这好故事后边长着呢。 此后,两家逢年过节的,都打电话相互问候,就是没人再提当年,前后两次救助的事。 李虎和季宝涵都不想让对方有示恩的感觉,李虎勇救、季宝涵义助的事就像没在两家发生过一样。 在新世纪头十年,同全国经济大局相似,李虎的事业发展很快,他已经转行,在软件园盖起一座综合楼,搞起了软件研发。 当初从经商往研发制造业转行,李虎是受了国家重点发展项目的启发。当然还藏着一个小小的私欲。女儿是搞软件研发的,博士毕业后,现正在苏州一家企业实习,他想让独生女倦鸟归林。还有,虽然离开煤矿多年,和那里的血脉没断,他想为煤矿采掘的自动化提供可用的软件。 四月底,彭州正是繁花似锦的季节,暮春开放的木香,也就是荼蘼,缠绕在藤架上远看好似瀑布,近观如雪,香飘十里,引得蜂飞蝶舞,情景怡人。 荼蘼开罢芳菲尽!李虎很盼望女儿五一节的时候能来一趟,也让她看看软件园里木香最后的身影,一来香巢引凤,勾引的女儿早日归来,二来也让她对芳菲尽有所触动,三十多岁的人啦,再不出嫁,真是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泼不出去的水了。 为这个独生闺女,李虎两口子真是操碎了心。早年她出生的时候,国家已经对煤矿一线工人有了特殊政策,凡是第一胎生女儿的,允许再生一胎。 李虎和晓云坚持没要,因为晓云当时要照顾行动不便的爹娘,实在没有时间再照顾一个娃娃。 世界上,哪一个孩子不是父母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大的?人的心就那么大,切块越多爱的占比越小! 应该说,女儿出生在一个煤矿工人家庭里,没有含着金钥匙,但也是喝着蜜水长大的,像小公主般长大。 女儿小的时候不笑不说话,性子柔柔的,说话低声细语的,让父母差一点爱,就觉得十分对不起孩子。那时的女儿是父母的心肝肉,是俊俏听话的乖宝宝。 女儿在溺爱中长大了,长成楚楚动人的少女。也就是在高中阶段吧,李虎两口子突然发现女儿人大脾气长。和父母说话的口气,不是反问句,就是感叹句。在外边和人说话知情达理,在家见了父母就像见到仇人,说话做事恰腰瞪眼的,活像逼债的没拿到钱。 李虎几次要发脾气,都让晓云劝住了:孩子高中阶段压力大,理解吧。 磕磕绊绊,总算孩子争气连中三元,本硕博一口气读完。按理说,脾气应该好一些了吧?非也,此后见了父母就像乌眼鸡,历来呵斥的多,温顺的时候少。弄得晓云在背后哭了几次。 哭,又有什么用?孩子是父母身上的肉,切割哪一点都受不了。 可晓云象天下所有的慈母,生就的发贱,偎前侍后的,就是连鞋带子都想提女儿系。 女儿的婚事成了晓云最大的心病,连连催促李虎操持。如此叛逆的女儿,你晓云不敢问,李虎又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正埋头吃饭的女儿炸了,把筷子一摔,转脸就走,硬邦邦的甩下句:你们谁想找就自己找,我的事免操闲心。我信奉独身主义!要是你们闲的没事,去社区当当义工! 你说这是什么话! 李虎对着晓云发火说。 晓云偏偏不改,随着年龄增大,与磨一样,想起就长出短叹的。 五一节前,晓云用微信给女儿发:乖孩子,妈想你了,过节回来吧? 她被女儿呵斥怕了,不敢直接和女儿通话。女儿回答的微信:没工夫,你们要是吃饱撑的,每天跑步去。 李虎两口子五一前,一直很郁闷:不缺吃不缺喝,事业也在发展,怎么当初生了这样个女儿,还是个独的! 转眼之间,五一的中午已过,晓云两口子蔫头耷脑,无情无趣的吃了中午饭。 年过五十日过午,身子埋了半截土,何况李虎两口子,将近六十? 本来家里没有个小孩子热闹,就够冷清的,偏偏李虎两口子不喜欢走朋串友,和四邻谈笑。 早早吃了午饭,职工都放假,李虎没事做,就想上床睡一大觉。只有晓云心事重,电视剧看多了想的离乎,隔着窗户向外看。见邻居一家扶老携幼乐乐呵呵,在小区广场玩,把她馋的呀,眼泪都要掉下来。 李虎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晓云一声惊叫,吓得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只见晓云变样变色的,伸出的手颤动着,指着窗外,嘴里支支吾吾不知在说着什么。 别是中风!这是李虎第一个念头。这年头,吃喝的营养外溢,中风是中老年人常见病。 李虎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一把扶住晓云避免她摔倒,一面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心里不由的一哆嗦:女儿回来了!她有说有笑的和身边一个高大的男子唠着什么,离家越来越近。 李虎忙把晓云扶到沙发上坐下:你别高兴的过分,弄个范进中举! 待晓云坐下,李虎就打开了屋门,含笑在门口等待! 女儿到了楼梯口,就见到父亲探头探脑的向外望,小孩子样的欢笑着扑向家门,娇嗔的如同儿时可爱的模样:爸、妈!你们都没午睡?我本来想偷袭高家庄,打枪的不要,你们怎么知道的。 晓云接了过去:心理感应呗,谁叫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晓云就是这样,不知道表达感情的方式,拐不赖叽的说。 独生女儿回来了,这可是家里少有的节日!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38章 好人天佑 独生子女就是父母手心里的明珠!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要到天上摘星星,求亲戚拜朋友,当父母的言要借到梯子。 都说棒头出孝子,可就是这一根独苗,独生子女的父母很少有对孩子严格要求的,就赎案时孩子跌倒沾了一身灰,拍打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手中一点造成骨折。 李虎的女儿在父母的骄纵下,从来没有好脾气。 今天父母的表现,要是在过去,女儿还不是热油锅里掉进水? 今天佳佳情绪出奇好,母亲埋怨的口气就像没听见,银铃一样的笑着:我给你们带来个客人!光远,你别在身后磨蹭了。 应声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进了门。李虎一怔,好像哪里见过…… 这孩子很懂礼貌,进门先冲李虎两口子各点一个头,呐呐的说:伯父、伯母好! 然后垂手静静的站在那里、 李虎心里暗想:不卑不亢!好! 进了门,刚坐定,李佳佳一杯水没喝完,就冲母亲喊:忙什么呀?,到这个钟点,谁还能不吃饭?还能向你们那时候?什么?赶路没饭吃?老土!高铁上什么没有卖的?除了原子弹! 男青年光远用肘碰碰她,笑声说了一句:怎么说话呀,你? 李佳佳乖巧的像个小绵羊,转脸对光远柔柔的一笑:没事,她是我妈呀! 稍微洗洗脸,两个年轻人钻进了女儿的闺房,碰嚓关上了门,一阵阵私喁隐隐传了出来。 晓云很是纳闷,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把个男青年带到家里来了。不是敬奉独身主义嘛,怎么说变就变,两个招呼都没打,就把人领回来了。心里不安,晓云就坐卧不宁,转弯抹角找个缝隙偷偷看去,见到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两个人正躺在床上翻翻腾腾,热烈的接吻。 看到晓云脸红耳热的样子,李虎有些好奇:怎么了? 晓云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太随便了,干些应该避人眼的事和握握手一样随便。 她的话让李虎也不由担心起来,李佳佳千万别走时髦呵,网恋、一夜情可是花好开,果难结呦! 晚上,李佳佳两人洗漱完毕,容光焕发的坐在父母精心准备的饭菜桌前。三杯葡萄酒下肚,李佳佳又恢复了小公主的样貌:爸、妈!这是我的男友…… 没等女儿说完,心急火燎的晓云问了句:网上认识的? 妈!你是肥皂剧看多了?网上认识的又怎么样! 李佳佳霸道的说。 男友撇了她一眼:怎么和老人说话呢,你? 李佳佳乖巧的一歪头笑了:谁让她想象力太丰富。 我给你们说吧,读博时的同学。他姓季叫光远,我这次和他来,不是让你们评头论足的,我是想让他给我爸软件开发,当个顾问!给你们帮忙的! 李虎高兴的干了杯白酒,笑着看着季光远:孩子!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咱们在哪里见过面? 季光远挠了挠后脑勺,歉意的笑笑:也许吧,我记不起来了。 李虎眼睛不瞬的看着季光远:你是哪里人? 甘肃,也可以说的内蒙鄂尔多斯人。 季光远声音柔和的说。 李佳佳不高兴了:你是联邦调查局的?刨根问底的?西北的又怎么样? 李虎没有理睬李佳佳的愠怒,继续问季光远:孩子,你父亲叫…… 季宝涵! 你母亲叫云秀秀? 李虎接口说。 伯伯,你怎么知道? 季光远好奇的问。 李虎得意的笑起来:我知道的多了,你母亲坐火车曾经被人救过? 这时不仅季光远,连李佳佳都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见季光远点头,李虎接着问:你父亲曾经帮一个彭州人,讨回过巨款? 季光远疑惑的说:没听他说过! 看到季光远迷茫的眼光,李虎心底喟叹了声:这两口子真正是施恩不忘报的人呵。 李虎整理了下自己纷乱的情绪:孩子们,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故事讲完,季光远张开的嘴巴忘记了合拢,李佳佳抹起眼泪,晓云也眼眶湿润润的。 乘着酒兴,李虎啪啦打开手机,里边传来季光远熟悉的声音。在稍微寒暄后,李虎突然改口:亲家! 对方显然一愣,半天没有回话。见季宝涵愕然,李虎哈哈大笑:想不到吧,贵公子就在我家,现在就坐在我旁边,要做我的乘龙快婿了! 真的?这孩子,什么也没跟家里说! 声音明显是云秀秀在激动的说…… 没有多久李虎和季宝涵夫妇往来频繁,彼此都有了第二个家。 在李虎故事圆满收尾前三十多年。百义因为才学拳的新鲜劲,每天必到师父兼大爷的刘幸福家。 师哥们不太到大爷家来,院子小,他们练不开。再说他们还有别的事,白天大多在矸石山淘炭。对!在淘炭。都是些矿工的孩子,不去上课啦,有时间,肚里饿,最好的挣钱办法就是靠山吃山,煤矿上的孩子会淘炭。据说,师兄弟们第一个开始淘炭的是大师兄。 大师兄高高大大 ,十二岁的百忍个子算不低了,可看大师哥的仰着脸。大帅哥在矿区很有名。他最早出名是在一条狗上。 那是条土黄杂着些许黑毛的的狗。他的来历很神奇。六零年的冬天雪下的很大。 大半夜的,听到屋外哼哼唧唧的有东西扒院子门,大师兄的父亲爬窗上瞅瞅,像条狼,他没敢出去。狼这东西记仇哩,天亮发现院子柴火垛边,有几只小狗样的东西。 一个多月后,那大狼一样的的东西天明临走时,冲屋里长嚎大叫了一声。家里人起来后发现,一窝小的只剩一个。从哪也没回来。 这狗,有人说他是狼,有人说它是狗,反正家里当狗养,起名叫大虎! 这条狗最出名是在文革刚开始的时候。那时,不上学闲下来的孩子,先是斗鸡,后来斗狗。大师兄的狗在六个家属区是王,在那里一站,鼻子低低一哼哼,大多时候别的狗都夹着尾巴躲在主人身后。百忍见过一次老虎发威,那是和大青的决战。大青也是家属区赫赫有名的主,身有牛犊般大,嘴张开能含下个狗头。俩狗斗的啊,狗毛翻飞,狗血溅地,要不是两家主人硬分开,俩狗必死其一,就这样,大青也半年多没出门。 大师兄除因为狗出了名,还因为他的骨头硬。 那是六六年开春的时候,他和林场的把大门的发生推搡,被保卫科的抓住吊了起来。麻绳拴住两个大拇指,提搂在屋梁上,只两个大脚趾着地。一天一夜骂不绝口,都没服气。 百义爸爸工资高,家里不愁吃穿。家境困难的人家多,偌大的矸石山蜂窝样的布满淘炭的塘子。解放前就有过的淘炭的职业,应运而生。 淘炭极为辛苦也极为危险,塘子塌方的事常发生。塌方就要死人,大师兄塘子边就发生,一家五口人都埋在底下的事,等挖出来没有一个带气的。 百义经常到矸石山去帮忙,师兄们从不让他到塘子底,只让他在塘子边捡甩上来的末子里的成块矸石。百义也试着搅拌过泥浆,也用筛子捞过煤,只几下就得喘,那个累呀。 嘁! 累,架也得打。临边的塘子截了和,协商不行,两家决定拳头说话。 一次太阳才压着西山顶,大师兄和隔壁的塘子,两家就匆匆收了工。稍洗洗,换件衣服,成群结队的到了矸石山南的树林里。树高而密,外边热气蒸人,林子里凉风嗖嗖的。 拼打在一块十来米大的平地进行。对方用的骑马步,斜侧着身,两肩为隆,双肘下坠,两只掌一护脸一护肋,两脚前前后后飞快的直线滑动。大师兄则用交叉步,两臂云手,一招白鹤亮翅,渊停岳峙。人不离原地,只是左右调换架子,让围着他转的对手找不到空子。 两人纠缠很久,动手却只一招。相持间,对方见大师兄身形略一停滞,一个箭步上中下流星三拳打了过来。不知是否故意,大师兄此时的架子稍微变化。 只见他,右脚独立,左脚环起,右手在上托天,左手向后伸展,侧身相向,门户大开。不识货的,都以为,大师兄要吃亏。那时百义还没开散发,眼见的大师兄要吃亏,紧张的心几乎蹦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大师兄右手下划,封死对方来拳揉压后带;左手上挥直扫耳门,左脚排出切向迎面骨。对方虽是高手,怎经过这样后发制人、借力打力的招数? 他一头戗在大师兄的身侧地上,晕厥了样半天没爬起来。煤矿的人心眼直,输就是输。虽羞羞惨惨,晚上约在一起,每人两碗八五白干酒,第二天打个招呼,照样各干各的活。 头路架的拳路,百义是跟刘大爷的大儿子学会的。刘大爷的大儿子,路数他熟,可他生的个子不高又瘦,弹跳力不好。打的拳虽也力贯四梢,但就像个辘轳石滚子,不好看! 他给百义掰了几回架子,后来不好意思啦,百义功力虽差,他蹦能蹦起跳能跳起,拳打的很波巧。当然也是因为他忙。父亲有病常年吃病保,母亲无工作需照顾家,三个弟弟妹妹最大的仅七岁。这是个近乎赤贫的家庭,刘家大哥的淘炭是家庭的最大收入。看到大哥每晚放下饭碗,不想动的样子,百义经常去矸石山给他帮忙。几个同门兄弟里,包括大师兄,百义给刘家大哥帮忙最多。 穷学文,富学武,师兄们淘了一天炭,晚上很少有人认真去练拳。天热时,师兄们中午在树林里要小睡会,百义可以练练。练得时候要东瞅西瞧,没人注意才行,法不外传,要叫别人偷了艺可不得了。沥沥啦啦的跟师兄练了段时间,百义不进步。自己练没悟性,师兄们没时间,白天没处练,白天疯跑夜里起不来,总是在才入门的水平,打一套头路架下来,得弯着腰喘半天,手脚都麻。 百义练拳进步是在:大师兄们因为资源枯竭,不再淘炭,找好练武场子后。 场子离百义家有十几里地,在整个矿区的西北角,地方很荒僻,是一座废弃的澡堂子。 澡堂子四周长满了人把高的野草,不远处是酱菜厂和屠宰厂。酱菜厂很荒,空旷的露天地上满是酱菜缸,缸上卡着斗笠样的大盖子,没人高的荒草噗噗啦啦窜着野鸟。屠宰厂腥烘啦臭的,血水从墙根顺着沟流,苍蝇蚊子的,嘿,成把抓。 澡堂子里很空旷,屋顶高高的,天窗透着微光,玻璃倒也没烂,太阳地下一进屋,凉飕飕的一会就干了汗。澡池子很大,这应是十里矿区最大的公共澡堂啦,池底有百多的平方,七八个人在里边打拳都绰绰有余。后来,师父教六合大枪,也是在这池子里,大枪有丈把长哩。 刘大爷这个师父只能算是挂牌的。 百义在这里,是第一次见真正的师父,此前光是听传说他的功夫高强。 百义正式的师父,是河南开封土柏岗公社的人。 他个子不高,仙风道骨的。两眼炯炯有神,颏下的胡子花白而整齐,走路轻飘飘的不溅灰尘,圆口布鞋,宽松的中式便衣。他不太说话,大多时间在观察、思考,最常用的话是:中! 他是刘大爷的堂哥,解放前也是个富户。玩拳玩的家败了,也好,解放后评了个上中农成分,要不,后来的对地富反坏右的管制,这老人家还不叫摆活死。 刘大爷的父亲外功好,拳玩的好看波俏;耳百义正是师父内功好;俩人都是白拳门。 从他两人爱玩的家伙就能看出来。二哥的爷爷喜舞刀弄枪,师父则拿手的是九节鞭、捎子棍。 刘大爷的身体差,只能教这些无事生非的大孩子们基本套路,要不,怎么大老远的请堂哥来代替他当师父。 新来的师父第一次看百义,鹰一样。 百义浑身凉飕飕的不自在。 师父说:玩玩呗! 百义抖擞精神打了头路架。想表现,就特别卖力,摆莲到位跺脚山响。一套拳下来,腰几乎都直不起来了。师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池子,捏捏百义的骨节,让百义拉鹞式架。百义满头大汗,咬牙绽筋就是做不到前后拳侧肩一条线,弓箭步连肩上下一条线。师父叫来膀大腰圆的一位师兄,两手从百义胳肢窝伸出往上把住双肩,帮百义磨腰。 深吸口气,咽下去,好!磨… 听师兄猛力一磨,百义骨节咔嚓一声,师父喊:中! 百义从此有了很规范的鹞式架,这可是最能体现通臂白拳独特功力的基本架子哈。 师傅的知识很丰富,据说吹拉弹唱都会,武术的知识更是让人佩服。他教你绝不揠苗助长,循序渐进,按各个人的天赋和功底,因人施教。 器械,他教了春秋刀、齐眉棍、行龙剑、神相拐及双刀、六合单刀、九节鞭。拳路,教的更多,燕青锤、炮锤、花打式、子路八卦锤。特别是子路八卦锤,也叫阴阳八卦锤,是功力达到相当层次,才能窥堂奥。 师父特别重视练功。抓功、四路平气、七步功、金牛耕地,是练内里。排打功、鞭墙、横劈掌、抓,则是练得外功。其四路平气很骇人,鼻子里闷哼着嗯、哼、呵,咦,用砖陪打头、胸、肋、腹,可架势啦。 师父的家底是散发。老人家不过一米六的个子,教学中不经意的就把一个近二百斤的横扛在肩上,活像燕青在泰山擂台扛起擎天柱任原! 形散神不散,学散发可不易。要先练滑步、搓步、鸡蹬步、弓箭步、交叉步、丁字步。练尖脚、排脚、勾扫脚。拳的对打,名目更多,一锤、二锤、四锤、六锤,然后锤加脚、锤加擒拿综合练习。 那时,师父吩咐记住的百义只是听着新鲜: 拳法如兵法,声东击西,欲击下先击上。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远不发肘,近不发手。 远用足踢,近用顶膝。 粘及开,开及打,出手如闪电,回手如弓弦。 后来,百义感到终生受益。 学散发,就等于学会自卫,学会伤人。师父的理论是,想学套路,谁想都可以教,散法不行。要想学散法,拳路、功力的登堂入室,人还得可靠才行。 师父想教谁散发,第一次叫开发。开发前要磕头,递上拜师帖,然后发毒誓:上不传父母,中不传兄弟,里不传女婿;违誓天打雷轰,不得好死!然后,师父才在暗室教散发的诀窍。对打的练习,只能在已开过发的师兄弟间进行,而且还得避开没开发的人。 百义开发较晚,那两年看到师兄们,递过帖的,都避着自己。撵走自己去练散发,百义心里就像猫咬的样难受。 百义最终是大师兄代师开的散法,毒誓和拜师贴是跪在师父面前完成的。 师父看百义练散发时多,几乎没亲手带过他。 师父第四次从河南来,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虽然精神矍铄,已轻易不动手了。他一连三天看百义练散法,第四天,终于在傍晚只剩百义和老对手柱子要歇场时说了:你俩,再玩玩呗!师父教了百义三招,也就是百义和别人对打,往往克敌制胜的三招。 这三招,白鹤亮翅属于第一,看起来容易练起来,可得几年功夫。扒打加擒拿,讲究的是眼快、手快、进步快,手还得有点鹰爪力,眼更不能眨。趄步进肘,既要求身法好还得脚步灵活。下拾腿横踹腿,要做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打上必先击下,反之亦然。照脸一个撩掌,待对方格挡,顺势下蹲变丁脚。讲究一个快字。 百义最后功夫练到什么水平?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39章 童趣难释 师父教的练功方法,除了用棍棒拍打胳膊腿挺树靠墙,其它的好听不好练。 百义想学拳,奶奶那天一说就满口答应,而且付出了不再养狗,将赛豹送乡下亲戚的割爱。 后来才知道,他如同没上缰绳的小马驹,父亲实在担心。自己本想教教他拳术,可是一顶走资派的帽子太沉重。他就是有大把的时间窝在家里边,也不敢叫儿子练武。 百义想学拳,是和他在学校的弱势有关。 百义是小学二年级,因父亲工作变动,从省会城市迁到的矿区小学。 白白净净的,一口的洋声洋调,雅典碰到了斯格达,能不受欺负吗?小鸡欺生,来了新的鸡,无论公母,都要斗三天。 百义学习成绩在班级头三名,红领巾是三年级下半学期才戴上,全班排位倒数第五吧。 全班有打架大王、二王、三王,除了女同学,打架他是倒数第一,有名的倒霉蛋。 百义在班里的情况好转,是在张海玲老师来了以后。 那是升入三年级的第一天。班里来了新的班主任。 一个黑黑的瘦瘦的,扎着羊角辫的姑娘站到了讲台前。她课讲得好,还会带孩子们玩。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跑的快…就是张老师教的。下午三四节课时,不做游戏,她就会抱来一摞摞的书,课外读物啊!百忍看的第一本小说,就是她拿来的。?草原儿童团》里的主角铁牛、女工作队长迷住了百忍,从此他爱看小说,也因为小说里的英雄,他想学拳。 百义不久带上了红领巾,张老师喜欢百忍,常叫他到办公室教这教那…可惜,没多久开始贴大字报了!百忍也就开始了游游荡荡的生活。 能不吸引人吗,锣鼓喧天、红旗招展、队伍成长龙、口号震天响,别说是十来岁的孩子,大人也去凑热闹。是热闹唵,有搭台子的,有凑台子的,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分成两派。 面红耳赤的大辩论,吵架没结果,就武力解决。鞋底、棍棒、石头一起上。结果往往是谁的拳头大,谁的笑声响。 引得男孩子们,都撸胳膊卷腿的,百义想学拳就是那时种的根。 最让孩子们兴奋的是看待高帽子游街。白纸糊的帽子,喇叭状,有米把长,上边还歪歪斜斜的用毛笔写着字。戴帽子的,男人居多,女人也有,可笑的是女人脖子上还挂着双破鞋。这样的事天天有,上下午都有。百忍父母住的宿舍区最多。 那是个大学的宿舍区。识字的多,戴眼镜的多,牛鬼蛇神就多呗。百义家对门的是一个女老师,家被抄了,东西真多!虎皮褥子,象牙筷子,金条!最让人提神的是照片,光腚啦嚓搂搂抱抱的,连孩子们都脸红,更别说成人们的兴奋啦。 今天这家明天那家,过节唱大戏样的热闹。邻居间拉呱,交头接耳的。谁,谁家,抄出了枪。谁,谁家,抄出了电台。百忍家对门的女老师最蝎虎,国民党金陵大学的。还当过蒋介石的大法官,带着方帽子还滴拉着穗子,照片上笑的那个妖啊,嘁嘁! 听说是个大官的小老婆,男人跑台湾去啦。她的头发几乎被薅光,百义好几年没见过她。再见她的时候,她总是戴着顶男人的帽子,直到死。 百义学拳时,师兄们没少打架,学了哪能不试试。 在澡堂子那个场子,师兄弟们练了有几个月,功夫眼见的往上高。肩膀不知不觉耸了起来,走路也像腰里绑根扁担,挺肚拤腰的,谁敢惹?造反派敢惹!解放军的枪都敢抢,还怕你个肉拳头。 一次两派动枪,死了人,见了血。一派夹着尾巴逃跑了,另一派掌了权。只来了五个人,五个人耶!背着五把枪,冲着澡堂子的天窗,哗哗就是一梭子,碎玻璃噼噼啪啪的砸在场子的地上,蹦着火星。秀才见着兵,有理说不清;练拳遇到枪,没有理可讲。 百义们从那再没有了正式的练武场地,只能东一枪西一炮的找地方练。百义上学的小学校的操场是个不错的地方,师兄们看中了。白天不行,晚上倒是能耍开。 皎洁的月光下,一排排教室黑洞洞的,白杨树影子洇到地上,微风习习吹来,打打单脚、二起,摆连、旋风脚,特别提神。 师兄们可不是吃素的。自己在这练行,别人,哼! 也就是第三天吧,师兄们还没进校门,就听操场里有噼噼啪啪的练功声。大师兄凑过去看看,回来跟几个哥们咬咬耳朵,兄弟们练开了。不过没真练,只是练震脚,二飞脚等带响的,还专让两人,拿着解放鞋在地上使劲拍!气势够大的!挺提气。可却捅了马蜂窝,对方是正得势的造反派头头,能带几十根枪。 场子被踢了,师傅要不是得信息早,回家的快,就被弄进去了。从那,百义就在没正式练过拳,只是性之所至偶尔活动活动腿脚。 百义也就是黄玉新,如果不是晚节不保,耄耋之年,还在大路上和愣头青打了一架。他这一辈子就算没打过架,虽然师父走后,功夫练得稀松。 可既然学过,就想露露。但是父亲管教的严,他的皮带可不是吃素的。但和人比武较艺,比比划划还是经常发生。名师出高徒,谁不想武松打虎一举成名天下知! 那还是刚复课闹革命的时候。同年级的刘和平找到了他。哥们,听说你练过。百义鼻子嗤哼着,斜着眼看他。放学后,咱试试。百义翻瞪着眼,脸仰到天上。 比试在傍晚。在一片才耩过麦子的松软场地,百义脱掉空壳黑棉袄,赤着上身:玩玩!刘和平甩掉棉袄,将绒衣束在军用皮带里,那是他老爹当年从部队带回来的,牛皮的,军官用的。看到刘和平,扎煞着手,半弓着腰走着交叉步,百忍用了个云手震脚,胸膛闷雷样嗨的爆出一口气围着刘和平转起圈。 别,别! 话声没落地,刘和平忙收起架子,他想斗智不斗勇。手摆的像荷叶:咱不玩散打,玩搂花搂(搂花搂近似日本的相扑)。 白拳讲究的是灵动,搂花搂是什么?百义恰恰不会,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谁怕谁呀? 俩人牤牛顶架样双方互抓着对方的膀子,撕过来甩过去,转了几圈,刘和平往百义脖子吹口气。百义痒,歪着脖子蹭蹭,见状刘和平往后一仰,背刚粘地。两手带着冷不防的百忍头往地上前抢,就势蜷起的双腿往百义小腹蹬去。亏着百义反应的快,小腹练过四路平气,经常用砖拍打,两膀又有牛样的力气。百义下身被蹬的悬空,却没能向前倒栽过去。 百义腾出一只手揉着刘和平的膝化开他的劲,就势用双膝抵住他的小腹,左手粘着他的手腕掐住脖子,右手扬起就要往脸上打。这一拳下去,刘和平的五官不怕不变样。同伴忙拉住百义的手,不能打啊,学校军宣队的尚连长是刘和平爸爸的老部下。 百义后来知道了,刘和平用的这一招叫兔子蹬腿,是败中取胜出其不意的招式,阴的很呦。 百义玩散手,很少吃亏,摔跤就不行啦。他吃的一次大亏,是在民兵训练的休息时。被人家一个金丝缠葫芦摔倒,对手的屁股重重的坐在百忍的胸脯上。也就是那次,百义落下了胸闷的病。细想来,当时可能骨折了。 百义的学拳路,师父走后就有今天没明天的,稀稀拉拉的、半月成十的练一回,功夫渐渐撩生了。师兄弟们上山下乡后,又有那么多敬仰他的女同学,还哪有心思练拳呀。要知道,那时正在清队,清理阶级队伍!今天你还在家睡,明天可能就进学习班蹲黑屋子,到处都有阶级敌人,还能有闲心玩拳? 阶级斗争无处不在,帝修反亡我之心不死。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让百义没有闲功夫喽。复课闹革命进了学校,百义所在的班级被编成三连八排。百义被任命为排长。 千方百计弄来的一顶褪了色的军帽,缀颗自制的红五星,腰里再扎根军用腰带,在学校走哪都吸引一簇簇火热羡慕的眼睛。所住的家属宿舍的厕所,发现反革命事件,有人用带领袖像的报纸擦屁股,其用心何其毒也?有人组装半导体,想偷听敌台!查呀查,大人带着小孩挨家查,开骨干会排队,加上监督五类分子改造,太忙啦!学校里则要挖防空洞,白天批斗坏分子,夜里轮流住校看关在学习班的坏人。哪有时间去练拳。 百义很佩服云钢蛋。云钢蛋根正苗红,论打架,以前百义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他不是百义的对手,可他对阶级敌人狠! 斗反革命老师时,有个老油条,剃着光头,耳朵上抹了油。薅头发,没抓处;揪耳朵,又打滑;要想让他在批斗台上,坐喷气飞机,真不容易。 百义只能勉强扭着他的胖手在背后,让他做到低下头还得昂着脸的标准就没办法啦。钢蛋行,头发抓不住,就用生着长指甲的五个手指掐着往后带。 结果,在批斗台上,钢蛋揪的左边,老油条斜仰起的脸像鸡看天似的,百义揪的右边则半边脸朝下。会后,钢蛋被清队领导小组表扬了,百义则被批立场不坚定。可百义不忍心唉,钢蛋揪的左耳鲜血顺着腮帮流,那可是鲜红鲜红的血吔。 晚上值班,云钢蛋打开囚室,解下束腰的牛皮带,对着眼镜王老师,噼噼啪啪打的他惨叫的让人头皮发麻。他让百义揍几下,过过瘾,百义不干。前天还讲课的老师,怎么下的了手,何况他看百义,眼里总是很慈祥。 佩服归佩服,云钢蛋让百义揍过,没用武术招数就轻易揍了一顿。身大力不亏,再加上出手如闪电,云钢蛋这样的打架大王,小时候可以以凶悍耀武扬威,待到身体强壮祁连,那可不就是凶悍能解决问题的了。 百义揍云钢蛋起因很简单,钢蛋嘲笑了整天跟在百义后边的赵文亭,赵文亭是百义的好朋友。 而赵文亭的爸爸,又是个淮海战役的俘虏兵。虽然后来上过朝鲜战场,历史上还是属于有问题的。百义出手很快,云钢蛋几乎没反应,被上边左拳一晃引开眼神,百义右腿上去一个排脚蹬在迎面骨上,云钢蛋秫秸个子样就躺在地上,瘸了半个多月。百义从来没有把揍云钢蛋,算进自己的武术生涯的一笔。以练家子,打不会拳的,只能是丢脸。 早年,百义也叫钢蛋打过,那时才上一年级。放学的路上,钢蛋搂花搂,将百义摔倒三次。结果,百义哭着找到钢蛋家:大娘,钢蛋打我了。 这个小贼羔子!回来我揍他,别哭,我的孩子。 云钢蛋的娘给百义擦着泪。 百义家和云钢蛋家处的好,两家的户主都是老窑户出身。又都是山东过来的,还都扛过枪,同在一个单位工作,经常性的好喝二两小酒。 娘们家好在一起,小哥们天明到天黑缠成一个疙瘩。百义奶奶家的大狸猫就是钢蛋家送的。 大库房边有个洼坑,夏天连阴雨,就会成一片汪。钢蛋、百义们驾着脚手板战舰,拿着竹竿打水仗。要打仗就会有牺牲,落水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一次,百义落水,上岸椆干裤头刚想穿,钢蛋一声喊,吸蚂蟥。百义一看,大腿根叮着条亮晶晶的吸蚂蟥,用手一扯,皮条样拉得很长,就是不下来。 云钢蛋又喊,别拉断了,断的拱到肚子里没治啦。以前,百义爸爸怕百义下水危险,就告诉他水里有吸蚂蟥,叫吸蚂蟥吸了拱到肚子里,泛的满肚子都是,人就活不了啦。 百义吓得放声大哭,云钢蛋的小姐闻声跑来。看到百义大腿根的吸蚂蟥,脱下鞋噼噼啪啪的打起来。只几下,卷成玻璃球样的吸蚂蟥掉了下来。 一日不练手生。隔个月成十的打一遍拳,又浑身疼,学拳的心淡了,人也懒了。师兄们都下了乡,只有几个比百义入门更晚的师弟还练,其中比较好的是比百义小两岁的小七。 百义到师兄们下乡落户的地方去过,师兄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没精神头,肚子都填不饱还练什么拳?那晚,百义和师兄们铺着苇子蓆睡在月光下,二师兄弹奏着吉他,忧伤的唱着:在这里,我听到大海在歌唱;在这里,我闻到了大海的花香;在这里,美丽的南洋,我遇见了一位马来亚的姑娘… 唱:在美丽的钟山下,杨子江边… 用美丽的哈瓦那曲调改编的:别看我穿的烂,我工作在机务段,崭新的票子大大的有哇,都是十元一张的… 后来,听说大师兄到河南去过一趟,师父的眼已经瞎了,只教了一套地堂刀。 年把后,听说师父已死好长时间了。 往后,听说小七参加过散打擂台赛,取得第三名。 百忍没再提过练过拳的事,只是偶尔活动活动腿脚…… 百忍也就是黄玉新真正学过的,使得纯熟就是三五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一力降十会! 纯熟的招数,练得手滑,就又快又有力,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其实,在跟师父学习的过程中。深的师父喜爱的黄玉新,曾经传授过他武功心法。师父称心法为用武要言! 心法的要诣可以归纳为:心致意发,拳致心发! 拳未到,心先发! 远不发肘,近不发手! 远用足踢,近用顶膝! 打上必先击下,打左必先击右! 拳法如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任你钢来任你强,我只心里去设防! 就凭师父交待基本套路,和练了一段时间的散法,体会了用武要言。黄玉新在和其他拳种过招,始终都占上风。 只是,黄玉新一辈子没有和人家打过架,实战经验还是欠缺。 直到新冠防疫就要结束的这天,没见到黑铁塔。为教训他不讲道德,出言不逊,黄玉新用顺手牵羊和白鹤亮翅这两招招,就轻易放倒了他。 没想到,多少年没有练功,当年的功夫还有残留,宝刀不老! 这天,黄玉新很得意,酒比往常多喝了半斤。 同门三代,武术虽然没有太大作为,也是艺不压身的存在。 在这个故事之后,秋晓薇又给柯清苑发来一篇小说: 二、皇姑墓边发生的故事 皇姑墓曾经大显灵异,是当地村民敬畏的地方。墓西的泉水,更是滋润了一方人。白刃、柳玉莲、佟有财,在这里演绎了情仇爱恨。故事充满浓郁的乡村风味,和美丽的乡愁…… 白刃对老娘家很有感情。儿时,他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这里度过。 白刃在退休以后写过:彭州面南界北,过去农户家还是养羊的,只是只数不多。 记得小时候到姥娘家去,也七七八八见到农民养的羊。 羊大多脖子上栓着绳,系在小树根,面前放着柳槐等树枝,或是从田头捎来的青草。羊就懒洋洋的或跪或躺,慢慢的咀嚼。有时,主人也会把它们牵到地头。自己去参加集体劳动,把羊拴好,在一定的范围自由活动觅食,只要不吃到庄稼就好。 我前边说过,羊的眼睛很妩媚,瞳仁发散着秋波。 这不全对,在羊的发情期,它们看异性的眼睛是特别的明亮,看同性就是恶狠狠的了。特别是看势均力敌的情敌,眼睛里满是杀气腾腾。决斗就是必要手段,绳都栓不住。挣得脖子出血,也会纵跃着去拼杀。 当时,涟泉区附近养的有三种羊:山羊、奶羊、绵羊。 白刃没见过奶羊打架。 体型较小的山羊,性情火爆,不伏就干,以角相拼。 山羊打架很有意思。决斗双方,先原地人立而起,然后重力加速度,向对方的头顶砸去。霹雳咔嚓的,不一会就有一只血糊淋啦的羊转身逃跑。 白刃的人生有什么演绎?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0章 不老河畔 绵羊体型最大,打起来很有气势。 两只羊先是各自向后退十余步,然后加快脚步,简直飞一样低头撞向对方。 看在白刃的小眼睛里,这哪里是羊,分明是两辆加快马力的坦克在相撞。撞击的力量很大,就是彪形大汉,见到这样的羊撞过来,也得火速躲闪。不然摔个大马趴是轻的,腿断胳膊折是正常的。 绵羊的打架,很是凶狠,我们那里称为泼架,就是发疯撒泼的意思。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有时一个撞击,就双双倒地不起;也有时放倒的是一个。这时胜利的那只羊,便高昂着头。羊嘴朝天,上唇外翻,虽然无声,却明显的表现出蔑视:小样!还敢和老子比高低。 也有时这样的比试,要经历几个回合,结果是很惨烈的,两败俱伤是常见的事。 绵羊,在涟泉区那里当时也叫做寒羊。头上的角粗大、弯曲成几个圈,尾巴是蜗牛式的饼子状。和现在常见的尾巴盘旋低垂的蒙古羊不一样,它身上的毛丛很厚,每缕毛都漂亮的打着卷。以致很长时间,我们都称烫着卷发的女人:“一头的绵羊毛!” 这样的绵羊,体型高大,四肢健壮。脖颈粗短,犄角崚嶒,和半大牛犊子差不多。 白刃就用它当过坐骑。挺胸拔腰,左手紧抓项毛,右手猛拍羊屁股。和小伙伴,羊打盘旋,你枪我刀,来来往往,武士般厮杀过。 那时,矿区里的羊肉,比不上鸡鸭鹅,也比不上猪肉。当时猪肉七点二角一斤,羊肉最多卖到四角五分就不错了。过年的时候,各家凭着肉票,都要割几斤猪肉,羊肉是很少人吃的。 现在想来,羊肉当时卖不上价,除了腥膻的口味没调整过来,主要还是它没有猪肉的肥膘子诱人。 那时,人们肚子里普遍的缺少油水啊。现代人头疼的三高,那时可是难见到的富贵病呦。 现在的彭州人,口味大变,对羊肉的喜爱早已胜过其他的肉类。正常来说,每斤羊肉的价格应该是猪肉的三四倍!四十多元一斤吧。 白刃怎么也搞不清为什么,给自己起的名字这么古怪:白刃! 父亲解释说。早年在游击队,带火的枪少,队员们操的还都是冷兵器。用冷兵器吗,就得练武。枪是兵之祖,刀是武之王,兵器用的最多的,不是红缨枪就是厚背大刀,而用大刀的最多。大刀连劈带砍,能勾摄敌人魂魄的就是寒光闪闪的白刃。所以宝贝儿子,乳名就得叫白刃。 母亲说父亲胡扯,要不是父亲去姥娘家报喜儿子出生,进门看见把倚墙而立的东洋刀,怎么会想起个和刀相关的名字。 姥娘家呦,猫恋食,狗恋家,外孙恋他姥娘家…… 白刃很恋老娘家,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小小的年龄,毛还没扎齐的时候,就在姥娘庄当了一回月下佬。而女方是自己很小就依恋的玉莲姐。尽管千万个不愿意,白刃还是当了牵线人,尽管这婚姻起初非常浪漫,结局却叫人扼腕叹息。 也就是几年的时光,佟清礼不知怎么发了大财,家业迅速膨胀,事后证明他发的大财是他丢掉命的主要原因。 佟清礼的院子是村里最大的。 里三进外三进的大院子占地好几亩。 今天不知犯了什么斜劲,吃过晌午饭,他喷着酒气,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大门。 大门两边是一对石狮子。 石狮子边摆着一溜蹬得噌亮的下马石。 门两旁的石墙上,不到一庹多远就嵌着块凿好眼留着拴牲口的大青石。门口的石墙上能拴十多匹大牲口。 院墙好几人高,四角修着炮楼子。黑黝黝的枪眼透着杀气。 佟清礼倒背着手,左一眼右一眼的看了会自己家的宅子。从父亲手里接过十来年,院子里的前后又添了两进,房屋连接处也加了过廊,瓦屋脊上两端飞檐上翘,威风的蹲踞着几尊镇宅兽。佟家大院更威风了。 对这佟清礼还算满意。方圆百十里谁不知道佟家,就算到二百来里的藤县城去(那时,贾汪归山东藤县管辖),有头脸的人也会高接远迎。 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牙签,剔了剔发胀的牙缝,使劲的嘬着,然后重重的吐了一口。奶奶的,过一甭到徐州府去镶个金牙。 七月的天,四下出火似的。 蚧蝼(知了)几乎叫哑了嗓子,汗溻透了白浮稠褂。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拔腿向泉口走去,那里汩汩泉水,满天碧阴,别处似火鏊子,那里也会凉风习习。 通常,他走哪都有保镖跟着,今天就他自己。 他是想看菜园。皇姑墓边得泉口流出来的水清冽凉爽,逶逶迤迤的小溪边是最好的水园地。 事后他对老婆说。 村里死不聊生的,路面上不见一个人,天地都白晃晃的。晃的他头晕眼花,走路踉踉跄跄。 他喝了不少酒,不过没醉。狗日的,不就斤把酒吗。 泉口哗哗的淌着水。从南面不老河刮来的风潮哄哄,腥不啦及的,身上的汗干了不少。 他吭哧着蹲下去,捧起冰凉的水快意的抹了把脸。好痛快!咦?远处有个白生生的亮点。他眯着眼睛又看了看。泉水从皇姑墓边流过。小溪边是高高的水红棵,矮的是碧绿的薄荷。 皇姑墓有千万个谜一样的传说。每个传说都很诱人。村东老李家的老太太,春耕时就在大雾里借过牛、拓车,步犁。 身高体壮的佟清礼是个贼大胆,没有不敢拿的钱,不敢办的事。既然发现了白光,嘿,也许是皇姑墓里又出了什么宝。他一溜小跑的扑了过去。 奶奶的,什么也没有。 佟清礼瞪着他那双本来双眼叠皮,如今布满血丝的牛蛋眼,四周霎了一圈。眼前的槐树林边,只有一堆头年的秫秸攒,叶黄枯焦的玉蜀黍棵的尸体。 重重的呸了一口,他叉开双腿,解开腰带畅快淋漓的尿了一泡。 尿才沾地,秫秸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东西?他裤子也没顾得上提,就重重的一脚踢去。 老天爷呀,里边竟然窜出一个白屁股的女人像惊枪的兔子似的,浑身直打哆嗦。满头亮亮的黑发,两条长长的辫子,两个卡子,别住额前的头发,颀长的脖子乃至耳朵尖都红的透明。 按理说男人见女人解溲应远远地避开。可佟清礼是什么人?百十里地内跺跺脚地皮都乱颤的人?他干脆连抓裤子的那只手也腾了出来,没费劲就将女人提拉到厚厚的枯叶上,按倒在上面。 我的个亲娘唉?怎么是秀芝? 惊恐的瓜子脸的苍白些许红晕,睫毛如落水的小鸟翅扑撒着惊慌的水珠,分外的刺激人。 这是佟清礼想了多少天的秀芝,嫩水葱似的秀芝,嫩黄瓜似的秀芝。 二月的韭,谢花的藕,十八的闺女,黄瓜妞。嫩呀,一掐就出水。要插在牛粪上的鲜花美女唉。 欲火腾的烧酥了他的身子,尽管女人斤半鲤鱼样在他怀里直打扑腾,他还是将她锁牢在怀里,然后重重的压了下去。 事后佟清礼对人说,谁叫她撅着个大白腚在那。吕洞宾见了也得动心,他不是也三戏白牡丹吗?嘿嘿,比上窑子过瘾,她越挣歪越提性。迷人,真迷人。他咽下口水。 秀芝多年后,那时她的脸已如干丝瓜瓤子,已失去红的功能。和熟悉的老嫲嫲们说起这事:我不该嘴馋去采薄荷,更不该在皇姑墓边尿,皇姑有灵呵,可那阵子偏偏尿急…巧了,碰上那么个东西,命呦。 那时,为了不连累别人,已是十九岁的佟有财和娘搬进生产队打麦场破旧的场屋子里。睡在床上,真的是八面来风、四面透亮。好在娘两个都是勤快人,经过几天的修缮,这屋子总算可以遮风挡雨了。 娘两个孤苦伶仃,但有一样挺奇怪。疼到能割肉给他吃的娘,分明是亲亲的娘,分明是亲亲切切的娘,全庄的人都能证明。他却从出生起就喊婶子,据说这是他死去的爹留下的遗言。 天渐渐冷了起来,先是瓦盆里的水结了薄冰,到后来,清早起床嘴里哈的都是白汽。晚上睡觉前,偷抱些豆秸在床前点,烤烤火成了佟有财最好的享受。 佟有财不大用麦蘘烤火,他觉得豆秸好,烟小,弄不好还能捡到个把爆出的豆粒。让他难受的是这火不能经常烤,豆秸、麦蘘都是生产队垛好的,有数的呢。冬天的夜火光关不住,关上门烤火,烟太多烟眼。 佟有财不愧是有才,没几天他发现生产队队部是个烤火的好地方。每天晚上,那里马灯照得大四合院几间屋都剔明锃亮,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一些半大孩子和小年轻的,在大人们走了以后,就把棉被铺在从生产队场里抱来的麦蘘上打地铺,然后在地铺不远的地方点堆火群暖。 天上布满星,地上亮晶晶,生产队作为办公室的大堂屋屋门关着,远远的就看到门缝里火光闪闪,空气中弥漫着麦秸灰的香味。 屋里就一张桌子,被推到远远的旮旯角,屋中间用两个水泥檩条棒隔开。檩条棒之间用石块垒个火坑,火坑里燃着熊熊的火,烟熏的人眼泪花花的淌,气几乎都喘不过来。佟有财把夹在胳肢窝里的被往檩条隔出来的空地上一扔。隔了好大会,揉着眼泪才看清,从檩条到墙之间早已铺好了厚厚的麦壤,看着可软乎呢。 生产队的大堂屋,从外边看到处黑皴皴的,显得剔明锃亮,进了屋里,虽然吊着盏马灯,可能玻璃罩子多天没擦,倒显得对着灯时光线针一样的刺眼,挡住光的去处就黑咕隆咚的。在花花搭搭灯亮下,几个半大小子先让佟有财,让他在地上当作板凳的木板上坐。 有人有去抱了一抱麦蘘,往在地上用几个石块拢起个火塘里一扔,火苗腾的蹿得人把高,躲得慢一慢,眉毛得被爎着。寒气被火赶走了,眼睛被烟熏的可不好受,用手搓着还是淌眼泪。 哎哟,佟有财掉尿汁了! 戏谑着,屋里很快围着火塘坐满了人。年龄大的拿根烟袋吧嗒吧嗒的抽,半大小子则很骚的开着玩笑。 佟有财进屋还没暖热窝,几个年轻人就砸吧开他: 怎么没遛鸟去。 大闺女想着你唻。 顺风的旗,浪里的鱼,脱了缰的老叫驴,十八岁的大闺女! 佟有财对他们的刀削箭射,只是笑,不言不语,埋着头边烤火,嘴里边嘶嘶啦啦的发出畅快的呻吟。 白刃的大表哥见佟有财不反犟,往他跟前靠靠,低低的问:你晚上也在这里睡?佟有财点点头。 大表哥其时已担任了民兵连长,在这伙鲶鱼胡里很有威信。 你一会在那儿睡! 佟有财顺他指的方向看去,地上铺了层卖穰,上面扔着床被,就是他刚才扔下的那床,位置不错,靠近火塘。 大表哥扯起被看看:这是你的?呦!没上套的小马驹子,你还没跑过马吧? 大伙忙凑过去看:怎么没跑过马? 大表哥拿着被抖擞着,看!看!还是个童男子! 满屋子的人哗哗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佟有财的头都夹到裤裆里了,火光下两个耳朵透明。 大表哥双手往下一压,都别笑了,我给大家啦个呱: 有人告状,有钱人的儿子被人毒死,经仵作验证是蝎毒。于是和子喝酒的人被抓,此人交代不清,怕家里人知道他在外边喝酒,误交待是用蝎毒。 后来传说,有姑嫂吵架说和死去的人有关。重新调查,富人的儿子,在没人的地方遇到了那个小姑子和她的嫂子,这小姑子是远近闻名的美女。 见到四处无人,色胆包天,富人的儿子,就想张飞大翩马,吓唬嫂子,欲逼奸小姑子。 嫂子考虑到还没出嫁的小姑子的名声,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李代桃僵,敷衍代替。 就在嫂子小解准备应酬,就听富人家的儿子躺在地上,连声喊痛。看富人儿子子在地上打滚,,嫂子抓到了机会,就趁机提起裤子逃跑。当时,大家都断定姑嫂合谋,害死了富人子弟。 所幸。断案的是个清官。他很怀疑,姑嫂要害着身强力壮的男子,本来就很不容易。何况不用砒霜。不用鹤顶红,容易得到的毒药。为什么那样费劲的用蝎子毒。要找到妇女的纤纤素手,要能拿住蝎子,在那个人命根子上蛰一下,是很不容易办到的事。于是县官,亲自到现场观。在到现场,县官看到有段枯树,枯树上有大拇指粗细的洞,便命人用水灌。没有多久,树洞里怕春巨蝎。事情很快弄清,富家子为了交媾时的畅快淋漓,在趴到嫂子身上前,先撒了泡尿。无巧不巧,那尿激怒了巨蝎。爬出的巨蝎,在富家儿子的命根子上来了一下! 呱挺好听,佟有财钻进被窝盖上头,刚想睡,就听住在庄南的牤牛,扯着叫驴嗓子喊,我也有个好呱: 三个女婿去丈人家。大女婿二女婿都挺有钱,一个送骡子一个送马。丈母爹丈母娘那个高兴啊,脸上笑开了花,对大闺女二闺女家很是热乎。三闺女婿只送块肉,肉还不大,丈母爹和丈母娘当然不高兴,对三闺女家很冷淡。 三闺女从娘家回来就闹,三闺女婿穷啊。 三闺女婿挠着头想了半天,为了哄媳妇高兴,他说大姐二姐送骡子马有什么稀奇,等丈母娘过寿,我送他个“的”。媳妇问什么叫“的”。三女婿一本正经的说,“的”就是跑的最快的牲口。 媳妇很高兴,当晚小两口恩恩爱爱过了一夜。第二天,三女婿以为没事了,刚想下地干活去,媳妇拉着他问“的”在哪里。三女婿没办法,想安生一天是一天。他从街上买了个厚皮西瓜,用七彩丝线缠的严严实实的抱回家。对媳妇说,“的”贵,咱家穷买不起,只能买个“的”的蛋。 这“的”蛋得你盖着棉被孵小鸡一样的孵。媳妇想回娘家争光,三伏天盖着被,搂着那西瓜孵起来,浑身热的都是痱子。 这天,看看快到老爹的生日,“的”还没孵出来。满身汗臭的媳妇,心里鼓囊的慌,趁男人不在家,拿着“的”蛋,想在太阳下看看动静。太阳光下,只觉得“的”蛋软不溜当的,细看丝线湿乎乎的渗着水,水有股腥腥臭臭的味,一晃里边还一咣当。 我的娘唻,别是要出蛋壳了吧。慌之慌之忙之忙之想转身往屋里走,谁知不小心,胳膊肘碰到了门框。那“的”蛋咣当掉在地上,也巧,正落在一只在墙边偷吃青菜的野兔身边。 那野兔一吓,撒腿就跑,转眼不见了影。 三女婿正为丈母爹大寿变不出“的” 发愁,下地回来听媳妇一说,那个高兴啊。 他故意板着脸,啫啫!可惜,才刚出蛋壳就跑的那么快,要是长大啦,还得了! 哈哈,穷开心。 这一夜,佟有财不知是因为换了新地方,还想得太多,迷迷瞪瞪的没睡踏实,还老做梦。其中还梦到和一个漂亮的姑娘那个。不争气的下边那玩意,农村的孩子不大穿裤头子,少不了做梦以后的尴尬。 辛亏,大家早晨起来忙,一听广播响都夹着被往家跑。要不然,叫别人掀了被,还不让他们笑话死。佟有财裤裆潸潸的抱着被,边走边想。 梦里的那个女人虽然面目不清,可那婀娜的身段,柔软的腰肢,佟有财就知道肯定是她。除了她,世界哪里还有这样美妙的人! 一想到是她,初时佟有财心里甜丝丝的。再往深处想,头不仅像裤裆里的小二软不耷拉的低下来:嗐,人家是天上的仙女,我算啥?癞蛤蟆能吃天鹅肉? 大抵皇家的陵墓都是埋在绝佳风水之地。白刃姥娘那庄边上的皇姑墓,人们都说不清是哪个朝代的。它位于庄子的东南角,远看就是遍布灌木深草的黄土岗。早年,它可灵异的很哩。 在当地乡下人的感觉里,年代久远的东西充满神秘,特别是无法感知的硕大的皇姑墓!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1章 两小无猜 过去人们选择风水宝地,里边的学问很深,但最浅显,一说就能懂的埋骨的地方,就是背山面水,丰盈后边有厚重的依托,前边有开阔地,开阔地的边沿,应该的应该的川流不息的大河。 皇姑墓的主人阴宅虽然选的好,几百乃至上千年过去了,当年皇姑墓的巍峨已经难以寻觅,只是周围的自然风光,涛声依旧。 皇姑墓东边遥对云遮雾罩的东北大山的群峰。北边是长满半人多高的白茅草的山岗子地。这里,戳破皮就是一块块卧牛石,人们在这里开过荒,种麦子、豆子、玉米之类庄稼,能收够种就不错。唯一的好处,就是山岗子的四边土喽厚的地方种高粱旺。 到了夏天,几场透雨一下,高粱节拔得咯叭叭响。遮天蔽日的青纱帐,土匪作恶行凶的好地方,就是狼也在这藏身,被叼走的小孩,每年都得出几起。 嗷!高粱棵! 白刃还有印象。小时候,跟娘回姥娘家,高粱棵无边无际的,间杂条路,羊肠样。人走在高粱棵里,眼里都是绿绿的,仰起脸能看见丝太阳,风吹来满耳都是呼呼啦啦的叶子声。娘每次从那走,都很害怕,紧拉着白刃的手,大步小步的往前赶。白刃累了,哼哼唧唧的要哭,娘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好孩子,快走,这里有狼。娘鬓上的头发弄得白刃耳眼子痒痒的。白刃可顾不上笑,他怕狼,撩开小腿,不用娘拉,涨红着脸拼命往前邋! 皇姑墓南不到里把地就是芦苇深深的不老河,不发水的年景也得靠渡船过河,听说乾隆年间发大水。皇姑墓淹得只剩个坟子尖。 皇姑墓北侧是连绵不断的村庄。村庄没什么出奇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出奇的是早年间全村人靠它生存的泉口。这地区号称一溜十八泉,泉口是其中十分出色的一个。出奇,不光是它紧贴皇姑墓西侧而流,更为人人赞叹的是泉水冬暖夏凉,水质清甜。它流出的泉水汩汩曲折南行注入宽阔的不老河,四季不断线的清清溪水形成极美的风景。 姥娘死在六三年。那时下连阴雨,妈妈(白刃五岁在南京时改娘叫妈)带着妹妹去了岗子看姥娘。中午白刃放学才进家,爸爸满身滴水的闯进家。快跟我走!拿件雨衣盖在白刃头上,顶着风冒着雨,带儿子往姥娘家赶去。 雨好大风很狂,在对圩子庄过不老河,水漫过了桥,没到白刃的小肚子。人从桥上过,水流哗啦啦蹦着白花把人冲的东倒西歪。还好,人没掉进河里去,要不可就喂鱼虾啦。过了河,爸爸再也蹬不动自行车,他让白刃在后边跟他跑。那风啊雨啊,几十年过去啦,白刃仍记得。 紧赶慢赶还是在姥娘咽气后,白刃爷俩才赶到。 姥爷家的院子很大,地上脚踩噗嚓的都是薄泥。堂屋、东屋、南屋草屋檐往下里落着水,院西边的烊口往外漾着褐色的水。 姥娘已经入了棺。白刃没能见到姥娘最后一面。他对姥娘的印象永远定格在六一年去南京前,那个饿的皮包骨头、走路打晃、脸色青里泛黄、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搂他在怀里亲不够的慈祥而又可怜的样子。 这是白刃第一次经历亲人的死别。此后,他经历了太多的葬礼,心就麻木啦,只有父亲例外,那是他心里永久的痛。 姥娘是个干净利索的老太太。六零年,人都饿的抬不起头,一向瘦刮的姥娘,脸胖的像发面馒头。别看姥爷后来穿戴不怎么样,白刃眼里那是土的噗噗囊囊。姥娘爱干净,她每过几天都得洗洗头。洗头时,让闺女从皂角树上给打皂角,砸烂了用水煮,然后洗她那几乎没有白发的头。皂角香着哩,姥娘每洗一次头都要香好多天,还没等香味散尽,她又开始洗那乌黑的长发。不过有些可惜,她的长发总是用丝网挽成螺样的髻盘在脑后。百刃喜欢姥娘头上的香味,姥娘也喜欢长得像戏台上武官样的外孙。她将外孙放在自己的腿上,拉着小手,前前后后有节奏的晃动着: 扯大锯,拉大锯;接闺女,带女婿,亲家母,你也去… 月姥娘八丈高,骑洋马挎洋刀,洋刀快切白菜,白菜老切棉袄,棉袄棉切紫檀,紫檀紫切麻籽,麻籽麻切板闸,板闸板切黑碗,黑碗黑切粪堆,粪堆臭… 百刃弄不清词里的含义,可他知道粪堆臭。姥娘院子里就有个疡口,沤粪用的,脏东西都往里倒,到夏天,烊口里的水污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泡泡。 虽然没弄到什么好吃的,丧汤以红芋为主材,场面办得依然很大,院子里挤满了披麻戴孝的人。除了母亲姊妹五个哭哑了嗓子,姥爷一脸麻木以外,其余的人都很轻松。在喇叭号子的嘈杂声里,大老支用戏剧样的调子喊着。尤其是对几个纸扎的小人喊得有意思:丫头小子听仔细,叫你向东别向西,叫你赶狗别撵鸡,不听话我打你。 在幡影幢幢,白衣飘飘,哭声阵阵中,白刃很不自在。 头上戴着各式白帽或白布、穿着孝衣孝袍,男人腰里扎着麻绳,麻绳如牛马的尾巴长长的拖在稀泥噗嚓的地上。人们都在伤心,想尽办法合乎礼节,跑过来穿过去的忙。那些树丛样的白鞋、白绑腿,噼里啪啦溅着泥水,让白刃的眼睛都花了。 连阴雨离离啦拉不断的下,白刃独自斜躺在门过道边的柴火垛上,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没人问也没人理。 一个穿红格褂子,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女孩,几步跨了过来。她比白刃高不了多少,手里拿块煎饼:给!我看你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 见白刃接过煎饼,狼吞虎咽的,银铃样笑声一串串的:慢点,别噎着,我去给你舀瓢水。很和善的看着白刃笑。 两个孩子很快就熟悉了。她叫柳玉莲,是生产队队长柳大爷的小女儿,今年十四啦,比白刃大五岁。 长大后,柳玉莲贴在白刃的耳朵边嘁嘁喳喳的的笑着说:看到你这小洋孩第一眼,我就喜欢。和她们那几个丫头一起去地里割草,都笑话我找了个小女婿。气得我提着镰刀,追了她们快一里地。你那时长的确实是好,和戏台子上的小武官似的,真讨人喜。 说到这里,柳玉莲小大人式 长吁一口气:要是咱们都长不大多好,咱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玩了。 姥娘丧事办完后,白刃在姥娘庄呆了有近十天,原因是放暑假了。 这天,白刃懒洋洋的躺在柴火垛边,柳玉莲来啦。见白刃懒洋洋的不想挪窝,她先拉拉白刃的手。见他还赖死猪样拖不起来,把镰刀交到右手,左手三个手指轻捏着白刃的耳朵:哈哈哈,我要老嫲嫲端灯啦!柳玉莲撮起三个手指捏着白刃肥大的耳垂,用翘起的小手指顶住耳窝。 喓喓,又酸又麻,白刃的眼泪几乎滚了出来。 起来呀!柳玉莲见他还在耍赖,就趴在白刃耳朵边,弄得他满脸痒痒的,悄悄的说:我带你去皇姑墓摘托盘吃,那里可神乎着呢!。 托盘酸溜溜的甜,就是没经过改良的今天的草莓。 真的?白刃一噗溜站起来,有点嬉皮笑脸:你的头发这么香,让我再闻闻,作势要往上扑。柳玉莲吓得连退几步,挥舞着镰刀:你敢?人家早上才用皂角煮水洗的…… 庄的地势并不高,高的是庄南边的皇姑墓。皇姑墓有十几间屋高,土堆上都是圪针和杂草,平时没人敢上,说是有鬼神。有求必应,灵异的很。早年间,谁家办红白事,到墓的南门烧香磕头,就有灵验,盘子碗等家伙什第二天,天雾雾胧胧的就给你摆出来。谁想借个犁、耙,好哩!第二天大雾景,去取总不叫你空手。 后来,有一、两家借了没还,从那灵异就没有了。除了土堆忒大了一些,像座小土山。其他的荒芜程度,和一般的坟墓没有两样,让人害怕的是还没转世的鬼魂。 七零年冬天清队的时候,有人组织大会战,说是破除迷信,百十人挖了几十天。长虫(蛇)挖出十几抬筐,宝贝传说只挖出一只小玉猪,后来也不知所终。这是一个早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坟墓,土堆虽大,只剩下了空壳。 站在坑边看墓室,好大的石头框子。 后来,那些刻着花纹的墓道、墓室的青石板也被挖掘出来,村里搞农田灌溉网的时候,那些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大石板,被用在水渠,成了天然的铺了石桥面。文化大革命开始破四旧时,因为封土埋得深,红卫兵没动它。谁知道清队的时候摊上了。黄巢杀人千百万,在劫一人也难逃。现在想,当时要不破坏,弄不好又是一个彭州古迹楚王陵。 佟有财没地方好去,皇姑墓是他常溜达的地方。春天摘把榆钱子,夏天有托盘,秋天有红红的酸枣,连冬天也能踅摸到漏摘的干柿子。这天,他正在皇姑墓西坡,靠近泉口的大槐树下斜躺着:婶子又哭了。哭的他心里实在烦。 远远看到柳玉莲和白刃过来,他瞬时来了精神,这是两个对他好的人。柳玉莲不必说,就是那个窑花子,说话文文静静,和他说话亲亲切切的。 柳玉莲的生活和别人相比,算是喝着糖水长大的。三个哥哥,就她一个闺女,想要吃饼指着月亮,家里人也会想办法掰半个下来。长期的家庭娇宠,让她心里毫无岁月的阴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干什么、说什么心底从不藏事。 她很喜欢白刃,白白净净,衣着洋气,说话斯斯文文的。在庄里待长了,见到这样的男孩子好像大暑天见到西瓜地,从心底舒畅。 岁月流淌,时光荏苒。几年时光,佟有财唇上已长出细细的绒毛。日子活多苦啊,再苦也得过。靠着聪明,他认识不少字,长了不少心思。这不,连笛子也能吹了。 他还是喜欢到皇姑墓去,村里人疑神疑鬼不敢去,穿鞋的不怕光脚的。佟有财爱去,那里静,学吹笛子没人烦。 泉口,造就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两边长得到处是水红棵,也有不少薄荷。青青的薄荷炒个鸡蛋,那味可香啦。小溪的西边是平地,东边因皇姑墓,地势峭陡竖崖的小溪边生了不少苇子。苇子棵再往里就是一片片菜地。因而,溪东有不少用石块砌的半圆形的石壁,壁下是深水汪,常见两个人拉着两根绳用斛斗子浇地。 小溪的源头是离姥娘家十几丈远的井台子,井是石头券的,清清的水咕嘟嘟的往上翻花,水里看的见螃蟹在生有青苔的石板缝里出出进进。有的半大小子充能,叉着井壁下到水面捧水喝。那水可凉呢甜丝丝的。 小媳妇、姑娘们好坐在井口边的青石板上洗衣服,清清的井水哗啦哗啦流着,一不小心衣服就被冲跑了,引起一阵惊叫和笑骂声,紧接着就是棒槌槌衣的噼噼啪啪声。 今天,洗衣服的人不多。穿着红褂子的柳玉莲和白刃从泉口边过,显得特别扎眼。 女大十八变,从小好看的柳玉莲变得更好看了。才十四五岁的人,腰已变得细溜的,胸脯也有些耸了。 佟有财想招呼她一声,转脸一想,又改变了主意。扬手把才摘的一大把红红的托盘果子,扔到柳玉莲跟前的水里。 托盘溅起的水,嘭了柳玉莲一脸,吓了她一大跳。仰脸一看是佟有财,笑笑想说什么。再看看水里,瞄见红红的托盘果子,被清清的溪水带着正飘向远方,她惊叫一声,忙的连鞋也没顾的上脱,就跳进没膝深的水里捞起来。白刃一时没反应过来,东瞅西瞅,看到树荫下的佟有财,咧嘴笑了。 白刃喜欢到姥娘家去。 喜欢去,不仅那里有好吃的,还因为姥娘家有把东洋刀。 那是把木把、带锈、细长的刀,立起来和白刃差不多高。娘(家迁到南京后,改叫妈啦),每次都担心怕东洋刀,划破百忍的手拉伤脸。面对抱怨,姥娘总是叨叨,谁知您爹爹非得留它,说是辟邪的。 一把烂刀,避什么协。 这刀杀过人,杀过人的刀避邪! 白刃长大了才知道,这刀的确杀过人,是在马蔡庄杀的。日本人,几乎把一个庄的都杀绝了。有个秀才,五十岁才得的儿,稀罕的捧在手上拍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次也叫日本人杀了。秀才疼的得了失心疯,疯疯癫癫的儿呀儿的喊了好几年,后来掉进不老河里淹死了。 妈妈后来告诉白刃,那是她表舅,一家人从那绝户啦。 白刃记得刀刃上有几个缺口,不知是杀人蹦的吗,只知那东洋刀的确是从马蔡庄来的。 秀芝是佟清河同他老婆二云从卖人市买来的。 佟清河是佟清礼的本家兄弟。 当时秀芝的侉娘在她和妹妹的头上,每人头上都插了根草棍,把她俩领到了涟泉煤矿东的卖人市。 娘三个很凄慌,老家邳县本来就有要饭的习惯。有什么办法,沂蒙山的山水一下来,家乡就成了汪洋,庄稼绝收是常事,人总得活下去。今年,秀芝的爹又得了痨病,三十来岁的人,喘气拉风箱似的,腰弯的像大虾,青筋在脖颈上怖撩的,近日痰里也带了血。看病的先生说,得吃些好的,不然难度过今秋。 瘦刮的佟清河,买牲口样围着小姊妹打了几个踅。人是黄不寡瘦的,脸盘端正,五官清秀,槽头买马看母,丫头的娘要不是瘦,也挺受看。 佟清河提着水烟袋,重重的点了下头,用水嗽嗽口。 他的牙黄的像礓泥瓣子,老婆二云总说他嘴里有死猫烂狗的味。佟清河为了去掉嘴里的味,没少用过偏方,连生鸡舌头他都漱了不知有多少。 晚上两口子那个时,他总喜欢衔着二云薄薄而又红艳的嘴唇。二云每当这时,都如案子上待宰的羊,眼里噙着泪,拼命的甩着头。有几次竟像抽风似的,干呕了半天,影响了佟清河的好情绪,关键的时候总也打不起火。算命的说他俩有夫妻相没夫妻缘。为此,二云也同意他买个小。 佟清河挑中了秀芝,这丫头十二三岁,能养成美女。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每次到集市买牲口、买家畜,他从没走过眼。凡是他看的好的,即使癞皮生病的,都能调养的百里抽一。 赶车的把式穿着黑布对襟棉袄,藏蓝色的裤子用青绑腿紧紧扎着。人利落,胶皮轱辘的三匹马拉的车,更是威风,车上用新苇子蓆罩成穹顶,穹顶前后都用崭新的红布蒙着。 秀芝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这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娘。娘搂着妹妹浑身打着颤,眼泪一串串落着,摆摆手,一句话也没说。 秀芝不怨娘,娘疼她,家里挨饿,刷锅水也是让她先喝。怨谁?爹病、地少、水淹,娘有什么法呦。 二云不大喜欢秀芝,她嫌秀芝大妖了点,再看她娥眉狐目,从心里有不祥的感觉。别说,有时,女人的感觉很灵也很超前。 秀芝是在下傍晚到的村里。 她的到来很快惊动了全村。 佟清河与他的堂哥佟清礼不一样,虽然也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不是多仗义,但待人和和气气的,左邻右舍有事也很讲究。 村里的女人说:看她那眼,狐狸精似的。 蹲在门口吸大烟袋的男人说,腿真长。 姥娘死后,姥爷的家人少,门过道两边的南屋空着。姥爷让独自带着孩子,没地方偎的地主小婆住。 南屋中间是个过巷子东西各一个小屋,分住着地主小婆和她相依为命的儿子。奇怪的是她的儿子不喊她娘,总是喊她婶子。 在有钱人家,即使自己生了孩子,因为小老婆地位地下,孩子也是不能称呼她娘的!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42章 月下私奔 姥爷这个人,五短的车轴汉子,老年人紫红的脸上,吸吸啦啦镶嵌几个麻子。 在村里,人们都称呼他的大名,没有一个敢戏谑的喊他麻子的。 这倒不是姥爷性格不好,他成天吸咪咪的宪哥买了房。只是到了家,他见到几个孙子辈,喜笑颜开的脸就板正起来。 他在村里的人缘很好,谁家有了难处,他就毫不吝啬的去帮忙。至于借出去的东西,还和不还,他都是一笔糊涂账。在在涂改划定成分的时候,姥爷弄个小地主根本不成问题。关键点是村里人,对他下不了手,最终给他订了个富裕中年成份。 当年那个在泉口边,被佟清礼强暴的大姑娘,后来成为他的小老婆。解放后,本来就带霸的佟清礼,罪行一一暴露。自己挨了枪子。房屋、和财产全部分给了贫雇农。 无处可去的地主小老婆,外姥爷冒着风险,让她住进了过道东边的厢房。 姥爷家做好饭,好招呼他家或盛两碗送去。她的儿子比白刃大六、七岁。白刃暑假去看姥爷,在那住几天,地主小婆的儿子对他才好,领他下地割草河沿逮蚂蚱,玩的可自在!当然,每次白刃都想办法喊上柳玉莲。 地主小婆的儿子叫佟有财。地主小老婆就是秀芝。 秀芝福没享过,罪可没少受。解放前在佟家做小,挨打受骂不说了,解放后佟清礼被镇压,庄里人把泄不尽的恨,都洒到了她身上。 改革开放以后,佟有财那是枯木逢春,混得风生水起。都以为秀芝能过上几天好日子了,一辈子养着独苗的她竟被发了财的儿子,冷落在家里的大门过道边的西厢房里。据说是儿媳妇挑唆的,但日升月落几百个循环后,她的处境更惨。庄里老人谈起秀芝,都会摇着头叹气:这个女人天生的命苦呦。据说,佟有财一辈子只喊过秀芝一声娘,那是秀芝躺在土喽坑里,大老支(婚丧嫁娶主事的人)催他填一锹土。也许是良心发现,已经大贵大富的佟有财,第一次跪倒,声泪俱下的喊了声:娘!这对一辈子以自己为中心,只要结果不问过程的他,很不容易。尤其是发财以后,老人们说他的个性,和他死去的爹没两样。 因为家庭成分,佟有财从小就孤孤单单,愿和他玩的孩子不多。即使在一起玩,佟有财也大多低眉顺眼,只有受气的份。小伙伴们不是拿他当马骑,就是在打仗的游戏里让他装坏蛋。磕磕碰碰,鼻青脸肿,满身泥土、呵呵斥斥是常事。 只有柳玉莲对他好,从没大声和他说过话。有时看他被别人欺负,就过去帮他拍打衣服上的灰,有时实在看不过去了难免和那伙小恶霸们发生口角。 她看佟有财吃亏太大,竟柳眉直树,抓起块石头就扔了过去,差点砸伤人。 惹得那伙人直喊:又不是你男人,你护得那么铁?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讹人! 那你以后嫁给他! 嫁就嫁,有什么了不起! 文化大革命刚开始,念小学的百忍无事干,喜欢到姥爷家过。 再看那有财,蓬头垢面,说话畏畏缩缩眼睛都不敢离地面。 文革后期,白刃在皇姑墓庄住了一阵子。门过道的厢房里,只是堆些干柴火,不见了地主小婆和她的儿子。好奇的他问了几次。问急了,姥爷说死了;再问他家人,姥爷脸色黯然说不知道,小孩家不该问的别问。 白刃后来想不通,姥爷为什么有些事瞒着自己? 后来白刃问妈妈,姥爷怎么没划成地主。妈说,你姥爷人缘好;那时家里有钱,他经常掏钱和别人打平伙。 姥爷当时没给白刃说实话。 他们搬走的原因。白刃后来通过佟有财才明白:为不给姥爷家添麻烦,佟有财和他娘住进了庄西大麦场边又破又烂的看场屋子。 那时国家正在困难时期,白刃到了姥娘家就不想走。 娘说:猫恋食,狗恋家,小孩恋他姥娘家。 姥娘笑着说:外孙是姥娘家的狗,吃饱就要走! 唵,是为了吃的。挨饿的那两年,计划本上的几斤粮食不够吃几天的,白刃就长住姥娘家。 姥爷往地里送粪,套着牛拉的大车。大车是四个木轮子的,走在土耧路上轰轰隆隆的。姥爷晃着大鞭,坐在车前帮,百忍坐在车后帮,得意洋洋看姥爷吆喝慢腾腾边走边甩尾巴的大黄牛。 是饿极啦,一次跟姥爷下地,和二拐子抓了只蛤蟆,剥了皮用蔴耔叶包着烧了吃。下地的社员东指西戳的说窑花子真狠、窑花子饿的像狼。 那是唻,七级工八级工,不如社员一沟葱。 姥爷用驮车拉着步犁下地,白刃也跟着。姥爷干农活是好手哩,地犁的一线直。姥爷扶着犁甩着大鞭,啪的望空一抽,大黄二花啊哦……悠悠长长的唱起来,那高亢悲凉的调子穿云裂石在空中久久的荡啊荡。五十多年啦,白刃梦里还常听到。 在姥爷身后,黄土地波浪样的翻腾着,白刃象那快艇后的海鸥,从泥浪里找到条白芋的肥根,在前襟上擦擦忙塞进口,太饿了唉。姥爷从生产队食堂揣来的一角窝窝头,是表兄弟最好的巧克力啦。 那时,不知柳玉莲饿不饿。 独眼龙,过长江,他叫麻虾攮一枪,麻虾麻虾你别攮,我是生产队的大队长。 柳玉莲的爹是大队长!堪比现在的村长。 姥娘家的燕子叫白刃着迷,它们不知饥不知饿,成日欢天喜地的。小燕屋内梁上粘的窝里,叽叽喳喳欢叫着。 燕子父母白天很忙碌,不时闪电一样,从门上梁子潇洒的飘逸而入,瞬间引起雏燕一片欢腾,很叫白刃嫉妒。 堂屋和南屋过道里都有燕子窝。叽叽喳喳的,成双成对的,从门上亮子飞进飞出,旁若无人。这里的人对燕子特别呵护,一旦发现有雏燕掉下地,都会像端着盛满热汤的碗一样,百般小心的把它送回窝。 好奇和嫉妒让白刃几次想用棍捅燕子窝,可他不敢,姥娘说捅燕子窝,长秃疮,成瘌痢头!丑哩。 庄里的人都知道,从小到大,柳玉莲不仅人长得俊,还特别勤快、善良。 也正因为柳玉莲善良,这也为她以后的人生悲剧埋下了伏笔。 那天,柳玉莲用老嬷嬷端灯的拿穴法,捏着白刃的耳朵是要去南湖。去南湖,必要经过泉口。 这可不是一般的泉,因为出水量大,就像地下泉打开了个口子,从井底喷涌而出。 泉口流出的湍急的碧水,千百年溜出条小溪。翠绿的小溪西边的小路是到南湖最近的路。 姥娘那个庄,是不牢河边的一颗珍珠,地下冒着水泡、打着旋涡的泉眼,兴旺了一口井。这井半腰,靠南边井壁的青石垒成个大口子,形成了四季不断水的泉口。泉口流出的清水顺着皇姑墓溪成了条湍急的小溪。溪东边地势高,可都是菜地。小溪不多远就有一串串的汪,留农家戽水浇地用。汪的四壁用青石垒起人把高的石壁,石缝生满青苔,缝间的小石洞里有时爬出只螃蟹,有时蹿出条血鳝。 小溪的西边有条蚰蜒小路,小路被芦苇半遮着,再挨着便是柳树、槐树林。小溪东边的菜地偶尔有人在劳作,小溪西边太阴,晴天白日的也很少见人影。 佟清礼摁倒秀芝的地方,就在泉口形成的小溪西。成就好事的地方,更在秫秸攒下,槐树荫下。天赐良机,圈里的羊,活该是狼食。 文革初期,大表哥没出去串连,他弟兄们多,张嘴就得吃,造反当不了饭吃。他选择了安安生生的回到家挣工分。 百忍才上小学,没处去,麦秧才挂银白银白的霜,妈就叫他到姥爷家过几天。大表哥让白刃跟他睡。 为让窑花子别让瘴气扑了起木疙瘩,大表哥新换了床上铺的麦壤,被子也是里外三面新的。 要问白刃喜欢大表哥还是二表哥,唵!说不太准。 其实,白刃喜欢大表哥。大表哥叫刘正义,身高体壮,力气大得能举起压麦场的碌碡,他不愧是上过初中的人,人极豪爽大气。 佟有财从小就没有多少朋友,全庄年龄相仿的孩子不少,只有小妹妹样的柳玉莲对他亲近些。 从心底佟有财就对她有说不完的好感。 长大以后,佟有财细思,喜欢柳玉莲也不全是因为护着他、好和他说说话搭搭腔,还有她那天生的俊。 黑皴皴的小脸上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就连薄薄的嘴唇都大小合适的长在该长的地方。偏偏。她又用红绒线扎出一对神气活现的羊角辫,常年最爱穿的是红上衣,红方格、白底子碎花,红洋布是她的最爱。走路时除了脸上常年带笑,总爱咯噔着小跑,一蹦一跳的活像一团嗤嗤拉拉燃烧的火。 喜欢归喜欢,佟有财可不敢找柳玉莲玩,不是她脾气瞎,而是怕她那个当大队长的爹。她爹成天黑着张脸,人见人怕,何况他这样的恶霸留下的小崽子。 在泉口,吃了佟有财丢过来的红红的散发着乙醛香味的托盘(形状如同草莓,只是食指头般的蛇果大小)。白刃很是兴奋,没等柳玉莲张嘴,就笑眯眯的问佟有财:咱们去南湖吧? 那么热的天,上那干啥? 玉莲姐要去的,她想顺便打些猪食。 那…佟有财犹豫着。 不去就拉倒,谁也没硬牵着你去。 柳玉莲扁着嘴,有些不乐意。 去!去!还当真生气?佟有财三五个箭步抢到跟前。 柳玉莲脸笑成一朵花,用手捧起水洒向佟有财。谁稀罕你呀! 佟有财夸张的抱着头:凉!凉! 三个半大孩子嘻嘻哈哈向南湖一蹦一跳的跑去。 到了南湖,往南看就是宽阔的不老河。河有二里多路宽,河两岸靠岸边长满蓊蓊郁郁的芦苇丛。远看那苇丛一片青纱,东西绵绵延延几十里的都是芦苇,苇梢飘荡着近乎透明的雾气,像极了舞动的碧玉带。近看活像南方的竹海,苇棵很高,走进去,苇子叶刀一样左三右四前五后六刷拉拉的逼过来。走近芦苇深处,花花啦啦的偶尔能看见太阳,苇喳子(一种小型水鸟)蹿上蹿下的掠顶飞过,它怕来犯者伤了它搭在苇梢的窝,窝里有张着小黄嘴嗷嗷待哺的光腚雀呢。 苇子丛边的河里,清清的水飘动着水草,珊瑚形状的、飘带形状的交织在一起。间杂着鸡头米、菱角、荷花,油撇子花很特殊,样子很像侏儒型的荷花,只是花小色鹅黄,鹅黄的叫人看一眼就不能忘哩,紧贴水上面飞着红蜻蜓、黄蜻蜓、蓝蜻蜓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飞虫。河心水太深,除了清波就是水面倒映的蓝天白云和飞鸟,轻舟飘过,涟漪在长久荡啊荡。 这不老河,和它阴雨天雾雾笼笼的神秘一样,有许多传说。最出名的是,河地蛰伏着一条蛟,它要一翻身天摇地动,河水漫地,要不姥娘家怎么叫皇姑墓庄!想借皇姑镇住老蛟龙。 不老河形状的确像个大蟒蛇,蜿蜒曲折粗粗细细,这里的河面是最宽的。发大水的光景,河这岸看不清对岸的人,影影绰绰的人象个金壳螂。旱得时候,河不过庹(成年人伸长俩臂的长度)把宽。六八年大旱,大表哥带白刃淌水过河,河里的淤泥齐腰深。那天正逢庄里的人逮鱼。不大的水面,被密密麻麻的人搅和成泥汤,不用费劲就能捉条斤把重的鱼。浑水捉鱼,白刃领教到了。 白刃还捡个脸盆大的河蚌,叫别人笑话了一顿,窑花子不识货。那年头,本地人不吃河蚌,认为河蚌里有吸蚂蟥,吸蚂蟥煮不死,吃到肚子里要窜窝。搁现在,那么大的河蚌是宝喽。 那天白刃和柳玉莲三个人在南湖疯玩了很久,下了河,穿过芦苇丛,摘过鸡头米,还划了船。 天渐渐冷了起来,先是瓦盆里的水结了薄冰,到后来,清早起床嘴里哈的都是白汽。晚上睡觉前,大表哥都会抱些柴火在床前点,烤烤火哥们才上床。关上门烤火,麦秸不好,烟太多太烟眼。还是豆秸好,烟小,弄不好还能捡到个把爆出的豆粒。 地结冰啦,洋镐一刨一个白点,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凌上走喽。家里的柴火少,生产队场里的麦秸垛多。咱到队里去烤火,大表哥说,白刃很兴奋,尾巴样的跟着他。 六八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水缸瓦盆夜里都能被冻裂。派性闹得邪性,踢派和支派打了又打,先是用棍,后来用枪,在后来连小炮都用上。有什么办法,背后都有雄厚的支持,谁弄不了几支枪? 白刃爸自认为是革命派,白刃爸自己为伟大领袖为革命路线死了不害怕,他害怕独子被连累。 逃跑到省城前一夜,千叮咛万嘱咐让儿子到乡下避避。光是避吗,爸爸逃走没了工资,白刃只好和二表哥二拐子干起重活。 早上,天才见亮。白刃和二表哥拉着平车出了门。 正是:地旷天倍寒,人稀风更冽。 风打着踅,狼一样呜呜的叫着。地上铺层白霜,布底鞋走在上边,咔嗒咔嗒的响,好像碎碎的马蹄声。白刃坐在平车上,两手抄在袖子里拱了又拱,袄袖太细,再拱手脖子还是在外边。真冷,脚冻得像猫咬的,脖子缩了再缩,恨不得缩进肩胛骨里去。冻极啦,百忍蹭了把清水鼻涕,跳下车跟着小跑。 不是说好今天我拉你,明天你拉我吗,二表哥问。 白刃哈哈的喷着白气,冷,我现在就想拉你。 这天,白刃俩人往砖厂拉了十车土。 那土一刨一个白点,铁锨敛土当啷啷的响。晚上回到家,手面子火不溜球的疼,净是皴裂的血口子,手心也是血泡摞血泡。就这样,一个月百忍也挣了二三十块钱,当然出力大的二表哥让了白刃。 这让白刃多年后,仍心存感激,想到当年的兄弟情义,仍暖丝丝的。 白刃最爱姥爷家的东洋刀,每次去姥娘家,他都要扛着东洋刀到处转。扛着他,白刃感到特提气、特有精神,很有点大将军威风凛凛的感觉。 东洋刀哪来的? 多次问以后,最疼他的小姨,笑着给他说:您姥爷没当过保长,他不是当过甲长吗,是上边硬性指派的!就是家里有点地的,不干也得干,游击队来了好给筹饭。有个小头头,酒喝得高兴,攀问您姥爷亲戚里道的,提起马蔡庄。他晃晃悠悠抽出把刀,说刀就是日本人从庄里回撤时,他从高粱棵打埋伏得的。刀刃上的口子,就是后来砍在日本人的钢盔上崩的。酒高了,扒脖子搂腰的就送给您姥爷啦。听说,那人后来叫日本人逮住把皮剥了。您姥爷以前可把东洋刀当个宝。 佟有才的娘秀芝,在佟清河家转眼过了十六岁,出落得人有人样有样。身子苗苗条条,粉里带红的脸水灵灵的。要不是佟清河每天值班打更的护着,鱼早就让猫叼去了。可他千防万防,却没料到光天白日的,一朵盛开的鲜花竟然叫狗糟蹋了。要不,怎么自古以来就流传红颜薄命的说法? 要知道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3章 惊醒鸥鹭 再说泉口事件,表面上葫芦暂时被按下水去。 宁惹蹦蹦跳,不惹蔫吧帽,佟清河虽然表面话不多,做事没有佟清礼嚣张跋扈,实际上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佟清河自己还没捞着沾边的,准备夸耀世人的小婆,被佟清礼大白天压在身下。丢人事小,脸面事大。 从泉口回来,佟清河憋得喘不过气来,要不是众人拼命劝,命他是不想要了。 靠在椅子背上,他思谋半天:和佟清礼只能斗智不斗力! 快天黑时,他总算想起了办法。前几年,日本人大五更血洗了马蔡庄,连老秀才娶了三个老婆才生下的独子也没留下。日本人回撤时路过这,佟清礼为什么请他们? 他连着几天在庄里抖威风,听说游击队要来,他为什么躲出去好几天?这里有鬼? 这晚,王清和与密友叽叽咕咕半夜。分手时,佟清河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思。 姥爷家的院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窄小的,白刃搞不清。 东洋刀从什么时候没有的,白刃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就没见过。白刃问急了,姥爷囔囔的说,扔烊口里去了。过去为了积攒农家肥,庄户人家,都在院子里离灶房不远的地方挖个池子,里面倒得是猪牛羊粪、洗菜水、刷锅水、生菜叶有的拍呕的不好,还往里倒些尿壶里的夜降水。烊口的黄稠的水面泛着气泡,离它几步远就得捏鼻子。 白刃围着烊口转了几圈,就是下不了手。 东洋刀吔,从此没了踪影。 那天清早从生产队的大屋里抱着棉被,撇拉着腿回家,佟有财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被子里浆糊样的东西,男女媾和的梦,搅弄的他几天不能安生,快二十的人啦。是该找媳妇啦。可是家里这个成份,谁家的闺女愿嫁给他。庄里,家庭成份不好的老光棍,多了去啦。别看自己长的不错,平时那些大闺女小媳妇,哪个见他不躲瘟神似的,连句话的交往都没有。 想到和女人说说话,佟有财心里一动:柳玉莲!对,梦里的就是她! 找她,好像是神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平时,她对自己说话多贴心,见到不平总是护着自己。多下些功夫,就是块石头也有暖热的时候。 姥爷从姥娘死后话就很少,即使说话,也是简单的几个字。白刃曾经认为姥爷又土又笨又胆小。 外姥爷笨吗?他精着咧。那个年头,在庄上他是孤门独户的,是独姓,容易吗?他死后,留下几十口子孙男孙女,他能笨吗。从几个闺女出嫁的布局,就能看出他老人家的深谋远虑。 那天在皇姑墓边,佟清礼正在云里雾里的兴头上。突然被人抛到空中,待到看清眉眼倒竖的佟清河,又要踢打时,他忙的一溜打滚,落进了离泉口不远的汪里。这汪不大,是村民浇菜地用的,汩汩的泉水流进汪里又涌出,攒弄的汪水也有几人深。 佟清礼被人好不容易捞出来,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多月。 想要报复,对他来说很容易,派几个看家护院的,就能打得鼻口窜血。只是,自己干的事实在拿不上桌面,强奸自己堂哥准备受用的女子,本家户族的少不了闲话。 这半个多月,他除了腰疼腚疼,就是想着秀芝的美色,就是想如何报复佟清河。 大丈夫有仇不报,焉能为人?唵,何况还有个秀芝!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心算计无心的,他佟清河就是龙天老爷的蛋,也能戳破! 如果佟清礼不是和几个把兄弟喝大了酒,十来天后也未必知道 秀芝的事。 那天,佟清礼的腰腿伤差不多都好了,几个朋友要为他去晦气,酒就喝大了。 酒喝得直眉瞪眼的,女人就成了下酒的菜。东王庄的头号二红砖叫老母猪的,骚着蹭亮的肥头,挤眉齉眼说:庄上除了您媳妇俊,佟清河家也有朵花。 佟清礼哼哧着鼻子,还不是我挠过的青菜地,拱过的白芋地。老子还真好她这一口,过几天娶过来。 你娶?黄瓜菜?要凉了!就好调喽事的老三嚷嚷着:佟清河这几天正筹备唻,说是要收为二房。虽说是喝了你的刷锅水,可那骚娘们俊呀! 佟清礼一下站了起来,血直往头上涌。 腰里绑着扁担横行的人,碰着人,他准得嫌路窄、嫌别人不长眼。 他狼一样的打踅,再打踅。终于,拿定了主意。哼哼冷笑几声,我先走!不等别人搭话,对手下喊:备马! 那天,他去的刘圩子。有名的贼窝,螃蟹、鲶鱼、独眼龙,天罡、地煞、黑旋风,还有他的贴心窝子的老鹞子都在这。 住了三天他才回来,进门就一身酒气,两个眼窝发青。 也就是佟清礼出门的第二天吧,佟清河赶集回来,秫秫地里窜出几个人,枪头子点的他头啪啪响,蒙上眼拉走了。 土匪要的价不低,佟清河老婆卖了百十亩地才把他赎回来。不过,人是死的。 佟有财开始琢磨起怎么讨柳玉莲的欢心、靠近她、得到她的手段、步骤。 佟有财的手段比较原始。说它原始是自从人类有了情欲后,这手段一直在用。也许有人会问,这样原始,女人们就不知道吗? 肯定知道!不过佟有财所用的原始手段,就像巨大的物质,即使急刹车,它的惯性仍能滑行相当距离,那时生米大多已煮成熟饭了。何况自古以来撩妹的手段不断更新,虽然换汤不换药,女子虽然有防范之心,但往往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佟有财所用手段的不过是:搭讪,说话,逗笑,夸奖,赠物,卖弄,蹭肩,抠手心。 佟有财所使用的手段,虽然简单,但运用起来并不容易。它的要诣:是要把握分寸,不温不火!也就是就是减之一分则太瘦,增之一分则太肥;涂朱则太赤,抹粉则太白。 佟有财有才,他把握的很好。 才进入十七岁的她入了毂,眉眼间再看佟有财已是一江春水,说话也变得低声细语,走路虽然腰肢轻弹,但已没了以往的野性。 现在,佟有财不仅能和她偶遇长谈,有时也能短时约会。 柳玉莲家坐落在村东头,再往东便是一块块砂礓子地,和采石坑,这是村民盖房取石留下的杰作。 砂礓地不长庄稼,队里偶尔种些红芋。产量不高,可那红芋可好吃呢,干面干面的,栗子瓣似的。砂礓地凹凸不平,像是没理好发的斑秃头。好在东南角有个大水汪,汪里的水清清亮亮,可浇菜园,也能洗洗衣服,繁星四布的采石坑里大多时候盈满了水,让柳玉莲家有了水乡的味道。 柳玉莲家里有前后两道院子。前院大有半个篮球场大,六间石头墙麦秸苫顶、屋檐边压青瓦的大堂屋,院东墙一漫坡的灶屋子。灶屋子不大,一座带风箱的锅台就占了大半,要想烙煎饼,鏊子都得趁晴天支在露天地里。 娘一大清早,就推磨。泡湿的红薯干里加点黄豆、小麦,乳黄色的浆糊子顺着淌。娘是烙煎饼的高手,十七岁的柳玉莲这门本事更是青出于蓝。烙出的煎饼焦脆乳黄,离多远就闻得到香味。。 堂屋大,院子也大,光西墙的那块地也得比后园大。西墙根长了几棵樗桃子树,遮天蔽日的,绿叶里间杂着鲜红鲜红的樗桃子,那东西好看可不好吃唉,没味还净耔。墙上爬满眉豆秧,一嘟喽一嘟喽的白的、粉的、紫的眉豆花引得花蝴蝶、蜂子打踅的飞,不时的有几个大肚子蚰子在上边吱吱歪歪的拼命叫。 佟有财扒着碎石垒的人把高的西墙,他不敢爬,一爬那墙就会哗啦啦的掉响石。柳玉莲是会看到他,可柳玉莲的爹娘可不是吃素的。 佟有财搬了几块石头摞在一起,手扶着墙,踮着脚尖往里瞅。煎饼的香味一阵阵飘来,引得他不住的咽口水,从早上起来,他还滴水没进唻。 想了一阵,为了引起柳玉莲的注意,佟有财捏着鼻子学起了公鸡打鸣。喔喔一叫引起了满院子打野的鸡的都斜起了眼,母鸡倒也罢,观察后,继续低头觅食。公鸡则不行,喉咙里咕咕威胁着,用翅膀摩擦着利爪巡视领地,决不能让外来者玷污它的妻妾。 鸡们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柳玉莲,看到掩映在眉豆花后边的佟有财俊俏的脸,辗然一笑。麻利的拿起沓煎饼,轻手轻脚的走到西墙,煎饼递到佟有财手里后,又是抿嘴一笑。一时间,佟有财像是痴呆了,浑身麻软,煎饼放在墙上就想去握柳玉莲的纤手。 柳玉莲慌忙将手收回来,用食指往堂屋里一指,然后又竖起食指在唇前,摆手让他快走。 佟有财有些不甘心,他咽下口水,尽量压低声音:晚上老地方见。看到柳玉莲红着脸点点头,他才怏怏的离去。 窑花子什么时候来的,一年多没见,长成大人啦,等卸完车,傍晚我带你去玩。 乍一见到白刃,柳玉莲眉眼带笑,大声大气的吆喝着。 白刃赶快拿起把铁锨上去帮忙。这一平车(两轮人拉车,彭州叫平车)炉灰得来的可不容易,它要从矿工家属宿舍多少家乞讨似的才能收集到。这东西能改良土壤的粘结性,没熟人还真没地方拉。当时这东西一平车能记五十多个工分! 柳玉莲性格一点都没改,说话还是那样火辣辣的,脸上不带笑的时候不多,待人热情又热心。都是十七岁的大闺女啦,一高兴还是小时那样,银铃样的笑声一串串的,很是诱人。 卸完车,她拉着白刃一脸灰都没洗的跑到了庄西。 庄西是生产队的打麦场,麦穰垛边有几间贬窄的看场屋子。 佟有财!佟有财!你还不出来,干什么去了?她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转着,扯着嗓子冲一间打麦场边的屋子喊。 白刃突然明白了:哦,原来,地主小婆和她儿子搬到这里住了。 没过多久,也就是几十块银洋的价,秀芝光明堂皇的成了佟清礼的二老婆。 秀芝恨吗?刚开始的确是恨。日子过得好好的,转眼变得稀巴烂,只要不是个憨子,谁都能猜出来佟清河死在谁手里。 男人是擀面杖,女人是和好的面。纳为二房的当晚,佟清河醉是醉了,在床上煞是好手段,长枪大马的把秀芝几次挑上云端。 这可不是皇姑墓边,那次秀芝吓得浑身抽筋,闭着的双眼被阳光映的一片血红,流出的泪水呛得她喘不过气,撕裂的疼痛让她几次昏迷。那时,男女之事对她而言是进地狱。 被佟清礼收纳为小老婆的第二天清早,经过一夜的鱼水之欢。在向佟清礼和大老婆叩头请安的时候,秀芝看人虽然还有些羞涩,看去佟清礼的眼神已是满满的温柔。 虽然在地方上是一霸,能称的上一霸,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待人仗义、豪爽,钱来得不明不白,花起来也去的如流水。外边的朋友相处,不要说了,那是过命的交情。百日夫妻一做,凤鸾交鸣不说,待知道秀芝怀了孩子,宠爱更是增了十分。 让秀芝透骨爱的,佟清礼亲自去邳县,寻找过她的爹娘,说是接过来一起享福。可惜的是,秀芝父母的坟上的草都半人多高了,妹妹更不知流落到了哪里。 就为这,秀芝几番泪洒枕席。既有对亲人的怀念,更多的是对佟清礼的感激。世事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也正是这番感激,让她接受了佟清礼临终所托,千难万难没有改嫁,守着佟清礼唯一的骨血,在泪水和黄连浸泡下,连蝼蚁都不如的过了一生。 七零年吧,白刃在校学工、学农、学军,忙的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这天学工下井(去煤矿掘进头、采煤面)结束,刚想在家好好的歇几天。母亲却叫他去给外姥爷送点好吃的去。这时的矿区生活极为叫人羡慕,酒肉油粮豆制品,虽说凭票供应,物质生活别说是农村,就连市区的各行各业都羡慕。 外姥爷家没大变化,一如既往的脏乱差。 老天像是床尿湿的褥子,软不啦塌的直压在屋脊上。 锅屋里的烟打着滚不愿出去。从门上坎挤出去的几缕烟,也很快又坠在地上,老母猪觅食似的在土地上打滚。 下傍晚我带你去玩。 在村里闲转时碰到了柳玉莲。 有财!有财!你还不出来,干什么去了? 才到庄西生产队的打麦场边,柳玉莲两只凤眼婆娑着,扯着嗓子冲一间场屋喊。 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小伙子推门走出来,羞羞瑟瑟的小声问:你有事?虽说是粗布旧衣,倒也标致的像根白腊杆。女大十八变,男的二十变也有哈。 佟有财的娘也跟了出来,几年没见腰都弯了,脸上明显带着讨好的笑。 柳玉莲斜了她一眼。佟有财,走!该排练去啦。 佟有财笑笑,小狗一样听话的跟在后边。 你怎么不说话? 佟有财歪着头看着柳玉莲笑,我才学会一首一首笛子独奏曲《扬鞭催马运粮忙》,想吹给你先听听。 柳玉莲以她惯有的娇嗔,嗤嗤笑的弯了:还什么羞?又不是大闺女,吹就吹呗! 佟有财从怀里掏出根竹笛,用腮压压笛膜,伸出舌头舔舔笛孔,按音阶试了下,边穿云裂石的吹起来。他吹的的确不孬,几十年过去了,那连小鸟都听得如痴如醉的笛声还在白刃梦里萦绕。 不过,这天叫白刃不愉快的是柳玉莲看佟有财的眼神。 两人的眼睛不往一起碰吧,都偷偷的往一起凑,凑到一起吧,又像受惊的兔子马上逃开。从他们见了面,白刃就觉得柳玉莲远了。她可从来没这样看过自己… 嗷,高粱棵! 白刃还有印象。小时候,跟娘回姥娘家,高粱棵无边无际的,间杂条路,羊肠样。人走在高粱棵里,眼里都是绿绿的,仰起脸能看见丝太阳,风吹来满耳都是呼呼啦啦的叶子声。娘每次从那走,都很害怕,紧拉着白刃的手,大步小步的往前赶。白刃累了,哼哼唧唧的要哭,娘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好孩子,快走,这里有狼。娘鬓上的头发弄得白刃耳眼子痒痒的,白刃可顾不上笑。他怕狼,撩开小腿,不用娘拉,涨红着脸拼命往前剌! 佟清礼是刚解放就被枪毙的。他,不仅欺压的人太多,大地主还是带霸的,关键是马蔡庄鬼子屠庄案,铁打实据的是日本人的翻译的证词。 佟清河不愧足智多谋,他死前的布局,起到了作用。他的密友当时欲送出去的证据,解放后都被端了出来。政府稍一调查,马蔡庄血案立时水落石出:汉奸、通匪、上百条人命…… 在被抓走的前一夜, 佟清礼自知在劫难逃。一夜他都抱着秀芝的纤腰,两只手不住的摩挲,让自己的泪水一次次湿透秀芝的衣襟。 土匪的暗桩,日本人的耳目,地主还是带霸的,佟清礼的人生路算是走到了头。 临出门,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生下孩子,别问男女,叫(他或她)喊大婆娘,喊你婶子,让她把孩子养大。她在我家享得福多,养孩子她该着的。你还年轻,这两年吃苦受累的,你不欠我的,你改嫁吧! 秀芝没说什么,泪眼迷离,低着头。然后抱着孩子,看被五花大绑的佟清礼远去。 那孩子就是佟有财! 这次白刃没在皇姑墓庄住几天,马上要返校闹革命去了,撒惯野的小马一旦上了笼头,就不会自由自在了。 让白刃没料到的是,也就是这几天,他竟当起了: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风吹花影动,疑是玉人来里的红娘。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4章 有财还乡 佟有财进了宣传队。他会拉会弹还会唱。别看成分不咋的,倒是大队革委会的红人。大队靠着他,样板戏在公社拿过奖唻。样板戏红,唱戏的也红。本就俊俏的佟有财成了大闺女们梦中的情人。 情人归梦中情人,墙上画饼不能充饥。他成份那么高,拌拌嘴调调情可以,真谈对象大闺女们可不敢轻轻易易。 那天因为从新工区到姥爷家有些累,加上白刃本身就是校宣传队的,也算的上内行,看了几个节目实在提不起劲,呵欠连天起,早早的回姥爷家入梦乡去啦。他走的时候,喊了柳玉莲几声,可她正看佟有财演出入迷,哪里肯走?也就是那天晚上她出了事。 柳玉莲是大半夜进的家。刚进院子门,就见堂屋昏黄的灯下,爹正在吸着旱烟袋。看到柳玉莲头发蓬乱,两颊发红,身上还沾着枯草,脸立马就变黑了。他狠狠的盯了柳玉莲一眼,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等她消失在自己的房间里,爹又狠狠的追了一眼,这时他眼里的愤怒能蹦出火星子。 第二天过了晌午,爹带着浑身酒气进了屋,什么也不说。挥挥手让在家的大哥二哥把院子的大门顶上,气呼呼的往堂屋的椅子上一坐,点起烟袋嗤嗤拉拉大口吸气来。 站在锅屋门口的柳玉莲脸色吓得发青,自己作的病自己知道。他本以为能瞒过去,看这样纸里是包不住火了。都怪佟有财个狗日的,心急火燎的把自己往草棵里拽,就怕别人看不见。 也怪自己为什么没把持住。手虽撑持了几下,可嘴唇已被他的口含上,禁不住的头发晕、身发软,心里犯迷糊,不知喊、不知跑,见他一跪倒,不由得把他的头揽到怀里,由他恣意摆弄。 过来!爹大喝一声,惊破了柳玉莲的迷迷瞪瞪。 柳玉莲走一步退三步,一步迈不了四指的哆哆嗦嗦挪到爹跟前。 爹一跳多高,没等柳玉莲站稳,就狠狠的一个巴掌打了过来。直打得柳玉莲捂着脸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这是柳玉莲从小到大没挨过的打呀。 她没敢哭,趁着两个哥哥架住爹的两只手,柳玉莲忙跪了下去,蚊呐样低低噎语:我错了,只要爹能出气,您多打几下吧。 爹额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一阵,颓然瘫坐在椅子上,喃喃的说:昨晚你们干的好事,传了大半个庄了。你和谁好不行,怎么偏偏看上个被枪毙的恶霸地主的崽子?你叫我以后怎么见人,怎么做人?我连杀了你的心都有。 在娘哭鼻子抹泪的哀求下,也禁不住两个哥哥的劝解,爹没再打。只是把柳玉莲关在自己屋里,用把大号锁锁住了门。平时总是拴住的大黄狗,也放了出来。 柳玉莲家的堂屋是鲁南一带常见的建筑,尺把厚的青石垒到顶,丈多高的墙上,只留下几个插着枣木棍的小窗口,平时留着透气透光,窗口又高又小连个猫也爬不进来。 爹知道佟有财这小子太鬼,让两个哥轮流看着家。 见柳玉莲还能听安排,爹怒气稍消了些。对在家的几个人说,佟有财心肠太坏,不能留他。等风声小了,一定得打发他,除草得锄根。 听着爹的盘算,柳玉莲正是柔肠百结,心肝俱裂,在黑扑扑的石屋子里,对着斗大的窗口射进来的光,只有幽幽的哭。 过去娶妻,娶的是完璧之身,女性保持贞节,是对女人的基本要求。而现在的女人,在毒鸡汤的灌输下,对贞洁,对专一,早已经完全没了概念,她们当中的很多人甚至对道德已经毫无底线了。已经完全成为随便的人了,只要开心,能捞到钱就好。柳玉莲的爹,包括哥哥,可不希望柳玉莲有了坏名声。那不只是老爹人前抬不起头,两个哥哥娶个好媳妇也有了难度。 白刃在姥爷家和几个表哥愉快的过了三天,挨傍黑他就打算回家上课去。 佟有财匆匆的走进院子,拉起白刃的手就往皇姑墓那边走,再问,他也不说什么,弄得白刃一头的雾水。到了皇姑墓的东边,那里草高林密,很少见人。 好兄弟!佟有财双手抱胸作揖,没等白刃反应过来就跪了下去:兄弟,你得救救我。 看到白刃一脸诧异,佟有财就不再兜圈子:玉莲被她爹锁在屋里了,院子里有狗,还有她哥看着。我趴在院墙看了几次,都没机会见。你能给我送封信给她吗?说着拿出折叠好的信。 白刃从小就有点侠肝义胆,这点事,何况还和玉莲姐有关。 白刃接过信径直去了柳玉莲家。柳大爷平时慈眉善目的,很喜欢洋气的白刃,几个哥哥对他一直很亲热。还好,今下午只有二哥在家,这是个性格粗豪的汉子。 进了门喝茶拉呱,白刃故意放大声,提示柳玉莲他来了。会大了,尿孚泡涨得慌,自然的去小解,白刃趁机会将纸条从窗口扔进了关柳玉莲的屋。 白刃回家后,忙着学校的事,没再多想柳玉莲的故事如何发展。 一个星期后大表哥来看四姑,也就是白刃的母亲。 闲谈中告诉白刃:柳玉莲和佟有财跑了,就是你回家的那夜跑的。佟有财这小子鬼点子真多,深夜他用掺酒的馍馍夹肉醉倒了大黄狗,架梯子爬进院子,撬开了窗口插的枣木棍,让柳玉莲从斗大的窗口爬了出来。可笑的是,柳大爷他们一家,觉着柳玉莲睡着了,直到傍晚送饭才知道人跑了。跑了那么长时间,人到哪里找。这事啊恼的柳大爷大病一场,至今还不能下床。 白刃听得直眉瞪眼,嘴张了几次也没敢说出送信的事。 后来,佟清礼的正妻,无儿无女的,虽然小婆生的儿子管她叫娘,可隔皮差皮,有什么用。本来就不愿守寡,更何况对方是贾汪煤矿窑花子里的能人,八级工咧,煤矿里最挣钱的人。 挣钱不挣钱,先混个肚子圆,何况自己年届三十,残花败柳的,再不找个出处,下半辈子就要撂进烊水坑里了。 她是笑着改嫁的。 此后白刃参加了工作,成了一名成了当时人人羡慕的煤矿工人。工作地点换了几次,都是离姥娘庄很远的地方,姥娘庄、皇姑墓、不老河渐渐离他远了。 一次休班回家,大表哥来新工区(矿工家属宿舍)办事,老规矩,中午势必到四姑娘家吃饭。娘家来人,又是娘家侄子,白刃的母亲特别高兴,菜肴办得很丰盛。酒饭间面红耳热,大表哥不由得的谈起庄上发生的一些稀奇事。 在说完庄里改为村,分田到户,能倒腾的人成了万元户后。大表哥深饮了一杯,鼓囊着腮帮子消化掉嘴里的大块肉以后,挤吧着眼,故作神秘的说:还有一件稀奇事,佟有财回来了,这两年他发大了。 原来,分田到户、包产到户的政策推广以后,跑出去十几年的佟有财领着老婆孩子回了庄。 今日非他日,佟有财自己,身穿那个时代还很少见的西服上衣,胡乱扎条鲜红的领带。柳玉莲则是衣裳光鲜,扭呀扭的穿双高跟鞋,领着两个快十岁的孩子,招招摇摇的进了庄。两口子先是借生产队闲置的小北屋栖身,连摆了十几桌大席,庄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被请到了。好家伙,那架势大有我胡汉三又回来的气势。 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钱,买了辆汽车跑运输。气吹的一样,几年间添了十几辆车,成立了运输公司。现在,连土改时被分掉的四合院全买下了,门楼子也重新进行了改造。庄里的老人都说,房子造的比他那死爹佟清礼得势的时候还板正。 白刃忍不住问,佟有财的娘怎么样了,跟着享福喽。 享什么屁福!住在大门洞里,说是她身上有味,饭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这女人命苦呦,从年轻时守寡,偏偏养出个畜牲。佟有财倒好,他那个改嫁给下窑的大娘,他多次提着礼上门看了多次。那女人的男人据说当了矿长,生的几个孩子也都是些有权有势的小头头。 大表哥说完,把酒杯往桌子上狠狠一墩,墩裂的酒杯连手都扎出了血。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到了九零年,白刃年过九十的姥爷终于寿终正寝。他的葬礼办得很风光,丧席摆了上百桌,全庄老小赶大集似的都来了。 白刃再忙,姥爷的出殡他不能不参加。 单位送他的小车才到庄口,他就下了车。乡里乡亲的眼生半不熟的,怕万一有个招呼不到,叫人骂烧包。 走到生产队的原址,白刃不由住了脚,咦!好派头!白墙青瓦,飞檐兽脊,设有三座朱红漆的大门,其中中间的大门,能容纳汽车进入。大门两边,雄赳赳立着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这处房屋和周围住家相比格格不入,真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白刃隐隐觉得这是暴富的佟有财的家,心里很不舒服,想快走几步以免撞见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白刃要跨过大门时,一个胖胖的身影闪了出来:呦!这不是白刃兄弟吗?当官了,不认穷弟兄们啦! 西装革履的佟有财几步跨出大门,把砖头大的大哥大交给右手,紧走几步,用肥厚柔软的大手握着白刃瘦削的手,上下左右的摇晃,极尽亲热。 人是衣裳马是鞍,佟有财大变样了,大背头向后拢着,头发梳的倍亮,露出宽大的伟人额头,脸早已发福的圆如柿饼,泛着一层油光。 咱哥们一会再谈,你先去奔丧吧。过一会我也去。诺!这是我的名片。佟有财晃了晃大哥大:以后便于联系! 白刃瞟了眼名片。这是当时富豪时髦的镀金的名片,上面赫然写着市政协委员、皇姑煤业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佟有财几个字则采用阳刻,摸在手里就有凹凸感。 噢!发财,发财,恭喜发财! 白刃抱拳一拱:咦!嫂子在哪? 那个懒娘们,还在床上唻。不怕兄弟你笑话,她是太阳不晒糊腚不起床。他说着不经意的撇嘴斜眼,一脸的不屑。 姥爷的葬礼结束后已是下午四点多,单位来接白刃的小车早早在庄口等着。白刃刚说要回单位,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佟有财不愿意了:怎么看不起穷兄弟?连顿饭都不能吃?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小时候一块捏尿窝窝的情意,你也不能走?你嫂子忙活半天了,你忍心? 里不是外不是,就在白刃为难时,大表哥出来打圆场:有财有这份心意,咋说还有玉莲在等,你就晚走一会吧。趁别人寒暄不注意的空,大表哥附在白刃耳边悄悄的说:这小子眼里有水,他是看你当矿长对他有用。 进了佟有财家的堂屋,白刃长吸了一口气,屋里一色的红木家具,不由得讪讪的说:乖乖,这套红木得多少钱呀? 不多,当时买也就十几万。买这玩意划算,年年增值,过几年卖了,还不得挣它几十万。佟有财咪咪笑着说。 窑花子!大兄弟!这几年你可想死我了。柳玉莲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原先的莲子脸,因两个下颏多长了块肉,显得像个倒放的水蜜桃,脸上虽然明显有了眼泡,皮肤比以前白润多了,加上一身华贵的裙衫,活脱脱的一个富婆。 想我干嘛,有个穷窑花子。你不是有有财哥日夜相陪吗?白刃调侃说。 柳玉莲狠狠斜了佟有财一眼:男人有钱就变坏!他呀放着自己家的地不种,专去找外边的笸箩蒿子。说到这里,眼圈竟有些泛红。 好啦,好啦!快去催上菜,别怠慢了客人。佟有财恐怕她越说越下道,赶忙错开了话题。 菜名义上是柳玉莲做的,实际上是从涟泉区里有名的大酒店专请的大厨师。菜很是齐整,味道也很不错,看样佟有财这几年在吃上很有研究。 往桌上传菜的是一个风姿曼妙的少女,看样子有十七八岁。说话嗲声嗲气的,看人眉飞色舞,举手投足对男人很有杀伤力。 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在钱的魅力下,很多女人性开放,很能跟得上资本运作节奏。 酒至半酣,白刃才搞清这少女竟然是柳玉莲大哥的闺女。令他诧异的是,柳玉莲对她始终很冷淡,而佟有财眼里话里却有莫名的暧昧。 柳玉莲从那晚去看宣传队的演出,没经受住佟有财的诱惑,半推半就的偷吃了禁果,让她从一个少女变成了少妇。爹对她的惩罚是预料中的,在回家的路上、在辗转难眠的初夜,她想到爹会把她吊起来打。这样的事,爹不是没做过,几个哥哥哪个没被性格暴躁的爹吊打过。爹是大队长呵,是整个庄里最有头有脸的人,自己做的丑事一旦传出去,他还怎么见人。全庄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从和佟有财在草垛里那个,在昏厥般的极度兴奋和颤栗中醒来,发现有人窥视,她的心里就塞进了冰渣子。要不是佟有财跪地哀求,左左右右打自己的耳光,赌天咒日的发誓,甜言蜜语的劝导,那夜她就投进了不老河,免得让自己的家人丢人现眼。 可她不能死,她舍不得有财,更怕自己跳河把佟有财逼进死路。爹打她、关她,柳玉莲都无怨无悔,唯一放不下的是对佟有财的牵挂。 柳玉莲知道爹的手段,也知道爹火药样的个性,光棍眼里怎么能掺进沙子?佟有财是在庄里蹲不住了,不是扒层皮的事,他要不走,丢掉小命是早早晚晚的事。 就在柳玉莲泪水洗面,愁肠百结,热鏊子上的蚂蚁似的,院里传来白刃的声音,她的心顿时松泛起来。白刃不会白来,一定是佟有财求了他。求他又有什么用呢?一个黄毛没退的小小子,能劝动杀心已定的爹。 听着白刃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二哥胡扯,柳玉莲急得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直到二哥去小解,白刃从南窗口扔进一个纸团,柳玉莲提着的心才落了地,这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送来的救命符呵。 和佟有财溜出庄后,柳玉莲花花的泪水湿透了衣襟。尽管佟有财一直低声喝斥着快走,拉着她的手跑的曲离绊珂的,她还是一步三回头。 再往前走,再也难见生她养她、爱她疼她的爹娘。要是回头,再也难见有情有义的郎,庄里已再无佟有财的存身之地。 去留两难,最后柳玉莲还是选择了佟有财。 佟有财也没叫她失望,再苦再难,男子汉总是顶梁柱!在东北的几年,他们攒下了第一桶金,也生育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那时,夫妻恩爱苦也甜啊。 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回到家乡,而且是锦衣荣归。后来的日子,柳玉莲也没想到,她的命运比婆婆秀芝还离奇,生活就像坐上了过山车,将她托举到云端过,更是把她沉入深渊过。 白刃从姥爷的出殡以后,和佟有财在业务上有过几次交集,生意做得中规中矩,没叫他赚太大的便宜,也没让他吃亏。只是白刃见他每次来矿上,总是带着妻侄女,觉着不正常。眼见得这女孩衣服挂金饰玉,衣服越来越华贵,称呼从秘书升级为副总经理。 爱因斯坦眼里的爱情:爱的本质是生殖繁衍的秘诀:爱情不过是生物繁衍的欲望罢了。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平滑如盘的两个平面产生引力二者紧密相依,这就是所谓的感情。 爱情的巨大吸引力可以引申为,两性之间在生殖激素分泌旺盛期,被上帝安排的快感驱动,奔向灵与肉贴合的过程。而过程的摩擦,所分泌的荷尔蒙化学激素,更增加了期盼的想象。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5章 清苑思薇 想着柳玉莲,一次饭后白刃,少有的克格勃,眯细着醉眼,飘着了佟有财一次又一次:柳总好靓好年轻吆,比佟董的大小子和二丫头都大不了几岁吧! 怎么中国人的美德里,可是有: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的老古语。我玉莲姐,可是你创业的最大功臣哦! 佟有才听出了他话外音,脸色就像成了精的冬瓜,只是嘿嘿的傻笑,不接白刃的话茬。 白刃过后想来,佟有才恐怕已经和妻侄女滚过传单,马行在夹道里难以回首。那个颇有现代妇女阔太太范的妻侄女,已经万千蜘蛛丝网,牢牢缚住了黄莺翅。 大雪地里挑白面,看似口袋很大,那是雪胖的。 眉细嘴小唇红,脸颊梨花未落缀桃花,碧色上衣袖里透露莲接藕,没有涂抹豆蔻的春笋手。 无意露出的细致光洁的脚踝,炫示着她年轻的美丽。谁都不明白,她洁白的脚踝骨是刺青的含义,一只脚是高举起的拳头,另一只脚却是一只头向下的狗,细看还有一个佛教卍字形的符号! 她的打扮和装饰是很混乱的,就像以上法国名牌符篆,穿在身上,就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不知是白刃那次的调侃太重,眼里流露太多的鄙夷。还是佟有财觉着白刃太死板,做生意油水太少,总之,从那很少来往了。 后来听说佟有财在浦东买了栋别墅。 又听说,妻侄女给佟有财生了个儿子。听到这消息,白刃心里直想笑:佟有财怎么下得去的手,妻侄女的儿子,以后见了佟有财已结婚生子的儿女,怎么称呼? 没过多久,也就是九七年吧,佟有财独资的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独眼井在煤矿行业就是严重违规,何况为了掘金,佟有财还超量生产。结果落了个罚没资产,判三缓二。 白刃早知道佟有财不是好作,乍富之人总觉自己是天之骄子,一身铜臭,无法无天!岂不知,人在做,天在看,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只是可惜了柳玉莲,当年那么好的闺女,落了个晚景凄凉。 一次在市里,已退休的白刃见到了老态龙钟的柳玉莲,没说的,请她吃饭。 饭桌上,柳玉莲眼泪婆娑:当年,你要是没给我送那封信多好啊,你算是我的红娘。唉,我也算想透了,前一蹦子,去南海普陀山上香,算了一卦,大师赠给我几句:夫妇是前缘,善缘恶缘,无缘不合。 儿女原宿债,讨债还债,有债方来。有财的娘一辈子除了吃苦,在她儿大富大贵的时候,该受罪还不是照样受罪! 白刃一脸的尴尬,只有揉着鼻子咳咳的干笑。 传说佟有财和妻侄女到上海去了,白刃终没好意思问。 不久前,白刃再回故地,没来由的伤感:白云苍狗,光阴过隙: 哦,让白刃童年充满愉悦、遐想的姥娘家已经难以寻觅。灵异的皇姑墓早已没了踪影,被铲平的原来墓地上,已拔起栋栋农村常见的楼房。 皇姑墓边的泉眼,因多年采煤破坏了含水层,只有恹恹的水勉强流出,全没了当年泉水汩汩,溪水叮咚,碧水湍湍,水花绵绵,两岸夹翠的景象。 庄北的青纱帐、让人既害怕又刺激的野狼、土匪不见了踪影,代之而拔起的是幢幢高大的厂房。这里已经不再是美丽的乡村,而是享尽现代繁华的城镇。 皇姑墓消失在一九七零年。那时文革已经接近收尾,人们很大的精力,都投入到抓革命促生产上,本来是没有精力注意皇姑墓的。 可巧,那年冬天的农闲,没有出河工的任务。闲暇下来的大队革委会领导人,突然想起来以前多次显示灵异皇姑墓。 破四旧立四新,那是文革开始时候的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队求得公社革委会的支持。就像好奇的孩子,组织了几百民工,把皇姑墓挖开了。 墓里几经盗掘,空空如也,只是找到一只小玉猪,和几抬筐的冬眠的蛇。 最大的收获,是满足了好奇心!小玉猪后来不知身落何处。里边的汉画石甬道,被用来铺路架桥。当人们再次注意它们的价值时,青石板上的雕刻,已经模糊不清。 皇姑墓的土山,从那成为了平地。 如今佟有财,已经死去多年。他没有埋在上海的公墓,也许是良心发现,而是回到家乡,伴着母亲的坟堆在不老河边。 如今风蚀日晒,和皇姑墓发生的诸多故事一样,已经接近湮灭。 柯清苑这一个时期,很愉快,也很苦恼。 工作上柯清苑是愉快的,她的勤奋和聪明才智得到充分发挥,工作起来如同庖丁解牛,寻瑕抵隙,得心应手。几次组织考评,民意测验,都是上升。在职业上,再进一步,有极大的可能。 虽说,那位欣赏柯清苑的主管局长,再进一步,到了一个经济大县,当了行政一把手。明眼人都知道,年富力强,有着博士学历(带职学习),主要领导欣赏,有业绩。在仕途上,前程一片光明。 沾染着伯乐的人脉,主管局长人虽走,茶不凉,反而有了更大的影响力。明清以来,一旦中举,举子们便会跪拜主考官为门师成为有权势人的门生故吏。现在的官场则是站队,在办事上向着谁,和谁私下交往多一些,就会被认为是谁的人。 主管局长是一把手的人,柯清苑是主管局长的人。能量传递,柯清苑受益极大,在处室别看是个副职,人们的眼睛里有水,她能呼风唤雨。 柯清苑苦恼的是,柯晓宇的身体状况明显好转,现在已经可以不扶东西,耷拉着腿,一瘸一拐磨着走。语言还不能自如运用的他,不能照顾别人,也凑凑乎乎照顾自己。 可怕的是,韩雪芬的美尼尔氏综合症,也就是老年痴呆症状越发明显。 前几天,熬豆浆,她能大开着炉灶去干别的事。结果,锅里的豆浆只剩下可怜的盖住锅底。满地流的都是豆浆不说,屋子里充满了刺鼻的天然气味道。那可是,见火就会爆燃的。以前的韩雪芬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她会絮絮叨叨的说:煮牛奶、熬豆汁,不能离开人! 昨天回家,听说她买菜回到家门口,就是找不到自己家的楼道。没有了记性,又不时的犯糊涂,这是老年痴呆症进一步加重的表现。 另一件算不上喜和忧的事,秋晓薇失去了联系。她发完姥娘家传奇,曾经有留言:最近不要联系我,外出有事。 柯清苑想能有什么大事,隔了十几天,拨打秋晓薇的手机,手机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几乎一年,柯清苑打了无数次手机,才得到一个短讯:我在国外! 柯清苑这才放下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他儿子在国外读书,说是办了绿卡。秋晓薇孤苦伶仃的,去投奔儿子也是合情合理。 从心里,柯清苑对秋晓薇不再抵制、敌视。她那没有阴谋诡计的行为,荣辱不惊的气质,打掉牙和血吞的心胸,献给世界的满满的都是爱,让柯清苑从心里佩服。 柯清苑早就把她剔除出无耻的出轨者,破坏他人家庭幸福的小三行列。心里的亲切,秋晓薇已经上升到长辈的地位。 春节前,忙忙碌碌的柯清苑,意外的收到了秋晓薇的文字微信:我才刚回国,还要出去一趟。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咱们见面当在不久,地点会在彭州。 微信同时发来一幅秋晓薇的照片。秋晓薇基本上恢复了以前的绰约风姿,只是满脸的疲倦。徐娘半老,用在这个奔向花甲的女人,仍然十分贴切。 这段时间,柯清苑没再写小说,尽管原来的主管局长私信鼓励她:你很有才华,多写点矿区的情景,那是我磨灭不了的记忆。 失去秋晓薇的帮助,和父亲又无法沟通,再想写小说,柯清苑有心无力。她没有厚实的生活经历,跌宕起伏的感情之路,想象无法张开翅膀。但从事过一段文字创作,就此搁笔,心有不甘。且,已经具备的文学修养让她心痒难耐。 没有拐棍的柯清苑,没有选择激情四溢的诗歌,放弃了功底扎实的小说,另辟蹊径,开始散文。随笔的写作。倒也撷取了不少的乐趣。 碧如,她在《逮蚰子》中写道:这里的山属于鲁南丘陵。山虽然不高,但是连连绵绵的。我们所说的东山,实际是由几十个山头组成,山头最高的是大洞山。簸箕峪就坐落在大洞山西边的一片山间平地上。说是平地,也是沟壑纵横,乱石岗子迭起。峪底长满了齐腰深的白茅草、红茅草,成蓬连片的生着青檀、柘条和挂着红灯笼的酸枣树。 在东山众多的峪底和山套中,簸箕峪的野趣最浓。踏着茫茫草丛,顶着炎炎烈日,接近簸箕峪的时候,云遮雾绕的大洞山的轮廓渐渐清晰。这里的蚰子很多,叫声像海潮一样此起彼伏。这里蚰子的叫,有高音、中音,也有低音;有激情的倾泄,也有失意的呜咽和郁闷的长吟。 文字很优美!有了心得的柯清苑,开始放弃小说写作,量体裁衣,专心自己散文、随笔的小天地。 收到秋晓薇的短讯,开始柯清苑很高兴,衷心的为秋晓薇找回自我兴奋。 历来祸福同行! 想到母亲日渐痴呆,她的层次已经不能和仍然洋溢生命活力的秋晓薇相比。 秋晓薇回到彭州,会不会和父亲旧情重燃?从秋晓薇对自己的一点一滴,柯清苑清楚的知道,秋晓薇仍然深爱着父亲。 秋晓薇现在孑然一身,有着再次选择的自由。柯晓宇和韩雪芬二十多年来,处于分室居住状态,具有离异的理由。 想到这里,柯清苑心里浇滚油,皮肤蚂蚁咬的不自在。 看着渐渐走向不能自理的母亲,柯清苑心里充满悲哀和焦虑。 在韩雪芬和秋晓薇之间,不存在向灯还是向火的问题。难道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柯清苑的心揪扯着。 该来的总是要来! 秋晓薇回到了彭州。 出乎柯清苑的意外,她没有直接想办法联系柯晓宇,而是磊落大方的给柯清苑微信:我已经回到彭州,仍住在原先的家里。我现在有个很好的想法,等我社会调查完毕再告诉你! 街道微信的柯清苑心里乱成一团麻! 该来的,还是得来,谁也阻挡不住。柯清苑虽然是体制内干部,她也没有这个能力。 再说秋晓薇玩一阵子消失后,柯清苑也弄不清秋晓薇的去向, 柯清苑心里有轻松,母亲终于消失了一位情敌。但她的内心的不安,每天像小虫一样啮咬着心。隐约,柯清苑意识到,秋晓薇的消失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要不是自己的闲言恶语,整日鸡蛋里挑骨头,利用着她,玩弄着她,对她就是上一辈子的仇敌。 是的,自己在秋晓薇最困难的时候,是用钱帮助她度过难关。但那些钱大部分是稿酬,辛辛苦苦的秋晓薇是应该的分成。而且,自己最卑鄙的是没有告诉秋晓薇,钱的来源真相,施恩的程度大于善良。 再说那部分钱里也有父亲的部分,说到底,自己小小的应得份额,不如国家遇到灾害,自己捐献的资金多。 说到底,柯清苑这个孩子心地并不错。只是独生子女优越的生活条件,父母的小皇帝、娇公主,把她们娇惯坏了。干什么,只要涉及到自己,永远的出发点先是自己的利益,再加上口无遮拦的坏脾气…… 真是木难刻,笔难描的,时代造就的问题青年。 知道秋晓薇在哪里,故意让她生气,猫玩老鼠的游戏,让她很是得意,乐此不疲。 如今,秋晓薇找不到影子,柯清苑的心不由自主的每天提溜在半空。 柯清苑心里明白,秋晓薇是个有情有义,有理智的人,和父亲的交往,她没有得到一点物质利益。付出的血泪,得到的是屈辱和心绞痛,出轨的女人日子并不好过,人们诅咒的小三也有好人。他们(选择)了充满风险的人生,自有生命仰望幸福的天性 从本质上来讲,柯清苑不是个坏人,从表象上看,她凶恶的如同铁扇公。其实色厉内荏,一点都没有遮掩住,她人性的善良。 现在,柯清苑最盼望的事,是知道秋晓薇平安,盼望着她幸福归来。即使,她要分走母亲的一部分爱情,就凭秋晓薇和父亲交好的那时候算起,她得到心仪的男人的爱情也是应该的。 人生命是平等的,为什么爱情要有贵族和奴隶。秋晓薇和父亲的爱情,并没有过度的侵害他人的利益,不过就是两个人生苦闷,禹禹独行的人,在一起吧幸福放飞。比起现在的年轻人,网上恋,一夜情,替换情人的速度超过扔掉面巾纸,这些当年被道德禁锢的人,黄昏时的彩霞,实在算不了什么。 在思念秋晓薇的同时,母亲的病开始让柯清苑牵肠挂肚。 如果把阿尔茨海默症分为七个阶段,现在母亲已经到了第四阶段。想往的忘不了,想记的记不住,尤其是近期的事情越急越想不起来,语言表达也不能准确全面表达自己的意思。 等待她的是第五个阶段,总是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方才干的什么事,大多数熟人已经不认识了。再往后发展,就怕是连说话都会,糟糕到底的最后阶段,吃喝拉撒睡都不知道,又回到人类人类胚胎萌芽将要成型的状态。 随着母亲的柯清苑想是想开了,秋晓薇已经不再是她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到那里,去找到秋晓薇! 柯清苑寻找秋晓薇的难度,不亚于深夜难眠的李隆基:上天入地全不见,排空御电搜查遍! 秋晓薇!秋姨姨,你在哪里? 柯晓宇似乎也在等,太长的时间没有秋晓薇的信息了。以前即使女儿忤逆,每当有秋晓薇寄来的文章发表,他还是能知道的。那是他暗夜的明灯,也是他战胜病残的最后一点力量源泉所在。 柯晓宇太知道秋晓薇的为人处世风格了,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从来不会仰人鼻息求富贵。生本洁来还洁去,再大的苦难,这个好强的女人,也不会屈身乞讨。 正因为,知道秋晓薇的秉性,柯晓宇对她的担心,超过了任何人! 这天,因为家里实在困难,经过领导批准。在出过长途回来以后,柯清苑难得的在家,休息了一天。 都说时代不一样了,男女都一样,工作和待遇以及提拔上都不允许性别歧视。 以上应该是正面宣传的说法,妇女能顶半边天嘛?理论上可以,实际上的职业女性,她们付出的劳动,往往要比男人的多。 拿一个小家庭来说,有几个男人对家务便是甩手掌柜的?谈恋爱时的甜言蜜语、花前月下,只是正式家庭生活想象浪漫的点缀。 对一个花儿艳丽夺目,花香扑鼻来说,翻土锄草施肥浇水捉虫防病,所付出的时间,比欣赏花儿的幸福,体量不是能同日而语的。 男女青年,有了孩子后小家庭,也和打理欣赏花园一样。辛苦的成分,油盐柴醋米,洗洗整理打扫家里生活必须,没有一点诗意。 柯清苑整理完自己的小家庭,赶到父母住处已经接近十一点。 推开门,老年人特有的体味加上光暗,屋里的杂乱空寂,柯清苑几乎窒息。 母亲坐在大厅里的长沙发上,呆傻的如同木雕泥塑。 这房子的设计本身就有问题,虽然是三室两厅,厨卫俱全,但是大厅采光极其糟糕。大天白日的,不打开顶灯、落地灯,也就是宇宙里的黑洞。 老两口会过,知道自己的退休工资不敷支出,就从节省上下功夫。没有外人来,老两口对面枯坐,只是打开八瓦功率的节能灯,超过二百多瓦的吊灯、落地灯、梦幻般的射灯,只是来人时的辉煌。 坐在暗处的梅凝霜,见到屋里突然雪亮,两只下垂的眼皮跳动了几下,然后很快再次老和尚入定样的耷拉下眼睑。见到女儿到来,她没有什么语言表示,再也不会重复以前小女孩抱着芭比娃娃的兴奋。 因婚外情,可能酝酿出血案,或者两个家庭的分崩离析,秋晓薇毅然出走远方。如今刘二郎已剩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现在前度刘郎今又来,将会出现些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6章 晓薇归来 听到女儿回来,柯晓宇听到动静,走路得依靠半围栏状的助行架,蜗牛一样的移动。 他对柯清苑是失望加愤恨,虽然语言仍不流畅,细细道来,只要注意去听,认真分辨口型,别人也能大略明白,他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只是,他没有和柯清苑说过一句话,对他来说在秋晓薇的事上,柯清苑是重拳打断刚愈合的骨折。自从自己脑中风以来,柯清苑对他来说,已经成为过去式。 柯晓宇的心结还有,听说柯清苑与秋晓薇配合,发表了一连串自己为主动笔的小说,稿费为什么没有提起?这个丫头太贪心了吧没没有秋晓薇的帮助,她那点水平怎么登得上大雅之堂。谁然柯清苑几次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炫耀博士证书,还不忘讥刺几句:你没有吧?嫉妒吗? 对于女儿,柯晓宇就有种水火不同炉的感觉,很难找到共同语言。对女儿的学历,他只不过是赵括谈兵,马谡按着书本论战,炫耀唬人的东西。 对秋晓薇,柯晓宇也有很重的心结。虽然,第三次木屋别墅之行后,秋晓薇决绝的离开,重伤了他的生存意志。后来,秋晓薇不远千里,跑来看护自己,柯晓宇从心里感动,可是对她的当日绝情,他仍然难以释怀:正在冬雷震震,夏雨雪的时候,人怎么那么残忍绝情,一句话都没有交待,把我沉在了井底下,割断绳索就走开啦。 夜深人静难以入眠的时候,尽管自己咬的牙巴骨酸痛,往事仍然放电影的鲜活的出现。 什么长生殿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都是骗人的! 他睡觉很少正面躺,也很少趴下睡。他最习惯和常用的姿势,是向左或右半俯卧着睡。也就是爱侣枕着他下侧的一只手臂,另一只在上的手臂,则环抱着她的秀肩,脸掩在她的颈窝,嘴整夜都在吻着她的唇,呼吸相接。上面的腿,则覆盖在她髋部以下部位。这姿势从婚后,他经常使用,乃至成了习惯,不这样去睡,就难以入眠。现在,这个动作也没有了催眠的作用。 萧声咽,秦蛾梦断青楼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来各自飞。至于婚外出轨的情人,更是山盟虽在 ,锦书难托,莫,莫,莫! 就是这样,柯晓宇也是想把稿费的三分之二,交给秋晓薇,也算是给自己那段旷世之恋,划上个圆满句号。 本来一家三口十分幸福的时光,现在三人都没有什么话说,气氛十分尴尬。 梅凝霜痴痴呆呆坐着,面前有人如没人。柯晓宇扶着助行器,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屋里的气氛沉闷的几乎要爆炸。 柯清苑扎煞着两只手,不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眼前这两个晚景凄惨的老人,毕竟是这个世界生她养她,最疼爱最可以让她耍娇使性子的人! 以后,他们的路怎么走,日子怎么继续? 想到这里。柯清苑心里,针扎一样的疼,眼泪不由自主的滚落面颊。 从本质上来说,柯清苑心地善良,言语桀骜不驯,行为迈不出大步的人。犹如一块上好的翡翠玉石,没有赌石的人把石块打开,进行精心雕琢。 母亲的老年痴呆症状,更加恶化。父亲的状况,是陈旧的草棚,任何风雨冰雪,随时可以垮塌。 面对着正在走向人生来处的父母,柯清苑现在多么盼望秋晓薇出现。尽管以前,柯清苑为母亲吃过醋;打击讽刺,利用过秋晓薇!尽管对秋晓薇的折磨,柯清苑认为她的咎由自取!谁叫她婚后出轨,成了可耻的小三? 可是,通过柯晓宇病后,秋晓薇的表现,那真是堂堂正正,恩怨分明,包容谅解,能够打掉牙和血吞的人。 柯清苑矛盾着,盼望着。她知道,秋晓薇是唯一能给这个家庭幸福,帮助自己照顾柯晓宇,给包括梅凝霜在内的两位,带来幸福晚年的人。 柯清苑思想着,盼望着,失去联系很久的秋晓薇赶快出现!那也是在帮助自己啊。 可是,柯清苑在细想下去。秋晓薇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除非她的脑袋门夹了,驴踢了,进水了!她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拉枪攮牛?为什么没有牢坐,要找个锅炝子蹲? 进了这个家门,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奉献!秋晓薇重伤过父亲,自己也屡屡伤害过她。她没有继续照顾柯晓宇的义务和责任,现在的她是自由之身。 只有一种可能,秋晓薇是一个情深义重的人,她对父亲的爱情至死不渝! 可把自己可以鲜活度过下半生,却去守护一个半截身子埋入土中的人,而且极大的可能是无名无份,却要遭到周围的人耻笑! 秋晓薇真的能是,人们心心渴盼,现代社会的珍稀:为了山盟海誓的爱情女神! 就在柯清苑在面对着父母,沉重的想东想西。楼道里传来一片喧哗,有重重的脚步,夹杂着欢声笑语。 这座楼房,也是已经高龄,除了一些故土难移的老人,很少听闻喜庆的信息。 也就是在柯清苑胡思乱想之间,那群人在自家门口站住脚步。 一个有个有些轻佻的男人问:确定是这一家? 另一个沉稳的老人烟嗓,笃定的说:没错,就是这家。 还有几个老年妇女不再清脆的声音说着:柯晓宇的家,也能记错,真是人才?你! 说着话,门被嘟嘟嘟敲了三下。 有个中气很足,话里话外带着霸气的男人说:脱裤子放屁,门闪着缝,推门进去就是了! 这下,不但柯清苑听出来人,就是柯晓宇的眉头也跳动了几下。 除了说话高声大嗓的郑国凯,还能是谁? 门被推开的瞬间, 不只是柯清苑,就是柯晓宇、梅凝霜都表现出了差异。被众人簇拥着,首先被推搡进门的是秋晓薇。 秋晓薇在雪亮的大厅灯光照射下,忸怩了一下,脸色红扑扑的,微微一笑,很从容的迈进家门。对站在门旁边的,有些呆傻的柯清苑,落落大方的伸出手:闺女!你好! 秋晓薇乌黑的头发打着波浪卷,披散在圆润的秀肩。两只深邃有故事的大眼睛,扑撒着黑蝴蝶翅膀样的,围绕着花朵亲密的睫毛。 夏秋天气变化极大的季节,她穿着资质薄透的天蓝色旗袍,脚下是高跟的白色皮鞋。 已经过了花甲的人啦,她那件连衣裙,无袖,低领,身体曲线必露。就像现在仍然活跃在银幕的着名女演员,气质高贵,神态雍容,带着瓜果熟透的女性,仍然可以显摆的诱惑的性感。 要是乍一看,今日的秋晓薇的形象,不过是四五十岁的美妇人实际上,她也是六十边沿的人。 她穿着黑色的紧身裤,上身是浅色的高领羊绒衫,脸型线条分明,白色占主调的灰发,一丝不乱的用发卡固定在脑后。 她的脸颊,已经没有以前的紧绷绷的感觉,满是皱纹,如果用嘴唇吻上去,应该是分外的柔软。她十分注意自己的打扮,女人的美就是要装扮给自己的爱人看的。柯清苑看得出来,清瘦的秋晓薇虽然满身的风尘气息,她脸部还是做过面部美容的。 她来见柯晓宇,拿出自己的最美,这是必然的事情。 秋晓薇进到大厅,没有丝毫尴尬,一一和柯晓宇、梅凝霜握过手。尽管柯晓宇一脸的凝重,看得出他的手抖颤的很厉害。梅凝霜则像受惊的才睡醒的孩子,眼珠涩重,还是脸上有了喜色。 秋晓薇就像早已预料到今天的场面,她笑笑,女主人样的替柯清苑招呼众人坐下。 246 来人真的不少,有柯清苑早已熟悉的卫中生,言悟煦和丁美丽,毋行野和玉芃芃两口子。还有,经过介绍才认识的乔云飞、于丽英、王懿琴,郑国凯、柳湘瑶等人。还有煌彤炜!那个说话轻佻的不用说,就是他!山易改,性难移,煌彤炜即使自己愿意,过去的习惯,不经意之间,还是流露出来。 这些人,都应该是父亲的老工友,或者后来在市场开发时候交的朋友。 有些人柯清苑多次见过面,没有见过面的,在秋晓薇发给她的文稿上,已经在文字间熟悉。 那么,这些人怎么聚集在一起?他们想干什么? 柯清苑心里充满了疑虑,不由的向秋晓薇看去。 秋晓薇似乎猜透了柯清苑的心事,对她微笑着点点头。从进了这个家门,秋晓薇的微笑,一直很母性迷人的挂在脸上:还是请卫中生老大哥说吧…… 卫中生笑着环视了大家一圈,用他的老烟嗓说:这件事,我们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是这样的…… 原来秋晓薇,结束了南方的生意,再次回到故乡彭州。 刚下车的那会,她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生我、养我的地方,远方的游子终于又回来了。 虽然到了新世纪已经二十多年,中国人,应该准确的说,中国普通的老百姓,仍然对故土有割舍不掉的情感。对这一人群,相对移民国外的新贵族来说,叶落归根是他们愿望。 踏到故乡的泥土那一刻,秋晓薇才真正明白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故乡的云》这首流行歌曲,为什么那样火! 当时,人无论老幼,地不分南北,大家都会吼上一嗓子:归来吧,归来呦,浪迹天下的游子…… 走在故乡的土地上,连刮过的清风都带着芬芳,从火车站到家这段路,秋晓薇没有乘车。 她步行在彭州市最着名的大街上,慢慢的消化回到家乡的欢乐,细细的整理纷乱的思绪。 刘二郎已经去世接近两年,自己再回到那个自己爱恋又闹心的家,那里还是家吗?除了居住的生存功能,情仇爱恨消失后,家只是个存身的概念。 从现在的角度来看,秋晓薇已经是个自由之身,过期的婚姻契约已经不存在。在余下的人生里,她可以自由的选择,走什么路,奔向哪个目标。就是找回自己湮灭的爱情,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柯晓宇还健在! 想到柯晓宇,秋晓薇心里不由霍霍作痛,从心里来说,柯晓宇的现状,她都无法躲避自责。 要不是俩人的海盟山誓……要不是木屋别墅的三次销魂经历……要不是自己在婚外恋问题上的休克疗法…… 太多的要不是……人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事值得反思! 世界上,几个人有前后眼,预先明了生前身后事,还不是转了个大圈,又回到原地! 在刘二郎去世后,秋晓薇的经历足以写一部传奇。东南亚的奋斗传奇,已经让她不仅丰富了人生,也让她的手包里的银行卡有了惊人的结余。置之死地而后生,几乎就是她这段奋斗的注解。 积累的财富,秋晓薇已经可以在国外定居,也可以想那些时髦的富婆,选择个奶油小生,梅开二度。就是在国内定居,她也可以过人上人的生活。 只是,秋晓薇就是秋晓薇,她抹不掉柯晓宇刻下的印记,也无法解脱木屋别墅撒此单销魂魔力。 这次,秋晓薇回到彭州,说到底就是为了深爱的柯晓宇! 她要实现,与柯晓宇不止一次的发过誓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在合,乃敢与君绝! ……希望你呀,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记。慢慢地慢慢的,把我回忆,慢慢的把我忘记…… 只是覆水难收,人的脚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首先,在柯晓宇的认知里,是自己负情在先。 柯晓宇不是李家,自己也没有做成杜十娘,倒是自己不过是桃花般的春风一度,然后呈现的只是利己主义。 纵然,自己千辛万苦都愿意,可是柯晓宇怎么想?梅凝霜的地位怎么处理?特别是他家的那个霸蛮公主柯清苑,一直防贼一样的对待自己,她是个绕不过去的现实! 这夜,秋晓薇在彭州市最着名的大街上,徘徊踟蹰到东方一抹紫红变成金红的靓丽。 秋晓薇终于打定了主意! 稍微休息过的她,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涟泉区北边的苏鲁两省交界地界的黄泥套。 秋晓薇在柯晓宇的小说稿里,太多太多的看到黄泥套的印记。那里应该是柯晓宇小说灵感的来源地,也是念念不忘的桃花源般远离尘世的故土。 之前,秋晓薇在桃花开、杏花败的季节,曾经和柯晓宇去那里领略过山野景致。是个一花一木一草一世界,修心养性的好所在! 大套连小套,最让秋晓薇动心的出于深山窝的桃花套。也就是之前,柯晓宇浓笔重墨的黄石中的姥娘家的所在地。那里显得山林特别幽深,白云缠绕的山头,薄雾笼罩的山涧,让在大城市的喧嚣中烦恼的人,特别能静心。 秋晓薇去找的第一个人是卫中生。卫中生是柯晓宇关系密切工友,后来俩人联手搞过市场开发,是埋藏经年的老酒。 卫中生带着秋晓薇拜访的第一个家庭,是毋行野和玉芃芃两口子。毋行野和柯晓宇是文字交还是老工友,俩人有共同的兴趣去向,玉芃芃也是个见过大世面,对现实理解透彻,有着前卫想法的知识女性。 接着,堆雪球一样,他们联系了言悟煦、丁美丽,乔云飞、于丽英两对夫妻。 后来,不知道煌彤炜和魏玉梅两口子,从哪里得到的信息,拱的一头疙瘩,也想加入到这个小群体中来…… 看到大家坐定以后,秋晓薇看着自己很亲切的笑,说请卫中生说明来意。 刹那间,柯清苑觉得血压升高,手冰凉! 她不由的又偷偷瞄了秋晓薇几眼,看着秋晓薇春风得意的样子,柯清苑不由得泛起嘀咕: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干什么好心? 看着卫中生几人笑眯眯的看着柯晓宇两口子,那样子就像是有什么大喜事。柯清苑不由得心里边直打小鼓:他们别是秋晓薇做过工作,来逼宫的! 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恐惧,让柯清苑看人的眼睛有些变形。心里的弓弦紧绷,准备不惜一战,来维护母亲的利益! 卫中生似乎看出了柯清苑心里的紧张不安,他倒是很镇定。慢慢的拧开自带的旅行杯,快意的呷了两口,舒服的首长习惯的嗯哼两声,伸出手指指点着说: 钱钟书的围城里,有关婚姻的名言:没进城的人急着进去,进去的人想办法出来。 这句话,今天我借用一下:我们当年生活在矿区——城乡结合部的人,期望成为城里人,现在又想回到自由的乡村去。再呼吸,少年乃至壮年时期的新鲜空气, 现在对乡村的年轻人来说,急于进城寻找就业,创造财富的更多机遇。对我们老年人来讲,期望回归大自然,到乡村去圆满田园梦。 我们是农耕民族,热爱土地,喜欢种植。一辈子忙于工业化的建设,跻身市场经济的大潮,现在我们老了,期望陶渊明那样的田园诗般的生活。 这似乎很合乎潮流! 卫中生的确是很好的演讲家,他丰富的表情,煽动的表情,让这一群已经被暮色迷惘了很久的老人,激动的拍起巴掌。 柯清苑也是听得心里一热,随着大家对卫中生鼓掌。 卫中生,如同列宁在一九一八电影里的演讲镜头,双手往下一摊,止住大家的激动。有什么办法,曾经的热血沸腾,已经注定了他们今生的路径,他们不是修正主义,还保持着信仰和高举手臂的宣誓。 看到大家静下来,卫中生继续说:现在我们年纪大了,如同一部老机器,各个零件都磨损到随时可能出问题的程度。 过去人们常说,人老从手脚老起,人老从牙齿老起。其实,何止是腿脚和牙齿,我们的五脏六腑,重心已经前移,走路磕磕绊绊向前跌去,就是我们的现实。我们已经是座老化建筑,不只是外表的色彩跟不上时代,影响着环境。而我们的水电系统、控制系统、内里的装饰,已经脆弱的,随时可能致命一击。 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食,知天命安本分,已经不再是个传奇。 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 我们无愧于那个时代,现在的经济繁荣是站在我们肩上的攀登。我们微薄的养老金,不是后代的施舍,那是我们早年股票的红利。 我们不后悔当年的付出,不争论当年的智和愚,共和国会牢记我们洒下的汗水,铸就民族骄傲的基石。 说到这里的卫中生,眼睛有些潮湿,屋里的一干听众都有些哽噎。包括一向叛逆骄纵的柯清苑,此时也心里戚戚。 卫中生稍微低低头,然后更高的把头昂起:只是,我们不得不清醒认识一个现实…… 屋里人虽然有些和他交流过,现在也是盼望他说出下句! 我们的现实是:从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到跨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我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在组织的或没有入过党的人,在他们生殖的旺盛时期只要了一个孩子。 当然了,这里不包含那些利用政策缝隙的人,生育了多子女。前几天看奥运新闻,说一个没拿到奥运金牌的女孩哭泣,说她有五个弟弟在等待她养活。新闻后边附着她笑嘻嘻的父亲的照片,我们都不是那样的人,生养孩子早已服从国家的利益。 在座的老人,没有一个不是独生子女的父母,小皇帝、小公主。但由于,孩子少造成的畸形教育,就是一个孩子,已经让各家的生活每天鹅窝捣一棍的存在。 人不知不觉就老了,繁忙辛苦了一辈子,是到了该修心养性的阶段。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