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将军妻》 第1章 受召 宁德二十四年,春 “主子,前方三十里外有个村落,要想在天黑之前赶达,咱们要加快速度了。”柒锋循着记忆,回想起前路,加快速度追上前方赶路的人。 “嗯,所有人,加快速度。”马背上的少女听罢,奔驰的速度未减,同时下达命令。 “是。”身后人紧跟着加快速度。 一行人疾驰而行,夕阳逐渐西落,扬起的尘土在众人身后回归大地,只留下马蹄印记录着他们的痕迹。 “吁——”沈青羽勒紧缰绳,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柒锋驱马上前,问道:“主子,前面就是村落,为何不加紧赶路,在此停下?” 沈青羽未答,盯着前方熟悉的村落,真是久违了,都城。 柒锋见沈青羽眉头紧蹙,盯着前方的村落,警惕道:“村落有问题?” 身后众人忙环顾四周,提高警惕,不是他们草木皆兵,而是主子的感知从未出错,凭借这一点,带领他们躲过无数次明刀暗箭。 沈青羽回神,摇摇头:“并无,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柒锋听言,浑身气势稍散,但还是未完全放松,过了这个村落还有几十里就到都城,到那时才是放松的时候。 “天色已晚,咱们到村落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发。” “是。” 竹溪村,沈青羽一行五人策马而入,寻了一处最大的村院借住,这里离都城不远,没有边城村落那般门户紧闭,村民也未受战火波及,对外来人仍抱有善意。 柒锋前去联系都城的人,青鸟和白鹭端着吃食进门,眼见她们进来,沈青羽便示意大家先吃饭。 他们一行人从边城出发,一路都未休整,只在快到都城时才放慢脚步,路上风餐露宿,确实疲惫不堪。 “主子,此次入都城,也不知陛下是何打算?”隐枳实在是没想明白宁德帝的用意。 一个月前,李公公带着宁德帝口谕,让沈家嫡女沈青羽回都城为沈家老太君祝寿,但又不让沈父回去,仍令其驻守边城。 大齐边城以北是北疆,北疆多草原,以游牧为生,多年来与边城虽有纠纷,但也只是小打小闹,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如今正值初春,万物复苏之际,北疆各族群正忙着休养生息,每年这个时候是边城最安宁的时刻,但宁德帝以为老夫人过寿的名义令主子回去,却让将军镇守边城,真是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沈青羽安静的吃饭,心中也是不甚明朗。 当今陛下号宁德,少年登基,一手将这待废的山河重整待兴,不可不谓其明君,但膝下除了三皇子和七皇子,其余几位成年的皇子都是纨绔子弟。 因此,朝中官员可分为三派,分别是三皇子派系,七皇子派系,和保皇派。 宁德帝已至不惑之年,太医日日请平安脉,未有不好的消息传出,但沈青羽知道,宁德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多年的操劳已掏空其精力。 如果好好休养,陛下的身体未尝不可撑到花甲之年,但去岁,贤妃身边的侍女突然入了陛下的眼,一路从宫女升至夫人,位份仅次于妃位,可谓是陛下登基以来独一份,朝中上下均有耳闻。 陛下年过不惑,突然沉迷女色,日夜操劳,这身体也越来越差,太医虽日日照看,但也不敢明言,只隐晦的提醒,但陛下显然没听进去。 如今身体越来越差,虽表面无碍,但内里犹如被蚁虫掏空的树木,已呈枯朽之相。 随着精力的溃散,陛下的心神也越发多疑,如今诸子成年,明面上兄友弟恭,但底下的纷争却不断。 “主子,收到都城传来的消息,三皇子失踪了。”众人吃完饭,柒锋才从外面赶回来。 沈青羽心下一沉,他们还未到都城,都城的水就先乱了。 隐枳皱眉:“这都城风云涌动,我们还未回到都城,七皇子那边就时不时上门,打探将军和主子的消息,现如今,三皇子失踪,恐怕与七皇子一派脱不了干系。” “我们此番回都城,也不知是何情形,主子,是否要打探三皇子行踪?”柒锋询问道。 沈青羽手指敲着桌面,脑中思绪万千,宁德帝只有膝下虽有七个皇子,但仅有两个可堪成气候,七皇子谢忱阴狠毒辣,惯行小人之事,但母家底蕴深厚;而三皇子谢煜素有贤明,虽是宫女所出,但能让朝中众多官员信服,其心计可见一斑。 若是如梦境一般,三皇子其实是最佳帝位人选。 沈青羽摇摇头,“不用,我们按计划进城,无需多做安排,陛下膝下几位皇子已长成,此时正是人心浮动之时,我们不宜动作,还是低调行事。” 柒锋几人点点头,不再言语。 众人商议过后散去休息,青鸟接了热水进来,为沈青羽解发梳洗,白鹭则铺好床铺,房内一时只闻水声。 沈青羽接过青鸟手中的布巾,仔细的擦拭这一路的风尘,这一路,她都加紧行程,没有好好梳洗过。 青鸟在一旁侍奉,看沈青羽还是沉默不语,总算憋不住了,“主子,您这一路,又是风餐露宿,又是加紧赶路的,离老夫人的寿辰还有半月呢。” 沈青羽梳洗完毕,将布巾递给青鸟,才缓缓道:“一切我自有安排。” 眼见青鸟还要追问,白鹭赶紧结束手中事物,制止道:“主子,床铺铺好了,今晚您可以安心休息一下了,我们就先出去了。” 沈青羽点点头,青鸟被打断,还要再问,白鹭赶紧将她拉了出去。 “白鹭姐姐,你拉我作甚?”青鸟一脸不满,她还有没问完呢。 “你呀,真是没眼色惯了,主子的事情也敢多问?”白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也没问什么呀。”青鸟也很委屈,她什么都没问着,还要被白鹭训斥。 “主子既不想说,自有她的道理,你呀,以后还是多长长心眼吧。”说着,还点了点她的头。 青鸟晃了晃脑袋,嘴里嘟囔了几句。 白鹭看着她单纯的样子,心底叹了一口气,还是个孩子呀。 夜幕遮住这一片天地,初春的风还带着一丝寒意,顺着开了缝的窗户吹进屋内,卷走这仅存的温暖。 “不,不要,爹——!”沈青羽从噩梦中惊醒,猛的坐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冷风吹过,沈青羽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轰隆——,闪电伴随着雷电的轰鸣声亮起,沈青羽抬头望向窗外,三更天的夜里不见声响,唯有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 若是如梦境一般,那三皇子就不是可托付之人。 但梦境也不可全信,她能走到今日,靠的不是这似预言一般的梦境,而是自己。 她掀开薄被,走到窗前,看着这漫天雨幕下的竹溪村,思绪仿佛还在梦中。 沈青羽眼底划过一丝阴霾。 这不是沈青羽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梦中,她只是个闺阁小姐,并未跟着父亲到边城,母亲早逝,父亲驻守边城,她只能跟着祖母沈老夫人。 但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这话放在沈老夫人身上格外贴切,在沈老爷还在世时,沈老夫人尚且还算公正,但沈老爷过世后,沈老夫人偏宠二房的心越发不加掩饰。 对比不听她的话,偏要娶沈青羽娘亲的父亲沈磊,她的二叔沈焱可谓是沈老夫人的孝顺儿子,不仅如其所愿的娶了沈老夫人的内侄女李氏,还生下了沈家的大孙子。 反观沈青羽娘亲,入门后两年才艰难怀胎,最终难产生下沈青羽,来不及看孩子一眼便撒手人寰。 这也让沈青羽落下个克母的名声,父亲不在,祖母不喜,使得她在府中的日子格外难过。 在冷落中,沈青羽到了及笄之年。 因沈老夫人不喜,府中下人也上行下效,对沈青羽也多有怠慢,及笄礼也办的甚是敷衍。 而沈将军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城,无召不得回都城,无人可为沈青羽撑腰。 于是,及笄的第二日,她便带着侍女去往城外的寺庙,为母亲点上一盏长明灯。 梦中的那些年,沈青羽都会为母亲秦氏供奉长明灯,从不间断,这一点倒与她相似。 但梦中及笄那年,她在路上遇到了受伤的三皇子。 当时天色尚早,但由于人手不足,风雨欲来,她权衡之下选择带上受伤的他,打算到寺庙再找大夫医治。 到了寺庙后,她遣人去寻医,并在寺中小僧的安排下,将受伤的三皇子安排在禅房中,留下足够的银钱后,她便不再过问,毕竟男女有别,救他已是日行一善,全当为母亲积福。 但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利用这救命之恩,害得她和父亲不得善终。 想到此,再回想起刚刚的梦境,沈青羽心中戾气恒生,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合年龄的锋芒。 这一次,她只想安稳度日,若那些不知死活的魑魅魍魉还要招惹她沈家,那就别怪她遇神杀神,遇魔杀魔了。 第2章 遇见 轰隆——,一声闷雷打断沈青羽的思绪,也不知她沉思了多久,寝衣已有些潮湿,正待转身上床,就听见屋外传来白鹭的声音。 “主子,您睡了吗?” 沈青羽脚步一顿,转身去开门,“何事?” “主子,门口有动静,可要前去查看一番?”白鹭仍身着白日疾行的衣衫,满脸警惕,未曾因夜晚休憩有一丝懈怠。 “去吧。”沈青羽也想看看这么晚了,有谁能上门。 “是。”白鹭退下,去寻柒锋一起前去查看。 有这么个插曲,沈青羽的睡意也消退了不少,并未急着入睡,而是披上外衣,将屋内蜡烛点燃,静坐沉思,快到都城,也该想想下一步了。 梦中,祖母沈老夫人本就不喜母亲,更厌恶她占了父亲的人和心,导致父亲迟迟不肯续弦。 后来,沈老夫人退一步,要求父亲纳妾,只为传宗接代,但父亲以外敌不除,无颜成家拒绝了,这可把她气坏了,扬言再也不管父亲的事了,连带着也不喜欢她。 但是,随着父亲的官职越来越高,回京接受封赏时,沈老夫人也像是想起有她这个孙女,赶紧让人将她接到身边去。 那时的她尚且年幼,身边只有奴仆几人,而东陵又以孝治国,她无法忤逆老夫人的决定。 没想到,父亲在时,沈老夫人对她关怀备至,这也让准备带沈青羽去边城的沈父犹豫不决,一来当时边城战事未明,随时可能出现战乱,二来沈父失去爱妻后,已决心不再娶妻,也使得边城并无女眷照顾年幼的沈青羽。 当年,沈磊收到消息,妻子难产而亡,女儿无人照看,他悲痛欲绝,但当时北疆来犯,无法回都城,也错过了见妻子最后一面。 女儿孱弱,边城荒乱,资源匮乏,他根本没办法照顾女儿,想着留在都城还有沈老夫人,沈青羽是她的亲孙女,总不至于挨饿受冻。 在沈青羽三岁的时候,沈父在军中崭露头角,随着军功越攒越多,他的军职也越来越高,在沈青羽八岁那年,沈父因大败北疆,授封镇北将军,且统领数十万大军,镇守边城,陛下为嘉奖沈父,特赐镇北将军府。 而也是在这一年,沈老夫人想起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孙女沈青羽,将其带到身边教养。 边城战事稍歇,沈父也受召回都城,看到的就是沈青羽被安置妥当的样子,这也让他决心将女儿带在身边的决定暂缓。 待到将军府收拾妥当,边城又传来急报,沈父也没时间再多观察,只能临阵托孤,恳求沈老夫人照顾沈青羽,并将将军府托付给沈老夫人。 万万没想到,沈父前脚刚走,后脚沈老夫人就带着沈家二房登门入户,当家做主,还将沈青羽的房间让给了沈家二房嫡女沈青熙,并将她移至偏远的安居阁,美名其曰,安居阁幽静安宁,少有人打扰,可以安心养身体。 这话一出,沈青羽身边的仆从敢怒不敢言,乳母秦嬷嬷更是怒火中烧,怒骂沈家二房鸠占鹊巢,却被沈老夫人用以下犯上的明目赶出府去。 没了秦嬷嬷,沈青羽身边的婢女也被沈家二房以及沈老夫人以各种名义要走,换了一批陌生的奴仆,这样,年幼的沈青羽完全在沈老夫人的掌控下,一直过着名为照顾,实为看管的生活。 而沈家二房在将军府中也一直住了下来,有沈老夫人的遮掩,外人竟一时不知将军府的正牌主人乃是一直居住在偏僻小院的沈青羽。 沈父也因边城战事四起,一直未得召回京,这才让沈老夫人和沈家二房的阴谋得逞,鸠占鹊巢至今。 沈青羽想起梦境中在将军府中犹如透明般的自己,无人问津,下人也换了几波,没人知道她才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只当她是无依无靠,不讨主人欢喜的表小姐。 那些年,随着沈父胜仗越打越多,陛下也时不时的嘉奖将军府女眷,赏赐那是一箱一箱的往府里抬,而这些赏赐也被沈家二房视为囊中物,收入库房。 沈家二房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沈家二房的沈青熙,沈立仁姐弟两也顶着将军府的名头在外游走交际,风头无两。 沈青羽回想起梦境中的种种,仍觉得可笑,自己竟会被这般摆布,如今想起来,只觉十分陌生。 这也是她对这些梦境抱有怀疑的原因,她明明不是这般忍气吞声的性格,怎么会任沈家二房欺凌至此,还让他们赶走了秦嬷嬷。 但这些年,梦境时不时的出现,她总能通过梦境避开不少危险。 不过沈青羽也没有全然相信梦中的一切,因为她的梦很奇怪,有时是在战场上,有时却又在后宅之中,而这些都是她从未涉及的场所。 这次陛下所发的圣旨,就是一个全新的变数,在出发前,她就做了梦,梦中人影憧憧,不断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但却没一个人留下,醒来后,沈青羽的心中还是有种压抑的闷痛感。 所以,她决定遵从心中的指引,带着青鸟,柒锋他们先行出发,让沈家的贺寿队伍随后跟上。 这一路,沈青羽不曾放松,路线也没有规律,青鸟他们虽疑惑,但并未多问,只遵从沈青羽的指令。 到了竹溪村,沈青羽才感觉轻松许多,这才决定歇歇,没想到,这梦接踵而来。 这时,门外传来白鹭的声音,“主子,柒锋在门口发现一个男子,看着好像身负重伤。” “身负重伤?”沈青羽眉头一蹙,走到门口打开门,让白鹭进来回话。 “是。” 沈青羽想了想,问道,“这人有什么特征?看伤口是被何种利器所伤?” “看衣着非富即贵,但没有什么能表明身份的物事,身上的伤口像是刀伤。” 这个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会是谁设下的陷阱吗?沈青羽双指敲击着桌面,如此想到。 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次回都城虽是受召,但这一路她都是随心而行,也并未给边城和都城传递消息,谁能知晓他们的行踪? 与其这般猜测,不如等救醒此人再说。沈青羽下了决定,立即吩咐白鹭将人带进来。 “让柒锋将他扶到他们那,给他上药,等他明日醒了,问问情况。” “是。”白鹭得到命令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沈青羽又坐了一会儿,看看天色还暗,便将蜡烛吹灭,起身回床休息。 又是一夜潇潇雨,初春的雨还带着凉气,隐隐有些倒春寒的预兆。 在陷入深眠前,沈青羽还想着远在边城的父亲,也不知边城是何光景,天气转凉,父亲可有照顾好自己。 此时远在边城的沈父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身边护卫赶紧上前劝说,让其休息,沈父摆摆手,眉开眼笑道,“肯定是我家安桉在念叨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哪了,怎么还不传消息回来?” 一旁的副将回道,“小姐许是路上耽搁了,不过看时日,应该快到都城了。” 沈父摸了摸自己的发须,“也不知安桉这一路可还顺利,就带着柒锋他们会不会遇到麻烦,这老皇帝也不知如何想的,让我安桉一个人回去,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沈父想起便有些懊恼,后悔不该一时心软,听了沈青羽的撒娇痴缠,任由她脱离队伍先行一步。 副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家将军,只好无言低头,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好在沈父也不指望他回答,仍旧在那自言自语,为沈青羽担心。 雨后的清晨带着些许雾气,沈青羽自沉睡中醒来,半夜的一场梦并未给她带来影响,多日的疲惫让她后半夜一睡至天明,醒来时还有些轻松感。 这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鹭姐姐,主子为何还未醒,要不要去看看?”青鸟有些担忧。 “不用,主子想来是累了,毕竟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白鹭只觉主子休息的不够,并不想打扰她难得的休息。 “白鹭,青鸟,进来吧。”听见屋内传来沈青羽起身的声音,白鹭推门而入。 青鸟连忙将准备好的布巾,热水端进来。 洗漱完毕,沈青羽才问起:“昨晚救回来的人可醒了?” 白鹭边为沈青羽束发边回答:“还未,主子可要去看看?” “嗯,看看也好。” 收拾妥当,沈青羽去寻柒锋他们。 “吱呀——”,失修的木门发出年久的声响,屋内的两人抬头看向门口,见是沈青羽,忙起身行礼。 “见过主子。” “无需多礼。”沈青羽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昨晚那人如何了?” 柒锋侧身,露出身后躺着的人,“还未曾苏醒,隐枳看过,伤势颇重,可能一时半刻醒不了。” 沈青羽上前查看,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待看清此人面容,呼吸有一刻的停顿。 此人眉目清俊,即使面无血色也能看出其相貌不凡,但这并不是她顿住的原因。 此前十六年,她都未曾梦过都城的任何人,只昨晚,梦到这张脸,只一夜,沈青羽仍然能够记住他的面容,记住他冰冷的声音,更记得那刻骨的疼痛。 隐枳心细,察觉她面色有异,“主子,可是此人有问题?” 沈青羽回神,摇头,然后又点头,“若未出错,此人正是三皇子谢煜。” “什么?”屋内几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虽传来三皇子失踪的消息,但未曾预料竟在这遇见他。”隐枳说道。 “那怎么办,可要向都城传消息,告知三皇子的行踪?”柒锋问道。 沈青羽看了看床上的人,一时头脑有些纷乱,这人竟与梦中分毫不差,难道昨夜梦中之事都为真? 白鹭她们也有些猝不及防,昨晚还在商讨三皇子之事,今天就遇见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一刻,沈青羽就下了决定。 第3章 不明 “先别传消息,都城内敌友关系尚不明确,不宜暴露三皇子行踪。” “是。”众人异口同声应答。 沈青羽还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 “那现在,我们可要带着三皇子一起走?”柒锋问道。 “隐枳,他的伤势如何?可能受得住颠簸?”沈青羽问道。 “三皇子身上伤口较多,但只有两处刀伤比较深,导致他血流不止,高烧不退,目前虽已上药止血,但还不宜挪动,更经不起颠簸,以防伤口裂开。” 沈青羽点点头,表示知晓了,“那我们就静待两日。” 这户人家的女主人王娘子在看到屋中多了一个重伤的人,心中有些担忧,但又不好开口赶人。 “这位姑娘,不知你们可歇息好了?” 王娘子不敢去问沈青羽,一群人中,只敢看向温柔内敛的白鹭。 “王娘子,还要叨扰两天,你看我们这有个伤患,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实在不好现在就赶路。”白鹭拉着王娘子的手,拉着她出去。 王娘子面色犹豫,“可是…” 白鹭这时掏出一个荷包,塞到王娘子手中,“娘子辛苦,我知道娘子的顾虑,但这几日还要麻烦娘子,小小心意,请娘子收下,待我们离去时,必定重金感谢娘子相助。” 王娘子捏了捏手中荷包,心中不舍,嘴里含糊道,“这不是银子的事,万一…” “没有万一,只两日,治不好我们也会将人带走,不会让人在这出意外的。” 王娘子这才放心,将荷包握在手里,不舍的看了两眼,欲推又收,“姑娘,你看这,多不好意思,昨日都给过了。” 白鹭将她的手推回去,“王娘子,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 王娘子这才将荷包收回,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贵人们还未用膳吧,我这就去准备,农家没有太好的吃食,还请多担待。” 说着走向正房,“郎君,快出来,帮我生个火。” 沈青羽在房内听到王娘子的声音,神色未动,“你们看顾好三皇子,别让外人知晓他的身份,如今这三皇子不知是被何人扔到我们面前,一切都要万分小心。” “扔到我们面前?主子你的意思是这中间还有第三个人?” 沈青羽指了指床前的鞋子,“你们看三皇子的鞋,昨夜那么大的雨,屋外道路泥泞,鞋底却未见淤泥,可见是有人在其昏迷后,架着他扔到这门口的。” 众人看去,确实,三皇子的鞋底可比衣服干净多了。 “而且,你们忘了?这三皇子的踪迹可不是在这里消失的。” 隐枳这才想起他们之前收到的消息,“是了,这三皇子是在治理幽州匪患的路上失去了踪迹,幽州距离这里何止三五百里,怎会出现在这里?” 柒锋也摸不着头脑,但看主子神色凝重,一时有些担心,“不知是何人,用心如此险恶,竟将这烫手山芋甩到这里。” 沈青羽心中烦乱,一时也无头绪。 “隐枳,可能看出三皇子是否用过其他药物?” “主子是怀疑这人是想救三皇子?”隐枳一针见血。 沈青羽点头,隐枳上前,细细把脉,不一会,眉头就皱起:“主子怀疑的没错,是有人救了三皇子,并且用了上好的固本培元的药,三皇子此前所受的伤应该重的多,能坚持到这儿,可见救他之人废了不少力气。” “但很奇怪,若是想救他,就应该及时止血,最好不要挪动他,安心静养,但观三皇子伤口,并未做处理,好像只是封住他伤口的周遭筋脉,这才避免他在路上失血而亡。” “但…” “但那人用了上好的药只为了保他不死,并不在乎他是否会有后遗症,也不在乎赶路,以及环境可能造成他伤势恶化。”沈青羽接过话语,肯定的说。 “是的,昨晚没有细看,今天看这伤口,应是伤后没有仔细包扎,才会出现恶化。”隐枳叹气,若是处理得当,也不至于现在昏迷不醒。 “这人既想救人,又不想救人,你们说,那人将他放在门口,是有意,还是无意?”沈青羽看着床上的人说道。 众人都面色凝重,唯有青鸟振振有词:“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人本来想救人,但是吧,三皇子为人太差劲了,路上惹怒了那人,那人一气之下,随手把他扔在离都城不远的地方,让他看得到希望,却回不去。” “没想到,三皇子运气这么好,竟然随手一扔,就扔到我们主子面前,反而得救了。” “……” 众人瞬间无语,沈青羽也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青鸟还满脸茫然:“怎么,我猜错了?” 柒锋对青鸟的脑回路表示佩服,“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青鸟一听,脸上瞬间笑开:“是吧,我聪明吧,白鹭姐姐,你看,柒锋都夸我聪明。” 白鹭不忍直视:“青鸟,刚刚王娘子好像说要上山采菌子,你要不要跟去看看,说不定这山上有你想要的草药。” 青鸟果然被转移过去,“真的,那主子,我去看看。” 沈青羽点头,只想快点送走这个少一根筋的丫头。 少了青鸟,房间的氛围又变得凝重,隐枳说道:“无论有意还是无意,这人已经送到我们面前了,我们只能接着。” 沈青羽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男子,眼中明灭不定,“那就静观其变,看此人有什么后招。” 此时,远在南临,用心险恶的某人,“阿嚏——,主上,您看我日夜兼程,只为完成任务,尽早回上京复命,我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 坐在主位上的人,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吓得刚刚说话的人,连忙噤声,房内一时只闻呼吸声,屋角漏刻的声音滴答滴答,嵇白的汗也跟着往下流。 过了好一会儿,嵇白才听见翻页的声音,也终于听到了上方的声音,“下去。” 伴着男人清冷的声音,嵇白这才感觉落在他身上的压力陡消,不敢抬头,躬身退下。 “是,属下告退。” “主上,属下也告退。”始终没说话的若风也跟着出去。 “嗯。”男人低沉的应着。 陆弈穆静静坐在房间内,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灿若寒星的眼眸中闪过寒意。 手落在书桌上的卷轴画像,轻轻拂过画中人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若风出来时,还未等寻找,嵇白突然从身后的柱子后面冒出来,拉着他的胳膊离开文华苑。 “放开。”若风在他们离开院落后,冷脸说道。 “好嘛好嘛,生什么气啊,你这冰块脸,也不知道随了谁了。”嵇白嘴里嘟囔着吐槽。 若风抬头盯着他,一言不发。 “知道了,不说了,行吧。”嵇白落败,无奈认输。 “我这好不容易办完差事回来,连衣服都未曾换,你看,衣服都干了。你别说,我这身体素质,绝对的,阿嚏——” “好了,别逞强了,主上让你休养两天再过来,你这两天就好好养养吧。”若风拍拍胸口的衣服,说道。 “我就知道,主上还是信任我的,你看,这些外出的任务,主上从不让别人去,只吩咐我,由此可见我在主上心中的地位。”嵇白洋洋得意。 若风嗤笑一声,“有没有可能,是主上嫌你聒噪,故意派你出去,省的你在身边叽叽喳喳。” “你这就是嫉妒,嫉妒主上对我能力的肯定。”嵇白不听。 若风摇摇头,嘲讽的看着他,怎么看怎么欠揍。 “你,哼,本大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要回去休息了。”嵇白懊恼的甩甩手。 “这谢煜也不知哪入了主上的眼,命我千里迢迢去救他,竟还给他用这上好的大还丹,真是暴殄天物啊。” 想起给谢煜用的药,他就心疼,不过他也没让那谢煜好过,除了大还丹,他其他的药可一个没舍得用。 反正,主上只说了,保谢煜不死就行。 不过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转回来。 “差点被你带偏了,主上这次的心情为何如此差,我刚一进去,都不敢抬头。”嵇白疑惑,按理说,这次任务如此圆满,主上不说嘉奖,至少也不该如此生气,刚刚他差点没走出那间房。 若风看着眼前这个一根筋都在任务上的兄弟,有些无语,“走吧,主上的心思岂是你能猜的。” 嵇白还要再问,若风一个飞踢,他赶忙躲避,“说话就好好说,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若风充耳不闻,还要上前,嵇白只好求饶,“好好好,我不问了,我连夜赶路,现在可打不过你,你等我休息好,咱们再切磋切磋。”说着,赶紧跑路。 若风看着他的背影,收回攻势,转身向着府医处走去。 “主子,这都两天了,三皇子还未苏醒,我们怎么办?”柒锋敲门而入,走到沈青羽面前问道。 “隐枳怎么说?” “他说三皇子伤势较重,不宜挪动。” 沈青羽摇头,“那我们便不等了,你去附近找辆马车过来,然后唤白鹭过来,我有事要吩咐她。” “是。” 沈青羽虽救了谢煜,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梦境中的恩怨未曾发生的前提下。 不知道为何老天频频给她预示,但她并不想困于梦境,依赖梦境而活。 这一世两人并不相识,谢煜并未做出任何危害将军府的事情,明面上,谢煜是君,她是臣,谢煜她不得不救。 但也仅仅只是不让他死,虽说对梦境半信半疑,但沈青羽还是受到了影响,心中莫名的对谢煜产生怨恨,只要看见那张脸,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直有道声音在诱惑她,要她动手杀了他。 “主子。”白鹭跨门而入,径直走向沈青羽。 “白鹭,你去收拾下行囊,等会柒锋将驾车过来,你和他一起将三皇子扶上车,你比较细心,路上看顾着些,别让他死就行了。”沈青羽吩咐道。 “是。”白鹭答应着,心中对主子的语气有些惊讶,但未多问。 “青鸟呢?”沈青羽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这么久了,竟然都没看到青鸟。 “回主子,青鸟之前和王娘子上山采菌子,发现周边有很多草药,今天一大早就拉着隐枳又上山采药了。”说起这个,白露也是无奈。 青鸟性子跳脱,对什么都是一时兴起,耐不住性子,没想到独独在制毒解药这一方面很有天赋,主子身边的人谁没有被她嚯嚯过,弄的大家看到她就要躲着,躲不过就跑。 那些毒药倒也不致命,但她能让你生不如死,偏偏青鸟还能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并且记下大家中毒的表现,争取改进配方,这一来二去,大家更害怕了。 沈青羽了然的点点头,这竹溪村山清水秀,背靠大山,可能真的有青鸟看得上眼的药材。 “那就随她去吧,你先去收拾,等青鸟他们回来我们一起出发。” “是。”白鹭转身退出去,沈青羽在其走后,将目光放在相隔不远的院子上,那里正躺着三皇子谢煜。 沈青羽看了好久,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脑海中梦境与今生交织,一个告诉她要忠君爱国,不要为了未发生的事陷沈家于不忠不义之境;一个声音却不停地强调谢煜未来会做的事情,让她先下手为强。 最终,还是一方压倒另一方,沈青羽终是做不到为了一个可能改变的将来杀害一个现在无辜且伤重之人。 “主子,你看,我挖到了什么?”门外,青鸟欢快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很快脚步声就到了门口。 沈青羽起身去看,只见青鸟一身布衣,手里还拿着几根似草似花的植物。 隐枳手中拿着背篓落在后面,一脸无奈。 “什么,这么开心。”沈青羽如她所愿的问道,“这是七星草,制毒可有奇效,之前在边城我苦寻不到,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村落中却有。”青鸟一脸惊喜。 “那还是青鸟比较厉害,这么不起眼的草药你都能找到。”沈青羽满目赞赏,青鸟心思单纯,有时傻傻的,但在制毒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虽无隐枳那般救人的功德,却也有另一番作为。 隐枳放好背篓,没好气的走过来,“找我的时候说是看到很多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错过可惜,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株鸡肋的七星草。” 青鸟不服气,“七星草我可是找遍边城都没找到,如何不珍贵?” 隐枳:“所以你就诓骗我去替你采?” “怎么是诓骗,你就说是不是珍贵药材?你能在别的地方给我找到?” “哎,你…” “好了,正好你们都回来了,准备出发了。”沈青羽打断他们对话,再争论下去,两人估计又要打起来。 “是。”青鸟不甘不愿的应答。 隐枳则去将采回来的草药简单处理带走。 虽不是什么珍惜的药材,但也聊于胜无,这些药材刚好可以制些止血药,弥补用于三皇子的而缺失的药。 白露看着鼓着小嘴回来的青鸟,有些好笑,“又和隐枳吵起来了?” 青鸟忿忿不平,“那个大木头,竟然说七星草鸡肋!他可知七星草可麻痹神经,制毒可是关键。” “好了,念在他帮你采药的份上,让让他。”白鹭可在里屋听见了,隐枳那样平稳的性子,差点没被激的打起来。 隐枳沉稳,也就青鸟才能让他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白鹭顺毛撸,“隐枳他在医术上虽有建树,但论用毒,在你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没看到你的毒他有时也解不了吗?所以七星草这样珍贵的草药,他不了解用途是很正常的。” 青鸟还小,听见白鹭的话,心里很是高兴,“也对,肯定是他技不如我,嫉妒我。” “白鹭姐姐,主子说我们要出发了,有什么要我收拾的吗?”青鸟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么一小会儿就把刚刚的不愉快忘在脑后了。 白鹭笑笑,“没有什么要你帮忙的,你只要收拾好你自己就行了。” 看着自己身上草屑与泥灰混杂,青鸟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角。 “嘻嘻,那我去收拾下我自己。”说着,蹦蹦跳跳的带着七星草回屋换衣服去了。 第4章 谢忱 沈青羽站在窗前,看着他们嬉闹。 青鸟本是她在边城捡来的,边城常年战乱,因战争失去亲人的不知凡几,青鸟不是最可怜的,却是在最恰当的时机来到沈青羽面前。 这些年,青鸟始终小孩子心性,又擅毒,每每研制出新的毒药就想找人试药,起初别人不知道她的毒的危害,架不住她撒娇就同意了,但几次下来,大家都知道她的毒药霸道,虽不致死,但却让人生不如死。 偏偏青鸟为了看毒性,一时还未研制解药,这就苦了试药的人,久而久之,就没人敢给她试药了。 而隐枳没为青鸟试过药,但被青鸟试过药的人找过隐枳帮忙解毒,青鸟知道后很生气,为了跟他比,不停的改进配方,直到隐枳解不开为止。 隐枳解不开,青鸟的毒就更没人敢试,好在柒锋他们后续抓到了很多奸细,为了逼供,柒锋向青鸟借过几回毒药。 这也打开了青鸟的新思路,后来一旦研制新毒药,她就催着柒锋他们去抓奸细,几年下来,边城内奸细闻风丧胆,若不是迫不得已,奸细绝不冒头,边城因此风平浪静了许多年。 想想令北疆奸细闻风丧胆的刑讯制造者竟然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沈青羽也是不得不感慨,想来北疆也是难以置信,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找青鸟,但就是毫无头绪。 “主子,可以出发了。”白露在外请示。 “好。” 沈青羽出了这院子,便跨马而上,身姿挺拔,一双杏眸熠熠生辉,墨发简单的束起,一身的简明干练,却又不失柔美。 这时阳光正好,连着两日的暖阳将大地的潮湿驱散,正适合赶路。 谢煜被柒锋放在牛车上,他跑遍全村,也未见谁家有马车,可见对于竹溪村的村民来说,马车是个奢侈的物件。 牛车上铺了几层稻草做缓冲,牛车是借的村里人的,柒锋给了银子,让他帮忙驱赶牛车。 沈青羽看了牛车上的谢煜,未置一词。 待到青鸟他们都上马,沈青羽这才启程。 兴华镇,这里是离竹溪村最近的城镇,附近各大村落的城镇中心就是这儿。 在竹溪村的人将沈青羽他们送到这后,怎么也不肯再往前送,没办法,沈青羽他们只能入城镇换马车。 “主子,这离都城不远了,今天可要直接入城?”白鹭问道。 “嗯。”沈青羽点头。 “那位怎么办?”白鹭示意后面的谢煜。 “让柒锋买一辆马车,将三皇子挪进去,入了都城后,你与柒锋将三皇子送至其府邸,记住,不要暴露将军府。”沈青羽下马低声吩咐。 “是。”白鹭一如既往的听从沈青羽的指令,从不多问。 柒锋前去置办,沈青羽他们则留在原地休整,很快,柒锋就驾着一辆马车而来。 柒锋将谢煜扶到马车里,然后才出来。 “主子,那我们先行出发,到都城后再汇合。” “好。” 就这样,一行人分两路,先后离开了兴华镇。 傍晚,都城内,人来人往,是不同于边城的繁华热闹。 入了都城后,就不能再驾马而行,沈青羽三人在过了城门那就下了马。 “主子,这都城好热闹啊。” 沈青羽看了看周围百姓的笑容,点点头,“是啊。”清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笑容。 “快让开,都给我让开!” 从后方传来一道嚣张的叫喊声。 沈青羽回身看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驾马疾驰而来,全然不顾路上的百姓。 而守城侍卫看见这般情景,竟也无动于衷。 眼看就要与迎面而来的马车相撞,沈青羽手下一翻转,一枚珍珠从袖子里射出,下一刻,马儿的嘶鸣声响彻这条街。 “哎呦——” 伴随着马儿的伏地,马背上的人也自然摔了下来。 只见这人从马背上翻滚下来,直滚了数圈才停下来。 “谁?是谁谋害本公子?” 那男子坐在地上,半天才坐起身,抬头环顾四周,誓要找出刚刚害他摔倒的人。 沈青羽正待站出来,马车里传来一道声音,“真是好大的威风,在都城内也敢纵马疾行,可有将这都城律法放在眼里?” “谁?是谁?还不快出来了,装什么缩头乌龟。”这男子显然嚣张惯了,根本没把纵马一事放在心上。 “大胆,就你?也配见我们主子。”马车上,坐在外面驾车的男子一脸嘲讽的看着黄公子,满眼不屑。 男子脚步虚浮的起身,周围的百姓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零星几个看热闹的人还留下。 都城脚下,不是人人都有胆子看热闹,一个不好,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 他心中一阵恼怒,“你可知我父亲是谁?一个小小的贱奴,竟敢如此和我说话?” 马车里并未再传出声音,只见外面的男子嗤笑一声,举起手中令牌,他看一眼,瞬间低下头,腿一软跪倒在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七…” “好了,自己去京兆府领罚,若再有下次,你也就不用出现在都城里了。”马车中的声音打断他。 “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说着,连马都不要了,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沈青羽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心中对这马车中的人也有了猜测,但她并未多说,准备继续前行。 “这位姑娘请留步,刚刚多谢姑娘仗义出手。”马车中的男子又出声,沈青羽脚步一顿,并未停留。 眼见沈青羽快要走过,马车里的人这才掀起窗帘,伸手阻拦。 青鸟,隐枳赶紧上前:“放肆!” 沈青羽抬手制止,“不知阁下拦住我,是有何指教?” 谢忱听到清冷的女声在身侧响起,抬头就入了对方如声音一般清冷的眼眸中,一时有些愣怔。 青鸟见此,只觉此人极其轻佻冒犯,有些不满的咳了一声。 谢忱这才回神,“在下无意冒犯,只是想多谢姑娘刚刚出手相助。”说着,便递过来一块玉佩,“这块玉佩乃是谢礼,弥补刚刚姑娘的损失,若姑娘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可拿着这玉佩到永安侯府。” 沈青羽看着这玉佩并不接,区区小事,一粒珍珠还不值得用玉佩相抵,而且刚刚我若不出手,想必以阁下的身手,也能解决。” 谢忱听罢,手一顿,收回手中玉佩,“还是要多谢姑娘。” “不必,告辞。”沈青羽双手抱拳回礼,不再多言,转身牵马离去。 “殿下,这是谁家小姐,怎的如此无礼?”马车前的男子,也就是杜仲有些不满。 “闭嘴。”谢忱放下窗帘,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脑中还在回想刚刚少女的眉眼。 另一边,青鸟也在吐槽,“这都城的人甚是没有礼貌,没规矩,都城内纵马,主子帮了他们,他们不说下马感谢,还施舍一般送个玉佩,就这样的玉佩,主子多的是。” 隐枳没说话,但看他紧蹙的眉头,就知道心中对刚刚谢忱的行为很不满。 “你可知刚刚那马车上坐的是谁?”沈青羽反问青鸟,青鸟摇头不知。 隐枳想起刚刚那人的话,“此人莫不是七皇子?” “嗯,虽然马车上无甚标识,但刚刚那马车前的人亮了令牌就震慑住了人,想来不是等闲之辈。”沈青羽分析道。 隐枳点点头,“还有永安侯,这是贤妃的母家,除了七皇子别无他人了。” 青鸟这才反应过来,“听说七皇子眦眦必报,那刚刚没接他的玉佩,他会不会恩将仇报啊?” 七皇子谢忱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若是因为刚刚对主子怀恨在心,也不无可能。 沈青羽摇摇头,“我们才回都城,又不认识他,刚刚若是接下他的玉佩才是麻烦。” 青鸟在一旁听的懵懵懂懂,她不懂别的,只感觉这都城风水真不好,才回来,主子就和三皇子,七皇子接连相遇,怎么看都不像好事。 “主子,我们还能回边城吗?”青鸟有些担忧。 沈青羽失笑,“傻丫头,当然能啊,这次回来就只是为了贺寿,等老夫人寿宴一过,我们就启程。” 青鸟这才展颜,继续看这都城风光。 三人一路步行,很快就到了镇北将军府。 “主子,将军府可真气派啊。”青鸟看着门口的两座雄狮石雕,颇为感慨,无论看到多少次,都觉得都城的将军府气派。 不同于边城的将军府,这都城的将军府坐落于玄武街,这条街是距离皇宫最近的一条街,住在这里的无不是大臣官眷。 镇北将军府的牌匾还是陛下亲赐,虽说主人不在,但附近谁人不知将军府的地位。 “走,咱们进去。” 沈青羽拾级而上,门口的守卫见状,赶忙跑过来询问:“来者何人,可有拜帖?” 隐枳从腰间取下令牌,守卫一见,竟是将军府的令牌,瞬间低头行礼,而后引导他们进府。 管家王冲这时接到消息,匆匆忙忙向前院赶来。 “小姐,可是小姐回来了?”人未至,而声先到。 沈青羽停下进院的脚步,转身看去,只见管家胖胖的身子艰难的跑过来。 “王伯,是我。”沈青羽笑着回道。 管家王伯一看,瞬间老泪纵横,“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快让王伯看看,可是受苦了。” 王伯是母亲的旧识,父亲被封为将军后,秦嬷嬷跟着她去了边城,而王伯就留在这里守着将军府。 沈青羽无奈的顺着王伯的摆弄,跟着转了一圈。 “瘦了,比之前瘦了,我可怜的小姐。”王伯一看,又要大哭,沈青羽无奈的看向青鸟他们,希望他们阻止感情泛滥的王伯。 “王伯,你倒是没瘦啊,肚子还是这么大。”青鸟接收到信号,赶紧上前打趣道。 “胡说,我想小姐想的夜不能寐,怎么会胖。”果然,王伯还是那样。 “呵呵。”青鸟在一旁但笑不语。 “嘿,你这个小丫头,还是一样的古灵精怪,一点没变。”王伯拍了下青鸟的额头,瞬间忘了哭诉。 “小姐”,王伯转头看向沈青羽,没想到她早已进了前院,“我的小姐哎,可要好好梳洗一番?看你舟车劳累,身边这些小丫头肯定照顾不好你,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安置。” 青鸟在后面翻翻白眼,学着王伯的动作,隐枳无奈,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沈青羽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王伯在一旁喋喋不休。 “隐枳,发消息给路上的行程队伍,今晚务必赶到都城,七皇子看到我们了,日后若是遇见,提起此事,又是一桩麻烦事。” “是。” 王伯这才消停一会,“怎么了,小姐,你怎么会碰见那个煞星?” 沈青羽端起杯子的手不停,“煞星?七皇子” “这都城谁人不知,七皇子手段狠辣,做事不留情面,碰见他有礼也要退三分。”王伯说起来,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王伯,可与七皇子有冲突?” “这哪能啊,我只是个管家,怎么会惹到七皇子。若是真有,焉能活到今日?” “七皇子这么凶残?”青鸟问道。 “对,就是这么凶残,而且不是道听途说。”王伯正经道。 “还是两年前的事了,千金阁来了位江南来的花魁,听说那可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凡是见过的男人,无不为之倾倒。”王伯说着,脸上满是憧憬。 青鸟看了,捣了捣隐枳的身体,隐枳没搭理她。 “这么说,王伯您是见过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了?”青鸟打趣道。 “这倒没有,只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王伯一个机灵,立马反驳。 “这些都不是重点,这花魁一来啊,整个都城都沸腾了,达官贵人都想一见,但就是千金难求。” “那为何还有这样的名头传出?”青鸟疑惑。 “我也不知,只是我听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传闻。”王伯也没想到。 “后来啊,这千金阁的老板竟然让人开起了拍卖会,这第一名可得到一亲芳泽的机会。”王伯惊叹。 “所以,王伯你还是去了吧。”青鸟插嘴。 “去,你个小丫头片子,我那是去见见世面,可不是为了那什么。”王伯中气不足的说道。 “青鸟。”沈青羽眼神警告。 “好嘛,我不说话了。”青鸟双手一捏,嘴巴闭紧。 隐枳笑着瞥了她一眼。 “小姐,你是没看到那场面,整个千金阁那是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我险些没挤进去。”王伯想想,都觉得那窒息感还在。 “后来呢?” 第5章 面圣 “一开始别人也不知道七皇子在场,还是后面竞价时,有个从地方新升上来的五品官家的儿子闹事,自己钱财不够,就想闹事,非要见这花魁娘子,还当这都城是那偏远小城呢,这都城一块砖砸下来,都能砸到几个官员大臣,哪容得他一个区区小官之子作乱。” “都不用七皇子出手,七皇子的侍卫一掌就把他打趴下了,他还要嚷嚷着要让他那五品爹打断七皇子的腿。”王伯想想就觉得可笑,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即使没有七皇子,千金阁也不是他能捣乱的地方,殊不知千金阁这么多年能在都城屹立不倒,这背后的水深着呢。 每年从地方升上来的小官不知凡几,但总有几个约束不好家里的小辈,每每上演一番好戏,没有踢到铁板还好,碰上那硬茬,祸及家族的不是没有。 “七皇子竟公然逛青楼?”沈青羽问道。 “对啊,圣上可是下过御令,官员不得狎妓,七皇子这是公然抗令?”青鸟惊道。 “这七皇子可没露面,我是识得那侍卫腰牌,在场的能识得腰牌的哪个不是朝中官员,哪个敢告发?”王伯说道。 沈青羽接过话语:“七皇子凶名在外,无人愿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若被陛下知晓,七皇子最多是禁闭思过,但这告发的官员不仅要承担狎妓的罪名,还要承受七皇子的报复。” “对,所以在场的人即使认出来,也没人说话。” “后来呢?七皇子应该还做了别的事吧。”沈青羽笃定。 王伯一脸的赞同,“是,那小子口出狂言,七皇子哪能放过他,当场就让人将他腿打断扔出去了。” “这倒在意料之中,七皇子此人心狠手辣,岂容这无名小辈冒犯。”沈青羽说道。 “若只是这样倒也无妨,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但七皇子事后让人参了那小官一本,可怜那五品大人前脚刚升上来,后脚就被发放到更偏远的岭南去了。”王伯满是唏嘘。 沈青羽说道:“这岭南气候炎热,且多毒虫,官员们最害怕的就是到那为官,做不做出成绩不说,命都难保,这七皇子委实有些狠辣。” 青鸟感叹:“啊,这七皇子做事也真不留余地,这样岂不是连同官员全家都得迁至岭南。” “谁说不是呢,只可怜那小官被儿子连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到都城。” “那位花魁呢?”沈青羽问道。 “花魁?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当晚那出闹剧一出,没人再关心那美人最终花落谁家,且那件事后,花魁也销声匿迹了。”王伯也不清楚,“不过,有人说那花魁入了七皇子的青眼,被七皇子金屋藏娇了,要不然他怎会为她解围。” “且当时也是因为七皇子参与其中,才无人敢竞价。” “哦?”沈青羽食指敲击着桌面,有一些不对劲,一道思绪闪过,但太快了,她也没抓住。 “没想到,这七皇子这么凶神恶煞,背地里竟是个风流好色的主儿。”青鸟在一旁说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惊呼道,“那他今天拦住我们,难道是看中主子的美貌?” 隐枳立在一旁,没有搭腔,他向来是读不懂青鸟的想法。 “好了,莫要非议皇室中人,你去看看白鹭他们回来了吗?”沈青羽不想多说今日之事。 “好吧。” 但王伯显然是听到了,“小姐竟是遇见七皇子了?” 沈青羽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伯有些急:“小姐,您可千万别被七皇子表相所惑,近来府上频频有人来打探消息,这里面肯定有七皇子的人,他接近您绝对不怀好意。” 沈青羽哭笑不得:“王伯,只是一面之缘,我和他并不相识。” 王伯并不敢掉以轻心,这七皇子虽说仪表堂堂,且身份贵重,朝中拥护他的官员不在少数,但想起他后院那些官员的女儿,不难看出其野心,此人定是另有所图。 但看沈青羽并不将其放在心上,王伯也不再提,只暗暗决定绝对不让这些阴谋诡计影响自家小姐。 王伯看了看空荡荡的前厅,这才想起,“白鹭这次竟然没跟着回来?” “回来了,只不过遇到点意外,就让她先去办点事。” “意外?小姐,可有受伤?老奴就说,不应该任你一人单独行动,多危险啊!”王伯一脸心疼,刚放下的心又提起,就要上前看看,沈青羽只好说道:“我没事,路上救了个人,我让白鹭先送他回去。” 始终沉默的隐枳:一人?单独?? “那就好,小姐,下次万不可如此鲁莽,出门定要让老爷的护卫跟着才是。”王伯念叨着,他本也不赞同小姐单独行动,但天高皇帝远,他知道的时候,小姐已经出发了,这些天,一直没收到消息,天知道,他有多着急。 “知道了,王伯。”王伯一片爱护之心,沈青羽都明白,但从回来至今,她有些累了,脸上方才显露疲态。 王伯总算反应过来,沈青羽回来后都没有休息,“后院已经备好汤浴,绿竹,绿意,快扶小姐下去休息。”王伯催促道。 绿竹,绿意上前,沈青羽确实累了,就随着她们下去了。 一旁被忽略的隐枳:??? 行吧,他还是自己安排自己吧,想着青鸟还未回来,他脚步一转,向着大门走去。 清晨的将军府,一片安宁,初春的早晨,天气还是有些凉,下人们早早就起来清扫院子,本就不染尘埃的青石板路更加干净。 皖香居,入院可见满园的山茶花,在初春的早晨绽放,洁白如雪,却又艳丽非常。 踏过这重重花海,皖香居的正院门方才若隐若现。 沈青羽在一片花香中醒来,透过轻纱般的帷幔,看向窗外的山茶花,眼前一片岁月静好。 门外的白鹭听到动静,敲门:“小姐,可是醒了?” 沈青羽披上外衣,散落的青丝揽到身后,“进来吧。” 白鹭这才领着绿意她们进门,将东西都归置好,才走向沈青羽。 沈青羽看着绿意手中的水蓝烟水百花裙,一时有些无言。 “这是王伯准备的?” 绿意点头,“管家吩咐了,一定要小姐穿这套衣服,还有首饰。” 白鹭指了指侍女手上端着的金光闪闪的头饰,沈青羽有些后悔这么早回来了。 白鹭当做没看到主子脸上的抗拒,她也想好好装扮一下主子。 主子这般天生丽质的脸,肤白如雪的肌肤,若不是边城太荒僻,没有这么多的首饰花样,她们早就想帮主子好好侍弄一番了。 沈青羽站着任由白鹭将这衣裙一层一层的套上,白鹭手巧,在她手指翻飞下,沈青羽很快变了个样子。 少女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唇不点而朱,秀丽的眉毛无需雕饰,一双杏眸似有万千星辰,百花裙摆曳地,腰间束着一根深蓝色的腰带,衬的少女的腰不盈一握。 满头的青丝半挽,头上簪了几支珠花点翠,白鹭仍觉不够,看到绿意手上的珍珠玲珑八宝簪和孔雀绿翡翠步摇,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沈青羽见状,赶紧将珍珠玲珑八宝簪插上起身。 “好了,已经够多了。” 白鹭只好作罢。 “小姐,早膳已备好,可以前去用膳了。”绿竹说道。 “嗯。”沈青羽提步出去,踏过这满园的山茶花,在重重花海中,水蓝的身影犹如一支独立于洁白世界中的唯一色彩,倾世而艳丽。 王伯左等右等,可算等到沈青羽来了,看到沈青羽焕然一新的样子,脸上的笑如菊花绽放。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这衣服我每月都准备,就是为了让您回来后能立马穿上最时兴的,可您总不回来,今年总算是等到了。”王伯声音哽咽。 “王伯,不必如此浪费。”沈青羽声音里满是无奈。 “好好好,老奴不说了。”王伯虽住嘴了,但脸上堆满的笑容表示他根本没打算停止这种行为。 沈青羽默默的用完了早膳。 “王伯,若有皇宫之人通传,到书房找我。”今日陛下定会召她。 “是。” 沈青羽带着青鸟、白鹭去书房,“边城可有回信?”她翻看着手中各地传来的讯息。 “还未曾传来。” “一旦有信立即来报。” “是。” 书房一时陷入沉寂,只有毛笔与纸张摩擦的声音。 不知何时,沈青羽放下笔,向外看了看,白鹭会意,出门去寻王伯。 可巧,王伯正至书房门口,“小姐,皇宫来人,请您去前院呢。” “知道了。” 沈青羽这才收拾书桌,将信件收好,不紧不慢的向前院走去。 “沈小姐,咱家有礼了。”李公公阴柔的声音响起,手中拂尘一挥,作势要行礼。 “不必多礼,李公公。”沈青羽抬手制止。 李公公这才满带笑意的起身,“沈小姐,多日不见,您容色更胜从前了。” “多谢李公公夸赞,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李公公这才正色,“奉皇上口谕,特召镇北将军府沈青羽入宫觐见。” “沈小姐,跟咱家走一趟吧,陛下等着呢。” 沈青羽点头,“好,稍等,容臣女收拾一番,王伯,看茶。” 说着,向王伯看去,王伯会意,从袖中掏出荷包,“李公公,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您先到前厅喝杯茶,坐下歇歇,这一路辛苦了。” 李公公掂了掂手中荷包的重量,脸上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不辛苦,还要麻烦沈小姐尽快。” 沈青羽行至后院,心中一片明朗,“皇上召我,应当只是例行公事,白鹭跟我去。” “是。” 不多会,沈青羽便出门随李公公进宫了。 皇宫,上书房 “陛下,镇北将军府小姐到了,可要请她入内?”李公公先行进去禀告。 宁德帝并未抬头,只招招手,李公公便躬身出去了。 “沈小姐,请。” 沈青羽福身谢过,起身径直走进上书房。 上书房内寂静无声,沈青羽进去后并未抬头,跪下行礼:“臣女沈青羽,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宁德帝听见下堂声音,这才抬首,威严的声音响彻上书房:“起来吧。” “谢陛下。” 沈青羽起身,颔首静立在原地,上书房内一时陷入沉寂中。 宁德帝拿起一份奏折,边看边说:“沈将军在边城可好?” “回陛下,父亲身体康健,多谢陛下挂怀。”沈青羽眼观鼻,沉着应答。 “这些年,多亏镇北将军苦守边城,这才让边城安宁数十年,让你们父女与亲人分离,朕心有愧,听闻沈老夫人马上就要过寿了,为让你们享天伦之乐,特召你回京贺寿。” “臣女多谢陛下体恤,家父在边城也时常感念陛下隆恩。” 宁德帝听了,紧皱的眉头微松,语气稍缓:“你们沈家的功劳朕记在心中,今日召你过来就是想问问沈将军身体情况,康健就好,你退下吧。” 沈青羽听罢,又是躬身行礼,然后退步出门了。 行至上书房拐角处,沈青羽清晰的听见里面传来几声低咳声,但很快又被压住了。 沈青羽脚步未停,快步向外面等候的白鹭走去。 “小姐,没事吧?”白鹭上前迎她。 “没事,走。”沈青羽脚步不停,两人向宫门走去。 宽敞的宫道上,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匆匆走来,遇到沈青羽她们,只微微侧立在一旁,待她们走过,立刻向前疾行。 沈青羽只匆匆一瞥,脚步未停,两人很快就出了宫门。 上了马车,沈青羽才放下全身戒备,白鹭这才上前帮她调整裙摆。 “这衣服好看是好看,但很影响出行,日后如非必要,不要再给我准备了。”沈青羽甩了甩广袖,随意将袖口绕了几圈,做成窄袖样。 “小姐,这个我可做不了主,这些都是王伯准备的。”白鹭爱莫能助。 沈青羽身形一顿,无奈叹气,这个王伯,真是怕了他了。 “小姐,这趟入宫,可有收获?”白鹭问道,从刚刚小姐出来,看她步履匆匆,她就想问了,但小姐冲她使眼色,她也就没多问。 “陛下的身体应该是大不好了,刚刚虽然在我面前忍耐,但仍能看出气息不足。”沈青羽分析道,她虽未抬头看,但皇上说话时有些心力不足,且最后行礼时她飞速看了一眼,皇上面色有异,想来是身体有疾。 “那此番回都城会不会生变?”白鹭担心道。 “这倒不会,皇上虽有疾,但想来还能坚持个一年半载,那时我们已经在边城了。”沈青羽倒是不担心这个。 要知道,梦境中,陛下这两年都活的好好的。 “你方才可有注意那个行色匆匆的宫人?”沈青羽问道。 “小姐是说刚刚那个青衣公公?”白鹭回想,她们一路遇到不少宫人,对这个有印象还是因为他脚步急速,且未等她们离开就立刻离开原地,要知道这宫门规矩甚严,行色匆忙可是大忌。 “是,观方向,应该是去往上书房的。”沈青羽想起出宫门前的回身一望,那宫人正去往她来时路。 “小姐,可是有何问题?” 沈青羽摇摇头,“若我猜的没错,这宫人应该是来禀报三皇子的消息的。” “三皇子?可我们昨日就将他送回府中,为何今日才来禀报?”白鹭不解。 “这也是我未想通的。”沈青羽扶额冥想,马车载着她们驶向将军府。 上书房内,刚刚寂静的房间内早已混乱,“你说的可是真的?” 宁德帝有些激动,这段时日,迟迟没有谢煜的消息,他既着急又担心,如今可算是能放心了。 “回陛下,三皇子府上传来的消息,绝对错不了。”青衣公公跪在下方回话。 李公公在一旁附和,“陛下,三皇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还有陛下皇恩照拂,如今平安回来,陛下可算能安心了。” 宁德帝充耳不闻,心中虽有高兴,但仍有隐忧,“那煜儿呢?为何不来见朕?” “回陛下,这……”青衣公公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宁德帝眼睛一眯,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 “回陛下,三皇子殿下路上遇袭,现在重伤在府中休养,难以起身进宫觐见。”青衣公公说着,身子伏的更低了,生怕陛下一个生气发落他。 “你说什么?”他身子一晃,李公公赶紧上前扶住。 推开李公公,宁德帝急忙说:“召御医,给朕都去三皇子府上,治不好就都不要回来了,咳咳咳——” “陛下,您可要保重龙体啊。”李公公着急的说。 “是是是——。”青衣公公赶紧退下,劫后余生般拂去额头的汗,连忙跑去御医坊去请人。 “李德福,去,你去煜儿府上,给朕亲眼看看煜儿的伤势,回来禀报。”宁德帝下令道。 “是,老奴遵旨。” 李公公脚步匆匆的离去,宁德帝坐下后,仍有些情绪不稳,这么久了,总算有些好消息。 从谢煜出事后,他一直在寻找,暗地里也在查是何人所为,虽心中有猜想,但他不愿多想,怕猜想成真。 宁德帝很矛盾,刚得到消息时,他派出大量人手暗中查探,越往后越不敢看探子传来的消息,害怕事情真如他所想。 且谢煜迟迟没有消息,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想,本已做了最坏打算,若谢煜死了,他就失去一个优秀的儿子,但他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从昨天他就下令,放弃搜查,都城的戒备也从风声鹤唳变得平静,但眼下,谢煜回来,他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再查下去。 人越老越贪恋现在已拥有的,即使是假象,宁德帝也不想亲手打破。 他看着桌上探子发来的密信,犹豫再三,还是将信件收了起来,上书房一时陷入寂静。 第6章 沈府 李德福带着御医出宫,匆匆赶到三皇子府上时,天色已晚。 三皇子府上有条不紊,李德福脸上不动声色。 他并未放慢脚步,面上还是做出慌张的样子。 “李公公,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海涵。”三皇子府上管家收到消息赶来。 “咱家奉圣上口谕,送御医前来为三皇子诊治,还不快带路。”李公公说道。 “公公请跟我来,诸位一起。”管家看后面的几位御医,连忙抬手引路。 “殿下状况如何?”李公公路上询问管家。 “托陛下的福,三皇子殿下虽重伤,但目前已经苏醒,府医看过了,说并无生命危险,这才入宫禀报圣上。”管家诚惶诚恐的回答。 “殿下何时回来的,为何不早早上报?”李公公质问道。 “公公见谅,殿下昨日刚回来,特意嘱咐我们不要上报,待今日身体好些才遣人进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办法。” 说话间,一行人已至后院,谢煜正躺在竹新苑的卧房内休养。 管家先行敲门禀报,待门口侍卫进去通告后,得到谢煜首肯,管家才带着身后人进门。 李公公在后面跟着进去,进屋就闻到屋中浓浓的药味,伴随着主人的咳嗽声,昏暗沉闷的房间内有些压抑。 他上前行礼,“殿下,老奴有礼了,不知殿下如何了?陛下特命张医正前来为您诊治。” “李公公,不必多礼,我无事,咳咳咳——”床上的人已坐起身,清俊的面容上并无血色,嘴唇发白,间或咳嗽两声,满是虚弱感。 李公公见状,赶紧让身后的御医上前把脉,张医正上前,接过谢煜的手开始把脉。 不多时,张医正起身,“殿下,臣可否看看您的伤势?” 谢煜咳嗽了两声,点点头。 张医正拉开谢煜的衣服,查看他身上的伤势,“殿下这伤深可见骨,且伤后应是淋了雨,伤口有些泛白。” “殿下如今气血两亏,风邪入体,应是失血过多,而后又受了风寒,如今昏迷数日方才苏醒,需要卧床休养。” “有劳张医正了,府医看了也让我卧床休养,这才耽误了进宫。”说着,谢煜捂住胸口,闷声咳嗽了几声。 许是牵动了伤口,谢煜皱紧眉头。 “府医处理的得当,殿下方能如此快的醒来”张医正说道。 谢煜没说话,自回府后,他便立即召府医来看过,府医对救他之人的用药也颇为称奇,若不是此人用药精准,药效奇特,谢煜此番重伤,今后只怕是要缠绵病榻。 管家这时拿来府医开的药方,送给张医正看:“医正,烦请看看药方,可有要调整的地方?” 张医正接过后,慢慢看下去:“并无,这张方子正适合殿下如今之症。” 管家这才放心,李公公见状,也说道:“既然殿下无大碍,那老奴还要回宫禀报圣上,望殿下安心休养,早日康复。” 谢煜点点头,“多谢李公公,劳烦李公公替我问安,请父皇宽心,儿臣定早日康复。” “是,老奴告退。” 管家赶紧引路,送李公公出门。 御医都留在三皇子府上,以便随时为三皇子诊治,只有张医正随李公公回宫复命。 待到御医都出去了,谢煜这才恢复淡漠的神情,“可有查到,是谁送我回来的?” 苏木上前回答:“禀殿下,并未查到。” “为何?” “属下大意,那两人警觉心很强,属下跟丢了,请殿下责罚。”说起这个,苏木下跪请罪。 “罢了,下去吧,接着查,有线索了立即上报。”谢煜并未怪罪。 “是。” 谢煜早在沈青羽他们回城的路上就苏醒了,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已兵分两路,白鹭和柒锋两人警觉心很强,路上并未说起关于身份的事。 谢煜伤重,加上敌我不明,他便一路上装作昏迷的样子,想看他们要把他送到哪去,没想到竟然是送回都城三皇子府。 直到管家出来,他方才确信,所以他赶紧吩咐苏木跟紧他们,没想到竟然跟丢了。 谢煜闭目养神,脑中盘算着送他回来的会是什么人,又是何方的势力。 另一边,李德福回到皇宫,向宁德帝汇报谢煜的情况,他还是不放心,直到张医正当面事无巨细的说清楚,这才放心。 晚上,宁德帝批复完奏折后,按了按眉间,李德福见状,上前询问:“陛下,您许久未曾去后宫转转了,如今三殿下平安回来,您可要去看看各位娘娘?” 宁德帝想了想,站起身,“摆驾沁芳阁。” “是。”李德福命人通知沁芳阁,本来想安排龙辇,宁德帝摆手拒绝,径直走向沁芳阁。 沁芳阁 “参见陛下。”芜华身着粉色宫装,头发松松散散的挽着,仅插了一根素簪,见到宁德帝过来,上前行礼。 他伸手扶住她,“爱妃,不必多礼。” 芜华笑着起身,“陛下今日怎有空过来?” “爱妃这是在埋怨朕?”宁德帝打趣道。 “陛下哪里的话,臣妾岂敢,臣妾盼您还来不及。”芜华娇笑道。 “朕今日得闲,就来看看爱妃。”宁德帝说着,手搭在芜华的肩上,搂着她进去内室。 “陛下,可是有何喜事?”芜华拉着他走到软榻上坐下。 “煜儿今日差人进宫,他已经安全回来了,哈哈哈!”宁德帝笑着说。 芜华淡然的神情蓦地一怔,而后隐下神情,娇笑道:“那真是恭喜陛下,陛下洪福齐天,才能使得三皇子殿下平安归来。” 宁德帝听后,脸色未变,眼眸深邃:“也要多亏爱妃,朕听闻,你这几日都在抄颂佛经,辛苦爱妃了。” 芜华心中一滞,而后自然道:“臣妾听闻三皇子殿下遇险,陛下甚是担忧,但臣妾无能,没办法替陛下分忧,只能在这宫中抄颂佛经,为殿下祈福,盼望他能早日归来,解陛下忧思。” 宁德帝轻抚芜华的手:“爱妃此心,朕已知晓,如今煜儿平安归来,朕也了了一桩心事。” “不过朕如今还有一桩心事,只有爱妃能解。” “哦?陛下有何心事?”芜华笑着看向他。 宁德帝附在芜华耳边,轻声说着,气氛霎时变得暧昧起来。 芜华笑着轻捶他的胸口,两人一时在软塌上胡闹起来,殿内宫人见状,纷纷退出殿内,将宫门紧闭,不一会儿,就从殿内传来男人的低吼声,夹杂着女人的低吟声。 镇北将军府,书房内,沈青羽端坐看着从边城传来的消息,一脸无奈。 白鹭正奉茶,看见她的神情,了然一笑,“将军又来信了?” 沈青羽笑笑,将信折好,放在匣子内:“爹爹越来越啰嗦了,也不想想我在都城,有王伯在,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 “将军也是关心您,毕竟这次小姐独自回都城,而且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回边城,将军有所担忧也是不可避免的。” 沈青羽笑笑不说,这些她都明白。 拿过下一封密信,打开一看,沈青羽不由正色,白鹭看见,问道:“怎么了,小姐,可是有何不妥?” “密探来报,谢煜在查我们,不对,应该是在查送他回去的人,三皇子的人拿着画像在寻人。” 白鹭说道:“他们哪来的画像?那天我们蒙着面,且并未暴露行踪,柒锋将马车驶到三皇子府门,我们就下车藏起来了,一直到有人发现三皇子,我们才走。”白鹭回想当天,肯定的说道。 “想想当时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哦对了,当时我进马车查看三皇子情况时,发现他的位置好像挪动了几寸,但当时路途颠簸,我还以为是被晃动的,就没放在心上。”白鹭想起当时情景,一脸懊恼。 “那你和柒锋路上可有暴露?” “这个倒没有,我们全程很少交流,一路都在赶路,就连进马车的时候,也是蒙面的。”白鹭很肯定。 “这谢煜应该是早就醒了,只不过是在装昏迷,他应该也不知道你们是谁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拿着画像寻人。” 沈青羽虽肯定谢煜不知道是将军府的人,但还是想知道他画像上画的何人,谢煜又是从何时清醒的,“白鹭,你找人拿到他们的画像。” 白鹭会意,“属下这就去。” 沈青羽点头,“小心行事。” “是。” 白鹭退出去寻人,沈青羽将密信收起,起身走至窗前,这谢煜心思缜密,竟然能忍到回府,就是不知此番寻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沈青羽仍旧没有现身的打算,若是没有梦境的警示,她救人也不会想着隐藏身份,毕竟她光明磊落,但现在不一样,谢煜此人,敌我不明,若能撇清关系,那自然是最好。 沁芳阁,宁德帝站在床前,芜华站在他身前为其更衣,他握着芜华的手,拉着她到前厅用膳。 “爱妃,辛苦了,过会朕让李德福送些珍宝首饰,你这殿内素净了些,人也清减了不少,看着不合时宜。”宁德帝说道。 “谢陛下,您知道,臣妾向来不喜这些。”芜华淡然道。 宁德帝望着那五分似故人的娇媚容颜,不容反驳道:“爱妃打扮的艳丽点更让人赏心悦目,过会李德福送来了就用上吧,晚上朕再来看你。” 说完,就离开沁芳阁。 芜华跪坐在身后,“恭送皇上。” 待到看不清人影,芜华才泄力,纤细的手在衣服下紧紧握紧,指节泛白,但她很快就松手,站起身来,回到榻上坐好。 趁着宫女内侍还未进来,她赶紧拉出脖子上的项链,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下。 不一会儿,月香带着宫女们进来,看到芜华坐在软榻上,衣衫单薄,而宫门大开,四周窗户也都开着。 忙命令身后的人:“快将夫人的披风拿来。” 芜华充耳不闻,“月香,备笔墨。” 月香点头:“是。” 这些时日,华夫人每天都在抄颂佛经,月香并不奇怪。 不多会儿,月香就端着笔墨纸砚过来了。 芜华下笔正要写,想了想还是放下,挥挥手让月香拿下去。 此番陛下召御医这么大的动静,想来那位应该知道了,她此时传信不过多此一举。 宫中因三皇子谢煜的回归,久久压抑的气氛伴随着皇宫主人的放松有了一丝缓和,但有多少人因此事而暗恨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的将军府,也迎来不速之客。 李嬷嬷站在前厅正中,虽微微俯首,但脸上的神情却颇为倨傲,语气也不甚恭敬:“二小姐,听闻您早已归家,老夫人甚是想念您和在外的大爷,但在府中久等您不到,特意命老奴来请您。” 沈青羽端坐在正堂,手中端着茶杯,抬手拂去杯中浮沫,慢条斯理的浅酌一口:“劳祖母惦记,不过我久未归家,府中还有诸多事物要安排,一直未抽出空来。” 李嬷嬷站直身子,说道:“二小姐如今可抽出空来?” “未曾。”沈青羽语气不变,说出的话噎了李嬷嬷半晌。 李嬷嬷拂袖:“二小姐,圣上可是下了恩旨,若不是老夫人过寿,您若是想回都城,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如今您归家至今未曾登门,若是传出去,不知陛下该如何想?” 话语间尽是威胁,青鸟在一旁听着,险些要出手教训这个老妖婆,白鹭紧紧拽着她,不让她胡来。 沈青羽神色不变,“那就请李嬷嬷转告祖母,青羽诸事繁忙,待到祖母寿宴,定备大礼登门,但这些时日,青羽实在无法抽出时间,望祖母见谅。” “你……” “李嬷嬷,这里是将军府,不是沈府,还望李嬷嬷看清场合。” 不等她说出口,沈青羽厉声打断,并对王伯说:“王伯,送客。” 青鸟早就看不惯她了,不等王伯招呼下人送客,青鸟就上前赶人,李嬷嬷被推着出门,一时气急:“岂有此理,你们竟敢如此对我,我定要禀报老夫人……” “走吧你,废话如此之多。”青鸟将其推出大门,然后赶紧命令侍卫关门。 李嬷嬷被推出门,转身还要辩论,大门在眼前关闭,她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沉下脸,坐上门口的马车回沈府。 沈府远在几条街以外的春城路,这条街远离都城中心,院落也不如都城中心的繁华,只能说得上简明大方。 沈府在这一片府邸中算得上是富丽堂皇,虽比不上将军府那样威严华贵,但也称得上豪华气派。 李嬷嬷匆匆进府,直奔着后院去。 “老夫人,这二小姐实在是不像话,老奴好心上门请她过来,没想到她竟对您不敬,还说府中事务繁忙,没空。”李嬷嬷义愤填膺的说。 “老奴看得真真切切,将军府中下人做事条理分明,这分明是借口。” 沈老夫人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手中佛珠不停的在拨动,并未回答李嬷嬷。 “依老奴看,二小姐这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李嬷嬷心中对刚刚沈青羽的言行暗恨不已,言语中不乏添油加醋。 沈老夫人这才睁开双眼,看向前方的观音象,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才起身。 第7章 沈青熙 “哼,看来这边城的风水养出来的尽是不孝之辈,她可有说何时回来?”沈老夫人脸色一沉,满头白发尽数箍于脑后,脸上深刻的皱纹随着她抿紧的嘴唇越发明显。 李嬷嬷笑意不显,“并未,只推脱说未抽出时间。” “那老身就恭候她上门。”沈老夫人眼中厉色显现。 李嬷嬷低头应声,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沈家原是江南汴洲的商户,汴洲临水,通船运,商户多从汴洲来往走货,这一来二去,汴洲的商户越来越多。 沈家在这其中并不起眼,但自从沈老爷接手沈家后,将沈家发展壮大,一跃成为汴洲首富。 沈老夫人乃是沈老爷原配,生有沈磊、沈焱二子,沈老爷并未纳妾,这在当时也是从未有过的,商户人家多妻妾,沈老夫人还因此得了个善妒的名声。 沈磊年少从军,放弃沈家偌大的家业,交给弟弟沈焱,沈焱资质平庸,在父亲去世后,并没有魄力将沈家壮大。 不过好在沈焱虽无能力拓宽沈家的财路,但守成还是能做到。 沈家虽未落魄,但也并无以前风光。 而这局面在沈磊赢得军功,并升官后,也迎来了变化。 沈老夫人也在沈磊封将后带着沈焱一家奔赴都城。 沈家一行人到都城后,很快就选定了住址,将沈家的生意做到都城。 一开始,沈家作为外来商户,很受排挤,但这一切在沈老夫人的操作下变得容易多了。 在沈老夫人的指示下,沈府顶着镇北将军府的名头在外做事,事情很快就变得简单起来。 都城的商户背后虽然都有各自的主人,但镇北将军府的名头仍然好用,不过一点小小的便利,就能卖将军府个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从手里漏出点,都够沈府在都城立足。可怜沈焱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才能在汴州埋没,只后悔没早些来都城。 就这样,沈青羽跟着沈磊在边城,竟也没人知晓沈府的作为。 而这一切的计划者沈老夫人则安居沈府,并没有搬到镇北将军府,这一点沈府众人也不解。 “祖母,熙儿来请安了。”门外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袭粉衣长裙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沈老夫人脸上瞬间带上笑意,“熙儿来了,快,到祖母跟前来。” 李嬷嬷也站到一旁,脸上堆满了笑意。 “大小姐来啦,老夫人刚刚还在念叨您呢。” 沈老夫人拉过沈青熙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熙儿今日怎么过来了?” 沈青熙撒娇道:“熙儿想您了,这几日在书院未归,未能给祖母请安,是孙女的不是。” 沈老夫人开怀道:“祖母怎么会怪熙儿呢,熙儿这几日在学堂可辛苦?” “不辛苦,就是有些想祖母了。” 沈青熙是沈家二房的嫡女,母亲李氏是沈老夫人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入门不过一年就生下了沈青熙,隔年,又为沈焱诞下嫡子沈立仁,自此,在沈家站稳脚跟。 作为沈老夫人第一个孙辈,沈青熙颇为得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是商户之女,但因有个做将军的二叔,在都城也照样无人轻视,还能入得文渊书院读书,因颇有才名,被称为都城第一才女,一时风头无两。 沈老夫人摸了摸沈青熙的头发,看着她娇媚的面容,笑着说道:“我的熙儿长大了,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小子。” 沈青熙羞红了脸,埋头不语。 沈老夫人一看,就知沈青熙心中有人:“看来熙儿真的长大了,都有心上人了。” 沈青熙犹豫,“祖母,熙儿,熙儿听闻三皇子殿下平安归来了,不知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沈老夫人手一顿,“熙儿从何处听来的?” “雨柔昨天说的,她听见父兄在说这件事,但未听真切。”张雨柔是户部侍郎的嫡女,沈青熙的闺中密友,两人都在文渊书院学习。 文渊书院内不乏官家子弟,院长乃是已致仕的太傅席文渊,对有意来书院学习的少年子弟,只要过得了考核,一律来者不拒,无论男女。 同时,文渊书院也是唯一一家收女弟子的书院,在东陵可谓是独一份,也为有才情有志气的女子提供另一条道路。 从文渊书院出来的女子,虽不能参加科考,但不少不愿家中女子外出的官员人家都会私下请过去教导家中女孩,有才情出众的还会被宫中召去教导公主。 而官员家中的女子,若是师从文渊书院,这以后的亲事自是不必多说,那些清贵人家自会上门求娶。 对于这个通过文渊书院考核,还有着都城第一才女名头的孙女,沈老夫人特别满意。 商户之女又如何,她的熙儿不比任何官家子弟差,就是皇子王爷也是配得上的。 因此,对于沈青熙的心上人是皇子,沈老夫人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近来这都城戒备森严,常有官兵巡逻,但从前日起,守卫便松懈了许多,想来三皇子殿下应是平安归来了。”沈老夫人分析道。 她虽在内宅,但这外面的风风雨雨她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些天因为三皇子失踪一事,都城人人自危,圣上也在严查各府,一旦发现谁与此事有关联,立马就下狱。 如今风声稍松,肯定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殊不知,即使谢煜没有平安归来,谢霆霁也打算放弃戒严。 但这心思就不是沈老夫人能探查到的,只能说谢煜回来的时机恰好。 沈青熙神情一松,“真的,太好了,三皇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可算是平安归来了。” 沈老夫人打趣道:“熙儿是如何认识三皇子殿下的,祖母竟不知。” 沈青熙脸上一热,然后想起什么,神情落寞道:“我与三皇子殿下只一面之缘,恐怕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说:“熙儿莫要妄自菲薄,我的熙儿如此秀外慧中,三皇子既然见过,必定是不可能忘的。” 沈青煕娇嗔道:“祖母惯会取笑我。” “祖母,听说大伯家的青羽妹妹回来了,怎不见她?”沈青煕问道。 说起这个,沈老夫人脸上笑意消失,“除了你,谁还能记得我这个老婆子。” 沈青煕皱起眉头:“青羽妹妹竟是还未登门看望祖母吗?” 李嬷嬷在一旁插话:“可不是谁都像大小姐一般孝顺,今晨老奴特意去将军府请二小姐过来,没想到二小姐竟说没时间,拒绝登门。” 想起刚刚所受的屈辱,李嬷嬷脸上带着愤恨,“最后还将老奴轰了出来。” 沈青煕惊讶道:“她竟如此无礼?”沈老夫人皱眉,“她竟敢轰你出门?为何刚刚不报?” 李嬷嬷一脸委屈:“老奴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只是不想老夫人知晓,气坏了身子,如今大小姐问起,老奴方才敢说出来。” 沈老夫人愤怒的拍了身旁的桌子,“哼,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身边的人都敢这样无礼。” 沈青煕赶紧起身安抚:“祖母,您别气坏了身子,想来青羽妹妹久居边城,又无人教导,这才不知礼数,祖母莫要与其计较。” 沈老夫人叹气:“熙儿,你就是如此心善。” 沈青煕笑笑:“青羽妹妹年龄还小,稍加引导,定会明白。” 沈老夫人说道:“你们不过相差一岁,熙儿你如此聪慧懂事,她呢,不提也罢。” 沈青熙低头笑笑,祖孙俩一时其乐融融。 沈青熙离开沈老夫人的静雅堂,脸色倏地一变,没想到沈青羽竟然没上门,早上听闻李嬷嬷去将军府请人,她还以为今天能看到人,特意早早的过来,想着能巧遇一番,没想到,沈青羽这么坐的住。 门外等候的茯苓见沈青熙脸色不好,身体一颤,但还是快步上前。 沈青熙见她过来,手搭在茯苓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圈,茯苓脸色微白,但并不敢反抗,她知道,若是喊出声,回去等待她的将是更惨烈的惩罚。 沈青熙又掐了几把才算解气,这才放下手,茯苓这才颤颤巍巍的放下手臂。 “后院那个月黛,她是不是有个妹妹跟着沈青羽去了边城,叫她过来见我。”沈青熙像是想起什么,脸上重新染上笑意,吩咐茯苓道。 茯苓白着脸回道:“是。” 沈府这边各怀心思,而镇北将军府此时正有人上门。 王伯将请柬递过来,“这是瑞王府的柔敏郡主递过来的帖子,邀您参加三天后的群芳宴。” “群芳宴?” 王伯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这群芳宴由瑞王府举办,邀请的都是各府的夫人,小姐,名义上是赏花,但实则是各府夫人借机相看,若是有中意的,两家夫人相谈甚欢,则会在群芳宴后请媒人上门。” 沈青羽看了看手中请柬,不解道:“那这请柬为何会送到我手中?” 王伯笑笑:“今年的群芳宴有所不同,这瑞王府的柔敏郡主及笄,所以这瑞王妃将今年的群芳宴交由柔敏郡主主办。” “那她怎么会给我送请柬?”沈青羽还是疑惑。 王伯这才慢慢道来:“柔敏郡主不喜往年的宴会模式,特意给各府小姐单独送了请柬,邀请她们来参加迎春宴。” 沈青羽一头雾水,“迎春宴又是怎么回事?” 王伯说道:“这迎春宴是柔敏郡主为各府小姐准备的,而群芳宴是给各府夫人准备的,两者并不冲突。” 沈青羽这才明白,“这柔敏郡主开了迎春宴,将夫人小姐们隔开,那这群芳宴岂不是要泡汤。” 王伯点点头,“看目前这样,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沈青羽这才打开帖子看了看,果然,迎春宴三个大字显眼又夺目,看来王伯所言不虚。 “瑞王妃就由得柔敏郡主这般做决定?” 王伯摇头,“哪能啊,听说是这柔敏郡主背着瑞王妃分发的请柬,等瑞王妃知道,这请柬已经发的差不多了,瑞王妃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办下去了。” 沈青羽轻笑出声,“有意思,这柔敏郡主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王伯一看有戏,忙追问:“小姐这是答应赴宴了?” 沈青羽合上请柬,摇头拒绝:“无论是迎春宴,还是群芳宴,我都不感兴趣,王伯,下次还有这样的请柬,直接帮我拒了。” 王伯有些傻眼,为什么呀,刚刚还好好的,小姐也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怎么转眼就拒绝了。 王伯不死心,还要上前劝劝,“小姐,这王府的拜帖,拒绝了恐有失礼数,要不……” 沈青羽摆手:“没事的,王伯,柔敏郡主不会怪罪的。” 莫名的,沈青羽感觉柔敏郡主不会在意这个,她的直觉很准。 王伯眼看劝不动,只好苦巴巴的下去,想着该如何回复瑞王府。 青鸟在一旁看了半天,见王伯下去了,总算憋不住了。 “小姐,为何拒绝瑞王府的邀请?您这些时日在府中一直未出门,为何不趁此机会出门看看。” 自从白鹭回来,听说她回府当日顶撞王伯,还偷偷将李嬷嬷赶出去,就将她好一通责罚,让她抄写军规三百遍。 要知道军规随着小姐的完善,已经都快能出书了,那厚厚的一本,抄的她手都要废了。 所以这些时日,她安分了不少,好不容易将书抄完,她赶紧出来放风,正赶上王伯来送请柬。 刚刚王伯说话,她有好几次想打断询问,但白鹭站在一旁,她不敢。 眼下王伯出去了,厅内安静了,青鸟这才憋不住了。 沈青羽也不知为何,回到都城后她就提不起劲,哪里也不想去,总觉得出门会遇见不好的事情。 这是一种直觉,而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这些跟青鸟说也说不明白,沈青羽便随意道:“我久居边城,与这都城各府都不熟悉,去了也是徒增尴尬,何必浪费时间。” 青鸟心思浅,听了也觉得在理,便不再追问。 但白鹭不好打发,她早就注意到了,小姐这几日从不出门,入了都城后,还是圣上召见才出门,那次过后就不见小姐动弹。 一开始,她担心小姐是生病了,还特意请了隐枳过来,但隐枳只看了看就说小姐没问题。 她观察了两日,小姐面色红润,饮食作息正常,再加上这几日王伯各种补汤不间断的送来,原本贴身的衣衫也有些紧了,心衣也要重新做了。 今日,白鹭特意约了红袖坊的人上门量尺寸,准备为沈青羽重新量体裁衣。 可见小姐不是不舒服,而是真的不想出门。 白鹭有些担忧,小姐这是怎么了?自从来了都城后就不对劲,每日处理完公事后就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静静地看着满院的山茶花。 看着她盛开,而后又凋落。 白鹭的担心沈青羽不得而知,她正静静地倚靠在藤椅上,凝视着那枝头将落未落的花朵。 第8章 外室 山茶花是母亲秦婉清最喜爱的花,小时候在汴洲,母亲居住的院子里,还有几株快要枯萎的山茶花树。 听秦嬷嬷说,这是母亲刚嫁入沈府时,父亲亲手为她栽种的。 看着满院的山茶花,沈青羽难得的安逸,她不禁开始回想这些年的梦。 若说梦境有多真实,那也不尽然,相较于梦中她出生在都城,现实中她却出生在汴洲。 在梦境的前几年,尚且还好,她有秦嬷嬷和王伯陪着,沈家人虽不关心她,但她并不寂寞。 之后的几年,在沈父封将后,她的生活才有了一丝变化,但后来又很快坠入更深的黑暗。 秦嬷嬷被赶走了,王伯也不见了,身边多了几个陌生的奴仆,陪伴着她的只有满室寂静。 她不喜欢沈府,也不喜欢沈老夫人,尤其是幼年发生的那件事后,她更加厌恶沈府众人。 这样的梦做了几年,而后又变成她在边城的梦境,那时的她,巾帼不让须眉,跟着父亲上阵杀敌,好不快意。 两种梦境交织,有时也会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但事实上,沈青羽并没有跟随父亲上过战场。 所以她很容易的就将梦境与现实区分,睡醒后将梦中所有忘干净,从不过分回忆。 但自从她及笄后,梦境开始出现变化,她开始梦到都城,伴随着都城的景象,她的梦境也开始布满血色,每每从梦中醒来,她都满头大汗。 但长久的习惯让她记不清梦中的一切,只感觉梦中撕心裂肺的痛。 直到回到都城,在竹溪村遇见谢煜的那一晚,她方才看清梦中人的脸,那是谢煜。 梦中她跪在金碧辉煌的偏殿里,而谢煜坐在前方,冷眼看她,但很快又闪过父亲毫无血色的脸,身披铠甲,但身上的血很快将铠甲染红。 梦境真实的可怕,沈青羽甚至能感受到雨水滴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她很快从梦中醒来。 然后,她就遇见了谢煜。 她不知梦中谢煜与父亲的死有没有关系,但梦中她对谢煜的观感很不好,那冰冷的眼神,腹中刺骨的疼痛,都预示着谢煜的危险。 遇见谢煜的一瞬间,她甚至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冷静下来后,她就放弃了。 梦境中的事会不会发生尚且不知,但谢煜却是个烫手山芋,杀不得,也留不得。 所以她很快就决定救下他。 至于之后的事,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她如今对谢煜已有了戒心,若他真打算对将军府不利,她会在谢煜出手前解决他。 沈青羽看着枝头将落未落的山茶花,眼睛迷蒙的闭上。 正要陷入睡眠,王伯急匆匆的赶来叫醒她。 “小姐,您快来前厅看看,有个……哎……”王伯欲言又止。 沈青羽睁开眼睛,困顿的眼睛很快恢复清明。 “怎么了,王伯?”沈青羽站起身,舒展腰身,慢吞吞的问道。 王伯看着着急:“您还是快去前厅看看吧。” 沈青羽看着急切的王伯,嘴角轻弯:“难道又是沈府的人上门闹事了?这次来的是谁?总不能是祖母她老人家亲自过来了吧。” “哎呀,我的小姐,这两人可比沈府的人棘手多了。” 沈青羽挑眉,说道:“还有人比沈府的人更难缠?” 王伯不说话了,静静看着她,一脸的难以言说。 沈青羽这才放下说笑的心,跟着王伯向前厅走去。 厅内,绿竹,绿琴静静站着,看着坐在正位打量着四周徐若筠,面色不虞。 绿竹年轻,面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咬牙切齿道:“你看那个狐媚子,衣着轻佻,也不知道何处来的烟花女子,竟敢攀扯将军府。” 徐若筠虽过花信,但容色清纯,颇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气质,粉蓝的衣裙用一根束带拢紧,衬得腰身不盈一握,酥胸半露,既妩媚又清纯。 绿琴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可小点儿声,万一真是,成了我们的主子,她定不会放过你。” 绿竹说道:“我才不信将军能看上这个狐媚子,府中谁人不知将军对夫人一往情深,夫人去世后,将军再未娶妻,连妾都不曾纳过,怎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这时,一直在四处东张西望的男童上前扑打绿竹,“该死的贱婢,竟然敢骂我娘亲,等我爹来了,我定要让他打死你。” 绿竹反手挡住,男童还要踢她,她只好将其推出去。 徐若筠这才起身,“放肆,你这贱婢,竟然敢冒犯主子。” 绿竹不服气的说:“主子?这将军府的主子只有两位,那就是将军和小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主子的。” 徐若筠轻抚了鬓边的头发,清纯的脸上笑容得意,“那你就等着看我如何成为这将军府的主子,等到那天,我第一个将你发卖。” 绿竹一时气急,又有些害怕,这女子信誓旦旦,她不过一介奴婢,胳膊拧不过大腿,届时谁能保她。 绿琴也有些害怕,连忙跪下求情,“还望娘子海涵,饶过绿竹。”说着,扯过绿竹,示意她跪下求饶。 绿竹坚挺着不跪,还要拉绿琴起身。 徐若筠看了,嗤笑一声,“现在求饶?晚了,你还是收拾收拾,等牙婆来了,你还能带点体己。” 说着就拉过男童走到正堂准备坐下,那男童也嚣张的做着鬼脸,一脸的恶意。 绿竹敢怒不敢言。 沈青羽和王伯到了后,就看见绿琴跪在地上求情,而绿竹拉扯着绿琴。 沈青羽皱眉道:“怎么了,这是?” 绿竹见小姐过来,眼眶一红,“小姐,奴婢……。” 王伯随后进来,看见徐若筠懒散的坐在主位,厉声道:“娘子真是好大的架子,竟敢到将军府来撒野。” “你们先退下。” “是。” 绿琴见状,赶紧起身拉着绿竹下去。 沈青羽轻飘飘瞥了一眼,徐若筠脸上笑容一僵,心底暗骂,竟然敢这样轻视她,等她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定要将这二小姐找个破落户嫁出去。 这般想着,徐若筠心中舒畅许多,站起身行礼:“二小姐安好,妾乃是沈将军的外室,徐若筠。” 说着,拉过一旁的男童:“这是沈将军的儿子,二小姐的弟弟沈予安。” 徐若筠脸上带着得意,男童,也就是沈予安也一脸嚣张跋扈。 沈青羽听到徐若筠对她的称呼,心中疑窦暗生,但并未打断她,听到后面,面色一沉。 “你说这是我父亲的儿子?”沈青羽认真问道。 徐若筠面不改色的回答:“是,二小姐看着这张脸,不觉得熟悉吗?” 徐若筠抚摸着沈予安的脸,看向沈青羽。 沈青羽看着沈予安那张稚嫩的脸,眉眼间恍惚有父亲的影子。 她纤细的手指轻敲桌面,问道:“既然你说他是我爹的孩子,怎么证明?” 徐若筠伸手从怀中拿出玉佩,“二小姐可认得这个?” 沈青羽抬眼看过去,是一枚接过瓷蓝和田玉,她接过玉佩,玉佩入手升温,一面雕刻着貔貅,翻转过来,玉佩正中刻着“承志”二字。 沈青羽心底一沉,这是父亲的玉佩。 沈家有个传承至今的习惯,沈家男子出生,会择一块和田玉,雕刻貔貅,于满月戴上,至成年后取字,则会将字刻于其后,寓意平安富贵,辟邪驱难。 沈磊字承志,这块玉佩沈青羽幼年时曾见过,没想到如今竟在这女子手中。 徐若筠笃定的说:“二小姐,这玉佩是沈将军的,上面还有他的字,这个总不是假的吧?” 沈青羽点头,“确实是我爹的玉佩。” 徐若筠瞬间端起身姿,“这下二小姐能够确认我们的身份了吧,予安是将军唯一的儿子,还请二小姐让他认祖归宗。” 沈青羽收起玉佩,问道:“哦?我还没确定这孩子是我爹的孩子。” 徐若筠急了,“二小姐是想赖账不成?玉佩是沈将军亲自给妾的,你再看予安的面相,和沈将军一模一样。” 说着,就扯出丝帕擦过眼角:“难道是二小姐不想我们予安认祖归宗,害怕我们跟您争家产是也不是?”言语间还带着哽咽。 沈青羽笑笑,说道:“你说这是我爹的孩子,那他如今年岁几何?我爹在边城,又是如何与你相识并生下这孩子的?” 王伯这才反应过来,上前追问:“对,你这空口白话,拿着一块玉佩就想污蔑我们将军,让我们认下这……”王伯看了看沈予安,看那相似的面容,还是没有说出难听的话,“认下这孩子,真是做梦!” 徐若筠也不辩解,擦擦眼角的泪珠,弱不禁风道:“沈将军将妾藏于外面,然后一去不复返,妾有心去寻将军,但在这时却发现妾有了沈将军的孩子,妾舍不得这个孩子,这才生下。” 沈青羽追问道:“为何生下后不去寻人,如今却又要上门?” 徐若筠红着眼眶说:“予安先天不足,时常生病,边城路远,妾孤身一人无法带着予安上路,这才在都城苦等,没想到将军竟多年不归,如今予安已经三岁了,妾一人带着他难以度日,听闻二小姐回来,这才带着予安来认亲。” 沈青羽沉思,这套说辞很完整,也很合理。 王伯有些着急,看沈青羽沉默的样子,以为她真的要认下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小姐……” 沈青羽打断王伯,“王伯,你收拾一间院子,让这位……” 徐若筠眼中一暗,福身,说道:“妾徐若筠,二小姐可唤我筠娘。” “让这位徐娘子带着孩子暂且住下。”沈青羽吩咐道。 王伯心有不甘,但还是回道:“是。” 徐若筠也不甘心,沈青羽这般模糊的态度让她住下,还未认下予安,后面该如何。 “二小姐,不知……” 沈青羽加重声音,“徐娘子,我爹不在,现在我就是将军府的主人,这个孩子若真是我爹的孩子,我自会传书我爹,安排他们相认,但若不是,我想徐娘子是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徐若筠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就隐藏好,低声回道:“是。” 沈青羽低头看向一旁的沈予安,他正一脸桀骜的看向沈青羽。 沈予安眉眼中确实带着父亲的影子,但并不明显,与沈青羽更是不像,沈青羽更像母亲秦婉清。 沈青羽对王伯说:“送他们下去吧。” “是。”王伯看向他们,说道:“跟我走吧。” 徐若筠这才拉着沈予安转身离开前厅,沈予安在离开前还冲沈青羽做了个鬼脸,神情满是嚣张。 沈青羽没有理睬他,而是坐在椅子上思索,前厅一时陷入沉寂。 片刻后沈青羽起身回皖香居。 皖香居内,青鸟百无聊赖的坐看枝头花落,白鹭站在门檐下,时不时看向门口。 青鸟无聊道:“也不知道王伯有何事找小姐。” 白鹭不答,青鸟也不需要别人搭理她,自顾自说道:“也不知道小姐天天坐在院子里看什么,这落花有什么好看的。” 白鹭还是没理睬她,青鸟时不时的就喜欢自言自语,此时若不想被她烦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看不见。 青鸟见白鹭不说话,站起身走来走去:“啊——,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呀。” 在这念叨声中,沈青羽踏过皖香居的门槛。 白鹭看见人,赶紧迎上去:“小姐,回来了。” 青鸟也停止转圈,窜到沈青羽面前:“小姐,王伯有何事找你啊?” 白鹭拉过青鸟,看着她:不要多问。 青鸟委屈: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白鹭一脸正经:不想。 青鸟:哦! 沈青羽面色疲惫,摆摆手,一言不发的走向院中藤椅。 坐下没多久,王伯就过来了。 “小姐,那两人已经安排好了,也安排人去伺候了。”王伯说道。 沈青羽低低的“嗯”了一声,“王伯,让人看好院子,他们若是要出院子,让人跟着,若是出了将军府,就让人暗中跟着。” 王伯问道:“小姐可是怀疑这背后有人指使?” 沈青羽说道:“若是有人指使,迟早会露马脚,还有,让人暗中加强书房的守卫,别让任何人靠近。” 王伯神情变得谨慎,点头答应。 青鸟疑惑:“小姐,何人住到将军府了?” 白鹭这次没阻止,她也想知道是谁,让小姐这般慎重。 沈青羽目视上方,说道:“一位自称是我爹的外室,还有一个外室生的儿子。” 青鸟惊呼:“将军竟养外室?” 白鹭也拧眉不解,凭她们对将军的了解,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沈青羽沉默片刻,看着快要下山的太阳,夕阳下,枝头绽放的花朵被风一吹,突然整朵从枝头坠落,跌入尘土,洁白的花朵上染上了泥土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看向王伯:“王伯,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青羽不止一次的从秦嬷嬷口中听到娘亲的事情,她说娘亲是个温婉柔顺的女子,婉约清丽,宜家宜室,是个温柔到极致的人。 她问父亲沈磊,沈磊只有在这时才会沉默,然后摸着她的头发,一言不发,黑夜中,她分明看见了父亲泛红的眼眶。 自此,沈青羽再也没有问过父亲,母亲的事。 只有秦嬷嬷会提,但每每提及,她总是垂泪,眼睛更是看不清,久而久之,沈青羽也不再提起,唯恐秦嬷嬷伤心流泪,害了双眼。 听秦嬷嬷说,王伯与母亲年轻时就相识,母亲还救过他,所以王伯才甘愿在将军府做个管家,放弃他纵横江湖的梦。 王伯一愣,胖乎乎的脸上显现出罕见的温柔,眼中闪过怀念,青鸟、白鹭也在这时安静下来,陪着沈青羽静静听着。 “夫人啊,她是个极其善良温柔的人……” 第9章 秦婉清 秦婉清家道中落,秦嬷嬷是她的奶嬷嬷,也是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人。 秦婉清从小金枝玉叶的养大,家道中落后身无所长,日常开销都是秦嬷嬷接绣活所得。 日子清苦而平淡,秦嬷嬷深知自家小姐的容貌不凡,如今无家族庇护,恐惹得好色之徒觊觎,所以她嘱咐秦婉清不可轻易出门。 秦婉清听她的话,从未独自出门。 秦婉清在家无事,就喜欢侍弄花草,秦嬷嬷见她喜欢,即使生活拮据,也仍旧分出一些银钱为她买花种,让她在家解闷。 说来也奇怪,秦婉清养的花格外娇艳,秦嬷嬷偶然戴出去,都要被人追问是在何处采的,秦嬷嬷颇为自豪,坦言是秦婉清自己养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自从她们搬到这里,周围的人见她家小姐足不出户,都在背地里说她定是身有隐疾,这才不出门。 秦嬷嬷泼辣,若有人说秦婉清,被她听见,她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但她堵不住全部人的嘴。 眼见谣言愈演愈烈,秦嬷嬷唯恐秦婉清听见,这才匆匆带着她搬离。 秦婉清舍不得满院的花,秦嬷嬷就找人帮忙全都移栽出来带走,路上就被花巷的老鸨看到。 当时就要买下这些花,秦嬷嬷当场便拒绝了,一来这些花是小姐的心血,不能卖;二来秦嬷嬷不愿与花巷的人扯上关系。 老鸨虽在花巷,但为人爽朗,并不做强取豪夺的事。 此事便作罢。 秦嬷嬷为了搬家,身上的银子已经不多了,为了维持生计,她不得不多接绣活。 但奈何之前日夜做女工,把眼睛熬坏了,如今不过安流之年,就时常看不清东西。 秦婉清知晓后,很是心疼,想起花巷的老鸨,便主动去询问。 秦婉清虽单纯,但也知道花巷不是清白女子该去的地方,她便花了银子使人去寻老鸨红姐。 红姐听闻是来卖花的,便出来看看。 一看是当日拒绝她的那家养花人,虽心中惊喜,但面上不显。 两人交谈,秦婉清完全不是红姐的对手,红姐三下五除二就定下了契约,约定秦婉清只可为她一家送花,并且要送满三年,还要保证品质。 秦婉清咬咬牙,签下了契书。 待到秦嬷嬷知晓时,两人契书已成,且过了官府明路,若要反悔,红姐追究下来,要赔一大笔银子,这笔银钱足够压垮她们,但若是不赔,就要受牢狱之灾。 无奈,秦嬷嬷只好同意,但两人约法三章,秦婉清只能在家养花,外出送花的事由秦嬷嬷一手操办。 也是从这开始,两人的生活有了一丝好转,如此过了两年。 王伯也是在这时出现的。 王伯原名王远,是一个江湖游侠,他居无定所,四处为家,若路遇不平事,也会站出来行侠仗义。 虽帮助了很多人,但也得罪了很多人。 王远帮助的人大多是普通百姓,这些人有的感恩戴德,有的则是害怕惹怒权贵,与他撇清关系,但他并不在意,但求无愧己心。 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帮助了哪些人,又得罪了谁,他也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就是这样,他也遭了暗算。 这一年,王远到了汴州,汴州繁华,走商多如牛毛,他本想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并未着急出发。 但这一停留,就遇到之前得罪过的人,对方从汴州走商中转,没想到竟在码头看见他。 当时那人就将王远认了出来,但并未声张,而是悄悄跟着他,确定他的住处。 而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带着人摸进王远的住处,打算出口恶气。 没想到,王远警觉心够强,对方一摸进来,他就听见了,两方正对上。 王远虽武艺高强,但双手难敌四脚,他不敌对方人多,最终被打至重伤。 王远伤重昏迷,醒来后只觉头晕脑胀,胸口胀痛,独自一人踉踉跄跄的走到医馆,然后晕倒在医馆门口。 等他醒来,就看见自己躺在医馆内,伤处已经上了药。 医馆内的药童说,是一位女子给他付的钱,让大夫为他诊治。 王远还要细问,但药童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摇头说不知。 王远本以为无缘再见,没想到隔天那女子又来医馆抓药,正是秦婉清。 秦婉清第二天到医馆,王远并未走,药童认出她,告诉了王远,王远这才出来感谢。 王远至今还记得初见秦婉清的那天,那天天气晴朗,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少女的脸上,金光闪闪。 少女回眸,嘴角的浅笑犹如一支箭射入他的心中,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停顿了。 王远愣住,秦婉清冲他笑笑,他这才回神。 俯身感谢秦婉清的慷慨相助,本想将银子还给她,他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出来匆忙,并未带银子。 王远一时有些尴尬,秦婉清看出他的局促,说道:“不用了,本也没有多少银子,侠士康复就好。” 王远摸了摸脑袋,说道:“当不得姑娘一句侠士,不过姑娘放心,这银子我定会还给你,还请姑娘告知贵府在何处,我定登门感谢。” 秦婉清摆手拒绝,家中只有她和秦嬷嬷在,实在不方便让陌生男子上门。 王远见秦婉清执意不肯收,不再追问,但打定主意一定要还这个钱。 秦婉清以为对方作罢,便拿了药转身出门了,没想到王远竟默默的跟在后面,看她进了个小院子后方才离去。 王远在家中休养几日,待到脸上的伤痕褪去,这才带着银钱礼物登门。 开门的是秦嬷嬷,秦嬷嬷看见外面站着的陌生男子,一脸警惕。 “你找谁?” 王远抱拳行礼,说道:“在下王远,多日前承蒙贵府小姐心善,帮我付了医馆的药钱,今日前来特来还钱。” 秦嬷嬷这才放松了些许,但并未打开门让他进去,只说道:“那银子给我吧,院中不便,就不请先生进去了。” 王远还要看,但秦嬷嬷将门堵得严实,没办法,他只好将银子和礼物奉上,但秦嬷嬷只收了银子,并未拿他的东西。 看着院门在眼前关闭,王远叹气,但心中并不气馁。 从这以后,他隔三差五的到这看看,期盼能够遇见秦婉清。 没多久,他确实遇见了她,但当时的情况却不好。 这天,有几个小混混在巷子里拦住了秦婉清,自从她们搬过来,这些小混混就对秦婉清垂涎欲滴,但秦嬷嬷泼辣,小混混们也不敢上门招惹。 今日好不容易看到秦嬷嬷外出送花,等到秦婉清一个人出门买菜,回来时就被拦住了。 正当秦婉清慌不择路时,王远出现了,几拳就打跑了这几个酒囊饭袋。 待人都跑光了,他才回身看秦婉清,秦婉清已经不记得他了。 “多谢恩公相救。”秦婉清泫然欲泣,心中满是害怕。 王远扶起她,有些手足无措,说道:“姑娘不必客气,前些日子多谢姑娘相助,如今这也算报答姑娘的恩情了。” 秦婉清这才认出他来。 “原来是你啊,侠士,多谢侠士相救。”秦婉清还要再谢。 王远想扶起她,但伸出手后,慌忙缩回去,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这时,秦嬷嬷回来了,看见王远站在秦婉清面前,以为他是专门来堵秦婉清的,赶紧跑上前。 “你是谁?想干什么?” 秦嬷嬷像只老鹰一样,将身后的秦婉清护在后面,满脸警惕的看着王远。 秦婉清摇了摇秦嬷嬷的衣袖,说道:“嬷嬷,这位侠士刚刚救了我。” 王远这才说道:“多有冒犯,还望见谅,刚才路过,见有人为难小姐,这才出手,在下并无恶意。” 秦嬷嬷这才放松,回身看看秦婉清,打量她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出门,以后莫要再这样了。”秦嬷嬷说道。 秦婉清说道:“嬷嬷别担心,今日只是意外,我只是出门买个菜,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秦嬷嬷不放心,自家小姐花容月貌,若不是情势所迫,她也不会带着小姐在这小门小院落户。 如今竟有人敢冒犯小姐,她不能时时看顾小姐,看来还是要另寻他处。 秦嬷嬷想着,这才看向王远,认真看过去,才发现这人她见过。 “你是之前上门还钱的郎君?” 王远回道:“正是在下。” 秦嬷嬷问道:“郎君为何在此地?” 王远一顿,然后说道:“只是恰巧路过。” 秦嬷嬷怀疑的看着他,但念在他救了小姐,也就不再追问,但秦嬷嬷已下定决心搬离此地,远离是非。 谢过王远后,秦嬷嬷带着秦婉清回家。 王远在身后欲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回到家中,秦嬷嬷思忖着还有什么地方治安好,能够居住。 秦婉清不知她的打算,自顾自的摆弄着满院的花。 秦嬷嬷越想越愁,但抬头看见自家小姐在花中自由开心的样子,心中也高兴。 她叹口气,心想如今小姐养花也存了些银钱,即使这里再便宜也不能继续住了。 但她并未将这些说与秦婉清,只自己细细琢磨打算。 另一边的王远,在回去后,还是不放心,收拾东西后决定换个地方,就在秦婉清家附近租了院子。 他并不上门打扰,只在秦婉清家附近观察,一旦有心怀不轨的人在附近转悠,他就上去询问,外加一顿教训,保管让这些人不敢再来。 而秦婉清对这些一无所知,秦嬷嬷仍一心找新的住处。 就这样,三人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 很快,秦嬷嬷就找到了新的地方,带着秦婉清离开这里。 新的住处更繁华,租金也更贵,但秦嬷嬷看着邻居们和善的样子,以及每天都来巡逻的守卫,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秦婉清虽不明白为什么要搬离原来的住处,但新的地方有几位与她相龄的少女,秦嬷嬷也不拘着她了,同意让她出门寻人闲聊,这让她很开心。 王远也是隔了一段时间才发现秦婉清她们搬离了,他不能时时守在院子,待他回神,才发现院子已经人去楼空。 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她们搬去哪了,秦嬷嬷很少出门交际,与周围的人都不熟。 之前她们大包小裹的,还将花都搬走,他们以为秦嬷嬷还是如往常一般,出门送花。 没想到,竟一去不复返了。 王远见寻不到佳人去处,仍不死心,一直在汴州转悠,期盼能够再见。 而秦婉清此时也遇到了难处,也许是连日劳累,秦嬷嬷病倒了。 之前秦嬷嬷就病过一次,所以秦婉清才会在医馆前救了王远。 而这次秦嬷嬷病的更重了,秦婉清着急的请大夫上门,大夫看完,留下药后就走了,嘱咐秦嬷嬷卧床休养,莫要劳累。 秦婉清满是自责,她只顾着养花,全然不知秦嬷嬷日日奔波竟是如此劳累。 秦嬷嬷躺在床上,摸着秦婉清的手,安慰道:“小姐莫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秦婉清这才哭出声:“嬷嬷,你不要有事,我害怕。” 自从家中出事后,母亲将她托付给秦嬷嬷后,秦婉清再也不敢放声哭,只有此时才像个孩子一样。 秦嬷嬷是秦母出门上香时救下的,她因生了女儿被夫家休弃,女儿也被他们丢了。 秦嬷嬷怎么也找不到,在绝望轻生时,是秦婉清母亲救了她,收留她。 秦嬷嬷内心十分感激,在秦母将幼小的秦婉清放在她怀里时,她摸着她小小的手,在失去女儿后的绝望的心第一次感觉到希望。 秦嬷嬷将一腔母爱全都倾注在秦婉清身上,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所以在秦家蒙难,家仆四散的时候,她仍旧不离不弃。 秦母将秦婉清托付给她,希望她能将秦婉清好好带大,找个平凡人嫁出去。 秦母知道,自家女儿这般样貌,若无人照顾,定会被歹人觊觎,甚至流落风尘。 如果真是那般,她宁愿带着女儿一起死。 托付秦嬷嬷,是她最后的期盼,若是秦嬷嬷也不愿,那她就带着女儿一起走。 万幸秦嬷嬷同意了,这么多年,也一直将她视若己出,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也是因此,秦嬷嬷尚且年轻,眼睛就如风烛老人一般,昏花看不清。 如今更是病倒在床,秦婉清很害怕,她会如母亲一般离开自己。 秦嬷嬷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小姐,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答应过夫人,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看着你平安顺遂的过完一声。” 秦婉清握住秦嬷嬷的手,哽咽道:“我不要,我只要一直陪着嬷嬷。” 秦嬷嬷刮了下她的鼻子,取笑道:“小姐又说孩子话。” 秦婉清不语,紧紧握着她的手,默默流泪。 秦嬷嬷精神不济,迷蒙的看着她:“小姐,我先休息一会,放心,我很快就起来。” 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秦婉清慌张的摸了摸秦嬷嬷的脉搏,见仍有跳动,这才放下心。 她站起身,将被子盖好,然后悄声关上门出去。 秦婉清看着院子里的花,想想刚才请大夫上门花的银钱,手指无意识的捏紧。 她沉思良久,想好后便出门拜托这几天刚相熟的小姐妹帮忙照看一下秦嬷嬷,她则出门想办法将院子里的花送出去。 她不能一直依赖嬷嬷,如今嬷嬷病倒了,她要想办法自己送花,这样才能赚到银子,给嬷嬷买药,补身体。 但想起嬷嬷的嘱咐,她还是在出门前找到一顶帷帽戴上。 第10章 相识(秦婉清,沈磊) 这一去,便遇见了此生的劫,说是劫也不全然,在秦嬷嬷看来是劫,但在秦婉清看来,却是缘。 沈磊和秦婉清的故事既俗套又浪漫,无外乎英雄救美,富家子爱上卖花女。 沈府当时已是汴洲首屈一指的富户,沈磊身为沈府大公子,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弱冠后,沈府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 但沈磊并不关心婚姻大事,沈老夫人一直撮合他和李家表妹,他不愿,在沈老夫人将人接到府中小住后,便经常外出寻友。 这日,沈磊的好友李绍玉拉着他,说要带他去个好地方。 沈磊不置可否的点头,只要不回去,去哪都无所谓。 没想到,好友竟带着去逛花巷。 沈磊脚步一定,艰难的问道:“石安,你可知这是何地?” 李绍玉兴奋的四处张望:“当然知道,这是花巷。” 沈磊看向他,说道:“知道你还来,你可知这花巷是干什么的?君子立世,怎可如此……” 李绍玉受不了的打断他:“承志兄,你怎么比我还像个读书人,难道你和令尊没来过这花巷谈生意?” 李绍玉是个读书人,家中虽不富贵,但身为读书人,却没有那些清高瞧不起商人的毛病,为人不拘小节,与沈磊一见如故。 沈磊家中虽是富户,也请了先生进沈府教学,但沈磊对读书不感兴趣,反而对舞蹈弄棒甚是上心。 沈老爷一心想让沈家出个读书人,光耀门楣,见沈磊不听学,动辄便打骂。 而沈老夫人也不知是何原因,也不逼着沈磊读书,反而在父子之间调和,但越调和,父子之间越剑拔弩张。 沈老爷带着沈磊出门谈生意,沈老爷与对方去花巷,沈磊见了,气的冲沈老爷怒喊,说他老不羞,一把年纪还要逛花巷。 沈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生意也不谈了,带着沈磊回家,家法伺候。 从这以后,沈磊就不愿跟着沈老爷出门谈生意了,眼不见为净。 听见李绍玉的反问,沈磊俊俏的脸上一片通红,此时他还是个白净少年,绯红的脸一览无余。 李绍玉看了后不敢置信,没想到沈磊竟如此纯情。 他咳嗽一声,“既然承志兄没去过,那我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沈磊一把拉过要往前冲的李绍玉,眼神飘忽:“石安,我家中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好好逛。” 李绍玉反手将他拽住,“承志兄,跑什么跑,你家中有何事我还不清楚吗?走走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沈磊满脸抗拒,两人一时在原地拉扯起来。 另一边,第二次踏足这里的秦婉清小心翼翼的跟在车夫后面,看着车上的花。 到了凝香楼门口,她驻足停下,看着门口与男子调笑的花娘,还有一个个暴露本相的男人,忍不住心生怯意。 但想到家中的嬷嬷,还是鼓足勇气,向一旁冲路人招呼的花娘走去。 “这位娘子,麻烦能去里面帮我叫下红姐吗?” 茹襄听见身旁传来一道清甜的声音,忍不住看向来人,只见少女一袭朴素的衣裙,带着帷帽,腰肢纤细,但背脊挺直,看着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妙人儿,与她们明显不同。 不过看衣着,应该是家道中落,遇到难处了。 她看见秦婉清要见红姐,以为她是想卖身,忍不住劝道:“小妹妹可是遇见什么难事了?若是眼前一时之困,还是不要冲动行事,困难总会过去,但若是入了这门,可是一辈子的事。” 秦婉清有些讶异,但还是谢过她的好意,然后解释道:“谢过这位姐姐,我是来送花的。”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夫,“你看,在那,新的一批山茶花养好了,我就送来了。” 茹襄看向不远处,果然,车上是一盆盆开的娇艳的花。 知道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真是对不住,姑娘,是奴家眼拙了,望姑娘莫见怪,奴家当不得姑娘一句姐姐。” 秦婉清笑笑,说道:“没关系,我知道姐姐是好心。” 茹襄这才笑出来,外人总对她们抱有异样的眼光,除了楼里的姐妹,还从来没人叫过她姐姐。 见秦婉清是真心感谢,她便带了几分真诚,说道:“那姑娘在此等候,我去找红姐。” 秦婉清浅笑说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茹襄进去找人,秦婉清就回到车夫那边清点花盆。 没多会儿,红姐就出来了。 “小丫头,怎么是你?”红姐很是惊讶,她还奇怪呢,秦娘子送花都是到后门,除了前几次她接应,后来都是直接到后门,送完花就走了,怎么会有人到这找她接花。 秦婉清语气镇定的说道:“红姐安好,秦嬷嬷病倒了,起不了身,所以让我过来送花。” 红姐听罢,点点头:“那你让人把花送到后门,那里有接应的人。” 秦婉清应声说好。 她们契书中约定每半月结一次银钱,如今还未到时候,秦婉清只要把花送到就好。 到了后门,果然,这里有专门等候接货的人,秦婉清和车夫一起将花搬下来。 然后看着人清点入册,这才放心。 将车夫的钱结清,秦婉清才无事一身轻的准备回去。 回去时,路过凝香楼大门,看见刚刚帮她找人的女子还在门口,秦婉清就走了过去。 “刚刚多谢姐姐帮忙。”秦婉清行了一礼。 茹襄有些受宠若惊:“姑娘言重了。” 秦婉清轻轻一笑,就此拜别。 没成想,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拦住她,“小娘子,嘿嘿,来陪大爷我喝一杯。”说着,就要去拉秦婉清。 茹襄见状,赶紧上前阻拦:“大爷,茹襄来陪您喝。” 男子晃了晃脑袋,看看茹襄,再看看秦婉清,一把甩过茹襄的手:“不要你,大爷我就要这个小娘子。” 虽然秦婉清带着帷帽,但男子在花巷厮混日久,眼睛毒辣,看她通身的气质和窈窕的身姿一看就绝非凡品。 茹襄还想上前阻拦,但力气不敌男子,秦婉清眼看对方就要强拉她进楼,害怕的连退数步,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突然一双手从她身后揽过,秦婉清猛地后仰,原本戴在头上的帷帽掉落下来,她来不及抓住,清丽的容颜暴露在外。 秦婉清和对方四目相对,两人一时有些愣怔,对方看着她的脸,神色突然呆住。 手中柔软的腰肢触感,使得对方脸变得通红,秦婉清看着对方俊朗绯红的脸,也回神了。 来人正是沈磊,他原本在和李绍玉拉扯,看到这边的动静,眼看秦婉清要摔倒,立刻丢下李绍玉跑过来接住人。 男子见没拉到人,还要上前:“你是谁?这小娘子是我先看中的,应该先陪我喝。” 沈磊收住心神,心中虽对怀中佳人不舍,但还是放开她一脚踢向男子:“你竟敢当街强抢民女?” 沈磊虽离得远,但秦婉清站在楼前与红姐交易时他也注意到了,看她跟着车夫去了后门,回来后车夫便不见了,就知道她不是这楼里的姑娘,而是来卖花的。 所以看见有人骚扰她,他赶紧站出来阻拦。 醉酒的人听不进去,男子爬起身后还要过来,沈磊一掌将人打晕,然后将人丢给李绍玉。 李绍玉原本在一旁看戏,他一介文弱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提,脚不能踢,凑上去也是添乱,还是看戏来的实在,反正以承志兄的身手,解决这点麻烦不在话下。 没想到沈磊转身就将人扔给自己,李绍玉一个踉跄,勉强接住人,然后又嫌弃的将人推出去。 “承志兄,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 沈磊充耳不闻,转身低头捡起地上的帷帽,递给秦婉清,“姑娘,刚刚多有冒犯,情势所迫,还望见谅。” 秦婉清接过后,赶紧戴上,然后行了大礼说道:“公子言重了,还要多谢公子相救。” 沈磊摆手,耳尖通红,但隔着一层纱,秦婉清看不见。 “举手之劳,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秦婉清不知该说些什么,沈磊则是不好意思说话,两人一时有些静默,李绍玉这时冒出来:“承志兄?可有听见我说话?” 李绍玉在一旁说了半天,见沈磊都没搭理他,只脸红的看着对面的女子,便觉好笑,这铁树开花了。 沈磊烦不胜烦,很想让他消失,不要打扰他与佳人相识,但奈何李绍玉没这个眼力见儿。 但见对面的女子不说话,也不知还说什么,只好尴尬的说道:“这是我的好友,李绍玉。” 李绍玉目瞪口呆,没想到沈磊平时口才那么好,这时竟没话找话。 秦婉清也有些语塞,但念在对方刚刚救了她,不好直言,只顺着他说道:“见过李公子。” 李绍玉也不好不搭理人,也回礼道:“姑娘莫见怪,承志兄今日有些愣,但他平日不是这样的。” 秦婉清只笑笑,没说话,他们并不相识,多说就是冒犯了。 茹襄看了半天,眼见那酒醉的男子被拍晕过去,这才放心。 看着他们这样尴尬的聊着,只觉好笑。 不过沈磊她认识,之前沈老爷带着他来谈生意,来的就是凝香楼,不巧,当时他与沈老爷争吵的时候,她也在里面。 亲眼看着这个公子哥儿因为父亲来花巷谈生意而吵起来,当时只觉这公子哥儿纯情的很,如今看来,确实纯情。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沈磊是个品行端方的好人。 想到这儿,茹襄不禁想到一个好主意。 “公子。”茹襄走上前,打破三人之间的静默。 沈磊见来人看着自己,观衣着好似是楼里的花娘,虽不知她有何事,但还是礼貌的等她开口。 茹襄见他并未露出嫌恶、轻佻的神色,便对他的观感又好了些。 “不知公子可有时间?这位姑娘是给凝香楼送花的,如今天色将晚,这花巷鱼龙混杂,这位姑娘孤身一人,恐怕不好,还请您帮忙捎带一程,将她送出花巷。” 茹襄很喜欢秦婉清,她深知夜晚的花巷要比白日危险的多,她虽有心相助,但能力有限,帮不了她太多,但沈磊不同,从他刚刚的出手就能看出身手不凡,而且为人正直,正是送秦婉清的好人选。 秦婉清见茹襄开口竟是为她,心生感动,“姐姐,这……” 茹襄打断她,“好妹妹,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不能坐视不管,现在太阳虽然还未下山,但花巷人多混杂,离出口还有好长一段路,你一个人很危险。” 李绍玉也接过话茬:“对啊,姑娘,你看这人越来越多了,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李绍玉虽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深知男人的劣根性,夜晚会放大恶人的欲望,一个妙龄少女独自走在这条街上,就如同羊入虎口。 沈磊也反应过来,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们正要回去,姑娘不如一起?” 秦婉清见三人都劝自己,而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忙点头答应:“好。” 茹襄见安排好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秦婉清看着她说道:“多谢姐姐替我着想,今日天晚,下次,婉清再来看望姐姐。” 茹襄笑着看她:“以后莫要这么晚过来了,也别一个人来这花巷。” 秦婉清点点头。 两人依依惜别,在茹襄的催促下,秦婉清跟着沈磊和李绍玉离开花巷。 第11章 成长(秦婉清,沈磊) 一路上,沈磊和李绍玉都跟在秦婉清身后,与其隔了三两步的距离。 李绍玉在一旁看的抓耳挠腮,这两人怎么谁都不说话。 他用手肘捣了捣沈磊,沈磊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李绍玉无奈,只能自己上了。 “咳——” 秦婉清没在意,还是自顾自的走着,眼见没动静,李绍玉又咳了几声。 沈磊关心道:“石安,可是身体不舒服?” 秦婉清这才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公子可是不舒服,要不我们歇歇再赶路?” 天快黑了,她还没走出花巷,也不知道秦嬷嬷在家中可好,秦婉清心里暗暗想道,但又不能催促他们,毕竟对方刚刚帮了自己,如今还送她一程。 那一脸孩子气的公子不舒服,她也不能因一己之私强迫对方赶路。 李.一脸孩子气.公子本人拍拍胸口,艰难的说道:“没事,没事,我就是走太快,吸进了冷风。” 如今是初春,天气虽回暖,但还是有些凉。 秦婉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着急,走的确实有些快了。 “公子见谅,我见天色晚了,有些担心家中长辈,这才走的快些。” 李绍玉连忙摆手,说道:“跟姑娘无关,是在下身体较弱,耽误姑娘行程了。” 说着,又咳嗽了两声,沈磊看的一脸茫然,石安身体弱?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看沈磊想说话,李绍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剧烈的咳嗽起来,这呆子,也不知他是为了谁,平日一副精明的模样,今日怎么如此不开窍! 沈磊被他抓住,刚想说的话也堵在喉咙里,没说出口。 李绍玉接着说道:“我还是在此歇息片刻,姑娘和承志兄先行一步,不要因为我耽误了。” 说着,就势找个地方坐下了,看也不看他们。 秦婉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顿在原地。 沈磊看向李绍玉,李绍玉冲他龇牙咧嘴的,还要避开秦婉清的视线,累地他出了一身汗。 沈磊这才明白李绍玉的意思,有心狡辩,但想起刚刚的惊鸿一瞥,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下。 他轻咳一声:“石安,你就在此好好歇息,等我将婉清姑娘送出去,就回来找你。” 李绍玉在那撕心裂肺的咳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咳出血一般,还是不忘冲他挥挥手。 沈磊这才转身,眼神游移不定,说道:“婉清姑娘,我们走吧。” 秦婉清还有些担心,觉得将李绍玉扔下不好。 沈磊一本正经的说:“没事,石安一个大男人,在这出不了什么事,倒是姑娘你,家中长辈等候,还是快些回去吧。” 秦婉清想起秦嬷嬷,确实不能再耽误了,这才跟着沈磊继续走。 李绍玉见两人渐行渐远,才放下捂着胸口的手,站起身,随手拂了下衣袖,“还是得看我。” 说完,看看前方已经不见身影的两人,又望向纸醉金迷的花巷,李绍玉摸了摸下巴,“来都来了,还是见一见世面吧。” 说服了自己,李绍玉又往回走。 另一边,沈磊将秦婉清送出花巷,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气氛很是微妙。 眼见到了,秦婉清隔着帽子对沈磊说:“公子,多谢这一路相送,我先回去了,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那位公子吧。” 沈磊一路都在想怎么搭话,没成想,这么快就到了。 看秦婉清转身就要走,沈磊情急之下拉住她,秦婉清一顿,低头看向两人相握的手,没说话。 沈磊这才恍然自己竟然把想做的事付诸行动了。 像是摸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缩回手,沈磊脸上如火烧般,绯红从脸上蔓延至脖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过了一会,沈磊才结结巴巴的说:“冒—冒犯了,姑娘,我就是,就是想问问姑娘芳名,咱们也算认识一场,我还不知道姑娘全名叫什么。” 秦婉清这才想起,她今日也没想到问茹襄的名字,下次也不知该如何找她。 但眼前人正问着,他救了她,告知姓名也无妨,“我姓秦,叫秦婉清。” 沈磊在心里念叨了几遍,婉清,秦婉清,真是个好名字,口中说道:“我叫沈磊,刚刚那位是我的朋友,李绍玉。” 秦婉清轻轻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朋友叫什么。” 沈磊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傻愣愣的介绍过李绍玉了,方才腼腆的笑笑。 秦婉清见他没有别的要说了,就准备向他告别:“沈公子,既然你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沈磊不想这么快分别,看了看天色,想到一个好主意。 “看这天色也晚了,太阳也落山了,不如我送秦姑娘回去吧。” 秦婉清说道:“沈公子不回去看看李公子吗?他刚刚不舒服,还在原地等你呢。” 沈磊不甚在意的说:“不用,他是老毛病了,歇歇就好,不用担心他,倒是你,这么晚,孤身一人很危险,我还是再送送你吧。” 秦婉清想起刚刚被纠缠的一幕,心里有些后怕,她从未这么晚出过门。 现在虽出了花巷,但前路更加黑暗,像是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在等着她走进去。 想想就很可怕,所以对于沈磊的提议,秦婉清思索片刻,就答应了。 这一次,两人不复刚才的沉默,沈磊主动挑起话题,两人一问一答,很快就到了秦婉清家附近。 秦婉清看家门近在咫尺,心中安定了不少,回身说道:“沈公子,我家就在前方,多谢沈公子一路护送,婉清铭记在心,若有机会,定报答公子。” 沈磊可惜这段路太短了,还未多说几句,佳人就要离去,心中浮起淡淡的不舍,但也知道,如今确实没有理由再送她了。 “秦小姐不必客气,那我就先回去了,秦小姐也快些回家吧。” 这样说着,脚下却没动,仗着有帽子的阻隔,沈磊肆意的盯着秦婉清。 秦婉清虽看不见他,但沈磊灼热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灼伤一般,大胆而放肆。 她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回去了。 沈磊注视着她,直到她推开一间院子的门,安全到家后方才离去。 秦婉清回到家中后,秦嬷嬷已经醒来了,罗念念还在这里守着她,并没有回去。 秦婉清推开门,罗念念正在劝秦嬷嬷卧床休息,“大娘,你还是先歇着吧,婉娘很快就回来了,她要是看到你下床,肯定会怪我的。” 秦嬷嬷醒来见不到秦婉清,还以为她在外面侍弄花草,没想到,罗念念听见动静进来了。 一问之下,她才知道秦婉清竟一人送花去了,天色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秦嬷嬷这才坐不住了。 “不行,婉清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担心她出事了。” 在外人面前,秦嬷嬷向来是直接称呼秦婉清名字的,这也是她的要求,本来她想让秦嬷嬷不要再叫她小姐了,她早已不是什么小姐,但秦嬷嬷不肯。 有外人在,直呼小姐名讳是为了避免对方追问过往,但私下里,那就是逾矩。 在秦嬷嬷心中,秦婉清就是小姐,她永远的小姐。 秦嬷嬷执意要出去,罗念念拉着她不让她走,就在两人拉扯,谁也奈何不了谁时,秦婉清总算回来了。 “嬷嬷,你怎么起身了?” 罗念念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秦大娘竟这么大的力气,要是婉娘再晚来一步,她就拉不住她了。 秦嬷嬷见她回来,紧张的上前询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担心死我了。” 秦婉清顺着秦嬷嬷的力道转了一圈,让她仔细看看,这才说道:“嬷嬷,你看我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吗?” 然后,她看向罗念念,满眼感激:“念娘,还要多谢你在这里照顾嬷嬷,给你添麻烦了。” 罗念念摆摆手,说道:“没事,不麻烦,大娘也才醒,我一直在外面做绣活,不耽误事的。” 罗念念是秦婉清刚认识的新朋友,就住在隔壁,她对新搬来的秦婉清很有好感,觉得她又好看又温柔,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气。 所以,在看到这边只有女眷时,主动拿着女红上门,想与她一起做女红。 没想到,秦婉清长得这般温婉,对女红却一窍不通,只会种花。 罗念念想起第一次上门,看到满院的花,当时就觉得很惊艳。 秦婉清当时站在花丛中,回眸看她,那场景就像是一幅画,罗念念看呆了。 还是秦婉清主动打招呼,才让她回神。 秦嬷嬷虽然同意她出门,但多年的足不出户让秦婉清养成了习惯,她也不太想出门,只呆在家中安心养花,所以她并不认识罗念念。 待罗念念说出来意,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直言她并不会女红。 罗念念瞬间低落起来,秦婉清看到她低下的头,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邀请她进来坐坐。 罗念念想了想,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在这饱饱眼福。 遂带着东西进来了,秦婉清给她拿了凳子坐在屋檐下,她则是在花园里给花浇水。 罗念念托着腮看着眼前美景,看了一会,只觉此情此景甚美,看着针线,忍不住想绣下来。 看了一眼专心浇花的秦婉清,罗念念将女红拿出来,在手帕上描摹,不一会儿,一幅仕女浇花图的轮廓就出来了。 罗念念拿着针线,专心的绣着,庭院一时只有土壤踩踏的声音,还有浇水的声音。 秦婉清浇完水,看到罗念念低头做着女红,担心打扰她,便放轻脚步,慢慢踱步过去,看她在绣什么。 当看到罗念念的绣品时,秦婉清忍不住赞叹,发出的声音惊扰了沉迷女红的罗念念。 罗念念这才恍然,时间竟过的这般快,见秦婉清看着她的绣品,有些羞涩,“刚刚的场景很美,我就没忍住,想把它绣下来,你介意吗?” 秦婉清笑笑,说道:“不介意,你将我画的这般好看,真厉害!” “你也很厉害,你这儿的花是我见过开的最好的。”罗念念夸赞道。 “我叫秦婉清,你叫什么?” “我叫罗念念,家里人都叫我念娘,你也可以叫我念娘。” “好,那你也叫我婉娘吧。” 两人相视一笑。 缘分就是这么奇怪,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这时只觉像是认识了许久。 自此以后,罗念念经常来找秦婉清,两人一个养花,一个做女红,闲暇时聊聊天,日子过的轻松而惬意。 这次秦嬷嬷病了,秦婉清要出门,第一时间就想到罗念念,而罗念念也不负其所托,一直等到她回来。 “念娘,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一定登门感谢。”秦婉清说道。 罗念念点头,说道:“你我之间说什么客气话,婉娘你还是好好照顾大娘吧,那秦大娘,我就先回去了。” 打完招呼,罗念念就回去了。 秦婉清将她送出去,而后回来,看见秦嬷嬷并未上床,赶紧上前。 “嬷嬷,你怎么还不上床休息,大夫交代过,让你卧床休养的。” 秦嬷嬷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坐下,问道:“小姐,我们不是说好了,送花的事你不要插手了吗?怎么今日一个人去了花巷。” 秦婉清摸了摸秦嬷嬷粗糙苍老的双手,说道:“嬷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今日你病倒了,我才发现,我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这里,我们相依为命,可是,我总是依靠着你,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外面的风雨,从来没想过你也会累,这次你病的比上次还要严重,嬷嬷,我想过,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养身体,我来安排送花的事,相信我,我会挣到银子,让你过上安稳的生活。” 秦嬷嬷听着秦婉清的话,心中只觉暖乎乎的,她虽叫着小姐,但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眼见她这般关心自己,眼中热泪盈眶,但还是拒绝:“小姐,我没事,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你不必为这些担心。” 秦婉清这次态度很强硬,“嬷嬷,我已经决定了,你就安心养病,我会安排好的。” “可是……” 不等秦嬷嬷再说,秦婉清将她推到床上躺好,“嬷嬷你先休息,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秦嬷嬷还要起身,秦婉清加重语气说道:“嬷嬷!” 秦嬷嬷见此,只好顺着她,秦婉清这才满意的起身。 秦婉清第一次进厨房,看着里面的东西,一时犯了难,但想到屋中的秦嬷嬷,还是动起手来。 这一晚,在秦婉清手忙脚乱中,秦嬷嬷终于吃上了晚饭,虽然很简陋,只有简单的一碗粥,但在秦嬷嬷看来,这是她喝过最好喝的一碗粥。 在氤氲的烛火照耀下,秦嬷嬷温柔的看着秦婉清,心中一片柔软,夫人若是能看到这样的小姐,一定会很高兴。 第12章 心动(秦婉清,沈磊) 后来的日子里,秦婉清只在约定好的那天出门送花,其余的时间或在陪着秦嬷嬷,或在家中养花。 有时罗念念上门,秦嬷嬷闲来无事,就与她交流女红技艺。 秦婉清后面也遇到过茹襄,如愿的与其交换了姓名,秦婉清有心交好,但茹襄害怕乱了她的名声,并不常找她。 令人没想到的是,茹襄竟和李绍玉有了联系。 那天李绍玉回去后,还是去了凝香楼,看见茹襄一个女子被客人逼着喝酒,他没忍心,上前带走了她。 那群人还要闹,李绍玉给了红姐一笔银子,说要包了茹襄,红姐这才眉开眼笑,让人替了茹襄,这才没闹起来。 李绍玉并没有对茹襄做什么,在门口,他见过茹襄维护秦婉清的样子,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若是其他人,他可能就当没看见,毕竟这是花巷,他救不了所有人。 但茹襄不同,她身在泥沼,却仍旧保持着良善之心,对素不相识的小姑娘都能真心以待,帮助她。 他虽救不了她一世,但仍想在此刻帮她一把。 从这以后,李绍玉但凡来了凝香楼,只找茹襄,茹襄也因此平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秦婉清得知后,心中为茹襄庆幸,也十分感激李绍玉。 这个世道,笑贫不笑娼,但若不是真到绝境,谁不想做个清白人。 秦婉清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但另一边的沈磊可就思念成灾了。 自从那一面,沈磊心中就对秦婉清念念不忘,夜晚睡梦中都是秦婉清帷帽后的惊艳容颜。 但醒来后,面对一室的空寂,心中只觉空落落的。 为此,沈磊推拒了好友的几次邀约,安静的呆在家中,计划着如何制造巧遇,下次见面又该如何与秦婉清多说几句话。 沈老爷见沈磊安心待在家中,把自己关在屋中,也不舞弄他的棍棒,心中甚觉欣慰,以为他开窍了,便不打扰他读书。 而沈老夫人许是急于撮合沈磊和李家表妹李珍,日日让李珍送吃食给他,但沈磊都拒之门外,不曾相见。 李绍玉约了沈磊几次,都被拒绝了,他很纳闷,沈磊有什么事这么忙碌,便递了拜帖上门探访。 沈老爷很乐意看到沈磊与读书人交朋友,见李绍玉上门,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拒绝。 直接命下人带着他去了沈磊的院子。 李绍玉进了院子后,看着院子里的假山流水,花草树木,再看沈磊住的内室,古画陶瓷,黄花梨做的家具,屋中立着一架精美的屏风,无一不透露着沈府的财大气粗,他不禁有些咂舌。 “承志兄?” 李绍玉试探的问了一句,没想到竟没人搭理他。 院子里的人都被沈磊赶出去了,李绍玉一时竟找不到人问。 没办法,他只好到处转转,顺便找人。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书房里看到人影,约莫人就在此处了。 李绍玉本想打招呼,但看沈磊在专心画着什么,他就悄悄的走到面前,脑袋伸过去一看,嘿,承志兄在画美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日一脸义正言辞的拉着他,不让他去花巷,还说什么不是君子所为,如今却在这里画美人图。 还要再仔细看,沈磊已察觉到他了,抬头一看李绍玉的脸都要贴过来了,连忙将他推过去。 “你干什么?”沈磊吓了一跳,将人推过去后,把画收了起来。 李绍玉一脸八卦:“承志兄,有福同享啊,给我看看你画的什么。” 沈磊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来了,怎么没人通报?” 李绍玉看了看门外,说道:“我递了拜帖啊,而且你这院子也没有人,谁通报?” 沈磊这才想起,自己为了画秦婉清,又担心下人们进进出出的看见,传出去扰了秦婉清清名,这才将人都遣了出去。 想到这儿,他有些懊恼,虽然没被别人看见,但被李绍玉看见更麻烦。 李绍玉装作看不见他的懊恼,问道:“承志兄,我观你这美人图,有些眼熟啊,我想想啊——“ 沈磊见状,赶紧打断他,拉着他出去,“什么美人图,我就随便画的。” 沈磊拉着李绍玉到院子里坐下,看着他警告的说:“你别乱想,我就是磨练心性,夫子觉得我浮躁,让我没事多写写字,画些图。” 李绍玉一副相信的样子,“这样啊,那夫子还真是看对了。” 沈磊不置可否,夫子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也确实让他多练练字,但他从没做过。 见他放松警惕,李绍玉猝不及防的说:“婉清姑娘眼下好像有一颗痣你没点上。” 沈磊毫无防备,说道:“怎么可能?婉清眼下没有痣——” 声音一顿,沈磊才反应过来,李绍玉竟是在给他下套。 “石安,你——” 李绍玉拨开他的手,笑的张扬:“承志兄,还说你不是在画美人图。” 沈磊羞恼,不想搭理他。 “说真的,你这几日未出门,不会是在睹画思人吧?” 沈磊还是没说话,李绍玉见他没反驳,一脸惊奇:“有道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承志兄,没想到啊,你这铁树不开花则以,一开花就是如此浓烈。” 沈磊睨了他一眼,握了握拳头,忍住。 李绍玉还不知死活的挑衅他:“刚刚我问你,你还否认,这有什么好否认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都是人之常情——” 看到沈磊终于忍不住要抬起来的手,李绍玉赶紧住嘴,忍了半天,还是说道:“承志兄,你这日日在家中睹画思人也不是个事儿啊,还不如跟我出门,我几日前还看到婉清姑娘去送花了呢……” 沈磊听到这里,冷冷打断他:“你遇见婉清了?” “对啊。” “为何不早点说?” 李绍玉一脸懵逼:“你也没问啊。” 沈磊无言,说道:“赶紧说说,你在哪看到她的,什么时候?” 李绍玉回想了下,说道:“就上次我约你出门,你拒绝我那次,你不跟我出去,我只好自己去寻乐子,就在凝香楼,她那天正好送花,我们就见到了,她还专门跟我道谢,问我身体如何,婉清姑娘真是人美心善啊。” 沈磊见李绍玉竟然还和秦婉清搭上话了,有些不爽:“别想了,上次是我送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石安,今日观你额上似可跑马。” 李绍玉还在潇洒的摇扇,听到沈磊暗讽他,瞬间收回折扇:“承志兄,我好心告诉你婉清姑娘的踪迹,你还讽刺我,哎——,本想告诉你婉清姑娘的行踪,但现在看来,应是不需要了。”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沈磊听到他的话,立刻将人拉回来,“刚刚是为兄冒昧,来,石安,喝杯茶,润润喉。”说着,给他倒了一杯水,还亲自呈上去,见李绍玉接了才放手。 李绍玉接过茶水,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又把折扇打开:“这三日前,婉清姑娘来送花,听茹襄娘子说,婉清姑娘家五日送一次花,算算日子,明日她应该会去凝香楼。” 沈磊点点头,想想明日该出门了,心事一除,这才注意到李绍玉的话。 “石安,这茹襄娘子是何人?还有你为何会去凝香楼。”沈磊一脸探究。 李绍玉摇扇的手停下,眼神飘忽道:“这,就是那日帮婉清姑娘的女子,至于我为何去凝香楼,当然是路过啊,对,是路过。” 沈磊怀疑的看着他,李绍玉心虚的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准备溜之大吉。 “承志兄,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明日你与婉清姑娘的会面,我就不掺和了,告辞。” “不必送了!” 李绍玉着急要走,沈磊在后面叫住他,李绍玉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回头时还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没想到沈磊一本正经的说道:“石安,婉清姓秦,你以后莫要直呼她的名讳,这不合礼数。” 李绍玉:我他么!! 李绍玉是真的想骂人,但考虑两人的武力差距,还是放弃了,算了,打不过。 他一口一个婉清,现在竟然还来对他说教,礼数?最不合礼数的就是他,起码他没背着人家画像。 李绍玉噎了半晌,一口气憋在胸口,嘴巴张了数次,总算说出话来:“好,我知道了,告辞!!” 说完,附赠一个皮笑肉不笑,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沈磊只当他抽筋,坐下后开始幻想明日的相遇。 他该说些什么呢?婉清会不会也想见他?他们的孩子应该取什么名字呢? 秦婉清:??? 第二日,沈磊好好的捯饬了一番,左看右看,直到天光大亮,时辰不早了,才匆匆出门。 秦婉清这日很早就起床了,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她每次送花都很早出门。 秦嬷嬷让她去寻之前帮她送花的车夫,那人更稳妥。 所以这几次她都让那人送花,他轻车熟路,省了她不少事。 这日,秦婉清带着自己新培育的兰花去凝香楼。 在车夫将花送达入册后,秦婉清抱着这盆兰花去寻茹襄。 茹襄早已和门口的龟公说过,若秦婉清过来寻她,就通知她一声,别让她进去。 秦婉清也知她是为她好,便听从她的安排。 “可否能帮我叫一下茹襄姑娘,就说有人在后门等她。” 龟公看着眼前蒙着面纱的女子,一下就认出了她。 因着茹襄的嘱咐,龟公点头,一人进去,另一人仍在外面守候。 如今辰时刚过,凝香楼正是冷清的时候,来往的人并不多。 秦婉清在后门等了一会儿,茹襄就到了。 “婉清妹妹,你怎么来寻我了?” “茹襄姐姐,你看,这是我新培育的兰花,这么多种子,也只活了这一盆,上次姐姐说喜欢我种的花,今日我特意来送予姐姐。” 茹襄看着眼前这盆宝蓝色的兰花,花色绚丽,叶子修长,很是美丽,且花香清淡而悠远,很快这个地方就弥漫着兰花的香气。 茹襄心中很是喜爱,但想到秦婉清也就只有这一盆,想来很是珍贵,便拒绝了。 茹襄说道:“我知妹妹好意,姐姐心领了,但这兰花我是万万不能收的,如此珍贵之物,妹妹还是收回去吧,姐姐有幸见过这稀世之花,已是三生有幸。” 秦婉清见茹襄一个劲的盯着兰花看,就知她喜爱,不容拒绝的将花盆放在她怀中,“姐姐莫要推辞了,这兰花我既能养出这几株,就能养出一院子,只不过是新品种,不熟悉它的习性罢了。” “如今我已知晓,后面定能再养出更好的,这盆就赠予姐姐。” 茹襄还要推辞,秦婉清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姐姐可是觉得我不够诚心,之前多亏姐姐照拂,我才能脱险,但我身无长物,也无足够的银钱能帮姐姐,只有这养花尚且胜于旁人。” “这兰花我养育了许久,才摸清它的习性,到如今才开花,这才晚了许久送上,还望姐姐莫怪。” 茹襄被她说的,拒绝不是,收下又很难为情,秦婉清见状,再加一把火力,“姐姐收下后,放在你屋中养着,还可帮我看看这花的花期,平时院子里的花太多,我也不知它是何时开的。” 茹襄为难:“可我不会养花,如何养护?” 秦婉清笑笑说道:“这个不难,据我观察,这种兰花好阴喜暖,只要避开阳光,放在屋中,水也不用日日都浇,只要待泥土快干时浇点水即可。” 茹襄捧着花盆,有些爱不释手,这兰花越凑近看越美丽,且芳香宜人,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秦婉清见她不再推辞,这才莞尔一笑,两人又闲聊了会,才分开。 这边沈磊已经在花巷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就是没遇到想见的人,心中不由得怀疑李绍玉的消息。 不对,石安若没有确切消息,不会说的这般肯定,难道是婉清家出了什么事,这才未按时送花? 想到这里,沈磊有些坐不住了,准备去秦婉清家附近看看,多亏上次送她回去,虽然天黑,但沈磊依稀记得大致方向。 正要抬步去寻人,抬头就看到他日思夜想的身影,虽蒙了面纱,但那副眉眼他在画上摸了无数次,绝不可能认错。 眼见两人就要相遇,沈磊还在想要怎么打招呼,没想到秦婉清竟直接擦肩而过,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沈磊僵在原地,心中如寒风呼啸,她竟不记得他了!! 眼看人越走越远,沈磊只好追上去,不再犹豫。 “婉清姑娘,好巧啊…” 第13章 再遇(秦婉清,沈磊)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沈磊一脸惊喜的说。 秦婉清转身看着他,觉得有些面熟,半晌才想起来,“你是沈公子,好巧,我来送花,没想到你也来花巷了。” 沈磊脸色一僵,急忙解释:“我不是来这逛花街的,你不要误会……” 秦婉清笑笑,说道:“沈公子说笑了,我没有说你是来逛花街的。” 沈磊不想她误会,说道:“之前我是被石安骗来的,我从来不逛花巷,家中也无妻妾,你要相信我。” 秦婉清看他一脸着急解释的样子,有些好笑:“沈公子不用跟我解释,我们萍水相逢,这些是你的家事。” 沈磊听到这儿,就知道秦婉清对他完全不在意,情急之下,喊出声:“婉清姑娘,我…我刚及冠,家中无妻妾,我…我心悦你,我知姑娘对我并无喜爱之情,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 沈磊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秦婉清看着眼前人如火烧般通红的面容,只庆幸自己脸上覆了面纱。 “沈公子,你……” 沈磊一鼓作气,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这样很冒犯,也有些孟浪,但我不想等了,这几日我日日想着如何能与你再见,如今总算见到了你,我不想错过。” 秦婉清这才有些害羞,看他越说越大声,赶紧四处张望,好在这时并无多少人,也无人在意他们的对话。 看并没有人注意他们,秦婉清才放心,面对沈磊说道:“沈公子,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我很感激你上次救了我,但我并没有其他想法,而且你我身份天差地别,我们不合适。” 沈磊在秦婉清开口的那一瞬间,就觉得心高高提起,在她说完后,只觉心在刹那间摔成碎片,人有些恍惚。 后面秦婉清说什么了他也没在意,当他回神时,秦婉清已不见踪影。 沈磊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有气无力的走回沈府,将自己关在屋中。 他无法接受人生第一次心动就被拒绝了,还拒绝的这么彻底,沈磊将自己关在屋中几日,饭都没吃多少,李绍玉约他出去,他也不去。 下人禀报给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并未放在心上,只嘱咐李珍多去寻他。 李绍玉久未见到沈磊,又递了拜帖过来,上门发现沈磊一副颓然的样子,惊讶的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沈磊见是他,有气无力的说:“没事,你另寻他人吧,我不想出门。” 李绍玉此时也不想出门的事,只想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 “承志兄,可是遇见什么难事了?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 “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 李绍玉不信邪,一定要他说出来。 沈磊本不想说,但看李绍玉消息灵通,且花花肠子那么多,没准真能帮上忙。 他坐起身,给李绍玉倒了杯水,说道:“我前几日遇见婉清了,她不记得我了。” 李绍玉喝了一口水说道:“这很正常啊,你们不过一面之缘,上次我们遇见时,她也不记得我了,还是我主动打的招呼呢。” “然后我就跟她表明我的心意…” “噗——”李绍玉被他一句话给呛到,“你…你说什么,你干什么了??” 沈磊一脸无辜,说道:“我说我心悦她,然后她说她并不喜欢我,拒绝我了。” 说着,脸上带着沮丧的神情,满身颓废的样子。 李绍玉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有些无语:“承志兄,你真乃真汉子是也!” 沈磊一头雾水,“我做的不对吗?我是真心喜欢她,喜欢她不就是要告诉她吗?” 李绍玉嘴角一抽,说道:“当然不对了,你与人家秦姑娘一面之缘,二见你就如此孟浪,谁听了都觉得你是登徒子,秦姑娘没打你都是她人好。” “你这种行为就是见色起意,还谈真心,我都不相信,人家姑娘能相信?” 沈磊焦急的说:“那我怎么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的心意一定要说出来,不说她怎么知道,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石安,你知道我为人,我不是那种人,我对婉清绝对真心,非卿不娶。” 沈磊满脸郑重,说到最后,还举起手来,要发誓给李绍玉看。 李绍玉无奈,将他的手拉下来,“我知你真心又如何,你这话在我面前说再多,也没用,你得让秦姑娘知道啊。” “可她现在肯定不想见我,这要怎么办啊。”沈磊心中沉闷,他只想着机会难得,却没想过这些话对秦婉清有多突然。 “你别急,让我想想,这事还有转圜余地。” 沈磊一听还有办法,赶紧上前给他端茶送水,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石安,为兄的幸福就掌握在你手里了,你可千万要帮帮我啊。” 李绍玉哼笑道:“这时候知道我的重要性了,怎么不早点问我意见?” “我之前不是说了想见婉清,她的消息还是你透露给我的呢。” “我只以为你想见她,谁能料想你一来就这么……,连给我缓冲的机会都没有。”李绍玉手势夸张的说道。 沈磊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说什么,只催促他:“你快帮我想办法吧。” 想了半天,李绍玉觉得还是得曲线救国,这秦姑娘拒绝承志兄,肯定是因为两人相知甚少,不了解他,而且承志兄的一番表白,吓到她了,若是误会他是个浪荡子弟,这追妻之路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得找个中间人好好撮合下两人,让他们加深了解,解除误会。 李绍玉脑子一转,就想到个好人选。 “这事还得求助凝香楼的茹襄娘子,她是秦姑娘的密友,你们两的事还得让她在中间撮合撮合。” 沈磊为难,说道:“可我与茹襄娘子并不相熟,她如何会帮我?” 李绍玉坐直身体,折扇一展,摇头晃脑道:“山人自有妙计,且看着吧。” 沈磊见他胸有成竹,虽心有疑虑,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过了几日,李绍玉又上门来,递给沈磊一叠纸,沈磊展开一看,全是秦婉清的喜好及日常。 沈磊心中一喜,但很快又将这沓纸合上,质问道:“你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难道你找人跟踪婉清?” 李绍玉辛苦一番,没想到竟被沈磊这般怀疑,当下就回怼过去:“跟踪?我还需要跟踪吗?这些都是我让茹襄娘子一点点帮我收集的,你可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才说服她?!” 沈磊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忙道歉:“真是对不住,石安,我想多了,真是辛苦你了。” 李绍玉见他道歉,也就放过去了,说道:“这些都是茹襄娘子与婉清姑娘每日的通信,茹襄娘子将里面的信息提取出来,摘抄一份给我的。” 沈磊翻看了手中的信息,问道:“你是如何说服茹襄娘子的,非亲非故,她怎么会愿意帮我们的?” 李绍玉轻咳一声,“当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啦,承志兄这般优秀,家世又好,正是秦姑娘的良配,茹襄娘子被我劝说几句就同意帮我们了。” “是这样吗?”沈磊半信半疑,但眼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你就别想这么多了,我就问你,你想不想娶到婉清姑娘吧,如果想,那就听我们安排。” 另一边,秦婉清日日与茹襄通信,茹襄是前几日来信的,信中写了兰花的情况,询问她后续该如何养护。 秦婉清一一作答,就这样,两人日日通信,从养花聊到日常,别的不说,她们两倒是越聊越投机。 秦婉清佩服茹襄身处困境,却依然心向阳光的心性,而茹襄则是被她坚韧的心性所折服。 茹襄猜想秦婉清家道中落,没想到她竟过得这般艰难,双亲俱亡,身边仅一个奶嬷嬷陪伴着她,两人孤身来到汴州,背井离乡,这一路的坎坷不说也能想到。 茹襄对从没见过的秦嬷嬷也心生好感。 有的父母健在,却不如不在,而有的虽不是生身母亲,却能做到不离不弃。 越是了解,茹襄越觉得沈磊是个不错的人选,可堪为秦婉清的佳配。 沈家虽是富商出身,但后院没有莺莺燕燕,沈老爷也只娶一妻,而沈磊后院干净,身边也没有其他红颜知己,想来家学渊源,日后也不会纳妾。 秦婉清虽家道中落,但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若是家中没有遇难,沈磊这样的商户出身,很难娶到她,这般看来,两人又何尝不是天作之合。 再加上李绍玉每日都来找她,为沈磊说好话,虽不能都当真,但就她初见所见,沈磊确实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有了这般心思,茹襄则在每日的通信中,不着痕迹的打听她的喜好和日常,偶尔也会隐晦的提到沈磊。 秦婉清倒不觉奇怪,毕竟李绍玉和沈磊是好友,李绍玉经常去找茹襄,两人聊天时提到些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想起沈磊,秦婉清有些不自在,虽然当日她态度决绝的拒绝了对方。 但沈磊这个人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 自从跟着秦嬷嬷来到汴州,她就鲜少出门,与人相见甚少,更别提当面向她表明心意的男子。 不得不说,沈磊这一出虽突然,结果也不好,但成功的让秦婉清记住他了。 茹襄每每提起沈磊,秦婉清脑海中都想起那天,反反复复,沈磊的面容也越发清晰。 茹襄信中写的很巧妙,像是写到李绍玉,不经意带上沈磊,将沈磊的趣事通过李绍玉的口吻说予她听。 就这样,沈磊的形象在秦婉清这里越发鲜明。 待到下次秦婉清送花,沈磊又来了花巷,两人不期而遇。 其实这是李绍玉的计划,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两人也该见一面了。 沈磊见到她,傻笑着的摸了摸脑袋,秦婉清没说什么,只弯腰将车上的花盆搬下来。 沈磊见状,上前帮着她一起搬,见秦婉清没有抗拒,搬得更起劲了。 有了他的帮忙,秦婉清很快就和凝香楼的人对好了数量,结束了这趟。 见秦婉清转身要走,沈磊跟上去,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 秦婉清等了许久,见这人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索性停下脚步,“沈公子,不知你这次前来所为何事,我想上次我跟你已经说清楚了。” 沈磊也跟着停下,听她这么说,赶紧摆手说道:“我不是来纠缠你的,上次是我孟浪了,这次是来道歉的,你就让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帮你吧。” 秦婉清有心拒绝,但看着他刚毅的脸上带着可怜兮兮的表情,想起信中所说,如何能再说出拒绝的话。 见她默认,沈磊面上露出笑容,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去。 从这以后,沈磊经常在她送花那天,到她家附近等她,从她出门一直护送到她回家。 两人也从最开始沈磊的自问自答,到两人一问一答,最后演变成相谈甚欢。 沈磊也从秦婉清身后走到她身旁。 秦婉清没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每日与茹襄的通信中却总能提起沈磊,这一点她没察觉,茹襄却看出来了。 但茹襄并未说什么,只照常与她聊天。 另一个察觉的人则是秦嬷嬷,秦嬷嬷如今在家中休养,虽不知道自家小姐每日的情况,但她每回送花回来都带着笑意,眉眼中透露出温柔。 而且总是在独处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且每日与人通信,看信时也会不自觉的笑起来。 这种种迹象都让秦嬷嬷很担心,小姐每日都不出门,之前从未出现这种情况,自从她去了凝香楼送花后,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在凝香楼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哄骗了她家小姐?! 想到这儿,秦嬷嬷坐不住了,主动找到秦婉清说自己身体已经大好,以后去凝香楼的事还是交给她吧。 不管这人是谁,但凝香楼的人不行,嫖客更不行,她一定要阻止他们! 第14章 发现(秦婉清,沈磊) 秦婉清听秦嬷嬷要出门送花,娥眉微蹙:“嬷嬷,你不用着急出门,还是在家中多休养几日,我能行的,你不必担心。” “可是小姐,我已经好了,再躺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松散了。”秦嬷嬷装模作样的活动了两下,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秦婉清笑出声:“嬷嬷,若是不想躺着,你可以找点事做做,听念娘说,她可想跟你学女红了,你也不必绣,只在旁指导便可,若是无事,也可以去她家中,念娘的母亲也在,你们正好可以一起聊聊。” 罗念念自上回被秦嬷嬷指导了几次后,女红大有长进,虽然在秦婉清看来,她已经足够厉害了,但内行看门道,秦嬷嬷绣活做了这么多年,那技艺自然不是罗念念可比的。 罗念念有心拜师,但秦嬷嬷眼睛不好,已经很少做绣品了,且那段时日秦嬷嬷身体不好,罗念念也不好日日来打扰。 秦婉清知道罗念念的心思,见秦嬷嬷无事做,便想让她去找罗念念。 秦嬷嬷见秦婉清执意自己去送,心中着急,也不知道小姐和那人到何种地步了,若是再不采取行动让那人放弃,小姐日后可要伤心了。 但她也不好做的太明显,想着还有三日才是约定的日子,她决定再缓两日,一定要让小姐和那人断了联系。 待到送花那日,秦嬷嬷一早就起来了,见秦婉清要出门,她索性就说:“小姐,我今日要去医馆看看,就和你一起出门吧。” 昨日与小姐又提了一次换人的事,小姐还是没同意,坚持让她再休息休息,秦嬷嬷见她态度强硬,不好硬来,就决定暗中跟着她,看看到底是何人迷惑了她家小姐。 秦婉清听她说要去医馆,脸色微变,问道:“嬷嬷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那日的秦嬷嬷晕倒的情景犹在眼前,秦婉清不想再看到那般场景。 秦嬷嬷见她脸色都白了,有些后悔,自己干什么要找这样的借口,平白让小姐担心。 她笑着安抚秦婉清:“我没有不舒服,只是家中药都吃完了,我再去医馆拿些。” 秦婉清听闻,有些愧疚的说:“对不起,嬷嬷,我都没发现,这样吧,你在家中休息,我去给你拿药,等你喝完药我再出门。” 秦嬷嬷一听怎么肯,忙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正好再让大夫看看,这药能不能停了,我喝了好些日子,感觉已经大好了,小姐不必担心,你去忙你的。” 秦婉清观她面色,脸色红润,头发都茂密了些,这才相信秦嬷嬷的话。 两人收拾好就准备出门了,出了门,秦婉清才想起沈磊在前方等着她。 想起身边的秦嬷嬷,脸色一僵,沈磊的事她从未跟秦嬷嬷提起,主要是他们认识的情景不合适,万一秦嬷嬷问起,岂不是要担心,所以秦婉清一直没说起沈磊,连茹襄都没提过。 但茹襄的信日日送来,秦嬷嬷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信中偶尔提起沈磊,秦婉清看着手中的信,想起沈磊那憨厚的样子,不自觉就笑起来,这才让她误会了,以为是哪个登徒子送来的情书。 不得不说,这个误会真是阴差阳错。 但此时往后退已经不合适了,秦嬷嬷跟在车后面,秦婉清走在前面,心中念着沈磊千万别出现。 但事与愿违,在熟悉的拐角处,沈磊正悠然等候着。 又是五日一次的佳人相见,沈磊心情大好,早上起来就换了一身墨绿长衫,腰间绑着玉带,头戴玉冠,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秦婉清走在前方,看见他的时候还有些愣怔,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的沈磊尤为夺目。 沈磊看见她,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秦婉清只觉心不自觉的狂跳起来,这感觉很陌生。 秦嬷嬷早就看见他了,但没把他和自家小姐联想到一起,在她的想法中,这凝香楼认识的人多是好色之徒,眼神绝对不清正。 但沈磊眼神清明,且气质憨厚,绝对不是爱去逛花楼的人。 秦嬷嬷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没想到这人竟上前找自家小姐搭讪。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家小姐也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两人很自然的并排走在一起。 秦嬷嬷脚步越来越慢,脑子一时有些乱。 秦婉清刚和沈磊打完招呼,两人自然的走在一起,突然,她想起嬷嬷跟在后面,忙停下脚步回头。 果然,秦嬷嬷已经顿住,停在原地,眼神放空。 秦婉清赶紧回去,扶着秦嬷嬷:“嬷嬷,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嬷嬷闭了闭眼睛,稳住,“没事,小姐,只是有些眩晕,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沈磊也走过来,见秦婉清扶着个陌生妇人,问道:“这位娘子是?” 秦婉清解释道:“这是秦嬷嬷,我的家人,她有些不舒服,我先扶她回去休息。” 沈磊见状,赶紧扶着秦嬷嬷另一边,说道:“我跟你一起吧。” 秦婉清摇头,说道:“还要麻烦沈公子和张伯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张伯就是一直帮她们送花的车夫,见秦嬷嬷不舒服,张伯也停下来等候。 秦嬷嬷握了握秦婉清的手,见她没同意沈磊上门,这才松了口气。 秦婉清扶着秦嬷嬷往回走,路上两人一言不发,秦婉清是没想到这茬,一心担心秦嬷嬷的身体,而秦嬷嬷则是没想好怎么说。 到了家,秦婉清将人扶着躺下,倒了杯水,说道:“嬷嬷,我等会去请大夫,你先休息会儿,哪都不要去。” 秦嬷嬷喝了水,压压惊,说道:“小姐,不用了,想来我是太久没出门活动,才会如此,现在好多了,不需要请大夫。” 秦婉清担心,执意要请,秦嬷嬷不同意,两人僵持住,还是秦嬷嬷先开口:“小姐,你赶紧先去送花吧,外面的公子还在等着呢。” 秦婉清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确实该出发了。 走前,她一再嘱咐,让秦嬷嬷不要下床。 秦嬷嬷嘴上答应着,但心中还在想着等她回来该如何开口问。 路上,秦婉清一直担心着嬷嬷的身体,心不在焉,连沈磊说了什么都没在意。 沈磊见秦婉清没说话,只好拉着她停下,说道:“婉清姑娘,你怎么了,可是秦嬷嬷出事了?需要我请大夫看看嘛?” 秦婉清停下,也回了神,见沈磊这样说,谢过他的好意,但还是拒绝了,秦嬷嬷刚刚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强硬的请大夫过来,还是再看看,若是回去后,秦嬷嬷还是不舒服,她再请也不迟。 因着秦嬷嬷的事,这一趟秦婉清也没和沈磊说太多,只想着赶紧回家。 沈磊也理解,一路上也没打扰她,只默默帮她把东西搬下来,然后又默默的送她回家。 到家后,秦嬷嬷还躺在床上,没想到秦婉清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过,回来也好,这么快回来想来和那人也没有太多联系。 秦婉清进屋后,见秦嬷嬷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且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 关心了几句后,就准备去院子里看看花怎么样了。 秦嬷嬷叫住她,在心中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口:“小姐,今日那位沈公子是?” 秦婉清神色一顿,她都忘了这回事,脑中盘旋着该如何解释他的身份,才能不让秦嬷嬷知晓她之前差点出事的事。 片刻后,秦婉清说道:“沈公子是我在送花路上认识的,第一次送花的时候,我遇到点困难,是他帮了我,慢慢的,我们就相熟了。” 秦嬷嬷听她说遇见难事,赶紧问道:“小姐遇见什么事了?还要他帮忙,没出什么事吧?” 秦婉清避重就轻的说:“没什么事,沈公子很快就帮我解决了。” 秦嬷嬷听她这样说,这才放下心,“那就好,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我可有何颜面去见夫人。” 秦婉清握着她的手,轻轻安抚:“嬷嬷,没事的。” 房间内一时温情脉脉,秦嬷嬷平静心情后,才想起问沈磊:“那位沈公子是何人?为何今日在那里等小姐?” 秦婉清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们的关系,只说道:“他是这汴州商户沈家的公子,受人所托,这才在那等我,与我一同去凝香楼。” 一开始确实是茹襄姐姐拜托他们的,这样说来,她也不算骗了嬷嬷。 秦嬷嬷半信半疑,自家小姐她是相信的,但那位沈公子绝对不清白,今日他看小姐的眼神就不对。 想起每日的书信,秦嬷嬷装作无意问道:“小姐,每日送来的书信可是沈公子写的?是有什么事找你吗?” 秦婉清辩解道:“嬷嬷误会了,那是我在凝香楼认识的一个姐姐送来的,之前她帮了我一个忙,我送她一盆兰花表示感谢,这才相熟。” 秦嬷嬷拧眉,“小姐怎会和凝香楼里的姑娘认识,凝香楼是个污糟之地,小姐莫要被骗了。” 秦婉清理解秦嬷嬷的想法,世人皆对花街柳巷抱有偏见,觉得里面的人也是污秽之人,他们让多少普通百姓掏空家底,又让多少夫妻支离破碎。 花楼女子,大多死于病痛,清白女子嫌弃她们不干净,却没想过这些都是男子的错,若不是他们心思肮脏,花楼怎么会这般盛行,又怎么会戕害这么多清白女子。 秦婉清知道茹襄的过往,知道她是被一个男子卖予花楼,辗转来到凝香楼。 当年,茹襄的父母要将她卖给一个老秀才做小妾,那老秀才比她爹年纪还大,却贪图茹襄的年轻貌美,竟恬不知耻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而茹襄的父母为了能让她弟弟跟着老秀才学习,不顾她的殊死抵抗,硬是答应了。 茹襄这才绝望,夜晚趁家中不注意,寻了人带她走。 那人与她同乡,两人是在一次偶然相识,茹襄在进山捡山货时碰到被毒蛇咬到的他,好在茹襄经常进山,知道怎么解这蛇毒,这才救了他。 醒来后,那人见茹襄救了他,便说要娶她,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茹襄不认识他,当下便拒绝了,后来茹襄被家中逼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茹襄一个弱女子,若是自己跑出去,没有路引,跑不了太远。 在茹襄找到他时,那人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茹襄没有想太多,当时只觉庆幸,这人是个好人。 没想到,那人在带着茹襄进城后,转脸就将她卖了。 茹襄心如死灰,刚逃狼窝,又入虎口,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过的那些日子。 她被辗转卖到汴州,到了凝香楼,好在红姐是个良善人,虽重钱财,但为人并不坏,茹襄的日子才安稳些。 在知道这些后,秦婉清很是心疼茹襄,也越发觉得茹襄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即使被当初相救的人背刺一刀,仍旧怀着善意帮助陌生的她,这样至诚至善的姑娘有什么理由远离呢。 秦嬷嬷静静听着秦婉清说着茹襄的过往,心中的芥蒂也消弭了不少,虽然一时无法接受,但对她的遭遇同情不已。 至此,她对秦婉清与茹襄的通信不再置喙。 茹襄的是先放一边,但沈磊此人,秦嬷嬷还是觉得不放心,提醒自家小姐:“小姐,那沈公子不是良配,他家是商户,自古士农工商,商户是最底层,他配不上小姐。” 秦婉清无奈,“嬷嬷,我们没什么,而且我们如今也是在做生意,只是没沈家大,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没有他配不上我之说,若说起来,是我配不上他。” 秦嬷嬷见她如此妄自菲薄,心疼道:“小姐何必这般贬低自己,秦家虽落寞,但小姐永远是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遵照夫人的吩咐,为小姐寻一户好人家。” 秦婉清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秦嬷嬷说起亲事,她脑海中浮现的只有沈磊。 秦嬷嬷见她沉默,以为她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让她静静。 第15章 娶妻(秦婉清,沈磊) 茹襄的信渐渐少了,秦婉清也没注意,因为这段时间她都将心思放在了养花上。 如今已至初夏,新的种子已经播下。 为了培育新花苗,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门,凝香楼也换了秦嬷嬷去。 沈磊在得知秦婉清闭门养花后,心情很低落,以前五日能见一回,现在还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但他并没有放弃,还是每五日来这等人,见是秦嬷嬷,虽然失望,但还是帮她送过去。 秦嬷嬷开始并不想接受,但沈磊充耳不闻,只一个劲的埋头苦干,跟着秦嬷嬷,看她回去才放心。 日子久了,秦嬷嬷也就心软了,看见他也不说什么了。 但这一切秦嬷嬷都没和秦婉清提起,沈磊固然是个好人,但他毕竟是商户之子,秦嬷嬷打听过了,沈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商户,从没有出过读书人,就这一点,秦嬷嬷就不可能将秦婉清嫁给他。 秦婉清最近一直在观察新的花种,这是秦嬷嬷无意间买到的,混在长春花花种间,种下后发了芽,她才发现不同。 可能是它与长春花的习性不同,这棵幼苗很快就死了,秦婉清去将长春花种挑了挑,将里面不同的种子挑出来,重新种下。 这次她仔细的看护,没想到花苗还是死了。 看着手中仅剩的种子,秦婉清蹙紧眉头,然后将它们收进荷包中。 第二天,秦婉清和秦嬷嬷说了一声,要出门买花种,秦嬷嬷分不清这些花种,只能她自己出门寻。 出了门,秦婉清就直奔花坊去。 李绍玉走在沈磊身侧,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说道:“承志兄,你可真是大忙人,想见你可真难啊。” 沈磊无精打采的走着,忽略他的话,唉声叹气道:“石安,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见到婉清,我们都很久没见了。” 李绍玉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秦姑娘闭门养花,足不出户,我如何能让她出门?” 沈磊报了一丝希望,上次多亏石安出妙招才让他和婉清有了进一步的接触,所以今日他才答应随他出门。 没想到这次他也没办法了,沈磊更加丧气了。 李绍玉还在一旁叽叽喳喳,两人形成鲜明对比,一个阳光,一个阴暗。 突然,李绍玉拽了拽沈磊的衣袖,催促他看前面:“你看,那是谁?” 沈磊还在苦想,不耐烦的拉回衣袖:“管她是谁!” 没想到,下一刻就听见魂牵梦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公子,李公子,好久不见。” 沈磊蓦然抬头,就看见秦婉清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中迸现出惊喜的神色,不敢置信。 李绍玉收起折扇,声音里带着笑意:“秦小姐,别来无恙啊,真是许久不见了。” 见沈磊还愣着,拿着折扇点点他,然后咳嗽一声,示意他回神。 沈磊这才相信眼前人是真实的,高兴的问道:“婉清,你怎么在这里?” 秦婉清才出花坊的门就看见了他们,看见沈磊垂头丧脑的样子,踌躇片刻,还是上前打了声招呼。 见他瞬间恢复活力,秦婉清眼中划过笑意,嘴角轻扬,说道:“我来寻些花种,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你们。” 沈磊见她手中空空,猜想她定是还没买到,问道:“我今日恰好无事,不然我与你一起?” 秦婉清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李公子还在这,想来你们已经约好了,我就不打扰了。” 沈磊看向李绍玉,使了个眼色:还不消失,还在等什么?! 李绍玉看了半天,最后还要被嫌弃,转头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着说:“秦姑娘留步,我想起我还有些事要办,承志兄不便跟着,反正出都出来了,不如你们二位一起去看看?” 说着,转身就要走,走前还不忘说一句:“麻烦秦姑娘了,你们好生逛着,我先走了。” 不给秦婉清拒绝的机会,李绍玉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沈磊对李绍玉这般识时务很满意,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见秦婉清看过来,赶紧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副不要抛弃我的样子。 秦婉清见状,无奈叹气:“那沈公子,就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沈磊瞬间喜笑颜开,高兴的应声:“荣幸之至!”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边都是走商行贩,一片烟火气象,两人并肩走着,脸上都带着舒适的笑容。 李绍玉见两人走远方才现身,悠哉道:“承志兄,我为你付出良多啊,若是还不成事,可真是浪费我一番苦心啊。” 没想到自己也有做媒婆的潜质,李绍玉美滋滋的想着,眼下也无处可去,日头还早,不如去凝香楼看看?? 逛了一日,秦婉清都没有找到眼熟的种子,看天色渐晚,无奈只得放弃,准备回去。 沈磊不舍,说道:“天色晚了,不如我送送你吧,这样我也放心些。” 秦婉清说道:“那就多谢沈公子了。” 两人步履缓慢的走着,秦婉清是在想着该如何寻这种子,沈磊则是盼着越慢越好,两人的身影逐渐靠近。 眼见秦婉清一路愁眉不展,话都不似之前多了,沈磊只好开口问道:“婉清姑娘可是有何心事?” 秦婉清这才打开话匣:“马上就到盛夏了,红姐让我送一些新奇的花过去,眼下我还没寻到合适的。” “那今日你寻的是什么?” “这个是我在长春花种里寻到的,许是花坊将种子弄混了,这个种子像是松叶莲,但我至今还没养活过,眼下也只剩这些种子了。”秦婉清拿起挂在腰侧的荷包,爱惜的轻抚着。 沈磊看向秦婉清手中的荷包,看来种子在里面。 见她如此低落,沈磊伸出手,拿过她的荷包,秦婉清讶异的看着他。 沈磊这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合时宜,解释道:“婉清姑娘,我帮你寻吧,我家中行商多年,寻花种的事还是我比较在行,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秦婉清有些犹豫,说道:“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沈磊正色道:“婉清姑娘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怎么会是麻烦。” 秦婉清看向握在男子手中的荷包,见他一脸郑重,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暖意,他是唯一一个对她如此好的男子。 如此,沈磊接下了这寻花种的活,心中暗自窃喜,以后总算有理由上门寻人了。 秦婉清虽无功而返,但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就这样,沈磊日日跑到自家商铺去询问花种的消息,还让外出走货的人回来带点新奇的种子,动静之大,很快就传到了沈府。 沈老爷听到自家大儿子知道去商铺,只当他总算对家业上了心,在巡视商铺,便放手让他去做,不再多问。 沈老夫人却有些坐不住了,当晚便到沈磊的院子里看他,话里话外询问他的想法。 沈磊不做他想,趁此机会跟沈老夫人表明了他有心仪之人,以后定要娶她。 沈老夫人手一顿,面上仍笑意盈盈的问他是什么样的女子。 沈磊卖了个关子,想等秦婉清同意了再说。 沈老夫人也不再追问,回去后就让人去查,当她拿到消息看过后,思索片刻,就去找了沈老爷。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沈老夫人进去没多久,屋中就传来拍桌子的声音,过了不久,沈老夫人面带笑意的走出来。 这一切沈磊都不得而知,还一心在寻种子。 每隔一两日,沈磊都会带着新寻到的种子去找秦婉清,虽然没找到松叶莲的,但却找到其他的花种。 沈磊不懂,索性全带过去,秦婉清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都掩饰不了她的喜爱之情。 见秦婉清如此高兴,沈磊更卖力了。 秦嬷嬷还记得第一次在家中见到沈磊时,有多震惊,她说怎么没看见他,只当他是放弃了,心中还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人竟登堂入室,有心想赶他走,但看小姐脸上灿烂的笑容,秦嬷嬷有些不忍心。 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小姐这般无忧无虑的笑容了,她不忍心破坏。 看着院子里相谈甚欢的两人,秦嬷嬷进了屋,眼不见为净,还是当没看到好了。 秦婉清领着沈磊在院子里,给他指明哪些是他送来的种子养出来的,还跟他介绍这些花的习性。 沈磊着迷的看着她,以前只觉婉清温柔恬静的样子格外好看,但如今侃侃而谈的样子更加迷人,在阳光的照耀下,仿若在发光,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不同的韵味,让他沉醉。 “沈公子,你喜欢这荼蘼花吗?” 秦婉清摘下一朵荼蘼花,沈磊还在愣神,没听清,直到她将花递到眼前,他才回神。 “啊,对不住,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沈磊羞赧的说。 秦婉清笑笑,说道:“这是荼蘼花,沈公子,你可喜欢?” 沈磊接过花,忙点头,“喜欢,你种的花我都喜欢。” 秦婉清说道:“荼蘼花虽艳丽,但凋零的却很快,它的美只能维持几日,风吹雨淋很快就四处零散,只剩狼藉,所以,沈公子,这荼蘼花你若喜欢,就趁现在多看看吧,也许再过几日就见不到这般艳丽的荼蘼花了。” 沈磊听了蹙眉,说道:“这花期竟如此短暂,那婉清你要何时送去凝香楼,送晚了,恐怕你的心血要白费了。” 秦婉清一顿,笑笑说道:“不会的,它会等到我将它送走的。” 沈磊不做他想,只觉满院花开,婉清的心血不会白费,这些都值得。 将沈磊送出门,秦婉清关门回屋,秦嬷嬷在屋中等候,见她进来,担心的上前:“小姐,你没事吧?” 秦婉清只觉满身疲惫,但还是笑着回应:“没事,嬷嬷。” 秦嬷嬷只觉命运弄人,为何什么事都让自家小姐遇上了。 “这沈公子真是欺人太甚,明明都要娶妻了,却还来引诱小姐,难不成是想坐享齐人之福吗?” 秦嬷嬷忿忿不平:“本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这种人,也不撒泡尿照照,他沈家可能担得起。” 秦婉清有些累:“嬷嬷,别说了,让我想一想。” 秦嬷嬷心疼的看着她:“小姐,为这种人不值得,我早说他不是良配。” “嬷嬷,你先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秦嬷嬷见自家小姐如此伤心,心中咒骂沈磊不是好东西,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秦婉清坐在床边,这时才觉浑身无力,胸口憋闷,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今日秦嬷嬷回来后,就跟她说沈磊要娶妻了,她以为秦嬷嬷在说笑,没想到秦嬷嬷满脸严肃,这时她才恍然,这是真的。 等到沈磊上门时,秦嬷嬷要将他打出去,秦婉清拦着不让,想听他亲口跟她说,可他却和往常一样,送了花种,与她畅谈养花事宜。 秦嬷嬷不想看见这个小人,扭头就回了房间,但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旦有动静,她立马冲出去,誓要让这无耻小人付出代价。 沈磊虽觉秦嬷嬷今日态度有些奇怪,但往日秦嬷嬷也是如此,见他来了便进屋,他也就没多想。 秦婉清见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沈磊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内心失望,但面色如常。 见他盯着荼蘼花看,以为他喜欢,便摘了一朵赠与他,借此花暗示他,没想到他却全然不懂,又或者是装作不懂。 一直到他离开,也没有透露他要成亲的事,秦婉清这才死了心。 “茹襄姐姐,这世间男子果然皆是口腹蜜剑之辈,你我都看错人。”秦婉清叹息道。 第二日,秦婉清推开房门,见秦嬷嬷在她门外转悠,知她是担忧她,上前说道:“嬷嬷,别担心,我没事。” 秦嬷嬷呐呐无言,只像幼时一般将她抱在怀中,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 秦婉清感受着她的温暖,眼眶一热,眼泪盈满眼眶,她眨眨眼,头向上仰着,将眼泪憋了回去。 而后推开秦嬷嬷,笑着说道:“嬷嬷,我们搬家吧。” 第16章 离开(秦婉清,沈磊) 秦婉清坐在院子中,看着院中含苞欲放的荼蘼,长春,心中五味杂陈。 早上她和秦嬷嬷说了搬家的事,沈磊既要娶妻,他们就不该再有过多牵扯。 秦嬷嬷听了,沉思半天,毅然的说:“小姐,我们离开这里吧。” 秦嬷嬷想过了,沈家是汴洲的富商,若是那沈磊有心纠缠,不肯放手,即使搬家了,找到她们也不过早晚的事。 她们本就是无根浮萍,在哪安家都不是故乡,若能护的小姐周全,她此生无憾。 说做就做,秦嬷嬷很快联系人将屋中物件变卖,收拾行囊,找官府开具路引,为了尽快走,还给了办事的官差银钱,至于去哪,她还没想好,只打算先离开这里。 等秦嬷嬷回到家,看着满院的姹紫嫣红,犯了难。 她们是签了契书的,离这契书中约定的日子还有两个月,若是就这般走了,凝香楼拿着契书去官府,她们不好脱身。 想了想,秦嬷嬷说道:“小姐,既然决定离开这里,那这些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凝香楼,看能否提前结束契书,这样我们也好放心离开。” 秦婉清觉得秦嬷嬷说的在理,提前结束契书本就是她们不占理,若是这些花能弥补一二,再好不过。 第二日,秦嬷嬷就约了车夫张伯,将这满院的花连根挖起,送到凝香楼。 秦嬷嬷嘱咐秦婉清在后门等候,她则去找红姐说明情况。 秦婉清见秦嬷嬷走远,犹豫片刻,还是走到门口,让人帮她寻茹襄过来。 不一会儿,茹襄就惊讶的跑来,笑着问道:“你今日为何在此处?”看了她后面车上的花树,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秦婉清微微一笑,说道:“茹襄姐姐,我今日是来与你道别的,过几日,我就要和秦嬷嬷一起离开这里了,本想直接走,留封书信给你,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和你郑重道别。” 茹襄不解,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婉娘,好好的,为何要走?” 秦婉清说道:“没事,只是秦嬷嬷想家了,我们要回去看看,落叶归根,我们漂泊了这些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秦婉清也不知道她们要去哪,为免茹襄担心,这才胡诌,说自己要返乡。 茹襄想不明白,她知道秦婉清家中已无亲眷,更别说秦嬷嬷,回去干什么。 “你要走,沈公子可知道?” 提起沈磊,秦婉清微勾的唇角一僵,尽量让语气自然:“为什么要和他说,沈公子马上就要成亲了,想来应是很忙,而且我们非亲非故,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茹襄一头雾水,惊呼:“沈公子要成亲了?” 秦婉清点点头,不想再谈论他,转移话题道:“茹襄姐姐,走之前我就不来找你道别了,你要保重。” 茹襄看着她,满脸不舍:“婉娘,你这一走,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秦婉清笑着说道:“我会给姐姐写信的,若有一日秦嬷嬷想回来了,我会和她一起回来的。” 茹襄信了,交代她一定要写信,两人依依惜别,还是秦婉清见时辰差不多了,秦嬷嬷快出来了,才让茹襄赶紧进去。 茹襄一步三回头,心中满是不舍,回到房间,想起秦婉清的话,愤恨的拍了几下桌子。 都怪她,是她听了李绍玉的谗言,相信沈磊是个好人,撮合他们,还将婉娘的喜好告知他,这才让他们进一步接触。 沈磊要成亲了,新娘却是另有其人,婉娘定是伤透了心,这才要离开。 茹襄心中懊悔,愤恨,秦婉清尚且不知,她都不知道沈磊的死缠烂打还有茹襄的功劳。 这边秦嬷嬷果然在不久后回来了,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秦婉清一看就知红姐同意了。 果不其然,秦嬷嬷说道:“小姐,契书拿回来了。” 秦婉清见事情解决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秦嬷嬷将荷包拿出来,给张伯结清了银子,然后打道回府。 回到家,看着院子里空荡荡的,秦婉清心中酸涩不已,感觉自己像是这坑坑洼洼的土地一样,失去了明媚的花,变得暗淡且荒芜。 在得知沈磊要成亲前,秦婉清一直没有想过她和沈磊的关系,他们相处越来越自然,沈磊也再没提过他的心意。 日日相对,秦婉清有时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有秦嬷嬷,有他,还有满院的芬芳,一辈子就这样也未尝不可。 可没想到变故来的这般快,快到她还来不及看清自己的心意,就要亲手埋葬。 在这空无一人的院子中,秦婉清此时才感觉到迟来的心痛,她跌坐在地,泪如雨下。 秦嬷嬷在送秦婉清回家后就出了门,她要去码头看看明日有没有客船出发。 王远在码头搬货物已经好些时日了,为了寻找秦婉清,他一直在汴州停留。 很快,他的盘缠就不够了,无奈只能停止寻人,先去找个活儿做。 这天他如往常一般,在码头搬货物,就看见对面客船出发的地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哪怕认错,王远也不想错过一个,当下便丢下箱子跑出去。 “哎——,你干什么,还想不想要工钱了!”旁边监工的男子看见他将箱子扔下,气急败坏的拦着他,没想到被他一把挥到一边,摔了个狗啃泥。 秦嬷嬷还在询问明日的客船,得知明日有一艘到淮州的客船还有位置,其他的船坐不下了。 淮州位置偏僻,不如汴州热闹,但眼下也没有好去处。 秦嬷嬷咬咬牙,定了明日,交了一百文钱作定金。 准备要走,就被人拦下,秦嬷嬷心中一惊,难道是沈磊那厮知道她们要走,不肯放过小姐吗!? 抬头看去,见眼前男子穿着灰色粗布衫,络腮胡乱糟糟的,一副邋遢的样子,秦嬷嬷不由得后退几步。 “你是谁?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秦嬷嬷声音颤抖,眼前男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来寻仇。 王远见吓到人了,有些手足无措,但见真是秦嬷嬷,心中很是欢喜,总算找到人了。 他拨弄着乱糟糟的毛发,和善的说道:“秦娘子,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秦嬷嬷见他没有恶意,这才仔细看了眼,良久,才辨认出来:“你是之前上门还钱的侠士?” 王远一喜,没想到秦娘子竟记得他,那秦姑娘是不是也…… “侠士拦住我是有何事?” 王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是在这上工,看见你过来,来打个招呼。” 秦嬷嬷见状,放了心,只要不是沈磊那混账派来的就行。 “侠士客气了。” 王远好不容易遇见人,旁敲侧击的打听道:“不知娘子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我对这里很熟,也许能帮上一帮。” 秦嬷嬷想着要走了,说出来也无妨,此人是小姐救过的人,也帮过小姐,应该不会害她们。 “我来此,是想问明日出发的客船,我和小姐要离开这里回乡了。” 王远听后有些焦急,他好不容易才探得一点佳人的消息,她就又要走了吗! “不知娘子家乡在何处?” 秦嬷嬷听他这么问,心生警惕,“侠士问这个做什么?” 王远故作轻松,说道:“娘子不知,在下本是游历山水,但到此处却发现盘缠不够了,这才停留许久,如今我已挣到足够的银钱,明日也准备出发离开这里,若是我们同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秦嬷嬷本不想告知,但想到这位侠士身手不错,若是路上有个照应,也好安心。 当下便说:“我们去淮州,不知侠士去往何方?” 王远装作惊喜的样子,附和道:“巧了不是,我也去淮州,咱们这一路也算有个伴了。” 秦嬷嬷见这么巧,有些怀疑:“淮州偏僻,侠士家乡也在此处?” 王远摇头:“不是,我有一好友在淮州,我此番过去寻他。” 秦嬷嬷看他满脸认真,心放下一半,若真是如此,那再好不过。 两人相约,明日在码头汇合,秦嬷嬷这才离开。 王远看着秦嬷嬷不见了身影,才慌忙去定了明日的到淮州的客船。 李绍玉今日闲来无事,又来凝香楼寻茹襄,来这花巷一开始是为了见世面,后来包了茹襄,他偶尔会去看看茹襄是否被逼接客。 为了帮沈磊,他才日日都来寻茹襄。 慢慢的,即使沈磊不需要他探听消息,李绍玉也会不自觉的到凝香楼。 茹襄也从开始的拘谨,感恩,变成看到他就头疼。 实在是不能怪她,这李公子委实唠叨了些,说唠叨都是她看在恩人的面子上委婉了些,他比那碎嘴的媒婆还能说。 李.碎嘴.绍玉一到凝香楼,里面的下人就轻车熟路地将他引到茹襄的门前。 李绍玉敲了下门,见里面没动静,就推门进去。 茹襄正坐在榻上,手帕擦着眼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绍玉见她眼眶红了,心下一急:“你怎么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你?”抬手将人扶起,见她衣衫整齐,身上也没有伤痕,这才稍稍放下心。 茹襄被他吓一跳,见是他,就想到沈磊,忍不住迁怒:“你来作甚?谁让你进来的?” 李绍玉看着她怒目而视,有些懵:“我路过这里,上来看看你,我敲门,你没动静,我才进来看看,怕你出什么事。” 茹襄见他是关心自己,这口气就发不出去了,对她好的人很少,她向来很珍惜,更何况李绍玉没做错什么,只是眼光不好,交友不慎。 见茹襄偃旗息鼓,李绍玉才敢说话:“这是怎么了? ” 茹襄没好气的说:“你还问我怎么了,若不是你的好兄弟,婉娘怎么会如此伤心。” 李绍玉见牵扯到他们俩,更是一头雾水,他们不是好好的嘛,这承志兄日日上门,按理说两人应该发展的不错,难不成承志兄脑子没转过弯,惹人生气了?? 见他还要装,茹襄瞪着一双圆目,气势汹汹的质问他:“沈磊都要成亲了,为何还要招惹婉娘,害得婉娘要离开这里,你是不是早就知情,明知他要成亲了,还让我帮忙撮合,难不成是想坐享齐人之福,纳婉娘为妾不成?” 李绍玉听见她所言,被这消息震得沉默了一下,茹襄还以为他们真是如此想法,按捺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婉娘家中虽不富贵,但也不可能为人妾室,你们想都不要想!!” 李绍玉这才回神,见她气的眼眶又红了,忙说道:“哪里的话,我可从未如此想过,这中间定是有误会,承志兄不是那样的人。” 茹襄见他还在为沈磊说话,心中憋气,将他推了出去。 李绍玉不敢反抗,顺着她被推出去,茹襄将门一关,不再搭理他。 李绍玉敲了敲门,说道:“茹襄,你别生气,我定会问清楚,给你和秦姑娘一个交代。” 见里面没动静,李绍玉无奈只得先行离开,去寻沈磊。 到了沈府,顾不得没有拜帖,李绍玉匆匆进门,好在门卫识得他,通报后让他进去了。 李绍玉直奔沈磊的院子,只见他还在那悠哉悠哉的松土,急着上前说道:“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松土?” 沈磊见李绍玉来了,心情很好的打着招呼:“石安,你怎么有空来,我打算给这个院子的土松松,等日后婉清嫁给我,她就可以在这院子里种花。” 沈磊还在幻想着美好未来,李绍玉扶额:“你还在想这些没影的事,我听闻你要成亲了?这事可是真的?” 沈磊愣住:“我爹给我去秦家提亲了?” 李绍玉被他的反问气到,“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听说你要成亲了,秦姑娘也听说了,以为你要另娶她人,伤心欲绝,已经决定明日离开汴州了。” 李绍玉虽还没见到秦婉清,但此刻说的越夸张越好,没想到歪打正着,秦婉清确实是明日离开。 沈磊一听,果然急了,就要出门去寻秦婉清。 李绍玉拉住他,说道:“你还是先别去找秦姑娘,你成亲的消息也不知是谁传出的,在去见她之前,你还是好好查清楚再说,不然见到她,你要怎么说?” “可是婉清明日……” 李绍玉安抚住他:“我去帮你稳住秦姑娘,你告诉我她家住哪,我帮你看着。” 沈磊听他这么说,情绪才稳住,说道:“那就麻烦你了,石安,我现在就去问我爹,你可千万要等我消息,不要让婉清走了。” 李绍玉点点头,包在他身上,茹襄只说秦姑娘这几日要走,承志兄今日定会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明日只要解释清楚,那就皆大欢喜了。 沈磊将秦婉清的住址告知李绍玉,这才匆匆出了院子。 而李绍玉得知消息,却没去秦婉清家,而是去了凝香楼,打算先将消息告诉茹襄,让她放心。 至于秦姑娘,还有几日呢,明日再去也是一样。 第17章 禁闭(秦婉清,沈磊) 沈磊冲到沈老爷书房,质问道:“爹,你是不是背着我给我定亲了?” 沈老爷看着他急切的样子,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听谁说的?” “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沈老爷笑了笑,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成家的事了,我也老了,这沈家的家业迟早要交到你手上。” 沈磊不想听这些废话,问道:“你定的是谁家的姑娘?是秦家吗?” 沈老爷故作茫然,说道:“秦家?这汴洲何时出了姓秦的商户,又或者是官员,我怎么不知道。” 沈磊咬牙问道:“那你定的是何人?” 沈老爷老神在在,揶揄笑道:“听你母亲说,你李家表妹日日去你院子里寻你,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正当年龄,也是时候给人家一个名分了。” 沈磊震惊,说道:“我与李家表妹清清白白,从未有私情,爹,你怎么能乱点鸳鸯谱呢!” 沈老爷站起身,走到沈磊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你是为了珍儿的名声着想,但越是如此,你们越应该早些定下。” 沈磊见他固执的要将他和表妹凑到一块儿,索性摊牌:“我不喜欢李家表妹,我喜欢婉清,她叫……” 沈老爷打断他,平静的说:“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马上要娶的人姓李,不姓秦。” 沈磊愣住,说道:“爹,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我想娶的是谁!” 沈老爷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大声喊道:“我知道什么?我知道那秦小姐日日跑去花街柳巷?知道她与凝香楼做生意?还是知道她与那凝香楼的妓子交好?” 沈磊不可置信:“爹,你调查她?” 沈老爷反问:“我不调查怎么知道她是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如何能进我沈家的门!” 沈磊说道:“如果你调查过她,你就应该知道她是个努力、正直、善良的人,凝香楼怎么了,难道爹你没去过吗?难道你们不与花巷的人做生意吗?” 沈老爷皱眉,说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是男人。” “所以就因为她是女人,就要限制她,不让她去那里做生意?就因为她是女人,就要否定她所有的努力?” 沈老爷掷地有声,说道:“女人就应该在家中安分的相夫教子,而不是跑到花街柳巷里,那是干净的地方吗?更遑论她还与妓子交好。” 沈磊面无表情的说:“若是她不去与凝香楼卖花,她的家人早就病死了,而她也会因为身无分无而流落街头,在这样的情况下,婉清明明有这样的能力,难道要她放弃凝香楼的生意,亲眼看着家人病死?” “还有,那个妓子我也认识,她帮过婉清,婉清投桃报李,与之交好又有什么不对,两人相交不论身份,只论真心,这样的真挚的感情想来爹是从未感受过吧。” 沈磊讽刺的看向他,沈老爷被他嘲讽,身形一顿,然后背着他说道:“今日你就算说破天,我也不会让一个声名败坏的人进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磊气急了他的顽固,咬牙说道:“我不会娶婉清以外的任何人,若是爹不想成亲当日丢脸,还是早日去和李家说清楚,退了这门亲事吧。” 沈老爷哼笑一声,说道:“这可由不得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你爹,我说了算。” “来人!” 沈老爷叫了外面的人进来,在沈磊的咆哮挣扎中将人捆了下去。 书房中陷入沉寂,沈老爷慢慢坐下,抚摸着腰上挂着的荷包,荷包已经有些年头,颜色也因漂洗而褪色脱线,但他从未离身。 良久,渐渐暗下去的书房中传来一声叹息,“雪儿,我该如何是好?” 第二日,李绍玉才不紧不慢的前往秦婉清家中,昨日他得到消息就去找了茹襄,茹襄本不肯见他,但听他说有内情,这才放他进来说。 在解释和发誓后,茹襄勉强相信他的说辞,并责令他一定要去和婉娘解释,留下她。 虽然婉娘说了是回乡,但她如何不知,婉娘的家乡已经没有亲人了。 李绍玉好不容易哄好了茹襄,如何肯走,当日应是待到天色暗了才回去。 这不,第二日才想起沈磊嘱托的事,赶往秦婉清家中,路上还在沾沾自喜,没成想等他不紧不慢的赶到秦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问了人才知道,秦婉清早上刚走。 不巧,李绍玉拉住的正是罗念念,罗念念见一个陌生男子在秦婉清家门外敲门,这才上去询问。 得知他是来寻秦婉清的,罗念念遗憾的告诉他,她们已经离开了。 李绍玉听到这消息,脸色一变,这秦姑娘竟如此洒脱,这么快就离开了,都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来不及感谢罗念念,李绍玉赶紧出去寻人。 昨夜,婉娘来寻她,她还奇怪呢,婉娘有何急事,这么晚了还要上门。 婉娘说她要走时,她很惊讶,好端端的,为何婉娘突然要离开? 在得知她是想回乡,罗念念表示理解,随之而来的就是不舍,她好不容易与婉娘相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秦婉清见她垂头丧气,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回了家,不久就抱了一盆花进来。 “念娘,这是长春花,送你。” 罗念念看着她怀中的花,花瓣如桃花一般,但却比桃花艳丽,根部白中带粉,尾端艳红,黄色的花蕊衬得花色更加艳丽,她一看就非常喜欢。 秦婉清见她目不转睛,笑着送到她怀中,“这花本应该早些送你,但之前一直忙着,没找到机会,如今却是作为临别花赠你了。” 罗念念想要还回去,她知道婉娘的花养得好,一直有人想从她这买花,但因着凝香楼的契书,婉娘都拒绝了。 所以即使之前再喜欢她院子里的花,也从没开口找婉娘买,只是偶尔串门去欣赏欣赏。 秦婉清也知道她喜欢,之前一直想养一盆最好看的花送她,没想到最后等到了现在。 “这长春花是四季花,很好养活,而且每个季节的花色都不一样,具体是什么颜色我就不说了,念娘你好好养着,每日都可以期待一下,若是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罗念念颇为不舍,但也知改变不了什么,只得重重点头,承诺道:“我一定会好好养着,等到你回来。” 秦婉清看她认真的样子,微微一笑。 月色下两人的影子重叠,似在拥抱着彼此,诉说着离别。 罗念念想起昨晚,心中又是阵阵难受,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 李绍玉这边一顿狂奔,跑到凝香楼,连门都来不及敲,就进去了。 茹襄还在休息,见他推门而入,赶紧坐起身,将被子拢好:“你干什么?毛毛躁躁的。” 茹襄对他一把年纪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毛毛躁躁的很是无奈。 李绍玉没回答她,喘着粗气问:“秦……秦姑娘不见了,你可知她去哪了?” 茹襄听了,惊得从床上起身:“你说什么?婉娘不见了?她怎么会不见了?” 李绍玉见她身着亵衣就出来了,耳尖顿时红到发烫,他眼神乱飘,不敢直视她:“你……你快穿上衣服,这副样子像什么样子。” 茹襄听他扭扭捏捏的,说不到重点,气的拧了他一把:“还不赶紧说!!” 李绍玉嗷的一声叫出来,见她还不松手,求饶道:“放手,我说,秦姑娘好像今日就走了。” 茹襄松开手,喃喃自语:“走了?今日就走了吗?” 李绍玉见她呆愣在原地,走到屏风处,将披风拿下来给她披上。 然后拉着她走到榻上坐下,说道:“是的,我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听偶遇的路人说,她们早上就出发了。” 茹襄眼中瞬间蓄起泪水,泣不成声:“为何……为何这般快,不是说还有几日吗?” 李绍玉安抚的抱着她,安慰道:“别哭,你快想想,秦姑娘可有跟你说要去何地?现在去寻也许还来得及。” 茹襄擦擦泪水,想了想说道:“她说要回乡,但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回乡干什么?她肯定是在骗我,让我安心。” 想起秦婉清,茹襄又忍不住哭出来,李绍玉只好先安慰她。 待她冷静下来,他才说道:“那我先去城内车行看看,她们不会骑马,要离开肯定会去租车,没准能堵到她们。” 茹襄点头,紧紧拉着他说道:“你赶紧去,一定要找到她们,婉娘即使要走,也要知道真相再走,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 李绍玉答应,娃娃脸上第一次如此郑重:“我知晓,我一定会找到她们,说清楚。” 离开凝香楼后,李绍玉匆匆赶到附近的车行,没有任何消息,他看着日头,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想了想,他咬牙拿出钱袋,看向墙角的乞丐。 安排好后,李绍玉赶紧去沈府,告知沈磊,这事是他的错,没有完成他的嘱托。 没想到到了沈府,门卫却告知他沈磊跟朋友出门了,家中无人。 李绍玉眉头一皱,不对,承志兄既得知了消息,又怎会在此时与人游玩。 见门卫咬死了不让他进,李绍玉只好退一步,说下午再来。 待到转身,李绍玉立刻想该怎么办,这大门是进不去了,他该如何进去呢。 绕着沈府转了一圈,他就看到沈府的后门开着,只有一个守卫在看守,不远处一个男人推着菜过来。 李绍玉脑筋一转,进去的方法不就来了吗,嘿嘿。 “等等,你是何人?” 男人压低斗笠,低声说道:“小人是来送菜的,这是府中定的蔬菜。” 守卫怀疑的看了看他,说道:“之前是你吗?我怎么看着不太像?” 男人继续赔笑道:“小人前几日摔到了脸,想来是有些肿,这才有些不同,等过几日就好了。” 守卫翻了翻他面前的菜,确实是新鲜的,这才放行。 李绍玉将车推到无人处,这才拿下斗笠,捶着腰背说道:“承志兄,为了你,我可牺牲太多了,等你心想事成了,可得记得还我。” 休息够了,他赶紧跑到沈磊院子附近,见外面有人守着,这才确信自己没怀疑错。 但如何进去又是问题,哎,这沈家比官府还难进。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换班吃饭,李绍玉赶紧溜进去,小声呼喊着沈磊,见没人答应,又怀疑自己想错了。 眼见要无功而返,卧室内传来一阵呜咽声。 李绍玉听了,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只见沈磊正被五花大绑,人也摔倒在地上,嘴里还塞了块布。 “承志兄,你这是怎么了?” 李绍玉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把布抽出,沈磊这才喘了口气:“是我爹,为了让我娶李家表妹,把我关起来了。” 李绍玉皱眉:“沈伯父怎么如此专制,为了逼你竟还让人绑了你!” “对了,你怎么这般打扮?” “还不是你家守卫森严,我不这样,如何进得来?过来,我先给你松绑。” 沈磊顾不得身上未解绑,忙问道:“怎么样,你可跟婉清解释清楚了,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一定会说服我爹的,让她不要多想。” 李绍玉面露愧色:“对不住,承志兄,我到的时候秦姑娘已经离开了,我没见到她。” 沈磊脱力,喃喃道:“婉清走了,竟是昨日就走了?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想起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沈磊忍不住红了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没想到他昨日才知晓这个误会,今日就得知她昨日就走了,这世间如此大,他要到何处去寻她? 李绍玉见他万念俱灰,赶紧说道:“不,不是,秦姑娘是今日走的,昨日太晚,我没去找她。”说到此处,他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终究是他拖延了时间,这才导致今日这般局面。 沈磊听到后,心中一喜,问道:“也就是说,婉清还没走?” 李绍玉苦涩的说:“不确定,我已让人去车行问了,还没有消息,不过她们早上才出发,现在赶过去,也许还能追上。” 沈磊这才精神了些,催促李绍玉给他解开绳子,两人悄悄的离开。 第18章 坚定(秦婉清,沈磊) 好不容易逃离了沈府,李绍玉带着他去找那些乞丐。 问了一圈,他们都没看到与秦婉清相似的人,问车行的人,他们也说也见过。 沈磊颓然,他们难道就要这样错过了吗? 见不远处的码头,他脑中灵光乍现,忙问道:“石安,码头你问过了吗?” 李绍玉握拳捶了下掌心,激动的说:“我怎么没想到呢,汴州水陆畅通,且水路更加方便,她们应该是走了水路。” 沈磊跑向码头,仔细寻找着,李绍玉去问船家,有没有这样的人在船上。 两人均一无所获,沈磊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李绍玉见他失望,安慰道:“别急,许是她们搭了马车,我们找漏了。” 沈磊摇头,若说汴州百事通,乞丐论第二,无人敢排第一,他们对这汴州城内的商户摸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寻漏。 李绍玉见劝不动,脑中才想起:“承志兄,城南好像还有一个码头,不过那个码头多走货物,每日的客船很少,秦姑娘家在城南,许是在那搭船。” 沈磊眼睛一亮,对,还有个码头没找。 顾不了太多,沈磊牵了路边的马,直奔城南去。 “哎,我的马……” 李绍玉赶不及,见他骑马就走,心里暗叹: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无奈只得善后,拉住马主人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朋友有急事,这马我们买了。” 马主人见他掏了钱,这才作罢。 沈磊疾驰而去,一路高喊着让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城南码头。 此时秦婉清她们已坐到船上,静静等着船发。 王远坐在不远处,默默关注着她。 今日他一早就在此等候,暗恨自己为什么不问秦娘子她们的住处,如今只能焦急的等待。 眼见已经巳时一刻了,还不见她们的身影,王远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 再抬头,王远就看见两道身影,虽远,但他还是能清晰的辨认出佳人的身影。 王远笑着冲过去,问好:“秦,秦姑娘,好久不见。” 秦婉清笑着颔首回应,说道:“侠士,好久不见。” 昨日秦嬷嬷回去时已经将此事说了,一路上有个身手不凡的男子照应,确实安心许多。 王远见她还记得自己,高兴不已:“秦姑娘,没想到你竟还记得我,你不必客气,叫我王远就行。” 秦婉清笑着说:“叫名字有失妥当,不如折中,叫你一声王大哥吧,这一路要麻烦王大哥照拂一二。” 王远憨憨的笑着,“不麻烦,不麻烦,这也是有缘,没想到我们顺路。” 秦嬷嬷在一旁看了半天,见王远眼珠子都要盯到自家小姐身上了,没好气的打断他:“侠士,还请借过,我们要上船了。” 王远这才注意秦嬷嬷的存在,有些尴尬:“对不住,秦娘子,你们这边走。” 三人依次上船,秦婉清坐下后,说道:“嬷嬷,还有多久出发?” “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小姐,若是累了,先靠在我身上歇歇。” 秦婉清摇了摇头,清丽的脸上俱是疲态。 沈磊好不容易赶到码头,见码头船只连绵,心中很是焦急,但只能一艘艘找过去,却都没看到人。 此时,秦婉清所在的船只准备出发,随着船家收锚,船身也开始晃动起来。 沈磊正在四处张望,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婉清就在这里。 “婉清,婉清,我知道你在这,你出来,听我解释。”沈磊绝望的喊道。 附近的人都对这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投以异样的眼光。 沈磊不管不顾,只想找到秦婉清。 秦婉清在船内听到有人在大喊,恍惚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待细听,声音又消失了。 她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待船身动了,她又听见了,这次她听的真切,真的在喊她的名字。 秦婉清不顾秦嬷嬷的阻拦,执意去了甲板上,只见沈磊在码头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浑身脏兮兮的,满头大汗,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有几片菜叶,她欲回应他,但想起他要成亲了,还未出口的声音又咽了回去。 既然注定没有结果,她又何必徒增苦扰。 秦婉清站在甲板上,正午的太阳格外热烈,夹杂着热风,吹的她的眼睛模糊不清,秦嬷嬷从身后走来,劝道:“小姐,咱们进去吧,船都离岸啊。” 秦婉清再看一眼沈磊的身影,像是要将他刻在心里,然后回道:“嬷嬷,咱们进去吧。” 秦嬷嬷瞥了一眼岸边的人,扶着她转身进去。 岸边的沈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朝离开岸边的船看去,甲板上离去的背影分外熟悉,分明就是婉清! 沈磊喜不自胜,顾不得船已出发,就跳入水中,直奔那边游去。 “婉清,婉清!等一下!” 秦婉清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赶紧回头看,只见沈磊向她的方向游过来。 她扔下秦嬷嬷,慌忙跑到船尾,喊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你赶紧游回去!” 沈磊很执着:“我不,我一定要和你说清楚,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秦嬷嬷也跑到船尾相劝:“沈公子,你还是回去吧,若是伤了,可是要折了我们小姐的福了。” 沈磊还是拼命向前游,秦婉清无奈,跑到船夫那里:“请您停一下,有人落水了。” 船家摆手拒绝:“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这船一旦开了,停不下来。” 秦婉清没办法,只能跑回去时刻关注沈磊的情况,害怕他力竭溺水。 正当沈磊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后面传来李绍玉的声音:“承志兄,快上来!” 李绍玉拿着一根杆子让他接着,费力将他拉了上来。 他坐在船上喘着粗气,费力说道:“真是欠了你们的,还要我一路给你擦屁股。” 沈磊站起身,拿过桨划过去,总算赶上了,将桨扔给李绍玉,他跑去船头。 两人近在咫尺,却不如刚刚相隔两边来的自然,秦婉清没说话,沈磊也贪婪的看着她,没出声。 “你们要解释就快点说,我这一个人划哪能跟的上这艘大船!!” 李绍玉费劲的划着,想他一介书生,何时自己划过船,今日属实难为他了。 沈磊这才急着开口:“婉清,你听我解释……” 秦嬷嬷怒斥道:“沈公子,你这般纠缠不清,要置我家小姐于何地?” 秦婉清眨了眨眼睛,努力掩饰眼底的泪水,对秦嬷嬷说:“嬷嬷,让我们谈谈吧。” 秦嬷嬷心疼她,不忍她再受伤害,但看她微红的眼睛,还是妥协了,走到船舱边站着,时不时的看一眼。 秦婉清与沈磊面对面,相顾无言,良久,她才说道:“沈公子,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吧。” 沈磊深邃的眼眸划过紧张,说道:“我不知道家里给我定了亲,那李家表妹也不是我想娶的人。” 秦婉清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粉碎,在秦嬷嬷说这消息的时候,她虽然难过,但心中仍抱有期待;随后沈磊在她面前如往常般,并未提及娶妻之事,她心中虽失望,但仍希望这消息是假的。 是她懦弱,不敢直面现实,选择了逃避,以为这样一切都能像之前一般,他还是那个热情爽朗的少年郎。 在看到他不顾一切的奔向她,秦婉清还是抱有幻想,希望他说那些都是假的,他没有定亲。 没想到,这幻想竟由他亲手打破。 秦婉清低头凄然的笑笑,抬头后又变回那个温婉的秦婉清,说道:“那恭喜沈公子了,请恕婉清不能喝你的喜酒了,就在此祝沈公子与,与李家小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沈磊听后,有些急了:“不是,婉清,我没有娶她的意思,我一直想娶的人是……” “沈公子,还请慎言,名声对女儿家格外重要,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已经定亲了,就该遵从父母之命!”秦婉清疾言厉色的打断他。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只会令她更加难堪。 沈磊不知如何是好,他该怎么挽留她?伤心,懊恼,顾忌这些情绪在他心中流转,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绍玉在一旁看的着急,这个呆子,但凡平日里少练练武,多读读书,也不至于嘴笨成这般。 “你快解释啊,说你的打算,别再说定亲的事了!!!” 沈磊这才镇定,快速说道:“婉清,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个万全之策退了这门亲事,你别走,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妥帖处理好此事!” 见秦婉清不为所动,沈磊索性跪在船上,举起右手起誓:“我沈磊对天起誓,此生只娶秦婉清一人,若有违此誓,日后定众叛亲离,孤苦无依,穷困潦倒一生!” “哎!你!”秦婉清见他跪下就觉不妙,不等她出声,就听见沈磊铿锵有力的誓言。 秦婉清心中复杂不已,有震撼,有欣喜,也有愧疚。 见她看着自己,没说话,沈磊仍跪在船上不起身。 秦婉清看他一副你不相信我我就不起来的样子,又好笑又生气。 “沈公子,你还是快起来吧,我受不起。” 见她态度软化,沈磊笑着起身,说道:“婉清,你信我,别走,好吗?” 秦婉清看着面前真挚的少年,清澈的杏眸波光粼粼,口中却说:“我相信你,但对不住,沈公子,你还是回去吧。” 沈磊嘴角的笑意一僵,秦婉清说道:“沈公子快回去吧,你衣衫都湿透了,还是尽快回去换身衣服吧,你我就此别过。” 说完,就向不远处的秦嬷嬷走去,秦嬷嬷盯了良久,见那厮下跪,还担心小姐被哄骗住了,眼见秦婉清过来还要劝说几句。 没想到她挽着自己就进了船舱,秦嬷嬷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远处的王远一直注意着她们的动静,从沈磊找人开始他就听到了。 船开了,他的心也松了一半,没想到那人竟跳水游过来,眼见秦婉清出去与那人见面,他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坐在这里,等待最终的答案。 王远的耳力好,能清晰的听见她焦急的求救,他铿锵的誓言,一时心中黯然,没想到一时错过,佳人身边就有了良人相伴。 不曾想峰回路转,秦婉清竟转身回来了,他心中顿时燃起希望,目光灼灼的看向秦婉清的方向。 秦嬷嬷陪着秦婉清坐下,担心的看着她:“小姐,你没事吧?” 纵然小姐还是回来了,她仍旧担心她心中动摇,内心不舍。 秦婉清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嬷嬷,你且安心。” 外面的沈磊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李绍玉也停止划船,担心的走上前。 “承志兄,你还好吧?” 沈磊发丝上的水顺着脸颊滑落,他一时也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 背对着李绍玉,沈磊轻轻的说:“没事。” 李绍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看到他下跪发誓的那一幕,他眼都瞪大了,他让他解释,没想到他竟这般豁得出去,这样狠的誓言也敢说出口。 他想应该没人能拒绝这般真挚的男人,他都快被折服了,没想到秦婉清竟然拒绝了! 她拒绝了?! 连一丝机会都没留给他,在他说出所有的误会,真相,计划后,她还是选择离开。 沈磊僵硬的站了良久,久到李绍玉都将船划到码头。 “承志兄,我们回去吧。” 沈磊呆呆的被李绍玉牵着,送回了沈府,不提沈老爷看到自家大儿子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落魄样子有多生气,当晚沈磊便病倒了。 湿热所致的风寒让沈磊浑身滚烫,脑门上冷汗津津,在睡梦中都在念着婉清,别走的字样。 沈老爷在一旁看着,大夫刚走,他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然后就看见自家儿子脸颊烧的通红,嘴皮一样也干的褪皮,却仍在念叨着那个女人。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冤孽,真是冤孽!” 嘱咐下人照顾好他,沈老爷去了书房,坐了一夜。 沈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第二日才好些,但仍旧没有精神,嘴唇泛白。 他起身走向书桌,看着桌上瓶中插着的一朵荼蘼花,伸出手拿起,没想到花瓣竟都散落下来,只剩花蕊。 看着手中的花杆,前一刻,荼蘼花还在好好的盛开着,绽放她的美丽,没想到下一刻就因他的触碰凋零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沈磊只觉得心也随着凋零的花瓣变空,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边城 沈磊恍然中惊醒,猛的坐直,眼角带着泪水,他伸手摸了摸,察觉指尖湿润,才慢慢收回手。 副将在帐外听见动静,询问道:“将军,您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磊严肃的声音传来:“无事发生,不必进来。” 副将放下心,应了声“是”,心中还有些奇怪,今日将军说话怎么这般严肃。 沈磊好多年都没梦到当年事,这些年他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军中,就是为了让自己没有时间回想。 今日不知怎么睡着了,竟梦到了与婉娘初相识。 沈磊摸了摸怀中的荷包,不舍得拿出来,只隔着盔甲摩挲了两下。 婉娘,不知你我何时才能真正相见。 第19章 王伯 皖香居内,众人意犹未尽的听着王伯诉说着他行走四方的义气之事。 铺了好长的铺垫,王伯才说起与秦婉清的相遇。 “王伯,没想到您竟如此重恩情,讲义气,夫人帮了您一次,您帮着夫人守了将军府这么多年。”青鸟感叹道。 王伯掩去眼底的思念,抬头笑呵呵的说:“人在江湖,凭的就是义气,若非如此,岂不是辜负夫人称我一声侠士。” “不过,王伯,真没看出来,您年轻时还是个侠义江湖,真是人不可貌相,您快和我说说您游历时的趣事呗,我还想听。” 青鸟方才听王伯的描述,再看看眼前圆润饱满的中年男人,很难将他与潇洒的少年郎对上,怀疑他添油加醋。 但王伯口中的肆意江湖,一人一剑闯江湖,谁人没有侠客梦。 王伯说着过往,眼中自由的光芒根本遮不住,仿佛间又是那个豪迈逍遥的江湖客。 白鹭见青鸟听得入迷,而且一脸的跃跃欲试,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但眼下并不是好时机,小姐明显有事,白鹭只好拉着青鸟离开。 “青鸟,走,跟我去后厨看看晚膳做好了没。” 青鸟挣扎:“白鹭姐姐,我还想听,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白鹭不听,硬是拉走了她。 见捣乱的青鸟不在,院子安静了些,沈青羽这才说话:“王伯,你看我爹是个怎样的人?” 王伯眼中复杂,既有佩服又有欣赏,还有些不一样的神色,沉默片刻,他才笑笑说:“小姐,将军是大英雄,他的功绩不在朝夕。” 沈青羽说道:“听秦嬷嬷说,我娘与我爹感情甚好,娘死后,他再也没想过娶妻的事,你说这样的感情是真是假?” 王伯听了,正色道:“小姐,将军的为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他对夫人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小姐难道相信了那妇人的话?” 沈青羽没回答他,只是看着这院子里的山茶,突然,一朵山茶花从枝头坠落,沈青羽伸手接过。 “王伯,你还记得这院子里的花是什么时候种的吗?” 王伯不知她问的是何意思,但还是想了想回道:“应该是陛下刚赐下镇北将军府时,小姐种下的。” 沈青羽抚摸着失去枝干供养的花朵,温柔说道:“那时我还小,陛下赐下院子,但这里一片荒芜,杂草横生,没有生机。” “还记得我爹在边城养了一株山茶花,那里条件极差,那株山茶花很快就凋零了,爹很伤心,再也没有养过任何花,后来我问了秦嬷嬷才知道,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花,可严苛恶劣的环境不适合它生长,只会让她凋亡。” 王伯也想起了边城的时光,边城人很少会有人养花,那里的人每天为生存而担忧,又怎么会关注这些。 将军好不容易寻到一株花种,将它小心栽种,用心呵护,没想到还没到花开就凋亡了。 沈青羽接着说:“后来回到都城,第一次见到这院子时,我就想在这里种下满院的山茶,但我爹沉默了,这是他第一次拒绝我的要求。” “后来啊,在秦嬷嬷的帮助下,我才得以如愿。但可惜,没等到花开,我就要离开了。” 王伯叹气:“是啊,小姐,后来你几次归家,都恰好避开了花期,这次总算能看到花开。” 沈青羽淡然说道:“其实我并不喜欢养花,我娘养花的天赋我没有,养这些山茶,也是因为我爹,在那一株山茶凋亡后,我看见了。” 沈青羽看向手中的花,平静的说道:“我看见我爹哭了,我从未见他像那样哭过,一大把年纪了,像个少年一样,嚎啕大哭,小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花死了,所以我想送他一院子的花,让他开心。” 她笑笑:“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们谁都没看到花开。” 沈青羽站直身躯,静静看向王伯,说道:“王伯,其实你年轻时也心悦我娘吧,不是只有英雄救美才是佳话,美人救英雄也是。” 王伯身躯一震,艰难说道:“小姐,我……” 沈青羽走向他,说道:“虽然你言语间说了很多你当年行侠仗义之事,将我娘救你的事一笔带过,但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王伯身子一僵,一改从前乐呵呵的样子,不敢直视沈青羽,她清澈的眼眸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沈青羽郑重道:“王伯,我很感激你,我知道你是自愿留在将军府,留在这里守着,当年我娘死了,你后来偶然路过这里,遇见了秦嬷嬷,本想探知我娘的消息,但却得知我娘去世了。” 王伯听着她的话,仿佛感受到当年得知这一消息时,震惊,伤心的感觉。 她叹息:“接着,又知道我爹不在,从军去了,沈家无人管我,你得知后,放弃了四处漂泊,而是进了沈府,后来又跟着我们到了边城,最后留在了将军府。” “这院子里的花虽是我种下的,但悉心培育它们的却是王伯你,若没有你,它们开不了花。还有这些年,你为我准备的衣服,每个季节都要新的,即使我不在,你也会备着,每件衣服都特意吩咐绣娘绣了山茶花。” 王伯没想到小姐连这些都注意到了,他看着院子里的落花,这么多年,他守在这里,看着花开花落,这些是婉娘最喜爱的,除了守护她的女儿,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王伯,你一直都是自由的,却为了我娘,甘愿困在这方寸之地,如果只是恩情,当年你救了我娘,还了银子已是两清,后来在去往淮州的路上,你一路护着我娘和秦嬷嬷,这恩情,早已谈不上是谁欠了谁。” 王伯没想到,小姐竟都清楚,秦嬷嬷连这些都说了。 “秦嬷嬷这些年每每回忆起当年,总想着若是她拦着,不让我娘回去,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沈青羽淡淡说道。 他心中一刺,这么多年,他总想着,若是当年,他跟着她回到汴州,留下来,婉娘是不是会活着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 沈青羽见王伯神色痛苦,就知他所想:“王伯,你不必自苦,这么多年,你不娶妻,不生子,默默守着将军府,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我娘若是活着,定也是希望你能早日成亲生子,幸福美满。” 王伯苦笑摇头。 沈青羽见他不提此事,不再强求,心结哪是一时可解的。 见王伯还在沉闷,沈青羽这才点明她今日提起此事的缘由。 “我爹对我娘的心意连王伯你都不会质疑,我作为女儿,又怎会怀疑他,任由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和孩子毁坏他的名声。” “此事定有蹊跷,若是将人赶出去,这两人不知还要闹出什么事,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狐狸得意了才会露出尾巴。” 王伯这才恍然大悟,是他想岔了,以为小姐真被那妇人蒙蔽,一时情急,连基本的警觉都没了。 眼下留下两人是最好的选择。 沈青羽见王伯明白,又说到:“我已经去信给我爹,告知他今日发生的事,待他的回信一来,我们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了。” 王伯欣慰的点点头,心中事一放,他想到更多。 “那孩子的面容肖似将军,恐与那沈家脱不了干系,小姐我们要不要去查查?” 沈青羽正有此意,若非那孩子,她也不会让他们进府。 “王伯,你让人去盯着沈府,尤其是我的二叔沈焱,也许会有意外惊喜。” 王伯点头应是。 第20章 小皇帝 南临,御书房 陆弈穆颔首对御座上的小皇帝请个安,上首不过七八岁的小皇帝萌哒哒的跑下来,抱着他的腿撒娇:“皇叔,你许久不进宫了,我好想你啊。” 陆弈穆嘴角轻勾,向来冷峻的脸庞带着几丝柔和:“陛下,今日早朝咱们才见过。” “那不一样,皇叔现在过来是有何事?” “臣自请出使东陵,如今四国虽无战争,但西彦虎视眈眈,天狼关来报,西彦大军正在养精蓄锐,近来频频试探,恐有异相。” 小皇帝年纪虽小,但也深知西彦的野心,几年前,皇叔还在天狼关镇守,压制西彦,这才让天狼关平静几年。 不过几年,西彦又固态萌发,想是忘了当年被压着打的局面了。 小皇帝不解:“皇叔为何出使东陵?” 陆弈穆解释道:“西彦若真有重起战火之心,臣必然是要去镇守天狼关的,留陛下一人在朝中臣不放心。” “臣打算,出使东陵,与东陵国结成盟友,这样能震慑西彦,待几年后,陛下可独当一面了,臣就无后顾之忧了。” 小皇帝一听,深觉自己拖了皇叔后腿,想当年,皇叔英勇善战,打的西彦毫无还手之力,这才让西彦缩头平静了几年。 若不是他,区区一个西彦算得了什么。 如今为了他,还要让皇叔去东陵低头结盟,心中愧疚,感动涌上心头,“皇叔……” 陆弈穆见他眼眶一红,沉声说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岂可轻易哭泣,失仪于臣子面前!” 小皇帝一听,抽噎了两声,将眼泪憋了回去:“皇叔别生气,跖儿不哭。” 看他眼睛像个小兔子一样,还故作坚强,陆弈穆心中一软:“陛下,臣没生气。” 小皇帝看他态度软化,害怕的心稍稍放松,眼眶又红了,陆弈穆见状,低下身,将挂在他腿上的小皇帝抱起来,挥挥手让殿内的侍人退下。 小皇帝乖巧的任他抱着,陆弈穆抱着他走到书房后面的寝榻坐下,将他放在对面。 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小皇帝见他如此,就知皇叔有正事要说。 他乖乖的坐直,尚且带着稚嫩的婴儿肥,但神色镇定了不少。 陆弈穆见他如此,心中有些宽慰,当年先帝年纪轻轻就被先皇后所害,他费尽心机,也没能救回他。 跖儿是先帝唯一的孩子,先帝对先皇后情有独钟,为了她空置六宫,即使明知皇后要害他,他还是纵容她。 甚至还早早留下遗旨,安排好身后事,将小皇帝托付给他,他本想让先皇后陪葬,但碍于遗旨中特意嘱咐留先皇后一条命,他这才作罢,对外也没有公布先帝的死因,只说突发恶疾。 至于先皇后,他虽碍于遗旨不好亲自动手杀了她,但也没想让她好过,让人将先帝的信送了过去,第二日宫里就传来先皇后殉情追随先帝的消息。 陆弈穆看着眼前这肖似先帝的面容,心中不免叹息。 人生如棋局,每一步都是命运,兜兜转转总避不了,而先帝与先皇后就是如此,无论怎么走都是死局。 如今,跖儿快八岁了,陆弈穆特意请了致仕的大儒方枳车教他仁君之道,武学则请了镇国将军指导,每日下朝后跟着师傅们学习,然后戌时再回宫看奏折。 当然,这些奏折,陆弈穆已经挑选好了,急奏他都批复过了,剩下的都是拿来让他练手的。 日日如此,小皇帝从未喊过累,这一点让陆弈穆很是欣慰。 他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说道:“皇叔要出使东陵,今日特意来辞行,明日就出发。” 小皇帝见他语气坚定,就知他已经决定好了,而皇叔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他跳下软榻,跑到陆弈穆面前,认真道:“皇叔放心,跖儿一定会好好监国,跟着师傅学习,绝不会偷懒,等着皇叔回来。” 陆弈穆笑笑,说道:“跖儿,皇叔最多两月就回来,这两月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正好这段日子你可以独立处理朝中事,丞相,方枳车他们都是可信之人,若拿不准主意,可以去征询他们的建议。” 小皇帝重重点头,将头靠在陆弈穆怀中,蹭了蹭:“皇叔,你可要快些回来,跖儿会想你的。” 陆弈穆握了握他的手,起身带着他走出去,将外面的人叫进来,吩咐道:“孤不在的时候,你们要照顾好陛下,若是陛下有任何差池,你们知道后果。” 下首跪着的人都瑟瑟发抖,颤声回道:“是。” 摄政王权倾朝野,积威甚重,当年先皇后一死,宫中就传言先皇后——陛下的生母就是摄政王害死的,下一个就是陛下。 没想到摄政王得知后,彻查此事,将议论此事的人全都抓起来审问,而后全部杖杀,此后,这宫中便再无人议论此事。 一开始,宫中,包括官员都以为摄政王称帝不过早晚的事,没想到摄政王竟真的捧幼主登位,这下,他们更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觉他深不可测,像一把刀悬在头顶,不知道哪一日便落下了,其他人不敢议论,更不敢怠慢。 将一切事务安排好了,陆弈穆这才出宫,小皇帝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依依不舍。 待看不了身影后,小皇帝才闷闷不乐的回到御座上坐好。 看着眼前的奏折,已经没心情看了。 一旁的金公公见状,上前询问:“陛下,可要休息一会?” 小皇帝重重叹口气,想起皇叔临走时的嘱托,摇摇头:“朕要处理公事。” 金公公低着身子退回一旁,安静不再打扰。 御书房内只剩笔墨纸砚的声音。 处理完奏折,小皇帝才放松了些许,在金公公的伺候下,准备回宫休息。 走到御花园,小皇帝就听见两道声音在小声谈论:“听说摄政王今日又无召进宫了,你说陛下虽登大宝,但摄政王把持朝政,日日代陛下批阅奏折,会不会有一日取而代之?” 另一个宫人胆子就小了很多,慌忙打断他:“你不要命啦,竟然非议摄政王?” “这有什么,这么晚了,除了你我在这值夜,还有何人,不会有人知晓的。” 小皇帝早在他们说话时停下脚步,听到他们谈论皇叔,便命人噤声,听听他们说什么。 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非议皇叔,小皇帝抬了抬手,不等金公公他们反应,便有两个黑衣人飞出来,将那两人揪出来。 那两个宫人转眼间就换了地方,有些惊慌失措,抬头一看,小皇帝就在面前,瞬间瘫软在地。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第21章 出使东陵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宫人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小皇帝面上严肃,完全没有在陆弈穆面前的小儿形态,身后的宫人恭敬的立在原地,没人敢说话。 笼罩在夜色下的御花园,此时只剩下两个宫人的求饶声。 片刻后,小皇帝那清澈又带着稚嫩的声音响起,但言语中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拖下去,杖毙。” 地上的两人吓得直打哆嗦,“陛下,饶命啊,陛下…” “陛下,奴才冤枉啊,是他,不关奴才的事啊,陛下…” 两人赶紧求饶,还攀咬着对方,挣扎着,不让侍卫拉走,想着小皇帝或许能够心软,饶他们一命。 小皇帝停下脚步,宫人还以为有希望,下一刻,吐出的话语让他们如坠深渊。 “让宫里的人都去观刑,都给朕认真看着,这就是非议摄政王的下场!” 金公公领命,在伺候完小皇帝休息后,领着人去观刑,不说那场景有多恐怖,血肉模糊,飞溅起来的血将行刑的侍卫身上都染红了。 两个宫人还没死,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呼喊声也渐渐弱了,这是金公公特意吩咐的,既然是观刑,当然不能那么快就打死了,一定要受尽了折磨,再死去,这样才能震慑人心。 果不其然,围观的宫人们都噤若寒蝉,静的仿佛能听见呼吸声,胆子小的都已经被吓晕了过去,但金公公让人将人泼醒,起来继续观刑。 直到结束,金公公面色如常,看着底下面色惨白,腿软发抖的众人,扫视一圈后说道:“都看见了吧,这就是管不住嘴的下场,日后你们可要谨记,在这宫里,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都仔细斟酌,日后若是丢了性命,可就别怪咱家没警告你们。” 众人颤声道:“是。” 金公公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将那两个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宫人拖下去,回去继续守着小皇帝。 摄政王府,若风在打包行李,嵇白在一旁转悠,“你说,王爷怎么想要出使东陵?区区西彦,不用一月,王爷就能打到他们老家,哪里用得上结盟,还要亲自去,图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要他说,这东陵还不如西彦呢,东陵的老皇帝越老越糊涂,两个儿子明争暗斗,没一个善茬,今天你捅我一刀,明日我送你个刺客一条龙,面上还做个兄友弟恭的假面具。 偏偏这老皇帝还真吃这一套,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若不是他们王爷,那三皇子谢煜不知死在哪里了,若是他死了,这东陵也就一个谢忱还算能看。 但这谢忱心狠手辣,惯出阴招,实力却不行,对上他们王爷,东陵不出三月,就得纳入南临的版图。 只要王爷肯,这三国一统是迟早的事,可是,偏偏他要绕着弯,嵇白是想破了脑袋都不明白。 若风自顾自的收拾东西,将王爷的东西都收拾好,查看有什么遗漏的。 嵇白见若风不搭理他,非要去犯个贱,见他要拿什么,就抢先夺下。 几次过后,若风闭了闭眼睛,脑门青筋一跳,蓦然出手,嵇白笑了:“这可是你先出手的。” 两人在房间里就你来我往的招呼起来,若风出势如风,快如闪电,嵇白只顾防守,两人打着打着就到了院子里。 室外的侍卫见怪不怪,只要两人同时待在一处,两位大人总能打起来。 嵇白还在认真拆解若风的招式,没想到下一刻他就收手,他收势不及,身体一整个向前冲,若风侧身躲避,这才避免被他扑倒。 “哎,你这人,我正打的上头呢,你怎么突然收手?!” 若风不答,低头行礼:“参见王爷。” 嵇白一听,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靴子,再抬头看看面前的人,讪讪一笑:“王爷?” 而后赶紧起身:“参见王爷!” 陆弈穆俊美的面容冷若冰霜,问道:“东西可收拾好了?” 若风回道:“收拾好了,人也安排好了,明日即可出发。” 陆弈穆点点头,说道:“去库房将我珍藏的龙吟剑拿来,带上它。” “是。” 嵇白一声不吭,生怕王爷注意到他,给他派发任务,马上就要去东陵了,若是此时被外派出去了,肯定没办法一起去了。 好在直到王爷离开,都没注意到他,见人走了,嵇白才松了一口气。 若风没给他一个眼神,回屋就准备收拾收拾去库房。 嵇白在后面叽叽喳喳:“你怎么走了,是不是认输了,刚刚可是你输我半招,这把是我赢了。” “无聊。” 嵇白不认输:“怎么,你这个冰块脸,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一肚子坏水,刚刚王爷来了,你竟然只顾自己,都不提醒我。” 若风冷静的回怼他:“怎么,你害怕王爷?” 嵇白逞强:“我怎么会怕王爷,我那是怕王爷给我外派出去,就不能跟你们去东陵了。” 若风挑眉:“你可以不去,若是没有你,没准这东陵之行更加稳妥。” 嵇白不服气的问:“我怎么了,我之前都在外面做任务,若论对东陵的了解,你还比不上我呢。” 若风嗤笑一声,不再搭理他。 嵇白见若风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什么都问不出,索性不问了,只要他跟着去就知道东陵到底有什么值得王爷非要跑这一趟。 第二日,车马都准备妥当,一行人从摄政王府出发,陆弈穆骑马走出城门,看向远方,眼中深邃,片刻后,厉喝一声,马儿瞬间消失在原地,一人一马如疾驰而去。 东陵镇北将军府。 沈青羽躺在院子里悠闲地享受着久违的闲暇时光,边城的信还未到,公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无事可做,连门都不想出了。 白鹭匆匆赶来,面露难色,沈青羽睁开眼,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白鹭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道:“小姐,沈府递了封信过来。” 沈青羽:“王伯给你的?你让他自己处理就好。” “不是,小姐,是我姐姐月黛送来的。” 沈青羽坐起身:“你姐姐?就是那个双生姐姐?” 白鹭点点头,“门卫没认出来,以为她是我,这才放了进来,但她不识路,被青鸟在前厅撞见了,青鸟一看就知不是我,这才露了馅。” 沈青羽接过她手中的信,玩味的笑笑:“真有意思,竟然能想出这招。” 展开信,她倒要看看,这沈府到底想干什么。 第22章 沈府的邀请 看着信中内容,沈青羽秀眉一扬,说道:“月黛在何处?” 白鹭有些不安,“小姐,可是有何不妥?” 沈青羽:“没事,叫她进来,我问几句话。” 白鹭这才安心出去,不一会,月黛就跟在她后面进来了。 “拜见二小姐。” “起来吧。” 月黛怯生生的起了身,待她抬起头,沈青羽才知道为何门卫会认错成白鹭了。 实在是两人太像了,素雅的脸庞,温柔的眉眼,只不过白鹭腰背挺直,浑身有股沉稳从容的气质,而雪月黛也是眉眼低垂,怯生生的,怪不得青鸟一眼就认出来了。 沈青羽扬了扬手中的信,问道:“谁让你送来的?” 月黛抖了抖,回道:“是大小姐。” “她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回二小姐,大小姐说要我一定将信送到,若是有回信,一并带回去就是。” 沈青羽笑了笑:“这是一定要我表明态度了?” 月黛一听,头更低了。 白鹭看了看月黛,转头又看向自家小姐:“小姐,可要写信回去?” 沈青羽将手中信折起,说道:“不用,你回去和你们大小姐说,就说我知道了。” 月黛为难,这让她如何回去说。 沈青羽见她不动,扬声道:“你此番越过王伯,将信直接递到这里,已是越矩,看在白鹭的面子上,将军府不计较你此番行事,若是再有下次,府中侍卫会以擅闯将军府的名义将你拿下,届时就不是这样的光景了。” 月黛颤抖着应是。 沈青羽让白鹭将其送出去,心中好奇这沈青熙到底是何意图,竟邀请她一同参加群芳宴,她们的关系可没这么亲近。 白鹭将月黛送出府门,面无表情说道:“这次是小姐仁慈,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 见她说完就要走,月黛赶紧拉住她:“影儿,爹娘都很想你,你回去看看她们吧。” 白鹭身形一顿,决绝道:“我叫白鹭,不是你口中的影儿。”脑海中浮现一张苍白又带着懦弱的脸,她狠心道:“我也没有爹娘。” 说完,白鹭挣脱她的手,快步走进府门。 月黛站在门口等了等,确定门口不会有人出现,这才回去。 白鹭站在门后,看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脱力一般坐下去。 片刻后,她才起身,恍惚着神色回到后院。 青鸟在院子里收拾着她的宝贝药材,她研制的许久,总算掌握了七星草的分量,等她制好了药,第一个用在隐枳身上,看他还敢这般无视她。 见白鹭进来,青鸟放下手中药材,跑上前:“白鹭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病了?” 不怪青鸟担心,她此时脸色煞白,神色恍惚,看着像是要晕过去一般。 白鹭撑着她的手,慢慢踱回屋中。 青鸟急了,这就要去找隐枳过来,他的医术最好,定能药到病除。 “不用,我就是心悸,缓一会儿说就好。”白鹭拉住她缓慢道。 青鸟担忧的坐下陪着她,果然,不消片刻,白鹭的神色就好了许多。 青鸟这才放心,想起其他的事,“白鹭姐姐,今日前厅那人真的是你的姐姐吗?你们真的好像,若不是确定你没有那身衣服,我也分辨不出来。” 白鹭勉强的笑笑,“嗯,那是我的双生姐姐。” “那你们怎么不在一处,小姐若是将你们都带在身边,那我就有两个白露姐姐了。” 白鹭不说话,闭了闭眼睛,“青鸟,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 “哦。”青鸟见她面色疲倦,似是要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待青鸟走后,白鹭才睁开眼睛,双目失神的盯着房梁,四周安静的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四四方方的柜子里,她突然颤抖起来。 沈青羽让人去唤了王伯,得知他一早就出门了,就让人在前厅等着,若是王伯回来了,过来找她。 没等多久,王伯就过来了,“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沈青羽问道:“王伯,昨日瑞王府递来的帖子在何处?” 王伯一愣,小姐不是让他回绝了吗?!只不过昨日混乱之下,他还没来得及处理。 “小姐,那帖子我忘了回,等会我就去办。”王伯赶紧说道。 “没回就不用回了,拿来给我吧,我去看看。” 王伯一听,心下喜悦道:“哎,小姐等着,我这就取过来。” 不等沈青羽说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沈青羽见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像是害怕她下一秒就后悔一样。 片刻后,王伯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将帖子递过来。 沈青羽看着帖子上的簪花小楷,带着淡淡的花香,低头沉思,不知这沈青熙是何意思,不过去看看也无妨。 王伯这才想起来询问:“小姐,你怎么又想去了?” “今日沈府的大小姐差人来信了,邀请我一同参加瑞王府办的宴会,想着无事,还是去看看,正好试探一下她知不知道那位徐娘子的事。” 王伯想了想,疑惑道:“可是沈府不过一介商户,如何能拿到瑞王府的帖子?即使是皇商,也断没有这般殊荣。” 要知道这群芳宴过往都是各家官员夫人挑选儿媳的最佳场所,区区一介商女怎能入得了这种宴会,瑞王府断不会如此行事。 沈青羽也是纳闷,她不知道这沈青熙为何专门邀请她,她回绝的帖子还没下呢,难不成是为了跟她一起进去?把她当成拜帖了? “不管她,王伯,你先去准备,若那日沈青熙去了正好,若是她进不去,我就权当出去散散心。” 王伯这才眉开眼笑,“小姐,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准备的妥妥的。” 沈青羽看他这样,就知他又要准备一些让她迈不开手脚的衣服,也不知道王伯从来学来的审美,明明无妻无女,却偏偏钟爱给她打点衣物首饰,还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 王伯不管,只要好看就行,小姐常年在边城,不懂得这都城闺阁小姐的攀比有多厉害,今日你穿了时兴的衣服,明日她戴了新款首饰,若是穿戴了过时的衣饰,定会成为她们的谈资。 这群贵族小姐就是太闲了,这才如此无聊,王伯一向是看不上她们这般,但到了自家小姐身上,那是不得不用心了,生怕输她们一头。 “王伯,这趟以轻便出行为主,不要给我安排那些束手束脚的衣服了。” 王伯打着哈哈,“知道了,小姐,看我安排吧,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沈青羽无奈摇头,但也没办法,随他去吧。 第23章 沈青熙的打算 月黛回到沈府,就被沈青熙传唤过去问话。 “那边怎么说的?” 月黛面露难色,沈青熙见了,拧紧眉头:“怎么,你没送进去?这点小事都没办好!” 月黛慌忙说:“不是,大小姐,信送进去了,只是二小姐说,说……” “说了什么?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沈青熙被她说话的样子整得不耐烦了,厉声呵斥道。 月黛一抖,回道:“二小姐说她知道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 沈青熙看向她,烦躁的拍了下桌子,一时没注意力道,力气大了些,手心传来热辣辣的痛感,她嘶的一声收回手,心中更加躁动。 看着面前呆立的月黛,她咬牙切齿,“真是没用的东西,让你去送个信连个回话都没问到,真是浪费我一番苦心,亏你妹妹还是沈青羽的身边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月黛低垂着头,不敢出声,沈青熙见她这副模样,将她赶了出去。 沈青熙有些焦躁,这群芳宴眼看就要到了,若是还找不到门路进去,她可就要错失良机了。 柔敏郡主可是三皇子的表妹,若是能交好,日后定然能见到三皇子。 想到三皇子,她不免有些羞怯,想当初,她刚及笄,与雨柔一同去法华寺上香,正午在那里歇息片刻,她觉得无聊,便出来转转,没想到竟遇见一个芝兰玉树,清俊端和的男子。 当时他也在上香,眉目神情尽是虔诚,她看着不由入了神,连何时走出了两步都不知道,还是那人的侍卫出声喝止,她才回神。 沈青熙见自己如此失礼,脸上一红,忙行礼道歉,没想到男子只瞥了他一眼就起身离去,完全不在意。 里面的人随着男子的离去都退了出去,沈青熙恋恋不舍的看着,回去后就心神不宁,脑海中总是浮现男人的身影。 踌躇良久,她还是向寺庙里的和尚打听了男人,当时男人上香时清了场,若不是她从里面进去,估计在外面就会被拦下。 这样的人定来路不凡,小和尚一开始不想说,沈青熙将身上的银钱全部捐了,他才开口,但也只是小声说与她。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三皇子谢煜,自此,她日日挂心,想方设法想再见他一面。 但商户与皇家的间隔犹如天堑,三皇子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为此,她耗尽心思,博了个才女的名头,妄想宫中能够知晓她的名头,没想到直到如今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早在初遇时,她就决定非三皇子不嫁,即使为妾为甘愿,但她却再也没见过他,更别提进展。 及笄后,父亲和祖母就想给她定亲,但被她以学业未成还不是嫁人的最好时机给拒了,后来她博了个才女的名头,父亲这才满意,同意晚些给她说亲,前来说亲的媒人都快将沈府的门踏破了。 一来是冲着她才女的名头,二来可以与将军府搭个亲,这些她都清楚,所以她才不想随意嫁人,既然都是冲着这些名头来的,她沈青熙就要好好利用这些名头,为自己争取个如意郎君。 她如今年纪大了,家中要给她定亲事,她不同意,但父亲已经不耐烦了。 前几日,她去祖母那表明了自己的心思,有祖母在,想来能压制父亲一二,为她争取些时间。 所以,这次的群芳宴,她势在必行。 想到这儿,沈青熙眸中闪动,思索片刻,想到一个好主意:“沈青羽,既然你不回应,那就别怪我借你的名头用用了。” 月黛退出去后,径直回到了后院做事,到了晚上,才回到一家人的住所。 月黛是家生子,父母都是沈家的奴仆,母亲玉玲见她回来了,悄悄问道:“听说你今日去了将军府,可见到了你妹妹?” 月黛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没有。” 玉玲很是失望,见当家的要回来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月黛一言不发,跟着她一起整理,不一会儿,一个身材中等,脸色黝黑的男子走了进来。 “怎么还没准备好饭,你们是想饿死老子吗?!” 玉玲抖了一抖,忙回答:“快好了,当家的,你歇着,我马上就端上来。” 月黛见父亲回来,也赶紧跟着母亲一起下去。 玉玲见女儿进来,给她盛了一碗饭,让她坐在这里吃,她则是将饭送到前面,伺候着男人吃。 月黛见母亲出去,看着眼前寡淡的粥,眼中的光忽明忽暗。 转眼间,就到了迎春宴那日。 沈青羽起了个大早,白鹭将王伯准备的衣服首饰拿过来,看着满屋的侍女,沈青羽只觉头都要疼了,这王伯也太夸张了些。 翡翠软烟罗蝶纹上衣,下身百褶如意裙,在白鹭的巧手下,一个堕马髻就挽好了。 随着侍女们来来往往,沈青羽只感觉头越来越重,白鹭还在她脸上动作着。 见铜镜中头上的珠花步摇越来越多,她拉住侍女还要往上插的手,“不用了,这就够了。” 侍女为难的看了看白鹭,白鹭点点头,她才放心下去。 “小姐,你也别怪她们,这些都是王伯特意准备的,就是怕你初次参加宴会,落后于人。” 沈青羽看她还要再上一层珍珠粉,抬手制止:“这些就够了,我只是想去看看沈青熙想干什么,衣饰只要不失礼就行了,其他的就算了。” 抬手将发髻上比较重的金饰拿下来,头顶立马轻松了许多,她这才松口气。 戴着那么多金饰,恐怕她连头都转不了。 见小姐意志坚定,她也不好擅自做主,只好帮她调整一下发簪的位置,配上海棠长披帛。 待沈青羽站起身,白鹭看了看,总觉得缺点什么,上前看了看,走到拿着耳饰的侍女面前,取出一对镶金红玛瑙耳坠,将她原本的翡翠耳饰替换了。 “小姐将头上的金红饰物都取下来了,未免太素净了些,换个颜色亮一点的耳饰也显得有气色。” 沈青羽任她摆弄,不过一对耳饰,随她吧。 白鹭退开,看向沈青羽,红玛瑙鲜艳的红色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透亮,清澈明亮的杏眼黑白分明,既淡雅又艳丽,白鹭满意的点点头。 沈青羽随手扯了下披帛,说道:“白鹭,你和青鸟待会跟着我一起去。” 白鹭手一顿,面露难色:“小姐,我,我能不能……” 沈青羽看向她,见她手指不自觉的蜷缩,就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必担心,沈青熙不一定会带着月黛,她自己想进去都困难,再说了,你是我将军府的人,没人敢说什么。” 白鹭见她如此,才勉强笑笑,仍旧心事重重。 沈青羽知她心结,但不迈出这一步,难道要白鹭在都城时都闭门不出吗? 第24章 赴宴 青鸟得知自己可以出门了,早就一溜烟在门口等着了。 自从被白鹭罚过后,青鸟安分了好长时间,再加上研制新毒,她也没心思出门。 如今,毒药有了进展,她也正想出门转转。 等到沈青羽收拾好出门,青鸟已经等了好长时间,正在门口缠着王伯说他年轻时的英勇风姿。 王伯被缠的没办法,挑了几件小事说说,想打消青鸟的好奇心。 青鸟在边城生活的够久,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即使王伯口中的小事,也充满了不同的风土人情,她听的津津有味。 王伯说的口干舌燥,想着小姐怎么还不来把这小祖宗领走,说曹操,曹操到,沈青羽出来了,身后跟着白鹭。 王伯看到她,松了一口气,都来不及仔细检查一下沈青羽的衣着,将人安排好出发,就进去了。 三人上了马车,青鸟眼睛不住的盯着沈青羽,惊艳道:“小姐,你可真好看!” 不怪她如此惊艳,这是她第一次见小姐盛装打扮,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白鹭点了点她的脑袋,“难道小姐以前就不好看了?” “没有没有,小姐一直都很好看,只不过今日格外的美丽,像是……” 青鸟有些词穷,她没读过多少书,读的最多的就是毒经药理,让她夸人属实是为难她了。 “像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美丽。” 白鹭“噗嗤”一声笑出声,“让你平日里多读书,你偏不听,脑子里竟想着那些药理书,现在好了,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青鸟羞赧的看了她一眼,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摆弄沈青羽的裙摆。 沈青羽笑着看她们闹着,马车载着她们一路行驶到瑞王府。 瑞王府在栖凤街,与皇宫相隔不远,几位皇子的府邸也只隔了几个巷子,相去不远。 几位皇子倒是偶尔去瑞王府走动,但很少见皇子们相互串门。 马车到了瑞王府,沈青羽下了马车,白鹭让车夫驾马从后门进去歇息等候。 青鸟下车后,就看见眼前威严肃穆的瑞王府,不愧是皇亲国戚的府邸,连门口的侍卫身上都穿着盔甲。 白鹭递过去拜帖,侍卫接过后仔细查看,然后进去通报,这才有人来接引。 王府管家匆匆赶来,“让贵客久等了,实在对不住,今日匆忙,还请这边请。” 管家拂了拂额角的细汗,郡主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预备了两场宴席,但却忘了安排人给两边客人指引,他这匆忙过去接引,侍卫又来说有贵客,他顾不得手中事,赶紧过来。 看向眼前的少女,他难以将她与镇北将军府小姐联想到一起,边城苦寒,如何养得出这般精致的人。 但想到拜帖,没人敢冒认且明目张胆的拿来瑞王府。 管家面色恭敬的让人领了她们过去。 这一路,青鸟的眼睛都要看花了,雕栏玉柱,亭台楼榭,假山流水,这瑞王府真是个好地方。 白鹭使了半天眼色,青鸟都没接收到,还在那四处张望,她伸手拽了她一下,悄声道:“你收敛点,若是再如此,明日就该传我们将军府没规矩了。” 青鸟也小声回道:“我只是好奇,这里与将军府一点都不一样。” 沈青羽耳力敏锐,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但并没有说话,这一路委实有些无聊。 待到了柔敏郡主的院子,侍女进去通报,不一会,就看见一个娇俏粉嫩的少女跑出来。 “郡主,小心一点,不要跑伤了脚。”少女身后的嬷嬷焦急的喊着,可速度却跟不上少女。 侍女们也跟在后面,但无人敢伸手,生怕害得郡主摔倒。 柔敏郡主跑到沈青羽面前,圆润的脸上弯月似的眼睛,欢快的说:“是青羽姐姐吗?” 沈青羽对眼前这个萌萌的少女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她似乎认识她。 她点点头,问道:“郡主,你这是?” 柔敏郡主惊喜的拉着她的手,带她进了院子。 路上,她叽叽喳喳的:“青羽姐姐,常听我哥说起镇北将军的英姿,多亏了他驻守边城,才能换的边城百姓十几年的安宁,我哥说了,他以后也要去边城从军。” 沈青羽听她这么说,眉眼柔和道:“世子谬赞了,我爹只是尽臣子的义务,当不得世子夸赞。” 柔敏郡主从小听哥哥的故事长大,在她看来,能被哥哥如此夸赞的绝对是个好人,她敬佩他们,也爱屋及乌,对没见过面的沈青羽心生好感。 这次迎春宴,她只给了自己的好姐妹,其他各府的夫人小姐还是给的群芳宴的帖子。 柔敏郡主看着眼前清丽貌美的沈青羽,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光芒,青羽姐姐竟如此夺目,不愧是沈将军的女儿。 她摸了摸沈青羽的手,与她白嫩肉乎乎的手形成鲜明对比,沈青羽的手指根根分明,虽然白皙,细细摸下来,竟有一丝粗糙感。 柔敏郡主以为自己感觉错了,正待细细查看,一道声音将她唤了过去。 “月娘,你怎么丢下我们就跑出去了,亏我们还特意早早赶过来。”清脆的声音传来,柔敏郡主这才发现自己竟没打声招呼,丢下众人就跑了出去。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声说道:“青羽姐姐,我带你过去,她们都是我的好姐妹,你不要害怕。” 沈青羽被她的天真烂漫感染,也跟着笑笑,小声道:“好,还要多谢郡主。” 柔敏郡主害羞的看着她,然后挺起腰,昂首阔步的带着她走上台阶:“我出去当然是有重要的贵客,看,这就是镇北将军的嫡女沈青羽。”介绍的语气不乏得意。 亭台上的人被她逗笑,有人接了句:“看月娘那语气,不知道还以为这沈青羽是什么皇子公主,屈尊赴宴呢。” 此话一出,亭子里的笑声就小了许多,沈青羽挑眉,看来,是有人对她不满。 随着柔敏郡主入内,沈青羽看见里面的几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看不出是何人出口说话。 柔敏郡主向来天真,没听出她这话有什么不对,只肯定的点点头:“青羽姐姐虽不是皇子公主,但想请到她也很不容易的,若不是我消息灵通,得知她正巧回来为沈老夫人贺寿,你们恐怕无缘一见呢。” 第25章 柔敏郡主 话音刚落,一个红衣少女就拿起扇子挡住嘴,笑道:“月娘,这镇北将军虽是赫赫有名的大英雄,但他的女儿我们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名头,你这般隆重作甚?” 红衣少女身边的少女见她如此说话,都附和着她,一副郡主大惊小怪的模样。 沈青羽抬头看去,看见那坐于正中的红衣少女,看来刚刚是她在说话。 柔敏郡主听她如此说话,小脸都气红了,“芸娘,你怎可如此轻慢青羽姐姐,她虽无名头,但就凭她陪着沈将军在边城镇守十几年,就不是你可随意评论的。” 那红衣少女笑意渐收,心中不悦:“月娘,我好心提醒你,不要被一些虚名所蒙蔽,既然你不听,那全当我没说过。” 不等柔敏郡主开口,又说道:“既然这位沈小姐才是你的贵客,想来我们也不是很重要,就不在此耽误你们叙旧了。” 说着,站起身,行完一礼,就要带着她身边的人一起退出亭台,从始至终,都没有将眼神放在沈青羽身上过。 柔敏郡主被她的话一呛,心思又没她转的快,等她想要开口,发现人已经要退出亭台了,一时间,被好姐妹站在道德高处指责,还有在崇拜的人面前丢脸的羞赧涌上心头。 她嘴巴张了又张,眼圈已经泛红。 沈青羽听了半天,本打算无视她们,毕竟是些不相干的人,管她们作甚。 但见身旁的小郡主已经委屈的快哭出来,却还是强忍着眼泪,任她们逾越顶撞,完全忘了自己是郡主,此处是瑞王府。 沈青羽叹了口气,淡淡说道:“等等。” 红衣少女一听,停下脚步,回声问:“你是在跟我说话?” “对,就是你。”沈青羽拉着委屈的柔敏郡主坐下,对方仰着嫩乎乎的脸看着她,不明所以。 她捏了捏郡主的脸,然后看向红衣女子,眉目一厉,“敢问这位姑娘是哪位大人的千金,我许久不曾回都城,遂想请教一二。” 红衣少女轻蔑一笑,不用她说话,身旁的黄衣少女就替她说了:“这位可是中书令的嫡女许梦芸。” 少女洋洋得意,仿佛说与她听,是多大的恩赐。 沈青羽微微一笑,又问道:“那敢问你又是谁家的千金?” “我父亲是光禄大夫。” 沈青羽点点头:“哦,原来,一个是三品中书令的千金,而另一个是五品光禄大夫的千金,那其他人呢?敢问令尊是何品阶?” 见沈青羽着重的道出了他们父亲的品阶,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搭话。 许梦芸见她如此说,面色一变,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青羽嘴角轻弯:“只是想起了东陵的律法,你说,若是令尊知道他的女儿在瑞王府竟然敢对柔敏郡主如此无礼,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其名,以劝诫之名,行越矩之事,不知令尊会如何看呢?” 许梦芸脸色青红交加,手指紧紧攥紧,看向柔敏郡主:“郡主,可是你说我们私下不用如此客气,直呼彼此名字即可,如今却让沈小姐这般为难我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柔敏郡主一听,坐不住了,想站起来说话,沈青羽眼疾手快,将她按了下去,并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 “郡主是说过这样的话,但眼下可是迎春宴,并不是你们私下独处,而且你是瞎了吗?郡主可没吩咐我为难你们,只是我个人想与你们探讨这东陵律法。” 许梦芸听她如此说话,脸色铁青,身边的黄衣少女也拉了拉她的衣袖,想劝她不要硬碰硬。 这些人里只有许梦芸的身份最高,而柔敏郡主先前也只听许梦芸的,所以她们一向以许梦芸马首是瞻。 眼看许梦芸都落败了,她们更不敢说话了,若是硬碰硬,许梦芸如何她们不知道,但她们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许梦芸犹豫良久,沈青羽她们则气定神闲的在亭子里喝茶,黄衣少女先坚持不住了,率先下跪道歉:“刚刚是臣女逾越了,还望郡主恕罪。” 柔敏郡主看向沈青羽,亭子里其他人也看着她,希望她能给个反应。 沈青羽无奈,这柔敏郡主都结识的什么好友,不是豺狼就是小白兔,没有一个能做主的。 见此,她只好冲柔敏郡主点点头,柔敏郡主这才笑开,“本宫念你初犯,此次就恕你无罪。” 黄衣少女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谢恩后起身匆匆离去。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下跪求饶,一时间许梦芸孤立无援。 眼看身边的人快要走光了,她才不甘不愿的低头,“还望郡主恕罪。” 柔敏郡主又看向沈青羽,这回沈青羽没有帮她做决定,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水,随意的喝了几口,喝完将杯子放在手里把玩,琢磨着杯子上花纹。 见她没有看自己,柔敏郡主面上犹豫了片刻,许梦芸半蹲在地上,心中隐隐升起了怨念。 原以为这柔敏郡主是个傻的,但眼下却故意让她难堪,迟迟不唤她起身,看来以前都是装傻骗她的。 还有这沈青羽,竟如此恶毒,诡计多端,借柔敏郡主之手让她下不来台,在姐妹们面前丢脸,这个仇她记下了,日后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柔敏郡主不知这短短的片刻就让许梦芸心中升起了怨怼,更是存了嫉恨报复的心思。 她想了想过往母亲瑞王妃如何立威的,便站起身:“此事便作罢了,但芸娘,今日确实是你不对,青羽姐姐是我邀请来的贵客,你们也是,若论亲近,你们与我相识日久,我与她却只有今日这一面之缘,但我不能让你们在这里欺负了她,若是让我母妃知晓,也定然会责罚我。” 许梦芸不吭声,听着她接着说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芸娘你也莫见怪。” 许梦芸压低了头,看不清脸上神色:“是。” 柔敏郡主见她回应,还以为事情就此揭过,开心的上前将人扶起,“那芸娘,等会宴会就要开始了,不如一同入席吧。” 许梦芸挣开她的手,拒绝道:“对不住,郡主,臣女身体有些不适,宴席就不必参加了,多谢郡主好意,臣女要回去休养一番。” 说完,便行礼退下了。 柔敏郡主呆愣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是都说开了吗,怎么还是走了?? 长廊的另一边,谢言琛站立良久,身旁的护卫燕宇问道:“世子,我们还要过去吗?” 谢言琛没说话,狭长的眼眸波光点点,转身又回去了。 第26章 傻白甜谢嘉月 柔敏郡主走到沈青羽身边坐下,“芸娘是还在生气吗?” 沈青羽没回答她,而是问道:“郡主,你们一直都是如此相处的?” 还没等她开口,身边一个青衣少女就说道:“芸娘的脾气就是如此,稍有不顺就甩袖离去,沈姐姐不要见怪。” 柔敏郡主也歉疚的看向她,“怪我没有事先跟她说清楚,今日之事还望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沈青羽笑笑,“郡主有心了,臣女不会放在心上的。” 柔敏郡主这才放心,拉着身边的朋友热情介绍着。 还未等她们多聊几句,下面的玉嬷嬷就上来传话,说瑞王妃找柔敏郡主过去。 柔敏郡主苦着脸:“你们在这稍等片刻,母妃召我过去,我去去就来。” 然后就跟着玉嬷嬷走了。 身边的人看她这副样子都笑出来,沈青羽不解,“这是怎么了?” 青衣少女,也就是周雪棠笑着说:“郡主因为私自办迎春宴的事已经被王妃训过几回了,如今王妃传召,想来又是为了此事。” 沈青羽了然,瑞王妃想来也不会轻轻放过此事,但在此时将人传召过去,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训斥她,看来这边的事已经传到了王妃耳中。 沈青羽看了看下面长廊等候的人,不出所料,之前追在柔敏郡主身后的嬷嬷不在了。 “沈姐姐,能和我们说说边城的事吗?”周雪棠见众人无聊,有沈青羽在,她们放不开,索性抛个话题。 沈青羽一愣,她们也对这些感兴趣? 周雪棠笑着解释:“郡主很崇拜镇北将军,时常在我们面前讲起镇北将军的故事。” 其他几人也点点头。 她们都是柔敏郡主的伴读,从小与她一同长大。 柔敏郡主小时生的玉雪可爱,中宫皇后没有儿女,很喜爱这个外甥女,便将其接入宫中,与公主们一起授课。 其他公主有的,柔敏郡主也有,皇后特意为她从大臣的女儿中选了伴读。 “你们是郡主的伴读,那许梦芸也是?” 周雪棠摇头,“芸娘是四公主的伴读,只不过与郡主交好。” 听言,沈青羽了然,她还没进亭子,就看到里面的人分坐两边,看着不太相熟的样子。 许梦芸走后,剩下的人里除了周雪棠主动开口搭话,其他贵女都只悄悄抬眼看她,并不敢说话。 现在看来,确实不太熟,她们内向的都快缩成一团了。 看来皇后是真心疼爱柔敏郡主,为她找的伴读都是与她一样单纯的人。 不过,还是有一个沉稳有头脑的。 沈青羽看向周雪棠,她笑笑:“郡主性子单纯,难免有人摸清她的性子,蹬鼻子上脸,我们身为郡主的伴读,当然要保护好她。” 其他贵女听闻,也跟着点点头,俨然一副姐姐的样子,但除了柔敏郡主,她们都尚未及笄。 沈青羽眼神柔和,心中对周雪棠她们感观很好,看人观物,不仅要看她的品行,也要看这个人周围的人。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实用的。 见她们真的感兴趣,沈青羽也不扫兴,挑了几个有趣的事情说说,给这些从未出过都城的贵女打开了新世界。 瑞王府主院,潇湘阁。 柔敏郡主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见母妃正端坐正堂,显然是在等着她。 “母妃,不知此时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瑞王妃看着她,“听说你的迎春宴还没开始,人就走了大半?” 听见母妃的话,她就暗道不好,谁将这事告诉母妃的,芸娘她们才刚走,母妃就知道了。 柔敏郡主,也就是谢嘉月心中叫苦不迭。 “母妃,哪里的事,这人还没到齐呢,芸娘是身体不适,这才先行回府。” 瑞王妃淡淡的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满是严肃,不消片刻,谢嘉月就败下阵来。 “好吧,母妃,芸娘她们是离开了,但她真的是身体不适。” 瑞王妃嗤笑一声,“进门的时候好好的,才坐了片刻就身体不适,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瑞王府招待不周。” 谢嘉月连忙摆手,“不是的,母妃误会了,芸娘没有这个意思,可能是亭台那里风大,她呛着风了,母妃要怪就怪我好了,此事是我没安排好。” 虽然她也不懂芸娘为何坚持要走,但见母妃脸色难看,她也知道母妃生气了,毕竟是自己的朋友,若是因此让母妃坏了对她的印象,岂不是她的罪过。 瑞王妃:“你也不必为她遮掩了,听说今日镇北将军府的小姐也上门了,你要好好招待人家,万不可怠慢了。” 谢嘉月垂头等着母妃的训斥,没想到话题一转,就转到青羽姐姐那去了。 她瞬间来了精神:“母妃,您不反对我与她来往?” 瑞王妃白了她一眼,“我为何要反对你们来往?” “你不是反对我和芸娘她们往来吗?” “那怎么能一样,许梦芸如何能与沈青羽相提并论。”瑞王妃不假思索的说道。 “?” 瑞王妃见自己闺女这副傻兮兮的样子,无奈扶额,想她聪明一世,也不知为何,生的闺女却是这样一副单纯的性子。 想起自家王爷那副模样,再抬头看看自己的傻闺女,瑞王妃蒙住眼睛,挥手让她下去了。 “我还要准备宴席,你先下去吧,待会就带着你的那群小姐妹好好的玩你的迎春宴,别来烦我。” 谢嘉月一脸茫然,母妃叫她过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单纯嘱咐她要好好招待青羽姐姐? 瑞王妃看着陷入怀疑的女儿,想着好在儿子不像王爷,要不然,带着三个傻白甜,她做梦都要哭出来。 谢嘉月疑惑的回到亭中,见她们聊的开心,瞬间将刚才的事情抛诸脑后。 “你们在聊什么呀?这么热闹?” 周雪棠见她回来,依依不舍的挪开眼,回答:“沈姐姐在说边城的风貌呢,郡主快来听。” “是呀,沈姐姐真厉害,去了好多地方呢。” “对啊,我也好想出去看看,若是能像男子一般出门游学就好了。” 见自己的好友一改往日害羞的模样,叽叽喳喳的围着沈青羽,脸上都带着惊叹的神色,谢嘉月好奇心止不住的涌上来。 她没想到自己就出去一小会,竟错过这么多有趣的事。 当下,便不依,撒娇着让沈青羽重新给她说一遍。 沈青羽耐不住她的娇缠,准备再来一遍时,桂嬷嬷带着人上来了。 “郡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宴了。” 谢嘉月一听,有些遗憾的“啊”了一声,没想到竟这么快。 为了不耽误正事,她只好央求沈青羽,让她下回单独说与她听,见她答应,才重开笑颜。 众人随着柔敏郡主一同下去,刚到长廊,就看见有奴仆像是有急事,朝着这里匆匆跑来。 第27章 来者何人 “郡主,门口有位姑娘,自称是镇北将军府的人。” 沈青羽听了,转头看向白鹭,青鸟,她们也一脸茫然。 柔敏郡主:“那为何不请进来?” 下人脸色为难:“但她没有请帖,侍卫要看请帖,这位姑娘说下人忘带了,怕错过时间,就没回去拿。” 柔敏郡主:“既然是将军府的人,那就破例一次,让她进来吧。” 转头看向沈青羽:“青羽姐姐,你们府中还有其他小姐吗?怎么不一起带过来。” 沈青羽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道:“将军府中倒是没有,我也想知道这位是哪个镇北将军府的。” 柔敏郡主这才想起来,她只给了将军府一份请柬,刚刚青羽姐姐上门已经用过了,哪里来的第二份?? 但下人已经去请了,便作罢,反正正牌的将军府主人在这里,晾那人也不敢做些什么。 因这个插曲,众人便稍等片刻,在这长廊里看景。 青鸟悄默默的靠近白鹭,问道:“难道是府中那位又来这里作妖了?” 不怪乎青鸟如此想,这几日,那景琪轩的徐若筠和沈予安,真是一刻也不消停,不是嫌弃这个不好,就是想要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还想要换个大点的院子。 因将军一直没有传信回来,府中下人担心她们确实是将军在外养的娇妻爱子,无人敢不听从。 在请示了王伯后,不过分的要求都满足了,唯独这换院子的事王伯是万不可能同意的。 这惹得徐若筠很是不满,但也不敢轻易得罪府中的大总管,便将气撒到下人身上,动辄便是打骂,弄的府中下人苦不堪言。 青鸟本是安分待在后院,与他们并无交集。 那沈予安在府中随意乱逛,看见她摆弄的药材,竟然将它们随手推翻践踏,下人们不敢管,青鸟可不惯着他,当即便教训了他一顿。 沈予安见打不过,身后的下人也不帮他,便回去找徐若筠来帮忙。 徐若筠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抽的青一块紫一块,瞬间大怒,吵着闹着要打死青鸟。 青鸟名义上是沈青羽的贴身侍女,但实际上却是她的护卫,下人们哪里敢动她。 眼见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徐若筠发了疯,要将这群不听她话的下人全都发卖。 王伯被惊动了,过来阻止,徐若筠还摆起了主人架子,嘲弄王伯一个管家竟然敢违逆主人的命令。 王伯脸色铁青,让人去请了沈青羽。 沈青羽被府中人请去做主,青鸟一脸气愤,将刚才的事全部说出来,没有丝毫的掺假。 徐若筠还当着她的面颠倒黑白,说青鸟以下犯上,不分缘由的殴打主人,还捻起绣帕哭诉:“二小姐一味的袒护这个贱婢,莫不是二小姐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故意让这贱婢殴打予安,想害他不成?” 青鸟气的撸起袖子,想给他们下点毒,毒死算了。 沈青羽当时就气笑了,拦住想下毒的青鸟,说道:“不说这个中缘由,若是我真的有心害你们,那从你进府的当日,便是你们魂归西天的日子,还容得你们在府中放肆多日!!” 徐若筠脸色一僵,这府中皆是沈青羽的人,若是真的惹怒了她,怕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可不会质疑沈青羽话中的真假,沈青羽盯着她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 徐若筠抖了抖,颤巍巍道:“二小姐说笑了,我们不过讨一个公道,再怎么说,予安也是将军的儿子,若是被打坏了,将军知道也是会责罚的,若是连累了二小姐,那就罪过了。” 明明沈磊的信还未送到,但徐若筠显然是被这府中下人的态度给捧得不知天高地厚,竟越发的放肆,张口闭口将军的儿子,仿佛沈予安已经拜了祖宗。 沈青羽讥讽的看着她,说道:“徐娘子还是管好你的嘴,在我爹的信没有送到之前,我容你住在府中,但你最好弄清楚,谁才是将军府的主人!” 说着,手掌在身旁的桌子上一拍,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徐若筠吓得瞪圆了眼睛,也不装柔弱了,脸色是真的惨白。 沈予安吓得躲在徐若筠的身后,瑟瑟发抖。 沈青羽挥挥手:“徐娘子,希望你日后能够管束好你的儿子,在事情未出定论时,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若是再发生今日的事,我想也不必等我爹的回信了,毕竟他能不能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全在我一念之间。” 徐若筠看着眼前冷漠无情的沈青羽,毫不怀疑她的话,看了看四周眼睛低垂的下人和管家,她就知道若是真的如此,无人会阻止沈青羽。 她颤抖着点头,回应:“知,知道了,二小姐,我一定管好予安,给您添麻烦了。” 事情以徐若筠带着沈予安回景琪轩为结尾,直到现在,也没见他们出来走动。 白鹭微微侧过头,说道:“应该不是他们,徐娘子都半老徐娘了,怎么可能会被人看做是姑娘,而且,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不敢这么做。” 白鹭语气笃定,小姐那天是真的生气了,连青鸟院子里的桌子都打碎了,还没有人在面对过盛怒的小姐后,还敢再去招惹她。 借徐若筠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青鸟想想也是,那天她也吓到了,小姐平日和气,鲜少动怒,但真的发火,可没人敢再去触她的霉头。 沈青羽对来人是谁有所猜测,她还想着没在这里看见沈青熙,看来此行的目的是要落空了。 好在认识了柔敏郡主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也不算枉费。 来都来了,她也打算去看看这都城贵女有什么有趣的玩法。 没想到沈青熙在此时过来,还如此胆大,竟然用将军府的名义,这是笃定她不会来吗?! 想到此处,沈青羽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她想看看沈青熙若是看到她在场,又该如何解释。 不一会儿,侍女引着两人走了过来,前面的人赫然正是沈青熙,只见她一身莹白月华裙,发间几根玉钗,眉间一抹桃花花钿,衬得她仙气十足。 行走间袅袅婷婷,气质干净纯洁,让人心生好感。 而身后跟着的人则是一袭面纱拢着,看不清面容,沈青羽看着那人露出的眉眼,只觉十分眼熟。 待人走近,那人头一抬,沈青羽心下一沉,这沈青熙竟如此肆意妄为! 第28章 请帖 沈青熙走近看见沈青羽,有些惊讶,但瞬息就换了脸色,一副惊喜的样子:“青羽妹妹,没想到你竟然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青羽看着她的表演,未置一词,旁人也没说话,沈青熙眼中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 很快她又转变了神色,看向柔敏郡主,柔敏郡主一袭红衣,却不艳俗,显得她十分喜庆可爱。 “民女沈青熙见过郡主,这么晚才到真是失礼了。” 柔敏郡主好奇的看向她,不知为何,面前的人虽然带着笑,她就是感觉怪怪的,觉得她有些假。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一向待人为善。 遂也笑笑说道:“不打紧,不过我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镇北将军是民女的伯父,此次是青羽妹妹邀我一同赴宴,难道妹妹没有请示郡主吗?” 柔敏郡主更加奇怪了,感觉她说话也怪怪的。 “青羽姐姐未曾说起此事。” 沈青熙忙行礼告罪:“民女失礼,还望郡主莫要责怪妹妹。” “不会不会,你快起来,既是青羽姐姐带来的人,无妨。” 沈青熙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郡主宽宏大量。” 然后走到沈青羽面前,故作亲昵的挽起她的手,“妹妹可让我好等,说好的邀我一起来赴宴,妹妹怎么自己先来了,还将请帖也一起拿走了,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呢。” 沈青羽嘴角扬起嘲弄的弧度,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她,想听听她还能再说些什么话。 沈青熙停顿了一瞬,等着沈青羽反驳,若是她顺着自己的话接下去,她自然有办法能让她百口莫辩,没想到沈青羽这般坐得住。 “不过没关系,怕妹妹忘了今日的群芳宴,我这才紧赶慢赶的过来了,想着替妹妹解释两句,没想到你早已到了,想来是妹妹忘了此事,下次可别这么粗心了。” 不了解的事情经过的人听了,只觉沈青羽为人散漫,邀请她人一同来参加宴会,却又让对方久等不至。 而沈青熙则是一个爱护手足的好姐姐,妹妹邀请她一同赴宴,但却在约好的时间不见了,而她担心妹妹,即使没有请帖,也要去王府为妹妹解释一二。 真是心地善良,手足情深啊。 但这里除了周雪棠,其他人都听不懂沈青熙的意有所指。 见沈青熙这般说,还搭腔:“沈姐姐来的也不早,你们是前后脚到的。” “对啊,这位姐姐,你是在哪里等的沈姐姐?” “莫不是你记岔了地方,沈姐姐找了你半天,见你迟迟未到,眼看时间不早了,她这才来了瑞王府。” “是啊是啊。” 沈青熙听见她们一味的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若不是知道这些话是自己瞎编的,她都要相信是自己的错了。 周雪棠看见沈青熙青白的脸色,噗嗤一声笑出来。 单纯到尽头就是天然黑,更何况这里不只一个天然黑。 沈青羽自进了瑞王府,一直都是自己在讲故事,没想到现在也听了一出好戏。 她拍拍手掌:“堂姐,你我多年不见,没想到一见面就给我安排了如此精彩的戏幕,想来堂姐也是知晓边城戏曲匮乏,我好久没有听过戏了。” 沈青熙干巴巴的笑了笑,问道:“妹妹这是什么话?” 沈青羽问道:“堂姐说我邀请你一同赴宴,那你定是见过这请帖吧?” 沈青熙挺了挺背说道:“当然,还是那日妹妹自己拿出来与我说的,你说你从未参加过都城的宴会,怕失了礼数,这才邀请我一同参加,有个照应。” 沈青羽伸手,白鹭将一物递过来,她伸手从中取出请帖,“看看清楚,可是这个?” 沈青熙见她手中的请帖,一时心乱如麻,她从未见过真的,确实不知眼前这张的真假。 眼神正飘忽着呢,就看见郡主身后的侍女手里也有一样的红封请帖,这才定神,坚定道:“是的,妹妹莫不是失了魂,连请帖是何样子都忘了?” 沈青羽见她如此肯定,轻轻一笑,当面打开,递过去说道:“郡主特意邀请我来参加‘群芳宴’,这请帖中定是写明了,堂姐要不要看看?” 沈青熙见她如此气定神闲,以为她在诈自己,便故作无奈,像安抚调皮的孩子,“妹妹,这请帖中的内容我早已看过了。” 见她手臂始终保持着伸举的状态,轻薄的请帖展开,稳稳的夹在她指尖,沈青熙只好接过来。 她本是随意瞥了一眼请帖,刚要收回视线,就看到请帖上显目的三个字——迎春宴! 这是什么?为什么是迎春宴? 她慌张的抬头,看向柔敏郡主她们,果然,她们的眼神已经开始怀疑,欲言又止。 沈青熙猛的合起请帖,急切的说:“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不是这个请帖,妹妹,快别开玩笑了,这不是郡主给你的。” 沈青羽翻转着手中的匣子,这是当日请帖送来时用来装请帖的匣子。 她盯着手中的匣子,淡淡道:“堂姐,你刚刚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这是郡主给我的吗?怎么如今又不是了。” 沈青熙慌了神,恍惚间听见了众人嘲讽她的声音。 “没想到沈小姐的堂姐满口谎言,到了这般地步还不肯说实话。” “就是,我可听说了,沈将军只有一个行商的弟弟,两家来往不密,看刚刚沈小姐的样子,显然是与她不熟,她竟还上门攀亲。” “对啊,怪不得如此小家子气,一个商女,也妄想赴郡主的宴,莫不是另有所图?!” 耳边似有千言万语,沈青熙脸色白了白,手指紧紧攥紧,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没事的,她一定能扭转局势! 沈青熙松开手掌,耳边也安静了下来,她抬头看,见四周奴仆林立,相距甚远,眼前也只有柔敏郡主和她邀请的人,也并没有人说话。 “郡主明鉴,当日妹妹交于我的确实不是这封请帖,想来是二者太过相似,我一时记岔了。” 柔敏郡主上前拿过她手中请帖,看了一眼后说道:“这请帖确实与群芳宴的请帖相似。” 沈青熙听后一喜,“我就说我没记错,妹妹,这回你总不能诬陷于我了吧。” 沈青羽笑着摇摇头,并不说话。 沈青熙见她神色如常,心中不好的预感涌上来,难道…… 此时,柔敏郡主的声音又在沈青熙的耳边响起,原本天真可爱的嗓音在她耳中却如恶魔低吟,让她脸色瞬间惨白。 第29章 双生子 “因为这迎春宴和群芳宴的请帖都出于瑞王府啊。” 沈青熙脸色如她身上的衣服一般惨白,本是为了衬托自己清白无害,没想到此时正对上自己的脸色。 柔敏郡主继续说道:“此次群芳宴是母妃交于我主办,但我不想跟母妃一起,便单独邀请了她们来参加我的迎春宴,喏,姐姐你看,这请帖上还有我的印鉴。” 她将请帖重新展开,递过去给沈青熙看。 沈青熙茫然的看着她递过来的请帖,眼神落在她手指处,下面正是柔敏郡主的私印戳。 她嘴唇动了一下,喉间似是被堵住一般,难以开口。 后面的伴读们也过来一起,附和着:“是啊,姐姐,郡主单独给我们下了请帖,邀请我们参加迎春宴。” “我们都不喜欢应付长辈,郡主这才特意单独办了一场。” “就是,瑞王府后院这个时节花团锦簇,正是赏景的好时候,若是跟着长辈,定是无法随意观赏,多亏了郡主机智。” 周雪棠见她们说着说着就忘了初衷,便将话茬拉了回来:“所以郡主只给了我们迎春宴的请帖,群芳宴的请帖我是见都没见过,没有办法看出是否相似了。” 沈青羽听周雪棠如此说,眼中笑意渐起,看向她,周雪棠只轻轻勾起嘴角。 经周雪棠这么一说,其余人才想起最初沈青熙说的是群芳宴,而非迎春宴。 气氛一时微妙起来,柔敏郡主神经大条,还问她:“对啊,姐姐你是在何处见到的,我只给了青羽姐姐这一种请帖,难不成你是来参加群芳宴的?那你走错地方了,群芳宴在那边。” 柔敏郡主随手一指,告诉沈青熙她走错了地方。 沈青熙哪敢承认,她没有请帖,此次前来也只是为了结交柔敏郡主,这时的她真如架在火上烤,焦躁难耐。 眼见众人看向她,沈青羽也没有帮她解围的意思,沈青熙咬牙暗恨。 “郡主恕罪,是我记错了,许是前几日雨柔家中接到瑞王府的请帖,说与我听,我这才记混了,还望郡主不要见怪。” 眼下只能将一切都推到雨柔身上,雨柔是户部侍郎千金,此番定是收到了请帖,用她来挡再合适不过。 柔敏郡主懵懵懂懂,母妃知道她将群芳宴一分为二,还私自做主派发了请帖,便将所有请帖收了回去,她只来得及发迎春宴的,至于母妃邀请了谁她还真不知道。 见此事就要揭过,沈青羽才开口:“郡主,我有些事要与堂姐说,我们在此耽误了不少时间,不如你们先行一步,我们稍后就来。” 柔敏郡主刚想说不介意,等她一起走,周雪棠就很有眼色的挽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向前走去:“郡主,我们先去看看,让她们在这聊聊。” “哎……” 在周雪棠的大力镇压下,柔敏郡主一行人才走开,侍女奴仆也跟着撤退,只剩沈青羽身后的白鹭,青鸟,以及沈青熙带来的蒙面女子。 沈青羽脸色沉下来,“堂姐,真是别来无恙啊。” 沈青熙虚伪的笑笑:“妹妹想不到吧,即使你不带姐姐赴宴,我还是有办法进来。” “呵。” 沈青羽不欲多做纠缠,看向白鹭,让她将身后的女子带走。 沈青熙就这么看着她,并不阻拦。 白鹭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神色复杂。 蒙面女子未做挣扎,跟着她便走了,两人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四处无人。 她拉下面纱,一张脸与白鹭长得分毫无二,是月黛。 “你是疯了吗?明知今日我一定会在,你为什么还要跟着青熙小姐一起?” 月黛低垂下头,两人的区别立马就显现出来。 “大小姐在赌你们不会来。” “所以呢,我们小姐不来,她就不会被戳穿了?” 月黛抬头,认真的说:“不会,即使有人质疑,但有我这张脸在,旁人也会打消疑虑。” 白鹭恍然大悟:“你们竟打着这样的主意,真是无耻!” 月黛麻木着脸,说道:“随你怎么说吧。” 白鹭:“你知道若是被人发现,我们长得一样,还明目张胆的来瑞王府赴宴,这要为将军府惹来多大的麻烦吗?” 月黛不语,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东陵以双生为凶,元帝在位期间,曾有妃子诞下双生皇子,但两位皇子刚落地,母亲就血崩而亡。 本也没有什么,妇人产子犹如鬼门关走一趟,死了一个妃子,却换来两位皇子。 而两位皇子刚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后宫无子嫔妃都想要争一争,一时后宫手段频出,腥风血雨。 最后还是元帝一锤定音,将两位皇子交由膝下仅有一女的皇后抚养,后宫这才平静下来。 但两位皇子逐渐长大,皇后对其一视同仁,但太子之位只有一个,遵循立嫡立长的规矩,元帝定了两位皇子中的哥哥。 但不久后,弟弟因意外死去,太子太过悲伤,竟移了性情。 暴虐无度,不尊嫡母,残害手足,种种事件都让元帝产生怀疑,他便暗中让暗卫调查,竟发现死去的弟弟才是真正的太子,而如今活着的则是顶替了太子身份的双生子弟弟。 元帝震怒,废太子,将其囚禁于皇陵。 想起双生子刚落地,母亲就死了,元帝只觉不寒而栗,便让瞻天楼占吉凶。 没想到竟得大凶之兆,双生子克母克父,弑杀成性,若是待其成年,恐生变故。 元帝大惊,连夜下旨赐死了守皇陵的废太子,并下旨双生子乃大凶之兆,若有双生子即刻绞杀,违者斩立决。 自此,东陵一百年以来都没见双生子诞生。 当年,白鹭和月黛就是一对双生子,玉玲生下她们后,不舍得杀了任何一个,便将其中的妹妹藏了起来,取名月影。 从此,月影就过着影子一般的生活,直到沈青羽将她带走。 这些事,沈青熙本不知晓,但巧合就是如此,让她发现了这个秘密。 这次,她也想过万一沈青羽真的去了,带上月黛可能会有麻烦,但想到这对将军府更不利,沈青羽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也不会任由月黛被发现。 反而有月黛在,她进王府后会更安全,这才有恃无恐,让月黛戴了面纱就进来了。 这边白鹭只觉惊怒交加,而另一边的沈青羽则平静多了。 “你这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拉将军府下水?” 沈青熙摸了摸垂在身前的发丝,说道:“妹妹哪里的话,只是借月黛帮个忙。” “再说了,马上就是祖母的寿宴,待寿宴一过,你们就要去边城了,到时这些都不是问题,就这一日,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还不是有妹妹你在吗?” 沈青羽讥讽的看着她,“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不等沈青熙反应,她猛然上前,掐住沈青熙的脖子:“听好了,沈青熙,你若是想死我成全你,若是想活,等会就给我乖乖的回去,不要再试图挑战我。” 第30章 威胁 “呃……”沈青熙不防她会当场发作,她想去扒开沈青羽的手,但都是徒劳。 感受着她的手逐渐锁紧,沈青熙挣扎着想求救,但此刻这里并无他人,只有沈青羽和青鸟,白鹭带着月黛不知去了哪里。 青鸟更不会帮她。 沈青羽看着手中逐渐无力的少女,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堂姐,懂了吗?” 沈青熙眼前漆黑,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声音,费力的点了下头,沈青羽笑了笑,松开了手。 “咳咳——” 沈青熙跌坐在地,剧烈的咳起来,她感觉此刻空气是多么的珍贵,不顾莹白的衣服上沾染了多少泥土,她趴在地上无力喘息。 “沈青羽,你…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祖母?” 她嘶哑着声音说道。 沈青羽不屑的笑笑:“你觉得我会怕?” “希望等会在宴席上看不到你的身影,我想你应该不想再感受一次了吧。” 沈青熙瞳孔微缩,脖子上仿佛残留着刚刚的窒息感,她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见她不说话,沈青羽了然,“青鸟,去唤白鹭过来,至于月黛,让她好好藏起自己的脸。” 青鸟乖巧的回道:“是,小姐。” 白鹭带着月黛过来,月黛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纱,将面容遮的严严实实。 “扶着你家小姐回府吧。” 看在白鹭的面子上,沈青羽也不多说什么,相信白鹭自己能处理好。 不等她们动作,沈青羽已经抬步离开这里,青鸟赶紧跟上。 白鹭眼神复杂的看着月黛,“老夫人寿宴一过,小姐就要离开了,我也会跟着离开,希望你能给我这点时间。” 月黛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鹭言尽于此,对着地上的沈青熙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快步去追沈青羽。 “扶我起来。”四下无人,沈青熙也缓了过来,见月黛还呆愣着不动,心中恼恨。 月黛这才过去搀扶,沈青熙紧紧掐住她的手,“沈青羽,我不会放过你的。” 月黛见她满脸冰冷,眼中尽是杀意,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沈青熙收拾好自己,想想沈青羽的警告,仍是止不住胆颤。 这边城养出来的贱丫头,竟然敢如此对她。 但现在她确实不敢再去招惹,那一刻,沈青羽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物,她毫不怀疑,刚刚沈青羽确实能够杀了她。 此行的目的未达成,还被威胁了一通,沈青熙心情不愉的出了将军府。 茯苓和车夫在瑞王府的街角等候,他们没有请帖,马车进不去王府的后院。 见到大小姐这么快就出来了,还以为是因为没有请帖,被人识破了。 茯苓心情忐忑的走过去,果不其然,沈青熙紧紧抓住她开始发泄。 刚刚在王府她控制着自己,防止被王府的下人看出什么,此刻出了王府,她再也忍不住了。 茯苓疼的打颤:“大小姐,您别生气,结识柔敏郡主也不止这一条路。” 说起这个,沈青熙更加生气了,错失了机会不说,还在柔敏郡主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小姐,还是快上马车吧,门口人多眼杂。”茯苓忍着痛说。 沈青熙这才放开她,走上马车。 月黛紧随其后,全程低眉顺眼,不引人注意。 马车很快就消失在王府门口。 待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一青衣男子才从墙角出现,记住马车上的标志,然后闪身消失在原地。 瑞王府内,柔敏郡主已经等候多时了,见沈青羽只带了两名侍女,身后沈青熙却没了踪迹,问道:“青羽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沈小姐呢?还在后面吗?” 沈青羽面色平静道:“郡主勿怪,堂姐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了,特让我跟郡主告罪。” “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身体不适,今日天气尚可啊。” 柔敏郡主不解,芸娘走了,现在沈小姐也走了,今日难道不宜出行?? 周雪棠接话:“许是在外头吹风吹的久了,郡主我们还是赶紧进去落座吧。” “也是,你们可不要身体不适了,要不然明日定会有人说我瑞王府风水不好。” 周雪棠轻笑:“不会的郡主,这瑞王府的一草一木可都是瑞王爷亲自挑选布置的,风水定是顶好的。” 瑞王爷是个名副其实的逍遥王,爱山爱水爱自由,但最终还是为了最爱的王妃收了自由的心。 自此,他便将瑞王府作为自己的山水天地,在王府后院里移栽了很多新奇的花草树木,假山流水都是从郊外搬过来,然后从城外水源引过来的活水。 粉黛瓦墙,碎石花路,这里有四时不谢的花木,瑞王府可谓是都城最美的府邸。 青鸟以为进府的那段路已经足够美丽了,没想到越往深处走景色越美。 白鹭也有些失了神,美景总是让人流连忘返。 周雪棠笑着说:“沈姐姐,这里很美吧。” 沈青羽也难得见到人为的风景,四时之景皆在此处,总能让此处变得美好。 长时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郡主心思如此纯净也是理所应当。 “我们幼时最喜欢来瑞王府,王爷王妃都是很好的人,这里是都城的净土。” 周雪棠走在沈青羽身侧,怅然的说道。 沈青羽看着前方被簇拥着的柔敏郡主,她有最纯净的心灵,和最明媚的笑容。 “你说得对,这里确实是一片净土。” 两人相视一笑,随着众人一起入席。 王府的下人早已准备好茶水点心,柔敏郡主拉着沈青羽坐下,一一向她介绍,“青羽姐姐,这些都是我特意让厨房做的,春日点心,你快尝尝。” 沈青羽看着盘中五颜六色的花瓣点心,捻起一块桃粉色的放入口中,入口带着花香。 “怎么样?好吃吗?” 见她一副期待的样子,沈青羽笑着点头:“很好吃。” 柔敏郡主得到肯定,高兴的说:“这是我想出来的法子,将花瓣晒干碾碎,和入花蜜,然后做成点心,为了这点心,我还差点被我父王罚。” 说起这个,下面传来几道取笑的声音。 “郡主去年梅花开的时候想到的这个法子,然后就要去折梅花,这冬日里就梅花能点缀院子,郡主折了大半,王爷看了能不生气吗。” “哈哈哈——” 许是想起柔敏郡主做的糗事,院子里的笑声霎时更响亮了,沈青羽也带着笑意,看向柔敏郡主。 柔敏郡主一脸窘迫:“你们别说了,哎呀!” 就在大家渐入佳境,赏景品茗时,一群少女在王府侍女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郡主,可是有什么热闹事,怎么不与我们一同分享呢?” 第31章 两份请帖? 群芳宴上,阮夫人陪着瑞王妃闲聊:“王妃,怎么不见郡主?” 瑞王妃呷了一口茶水,叹气:“月儿是个不省心的,你是不知道,这次宴会我交由她来操办,谁知她竟然给各府的夫人小姐发了两份请帖。” 阮夫人讶异,“两份?” “她将宴会分办两处,将各府小姐们聚在一起,你也知道,这些小姐姑娘们正是爱玩的年纪,若真是按照她的意思办了,没有各府夫人管束,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阮夫人点点头,她知道王妃的意思,这都城中的官员派系复杂,私底下的关系不见得有多好,而小辈们的交际与家族的态度息息相关。 姑娘们可不如这些夫人面子功夫做的好,没有各府夫人压制,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阮夫人转念一想,“可丞相府只收到一份请帖啊?” 瑞王妃笑笑:“多亏了月儿身边的嬷嬷及时禀报,若不然,这请帖全都发出去了我还不知道。” “那郡主此时是?” 瑞王妃叹气,“月儿动作太快,请帖发出了几份,都送到各府中去了,怎么还好追回,好在她先给自己的伴读送去了,又发了些给自己的好友,都是认识的孩子,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说完她也觉得不对,丞相府怎么会只有一份?! 阮夫人也回过神来,与她对视一眼。 阮夫人原名黎卿语,和瑞王妃是闺中密友。 当年,皇后为柔敏郡主选伴读,丞相府虽在伴读候选之列,但丞相府小姐的身份,给公主当伴读都是够的,更别提一个郡主。 是阮夫人不想让女儿掺和后宫这趟浑水,公主哪是好伺候的。 遂求了皇后娘娘,将自己女儿放在郡主身边,瑞王妃与自己是好友,她也深知郡主的品行,女儿在她身边,阮夫人很放心。 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感情好的不得了,一直相处的很好。 但瑞王妃这么一说,阮夫人才发现,自己女儿已经很久没有上瑞王府寻柔敏郡主了。 瑞王妃也纳闷,她事忙,以前阮瑶瑾每次来寻月儿时,她都直接让人带去她的院子,久而久之,月儿就让她直接去院子找她。 所以也就没发现阮瑶瑾已经好久没上门了。 两人面面相觑,阮夫人让人去唤阮瑶瑾。 不多会,一个身穿香妃色襦裙的少女走了过来,少女肌肤赛雪,眼眸犹如一样清泉,容貌秀丽,浑身散发着淡雅的气质。 阮瑶瑾步履轻盈的走了过来,“见过王妃,母亲。” 瑞王妃伸手将她拉过来,对好友这个女儿,她是越看越满意,恨不得她是自己的女儿。 月儿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却没有学得她半分的稳重。 阮夫人慈爱的看着她:“瑾儿,可有看见郡主?” 阮瑶瑾摇摇头,轻声回道:“没有,刚刚宁国公夫人拉着女儿说话,这才刚得了空。” 阮夫人看向那边,宁国公夫人坐在亭子里,与她一同的是威远将军府的夫人和小姐,见阮夫人看过去,微微笑着点头回应。 瑞王妃爱怜的摸着她的手,问道:“瑾儿,最近怎么没见你来寻月儿?可是月儿惹你不开心了?” 阮瑶瑾摇头说道:“王妃,是瑾儿最近事忙,这才没得了空寻月娘,望王妃莫怪。” 阮夫人看向瑞王妃,然后又问道:“我听闻郡主给伴读们都发了请帖,怎么府中只收到一份请帖?” 阮瑶瑾眼中一闪,说道:“娘,府中事物繁杂,许是月娘送来了,我疏忽了。” 阮夫人语塞,瑾儿说话滴水不漏,最近府中事忙,天气渐暖,府中一应物品都要更换了,她腾不开手,便让女儿从旁协助,处理府中事,这让她也不确定府中到底有没有收到请帖了。 瑞王妃见问不出什么,便也不追问了。 “既然来了这里,就去寻月儿玩去吧,这里有我和你母亲。” 阮瑶瑾犹豫不决,但见母亲也是这个意思,为防她们起疑心,便答应了下来。 她本想先答应着她们,离开这里后就在王府内随意逛逛,反正对这瑞王府,她再熟悉不过。 没成想,威远将军府的小姐见她要走,也一同过来,说要与她一同逛逛。 阮瑶瑾蹙眉,这威远将军府是什么意思,刚刚借着宁国公夫人拉着她说话,在一旁打量了她许久,如今府中小姐还要跟着她。 正要开口拒绝,其他四散的姑娘们也过来了。 “阮小姐,可是要四处看看,不如我们一起?” “是啊,早就听闻瑞王府景色一绝,今日只观一隅,实在是有些遗憾。” 见她们对王府充满好奇,瑞王妃索性就满足她们的愿望。 “瑾儿,这王府你熟的很,不如你就带姑娘们去逛逛吧,别憋坏了。” 夫人们见自家孩子如此不懂事,在王府还敢如此胆大,胆小的已经要跪下请罪了。 “王妃恕罪……” 瑞王妃摆手,满不在意:“无事,让她们出去走走也好,咱们在这里继续喝茶。” 这才安抚住众人。 阮瑶瑾接此重任,只好带着她们去王府花园转转,那里没什么重要东西,风景也尚可。 见人都跟出来了,威远将军府的小姐金可可带着歉意小声说:“对不住啊,阮姐姐,我没想到她们也要跟着过来。” 阮瑶瑾淡淡道:“没事,金小姐不必放在心上,王妃有令,你也自己去逛逛吧。” 对她而言,带着她和带着身后这些人没什么区别。 金可可没有随意乱逛,而是一直跟在她身边,阮瑶瑾有些烦躁,但不好发作。 正在这时,一位小姐突然开口道:“不知郡主在何处?自进了瑞王府,还没看见柔敏郡主呢。” “是啊,阮姐姐,你知道柔敏郡主今日为何没有出现吗?” 阮瑶瑾柳眉微敛,“郡主的事岂容你们打探!” 这时,一位月色裙衫少女开口道:“阮小姐此话未免太过严重,我们都是听从瑞王妃的吩咐,既到了这里,不去拜见柔敏郡主有些说不过去,阮小姐何必这般。” 众人见状,也是纷纷附和,她们早就看不惯阮瑶瑾了,今日她一出现就被宁国公夫人和威远将军夫人拉过去说话。 要知道,宁国公的大公子洛宣礼和威远将军府的二公子金隼渊可是众贵女心中的如意郎君,有不少人是冲着他们二人才来的,谁知整个宴会中,宁国公夫人和威远将军夫人都拉着阮瑶瑾说话。 这让不少人都恨得牙痒痒。 然后阮瑶瑾还得了王妃的恩赐,可以在王府中闲逛,有心人立马就想到瑞王世子,觉得这是阮瑶瑾的诡计。 为此,在看见金可可跟着阮瑶瑾时,她们便索性要一起跟着,眼下这阮瑶瑾定是要丢下她们去找柔敏郡主,说不定世子殿下也在,她定不能让阮瑶瑾得逞。 第32章 一出好戏 眼见她们被几句话就带的讨伐自己,而金可可却焦急的站在她身前为她辩驳:“你们误会阮姐姐了,她……” 阮瑶瑾烦躁的心抚平了一瞬,像是看见了曾经那个挡在她身前的身影。 她恍惚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恢复:“既然你们要去拜见郡主,那就如你们所愿。”她拉过金可可,制止了她。 金可可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显然以一对多不是她的强项,话还没说完,她自己都要急哭了,一点儿也没有将门虎女的气势。 阮瑶瑾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向郡主的院子走去。 身后众人见状,相互看看,也都跟上了,不能让她一个人去见郡主。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汀兰苑门口,阮瑶瑾见到这久违的院子,心中百感交集。 但身后的人不给她犹豫的机会,没等下人通禀就一窝蜂的进去了。 “郡主,可是有什么热闹事?怎么不与我们一同分享呢?” 说话的正是刚刚质问阮瑶瑾的少女,言语中故作熟稔的意味让柔敏郡主听的不住的皱眉头。 “你们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禀报郡主,我是户部侍郎之女张雨柔,是王妃娘娘让阮小姐带我们过来的。” 张雨柔话语一转,偷换概念,瑞王妃让阮瑶瑾带路,就是防止她们乱闯,到她口中却变成了王妃特意让人带她们来这。 柔敏郡主不知其中缘由,但被打扰的不悦此时已经消失大半。 “既然是母妃让你们来的,那就一起坐下吧。” 众人见状,心下一喜,看来是来对了,多亏了雨柔,她们看向张雨柔的眼神中隐隐带着感激。 张雨柔一时只觉众星捧月,心中好不快意。 这时,落在人后的阮瑶瑾和金可可才露出身影。 周雪棠看见她,万分惊喜道:“阮姐姐?你总算来了!” 柔敏郡主也看到了,心下一喜,本想起身,但想起她们之前的争执,又有些生气,便又稳稳坐下了。 周雪棠可不管这些,径自起身上前,“阮姐姐,来这边坐。” 其他伴读见状,也纷纷惊喜的招呼,沈青羽见此情景,微微挑眉,气定神闲的坐着喝茶,这瑞王府还真是热闹。 阮瑶瑾也看见她们了,“郡主安好,雪娘,我就不坐了,王妃让我带着她们四处转转,如今既到了郡主这儿,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周雪棠急了,拉住她:“这才刚来,就要走了吗?” 柔敏郡主听了,身形微微一动,但还是坐着不动。 “嗯,王妃那边还有事找我,我先过去了。” 金可可疑惑的看着她,王妃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她怎么没听见。 但相比其他人,她更亲近阮瑶瑾,自然是不会拆她的台。 “阮姐姐,我和你一起走吧。”金可可哀求的看向阮瑶瑾。 阮瑶瑾念着她刚刚帮过自己,自然点头答应。 见两人已经商量好要走,周雪棠也不好阻拦,只摇了摇她的手:“阮姐姐,郡主也很想你,下一次授课你能一起来嘛?” 阮瑶瑾笑容一顿,说道:“若是抽出空来,自然是要去的。” 周雪棠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心中很不满,但眼下不是纠缠的时候,只能无奈当她离去。 柔敏郡主虽坐在位置上,新来的贵女们挨个上前攀谈,但她注意力一直都在阮瑶瑾那边。 她还以为周雪棠能将阮瑶瑾拉过来,没想到两人交谈一会,阮瑶瑾竟拉着那个她不认识的少女走了!!! 柔敏郡主急了,赶紧站起身要追过去,但被张雨柔她们拦下说话,她搪塞了两句,待再看过去,人却已经不见了。 周雪棠走过来,见她一脸颓丧,心中了然,却还是故意问道:“郡主这是要去哪?” 柔敏郡主不想被她看出来,嘴硬道:“没去哪,就是坐着有些累了,起来活动活动。” “哦,那郡主您先站着,我回去找沈姐姐。” 周雪棠见她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也不上赶着说话,转身就去找独坐在一边的沈青羽去了。 柔敏郡主见周雪棠真的走了,关于她们刚刚的交谈一句没提,心中焦急,但不好自打脸问起,只好跺跺脚,在原地生起闷气。 沈青羽看了半天,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吃着点心,好不快活。 周雪棠走过来坐下,“沈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沈青羽慵懒的说道:“一个人清净,而且这里有美景,美食,哦,还有美人,人多了反而不妙。” 顺着沈青羽的眼神看过去,她就看见张雨柔一群人又围上了落单的柔敏郡主,而原本自在的伴读们也都缩在一起,像一群受惊的兔子。 不怪乎她们如此,那群人为了争一席之地,不多时就发生了口角,说话间夹枪带棒,不过柔敏郡主是个傻的,竟也没听出这腥风血雨,场面还算祥和。 周雪棠想着便笑出声,“沈姐姐莫见怪,郡主虽单纯,但身份尊贵,她们不敢冒犯。”但伴读们凑过去就不一定了。 沈青羽也是第一次见这般奇怪的场景,郡主冲锋陷阵,伴读在后面瑟瑟发抖,想想也是有趣。 周雪棠回想起以前,颇有些怀念:“郡主身份尊贵,我们这些伴读托郡主的福,也总有贵女借我们想结识郡主,若是心思好的也就罢了,但总有那些个坏心思的,想通过郡主攀上世子,所以阮姐姐勒令我们不得透露任何郡主的事。” “但人心哪是好识别的,久而久之,她们也就对这些贵女退避三舍了。” 郡主不如公主尊贵,身边的伴读除了阮瑶瑾,其他都是小官之女,算不得什么,所以之前阮瑶瑾不在,她们便被许梦芸她们压制。 这下院子里来了这么多贵女,个个都往郡主身边挤,她们更不敢凑上前。 沈青羽听见阮瑶瑾这个名字频频出现,而且周雪棠她们明显很熟悉,便问道:“阮瑶瑾?可是丞相之女?” 这都城之中,阮姓官员只有一家,那就是当朝丞相。 “是啊,阮姐姐是丞相府的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皇后为郡主选的伴读,与郡主更是闺中密友,亲密无间。” 沈青羽好奇:“那此次迎春宴为何不见她?” 周雪棠叹气:“我也不知为何。” 第33章 一出好戏2 周雪棠也不知怎么了,她们突然就不说话了,然后阮瑶瑾就再也没有与她们一同上课聚会了。 这次迎春宴她本以为能够看到她,没想到就这么匆匆一面,很快又走了。 沈青羽对这其中缘由并不好奇,听听也就罢了,没有深究其中故事。 两人就坐在位子上闲聊。 柔敏郡主被贵女们缠的脱不了身,周雪棠见状,只好过去帮忙。 “诸位小姐,来了许久,不如坐下尝尝郡主特意准备的糕点。” 张雨柔率先开口:“这点心竟从未见过,多亏了郡主,我们才能尝到如此新奇的点心。” 众人纷纷应是,柔敏郡主这才脱身回去。 “郡主,可安好?”沈青羽浅笑着看向她。 柔敏郡主喝了一大口茶水,“我从未如今天一般说过这么多话!” 沈青羽笑了笑。 “青羽姐姐,你在这里坐着,又是赏景,又是闲聊,真是好生自在。”柔敏郡主满是羡慕,她作为王府主人,却不能随心所欲,只能在那应付。 “那还要多亏郡主,若不是郡主邀请,我又如何能有此殊荣。”沈青羽哄人的话张口就来,眼神如泉水般缱绻。 被她这么看上一眼,柔敏郡主忍不住小脸一红,明明都是女子,青羽姐姐说话却这般撩人,惹人心动。 张雨柔早就注意到沈青羽了,她从未在都城见过此人,容貌艳丽,气质慵懒且洒脱,坐在那里如一幅壁画般。 能坐在郡主身侧,却又如此放松,这是谁家的小姐? 不知她们在聊着什么,柔敏郡主突然红了脸,张雨柔突然开口:“郡主,不知您身侧这位小姐是?” 沈青羽骤然被点名,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盯着她,但她并不认识。 “张小姐,这位是镇北将军府的小姐沈青羽。” 周雪棠介绍道。 张雨柔听见她的名号,脑中一转,惊喜道:“莫不是青熙的妹妹?” 众人一脸茫然,沈青羽手中动作一顿,这才正眼看过去。 “妹妹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你姐姐的好友,既是青熙的妹妹,我们也算是有缘。” 张雨柔一片笑意,沈青羽与柔敏郡主坐的这般近,想来关系定然亲近。 沈青羽笑笑:“张小姐,有何事?” 张雨柔有些语塞,没想到她说话竟如此刚硬,“倒也无事,只是看妹妹面生,这才好奇问上一问。” “哦。” 场面一时寂静,张雨柔有些尴尬。 沈青羽并不关心,她本也不愿与沈府扯上关系,这个张雨柔想来就是刚刚沈青熙口中的雨柔,两人也无需交好。 见她脸色冷淡,张雨柔僵硬的笑笑,语气生硬的转移话题,其余众人也顺着她不再追问。 这张雨柔一个户部侍郎之女,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过是口无遮拦,又恰巧阮瑶瑾不计较罢了,她们对她好言好语,只不过是念在刚刚她出口逼迫阮瑶瑾带她们来寻郡主。 阮瑶瑾再怎么说也是丞相之女,她们才不像张雨柔这般没有眼色,开口直言顶撞。 可她倒好,给她三分薄面,还真当自己是老大,刚刚处处抢风头,拉着柔敏郡主说话,让她们都成了陪衬。 现在见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认妹妹,遇了冷脸,看她那副样子,不知有多少人在心底觉得畅快。 沈青羽此行目的已经达成,自是不想再理会她们这群人。 柔敏郡主心中也是不快,阮瑶瑾刚刚忽视她,现在又有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在身边叽叽喳喳,她也没心思再去寒暄了。 连沈青羽没顾得上,心中越想越郁闷,起身要去找王妃。 沈青羽见她呆呆的闷闷不乐,然后又起身走了,周雪棠她们和后来的人也赶紧跟上。 她仍旧悠闲自在,带上青鸟和白鹭跟上去。 见她走到王妃那边,像是想起什么,又慢悠悠的停下来,调整了下自己,这才推门进去。 沈青羽不免好笑,这女儿家的矛盾,今天吵明天好,看来郡主这宴会办的确实是别有用心。 她也不想继续耗着了,借此去和王妃拜别,好回府。 进去果然就见郡主与阮瑶瑾相对而坐,郡主满脸委屈,而阮瑶瑾就自然多了,从头到尾都是低头喝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瑞王妃正头疼呢,不知两个孩子闹了什么别扭,但看自家女儿这样上赶着,想来定不是瑾儿的问题。 她不想插手,小女儿家的事就让她们自己解决,但她们俩就坐在这,谁也不理谁,这叫什么事。 正巧沈青羽来辞别,王妃这才松了口气,“沈小姐,既然府中事忙,那就不留你了。” “月儿,沈小姐要走了,你送送吧。” “王妃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就可以。” 郡主本想着自己都过来了,给阮瑶瑾一个台阶,没想到她还是不理自己,明明就是她做错了事。 听见母妃叫自己,她赌气的答应:“沈姐姐,我送你。” 见阮瑶瑾还是不看她,她这才跺跺脚,走了。 阮瑶瑾还是不抬头,阮夫人见状,劝道:“郡主既然过来了,说明她知道错了,你也退一步,不要太过分。” 阮瑶瑾摇摇头,“娘,你不知其中缘由,我自己会把握分寸的。” 阮夫人见劝不动,无奈的看看王妃,摇摇头。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有主意,打定了主意的事绝对不会轻易改变,她也没办法。 王妃无奈,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另一个是她喜欢的小辈,罢了,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沈青羽见柔敏郡主这一路都闷闷不乐,也不说话,笑笑说道:“郡主不必相送了,我到了。” 她这次抬头看看,瑞王府的大门近在眼前。 “青羽姐姐,对不住,今日我心情不好,扫你的兴致了。” 沈青羽莞尔一笑,“郡主说什么呢,还要感谢郡主一番美意,我才能看到今日这些美景,确实不辜负都城第一府之称。” 柔敏郡主害羞的笑笑:“姐姐见笑了,这名头都是外人传着玩的。” 沈青羽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马车上,白鹭歉疚的说道:“小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要不我明日就启程回边城。” 青鸟急了,她不理解,为什么见了沈府的人,她要走。 “白鹭姐姐,为什么你要走?” 第34章 云姬 沈青羽抬头看向她,“你是因为月黛?” 白鹭面露痛苦,“小姐待我恩重如山,不能因为我害了小姐。” 青鸟不解,为何白鹭要这样说,她怎么会害小姐呢。 “我之前只是猜测,但没想到她们竟真的如此大胆,这是要和我们鱼死网破吗?!” 沈青羽看她失去往日沉稳的样子,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没事,她们不敢的。” 青鸟听的一头雾水,这都什么意思啊?? 沈青羽也不多做解释,青鸟是她在边城捡到的,边城远在边塞,离都城岂止千里的路程,百年来战火不断,若遇战争,第一个征兵的地方就是边城,寻常人家的青壮年都去了战场。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管双生子的预言,若家中能留下一个孩子延续香火已是难得,双生子更是不易,又怎会轻易扼杀。 也只有都城,天子脚下,才会格外注重双生子。 青鸟生在边城,又很少来都城,自是不知双生子是何意义。 “她虽带着月黛,但也不敢拿沈家冒险,要不然今日她大可让月黛光明正大的出现,而非遮遮掩掩。” 沈青羽认真道:“而且,这件事我那祖母定然不知晓,若是知道她敢如此自作主张,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白鹭听她这么一分析,慌了一天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手也渐渐回温。 沈青羽:“所以,不要担心,小姐我定会解决此事,你就安心等着和我一起走。” 白鹭惨白着脸,冲她笑笑,温婉的脸上带着坚定,点点头。 青鸟从头到尾都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还在疑惑:“小姐,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白鹭这才有心关注她,给她讲明了其中利害关系,但她还是不理解,这和将军府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懂,只要知道若是被人发现我和月黛是双生子,将军府会有麻烦。” 青鸟似懂非懂。 马车里一时寂静非常,沈青羽也能安静下来思考了。 这沈青熙与沈予安眉眼间是有几分相似的,但也不能证明什么,毕竟父亲与二叔也是极为相似。 眼下只要得到父亲的回信就知道一切原委了。 此次事情复杂,为了防止信件中说不明白,她特意让柒锋去送信,也好将这边的事说与父亲知晓。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却迟迟未等到柒锋回信。 远在边城的柒锋,心中也很着急,但奈何将军去附近巡视,恰巧这两日不在军中。 怕与将军错开,他只得在这里等候。 沈青羽想着府中日益嚣张的徐若筠母子,快了,祖母啊祖母,希望你会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 回到将军府,王伯就来禀报,说润秀苑的两位又闹了起来,沈青羽便带着青鸟白鹭直接过去。 到了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 “我现在不要这些了,我要你们趴下来学狗叫。” “你们没听见大少爷的命令吗?还不快趴下来!” 徐若筠厉声喝道。 几个奴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为难,这小公子越来越难伺候了,刚刚还说要如意园的糕点,好不容易买回来了,却又不要了,还让她们学狗叫。 几人虽是奴婢,但也从未受过这般屈辱,没有听从她的话,呆愣在原地。 沈予安便抽出柳条,上前准备抽人。 沈青羽脸色一黑,这两人竟如此大胆。 “住手!” 徐若筠还在洋洋得意,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让她胆寒的声音。 转头一看,沈青羽正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身后跟着的王伯则面色不善。 她脸色一变,讨好的笑笑:“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沈青羽夺过沈予安手中的柳条,重重的扔出去,然后走到椅子旁坐下:“若我不来,也看不到予安弟弟是如何威风的。” 徐若筠心下一颤,但又听见她口中的称呼,心下一喜:“二小姐,可是认下了予安?” 沈青羽随意道:“难道这不是徐娘子一直期盼的?” 徐若筠讪讪道:“二小姐哪的话,予安虽是将军的儿子,但一日未认祖归宗,就名不正言不顺,妾也是觉得这样对予安不好。” “现在觉得他不认祖归宗不好,那来日若是认祖归宗,徐娘子会不会觉得他身为将军府的公子,外室之子出身有损声名,然后妄想将军夫人之位?” 沈青羽慢悠悠的说道。 徐若筠被猜中心中所想,笑脸一僵,“二小姐言重了,若筠只是一介草民,怎敢妄想夫人之位。” 沈青羽笑了,起身走到她面前:“娘子这话可就说错了,你可不是什么草民。” 徐若筠听了心中一喜,难道二小姐是想一起给她个名分? “我听闻,这千金阁有一女子,名唤云姬,清纯可人,是千金阁的头牌。” 徐若筠脸色一白,沈青羽又说道:“这云姬三年前从千金阁消失了,然后就不知所踪,徐娘子,你说这人去了哪?” 徐若筠心中慌乱,但仍旧强撑着说道:“二小姐在说什么,妾听不懂,妾一介良家女子,怎么会知晓这些?” 沈予安自沈青羽进来就躲在徐若筠身后,见母亲被吓得身体颤抖,就跳出来要打沈青羽。 “不准欺负我娘!” 徐若筠见他要打她,吓得上去阻拦,哪还有刚刚的嚣张气焰。 沈青羽接过沈予安的手,将人桎梏住,拉到身前:“仔细看看,确实几分像沈家人。” 徐若筠身子颤抖,难道她发现了,事情败露了? 但眼下没有证据,她抱着侥幸:“二小姐,若是您查过,就应该知道,四年前将军回过都城,我们也是在那时遇见的,不信可以找将军对质,至于您说的云姬,妾是真的不知晓。” 沈青羽见她的反应就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放开挣扎的沈予安,留着他还有大用,这次就放过她们。 “既然徐娘子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说完,绕过她就准备出去,徐若筠还未松口气,沈青羽又回身:“徐娘子,这是将军府,不是卖身堂,将军府也不是将奴仆当做牲口的地方,不要把你之前的坏习惯带到这里。” 徐若筠身子顿住,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沈青羽由得她去猜,说完就带着人出去了。 院子里的下人有了沈青羽这位主人做主,自是不听沈予安的叫嚣,自己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行。 第35章 边城来信 “小姐,这沈予安难道真是沈焱的孩子?”王伯听了半天,也算是听出来了。 沈青羽走着回道:“王伯,除了他,还有谁能生出跟我爹一般眉眼的孩子?” 王伯不解,这沈予安虽是外室子,但沈焱也就沈立仁一个孩子,若是他的孩子,他为什么不接回去呢? 沈青羽也没想明白,她不相信沈老夫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 “今日我去见了沈青熙,她与沈予安的眉眼生的一模一样,比起我爹,他更像沈青熙。” 白鹭也回想了下,肯定道:“是的,大小姐与润秀苑那位更相像。” 王伯脸色一沉,没想到沈府那边的主意都打到这边了,自己的孩子还敢扣到将军府这边。 沈青羽按按眉头,想不明白:“如今只等柒锋回来,看看事情到底是何缘由。” 王伯还有一事不解,“不过小姐,这云姬是?” “徐娘子就是云姬。” 王伯一惊,一个花楼女子,竟然敢攀扯将军府,这背后定有人指使。 “小姐是如何得知的?” 沈青羽看向白鹭,白鹭开口道:“还是绿竹提醒的?” “绿竹?” 王伯知道绿竹,那日徐若筠上门,就是她伺候的,不过后面被她刁难,小姐让她先下去了。 “那日绿竹受了委屈,小姐让我去安慰一下,也让管事给她安排个活,这几日尽量别与润秀苑那边对上。” 沈青羽接着道:“这徐娘子看着就不是心胸宽广之人,那日绿竹与她有冲突,若是再看见绿竹,定会找她麻烦。” 王伯想起当日情景,确实,还没进府呢,就摆起了主人架子,打骂奴仆,这几日更是搅得府中不得安宁,若是绿竹再对上,定要受一番委屈。 “白鹭去看过她,人倒是没事,只不过一句话提醒了我,绿竹说她做派像是烟花女子。” 沈青羽正想探查一下这个徐娘子的来历,绿竹这么一说,她索性就从这个方向开始查,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 “那孩子是?” 沈青羽摇摇头,“这个还没查到,云姬确实是三年前从千金阁消失的,但是是谁将她藏起来的,目前还没有线索。” 王伯心中一紧,将军府的暗线他是知道的,若是小姐都没查到,那这背后之人定没有这么简单。 “小姐放心,我一定盯紧了,若有消息即刻来报。” 王伯说完,匆匆离去,他还不相信了,这沈焱还真的能坐的住,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叫别人爹。 沈青羽带着白鹭青鸟回院子,天气渐暖,这花也快凋谢了,院子里日日都有大片的落花,将这院子铺成皑皑白雪。 沈青羽站在树底,微风吹着树梢带起一片片花海,空气中都带着芬芳。 青鸟看的目不转睛:“小姐,王府虽好看,但我还是觉得小姐的院子更好看。” 沈青羽睁开眼睛,笑说:“今日你在王府的表现我可都记着呢。” 白鹭也笑了:“小滑头,你这张嘴就是哄人的。” 青鸟摸摸头,嫣然一笑:“我那是好奇,小姐从不去别人府中,我这不是没见过别人府邸嘛。” 沈青羽瞥了她一眼,“别急,等过两天,我再带你出去一趟,让你好好见识一下别人的府邸。” 白鹭一听就知道是哪里,“小姐,沈府的寿宴我就不去了吧,毕竟人多眼杂。” 沈青羽沉思片刻,答应了,“你就留下吧,我带着青鸟去去就回。” 青鸟听了,也生出妄念,“小姐,沈府我也不想去,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 “不行!” 沈青羽和白鹭一起拒绝了她。 “为什么呀,我也想留在将军府。”青鸟可怜巴巴的说。 “我不去,是因为去了反而不妙,你若不去,谁来保护小姐,这沈府虽不是高门大户,但也不能带着护卫进去,寻常侍女又保护不了小姐,青鸟,不要胡闹,要以小姐的安危为重!”白鹭严肃的说。 青鸟这才反应过来,连日的安逸都快让她忘了自己是护卫了。 “小姐,是青鸟任性大意,请小姐责罚。” 沈青羽:“起来吧,都城不是边城,安全的多,放松些也没什么。” “但是沈府你要跟着,青鸟,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在研制一种新的毒药,能够让人意识模糊,但又不会使人昏迷,是吗?” 青鸟认真回道:“是的,只是目前还没有成品。” 沈青羽也没想她能这么快研制出来:“先不急,你带着做,这个药我有大用,你跟我去沈府,那天帮我盯着徐若筠,这次寿宴,既要送祖母份大礼,也要解决她们这两个隐患。” 青鸟问道:“小姐,要带着她们一起去吗?” “嗯,带着她们才好给祖母送一份大礼。”沈青羽言语带着讽刺。 这送给她爹的礼物,将军府消受不起,但想来沈老夫人定是会高兴的。 白鹭有些担忧:“不等柒锋回信,万一被他们反咬一口,当场要认祖归宗怎么办?” “是啊,小姐。” 沈青羽:“没事,我自然有把握让他们露出马脚。” 见小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白鹭,青鸟这才放下心中疑虑,小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一次定能解决润秀苑那两人。 不说润秀苑那边收到沈青羽要带着她们一起去参加寿宴有多惊喜和惶恐。 沈青羽这边倒是一如既往的安宁。 在寿宴的前一晚,柒锋的信总算来了。 沈青羽接过信,打开细细看,果然,父亲并不认识这个徐若筠,更别提什么外室和沈予安。 至于玉佩,父亲确实丢失了,当年回都城述职,他回了一趟沈府,直到回了都城才发现玉佩没了,但当时都城远在千里,没有圣命,他也无法回都城。 一枚玉佩,他也没放在心上,丢了便丢了,沈家的家业他都不想要,更何况一枚玉佩。 没想到,竟有人拿了这玉佩,来了将军府认亲,真是荒谬。 沈青羽抖抖信,心中一块石头放下,“柒锋呢,他在哪?” “柒锋还没回来,这是信鸽送回来的,他怕耽误时间,便发了信鸽,同时也在急力往回赶。” “既然收到了,你就给柒锋去个信,让他注意安全。” “是。”白鹭退下。 第36章 寿宴1 到了沈老夫人寿宴这日,沈青羽慢悠悠的起身,本想随意穿着,但王伯不肯,非让她穿自己准备的衣服。 白鹭也站在王伯那边,别人不知,她是知晓的,这沈府就是虎狼窝,若是穿的落魄,定会被二房那边找到机会奚落。 青鸟也附和着,不为别的,就为了她那双爱看美人的眼睛。 沈青羽无奈只得任由白鹭打扮一番,比去王府的装扮更贵重。 青鸟在一旁惊叹,之前她都没看见白鹭姐姐是如何巧手盘发的,如今可算是见识到了,她不管,下次定要让自己来给小姐上妆。 沈青羽等的花都要谢了,总算是可以出门了。 门口徐若筠和沈予安早已等候多时,沈予安一脸的不耐烦,若不是徐若筠压制,定会立马跑得没影。 徐若筠倒是不敢有丝毫不满,这趟可关乎她儿子的名分,等一等又何妨。 沈青羽见她们都在门口,也不多说,直接进了第一辆马车,青鸟也跟着进去。 徐若筠自是有眼色的,带着沈予安进了后面的马车。 巳时,马车从将军府出发,一路行至沈府,已经快巳时三刻了。 沈府门口此时已是门庭若市。 沈青羽有些惊奇,这沈府人脉竟如此广,竟还有官员送礼。 她看的真切,刚送礼的小厮身上的腰牌分明是户部侍郎的,其他已经送来的也有朝中官员的。 徐若筠也下来了,看着眼前的盛况眼神闪烁,沈青羽注意到了,微微笑道:“徐娘子,你先跟着青鸟去后面,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人去找你们。” 徐若筠有些焦急,但到了这一刻,想她也做不出临阵变卦的事,便也应允了。 沈青羽冲青鸟使个眼色,青鸟点点头,带着两辆马车和徐若筠母子去了后面。 沈青羽独自一人盛装出现在沈府大门门口,门口的管家见眼前少女面生,又两手空空,便拦下她去路。 “敢问姑娘是?” 沈青羽见眼前熟悉的面孔,说道:“厉管家,不认得我了?” 厉管家听她如此说话,再仔细辨认,一惊:“是二小姐吗?” “厉管家眼力依旧如当年啊。” 见真是二小姐,他赶紧俯身行礼,“见过二小姐,小人眼拙,竟没认出二小姐。” 沈青羽笑着扶起他:“厉管家客气了,祖母和二叔在何处,我去看看他们。” 厉管家听了,将门口的事宜安排好,赶紧带着她去内院。 “老爷在外院招呼客人,现在不方便带您去见,二小姐,您先去看看老夫人吧,若是知道您回来了,定然万分高兴。” 沈青羽内心讥笑,高兴?希望她过了今日仍旧高兴。 到了内院,沈老夫人这里已经是宾客如云。 在外面都能听见里面的欢笑声,还有少女的娇嗔声。 厉管家送到这里,对她说:“二小姐,里面都是女客,奴才不方便进去,奴才让人带您进去。” 沈青羽点点头,由侍女带她进去,到门口,侍女进去禀报,本来欢闹的院子霎时安静了下来。 沈老夫人沉下脸,让人请她进来,旁人见她的脸色,也不敢再高声喧闹。 沈青羽自是听见了动静,但心中并无波动,自在的踏了进去。 众人翘首以盼,想看看这镇北将军的女儿是何模样,沈青羽甫一进门就看见她们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有惊艳,有嫉妒,有审视,还有算计。 她镇定自若的上前行礼:“见过祖母,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老夫人阴沉的视线打量着她,看见她的长相,又是一阵厌烦。 摆摆手让她起身,“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祖母。” 此话一出,众人皆如看戏一般,沈老夫人这话可是在埋怨沈二小姐? 沈青羽笑笑:“祖母说笑了,孙女此番回来就是为了给祖母祝寿,父亲和孙女这些年未在祖母身边尽孝,心中很是愧疚,如今总算能弥补一二。” 沈老夫人嗤笑一声,没再开口。 倒是她身边的李嬷嬷,阴阳怪气:“二小姐如今可是有空了,前几日老夫人特意让奴婢去请二小姐过府一叙,险些被二小姐打出来,如今倒是眼巴巴的来尽孝了。” 沈青羽被她这样说也不气,而是反问沈老夫人:“祖母,您身边的李嬷嬷虽是跟随您许久,但孙女还是要说一句,李嬷嬷进门就给孙女立规矩,越俎代庖,张口闭口就是您的命令,在将军府狐假虎威,要不是孙女知道你最是疼爱小辈,怕是真的要听信李嬷嬷的话,误会您的慈爱之心了。” “祖母,沈家虽是商户,但这尊卑贵贱还是要分清楚的好,省的别人以为我们沈府没规矩。” 李嬷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开口就要说她污蔑,但沈老夫人已经先一步开口让人将她拉了下去。 “李嬷嬷是我身边的人,我自会罚她,不过,这沈府不是你的将军府,容不得你在这指手画脚!” 院子安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清晰可闻,无人敢插手她们祖孙之间的事。 忽然,一声轻笑响起,沈青羽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祖母莫怪,我这几日在府中管理事物,下人散漫,这才严厉了些,祖母千万别误会。” 这一字一句都是在暗指沈府没规矩,沈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旁人面面相觑,自是不好多说什么。 在这空隙,二夫人李氏带着沈青熙过来了。 “母亲,这是怎么了?” 李氏见院子里安静如鸡,沈老夫人也不说话,便上前询问。 沈青羽见李氏来了,便无聊的退到一旁,看她们祖孙三代表演。 “祖母,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沈青熙见沈老夫人脸色发白,看向一旁的沈青羽,眼神控诉道:“妹妹,姐姐知道你对我不满,但祖母年纪大了,她一直都很想念你,你怎么可以这般气祖母?” 沈青羽好笑的看着她问也不问的将矛头指向自己,虽然确实是自己将沈老夫人气成这样,但沈青熙这语气未免让人太过不爽。 她笑了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整理自己的衣摆,“姐姐这话从何说起,你怎么知道是我将祖母气成这样的?这里人这么多,谁又知道是谁说话气到了祖母?” 其他人见她这么说,也不敢反驳,她们只是普通百姓,怎么能得罪沈青羽这个镇北将军嫡女。 沈老夫人她们也得罪不起,此刻她们只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选择在这里坐着看热闹。 沈青熙见她如此巧言令色,心中恼恨:“妹妹还要狡辩,明明我都在外面听见了……” 第37章 寿宴2 李氏站在沈老夫人身侧,听见她的话就要阻拦。 “熙儿!”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沈青羽笑了,这才正眼看她:“堂姐,原来你和叔母一直站在门口听着呢,那为何不早些进来?” 沈青熙语塞,喃喃无言:“我,我…”,院内也响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李氏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侄女,目光落在她那张熟悉的面孔上,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二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熙儿不小心崴了脚,我们这才在屋外耽搁了片刻,听见屋中喧闹,熙儿连脚伤都不管了,冲了进来。” 沈青熙听见母亲的话,连忙装作脚痛难忍:“祖母,我的脚好痛。” 说着,眼中酝酿起泪水,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楚楚可怜。 沈老夫人一时心疼不已,顾不得教训沈青羽,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院内一时乱作一团,侍女们扶起沈青熙要送去后院。 “啪啪啪——” 沈青羽悠闲道:“叔母,还是别急着请大夫了。” 李氏面色难看:“二姑娘什么意思?陛下可是下令让你回来祝寿的,二姑娘空手而来就算了,如今何必咄咄逼人!” 沈青羽挑眉一笑,看来是有人通风报信啊,怪不得刚刚没在这里,她一来人就都到了。 “叔母言重了,侄女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大喜的日子,兴师动众未免不好,既然堂姐之前都能从院外跑过来,想来应是能忍一会儿,别惊动了外院才好。”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沈大小姐进来时可是脚步匆匆,未见一丝一毫的扭捏,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但此事她们不好多说,也不敢再多逗留,纷纷起身告辞。 “老夫人,既是大小姐不舒服,我们也不好在此逗留,就先去前院等候。” “是啊,老夫人,这里人多,也不方便大夫过来检查,我们就先去前厅了。” 一行人接连请辞,沈老夫人面色铁青,但还是撑起笑容,让身侧的沐嬷嬷送人到前厅。 待人都走光了,刚刚还热闹的院子只剩下沈青羽,沈青熙和李氏三个主子。 沈老夫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手掌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沈青羽自顾自的摆弄手指,一言不发,沈青熙则是面色慌张,想说什么又不敢。 李氏面不改色,先告罪:“母亲见谅,二姑娘从小失母,又在边城那荒野之地长大,不懂都城的规矩,这才在众人面前失仪,儿媳也有错,不应该跟小辈置气,还请母亲别气坏了身子。” 沈青羽听了她的话,手指一攥紧,若是只谴责她也就罢了,还将自己已逝的母亲拉出来,她冷笑出声。 “叔母,你这是在指责我爹没有教好我吗?” 李氏不言,沈老夫人则是一脸厌恶的表情,提起秦氏,再看沈青羽那副与秦氏相似的眉眼,她就不由得心中憋闷。 “沈青羽,这是沈府,还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李氏是你的叔母,你就是这样和你的长辈说话的?!” 沈青羽轻蔑的笑笑:“我当然敬她是叔母,但我爹娘是她的哥嫂,叔母这般提起我爹娘,可有丝毫的敬重?” 第38章 沈家人的心思 此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下人们矗立在一旁不敢动作,沈青羽镇定自若,沈老夫人则是气的发抖。 手指向沈青羽,“你,你大逆不道!” 李氏赶紧上前:“母亲,您消消气。” 沈青熙也上前安抚,“祖母,别生气。” 然后转向沈青羽,“妹妹,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般刺激,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沈青羽看着这场面,站起身,笑着说道:“叔母,你刚刚有一句话说错了,我可不是空手来的,我带了份大礼,等寿宴结束了,祖母就知道了。” 李氏看着她这副闭眼的笑容,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沈老夫人则是闭上眼睛,懒得看她一眼。 “既然祖母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先去前厅等候,祖母可千万保重身体。” 沈青羽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裙摆划下优美的弧度,后面的沈青熙又是生气,又是嫉妒。 沈老夫人在她离开后,慢慢恢复平静,李氏还在身后拍拍她的后背,心不在焉。 “珍娘,你去前院看着,别让她闹出事来。” 李氏回神,听清她的吩咐,应了声“是。” 沈青熙则是陪在沈老夫人身边,“祖母,我……” “你就待在这里,既然脚崴了,就休息会。” 沈老夫人头也不抬,阴沉的说道。 沈青熙看着祖母,没敢多说:“是,祖母。” 沈青羽自己一个人去了前院,路上遇见了不少下人,她们都不敢上前,显然是她在后面的壮举已经传到前面来了。 沈青羽还乐的自在,按理说,她自幼跟随沈父,很少与沈府的人相处,不应该与沈老夫人以及沈府有什么囹圄。 但别人不知道,她自己确实很清楚沈府的人的德行。 不说梦中那些不好的经历,就是仅有的几次回都城述职的经历已让她对沈府的人产生不好的感觉。 沈父回京述职,沈青羽那时还小,自然是要带在身边的,秦嬷嬷自然也要跟着他们一起。 沈父回都城,自然是要先去沈府见沈老夫人,便将她也带上,秦嬷嬷对她去沈府的事十分上心,步步小心护着,那时她还不懂。 她离开沈家时,已经记事了,她记得祖父,记得祖母,也记得二房的所有人。 祖父是待她最好的人,有祖父在,祖母自是和颜悦色的。 但祖父在她离开沈府没多久就病逝了。 二房的人态度就很微妙,个个像是戴了假面具,笑容都带着虚伪,但眼中的不喜和嫉恨分外明显,只是她小时候没看懂。 那次父亲回去,将她放在沈府两天,祖母明面上答应的很好,但转脸就变了脸色,眼中明晃晃的厌恶,尤其是看到她这张脸。 秦嬷嬷也是分外小心,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生怕一个错眼丢了她。 但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有心人,她真切的记得那年,天气乍暖还寒,有个婢女趁着秦嬷嬷去小厨房准备点心,将她引了出去。 借口祖母找她,让她赶紧去。 身边的婢女也是催促她,说会留个人告知秦嬷嬷,她就傻傻的跟着去了。 然后,她就被推进了沈府的小池塘里。 那小池塘的水真冷啊,身上的衣服厚重,不一会儿就浸湿了,拉扯着她向下坠,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人影,她向她呼救,但那人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就走了。 接下来,她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面前就是秦嬷嬷疲惫的面容,和哭红的双眼。 也是从这时候起,她读懂了沈府人眼中的含义,那是不喜,厌恶,甚至杀意。 第39章 寿宴3 沈家人不喜欢她,甚至从老夫人到年幼的沈青熙都不想她活着。 叫走她的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推她下去虽不知是谁,但终归是沈府的人,而沈青熙明明看见了,却选择见死不救。 若不是秦嬷嬷回来没看见她,跑出去找,怕是只能看见她的尸体。 沈青羽想不明白,为何沈老夫人这么恨她,恨不得她死。 从这以后,她就不想再回到沈家,每每回到都城,她也不想再去沈府,好在父亲也不强求她去。 但总有避不开的时候,即使秦嬷嬷寸步不离的跟着,也难保有心人算计。 不过,也多亏这些似梦似真的梦境,帮她躲过许多次沈家的算计,后来沈父很少回都城,这才让她平安的长大。 这次,秦嬷嬷虽未跟着回来,但还是叮嘱了许多遍,让她注意沈家人。 沈青羽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秦嬷嬷从来不跟父亲说这些事,若是在第一次她落水时就告诉父亲,定能让父亲对他们提高警惕。 但秦嬷嬷却阻止她,只说还不到时候。 沈青羽不知道嬷嬷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但眼前沈家人找上门,她若是不打回去,那才是浪费了好时机。 沈青羽走到前厅,那些夫人小姐都坐在里面寒暄。 此次寿宴沈府邀请了很多朋友,大多都是做生意时认识的,有的并不是很熟,但都被沈焱邀请来了。 沈焱到处与人说这次寿宴,陛下体恤沈府,特意让远在边城的沈青羽回都城贺寿,听到这个消息,不止是商户,还有一些小官,也都送上了贺礼,虽人未至,但礼数都齐全了。 那些商户一听,不管陛下是不是真的看重沈府,他们来这一趟也不亏,各府夫人小姐也趁此机会联络感情。 看到沈青羽进来,场面一时有些安静,沈青羽径自寻了个空位坐下,见她们都沉默,温和的笑笑:“小女在此歇息片刻,诸位夫人自便。” 其他人面面相觑,沈二小姐,镇北将军的女儿坐在这里,刚刚见过她大展神威的众人都有些不自在,又如何能再聊下去。 沈青羽并不管这些,把这里当做是将军府,悠闲地喝起茶。 还是一位端庄娴雅的夫人先开了口:“沈二小姐,不知这沈老夫人何时过来?”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我可差人去问一问。”沈青羽说道。 “不必麻烦,我就是随口问问,不知沈二小姐如今年岁几何?” 打开了话头,那位夫人便继续问出了口。 沈青羽对待这些陌生人,脾气倒是很好,有问必答,一时间前厅其乐融融。 沈青熙扶着沈老夫人到了前厅,就发现沈青羽过得甚是自在悠闲,而李氏却不见踪影。 “咳咳——” 听见外面一声轻咳,屋内聊的正尽兴的众人皆抬头看过去,沈青羽并不在意,她早知道她们来了。 “老夫人,您来了?” 沈老夫人已经换上了华贵的衣服,带着沈青熙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唯独沈青羽依旧稳稳坐着,沈老夫人看见了,但不想在这里闹开。 此处离外院很近,若是吵闹开了,这死丫头倒是豁的出去,但沈府的面子却要丢光了。 若是让那些商户看出沈府与将军府不和,不管沈青羽是出自本心,还是沈磊的授意,她都没办法解释。 沈老夫人心中暗恨,一时竟拿她没办法。 第40章 寿宴4 沈青羽摸准了她的想法,这才肆无忌惮,若说她有什么损失,只不过损失了些名声。 但名声是她最不看重的,损失了就罢了,什么也不及她痛快要紧。 沈青熙见她如此妄为,心中自是不痛快,但她不能多说,名声对于她来说,比命还重要。 沈老夫人按住沈青熙焦躁的手,让她注意表情,她这才重新扬起笑脸。 “诸位久等了,宴席已经摆好,请大家跟着前去就坐吧。” 沈青熙身后的下人四散开来,将女眷们带去她们的位置。 沈老夫人走到沈青羽面前,低声威胁道:“不管你要做什么,今天都给我安分点。” 沈青羽似笑非笑:“祖母言重了,孙女只是奉命来祝寿,并不想做什么。” “最好是这样!” 说完,不再管沈青羽,带着沈青熙就出去了。 沈青熙忿忿不平的跟着,有心想说什么,但被沈老夫人制住,无能为力。 方才热闹的前厅转瞬和沈老夫人的院子一样,陷入寂静。 沈青羽无聊的站起身,“真是无趣啊。” 她走后不久,前厅出现一道身影,正是李氏。 “找人去看看二姑娘的马车,看她到底带了什么过来。” 李氏反复回想刚刚沈青羽的话,她分明是看着她说的,这礼物定然有鬼。 她在这后面看了半天,发现她并未将东西带在身上,到了此刻还没拿出来,定是还在马车里。 为了一探究竟,李氏决定先去探查一番,定要看看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侍女得令出去,李氏这才装作姗姗来迟的样子,赶到用膳的地方。 寿宴是男女分席,商户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沈焱自诩清流一派,识得几个字,便也学读书人做派。 殊不知,嘲讽他的人不知凡几,只是没人当面说而已。 沈焱和沈立仁在男席招呼男宾,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沈立仁小小年纪就流连花楼,酒量自是不必多说。 另一边的女席也是安静许多,李氏姗姗来迟,沈老夫人自是不高兴。 “母亲见谅,路上有几个奴仆不知轻重,将羹汤撒到我身上,我回去换了身衣裳,这才来迟了。” 李氏为了逼真,特意去换了身新衣服,沈老夫人这才脸色好看些。 “无事,坐吧。” 就这样,沈老夫人坐上首正位,身侧分别是沈青熙,李氏,而沈青羽则是坐在沈青熙身侧。 用膳时,沈青羽安静的吃饭,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沈青熙之前被她吓破了胆,还暗暗提防了许久,直到寿宴结束,也没见沈青羽有其他动作。 若是让沈青羽知晓,定是要嘲笑一番,她可没那么多心思放在她身上。 这沈府虽是虎狼之窝,但吃食倒是奢靡的很。 一碗小小的白菜羹汤就用了鸡鸭鱼熬的汤做的,还用了琉璃花盏,看来这沈府赚的银子不少。 边城资源匮乏,自是没办法如此奢靡,好在自己和父亲都不是挑剔的人,日子过得下去就行。 宁德帝赐下的金银珠宝都被她用来养军了,过得自然不如沈府。 好不容易能如此奢侈一回,还不用花自己的钱,她哪会将视线放在别处。 撤了酒席,沈老夫人忽然来了兴致,要带众位夫人,小姐观赏自家后院花园,她们不好驳了老夫人的面子,自是同意了。 第41章 沈老夫人的恨意 沈府虽小,但后院花园不输于王府,王府靠的是瑞王爷的精心布置,而沈府靠的则是多年的底蕴。 “老夫人,贵府真是财大气粗,连这难得一见的墨莲都摆在后院供人观赏,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 沈老夫人:“诸位客气了,府中不过区区薄财,定是不如诸位家中底子丰厚,只能拿这些冲冲门面了。” 夫人们均是客气的相互捧着。 “珍娘,你带着夫人们四处看看,我有些乏了。” 李氏恭敬的应声:“是。” 沈青熙也在各家小姐的追捧下忘了沈青羽的存在,带着她们去了园子深处。 沈老夫人在沐嬷嬷的搀扶下,准备离开,经过沈青羽身边时,低声让她跟过去。 沈青羽低眉一笑,总算是坐不住了。 她跟着沈老夫人一起离开,李氏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沉默良久,让岫香跟上去看看。 沈青羽不紧不慢的跟着,等到了丰竹园,沐嬷嬷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二小姐请,老夫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沈青羽走进去,院子里空无一人,看了看眼前厚实的木门,袅袅青烟从里面传出,她伸手推开,沈老夫人正跪在佛前,念念有词。 “祖母,唤孙女前来所为何事?” 沈老夫人跪坐地上,拜了一拜然后才起身。 “你今日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祖母说笑了,孙女是来为您贺寿的?” “既是贺寿,为何不见贺礼?”沈老夫人眯了眯眼,迎着光看向她。 “祖母别心急,孙女说了,等晚些时候,人到齐了,这礼自然奉上。” 沈青羽想起后院等着的人,心中很是期待,二叔一家看到他们是何表情。 不过,没准叔母若是好奇心太重,提前看到了,那这个礼可就没那么惊喜了。 沈老夫人面色难看:“我今日乏了,这礼你就收回去吧,既然已经遵了皇命,就速速离去。” “祖母此话何意,我记得小时候,祖母最是喜欢孙女,每每回到沈府,祖母身边的人都要找机会唤我过来,如今我不请自来,怎么又要赶我走呢?”沈青羽漫不经心道。 沈老夫人显然也想起过去,内心暗自懊悔,没有在她年幼时将其扼杀。 “你也不要怪祖母,怪就要怪你那命薄的母亲,若不是她早亡,承志早就有子嗣后继,可偏偏她死了,还要占着这名分,勾的你爹不纳妻妾,只想守着你,盼着你长大。” 沈老夫人想起过往,心中满是愤懑,“因为有你在,你爹一直有念想,尤其是你那张脸,与秦氏一模一样,若不是你们,大房一脉怎会断绝于此。” 沈青羽冷笑:“就因如此,祖母才要次次对我痛下杀手?若不是秦嬷嬷,我恐怕早就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 想起秦嬷嬷,沈老夫人更是后悔,“就是因为她,若不然,你早就该死了,大房也不会子嗣凋零。” 沈青羽内心觉得满是荒唐,为了让父亲后继有人,就要对他的女儿痛下杀手,这沈老夫人简直是个疯子。 第42章 跟踪 “祖母,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就要杀害自己的亲孙女,杀害我爹唯一的子嗣。”沈青羽看着眼前的佛像,满室浓郁的佛香,不禁讽刺的说:“佛理有言:身业杀生,乐行多作,堕于地狱、畜生、恶鬼。祖母日日对着佛祖,心中难道不害怕吗?” 沈老夫人手指不自觉的拨弄着佛珠,“佛祖会理解我的拳拳爱子之心。” “呵。” “祖母放心,送完礼,孙女自会离去,相信祖母会喜欢孙女的贺礼。” 说罢,沈青羽推门离去。 沈老夫人攥紧手中的佛珠,转身看向后面的佛像,佛祖面带微笑,慈悲大度,似在观望这世间。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信徒所为均是为了我儿,佛祖定要保佑我儿。”沈老夫人闭眼,心中坚定。 离开这充满罪恶与荒唐的地方,沈青羽漫无目的的走着,察觉身后有动静,她神色未变,当做没看见。 既然叔母好奇心如此重,那就满足她吧,希望她能受得住。 在沈府走了一圈,外院仍旧在热闹的应酬,这寿宴主人都不在现场了,外面却仍旧欢声笑语,真是莫大的讽刺。 想来她的好二叔此时定是得意满满。 溜着后面的人转了一圈,她才慢悠悠的走到后面,青鸟正等在马车旁。 “小姐,你可算来了。”青鸟苦着脸,上前抱住沈青羽的手。 她一直等在这里,沈二爷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其他虾兵蟹将。 “可有收获?” “没有,二爷一直没有出现,只不过来了些眼线,来探探虚实。”青鸟笑眯眯的说道。 “那人还以为自己很隐秘,可我青鸟岂是吃素的,人一来我就发现了。” “那人可有发现什么?” 青鸟得意的说:“没有,我一发现动静,就让她们都进马车了。” 沈青羽听了,看看四周,徐若筠母子确实不在,她们能这么听话? “她们会乖乖的进去?” “当然不会啦,但是我有这个。”青鸟从腰间拿出一个布袋,将其展开,里面细细小小的金针排列整齐。 “这些用在她们身上真是大材小用,回去我定要仔细擦拭。”青鸟一脸嫌弃。 沈青羽笑了,她知道叔母定会让人探查,没想到青鸟警惕心如此强,派来的人竟什么也没探查到。 忽然,青鸟拉过沈青羽,警觉的看向不远处的墙角:“谁在那边?” 岫香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她看见二小姐过来,与马车旁的人说些什么,却听不见她们的内容,一时情急,没注意脚下,发出了动静。 没想到那人竟如此警觉,怎么办?被发现了要如何交代。 岫香脑中思绪转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沈青羽看着那边动静,就知人还没走,好笑的拉了拉青鸟的手,“青鸟,没事,许是野猫路过,你别大惊小怪的。” “可是分明……” “嘘——”看见小姐的动作,青鸟这才反应过来。 此人没有武功,脚步虚浮,小姐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定是故意让她跟着。 明白小姐的意思,青鸟放轻松,“小姐这沈府竟然还有野猫,真是太吓人了!” 沈青羽无奈的看她作怪,小声说道:“等会你将她们弄醒,若有人探查,就随他们,但是别让人和徐娘子说话,我一会就让人叫你们进来。” “是,小姐。” 岫香见她们没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她们如此小心,马车里定有大秘密,岫香想了想,还是决定蹲守在这里,看看马车里到底有什么。 第43章 后悔 “青鸟,喏,这是我特意带的点心,你先拿着垫垫,等回去我一定准备大餐犒赏你。”临走前,沈青羽拿出一小包点心,递给青鸟。 “小姐,你可千万要记得今天说的话。”青鸟接过点心,眼巴巴的说道。 她等了好久,确实饿了,现在什么都能吃下。 “嗯,我记得了。” 沈青羽还有些愧疚,沈府的饭菜确实好吃,若是让青鸟这个吃货知道,有好吃的不带着她,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沈青羽走后,身后的尾巴果然没有跟上来。 她暗暗摇头,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沈青羽随意的在沈府中转悠,其他几位主子不是在招呼客人,就是在屋中休养,府中下人不敢拦她。 不知不觉,她就散步到了后院,看着这熟悉的池塘,沈青羽仿佛还能感受着她刺骨的冰凉。 她忍不住蹲下身,这水又清又浅,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一汪池塘,当年差点淹死她。 “妹妹,原来你在这儿。”沈青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这才回神。 沈青羽起身,回过头冲她笑笑:“堂姐找了我很久吗?” “妹妹总是这般随意,若是在府中出事,我们可怎么向大伯交代。” “出事?” 沈青熙语气一滞,不自然的说道:“我不过是担心你在府中遇到不能解决的事罢了,毕竟妹妹身边也没带个下人,不如将我身边的茯苓放在你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沈青羽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但眼下她并不想多生事端。 “不必了堂姐,我想在这沈府,我独身一人应该会更安全。” 沈青熙还要再劝,她转过身冰冷的说道:“堂姐应该不记得了,当年就是在这里,我落水向你求救,但堂姐你,丝毫不顾快要溺亡的我,转身就走。” “堂姐一口一个妹妹,可曾真的把我当做至亲姐妹?” 沈青羽笑着说:“如今,却在这里说一些担心我安危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沈青熙脸色陡然一变,早已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当年? 她看了看眼前的池塘,再看看沈青羽,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那个身影在池塘里呼救,双手不停的扑腾,但却越陷越快,而岸边站着的人,却眼睁睁的看着她挣扎。 她努力回想,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李嬷嬷! 沈青熙脸色苍白,身体脱力的靠在茯苓身上,“你…你竟然都记得!” 沈青羽看着她,冷笑出声:“看来堂姐是想起来了?” “既然都想起来了,那以后最好离我远点,我不怨你当年不出手搭救,但堂姐,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不要再浪费我对你多余的亲情了。” 说罢,转身离开这里。 沈青熙阴沉着脸听着这一番话,心中明白这个堂妹是彻底恨上了沈家。 她不由得后悔,当年为何自己不争气些,若是她没被沈青羽落水的场景吓到,李嬷嬷就不会带着她离开那里,定会看着沈青羽溺水而亡,也就不会让秦嬷嬷有机会救了沈青羽。 那样,如今沈青羽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自己也不会被她如此羞辱。 沈青熙疯魔一般的想着,手指狠狠地抓在茯苓的手臂上。 “小姐…疼…” 茯苓忍不住痛呼出声,手臂上刚结痂的伤口又被抓破了,那痛感胜过之前百倍,她痛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沈青熙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茯苓脸上,“闭嘴,现在装什么可怜,刚才怎么不在沈青羽面前诉苦,让她带你走!” 茯苓跪下求饶,沈青熙仍旧想着当年的事,懊悔,嫉恨充斥着脑海,让她将眼前的人当做沈青羽,下手越来越狠,拖着茯苓就将她的头按在池塘里。 茯苓痛苦的挣扎,口鼻里全是水,这里是沈府的后院,眼下下人都在前厅,四周空无一人,怎么办?没人能救她,难道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第44章 春风得意 “啊——” 突然,沈青熙手一疼,手上力道松了些许,茯苓趁此机会挣脱她的桎梏,向草地上倒去。 “谁!”沈青熙看着手上红肿的地方,神智逐渐恢复正常,方才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此处还有他人?! “沈青羽,你出来!” 沈青熙试探的大声呼喊,但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又想起沈青羽幼时差点在心里被淹死,她有些害怕,踢了踢还在费劲咳嗽的茯苓,“快给我起来!” 茯苓虚弱的起身,被水呛得止不住的咳嗽。 “小姐…” “没用的东西,赶紧走!”沈青熙满眼害怕,催促着茯苓。 茯苓头晕目眩,缺氧时间太长,她有些站不稳,但沈青熙可顾不了这些,只想赶快离开,硬生生将她掐醒。 茯苓低下头,缓了一会,仿佛过了次鬼门关,心中除了恐惧,还滋生了微妙的恨意。 沈青熙在茯苓的搀扶下,离开了这个地方。 沈青羽背靠在粗壮的老树后,环臂于胸前,微风吹散额前细碎的头发,露出锋利的眉眼。 这沈府从老到小都是一样的性情,杀气比她这个在边城长大的人都重。 她很期待二叔和叔母,哦,对了,还有她那多年未见的堂弟,在看到她送的贺礼时的反应。 热闹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太阳逐渐向西方落下,沈焱志得意满的送走最后的宾客,儒雅的脸上满是醉酒的红晕。 “哈哈哈,仁儿,今日可瞧见了吧,不管是官员,还是富商,那都得给沈府面子!” 沈焱今日可谓是春风得意,自从他将圣上特意让沈青羽回来给沈老夫人祝寿的消息放出去后,这走到哪里人家不说一句他们沈府圣眷正浓。 今日,不仅是来往的富商,连从未有过交集的官员都来送上贺礼。 这让他沈焱的脸上倍感光荣,谁不对他礼让三分! 沈焱觉得自己早该到都城来,汴洲那个小地方,埋没了他的才华,这不,才到都城几年,他就将沈家发展到如此地步,连官员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沈立仁也是满面红光,尚未弱冠的他今日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礼遇,尤其是在户部侍郎的贺礼送到后,都城有名的富商柯家都客气了许多。 “爹,您真厉害,我们沈府在您手中定会发扬光大!” 在沈立仁的吹捧中,沈焱越发飘飘然,做着成为都城首富的美梦。 直到厉管家过来请他们到前厅,沈焱这才回到现实。 “老爷,老夫人请您到前厅。” 沈焱这才恍然,今日太过高兴,竟未去给母亲拜寿。 “看我这脑子,竟忘了给你祖母拜寿,快,仁儿,跟为父一起去给你祖母拜寿,哈哈哈!” 沈焱人逢喜事精神爽,拉着沈立仁就往前厅赶去。 沈立仁也有些醉了,已经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但被他拉着,也勉强想起今日是有什么事没做,顺着他的力道晃晃悠悠的跟着过去了。 此时,前厅已经聚齐了沈府众人,沈青羽坐在偏侧的位置,静静等候着沈焱到来。 第45章 认亲1 李氏站在原地也很心急,手中的帕子都快绞断了,在这安静的前厅里,她不禁想起岫香说的话。 “夫人,奴婢发现二小姐在和一个婢女会面,听她们话中意思,马车里还有两个人,那两个人就是二小姐送给老夫人的贺礼。” 李氏心中既疑惑又焦躁,岫香这个没用的丫头,也不看清楚那两人到底是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报上来。 岫香太过谨慎,即使沈青羽为她找好了借口,她也不敢多听,在确认马车里的东西是两个人后,她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就急匆匆的过来禀报。 李氏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这两人会是谁,竟能被当做贺礼送过来。 但想必定不是一般的人,要不然这沈青羽不会藏这么久,想到这,她心中很是不安,到底会是谁? 青鸟和徐若筠母子正在过来的路上,沈青羽让厉管家在去寻人之前,转道去找青鸟她们。 “娘,我饿了,我要吃肉。”沈予安在马车里待了许久,早就坐不住了,徐若筠为了留下好印象,这才压着他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 但小孩子忍不住饿,还是闹了起来。 “安儿,你再忍忍,等认了祖宗,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安排。”徐若筠耐心安抚,眼下唯有认祖归宗最重要,其他都可以等。 青鸟在前面听着她们的痴心妄想,面上不动声色。 前厅离这里更远,青鸟她们先行到了这里。 一进院子,青鸟就直奔沈青羽而来。 “小姐。” 徐若筠乖乖跟在身后,沈予安还要跑到里面去寻吃的,被她攥紧了不放手。 沈老夫人眉心紧蹙,“沈青羽,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青熙也是不满,她今日刚受了惊吓,想回去好好歇歇,没想到就被人叫了过来,到了这里,发现她娘也在。 沈青羽借着沈老夫人的名头,将沈府人都聚在这里,眼下还有沈焱和沈立仁没有到。 “祖母,既然你这么急,那我就先将贺礼奉上。” 沈青羽看向青鸟,青鸟会意,上前将沈予安拉到沈老夫人面前,徐若筠也松开了手。 “老夫人,这是沈家的小少爷。” 沈老夫人黑着脸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心中自是震惊,看向沈青羽:“你这是什么意思?” “祖母不是一直想要个孙子吗?这是沈家的另一个孙子,祖母见了难道不高兴?”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稚童不语,他眉眼间与沈磊有几分相似,她看着这张脸,脸上不辨喜怒。 沈予安忍着饥饿,看着眼前阴沉着脸的沈老夫人,一向霸道的他立马就命令道:“老虔婆,你看着我做什么,我饿了,快给我去拿吃的。” 此话一出,厅内霎时一静,奴仆们都低着头,恨不得没听见这句话。 脸色本就不好看的沈老夫人脸更黑了,李氏和沈青熙本也在震惊,但看到这孩子这般不知礼数,放心了大半。 而沈青羽仍是悠哉的喝着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有徐若筠脸色慌张,“老夫人恕罪,安儿这是饿了一天,所以才口不择言,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第46章 认亲2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的女子,眼睛一眯:“你又是何人?” 徐若筠轻慢的行礼:“回老夫人,妾是安儿的母亲。” “哼——” 沈老夫人闭上眼睛,并不想看见她们,徐若筠露出尴尬的神色,一时愣在原地。 沈青熙眼睛一转,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上前去搀扶徐若筠,对沈老夫人说道:“祖母,妹妹这份贺礼送的可谓是用心,您不是一直都担心大伯后继无人吗,如今可算能放心了。” 沈老夫人拨弄着手中佛珠,仍未睁开眼睛搭理她们。 徐若筠看见此时伸出援手的沈青熙,面露感动,弱弱的说了一句:“多谢大小姐。” 沈青熙转身看向李氏,想让她过来劝劝沈老夫人。 这沈青羽真是孝顺,竟将自己的异母弟弟带来这里,若是她,定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现在祖母面前。 毕竟孩子这么小,父亲不在身边,只一个没名没分的母亲,地位肯定不如嫡女,若是感染了风寒,出了什么意外也未可知。 沈青熙为她可惜,可惜她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她既然将人带过来,却不认真照顾,让她们在这里遭受如此冷遇。 若是她,得了势定不会放过沈青羽。 想到这,沈青熙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沈青羽再嚣张再厉害有什么用,有了这个孩子,这将军府的一切注定是这个孩子的,若是此时能将这个孩子的心拉到这边,日后还怕借不了将军府的势吗? 李氏不解她为何要淌这趟浑水,老夫人脸色如此难看,定是不愿认这个孩子。 不过,她看着眼前的清纯柔弱的女子,想起那年沈磊在李府发的誓,心中嗤笑,说什么一生只有秦婉清一个妻子,如今还不是有了别的孩子。 见自己女儿非要掺和,她虽不认可,但还是为着心中的一口气,上去帮忙了。 “娘,大哥身边一直都没有人伺候,如今他肯松口,还送了孩子回来让您宽心,您该高兴才是。” 沈老夫人面色不豫,“你懂什么!” 被沈老夫人怒斥,李氏也不敢多说,便顺势退下了。 沈青熙见母亲都没能让祖母松口,心中着急。 厅内一时陷入僵局,徐若筠母子呆立一旁,沈予安被沈老夫人吓到,不敢出声,而沈青羽仍坐在位置上,不发一言,默默地欣赏这一出闹剧。 “娘,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谁惹您了?”沈焱喝得醉醺醺的,但沈老夫人带着怒意的声音传到了门外,他一下就听出来了。 沈立仁喝得相对较少,扶着他晃晃悠悠的走进前厅。 沈老夫人看见自己的小儿子,脸上的怒色都褪去了一半,“焱儿,你怎么来了?喝成这样,怎么不回去休息?” 沐嬷嬷会意,上去帮忙扶着老爷坐下,沈焱心中畅快,自是精神百倍,“娘,没事,我今日高兴,听说您找我,我就先过来一趟。” 沈老夫人脸色一沉,谁去通传的,好大的胆子! “祖母,是孙女我去通知的二叔,毕竟这是大事,二叔怎么能缺席呢!” 第47章 认亲3 沈青羽看了一眼厅内各人的神色,沈老夫人面色稍缓,看不出什么。 沈焱眼晕脑胀,更是连此处有什么人都没发现。 沈立仁也是一样,将自己老爹放在椅子上就累的坐在旁边喘着粗气。 沈青熙与李氏则是后退一边,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徐若筠脸色慌张,忐忑不安都写在了脸上,而沈予安则是有些精神,又恢复了嚣张的神色。 沈青羽将每个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成算。 “二叔,好久不见。”沈青羽起身拜见沈焱,沈焱听见陌生轻柔的声音,睁开眼仔细看看是谁。 见是一个陌生的少女,更是茫然,浑然未听见她刚刚的称呼。 “二叔?” 沈焱这才辨认出这道声音的内容,“你是青羽?” “二叔好记性,今日祖母寿辰,侄女特来为祖母贺寿。” 沈青羽言笑晏晏的说道。 沈老夫人见她这般反常的态度,眉心一皱:“沈青羽!” “祖母,别着急啊。”沈青羽头也不回的说道。 “二叔,祖母的寿辰我思来想去,都没想到要送什么好,这几日,我在府中寻了许久,也没找到能配得上祖母的贺礼。” “这不,前几日,有人上门送了一份大礼,我看了后,觉得祖母定然会十分欢喜这份贺礼,今日特意奉上。” “二叔,正好你来了,不如先来掌掌眼,二叔与祖母生活多年,定是清楚祖母的喜好。” 沈青羽耐心的诱导,沈青熙和李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随意打断。 沈立仁听见有贺礼,来了精神,勾着头看到底是什么。 沈老夫人见沈青羽如此动作,心中已有了另一种猜想,并且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沈青羽与青鸟眼神相接,青鸟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借着扶起他的时候,快速的给沈焱扎了一针。 沈焱毫无所觉,踉踉跄跄的跟着沈青羽来到徐若筠母子面前。 “筠娘!”沈焱眼神飘忽,头更昏了,以为这里是祥济巷的小院,面前是自己金屋藏娇的美娇娘。 低头一看,自己的小儿子也在身侧,心中更放松了,一时也分不清场合,直愣愣的喊了儿子,“安儿。” “爹!”稚嫩的声音带着雀跃,徐若筠脸上血色尽失,慌张的上前捂住儿子的嘴。 沈予安不满的甩甩头,明明爹说过,只有他先开口叫他们,他才可以叫他爹,刚刚爹已经叫了他,为什么娘要捂住他的嘴。 他费力挣脱开,扑向沈焱:“爹,娘坏,不给我东西吃,刚刚还捂我的嘴巴。” 沈焱接过他胖乎乎的身子,身影一晃,还未清醒:“安儿,别生气,爹等会帮你出气啊。” 沈青羽笑着看着这一出父慈子孝的场景,暗自对青鸟点点头,青鸟趁着身形的遮挡,又给沈焱扎了一针,这一针有些疼,他这才慢慢醒过神,看清此处是何地,怀里又是谁。 眼前的景色慢慢聚焦,怀中的小人儿也在娇缠着撒娇,嚷嚷着饿,而之前楚楚可怜的徐若筠这下才是真的脸色惨白。 第48章 认亲4 沈焱脑中“轰”的一声,脑子瞬间清醒,僵立在原地,根本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脸色。 没关系,沈青羽替他看了。 沈老夫人仍旧阴沉着脸,沈青羽不禁为她这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叹服,姜还是老的辣,看来要想看老夫人失去冷静还是差点功夫。 不过没关系,另一人脸色就差多了,沈青羽看向李氏,哦,还有她的好堂姐,嗯,两人的脸色倒是一致的难看。 沈立仁倒是一直在状况外,完全没弄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意味着什么,今日的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注,仍在飘飘然,想着以后的风光日子。 “看来二叔也很喜欢这份贺礼,那我这份礼物祖母定是十分满意。” 沈青羽莞尔一笑,“既然礼物都送到了,那祖母,孙女就先退下了。” 不等他们说话,沈青羽就起身带着青鸟准备走了。 “二小姐,你不是……”徐若筠还想要挣扎辩驳,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放。 青鸟上前掰开她的手,将她甩了过去。 “放肆!” 沈青羽捋捋衣袖,淡淡道:“徐娘子,想来应是没人告诉你,除了沈府的人,可从来没人称呼我为二小姐,以后可要记住了,我沈青羽是镇北将军嫡女,也是唯一的小姐!” 说罢,便带着青鸟扬长而去,留下这各怀鬼胎的沈府众人面面相觑,而下人们自是不敢阻拦她。 待看不到人影,沈老夫人才脸色难看的拍了桌子,腕上的玉镯也重重的磕在桌上,崩裂到各处。 “老夫人,消消气,您可不能动怒。”沐嬷嬷赶紧上前安抚。 “哼——” “真是我的好孙女,还有我的好儿子!” 沈老夫人重重的呵斥,然后起身,在沐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这个地方。 沈老夫人一消失,厅内自是起了纷争,混乱不堪,咆哮吵闹不断,府中下人纷纷退避三舍,生怕在此时触了霉头。 沈青羽自然是猜到沈府现下是如何光景,但也不关她的事了,她功成身退,带着青鸟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天色还未黑,黄昏下的都城笼罩着一层黄纱,只让人觉得安宁。 沈青羽解决了两桩事,自是轻松自在了。 马车行至云田街,街上商贩不断,她看了看青鸟,问道:“要不要下去玩玩,小姐我今日高兴,请客!” “噢耶,小姐你真是人美心善,最大方了。”青鸟早就饿了,一直等着回府吃小姐许诺的大餐。 没想到竟能有意外收获,“不过小姐,请客是请客,那个之前许诺过的还是要兑现的。” “知道了,小滑头。” 两人高兴的下车步行,黄昏的都城仍旧人满为患,街头布艺,珠钗首饰,小吃果脯应有尽有,青鸟简直像是鱼入大海,欢快极了。 在青鸟的感染下,沈青羽也觉得轻松极了,兴高采烈的逛了一个又一个摊子。 不远处,茗香居的二楼,谢煜正静静的看着沈青羽的方向。 衣着华丽的绝美少女笑颜如花,声音犹如清脆的雨滴落在他的心间,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苏木推门而入,“主子,有消息了。” 谢煜晃了晃神,那一丝熟悉感也瞬间消散,转身询问苏木详情。 沈青羽似有所感,刚刚好像有人盯着她,但抬眼看又没有那种感觉了。 青鸟拿着珠花在比划着,“小姐,你快看哪个好看,我们给白鹭姐姐带点回去。” 沈青羽收回思绪,淡淡一笑:“喜欢就都买了,省的你以后惦记。” “真的吗,小姐真好!” 看来还是要早些辞行,既然事情结束了,也是时回去了,沈青羽眼眸深邃,暗自下了决定。 第49章 抵达东陵 东陵都城外十里驿站,陆弈穆带人在此歇息,安排驿站官员向宁德帝上报使团来访的事宜。 嵇白一如既往地碎嘴,“若风,你说,王爷这是怎么了?一路上急得不行,这快到了,怎么又突然歇下了。” 若风安静的守着门,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嵇白不管他是否回应,依然碎碎念:“难道王爷是看我一路上探路辛苦了,这才特意为我停下来歇歇脚?” “王爷真是贴心,我要不去和王爷说说,早点进城休息也是一样的,说不定,趁着夜色,还能去看看这东陵的花楼。” 嵇白自恋的摸了把脸,脸上的笑意加深,看着就不正经。 若风忍耐的闭了闭眼睛,清除杂念,六根清净,努力将眼前的嵇白当做一个苍蝇,忍忍就过去了。 但他忘了,苍蝇不咬人,但他烦人,终于,在嵇白自我说服,还要推门进去说服王爷的时候,他忍无可忍的将他打了出去。 “哎呦——” 嵇白惨叫一声被打了下去,若风站在楼梯上,说道:“我忍你很久了,你就在下面待着,不许上来!” 嵇白在落地前运功,这才稳住身形,没有丢脸的趴在地上。 “若风,你给我等着!”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四处看了下一楼的人,还好还好,没有人看见,他的脸保住了。 殊不知王府的人早就听见了动静,只不过他们早就了解嵇白大人自恋又贱兮兮的性格,见怪不怪了。 陆弈穆定定的坐在简陋的书桌前,驿站年久失修,房内只有一张简陋的书桌,木床还有一个餐桌。 这里离都城很近,若是往都城去,大家都选择赶路进城。 很少有人在此停留,久而久之,驿站的官员也懒得布置,至于这驿站每年拨下来的款去了哪里,自是不用多说。 昏暗的油灯下,照着男子冷峻的面庞,深邃的眼眸里似有万千思绪。 陆弈穆抬手抚摸着画中美人,身上冷冽的气质有一瞬的柔和。 他抬眼看向窗外,晚春的夜晚风仍在呜咽,吹起一片凄凉。 时间真快啊! 清晨的露珠将落未落,将军府已经热闹起来了。 白鹭指挥着下人,将东西收拾好,王伯在一旁看着,心中满是不舍。 “这个,这些,都不要了路上带着不方便。”白鹭三下五除二,就将下人刚搬来的箱子撤了下去。 王伯看着心急:“哎,这个得带着,里面都是最新款的衣服,首饰,我特意给小姐买的。” 白鹭无奈,“王伯,您若是不忙,不如去帮柒锋他们收拾收拾,柒锋还未回来,只有隐枳一人,他这人最是粗心,总是丢三落四,您去帮帮忙吧。” “哎,你…” 王伯还要再说什么,青鸟过来推着他走,“王伯,您就瞧好了,有白鹭姐姐在,一定给小姐安排好。” “你们可要收拾好,别什么都往外扔,我待会可是要检查的。” 王伯临走前,还不忘嘱托一句。 白鹭笑着答应,见他人影消失,赶紧吩咐下人将那些东西都放回去。 王伯真是太夸张了,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这是让他们去走商吗??? 第50章 进宫面圣 沈青羽一早就递了折子向宁德帝辞行,没想到李公公会登门。 下人来通报的时候,她正在书房整理线报,这些都得带走,不能留下。 “小姐,宫里来人了。” “知道了,下去吧。” 沈青羽沉思一会,想不到会有什么事,索性将手中事放下出去看看。 “沈小姐,您可算是出来了。” 对比上一次,李公公这次可真诚多了,言语中尽是恭敬。 沈青羽不明其意,“公公安好,不知公公此次前来是为了?” 李公公奉承的笑道:“沈小姐,陛下有请,您跟咱家走一趟吧?” 沈青羽心中自是一番思虑,面上不动声色:“好,李公公稍等,我去去就来。” 今日为了方便出行,她换了便装,如此进宫面圣,失仪。 李公公笑着说:“沈小姐请便。” 沈青羽快速回去换了身衣服,白露不在,便让绿竹简单的挽了下头发。 收拾好,她吩咐绿竹去告诉王伯,她进宫去了,有事吩咐白鹭即可。 这次她谁也没打算带着。 李公公带着沈青羽匆匆进了宫,还是之前的上书房,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男子看见她进来,眉梢一动,但并未说话。 “参见陛下。” 宁德帝看见她进来,眉心紧蹙,“起来吧。” “谢陛下。” 沈青羽站起后也没有乱看,仍旧低眉顺眼,静静地恭候在一旁。 “父皇,这南临此次突然造访,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低沉的嗓音在上书房响起,沈青羽自他一开口就知道此人是谁。 七皇子谢忱。 宁德帝一早就宣了谢忱进宫,南临摄政王今日就要进都城了,他们需要做些准备了。 沈青羽对此毫不知情,暗自思索宁德帝此举何意。 既宣了七皇子议事,为何宣她进宫,还让她听到这些事? 纵然心中已经百转千回,沈青羽仍旧恭敬的等候在一旁。 “老七,此次南临摄政王接待一事,全权交由你负责,煜儿身体还未恢复,朕本想让你们一起,但眼下却是不行了。” 宁德帝一早就收到南临要来访的消息,本想等着谢煜回来,让他们二人一同迎接,毕竟这南临的摄政王可不只是空有名头,他可是掌控着南临的实权。 他的儿子他知道,只有老三和老七还算可以,其他都是酒囊饭袋,没办法,此事只有老七可以顶上去了。 对于谢忱的担忧,宁德帝也早有准备,他早已接到探子来报,西彦虎视眈眈,这几年修生养息,近来屡屡试探南临边境,大战一触即发,看来这南临此番定是来结盟的。 虽然这摄政王陆弈穆早有威名,在战场上从无败绩,但南临势微,皇室凋零,陆弈穆这几年都没上过战场,可见早已不复当年威名,不然为何任由这西彦挑衅。 此次他来访,宁德帝有十足的把握,南临是来结盟的,对于谢忱的担心,他并不放在心上。 “至于你说的他们有什么阴谋,不用担心,来了这都城,该担心的是他们。” 宁德帝早已不复当年的英明睿智,谨小慎微。 谢忱听见宁德帝口中提起谢煜,心中不快,果然父皇还是记挂老三。 “父皇英明,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宁德帝“哈哈”一笑,这才想起沈青羽。 第51章 留下来 挥手让谢忱下去,谢忱看了眼沈青羽,识趣的退下。 沈青羽仍旧沉默,只在谢忱经过时微微俯身,直到殿内只剩她和宁德帝时才起身。 “朕听闻你今日呈了折子,要辞行?” 沈青羽面不改色:“是,陛下,臣女的祖母已过了寿辰,如今是时候该回去了。” 宁德帝眼睛微眯,浑身气势喷涌而出:“哦?可朕怎么听闻昨日沈老夫人的寿辰过得甚是热闹。” 沈青羽心神一凛,果然,宁德帝一直盯着将军府,连沈府也有他的眼线。 “陛下圣明,臣女才回到都城,就有女子上门认亲,臣女的父亲可一直都在边城,而且臣女相信父亲的为人,定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但此女子带来的孩子又与父亲甚是相似,这才将人留了下来。” 宁德帝听见她的话,默不作声,脸上的神色也是耐人寻味。 “继续。” 沈青羽沉稳的回道:“所以臣女这才多方打听,府中管家王伯之前流连千金阁,与这女子有过一面之缘,后经回想,竟是千金阁的云姬,有了这条线索,这才打听出此人与臣女的二叔之间的瓜葛,这才解了疑惑。” “再怎么说,这云姬所出的孩子也是沈家的血脉,她虽有欺瞒之嫌,但沈家人丁不旺,如今又有一男丁,自是要认祖归宗,所以臣女趁着祖母寿辰将其送到沈府,也算了了祖母多年夙愿。” 沈青羽一通话说下来,有理有据,全无漏洞,既帮父亲洗脱了无召返都城的嫌疑,又说明了将军府能查清云姬的来历完全是机缘巧合,并未与任何势力勾结。 宁德帝沉默了好长时间,殿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在他的注视下,沈青羽仍旧泰然处之。 “哈哈哈,沈将军真是生的好女儿,真是虎父无犬女。” 宁德帝突然抚掌大笑,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沈青羽冷静以对:“陛下谬赞。” “刚刚你也听见了,南临国来访,这些年来,各国关系紧张,还从未有此先例,既然现下你也无事,不如留下来看看这盛事。” 宁德帝话风一转,虽是询问,但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沈青羽垂眸,答应了下来。 眼见此番事了,宁德帝便也不多留她,挥挥手便让她出去了。 沈青羽退出去,李公公早已等候多时,恭敬的将她送了出去,然后才转身回去。 “陛下。” 李公公轻声轻脚的走到宁德帝身旁,小心的奉上茶水。 宁德帝接过,喝了口茶水,压抑住喉间要咳嗽的欲望,“可有消息传来?” “并未。” 宁德帝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什么,殿内的氛围格外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沈青羽还未到宫门口,便遇见了早已等候多时的人。 谢忱一身皇子服,长身挺立,不知等了多长时间。 见沈青羽走过来,他上前拦住,“沈姑娘,又见面了。” 沈青羽见是他,一点也不意外:“见过七皇子殿下。” 谢忱见她神色平静,眸中并无意外之色,颇有些兴味:“沈姑娘早就猜到我的身份,还知道本殿下会在这里等你?” “殿下说笑了,你我今日初次见面,臣女怎会知道殿下为何会在此处?” 沈青羽从容淡定,仿佛真的没见过他。 谢忱轻笑出声,邪魅的脸上带着几分志趣盎然:“既然沈姑娘说我们是初次相识,那就是吧,本殿下听闻沈姑娘这就要走了,怎么,是都城的风景不好吗?还是有人让沈姑娘不开心了?” 沈青羽淡声道:“殿下言重了,都城风景秀丽,人也是单纯可爱,只是此番回来就是为祖母贺寿,眼下祖母寿辰已过,自然是没有必要留下来了。” “可我怎么听说,父皇有意让你留下来观访,沈姑娘这行恐怕是辞不成了。” 谢忱凑近她,语调婉转,声音里满是笑意。 沈青羽心一沉,这个消息她也才刚得知,当时殿内除了她和陛下,并无他人,谢忱是怎么知道的? 沈青羽这才抬眼正视他,谢忱还保持着俯身弯腰的姿势,凑的极近,脸上笑意一览无余,邪肆的脸上颇为张扬,并不在意透露这个消息有多惊人。 “殿下不怕我去禀报陛下吗?”窥伺帝踪是大罪,更何况是探听帝王的消息。 知道她的意思,谢忱仍旧不以为意:“本殿下相信沈姑娘不会的,沈姑娘人美心善,怎么会做这种陷我于险境的事。” 沈青羽退后一步,离他远点,“殿下说笑了,臣女家中还有事,就不陪殿下多聊了。” 说完,不等谢忱说话,她转身径直向宫门走去。 谢忱也不追,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真是有趣,这都城总算来了一个对他胃口的女人。 回到沈府,沈青羽让人去唤白鹭,白鹭还在收拾东西,王伯准备的也太多了,她在这挑了半天,还没有整理出有用的东西。 听闻小姐召唤,她放下手中事物,先去了皖香居。 “小姐,你怎么在这?不是要去书房整理东西吗?” 沈青羽站在院中,还未换下一身入宫行头:“白鹭,不要收拾了,咱们还要再留一段时间。” 白鹭皱眉:“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陛下召我入宫,让我留下来。” “陛下?他这是何意?” “南临来访,陛下让我留下来,等他们走了再说。” 白鹭觉得荒谬,她们辞行与南临有何干系。 个中缘由沈青羽也没有想明白,但陛下开了口,她也不能拒绝,眼下只能留下来,缓缓推之。 “陛下有口谕,我们就留下来,你去找青鸟他们,让他们都停下来,不要再收拾了。” 白鹭满腹疑问,但小姐这么说她也只好听从。 “是。” 等白鹭退下,沈青羽才叹了一口气,坐下来。 宁德帝此举何意她也看不明白,梦中她也从未预见南临使团来访的事,还有这摄政王,梦中南临有摄政王吗? 陷入对梦境的思考,沈青羽颇有些混乱,杏眸紧闭,脑中不停地在思索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第52章 暗网 “小姐。” 王伯的声音将沈青羽从冥想中拉出,她满头大汗,猛的睁开眼。 王伯吓了一跳,看她头发都汗湿的贴在额上,惊呼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青羽缓缓神,吐出一口气,说道:“没事,王伯,刚刚魇住了。” 她魔怔了,竟然想看梦境中是否有此事,明明早就告诫自己不要轻信梦境,却还是潜意识的相信梦境中的事。 被王伯打断,沈青羽松了一口气,若是任由自己回想,怕是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样很危险。 王伯见她脸色恢复正常,安了心:“小姐,听说你们不走了,还要再留些时日,可是真的?” 白鹭刚刚去寻青鸟,她正拽着王伯,不让他走,非要让他看着隐枳收拾东西。 她一找过去,王伯才算解脱,白鹭见他们都在,索性一起说了。 说完这个消息,三个人脸上神色各异,青鸟既高兴又担心,隐枳肃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王伯则是真高兴,当下就睁挣开青鸟的手,小跑着到了皖香居。 看着王伯急需确认的神色,沈青羽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是真的,刚刚陛下召我进宫,说南临使团来了,让我多留一些时日。” 王伯听见确切的消息,心瞬时放到肚子里,小姐进宫他是知道的,还以为是辞行,没想到竟会得到这么大惊喜。 这南临来得真是巧,他要去好好准备一番,小姐不走了,今日当庆祝。 王伯喜笑颜开的离开院子,沈青羽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随他去了。 既然不走了,那需要布置的东西就多了,她要好好想想。 傍晚,沈青羽还在书房看暗网线报,安排公事。 沈家没有根基,全靠沈磊用命打出来的将军,没有都城世家底蕴,加之家族不丰,也没有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 尤其是听闻沈磊只有一女,且顾念发妻,决定终身不娶妻妾后,宁德帝更是放心沈磊。 将其封为一品将军,并把边城和十几万大军交给他,用人不疑,而沈磊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对宁德帝自是十分忠心,是坚定的保皇派。 不过,沈磊也不是愚忠的人,宁德帝年轻时贤明睿智,又听得进谏言,虽以文治国,但对武官也没有丝毫偏颇。 所以登基不过几年,东陵便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君贤而臣忠,不过十几年,东陵便恢复了稳定,百姓安居乐业,边境也未有大乱,出现了百年难见的祥和之象。 不过,随着宁德帝年纪渐大,他越来越疑神疑鬼,东陵虽根基稳固,但迟迟未立太子,东宫无主,这对朝堂的稳固是大大不利的。 皇子们年纪越来越大,宁德帝不听文臣谏言,将已经成年的皇子全都赶出宫去,另立府门,却又不给封号。 这种种举措都让大臣们摸不着头脑,纷纷上书请立太子,但都被宁德帝压下不发。 众臣虽不敢步步紧逼,但私下里却心思不断,各自站队,其中以三皇子和七皇子势头最火。 中宫无子,也就没有所谓的立嫡之说,大皇子是个酒囊饭袋,虽占了长,但并没有人觉得他会是未来的太子。 那唯有立贤。 七皇子是贤妃所出,外家是永安侯,其外祖安国公当年可是一力推举宁德帝上位,有从龙之功,更别提永安侯众多姻亲,世家间牵扯甚多,都城的世家官员大多站队七皇子谢忱。 三皇子谢煜乃宫女所出,没有深厚的背景,但颇得宁德帝看重,谢煜为人温文尔雅,素有贤明,那些寒门官员自然是选择三皇子这样平易近人的皇子。 只有宁德帝一力选拔的武官不听任何一方的利诱,是坚定的保皇派。 镇北将军府独树一帜,既没有和都城联姻,也没有太多底蕴,还有兵权。 所以,无论哪一派都想拉拢镇北将军府。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宁德帝越发老迈,皇子众多,将来皇位之争定是一番腥风血雨。 自从沈青羽那年在沈府落水后,沈父虽未说什么,但却给她找了师傅,带她练武。 教她各种求生技能,包括凫水。 随着年龄渐长,梦境中种种的不安让她开始意识到将军府的位置很危险。 父亲让她学会了求生,但那些都是在意外情况下的自救本领,可若是皇权逼迫,无处可逃又该如何。 将军府不站队虽有好处,但也有弊端。 一旦宁德帝驾崩,新帝继位,难保不会拿将军府开刀,将军府并无根基,朝中也无人替他们沈家说话,消息闭塞,岂不危险?! 自从想明白这点后,沈青羽则开始发展沈家的消息渠道,不再一味的固守边城这个蛮荒之地,开始向都城发展。 这些年,沈家的消息暗网小有成效,沈青羽每日在书房处理的就是这些暗网消息。 若是得到了什么隐秘又要紧的消息,也好提前做准备。 这些自然是不能让宁德帝知晓的。 这一切沈父是知晓的,他很惊喜自己的女儿能有这般前卫的心思,居安思危,能谋善略。 在女儿提出要建立沈家的消息网时,他欣然同意,放手让她去做。 如今这条暗网也掌握在沈青羽一人手中,沈父从不插手,他唯一插手的地方就是在宁德帝将她召回都城后,他用了暗网的消息传递渠道,与她话家常。 这让沈青羽哭笑不得,寻常信件也只晚个两三日,父亲连这点时间都不愿等。 沈青羽给父亲写了封信,告知他陛下的打算,说自己可能暂时回不去,让他别担心。 殊不知,沈父收到消息时是怎样的焦躁,在营地里骂骂咧咧,一个劲的埋怨宁德帝老糊涂,吓得副将赶紧将附近的兵都赶走,生怕隔墙有耳。 沈青羽将信小心封紧,这封信她要大大方方的从将军府送出去。 “小姐,我进来了。” 白鹭在外面喊了一声,听见里面的回应,这才推门而入。 “什么事?” 白鹭踌躇不决,脸上欲言又止。 第53章 离开 “小姐,我想回边城了。” 白鹭还是说出口了。 沈青羽手中动作一顿,“还是因为月黛?” 白鹭:“小姐,我留下终究是个隐患,大小姐之前能不顾沈府的安危带她出来,如今自然也敢与我们鱼死网破,我不能赌。” 白鹭虽未去寿宴,但想来也知道徐若筠母子会给沈府带来怎样的风暴,沈府不宁,大小姐怎么会甘心,自然是要寻将军府的麻烦。 她在这府中一日,月黛以后再上门来,迟早会被发现,还是早些避开为好。 “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解决此事…” 沈青羽让她放心,但白鹭怎么能容忍自己再给她添麻烦。 她噗通一声跪下,语气哽咽:“小姐与我有再造之恩,我不能害了小姐。” 沈青羽起身扶起她:“事情不会发展到你想的那样,我心中有成算。” 白鹭按住她的手,一向稳重的脸上满是恳求:“小姐,有心算无心,大小姐心思深沉,定不会白白浪费月黛这步棋,我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边城是将军的地盘,她去了那里,不会有人发现什么,而在都城,随时有暴露的风险,大小姐既拿捏了月黛,又岂会轻易放过。 沈青羽强硬的要扶她起来,但白鹭死死跪在地上,不肯起,一定要她答应。 无奈,沈青羽只好点头:“好,我让你回去,你站起来。” 白鹭听见她答应了,立刻松了力道,如释重负,随她起来。 “你准备何时启程?” “明日。” 沈青羽皱眉,“这么急?” “事不宜迟,沈府安静了几日,但我觉得大小姐不是这么安分的人,定会上门寻衅滋事。” 沈青羽不屑的笑笑:“就她?难道我还能怕了她不成?” 白鹭坦言:“我知小姐并不在意她,但小姐,陛下留下你,定不是这么简单,若是有人时时盯着将军府,迟早有一天会发现我们两个是双生子。” “这个罪名说大不大,全看陛下如何决断,君心难测,我们不能赌。” 这才是白鹭执意要走的原因,陛下肯定也在盯着将军府,虽不知为何,但若是拿住把柄,可随时降罪将军府。 沈青羽对白鹭所言并不惊讶,这群人中,除了隐枳,只有白鹭的心思最细腻。 今日她虽未明说心中所想,但白鹭和隐枳定能察觉陛下此举太过反常,她刚刚也在让人查这件事。 看看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才让陛下对将军府起了疑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若再让陛下查出别的罪名,那假的也会成真的。 “好,那你明日就出发吧。” 想到这,沈青羽也不得不同意白鹭的请求。 “小姐,我走了你要多保重,出门务必带上青鸟,她虽贪玩了些,但保护小姐还是可以的。” 虽说是自己要走,但真到了这时候,她反而有些不舍,这么些年她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从未离开片刻,小姐被留在了都城,她如何能放心。 “安心,这里没有人能伤到我。” 沈青羽轻轻笑道。 白鹭点点头,既得了小姐首肯,她便回去了,东西今日收拾好她就未拿出来,明日一早就可以出门了。 沈青羽目送她离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她得赶快弄清楚陛下到底是何意。 清晨,朦胧的天色仍旧带着几分烟尘色,白鹭一早就起身走了,本想安静的离开,没想到府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白鹭姐姐,我就知道你要偷偷走,不告诉我们。” 青鸟噘着嘴,满脸不开心。 沈青羽也看着她,白鹭一脸无奈,“就是怕你们会相送,兴师动众,会惹人关注。” 沈青羽知她定会考虑这些,这才早早在这里等着:“白鹭,路上小心些,别急着赶路。” “对啊,白鹭姐姐,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毒药,路上若是有不长眼的拦你,你就毒死他们。” 青鸟心中不舍,但小姐在这里,她也舍不得小姐,只能让她一人独自离开,都怪那个沈青熙和月黛,逼得白鹭姐姐不得不走。 日后若是遇到她们,自己定要让她们好看。 青鸟恋恋不舍,连夜准备的许多毒药,有迷魂散,鹤顶红等,若是遇险也可抵挡一二。 白鹭看着这些瓶瓶罐罐,无奈的笑笑:“我是赶路,不是刺杀,用不着这些。” 青鸟不依,一定要她带上,白鹭拗不过她,只好收下了。 王伯和隐枳站在一旁许久,见青鸟还不松手,王伯出声道:“好了,青鸟,你还不放开白鹭,耽误时间。” 青鸟本就不开心,还被王伯数落,更是不想撒手。 王伯只好上前,将手中包袱递过去:“这里有王伯给你准备的干粮和银子,路上也别苦了自己。” 说着,王伯眼眶微红,年纪大了,越看不得分离,白鹭从小跟在小姐身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突然要走,他也很不舍。 白鹭接过包裹,沉甸甸的,心中温热的感觉涌上来,王伯一直像个父亲一样,守着将军府,做他们的避风港湾,她也很不舍。 王伯见东西送出去了,也不多留,生怕等会更舍不得。 隐枳沉默寡言,没有他们那么多愁善感,离别只是短暂的,他们很快就会在边城团聚。 “这是一些日常的伤药和风寒药,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白鹭伸手接过,“多谢。” 隐枳也没有多说什么,东西送出去也便罢了,退到一旁,青鸟顺势又挽住白鹭的胳膊。 沈青羽见大家都说完了,看看黏着白鹭的青鸟,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放开白鹭吧。” 青鸟抓着她的衣袖,舍不得。 白鹭见此,拉着她:“青鸟,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小姐身边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寸步不离,绝不能让有心之人靠近小姐!” 青鸟郑重的点点头,她都记下了,有她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姐。 “我走了,别伤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安慰好青鸟,白鹭跨上马,趁着天未大亮,人烟稀少,离开了将军府。 第54章 宫宴前夕 “王爷,东陵七皇子求见。” 若风推开书房的门,对里面正在描摹的男人说道。 男人身姿挺拔,手持毛笔,端详着刚刚写出来的笔墨,眼中墨色深沉。 片刻,他放下笔,任由这还未晾干的字迹现于人前。 若风抬头一看,一个“谋”字正铺开在眼前,笔锋如利刃,入木三分,他不由得收紧心神。 “走。”低沉喑哑的声音传来,若风俯首一应。 谢忱悠闲自在的靠坐着,厅内侍卫林立,全都是南临的人。 他没有丝毫的异样,仿佛自己才是他们的主子。 陆弈穆缓步走进厅内,若风紧随其后。 谢忱见他来了,起身见礼:“见过摄政王。” 陆弈穆坐下后,举目看向他,深邃的眼眸里无一丝波动。 “不知七皇子前来,所为何事?” 谢忱嘴角上扬,温和的说道:“父皇命我全程陪候摄政王此次东陵之行,不知摄政王对这住所可还满意?” 东陵并无接待使臣的固定住所,这里是他名下的一处宅院,在接到南临来访的消息后,他对这次接待南临的任务志在必得,一早就让人准备了,果不其然,父皇将这次的任务交给了他。 “劳七皇子挂心,我们并无异议。”若风接话道。 谢忱见陆弈穆不开口,眉心拧紧,也不再说废话,“父皇国事繁忙,这几日就由本殿随候,若摄政王有任何需求,都可差人告知,本殿一定办到。” 说到这里,陆弈穆仍旧没给任何反应,谢忱眼色一暗,仍旧温文尔雅:“那就不打扰摄政王了,过几日宫中设宴,父皇也会为摄政王接风,到时还望赏光。” 谢忱姿态压低,陆弈穆这才正视他:“好。” 声音低沉浑厚,谢忱感受着他目光中的巡视,面上仍旧温和。 看着谢忱的背影,若风只觉违和,陆弈穆浑身气质如凝,玄衣衬得更显深沉。 谢忱带着手下人离开这里,季苻忿忿不平:“这南临摄政王未免太过狂妄,竟只让一个随从敷衍殿下,实在可恨!” 谢忱脸上也不复温和的神色,眼中俱是阴霾:“府中的人如何说?” 季苻垂首:“南临摄政王入住后,就将厨房,主卧和书房的下人换上了自己的人手,我们的人只能做做院中的洒扫,根本无法靠近。” 谢忱心中了然,这南临的摄政王想来也不会如此大意。 “可有其他人求见摄政王?” “没有看到其他人登门。” 谢忱并未因此掉以轻心,认真嘱咐:“安排人在府外盯着,看我那几个兄弟是不是坐不住要上门了,记住,不要离得太近。” 南临摄政王的威名他早有所闻,他不会像他父皇一样轻视他。 季苻小心应是。 镇北将军府,自从白鹭走后,这府中仿佛安静了许多,青鸟也文静了不少,每日除了研究药理,就是陪在沈青羽身旁,认真践行对白鹭的诺言,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家小姐。 好在沈青羽闲来无事,一直在府中待着,青鸟愿意跟着就随她。 这日,沈青羽平静的养老生活被打破了,王伯匆匆赶来,带着皇宫的宴帖。 “小姐,宫里送来了这个,邀你进宫参宴。” 沈青羽神色从容的接过,等了许久,终是有了进展。 南临摄政王也来了几天了,进城那日正是白鹭离去之日,将军府也因此沉寂了一天。 错过了摄政王进城的光景,此后几日,南临人闭门不出,并无其他动作,沈青羽也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并不关心南临事宜。 这几日倒是有人想闯入,沈青熙带着包裹严实的月黛上门,又想故技重施,让月黛装作白鹭,带着她进府。 没想到,将军府的门卫早就被王伯换成了暗网的人,他们早就知道白鹭离开了,而且他们与白鹭相识甚久,怎会辨认不出。 所以,两人在门口就被拦下了,沈青熙恼羞成怒,在门口就闹了起来,还是青鸟上去制止了她。 “大小姐,这里不是你的沈府,若是再闹下去,我们小姐可不会手下留情。” 这话让沈青熙想起瑞王府的一幕,不由得胆颤,嚣张的气势收了几分,但想起家中的闹剧,还是忍不住心中恼火。 沈青羽这个贱人,竟然将沈予安母子带到家中,这几日,爹和娘在家中争吵不断,祖母作壁上观,那个沈予安更是跋扈,一个小小的外室之子竟然敢在府中作威作福。 弟弟沈立仁看不惯,要去教训他,没想到那个徐若筠,竟然装柔弱,哭着跑到爹面前寻死觅活,说沈家容不下他们母子。 面对弱如扶风,哭的梨花带雨的美娇娘,再看看面色狰狞,怒发冲冠的发妻,沈焱的心自然是偏的。 沈青熙想起这些日子,一地鸡毛,再看沈青羽在寿宴上丢下这么大的烂摊子,却能安心的缩在将军府过她的逍遥日子。 “让沈青羽出来,她做的好事,留下这么一摊子就走了,想得美!” 沈青熙满目怒色,愤怒压过理智,已经让她忘却恐惧。 青鸟不屑的看着她:“我们小姐可没空搭理你,如果不是有人心怀不轨,让那对母子上门认亲,小姐才不会管这些闲事。” 沈青熙被她这一眼看的心头火起,上前就要给青鸟一耳光,“放肆!” 青鸟瞥见她扬起的手,轻松接过,将其甩到一旁,“大小姐,重申一遍,这里是将军府,不是沈府,还请您不要在这里耍大小姐威风。” 言语恭敬,但语气却与之相反,沈青熙眼中闪过戾气,“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带着月黛去招摇过市吗?!” “呵,大小姐想如何做,我们管不着,尽管去做,不用通知我们。” 说完,不等沈青熙回话,就将她关在门外,留她一人在无能狂怒。 而月黛始终沉默寡言,像木头一样,青鸟本想出出气,但看着那张脸,又下不了手了,只能将气撒在沈青熙一人身上,看着她气的跳脚,才稍微平复点离别的伤感。 此后几日,沈青熙倒是没上门找不痛快,青鸟也觉无聊,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新乐子,她看着小姐手中的宴帖,迫不及待的想跟着一起去看看。 第55章 宫宴前夕2 “小姐,我也想去看看,带上我吧。” 青鸟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看向她。 沈青羽笑出声:“小姐我肯定会带着你,要不然谁来保护我。” 青鸟惊喜的叫出声,除了瑞王府那次,她还没有见过这么盛大的宴会,等她回了边城,定要和白鹭姐姐她们好好叙说一番。 王伯见小姐有意参加,笑说:“那小姐,我先去准备入宫的行头,可不能失仪。” 不等沈青羽说话,王伯就出了院子,脚下速度明显与他胖胖的身材不符。 青鸟看的叹为观止,“小姐,这下我信了王伯年少时定然是个江湖游侠了。” 沈青羽显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微微一笑,“罢了,随王伯去吧,你也去准备准备,咱们明日赴宴。” 青鸟轻快的“哎”了一声。 随后蹦蹦跳跳的离开了院子。 陆弈穆那边也收到了皇宫的宴帖,称要为迎接他们办个宴会。 书房里,若风将帖子呈上,嵇白嗤笑:“这东陵的皇帝好大的架子,竟全然将我们南临当做附属国来看,王爷来了几天,就只让一个区区皇子接见,那谢霆霁老儿一句国事繁忙就打发了我们。” 谢霆霁,也就是宁德帝,嵇白这么直呼东陵皇帝大名,书房中谁都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对。 陆弈穆自是没有将其放在眼里,而若风也是对其不满许久,区区东陵,竟也敢怠慢他们王爷。 “王爷,东陵上来就端了好大的架子,此次宴会定是没安好心。” 若风蹙眉道,这个帖子只让一个宫人送来,说是邀请,实则通知,如此行事,宁德帝的态度可见一斑。 陆弈穆睁开眼,浑身寒气逼人,眼神凌厉,睥睨万物,又好像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吩咐下去,明日赴宴。” 冰冷的声音响彻书房,嵇白,若风对视一眼,收起不满,恭敬的应了声是。 退出书房后,嵇白拉住若风:“王爷还真的要参宴?这东陵欺人太甚,如此轻易去了,岂不是更助长那皇帝老儿的气焰!” 嵇白越想越气愤,声音不自觉的加大,若风眉心一跳,这个莽夫,也不看看这是何地。 忙将其拉到外院,若风呵斥:“王爷自有定论,你在这嚷嚷什么?还当这是南临王府吗?” “这有什么,东陵怎么了,若是王爷想要,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嵇白不以为然,在他心里,王爷当为天下第一人,区区东陵,何在话下。 他就是对宁德帝敷衍的态度不满,在南临,谁敢这么对王爷,怕不是嫌命太长。 若风不想和他说这么多,揉了揉脑门:“我不和你这个白痴说那么多,你去调人,今晚随你我一起赴宴,暗中保护。” 嵇白还想反驳,若风已经走远了,他气得追上去,你追我赶,院子里的下人待人走远了才敢抬头。 他们对南临摄政王的名头早有耳闻,七皇子将他们安排在这里,就是想探听消息,无奈这群南临人太过谨慎,一来就将他们赶到外院洒扫,连南临人都见不到几个,更别提探听消息。 刚刚听他们说什么赴宴,距离太远,他们也没听到什么,这要怎么向上禀报。 第二日,七皇子的别院,若风早早便等候在门口,嵇白吊儿郎当的慢悠悠的晃过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若风见不惯他这样,从到了东陵都城开始,嵇白就时常不见踪影,再想想他之前说的话,不难猜出他去了哪里。 “你昨日又去了哪里?今日王爷要进宫,你给我提高警惕,若是耽误了事,我定让你去寂幽楼坐坐。” 听着若风的警告,嵇白激灵了一下,立马换了神色:“知道了,若风大人,小人今日定跟紧王爷,谁也别想靠近王爷分毫。” 嵇白讨好的笑笑,他可不想去寂幽楼,那里简直是噩梦。 若风见他听进去了,这才放过他,专心在门口等候。 房门拉开,陆弈穆身着龙纹玄衣,墨发金冠,面容俊美而冷酷。 “参见王爷。” 两人敛起表情,恭敬的请安。 “起。” 陆弈穆率先出门,若风,嵇白紧随其后,看着王爷的背影,嵇白慢慢落后几步,拉着若风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王爷今日有些不同?” 若风被他拉住,已是落后了几步,听他这样问,不耐烦的回道:“有什么不同,别拉着我,王爷都要走远了。” 没好气的甩开他,若风赶紧跟上去,不再搭理这个莽夫。 嵇白不以为意,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不对,王爷今日定是有些不一样,他再观察观察。 一行人出了别院,驾马离去。 镇北将军府,沈青羽无奈的看着绿竹,走了白鹭,绿竹又来了。 绿意在一旁好笑的看着小姐那无奈的表情,白鹭走前特意去找了绿竹,她之前就发现了,绿竹的簪发手艺不错,她要走了,青鸟是个不顶用的,只知道摆弄她的草药,哪会这些。 所以临走前,她特意去做了绿竹,将小姐的喜好交代一下,顺便告知她如何能在沈青羽接受的范围内完成王伯的要求。 绿竹听的格外认真,自上次她得罪了徐若筠母子后,小姐不仅派人安抚她,还特意让她避开了那对母子,若不然,以徐若筠的性情,定不会放过她。 绿竹明白小姐的好意,内心感激,眼下终于有了报答的机会,自然是用上十八般武艺,力求让小姐惊艳出场。 沈青羽见她手上的鎏金蝴蝶步摇,无奈的制止她,“绿竹,这样就好了,不要太过张扬,今日是宫宴。” 绿竹见小姐都开口了,只好放下跃跃欲试的手,再看看小姐全身,又从托盘中取出一块紫玉做的如意佩挂在她腰间,如此这般,才勉强收回视线。 青鸟穿着向绿意借来的衣裳,早已等候多时,她虽有侍女之名,但沈青羽和王伯并没有把她当侍女,她没有侍女的衣服。 绿意与她身形相仿,这才借了来穿。 她手笨,连发髻都是绿意帮忙挽的,如今只能在一旁看着,见自家小姐焕然一新,眼睛亮闪闪的,满眼倾慕。 沈青羽见她新奇的样子,笑了笑:“今日不好太打眼,你就作为将军府侍女跟我一起进宫。” “好的,小姐,你放心,我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居心叵测的人靠近。”青鸟郑重的说道。 “知道了,你保护好自己才是。” 第56章 宫宴前夕3 宫人将沈青羽引入太和殿落座,此时官员亲眷已基本落座,唯有几位皇子的位置上还空着。 殿内女眷们窃窃私语,对于这个一来就独坐主位的少女很是好奇。 柔敏郡主本不想来参加这样无聊的宫宴,但瑞王妃下了命令,此次必须跟她一起进宫,无奈,她只好随母亲进宫,先是去拜见了皇后,然后才来了太和殿。 太和殿内,瑞王妃与丞相夫人笑意盈盈的闲谈,阮瑶瑾端庄的坐在一旁,柔敏郡主见她不说话,便拧着性子,也不搭理她。 但她又坐不住,周雪棠的位子太远,她没了说话的人,只能无聊的摆弄手指。 见沈青羽被宫人带到这边,眼睛一亮,“青羽姐姐,这里原来是你的位子啊!” 顾不得礼数,她起身就坐到沈青羽身侧,阮瑶瑾余光瞟过,见她起身,身形一顿,但看见是沈青羽,又稳住了。 瑞王妃见她如此冒昧,脸色沉了下去:“月儿,不得无礼!” 柔敏郡主撒娇道:“母妃,我与青羽姐姐一见如故,就让我在这坐一会吧,好嘛,母妃?” 瑞王妃被她软糯糯的声音甜到,也不好再训斥她:“打扰了沈姑娘,月儿很崇拜镇北将军,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沈青羽颔首微笑:“王妃客气了,我与郡主确实是一见如故,我也很喜欢郡主。” 瑞王妃听见她这么说,眉眼瞬间漾开笑容,不再逼迫柔敏郡主回来。 柔敏郡主见状,高兴的抱住沈青羽的手腕,开口道:“姐姐怎么也来了,早知如此,我就约姐姐一道过来。” 沈青羽感受着手上绵软的触感,心中软了几分:“郡主勿见怪,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不知道其中的规矩,怕失了礼数,这才不敢贸然透露此事。” 此话一出,柔敏郡主瞬间了然。 她虽居于王府,也未参加沈府的寿宴,可也有听闻,这沈府早在沈青羽未回到都城时就将陛下召她回来贺寿一事广而告之,以显皇恩浩荡,为沈家长脸。 陛下虽召人回都城,但并未下旨厚赏,想也知道,陛下可不会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对沈家另眼相待。 可笑的是,那些与沈家来往的商户竟当了真,更荒诞的是,有些官员也送上了贺礼,幸好他们自持身份,没有亲自到场,要不然,又是都城的一大笑料。 沈青羽自然是知晓自家二叔的所作所为,这几日,她无事,便让人查了她的好二叔还做了哪些事。 不成想,竟查到沈焱这些年竟拿着将军府做筏子,拉拢了好些生意。 有富商,有官员,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对沈家大行便宜之事。 这种种因都冠上了将军府的名号,沈家却得了累累硕果。 想起刚查到这些消息时,沈青羽愠怒的心情,父亲这些年在外打仗,才得了这将军府,而沈家却踩着父亲荣华富贵,不用想,这定然是她那好祖母的主意。 这些年,祖母安居沈府,不来将军府,她知道都城的文臣御史会怎样弹劾父亲,却仍旧我行我素。 镇北将军不仅仅只是个名号,还有兵权,而父亲的忠心陛下知晓,又怎会为了这个治他的罪,所以那些弹劾的折子都被压了下来。 随着镇北军的名号越来越响,将军府的地位越来越高,没有文臣再敢拿着这些说事,开始想着怎么讨好将军府。 祖母的心思她也知道,就是想借文臣之手逼父亲就范,没想到这些在皇权的偏心,自身的实力下并不是事。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祖母拉不下脸,父亲也不可能同意她的提议,这些年,分居两地,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这些都是她之前的想法,现在,沈青羽觉得,沈府真是好大的脸! 柔敏郡主对沈府也没有好印象,上次沈青熙那一番操作,她当时懵懂,事后周雪棠跟她掰开了解释一通,她这才明白沈青熙没安好心,句句都是算计。 “青羽姐姐,别担心,宫宴无人敢造次,也没有人敢大肆宣扬。” 柔敏郡主信誓旦旦,沈青羽看她这样只觉天真可爱,附和的说道:“嗯,多谢郡主宽慰。” 两人相视一笑,柔敏郡主不想谈这些让她不开心的事,便拉着她饶有兴致的说起今日的主题:“听闻这南临摄政王身高八尺,膘肥体壮,貌似修罗,把持着南临的小皇帝,是南临真正的皇帝,青羽姐姐,你可见过这位摄政王?” 沈青羽听着她的形容,噗嗤一声笑出来:“郡主,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郡主看着满殿的贵女,悄悄道:“是馨儿说的,还叮嘱我不要和别人说。” 沈青羽失笑,这个馨儿她也知道,是那日一同参加瑞王府迎春宴上的伴读,长得玉雪可爱,年龄尚小,父亲是礼部尚书,此次接待与七皇子一道。 “郡主,我没有见过这位摄政王,但想来馨儿的消息也不全是真,至少我所听闻的南临摄政王可不是这样。” “啊~,那姐姐快给我说说,这摄政王是个怎样的人。” 柔敏郡主听闻消息有误,很是好奇,磨着沈青羽给她描述一下她所听闻的消息。 沈青羽耐不住这样的撒娇痴缠,柔敏郡主的性子和青鸟很像,但青鸟虽娇憨,有白鹭管着,她也不敢这样放肆。 柔敏郡主身份尊贵,还没有几个人能让她这样,更别说管教,沈青羽自是招架不住。 青鸟在一旁看的很是眼热,她还没这样抱过她家小姐,但眼下场合不对,柔敏郡主并无恶意,她一个侍女,只能干看着。 别说青鸟眼热,殿内其他人也是一样,只不过眼红的对象不是柔敏郡主,而是沈青羽。 她们想亲近柔敏郡主而不得其法,不知这边城来的将军府小姐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郡主这般看重她。 贵女们都快搅碎了手中的帕子,但也无人敢打扰这边的欢声笑语,她们知道轻重。 奈何有人就是这么没有眼色,上赶着找不痛快。 “听闻沈小姐要回边城了,没想到在这还能看到你,真是惊喜啊。” 第57章 张雨柔的挑衅 沈青羽还在和柔敏郡主笑谈着边城趣事,南临摄政王不是她能随意谈论的对象,她便想着转移郡主的注意力。 没想到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殿内此时因为这句问候安静了许多,女眷们都抬头看过来。 官员男客在太和殿的另一边,与这里相距不远,但那边觥筹交错,女眷们的声音传不过去。 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沈青羽将视线转向开口的少女,眉梢挑动,还是个熟人。 柔敏郡主正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有人打断了她,本就有些不高兴了,就看是冲着沈青羽来的,顿时肃起脸。 刚刚她还说不会有人造次,现在就打她的脸。 沈青羽见她要起身呵斥,忙将其按下,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然后才抬头看向张雨柔:“不知这位小姐从何处听来的消息,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走了,你的消息竟是比我还灵通。” 众人听她这么说,瞬间将好奇的目光聚向张雨柔,没办法,这宫宴太无聊了,她们不好参与,还不能看热闹吗? 瑞王妃和阮夫人也停下来,看着她,早在柔敏郡主想要开口的时候她就停了下来,自己的女儿想为朋友出头,她也不阻拦,左右有她在,不会出什么事。 同时,瑞王妃也想借此锻炼一下柔敏郡主,省的她总是被忽悠。 没想到这个沈青羽竟然将月儿按了下来,自己站出来,瑞王妃眼中划过一丝兴味,看来月儿这次眼光不错。 张雨柔见她成了全场焦点,也不怯场,反而有丝得意。 “沈小姐知道的,我与沈小姐的姐姐是同窗好友,这才知晓,没想到沈小姐与沈家说了要走,今日却能在此相见。” 沈青羽见她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洋洋得意,斜睨了她一眼,“哦,张小姐,我想起来了,不过张小姐,我们貌似并不相熟,我的去留与你何干?” 轻柔的疑问,好奇的样子让张雨柔面色一僵,殿内霎时响起轻轻低语,伴随着三两声笑语。 太和殿空旷,这里又太过安静,张雨柔自然是听见了,她心中恼怒,这沈青羽太不识抬举,自己主动开口交好,她竟然如此驳她的面子。 她咬紧牙关开口:“沈小姐说笑了,我与青熙是好友,听闻沈老夫人的寿辰刚过,沈小姐就要离开,青熙还与我说沈老夫人很是伤怀,难享天伦之乐,沈小姐既还在都城,何不多去看看沈老夫人,让她宽心?” 张雨柔此话一出,沈青羽就沉下了脸,柔敏郡主担忧的看看她,沈家的作为她是知道的,心中不喜沈家人,自然对这个不知何故,即使自己的大儿子被弹劾也一定要居住在沈府的老夫人也没有好印象。 而且沈老夫人若是个疼惜子孙的好祖母,青羽姐姐定不会这般。 柔敏郡主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喜欢沈青羽,知道她定不是不孝不义之人。 身侧,沈青羽这才正眼看她,说道:“张小姐是沈家的管家吗?” 张雨柔愣住,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不防其他人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掩唇笑出声。 不消片刻,张雨柔就从别人的反应中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暗指她管的太多。 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但脸皮厚的人就是心态好,随后就恢复了正常神色。 “沈小姐何必说的这么难听,我只是青熙的好友,尚且感怀沈老夫人的舐犊之心,沈小姐身为晚辈,难道就不关心吗?” 沈青羽嘲讽的看着她:“张小姐此番是否真的关心还未可知,我沈家的事就不劳张小姐费心了,听闻张小姐已经及笄了,若是自家的事真的太少,非要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不如早日相看相看,也能合了你这操心的意。” 此话不可谓不毒,都城女眷说话难免暗里藏刀,今日吵闹,明日也会装作没事人一样,话里总会留有三分余地。 沈青羽不喜这般,更不喜张雨柔这样阴阳怪气,借题发挥的样子,沈家内部再怎么不堪,也轮不到她说事。 张雨柔的脸这下是彻底挂不住了,她没想到沈青羽在这样的场合也不顾忌,说话这般直来直往。 她感受着周围人投来的戏谑的目光,羞愤欲死,又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用起以往的套路,掩面哭泣。 “沈小姐一定要这般咄咄逼人吗?雨柔只是好意,沈小姐若是不想听,那我不提就是,何必这般!” 一时,殿内回荡着张雨柔的啜泣声,众人面面相觑,更不敢在此时搭话。 张雨柔此番是跟着张夫人一起来的,只不过刚刚宫人不慎弄湿了裙摆,她只好在宫宴还未开始前随宫人去换了备用衣裙。 没成想,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趴在桌子上哭泣。 张夫人快步走到位子旁,担心的问道:“柔儿,怎么哭了?” “娘,我……”张雨柔见张夫人回来,像看到救星,抬起头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话,只一个劲的哭。 张夫人着急,边安慰边看向周围的人,想从她们那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全程围观的女眷们自是知道事情原委,但这件事确实不怪人家沈家小姐,所谓先撩者贱,这张家小姐无缘无故的非要去招惹人家,也不怪人家说话难听。 这件事她们只是旁观者,不好插嘴,要不然就有偏帮的嫌疑。 户部侍郎虽是正三品,但户部为六部之首,这户部侍郎自然不可得罪。 镇北将军府自然更不能得罪,人家可是掌握着实实在在的兵权,她们只能作壁上观。 见她们都避开自己的视线,张夫人没了头绪,方才千慧跟着自己去换衣裳,这里没人看着,连问的人都没有。 沈青羽见张雨柔口齿不清,但眼睛时不时的飘向这边,端的一副不敢说的模样。 索性大方开口:“夫人,还是我来跟您说说刚刚发生的事吧。” 张夫人循声看去,只见上座一位青衣貌美的少女,颜色昳丽,仪态端庄,她只觉对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但看身旁的柔敏郡主,她才想起之前瑞王府的宴会曾见过,似是镇北将军的嫡女。 第58章 张夫人的想法 “你是?” 沈青羽柔美的脸上端出一副疏离的笑:“家父镇北将军沈磊,刚刚我和郡主在这里闲聊,贵府小姐突然插话询问我沈府的家事,这才言语不和,闹得张小姐心里不痛快。” 张夫人听闻此事,眉心紧蹙,蓦然看向张雨柔,只见她眼神躲闪,就知此事为真。 未出阁的女儿家,管起别人家的事,这传出去对柔儿的名声不益。 张夫人脑筋一转,就想到了对策:“抱歉,沈小姐,想是柔儿与贵府大小姐关系甚好,这才忘了规矩,她也是一片好心,还望沈小姐莫怪。” 说完,看向张雨柔,眼神示意她过来:“柔儿,快给沈小姐道歉。” 张雨柔本以为母亲是为自己撑腰来的,没想到竟然让她给这个沈青羽道歉。 “娘,她……” 张夫人疾言厉色:“闭嘴,还不过来。”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都在看着她们。 张雨柔这下才是真的哭了,母亲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呵斥她。 但她不敢违逆张夫人,只好慢吞吞的站起来,福身行礼,“对不住,沈小姐,是雨柔莽撞,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雨柔计较。” 字字清晰,带着不甘,张雨柔心中愤恨,沈青羽,这屈辱她记下了。 张夫人见她道了歉,脸色才转好,看向沈青羽:“沈小姐,柔儿已诚心道歉,还望你不要再和她计较了。” 沈青羽看她这般作态,也起身回礼:“夫人言重,小女本也不会放在心上,张小姐尚且年幼,还望夫人莫要苛责她了。” 这番话一出,张夫人脸色微沉,但转瞬就露出笑脸:“多谢沈小姐。” 至此,两方作罢,殿内才算安静下来。 沈青羽面色尚可,但张夫人那边就不太好了。 柔敏郡主见张夫人如此明辨是非,拉着沈青羽道:“张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怎么会教出张雨柔这般的女儿?” 沈青羽拿起杯子的手一顿,瞧过去:“深明大义?” “对啊,你看张夫人听你说完就压着张雨柔道歉,并不推诿,这还不深明大义吗?” 沈青羽抿唇轻笑,摇头不语。 再观旁边瑞王妃和阮夫人,也是一样的摇头失笑。 唯有柔敏郡主和青鸟一头雾水。 柔敏郡主不解,习惯性的看向阮瑶瑾,没想到她低头品茶,好像根本没注意发生了何事。 见此,柔敏郡主就收回了视线,继续贴着沈青羽。 “青羽姐姐,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快跟我说说嘛。” 沈青羽放下手中的碧玉茶盏,这才解释道:“你也说了,这张夫人只听了我的一面之词,就压着张雨柔道歉,将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她是深明大义,那我呢?” 柔敏郡主这才恍然大悟,对啊,连她这个站在青羽姐姐一边的人都觉得张夫人深明大义,张雨柔知错能改,那其他人会怎么想青羽姐姐。 “其他人定会觉得是我咄咄逼人,逼得张雨柔当众向我认错。” 沈青羽拍了拍柔敏郡主的手,让她看向四周,果不其然,她就看到周围女眷的表情不如之前那般和善,甚至一些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喜。 反观张雨柔那边,她梨花带雨,泫然欲泣,清秀的脸上俱是委屈,好像刚刚出言得罪人的不是她一样。 旁边还有两三个心软的夫人小姐围着安慰她和张夫人,端的一副委屈模样。 柔敏郡主气红了脸:“她们这是作甚?” “当然是要物尽其用,既然当众道了歉,这个脸已经丢了,就不能白丢。” 没错,这正是张夫人的想法,甫一回到殿内,看到张雨柔在哭,她确实慌怒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看出了端倪,柔儿若是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为何殿内无一人帮她说话。 想到此处,她心一沉,为了防止得罪了贵人,她只能装作不知,试探的问了几句,果不其然,柔儿只知哭泣,并不答话,她就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看向四周,周围人都避着她的目光,要么这个人她们得罪不起,要么就是不想掺和。 张夫人心中暗忖,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片刻后,镇北将军嫡女开口后,她就更加肯定了。 那一瞬间,张夫人心中不只是愤怒,还有怒其不争,尤其是看到柔敏郡主与沈青羽坐在一起后。 脑中闪过很多可能,最终她还是选择压着柔儿道歉,无论是因为什么起了争执,柔儿都必须先低头认错。 听完沈青羽的描述,张夫人只觉自己的女儿简直犹如草包。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沈家人都管不了沈青羽的去留,她还要在这里仗义执言。 可再怎么蠢也是自己的女儿,她不能让她在这里丢了脸面,只好拉着她先认错。 姿态放低,让其他官员女眷看到她的诚意,同时也让这镇北将军的女儿不得不原谅。 一切都按张夫人想象中发展,除了最后那句尚且年幼。 要知道,这张家小姐可是及笄了,也是能定亲的人了,一句年幼将张夫人粉饰太平的表象打碎,她还不能撕破脸,只能强颜欢笑,继续坐在这里。 好在官眷们不是人人都能想到这些,还是有人看不惯沈青羽这初出茅庐的将军府小姐,怜惜接二连三丢脸的张雨柔,张夫人这出也算有所得。 瑞王妃在一旁听着沈青羽剖析这一切,自己的傻闺女听的目瞪口呆,不由得一笑。 从前她只道女儿还小,天真烂漫,不忍让她看太多这些阴暗心思,破坏她纯真的世界。 直到许梦芸的出现,这个女孩她一开始就觉得观感不太好,虽长得端庄秀丽,但眼中算计太过明显,她不喜,但看月儿喜欢,便也不再干涉,再不济,有瑾儿看着,出不了岔子。 不成想,一段日子没见,这许家小姐在月儿的身边扎了根,瑾儿却不见了踪影。 许梦芸像极了四公主的性子,俨然一副公主做派,倒把月儿衬得像个跟班。 瑞王妃看在眼里,心中自是不满许久,但月儿也不知着了什么道,硬是与那许梦芸交好,她也只好随她去,盼望她吃了亏能长个心眼。 没等到她吃大亏,自己醒悟,倒等来了沈将军的女儿,看着她教月儿那个傻丫头明谋算,瑞王妃心中甚是满意。 第59章 初见 柔敏郡主此刻只觉张夫人和善的面孔笑里藏刀,再看看周围人的面容,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沈青羽看她大受打击的模样,就知她心中在想什么,不忍这么单纯善良的郡主变得敏感多疑,便宽慰她:“郡主也莫要觉得张夫人用心险恶,她也是为了张雨柔着想,父母爱子自然要为其计较。” “郡主你看。”沈青羽示意她看向殿内的女眷,柔敏郡主茫然的看过去,不知道有什么稀奇的。 “这殿内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亲眷,宫人无数,今日张雨柔的所为若是没有妥善解决,不仅宫中贵人会知晓,门风严谨的世家也不会与张家结亲,这些都是后患。” 柔敏郡主似懂非懂,她是郡主,有皇后的爱护,这些都不是她会遇到的问题。 沈青羽:“张夫人今日不低这个头,明日都城暗地里就会传开,张雨柔的亲事就会受影响。” 她掰碎了讲,柔敏郡主这才明白,“那如今她如愿了,姐姐怎么办?明明是她先挑衅你的!” 柔敏郡主忿忿不平,沈青羽意味不明道:“郡主不必担心,我不是说了吗,张小姐尚且年幼,我不计较她口不择言。” 柔敏郡主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沈青羽不再言明,她看向瑞王妃,阮夫人正拉着瑞王妃闲聊,根本不搭理她。 唯独阮瑶瑾还在悠闲自在的坐着,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了,这次,她一定要等瑾娘先低头。 沈青羽浅笑着看着她表情变化,余光飘向阮瑶瑾,她也正看向这边,两人视线交叠,阮瑶瑾端起手中茶盏,遥敬一杯。 沈青羽笑着回应,等柔敏郡主看过来的时候,两人各自喝着手中茶,她茫然的摸了摸脑袋,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宫人林立,殿内熙熙攘攘,突然,太和殿的另一边传来细锐的传唤声。 “陛下驾到。”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众人起身下跪行礼,“参见陛下。” “平身。” 宁德帝威严的声音在这空旷又安静的殿内响起。 众人起身,不一会儿,久病的皇后也随后出现了,众人又是一番跪拜。 皇后久病,深居内宫,没想到此次竟然出现在宫宴上,看来陛下对南临来使分外重视。 宁德帝看着脸色苍白,柔弱无力的皇后,“既然病着,就不必强撑着过来,让华夫人来也是一样。” 皇后闷咳了两声,然后道:“劳陛下费心,臣妾许久不曾出来,这次柔敏那孩子也来了,臣妾就想着出来吹吹风。” 宫人围着皇后,将她身上的披风取下,露出里面单薄的凤袍,宁德帝沉着脸,不再言语。 皇后坐于下首,端庄娴雅,纤弱的身子时不时的轻咳两声,看到几位皇子的位置上还没有人,便命令宫人去寻:“去看看皇子们到哪了。” 不等皇子们先到,门外传来宫人的传讯声:“南临摄政王到!” 殿内空气霎时一静,官员女眷俱是颔首相迎,宁德帝稳稳居于宝座,居高临下的看着来人越来越近。 陆弈穆踏着石板,走在正中,脚步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突出。 嵇白,若风跟随其后。 宁德帝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冷峻矜贵的男子,触及他的眉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本是端坐的姿态有刹那的晃动。 若风上前行礼:“参见东陵皇,这是我王特意备下的薄礼,还望笑纳。” 宫人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红布将托盘盖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宁德帝饶有兴致的瞧过去,看了眼李德福,李公公会意,上前接过,将红布揭开,托盘上是一颗硕大的莹白宝石,宝石通体圆润,色泽均匀,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这是南临沧海的夜明珠,入夜如明月般闪耀,置于殿内,可使夜如白昼。” 众臣抬头望去,夜明珠?他们从未听过此物。 宁德帝看着眼前并未有何奇特的夜明珠,来了兴趣,伸手将其握于眼前:“哦,夜明珠?朕倒是从未见过此物。” 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现下天光大亮,夜明珠的用处看不出来,宁德帝看它与普通玉石珍珠无甚两样,只不过大了许多,见其再无特殊之处,便了无兴致的放下了。 “摄政王有心了,来人,赐坐。” 嵇白见宁德帝如此敷衍,心中早已不满,见此刻王爷的座位落于皇子后,更是险些拔出剑。 虽然入宫门时被收了一把,但没关系,他怀中暗器多的是。 若风瞧出他的想法,退后稳稳的压制住他:“若是坏了王爷的事,我要你好看!” 嵇白打不过他,只好沉着脸放弃给宁德帝一刀的想法,跟在后面。 陆弈穆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面色如常的坐下。 官员们面面相觑,有消息灵通的暗自腹诽:传闻南临摄政王弑杀冷血,如今怎么瞧着像个泥人。 官员女眷纷纷落座,沈青羽这才抬头看向那边,女眷的位子远远落于后面,只能看见朦胧影子。 柔敏郡主悄悄摸过来:“青羽姐姐,你刚才可看见了那南临摄政王,是否真如传闻所说一般凶神恶煞?” “郡主何不抬头看看。” “我…我不敢。” 她太好奇了,馨儿说成这般,她很想见识一番,但那个摄政王太可怕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 沈青羽惊叹她如动物一般的感知,对陆弈穆,她第一眼看到此人,就觉得他很危险。 男子身着金纹玄衣,侧脸如刀削斧凿般锋利,气质矜贵,身形修长,浑身气场放松,远不如身后的两个护卫那般紧绷,但莫名的,沈青羽觉得他更危险。 “郡主还是自己看看吧,摄政王在上面,他看不到你,不用害怕。” 沈青羽调笑着她,柔敏郡主这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那边。 但刚抬起头,她就迅速低头埋起来,“姐姐骗我,那摄政王明明就看着这里。” 柔敏郡主动作太大,扰得不想搭理她的阮瑶瑾都看了过去,沈青羽好笑的看着她的动作,顺着方向看过去。 没想到,竟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沈青羽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淡漠,从容,亦或是深沉。 她迟迟未移开目光,他的眼睛吸引着自己,无法逃离。 第60章 和亲? 她出神的看着,还是几位皇子入殿的声音打断了她,这才倏忽回神。 “参见父皇母后。” 几位皇子不知怎么,竟一同到了太和殿。 谢忱,谢煜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其他几位就脸色难看多了。 宁德帝见他们这么晚到,碍于南临人在此,只让他们先入座,但严肃的脸上显示着心中的不悦。 金碧辉煌的殿内,宫人们将精致的菜肴送上,舞娘们翩翩起舞,乐曲相和,相得益彰。 陆弈穆脸色沉静,对这殿内的一切都无动于衷,若风则是时刻警惕,没有心思看这些,只有嵇白,自得其乐,沉浸在这曼妙的舞曲中。 宁德帝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见对方没有丝毫的波动,端起酒杯:“朕听闻西彦国最近动作不小,摄政王以为如何?” 陆弈穆抬首,冷峻的神色俊美无双,对宁德帝的试探丝毫不慌:“孤也有所耳闻,不过区区西彦,跳梁小丑,孤没什么想法,陛下多虑了。” “看来摄政王是胜券在握,不知此次来往东陵,所为何事?” 宁德帝见他不接招,便明明白白的问出来,晾了他几日,以为这南临人会慌张,届时提起西彦,南临定然会急于求成,东陵占据主导地位,这南临还不是予取予求。 “孤此次前来,是为要人。” “要人?”宁德帝见事情真如自己所想,老神在在,“摄政王若是想要我东陵出兵,需得拿出诚意来。” 南临摄政王的话,几位皇子都听见了,官员们也是脸色各异,每个人都在琢磨着与南临结盟的利弊。 沈青羽拧眉深思,以她对南临的了解,南临远没有到如此境地。 南临在此时来人,她本就心存疑虑,南临这位摄政王可谓是少年英才,骁勇善战。 若不是多年前南临内乱,少帝暴毙,幼主登基,西彦可能已经是南临的领土了。 当时还在西彦与南临边境征战的摄政王得知南临少帝危在旦夕,便匆忙赶回京都,西彦这才得以喘息。 沈青羽想起父亲所说,若不是南临幼主临位,群龙无首,陆弈穆尊少帝遗旨,任摄政王辅佐幼主,如今这天下局势谁定还说不准。 宁德帝以为陆弈穆是来求和,将姿态摆的高高的,但沈青羽可不这么认为,尤其是见到这个人以后,她更不会这么想。 但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南临想做什么,还要再看。 谢忱,谢煜面色都是一般的凝重,尤其是谢煜,他心思玲珑,知晓南临摄政王的名号不是空穴来风,区区西彦,多年前陆弈穆就能打到他们老家,如今只怕更甚。 谢忱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只想该如何将南临这艘大船拉到自己这边,若是父皇答应出兵,他定要将这兵权拿到手中。 陆弈穆面无表情,眉峰凌冽,浓墨深沉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波澜:“孤要的是南临的摄政王妃。” 宁德帝愣怔,连安详静坐的皇后都愣住了。 他好似没听明白,“王爷说笑了,这里哪有南临的摄政王妃。” 陆弈穆今日已经说的够多了,不想再与其周旋,看了眼若风,若风点头,踏出一步回应:“陛下有所不知,我王此次来访,只是想求娶东陵女子,与我南临结秦晋之好。”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惊雷,众臣议论纷纷,女眷们也顾不得失仪,当场便探头看去。 宁德帝脸色难看,南临此举何意,兴师动众的过来,竟只为求娶?! 几位皇子也是面面相觑,若是这般,好像与他们也无甚干系。 谢煜脑子里飞速转动,这摄政王是什么意思? 谢忱可没想这么多,看来还要再物色一个新的人选,若是被摄政王选中,南临岂不是尽在掌握中。 “摄政王莫不是要与我东陵公主结亲?” 丞相率先发问,南临摄政王说是辅政,但谁人不知这南临的大权掌握在其手中,若是他想要帝位,那幼主如何能敌。 如此说来,公主嫁过去,生下嫡子,他日未尝不可登临帝位,想到此,宁德帝的心情愉悦了许多,脸上也重新带上笑意。 “摄政王有意朕膝下哪位公主?” 若风:“陛下,我王并没有要公主和亲的意思,知晓陛下定是舍不得公主远嫁异国,我们南临也不想强人所难。” 若风停顿片刻,众臣的心都跟着顿住,不要公主,难道要郡主? 皇后蓦然坐起,优雅的身姿猛然绷紧,瞳孔带着紧张,官眷们也都看向柔敏郡主的方向。 除了公主,这里只有柔敏郡主身份最尊贵,配得上南临摄政王。 柔敏郡主后知后觉,察觉气氛微妙,众人的眼光也齐聚此处,她紧紧靠在瑞王妃身边:“母妃,她们为何这般看我?” 瑞王妃心口一紧,虽是慌张,但还是安慰她:“月儿别怕,有母妃在。” 阮夫人也担忧的看过来,南临人此意不在公主,定然就是郡主了,可瑞王妃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如何能让她远嫁异国,此生不见。 阮瑶瑾也顾不得此前的别扭,担忧的看向柔敏郡主。 沈青羽眼底闪过波光,她早就留意到陆弈穆的眼神好似不经意的瞟过此处,难道就是在看郡主?? 众人皆是翘首以待,等候若风最后的宣判。 若风粲然一笑道:“这人选王爷还未定好,初来乍到,王爷感悟东陵的风土人情,需得再待些时日,届时再与陛下商定,陛下放心,我南临定备足聘礼,让东陵看到我们的诚意。” 宁德帝眼中思绪流转,片刻后欣然应允:“好。” 达成最初的协议,主客尽欢,宁德帝举杯,邀陆弈穆共饮,直至此时,始终高冷的男人才举起桌上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宁德帝如何想不得而知,皇后如坐针毡,自陛下答应后,她就坐不住了,担忧的目光不时的飘向瑞王妃那边。 谢煜冷静自持,谢忱志在必得,这场宫宴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沈青羽对面前精致的菜肴全无兴趣,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柔敏郡主。 此时的她犹如待宰的肥羊,待价而沽。 第61章 是谁? 此后宫宴上发生的一切都与沈青羽无关,她平静的等待结束。 不知为何,她总能感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她,抬头看去,那种感觉又消失了,但沈青羽知道,这个人一定存在。 目光扫过宁德帝,又不经意瞟过那位摄政王,还有谢煜,谢忱,会是谁呢? 沈青羽漫不经心的思索,全然没注意一向活泼的青鸟竟到现在没开口说一句话。 柔敏郡主仍旧茫然,众人的目光中有艳羡,有同情,她看不懂,也不明白。 瑞王妃也罕见的焦灼起来,坐立不安,只等宫宴结束就要起身。 阮夫人在一旁安抚:“王妃,莫要急躁,事情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瑞王妃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握紧她的手,“你安心,我没事。” 长辈们相互安慰,阮瑶瑾虽安静的坐着,但手却不自觉的扣着衣摆。 漫长的宴会结束,宁德帝先行离开,皇后紧随其后,离开时不经意与瑞王妃对视了一眼,随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去。 南临摄政王早在宁德帝起身时也跟着离开了宫宴,奇怪的是他不跟着宫人的指引离开,偏偏要带着人从众人间穿行,而东陵官员有心寒暄,却被其周身的冷冽气息劝退,根本不敢上前。 沈青羽感觉到有人从身前走过,眼前人步履匆匆,但经过她面前的桌子时,微不可闻的放慢了脚步,只一瞬,就匆匆离开。 她看向男人的背影,玄衣墨发,背脊挺拔,衣摆随脚步翻飞,疏离且淡漠。 几位皇子在人都走了后,也相继离开,谢忱在经过沈青羽面前时,饶有兴致的停下脚步:“沈小姐,又见面了,看来你我有缘。” 沈青羽面不改色:“殿下说笑了。” 谢忱见她如此,也不再纠缠,利落的负手离去。 徒留沈青羽被他连累,贵女们嫉恨的目光犹如实质,快将她刺穿,可惜,沈青羽百毒不侵。 谢忱的反应谢煜看在眼里,也注意到这个娴雅昳丽的少女。 只一眼,他就认出她来,今日的她格外不同,没有在街上时那样夺目耀眼,只称得上一句端庄优雅。 但素净的衣饰难掩精致的容颜,沈青羽依旧是这群贵女中最出众的一个。 再见到她,谢煜心中微动,想起谢忱对她的称呼,才恍然她是镇北将军的女儿。 那一丝微妙的心动也在意识到她身份后巧妙掩盖,另一种想法悄然升起,但此时还未成形,他顿在沈青羽身前,温柔一笑,随后离去。 本就被注视的沈青羽更加水深火热,如果说先前还是一小半的目光,那现在她已经被这种嫉妒,羡慕的目光包围了。 七皇子谢忱,三皇子谢煜,这两位可是最有望成为太子的皇子。 三皇子清俊温和,温文尔雅,素有贤明,而七皇子邪肆俊美,睚眦必报,喜怒无常,两者取其一,贵女们当然更心仪三皇子。 可这沈青羽凭什么,一个边城来的丫头,却能得两位皇子另眼相看。 沈青羽神色如常,好似之前从未见过他一般,对谢煜的打量淡定如常,自然也不在意她们的目光,在宫殿主人们退场之后,她也索性跟瑞王妃和柔敏郡主道别,带着青鸟走了。 瑞王妃满腹心事,也不想多待,与阮夫人匆匆话别,端着脸离开。 方才热闹的宫宴随着几位重头人物的离开而变得空旷,其他人也不想多待,辞别后离去,他们也要回去好好商量下这东陵日后的局势。 离开皇宫时,月亮刚上柳梢头,在只有她们两人时,沈青羽才恍然觉得安静,望向青鸟,担忧的问道:“青鸟,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青鸟脸色恍惚,抬眼看了眼自家小姐,垂眼回道:“小姐,我没事。” 沈青羽不放心:“可是饿坏了?今日宫宴,怪我思虑不周,没想到这场宫宴竟能拖延这么久。” 青鸟浅浅勾起嘴角,笑着说:“没有,小姐,我带着糕点,进殿前偷偷吃了些。” 沈青羽见她恢复以往的俏皮,这才安心。 马车晃晃悠悠的载着她们回去,王伯在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瞧见将军府的马车,他踩着台阶下去,“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事吧?” 他看着天色愈暗,心中打鼓,小姐此番留下,他虽欣喜,但冷静下来细想,有很多隐患。 在院子里坐不住,王伯便在门口等着,直到沈青羽平安回来,他才安心。 沈青羽意外:“王伯?” 下了马车,随王伯进府:“今日府中有事?” 王伯摇头:“没有,没事,只是天晚了,小姐还没回来,有些担心。” “王伯,别担心,在都城没人敢对我下黑手,若明着来就更不用怕了。” 沈青羽不知王伯想的这般多。 送走王伯,沈青羽独自回到皖香居,坐在镜前良久,片刻后,她起身,跨出院门,来到书房,柒锋已经等候在外。 “柒锋,你…” 柒锋俯身听见沈青羽的命令,眼中闪过意外的神色,虽满腹疑问,但还是选择沉默遵从。 “是。” 待其走后,沈青羽向后倚靠,桌案上的书信她完全没有心情看。 柒锋虽是护卫,但这是父亲亲手送来的人,并且叮嘱过她,柒锋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这次,她就将此事交于他,希望结果不要让她失望。 乌云遮住明月,将军府风平浪静。 而另一边的院子里,则是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 “好啊你,若风,王爷不说那是他自有成算,可你呢,还在跟我装傻充愣,我问你,你之前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不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不心虚吗??” 嵇白已经纠缠了大半天了,拉着若风不让他睡,若风不想搭理他,躺在榻上紧闭双目。 软枕被嵇白抱在怀中,被子披在身上,榻上只有光秃秃的褥子。 嵇白全副武装的坐在一旁,嘴里喋喋不休。 天知道,他还在看着舞娘们翩翩起舞,东陵的舞曲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扯远了,嵇白很气愤,当若风说出摄政王妃时,他有多震惊,就有多气愤。 第62章 王爷看中了谁 嵇白痛心疾首,“你还是我的好兄弟吗?我身为王爷的心腹,竟然全然不知王爷来东陵娶妻,这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搁??” 若风翻了个身,背对着嵇白,仿佛他不存在。 “你说话呀!!” 嵇白捂着被子,在屋中嚎叫了半天,一个人的独角戏,他演的很投入。 若风皱紧眉头,烦躁的坐起身:“说完了?说完了就出去,我要休息了。” “你!” 嵇白被气得七窍生烟,但对面的人却处之安然。 他不管,今天不给他个解释,他还就不走了。 嵇白抱着被子枕头,趁着若风低头的瞬间猛地飞上榻上,牢牢地占据里面的位置。 屋中烛火摇曳,若风只觉眼前一黑,窜过去一个黑影,待回神,榻上已经多了一团东西。 他额角紧绷,咬牙切齿:“下去!” “我不,除非你告诉我王爷看中了哪家小姐。” 嵇白赖在榻上,终于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若风才不惯着他,直接出手抓着他的胳膊,发力将他拉下去。 嵇白稳如泰山,全力抵抗,两人推拉半晌,将枕头被褥都打到了地上。 若风用胳膊卡住嵇白的双手,控制他的动作:“够了,我说,你给我下去。” “就这么说。” “你不要得寸进尺,再不下去你信不信我……” 不等说完,嵇白就识相的赶紧放开,跳下去,安静的坐在凳子上。 “……” 若风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的火气,盘腿坐在榻上,“记得王爷让我去库房拿龙吟剑的那次吗?” 嵇白乖乖点头,这个他记得,那是他们出发的前日。 “王爷那时才和我说来东陵的目的,在此之前我也同你一样,不知道这些。” “那路上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问了吗?” 若风没好气的问道,嵇白一噎,他确实没问。 “好了,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若风下榻将地上的被褥捡起,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将它们扔到榻上。 “哦,好。” 嵇白乖乖起身,刚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完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哎,我问的是王爷…哎你…” 若风走到他身后,将他踢出门,然后迅速关上门,“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其他的你自己去问王爷吧。” 嵇白转身,门拍在他脸上,只差一点,他高挺的鼻梁就要被砸到了,无奈,他只能悻悻的离开,他可不敢去问王爷,又不是闲命长。 月上中空,流淌的月色如薄纱,既清又凉,瑞王府的人此刻也是心凉如水,急躁不堪。 瑞王妃将谢嘉月送回房中,亲眼看着她入睡,这才回到卧房。 “王爷呢?” 瑞王妃沉着脸问道。 “回王妃,世子传信回来,说已经在路上了,约莫寅时能赶回。” 瑞王妃坐不住,起身踱步埋怨道:“王爷也真是,非要这时候带着琛儿去狩猎,现在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嬷嬷看着瑞王妃着急,也担忧小郡主,但还是要为王爷说句话:“王妃莫要着急,王爷也不知晓今日宫宴之事,若不然,他定会陪着王妃一起进宫。” 冬雪消融,初春来临,野外动物都出来觅食了,天气渐暖,正是狩猎的好时候。 瑞王三日前就带着世子谢言琛出去狩猎,王爷生性洒脱,最爱这些山水之事,每年都会去郊外打些野味带回来。 郡主的白狐披风就是王爷和世子一起打的皮子,特意给郡主做的。 只不过今年出了这样的事,又正巧赶上了王爷不在,王妃这才心急如焚。 瑞王妃也知是自己无理取闹,王爷狩猎在前,宫宴的事在后,但此时只有她一人在家中,想着宫宴上众人的目光,她怎么也静不下来。 “王妃,时间还早,不如休息片刻,王爷回来老奴去叫您?” 嬷嬷心疼王妃忙了一天,想让她去休息一下。 瑞王妃摇摇头:“嬷嬷,我睡不着,我就在这里等着王爷。” 嬷嬷劝不动她,主仆两人就这么干熬着,而远在城外的瑞王父子正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琛儿,你再快些,不必等我。” 瑞王爷虽爱山水野猎,但这骑术较其世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看谢言琛为了等自己放慢速度,担心娇妻幼女的他不由得出声催促。 谢言琛也很焦急,母妃从未在他与父王狩猎时差人催促,今日却连夜让人送信,催他们回去,还言明事关月儿,这让他怎能焦灼。 “好,父王,孩儿先行一步,您就和护卫们一起。” “快去吧。” 谢言琛不再犹豫,飞快的挥动手中马鞭,疾驰而去。 这一夜,几家欢喜几家愁,自是不得而知。 晨曦未明,昏暗的房间内,兽纹香炉散发着幽幽青烟,朦胧的轻纱浮动,床上的人影若隐若现。 沈青羽疲惫的睁开眼,天色还早,室内暗沉,她昨日在书房坐了许久,才回到皖香居休息。 心事重重,一夜繁梦,她睡得并不安稳。 自到了都城,去沈府的寿宴上发泄一通,她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昨夜却神奇的梦到了一个她此前从未梦见的人。 少女面色凄苦,素衣布钗,圆润的面颊失了血色,瘦弱不堪,与她之前所见判若两人,但沈青羽很肯定,少女就是柔敏郡主谢嘉月。 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她亲眼见证了少女从万千宠爱到零落萧条的转变,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何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柔敏郡主始终在东陵,没有去南临和亲。 沈青羽不知梦中关于柔敏郡主的事是真是假,但这些都不能宣之于口。 若柔敏郡主真的和亲,想来她的结局应是不比梦中好多少,远离故土亲友,再加上南临摄政王那个名声,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都不见得是个好选择。 沈青羽想起那个单纯明媚的少女,心中叹了一口气,这都城中又有谁能真的独善其身,瑞王亲自打造的世外桃源,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免于世俗皇权的桎梏。 第63章 平静的生活 “什么?!” 天蒙蒙亮,瑞王府的上空就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惊起院里枝头的幼鸟。 瑞王一路马不停蹄,总算在天亮之前赶回了王府,回来就听到这个晴天霹雳。 瑞王妃和谢言琛沉着脸坐在厅内,一言不发。 瑞王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绕着正厅来回走,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行,本王要去见皇兄,月儿可不能去和亲。” 他打定主意,就要进宫。 “回来!” 瑞王妃手撑着桌案,眼下泛青。 瑞王听见王妃的声音,脚步习惯性的停下,转身,回过神后又觉得不对:“王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让我进宫,难道你要看着月儿去南临,和那什么劳子的亲?” 瑞王心浮气躁,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瑞王妃知道他的心情,正如此刻她的心情。 “没有不让你去,但不是此刻。” 瑞王不懂,都这个时候了,再不去可就晚了。 “父王,您先坐下来听母妃说。” 谢言琛早早便回来了,听闻这个消息,他也很慌乱,但母妃说的在理,现在面圣不合宜。 瑞王见他们一个两个的都稳如泰山,只能按耐下心,找个地方坐下听她怎么说。 “王爷,你天亮后就去找相熟的大臣,看陛下是什么意思,臣妾也进宫,求见皇后,探探口风。” 昨夜皇后离席看了她一眼,定是有话要说,今日她要进宫一趟。 “琛儿,你这几日就陪着你妹妹,别让那些口无遮拦的人靠近你妹妹。” 谢言琛脸色难看,若是他有功名在身,此刻定不会这般束手无措。 瑞王妃看他的样子就知他在想什么,但他不能做任何事:“琛儿,此时我们一定要静下来,要想保住你妹妹,就要悄无声息。” 瑞王坐下来后,总算想明白点,“王妃,我去洗漱一番,等会就出门,月儿醒了后什么也别说,别让她担心。”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胆子小,若是知道这事,怕是要夜不能寐,日日垂泪。 瑞王妃也是这么打算的,点点头答应。 瑞王府的风暴不说,谢煜的手下经过反复确认,总算将沈府那个丫鬟的画像呈了上去。 谢煜看着面前的两张画像,再对比之前苏木画的画像,蒙上面纱后眉眼一模一样,他不由得一喜,寻了许久,看来就是此人了。 “说说,什么情况?” 苏木回想自己查到的消息,面色有些不自然,“王爷,此人是沈府的丫鬟。” 谢煜眉心一簇,沈府?都城除了镇北将军沈磊,还有其他姓沈的人家?这样想着,他就问出了声。 “沈府?” “沈府的主人正是镇北将军的弟弟,那丫鬟名叫月黛,是沈府大小姐沈青熙的人。” “沈青熙?” 苏木面色躲闪:“据属下们探查,这沈青熙爱慕殿下您,至于如何救得您,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谢煜温和的眸子里闪烁不定,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他想过是任何理由,但没有想到是因为爱慕之情。 谢煜回想从前,好似从未见过这个沈青熙,一个女子会对从未见过的人产生爱慕之情?亦或是爱慕三皇子这个身份。 想到这里,谢煜的脸色微沉,他容不得任何人的算计:“去查查这个沈青熙。” 谢煜淡漠的下令,这女子身边虽有那个丫鬟,但疑点重重,闺阁女子如何救得了他,又如何将他送回去还不留丝毫痕迹。 苏木俯身应道:“属下领命。” 沈青熙此时还在沈府,沈府已经一团糟,徐若筠被沈焱纳入房中,因着沈予安,一介花娘也得了个侧室的位子,沈老夫人不管事,李氏也被气得卧病在床,沈予安那个小霸王被惯的无法无天,连沈立仁这个嫡子都得退避三舍。 沈青熙看着乌烟瘴气的沈府,心中对沈青羽的恨意越发深刻。 她将月黛调到身边折磨,对着那张与白鹭如出一辙的脸,下手格外的重,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她心中的恨。 月黛从始至终都没吭一声,茯苓看在眼里,却不能做什么。 大小姐折磨够了月黛,就不会盯着她不放了,她最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沈青熙下手的地方都在衣服遮盖的地方,月黛不说,母亲玉玲也没有发现,还在欣慰女儿被大小姐提拔,成了贴身丫鬟,父亲近来也不再对她冷眼相待,月黛更加沉默寡言。 沈府的一团糟不说,张雨柔也因宫宴上与沈青羽的冲突对沈青熙生了芥蒂,已经接连拒了两次沈青熙的邀约,可怜沈青熙还不知为何。 亲友的态度变化让沈青熙越发觉得沈青羽就是个灾星,她一回来,自己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沈青熙不由得想起祖母曾提起沈青羽就是个灾星,出生克母,幼时克死了祖父,如今又来克她,她生来就是不祥之人。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让这个灾星赶紧离开都城。 这边沈青熙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对付沈青羽,而沈青羽本人却闷在将军府悠闲度日。 都城的生活确实让人流连忘返,将军府够大,比边城的府宅大了不知几倍,还有各种奇花异草。 隐枳和青鸟日常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研究药理,遇到没有的药材就去库房找,再不济还可以差人去买,他们沉迷于制药制毒,已经许久不曾出院子了。 沈青羽知晓他们的习惯,每日只让人送饭,提醒他们吃饭睡觉,其他的随他们去。 至于柒锋,沈青羽吩咐他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常常不见人影,她也懒得找。 府中人丁简单,王伯挑选的下人都尽心尽力,沈青羽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问事的,索性全权交给王伯来处理。 王伯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将能拒的拜帖都拒了,好在最近都城的风向吹向了瑞王府,上门来拜访的人少了许多。 但今日这拜帖送到手中,王伯犯了难,这该如何回应,想了半天,他还是带着这张令他纠结许久的拜帖去了皖香居。 “小姐,这要如何回复?” 沈青羽睁开眼,漂亮的杏眸里满是迷蒙,她在院子里躺了半晌,有些困了。 接过拜帖翻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合上收下,告诉王伯:“王伯,去回个信,就说明日我在府中恭候。” “好的,小姐。” 第64章 算计 “沈小姐。” 第二日,不过正午,沈青羽要等的人就来了。 她抬头看向来人,阮瑶瑾一身青色衣裙,步行袅袅,举止娴雅,容貌秀丽。 “阮小姐,不知有何要事?” 阮瑶瑾也不绕弯子,直切主题:“沈小姐,想来你也猜到我的意图,不然今日也不会见我了。” 沈青羽拂了拂衣袖,王伯听说她要见客人,硬是让绿竹给她换上了繁复的衣裙,每次穿这些衣服都要整理许久。 “阮小姐直说吧。” 阮瑶瑾看了看静候的绿竹,绿意,没有说话,沈青羽会意,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阮瑶瑾见堂内只有她们两人,这才柔声道:“我希望沈小姐出手,帮帮郡主。” 沈青羽抬眸,似有诧异:“阮小姐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闺阁女子,能帮郡主什么?” 阮瑶瑾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呷一口,然后才叹息道:“沈小姐,相信你也知道郡主的性子,她纯真善良,没有城府,若是真的去了南临,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 沈青羽不置可否,对于阮瑶瑾的看法,她保持沉默,陆弈穆此人虽阴沉不定,但欺负一个弱女子,她觉得不可能。 但这只是她的想法,阮瑶瑾不会相信,瑞王府也不会。 “阮小姐似与郡主关系很要好?” 阮瑶瑾动作一顿:“我是郡主的伴读,与她一起长大。” “之前见你们很是疏离,还以为你们关系并不要好。” 阮瑶瑾听出她意有所指,温婉一笑:“我们只是有些意见不和,放心,沈小姐,这件事郡主不知情,也不是她让我来的,自从宫宴那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那个傻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和亲的名头可能要落在她头上。” 自那日宫宴后,瑞王府就闭门谢客。 沈青羽想起新得到的消息,瑞王在外奔波周旋,奈何他不问朝政,结识的都是些闲云野鹤,在这时根本帮不了忙。 瑞王妃宫宴第二日进了趟宫,想是面见皇后,不知说了什么,瑞王妃回府后便闭门谢客了。 “阮小姐,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爹虽是镇北将军,但他常年驻守边城,在朝中并无根基,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郡主。” 沈青羽遗憾的摇摇头,她无能为力。 香炉里的檀香清淡高雅,在沈青羽话音落下后,许久无人搭话,阮瑶瑾眼眸低垂,阳光斜照进屋内,她的脸笼罩在阳光下,侧脸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沈小姐可能不知,郡主从小在世子的耳濡目染下,对镇北将军很是崇拜,在我们这些伴读耳边时常念叨你们,希望有一日能见见你,她觉得你很厉害。” 沈青羽垂眸听她诉说。 “那么小就跟着镇北将军上了战场,当时我便笑她,说她听错了,你只是跟着将军去了边城,并没有上战场,即使这样,她还是很崇拜你。” “都城的女子活在这方寸之地,虽说如今天下安定,都城周围鲜有匪患出没,但王妃依旧不敢让郡主离开都城太远,郡主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城外的灵山寺。” 说起这些,阮瑶瑾的话多了起来,回想起那些年,她们每次出门上香都很高兴。 “我知道郡主为什么崇拜你,与其说是崇拜,不如说羡慕。” 沈青羽侧头看她,羡慕她? 阮瑶瑾知她不懂,“郡主从小体弱多病,瑞王只有这一个女儿,将她捧在手心,她想要的瑞王想尽办法都给她弄来,你看到的瑞王府,就是瑞王和瑞王妃为郡主打造的世外桃源。” 沈青羽诧异了,柔敏郡主看着面色红润,不像是体弱的样子。 “郡主能长成如今的模样都是瑞王一家的呵护,但过度的保护也会成为负担。” 沈青羽淡定的听着,对阮瑶瑾的话毫不意外,人又不是牲畜,又怎么会喜欢被圈养,即使这个牢笼很大很华丽。 “她渴望外面的世界,得知你的存在,她就非常羡慕你,沈小姐,你是都城官眷中最特殊的一位。” 特殊吗?沈青羽出神的想着,幼年失母,随父远赴边城,跟着师傅练武,创建暗网,亦或是这些年神奇的梦境,这一桩桩一件件确实挺特殊的。 “郡主羡慕你有将军这般任子女肆意生长的父亲,羡慕你走过她不曾见过的地方,更羡慕你有她没有的勇气,她将你视做她的榜样,甚至一度超过世子,超过你的父亲。” “所以,沈小姐,”阮瑶瑾抬眸注视她,朦胧的脸上却有一双坚定的双眼:“您就帮郡主这一次吧。” 沈青羽沉默片刻,然后轻笑出声,艳丽的面容上满是了然:“真是差点被你骗了,阮小姐。” 阮瑶瑾面色一定,手指不自觉的捏着衣摆,故作镇定:“沈小姐什么意思?” 沈青羽收起笑容,淡淡道:“你心忧郡主是真,郡主的过往也是真,甚至你们意见不和也是真,唯独你在来此之前见过郡主。” 阮瑶瑾努力扬起嘴角:“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郡主心无城府,心里想什么都能从脸上看出来,我从不怀疑她的单纯,瑞王妃的爱护也不是假的,那日宫宴,郡主虽未曾与你说话,但余光时不时的瞥向你,脸上都是倔强,想是你们之间有了矛盾,她想等你先低头,这些都没错吧?” 阮瑶瑾沉默了,默默低下头,沈青羽也不在意,继续道:“那日宫宴后,你一定去过瑞王府,至于是谁让你来找我的,阮小姐,我只能说我无能为力。” 阮瑶瑾一个丞相嫡女都做不到的事,却来求她这个将军之女?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扭转乾坤,定是有人看出阮瑶瑾对郡主的在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让她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帮郡主。 沈青羽也很喜欢柔敏郡主,她可爱天真,具备一切美好的幻想,瑞王府真的将她养的很好,虽不喜这般禁锢的生活,但她还是为了周围人的开心而快乐的笑着,不娇纵不任性,一个三品官的女儿都能在她面前颐指气使,因为她很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愿意以真诚待人,这样的人,会很辛苦。 她知道,郡主离开瑞王府的呵护,去了南临,即使没有人刻意虐待她,但冷遇也会让她这朵温室里的娇花迅速枯萎。 瑞王府的人清楚,阮瑶瑾也清楚,所以他们才这般慌乱,甚至听了有心人的挑唆,以为她能帮到郡主。 就是不知此人与阮瑶瑾说了什么,让她这般深信不疑,真的上门来求助。 若是她咬死了拒绝,日后郡主真的和亲南临,香消玉殒,阮瑶瑾定会怀恨在心。 一个瑞王府,一个丞相之女,得罪了他们,将军府的日子定不会好过,这幕后之人真是好算计。 第65章 梦境中的谢嘉月 “阮小姐,我不知这幕后之人是如何与你说的,让你这般深信不疑,但你丞相府和瑞王府都办不成的事,我一个将军之女如何能办成,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不要一叶障目,被人利用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青羽相信阮瑶瑾应该明白了。 阮瑶瑾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事情发生以后,我娘就不让我去瑞王府了,是我自作主张偷偷去的,郡主还如以前一般,什么都不懂,完全不知府中人为了她已经想尽了办法。”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让她再去瑞王府,明明母亲和瑞王妃那般要好,如今正是瑞王府需要帮助的时候,母亲却阻拦自己,即使她不能帮忙,但陪伴郡主,给她一些安慰也是好的。 阮瑶瑾不懂,想起郡主,再回想母亲那般冷言,她第一次升起了愤懑之心。 “丞相府并没有出力,而瑞王府在朝中无人,这些年的安逸和光鲜亮丽全靠皇恩和皇后的偏爱,所以,我只能来求你,沈小姐,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任何办法都行,试试也行,如果努力了,最后的结果还是改变不了,我不会埋怨任何人,想必郡主也是。” “哦,不对,郡主她从来都不知情,也从不会埋怨任何人,若是她知晓这些事,定会认命接受,也不愿我们这样东奔西走,她从来都是这样,为他人着想。” 沈青羽听了这些话,面上无任何波动,心中却对瑞王府的遭遇毫不意外。 宁德帝当初登基一事,可不是顺顺当当的,瑞王可是差点被架在那个位子上,若不是瑞王无心帝位,坚持要找寻当时还在外的宁德帝,如今这天下是谁的还不知道呢。 宁德帝感念瑞王的忠义,这些年一直对瑞王府青眼有加,皇后也格外偏爱郡主,一度胜过各位公主,而宁德帝也放任皇后如此,这个中真假谁又知道。 瑞王说自己喜好风雅,只爱山水不喜政务,从不涉朝政,在都城中也不结党营私,是个真正的逍遥王,过去是安了宁德帝的心,如今却也受制于此,真是成也逍遥,败也逍遥。 阮瑶瑾说完想说的,就起身告辞。 “沈小姐,今日之事只是我一人所想,无关任何人,瑶瑾这就告辞。” 沈青羽起身相送,一路无言,直至阮瑶瑾上了马车,她也没再开过口。 回到府中,沈青羽召了隐枳。 隐枳从来到都城,就一直深居简出,沈青羽也许久未见到他了。 “隐枳,你去联络我们在都城的人,问问丞相府最近有什么动向。” 阮瑶瑾很聪明,说话半真半假才更有说服力,但她们只两面之缘,阮瑶瑾又怎么能断言自己能帮忙? 她说这是她自己一人所想,沈青羽不相信,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 但阮瑶瑾嘴巴很严,被她道破了,还是咬定没有其他人参与,看来这事还得去查。 柒锋在办更重要的事,都城中也只有隐枳能用了。 隐枳虽许久不出,但府中消息他一个也没落下,“是,属下这就去办。” 是夜,都城进入了春末,天气闷热,阵雨相接。 皖香居院子的山茶花快落了,大雨落下,仅剩的花朵也都凋零,枝头光秃秃的,唯有院子里的青石板和土地满是花色。 沈青羽梦中光怪陆离,今夜特别不安生。 “陛下,沈将军一心为国,如今身陷囹圄,还请陛下派兵营救。” 正午的天,太阳还稳稳挂在当空,却下起了大雨,雨中一宫装女子颤抖着跪在殿外。 雨水冲刷着地面,也迷蒙了女子的脸,大雨带起了水雾,让沈青羽看不清面容。 视线一转,上书房外,一个陌生的柔美女子身着凤袍,身后宫女提着食盒,看见在殿外跪着的女子,柳眉微蹙,“陛下在里面处理政事,她在这里太吵了,你们还不快去将郡主请下去。” 听见她这么说,沈青羽面前的水雾才散开,跪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柔敏郡主谢嘉月。 看着宫人出去,女子才带着宫女进殿,无需通报,里面的人见了她来,立刻放下手中御笔,上前搀扶。 “你怎么来了,你这身子重,这样的天还是不要出来了。” 凤袍女子温婉一笑:“陛下,没事的,是皇儿想见父皇,这才催臣妾过来。” 沈青羽这才注意到女子手扶腰腹,肚子隆起。 年轻的帝王不假他手,亲自扶着女子坐下,“若是想朕了,就派人过来,以后莫要这般大意了。” 女子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将头靠在男人身上,点点头:“嗯,臣妾记下了。” 殿内一时温情脉脉,沈青羽定睛一看,男人正是三皇子谢煜。 此时的谢煜已经登基为皇,昔日温和的脸上满是帝王威严。 殿外此时传来纷乱吵闹声,谢嘉月不肯就这么离去,坚持跪在原地,宫人们有命在身,见劝不动,只能强制拉她起来。 谢嘉月挣扎大叫,完全没有之前羞怯胆小的模样,宫人们也不敢太放肆,殿外的声音传到了里面。 谢煜烦躁的问道:“殿外何事喧哗?” 内侍小声回道:“是郡主,宫人们想请郡主到别处等候,郡主不肯,这才闹了起来。” 女子从他身上起来,娇柔的声音里全是委屈:“陛下,臣妾刚在外面看见郡主跪在外面,这么大的雨,若是淋坏了可不好,这才想着请她去旁边的宫殿歇歇,没想到郡主反应这么大。” 谢煜听了,心中不耐,吩咐道:“去告诉郡主,朕事务繁忙,没空见她,让她出宫去吧。” 内侍得令,去了殿外,不多会,殿外就没了声音。 谢煜这才按了按眉心,女人见状,起身到他身后,手指轻点他的额角,慢慢揉捏,说话意有所指:“也不知郡主是如何结识的沈将军,竟为了她做到这般地步。” 谢煜闭上眼睛,感受额头的温度,缓声道:“柔敏从小就崇拜她,为了她这般不奇怪,而且若不是为了她,柔敏也不会插手皇族之事。” 像是想起什么,谢煜睁开眼,握住女人的手安慰:“你不要多想,柔敏再怎么说也帮了朕,朕不计较她冒犯的事也是看在当年之恩。” 女子顺势靠在谢煜的臂弯里,面无表情,却分外温柔的说道:“陛下放心,臣妾没事,臣妾知晓陛下都是为了臣妾,只是有一事臣妾不明,沈将军被俘一事才刚刚传到陛下手中,郡主又是如何得知?” 手中握着柔夷的动作一顿,谢煜放开怀中娇软的身躯,起身道:“朕想起还有事,你先回宫去,朕晚些再去看你和孩子。” 见目的达到,娇柔的女子这才缓缓行礼告退。 沈青羽看着眼前的一幕,似是戏剧,但又格外真实,女子的面容清晰,但并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 想起被赶出去的柔敏郡主,沈青羽的视角又是一转。 第66章 郡主其人 湿漉漉的谢嘉月被赶出宫门,跪了许久的她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侍女在宫外等了许久,总算看见了自家主子,但看她这么狼狈的模样,赶紧上前搀扶。 “郡主,您怎么了?” 谢嘉月无力的靠在她身上,虚弱的说道:“无事,咱们先回去吧。” 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行人离开了皇宫。 回到瑞王府,沈青羽也看到了梦中瑞王府的模样。 昔日的瑞王府亭台水榭,花草异木,无一不精美,如今虽称不上破败,但也萧索了许多,连下人都看不见几个。 谢嘉月回到王府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件干净衣裳,这才缓过神来。 这时,院子外一长身俊朗的男子疾奔而来,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担忧。 “月儿,听管家说府医来过了,你可是哪里不适?” 谢嘉月看向来人,轻松的笑道:“哥哥,没事,我只是淋了些雨,玉嬷嬷不放心,这才召了府医来看。” 原来此人是瑞王世子,谢言琛。 沈青羽打量着谢言琛,见他是真的担心郡主,额角有汗滴落,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谢言琛又关心了几句,兄妹俩闲叙许久,他才离去。 谢嘉月见哥哥走了,眼中才露出愁绪,心中担忧苦闷。 沈青羽看着这样的郡主,心中隐隐有些波动,恍神间,她醒了过来。 屋外淅淅沥沥,沈青羽听着雨声坐起身,掀开薄被,只着亵衣亵裤站在窗前。 白日还在枝头傲立盛放的花,只一场雨就被打落枝头,如今这满院的花树只剩光秃秃的枝叶。 原本盛放在枝头洁白的花朵,经过大雨洗礼,徒留满地泥泞。 想起梦中,谢煜口中的沈将军,郡主从小崇拜的沈将军,若不是父亲,那就是她了。 过去多年,她曾梦见自己上过战场,与父亲并肩作战,想来也不全是自己的幻想,如今竟也对上了。 谢嘉月,昔日高高在上又胆小羞怯的柔敏郡主为了她,能做到这般地步,她又何德何能呢。 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情,沈青羽没了睡意,就这样站到了天明。 第二日,隐枳携着消息回来,直奔书房而去。 “小姐,查到了,所有的消息都在这。” 沈青羽接过,一叠厚厚的信封,她赞赏的看了眼隐枳,不愧是她手下最善谋的人,思虑最是周全,手里这些怕是从那日宫宴后到现在所有的信息了。 “好,下去吧。” 隐枳抬了抬手,转身要离去,但脚步似有踌躇,沈青羽久久未听见声音,这才抬头看他:“还有何事?” “没事,属下看柒锋最近有些奇怪,不知……”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隐枳说话结结巴巴,沈青羽知道瞒不过他,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隐枳眼力极佳,又怎会看不出柒锋的异常举动。 但现在不是时候,还得等柒锋的消息。 “放心,柒锋他没事,你不要多想,安心做你的事。” 见小姐不再多言,隐枳就明白了,柒锋所举应是小姐授意,那岂不是说明… 想到此处,隐枳的心沉了下去,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丝凝重,退出了房门。 沈青羽知道隐枳心思玲珑,即使她不说,也是猜到些什么。 但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静下心来,翻开手中信件。 天上云卷云舒,太阳东升西落,天色很快就进入了黄昏,绿竹绿意在门外焦急不定,王伯赶来,她们才算定了心骨。 “管家,小姐今日在书房待了一天,刚送了晚膳进去,才发现小姐中午的膳食也没动,这可怎么办?” 王伯听了,一向慈善的脸上浮现严肃的表情:“你们为何不劝小姐,若是饿坏了小姐的身体,你们担待得起吗?” 绿意有些慌张,“我们也劝了,但小姐只让我们先放下,她待会再吃,我们就守在门口,听着房里的动静,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也没听见碗筷的声音,这才急着请您过来。” 王伯这才缓下脸色,小姐素来仁慈,待下人极好,一些小错都是能放则放,从不重罚。 他生怕那些个下人见小姐好说话怠慢了,他平日又忙,不能日日跟着,所以今日一听这事,他还以为是下人不用心。 王伯敲了敲门,低声道:“小姐,我进来了?” 屋内传来声音:“进。” 听着小姐声音尚且洪亮,王伯这才推门进去:“小姐,听下人们说你今日不曾进食,可是病着了?” 王伯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厨房做的荤素俱全,很丰盛,就是没动过,看来厨房的人没懈怠。 沈青羽头也不抬,仍旧低头写着:“没事,我今日不饿,王伯,你让人将饭菜撤下去吧。” “小姐,饭不能不吃啊,我让人去煮碗热粥,你一天没进食了,还是吃点吧。” 沈青羽见王伯字句恳切,一副她不吃就不走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了。 王伯高兴的让绿竹绿意撤下了盘子,带着他们出去了。 书房里烛火通明,檀香阵阵,厨房送来的肉糜粥散发着阵阵香味,沈青羽停下笔,才觉得胃中空空,看向桌上的热粥正泛着白烟,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抬步走向桌子,端起热粥,此时的温度正好入口,她小心的喝了一口,肉糜青菜都剁的细碎,入口即化,咸淡适中。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放下空碗,她又走回书案前,王伯随后又敲门进来,收走了空碗。 见小姐还坐着,不由劝道:“小姐,天色晚了,烛光伤眼,不如明日再看吧?” 沈青羽叹息了一声,答应了,她知道王伯一直守在门外,见她在忙不忍打扰,若是她现在不走,王伯估计也要陪着她了。 王伯喜笑颜开,看她真的将东西都收好了,这才跟她一起离开。 沈青羽回到卧房,久久难以入眠,回想起白日收到的消息,这次的事有些棘手。 此次陛下是打定了主意,若是南临那边真有让郡主和亲之意,郡主怕是逃不过了。 第67章 谢嘉月此人 宫宴第二日,瑞王妃就进了宫,看样子是去了长春宫。 她和皇后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出宫时面色凝重,脸色非常不好。 瑞王去寻了些文官,希望若有一日南临提出郡主和亲,他们能辩上一辩,谁知他们都推说有事,并不赴约。 无奈之下,瑞王只得进宫面圣,但出宫时垂头丧气,想来结果定不如他意。 丞相夫人也不曾登门,瑞王妃也没有约丞相府的人见面。 回想起昔日瑞王府门庭若市,群芳宴一帖难求,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沈青羽不禁唏嘘。 但也怪不得他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南临这个摄政王可不是吃素的,宁德帝岂会因一个贵女而驳了陆弈穆的面子,和亲之事只要确定了人选,那势在必行。 想来都城人人都以为南临不选公主,选的定然是郡主,毕竟摄政王可是南临的掌权人,只有东陵皇室才匹配。 各府已经默认这是事实,这才对瑞王府避之不及。 沈青羽翻过身,静谧的夜晚总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她强迫自己闭上眼。 院子里风声簌簌,沈青羽也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郡主,有人传来消息,说边城急报,世子他…他兵败被包围,尸骨无存。” “什么?” 谢嘉月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哥哥怎么会死?! 婢女双眼噙着泪,哽咽着回道:“郡主,您别急,奴婢再去打听,许是别人传错了消息。” 谢嘉月听了,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忙催促她再去打探。 她脱力的坐在板凳上,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突然,她心口一痛,心不自觉的缩紧,谢嘉月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管家匆匆赶来,“郡主,您快去看看吧,那孙尚轩遣了人上门来了…” 谢嘉月抬起头,缓了缓神,“轩哥哥来了!他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我去找他。” 不等管家说完,谢嘉月就跑了出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难看的神色。 到了前厅,谢嘉月没看到想见的人,有些失望,但还是耐下心询问:“轩哥哥让你们来干什么?他怎么没来?” 两个小厮脸上满是神气,对谢嘉月这个郡主没有丝毫尊敬:“郡主,这是我们少爷给你的退婚书,他政事繁忙,脱不开身,这才让我们代为奉上,还望郡主将当初订婚时孙家的玉佩还来,我们夫人说了,那是孙家的传家宝,是要传给少夫人的。” 谢嘉月呆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前厅仅剩的两个下人被他们这般理直气壮的言语气到,“放肆,你们孙家竟然这般不知礼数,冒犯郡主。” 管家也匆匆赶来,怒喝道:“大胆,瑞王府岂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孙家小厮不以为然,“什么瑞王府,我呸,外面都传遍了,谢世子可是战死沙场回不来了,这瑞王府以后就是个空壳子,还端什么王府架子。” “你竟然敢诅咒世子,来人!” 管家怒火中烧,刚要喊人来教训他们,就听见郡主虚弱的声音:“管家,将这玉佩给他们,将退婚书收下,择日去将库房里孙家的东西退回,将瑞王府的东西拿回来。” 管家听见郡主的声音,气势一消,眼底满是心疼:“郡主…” “给他们,让他们走!” 谢嘉月虽也是伤心至极,但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难听的话,她也不想多做纠缠,此刻只想让孙家的人全都消失。 管家接过玉佩,将这破落户家的寒酸物件扔回那小厮身上,“拿着玉佩滚!告诉你家主人,瑞王府不日就会上门退亲!” 一小厮还要说些什么,被另一个拦住了,他看了看瑞王府的下人因刚刚管家的命令而聚集过来,很有眼色的收下东西跑了。 孙府的人离开后,谢嘉月才放下支撑了许久的身子,心脏也开始剧烈疼痛,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周围下人惊呼:“郡主!” “快,快去找府医!” “来人,快将郡主扶到房中。” 一群人慌乱不已,手忙脚乱的将谢嘉月扶回房中。 沈青羽看了许久,她听阮瑶瑾说过,郡主从小身体不好,但她所见到的郡主一直都是面色红润,活力满满的样子,不曾想她竟真的体弱至此,看来瑞王和瑞王妃真是用心良苦。 说起这个,她才惊觉,这么久了,竟没见过瑞王和瑞王妃。 这样想着,沈青羽的视线一转,管家和玉嬷嬷焦急的等在门外,屋内府医正为谢嘉月把着脉。 “这孙尚轩真不是个东西,当年若不是郡主喜欢,执意要与其定亲,凭他一介白身,如何能配得上郡主!” 玉嬷嬷恨恨的说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管家无奈叹息:“外面都传遍了,说世子回不来了,郡主又这般,以后瑞王府可怎么办呦?!” 沈青羽在旁听了许久,才知晓,当年宁德帝欲封太子,柔敏郡主不知是何缘由,竟在皇后面前帮谢煜说话,皇后膝下无子,将谢煜收入膝下,给了他嫡子的名分,加上谢煜贤名在外,这才让谢煜在这场皇位之争中略胜一筹,成功当上了太子。 谢忱此人暴虐无度,心思狭隘,没当上太子,竟造了反,是父亲沈磊带兵镇压,谢煜将其当庭斩杀,宁德帝也因此病倒了,而瑞王和瑞王妃也被眦眦必报的谢忱杀了,柔敏郡主因躲在皇后殿中逃过一劫。 这场劫难过后,瑞王府只剩谢言琛和谢嘉月,怪不得瑞王府萧条至此。 而今,谢煜已登基一年有余,皇后,哦不,已经是太后了,太后逐渐被白眼狼谢煜架空,隐没于深宫。 瑞王府虽有从龙之功,但太后的下场尚且如此,更遑论谢嘉月。 自她那日为沈将军求情,谢煜就下了旨,着谢言琛领兵支援,没想到此去竟回不来了。 沈青羽没想到昨日的梦境后续竟是这般,谢言琛竟是因此而死吗?! 府医诊治完出来,面色凝重:“郡主急火攻心,这才导致的心绞痛,昏厥,可不能再刺激郡主了,若是再来一次,只怕性命堪忧。” 玉嬷嬷瞬间慌了,“郡主怎会这么严重?” 府医叹气:“郡主本就体弱多病,这么多年若不是瑞王和王妃好好的养着,只怕早已夭折,她本就不能激动,王爷王妃过世后,郡主心力交瘁,旧疾复发,若不好好将养,恐怕时日无多。” 玉嬷嬷听了,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为何要这么对郡主,郡主她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外面的人还在神伤,屋内谢嘉月朦胧苏醒。 “嬷嬷?嬷嬷?” 玉嬷嬷听见郡主的呼喊,赶紧擦擦眼泪,进去伺候。 谢嘉月头晕目眩,心口闷痛,虚弱的问道:“嬷嬷,可有哥哥的消息?” 玉嬷嬷眼泪又要憋不住的流下来,但想起府医的嘱咐,只得矢口否认:“没有,郡主,刚刚着人去打探了,不是边城的消息,是朔城,边城还未有消息传来,世子骁勇善战,区区北疆,又怎是世子的对手,他定能打败北疆,救出沈将军。” 听了此话,谢嘉月才安心,心口的痛楚似乎也缓解了许久,面色平缓,抵抗不住袭来的睡意她喃喃道:“嬷嬷,我有些累了,先睡会,若是有哥哥和沈将军的消息,记得叫醒我。” 玉嬷嬷怜爱的看着她,语气哽咽:“好,郡主,你睡吧,嬷嬷就在这守着。” 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谢嘉月,沈青羽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萧索的瑞王府门可罗雀,谢嘉月身体都这般差了,还冒着大雨为她求情,如今还搭上了谢世子,累得她被退亲,即使病重还不忘她的消息。 沈青羽很想知道这一世她与谢嘉月究竟是怎样的交情,值得她这般拼命。 第68章 邀约 不等她再看,一道声音将她拉出了梦境。 “小姐,醒醒!” 沈青羽睁开眼睛,绿意满是焦急的双眼映入眼帘。 “什么事?” 绿意这才松了口气,“奴婢见小姐房内此刻还没有动静,这才斗胆进来看看,小姐您满头大汗,似是梦魇了。” 沈青羽拂了拂额头,手上一片湿漉漉的,坐起身,后背的亵衣也汗湿紧贴皮肤,浑身黏腻。 她掀开被子起身,对候在一旁的婢女说道:“备水,我要沐浴,让人将被褥换了,天热了,换些轻薄的被褥。” “是。” 热水备好,床上的被褥也换了新的,将婢女们都唤了出去,沈青羽才解衣沐浴。 蒸腾的热气熏着她的眉眼,沈青羽闭上眼睛,向后倚靠,汗水顺着白皙光滑的肌肤落入水中,无声无息,良久,她叹息一声,室内唯余她的心跳声。 待到洗漱完毕,天色已过正午。 看来昨日一梦竟如此久,她从未像昨夜一般深陷梦境,连基本的戒心都没有。 回到书房,沈青羽看了看昨日写下的东西。 隐枳送来的消息提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暗网在都城的人还是太少,消息不够灵通。 瑞王府求助无门,便闭门不出,阮瑶瑾也是偷偷过去的,出来后也没见什么人,此后也未约见谁,也是闭门不出。 第二次出门就是来了将军府,难道真的无人指使? 不,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没有证据。 看着眼前杂乱的关系线,沈青羽陷入沉思,谢忱谢煜指使不了阮瑶瑾,他们也没有理由针对将军府。 其他皇子更不可能,那还能是谁? 想不通这其中关节,她只能放在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帮助郡主。 是的,她准备插手,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柔敏郡主都对她以及将军府抱有善意,甚至为了她能做到那般地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郡主羊入虎口。 想到此处,沈青羽提笔在纸上写字,待墨迹干后封装,叫来了王伯,让他送去丞相府。 接下来,就只能等候佳音了。 丞相府,门房送来了一封将军府的信,禀报夫人后,夫人没说什么,就让他们送到的小姐那。 阮夫人看着那封信,又是如何不知自家女儿的动静,她有心帮忙,但老爷的话犹在耳,这事她们丞相府不能掺和,至少明面上不能。 她愧对瑞王妃,瑾儿若是能找到人帮忙,她也不会阻止。 阮瑶瑾收到将军府的信,很是开心,怀着忐忑的心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回信,她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顾嬷嬷见状,笑问道:“小姐为何这般开心?”小姐已经连着几日愁眉不展,吃不下睡不好,脸上肉眼可见的憔悴,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告诉夫人,夫人却说不必管,她一个下人,也只能干着急。 如今小姐重展笑颜,她高兴之余,自然是有些好奇。 阮瑶瑾捂住信,笑着说:“没事,嬷嬷,只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见小姐巴巴的捂着,顾嬷嬷便不再多问,小姐开心就好。 此时瑞王府却笑不出来,连着几日,他们都找不到能帮他们斡旋的人,这可怎么办!? 瑞王府三位主人齐聚前厅,下人们都被遣到外面。 前厅里,谁都没有出声,谢言琛见父王母都不说话,俊逸的脸上浮现焦躁的神色:“父王,母妃,我们这么干坐着不是办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妹妹去和亲?” 谢言琛虽是文武双绝,钦慕者众多,但瑞王从小就教导他离国事远些,他们一家就这么安分的守着瑞王府的名号就好,不用去结交朝廷众臣。 谢言琛心思聪慧,自是知道瑞王府的地位远没有看上去那样光鲜亮丽,对父王的选择也表示认可,他不求功名利禄,只求家人平安。 如今,他对父王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一味地躲避,虽能让帝王放下戒心,但当危难来临,毫无缚鸡之力的瑞王府也是头一个被牺牲的。 若是父王当年选择的皇位,若是他选择了仕途,那如今妹妹的困局是不是还有转圜之地。 瑞王疲惫不堪,声音里满是颓然:“能找的人我都找了,他们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推托不行,没有一个人肯帮忙。” 直到现在,瑞王才惊觉瑞王府如此不堪一击,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女儿,却如此困难。 瑞王苦涩难言:“当年,若是我没有固执的……” “王爷慎言!” 瑞王妃厉声喝道。 如今多少人都盯着瑞王府,王爷的话若是传出去,只怕宫里那位更加觉得瑞王府居心不良,月儿的处境将更难。 “王爷,若是事情真到了这么一步,我们只能认命,切不可口出妄言,月儿若留不住,那瑞王府就是她的底气,是她身处南临的底气。” 瑞王妃也是满脸疲色,不复昔日的精神,头顶珠翠零星,看着就是无心装扮的样子。 自从宫中出来,她就想好了,皇后也暗示了她,这事她没有办法,陛下意思明确,南临那边看中谁,谁就去和亲,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 陛下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舍弃,又何况一个侄女。 皇后都无可奈何,她又能去求谁。 至于丞相府,她也不怨,到了此时,如果帮不了她,又何必多一人神伤,她理解阮夫人的选择,皇后也说了,陛下连夜召了丞相等人进宫,想是说了什么。 这几日,由着瑞王奔波,她待在府中陪着月儿,哪也没有去。 就是这般,才让月儿安分,拘了她几日。 想到此,瑞王妃美目含泪,看着瑞王:“王爷,琛儿已经成年了,你还记得他幼年就天资聪颖,文武皆通,但因着那些顾忌,让他不能施展抱负。” “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我们还要禁锢着他,让他碌碌无为一生吗?” 瑞王妃字字含泪,言语中满是不甘。 怎么能甘心呢,她的儿子,文韬武略,才情不输状元,武能征战沙场,若不是为了消除宁德帝的戒心,她又怎会让他这般。 既然逃避不能庇护亲人,那么索性就让他去拼一把,为自己,为瑞王府争这一席之地,也好过来日为人鱼肉。 第69章 你有病吗? 谢言琛久久不能言,母妃所说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只是顾虑太多,无法踏出这一步。 一家人谁都没有开口,直到门外传来欢快的笑语:“你们怎么都在外面,父王母妃呢?” “回郡主,王爷在里面,让奴婢们守在外面。” “哦,我进去看看。” 柔敏郡主的声音刚落下,她就蹦蹦跳跳的跑进屋内,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但此时谁都不会责备她,全都慈爱的看着她。 柔敏郡主看见父王母妃,还有哥哥都坐在里面,什么话都不说,还这么看着她,只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父王,母妃,哥哥。” 瑞王妃招招手,让她过来。 柔敏郡主小跑到瑞王妃身边,全身依赖:“母妃,儿臣有事要求母妃。” “哦?什么事?” 她不好意思的开口:“瑾娘上次来寻我,匆匆忙忙就走了,我想邀请她出去踏青,我都好些日子没和她说话了,上次她主动来寻我,但是没待一会就走了,我有好多话没和她说呢。” 瑞王妃摸摸她的头,笑着点头:“好,去吧。” 柔敏郡主惊喜的坐起身,“母妃,你同意啦!” 瑞王妃点点头,“嗯,母妃同意了。” 见瑞王妃态度软和,她又开口:“我还想邀请镇北将军家的青羽姐姐,母妃可以吗?” 柔敏郡主小心翼翼,之前迎春宴那事是她做的最大胆的事,后果可想而知,如今她可不敢擅作主张。 瑞王妃想起那日独坐悠然的少女,若是月儿有她一半洒脱,将来独身南临,也许也会过得很好。 想到这里,她不由点头应允:“嗯,去吧。” 柔敏郡主不曾想还有意外之喜,来之前那点忐忑全都消散,欢快的站起身:“谢谢母妃,那儿臣先告退了。” “哥哥,父王,我先下去了。” 得到他们的首肯,她这才回去。 瑞王看着现在这般快乐的女儿,心中那些压抑的伤情涌上心头,眼底泛红:“好,琛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虑太多。” 谢言琛惊讶的抬头,没想到父王这么快就同意了。 “父王?” “你母妃说的对,这次我们保不住月儿,下次,我们同样也保不住你,还不如趁现在让你自己去拼一个未来,总好过现在。” 谢言琛看着眼前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父亲,儒雅的面容上满是挫败,他曾经崇拜的父亲,为母亲和妹妹建立一个世外桃源的父亲,也有这样颓败的一面。 “好,儿臣定会撑起瑞王府,给月儿一个坚实的后盾。” 瑞王妃欣慰的看着这一幕,若是早些能想明白,也许…… 抛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瑞王妃数落他们:“以后的日子我们就好好过,月儿那边也不要拘着她了,她那么迟钝的性子都察觉到了异常,我们就照往常一样,你们该去狩猎的去狩猎,不要像今日这般,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让月儿担心。” 听着王妃的数落,瑞王爷打趣道:“王妃,你看看你自己,一点也没有平日里干练的模样,叫月儿如何察觉不出。” 谢言琛看着父王母妃久违的笑脸,心头松了一口气,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平静面对。 笼罩在王府上空的乌云似有飘散,花开花落,自有定数。 南临摄政王住处,陆弈穆眉目冷峻,沉着的与自己对弈。 房内只闻棋子落盘的声响,侍卫立在门口,无一人发出声响。 若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参见王爷。” 如玉珠落地,冰冷磁性的声音响起:“说吧。” “王爷,丞相府那边如预料一般,沈小姐已经去信了,但是瑞王府似乎认命了,这几日不再东奔西走的找人了。” “呵!” 陆弈穆镇定的落子,俊美的脸上满是嘲讽:“认命?本王最不信命,继续盯着吧。” “是。” 若风领命退下,陆弈穆仍旧独自对弈,棋盘中,黑子势头很猛,围攻白子,似有吞噬之意。 屋内的漏刻一滴一滴落下,时间流逝,突然陆弈穆停下手中动作,起身离去,而棋盘上,白子险胜,突围成功,将黑子围困。 人烟熙攘的大街上,嵇白悠闲的闲逛,现在还是白日,花楼都没开业,他闲着无聊,出来逛逛。 若风那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说什么也不跟他出来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出来逛。 还别说,南临的花楼别出一格,这街市也是不一般的风采。 还挺好玩。 嵇白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儿,手里拿着刚买的风车,怡然自得。 这日子真是爽啊! “哎呦!” 嵇白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少女被他撞倒在地。 “对不住,对不住啊,你没事吧。” 嵇白赶紧道歉,将人扶起来。 青鸟坐起身,赶紧看看包中的草药,这可是她寻了好几家药房才买到的,可不能压坏了。 看见草药被压扁了,她气不过:“你有病啊,大街上走路干什么闭着眼!又不是瞎子。” 嵇白一听,不乐意了,“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骂人呢,我不是都道歉了吗?” “你道歉就能抹去撞倒我的事实吗??” 嵇白气笑了,这小孩,这样说他就要跟她好好说道一番了。 “小姑娘,虽说我闭着眼走路不对,但想来你刚刚也没有看路吧,我这一路走来,又不是刚刚才闭的眼,怎么没撞到别人就撞到你了呢。” 青鸟哑口无言,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刚刚她才出药房,对这草药正稀罕着呢,这才没注意对面的人。 “虽然…虽然我也没看路,但是…但是你这样闭着眼走路就是不对。” 青鸟倔强着不肯认输,嵇白听出她的心虚,笑了笑:“嗯,我不对,所以我这不是认错了吗?” “那,那没关系?” 青鸟被绕进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嵇白见她这样可爱,忍不住笑出来:“哦,那没事我就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 “不对,等等。”青鸟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没关系,关系大了,她的草药坏了! “你不能走,你得赔我草药,这个被你撞坏了,你得赔我。” 嵇白无奈的看着她拉住自己衣角的手,说道:“小孩,女孩子家要矜持,大庭广众之下,拉着一个男人的衣服,这传出去你以后要怎么嫁人?” 青鸟看着来往的行人面色古怪的盯着他们,但她就是不放手,一放手这人跑了怎么办。 “我不管,你要赔我草药。” “好好好,我赔你,多少银子,我给你。” 青鸟见他拿银子打发自己,不禁咬紧后槽牙:“我不要银子,我要草药!” 嵇白觉得她是在找茬,但是又没有证据。 “小孩,你看啊,咱们这么当街拉扯不好看,你看要不这样,咱们去路边商量,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小孩不怕被人看,他还不想被人当猴子呢。 “行。”青鸟半信半疑,拉着他的衣角不松手,跟着他到了路边。 “说吧,你想怎么样?” 嵇白沉着脸问道。 青鸟见他一改刚刚的脸色,不服气道:“你这是什么语气?难不成还以为我讹你不成。” 嵇白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我可是镇北将军府的人,我会讹你?!” 青鸟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被人撞了不说,草药还没了,还被人诬陷。 嵇白听到镇北将军的名号,这才正眼看她:“呦,小孩你还挺厉害。” “那当然,还有,别叫我小孩,我很快就及笄了。” 嵇白看着眼前的清秀小脸,有些不相信,这脸恐怕只有他巴掌大吧,个子还不高,这不是小孩是什么。 “行行行,那你说,你想我怎么赔?” 青鸟沉思,这草药她跑了几家药房,好不容易才买到,如今没了,还要再寻。 想到此,她眼睛一转,有了主意:“你看着,这个叫星魂草,叶呈锯齿状,你去给我找到,然后买下来,三日后我去找你拿。” “记住,我要新鲜的,必须像这样连根拔起的。” 青鸟强调道。 嵇白面色苦恼的看着眼前的杂草,什么星魂草,不就是一棵杂草。 “要不我还是给你银子吧,你看这个,我全给你,够买好多星什么草了。” 他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心疼的将荷包都塞给青鸟,这些可都是他晚上逛花楼的资本啊。 青鸟见他为难,她就开心了,哼,让他诬陷自己,还敢说自己是小孩。 “我不要,我就要星魂草,你必须给我买,三日后,我在这里等你,你可别想跑,我可是将军府的人,找个人还是能办到的。” 青鸟狐假虎威的威胁了一通,确认他听进去了,才将星魂草留给他,看他手里拿着风车,还好心的将风车拿走,然后高兴的转身走了。 “哎!哎!” 嵇白在后面喊了两声,无奈的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手拿着荷包,一手拿着星魂草,望天叹气,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没了逛花楼的心思,嵇白只能先去找草药。 过了许久,街角的拐角处,一道身影才隐隐出现,看向两人的方向,见他们没有交集,这才朝着青鸟的方向追去。 第70章 纳妾一事 沈府,李氏又病倒了,这一次,全是因为知道沈焱要纳贵妾,那个贵妾还是一个花娘。 想起岫香传来的消息,李氏心口就气血翻涌,沈焱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伏在床上,门窗紧闭的卧房内幽深昏暗,空气里也被熏得格外沉闷。 李氏泪眼婆娑:“嬷嬷,我好悔啊,当年若是没有退而求其次,今日我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秋嬷嬷是李氏的奶娘,跟着她嫁进了沈府,看着这般痛苦的李氏,她也是心疼不已。 “夫人,您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老夫人定会为您做主的。” 李氏抽噎着抬头:“姑母?” 说起老夫人,李氏更加愤恨,事到如今她还能看不清吗! 整个沈府能做主的就只有姑母,所以她能压着沈焱不让他纳妾,如今那个花娘进门定是得了姑母的首肯。 “嬷嬷,难道你还看不清吗,这一切都是姑母害我啊!” “当年,若不是她信誓旦旦的来府上提亲,为我和表哥定亲,我又如何会同意?后来表哥悔婚,她又上门来劝说父亲将我许了沈焱那个负心汉,说是为了保全我的名声,就当一开始就是我与沈焱定亲。” 李氏回想当初,痛心疾首,她这么多年,一直被姑母玩弄于股掌之中,让她嫁谁她便嫁谁,还说会一直护着她。 “姑母当着父亲的面发誓,若我嫁给沈焱,定让他终生不二色,你看如今,他竟要娶个花娘当贵妾!” “姑母啊姑母,你竟如此辱我!” 秋嬷嬷看李氏这般声嘶力竭,满眼痛心:“夫人,您不要这样,要保重身子啊,您还有大小姐和大少爷呢。” 李氏发泄了一通,脑子反而清醒了,“对,我还有熙儿,仁儿,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擦干眼泪,失了血色的脸上满是诡笑:“姑母,既然你不仁,那就莫怪我不义!” 秋嬷嬷看着明显陷入疯魔的李氏,心下胆寒,但她只是低下头,并未再劝。 门外的岫香紧张的守着门,听见里面的动静小了,才慢慢放松下来。 “岫香,进来。” 沈老夫人久居佛堂,素日里除了请安,根本见不到她的面。 如今李氏病倒了,徐姨娘又闹腾,沈老夫人索性免了请安,闭了院门。 沈青熙也为了躲避沈府的纷扰,提前去了书院。 沈立仁则是憋着一口气,日日跟着父亲沈焱出门交际。 沈府主人不管事,倒是便宜了徐姨娘母子。 是的,徐若筠马上就要成了沈焱的贵妾,自那日入了沈府,被当众揭穿了谋划,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认了。 二小姐那样子显然是查出了什么,若是她咬紧牙关不认,后面肯定更难堪。 在千金阁待了这么久,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沈青羽离开后就没有关注沈府,若不是沈青熙上门来闹,她根本就不想听到沈府的任何消息。 徐若筠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她与沈焱,有李氏不知道的秘密在,还有个儿子沈予安,就凭这些,沈焱也必须将她留下。 她温声细语,梨花带雨,在沈焱怯弱的诉说自己的不容易,说她在将军府被下人欺负,她的儿子也被人看不起。 这种种都是因为沈焱的谋划,这一点正戳中沈焱的愧疚心,是他起了让自己的儿子冒充大哥沈磊子嗣的心思,想趁着大哥不在,侄女沈青羽没有主见,坐实了这件事。 母亲一直压着他不让他纳妾,可李氏容貌不佳,还年长他几岁,他本也看不上这个表姐,更何况李氏还是自己大哥不要的女人。 想起这点,沈焱如鲠在喉。 所以他流连烟花柳巷,不能纳妾,他还不能喝花酒吗? 打着谈生意的名号,沈焱流连花丛。 但就是三年前,他从千金阁见了云姬一面,就念念不忘,云姬娇媚可人,舞姿窈窕,他一眼就看中了她。 得知她的身世可怜,被迫入了千金阁,他就一发不可收拾,非要替她赎身。 可赎了身又能去哪,母亲不允许他纳妾,他不敢违抗。 云姬又实在勾人,比李氏那个黄脸婆好了不知多少倍,沈焱就动了金屋藏娇的心思。 他将云姬安放在外宅,就这样瞒天过海的过了三年。 若不是陛下圣御,特许沈青羽回都城贺寿,他也不会动了这心思。 大哥的玉佩落在了沈府,下人们呈上来时,他不知是何心思,当时就收了下来,并未去信送回。 直到侄女沈青羽回来后,他才想到了这块玉佩。 小儿子渐渐长大,不能一直这样无名无分,背着外室子的身份。 看着沈予安那粉雕玉琢的模样,沈焱是越看越喜欢,这才像他沈焱的儿子。 为了他的前程,沈焱铤而走险,和云姬密谋,想趁着沈磊未归,压着沈青羽认下这个弟弟,然后在母亲的寿辰后认祖归宗,事后即使大哥知道了,但木已成舟,予安已经上了族谱。 他再和母亲认个错,让她劝劝大哥,权当自己这个儿子过继到了大哥名下。 这样儿子有了名分,镇北将军的独子。 他再略施小计让予安留在都城,这样皆大欢喜。 沈焱原本是如此打算,还以为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但他小看了沈青羽,她可不是养在深闺的菟丝花,不会任人宰割。 这番谋划落空,沈焱如何不恼,但又能怪谁。 他不敢去将军府闹,也不能责怪云姬愚蠢。 云姬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句句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他心一软,就许下纳她为贵妾的诺言。 事后脑子清醒,沈焱也后悔,不是因为对李氏愧疚,而是这事还没过了母亲那边的明路,他擅自做主,恐惹母亲不快。 纠结了半晌,沈焱还是踏入了静思园。 在提出要纳云姬为贵妾后,沈老夫人面色难看,“一个花娘,你竟然还要纳入府中,过去你将她养在外面,我可过问你一句,纳入府中,绝对不行!” 沈焱惊讶,没想到母亲竟知晓云姬的存在。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你为了赎她,从账上支了那么多银子,你以为能瞒过谁?蠢货!” 沈焱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他拿了三千两银子,最后账面却没有亏空,原来是母亲替他平了账。 想到此,他更加羞愧:“劳母亲善后,可儿子实在是没办法,这么多年,我也只遇到这一个喜欢的,她身世可怜,儿子不忍她再流落风尘。” 沈焱满脸恳切,句句心疼,沈老夫人不屑一笑,“喜欢?不忍?不过是见色起意的借口罢了,事到如今,你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沈焱满脸通红,有被人道破的窘迫,也有在母亲面前的无地自容。 沈老夫人无奈叹息,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纵观一生,她自诩手段果决,谋略过人,唯独这个儿子一点也不像她,唯唯诺诺,好大喜功。 “罢了,此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将那花娘送出府,那孩子我尚且还能帮忙劝一劝珍娘,让她认下,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 沈老夫人说完自己的安排,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没想到竟被沈焱矢口否决。 “不行!” 察觉自己态度过激,沈焱又缓和了声音:“母亲,不行,云姬一定要留下来,她…” 沈焱面色有异,沈老夫人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云姬知道我许多事,过去浓情蜜意,儿子不曾防备她,若是就这么赶出府去,恐怕…” “啪——” 沈老夫人怒拍桌案:“愚蠢!” 她是真没想到,沈焱竟如此愚蠢,一点也没有遗传到她的精明,但眼下并不是骂他的时候。 她扶了扶胀痛的额头,松口道:“既如此,那就许她个妾室之位,好生养着,让她闭嘴。” 见沈焱犹豫不定,她怒喝:“难不成真让一个花娘入府做贵妾?你当沈家是什么地方?!” 沈焱跪下哀求:“母亲,儿子话已经放出去了,若是就这么草草定了,日后该如何立威啊,母亲!” 沈老夫人看他这副怯懦的样子,恨不得将他丢出去:“滚出去!” 见母亲没有反驳他的话,沈焱心下一喜,成了! “儿子多谢母亲成全,李氏那里还要麻烦母亲去通知一声,儿子这就告退。” 沈焱喜滋滋的退出房门,屋内瞬时响起杯子落地摔碎的声音。 沈老夫人满目怒色,脸上的皱纹也随着她严肃的表情更加深刻。 “来人!” 第71章 合作? 文渊书院坐落于城外法华寺十里之外的山上,取高山仰止之意,为了让学子们不受外界打扰,这里的环境清幽且安静。 书院居于半山腰,若想入书院,需得徒步上山。 沈青熙回到书院时,汗湿的后背也随着阵阵清风贴紧了肌肤,山上的气温远低于山下,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为了三皇子,她才不会来这个破书院,受这般苦。 回想自己这些年为了才女的名头所做的努力,沈青熙又坚定了些。 都城第一才女的名头虽好听,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只不过是她花费心思搞出来的噱头。 书院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又有哪个贵女能让自己的诗词流落在外,供人传颂品鉴。 可是她敢,她就是要让都城里的人都知道她的才情,要让这名声传到三皇子耳中,让他的目光注视她。 为了他,她可以不顾女子的清名,任由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对她的诗词说三道四。 有人斥责,就有人赞赏,这不,都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不是落在了她头上。 想到此,沈青熙不自觉露出笑意。 回屋收拾一番后,沈青熙就打算寻张雨柔,张雨柔可是她费尽心思交到的“闺中密友”,她可要好好维系这段关系。 祖母寿辰,户部侍郎府也送了贺礼,这对沈府来说非常有面子,父亲也因此夸赞于她,这次回去也没有逼迫她定亲。 想到这些,她可要好好感谢雨柔一番, 张雨柔的院子离她有一段距离,文渊书院虽倡说学子平等,但官员之子和普通人还是有区别的,从这院子就能看出来。 张雨柔的院子里仅住了两名学生,且两人高官之子,院子的外围隔了围栏,里面隐蔽性非常好,不是她那个拥挤的小院可以比的。 看,这就是最公平的文渊书院,这里都奉行着踩高捧低,说什么求学无贵贱,都是笑话。 那她追求权利地位又有什么错! 到了院外,她向里面的洒扫侍女招手,示意她过来将门打开。 侍女却视而不见,她顾不得失仪,大声喊道:“我来寻柔娘,劳烦开个门。” 侍女装作才看到她的样子,慢吞吞的回道:“姑娘来晚了,我家小姐出去了。” 沈青熙皱紧眉头,出去了? 她装作不经意的打量了四周,发现书房里的窗边隐隐有道粉色的纱衣露出。 沈青熙故作淡定:“好,那我先回去了,记得帮我给柔娘带句话,说我来过了。” “是。” 转身离开,沈青熙面无表情,看来不是她的错觉,雨柔确实疏远了她。 她不知为何,回去后给另一个院子里的贵女送礼物,拐着弯的询问后,才知这一切又是沈青羽惹的祸。 她愤恨不已,乌黑的双眸中闪过厉色,为何到了书院,沈青羽还是不肯放过她。 雨柔避而不见,定是在气头上,此时贸然凑上去,只会让她迁怒自己。 想到此处,沈青熙决定还是暂缓一阵,徐徐图之。 另一边的三皇子府,苏木拿着最新的消息过来。 “殿下,属下查到这沈青熙是文渊书院的学子,文渊书院在城外,那段时间她确实不在城中。” 谢煜垂眸,看着手中沈青熙的消息:“书院?可是席太傅的书院?” “是。” 书房里静默无声,谢煜沉思,都对上了,人,地点,时间都对,可他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去查查沈青熙在哪,本宫要见她。” 听出殿下要亲自去找沈青熙的想法,苏木有些错愕,这个时候,殿下要亲自去见她? 但苏木只能遵从,“是。” 阮瑶瑾又一次来到了镇北将军府。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满怀期待。 绿意将阮瑶瑾带到皖香居,便退下了。 阮瑶瑾看着满院徒留枝叶的花树,分外萧索。 而她想见的人,正坐在花树下,围炉煮茶。 “阮小姐,请!” 沈青羽一袭素袍,发髻轻挽,整个人异常素净。 她面前是矮几,茶炉在火上小火慢煮,桌上只有两个茶杯。 阮瑶瑾淡然一笑:“沈小姐好兴致。” 沈青羽笑而不语,围炉煮茶在都城也许是贵族的消遣,但这些在边城随处可见。 边城冬日寒冷,寻常人家都备着炉火,待到大雪天,一家人围着火炉取暖,喝口热茶,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沈青羽将煮好的茶倒进杯中,抬手示意:“请。” 阮瑶瑾拿起杯盏,见茶水浅淡,清澈见底,顿感新奇,轻抿一口,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蔓延于口中,而后便是茶叶的回甘。 她眸中闪过惊艳的神色:“此茶竟混合了花香和茶香,入口香醇,沈小姐这儿的茶水当真新奇。” “阮小姐谬赞了,就是一些普通的花瓣和茶叶。” 阮瑶瑾摇摇头,放下杯盏,对她的谦虚之言并不放在心上。 “沈小姐,你既邀我过来,想必是已做好了决定,那我就直说了。” 沈青羽沉默不语,静待她言。 “当日南临人并未言明此次和亲人选,想来他们还未决定,既然这样,此事的关键就在于南临。” 沈青羽不置可否,这个不说她也知道,想必瑞王府也是知道的。 “南临人想要与东陵结盟,他们不要公主,想必不是郡主也可。” 阮瑶瑾说的很肯定,这个人既然可以是郡主,那自然也可以是别人。 沈青羽好奇道:“这么说,阮小姐有合适的人选?” 她摇摇头,“我没有。” “那阮小姐此话何意?” 阮瑶瑾垂眸,风吹起,杯中茶水漾起涟漪,她眼中明灭不定,而后坚定。 “这就是我想求沈小姐的事。” 阮瑶瑾抬眸,眼睛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少女:“沈小姐独自一人回到都城,想来沈将军定是不放心,这一路路途遥远,沈小姐身边定有能人相护,如此这般,瑶瑾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沈小姐身边之人去探查南临人动向。” 沈青羽手一顿,凌厉的杏眸仔细的打量着她。 阮瑶瑾不疾不徐,开口道:“虽然很冒昧,但瑶瑾并无算计之心。” “丞相府虽位居百官之首,但朝中文武泾渭分明,我手中并无可用之才,这才是我一定要找沈小姐合作的原因。” 沈青羽轻抬手中杯,呷了一口:“阮小姐,既然是求合作,为何不坦诚相待?” 第72章 冷战原委 “据我所知,威远将军府的金隼渊公子对阮小姐可是情有独钟,阮小姐若有所求,想必金公子很乐意帮这个忙。” 阮瑶瑾闻言眼中闪过意外,但脸上并未慌乱,她摇头道:“金公子厚爱,但瑶瑾并无此心,无法回应,又怎能借此利用他。” 沈青羽玩味的笑笑:“若是我今日未邀请你过来,你可还会坚持不去求助金隼渊?” 阮瑶瑾被她问的停顿了片刻,而后坦然道:“若你不答应,那我会去找金公子,没有人比郡主更重要。” “哦?” “当然,若是他同意帮我,那今后我必会回报于他,尽力达成他所求。” 听着阮瑶瑾坚定的语气,沈青羽眼中闪过欣赏的神色,为了郡主,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好,这点暂且不论,阮小姐,是谁让你来寻我的?这一点还望阮小姐如实告知。” 沈青羽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滚烫的茶水蒸腾而上,将她的面目遮盖。 阮瑶瑾手指微微攥紧,而后叹息:“沈小姐莫怪,若是你执意不肯相帮,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说的,但如今我们既然合作,那这个就作为瑶瑾的心意奉上,还望沈小姐看到我的诚意。” 说着,她从衣袖里抽出一个布条,双手奉上。 沈青羽不语,接过她手中之物,打开一看,里面赫然几个大字——镇北将军府沈青羽可助你心中所愿! 她眉头紧锁,这字苍劲有力,应是男子所写,但字迹很是陌生,她并未见过此字。 “我从王府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内,这个布条就在绑在床脚,后来我问了屋里的下人,他们都没看过这个布条,不知道是谁进来系在床脚的。” 阮瑶瑾回想起当时,还觉得心有余悸。 她一个人在屋内黯然神伤,低头就看到床上绑了个格格不入的布条,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哪个侍女粗心,解下来看到上面的字才觉背后发凉。 顾不得自己刚刚才将下人们赶出去,她立刻开门跑出去。 直到嬷嬷看她惊慌失措跑过来询问,她才镇定下来,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收起了这块布条。 过后几日,她还是决定遵照心底的直觉,上镇北将军府寻求帮助。 听完这些,沈青羽又低头看看手中布条,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它。 “沈小姐,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寻你的原因,如今我已和盘托出。” 沈青羽无声笑了笑,然后说道:“好,既然阮小姐坦然相告,那这个忙青羽帮了。” 阮瑶瑾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面露喜色,还不待她说出感谢之语,沈青羽又接着开口:“不过,只是探查南临人又能解决什么问题?郡主的困境仍旧在,阮小姐可想过下一步?” “沈小姐只需帮我探听消息,剩下的我自然有把握,我只想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好。” 一问一答间,两人已经谈妥了合作事宜,阮瑶瑾举杯,“多谢沈小姐,瑶瑾代郡主先谢过,日后若是有需要丞相府的地方还请直言,瑶瑾定当竭心尽力。” 沈青羽抬手,宽大的袖袍滑到手肘处,她举杯相和:“好说。” 谈完了正事,阮瑶瑾这才将怀中请帖拿出来。 沈青羽挑眉看去,“这是?” “郡主邀你我踏青同游,这是请帖,本来是让瑞王府的人送过来的,我想着顺路,便一同拿过来了。” 沈青羽悄然接过,请帖上的簪花小楷字字清秀,与这请帖的主人分外和谐。 “你去了瑞王府?郡主如何了?” 她漫不经心的问着。 提起柔敏郡主,阮瑶瑾露出温柔的笑容:“嗯,想着来之前再去看看郡主,郡主还是那样,不知愁绪,不染怨怼,这样很好。” 沈青羽笑道:“不知愁绪?郡主之前可是日日愁苦,又怎会不知愁绪。” 阮瑶瑾一愣,显然想到之前她们冷战那几日。 回想起缘由,她不禁笑出来:“沈小姐见笑了。” 沈青羽来了兴趣,郡主那样的性子,她们俩又有什么事情值得闹成那样。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阮瑶瑾开口道:“你还得许梦芸吗?” 沈青羽点点头,这和她还有关系? 阮瑶瑾面露嘲讽的说道:“许大人虽官至中书令,但家中在朝中并无根基,他娶了前吏部尚书的庶女,也就是许梦芸的母亲,若不是靠他的岳丈在朝中运作,以许大人的资历如何坐的上中书令之位。” 中书令虽无实权,但也是正三品,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官怎么可能升的这么快。 沈青羽也只能感叹,文官这条路真是既世故又简单。 世故到唯有世家运作,不然仅仅是爬到正三品的位置就足以耗尽一生。 也简单到只要有世家支持,官运即可通达。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许家出了许大人这么一个三品官,若是好好利用一番,勤奋刻苦,许家未尝不可起复,但显然许家没有这样的心性。” 听到此,沈青羽大约是明白了,许家人眼界太低,贪图眼前的享受,如蛭虫般依附于许大人,导致家族后继无人。 只不过,“这些与郡主何干?” 如此想着,沈青羽也问出了声。 阮瑶瑾摩挲着手中的杯沿,眼中愠怒的神色浮现:“许梦芸是四公主的伴读,四公主跋扈,对身边的伴读非打即骂,郡主偶然见了,便出口劝了一劝。” “郡主得皇后宠爱,四公主碍于皇后,不敢对郡主做什么,便也放过那些伴读。” “许梦芸也在其列?” 沈青羽好奇的问道,见阮瑶瑾点头,她不禁有些奇怪,那日见许梦芸,就她观察,这许梦芸可不像是长期被打骂的人,反倒像是欺负人的那一方。 “自此以后,许梦芸便时常出现在郡主身边,常常示好,郡主不会拒绝人,两人越走越近。” 沈青羽听罢,挑了挑眉,心想这两人难道是因为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手帕交被别人抢走了,生出了落差感,才会突然冷战?! 第73章 算计郡主 阮瑶瑾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失笑:“沈小姐莫要多想,瑶瑾不是这般斤斤计较的人,若许梦芸真是个好的,如沈小姐一般,我会为郡主多一个朋友而高兴。” 借着许梦芸,阮瑶瑾隐晦的夸了一遍沈青羽,她淡淡一笑,并未搭话,举起茶壶给阮瑶瑾添茶。 阮瑶瑾润润喉,接着道:“许梦芸与郡主相熟后,隔三差五的就在郡主耳边提起她的表兄,孙尚轩,还时不时拿来他做的诗词给郡主品鉴,这一来二去,郡主便对这孙尚轩熟悉了。” 说到这里,阮瑶瑾捏紧了茶杯,院子里仿佛平地生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起,颇有一番怒发冲冠之势。 沈青羽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嘴里喃喃道:“孙尚轩?” 但盛怒中的阮瑶瑾并没有注意到,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他们二人未曾相见,郡主便对其好感连连,我劝郡主莫要着了许梦芸的道,她不怀好意,那孙尚轩不是好人,但郡主太过固执,再加上许梦芸在其中挑唆,我们就不欢而散了。” 想起当日的争吵,阮瑶瑾眸中黯淡,虽然她没输,还将许梦芸狠狠地骂了一顿,但郡主对她的维护才是最伤人的。 “也怪我,郡主一直都崇拜武将,我以为她不会喜欢文弱书生,直到她提起那个孙尚轩,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星星一样,我才知道不好。” 说完这些,阮瑶瑾似是伤了心,眼眶微红,举杯就将满杯的茶水倒去口中,像是要借茶浇愁。 沈青羽听明白了,但还是有一事不明,“许梦芸的父亲不是姓许吗?怎会有一个姓孙的表哥?” 说起这个,阮瑶瑾的脸上堆满了嘲讽,“孙尚轩是许家的子孙,许大人那时还未出头,家中拮据,许家倾全家之力供养许大人,为此,许大人的大哥还将自己刚出生的小儿子过继了出去,换取了银钱。” “待许大人娶了许梦芸的母亲后,仕途平顺,许家也得了好处,便起了寻回小儿子的打算,此时的孙尚轩虽小,但主意可不少,他舍不下孙家的家产和富贵,也放不下许家的权势,便瞒着两头讨好。” 沈青羽惊讶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阮小姐所知甚多啊!” 阮瑶瑾默了一瞬,说道:“这官场上的事数文臣最肮脏,心机手段层出不穷,若想坐得稳,就要耳听八方,这是我爹交给我的。” 提起丞相,她的脸上闪过黯然。 沈青羽也安静了片刻,她说的对,但又有一点不对,肮脏的不是文臣,而是这朝堂。 “听阮小姐的意思,是看不上这孙尚轩?” “孙尚轩此人,虽有才华,但野心更重,他的能力不及野心,既想要许家的权势为他铺平道路,又想要孙家的财富为他的野心买单。” “你道许梦芸为何这般帮他?还不是因为孙家破败了,孙尚轩求上门来,他是个读书人,最注重名声,若是在此刻抛弃孙家,认祖归宗,那他的名声就坏了,但他又不甘被孙家束缚,许家对他有愧,一直想弥补他,就动了这种歪心思。” 阮瑶瑾想起当初查到这些事情时,她心中愤恨不已,想将这一切都告诉郡主,但郡主纯真,不该为了这等污糟人伤心,坏了心性。 沈青羽不能理解她们的感情,也不认同她的做法。 若是她的身边有这般居心叵测之人,她定要对方付出代价,而不是为了所谓的维护失了先机。 “可如今的局面是,你走她留,若是一开始你就与郡主说明白,她定是会理解你,相信你的。” 阮瑶瑾苦笑着摇头,“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直到发生了后来的事,我才知晓自己多么可笑。” 沈青羽见其中还有隐情,便问道:“是你与郡主发生矛盾的缘由?” 阮瑶瑾点头:“是。” 她叹息着,眉目清淡,似有愁绪,“我与郡主一同长大,我以为她知道我就如同我懂得她,但许梦芸一番挑拨就让她对我生了嫌隙。” “嫌隙?” 看她轻轻点头的模样,沈青羽举杯,掩住嘴角的笑意,这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郡主的样子哪像是生了嫌隙,分明是耍小孩子脾气,等着人去哄。 不过,这一切还要等见面了当面说开,才能解了误会。 她还是先做做旁观者的角色吧。 但临到最后,沈青羽还是开口给了暗示:“阮小姐,你们的情义如此真挚,何不试着多相信些郡主,问问她是怎么想的,阮小姐太过聪慧,但郡主想法简单,不如试着站在郡主的角度去想一下,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阮瑶瑾不懂她是什么意思,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起身道谢。 “今日叨扰许久,沈小姐的茶很好喝,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一同喝茶。” 沈青羽笑笑:“好。” 沈青羽将人送出院子,绿竹绿意一直在外候着,见人出来了,立刻上前相迎。 “你们送阮小姐出去吧。” 绿竹绿意福身:“是。” 阮瑶瑾跟着她们走了几步,然后停下回身:“沈小姐,今日我观你院中花树凋零,不如多种些不同花期的花树吧,这样无论四季更迭,院子里都不会太孤单。” 沈青羽妍丽的脸上才露出真切的笑容,开口道:“多谢。” 美人素净不施粉黛,院中无一朵名花,只有满院翠绿,但此时阮瑶瑾仿佛看见了院中最美的那一朵花,她微微失神,难怪啊! 片刻后,她回以一笑,随着绿竹绿意离开了。 沈青羽目送她离去,转身回了院中,坐回她的位子,重新煮了一壶茶。 冰冷的茶水随着木炭加热升温,渐渐升腾至上空,她抬头看向枝叶。 花期虽过,但花开的惊艳就足以回味四季,又怎会孤单。 沈青羽静静地坐着,看叶落风起,直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回来了?” “是。” “坐吧,新煮的茶刚刚好。” 来人并未推辞,脚步沉稳的走到刚刚阮瑶瑾坐的位置上落座。 第74章 试探 柒锋稳稳的坐下,抬手拿过茶壶,为沈青羽倒上。 “小姐,请。” 沈青羽接过,新茶入口,舌尖微微苦涩,待口中茶水咽下,便只余甘甜。 “看到了什么?” 柒锋垂下眸,声线平稳:“阮小姐直接回家了,并未见任何人,至于青鸟,目前并无异样。” 沈青羽毫不意外,但柒锋却很颓然,语气失落:“抱歉小姐,柒锋无能。” 小姐向来算无遗策,阮瑶瑾和青鸟定有异样,可是他跟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查出什么。 尤其是青鸟,他与她相识甚久,却从未怀疑过她。 沈青羽看他自责的样子,向来严肃的脸上也失去了自信的光芒,唯有黯淡。 像是生闷气的孩子。 想到这个,沈青羽噗嗤一声笑出来,柒锋惊讶的抬头。 沈青羽这才止住笑:“莫见怪,只是我很少见你这副模样,觉得新奇。” 柒锋皱起眉头:“小姐莫要取笑属下了,是属下办事不利,耽误了小姐的正事,还请小姐责罚。” 沈青羽这才恢复正经,但她并未说话,而是给他倒了杯茶。 “尝尝吧,这是我新煮的茶,挺好喝的。” 柒锋垂眸,看向杯中深色的茶水,无言,而后举杯一饮而尽。 沈青羽看的摇头:“真是牛嚼牡丹。” 柒锋被苦涩味冲的抽动嘴角,但还是忍住吐出来的欲望,勉强咽了下去。 “小姐,这茶不错。” 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沈青羽又给他倒了一杯,柒锋伸手欲拦,见小姐神色认真,又缩了回去。 有了之前的教训,柒锋不敢再一饮而尽,而是慢慢浅酌了一口。 虽还是苦涩,但显然好了许多,他面色放松了少许,从容的品茶。 沈青羽这才说起正事:“阮瑶瑾那不必跟了,那人不会再联系她了。” 柒锋:“为何?” “因为我已经同意与阮瑶瑾合作了,就在刚刚。” 柒锋不解,“小姐你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她是受人指使为何还答应她?” 沈青羽接过话尾,道出柒锋的疑问,柒锋看向她,眼中似是在问她为何明知有陷阱,还要踩进去。 沈青羽淡定道:“我想留下郡主,不管背后之人有什么目的,但阮瑶瑾留下郡主的心如同我一般,既然我们目的一致,合作又何妨?”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总避着也不是办法,那人只会联系阮瑶瑾那一次,无论我答不答应,他也不会再找她了,如此这般,不如就答应了她,或许还能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那小姐可知道了背后之人?” 沈青羽摇摇头,不等柒锋露出失望的神色,她又将阮瑶瑾给的布条拿出来,“但她给了我这个。” 柒锋接过,看这布料只是普通的棉布,并无特殊之处,打开里面的内容一看,更是疑惑。 “这里面并无可用的线索。” 沈青羽点点桌面,“你看看上面的字迹。” 柒锋低头,看了半晌,脑中还是毫无头绪:“字迹?字迹也没有特别之处。” “这字用的是玄竹墨,字迹黑而不晕,还带有淡淡的墨竹香味。” 沈青羽道出其中关键,柒锋这才注意到,这棉布上的字迹清晰利落,他凑近布条轻嗅,上面确实带有墨竹气味。 “玄竹墨?那不是南临独有的吗?难不成,这是…” 沈青羽止住他的话,“这墨虽是南临特制,但东陵也不是没人用,还不宜过早下定论。” 柒锋捏着手中布条,思绪纷乱,怎么都与南临扯上了关系。 “这一点我会去查证,至于青鸟那边,你再仔细观察着吧。” “是。” 柒锋将布条还回去,起身告退。 沈青羽想起什么,说道:“你等会顺道去一趟青鸟那边,就和她说我有意夜探南临人,让她给我送点药过来。” “小姐,还是属下去吧。” 柒锋听了一惊,觉得不妥,连忙阻止。 “你还有其他事要做,此次我夜探南临摄政王,你就跟着青鸟。” “小姐是怀疑青鸟会跟着你?” 沈青羽想到宫宴那日,青鸟是见了南临摄政王才开始魂不守舍,但此前提到南临,她却并未出现异样神色,想来以这位摄政王为突破口,定能探查出什么。 “我不知道,但现在只有此法。” 柒锋虽担心,但见小姐已安排妥当,便只能遵命。 “是。” 柒锋走后,沈青羽回了卧房,对镜挽发,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进。” 屋内一声清脆的声音传出来,青鸟握紧手中的瓷瓶,扬起笑脸推开门。 “小姐。” 沈青羽背对着她,自顾自的在头上动作,明亮的铜镜照出青鸟的懵懂的脸,她开口道:“东西拿来了吗?” 青鸟嗫嚅着:“小姐,你真要用此药?这个药我昨日才研究出来,并没有用过,万一…” “没事的,既然没人试药,此次正是试药的好机会。” 沈青羽将头发利索的绑好,转身伸手,青鸟看着面前修长白皙的手,犹豫半晌还是将东西递了过去。 “小姐,青鸟想问,此药会用在谁身上?” 沈青羽接过瓷瓶,青白的瓷瓶封的紧实,拿在手中还有一丝温润感。 她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就看哪个运气不好,正好被我碰上了。” 青鸟听了,眼神晦暗不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今夜我要出去,你就待在府中,忙活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 “不,小姐,青鸟还是一起去吧,白鹭姐姐走前特意交代了,让我跟着你,不能让你独自犯险。” “不用,我一个人更方便,你就留在府中,这是命令。” 沈青羽直视着她,沉声说道。 青鸟垂下头,不敢看着她,低声应道:“是。” “好了,你回去吧,注意休息。” “好,小姐一定要注意安全。” 随着青鸟的离去,室内也没了声响,良久,屋中传来一声喟叹。 第75章 夜探 是夜,七皇子的别院里,一道包裹严实的黑色身影悄然飞上屋檐,默默蹲守了会,待巡逻的人换了一班,摸清了规律,她才趁着换班时离开此处。 沈青羽伏在高处,看了眼别院的布局,这里是之前宁德帝赐给七皇子的别院,她此前也未曾来过,尚且需要观察。 别院安静的紧,入了夜,竟然未见一个下人,只有南临侍卫在此处巡逻。 看了一会,沈青羽发现只有正院的一间屋子还有光亮,她没有犹豫,飞身过去。 沈青羽身轻如燕,落在屋顶时未发出一丝声响,她屏住呼吸,唯有一双杏眸露在外面,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黑夜下的别院,连声虫鸣鸟语都没有,她俯身侧耳贴近屋顶,很快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王爷,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听呼吸声,里面好似只有三个人,能被称为王爷的只能是那位摄政王了。 沈青羽没想到此次行动会这么顺利,直接找到了摄政王。 屋中许久无人说话,沈青羽耐心等着,良久,一道低哑磁性的声音响起:“消息都传出去了吗?” “传出去了,但是王爷难道真的要娶那柔敏郡主?” 回话的人声音轻佻清朗,明显不是之前开口的任何一个,看来屋中应该是南临摄政王和他的两个护卫。 嵇白此话一出,若风就看了他一眼,王爷面前,也敢多嘴。 陆奕穆坐着沉默许久,突然耳边一动,一向冷漠的眼中闪过光芒,嘴角轻勾。 “西彦如今兵临城下,围困天狼关,边关急报,希望京都能够支援粮草。” 陆奕穆朗声说道,眼睛却没有看向嵇白和若风。 嵇白若风:??? 西彦围困天狼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等他们发问,陆奕穆接着开口:“南临国库空虚,东陵常年修养生息,国库定然充足,听闻这位柔敏郡主颇为受宠,若是能够让她和亲,东陵的陪嫁定然不会少,届时南临的困境即可解。” ??? 王爷怎么了?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还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窝囊奸诈? 嵇白拳头攥紧又松,心中不是滋味,这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王爷吗,怎么会想着靠一个女人的陪嫁来解困,太窝囊了! 不行,他要劝劝王爷,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如此行事实为不妥,传出去即使解了南临之困也会被人耻笑。 “王爷——” “王爷好计策,那属下们告退,明日定会让这都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王爷心属柔敏郡主的消息。” “好。” 若风抢过话头,见嵇白还要说话,他按住他的手,抬手行礼告退,拉着他退出去。 “哎,我还没说完呢,王爷——” 陆奕穆看着闹腾的嵇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任由若风将他拉下去了。 等书房内安静下来,陆奕穆仍旧坐在书房,许久未动,呼吸声逐渐变得沉缓有序。 沈青羽等了半晌,确定书房内只剩下一人,然后才悄然飞下屋檐,透过朦胧的窗花,她看见南临摄政王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是在小憩。 转眼看向屋内,除了他再无旁人,屋中除了桌椅还有一方软塌,屋中陈设简单,并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看来此处应该是没人。 看见里面书桌上有一香炉正燃着,她将面巾向上拉了拉,屏住呼吸,慢慢推开门走进。 沈青羽转身关门的时候没注意到,椅背上正闭目养神的人眉羽轻颤,待到她转身,他又恢复刚刚的样子。 沈青羽轻手轻脚的走到陆奕穆面前,看着眼前这位叱咤风云的摄政王。 椅背上的人一袭玄衣,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剑眉划过鬓角,在烛光下,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似有暖意,闭上眼睛的他完全没有那日宫宴上那么冷漠。 沈青羽恍惚了一瞬,这位摄政王确实对得起南临第一美男的称呼。 但想起刚刚他说的那些混账话,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少年就纵横沙场,差点将西彦打的灭国的陆小将军。 难道安逸会让人堕落成这样,不过离开沙场几年,成了京都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就让他忘了武将的血性? 竟然打着靠柔敏郡主翻盘的主意。 本来沈青羽在上面听着陆奕穆一番话,心中失望、气愤等情绪翻涌,但她也不是轻举妄动的人。 既然打探到了消息,她就将消息带回去,看阮瑶谨要如何做。 不过正待她要离开此地,沈青羽才惊觉此番行动也太过顺利了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直觉告诉她这事不对。 想到此,沈青羽摸了摸青鸟给她的瓷瓶,犹豫不定。 还没等她想好,书房里的人却退了出去,直到吵闹声远去,她才发现此时正是好机会。 里面只有陆奕穆一人,若是被发现,她仍有逃跑的机会。 就这样,她来到陆奕穆面前,从腰上取出瓷瓶,正要将里面的药粉取出。 “阁下听了许久,原来不是来打探消息,而是来要孤的性命?”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沈青羽一惊,手中动作很快的将药粉洒向对面的人,没想到陆奕穆动作更快,转眼便到了她身后。 “阁下既是要刺杀,何不动刀剑?” 低哑的声音似在耳边,沈青羽头也不回,迅速从腰间抽出软剑向后划过。 陆奕穆微微后仰,顺着剑的轨道退后一步,然后快速来到沈青羽面前。 伸手一抓,就要摘下她的面巾,沈青羽一惊,抬手阻挡,并迅速后退。 没想到南临摄政王武功竟如此高超,身法飘忽不定,她一时竟找不到脱困的办法。 两人在书房间你来我往,打斗中书房中的摆件碎裂在地,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 “快,书房有动静。” 听着屋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沈青羽暗道一声不好,别院的人被惊动了,得赶快脱身了。 陆奕穆不急不忙的出手,像是逗猫一样,偶尔急攻,但多数都是防守,既让沈青羽得不了手,又让她跑不了。 但听见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手下动作便急促了起来,不过三招,就将沈青羽双手缚于胸前,将人猛地拉近。 陆奕穆看着眼前蒙着面的少女,明亮的杏眸中带着凌厉,清澈的能够看见自己的倒影,他心神恍惚,一只手抬起就要摘下她的面巾。 沈青羽趁他恍神之际,迅速抬手将烛火灭掉,然后抬腿踢过去,趁着他松手阻挡,她迅速从窗边跳出。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陆奕穆轻笑了声:“还真是出手狠辣。” 第76章 故技重施 “王爷,没事吧。” 侍卫们跑到书房门口,发现里面没了动静,烛火也灭了,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外询问。 陆奕穆将门打开,说道:“没事,退下吧。” 侍卫看了眼毫发无伤的王爷,一行人便告罪退下了。 待人都散了,陆奕穆才开口:“出来吧。” 片刻,若风就拉着嵇白出来了,“王爷。” “今夜回去休息吧,没什么事了。” “是。” 嵇白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见王爷离开,他也不敢追着问。 便去缠着若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刚刚那刺客进来的时候,若风就拉着他不让他冲进去,还将他嘴给堵上了。 想到刚刚那场景,嵇白就气不打一处来。 回到若风的院子,若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无比自然的洗漱,上床休息。 嵇白慢了几步,等他到的时候嵇白都已经躺在床上了。 嵇白坐在板凳上,沉着脸:“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若风翻了个身,当做没听见。 嵇白见此,又想故技重施,上前将若风的被子抢过来,没想到若风毫无动静,任由他抢走。 “你说不说?不说今日你也别想睡了 。” 见这招没用,嵇白就要跳上床,但这次若风有了准备,抬腿就将他踢了下去。 “哎呦——” 嵇白见这一招也没用了,索性蹲在地上耍赖,“还有没有天理了,说好的好兄弟,没想到好兄弟还有事瞒着我,第一次我都原谅你了,没想到还有第二次,你对得起我吗?!” 见他这么闹腾,若风索性坐了起来。 “你知道那么多干嘛,反正你也看不懂,有这个时间不如赶紧去你的花楼,这马上就要天亮了。” 若风很无奈,这笨蛋是靠什么哄姑娘的,连这个都没看懂,还在这问。 嵇白不服气:“同是王爷的心腹,凭什么你能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服!” “我能知道是因为我自己看到了,王爷什么都没说。” “你看到什么了?” 若风见他这么执着,只好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予他听。 “刚刚王爷在书房不是说了吗?” 嵇白回想刚刚,他才想起王爷那番话,“你为什么拉着我,我还有话要和王爷说呢。” “你想说什么?” “王爷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利用一个小姑娘,再说了,西彦什么时候兵临城下了,天狼关何时传来的急报?” 若风扶额,这呆子,怪不得只能在外面跑,若是王爷留他在身边,恐怕他早被贬到边关了。 “王爷那番话是说给那个刺客听的,你也不想想,王爷岂会怕西彦那群手下败将。” “那刺客早就来了?为何我没有听到动静。” 若风没好气的看着他:“别说你了,我也没听见,此人功夫在你我之上。” 嵇白不解:“你也不知道?那你怎么说王爷是说给刺客听的。” “王爷一改常态,突然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嵇白也想起王爷说这些时,自己确实感觉不对,但王爷说的话更惊人,让他一时忽略了这其中不对。 “这个暂且不论,还有刚才,刺客都闯进书房了,为何你拉着我不让我进去救王爷?” 说起这个,嵇白就生气,若风拉着出了书房后,过了片刻后,又拉着他回去了,然后他们就站在离书房不远的地方等着。 若风一言不发,问他什么都不说,还严肃着脸,让他闭嘴。 直到屋中传来打斗声,他才惊觉书房里有刺客,他想进去救王爷,若风却拉着他,他怎么也挣不开,就想呼喊叫人,没想到若风竟拿布堵他的嘴。 想起刚刚,嵇白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你刚刚为何阻止我?” 若风没好气的看着他:“王爷既然早已察觉此人,但却没叫人,定是不想声张,而且你上去能干什么?那人功夫在你我之上,若是王爷打不过,你我去了只会添乱,还会惊动别院里的人。” “虽然那什么……但是……” 结巴了半天,嵇白也没想到用什么话来反驳他,好气,他说的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若风见他没话说了,转身一躺,“好了,问完了就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嵇白听话的转身,但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身质问他:“不对啊,你我单打独斗是打不过那人,但是你我两人合力难道还打不赢他吗?刚刚那人从王爷的书房跑了,你明明就看到了,为何拉着我不让我去?” “王爷有让你去抓人吗?” “这倒是没有。” “没有不就是了,问那么多作甚,赶紧出去,还有,你我单打独斗打不赢她,合力更打不过,你就别想了。” 说完这句,若风就将被子拉过头顶,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嵇白小声嘀咕:“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打不过。” 见若风是真的不搭理他了,嵇白摸了摸鼻子,麻溜的出去了。 他前脚踏出房门,后脚房中的灯就灭了,房门也在他出来后瞬间关闭。 由此可见房中的人有多不待见他。 “切——” 嵇白小声曲曲他,“等着,就你聪明是吧,就你有眼色是吧,哼,等日后小爷闯出名堂来,定要你惊掉下巴。” 院中此时也正好响起“嘎嘎嘎”的叫声,也不知是何鸟的叫声,叫声仿佛是嘲笑声。 与此同时,别院的主卧中,房内未点灯,陆奕穆在窗边对月仰望,他举起手看向掌心,手中好似还带着温度,少女的手纤细,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但仍旧柔软。 他看了看手心,又仰望着头顶的明月,又是月中,莹白圆润的月亮仿佛有一道人影,少女艳丽的脸在月色的映衬下更加动人,他抬手想要抚摸,但手中唯余清风和冰冷,手心中的温热好似要被带走。 陆奕穆缩回手,明月上的人也消失不见,但他并不关心,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想感受手心的残余的温度。 冷漠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终于见到你了。” 月光皎皎,这一晚,又是谁的思念在回响。 第77章 难以抉择 沈青羽脱身后,没有回到将军府,而是在城中绕了一圈,在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放心的回了将军府。 回到院中,她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换上寝衣。 绿竹绿意今夜被她遣到了偏院,为了防止王伯知道她夜半出去,今夜也算是煞费苦心。 “谁?”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沈青羽警惕的跑到院门处,全身戒备。 隐枳的声音隐隐传来:“小姐,可是你回来了?” 沈青羽松了一口气,回道:“是,你怎么来了?” “柒锋告诉我今夜小姐有行动,让我注意这边的动静,小姐没受伤吧?” 沈青羽:“知道了,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好。”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沈青羽才回到屋中躺下,这一夜也算是惊心动魄,没想到陆奕穆身手这般了得。 看来他的名号也并非浪得虚名,既然如此,又怎会怕西彦。 难道真的是为了充盈国库,支援天狼关来的? 想起陆奕穆那冷漠威严的样子,沈青羽想不通,但直觉告诉她,陆奕穆不是这样的人,他定有其他目的。 此次行动看来是一无所获,只能等明日看柒锋那边有没有收获了。 第二日,天气晴朗,沈青羽早早的起来练功,回来了许多日,她日日都在院中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许久都未练功了。 昨夜她败于陆奕穆之手,虽然陆奕穆是个高手不假,但她全程被压制,若不是他恍神,最后想要逃出来,肯定没有这般容易。 想到此处,今日她早早便起床练功,不能再这么惫懒下去了。 绿竹绿意在一旁侍候着,看着自家小姐穿着干练的绯红劲装,一头秀发高高束起,手足动作中似有风声,气势十足。 “小姐好生厉害。” “对啊,没想到小姐也练武,果然是将军的女儿。” 绿竹绿意小声的惊叹着,眼中全是崇敬。 沈青羽平地拔起,丹田一提,便身轻如燕的飞上了枝头,站在高处,远远眺望了边城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脑海中却回荡着边城的人。 在都城待久了,安逸的生活过久了确实会使人忘却危机,这才不过一月,就遇上了对手。 若是让师傅知道了她回来后就退步了,肯定是要罚她的。 绿竹绿意一个转眼的功夫,自家小姐就不见了人影,待抬头,却看见她在树上,慌得她们赶紧叫喊:“小姐,下来吧,上面危险。” “对啊,小姐,下来吧,这太高了。” 沈青羽出神了一会,就被下面两个小侍女给叫下来了。 绿意上前递过布巾:“小姐,你可不能再爬这么高了,管家看到了会着急的。” 她们虽然觉得小姐很厉害,但那树那么高,若是摔下来可不是小伤。 沈青羽接过布巾擦汗,无奈应道:“好。” 主仆三人你来我往,一人递水,一人扇风,全然没注意门口来了人。 柒锋敲了敲门,“小姐。” 沈青羽见柒锋来了,就知昨夜有收获了,将东西都递给绿竹绿意,示意她们先下去。 待人走后,沈青羽带着柒锋去了书房。 “昨夜有什么发现?” 柒锋面色凝重:“小姐,昨夜青鸟确实行动了,她好像想传递消息出去,但不知为何,最后却没有递出去,而是自己跑出去了。” 沈青羽疑惑:“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是。” “她去了哪?” 青鸟功夫不行,唯有擅于制毒,所以当初师傅在发现她这项天赋后,也没有执着于让她学武,只要她能保护自己就行。 难道这些都是她的伪装?若是真的,难怪她这么多年没看出来了,连师傅都瞒过了,她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柒锋:“她去了七皇子的别院,也就是南临摄政王的临时居所。” “她怎么进去的?” 昨夜她只顾着书房,倒是没看到她也跟着进去了。 柒锋有些难以启齿:“她没进去,就是在外围转悠,她飞不进去,见实在找不到进去的地方就回来了。” 沈青羽哭笑不得,不愧是青鸟,若她真是南临放在自己身边的奸细,那南临这个决定可太草率了。 “除了这些,她还有没有做其他的事?” 柒锋摇头:“没有了,属下一直盯到早上,她回来后就休息了,我去看了,是真的睡着了。” 沈青羽无奈叹息,这么笨的奸细到底是谁决定让她过来的,传不了消息就不传了,还心宽体胖的睡着了。 柒锋也很无语,昨夜他见青鸟真的如小姐所说行动了,看她写了字条,但是最后根本没有送出去。 然后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出了门,他一路尾随,见她去找南临人,他心里是难过的。 虽然知道她可能是奸细,但这么多年,青鸟与他们一同长大,像妹妹一样,单纯天真,若不是小姐怀疑,其他任何人和他说青鸟怀有异心,他都绝对不会相信的。 跟了青鸟这么久,她从未有过动作,也没有去联系南临人,就连上次在街头与南临摄政王的护卫起了冲突,他也没看出他们之间有何关联。 在昨日之前,柒锋甚至都想和小姐说,青鸟绝对没有异心,她与南临没有关系。 但昨夜那一幕,确实让他不得不相信,小姐的怀疑是对的。 柒锋跪下,声音低沉:“对不起小姐,属下之前还以为小姐想错了,是属下武断了。” 沈青羽沉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我也想这件事是我想错了,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都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柒锋沉默的起身,沈青羽说道:“去将青鸟带过来吧,让隐枳也过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都应该说清楚。” 柒锋抬手,“是。” 看着柒锋离去,沈青羽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练功穿的劲装贴在背上,潮湿黏腻,但此刻她全无心情。 回想起阮瑶谨和柔敏郡主,那时她想若是自己,定然不会留这等居心叵测之人,但真到了自己身上,她却一再的给青鸟机会,希望她的怀疑是错的。 直到此时,她还在为难,该如何处理青鸟。 感情才是羁绊,因为顾念过往,顾念这个人才会犹豫,此时,她才有些理解阮瑶谨的做法。 第78章 背叛? 久久静默的书房,总算迎来了沈青羽最不想面临的人。 听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收敛神色,一脸严肃的坐在主位上。 “小姐,人都来了。” 柒锋推开门,让身后的两人进去。 “都进来,门关上。” 随着吱呀一声,书房的光线也暗了许多。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青鸟见小姐面色凝重,而柒锋和隐枳都来了,心中不解,疑惑的问出来。 隐枳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习惯沉默的他并没有多问。 沈青羽面上无一丝笑容,直直的盯住青鸟,声音冰冷:“青鸟,还记得你是如何来到我身边的吗?” 青鸟不知小姐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回道:“记得,是小姐救了我,给我赐名,让我跟在小姐身边。” 沈青羽闭了闭眼睛,对啊,是她救了她,看她无可依靠,便将她留了下来。 青鸟名义上是侍女,但并没有签卖身契,她是自由身。 将军府并不缺奴仆,隐枳和柒锋也没有签卖身契,白鹭是家生子,来到她身边后,沈青羽也放了她的身契。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想走,她绝不会禁锢他们,但是唯有背叛不行。 想到此,沈青羽眼中一凛,问道:“那你为何要勾结南临?” 青鸟诧异,勾结南临,她没做过这样的事啊! “小姐,我没有啊。” 沈青羽有些失望,到了现在她还不坦白。 隐枳很震惊,青鸟是叛徒? 他知道柒锋最近在跟着她,小姐说过柒锋有任务,他本以为这个任务需要柒锋和青鸟一起完成,柒锋这才一反常态的跟着青鸟。 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隐枳不知此刻他要作何反应,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失望,失望到心中隐隐有些抽痛。 但是他俊逸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神色,无人看出他心乱如麻。 柒锋看着青鸟,眼中不再是看同伴的亲近,而是失望,戒备。 “昨夜你去了什么地方?” 青鸟听到柒锋的质问,脸上出现慌乱的神色,昨夜? 她看看沈青羽,再看柒锋,就知道他们知道了。 但她真的与南临毫无干系,但眼下三堂会审,她明白若是不说清楚,小姐可能真的容不下她了。 她噗通一声跪下来,向来稚嫩的脸上却眼神坚定:“小姐,我发誓,我没有背叛您,也没有勾结南临,绝对没有!” 在场的人见她如此,心中残存了一丝侥幸。 但还是没有人动作,任由青鸟辩白。 “青鸟与南临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在宫宴上才知他们是南临人。” 随着青鸟娓娓道来,沈青羽他们才知青鸟到底隐瞒了多少事。 青鸟原是边城战场遗孤,那时的她还小,没有自保能力,是一个少年救了她。 少年是陆弈穆的护卫若风,原本青鸟也不知道他是谁,但那日宫宴上一照面,青鸟就认出了他。 那年,陆弈穆不知是何缘由乔装来到东陵边城,若风也跟着一起来。 彼时北疆与东陵正是战火纷飞,边城作为边塞,最不缺的就是战场遗孤。 青鸟年幼,族亲死的死,散的散,最后竟只留下几岁的她在边城。 可一个幼童,如何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活下来。 就这样,又饿又冷的青鸟只做了三天乞丐,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差点冻死在那个深秋。 所幸,青鸟被救下了。 不知陆弈穆一个南临世子为何会到东陵,还救了东陵人,但他们并不想带走青鸟。 在意外发现她在草药方面格外有天赋后,她就被安排在沈青羽的必经之路上。 这么多年,若风从未联系过青鸟,青鸟又年幼,长在将军府,对以前的记忆便也模糊了,直到看见了若风。 “小姐,青鸟发誓,从未做过背叛小姐,背叛将军府的事!” 青鸟哽咽的说道,她怎么会背叛小姐呢。 沈青羽看着这个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她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相信这么乖巧可爱的青鸟会是南临的细作,好在自己没有武断的下定结论。 青鸟白净的脸上遍布泪痕,跪在地上抽噎着,像是被诬陷的孩子受了委屈,不敢大声哭出来。 隐枳的手握紧了又松开,事到如今,不知道小姐会不会相信青鸟,还是会… 柒锋仍旧冷漠着脸,等待小姐最后的判决。 “青鸟,暗网里的众人都待你如亲人,师傅更是倾囊相授。” 沈青羽提起边城的众人,似是怀念,又像是警告。 “我知道,小姐,青鸟不傻…” “你说你没有勾结南临,那昨夜你去别院干什么?” 柒锋问出口,青鸟想起昨夜,心中满是后悔,她抽噎着:“小姐说要把惑心粉用在别院的人身上,可是那药粉还没成功,若风年幼时救我一命,我想若是小姐将药用在他身上了,等小姐问完想问的,我也好救他,如此也算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小姐,你信我,我真的没想通风报信,我只是想还他一命,并没有想暴露小姐。” 沈青羽没想到竟是这般缘由,“若是今日我将东西用在若风身上,你进不去别院,他因为惑心粉死了,你当如何?” 青鸟疑惑的抬头,见小姐盯着她,明显是认真的,她便停下来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那我也没办法了,他死了我就救不了了。” 人死恩怨消,想报恩的人都没了,她也不能强求。 “……” 沈青羽无言,青鸟看着傻乎乎的,昨夜那一番行为,她还以为若风在她心中很重要呢。 沈青羽轻叹一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算明白了。 青鸟的性子确实做不来戏,这么多年的相处是真,没有背叛也是真,年幼的她没办法选择来处,若是若风没有救她,当年她就死了,又如何能揪着这一点不放。 柒锋也沉默了,他跟了青鸟许久,她没撒谎。 隐枳像是个透明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心情却大起大落。 沈青羽手指敲击着桌面,喜怒难辨,“青鸟,这段日子你就待在府中吧,至于你的去留,我还要再想想。” 青鸟呆愣在原地,小姐不要她了吗? 青鸟擦了擦眼泪,脏兮兮的小手将清秀白净的脸上抹的灰扑扑的,但此刻她也顾不了太多。 “小姐,我…你,你别不要我,我只想跟着小姐,留在将军府。” 青鸟泪珠掉落,努力的憋着哭腔,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的隐枳心中隐隐不适。 沈青羽揉了揉眉心:“你先回院中待着吧,至于其他的,再让我想想。” 青鸟还想说些什么,隐枳就上前将她扶起,阻止她继续说话。 看着隐枳难得严肃的表情,青鸟红着眼眶,喏喏的应了声,“好。” 青鸟一步三回头的随着隐枳出去,柒锋则是留在书房继续等待吩咐。 第79章 询问 屋外,青鸟默默啜泣,让习惯她精灵古怪的隐枳手足无措,但他面上却分毫不显。 直到两人走到青鸟的院外,隐枳才停下脚步。 “别哭了。” 看着面前递过来的一方手帕,青鸟接过,胡乱的擦擦眼泪,还给他。 隐枳:…… 拿着这个团成一团的帕子,隐枳忍了忍,还是收下了。 青鸟抬起红通通的双眼,看着他:“你相信我吗?” 隐枳对上她委屈的小脸,心中一滞,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青鸟一直很倔强,柔软的一面只对着小姐和白鹭。 他移开视线,漠然回道:“我不知道,小姐信你,我就信你。” 见他冷漠的样子,青鸟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要忍不住了:“怎么办?你都不相信我,小姐更不会信我了,唔——” 隐枳慌了神,手足无措道:“哎,你别哭了,小姐明察秋毫,若是你的身份无疑,她定然不会冤枉了你。” 青鸟止住哭声:“真的?” “真的。” 隐枳很肯定的说道。 青鸟总算平静下来,破涕为笑:“这几日我一定好好在这里待着,哪也不去,不行,我要将惑心粉再加强一下,如果小姐最后还是不信,我就给若风下惑心粉,让他亲口说给小姐听,这样小姐肯定就会相信我了。” 说着她肯定的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她直接让那个若风说实话不就行了。 她不能再在这里等着了,她要赶快去研制惑心粉。 不等隐枳说话,青鸟身随心动,小跑着进了院子,将自己关在房中。 隐枳听着青鸟的自言自语,看着她动作飞快的跑回去,无声的笑笑,真是小孩子脾气。 送完青鸟,隐枳又回到了书房。 沈青羽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见他进来,让他过来一起分析。 “你们怎么看?” 书房内窗户大开,屋外的风吹进来,带来簌簌树叶扇动的声音。 柒锋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属下觉得此事应当属实,青鸟的心思浅,若是真怀了异心,她瞒不了这么久。” 沈青羽不语,看向隐枳,隐枳并没有接着柒锋的话,而是说起了刚才青鸟的话:“属下刚送青鸟回院子,她说如果小姐不信她,她可以将惑心粉下到若风身上,让他亲自说与小姐听。” 沈青羽肃着脸,听到此处,终于绷不住了,“噗嗤——,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之前害怕她给若风下药,如今却为了自证清白想给他下药,青鸟真是,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她,沈青羽只能无奈的笑笑。 见她笑了,柒锋和隐枳的心才算安稳下来,看来小姐是相信青鸟的。 笑了许久,沈青羽才站起身,“这件事就这样吧,青鸟那里先关她个几天,让她以后还瞒着我们,还敢私下行动,此次若是被别院的人发现,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能跑的了?真是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柒锋隐枳一愣,原来小姐关着青鸟是因为这个? “好了,你们也下去忙自己的事吧。” “是。” 不再逗留,柒锋先行出去了,隐枳随后跟上,两人一路一言不发,直到快回了屋,柒锋才开口:“后面我不会再跟着青鸟了。” 隐枳闻言,不解的看向他:“?” 柒锋罕见的翻了个白眼,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屋。 隐枳不懂他话中的意思,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带着疑问回去了。 什么意思?? 天清气朗,烈日当空,城外的风也暖洋洋的。 “殿下,可要歇息片刻?” 苏木有些担心,殿下伤重还未痊愈,如今就为了见沈家女策马远行,也不知这沈家女是何毛病,休沐了还不回家,殿下等不了,非要此时出城,他怎么劝都劝不了。 谢煜脸色苍白,速度稍稍降下,因吸入冷风脸色胸口有些闷。 “无妨,今日早些去,弄明白情况也好早日安心。” 见此,苏木便也不再劝,两人策马狂奔,很快就到了书院山脚。 看着落于半山腰的书院,苏木勒紧马绳,询问道:“殿下,不如让人将沈家女接出来。” 谢煜轻咳了两声,摆手:“不用,苏木,你跟着本殿下进去,其他人原地待命。” 苏木还要再劝,但见殿下脸色不好,便也只能听命行事。 好在一路并没有遇到认识殿下的人,两人直奔沈青熙的住处。 留守在住所的沈青熙此时正愤恨的撕扯着信件。 这几日她日日都去讨好张雨柔,谁知她竟全然不理睬,今日休沐,她给张雨柔送了信件,约她一起回去,还可以去如意轩看看最新的首饰。 没想到往日百试百灵的手段此刻竟丝毫没有用处,张雨柔不仅拒绝了她,还派人送来信件,要与她切结。 想到此,沈青熙对沈青羽的恨意越发深了,她扰得沈家不得安宁,如今还要将她攀登的梯子也给折断,沈青羽,这个仇她一定会报。 正在沈青熙撕扯的起劲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沈姑娘,门外有贵客找。” 院中侍女传完话,还在原地等候,沈青熙觉得奇怪,这个时候会有谁找她? 她清了清嗓子,回道:“我马上出来。” 书院里的下人都是与书院签了契书的,只负责洒扫,如她一般的普通百姓根本驱使不了她们。 沈青熙将撕成碎片的信件扫到地上,确定从门外看不见,这才起身开门。 “是谁找我?” 沈青熙戴上温和的面具,笑着看向门外。 看清院子里的人,她蓦然愣住,这人的背影好眼熟。 谢煜转过身,看向门口站着的沈青熙,少女长发及腰,面颊泛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沈小姐。” 沈青熙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这是…这是三皇子殿下?! 她快步走到院中,全然看不见除他以外的人,直到快到谢煜面前,才被苏木拦下。 “止步!” 谢煜看一眼苏木,再看看被苏木吓到的沈青熙,不悦的说道:“苏木,退下。” 苏木闻言,再三看了眼沈青熙,确定她没有威胁,这才退下。 “是。” 沈青熙看着眼前这个她日思夜想的男人,不敢置信。 “殿…殿下,您怎会来此?” 谢煜看着眼前满眼都是自己,但身材纤细柔弱的少女有些怀疑,“本殿下有一事要请教沈小姐,还望沈小姐如实告知。” 沈青熙点头,语气轻柔道:“殿下尽管问,青熙知无不言。” “沈小姐上月可曾出过城?” 第80章 心想事成 沈青熙一愣,“殿下怎知?” 谢煜正色道:“日前本殿遭遇祸患,重伤流落在外,幸得人相救,这才安全返回都城,现在本殿想找到这个相救之人。” 沈青熙眉头一蹙,殿下的意思是这个人可能是自己? 谢煜脸色却倏然激动,“果真是你?” 沈青熙笑而不语,她确实是出城了,但她可没认下这个恩情,一切都是殿下自己想的。 谢煜心中本也在猜测,如今被证实了,他的心中落下了大石,“不知沈小姐是在何处救得我?” 确认了人,谢煜疏离的语气也变了。 沈青熙却脸色一僵,这让她怎么回答,眼神一转,她开口问道:“殿下又是如何知道是青熙?” 她不知三殿下是怎么找到她的,也许可以从中取巧。 “虽然你的侍女做了掩饰,但这都城中想要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侍女? 沈青熙垂眸沉思,她的侍女吗? 想起她从张雨柔那里听到的消息,沈青熙试探性的开口:“自从听闻殿下遇刺消失的消息,青熙心急如焚,但却没有办法,只能日日去法华寺为殿下祈福,希望殿下平安归来,没想到竟祈愿成真。” “所以你是在法华寺附近救得我?” 沈青熙默默点头,谢煜皱眉,法华寺?他怎么会流落法华寺? “那为何不光明正大的送我回去?要让你的侍女偷偷将我放到府门?” 沈青熙没想到竟真如张雨柔所说,是有人将三殿下送到府门口,来不及多想,她故作伤感:“殿下有所不知,青熙只是区区商户之女,能救得殿下已是万幸,若是让外人知晓我与殿下孤男寡女相处一路,沈府的名声就完了。” “沈府不只我一个女儿,还有我的堂妹,镇北将军府的嫡女,我不能带累了她。” 看着眼前俏丽的少女语气哀伤,但看他的眼神却眉目含情,谢煜想起苏木之前说的她爱慕自己。 因为爱慕自己,她冒险,一个人孤身救了重伤的他,又因为家族名声,又不得不让侍女乔装送他回去。 为了心中所念,又不愿辜负家族名声,只能默默在背后付出。 若不是他此番追查到底,怕是要错过这样至诚至善的少女。 想到这里,谢煜冷硬的心突然有些暖意,这是第一个不在乎名利,只在乎他这个人的人。 父皇明知有人要杀他,却为了他的舐犊之心放过了害他之人。 其他的人,或因名利,或因地位,都因利益而接近他。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这样干净剔透,这一刻,谢煜的心情很复杂。 不用沈青熙再多说什么,谢煜此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沈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后,我会护着你。” 沈青熙惊喜的抬起头,“殿下是说?” 谢煜点点头:“今后,你想来三皇子府便来吧,不用再做掩饰,放心,本殿不会让人乱嚼舌根,污了你的名声,若是遇到麻烦事,我会帮你。” 这句承诺如同天降珍宝砸在了沈青熙的头上,她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多年夙愿竟成了真。 “殿下,我…青熙谢过殿下!” 沈青熙半蹲下身,语气不稳的回道。 谢煜见她如此高兴,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因他一诺而喜,因他重伤而悲,他或许也期待这样一个人。 回去后,苏木心有疑虑,问道:“殿下,要不要问问沈小姐是在哪里救得您?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 法华寺离都城不远,殿下是如何一个人到了那里,更何况还是重伤昏迷,这里面定有蹊跷。 谢煜沉声道:“不得去打扰她,你去法华寺附近查查。” 苏木沉默,法华寺方圆数十里,若是能有人指引,比盲目的寻找要快上许多,可殿下这样的态度,这条路行不通了。 “是,属下这就去。” 七皇子府,谢忱饶有兴致的听着下属传来的消息,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本宫的好皇兄的眼光可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竟然看上了个商户之女,啧啧,果然,骨子里带着的卑贱血统是怎么也洗刷不掉的。” 谢忱自恃身份高贵,自己虽不是嫡子,但也看不上其他皇子,唯有谢煜他勉强可称得上对手,心情好时敬他一句三哥,不好时就是个贱种。 果然是贱命难杀,伤成那样都能逃回来。 那日宫宴前,几位皇子宫门口偶遇,谢忱嚣张惯了,目中无人,但对谢煜却一反常态,一口一句皇兄,自然引得其他几位皇子不快。 谢忱母妃位份高,背后又有安国公做靠山,他们自然是没办法,但谢煜凭什么。 谢煜自然看出他不怀好意,对他不假辞色,最后几位皇子都心情不佳,入宴时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谢忱看不上谢煜,觉得他假仁假义,还妄想高位。 谢煜却觉得谢忱空有背景,为人却嚣张狠毒,德不配位。 再加上有共同的目标,两人从小就水火不容,暗中争斗。 手下谋士若有所思:“殿下,三皇子此举或许志不在商户女,可能另有所图。” 谢忱来了兴趣,问道:“这商户女还有背景?” “正是,她是镇北将军的侄女,三皇子可能有意拉拢镇北将军。” 谢忱笑了,“这个贱种还有这样的心?那为何不直接去接近镇北将军的嫡女,岂不是更快。” 谋士顿住,思索了片刻才道:“听闻镇北将军独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柔敏郡主的帖子,其他的都拒了,三皇子许是没有机会。” 想起沈青羽,谢忱的脑子里又浮现了那张艳丽清冷的小脸,他摸了摸下巴,俊美的脸上露出邪肆的笑容:“本宫就喜欢有挑战的,那个贱种既然想绕个弯子,但最后却发现被本宫捷足先登了,岂不是要气死,哈哈哈!” 想到那个场景,谢忱心中就痛快。 谋士也附和称赞:“殿下英明。” 谢忱摆手,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室内无人后,谢忱才吩咐暗处的人:“将这个消息告诉宫里的人,她知道该怎么做。” 片刻后,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响起一道声音:“是。” 第81章 无耻的南临 杨柳堤岸,碧叶荷塘,马车停在山庄外面。 荷月小筑是瑞王妃的陪嫁山庄,每年夏季谢嘉月都会来这里避暑。 微风习习,莲波微动,正是好时光。 谢嘉月一早就来到了荷月小筑,担心沈青羽不识得路,她便早早的让人在外等候。 沈青羽是和阮瑶瑾一起来的,她们在路上遇上了,便索性一同过来。 柒锋跟在后面,这次沈青羽没有带侍女,王伯本想让绿竹绿意跟着,但被沈青羽拒绝了。 王伯不知青鸟犯了何错,小姐要把她禁足,碍于王伯的念叨,她便让柒锋跟着了。 此时的沈青羽坐在阮瑶瑾的马车里,柒锋独自驾车跟着。 “沈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出门?” 沈青羽笑笑,说道:“习惯了,一个人出门自在些。” 阮瑶瑾看着她潇洒的模样,不由得跟着点点头,她们这些人出门都是嬷嬷侍女左右跟着,此次若不是距离遥远,只怕她的马车旁还有更多下人。 “沈小姐真是一如既往的洒脱。” 阮瑶瑾不知是羡慕,还是喟叹。 沈青羽笑笑不说话,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她只做自己想做的。 马车晃晃荡荡的行走,车里鸦雀无声,沈青羽淡定的闭目养神,阮瑶瑾突然开口问:“不知瑶瑾拜托沈小姐的事怎么样了?” 沈青羽睁开眼:来了。 “将军府的人去探查过了,南临人确实有意柔敏郡主。” 想起这几日都城风平浪静,沈青羽眸光不由得深了些许。 那夜书房里的对话犹在耳侧,但都城却未有任何风声,看来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当真?” 阮瑶瑾慌乱惊道。 声音传到马车外,侍女声音传来:“小姐,发生何事了?” 阮瑶瑾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按耐下焦躁的心情,平静的回道:“无事,不要打扰我和沈小姐叙旧。” “是。” 马车内一时安静了许多,阮瑶瑾脑中混乱,为何会这样?明明她都已经按照那人的指示去做了,为何还是柔敏郡主。 沈青羽见她神思不属,狐疑的问道:“阮小姐为何这么惊讶,你不是一早就猜到了?” 阮瑶瑾脸色苍白,无力的笑笑:“我之前只是猜测,如今证实了心中有些接受不了。” 沈青羽点点头,以她们的感情,如此确实难以接受。 阮瑶瑾眉头紧蹙,不知该如何做,这时沈青羽开口道:“我听下属说,南临人想要郡主似乎是因为国库空虚,郡主受宠,若是郡主嫁过去,陪嫁定是不少,他们想用郡主的嫁妆当做军需,支援天狼关。” “无耻!” 阮瑶瑾气的发抖,方才她一直在想为何事情没有按照她想象的发展,如今听了沈青羽这番言论,只觉怒火攻心。 南临人竟如此无耻! 他们的目标竟一直是郡主,却还要骗她拖镇北将军府下水,不知他们想要干什么。 如今还打着郡主嫁妆的主意,既无耻又窝囊,郡主绝不能嫁给这种人。 阮瑶瑾双目赤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看向沈青羽的眼中满是愧疚:“沈小姐,对不起,瑶瑾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沈青羽故作疑惑,“什么?” “那日我找上门确实不仅仅是布条的原因,布条是真,但那日我屋中还有其他人。” 阮瑶瑾回想起当日,她将自己关在屋内,黯然神伤,布条确实是在床脚发现的,但当她想要跑出去时,从暗处飞出来一个人。 那人蒙着面,从身后抵着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阮瑶瑾心中虽紧张慌乱,但还是镇定的开口:“侠士从何而来?为何要劫持我?” 男子压低声音,对她的镇定很是惊奇,“你不要叫,我就放开你。” 阮瑶瑾紧张的点点头,男子这才慢慢放开。 “看到布条上的字了吗?” 阮瑶瑾点点头,不知他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想帮郡主,你只需按照上面的指示做,就可达成你所愿。” 阮瑶瑾不敢回头,她攥紧手中布条,低声问:“这和镇北将军府有什么关系?我又如何能信你?” “阮小姐若不信,你可以回头看看。” 男子将面罩拉下,阮瑶瑾这才敢回头,身后的人面色英朗,却又有些眼熟,她一惊,这不是那日宫宴上的南临人吗? “你是南临摄政王的人?” “阮小姐好眼力。” “放肆,你们竟敢擅闯丞相府!” 阮瑶瑾不敢相信,南临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跑到丞相府来威胁她?! 男子淡然一笑,说道:“阮小姐别急,我们王爷知道你与郡主关系好,定是不舍得她远嫁和亲,若是你此番能让镇北将军府的人出手,我们王爷或许能改变主意。” 阮瑶瑾惊魂未定,镇北将军府?他们的目标是镇北将军府? 男子见她愣怔,话已带到,他该走了。 等阮瑶瑾回神,屋中就只剩她了,她瞬间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全然没有刚才的气势。 忽然,她站起身拉开门,猛的冲出去,本想喊府中下人追击,但跑到外面她还是停下了。 打发了闻声赶来的侍女,她又回到屋中,静静地坐下。 想起郡主天真无邪的脸,再看看手中的布条,她的眼神逐渐坚毅。 听完事情的原委,沈青羽没有说话,阮瑶瑾却愧疚的恨不得以死谢罪。 她跪在沈青羽面前,泛红的眼睛盯着沈青羽,自责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知道这可能给将军府带来祸患,但我不能放弃一丝希望。” 沈青羽看着此刻失了沉稳的阮瑶瑾,知道她已经全部说出来了。 怪不得,一个不知来路的布条就让她这么笃信。 怪不得,阮瑶瑾要将军府的人去查别院。 她之前还以为阮瑶瑾是病急乱投医,看来是有的放矢。 沈青羽任由她跪了许久,马车哒哒哒,颠簸的行走,阮瑶瑾身形丝毫不曾晃动,稳稳的跪坐在沈青羽面前。 良久,她淡淡开口:“起来吧,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责怪也毫无用处了。” 听闻此言,阮瑶瑾心中更加愧疚了,迟迟不肯起身。 见状,沈青羽伸手一拉,将她拉起来。 不等阮瑶瑾坐着,马车就停了下来,侍女喊道:“小姐,荷月小筑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沈青羽开口道:“阮小姐擦擦眼泪吧,等会出去,你家侍女看出来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阮瑶瑾眼眶通红,秀雅的脸上垂着泪痕,她听沈青羽的话胡乱擦拭着脸颊,完全没有初见时那般淡雅端庄。 沈青羽原本沉着脸,此时也无奈起来,将手帕递过去,“拿着擦擦吧,这么大力,小心弄伤了脸,那我更洗不清了。” 阮瑶瑾接过,握在手心,她抬头认真的看着沈青羽,“谢谢,还有,对不起。” 沈青羽没再说话,马车外的侍女见小姐迟迟没说话,又喊了一声:“小姐?” 阮瑶瑾这才整理妥当,应声道:“知道了。” 沈青羽和她一起下去,柒锋站在不远处,他看马车迟迟没动静,本想过来看看,眼下见到沈青羽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 “柒锋,你在这里等候,不用跟我一起进去。” 柒锋领命,回去马车旁。 沈青羽则是跟着阮瑶瑾一同进去。 第82章 隐情 谢嘉月等了许久,总算盼来了她们。 她离开亭子,欢快的跑向阮瑶瑾和沈青羽。 “青羽姐姐,瑾娘,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阮瑶瑾神色黯淡,勉强冲她笑笑,还是沈青羽接过话:“我们路上遇见了,便一起过来了。” 谢嘉月这才惊觉,她原本可以和她们一起过来呀。 “那你们肯定是累了吧,快过来坐。” 谢嘉月热情的邀请她们。 “母妃的荷月小筑风景甚美,这里是我父王特意打造的,比王府还好看,就是远了些。” 谢嘉月一路喋喋不休,全然没有丝毫的愁苦。 沈青羽安静的听着,随着谢嘉月的介绍而观赏山庄的风景。 春至花似锦,夏近叶成帷。 春天的尾巴抓不住,夏天的脚步却悄悄到来。 三人坐在亭子里,将下人都遣了出去,她们看着不远处的荷塘,莲叶满塘,荷花却还未盛开。 谢嘉月将她特意做的茶点摆上,将盘子推到郁郁寡欢的阮瑶瑾面前,殷勤道:“瑾娘,快尝尝这个,你不来迎春宴,差点就错过了这个点心。” 见她迟迟不动手,谢嘉月急了:“这个可是青羽姐姐吃了都说好的点心,你快尝尝吧。” 听到这里,阮瑶瑾这才动了动身子。 “郡主…” 沈青羽开口道:“尝尝吧,郡主的心意,不要辜负了。” 阮瑶瑾看沈青羽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怨怼,眼眶又是一热。 她接过点心,“多谢郡主。” 谢嘉月这才眉开眼笑。 “都说了私下不用如此拘束,叫我月娘就好,青羽姐姐,你也叫我月娘,老是郡主郡主的叫着,太生分了。” 沈青羽:“好,月娘。” 初夏的风带着暖意,风中还有荷塘的湿意,吹动着三人的发丝,轻轻拂过面颊。 “好舒服呀!” 谢嘉月欢快的说道。 阮瑶瑾这才开口说了到这儿的第一句话:“是啊。” 晴空万里,鸟语花香,这是东陵最美的时候,还有好友相伴,若是能停在这一刻多好。 谢嘉月听到她总算开了口,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瑾娘,你不生气了吧?” 阮瑶瑾一愣,生气? 谢嘉月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当时真的不怪我,你要是真喜欢那个孙尚轩,可以和我说啊,我一定会让给你。” “你说什么?!” 沈青羽也被惊得抬起头,就看到失态的阮瑶瑾瞪着谢嘉月。 谢嘉月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阮瑶瑾顾不得之前的伤心事,气愤道:“谁和你说我喜欢孙尚轩的?” “芸娘啊。” “许梦芸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提起许梦芸,阮瑶瑾不免有些伤心,她不在乎许梦芸挑拨离间,她在乎的是郡主竟然选择相信她。 之前也是,现在还是。 阮瑶瑾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辩解,再加上之前沈青羽带来带来的消息,她不想再待下去了:“郡主若是真的这样想,那瑶瑾也无话可说,瑶瑾身体不适,需要回府休息,还请郡主恕罪。” 说着,不等谢嘉月开口,她起身就要走。 谢嘉月不明所以,心中焦急,这是怎么了,瑾娘怎么又生气了。 沈青羽看了半晌,也算是明白了她们之间的误会是怎样形成的了。 “阮小姐,别急着走,再陪我坐一会儿吧。” 阮瑶瑾停下脚步,这话若是谢嘉月开口,她不会停,但沈青羽,想起之前她隐瞒情况,拖她下水,还不知南临人想干什么,害沈青羽至此,她心有愧。 阮瑶瑾转身回来,谢嘉月见她真的回来了,满心欢喜,看着沈青羽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像是在说她好厉害。 待阮瑶瑾面色不佳的坐好,沈青羽才开口问:“郡主近来还与那许梦芸有来往?” 谢嘉月摇摇头:“没有,那日迎春宴后我们好久都没联系了。” 说起这个,她也很郁闷,以往她们若是生了别扭,都是自己先低头。 但这次不行,若是她先道了歉,又将青羽姐姐置于何地,她虽愿意以和为贵,但也不能漠视别人的好意。 “我听闻阮小姐与郡主是因许梦芸才闹了别扭,可否请郡主仔细说说?” 沈青羽装作不知内情的样子,阮瑶瑾惊诧的看向她,这些事情她不是都说过了吗? 谢嘉月不疑有他,“虽然我不知道瑾娘为何生气,但我觉得我没错。” 以这句为开头,谢嘉月打量了阮瑶瑾的脸色,确定她只是面色难看,没有恼火这才继续说道:“芸娘喜爱诗词歌赋,经常收集这些与我鉴赏,其中一个人的诗词写的特别好,胸襟宽广,心怀大义,若不是知道他是个书生,我还以为他上过战场。” 说到这里,谢嘉月脸上满是崇拜,“芸娘看出我欣赏此人,就常常拿着此人的诗词与我品鉴。” 沈青羽默默听着,这与阮瑶瑾说的一般无二,阮瑶瑾则是面无表情。 “突然有一日,芸娘告诉我,她发现瑾娘似乎心悦这诗词的主人,我开始是不相信的,直到我看到瑾娘那里偷偷藏着孙公子的亲笔墨宝。” “荒唐!” 听到这里,阮瑶瑾按耐不住怒斥出声,吓得谢嘉月一激灵。 沈青羽淡淡的看了阮瑶瑾一眼,让她稍安勿躁。 “然后呢?” 谢嘉月呐呐不敢言,直到看到阮瑶瑾真的被压制不说话,这才怯怯的开口:“在此之前我也觉得荒唐啊,后来芸娘说她看见你在偷窥孙公子,怕我不信,还带着我一起去看。” “直到这时,我才相信芸娘说的,我不懂你喜欢孙公子为何要瞒着我,我虽欣赏他的才华,但也只是欣赏,并无逾越之举。” 谢嘉月满脸委屈,刚知道这个消息,她只觉晴天霹雳,瑾娘与她无话不谈,如今却因一个男子疏远,她不是不伤心。 阮瑶瑾听了半晌,脸都憋红了,才险险脱口而出:“放…放肆!她竟然敢如此污蔑与我。” 沈青羽屏除阮瑶瑾的声音,又追问道:“那你们又是因何不搭理对方?” “我一直在等瑾娘开口,可她不但不说,还说什么孙公子不是良人的话,话里话外让我离芸娘远点,我一时昏了头,才说了些过激的话,但那都不是我的本心,我只是恼她不坦诚,什么都不与我说。” 第83章 你知道了? 谢嘉月说完这些,又悄悄看了一眼身侧,见身侧之人不再像刚刚那般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阮瑶瑾平静下来,秀雅的面容上满是复杂神色:“就凭这两点,郡主就认定我心悦那孙公子?” 谢嘉月绞着帕子,低声道:“从小到大,瑾娘一直都端庄文静,我与你说镇北将军,说都城外的风光,你虽然都面带微笑的听我诉说,但你始终喜爱书房,对富有才情的人另眼相看。” 阮瑶瑾一愣,她是这样的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威远将军府的二公子可是心悦你,但你就是不喜欢他,因为他是个武将。” 沈青羽听到这里,眉眼一动,这小妮子还有这样的洞察力。 阮瑶瑾愣住,“你…你别转移话题,这些又与这件事有何相关?” 谢嘉月也不好意思,这种背后八卦人的事她也不习惯。 “你喜欢才子,又收集孙公子的墨宝,暗地里观察他,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沈青羽总算明白误会是怎么产生的,她看向阮瑶瑾,“阮小姐要不说说你是怎么看的?” 阮瑶瑾看了眼谢嘉月,这才正色道:“我收集他的诗词是因为要查他,就像你说的,一个从未经历过战场的文弱书生怎么会有这样的胸怀,这其中定有猫腻。” “还有,你不知道孙尚轩和许梦芸是表亲吗?她故意将这人带到你面前,你却毫无防备。” 谢嘉月大受震撼,小脸上满是震惊,芸娘她为何这样? 阮瑶瑾将那日与沈青羽说过的话又同谢嘉月说了一遍,谢嘉月这才明白许梦芸究竟是何打算。 “不对啊,如果我不喜欢孙公子,那她的算计岂不是就会落空?” 阮瑶瑾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许梦芸那般包藏祸心的人,自然有千百种方法。 沈青羽淡定的喝口茶,永远不要试探一个人想要一步登天的决心。 谢嘉月脸色苍白,是了,有心算无心,若是他们铁了心要攀附瑞王府,总会找到办法,更何况她对朋友从不设防。 这样的消息对于一个单纯如白纸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次打击,谢嘉月眼眶微红,不可置信。 “我想让你远离他们,然后慢慢收拾许梦芸和那个孙尚轩,可是你却偏信许梦芸,为了她与我生了嫌隙。” “不是的,瑾娘…” 阮瑶瑾疲惫不堪,她现在确实是累了:“如今你既然已经知晓全部经过,想怎么做都随你吧,是我忘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让你自己做决定。” 谢嘉月这下才是真要哭了,“瑾娘,原谅我,我是真的以为你心悦那人瞒着我,是我笨,你不要不管我。” 看着鼻子眼睛哭的通红的谢嘉月,阮瑶瑾也有些不忍,但此番一定要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相信,此番遭遇也不算白费。 沈青羽听了许久,只在最初的时候插了几句话,后面全部由她们俩自己解决。 在她看来,这些事情本不应该发生,阮瑶瑾应该在发现许梦芸的目的时就揭穿她,将所有的证据都拍在郡主面前,若是这样郡主还是执意要相信那个许梦芸,那就及时抽身吧。 当断则断,一味的付出却连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对于任何人都很难坚持。 而郡主若是真的在意她的想法,大可直接了当的开口问,误会都是因为双方自以为是的为对方好,却闭口不言而产生的。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许梦芸从中作梗,造成的信息差很容易就打破了她们之间的信任。 谢嘉月白净的脸上坠满了泪珠,看着好不可怜,可惜这里一个不懂怜香惜玉,一个诚心想要给她个教训,都装作视而不见。 她啜泣着:“瑾娘,你就原谅我吧,我发誓,以后绝对信任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阮瑶瑾坚持了一会儿,但看她这副模样,心下不忍:“月娘,我是想让你提防每一个突然接近你的人,你自己想想,许梦芸是四公主的伴读,四公主从小就嫉恨你独得皇后恩宠,耳濡目染下,她的伴读又岂会真心与你做朋友。”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母亲,也没有和王妃提过,就是怕她们担心。” 谢嘉月点点头,若是母亲知晓这件事,许梦芸是何下场暂且不论,但她肯定会被关在家中不得出入。 就在这时,沈青羽突然插嘴说了一句:“到了此时,有什么就和王妃说吧。” 这话没头没脑,谢嘉月听不明白,阮瑶瑾却听明白了。 她脸色黯淡,淡淡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阮瑶瑾摇摇头,“没什么。” 虽然最后还是没帮到她,但阮瑶瑾还是不想这么快让她知道这件事,真到了那一日,她不希望郡主离开前的日子都在为自己将要远赴南临而担心。 谢嘉月这时却突然开口:“你们是在说我可能要和亲南临的事吗?” 阮瑶瑾一惊,沈青羽也停下手中动作,俱是看向谢嘉月。 谢嘉月此时还红着眼眶,见她们都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知道?” 谢嘉月点点头,“本来是不知道,但宫宴后母妃就进宫了,父王和哥哥也回来了,他们都不让我出门。” “然后瑾娘你就来了,我本来很高兴,但你绝口不提之前的事,很快就走了,再想想宫宴上南临人说的话,我又不傻,能想不明白其中关键吗?” 沈青羽眸光微动,“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郡主,难道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谢嘉月傻乎乎的笑了笑:“不害怕,我生来就是郡主,父王母妃还有哥哥都很疼我,皇后娘娘也很宠爱我,公主们有的我也有,既生在了皇家,又享受了公主的待遇,在此时又怎能独善其身。” 阮瑶瑾心疼的望着眼前纯真的少女,仿佛这一刻一瞬间成长了,脱去了孩子般的稚气与稚嫩,像一朵凌寒盛开的红梅,挺立且坚韧。 第84章 和解 沈青羽敲了敲桌面,拉回两人的思绪,“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别急着为东陵献身,郡主你和阮小姐回去,立刻将许梦芸的打算告知瑞王妃,其他的以后再说。” 阮瑶瑾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湿意掩去,“月娘,咱们回去吧,将此事禀明王妃。” 谢嘉月有些犹豫,她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一趟,现在就要走了吗? 看出她脸上的不舍,阮瑶瑾无奈,都到了此时,她还想着玩。 “好了,先跟我回去,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再出来。” 谢嘉月颇为不舍:“我们还可以再出来吗?” “可以,一定会的。” 沈青羽肯定的说道。 得了沈青羽的承诺,谢嘉月这才喜笑颜开,三人起身回去。 山庄的管事满头大汗的跑来,被门口的侍女拦住,他焦急的问道:“郡主怎么走了?可是哪里觉得不好?” 柔敏郡主宴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走了,他可不得着急吗。 侍女回道:“郡主有事急着回府,与尔等无关。” 管事这才放下心,毕恭毕敬的送三位贵人出去。 目送阮瑶瑾和谢嘉月上了马车,沈青羽才转身回去。 回到府中,沈青羽便让人解了青鸟的禁足,不过片刻,青鸟就飞奔而来。 “小姐,你是原谅我了吗?” 青鸟气喘吁吁的停在面前,目光盯着沈青羽不肯移开。 “来,先喝杯茶吧。” 迟到了许久的新茶总算到了青鸟手中,感受它的温热,青鸟有些不知所措。 “年幼时你能活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万般不由己,我没有理由去责怪你。” 沈青羽严肃道:“但入了将军府就是将军府的人,你可以报恩,但必须告知于我,不能擅自行动,懂了吗?” 青鸟圆目含泪,重重的点头:“嗯,青鸟记住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个告知小姐。” 沈青羽收起肃穆的表情,换上笑脸,眼中显现些许心疼:“我不知你竟险些活不下去,南临那边既救过你,日后我会还他们一次,不必你挂记在心。” 青鸟瘪瘪嘴,眼眶微红:“不用,小姐,若是他们误了小姐的事,直接杀了便是,此番因他们之故险些让我失去小姐,我与他们恩怨两消!” 沈青羽笑着摇摇头,真是小孩子脾气,救命之恩岂是如此就可以两消的,但青鸟此时正在气头上,说再多也无用。 “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青鸟耍赖不肯走,才经历过失去,她不想离开小姐身边。 沈青羽看着她眼底青黑,强硬的让人将她带下去休息了。 等安静下来,她才有心回想阮瑶瑾说的一切,南临人是想干什么?拉将军府下水吗? 不对,布条上写的分明是沈青羽,他们图的是她,可是她与南临似乎没有交集,于东陵也不过一个将军之女,他们想图谋什么呢? 看来,还是要再探探这南临摄政王。 瑞王府,听完阮瑶瑾所说一切,瑞王妃“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 “岂有此理!竟然敢暗算月儿!” 瑞王妃怒火中烧,她本以为这许梦芸只是想利用月儿接近琛儿,图谋瑞王世子妃之位,没想到竟连她的月儿也想拿来做登天梯。 她还是小看了许梦芸。 想起许梦芸,瑞王妃眼中划过厉色,转头再看向谢嘉月,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早就让你和瑾儿多学学,离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远些,你倒好,为了这种人与瑾儿闹别扭,我说怎么许久不见瑾儿来,问瑾儿,她还在帮你开脱,让我说你什么好!” 谢嘉月躲在阮瑶瑾身后,缩着身子道:“母妃别生气了,儿臣知错了,这不来请罪了吗。” “你还有理了!” 阮瑶瑾见王妃上了火,忙阻拦:“王妃,别生气,这事也怪我,没有及时和您禀报,月娘心思单纯,看不出也是情有可原。” 瑞王妃在嬷嬷的搀扶下重新坐下来,屋内下人都被清空,唯留了一个知根知底的老人伺候,就是防止王妃怒急攻心。 “瑾儿,此番多亏了你,有你在月儿身边,我很放心。” 瑞王妃慈爱的看向阮瑶瑾,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思玲珑,温婉可人,只可惜,她和琛儿都无意彼此。 想着阮瑶瑾的归宿,瑞王妃不免想到和亲的事还在头上压着,她不由得心中伤感,对谢嘉月的迟钝也有了些许宽容:“罢了,此事就此揭过,你们先下去吧,月儿,以后与那许家女保持距离,听见了没?” “儿臣知道了,谨遵母妃令。” 谢嘉月躲过一劫,心下正庆幸,想拉着阮瑶瑾赶紧走,但她纹丝不动。 阮瑶瑾满脸愧疚,温婉的面容上不带一丝笑意:“王妃,此番郡主之事我母亲……” 瑞王妃打断她的话:“好了,我知道你母亲有苦衷,你也不要挂在心上,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与你们无关,安心。” 瑞王妃越是宽容,阮瑶瑾越是愧疚,她不知道母亲有何苦衷,她与王妃明明就是手帕交,王妃看着她长大,把她当做女儿一样疼爱,母亲又何尝不是看着郡主长大,又怎能在此时不露面,任由月儿走向死局。 她不理解,她做不到像王妃那般宽容,这几日她努力想办法,以为按照南临人说的做就能保下郡主,没想到最后却是一场空,这让她如何甘心! “好了,下去吧,你也许久没来了,去月儿的院子里坐坐吧。” 听着瑞王妃软和的安抚,阮瑶瑾低下头,沉沉应道:“是,瑾儿告退。” 随着谢嘉月去了她的院子,阮瑶瑾久久不展笑颜,谢嘉月在一旁看着抓耳挠腮:“瑾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阮瑶瑾浅淡的笑笑:“没事,只是觉得我很没用。” “瑾娘是最厉害的人,你不要妄自菲薄。” “抱歉,我帮不了你。” 阮瑶瑾陷入困境,她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之前说的好听,努力了,没结果她就认命,可真到了此时她才发觉,认什么命,她凭什么认命,她努力那么久,还拖了沈青羽下水,最后结局还是没有改变,她如何能认命! 谢嘉月才发现她一直都在自责,懊恼无法阻止南临。 “瑾娘,万般都是命,不要太过强求,随遇而安也是一种幸福,若是有一天我真的离开故土,你也不要难过,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 这样的谢嘉月是她从未见过的成熟,阮瑶瑾有些恍惚,失神的点点头。 谢嘉月挂上笑脸,又成了那个天真的郡主。 第85章 名分 沈青熙这几日心情很好,连徐姨娘院子里闹出来的幺蛾子都懒得计较了。 这几日她日日都在回想三皇子的音容笑貌,为得到他的垂青而窃喜。 她的等候总算没有白费,三皇子总算是看到她了。 “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茯苓在屋外小声的说道,这几日小姐再也没有打骂过她们这些下人,人也温柔了许多,但刻在骨子里的疼痛让茯苓不敢掉以轻心。 沈青熙不做他想,欢快的应道:“知道了。” “什么?” 沈青熙不敢相信她听到的消息,岂有此理! 祖母和父亲竟然背着她给她相看了人家。 沈老夫人沉着开口 “熙儿,你的年龄不能再拖下去了,祖母知道你的心思,但女子韶华易逝,你不能再枯等下去了。” 沈青熙心中恼火,柔婉的粉面带着些许恼怒,“祖母,你不知道…” 正要将她与三皇子的事说出口,她又倏然顿住,看了眼四周的下人,她欲言又止。 沈老夫人看出她有顾忌,便挥挥手让下人们都出去,留下了沐嬷嬷。 沈青熙为难的看了看沐嬷嬷,沈老夫人摸着佛珠,皱眉道:“熙儿,有什么话就说吧。” 沈青熙见祖母如此,只好开口:“三皇子去了书院寻我,给了我承诺,还说日后有事可以直接去皇子府寻他。” 提起谢煜,沈青熙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带着几分羞怯。 “当真?” 沈老夫人手中动作止住,惊问道。 “三皇子与你是何时的事?可有说过何时纳你入府?” 沈青熙笑容一顿,“祖母,殿下与我是真心实意的,定不会草率安置我。” 沈老夫人见她如此天真,眉头紧蹙,问道:“你们可有私相授受?!” “没有,祖母怎么会这么想,殿下对我珍之爱之,不是祖母想的那样。” 沈青熙明白祖母的意思,脸上红霞遍布,让人想入非非。 她没有解释谢煜与她相识的起因,或者说她从心底认定了谢煜是看中了她这个人,而不是所谓的救命之恩。 沈老夫人得到肯定的回答,面色稍霁,她虽高兴于熙儿入了三皇子的眼,但若此时两人发生了什么,那喜事或许就不是喜事了。 “熙儿,既然你与三皇子殿下情投意合,祖母就替你回绝了那门亲事,你父亲那里祖母去说,但你已经到了婚配之际,既然三皇子那里有意,不妨早日讨个名分。” 沈青熙听着沈老夫人的话,心中不以为意,这名分之事定然不能自己去讨,落了下乘,她要让三皇子主动来寻她,求娶她。 这样想着,沈青熙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沈老夫人看在眼里,意味深长的说道:“熙儿,你要知道,在一个男子心中,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总是占据不一般的地位,三皇子府中一无正妻,二无侍妾,此时无论你以什么身份进去,只要把握住三皇子,你的地位就无人可撼动。” 沈青熙听到这里,心思才凝重起来,祖母说的在理,第一个喜欢的女人?! 三皇子着急找到救他之人是不是喜欢那个女人,若有一日他发现了她不是这个人,会不会想起那个女人。 不行,她要把握好时机,让三皇子心中只有她,这样她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但在此之前,她要去弄明白一件事。 “孙女知道了,多谢祖母为我思虑。” 见沈青熙端正态度,沈老夫人这才点点头,不愧是她的孙女,孺子可教。 “好了,你下去吧,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是,孙女告退。” 看着沈青熙出去的背影,沈老夫人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她将手中佛珠放在案几上,沐嬷嬷见了,担忧的上前,粗砺的手按上沈老夫人的额角:“老夫人,可是又头疼了?” 感受额头传来的温度,沈老夫人有些舒缓的开口:“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脑子有些乱。” 沈老夫人有头疼的毛病,不知从何时起,这头上的抹额就一直带着,屋中也是常年紧闭门窗,不透风。 沐嬷嬷心疼的看着她,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沈老夫人闭目享受着沐嬷嬷的抚揉,淡淡开口:“看着熙儿,我就想起了当年的我,真是天真啊。” 沐嬷嬷不做声,她知道老夫人想要的不是回应,而是倾听。 “沈家虽然出了个将军,但熙儿是二房之女,三皇子再有心也不会娶她为正妻,可惜她还是不明白。” 年轻的男女总以为情爱破万难,殊不知这尊卑贵贱犹如天堑,岂是说跨越就能跨越的。 “好了,去唤焱儿过来吧。” 沐嬷嬷停下,应了一声才踏出房门。 沈老夫人在黑暗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寿宴后,沈家的生意就惨淡了许多,沈焱在外面焦头烂额,不明白其中缘由,她却是猜到一点。 那个孽障在她的寿宴上闹了这么一通,她自己的名声固然不好听,但也让与沈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明白镇北将军府与他们沈家并不亲密。 因此,往日那些行了方便的人都不愿再卖他们面子,虽不至于撕破脸,但生意确实难做了许多。 沈焱不明白,还想靠联姻缓解当下局面,这次相看的人家就是都城的皇商刘家,沈青熙才女的名声他们也有所耳闻,再加上与镇北将军沾亲带故,他们求之不得。 两方有意,很快就定下了口头之约。 沈老夫人知道后,沉默了半晌,无声默认了,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熙儿是她的孙女,她又如何不心疼,现在好了,熙儿自己争气,得了三皇子青睐,有这个关系在,沈家的难关也能过。 她的熙儿知书达理,文采过人,如何配不上三皇子,只是身份一事难以跨越,不如早早定下名分,抓住三皇子的心。 虽为妾室,但届时若是三皇子登基,那也是天子妾,沈家也能鱼跃龙门。 她是过来人,深切的知道名分远比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意,承诺重要的多。 还在为沈家,和沈青熙筹谋的沈老夫人不知道,那个她忽视许久的人蛰伏许久,快要按耐不住了。 第86章 察觉 玉玲跪在地上许久,床上的李氏闷咳了两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想好了吗?” 玉玲粗糙的手抓地,脑袋混乱,脑门上密集的汗珠滑落,心中如打鼓般捶落。 “夫…夫人,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求夫人饶恕。” 昏暗的房间里密不透风,她只觉得背后的汗浸湿了衣裳,森冷的很。 厚厚的床幔阻挡了李氏的面容,但她沙哑又低沉的声音清晰可闻。 “既然你不知,那就下去吧。” 玉玲松了一口气,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谢夫人,老奴告退。” 她忙不迭的起身,不敢抬头看这里一眼,匆匆出了门,脚步不停,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嬷嬷,找个人去盯着她,她若是去了老夫人那里,就将她处理了吧。” 李氏的声音阴狠,秋嬷嬷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站在床边,小心应道:“是。” 突然,面前的床幔掀开,李氏苍白枯槁的面容露出来,本就平凡的面容因这段日子的磋磨生了几分苍老,看着格外惊悚。 “嬷嬷,你不会背叛我对不对?我不想害人,但怎么办,父亲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想让我有所依仗,可我却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李氏有些疯魔了,她受病痛折磨,夫君冷漠,婆母漠不关心,这沈家都快成了那个贱人的天下了。 秋嬷嬷看着这样的李氏,怜惜,心疼之情压过了刚刚的害怕,恐惧,她开口道:“小姐,别怕,嬷嬷帮你,这个玉玲不行,还有其他人,你不要灰心。” 李氏崩溃了一瞬,又在秋嬷嬷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她诡异的笑笑:“对,还有其他人,我要找到他们,哈哈哈…” 霎时,沉闷灰暗的房间里响起一道凄厉的笑声,秋嬷嬷躲在暗处,静静地等待她平静下来。 另一边的沈青熙回到院子里后,将自己院子里所有的婢女都叫了过来,挨个排查那段时间她们的去向。 但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沈府的下人除了采买的人不得擅自离府,那几日她在文渊书院,院子里的下人自然只能在沈府,不得外出。 沈青熙在院子里慢慢踱步思考,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小姐又发什么疯,将她们聚在这里,不会是要发卖了她们吧?! 想到这里,她们的身子都颤了颤,但仍旧不敢随意出声。 沈青熙想了许久,问茯苓:“晴园的侍女都在这里了吗?” 茯苓想了想,再看看院子里的人,才发现确实少了一个。 “禀小姐,月黛没来。” 沈青熙眉头一皱:“月黛?” 茯苓低头说道:“上次月黛不小心打翻了小姐的茶具,您嫌她碍手碍脚,就将她贬去厨房,但她名义上还是晴园里的人。” 沈青熙想起来了,那几日她心情不爽利,月黛恰在此时犯错,她本就厌恶她那张脸,便索性将她贬去了后厨做苦力。 但月黛还有用,她还是晴园的人。 想着月黛之前不在她身边伺候,应当与她无关,但沈青熙脑中白光乍现,突然想到一个让她不想相信的可能。 月黛,白鹭? 沈青熙联想到白鹭,心中的猜想一发不可收拾。 是了,三皇子回来的翌日,沈青羽也回来了,白鹭与月黛一模一样,若是那个侍女是白鹭呢?! “快去,将月黛给我叫过来!” 沈青熙失控的命令道,茯苓反射性的抖了抖,然后才回道:“是。” 再看看眼前乌泱泱的侍女,沈青熙觉得碍眼,便让她们都下去。 见躲过一劫,下人们赶紧退下。 沈青熙坐在榻上,心神不宁的胡思乱想,若真的是她,她要怎么办? “小姐,月黛来了。” 茯苓带着月黛进门,沈青熙挥手让茯苓下去,屋中一时只剩下她和月黛。 月黛低眉顺眼,保持着请安的姿势,一动不动。 沈青熙脸色晦暗不明,良久才开口:“起来吧。” 月黛木讷的起身,仿佛没有一丝情绪。 “听说你妹妹白鹭在将军府过得甚是自在,你们有没有联络?” 沈青熙试探道,没想到月黛只呆呆的摇摇头:“回小姐,没有。” “你们姐妹许久未见,定是想念的紧,这样吧,你写封信送去将军府,邀她回来看看,想必你母亲玉嬷嬷也很是想念她。” 月黛沉默不语,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青熙久久得不到回复,心中恼怒,“怎么?我沈府的门是比将军府低了点,但你们是沈府的家生子,可不要忘本啊!” 月黛这才有了些许波动,平静的回道:“是。” 沈青熙这才满意,她笑笑:“就在这写吧,省的麻烦。” 就这样,在她的强迫下,月黛写好了信,她识字不多,只写了寥寥数字,沈青熙虽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就这样送了出去。 将军府很快就收到了这封信,因为指明说要送给白鹭,而白鹭不在,之前她与青鸟一个院子,这封信便到了青鸟手里。 青鸟见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妹妹亲启,她就知道是沈家那边送来的。 她不客气的展开信,只见信中写让白鹭回沈家,父母想见她之类的话。 青鸟冷哼一声,自从那日听完白鹭的经历后,她当时不懂,但事后也想明白了。 她不傻,这沈家人真是贼心不死,见小姐不搭理他们,现在就想从白鹭这边下手。 气愤归气愤,她还是收起了信,带着它去了皖香居。 青鸟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什么事都要让沈青羽过问一番才敢动作。 “小姐,我进来了?” 青鸟在门外小心问道,沈青羽正低头看着南临的消息。 听到她的声音,回道:“进来吧。” 青鸟推门进来,将手中信递过去,“小姐,沈家人送来了这个,她们定然是有什么阴谋,咱们怎么办?” 沈青羽接过一看,寥寥数语,目的明显,她淡淡回道:“回信告诉月黛,让她转告其家人,就说白鹭回去了,既然多年前放弃了她,如今也不要再寻她了。” 青鸟:“那白鹭姐姐那边还要告诉她吗?” 沈青羽摇摇头:“不用,他们不是真心来寻她的,告诉她也是徒增伤感。” 白鹭聪慧,这一点她明白,她的家人若是真的关心她,当年就该一起去边城。 “好,那小姐我下去了。” 沈青羽:“等等,你先别走。” “怎么了,小姐?” 沈青羽拿着手中的线报,沉声道:“南临的消息传来了,今晚我要再探一探别院,青鸟,你去给我准备些药吧。” 青鸟闻言,小脸猛然正经起来:“小姐放心,青鸟这就去准备,定然让那群南临人有来无回!” 不过几日,青鸟的想法就转变了,沈青羽失笑,“我不是去杀人,不用那些猛药。” “啊?”青鸟的声音有些失望:“小姐想要什么药?” “蒙汗药,惑心粉之类的都给我拿上一点吧,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好吧,我等会就送来。” 第87章 为你 沈青羽看着眼前一大包的毒药,眉心抽动了下,“青鸟,我没想杀他们。” 青鸟摆弄着瓶子,道:“我知道啊,小姐说过了。” “你说说,准备这些毒药是想干什么?这些够将别院的人毒死两回了吧。” 青鸟正经道:“这些不致命,小姐你看,除了蒙汗药,惑心粉,这里还有逍遥散,软筋散,还有这个,石灰粉,这个很好用的…” 青鸟认真的介绍着,一时半刻还说不完。 “停,其他的都不要,就这个石灰粉和惑心粉还有软筋散给我带上吧。” 沈青羽挑出三样,就打断了青鸟,青鸟见还有些失望。 “小姐,你要一个人去吗?” “嗯,人多容易打草惊蛇。” 打发了青鸟,沈青羽静静等待夜深。 天色浓稠的如黑墨,沈青羽小心的飞进别院,有了上次的经历,她对别院的格局有了大致的了解。 没想到,在她夜探这里后,别院并没有加强巡逻,连换班的时差都不变。 沈青羽心下一沉,为证实猜想,她趁着夜色飞过屋檐,直奔书房而去。 不出意外,人应该在书房。 果不其然,沈青羽到了书房屋顶,只见里面灯火通明。 这一次,里面没有其他人,书房内久久没有动静。 听呼吸声,里面只有一人。 沈青羽不再犹豫,悄声飞身下来,推开书房的门。 屋内的男子坐在榻上,正在与自己对弈,闻声头也不抬,清冷的声音里全无意外,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来。 “来了。” 沈青羽镇定的走向他,心里了然,果然不是错觉。 “王爷早就料到我会来?” 陆弈穆手持黑子,俊美的脸侧向她,“你不是猜到了才特意过来的吗?” 沈青羽一噎,“既然这样,明人不说暗话,王爷,您此次来东陵到底为何?” 陆弈穆放下棋子,起身走到她面前,“不是说过了吗,和亲。” 沈青羽被他突然的逼近惊到,手蓦然收紧,书房的烛火也稍稍跳跃了一下。 “王爷,今夜我孤身前来,想必您应该看到我的诚意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陆弈穆直起身,错身走过她,经过她身边时,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等沈青羽回神,她才发现袖中瓶子消失了。 男人轻笑:“这毒药沾身总是危险,本王先暂且替你收着。” 沈青羽心中惊愕,他的武功竟精尽至此! “王爷莫怪,我总要自保。” 陆弈穆看着眼前鲜活又灵动的少女,虽然一身夜行衣,却丝毫不减风采。 他轻笑了声,磁性的声音似在耳畔,沈青羽不自觉的动了动耳朵。 “沈小姐不必担心,今夜这里也只有本王一人。” 虽然不知为何,但沈青羽总觉得他这话怪怪的,不再纠结这只言片语,她直白的说:“王爷志不在柔敏郡主,为何还要散布消息,为难一个未出阁的少女?” 陆弈穆放下瓶子,看向她:“你知道是我让丞相嫡女去寻你,也知道我料定你会再来别院。” “那不妨猜测一下,本王选定的和亲人选是谁?” 沈青羽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这陆弈穆难不成是要她去和亲?! 她与陆弈穆根本不相识,为何会选她? “王爷说笑了,您有意谁应该说与陛下听,我帮不了王爷。” 沈青羽一字一句,定定的看着他。 她只是区区东陵将军之女,没有丝毫作用,帮不了,也不会帮他。 陆弈穆:“既然沈小姐同意了,那本王明日就去找你们东陵皇帝。” 沈青羽:“……” 看她气的无语凝噎,陆弈穆笑出声,冰冷的面容好似有回暖,有了些少年朝气。 “沈小姐不是说了,让本王直接敲定人选就行,眼下本王认定了,你怎么好似不高兴?” “王爷,若是你敲定的人选与我想的不是同一个,这件事我当然无权置喙,也无外乎高不高兴,但现在,这件事是我想的那样吗?” 沈青羽挺直背脊,纤细的身姿昂首望去,眼中熠熠生辉,看向陆弈穆的眼中没有丝毫躲闪。 陆弈穆亦是回望,肯定道:“若本王没猜错,我们想的应当是同一人。” 沈青羽不解,看向他的眸光中满是怀疑:“王爷,青羽只是一介普通的闺阁女子,家中只略有薄产,相貌虽可入眼,但想来东陵南临两国比青羽容貌更佳的比比皆是,王爷为何如此费尽心机?” 此人难不成是查到了她背后的暗网? 若真是如此,那她拼尽全力也要将他留在东陵,暗网初具模型,与将军府牵扯过甚,不能就此暴露。 陆弈穆看她面容冷静,眼睛却执着的盯着他,就知她在想什么。 他摇头笑笑:“沈小姐别急着妄自菲薄,纵观四国,容色比得上沈小姐的寥寥无几,更何况,本王惜才,像沈小姐这般年纪,就有如今的功力,可见沈小姐天赋极佳,日后你我成亲,我们的孩子定然天赋不俗。” 陆弈穆直接挑明了,沈青羽瞠目结舌,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摄政王。 将好色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她也是第一次见。 “你…你,谁说要与你成亲了?” 沈青羽愤怒的说道,他不仅狂妄,还妄想,先不说陛下的旨意还没敲定,就是日后真的敲定了,她也有一百种方法与他周旋,妄想将她关在后院为他生孩子,做梦去吧! “这么说,王爷从一开始就打着柔敏郡主的幌子,若是我不来呢?” 陆弈穆勾起嘴角,慢慢道:“本王只说不要公主,可没说只要郡主。” 沈青羽恍然大悟,这人竟一开始就打好了主意。 她来或不来,都改变不了结果,但还有一事她不明白:“我们见过吗?” 若没有见过,他为何如此执着于她,可若是见过,她为何全无印象。 陆弈穆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沈青羽,少女明亮杏眸注视着他,眼中仿佛有他的倒影,明明灭灭。 突然,门外传来几声脚步声,还有人交谈的声音。 沈青羽抬手挥出一掌,快速将烛火熄灭,然后快步奔向窗前,准备跳窗。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轻叹了口气,轻声道:“见过。” 她回头看过去,黑暗中,男人的脸隐秘不见,身影高大却有些寂寥。 沈青羽脚步不停,快速飞身而过。 第88章 亲事 瑞王府,这日沈青羽,阮瑶瑾又齐聚谢嘉月的院子。 “哎~” 谢嘉月愁眉苦脸,阮瑶瑾则是面色平静。 沈青羽:“急匆匆的叫我过来干什么?” 谢嘉月苦着脸:“青羽姐姐,救救我吧!” 沈青羽一脸莫名的看向阮瑶瑾:这是闹得哪出?? 阮瑶瑾绣帕轻拂鼻尖,轻咳了两声:“没事,她这是闲的发慌。” “哼~” 谢嘉月一脸的不服气:“瑾娘明明看不上那等人,为何不帮我一起阻止母妃?” 阮瑶瑾像哄孩子般柔声道:“月娘莫气了,王妃也是为你好,如果事情真的成了,你就可以留在都城,不好吗?” “我宁愿和亲南临,也不愿嫁给那般小人!” 阮瑶瑾瞬间冷脸:“月娘!” 谢嘉月气势霎时矮了半截,求助似的看向沈青羽。 沈青羽大概也是明白她们在说什么,想来是她们告知王妃许家和孙尚轩的意图,王妃想借此将谢嘉月与孙尚轩定亲,这样就不用和亲了。 若是郡主真要和亲,此事或许也是一个办法。 但是经过别院那一遭,沈青羽知道了,郡主最终还会留在都城,那孙尚轩就不是一个好选择。 她眸光望向阮瑶瑾,口中吐出的话语如同天籁之音,让谢嘉月瞬间有了底气:“我也觉得不可。” 谢嘉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泪眼汪汪:“青羽姐姐~” 阮瑶瑾见沈青羽也不同意,语气挫败道:“我知孙尚轩不是个好归宿,但眼下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南临人虎视眈眈,这人选迟迟不定下,就还有一线希望。” 瑞王妃提出这个想法时,她也觉得不可,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个机会。 许家这么算计郡主,她们反过来利用他们让郡主躲过和亲也是应该的。 “王妃的意思是想要借着与孙府定亲躲过此事,事后南临人离开后,再寻些由头退了这门亲事,孙府那边王府会给与补偿。” 阮瑶瑾看了看谢嘉月,叹息道:“我知你委屈,不愿与这样的人扯上干系,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许梦芸将孙尚轩的诗信偷偷给你,王爷正好可以拿着它们到陛下面前陈情,就说你们早已私定终身,不能和亲。” “这件事王爷会找个机会,私下偷偷去寻陛下,虽然可能还是会有碍你的名声,但你不要怕,王爷王妃和世子会养你一辈子,我也会陪着你,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在都城做个无忧无虑的小郡主,一辈子!” 谢嘉月虽然懵懂,但阮瑶瑾说的一切她都明白,可就是因为明白,她才更要拒绝。 皇后娘娘慈爱,但陛下却时刻提防着父王,即使父王已经闲云野鹤至此。 哥哥也因此郁郁不得志,此番事若成了,再想退婚可不是那么容易。 一个欺君之罪就可打破瑞王府的平静,她不能这么自私。 “不行,我不同意。” 谢嘉月固执的说道。 阮瑶瑾见说不通,她也有些生气了。 沈青羽:“你们先各自冷静下来,我有事要去寻王妃。” 说完,也不管闹别扭的两人,出了门就找人带她去寻了瑞王妃。 谢嘉月见唯一能主持公道的人走了,阮瑶瑾还是不理她,她也“哼”了一声撇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瑞王妃靠躺在榻上,素面朝天,面色病恹恹的。 “哦~,你说镇北将军府的沈青羽要见本宫?” 嬷嬷低头应道:“是,人就在门外。” “让她进来吧。” 瑞王妃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软榻,整理好着装,这才慢悠悠的走去。 沈青羽坐在厅内,眼眸低垂,对这满室的奇珍异宝没有一丝好奇和贪婪。 侍女也是静立两旁,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多时,瑞王妃就来了此处,沈青羽见之前还珠光宝气,满面红光的瑞王妃变成现在这般病恹恹的样子,头发都只是简单的盘起来,没有丝毫喜色。 看来王妃是真的爱护郡主,这几日的奔波劳累,已经让这位母亲心力交瘁。 “参见王妃。” 沈青羽起身行礼,瑞王妃抬手:“起身吧,听下人们说,月儿约了沈小姐过来,可是招待不周?” 沈青羽摇摇头:“王妃言重,是我有重要的事要与王妃商议。” 瑞王妃奇怪,她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与自己商议。 “说来听听。” 沈青羽看向四周的下人,他们看着虽然规矩森严,但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瑞王妃明白她的意思,便挥手让嬷嬷带人下去了。 沈青羽温和的笑笑:“王妃既然如此信任青羽,那青羽也不隐瞒了。” “听闻王妃在帮郡主说亲事?” 瑞王妃不奇怪她会知晓,月儿是什么性子她知道,她对她认定的好友从不隐瞒,什么都愿意分享。 “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青羽正色道:“还请王妃见谅,臣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妃暂缓此事。” 第89章 谋划 “为何?” 瑞王妃凤眸微微眯起,看向眼前柔弱纤细的少女,“给本宫一个理由。” “理由就是郡主会好好的留在都城,南临摄政王想要的另有其人。” 沈青羽抬头看向上座的瑞王妃,眼中波澜不惊。 瑞王妃也定定的注视她许久,“本宫如何信你?” “臣女现在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但王妃若是肯暂缓此事,对郡主对王府都好。” 瑞王妃垂下眼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室内一片寂静,片刻后,她抬眼看去,突然道:“沈小姐喜欢月儿吗?” 沈青羽一愣,然后才回道:“郡主天真可爱,谁都不会讨厌她。” “可是会有人利用她。” 瑞王妃撑着脑袋,似有些疲惫:“许家那个,从她出现在月儿身边本宫就知她不怀好意,她看着月儿的眼睛里都是不屑,看着琛儿却是志在必得。” “本宫还以为她是想利用月儿,接近琛儿,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种想法。” 沈青羽也是初闻此事,许梦芸还真是小小的人儿,大大的梦想。 即使瑞王府再不济,也轮不上许梦芸做这个世子妃。 瑞王妃语气虽平静,但沈青羽深知,这只是她的表象,瑞王府最近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王妃疲惫不堪,这才顾不上收拾许梦芸。 等南临的事了结,许梦芸的下场绝不会太好。 “王妃,郡主心中有大义,她不愿王府为了她而多生事端,此时不如就遂了郡主的心意,臣女有十足的把握,郡主会留在您身边。” 沈青羽不能说太多,瑞王妃如果执意要为郡主和孙尚轩定亲,她也没有办法。 她可以帮助郡主,让她留在都城,但再多的却是不能透露。 瑞王妃不知在想什么,沉思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本宫有些累了。” 沈青羽不多做纠缠,俯身道:“是。” 待到沈青羽走后,嬷嬷才领着下人们进来,看见王妃眉头紧蹙,还以为她又头疼了。 “王妃,进去歇歇吧,别吹了风。” 瑞王妃睁开眼,见是嬷嬷,这才柔声道:“嬷嬷,扶我进去吧。” 到了内室,她才低声开口:“定亲一事暂且作罢,让人去与孙府说一声,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嬷嬷惊讶,但还是低声应下。 这边,沈青羽回到谢嘉月的院子里,发现她们还如自己离开时一般,谁也不理谁。 她轻咳了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继续。” 做势就要走,谢嘉月崩不住了,急切的起身拉她:“青羽姐姐,怎么才来就要走啊,再陪我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阮瑶瑾也转过头,说道:“沈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再待一会儿吧,你走了,我也留不下来了。” 听这语气,明显还在生气。 谢嘉月委屈的看着沈青羽,眼中无声的请求。 本就是做做样子的沈青羽顺势便留了下来。 “好了,你们都心有顾虑,何不说开了,这样别扭着两人心中都不好受。” 谢嘉月扭捏着,率先开口:“请神容易送神难,孙家能养出孙尚轩那种人,哪里是那么好摆脱的,若是日后他们挟恩图报,或者破罐子破摔,这可是欺君之罪。” 阮瑶瑾猜到她的担忧,但在她说出口后,还是心疼她,那个不知世事的小郡主还是被逼着长大了。 “郡主能想到这么多,我很高兴,但你不用担心,若是日后孙家不知好歹,丞相府和瑞王府都不会放过他的。” 具体怎么办,阮瑶瑾没有说,但她眼中的肃杀之气谢嘉月看不明白,沈青羽却看的分明。 “可是…” 沈青羽打断她:“你们不好奇我刚刚去找王妃做什么吗?” 谢嘉月迷茫的转过头,阮瑶瑾却是猜到些什么。 “难道你找到办法了?” 沈青羽轻轻点头,“是,也不是。” 谢嘉月在一旁看的焦急,“你们打什么哑谜?” 阮瑶瑾大喜过望,猛然就要下跪行礼,沈青羽伸手一抬,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托起。 沈青羽:“你这是做什么?” 谢嘉月也是一惊,为阮瑶瑾的失态。 阮瑶瑾:“还请沈小姐直言相告,有一丝希望瑶瑾都愿意尝试。” 沈青羽却摇摇头,“眼下还不能告诉你,抱歉,这件事你不要参与了,若是成了,日后自然见分晓,至于孙家,我也劝了王妃,放弃这个想法,若是王妃执意如此,还请阮小姐和郡主再去劝说一番,孙尚轩确实不是个好选择。” 谢嘉月明白了,她们还在为和亲一事在努力。 “青羽姐姐,真的不用了,你不要为我冒险。” 她很感动,但真的不必了,镇北将军府在武官中的地位独树一帜,但她也明白,陛下也是忌惮他们的。 若不然,他就不会迟迟不放青羽姐姐离开。 此次沈老夫人的寿宴,明面上是恩赐,但实际上也是一次试探。 陛下看出将军府的人根本不在意沈府,沈将军在外掌控着边城大军,若是都城中不留个人质,陛下不会放心。 陛下一直都是这样,对瑞王府如此,对将军府亦是如此。 之前是沈府,现在变成了青羽姐姐。 若是此时为她的事情在陛下面前留了印象,日后可能会成为将军府的把柄。 “郡主别担心,此事我心中有数。” 沈青羽安慰她。 都城这样的权利中心,万千宠爱下还能养出柔敏郡主这般心性的人,难能可贵,这一刻,沈青羽仿佛看见了梦中为她跪求援军的谢嘉月,不管世事如何变迁,郡主始终如一,不曾变过。 沈青羽在瑞王府待了许久,才准备回去。 路上还遇见了要去寻郡主的瑞王世子谢言琛。 沈青羽看着如梦中一般无二,但又多了几分少年朝气的谢言琛,心中没有丝毫意外。 “见过世子爷。” 沈青羽在谢言琛快走近时福身行礼,谢言琛一早就看见对面的佳人,这段时间他一直奔走,看到沈青羽,本来快要忘却的容颜在这一刻突然清晰。 “平身。” 第90章 处理月黛 谢言琛狭长的凤眸凝视着眼前衣着素净的少女,对比那日宴会上,她妆容清淡了许多,细碎的发丝飘扬,拂过她清淡的眉眼。 “辛苦沈小姐来陪月儿,月儿她这几日很开心。” 谢言琛认真感谢道。 沈青羽讶异,世子竟识得她,转念一想,郡主的人际关系简单,唯有她是生面孔,世子这样说也情有可原。 “世子言重了。” “沈小姐要回府了?” “是,殿下。” 谢言琛看向顺泰,“你去送送沈小姐。” 顺泰低垂着头,应道:“是。” 沈青羽不欲多留,便由着顺泰跟她一起,“多谢世子。” 她侧身站立一旁,等谢言琛走过才离开此处,待到上了马车,顺泰才回去复命。 回到府中,王伯匆匆赶来,送上一封请帖。 “小姐,这是宫中华夫人的帖子,要在宫中御花园摆赏花宴,邀请了各府的女眷进宫,不好推拒啊。” 王伯面露难色,小姐拒了许多官眷的邀请,这个实在是不能推拒。 沈青羽接过,将其放在桌上,点头做回应,“知道了。” 王伯见小姐态度冷淡,心知她不痛快,未做多言便出去了。 沈青羽心中很烦躁,入了都城后,这事情是一茬接着一茬的来,宴会不断,每次都会带来一些不好的消息,现在她看见宴会的请帖就心浮气躁。 宁德帝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留着她不让走,南临那位摄政王也是莫名其妙的,郡主的事还没有解决。 看着桌上的请帖,她眸光微沉,这位华夫人也是有所耳闻,她是贤妃身边的宫女,一朝入了陛下的眼,短短两年就从宫女升到了夫人之位,让后宫众人眼红不已。 华夫人,又一个梦境之外的人物,不知是敌是友。 此时沁芳阁中,芜华正低眉刺绣,她心中乱糟糟的,手中针线也不听使唤。 “啊——” 月香上前查看,发现她的手指已经遍布伤痕,月香心疼的看着芜华,“夫人,要不您就歇歇吧。” 芜华脸色苍白,摇头:“本宫无事。” 月香见劝不动,便退守一旁,陛下已经许久没来了,夫人真是可怜,只能在这里空等着陛下。 殊不知芜华心中正在为另一件事神伤。 七皇子的密信传来宫中后,她就在想办法,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宁德帝的许可邀请各府女眷入宫参宴,她却有些心神不宁。 这是她第一次见七皇子对一个女子如此感兴趣。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七皇子,也做好了他身边迟早会有其他女人的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为什么?凭什么? 她在这深宫中与皇帝,与后宫三千佳丽虚与委蛇,明争暗斗,那镇北将军府的小姐又为殿下做了什么,却能轻易得到殿下的心。 她不甘心! 但谢忱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只能违心的将请帖送出。 芜华也只有在此时才能将心中的愤痛发泄出来。 都说十指连心,可指尖的痛感远不及她心痛的十分之一。 谢忱得到宫中的回信,心中很是畅快,他大笑:“哈哈哈,谢煜啊谢煜,看你怎么和我抢!” 暗自吩咐好下人准备好东西,他静静等待赏花宴的到来。 沈府,沈青熙从月黛那里拿到了将军府的回信,愤慨于不能求证事情的真相,但片刻后她就眉目舒展开了。 既然这样,这就是天意。 无论这个侍女是不是白鹭,这个救命之恩都与沈青羽无关了。 现在只要将月黛处理了,再将沈青羽赶出都城,她就可以瞒天过海,坐实了这个身份。 想到这里,沈青熙手微微颤抖着,有种莫名的慌张和兴奋。 她平复了下心情,起身去往李氏的安乐园。 “母亲,近来可好?” 卧房里密不透风,沈青熙捂着鼻子进去,待到床前才撤下手帕,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李氏对她的到来很高兴。 “熙儿,咳咳——” 秋嬷嬷上前扶起李氏,她苍白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熙儿来了,这几日在学院过得可好?” 李氏许久不曾出门,不知沈青熙早已回来。 沈青熙目露担忧,“母亲怎么还不见好?可请大夫看过了吗?” 李氏带着病容的面孔微微一笑:“没事,熙儿不要担心。” “熙儿许久没来看望母亲,还望母亲不要见怪,祖母说您病着,不宜见风,熙儿这才没有来请安。” 李氏脸色微微一变,怪不得,她的立仁许久不来,没想到竟是姑母从中作梗。 给沈焱纳妾,还要让她的儿女远离自己,看来姑母是真的要放弃她了。 李氏咬牙,不行,她不能认输,既然姑母做事如此决绝,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母亲?” 在李氏出神之际,沈青熙不耐的喊了几声,未得到回应,她蹙了蹙眉,母亲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病的如此严重? 秋嬷嬷见状,轻轻拍了拍李氏的肩臂:“夫人,大小姐叫您呢。” 李氏回神,“熙儿,有什么事吗?” 沈青熙面露微笑,说道:“母亲,熙儿房里的丫头月黛,手脚不干净,这几日还背着熙儿联络徐姨娘那边,熙儿不想要她,但月黛是家生子,母亲这可怎么办?” 沈青熙想过了,处置月黛最好有个名头,毕竟她在三皇子那儿过了明路,不好随意处置。 既然这样,不如借了母亲的手处理了她,徐姨娘这般嚣张,母亲定不会容她。 果不其然,李氏听闻徐氏那贱人的手都伸到沈青熙的身边,怒火中烧:“贱婢!咳咳——” 秋嬷嬷上前安抚:“夫人,可不能动气,您消消气。” 沈青熙也慌张上前,母亲可不能现在出事。 “母亲,您没事吧?都是熙儿不好,扰了母亲休息。” 她捏紧手帕垂泪,李氏见女儿这般担心,按捺住胸口的咳意,柔声道:“没事,熙儿不必自责。” 待到胸口咳意褪去,李氏才舒缓道:“这事母亲知晓了,熙儿你太过心善,这等婢女还留在身边做什么,打死也是活该,管她是不是家生子。” “可是母亲…” “好了,明日母亲就将那吃里扒外的月黛调到我房中,这事熙儿你就不必插手了。” 沈青熙用手帕掩住唇畔的笑意,但嘴里还是说:“母亲,这样不好吧,月黛与徐姨娘暗度陈仓,您身体不适,若是中了她们的暗算可怎么办?” 李氏面色柔和,眼中却暗藏杀意:“熙儿放心,母亲自会处理。” 沈青熙说到这里,总算放心了。 因李氏久病,对下人疏于管教,他们见风使舵,有的暗地里投靠徐氏,这些李氏心中清楚,沈青熙也看得明白。 她需要一个理由处理月黛,又不能脏了自己的手,而母亲又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两全其美。 容忍徐氏那个贱人这么久,总算派上用场,沈青熙暗自得意。 第91章 赏花宴1 次日,主院那边下了调令,把月黛要了过去。 梨园的其他侍女心思不明,但茯苓却是惋惜不已,月黛离开了,小姐的发泄对象又没有了,这样自己岂不是危险了。 她的心思无人可知,沈青熙对母亲做事的效率很满意,除了月黛,日后就不会再有人揭发自己了。 至于沈青羽,既然一开始就抱着隐瞒的态度,以后就不必再多说了。 沈青羽救了三皇子,就是沈家救了三皇子,她身为沈家大小姐,同样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 现在月黛没有了,下一个就是沈青羽。 沈青熙眸光渐深,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茯苓看过去,惊得背后直冒冷汗,大小姐貌似变得更加冷酷了。 一无所知的沈青羽正准备着参加赏花宴的事宜,入宫赴宴比寻常官员的宴会复杂多了。 衣物首饰一应都有讲究,上次宫宴就忙活了许久,这次也不遑多让。 青鸟守在一旁,看着绿竹绿意对着沈青羽忙活。 有了上次的经验,绿竹绿意的动作快了几分。 沈青羽闭目养神,她不想与皇室中的任何人扯上关系,谢嘉月是例外,其他人她敬谢不敏。 “小姐,今日还带我去吗?” 青鸟等了许久,也不见自家小姐开口,她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口。 沈青羽见她终于憋不住了,才瞥了她一眼,“终于问出口了?” “这不是小姐一直不说,青鸟怕主动提起又惹得小姐怀疑,可是小姐马上就要出门了,还不说带谁去…” 青鸟嘟囔着,似是委屈,又是疑问。 沈青羽招手让她走近些,待她真的靠近了,猛然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的动作太快,青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脑门火辣辣的痛感。 “好疼啊,小姐!?” 青鸟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看着沈青羽,绿竹绿意她们也笑出了声,她们可是一直看着呢,也不知青鸟做了何事,这几日分外小心翼翼。 沈青羽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不服?” “没有,小姐。” 她憋屈的低了低头,不敢发声,一点也没有之前活泼的样子。 沈青羽叹了一口气,抬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我要跟你道歉,青鸟,是我错了,不该怀疑你,我以将军府的名誉发誓,日后定不会再胡乱怀疑青鸟。” 青鸟闻言,抬头看向她:“小姐,你这是…” “所以青鸟,你可以像以前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小心翼翼。” 沈青羽对青鸟的表现看在眼里,看着她默默寡言,她心里不是不后悔。 青鸟怔怔无言,眼中泪花涌出,她猛然上前,绿竹绿意会意的退下,下一秒,沈青羽就被紧紧抱住:“小姐,呜——” 沈青羽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别哭了,小姐和你道歉,别哭了好吗?” 青鸟将头埋在沈青羽胸前,摇头,执意要哭。 沈青羽无奈,只好随她去,任她在怀中哭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青鸟抬头,圆圆的小脸上都是泪痕。 “小姐,说好了,以后可不许这样吓青鸟,青鸟不离开小姐。” “好,只要你不想离开,将军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沈青羽温柔的看向她,见她心情平复了,才让人将她带下去整理一番。 倒是她自己,刚刚穿好的新衣被青鸟这一哭,又得重新换了。 等到收拾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沈青羽到门口的时候,青鸟已经在马车上了。 “小姐,快来。” 沈青羽笑了笑:“我说要带着你了吗?” 青鸟不服气的扬着小脑袋:“我不管,我偏要跟着。” 嘴里说着倔强的话,但红红的眼眶却失了气势。 沈青羽失笑,顺着她的意上了马车。 马车启程,沈青羽从暗格里拿出一个药膏,“拿去敷敷吧,这是隐枳特意调的冰痕膏,可以消肿。” 青鸟接过,嘴上还不饶人的说:“小姐等着,我一定能调出比他还好的药膏。” “嗯,知道了,青鸟最厉害了。” 两人就这样坐着晃晃悠悠的马车到了宫门。 将帖子交给宫门守卫,她们这才进去。 由着宫女指引,沈青羽到了御花园。 不愧是皇家御花园,花草虽不及瑞王府的罕见,但这场地却大的多,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正如这后宫。 沈青羽没有多看,快步到了宴上,这里已经有了许多官眷。 她带着青鸟随意隐身于官眷之中。 沈青羽有心低调,没成想在这里遇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青熙盛装而来,旁边跟着张雨柔,见到沈青羽,她摆上嚣张的笑容上前。 “妹妹,许久不见,没想到吧,姐姐也来了。” 不等沈青羽说话,她看了眼沈青羽身后,见只有青鸟跟着,悬着的心才落下。 但她还是试探的问道:“妹妹身边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下人,白鹭呢?” 沈青羽挑眉,“干你何事?” “你——” 被人落了面子,沈青熙面色一变,张雨柔适时的开口:“青熙,不要和她多话,你这个妹妹,心高气傲,看不上我们这些女眷,恐怕只有柔敏郡主才能入了她的眼。” 被人连下了几回脸的张雨柔对沈青羽也是愤恨不已,连带着对沈青熙也不想搭理。 若不是今日在这赏花宴上遇见了沈青熙,张雨柔是再也不想与她扯上任何关系。 本来在这皇宫宴会上看到沈青熙已经足够她惊讶了,张雨柔索性上前询问,待得知是沈青熙得了三皇子青眼,才能入得了皇宫后,张雨柔的心思瞬间就变了。 她主动示好,不出意料,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的沈青熙本就格格不入,在后宫嫔妃的赏花宴上盛装出席,这般高调,官眷们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有了张雨柔的示好,沈青熙才没那么尴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在沈青羽没来之前,她一直跟着张雨柔。 沈青熙听闻沈青羽接了宫宴的帖子,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才递信给三皇子,希望他能帮自己拿到请帖。 谢煜自然是不会拒绝她的请求,拿到请帖后顺嘴问了一句,毕竟她一个商女,要皇宫的请帖做什么。 沈青熙心下一慌,很快就想到了借口:“殿下有所不知,民女的妹妹是镇北将军府嫡女,之前我们姐妹两有些误会,这几日我想去将军府与她解除误会,但妹妹她不想见我,民女听闻她这次会去赏花宴,这才让殿下帮忙。” 谢煜听了,果然没有怀疑,反而对沈青羽生出一丝不满,对重情又温柔的沈青熙更加怜惜。 “你这个妹妹既然仗着身份将你拒之门外,日后你也不必伏低做小,事事让着她。” 谢煜安慰着她,沈青熙这才放下心。 第92章 赏花宴2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沈青羽只觉得烦躁,本以为寿宴后就不用再面对沈府的人,没想到她们竟如此阴魂不散。 张雨柔此话一出,周围闲聊的官眷们都看了过来,宴会的主人还没到,她们正无聊着呢。 “雨柔,不要这样说,妹妹她只是一直在边城生活,不懂这都城的规矩罢了。” 沈青熙貌似慌乱的为沈青羽辩解,实则暗指沈青羽没有教养,不了解的人听了只会觉得她不愧为边城那种荒野之地出身。 张雨柔会心一笑,对视间两人心思显露无疑。 “好了好了,青熙心善,还望沈小姐莫要辜负她一片好心。” 沈青羽哂笑,这两人还真是不愧为好姐妹。 “张小姐贵人多忘事,我虽看在你年轻不懂事的份上,不计较之前种种,但也不会时刻都因你“年纪小”而让着你,毕竟都城这么大,若是人人都说一句年纪小,不懂事就可以胡作非为,岂不是要乱套了,是不是?” 张雨柔脸色一僵,显然也是想起那日宫宴所受的屈辱。 张口闭口一句年纪小,不懂事,仿佛要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在座的的大部分官眷都知道,户部侍郎府上正在相看人家,张家小姐早已及笄,怎么可能年纪小。 “你——” 张雨柔气急败坏,看到沈青羽眼中的冷意,仿佛回到宫宴那日,众人的窃窃私语,父亲母亲失望的眼神,她不禁瑟缩了下,然后僵硬的收回视线。 沈青熙还盼望着张雨柔能好好教训她一番,没想到她就这么偃旗息鼓,暗骂她一句没用,素日在她面前吆五喝六,如今却如同纸老虎一般被唬住了,真是没用。 不甘心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沈青熙温柔的笑笑,打着圆场:“妹妹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姐姐的错,雨柔只是为我着想,妹妹别迁怒于她。” 此话一出,张雨柔自是心中熨帖,脸色也好了许多,心中因沈青羽对她产生的怨气也消散了许多,她拉了拉沈青熙的衣袖,“不用和她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沈青熙却苦笑的摇摇头,没再接话,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沈青羽环顾四周,果不其然,周围的官眷俱都停下了动作,或明目张胆,或遮遮掩掩,都在探听着此处的动静。 她不在意的轻勾唇角:“姐姐这是做戏做上了瘾,把这儿当成了戏台子?” “那我就不奉陪了,姐姐自便。” 说罢,转身就要走,沈青熙着急的拦了一下:“哎!” 沈青羽侧身让了让,避开她的手,看上去很嫌弃的样子。 这躲避的姿态让沈青熙脸色青白了一瞬,很快又恢复。 见她脚步不停,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知道这样行不通,只好追上去,她想知道的事还没问清楚呢。 “雨柔,你先暂且稍等片刻,我妹妹她脾气不太好,我去与她说说。” 她为难的说,面上满是歉意。 张雨柔自然不会驳她的面子,也不想跟上去被讥讽,便停下了脚步。 连续的受挫让她对沈青羽有了阴影,她斗不过,自然要避其锋芒。 沈青羽带着青鸟走到一丛月季旁,青鸟憋了许久,见此处僻静,这才不吐不快。 “小姐,要不我去沈家下个药,让他们消停一段时间?” 沈青羽笑笑,“不用,别将他们放在心上,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吗?” 青鸟气愤的神情一顿,被小姐的话逗笑。 沈家人就像恶犬,一直在身边犬吠,烦人的紧。 “小姐就这样由着他们?” 这不是小姐的风格啊。 沈青羽摇摇头,“父亲对沈家还有感情,就这样留着他们,迟早会有一天会磨灭父亲的不忍心。” 祖父虽不在了,但祖母还在,对父亲而言,祖母虽偏心,但也是他的母亲,这些年不见不代表没有感情。 当年父亲母亲虽因祖母误会横生,差点错失彼此,也因祖母的偏心,而远离故土,踏上军营之路。 但人总是健忘的,距离和时间磨灭很多东西,包括那些年的不平,愤恨和伤心。 沈家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从手下人那里知道不少,但她都按下不发,也没有告知父亲,她要做的就是等,等沈家人继续闹,直到触及父亲的底线。 青鸟不懂其中的官司,见小姐真的不动他们,才失望的低下了头。 “妹妹可叫我好找。” 沈青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场的两人不禁眉心一蹙,阴魂不散! 沈青羽转过身,只见她不耐的开口:“此处无人,你也不必装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 若论脸皮厚,这一点她还真的是逊色于她。 沈青熙面色不改,捂嘴轻笑:“妹妹哪里的话,我只是想让你帮忙传一句话。” “那你找错人了。” 说完,就要带着青鸟走,可她下一句就让她停住了脚步。 “白鹭那丫头真的走了吗?妹妹这般避而不见,可是要瞒着什么?” 青鸟率先转过身:“我们瞒什么?白鹭姐姐早就回边城了,你们沈府见天的来找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把人逼走了不说,还说要见她,可笑! 沈青熙被一个小丫头这样当面喊叫,心中自是不痛快。 “放肆!” “将军府的人,姐姐还要不要动为好。”沈青羽上前拦住,沈青熙顿住,一靠近沈青羽,脖子上的窒息感仿若尤在,她心中隐隐害怕,这里悄然无声,感觉下一刻沈青羽就会掐住她的脖子。 “信没送到沈府吗?还要你追着来问?” 她这样的举动真的很奇怪,这么急切的想见白鹭,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沈青熙淡定的笑笑,“这不是怕妹妹故意拦着,白鹭既然真的不在都城,那我就先离开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青熙心满意足的走了。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青鸟的手小心点的抖动了两下,小姐说不能去沈家下药,她可没去,这个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看着她的背影,青鸟窃喜,这下有好戏看了。 沈青羽蹙眉,沈青熙什么意思,白鹭早已离开了都城,怎么还会与她扯上关系? 看来要好好查查了。 “华夫人到。” 在她愣神之际,宫人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这场赏花宴的主人来了。 第93章 赏花宴3 沈青羽随众人跪拜,美人款款而来,香风徐来,宫女随侍在旁打扇,排场就是皇后也不遑多让。 “起。” 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起身,“谢华夫人。” 话说这位华夫人也算是后宫一大传奇,从宫女一跃成为后妃,独得恩宠。 陛下还专门为她设了夫人位份,位同四妃,若不是还未为陛下诞下子嗣,恐怕贵妃之位早已是她囊中之物。 芜华落座,四下打量着,见到熟悉的面容,她眼中暗色闪过。 “本宫见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如此美景,不与众位夫人小姐们共赏不免可惜,故特求陛下旨意,邀众位一起共赏。” 这赏花宴可从未有过先例,陛下为了华夫人一再打破常规,这件小事也不足为奇。 众人面上带笑,纷纷恭维:“夫人盛情,我等感激不尽。” “是啊,多亏夫人,我们才能看到如此好的景致。” “夫人雅兴…” “……” 一溜烟的奉承话从这些平日眼高于顶的官眷们口中说出,让第一次参加这样宴会的沈青熙目瞪口呆,接着她的眼中便闪烁着惊人的光亮和坚定。 权势,这些都是权势带来的,一个小小的宫女尚且如此,她为何不能! 眼前的场景让她更加坚定心中所想。 沈青羽落于人后,随众人跪拜起身,只想走个过场的她并不想与任何人扯上关系。 直到她抬头看到上方,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是华夫人! 沈青羽内心惊愕,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是陛下的华夫人?! 为何与梦中谢煜的皇后长得一模一样! 是同一人还是只是长得相似的两人? 沈青羽指尖不停的摩挲着,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涌动,面上却始终平静淡然,连青鸟都未发现她的异样。 芜华看似在安静的赏花,但余光却不自觉的追着沈青羽,这个就是殿下心心念念的沈家女? 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不凡的气质,于众人间遗世独立,芜华心中涌上酸涩感。 少女还是韶华,如这御花园中的珍贵花朵般绽放,自己却早已凋零在这深宫中。 看着沈青羽,芜华的手不自觉的捏紧面前的月季,鲜艳的汁水四溅,沾湿她的手心,月香看了,暗暗惊呼:“夫人!你的手?” 芜华这才回神,看向自己的手心,手中的月季破碎,她一惊,破碎的花朵跌落,落在泥土里,瞬间就裹满了泥泞。 盯着地上与尘土混在一起,失了本来面目的月季,芜华的眼中晦暗不明。 良久,她伸手,月香识趣的递上丝帕。 “走,去那边看看。” “是。” 阮瑶瑾看着眼前躲在僻静处的沈青羽,出声道:“沈小姐真是让我好找啊。” 沈青羽从沉思中醒来,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她回身看,青鸟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皇宫中也敢乱走! 着急找青鸟,沈青羽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此地。 阮瑶瑾拉住她,低声道:“你可知今日这赏花宴是为何?” 沈青羽看向她:“你知道?” 阮瑶瑾点点头,“你没发现,今日来的都是未婚的官家小姐?” 经她这么一说,沈青羽才望过去,她对都城不了解,自然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阮瑶瑾走到她身旁,“华夫人借赏花宴之名邀请都城里排的上名的官家小姐赴宴,为的就是让南临那位摄政王挑选,赏花宴,赏的可不是这御花园的花,而是这都城的花。” 她语气平淡,面上却忍不住露出嘲讽之色。 沈青羽却毫无意外之色:“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华夫人也送了帖子到瑞王府,她的人前脚刚走,后脚皇后娘娘的人就来了,嘱咐郡主装病避开这次赏花宴。” 这次赏花宴是华夫人出的主意,本来应该皇后娘娘主办,彰显一国之母风范,没想到陛下竟将此事全权交给华夫人。 阮瑶瑾认真的看向她:“今日最好不要太过出挑,免得惹祸上身。” 她来的晚,没能亲眼见到沈青羽和她姐姐的争端,但这里人多眼杂,一人一句都够她听全了事情的经过。 她也看到了众人口中沈青羽的温柔姐姐,表里不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许梦芸一般,让她嫌恶。 为了防止出事,她主动找到沈青羽,希望她今日不要着了道。 沈青羽感谢她的好意,但她从来不怕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多谢阮小姐好意,我要去找我的侍女,就不多留了。” 阮瑶瑾言尽于此,今日她来也只能说这些,为之前轻信他人而连累将军府而赎罪。 沈青羽四下寻找,终于寻到了青鸟。 “青鸟。” 青鸟一惊,转身见是自家小姐,拍拍胸脯道:“小姐,你吓死我了。” 沈青羽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皇宫之中也敢乱跑?!” “嘘——” 青鸟上前拉着沈青羽,让她小声点:“小姐,你小点声。” “你做了什么?” 看她这副样子,沈青羽就知道她没做好事,每次捉弄人时,青鸟就会这样偷偷摸摸的。 “嘿嘿,没什么,只是想让小姐看一出好戏。” 青鸟不怀好意的笑笑,顺着她的方向,沈青羽看到前面的人正是沈青熙,她周围除了张雨柔,其他都是些生面孔。 见沈青熙如鱼得水的样子,就知这些人都是她此前认识的人。 不错,沈青熙正和文渊书院的同窗们一起赏花。 都是书院里的学生,面对如此美景自然是诗兴大发,几人玩起了飞花令。 以花为引,即兴作诗。 实际上,她们本看不上沈青熙这个商女,对与她交往甚密的张雨柔也不冷不热。 但此番沈青熙竟然进的了赏花宴,身上还有三皇子殿下的玉佩。 这下,沈青熙的地位可谓是日新月异。 往日无视她的官家小姐都围在她身边,探听着她与三皇子的关系,沈青熙面上故作羞涩,话说三分,剩下的全凭这些管家小姐想象。 越想她们越是妒忌,三皇子怎么会看上她! 难道是因为她那个无人想争的才女头衔? 除此之外,她们想不出沈青熙到底比她们好在哪! 为此,这些不服气的官家少女互相看了眼彼此,决定用飞花令为引,势要探探这个沈青熙的虚实。 第94章 失仪 沈青熙自觉高人一等,如今对待她们这些官家小姐也是昂首俯视,全然没有过去卑微讨好的样子。 一行人就着眼前目之所及的花玩起了飞花令,不一会儿就引了许多人过来。 芜华没找到人,见这里围了许多人,便过来看看。 “华夫人好!” 见她过来,官眷们纷纷让路,其他赏花之人也在向这边聚拢。 沈青羽眉头一蹙,人越来越多了。 她看了一眼青鸟,发现她的表情更加兴奋了,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人群的中央出现了骚动。 众人纷纷掩鼻,面露嫌恶的看着僵硬的少女。 沈青熙自诩才学第一,但在这几位同窗气定神闲的围追堵截下,渐渐露出颓败之势。 她面颊流淌着薄汗,尤其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在看到华夫人过来后,更加心慌,她求助的看向张雨柔,没想到她竟然移开了目光。 沈青熙心下怨怼,张雨柔! 求助不得,她只能努力的想,快要轮到她了。 可越是慌张,越是没有思绪,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身体的异样。 直到肚子里一股气流涌动,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声声“噗噗——”接连响起,空气凝固了一瞬。 这里因飞花令聚集了不少人,离得近的夫人小姐们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将目光放在沈青熙身上。 刚刚的声音好像就是她放的。 沈青熙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可下一秒,接连响起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伴随而来的是所有人的退避三舍。 “大胆,竟然在夫人面前如此失仪!” 月香挡在芜华面前,一只手挡在脸前,不敢呼吸。 其他人也是,这接连暴响的放屁声让她们觉得这御花园都不干净了。 这是谁家的小姐? 沈青熙焦急的解释道:“不是,不是我!” 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狡辩。 芜华也无心在寻找下去,在宫人的簇拥下赶紧离开这个不干净的地方。 “来人呐,此女失仪,对华夫人不敬,将她带下去,驱逐出宫。” 月香见华夫人离开了,便让侍卫将她赶出去。 沈青熙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侍卫,慌忙的四处张望,寻找能够解救她的人。 可惜她并不认识任何人。 张雨柔她们早在沈青熙第一次放屁时就离她远远的。 之前或许因三皇子的青睐接近她,但此事发生后,三皇子定然不会再接受沈青熙这样有失体面的人。 看着四周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人,沈青熙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全然没有之前嚣张高傲的样子。 脑子里只有“完了!”两个字闪过。 很快,在侍卫的拖拽下,沈青熙虚软的身子很快消失在御花园内。 众人也随之议论着离开这个地方。 青鸟幸灾乐祸道:“哼,看她还怎么嚣张!” 转眼却看到小姐严肃的看着自己,青鸟一激灵,“小姐?” 沈青羽无奈叹了一口气,“这是你做的?” 青鸟低下头,呐呐道“是,是啊,我看不惯她刚刚嚣张的样子,之前逼走了白鹭姐姐,现在还要到小姐面前挑衅,简直像蝇虫一般令人生厌。” 沈青羽一直都知道青鸟性情乖张,从来没想过要拘束她什么,总归是小孩子心性。 但此事她确实做的出格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皇宫,也就是沈青熙蠢,若是换个心思缜密的,此番你要栽个大跟头!” 沈青羽不得不对她严厉些,今日敢在皇宫戏弄她人,若不好好教导一番,日后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青鸟不懂皇宫与别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但看小姐脸色不好,自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对不起,小姐,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认错很快,态度良好,但沈青羽知道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但眼下人多眼杂,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按下训诫,等回府再说。 “今日不得再擅自行动,听见了吗?!” “是。” 看她蔫蔫的样子,沈青羽狠下心没有安慰她,而是由着她反省,若是自己想明白了更好。 因沈青熙的一番闹剧,御花园里的人少了许多,芜华见状,只好让宫人们提前摆宴。 换了个地方,众人才敢自在的呼吸。 “刚刚那是谁家的小姐?怎么仪态如此差!” “不知道啊,我也觉得奇怪呢,身体不适竟然也敢来,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你们来得晚,没看到,她好像是镇北将军府的小姐。” “真的!” “怪不得如此粗俗,听闻那沈小姐在边城长大,府中也没有个教养的,难怪礼数不全。” 众人坐下后议论纷纷,竟然将沈青熙与沈青羽混为一人。 青鸟进来后,听到她们这样说,脸色瞬间难看,刚要出手教训她们一下,就看到小姐定定的看着她。 想起刚刚答应小姐的事,她垂头丧脑,无奈的退后了半步。 沈青羽面色如常的进了宴席之上,她们不认识她,还在讨论着将军府的闲话。 像张雨柔这些认识她的人自然知道刚刚的人不是沈青羽,可她们才不会帮她解释,尤其是张雨柔,见她们说的越来越难听,心中就越解气。 沈青羽啊沈青羽,过了今日看你还怎么嚣张,顶着这样的名声,看你怎么办! “沈姐姐,你在这儿啊?真是让我们好找。” 沈青羽抬头,惊讶的看过去,来人正是周雪棠。 阮瑶瑾和周雪棠一道过来,两人均是面带微笑,神色如常。 周雪棠:“沈姐姐,许久不见。” 沈青羽回以一笑,“许久不见。” 阮瑶瑾看了看她,又看看周围嘴碎的人,抬高音量道:“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将军府的位子应该在前面吧?” 众人一静,将军府? 周围怀疑的目光扫过来,沈青羽知道她们的好意,便接话道:“路过这里时听到她们在说将军府的事,我久居边城,对将军府之事知之甚少,这才坐下听听。” 阮瑶瑾见她如此说,嘴角不经意的勾起,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再看向其他人时,果然,她们都安静下来了,有些人已经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没有什么比背后说人闲话,却被当事人听见更尴尬的。 “走吧,没什么好听的,你想听,我们说给你听。” “是啊,沈姐姐,你想知道什么,郡主之前经常说起将军府,我们都知道。” 郡主?? 将军府小姐和郡主还有这样的关系?? 这可如何是好? 刚刚说的最起劲的几人面露菜色,她们只是小官家眷,如何惹得起王府和将军府! 第95章 中计了 不管身后的人神情如何惨淡,沈青羽跟着阮瑶瑾她们来到了她们的位子上。 “雪棠,许久不见,你怎么也来了。” 周雪棠凄然一笑,不复方才的淡然:“家中听闻此次宴会是为南临摄政王选妃,这次将我推了过来。” 沈青羽皱眉:“选妃?” 阮瑶瑾点头,宫中的帖子下来后,有门路的人家都得到了小道消息。 “你不知道,今日许多大家贵女都称病,来的或是家中庶女,或是小官嫡女,她们都不想被选中。” 沈青羽这才看到场中的人,确实都是生面孔,只有鲜少的面孔在瑞王府上见过。 “和亲之事如此草率?” “听闻南临给的东西过于丰厚,今日除了选王妃,陛下准备选两个媵妾一同送过去。” 这是阮瑶瑾不知道的,也是,媵妾一事怎么也轮不到丞相嫡女。 相反,小官之女和那些庶女却是最合适的,那么传出这些消息的人不言而喻。 沈青羽嗤笑,什么媵妾,细作还差不多。 “大家嫡女舍不得,便送了庶女过来,而像我这般的,家中都盼望能被选中,好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为家中谋个恩赐。” 周雪棠嘲讽的说道,世道就是如此,女子就如同物件一样被送来送去,而那些被留下的嫡女也是因为家中培养已久,用在南临人身上可惜了。 沈青羽眸光闪烁,一言不发。 阮瑶瑾也陷入了低沉的情绪中,显然是想到了柔敏郡主。 “华夫人到!” 听着外面的传唤声,周雪棠收起表情,开口道:“我先回去了。” 她的位置不在这里。 阮瑶瑾点点头,待看见华夫人悠然而来的身影,随着众人跪下请安。 待芜华坐定,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沈青羽,她面色沉静,淡淡道:“起吧。” 众人落座后,芜华开口道:“这些都是御膳房新出的点心,众位尝尝吧。” “谢夫人!” 阮瑶瑾坐在沈青羽身侧,悄声道:“你猜那位摄政王会在哪里?” 沈青羽耳朵动了动,回道:“反正不在这。” 还不等阮瑶瑾再说些什么,身后的宫女突然一个踉跄,将手中的花酿撒在了沈青羽的衣服上。 宫女面色惨白,忙跪下求饶:“贵人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还望贵人恕罪。” 宫女的动静不小,很快就引起了上方注意。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芜华一双美目扫过这里,见宫女跪伏,便让月香去看看。 月香颔首,问清楚后回话:“回夫人,是宫女不小心撒了花酿,脏了镇北将军府小姐的衣裳。” 芜华蹙眉,摆摆手:“带沈小姐下去换一身,那个宫女也让她下去吧。” “是。” 沈青羽也无意怪罪宫女,月香过来表示要带她去换衣服,在青鸟想要一起时,月香却拒绝了。 “沈小姐,夫人说了,让您一人跟着奴婢即可,后宫人多眼杂,您府中人跟着不太合适。” 沈青羽看向月香,眸中闪过一丝暗光,在阮瑶瑾想要说话的时候,按住她。 沈青羽勾起唇角,红唇轻启:“好吧。” 留下青鸟守在原地,沈青羽跟着月香走了。 阮瑶瑾和青鸟面面相觑,青鸟不懂,阮瑶瑾却是宫中的常客,什么奴婢不宜跟着,哪来的规矩,华夫人是想做什么? 沈青羽步态沉稳跟着月香,余光却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月香带她去的就是离御花园不远的一处宫殿,这几位无人居住,想来是用来歇脚赏景的地方。 此处空无一人,月香在领她进去后,很快就退了出来。 沈青羽在她关上门后,坐下未动。 这位华夫人拐弯抹角的将她单独带过来,定然安排了些东西。 看着这屋中的陈设,简单而空陋,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身上的裙子湿了,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但她并未换下,陌生的地方,未知的危险,还有那个熟悉的面孔。 梦中不是友好关系的人,现实中也不会是。 这是她这么多年总结的经验。 从看到华夫人第一面开始,她心中的警戒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沈青羽听着屋外的动静,月香还没走,一直在屋外等候。 她沉眸,暗自猜测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片刻后,一股眩晕感上涌,伴随着身体发热,沈青羽暗道不好,着道了! 她看了眼四周,自己并未吃过任何东西,连桌上的点心都不曾碰过,怎么会这样? 看向屋中唯一燃着的香炉,她眸光一沉,将桌上的茶水浇上去,可是没有用,眩晕感越来越强。 顾不得找源头,沈青羽赶紧掏出怀中的药瓶,猛的嗅了一下,清凉的药香刺激着她的大脑,眼前的眩晕感逐渐减轻,但身上的热度却愈演愈烈。 这药竟然这么霸道,连隐枳的药都不管用。 此时月香在外面试探的问道:“沈小姐,换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沈青羽脑中飞速转动,不能让月香察觉自己中招了,她得离开这里。 不等沈青羽跳窗离开,月香就推门而入,见她面色潮红的靠在香炉旁,月香眼中一喜,成了! 但面上还故作担忧道:“沈小姐,您身体不适吗?” 说着就要过来扶她,沈青羽杏眸一厉,看着月香的眼中带着杀意:“别过来!” 月香浑身一颤,背后不自觉的冒出冷汗,不过一个闺阁小姐,气势却如此凛冽。 但看到她站不稳的样子,月香收起害怕的心思,继续向前:“沈小姐,如果不舒服就跟奴婢去后面躺着休息一下吧,夫人不会怪罪的。” 她面上带着笑,嘴里还说着为她好的话,但沈青羽知道,一旦被她带走,自己就真的中招了。 “我说了,别过来!” 月香不听,仍旧漠视她的话,执意要上前,这药的药效她知道,男子都受不住,更何况一个弱女子。 沈青羽见此,只好强撑着身体,静静等待着她的靠近。 就是现在,一击即中! 但未等沈青羽出手,月香便倒了下去,露出身后阴沉着脸的人。 第96章 脱身 沈青羽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是你!” 陆弈穆身着玄衣,面如冠玉,但此刻阴沉着脸,显示着他的心情并不佳。 将月香打晕后,他快步上前扶着虚软的沈青羽,她身上滚烫,神智还算清晰。 男人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沈青羽睫羽微微颤动。 “多谢王爷相救,我自己来就行。” 陆弈穆皱眉,“这个时候还强撑着做什么!” 看向地上的月香,他冷着脸:“这样的把戏你都能中招,你的精明呢!” 沈青羽此时快欲火焚身,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见他还要靠过来,忙运起内功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你快出去,这屋中有迷香。” 陆弈穆巡视四周,也看到了被沈青羽浇熄的香炉,闻到沈青羽身上的酒香,他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将身上的衣服脱了。” 沈青羽此时神智恢复了些,听到他的话,一惊,抬头看向他。 陆弈穆见她如此,脸色突然阴转晴,“你知道本王选定了你,不如就借此机会成了此事,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 沈青羽听见他说出如此孟浪的话,眼中还带着调笑,心中一慌,此人是想趁火打劫!? 顾不得压抑药性,她抬手便打过去,挣脱他的搀扶。 “妄想!” 陆弈穆接过这一掌,将人搂过来,沈青羽身体一软,卸了力道,脑中又是一片迷茫。 “好了,安分点,我是在帮你。” 陆弈穆温柔的说道,见她没了力气,再不脱,这药性更加烈,届时可真的是趁火打劫了。 他一手桎梏住她,另一只手则是快速解开她的衣带,将她身上的外衣脱下来。 但她身上还是有些许酒渍,散发着酒香,看着她的贴身衣物,陆弈穆犯了难。 从来都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眼中涌动着暗色,怀中的女人香汗淋漓,娇软呢喃,眼神迷离的看着他,陆弈穆看着这样的沈青羽,手不自觉的僵硬了一瞬。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沈青羽,也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 陆弈穆闭了闭眼睛,暗嘲自己几辈子的定力在她面前也不过如此。 片刻后,陆弈穆握紧沈青羽的肩膀,抬起手掌,向她输送内力,沈青羽恢复了几分清明。 脱掉带有药性的衣物,她虽然还是身体滚烫,但好歹没有再加重了。 “去找青鸟。” 沈青羽费力道,她现在没有力气,只能求助陆弈穆。 陆弈穆放下手臂,沉声道:“来不及了,你那婢女虽然有些能力,但时间不等人,你要尽快回去。” 看向殿后不远处的荷花池,陆弈穆低头道:“你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沈青羽也看到了,她点点头,“还请王爷出手相助。” 看着身前倔强的女人,陆弈穆暗叹一声,抱着她飞身跳进荷花池。 沈青羽一惊:“王爷不必一起下来,我一个人可以。” 陆弈穆并没有听她的,而是反问:“你有力气吗?” 感受着虚软的手臂,沈青羽不说话了,她确实没力气。 夏初的天气虽然带着热气,但池水却还是冰冷的,体内的热度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退,沈青羽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王爷。” 不消她再多说什么,陆弈穆就带着她上去了。 两人浑身湿透,沈青羽不自觉的颤抖着,骤热和骤冷都让她身体失了该有的力气,陆弈穆关心的问道:“还好吗?” “还好。” 看着眼前嘴硬的女人,陆弈穆眼中笑意闪过,不再多说什么,将屏风上的衣服拿过来:“这件衣服没问题,你换上吧。” 说完,就穿着浑身湿透的衣服出去了。 “你要尽快回去,这个宫女记得处理了。” 沈青羽径自坐着,看着地上还神智全无的月香,她思索着该怎么办。 待恢复了些力气,沈青羽才起身换上衣服。 不等她将月香处理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响,有人过来了。 芜华带着众人来寻沈青羽,官眷们虽然不知为何华夫人对这个沈青羽格外关心,但还是附和着一起过来了。 而阮瑶瑾和青鸟则是万分担忧。 青鸟自小姐离开后就眼皮直跳,见小姐许久未归,而华夫人却带着众人找过去,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强了。 小姐这么厉害,一定没事! 青鸟想找机会避开众人单独去找小姐,但此时都是人,距离宫殿又太近,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待看到紧闭的殿门,青鸟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真没用,若是白鹭姐姐在,她定然能够想到办法。 芜华看见门口空无一人,殿门却紧闭,心下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命令宫人将门打开,众人看过去,却见殿内空空如也。 “沈小姐?” 宫人喊着,却无人应答。 芜华面色一沉,怎么回事? 推开宫人,她率先进了殿内,见香炉被熄灭,她就知道不好。 但此处还有衣物,看来沈青羽在里面待的时间不短,应该中药了。 转身看向众人,“沈小姐不知去了何处,宫中不可随意走动,尽快找到沈小姐。”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沈小姐怎么能一个人乱走呢。” 阮瑶瑾也扫视了一圈,殿内并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看来人真的不在此处,那她会去哪? 周雪棠走到阮瑶瑾身边,示意她看向屏风,那上面挂着的衣服正是今日沈青羽穿过的。 看来她真的来过此处,人呢? 青鸟见她们注意力不在这里,便无声的退后了几步,想要一个人去寻小姐。 不等众人动作,从后方传来道清脆悦耳的声音:“诸位在这里做什么?” 青鸟应声看过去,喜极而泣道:“小姐!” 沈青羽接过她飞扑过来的身体,刚刚脱力的身子可经不住她这生猛的扑法。 芜华脸色不好,打量着毫无异样的沈青羽,“沈小姐去了何处,为何迟迟不归?” 沈青羽福身,回道:“禀夫人,臣女换好衣服后,发现带臣女来的宫女不见了,这才出门寻她。” 经她这么一说,芜华才发现月香不见了。 她沉声道:“月香呢?” 沈青羽无辜的摇头:“臣女不知,臣女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月香的身影,她没回去吗?” “没有。” 沈青羽面露着急之色,“这可怎么办?臣女也没找到,夫人,还是赶紧多派些人手去寻她吧。” 第97章 教训 芜华直直的盯着沈青羽的面孔,像是要看出些什么。 沈青羽面色平静,任由她观察,暗潮汹涌的气氛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丝凝重。 之前还附和的夫人们此时面面相觑,不敢再发出声音。 阮瑶瑾突然开口道:“夫人,要不要着人去找下您的宫女?” 芜华这才移开视线,淡淡点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安排人去看看。” “是。” “诸位随本宫回去吧,宴席还未结束。” 芜华带着宫女率先离去,聪明的人都察觉出异样,赶紧跟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待人都走后,阮瑶瑾和周雪棠才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 沈青羽安抚住身旁的青鸟,回道:“没事,回去吧。” 阮瑶瑾和周雪棠互相看了一眼,明白她是不想说,遂也不再追问。 几人最后才进殿中,迎着众人或打量,或忌惮,或欣赏的目光,沈青羽泰然自若。 有了这一出,殿内的东西沈青羽是不打算再碰了。 安静的坐在位子上,等待出宫的时刻。 见沈青羽没动,阮瑶瑾也不再多碰桌上的任何东西。 没想到华夫人竟然如此大胆,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敢算计官眷。 刚刚若不是华夫人执意要去寻人,她们也不会去找人。 将军府虽然实力雄厚,但也不是人人都识得沈青羽,更别说注意到她离席的事情了。 华夫人这是想做什么,她与沈青羽有何恩怨? 阮瑶瑾脑中想了无数种可能,但都被推翻了。 沈青羽久居边城,而华夫人原是宫女,只这一点,她们就不可能有旧怨。 阮瑶瑾在思考的时候,沈青羽也在想华夫人是谁的人。 她并不认识芜华,梦中她是谢煜的皇后,如今又是宁德帝的华夫人。 可是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芜华好像都在针对她。 看来,要好好查查这个华夫人了。 有了刚刚那一出,芜华也不好再做其他动作,事没成,月香却失踪了。 她焦躁的喝了一杯茶,寻人的宫女还未回来,看来人还是没寻到。 她将视线移向沈青羽,眸中暗沉,自己竟是小瞧了她。 本以为只是个颇有姿色的武将之女,没想到本事也不小。 芜华本还在苦恼该如何向谢忱解释,如今这样,倒是可以都推到沈青羽身上。 至于月香,芜华低垂着眼,心里已经安排好她的去处。 宴会的后半场虽然无人寒暄,但也算平稳无波的度过。 华夫人借口身体不适,提前散了场,沈青羽跟着众人跪安。 由着宫人们的引领离开皇宫,不同的是,除了阮瑶瑾和周雪棠,其他人对沈青羽的态度就耐人寻味多了,尤其是张雨柔,看向她的目光中更是带了一丝幸灾乐祸。 青鸟亦步亦趋的跟着沈青羽,有了刚刚的闹剧,她是不敢离开小姐半步了。 与阮瑶瑾她们在宫门分开,沈青羽带着青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青鸟急不可耐:“小姐,刚刚是不是出事了?!” 沈青羽讶异于青鸟的感知,没想到她竟然也看出来了,那想来宴上的人都能看出华夫人与她的不对付。 不再瞒她,沈青羽简单的说了在宫中发生的事,但对陆弈穆的出现,她却是瞒下了。 对于他,沈青羽还摸不透他的想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与华夫人绝对不是一伙的。 青鸟气愤不已:“这个华夫人真是好恶毒的心思,她为什么要陷害小姐?” 给小姐下迷香,还下了催情的药,除此之外,还安排了侍卫等候,这其中是何心思,不言而喻。 “不行,我要回去毒死她,不能让她再来害小姐!” 说着,青鸟就要下车回去。 沈青羽拉住她,为她动辄就要给人下毒而头疼。 “你给我回来。” “小姐!” 青鸟功夫不如沈青羽,自然是挣脱不开。 “今日的事我还没有教训你,你还要回去给人下毒!” 青鸟还要再争辩几句,沈青羽喝道:“住嘴,回去我再收拾你!” 很少见小姐这般生气的样子,即使是之前怀疑她是南临细作,她也不曾这般生气。 青鸟既委屈又忐忑,马车“哒哒哒”的声音犹如她此时的心情,随着将军府的府门越来越近,青鸟心跳的更加快了。 马车停下,不等车夫将脚凳放好,沈青羽便拽着青鸟跳了下来。 王伯见她拉着青鸟急匆匆的跑去后院,一脸惊讶:“小姐,发生何事了?” 沈青羽脚步不停,传声道:“王伯,今日不用给青鸟准备饭食了,她不饿!” 王伯愕然,这小妮子还有不饿的一天,他对自家小姐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喊道:“知道了。” 青鸟一路被拖着走,听到自己的晚饭没了,险些要泪奔。 “不要啊,小姐——” 沈青羽充耳不闻,将她带到皖香居后,将院中的下人都遣走,她才教训起青鸟。 “你知错吗?” 沈青羽语气平静,但青鸟知道,小姐这是生气了。 她不敢在此时违逆小姐,只低声道:“青鸟知错了。” “说说错哪了?” “我…我错在不听小姐的话?” 青鸟不觉得她有错,有错也只有不听小姐的话这一个错,其他的在她眼里并不是错。 沈青羽哪里听不出她的心思,不再等她自我反省,她开口道:“今日你自作主张,在皇宫内给沈青熙下药,此为一错;下了药还要去围观沈青熙出丑,此为二错;你还想进皇宫对华夫人下毒,此为三错。你认不认!” 青鸟不理解,这何错之有,但是她不敢反驳,索性低头看地。 为她这种冷暴力回应气笑了,沈青羽再次看向她:“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服还是默认!?” 青鸟还是不看她,倔强的看向地面。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留在这儿了,回…” “小姐!!” 青鸟惊惧的抬头,眼中泛起泪花,“你明明说过,不会赶我走的…” 沈青羽愣住,还不待她解释,青鸟仓惶认错:“我错了,我不该对沈青熙下毒,我立刻去找她负荆请罪,我以后再也不给别人下毒了,我,青鸟发誓——” 第98章 暗涌 “青鸟!” 被这猛然的暴喝声止住,青鸟抬起头,祈求的看着沈青羽,“小姐,不要,你明明答应过的…” 沈青羽心中一痛,她不该,是她的错。 她上前抓住青鸟颤抖的手,如想象般冰冷,将她抱在怀中,安抚道:“青鸟,我没有要赶你出去,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感觉到衣襟处传来的湿润感,沈青羽抱住她的手紧了紧:“别怕,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严厉,刚刚我只是想让你回自己的院子反省,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听了她的解释,青鸟才感觉身体渐渐回温,僵直的身体也慢慢放松,她带着哭腔,仍旧不敢相信:“真的吗?” 慢慢将她放开,沈青羽看着眼前憋红的双眼,柔声道:“当然了,谁也不能赶你走,我不行,我爹来了也一样!” 青鸟破涕为笑,即使是哄她的话,她也愿意相信,只要是小姐说的,她都相信。 “小姐,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捉弄沈青熙,哦,不,大小姐,我再不捉弄大小姐了。” 青鸟还以为是她对沈青熙下毒的事惹得小姐这般生气,既然这样,她以后再也不会对她不敬,给她下毒了。 沈青羽擦了擦她的眼泪,将她带到院子里坐下。 夏季将至,空气隐隐有些闷热,还有一丝潮湿感。 满院的山茶凋零,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都城不如边城干燥,边城养不活娇嫩的山茶,却又能让山茶一直盛开。 “青鸟,你想念边城吗?” 青鸟等着小姐教训她,没想到开口后又是另一个话题。 “想,我想白鹭姐姐,想师傅,师兄师姐,秦嬷嬷,还有满院子的草药,也不知道小九能不能照顾好它们。” 想起边城,青鸟露出了笑容,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边城,她想回去了。 “我也想边城,那里有秦嬷嬷,有父亲,还有我想要珍惜的一切。” “所以青鸟,为了早日回去,我们更要谨言慎行。” 沈青羽正色道:“给沈青熙下毒一事并不是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要分时机,皇宫暗处不知有多少人,你给她下毒,幸好此次只是让她出丑的药,别人想不到这是毒,若是有人深究,你身上的东西能经得起查吗?” 青鸟顿住,她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出一口气。 她功夫不好,师傅便让她多放些毒药在身上防身,所以她毒药从不离身。 “进宫带着毒药,即使你没下毒,一旦查出,这也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青鸟这才知道自己给将军府惹了多大的祸,“对不起,小姐,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她满心愧疚,沈青羽无奈叹气,她从前只觉得青鸟还小,不用过早拘束她,所以她将边城的人捉弄了个遍,她也不曾罚过她。 往日因,今日果,是她的放纵养成了青鸟这般乖张的性子。 “你也不用在意沈青熙,只要不是在皇宫,在陛下面前给她下毒,我都不会拦着你。” 青鸟摇头,“我不下毒了,再也不带毒药出门了。” 沈青羽:“药还是要带的,你武功不好,不带点毒药在身上我不放心。只是日后给别人下了毒,不要再回去看了,万一那人记住了你,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你躲不掉,知道吗?” 青鸟点点头,她习惯看中药之人的反应,以此调整药性,这才跟着沈青熙。 “还有,无论我与华夫人有何囹圄,你都不能给她下毒,尤其是在皇宫中,只要她一日是后妃,你就不可擅自行动。” 沈青羽语重心长道,华夫人既然能独宠后宫,自然有她过人之处,青鸟这个小丫头不是对手。 青鸟都点头答应,只不过对小姐最后的嘱托,她才不同意。 既然皇宫和陛下面前不能下手,那就等她出宫,落了单,她再找机会,这个华夫人这般算计小姐,不能轻易放过了她。 青鸟学聪明了,乖巧点头答应,沈青羽这才放下心,“好了,你回去吧,记住我今日的话。” 青鸟点头,起身准备回去,抬起脚,她又想起了一件事,转头弱弱的问:“那小姐,我可以吃饭了吗?” “今日我都没有吃东西,我好饿啊~” 她捂着肚子,肚子也配合的“咕咕”叫。 “好了,去找王伯吧。” “谢谢小姐!” 青鸟展露笑容,完全忘记刚才的难过,沈青羽看着她轻松的背影,嘴角轻轻扬起。 解决了一桩心事,还有一件事要做。 回到书房后,沈青羽写下密信,飞鸽传书出去。 这个华夫人是要仔细查查了。 另一边,沈青熙被赶出皇宫后,惊惧交加,出了这么大的丑,还让华夫人赶了出来,若是传到三皇子耳中怎么办! 他会不会嫌弃自己,继而放弃她? 沈青熙神情恍惚的回到了沈府,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她完全没在意前来寻她的秋嬷嬷。 随意打发了她后,沈青熙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开始思索下一步计划。 三皇子是她爬上去的阶梯,她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不行,她要想想办法。 这件事,她要找个替罪羊。 想起在宫中遇见过沈青羽,沈青熙眼中一亮。 秋嬷嬷回去后,李氏问道:“熙儿怎么说?” 也许是心中有了底气,这几日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听到徐姨娘那边的事,李氏也不再自苦,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病气也退散了许多,看着这样的李氏,秋嬷嬷也欣慰不已。 “大小姐说随夫人安排。” 得了女儿的首肯,李氏才放了心,月黛是熙儿交给自己处置的,如今要留下她,自然要告知她一声。 “没想到一个月黛就能撬开玉玲的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氏本想当着下人的面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婢女,一个家生子,死了就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玉玲竟然肯为了月黛做到这个份上,她早该想到的,孩子才是一个母亲的软肋,不为钱财所动,那就挑她的逆鳞,不信她不就范! 想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消息,李氏悠然的喝着参汤,眼下怎么才能让大哥知道这个消息呢。 玉玲虽然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但死活不肯去作证,拿月黛威胁也不管用。 该怎么办呢? 秋嬷嬷见李氏许久不曾喝参汤,便劝道:“夫人,汤凉了,老奴再去重新弄一碗吧。” 李氏回神,将碗递过去,“不用了,嬷嬷,我现在不想喝了。” 秋嬷嬷见她眉头皱紧,便问道:“夫人可是还在为玉玲说的事烦心?” 李氏点点头,按了按眉心,“如今知道了这些事,但却没有证据,玉玲那个婆子不肯作证,光凭我一面之词又能怎么办?” 秋嬷嬷贴近李氏,悄声道:“夫人忘了?玉玲还有一个女儿呢,何不用她试试?” “嬷嬷是说…” 李氏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她抬头看向秋嬷嬷,秋嬷嬷冲她点点头。 第99章 奇怪 冷香苑,天色暗沉,院内萧索,此处冷清的连鸟儿都不来觅食了。 这里是冷宫,犯了错的后妃都被关在这里,里面的人大多疯疯癫癫,宫人们都对此处避之不及。 芜华披着斗篷来到此处,果然看见她思念已久的人。 “参见主子。” 芜华满心欢喜,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谢忱转过身,邪魅的面容上带着怒色,凤眸凌厉,声音低沉:“没想到华夫人还认我这个主子。” “主子何出此言?” 谢忱上前捏住她的下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今日的事为什么不按计划来!” 芜华满眼无辜,直视着他:“主子明鉴,芜华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谁料想那沈青羽竟如此了得,逃脱了算计,是芜华办事不利。” 她垂眸认错,字字恳切:“请主子责罚!” 谢忱盯着她的脸,手中的力道不断缩紧,芜华也没有喊痛,硬是忍了下来。 谢忱猛的松开手,转过身去:“也罢,听说你折了一个贴身宫女?” 芜华身子一紧,他果然知道了,她恭敬道:“月香被人发现溺毙在池中,此事芜华并未声张,防止陛下起疑心。” 谢忱修长的指节敲击着额头,突然轻扯唇角,无声的笑了出来,渐渐地,笑声像抑制不住一般,“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啊!” 芜华瑟缩了一下,不懂他在笑什么,“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谢忱止住笑意,这才正眼看她:“不愧是本殿下看中的女人,够狠!” 他伸出手掌,仿佛要抓住什么,“不过,这样的女人才配做我的皇后。” 谢忱喃喃自语,芜华仿佛没听见他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但是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缩紧,锋利的指甲将她的手心划破,染了蔻丹的手指与鲜血融为一体,分不清哪个更红一些。 “好了,你回去吧,此事作罢,这件事本殿亲自去办。” 谢忱饶有兴味,不愧是他第一眼就看中的女人,初见时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功力不浅,出手敏捷,丝毫不拖泥带水。 精致的面孔配上她目空一切的神态让人着迷,今日又让他见识到她狠辣的一面,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皇后! 芜华没想到解决了月香,竟然会让谢忱对沈青羽更感兴趣了。 她心有不甘,但又不敢说出真相,只能咽下欲言又止的话,沉默的退下了。 只不过,转身之后,芜华的眼中再也隐藏不了内心的嫉妒,恨意。 凭什么,沈青羽只不过有一个清白的身世,比她又好在哪里,明明她对殿下的付出更多,月香也是她下的手,沈青羽凭什么不劳而获。 陷入自己的思绪无法自拔的芜华就这样失神的回了沁芳阁,没了月香,她身边再也没了可以信任的人。 对于芜华,谢忱并没有太多关注,对于这颗棋子,若不是那张脸还有些作用,就凭她今日坏了自己的事,她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但芜华还有用,谢忱对于她的小心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该如何让沈青羽成为他的人,想起那张初露风华的容颜,还有冷眼漠视他的态度,谢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日后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别院里,嵇白已经明里暗里的打量着自家王爷许久了,蹙着眉,嘴里念念有词。 若风忍他许久,终于忍不住了:“你在念叨什么呢?还有,别再盯着王爷了!” 从宫中回来后,若风就发现嵇白来来回回好几趟,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王爷,也不知王爷今日怎么了,竟然没有让他滚。 今日是嵇白跟着王爷进宫,若风则是留在别院做事,没想到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嵇白被他拉住,嘴里还念念有词。 “怎么了,快说!” 若风受不了了,拔出剑威胁他,要么说明白,要么就闭嘴! “今日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事?” “王爷跟东陵皇帝去了御花园,说是赏花,不让我跟着,可没一会儿,王爷自己就出来了,身上还湿漉漉的。” “王爷落水了?!” 嵇白摇头,“这我哪知道,看王爷的样子不像,他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王爷可是从未笑过啊,今日竟然笑的很开心,我还以为他把东陵皇帝给杀了,所以才这么高兴。” 若风无语,在东陵的地盘,杀东陵的皇帝,嵇白这脑子还是得回炉重造。 “然后呢?” “然后王爷换了身衣服就回来了,还将那件湿衣服带了回来,你说惊不惊悚?” 若风眸光一闪,比起嵇白,他知道的事情更多。 若说谁能让王爷这么高兴,除了那位沈小姐,应该无人了吧。 但对面前这个傻愣子,他是一句话也不想说,听完自己想听的,就干脆的将他赶了出去。 “出去探听消息去吧,别整日待在别院里无所事事。” “哎!你——” 不等嵇白说话,若风就干脆的关上门,将他的碎碎念隔离在门外。 陆弈穆坐在棋盘前,心情显而易见的好,他摩挲着衣角,想着此刻正挂在自己屋中的湿衣服,满心欢喜。 今日他在高处看到沈青羽离席,不放心便跟了上去,他很庆幸自己跟了上去。 虽然知道没有自己,她也能处理好这件事,但这是一个好的进展,他接近青羽的好借口。 想到此,面前被他下的一塌糊涂的棋盘也丝毫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此刻他疯狂的想见沈青羽。 放下棋子,陆弈穆拂了拂衣袖,起身便离开了院子。 路上遇到若风,也是摆手拒绝他的询问,他不想耽搁,片刻也不行。 日落黄昏,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等陆弈穆到了镇北将军府时,夜色已经降临。 看着门口伫立的两座石狮子,他转身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沈青羽独自坐在院子里,天黑了,她习惯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便将院子里的下人都遣了出去。 没了花香陪伴,显得格外孤寂。 听到院门外沉稳的脚步声,这不属于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人,内力深厚,脚步沉稳有力,此人是谁? “谁?出来!” 来人停在她的院门,沈青羽戒心骤起,四周安静的有些怪异。 第100章 我们见过 “戒心这么强?” 磁性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陆弈穆大大方方的从院门直接走进去。 沈青羽坐直了身体,蹙眉看过去:“摄政王这种夜探别人府门的习惯一直都有吗?” 陆弈穆笑笑,很快就到了她身侧,沈青羽向后倒去,半卧在椅子里,并不打算起身相迎。 一个不请自来的家伙,还指望她用什么礼仪对待他。 “摄政王此来有何事?” 陆弈穆看她这般放松的样子,心中既高兴又没由来的气闷。 “本以为你的戒心很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青羽还以为他说的是宫宴上险些被算计的事,她懒散道:“我对外人的戒心是很强,华夫人这番行事是我没预料到的,下次不会了。” 她以为陆弈穆是因为被她拖下水而不满,念在他帮过自己一回,由着他说便说了。 不知是哪一句说服了面前神情不悦的男人,他的面色突然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阴沉。 陆弈穆因她一句外人而心生欢喜,但长久冷面的人,面上的喜意并不明显。 陆弈穆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你是在查华夫人吗?” 看着身侧坐的坦然的男人,沈青羽看了两眼就转过身去。 打又打不过,连自己想做的事都被猜到了,她也不想再费力气了。 “嗯。” 陆弈穆认真的看向她:“为何不问问我?” “王爷知道?” 陆弈穆转脸一笑,只不过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知道。” 沈青羽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愿闻其详。” 陆弈穆将杯子中的茶水喝尽,却久久不出声,沈青羽皱眉:“王爷?” “这么简单就想打发了本王,换取一个重要消息,是不是太容易了?” 陆弈穆把玩着手中杯盏,杯身刻有山茶花,再看看茶壶身,也是山茶花。 对应着满院的山茶花树,不难看出面前的少女对山茶花的偏爱。 可是,她什么时候喜爱花卉了?! 沈青羽见他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华夫人的信息她总会查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既然王爷不想告知,麻烦前方院门,左转出府吧。” 他怎么进来的,沈青羽已经不想追究了。 陆弈穆轻笑:“这般没有耐心吗?何不听听本王的条件。” 沈青羽不置可否,闭上眼睛向后躺去,好似院子里完全没有这个人。 “你之前不是问我,我们是不是见过?” 沈青羽仍旧闭着眼睛,做出一副不理睬的神情,但微微抖动的双耳显示着少女的好奇心。 她确实好奇,在她所有的记忆中都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甚至连梦境都没有。 唯一知道的都是些道听途说,全然没有两人相识的记忆。 为何此人像是认定了自己。 出使东陵不为借兵,好似只是为了她。 看出她的好奇,陆弈穆闭上了嘴,学着她的样子也仰躺在椅子上。 嗯,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若是让嵇白看到,往日端方自持的摄政王这般懒散的躺在别人的院子里,恐怕会以为自己瞎了眼,认错了人。 陆弈穆享受着久违的平静,身边有她,足矣。 听着耳边逐渐平缓的呼吸声,还有没有下文的男人,沈青羽终于憋不住睁开了眼。 从来都是她稳坐钓鱼台,如今却掉了个个,果然,遇到这个男人,不能按常理出牌。 她踢了踢身边假寐的男人,“哎,醒醒,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你的摄政王府,王爷未免也太过放心了点吧。” 陆弈穆像是被吵醒一般,惺忪的双眼迷蒙,见眼前是她,清俊的眉眼漾出一抹笑意:“许久不曾睡的这般轻松,是本王失态了。” 被这话中隐藏的深意提醒,她才想起面前的人可是异国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肩负着重任,手握无上权力,却也危机四伏。 幼帝临位,朝政把持在他一人手中,只要他倒了,这南临的天下说不定就换了个姓氏,难怪他睡不好。 沈青羽移开眼,按下心中莫名的同情:“这里可是东陵,你我现在是友邻,下一刻可能就是敌人,奉劝王爷一句,在这里睡的太安心可不是好事。” 陆弈穆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深邃,“方才沈小姐见到本王,没有大声呼救,如今当着本王的面闭目养神,这般信任难道不值得本王小小的放松一下吗?” 沈青羽噎了一瞬,她能说不呼救是因为知道他的实力,如果连她都打不过他,这府中怕是没人能过上几招,来了也只是徒增麻烦。 但看他这般自信的样子,这话若是说出口,她莫名的觉得,陆弈穆一定会得意。 “王爷刚刚想说什么?”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索性问起自己想问的。 陆弈穆轻笑一声,今日他笑的次数可能是这么多年最多的时候。 看出她的恼意,陆弈穆也顺着她转移了话题,毕竟他也不想惹恼了她。 “我们见过。” 陆弈穆直截了当的开口,此话一出,沈青羽就皱起了眉。 他们见过,什么时候? 沈青羽埋头苦想,陆弈穆也不催促,自顾自的给自己续了杯茶,还将另一个杯子也续满了。 “难道是在边城?” 沈青羽猜测道,青鸟的来历已经弄明白了,既然是陆弈穆的人送来的,那么他们见过也是情有可原。 陆弈穆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这一世他们确实在边城见过,只不过她没看见他。 沈青羽被他摇头又点头的姿态给弄得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般想着,她也问出了口:“王爷这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陆弈穆开口道:“我们确实在边城见过。” 得到肯定答复,沈青羽脑中复盘了下这么多年的记忆,然后抬头笃定道:“你们将青鸟送来是故意的?” “嗯。” “嗯??” 陆弈穆正要喝茶,随口应了句,然后才觉不对。 “青鸟是谁?” 沈青羽打量着他的神情,茫然的样子不似作伪。 “你不认识?” 陆弈穆摇头,“不认识。” 那就奇怪了,青鸟不可能会认错人,那个若风就是救她之人,怎么可能不是。 第101章 夜谈 “冒昧问一句,王爷身边是不是有个叫若风的侍卫,他是何时到王爷身边伺候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 陆弈穆挑眉,显然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若风从小跟在本王身边。” 既然若风没有侍二主,那她刚才想的就不成立了。 想了想,沈青羽直接开口说明青鸟的经历,人都在面前了,无论是不是南临的阴谋,好叫他们知晓青鸟一直都是她的人。 有什么阴私算计,日后也别想利用青鸟这根线了。 听完沈青羽所说,陆弈穆若有所思。 从漫长的记忆中,摘出这一段并不怎么重要的人和事很不容易。 在与沈青羽所说的场景对上,他总算想起那一段被他抛之脑后的记忆,如果说是若风送的,那就只有那一个了。 “你说的是那个小丫头?” 陆弈穆想起了当年,大梦初醒,恍如隔世,他发疯似的想见到这一世的沈青羽。 这样癫狂的他惊动了整个忠武将军府。 还未出得了府门就被祖父带来的人合力压制了。 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大病初愈就想去东陵国见个什么劳子的女娃娃,老将军觉得他怕是被蛊惑了。 偏偏不知为何,他完全没有大病初愈的样子,滑溜的让人捉不住,下人们也不敢下重手,生怕伤了这个金贵的小世子,若不是老将军带人过来,还真的能让他跑出府去。 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魇着了,灌了安神的汤药后,才睡了下去。 醒来后他才定了神,确定自己真的又回到了最初。 因刚醒来时的一出闹剧,他身边人多了许多,祖父也日日来看,无奈之下,他只得暂且收好自己的心思,只待来日。 幸好他那不着调的父母云游到了南临,他一合计,若是以此为借口,兴许能见她一面。 没有他的干扰,想来这一次的沈青羽应当如第一世一般随父去往了边城,做一个快乐的小娘子。 一切如他料想般,带着随从,他来到了边城,如愿的见到了年幼的她,玉雪玲珑,粉雕玉琢。 可这些过往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陆弈穆眸光闪动,脑中闪过的种种都略过不提,他开口道:“幼年时本王随长辈到此游历,正赶上边城动乱,于乱民中救了许多幼童,本想等安稳后都送往边城的慈幼所,这才多等了些时日。” 沈青羽听到此处,身体一顿,边城动乱,这件事她有印象,青鸟也确实在这一年来到她身边。 他竟救了许多战乱遗民? 不等她深思,陆弈穆继续说道:“你说青鸟是若风送过去的,这不可能,本王记得幼童太多,那时边城基本安定了,我们也要离开了,便让身边的侍卫将幼童送往慈幼所,至于那个小丫头——” 陆弈穆停顿了两秒,忽然问道:“那个小丫头是不是特别嘴馋?” 沈青羽被他话锋一转弄得愣了一瞬,然后点点头:“青鸟对吃食是有些执着,但那也是从小饿怕了。” “因她嘴馋,一行人偏她落了单,许是正好在你必经之路上走散了。” 陆弈穆分析道,他并未跟着一起,但也听说有个小女孩自己走散了。 沈青羽怀疑的看着他,这么巧合吗? 偏偏青鸟也记不太清,只记得若风。 此事究竟如何还有存疑,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他们之间的纠葛。 “既然王爷说不是就不是吧,此事到此为止。” 陆弈穆看她严肃的模样,知道她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偏就是这般巧合。 抛去青鸟,沈青羽认真的看向他:“王爷,你我究竟有何渊源,值得王爷这般费尽心机。” 眼前的少女眉眼精致,灵气鲜活,尤其是她认真注视你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她的眼中只有你。 陆弈穆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险些要以为是从前的他们。 直到听见她的问题,才想起他们此时并不相识,那些过往也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他怅然若失,转过头看着孤独升起的弦月,黯然道:“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只不过你不记得了。” 沈青羽皱眉,她很确信,她的记忆从未遗失,而陆弈穆并不在其中。 “王爷,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这样的关系可称不上认识。” 看她把自己完全当做了陌生的暗窥者,陆弈穆笑笑,并没有反驳。 对于她来说,他确实是一个躲在暗处,卑微窥伺的陌生人。 “对,我们不相识,但日后可以相识,相知。”还有相爱。 陆弈穆笃定的说道,漆黑的瞳孔中满是坚定。 沈青羽对他这般自说自话嗤之以鼻,“王爷,天色晚了,您还是尽快回您的别院休息吧。” 脑子不好,就不要出门乱转,省的吓着别人。 他要她和亲,这事她没法拒绝,宁德帝同意,谁也没有办法,但更多的就是妄想。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和亲公主的结局是善终的。 两国一旦开战,和亲公主是第一个被拿来祭旗的靶子,即使两国友好,也很难活到寿终正寝,不是病逝就是郁郁而终。 对于和亲,她没有太多的抗拒。 于她而言,日后嫁给谁都一样,她不可能困于一隅,做一个深闺怨妇。 沈青羽自信自己在哪里都可以让自己活的很好。 陆弈穆起身,夜深了,他该走了。 一时的心血来潮也退散了,知道她对此事不抗拒就行了,他总是舍不得她难过。 其他的,等到了南临,他会慢慢让她知道的。 “本王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沈青羽一顿,还要来?? 不等她拒绝,陆弈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墙,竟是直接跳墙而过。 额?! 沈青羽一脸无语,堂堂南临摄政王,看这熟练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总算安静下来了,沈青羽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像是在享受着难得的安逸,但很快她就起身回屋。 真是不得安生,自己睡不着还要扰了她的安宁!!! 回到别院的陆弈穆,心确是难得的安宁,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连若风都看得出来。 从王爷离开后一直守在院门口的若风,看着莫名主动对他笑了笑的王爷,终于肯定了嵇白今日说过的话——王爷确实很奇怪! 第102章 悔意 沁芳阁,衣着单薄的芜华跪坐在地上,入夜的寒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比这更让她觉得胆战心惊的是宁德帝的打量。 “爱妃,听说今日发生了一出闹剧?” 宁德帝把玩着面前的秀发,顺着发丝看向她的背脊,不知是冷还是其他原因,女人的身子有些颤抖。 芜华垂着脑袋,微微侧过头,露出脆弱又嫩白的脖颈,宁德帝的手也顺着发丝的方向慢慢摸向她的下颌。 被他轻抬起下颌,芜华无辜的眨着眼睛,琥珀色的眸光中似是泪光闪动。 “陛下可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臣妾绝对没有故意为难镇北将军府小姐的意思,沈青羽迟迟不归,臣妾怕她在宫中乱走,这才带人去寻她!” 宁德帝顺着她的下颌慢慢抚摸着她秀美的脸颊,芜华的泪水恰到好处的落下,刚好滑落在宁德帝的掌心。 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眼神冷漠的俯视着芜华。 不像她,之前若说还有五分像,如今这般作态连三分都没有。 她不会像这般柔弱垂泪,口腹蜜剑。 甩手将人放开,宁德帝起身,“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请安都免了。” 像是体谅,但话中的意思却让芜华心下一沉。 “陛下,臣妾…” 宁德帝并未停留,等候在门外的李德福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对门内华夫人的呼喊充耳不闻,陛下这脸色,不对啊! 宁德帝的步伐沉稳,却让身后的宫人们追赶不及。 他满腹怒火,赏花宴办成了今日这般局面,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南临主动低头寻求联盟,宁德帝内心是得意的。 虽然未能在他登位期间一统四国,但史书上载这一笔,对他也算是丰功伟绩。 可南临人迟迟不选定人选,一副在都城久住的样子,让他心中惴惴不安。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人既不能杀,又不能囚,任他在端着摄政王的架子在都城走来走去,又太过碍眼。 宁德帝只得想办法让人快些定下人选,好将人送走。 芜华献计正是时候,这个赏花宴的主办人本该由皇后担任,可偏偏因柔敏郡主之事,他们才争论过一番,这次的赏花宴,皇后直接闭门谢客,推说身体不适,无法胜任。 芜华又在此时自告奋勇,一阵娇缠之下,宁德帝松了口。 这一松口,就让今日的事办成了这番局面。 陆弈穆提早离开,离开前还满身湿漉漉的,这一幕很多宫人都看到了。 宁德帝为他不告而别满心不悦,听到这样的事才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才让人去查。 调查之下,才发现今日就是一场闹剧。 先是让一个商户之女混了进来,还因失仪被赶出了宫,后来查明是将军府的亲眷,这才让宁德帝的怒火小了许多。 再来就是芜华带着众官眷去捉沈青羽的奸。 官眷们都看明白的事,宁德帝如何看不明白,这哪是担心,分明就是现成的套等着人往里钻。 若是成了也就罢了,可偏偏没成,还让下臣亲眷看了笑话,简直荒唐! 至于陆弈穆,听说是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宫女才变成那般狼狈的样子,事后他再让人去查,却发现这个宫女就是沁芳阁的大宫女月香,人已经暴毙了。 细查之下,这个月香此前带着沈青羽换了衣裳,后来人就不见了,再找到时就是尸体。 事故接二连三,桩桩件件都与那将军府扯上了关系。 宁德帝此时的心情很差。 对将军府抱有怀疑的心更是猜忌不断,为何偏偏都是她?! 这边宁德帝的心情沈青羽是猜不到了,但对于今日的闹剧她却是万分头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奉召回都城时,她未料到会有今日这般复杂的局面。 宁德帝拘着她们不让离开,宫里还有一个对她莫名抱有敌意的华夫人,其次就是谢煜。 若如梦中所示,华夫人当是谢煜的人,可她与谢煜并未结怨,为何要这样算计她? 之前救了谢煜后,她因心中顾虑而没有出面,如今却是后悔了。 不是后悔没有出面,而是后悔救了谢煜。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一开始就因梦中警示而不救谢煜,或是直接弄死他,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届时都城定会因三皇子谢煜的遇害而乱起来,宁德帝也许就不会注意到将军府,她也能尽快回边城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第二日一早,天色微亮,许是心情烦躁的缘故,天气也不甚明朗。 沈青羽一早就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一大早,王伯匆匆赶来,满脸严肃:“小姐,门口有人要叫你。” 沈青羽按了按眼角,昨夜想了许久,久久未曾入眠,她眼睛酸胀的厉害。 “何人?可有拜帖?” “没有,是沈府的下人,说是想告诉小姐有关夫人的事。” 沈青羽手一顿,倏地坐直,“我娘?” 王伯点点头,“那人说的就是夫人。” 沈青羽想了想,还是让人进来了。 “带过来吧。” “是。” 王伯应声转去府门,将人带了过来。 沈青羽在书房中坐了片刻,王伯就领了人过来,来人瑟缩着手脚,头也不敢抬,进门就下跪行礼。 “老奴见过二小姐!” 沈青羽看向王伯,他会意点头,出去将门关好。 待屋内只剩她们两人时,沈青羽才沉声道:“起来吧。” 妇人起身,仍旧低垂着脑袋。 “抬起头来!” 看着眼前陌生又苍老的面容,沈青羽秀眉微拧:“你是沈府的下人?” 妇人很快垂下了头,声音不稳道:“老奴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在沈府外院做洒扫嬷嬷。” 沈青羽狐疑的看着她,祖母的陪嫁丫鬟?如何落得个在外院的活计?! “有什么话要说?” 妇人抬头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向沈青羽,开口道:“二小姐,老奴接下来的话句句属实,还请二小姐明鉴。” 不等沈青羽开口,妇人便说出了让她震怒又痛心的事情。 第103章 和亲人选 书房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很快,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小姐,要传膳吗?” 王伯浑厚的声音刻意的放柔了许多,怕打扰了屋内的人。 沈青羽呆坐在屋中许久,听到他的声音才动了动,椅子与地面摩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捂紧面容,低沉道:“不用了,王伯,今日不要让任何人进这扇门。” 王伯抿紧嘴唇,张口欲言又止,但此刻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姐。 时间能抚平所有的不甘,伤情,早在许多年前他就已经接受夫人不在了的事实,没见过她香消玉殒时最后一面,在他心中,夫人一直都是那个如光芒照耀的秦婉清。 可小姐年幼失母,还被沈家人强压着克母的名声,她并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不知道她的母亲是多么温柔,美丽而又坚强的女子。 又是对她抱有怎样的期待。 沈青羽沉寂着,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现在的她心中仿佛撕裂般。 如果母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为什么父亲这些年从未想过处置那些人。 如果父亲不知道,那秦嬷嬷呢,她一直在母亲身边,为何从未说过这些事,难道她就没有怀疑过吗? 这些想法在沈青羽的脑中绕了又绕,不知道该去问谁。 “小姐,一定要警惕沈家人,离他们远远的!” 秦嬷嬷的一句话让沈青羽心中骤然一紧,这是每次回都城时,秦嬷嬷都要嘱咐的话。 难道她早有察觉? 回想这么多年,沈家人处处暗下杀手,秦嬷嬷将她看的牢牢的,只有父亲始终未置一词,是不知道,还是放纵他们? 沈青羽不知道,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这书房,谁来都不开。 天色渐渐晚了,王伯没了办法,只好去后院请青鸟他们来劝。 “小姐,开开门啊,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青鸟在外面拍着房门,她在研磨草药,王伯就匆匆赶来,将她拉了过来。 从绿竹绿意那知道小姐自从见过沈家来的下人后就变成了这样,青鸟就急了。 沈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房内没有任何回应,不多时,王伯将隐枳和柒锋也带了过来。 青鸟哑然:“王伯,叫他们过来有什么用,一个两个的都是闷葫芦,他们能劝什么?” 王伯没想这么多,只想着人多力量大,小姐也许会出来呢? 青鸟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一眼,自从上次被他们审讯一般围着之后,她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了。 下命令的是沈青羽,背锅的却是他们两个。 果然如青鸟所说的那样,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闷,半天憋不出一句安慰人的话,只能站在青鸟身后为她助威。 “小姐,你出来吃点东西吧,王伯说要你出来才能吃饭。” “对。” “嗯。” “小姐,有事别憋着,要不我去给沈家下个泻药!给小姐出出气?” “可以。” “去吧。” “……” 青鸟一口气憋的上不去下不去的,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转头看向他们。 “不会说话就闭嘴!” 呦呵。 自从误会了青鸟后,柒锋和隐枳面对青鸟时态度躲闪,尤其是柒锋,更不敢直视青鸟。 面对越来越强势的青鸟,他们也只能摸摸鼻子,乖乖被训。 青鸟正想出口气,面前的木门开了。 沈青羽面色如常的走出来,好似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都在门口做什么?没事情可做了吗?” 叫的最欢的青鸟眼睛一转,赶紧甩锅,“小姐,都是他们,非让我敲门,我都说了小姐肯定是在处理公务,他们不听。” 专业背锅的柒锋和闷嘴葫芦的隐枳:…… 行吧,谁让他们理亏呢。 早在房中将外面动静听的一清二楚的沈青羽:…… “好了,别闹了,你们都回去吧,王伯,备膳。” “好嘞!” 王伯高兴的去准备,青鸟也跟着一起跑了。 被他们这么闹了一通,沈青羽也调整好了情绪,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她要去调查沈家,尤其是母亲在世的那几年。 等她将证据都搜集好,呈到父亲面前,看他如何决断。 希望父亲不要让自己失望。 沈青羽眺望着院子里的花树,心里第一次觉得烦闷,而不是放松。 谢煜收到宫内传来的消息,眉头紧蹙,沈青熙想要参加宫宴,他想办法给她弄来一张帖子。 没想到她竟早早的被赶出来了,派人去问缘由,她也不说,只让人送来一封信,说无颜再见殿下,让他不要责怪她的妹妹沈青羽。 怎么又和沈青羽扯上了关系? 谢煜想到街上初见和宫宴上看到的娇艳佳人,心中莫名一动。 着人去查赏花宴上发生了何事,这件事并不难查,毕竟没人想要替她遮掩。 谢煜沉眸:“沈家那边说是沈青羽做的手脚?” 苏木:“沈大小姐没有直言,但传话的丫鬟说一定是沈二小姐做的。” 谢煜蹙了蹙眉,为自己看走了眼而烦心。 与沈青羽的两面之缘让他对她颇有好感,作为青熙的妹妹,日后他可以娶她做正妃,这样镇北将军府就归于他手。 青熙与沈青羽为同族姐妹,届时若是自己提出纳青熙为侧妃,沈青羽作为她的妹妹应该不会反对,两人定能和睦共处。 如今看来,这番打算要变上一变了。 别院,陆弈穆自觉得到了沈青羽的首肯,一大早就安排人准备进宫。 嵇白还在外面并未回来,陆弈穆也不在意,让若风给宫里递了帖子后就动身出发。 多年夙愿终要成真,他不想再多等一刻。 宁德帝下了朝后才从李德福那得知南临摄政王觐见。 他脚步一转,便到了太和殿。 片刻后,陆弈穆便带着若风踏步而来。 “陛下。” 陆弈穆心情难掩激动,罕见的抬手行礼,宁德帝也觉得今日他有些不同。 “摄政王今日心情很好?” 陆弈穆唇角微勾,“陛下,孤已经确定了和亲的人选,不知陛下是否能够即刻下旨?” 宁德帝来了兴趣,“哦?不知摄政王选定了谁?” “镇北将军府嫡女沈青羽。” 第104章 赐婚 宁德帝愣住片刻,怎么是她? 他亲自下旨召回的人,自然是有几分印象。 沈青羽留在都城还有用,一来是为了牵制边城的沈磊,二来也是为了将她留给未来的太子。 若是沈磊真无二心,沈青羽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将她许给太子,日后定会成为太子的一大助力。 毕竟沈家是难得的孤臣,不用担心外戚势大。 可如今南临人指名要她,这该如何是好。 看宁德帝为难的样子,陆弈穆扬起的唇角落下,淡淡的注视着他:“怎么?陛下是有何处为难?” 宁德帝还想再努力一下,便道:“摄政王有所不知,这镇北将军只这一个女儿,若是被朕随意的指了出去,恐会伤了他的心啊,毕竟是为朕守了数十年边城的老臣,要不摄政王换一个人选,除了她,其他的不论公主还是郡主,只要摄政王看中了,朕都可以下旨赐婚。” 宁德帝意有所指,陆弈穆心中戾气横生,这几日他万分克制,好不容易等到沈青羽松了口,这狗皇帝竟还想用其他人来换。 不管他打的什么鬼主意,都是妄想。 陆弈穆坚定的说道:“陛下难不成是想反悔?” “倒也不是,只是摄政王若是不想换人,可能还要等一段时日,朕还需要去信给沈将军,通知他一声,毕竟和亲之事一旦成了,他们父女二人今后难再见,摄政王应该也不忍让他们父女二人见不到最后一面吧。” 陆弈穆这才眉眼稍松,淡淡道:“这是自然。” 得到了缓和的时间,宁德帝也松了口气,往后拖延一日,变数就多了。 陆弈穆话锋一转:“陛下倒是可以先行下旨,好让镇北将军府做好送嫁的准备,毕竟这规矩繁琐,早些准备,也省得手忙脚乱。” “这…” “陛下,我们不是才商定和亲之后的通商之事,早日定下和亲之人,南临和东陵也能早日开通商路不是吗?” 陆弈穆语气半是提醒,半是威胁。 还在犹豫的宁德帝不再敷衍,顺着他的话接过:“摄政王说的是,早日下旨早日做准备。” 那日赏花宴除了选人,还有就是通商之事。 四国界渭分明,通商之事从未有过,倒是有些商人因其中的利益过大而偷偷走私。 如南临的盐,北疆的皮草,以及西彦的琉璃。 东陵虽土地辽阔,但盐尤其稀缺,唯有官家大户才能吃的上细盐,官府对盐的把控很严格,导致细盐在东陵很珍贵。 商人牟利,南临的盐便宜且品质上佳,自然是趋之若鹜。 朝廷一直想管控,但暴利诱人,走私盐商哪里是这么好遏制的。 若是开放南临与东陵的货路,以朝廷的名义组织牵制东陵商户,岂不是一大益事。 故陆弈穆一提出和亲之后可行通商之事,宁德帝思索片刻便同意了。 恨不得立刻让他选定王妃,回去南临开放商路。 如今陆弈穆重提通商之事,就是在给宁德帝施压,让他不要忘了和亲附带的条件。 相较于一个沈青羽,通商之事显然更为重要。 “摄政王放心,这旨意今日就能送到将军府,摄政王不如一起去将军府看看,正好也能与和安公主培养培养感情。” 和安公主,正是宁德帝方才为沈青羽拟定的称号,既然决定了,他也就不再推诿。 反而还一脸调笑的看着陆弈穆,陆弈穆见他如此识时务,口风自然也是跟着转:“谢陛下好意,刚刚孤这里也为沈家小姐准备了信物,等会还要回去取,就不和陛下的人一起了。” 宁德帝爽朗的大笑,“看来摄政王很喜欢和安,既然如此,朕就不多留了。” 陆弈穆颔首,带着若风离开了太和殿。 等人一走,宁德帝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李德福。” 李公公识趣的上前研墨,宁德帝脸色阴沉,先是写了一份封镇北将军府嫡女沈青羽为和安公主的圣旨,而后又下了一封赐婚圣旨。 两份明晃晃的圣旨写下,宁德帝的脸色才有些许好转。 事既成定局,就要得到最大化的利益。 沈青羽做不成太子的助力,和亲南临,那镇北将军府就不能握着这么大的军权。 将两份圣旨收好,宁德帝又写了一封手谕,让镇北将军沈磊速速回都城。 和亲这件事还得将沈磊叫回来才能告诉他。 至于将军府,这几日严加看管,必不能让他们向外传出一丝一毫的消息。 沈青羽那边,宁德帝自然是希望她能快快抓住陆弈穆的心,最好能迷的他昏聩无度。 他再将沈磊囚在都城,不怕她沈青羽生出二心。 仿佛想到了未来能够一统南临的场面,宁德帝兴奋至极,脸色异常潮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看陛下脸色涨红,呼吸也不对劲了,李公公冒险打断他的想象:“陛下?陛下?” 宁德帝恍然回神,此刻的他还坐在太和殿中,想象中君临天下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巨大的落差下,他忍不住胸腔的痒意,剧烈的咳嗽出声。 “咳——” 宁德帝颤抖着伸手指向桌子,李公公会意,慌忙将茶水递过去,他急促的喝了一口,方才压下去。 李公公在一旁焦急的等待,没有陛下的御令,他不敢传御医。 “好了,今日的事都给朕咽到肚子里,谁都不许外传!” 宫人们纷纷跪下:“是。” 李公公也俯首磕头,陛下没说是什么事,但他知道,不能外传的只有陛下的病情。 毕竟猛虎能震慑住人,而病了的猛虎只会让人想要杀之后快。 脱离了不切实际的想象,宁德帝被这一顿猛烈的咳嗽唤回了现实。 他的身体越来越疲惫了,看来太子的人选要尽快定下了。 谢忱失去了一次机会,正思索着该如何创造下一个靠近沈青羽的机会,就有人送来了消息。 看着从宫中送来的密信,谢忱挑了挑眉,眼中一闪,邪肆的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谢忱的心情瞬间高兴了不少。 “沈青羽,你终究还是本殿下的!” 第105章 赐婚2 沈青熙自从将信送给谢煜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谢煜因错认救命恩人而对她另眼相看,她心中知道,所以她一直在试探他的底线。 从最初的赏花宴到如今的信,她一步步的在试探。 一面欣喜,一面心慌,为谢煜的纵容,也为他探不到的底线。 只是,沈青熙还未等到谢煜的回复,谢煜那边就收到宁德帝即将下旨赐婚的消息。 他的心中一沉,莫名有些酸涩,不知是为何。 想起沈青熙,他心中又平复了些许,这样也好。 只是,要重新物色一个对他有助力,还能够容得下青熙的贵女了。 谢煜从未想过娶沈青熙为正妃,她的身份注定无法成为他的妻子。 能纳她为侧妃,已经是他能想到给她最好的位份。 谢煜也相信,凭借沈青熙对他的痴情,她应是不在乎区区名分的。 若是让沈青熙知道他的想法,不知是会气到吐血,还是高兴于谢煜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在乎所谓的救命之恩。 将军府从昨日开始就陷入莫名的安静中,下人们小心翼翼,连青鸟都不敢咋咋呼呼的。 这全赖于沈青羽的低气压。 主子蹙眉不展,他们自然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虽然沈青羽一向待人和善,可现在的她给人一种莫名的威慑,让他们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沈青羽心中很是烦闷,沈府来人所披露的往事让她情绪不稳,连练字都不能让她的心静下来。 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些消息,宫里又传来了圣旨。 有一瞬间,她真想提剑将那该死的陆弈穆砍了。 没想到陆弈穆竟真的去宁德帝那里弄来了圣旨。 担着和安公主的名声,想必赐婚圣旨不久后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宫里很快就送来了和亲旨意。 看着圣旨上明晃晃的和安公主,沈青羽忍不住咬碎了一口银牙。 所以在陆弈穆光明正大的上门求见时,她虽面色平静的让人将他放进来,但也很快将院子里的人都清了出去。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她不想殃及池鱼。 这次是若风跟着陆弈穆一起来的,嵇白想要争取,但它那副跳脱的样子,陆弈穆看一眼就否决了。 陆弈穆这次来是为送龙吟剑。 这柄龙吟是他偶然所得的神剑,通体银白,削铁如泥,剑身柔软,可藏于腰间。 在他第一次看到龙吟剑时,就想到了沈青羽。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能够做这柄剑的主人了。 这次特意从南临带过来,就是为了送给她。 若风抱着剑匣跟在陆弈穆身后,对这位沈家小姐,他早有所闻。 昔年他跟随王爷去往东陵边城,正遇边城战乱,王爷不肯走,反而救下了许多边城遗孤。 战事平息后,这些遗孤也被安排送往沈家开的慈幼所里。 他负责送走的孩子中,有一个年幼的孤女不见了,待他查明去向禀报王爷后,他愣了一下,然后说不用管了,那是她最好的去处。 只听到沈家小姐几字就让当年还是世子的王爷露出欣喜又克制的神情。 从那时起,若风就记住了这位从未谋面的沈家小姐沈青羽。 这么多年,他跟在王爷身边,从未见过有任何一名女子能够让王爷的情绪有一丝起伏,唯有沈青羽。 只是不知为何,王爷从未与她见面,有过一丝联络,却能将她的模样描摹的分毫不差。 那是若风唯一一次见到沈青羽的画像。 画上女子艳丽无双,却有一双温柔的眉眼,眼中平静无波,有一种莫名的沉寂感。 一幅美人图让他惊愕不已,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幅美人图是在王爷的书房看见的。 所以后来王爷说要去东陵接回他的王妃时,若风脑海中浮现的人就是画中美人。 在东陵宫宴上,初见沈青羽,若风就认出了她。 与画中有一些不同,就是她的眼神。 如今他捧着龙吟剑,跟在王爷身后,近距离看这位让王爷蓄谋已久的王妃,更加确定,她与画中不同。 沈青羽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宽大的袖袍随着夏风微微摆动,院门在他们进门后就关上了。 院子里只剩他们三人,陆弈穆微微挑眉,眼中闪过玩味。 沈青羽侧耳听着院中动静,确定院中无人后,才转过身,眸光凌厉的看着他们。 待人走近,她猝不及防出手,推掌而去,凌厉的掌风送到陆弈穆面前,他微微侧头,饶有兴致的说:“王妃的待客方式真特别啊。” 听到这个称呼,沈青羽眸中又是一厉,飞速的踹向他:“摄政王还是唤我沈小姐,王妃这个称呼为时过早。” 陆弈穆侧身一躲,并不反击。 若风早在看到沈青羽出手时,就捧着龙吟剑躲到了一边,王爷和王妃的事,岂是他能插手的。 沈青羽步步紧追,看他不出手,下手越来越重,无奈,陆弈穆抬手接过她劈下来的一掌,“你为何这般生气?” “我为鱼肉,摄政王为刀俎,还要问我为何生气?” “赐婚一事,本王征求过你意见了!” 沈青羽手下不停,“胡说,何时的事?!” 陆弈穆猛的将她扯过来:“就在这里。” 沈青羽看着眼前眉眼深邃,面容俊美的男人,陷入沉思,在这里? 想起那日夜晚,他深夜而来,她只记得问过了青鸟的事,何时说过和亲的事。 虽然她心里已经接受了可能会和亲之事,但那是之前。 如今正是她想追查沈府之时,和亲之事来的不合时宜。 “那日你说本王不是外人。” “?”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既然不是外人,那就是你认可本王,同意和亲之事。” “……” 且不说她何时说过他不是外人之事,就说他思维跳跃的太厉害,沈青羽一时也跟不上他的想法。 陆弈穆理直气壮,一副本王就是王法的样子,不仅沈青羽很无语,若风也觉得不忍直视。 什么时候王爷变得这般无赖了? 不对,肯定是嵇白那小子,日日在王爷面前不正经,王爷也被他传染了。 嵇白:阿嚏! 沈青羽动了动被他桎梏的双手,眼眸定定的看着他,“放手。” 陆弈穆不舍的放手,“本王今日来,是来送礼物的。” 沈青羽抖抖手,垂眸道:“摄政王厚爱,将军府并不缺东西,我也不缺,摄政王还是带回去吧。” 第106章 宝剑赠佳人 陆弈穆没听她的话,抬手,若风会意的将剑匣递上,安静的退到一边。 “打开看看吧。” 男人声音温柔,固执的将东西递到她面前,沈青羽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打开了。 “啪嗒——” 看着精美的木匣,沈青羽就猜到里面会是一柄剑,没想到竟如此惊艳。 她眼前一亮,手不自觉的摸上剑身。 剑身银白锋利,散发着森森寒意,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它是多么摄人心魄。 剑柄乌黑圆润,镶嵌着绿宝石,既华贵又危险。 陆弈穆看出她的欣赏,眼中微微露出笑意:“这是本王偶然所得,名唤龙吟,本王不擅用剑,见了王妃,才知它的去处,王妃还是莫要推辞了。” 沈青羽收回目光,抬头淡淡的看着他:“摄政王,此剑太过珍贵,青羽不能收,还有,你我还未成亲,这句王妃为时尚早。” “宝剑配佳人,此物留在王府也是放在库房落灰,难免可惜。” 陆弈穆好似完全没听见她说的话,自顾自的将剑匣合上,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至于你,一定会是我的王妃,早晚都是。” 放下剑匣,他才认真的看向沈青羽,郑重的撂下一句话,才带着像木桩子矗立一旁的若风走了。 沈青羽愣住了,方才他说话间,那般认真的看着她,眼中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疯狂,克制又隐忍,好似他们有过什么渊源。 这种奇怪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每每看到陆弈穆的眼神,总会让她有种错觉,好似他们认识了许久。 明明她的记忆从未有他,连梦境都没有过。 陌生如谢煜,谢嘉月,甚至谢嘉月的哥哥谢言琛都会在她的梦境中出现过几次,可见他们与她确实有些渊源。 而陆弈穆,除了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她确实没有梦到过一次,可陆弈穆为何这般作态? 陆弈穆脚步匆匆,若风跟在后面,也是讶异,王爷这是,落荒而逃? 若风心里默默将沈青羽的地位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害怕沈青羽拒绝,同时也不想再听她说些他们不可能的话,陆弈穆将东西放下后,撂下一句强势的宣言就逃走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不自信,唯有面对她,才会恐慌。 主仆两人沉默的走在将军府的小路上,一路上没遇到将军府的下人。 突然,一个身着绿衣的少女小跑着冲过来,完全没看到面前的主仆二人。 陆弈穆回神,在少女快要撞上来前,皱眉侧身,若风躲闪不及,被少女扑了个满怀。 “哎呦——” 青鸟听说南临摄政王上门,她急匆匆的赶去想要问一件事。 怕人离开了,她一路小跑冲过去,没想到竟撞上了人。 “对不起,没事吧。” 她头也没抬,捂着额头,冲对面道歉。 若风捂着胸口坐在地上,闷痛出声:“嗯,没事。” 这小丫头从哪冒出来的,速度这么快,头还这么硬,若风差点撞出内伤。 听着陌生的声音,青鸟这才抬起头,将军府的人她都认识,这是谁? 待看清面前之人,青鸟瞪大了眼睛,“你,你——” 若风起身,暗暗揉了揉胸口,瞥向坐在地上的人:“?” “是你!?” 青鸟压下头痛,先是惊讶,后又是惊喜,没想到来的这般巧,差点就错过了。 她踉跄着起身,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尘,满手尘土就要去抓若风。 看着快要碰上自己的脏爪子,若风嫌弃的躲了一下:“姑娘,我们认识?” 青鸟咬牙切齿,“认识,化成灰我都认识!” 可不是么,要不是她记得太清楚,也不会多年后初见就被小姐看出端倪。 若风只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回了这样的话。 他拧眉回想,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片茫然,他怎么不记得? 转头看向王爷,却见他盯着面前的少女,眼中竟是了然。 不等他回忆起,青鸟就拽着他往回走,“你跟我来!” 猝不及防被她拉住了衣袖,看她这么用力的拽着,若风也不好使劲挣脱,怕伤着她。 这将军府的小姐以后就是王妃,他要是在这里伤了王妃的下人,日后怕是要落得个和嵇白一样的下场了。 “王爷!” 不能挣脱,他只得回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王爷,向他求助。 没想到,王爷竟然就这么看着他被拽走,默默跟上来了。 沈青羽抬脚走到石桌旁,打开剑匣,将匣中的龙吟剑取出。 剑体轻盈,挥动间似有龙吟声,剑指身侧的草木,触之即断,在日光下隐隐似有光晕。 将龙吟剑收回,待到看出它剑体柔软,可收于腰间,沈青羽脸上不自觉带上笑意。 片刻后,她像是想起什么,摸了摸腰间,再看看面前的剑,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 这南临摄政王,竟然知之甚多。 突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青羽回身看去。 “小姐!” 青鸟拖着人匆匆赶来,“小姐,我听说南临来人了,差点让他们跑了,今日我要和这个若风当面对质。” 没想到青鸟竟把人给拖回来了,看着还在手中的龙吟剑,沈青羽顿了片刻就自然的将它放了回去,再看时,果不其然,最后悠然走来的男人嘴角上扬,眼中明亮的看着她,然后又看了看剑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可恶! 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沈青羽将视线放在面前的两人身上。 若风衣服都被扯歪了,满脸无奈。 “青鸟,将人放开吧。” 青鸟见他们都到了,人肯定是跑不了了,这才放心。 “说,当年你们为何将我送给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青鸟声音清脆的质问道,完全不在意面前的两人是南临的摄政王和护卫首领。 从陆弈穆那知晓一二内情的沈青羽扶了扶额,忘了与青鸟说了,她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件事对于青鸟来说,这么耿耿于怀。 是她太过糊涂,错怪了青鸟,也忘了这对于从未受过如此怀疑打击的青鸟来说,多么重要。 若风早就将当年的小丫头抛之脑后,自然也不记得青鸟是谁,更别说什么送人到王妃身边。 真是冤枉啊! 第107章 收下 若风看着陆弈穆,难得有些慌乱的解释:“王爷,属下没有。” 可这话太过苍白,若风垂头丧气。 直到此时,他才觉得真应该和嵇白多学学该如何说话,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嘴笨,不知如何辩驳。 陆弈穆不看他,眼睛直直的看向沈青羽,心情很好。 “若风,你与这位青鸟姑娘慢慢对质,这次说明白了也好。” 看王爷不像生气的样子,若风放下了心。 青鸟怒目圆睁,瞪着他:“虽然我很感激你们当年救了我,也想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但若是想害小姐,我第一个不答应!” 她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还不知道赐婚的消息。 若风被她说的摸不着头脑,他何时救过她? 好在沈青羽及时解救了他:“青鸟是边城遗孤,当年战乱,蒙你们相救,她一直记得。” 若风恍然大悟,“你是那个贪嘴的小丫头?” 当年那么多人,只有一个小丫头跑丢了,他知道那个小丫头后来在王妃身边,没想到竟是她。 青鸟觉得他在嘲讽自己,“你们有什么阴谋?” “阴谋?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单纯的救人。” “那你为何将我送到小姐身边?是不是看中我在草药上有天赋,想让我暗中毒害小姐?” 青鸟发散思维,固执的认为他们一定有什么目的。 若风默了一瞬,这让他如何回答,他什么时候看中她在草药上的天赋了?? 越解释越乱,陆弈穆也就这么看着青鸟在那凭空猜测,也不帮着解释几句。 沈青羽哭笑不得,她大概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想,你大概是记错了,我们不仅救了你,还救了很多人,你忘了吗?” 若风试图唤醒她的记忆,青鸟脸上迷茫了一瞬,好似又想起了什么。 但幼年的记忆,在遇见小姐之前都太过血腥痛苦,她不想再去回想。 看着青鸟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沈青羽安抚道:“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之前为了洗脱嫌疑,她必须让青鸟想起南临有什么目的,才刻意忽略她的感受,如今却是舍不得了。 “不行,我一定要想起来。” 青鸟闭上眼,有了若风的提醒,她仿佛想起了那个院子。 是了,那里不止有她,还有很多伤痕遍布,衣衫褴褛的遗孤。 边城那时真是战起之时,有能力跑的都带着家眷跑了,唯独府宅带不走。 也不知他们是从何处找到的房子,这个院子将外界的一切混乱,战争都挡在了门外。 院子里护卫众多,他们不让人乱跑,每日的吃食都是准备好的,可是她不敢吃太多,怕被嫌弃。 吃不饱她又很饿,每日就偷偷的寻些草木来吃,竟也没将她吃坏了。 后来被人发现后,她每日的饭食才多了些,不至于出门自己寻吃的。 沈青羽听到竟是这样的缘故,既好气又好笑。 “这就是你说的在草药方面的天赋?” 青鸟尴尬的摸了摸头:“我这不是确实有些天赋嘛,还以为他们也发现了。” 若风和陆弈穆也是哭笑不得,如果吃草没吃出毛病是一种天赋,她确实是有一点天赋在身上的。 “好了,这下安心了吧?还有之前你说的他们送你到沈家,是因为你贪嘴,掉了队,这才被我捡到了,这是巧合。” 青鸟这下完全不怀疑了,有了刚才的乌龙,她大概也知道是自己记错了。 “王妃,王爷从未想过在您身边安插人手。” 若风郑重的俯首解释,沈青羽愣神间,青鸟刚被安抚好又炸了毛:“你叫我们家小姐什么?!” “青鸟!” 沈青羽斥退她,刚刚她屡次冒犯陆弈穆身边的人,他们都未计较,如今说明白了,还这般没轻没重。 青鸟闭了嘴,但眼中的不满都要溢了出来,直直的瞪向不远处的两人。 若风摸了摸鼻子,王妃的人他不敢招惹,默默地退到王爷身后。 陆弈穆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看向沈青羽:“无妨,今日说明白了,日后也不会心存芥蒂,甚好。” 沈青羽:“既然王爷回来了,不如将这龙吟剑带走吧,省得我让人送回去了。” “龙吟剑在我那里也是蒙尘,好剑也得有人用才算不埋没,王妃就不要推辞了。” “再说了,你也很喜欢不是吗?” 陆弈穆语气肯定,眼中笑意闪现,沈青羽对上他忍不住躲闪了一瞬。 “这样吧,你收下龙吟剑,直到你我成亲之日,我都不会再唤你王妃,如何?” 沉吟片刻,沈青羽就答应了下来。 称呼一事暂且不论,龙吟剑确实难得,既然如此,日后她再寻个宝物还给他。 等人走了,青鸟才憋不住的问出口:“小姐他们是什么意思?什么王妃?谁和谁要成亲?” 沈青羽坐在石桌旁,将剑匣打开,摸着龙吟剑,越看越欢喜,好似这剑天生就是她的一般。 听到青鸟的问题,她抽空回了一句:“陛下封我为和安公主,让我和亲南临。” “什么??!” 青鸟震惊的叫唤出声,她怎么不知道! “收收你的表情,你不是最近忙着吗?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看一家小姐这般淡定,青鸟不淡定了。 “小姐,是不是他们逼迫你了?” 沈青羽这才抬头看她,见她一副只要自己点头,她就去杀掉他们的样子,心中一暖。 “没有,放心吧,没人能逼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 这倒是,小姐的性格她还是知道的。 可是,将军和师傅知道吗? 青鸟忧心忡忡的被赶回了自己的院子,满心想的都是都城真是个晦气的地方,没想到她一语成谶,竟是真的回不去边城了。 而远在边城的沈磊,今日总算收到了都城的信息,看着信中所写,他眼中一厉。 将密信团成一团扔掉,他忍不住叫外面的副将进来。 副将姗姗来迟,沈磊满眼怒火:“去点兵!” 副将不明所以,“将军,可是有战事?” 沈磊冷笑出声,“有!” “北疆又来了?” “不是,这次是南临!” 副将更迷茫了,南临和东陵的边境不归他们管,如何需要他们点兵? “愣着做甚,还不快去?!” 被将军的怒喝赶了出去,副将摸了摸脑袋,听令点兵去了。 沈磊发泄了一番,心情才平复了一些,心中那股想杀去南临的冲动压制了些许。 想到自家女儿的脾性,若是她不肯,自然有千百种方法搅黄了这婚事。 无需他担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宁德帝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他的女儿去和亲,看来他是准备对沈家下手了。 沈磊垂眸沉思,他那被边城风沙侵蚀不复俊郎的面容上满是威严,久经沙场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愣头青,自然想的更多。 他在等,等宁德帝的旨意。 第108章 念头 “啊——,凭什么!” 梨园内,沈青熙失控的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她因为出了丑,这几日都不敢出门,张雨柔约她出门,她都称病婉拒了。 她一直在等谢煜的消息。 没想到比这先到的是宫里的消息。 这几日外面都传遍了,镇北将军嫡女被封为和安公主,不日就要和亲南临。 沈青熙不甘心,凭什么沈青羽这么好命,先是将军之女,出尽了风头,后又成了公主,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她这般一步步爬到她头上! 沈青熙不知道外界对于南临摄政王的评价,只知道,在她有希望嫁给谢煜时,有机会让沈青羽在她面前伏地跪拜时,她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公主,而且很快就要离开南临,就莫名有一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她成了公主,为了和亲之事,三皇子也不会再对她如何。 茯苓在一旁瑟瑟发抖,自从没了月黛,茯苓又变回了那个出气筒,身上的伤痕隐隐作痛,看到沈青熙发疯的样子,就忍不住颤抖。 可是,即使茯苓再怎么缩着身子,也没办法让自己完全隐形。 很快,沈青熙就平复下来,转头看向茯苓。 “你,过来把这里都收拾了。” 茯苓瑟缩着上前,小心的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突然,沈青熙抬脚将她的手踩在了碎片上,锋利的碎片很快就割破了茯苓的手指,血液飞速流淌。 “小姐,小姐饶命!” 茯苓吃痛的叫出声,掌心是碎片,手背上是小姐用力碾压下来的脚,她不敢动弹。 沈青熙眼中闪过快意,看着茯苓痛到脸色发白,才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 片刻后,她将脚移开,一副惊讶的样子,“没事吧,我没看到你手在这,茯苓,快起来,让我看看。” 茯苓冷汗涔涔,对这样的小姐更加害怕,自从上次从学院回来后,小姐就莫名的发脾气,打骂她,然后又很快收敛,有时还会道歉,可这样更让她觉得害怕。 茯苓低头:“没事的,小姐,不用了。” 她躲开沈青熙的手,拽着衣袖紧紧握住伤口,血迹很快印透衣袖。 沈青熙强硬的拉过她的手,看着血迹斑驳的伤口,眼中有舒畅,但动作却小心翼翼,拿着绣帕将伤口裹紧。 “既然受伤了,今日你就不要在我身边伺候了。” 看着包裹好的伤口,沈青熙灵机一动,拉过茯苓,“等会你去三皇子府,为我办一件事,办好了,这几日你都可以休息,不用在梨园候着。” 茯苓颤抖着点头,没有哪里比小姐身边还危险了。 三皇子府,下人们有条不紊的打理着院子,主子贤明,府中除了三皇子,又无其他主子,他们的日子并无太大波澜。 府院深处种了几排竹子,搭了竹园,闲来无事,谢煜经常在这里小憩。 因为之前重伤要静养,谢煜在能挪动后,索性将东西都搬到了这里。 几日未出门的谢煜,一直在竹园思索着该如何选择正妃,既不委屈沈青熙,又能得到助力。 可是思来想去,没有比沈青羽更合适的人选。 想到和亲,谢煜心中一动,召来下属,让他们去打听宫里的动静。 待人离去,谢煜才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若是此事可行,他所求皆能如愿。 “殿下,沈府来人了,说要见您。” 护卫传来消息,他们一早就被吩咐,若是沈府的人来,需立即通报。 谢煜也几日没收到沈青熙的信了,说好要站在她身后,做她的依靠,可因重重顾虑,他未能给她一个名分,即使恼她出丑,丢了自己的颜面,此刻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见沈青熙主动低头,谢煜索性顺着台阶下,“让她进来吧。” 没想到,来的竟不是沈青熙,而是一个下人。 谢煜皱眉:“你是何人?” 茯苓一路心中忐忑,害怕被戳穿,到了谢煜面前,皇子威严的气势直冲向她,让本就胆小瑟缩的她更加抖动不安,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 “殿,殿下明鉴,奴婢是青熙小姐的贴身婢女,她,她今日晕厥过去,嘴里还念着您,奴婢这才斗胆过来请殿下去看一眼小姐吧!” 茯苓一溜烟将排练了许久的话说出口,说完就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谢煜焦心:“什么?!” 他起身走到茯苓面前:“怎会晕厥?” 茯苓颤抖着身子,低头回道:“小姐无颜见殿下,整日郁郁寡欢,今日还想寻死,被奴婢们发现,拦了下来,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说话间,不经意露出被包扎好的手,血迹隐隐露出,谢煜蓦然一惊,“她怎么样了?” “小姐无事,只是晕厥了,大夫看过,开了安神汤,奴婢看着小姐喝下,这才斗胆来求见殿下。” 谢煜听到此处,失了平静,对于沈青熙,他虽然没有喜欢,但好感还是有的,更别说还有个救命恩人的身份。 “来人,叫府医带着药箱跟本殿下出门!” 谢煜坐不住了,他要去看看沈青熙。 见三皇子的反应如小姐料想般,茯苓舒了一口气,总算完成了小姐的嘱托,不用受罚了。 一路上,谢煜未曾遮掩,径直奔向沈府。 沈府的下人不敢阻拦,由着谢煜带着府医去了梨园。 这也惊动了沈府的几个主人。 沈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你说的是真的?” “老奴不敢撒谎,下人们都看见了,三皇子殿下直直的入了大小姐的院子。” 沈老夫人满意的一笑:“真是老身的好孙女,去找焱儿,还有看好后院的人,谁都不许打扰了他们。” “是。” 待室内安静下来,沈老夫人又闭上眼默默地念经。 这运道终究是落在了他们头上,沈青羽要去和亲,她的亲孙女却能做皇妃,哈哈哈,真是畅快。 沈焱被下人匆匆喊回府,就听闻三皇子殿下来了,他腿一软,接着心中便是一喜。 “快,带我过去!” 这时,李嬷嬷过来了,说道:“老爷,老夫人叫您过去。” “这时候娘有什么事找我,先放放,我要去拜见三殿下!” 李嬷嬷为难道:“老夫人让您先去她那一趟,说是有事要说,关于三皇子。” 沈焱一愣,不明白娘有何关于三殿下的事要吩咐,思索片刻,还是跟着李嬷嬷先去一趟。 第109章 如愿 梨园清雅,在喝退阻拦的下人后,谢煜带着府医进了内室。 房间内燃着淡淡的熏香,典雅而精致。 在房间的最里面,精美的雕花大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少女,正是沈青熙。 屋中仅有一名婢女伺候,谢煜心疼的看着她。 “青熙?青熙,醒醒。” 沈青熙费力睁开双眼,在看到面前背光而立的男人时,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 “殿下?是你吗?” 她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谢煜感觉喉咙莫名酸涩,明知道她需要自己,他还是任由青熙独自承受这些。 “是我,我来了。” 沈青熙无力的撑起身子,在确定面前的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后,扑倒在他怀中。 “殿下,青熙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谢煜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抚:“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了吗。” 沈青熙不答只是将头埋在他怀中,谢煜很快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潮湿浸透了他的衣襟。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会想要寻死,有我在,这都城谁敢议论此事,你竟然为这样的小事这般不珍惜自己。” 沈青熙身体一僵,保持着埋头的姿势:“殿下知道了?” “难不成还想瞒我不成?” 沈青熙低头不语,谢煜也不好在此时逼迫她,抱着她将府医唤来:“过来给沈小姐诊治一番。” 沈青熙缩着身子要逃脱,谢煜箍着她,不让她逃离。 “听话!” 带着温柔的命令,让沈青熙不由的放软了身子,依靠在谢煜怀中,任由府医把脉。 府医上前诊治半天,眉头微蹙,这脉象… 沈青熙心中微微跳动,生怕被看出什么。 良久,府医放下手,俯身回道:“回殿下,这位小姐并无大碍,只是郁结于心,这才导致食欲不振,精神不佳,只要放宽了心,很快就会好了。” 谢煜不满的看着他,青熙脸色这般苍白,今日还受了大难,怎么可能只是这么简单! 正当他想开口训斥,沈青熙恰到好处的轻咳一声,“咳咳——,殿下,青熙无事,正如大夫所说,只是心情欠佳,很快就会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她脸上却露出苦笑,一副生无可恋,难以释怀的样子,看着很是心碎。 谢煜皱眉,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打量着四周,刚刚进来时,他发现院子里的环境格外清幽,进了内室才觉得屋中陈设简单。 墙上仅挂着几幅字画,东侧的墙角有一个梳妆台,远不如谢煜在宫中看过的华美精致。 唯一精美的就是这雕花大床,可床上的被褥枕头却粗糙不堪。 在他看来,沈青熙住在这里,是不受重视,更不利于休养。 更别说,到了此刻,家中竟无一长辈坐镇。 谢煜的眉头紧的能夹死蚊虫,他起身,将床上的沈青熙抱起。 “走,跟我回皇子府!” 沈青熙突然悬空,惊得攀住谢煜的肩膀。 “殿下,这,这于礼不合。” 谢煜脚步不停,抱着她很快出了院门:“本殿下就是道理!” 沈青熙这才低下头,暗暗窃喜,没想到竟有如此意外之喜。 直到快出了府门,沈焱才姗姗来迟。 见女儿被谢煜抱着出门,他一惊,赶紧追上去。 “殿下,等等,三殿下!” 谢煜脚步不停,沈青熙抱紧他,轻声道:“殿下,民女的父亲在后面。” 谢煜这才停下了脚步,不怒自威:“何事?” 沈焱被他看的冷汗突起,颤微道:“参见殿下,不知殿下要带草民的女儿去往何处?” “既然沈府没人关心青熙,留在此处,本殿下怕是哪一日就失去了她,既然如此,不如就跟本殿下住在皇子府,至少有人看护。” 这话一出,沈青熙心花怒放,没想到这招竟然如此见效,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沈焱却是冷汗直冒,不知三殿下的话从何说起。 他偷偷的瞥了一眼谢煜怀中的沈青熙,见她暗暗递了个眼色给自己,沈焱便不再辩驳阻拦。 谢煜也没想和他多寒暄,抱着沈青熙直接出了沈府大门。 沈焱在他们走后,沉下脸道:“给我去查,大小姐院子里出了何事,今日三殿下来了后又发生了什么?!” 虽然母亲交代要顺着熙儿,但他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今日三殿下的眼神,看向自己仿佛是在看死人。 女儿和三殿下的事重要,但他和沈家的前途更重要,他必须将一切握在手中! 谢煜带着沈青熙离开沈府时并未遮掩,附近的人都看到了。 不乏有那些个认识三皇子的人,或是知道沈家大小姐模样的路人邻居,见此纷纷议论,两方消息一对,很快都城就传出三皇子强娶沈家大小姐的逸闻。 第110章 传言 “嘭——” 上书房一片寂静,宫人们纷纷跪地垂首,战战兢兢。 宁德帝脸色铁青,“糊涂!” 三皇子与一个商户之女的事都传到了宫中,不用多说,这偌大的都城,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那个孽障呢?” 宁德帝神色平静的问道,李德福讷讷无言,“回陛下,三皇子殿下他…他在…” 李德福不敢开口,怕惹得宁德帝震怒。 “难不成还在府中与那女子花前月下?!” 宁德帝拍桌子喊道。 李德福垂首,没有回应,这样的态度让宁德帝知道,他随口一说,竟然真的说中了。 “混账!” 又猛敲一记桌子,宁德帝气喘吁吁,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德福赶紧上前,安抚道:“陛下莫动气,听说那女子身体不好,三殿下许是不放心,这才留在府中陪着…” 此话一出,宁德帝更加生气,“商户之女也就算了,身体还不好,这样的女人对他有什么助力!” 真是枉费他费尽心思为他铺路! 李德福听出这其中的含义,袖中的手微微一颤,仍旧垂眸道:“情之所至,不过一个商户之女,三殿下过了这个新鲜头也许就好了。” 宁德帝眼睛眯起,情之所至?哼!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他这几个儿子都到了适婚之龄,看来是该让他们见见世面了,省得日后再在女色上传出这些传闻,丢了皇家的颜面! 随手写下手谕,让李德福传到各位皇子府中,宁德帝这才有心情处理政事。 树枝上,几只雀鸟在叽叽喳喳的聊着天,不时的跳动几下,忽然,下面传来一道瓷器碎裂声,几只雀鸟被惊得飞走了。 “凭什么?!” 许梦芸将桌上的茶壶杯子都扫落在地上,清秀的脸上满是不甘,怒火。 三皇子将一个商贾之女接进府中的消息传遍了都城,但只有小部分人知道这个商贾之女和将军府的关系。 许梦芸恰好听到了这个消息,自从在沈青羽那里落了面子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瑞王府递消息给孙家,有意结亲之事,许梦芸也听说了。 她还以为谢嘉月有多高贵,还不是一样求着表哥娶她。 父亲却一反常态,听到瑞王府有意结亲时,却面色凝重的准备推拒,许梦芸知道是因为南临要和亲之事。 可南临又不一定真的选中郡主,若他们趁此机会拿下郡主,日后瑞王府不仅要将郡主嫁过来,还要欠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毕竟雪中送炭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过去的。 孙家也是这么想的,可没等他们商量好该如何提条件,瑞王府的人突然回去了,还说此事作罢。 这让许梦芸怎么甘心,还想借此机会奚落一番柔敏郡主,让她知道即使是郡主,也不一定永远高贵不可攀。 瑞王府的突然反悔让他们摸不着头脑,难道他们找到愿意结亲的勋贵人家了? 许梦芸还抱着他们回头求着他们结亲的想法,转头南临那边就确定了沈青羽为和亲人选,陛下还封她做了公主。 还不等她好好的为沈青羽代替了郡主和亲而幸灾乐祸之后,就听闻南临摄政王几乎日日登将军府的门,说要与自己的王妃培养感情。 回回去都带着几箱东西,看样子,是对沈青羽这个和亲公主很是满意。 这让都城一众放下心的贵女们又提起了一颗心,这南临摄政王好似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嗜血凶残嘛! 日日登门不说,还每日都送礼物,听闻将军府也没有传出有何人暴毙的消息。 长相俊美,在南临一人之下,手握重权,想到这里,她们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尤其是知道沈青羽参加了她们避之不及的赏花宴后,才被封为公主和亲的。 许梦芸也是其中之一,她本属意瑞王世子,以她的家世,嫁给瑞王世子做世子妃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拿捏不了瑞王府,她看不惯的沈青羽也好似得了良缘,就连沈家那种商户都入得了三皇子的眼,镇北将军府看来是要一步登天啊! 许梦芸在为沈青羽好像又多了一个靠山而着急不甘,沈青羽却在为此事啧啧称奇。 真是怪事啊,没想到,沈青熙竟然与三皇子搞到一块去了。 回想梦中,好像每一个梦境中的沈青熙都对谢煜情有独钟,但谢煜根本看不上她。 尤其是在知道她只是商贾之女后,对她更是不假辞色。 梦中的沈青熙结局如何尚且不知,但从越来越频繁的梦境中,沈青羽确信,谢煜最后都是与那日见到的华夫人终成眷属,然后覆灭将军府。 啧,看来救下谢煜真是个错误的决定,真该在第一次见他时,不顾那些君臣道义,一剑杀了他的。 如今谢煜与沈青熙扯上了关系,若是母亲的死真与沈家有关,她必不会放过其中参与的人,届时谢煜若要参与其中,势必会给她的复仇带来一定难度。 为这可能面临的阻碍,沈青羽皱紧了眉头。 第111章 查访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夏日的风吹过山茶花树,带起簌簌的树叶摇动声,为这宁静的院子里带来一丝动静。 “咚咚——” “进。” 沈青羽头也不抬的说道。 门外的柒锋推门而入,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 随着沈青羽展开信件,柒锋也娓娓道来。 “沈家的家仆早在多年前沈家搬离汴洲时就已经遣散了一部分,暗网的人去了汴洲寻访,记得当年之事的人寥寥无几。” 沈青羽严肃的盯着信上的内容,试图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突然,她眼神一定,直直的看向信的一处,眼中幽幽。 柒锋顺着看过去,这一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小姐,你看出什么了?”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段日常,夫人病重,请大夫来看看,再正常不过的事。 小姐让他们事无巨细的寻访夫人入府后的一切消息,这些也就一并记录了下来。 沈青羽平静的说:“宁德八年,我出生的那一年,算算日子,那时我还在母亲腹中,去查查,当时为我母亲诊脉的大夫是谁,找出当时的脉案。” 柒锋:“是。” 待柒锋离去后,沈青羽才又将信件拿起来看了一遍。 翻开下一页,赫然写着沈老夫人如何善待长媳的事情,诸如从不立规矩,也无需母亲在亲侍汤药,允许母亲在院中私设小厨房,还有在母亲重病时,取出家中珍贵藏药赠与母亲。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家仆的角度看,沈老夫人真是再和善不过的婆母,对待高嫁的儿媳,确实做到了事事妥帖。 沈青羽垂眸不语,她不信这些,沈老夫人既然能对她下手,又怎会善待母亲,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只是个女子? 不,不可能,照之前来的沈家下人道,沈老夫人一早就想铲除她和母亲,无论她是男是女。 换个方向想,这些家仆既然能被遣散,说明并不重要,甚至只是外院的洒扫下人,能知道的事情都是内院传出来的,又怎知主子的事情真假。 看来不能将查人的事放在汴洲,她要找都城的人来问。 “咚咚——” 正在沉思的沈青羽被打断了思绪,她拧眉看向门口,又是谁? “进。” “青羽,许久不见。” 陆弈穆一身青白长衫,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俊美的脸庞染上淡淡的笑意,竟有一分少年郎的清淡感。 可惜沈青羽不为所动,她开口道:“摄政王如果太过闲逸,不如早早回南临去。” 什么许久不见,自那日赠剑后,陆弈穆日日都来,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他踏平了。 现在,他上门都不需要递拜帖了,竟然还让他径直到了后院来。 说了不许称呼她为王妃,他倒是乖觉,直接唤她名字,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 沈青羽被他的到来牵扯了思绪,她扬声叫了王伯,王伯匆匆赶来,进来后看见陆弈穆也是一惊。 “摄政王怎会在此处?” 他张头向前厅的方向看去,明明他让人在前厅好好招呼他们,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 沈青羽一听就明白了,陆弈穆这是不请自来。 她看向陆弈穆,精致秀丽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摄政王,还请自重,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你的摄政王府。” 这是沈青羽不知第几次的重复这句话,陆弈穆太过不拘小节,初见太过肃穆,像是一个墨守成规的掌权者。 后来的每一面都让她刷新对他的认知,直至此刻,沈青羽仍觉得看不透这人。 陆弈穆摇扇轻笑,无视一旁的王伯,悠然道:“本王只是路过,兴致一起,这才进府来瞧瞧你,拜帖什么的,自然没准备。” 王伯漠然,路过?? 没有拜帖,却有几箱礼物送上,扯什么虎皮?! “至于前厅,若风说有些饿了,本王向来体恤下属,怕他饿昏在路上,便亲自替他来寻些吃食。” 沈青羽看着眼前日渐厚颜无耻的男人,不知道若风听到,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她看向王伯,吩咐道:“王伯,给前厅多送些吃食,怎么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呢!” 说到多字,沈青羽的声音明显加重了许多,王伯会意,微微笑道:“是,小姐,老奴必定守在一旁,看着若风侍卫吃下去。” 陆弈穆也听懂了其中的官司,但他却没有丝毫要制止的意思,反而看着沈青羽,眼中笑意弥漫。 王伯听命下去了,留下陆弈穆在这书房,没办法,他一介管家,如何能驱使得了一国摄政王。 还好,沈青羽也没想赶他走,这些时日陆弈穆的努力不是没有成效,这不,沈青羽已经渐渐习惯他的陪伴了。 见她低下头不再看自己,陆弈穆慢慢靠近过去,他的眼神很好,随意一瞥,就看清桌案上信件的内容。 “青羽是想查沈府?” 沈青羽头也不抬的回道:“嗯。”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陆弈穆是南临人,与沈府也不熟悉,告诉他也没什么。 不过,“你怎么知道沈府?” “我既然想娶你,自然是要了解你的方方面面。” 说得好听,还不是背后偷偷调查了她。 想到自己之前还做过夜探别院的事,沈青羽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也不去问他查到了什么,这与她无关,将军府没什么害怕别人知道的事。 陆弈穆显然是摸清了她的性子,对这样的事也丝毫不隐瞒,还饶有兴致的拿起信件:“这些消息都太过表面了,你想知道什么,不如问我,我都能回答你。” 沈青羽抬头,怀疑的看着他,他知道自己想查什么吗?就敢放下这样的话。 “你知道什么?” 陆弈穆低头苦想:“让我想想啊,我知道的事,啧,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他拿乔,沈青羽皱眉道:“你想要什么?” 陆弈穆放下手,笑道:“我不想要什么,这样吧,今日我本是想出城上香,不如青羽陪我一起?” 第112章 灵山寺 “上香?” 沈青羽怀疑的看着他,他一个南临人来东陵上什么香? 陆弈穆眸光一闪,问道:“怎么,我不能上香吗?” 沈青羽抿嘴,怼他:“东陵的寺庙可不护佑南临人。” “哈哈哈,青羽,你真有趣。” 不知哪一句戳中了他的笑点,沈青羽白了他一眼。 “走吧。” 虽然对他的话抱有疑心,但现在也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跟着去也无妨。 沈青羽越过他,径直向门口走去。 看着在他面前越来越鲜活的沈青羽,陆弈穆轻笑,而后又收起笑容,追着她出去了。 两人都会骑马,便也没有通知王伯套马。 在门卫的注视下,沈青羽一马当先,甩下陆弈穆先行一步。 陆弈穆随后跟上,至于留在前厅的若风,此时正默默的吃着糕点。 看着满桌的糕点,若风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食物,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味同嚼蜡。 可一旁虎视眈眈的王伯看着,若风也不好做下偷偷丢掉的行为。 一边吃着,一边祈祷王爷快些回来,他快坚持不住了!! 出了城门后,沈青羽双腿猛的夹住马腹,将身侧与她并驾齐驱的陆弈穆甩在身后。 看出她的想法,陆弈穆也猛然提速,紧紧追在其身后,不过片刻,两人便并驾齐驱了。 沈青羽侧头看了他一眼,陆弈穆游刃有余,看来这个人的底线难以测得。 快到了灵山寺,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沈青羽勒紧马绳,让速度降了下来。 灵山寺是东陵有名的姻缘寺,家中有适龄的少年少女们,都会来这里上香。 或是求缘,或是合八字,选吉日,所以灵山寺的香客不少。 下了马,两人牵马并行,路上熙熙攘攘,他们也越靠越近。 “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陆弈穆突然开口道。 沈青羽目不斜视,牵着马避开行人,“灵山寺是姻缘寺。” 只一句,就让陆弈穆哑然失笑,真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啊。 临近山寺入口,商贩也多了起来,沈青羽走到一棵树下将马绑好,转身回看,身后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她也不急,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马,陆弈穆就牵着马出现了。 不关心他去了何处,看着陆弈穆将马与她的马绑在了一棵树上,然后两人一起进了灵山寺。 灵山寺内之所以是姻缘寺,全因这里有一棵千年合欢树。 枝叶繁茂,粗壮到需要几人围抱才能将这棵合欢树围住。 沈青羽一入寺门就看到了传闻中的合欢树,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生机勃勃。 树上系满了前来求缘的少男少女的红布条,上面诉说着他们对未来成亲之人的幻想以及对婚姻之事的美好希望。 此时树下已经有不少前来许愿的年轻男女。 沈青羽慢慢踱步到这棵合欢树下,看着随风轻轻摇摆的枝叶,她的表情不经意间柔和了许多。 现实的情感残酷,有情人生离死别,无心人怨怼相憎,但谁不想有一个美好的期待,承载自己对未来的向往呢。 陆弈穆悄然来到她的身后,看着沈青羽入神的样子,而后将视线转向眼前的合欢树。 果然啊,这棵树又长大了一点,世事轮回变换,只有这棵树一直在自己的时间线里,从未轮回。 陆弈穆触碰了下身侧的沈青羽,将藏在袖中的红绸递给她。 沈青羽一愣,拒绝道:“我不需要。” “既然都陪我来了,不如走个过场。” 说罢,陆弈穆固执的将手中的红绸举着,好似她不接过,他就会一直送到她面前。 沈青羽垂眸,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细软的红绸,用力到仿佛松手就会飘走一样。 两人僵持了许久,惹得一旁祈愿的香客们都纷纷侧目。 实在是眼前的两人长得太过精致,一个艳丽,一个俊美,着实般配,虽然穿的素净,但看气度,就知身份不一般。 小郎君递了象征姻缘的红绸,小娘子却没有接过,显然是单相思啊。 这个想法不约而同的出现在周围的男子心中,本就是来求姻缘的他们觉得今日果真是来对了。 其中一位自觉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男子上前,欲搭讪美人,但很快他就停下了脚步。 沈青羽低着头没看见,不知道身侧的陆弈穆在察觉到有人靠近后,抬眸犀利的注视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眼中的冰冷好似冰刀,让男人僵立原地,直到陆弈穆移开视线,他才像是解封一般,手脚颤抖着离开了此地。 周围人见状,也纷纷四散,没办法,他们也受不住这样的注视,俊美冷漠的男人完全没有刚才面对美人时那般随和,扫视他们的眼神像是一个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看见外来入侵的人,眼中的冷意不加掩饰,不用他动手,他们自己就先顶不住了。 见四周的人散的差不多了,陆弈穆这才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沈青羽。 沈青羽脑中寻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他手中的红绸。 这一刻,陆弈穆的冷漠退散,眼中的温柔如水一般要溢出眼眶,惹得周围还未离开的少女们芳心波动。 她们所求也不过是这样眼中只有自己,只对自己温柔的如意郎君。 在这一刻,在沈青羽不知道的瞬间,他们成了这灵山寺许多香客的羡慕对象。 第113章 祈愿 少女指尖温润,触碰到掌心的温度驱散了陆弈穆浑身额的冷意。 他微微一笑,在她握紧红绸后,主动松了手,然后从袖中拿出另一段红绸。 沈青羽哑然,看着他的动作,说道:“看来摄政王是有备而来啊。” “见笑了,我只是在入口看到了,反正来都来了,入乡随俗。” 沈青羽在心中默默腹诽,她一个东陵人都不知道的事,他反而知道,说什么入乡随俗,更像是蓄谋已久。 不再看他,沈青羽拿着红绸走到树下的桌案旁,拿起毛笔思索片刻,便落笔写下几个字。 在陆弈穆到达之前,沈青羽便收起笔,拿着她的红绸退开,为他让路。 陆弈穆也不计较她躲避的动作,径自将早已想好的字落笔。 沈青羽也识趣的避开,等他写完。 片刻后,陆弈穆放下笔,拿起红绸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红绸递过去,“要不要看看?” 沈青羽:“不用,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陆弈穆也不强求,笑笑收起,跟着她一起走到祈愿牌那,将红绸绑在上面,然后才去了合欢树底。 不过离开了一刻,合欢树下又聚集了许多来祈愿的人。 他们来到人少的角落,沈青羽看好位置,奋力一扔,一举将坠了祈愿牌的红绸扔到了高处。 周围的人对眼前这个美丽的大力少女惊讶不已,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能能将祈愿牌扔那么高。 陆弈穆看着她扔的位置,丹田提气,纵身一跃而上,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飞到枝丫上,将自己手中的红绸绑在她的红绸上。 最后他又将红绸绕着枝干几圈,确定它们能够稳稳的待在树上,这才放心下来。 沈青羽一直在树下看着他的动作,见他下来,突然开口道:“摄政王此举有违灵山寺的规俗吧。” 陆弈穆无所谓的笑笑,“心诚则灵。”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莫名的认真,沈青羽心中微微一动。 她移开视线,见周围人都在暗地里打量着他们,显然,刚才陆弈穆的举动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青羽当下不再多言,赶紧拉着陆弈穆离开此处。 离开他们的视线,沈青羽才松开陆弈穆的衣袖:“抱歉,冒犯了。” “无妨。” 陆弈穆伸手抚平右手衣袖的褶皱,动作轻柔又缓慢,沈青羽眼角一跳,嘴角微微抿紧。 “摄政王,今日您还有什么行程吗?” 陆弈穆看了看此处,再看看不远处香火旺盛的正殿。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去拜拜?” 来都来了,这句话这几日沈青羽从陆弈穆的口中听到不下十次,找不到理由的时候,他总是喜欢这样说。 明知是借口,但现在她有求于人,只能随他。 好不容易排到他们,沈青羽看着眼前笑的满脸喜意的月老石像,心中没有丝毫波动,脸上也非常平静,完全没有其他女子脸上含羞带笑的羞怯感。 陆弈穆也是如此,心中不知如何想,但面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冷肃。 两人像例行公事一般上了香,将位置让给后面的人。 从正殿走了一趟,身上染了丝香灰,沈青羽淡然拂过,又将视线转向陆弈穆。 “摄政王还有什么要求吗?” 陆弈穆看着她如走个过场一般,挑眉道:“本来觉得没什么事了,既然青羽如此心急,不如再陪我去后面的竹园走走?” 沈青羽见此,眉头一皱,怪自己说话太快,陆弈穆也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直接向着后院走去。 灵山寺的后院清幽,依山傍水,后院的门关着,见此,陆弈穆转道,向一旁青石板铺就的竹林小道走去。 沈青羽随后跟上。 虽是正午,但竹园清幽,清风泠泠,吹动竹叶翩翩,附近的山泉也顺着山石流淌而下,山中有一层朦胧的水雾,湿润着来人的眉眼。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就这样一路慢行,像是要走到天荒地老。 沈青羽本有些焦急,从早上收到消息开始,她的心里就莫名急躁,想要尽早查明当年之事,想要让阻拦她的人都处理掉,更想将参与当年之事的人都得到她们该有的结局。 这一天,相信母亲已经等了许多年。 而她,在知道的那一刻就不想在等了。 今日的她失了往日的沉稳,虽然面上不显,但她心中却是知道的。 陪着陆弈穆闹了这么久,她早已不耐烦了,在走上这条青石板路时,她就在想,为什么一定要求着别人,她自己去查也是一样,虽然慢了些,曲折了些,但她相信暗网的人。 至于陆弈穆,他给出的信息是真是假尚且不知,同样需要去核实,既然如此,她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与他周旋。 想到此处,沈青羽就决定等走完这一段路,若是陆弈穆还是不愿回去,他就一个人在这里转悠好了,反正来都来了,不尽兴怎么能行? 这样想着,沈青羽的心里倒也舒服了许多,有了安排,心中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在这美好的自然风光中,聆听山泉的声音,她的心灵好似也宁静了许多。 第114章 重要信息 身侧的呼吸声几不可闻,沈青羽置身于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心思不由得飘远。 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陛下赐婚的消息传到边城了吗? 陆弈穆走在她前面,数着她的呼吸声,直到她旁若无人的走到他前面。 “心情好些了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沈青羽从沉思中唤醒。 “?” “你的眉头这几日就没有松下来过,现在感觉如何?” 沈青羽恍然:“多谢摄政王关心。” “沈家的事,你想知道什么?” 陆弈穆开门见山,既然心情平复了,那该说的事也可以说了。 “摄政王知道些什么?” 口气这般放肆,沈青羽索性直接问了。 陆弈穆轻笑出声,如雕如琢的冷硬脸庞也柔和了许多,“青羽,我知道的多的多,若是从头说起,这一日恐怕不够。” 几辈子的记忆都汇聚在他这一世的脑海中,在吃了相信沈家的暗亏后,他每一世都对沈家详尽了解,就是怕自己的干预影响沈青羽。 沈青羽闻言,眼神怪异的打量着陆弈穆,他为什么这么详尽的调查沈家? “既然如此,就从我娘嫁入沈家后说起吧。” 两人走到竹林尽头的石桌旁坐下,想必这里是灵山寺中人经常光顾的休息之所,石凳上很干净。 落座后,陆弈穆清冷的声音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沈将军与沈家二房夫人李氏有婚约,这件事你知道吗?” 沈青羽蹙眉,李氏,二叔母? 她知道当年母亲因知道父亲有婚约一事而离开汴洲,但她不知道婚约的另一方是谁,竟是叔母? “当年,沈将军为了娶你母亲,亲自去了李府将这婚事给退了,不过,沈老夫人怕坏了李氏的名声,就让沈焱娶了李氏,对外声称是沈焱与李氏定的婚事。” “你母亲嫁入沈家后,直到她去世,不过三年的时间,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好说,但我确定的是,在她有孕之后,脉案一直平稳无恙,只在产前一月有恙。” 短短几句,信息量却很大,李氏与父亲有过婚约,因父亲的主动退婚而不得不嫁给二叔,她若是一直心悦父亲,岂会甘心。 再则,母亲的脉案一直康健,孕相平稳,唯独产前出现异样,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沈青羽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她看着一开始就自信满满的陆弈穆,道:“摄政王不是说什么都知道吗?” 陆弈穆手肘支着石桌,眼神深邃且认真,“这只是一些重要的消息,其他的三两句说不清楚,不过我想起来,别院那里还有若风他们查到的所有消息的信件,不如,你跟我回去看看。” 沈青羽怀疑的看着他,这人打着什么主意,一会儿说他什么都知道,一会儿又说信件都在别院,他说不清楚,莫不是溜着她玩呢?! 察觉到她眼神中的质疑,陆弈穆也不多做解释,他确实只想带她出来走走。 若不是看她非要处理完沈府的事才愿意跟他回南临,陆弈穆不会费心思收集当年的证据。 在他看来,沈家一开始就想谋害沈青羽,这件事无从辩驳,等他和青羽大婚过后,沈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无需证据,他自会让沈家消失。 有些事下定了结论就不会再去看证据,在心里,他已经为沈家下了死刑,每一世都是。 可现在,青羽执意找到证据,要将沈家对沈夫人做的事摆在沈将军面前,让他看清沈家的面目,再为沈夫人报仇。 为了早日解决这件事,带沈青羽回南临,陆弈穆只能跟着收集证据。 眼下,证据是搜罗的差不多了,但缺少关键的人证,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要想取信于人,必须有人证。 “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吧。” 虽然对他的话存疑,但沈青羽还是想早日看到所谓的证据。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伊始,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找证据上,如今证据可能就要找到了,她怎么可能放弃。 回去的路上,沈青羽的心情不复方才来时那般平静,脑中将刚知道的消息转了几圈。 既然李氏可能心悦父亲,那母亲岂不是她的眼中钉,害她嫁不成心上人,又害得她不得不嫁给沈焱。 这样一想,李氏会不会也参与了谋害母亲之事。 想起之前来告密的沈家下人,沈青羽又想起了柒锋之前送来的消息。 那日的妇人竟是白鹭的母亲。 沈青羽当日初闻噩耗太过震惊,一时也疏忽了,现在想来,那妇人与白鹭确实有些相似。 看来是时候去信给边城,让白鹭回来一趟了。 沈青羽出神的想着,连陆弈穆什么时候牵着她的衣袖都没有察觉到。 看到她并没有抗拒的意思,陆弈穆眼中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冷白修长的手掌慢慢收紧,盯着少女瓷白的脸颊,他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几分。 而这一切都收入不远处两人的眼中。 她们震惊的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确信她们眼前的不是幻觉,那边貌似郎才女貌的两人确实是南临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和沈青羽。 她们这才想起出声,唤住快要离去的两人。 第115章 偶遇 “青羽姐姐?” 谢嘉月的声音带着些不可置信,声音几不可闻,这两人怎么会在灵山寺?! 沈青羽和陆弈穆都是功力深厚,耳聪目明之人,对这两人的动静自然是早有察觉。 沈青羽回头看向她们,在发现是阮瑶瑾和柔敏郡主后,神情微微放松下来。 陆弈穆在一旁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态度软和,就知沈青羽与她们关系尚可。 他看向来人,谢嘉月他倒是不意外,无论哪一世,她都对青羽抱有莫名的好感,因而每一次都或因青羽而郁郁而终。 若不是她是个女子,陆弈穆恐怕真的要以为她也心悦青羽。 至于他身旁这位,陆弈穆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看来青羽的性子确实不同以往,果然,每一世都是不一样的她,若是以前,对于算计过她的人,青羽必不会与之相交。 沈青羽淡定的看着向他们走来的两人,点点头打招呼:“好久不见。” 谢嘉月没有回她,视线在她和陆弈穆之间来回打转,阮瑶瑾则是淡然多了。 她也好奇沈青羽和这位南临摄政王怎么会在此处,但这些都不是她能问的。 “摄政王安好,沈小姐好。” 她握了握谢嘉月的胳膊,示意她别再看了,还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殊不知在面前的三人眼中,她脸上的表情将她的心思展露无疑。 谢嘉月回神,对上陆弈穆的眼神有些怯怯的,她强撑着气势,说道:“青羽姐姐,你怎么会和这个人在一起,是他强迫你来的吗?” 在谢嘉月看来,这位南临来的摄政王不亚于洪水猛兽,说要和亲,陛下就任他挑选,之前府中一直以为这个人会是自己,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青羽姐姐。 谢嘉月心思单纯,她觉得和亲一事若是落在了公主们或是自己的头上,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身受万民供养,尊享皇家富贵,就要担得起这个责任,和亲一事既是两国友好邦交之事,她自是不会抗拒。 可青羽姐姐不同,她从小就因沈将军驻守边城而随父从军,边城苦寒,时有战乱,她在那里定是没有得到好的照顾,更别提富贵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回都城过几天好日子,就被陛下扣了下来,送去南临和亲了。 对于沈青羽,她是愧疚的,虽然有传闻说是南临摄政王选中的人,但谢嘉月就是觉得是自己害得青羽姐姐不得不背负国家与百姓的期望,去南临和亲。 所以,和亲圣旨下来多日,她都不曾登门拜访。 今日,是瑾娘看她一直闷在府中,这才上门将她拉了出来。 来灵山寺也是个她自己出来后随意定的去处,就是想为青羽姐姐求个平安符,希望她一切顺遂。 没成想竟在入口处见到了意外之人。 看他们俩的神色严肃,尤其是青羽姐姐,神情中没有丝毫欢喜,谢嘉月还以为是陆弈穆以权势和圣旨逼迫的她,这才出声唤住他们。 沈青羽一愣,这从何说起,“郡主多虑了,今日我是自愿与摄政王来此的。” 陆弈穆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嗤笑一声,并没有开口。 谢嘉月还想再说什么,被阮瑶瑾赶紧拉住,她歉然一笑,“沈小姐和摄政王应是准备回去了,我们二人还要进去上香,就不多打扰了。” 沈青羽见此,也不多寒暄,目送她们进去。 谢嘉月被阮瑶瑾拉着,心中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 “郡主,今日就当没看见,我们走去上香。” 谢嘉月不解,“为什么?我还没问完呢。” 阮瑶瑾无奈,“你没看见南临摄政王的神情吗?” 谢嘉月茫然,看她的样子,阮瑶瑾就知道那位摄政王的冷笑都摆给瞎子看了,你能指望一个天真的傻白甜看懂什么眼色呢? 哎! “反正你别管这事了,之前郡主不就是因为沈小姐要去和亲而神伤吗?如今看到他们结伴来了灵山寺,是不是该放心了。” “可是青羽姐姐的神情不像是欢喜的样子。” 阮瑶瑾对她时有时无的敏锐无可奈何,“不欢喜,也没有太讨厌,不是吗?” “好像是有点。” 谢嘉月被她忽悠了过去,跟着她晕乎乎的进了正殿。 阮瑶瑾在她虔诚祈愿时,默默的叹了口气。 和亲圣旨一下,她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南临摄政王会让她去将军府求助,又为什么沈青羽会笃定的说,郡主会留在都城。 原来,那位摄政王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沈青羽。 只是,她不懂,陆弈穆为何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沈青羽,何不直截了当些。 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因为郡主而去将军府求助?! 这些她想不明白,但也没打算说出口,不管结局如何,从为了郡主而拉将军府下水那一刻开始,她都没有立场置喙任何人,她也因为自己的偏私而拉无辜人下水,尽管这个人也是局中人。 第116章 嵇白的小心思 回城的路上,两人慢悠悠的驾马并驱。 沈青羽沉默良久,侧头看向陆奕穆:“你在看什么?” 从出了灵山寺的门开始,这人就一直盯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陆奕穆笑笑:“没什么,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丞相府的小姐,你和她的关系不错?” 这话明知故问,沈青羽瞥了他一眼:“没什么交情。” 陆奕穆道:“你们看起来很熟。” “你想说什么?” 陆奕穆看她皱眉警惕的样子,说道:“我只是感慨,这不像你。” “你又了解我多少?” 被她呛了一声,陆奕穆低头失笑,“咱们要不要快些。” 沈青羽没作声,而是扬起马鞭,夹紧马腹,率先驾马飞奔而去。 陆奕穆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抵达城门,入了城门后,才缓下速度。 没有回将军府,沈青羽跟着陆奕穆去了他暂居的别院。 别院门口守着的是东陵的士兵,看到他们进来时只随意的瞥了一眼,并没有上前询问或是通报。 沈青羽皱眉,“这里的守卫一直都这么放松?” 来人连问都不问,直接就放行,若是刺客或是其他人,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这个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默默跟在陆弈穆身后,沈青羽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别院的情况。 不同于前几次夜探,白日里别院更为安静,守卫少了许多,倒是洒扫的人多了些。 看到他们路过,下人低头避让,但暗地里打量着她的人不少。 沈青羽面色如常,既然是七皇子的别院,那这些下人是谁的人可想而知。 可能其中还混入了其他势力的人。 过了外院,他们走到了沈青羽熟悉的地方。 院内一个穿着侍卫装的男人正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唉声叹气,明明没有其他人,但沈青羽莫名有一种很热闹的感觉。 嵇白正在院子里腹诽王爷喜新厌旧,暗骂若风小人行径。 这几日王爷往将军府送了许多东西,次次都是若风去的,他也想见见未来王妃。 今日又是若风陪的王爷,任是嵇白再心大,也不由得心里酸涩起来。 肯定是自己离开王爷太久了,让若风钻了空子,成了王爷身边第一大红人,以后他要争取留在王爷身边办事! 正在嵇白呜呼哀哉的时候,却听见背后传来的动静,他警惕的转身,这别院鱼龙混杂,不少人想进内院查探,王爷已经清理了许多手长的人,难道还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陆弈穆淡漠的看着眼前耍宝的下属,他们都走到他身后了,他才反应过来,看来要丢回去训练训练了。 不知为何,嵇白突然打了个冷战,但很快他就堆满笑意,说道:“王爷,您回来啦。” 看到身后的沈青羽,他眼里放光,不愧是王爷,选的王妃也是个绝色美人。 他咧着嘴笑道:“这位应该就是王妃了,王爷,怎么就你们俩回来了,若风呢,他怎么不事先通报一声,也难怪,若风做事就是马虎,王爷可千万别怪他。” 嵇白茶里茶气的提起若风,想要在未来王妃面前博个好感,顺便给若风上个眼药。 看王爷处心积虑算计与王妃的亲事,就知道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嵇白自认为看遍了红尘俗世,对这些感情之事了如指掌。 别的不说,日后王妃在王爷耳边吹吹枕边风,他的地位肯定会早日超过若风,重回王府第一红人的位子! 嵇白这没心眼的样子看的沈青羽一脸黑线,她怀疑的看向陆弈穆:没想到你的下属是这种风格?! 陆弈穆面无表情,第一次后悔选择嵇白,果然,还是应该让他在外面跑任务。 “若风还在将军府,你去将他接回来吧。” 嵇白:“若风认识路,而且属下走了,这别院谁来给王爷王妃端茶送水啊!” 嵇白不想错过这难得的好机会,恨不得若风一直在将军府待着。 “去!” 陆弈穆不想和他多说,眼神凌厉的看着他,嵇白瞬间就萎靡了,呐呐道:“是,属下遵命。” 垂头丧气的嵇白又向沈青羽拜别,沈青羽点点头,跟着陆弈穆走进了内室。 内室的陈设简单,只有书桌,案几和软榻,中间立着大大的屏风,不知后面是什么。 沈青羽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书桌。 虽是暂居的住所,但这书桌上的信折和案牍不少,很显然,这里的主人每日都要处理公务,事务繁杂。 陆弈穆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折递给她,“看看吧。” 第117章 证据 “就这些?” 沈青羽想起柒锋查的那些,厚厚的一沓,这里却只有薄薄的几页。 这人不会是故意诓她过来的吧。 陆弈穆轻笑,“你的那些下属虽然给的消息多,但都是些无用的琐碎之语,而我这里的,你看了就知道。” 沈青羽翻开信件,确实,这些远比暗网的人查到的要多的多。 薄薄的几页将母亲这短短几年的婚后生活描述殆尽。 日头还盛,斜阳透过窗台照映在屋内的两人身上,笼罩在一片光明中,陆弈穆静默的陪在沈青羽身侧,看她慢慢翻阅这几页。 沈青羽所创建的暗网自然不可小觑,消息灵通,他们所查到的信息与若风他们查到的并无太大区别。 至于他手中的这一份,自然是他自己亲手写下的。 若是沈青羽看过陆弈穆的笔迹,自然也就会知道手中这封信件出自谁手。 这几世的轮回,陆弈穆自然将沈青羽的父母调查了个干净。 最初他只以为秦氏只是正常的难产而亡,自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这方面。 直到那一世因他刻意插手,引来了沈府那群豺狼虎豹,让青羽被沈府的人所害,提前死于谢煜的算计。 他才想起严查沈府,青羽死了,东陵也没有存在的必要,酷刑之下,自然有人招认,说出那些陈年往事。 可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这一世,他本想徐徐图之,待他们离开东陵后,自然会让沈家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可没想到青羽竟提前得到了消息,明明之前的每一世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因为这个变数,陆弈穆复盘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速战速决,尽早带青羽离开更好。 将人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任是天崩地裂,这一次都不能再将他们分开。 沈青羽翻看几遍,心中酸涩不已,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她的出生才是害死母亲最重要的一环! 这样说来,沈家人暗地里说自己克母,确是真的。 看出她的黯然神伤,陆弈穆开口安慰:“你母亲的逝世与你无关,只能怪人心险恶。” 沈青羽不过迷茫了一瞬,就回过神来,现在不是伤心自责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让沈家得到应有的下场。 “这些要多谢摄政王,不过,青羽还有个不情之请。”沈青羽刚从他这里得到了重要的信息,自然对他多了几分尊敬。 陆弈穆听到她说的语气,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但想到她心情不佳,便也没有开口。 “敢问摄政王是否有当年的证据?” 既然他将事情查了个彻底,会不会有当年母亲被害的证据? 可惜,要让她失望了,陆弈穆能这么快给她全部的线索全凭记忆,而这一世,沈家的事败露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找出人证。 想到那个吐露事情真相的下人,陆弈穆垂眸,“证据我目前还没拿到手,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将全部的人证物证都找出来。” 沈青羽虽觉失望,但他已经帮了自己很多,她自然不会再麻烦他。 “多谢摄政王,既然如此,后面的事青羽一人来办,我母亲的仇自然要由我这个女儿来解决。” 沈家的事她要一人解决。 陆弈穆气笑了:“沈小姐是卸磨杀驴?” 刚得了消息,就要将他踢出局?! 沈青羽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家中之事,让一个异国王爷插手,终是不好。 不等她自辫,陆弈穆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各凭本事,看谁先找到人证吧。” 沈青羽无语凝噎,哪有人上赶着非要插手别人府中之事的。 陆弈穆打定了主意,他知道沈家谁的骨头最软,如今虽不可像之前那般酷刑加身,但使些小手段还是可以的。 二人各怀心思,但终归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 另一边,嵇白赶到将军府,告诉门房说是来接摄政王府的人回去。 侍卫通报后,才带着他进去。 前厅里,若风已经吃不下了,心里哀叹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他有心说自己吃不下了,可管家王伯当即笑眯了眼,说这些都是他家王爷特意叮嘱的,要看着他吃完。 虽是笑着说的,可眼中的意思却格外明显,不是饿了吗,那就给我吃,吃到撑也不许停,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以此为借口走错了路! 王伯敢这么做,自然是得了小姐的授意,至于南临摄政王的凶残名声,在这几日的糖衣炮弹下,王伯等人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若风边吃边等,没等来王爷,倒是将嵇白等到了,此时的他也顾不得是谁了,只要能让他脱离苦海就行。 第118章 报恩 “嵇白!” 嵇白可以肯定,他从未听过若风这般激动的唤他的声音。 这将军府这般可怕? 若风顾不得姿态,猛然起身,顺手将手上的点心放在盘子中,疾步奔向嵇白。 “可是别院出了什么事?王爷不在,我回去处理,你在这等着王爷!” 不给嵇白说话的机会,若风极速的话语就脱口而出,说完就要冲出厅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嵇白拉住他:“说什么呢,是王爷让我来接你回去。” 这小子,竟然想将他留在这里顶替他! 亏他刚刚还同情了一秒。 若风听此,急切的手也放了下来,轻咳了声:“哦,既然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 无视嵇白嘲讽的眼神,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将军府众人:“多谢款待,若风告辞。” 嵇白也带上柔和的笑意,看着王伯他们,“初次见面,今日匆忙,就先告辞了。” 王伯他们也不拦,留到现在已经够了,不过他们这样为难这个侍卫,他也没有变脸,还很配合,看来南临人对他家小姐还是尊敬的,这一点让王伯稍稍放心了些。 若风离了前厅,才揉起了胃,这么长时间,再慢慢吃,他也吃下了不少,没吐出来都是因为礼貌。 看他脸色难看,嵇白却是笑出了声,还得是王妃,他可从没见过这个大冰块这么鲜活的时候,每天都端着个架子,看着都累。 嵇白摸了摸下巴,看来以后还是要多讨好王妃。 “哎,你说,未来王妃喜欢什么?” 若风面色怪异的看着他,嵇白脸色一变:“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是想投其所好,送王妃些见面礼,好让她帮我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若风这才收回目光:“若是想死的快些,你就多去送些礼物。” 嵇白偃旗息鼓,他不敢。 两人沉默着走在青石板路上,若风站起身后,胃中更加难受了,步子越来越慢,只能慢慢踱步。 “你怎么了?” 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两人转身看去,只见青鸟一身绿衣,奇怪的看着他们。 若风记得她,是边城的小丫头,他面色缓了缓,正要开口,嵇白却大叫出声。 “是你,小丫头,原来你还真是将军府的人啊。” 青鸟找王伯,小姐不见了,她怎么也找不到,便想问下王伯。 没想到,老远就看到姿势奇怪的若风,还以为他生病了,想着小时候的救命之恩,还是决定上前问上一问。 “是你!” 青鸟视线看向一旁的嵇白,这个人怎么在这。 “我的草药呢?” 嵇白理所当然的说:“小丫头,这可与我无关,我可是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你两日,草药找到了,但你迟迟不来,坏了。” 青鸟暗自懊恼,那几日正是她被怀疑的时候,她哪还有心情想起草药。 想起被怀疑的事,难免又要迁怒对面的两人。 一个毁了她的草药,一个害得她差点被小姐赶出家门,不行,他们必须赔她草药! “我不管,药是你弄坏的,你必须赔我,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告诉小姐,让她去找你们要!” 小姐可厉害了,一定能帮她讨回草药。 嵇白本就是逗逗她,这草药自然还是会赔给她的,没想到这小丫头一言不合就要告状,没了逗弄她的心思,嵇白求饶:“我赔,我赔,你说多少,我赔多少。” “这还差不多。” 青鸟傲娇的仰起头,可爱的样子惹得嵇白心中一跳,然后轻咳着转过头,试图平复。 若风在一旁看了许久,这小丫头明明是来找他的,没想到被嵇白截了胡,再看看耳根红彤彤的嵇白,若风挑了挑眉。 “小丫头,找我做什么?” 青鸟这才看见他,别扭的问道:“没什么,只是看你不舒服,问问。” “他没事,就是吃多了,积食!” 若风还没有说话,嵇白抢先接过话头,若风忍着胃部的不适,压下嘴角的笑意。 没想到这小子万花丛中过,也有失足的时候。 他点头,“贵府的伙食太好,不小心吃多了。” 青鸟赞同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我这里有些药,先给你吃点吧。” 若风一愣,拒绝道:“这就不必了。” 他不想再吃任何东西了。 青鸟不由分说,掏出袖中的瓷瓶,“要不是看你救过我的份上,这东西我还不舍得给你呢。” 将瓷瓶强势的放在他怀中,“东西给你了,之前的恩情就此了结。” 若风哭笑不得,小丫头报恩的方式真特别。 “救你的是王爷,不是我。” 青鸟不在乎的摆手,“我不记得他,只记得你,他是你主子,你也可以留着这药,等他日后积食了,给他用也行。” 说完,不等他们在开口,青鸟转身离开了,恩情报完,日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他们出手了。 第119章 平安符 “哎,你怎么走了,这草药我要怎么给你?” 嵇白等了半天,看青鸟的注意力都在若风身上,他心里有些酸涩,却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想着若风确实不舒服,这小丫头看着有两下子,谁知道,小丫头丢下东西就走。 “找到草药给我送来。” 隔着距离,青鸟的声音传来,嵇白露出笑意:“好!” 收回视线,转头正对上若风调笑的眼神:“这么看着我作甚?” “没什么。” 若风这么说着,眼神却始终带着笑意,看的嵇白脸色微红,还强装镇定。 “走了走了,还不快些,王爷等着你呢。” “知道了。” 正走着,嵇白突然顿住,拦住若风:“你走几步应该就不积食了吧。” “你想干什么?” “既然不积食了,刚刚那小丫头给你的瓷瓶送给我吧,我拿去研究研究。” 嵇白一本正经的说道,若风都要气笑了,他研究?他懂药理吗?! “不给!我积食!” 没好气的回答他,将手中的瓷瓶收紧,他径自越过嵇白,加快脚步。 “哎,要不我给你揉揉,你就不要用药了吧,这东西可就这一瓶。” “滚,离我远点,恶心的家伙…” 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 回到别院,沈青羽已经不在了。 陆弈穆又在下棋,若风过来回话,他艰难的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陆弈穆侧首回看,执着黑子的手不停摩挲:“今日辛苦了,这几日你就留在别院休息吧,嵇白,你跟我去。” 若风松了一口气,他短时间内确实不太想去将军府了。 嵇白却是很高兴,“是,王爷。” 陆弈穆低头看向棋盘,棋局已定,速战速决为上。 都城的大街熙熙攘攘,日渐西沉,黄昏的颜色照在沈青羽的发丝上,染上一层淡淡的金。 牵着马,沈青羽不想回去,她心中乱的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沈府附近。 烁金的大字耀眼无比,在这寸土寸金的都城,沈府的位置不算太好,但这陈设和装饰都是最好的,可见家底丰厚。 门口守着的下人看见下方顿足良久的人,犹疑半晌还是选择去叫了管家。 厉管家过来一看,一眼就认出了下面的沈青羽,他一愣,踌躇一会,便下去询问:“二小姐,可是要进府?” 他面上为难,寿宴过后,老夫人就下了命令,将军府的人一律不见,将军不在都城,这令中之人不言而喻。 沈青羽看着厉管家,只觉陌生。 “不用了,我只是路过。” 她摇首,牵着马就要离去,然后顿住,头也不回道:“厉伯,帮我带句话吧,就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二小姐?” 沈青羽没回头,径自离去。 深夜,沈青羽丝毫没有睡意,挑灯夜读,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沓信件。 有了方向,暗网能查到的东西多的多,为了早日拿到证据,她只能抓紧时间。 让厉管家递的那句话,不知会引出来什么样的结果,依照她对沈老夫人的了解,她沉得住气。 可别人就未必了。 比如白鹭的娘,那位叫玉玲的下人。 这么些年,她都没有说出这些事,为何如今却说出来了。 其中定有缘由,只是当时她太过震惊,忘了问。 想起白鹭,沈青羽沉思片刻,提笔写了几个字,封好后准备让人明日加紧送出城去。 赐婚圣旨已下,不日就会传到父亲那边,届时陛下为了彰显天恩,也会让父亲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在那之前,她要收集所有证据,一并送到父亲面前,在她走之前,为母亲讨个公道。 第二日,将军府来了位稀客,沈青羽一夜未眠,面色疲惫,听到来人,还是起身相迎。 “郡主,阮小姐。” 谢嘉月自灵山寺相见后,就慢慢的想开了,便拉着阮瑶瑾上门拜访。 “青羽姐姐,许久不见,我…对不住。” 终于说出来了,谢嘉月长舒一口气。 沈青羽愣怔,不明白她为何道歉。 “月娘自你被赐婚后,一直郁郁寡欢,觉得是你代替了她远嫁南临。” 阮瑶瑾在一旁解释道,谢嘉月说不出口,只能她来说。 沈青羽眼眸一定,然后笑开:“郡主言重了,此事是南临摄政王与陛下所定,与你何干?” 话虽这么说,可之前都城盛传她才是和亲人选,谢嘉月本已认命,只想过好剩下的日子。 没想到峰回路转,最后竟选中了青羽姐姐。 这个消息比陛下给她下和亲圣旨还令她难受。 “我…” 沈青羽转移话题:“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谢嘉月眼神黯淡,她来只是想看看青羽姐姐,顺便送平安符,祈愿她在异国平安顺遂。 “月娘去灵山寺求了平安符,她想亲手送给沈小姐,还请沈小姐收下。” 阮瑶瑾强势的上前,从谢嘉月袖中掏出一枚荷包,这是她这几日没日没夜做的,就为了亲自奉上。 沈青羽看着递到面前的荷包,上面绣着寒梅,白雪皑皑,寒梅盛开,于风雪中独自盛开的寒梅,美丽而坚韧。 她手抬起,捏住荷包一角:“多谢。” 谢嘉月眸光亮起,“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青羽失笑,哪里是她应该的,她看向阮瑶瑾,眼露询问,她不知道? 阮瑶瑾摇摇头,这其中的曲折如何对她说。 沈青羽懂了,便也收起了话,这全当她和阮瑶瑾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哦,还有一个,陆弈穆知。 第120章 从军 正事聊完,她们干坐着也是尴尬,便闲聊起来。 “青羽姐姐,你不知道吧,我哥哥打算去参军了。” 提起自己的哥哥,谢嘉月脸上扬起笑意,征战沙场一直是哥哥的心愿,如今总算实现了。 沈青羽:“哦?” 这个倒是出乎意料,瑞王是陛下仅剩的兄弟,这些年一直在都城,当年还险些登临帝位。 陛下颇为忌惮,所以瑞王这些年小心翼翼,不敢结交高官,连堂堂的瑞王世子都没个正经官位。 据她所知,瑞王世子文武双全,美名流传于都城,是不少贵女的心中白月光,只是碍于陛下,那些贵女家中不敢将女儿嫁过去。 不过还是有一些人心怀贪念,想要借此一步登天。 想到自己查到的消息,沈青羽冷笑,这许家的胆子不小,既想染指郡主,又想高攀瑞王世子,这是铁了心要借瑞王府的势啊。 想起梦中瑞王府的下场,沈青羽心下一叹,若是瑞王世子去了沙场,能为瑞王府博出另一条出路,也算有了好结果。 沈青羽笑道:“这我倒是不知,那在此先恭贺世子得偿所愿,希望来日世子能够成为护守一方的大将军。” 谢嘉月点头:“嗯嗯,哥哥这么厉害,一定会的。” 哥哥在她的心中,是最厉害的,当然,沈将军也很厉害,青羽姐姐也很厉害,但那都是不一样的厉害。 阮瑶瑾突然灵机一动,她有一个想法。 “沈小姐,不知沈将军手下还缺人手吗?” 不是她小瞧谢言琛,他再怎么说也是瑞王世子,除了陛下和几位皇子,谁敢轻慢他。 在都城,他的武力值尚可,从无败绩,但在两军战场上,有谁会在乎他一个瑞王世子。 说不定,还会有人借此机会彻底除掉这个眼中钉,瑞王府在军中并无根基,届时世子孤零零一个人,岂不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刀俎。 虽与谢言琛交情不深,但他毕竟是月娘的哥哥,瑞王府未来的希望,她得多考虑考虑。 “阮小姐的意思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青羽垂眸,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一个瑞王世子,这样身份的人留在父亲身边,也不知是好是坏。 阮瑶瑾越想越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东陵与北疆的边界由沈将军负责,往北一带都是他的人。 而东陵与南临的边界阜城却是贤妃的母家,安国公的天下,当年阜城一带本是皇后母家承恩公所掌管,皇后的哥哥乃是当年的镇国大将军,谁知安国公举报承恩公通敌叛国,私藏龙袍,后竟真的在承恩公府中搜出龙袍。 通敌叛国的证据倒是没搜到,但仅一件龙袍就够承恩公满门抄斩了。 皇后听闻消息时,承恩公府已经被下了大狱,她受不住刺激,早产了,艰难的产下公主后,醒来却惊闻噩耗。 公主因不足月,生下来就夭折了,而承恩公府众人皆被砍了头。 皇后的哥哥也在阜城被拿下,就地斩杀,一夜之间,承恩公府只剩下皇后一人。 事后,朝堂众臣纷纷上奏,奏请废黜皇后,陛下却力排众议,声称皇后久居宫中,对承恩公谋逆一事毫不知情。 皇后无辜,且因此痛失爱女,不可废后。 无论众臣如何奏请,陛下充耳不闻,最终在陛下的力保下,皇后安稳的居于后宫,安国公一党只能含恨放弃这大好机会。 这些年,皇后称病,久居深宫,连中宫之权都交了出去,除了对柔敏郡主上心了些,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在外人看来,瑞王府与皇后的关系匪浅,世子去了安国公的地盘,焉有命在! “你们在说什么啊?” 谢嘉月一语打破这凝重的气氛,她们在打什么哑谜,怎么听不太懂。 沈青羽摇头,“没什么郡主,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谢嘉月被转移了话题,她问道:“什么事?” “我爹麾下缺一名副将,不知世子可有兴趣投身边城,凭借世子的能力,做到副将的位子是早晚的事。” 谢嘉月心中一喜:“此话当真?” 沈青羽颔首,谢嘉月当下便起了身,“我要回去告诉哥哥,他定然欣喜!” “青羽姐姐,我先告辞了。”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的向外走,连阮瑶瑾都顾不得了。 “多谢。” 阮瑶瑾跟着起身,郑重的福身道谢。 沈青羽站起身,看向她道:“不是为了你,这声谢用不着。” 阮瑶瑾深知这些都不是为了她,但终归是自己起的头,拖了他们下水。 “还不快走,郡主马上都要出门了。” 阮瑶瑾:“告辞。” 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她快步追上兴奋奔走的谢嘉月。 待人都走了,前厅安静了下来,沈青羽有时间慢慢思考,让谢言琛去边城,除了阮瑶瑾的担心考虑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梦中谢言琛死于边城。 他为了援助边城,被谢煜临时任命带军,可一个都城贵公子,从未经历沙场的人怎么可能守得住边城,摆明了让他去送死。 万一真的不幸还是谢煜登临帝位,为了防止日后出现这般情况,早日让他去边城熟悉地形和战场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121章 不测 “将人处理了吗?” “已经处理好了。” 昏暗寂静的房间内,只有佛珠碰撞的声音。 雷声阵阵,乌云压顶,沈府的下人推着车,嘴里念念有词的祈祷着。 “沈大,可千万别来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对啊,佛祖保佑,我们好歹也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圆,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来找我们!” 到了乱葬岗后,他们将车上的草席推下去,草席中的人也因为没裹严实而掉落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面目可怖,嘴唇泛紫,死不瞑目,下人对上那双恐惧中带着愤怒的眼,吓得落荒而逃。 “哎,等等我。” 另一个下人两股战战,不敢看向那边,却不想转眼对上另外两个人影。 他觉得自己好像出了幻觉,竟然看到那两人手动了动。 霎时间,他背后汗毛矗立,脑中浮现两个字:诈尸! 顾不得推车,他惨叫一声,手脚并用的逃离此地。 片刻后,一个黑衣人来到此处,看到散落的草席,还有三个像是尸体的人。 暗叹一声,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王爷那怎么交代,哎,难办。 正打算回去复命,下一刻,就听见地上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乱葬岗中尤其明显。 黑衣人顿住,侧耳倾听一会,果然是地上的人发出的,他惊喜的回身看去,男人没了动静,但那两个女的却是仍有微弱的呼吸。 从怀中掏出两枚复元丹,前后塞到两人口中,然后将两人抗在肩上,飞奔而去。 “什么?人不见了?” 沈青羽沉声问道,“是不见了,还是消失了?” 给沈老夫人报完消息后,沈青羽就着手让人接出白鹭的母亲和姐姐。 白鹭母亲来通风报信的那日,她就想将人留下,一方面有了人证,另一方面,也能保护她。 但是她拒绝了,因为月黛还在沈府,她不能不回去。 这几日沈青羽都在想办法接她们出来,谁料想今日就收到她们不见了的消息。 “白鹭的父亲呢?” 柒锋摇摇头,奇怪的就在这,一家人都莫名没了消息。 沈青羽心中闪现不好的预感,沈老夫人这么心狠手辣,能做出什么她不奇怪。 只是白鹭母亲好歹也是沈府老人,她的父亲沈大也是当年祖父身边得用的人,沈老夫人竟然这么着急下手。 难不成是想杀鸡儆猴,给当年参与之人一个警告?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找到她们。 “加派人手打探,尽快找到她们。” “是。” 别院,窗外鸟语花香,屋中也是风生水起。 “有惊无险,人救回来了。” 陆弈穆闭目假寐:“可醒了?” 若风摇头,“还未。” “据风一来报,人是在乱葬岗救下的,一家三口,男的中毒死了,至于另外两个没有中毒的迹象。” 嵇白面色凝重,实在是没想到啊,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家,说杀人就杀人,看这半夜运人去乱葬岗的操作,应该不是第一回了。 “等人醒了,将她们送去将军府,记得做的隐蔽些。” “王爷不亲自去说一声吗?” 陆弈穆笑笑:“不了,她不想我插手太多。” 嵇白和若风对视了一眼,然后领命出去了。 “你说王爷是什么意思?” 若风瞧了他一眼:“你长脑子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从上次将军府的事过后,若风说话越发的刺人了。 “看出王爷口不对心,你也算长大了。” 若风欣慰的样子让嵇白又是一噎,“这不用想也知道,将军府那边也在找人,她们找不到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将军府,动动脑子就知道是王爷送过去的。” 沈家的事隐蔽,除了当事人,只有王爷知道始末,这件事未来王妃可是知道的。 “王爷让我们做的隐蔽的,这事怎么办?” 若风白了他一眼:“刚说你长了脑子,又没用脑子了。” “王爷只说我们做的隐蔽点,又没说不让王妃知道,若是王妃自己发现的,这与我们何干?” “哦——” 嵇白懂了,未来王妃不喜王爷干涉她的事,王爷就“偷偷”帮她,但又想让王妃知道,这个中操作,就看他们操作的尺度了。 嵇白恍然大悟,若风笑了笑,两人心中有了计较,这事就好办多了。 沈青羽等了两日都没等到暗网的消息,看来她们确实遭遇了不测。 不说人证没了,再看手中白鹭的回信,沈青羽也犯了难,该如何与白鹭说? 这时,柒锋带着消息直奔书房而来。 “小姐,有消息了!” 第122章 承诺 “沈府前几日有两个下人推着车去了郊外,还是在子时。” 沈青羽看过去:“子时?他们怎么出的城门?” 柒锋声音低沉:“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送出去的,塞了点银子给守卫,趁着子时困倦时,守卫偷偷开了城门。” “半夜推着车出城,有没有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城?” “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时间这么短,那应该就在城外不远处,沈青羽不愿往坏处想,可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人一定是出了事。 “那两个下人呢?” “在沈府,听说发了癔症,我们的人正在想办法从中套话。” 沈青羽垂眸深思:“不能这么干等着,想办法让那两个下人出府,将人带过来审问,另外让人去城外寻找,一个时辰,还推着车,应该跑不远。” “是。” 安静雅致的院落里,花叶纷飞,带着阵阵幽香,向里走去,院内的布置却格外富丽堂皇。 “殿下,宫里来人了。” 谢煜将锦被拉上,叮嘱一旁的侍女看护好,才起身离去。 等人离开,沈青熙睁开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的迷蒙,侍女见她醒来,刚要开口,就被沈青熙阻止。 沈青熙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沈家虽然没有在衣食住行上苛待她,但皇家的底蕴哪是一个商户之家能够比拟的。 眼前富丽的装饰,华贵珍宝,没有一样是她之前见过的,甚至还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这些都是殿下特意为她布置的。 想起谢煜,沈青熙脸上又是一抹羞怯的笑意。 自从那日被殿下从沈府抱走后,她一直住在这里,殿下日日都来看自己,还送了许多珍贵药材给她补身体。 沈青熙的身体早就好了,应该说本就没有大碍,只不过看谢煜这般关心,她又怕好了要立刻搬回去。 这样想着,沈青熙的病一直断断续续,没有痊愈。 今日谢煜坐了会,见她睡着,便没有吵醒她,沈青熙察觉到有人,刚想装作才醒的模样,然后谢煜就被叫走了。 听见是宫里的人,沈青熙不好睁眼,便等谢煜走了才醒。 不到一刻,谢煜便回来了。 见沈青熙醒了,谢煜露出笑意。 “熙儿,你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沈青熙虚弱的笑笑:“殿下,我好多了,您不必费心。” 说着,她轻咳了几声,惹得谢煜蹙眉,暗道:“这些庸医,竟没有一个能治好你的,明日本殿去宫里请御医来为你诊治,定会让你身体早日康复。” 沈青熙柔弱的脸上满是歉意:“劳殿下费心了。” 这话可让府医冤死了,府医也正纳闷呢,殿下带回来的姑娘身体是有恙,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静养就行了,怎么会迟迟不见好呢? 照理说,这些珍贵药材灌下去,就是和病秧子也该好了。 这其中的门道府医不敢深思,只能尽力诊治。 谢煜看着眼前毫无血色的女子,心中升起深深地不安。 这几日的相处,让他觉得熙儿就是一个柔弱的少女,毫无心机,善良又天真,他心中升起无限怜惜。 想起之前赏花宴上发生的一切,谢煜只觉沈青羽太过可恶,心机深沉,对自己的姐姐都能下手算计,全然不顾家族名声。 再想想这几日他让人打探的消息,沈家内部确实不太关心熙儿,熙儿都已过及笄,还未相看人家,虽然这便宜了自己,省了他许多麻烦,但就这么拖着家中适龄的女儿,若不是有他,熙儿日后的前程该如何? 又想起下属查到的沈家内院之事,还有沈青羽大闹寿宴,种种都让谢煜格外心疼沈青熙。 “熙儿放心,本殿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这话一语双关,谢煜的眼神格外真挚,看的沈青熙心中甜蜜。 “熙儿知道,有殿下在,熙儿什么都不怕。” 这样全心全意的依靠让谢煜心中很是熨帖,想起刚刚李公公传来的旨意,谢煜还是决定要说与她听。 “宫里来人了,父皇…父皇给本殿赐了几名侍妾。” 沈青熙脸色一白,“殿下…” 谢煜看她这般可怜的样子,忙道:“别担心,这些人不会来打扰你,我让管家将她们安排到东侧院,离这里有段距离,不会打扰你静养。” 沈青熙口中难言,她哪里是担心养身体的事,她这是担心新人进府,威胁她的地位。 可她又是什么身份,又怎么能管陛下赐下来的人。 “谢殿下关心,青熙定会早日养好身体,早日回去,这样待在殿下府中,确实不太好。” “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谢煜看向周围的侍女,被他瞥过,侍女们纷纷跪地,轻呼冤枉。 “没有,殿下,只是殿下将青熙这样不明不白的留在府中,来日恐怕不好。” 谢煜沉着脸,拉住沈青熙的手,许诺道:“熙儿放心,明日我就进宫,为你讨个名分,既进了我府中,就是我的人。” 沈青熙面露感动,试探的握紧谢煜的手,“谢殿下。” 眼下有了这句承诺,其他可来日徐徐图之。 第123章 皇子婚事 宁德帝往几位已经弱冠的皇子府中都送了人,唯有三皇子府,是李德福亲自送去的。 将陛下的口谕带到,李公公便回去复命。 宁德帝以为谢煜会懂得他的意思,没想到第二日早朝后,谢煜就来拜见。 宁德帝让人将他传唤进来,“怎么,那几个宫人伺候的不好,还有空到朕这里来?” 谢煜俯身跪拜:“回父皇,她们很好,只是今日,儿臣想求个恩旨。” “说说看?” “儿臣有一位心仪已久的女子,在儿臣府中住了好些日子,儿臣想给她个名分。” 谢煜久跪不起,宁德帝不怒自威,眯着眼睛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儿臣知道。” “朕昨日给你们几个都赐下了美人,你难道不明白朕的用意?” “够,只是父皇,那些都不是儿臣想要的。” 谢煜深深的叩首,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恳切的说道。 宁德帝闭了闭眼睛,“你可要想好了。” “儿臣想好了,愿得一人心。” “好!”宁德帝睁开眼睛,低头看向奏折,“等会旨意会送到你府中,你走吧。” 谢煜又是一叩首,“谢父皇。” 谢煜退下后,宁德帝心中怒火难消,甩手将奏折挥到地上,“来人!” 李德福匆匆赶来,陛下这般生气的样子,让他不敢耽搁。 “陛下。” “去,给三皇子府传旨,封那个女子为侍妾!” 李德福低声回道:“是。” 他转身要走,下一秒,宁德帝的声音又响起:“回来。” “陛下?” “传旨,封沈家女为三皇子侧妃。” 李德福不敢多言,陛下朝令夕改,其中自有他的考虑。 “是。” 这次,李德福没有被叫住,宁德帝坐在龙椅上沉思良久,而后蓦然笑出声:“真是朕的好儿子,愿得一人心,呵!” “来人!” 李公公去传旨了,他的徒弟小李子便应声进来,“陛下。” “拟旨,威远将军之女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可堪为佳妇,特赐予七皇子谢忱为正妃,择日完婚!” 小李子身躯一震,不敢怠慢,“是。” 旨意已成,这次宁德帝没有丝毫犹豫,令小李子速速前去七皇子府和威远将军府宣旨。 宁德帝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愿得一人心还是要江山不要美人,煜儿啊煜儿,你是我的儿子,你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哈哈哈哈——” 一阵畅快的笑意从上书房中传出,夹杂着几声重重的咳嗽声,让门外守着的宫人恨不得缩紧脖子,没听见这些声音。 陛下近来越发怪异了。 宫中传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都城,一日之间,两位皇子被赐了婚,三皇子的侧妃是个商贾之女,而七皇子的正妃是威远将军之女。 一个正妃,一个侧妃,地位天差地别。 虽然有人说这个商贾之女与镇北将军府关系密切,但终归只是流传。 而七皇子与威远将军府的结合却是强强联合,尤其是七皇子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将要娶正妃的皇子,这就代表日后七皇子可能是最先有嫡子的皇子。 若是七皇子率先诞下嫡子,日后在储位之争上,又多了一层筹码。 更别提还有威远将军府的助力,要知道都城的京畿大军的一半虎符可是在威远将军手中,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兵权。 这一道道旨意下去,在都城中炸出了花。 “王爷,今日宁德帝下了几道旨意,给东陵三皇子和七皇子皇子赐了婚。” 若风将今日听到的消息回禀,陆弈穆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闻言来了兴趣。 “谁被赐给了三皇子?” 这个谢煜还真是艳福不浅,每一次都有人送上门,可偏偏他眼盲心瞎,次次认错,想到这里,陆弈穆攥紧手中的棋子,眸光闪过一抹厉色。 真是想快些解决了他! “是一个商贾之女,听说…听说是王妃的姐姐。” 若风知道王妃不喜欢那一家人,王爷也因为这个一直密切注意着沈家,没想到这沈家大小姐竟搭上了三皇子。 陆弈穆冷哼一声,竟是他们勾搭在一起,“哼,既然这样,那就一并解决了吧。” “可是,我们如今身在东陵,怕是不好对皇子下手。” 若风担忧,他不能让王爷身犯险境。 “就凭他们,还翻不起大风浪。” “去安排吧,时机成熟,就行动吧。” “是。” 本想带着青羽离开后再解决他们,但眼下事情的变数太多,青羽为了查当年之事执意不肯离开,那他只能先下手了。 第124章 磨刀石 谢忱收到宫中的旨意,召了幕僚来商讨。 “殿下,如今这形势对您来说是好事啊,威远将军手握兵权,再加上安国公府的势力,这储君之位定是您的。” “是啊,殿下,只要您成亲后,尽早诞下嫡子,日后哪还有三殿下的事。” 幕僚们都很高兴,虽不知陛下怎么突然赐了婚,但眼下局势大好,再稍加运作,储君之位指日可待。 “本殿下要的可不是这些奉承话,你们,有没有人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 谢忱被父皇突如其来的操作弄的摸不着头脑,他的正妃之位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直到收到宫中暗探的来信,谢忱才明白过来。 幕僚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七殿下什么意思。 “还请殿下明示。” 谢忱将手中信折甩到他们面前:“一个个的废物,只知道坐井观天,消息还要本殿下亲自递到你们面前!” 幕僚们羞愧的低下头,他们也想出去多打探打探,可七殿下疑心颇重,若是不小心与其他势力的人扯上关系,他可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 种种铁血手段下,他们哪还敢多生事端。 捡起地上的信折,众人一起细看,有心的人品出了其中的意味。 陛下这是要殿下做磨刀石啊! 谢忱阴沉着脸:“前脚给本殿下的好三哥赐了个商女,后脚就给本殿赐了婚,还气的摔了东西,看来,父皇这是故意做给三哥看啊!” 幕僚们下跪:“殿下切莫多想!” 谢忱笑的诡异:“本殿下当然要多想,既然赐了婚,这人就要用到实处。” “这…” 幕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作答。 “好了,都下去吧。” 谢忱不耐烦的赶他们走,一群酒囊饭袋。 “是。” 待室内安静下来,夕阳的一抹光影透过窗照在谢忱的脸上,他的嘴角微启:“出来。” 一个暗影飞出,跪地不动。 “你去打探镇北将军府的消息。” 黑影默不作声,低头退去。 谢忱坐在暗处,这次是他失算,没想到他的好三哥真的色令智昏,看中了那个商女。 不过这倒也让他看到了父皇的真正心属之人,果然,谢煜是不同的。 既然父皇给了他机会,他就不客气了。 威远将军府的势力他要,沈青羽他也要! 想到在后宫中沉寂许久的人,谢忱想了想,提笔写信,棋子还是可以再利用一番,在她废了之前。 闷热的炎炎夏日,夜色如雪,沁芳阁却冷清刺骨。 芜华已经在这里关了许久,宁德帝没有将她关进冷宫,这里却成了另一个冷宫。 没了月香,其他宫人不是另寻了去处,就是不敢靠近她。 芜华已经许久没和人正常的说过话了,脸色苍白,没有血色,静静的躺在床上。 她递了许多信出去,还给贤妃送了消息,可都没有回音,因为送信,她手中可用的银子首饰已经不多了。 宫里就是这样,失势了,没有雄厚的背景,只有实实在在的钱财能够动人心。 “殿下,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芜华干到蜕皮的嘴里呢喃着,到了这一步,她还在心存幻想,为谢忱找借口,但理智告诉她,谢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心狠手辣,唯有有用的人才能让他另眼相看。 她现在失宠了,变相的被关在了冷宫,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七殿下又怎么还会找她。 可笑的是,她还在想他。 桌上的残羹冷炙从早上留到了晚上,没人动,也没有人进来收拾。 突然,安静的窗边传来“吱呀”一声,芜华没有看,这空旷的宫殿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偷的。 若是刺客,此时一了百了也是不错。 芜华心如死灰,没有任何的求生欲。 来人并没有进来,只向里面扔了一个纸条,而后压低声音道:“夫人,殿下还在念着您,希望您振作起来。” 芜华眼睛动了动,耳边似有幻听。 “夫人?您还在吗?” 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芜华费力的坐起身,虚弱的应道:“殿下让你来找本宫的?” 来人听到回应,欣喜道:“是的,夫人,这几日殿下因三殿下的事忙碌,没有看到您的消息,这不,看到后立即命奴才来看您。” 芜华踉跄着下地,只着一身亵衣,光着脚,跌跌撞撞的跑到窗边,汲取着这一丝微弱的希望。 “殿下人呢?” 窗外的人沉默了一会,说道:“这几日三殿下那边有动静,陛下因为三殿下,给殿下赐了婚,殿下正焦灼着怎么处理这桩婚事。” 芜华心中一紧,殿下他,要娶妻了? 屋中没了动静,外面的人却依旧接着道:“殿下因三殿下被迫成亲,夫人,奴才斗胆请夫人帮忙。” 芜华嗓子干涩,听到外面的人这么说,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是殿下让你这么说的?” “不是,殿下知道夫人的处境艰难,不想为难夫人。” “那你此番过来是为何?” “殿下惦念着夫人,让奴才来送些东西给您,这是夫人复宠的关键。” 芜华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信纸,捡起打开,趁着月色,她看到眼前赫然是一幅美人图。 画中女子与她五分相似,不,应该是她与画中女子五分相似。 “夫人?” 收紧信纸,芜华回道:“本宫知道了,回去告诉殿下,他想要的,芜华都会为他拿到。” “是。” 得了肯定的回信,来人很快离去。 芜华静静坐在这里许久,突然痴痴的笑出声,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说不出的凄凉与苦涩。 第125章 惊喜 袅袅香烟飘起,三皇子府越发的热闹了。 “姐姐们可见过殿下了?” 一身着桃粉衣裙的少女娇俏的问道,脸上全是单纯天真,大大的眼睛灵动的眨巴着,问出的话却是让在座的人都面色难堪。 她们自从来了这三皇子府,就被管家安排在这个院子里,根本没有出去过,如何见得到殿下。 桃粉衣裙少女见她们不搭话,继续开口道:“听闻殿下清俊潇洒,为人和善,我在宫中的姐妹们听说我被陛下赐给了三殿下,都很羡慕我呢。” 说着,她娇羞的遮住自己的脸颊,像是害羞。 其他人见她这般作态,互相看了一眼,目露嘲讽,真是个蠢货! 但还是没人说话,都各自坐在椅子上,或是喝茶,或是摇扇。 安静了没几刻,院外就传来下人的声音。 “听说香留园那位被封了侧妃,还是殿下亲自去求得的圣旨。” “是啊,可真羡慕她,殿下从未如此温柔待一个女子,还只是个商贾之女。” 大开的门户并不隔音,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室内,几个女人纷纷变了脸色。 她们在宫中伺候,消息闭塞,得了陛下亲眼被赐给三皇子做侍妾。 虽是侍妾,但日后三皇子若登了位,她们可就是后妃,皇家妾! 在来到三皇子府之前,她们个个踌躇满志,觉得自己会是殿下的第一个女人。 没想到,到了这里,她们才发现,三殿下早已金屋藏娇,还是个商贾之女。 而殿下只在接旨时匆匆一面,如今那个商贾之女被封了侧妃,本还在庆幸没有女主子压她们一头的时候,轰然一个晴天霹雳。 几位少女脸色各异,心里的官司没人知道,倒是一直开口的桃粉衣裙少女又开口了:“侧妃?殿下有了侧妃,那我们是不是该去拜见?” 这话一出,其他几位倒是有了新的想法,其中一位笑道:“妹妹此话有理,府中有了侧妃,我们这些侍妾是应该拜见。” 得到了肯定,桃粉衣裙少女天真的笑道:“姐姐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不如我们一起?” “好啊。” 有了领头人,其他几位也是纷纷应承。 这一处的热闹,谢煜自是不知道,宁德帝的旨意很快就到了府中。 沈青熙病重起不来身,谢煜与李公公说了几句好话,又塞了许多银子,才让他隔着屏风宣旨。 谢煜在屏风外接旨,待人走后,他兴奋的绕过屏风,将圣旨递给沈青熙。 “熙儿,看,这是赐婚圣旨,有了它,你就是这府中名正言顺的侧妃。” 沈青熙撑起身子,在谢煜的搀扶下坐起身:“多谢殿下,熙儿何德何能…” “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值得,若不是熙儿当日相救,本殿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即使是正妃之位,熙儿都当得。” 谢煜搂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沈青熙眼睛一闪,在他怀中点点头,“熙儿都听殿下的。” 一时间,屋中香烟燃起,模糊两人的面容,谢煜只觉温馨安然。 *** 青天白日,正是做坏事的好时候。 嵇白驾着马车,缓缓驶向镇北将军府。 到了门口,直接敲门,让守卫开门,方便马车进府。 平白无故的,未经通报,怎么可能让一辆不明马车进府,守卫让他等着,自己进去通报。 嵇白百无聊赖的等着,想起王爷的嘱咐,这样够隐蔽了吧,一路上可没人看到他马车里运的是什么。 沈青羽听到王伯说陆弈穆又送了东西过来,还是马车运过来的,她就有些头疼,这人每天都送些没有用的东西过来,迄今为止,也只有手中这一把龙吟剑勉强算是有用,其他的都在库房落灰。 想起之前没办法推拒的东西,沈青羽索性让他进来:“不用管,直接领他去库房,东西放在库房就行。” 王伯领命,去了大门处,让嵇白进来。 “嵇白小哥,这边请,小姐让东西直接送去库房。” 嵇白神秘一笑:“王伯,这件礼物还是不要送去库房的好,让王妃出来见见,她一定会喜欢的。” 王伯当然不肯就这么让他见到小姐,拒绝道:“小姐事务繁杂,恐怕没时间过来,东西放在库房,小姐没事的时候会去看的。” 嵇白见他坚持不肯让王妃过来,只好道:“王爷知道王妃为一件事担忧,今日我送的礼物就是为了此事,王伯,还是去请王妃过来吧,相信我,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伯将信将疑,想到小姐这几日确实不见笑颜,柒锋也忙碌的不见人影,想来确实遇见了麻烦事,不如就相信他这一回? 带着这样的想法,王伯去后院请了沈青羽来。 在嵇白一脸“看,惊喜!”的表情中,沈青羽上前掀开帘布,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她以为早就死了的人。 “月黛?” “还有她娘也在。” 嵇白在一旁补充道。 第126章 礼物 让人将马车里昏迷的两人抬进屋中,沈青羽命人将隐枳和青鸟叫了过来。 嵇白本想功成身退,回别院复命,听到青鸟要来,脚步一转,跟着进去了。 后院的客房,下人进进出出,青鸟离得近,先一步来到客院。 “白鹭姐姐?!” 月黛失血惨白的映入眼帘,青鸟一瞬间以为看到了白鹭。 隐枳随后跟进来,看了一眼道:“不是白鹭。” 在他的提醒下,青鸟才看出她们的不同,关心则乱,让她忘了白鹭还有一个双生姐姐。 沈青羽沉着脸,低声道:“你们过来看看。” 隐枳应声过去,青鸟随后。 一直站在门边没有存在感的嵇白也跟着进来,插嘴道:“她们没事了,已经救过来了,现在没醒只是因为失血过多。” 沈青羽当做没听见:“好好诊治。” 嵇白打了个没趣,摸摸鼻子站到青鸟旁:“你医术很好吗?之前要的草药,还有给若风的药,我都没听过。” 青鸟随意道:“我可不会医术。” 嵇白:“那为何你能制药?”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医毒不分家。” 懒得搭理这人,青鸟很快就离他远一点。 隐枳默默地诊脉,心思却因身后的动静分了心。 他们很熟吗? 手下脉搏跳动虚弱,但确实没有生命危险,应该是吃了什么珍贵的保命药。 他收回手:“小姐,人没事,只是失血过多,人有些虚弱,明日应该能醒。” 沈青羽点头,吩咐王伯,让下人好好看护,才让他们都退出来。 “青鸟,一会你进去看着点,让人给她们换衣服,看看伤到哪里,需不需要换药。” “是。” 青鸟答应着,虽然她不喜欢月黛,但她们毕竟是白鹭姐姐的亲人,现在小姐还需要她们作证,她们不能出事。 沈青羽看向隐枳,问道:“确定没事?” 隐枳摇摇头:“打断了骨头,失血过多,好在留了一口气,及时吃了救命的药。” 嵇白在一旁得意道:“王妃,这可是我们保命的药,要不是王爷舍得,她们的命救不救得回来还两说。” 沈青羽这才将视线转向他:“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劳摄政王费心,破费了。” “我镇北将军府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回去写个账单,这药我们买下了,救命之恩日后定会相报。” 嵇白笑脸一僵,这可不是他的本意啊! 他苦着脸说道:“王妃,这…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王爷也没想收您的银子。” “我知道,但一码归一码,这事与婚事无关,不能这样糊里糊涂。” 看她态度强硬,嵇白只好应下,不敢久留,转身离开这里。 隐枳看他离去,才抬头看他,盯着他的背影良久。 “隐枳,这边你和青鸟多上上心,她们若是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 嵇白回到别院,在门口来回踱步,不知该怎么说,最后索性一拍手,推门而入。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陆弈穆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他静静坐在棋盘面前,与自己对弈。 “说吧。” “就是今日,属下送那两个人去将军府,被王妃撞见了,然后王妃问了属下一些问题,属下这嘴一个秃噜就说了些不该说的,王妃让我回来写个账单,她把银子给咱们。” 嵇白秉持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一股脑儿的将话都说了出来。 陆弈穆落子的手一顿,“她真这么说?” “是,哦,也不是,王妃说这事与婚事无关,她不能占咱们便宜。” 陆弈穆顿住的手落下,而后轻轻一笑:“占便宜?” “算了,她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赶紧去写?” 嵇白还等着被王爷骂一句,没想到王爷竟然笑了,还同意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再去想其中的缘由,走为上策! “若风,这几日你去盯着些,嵇白嘴太快,若是他再说些什么,记得让他闭嘴。” 若风不太想去,但想到嵇白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下次若是再办砸了事,他恐怕就要去捞人了。 “是。” 若风转身跟上嵇白,安静的书房,只剩下陆弈穆安静的下着棋。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悦耳,突然,空荡的房间内响起一记轻笑。 而另一边的沈青羽,莫名的感觉有些凉意。 还没等她想明白,王伯又来找她,说摄政王那边又来人了。 刚承了人家的恩,自然要对他们态度好一点,沈青羽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随他一起去看看。 第127章 流逝 嵇白站在院子里欣赏景色,没一会儿就喊声不远处在门口当门神的若风,让他进来。 只是若风一直站在门边不动。 沈青羽过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你怎么又回来了?” 嵇白放下手,笑道:“王妃不是让我回去写账单吗,我这不得赶紧送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沈青羽看向王伯,他点头,上前去接,拿到手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惊讶。 “小姐,这…” 沈青羽看他面露难色,以为有什么问题,便上前拿过来看,这一看,她也有些惊讶。 嵇白解释道:“这是王爷写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这我不能收。” 这一叠纸上写的是制药秘方,不用猜也知道是给月黛她们服用的那些药。 若风在此时开了口:“王爷说,既然王妃付了银子,那这些就都是王妃的。” 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列出的数额让沈青羽眉头一皱,将手中的东西还回去,“这个你们带走吧,银子我暂时不给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像是接到了烫手山芋一样,连忙摆手,“王妃,王爷说了,银子不给也行,东西得收。” “是,王爷让我们送完东西就回,我们先走了,王妃,不用送了!” 说完,若风就大步跨进来,拉上嵇白就跑。 徒留沈青羽拿着那些秘方愣在原地。 “小姐,这些怎么办?” 沈青羽叹了一口气,将东西给王伯,说道:“这些也都先放在库房吧,记住,收在匣子里锁上。” 这些秘方有多不容易得到,她是知道的,在物归原主之前,不能有任何闪失。 时间进入五月,天气慢慢的热起来,热烈的日光照在身上,有一股灼烧的感觉。 夏日的风吹起来都带着灼热感,让人越发的疲懒起来。 这些日子,暗网送来了许多消息。 宫中的华夫人不知为何,又复宠了,皇后一如既往地自守宫门,足不出户。 七皇子和威远将军府的关系因为婚约而亲密了不少,而三皇子那边与沈家的关系日渐和缓。 听闻沈家暗地里送了不少珍宝给三皇子,供他招贤纳士,再加上有沈青熙吹枕边风,谢煜对沈家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没了将军府,但有三皇子这个风头正盛,可能登临储君之位的活字招牌在,沈家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至于瑞王府,瑞王世子隐姓埋名随军入伍,而宫中对此一无所知。 瑞王没有上报此事,只说谢言琛出门游学,不知归期。 而柔敏郡主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瑞王妃害怕下次再来个北疆或是西彦,要求和亲,她的女儿怕是真的要留不住了。 为了将谢嘉月留在都城,瑞王和瑞王妃已经暗地里寻便适龄但还未娶亲,家风清正的人家,打探适合的人选。 沈青羽看了瑞王府打探的人家,怕有什么遗漏,也让暗网的人去打探了一番,好在瑞王妃还没定下人,时间还足够。 倒是有一人,一直贼心不死。 许梦芸在风平浪静几日后,又萌生了新的想法,试图靠近柔敏郡主,不过,这一次,阮瑶瑾守得很紧,没有给她靠近的机会。 即使她分身乏术,也会叮嘱周雪棠,让她提高戒心。 所以这才没让许梦芸得逞。 在得到谢言琛游学归期未定的消息,许梦芸也歇了心思,沉寂了许久。 不过,据沈青羽了解到,许梦芸可不是歇了心思,她是转移了目标,至于这个人是谁,不难猜。 七皇子有了正妃,而三皇子只有一个商户出身的侧妃,如何取舍,沈青羽心里很清楚。 整理完这些消息,一日都过半了,将要处理的事都做好,王伯就进来了。 “小姐,姑爷那里又来送东西了。” 听到这个称呼,沈青羽有些无奈,不知何时起,将军府中的人都对陆弈穆改了称呼,就像别院那里的人,见到她都喊王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成亲许久了。 “知道了,东西照旧,都送到库房里。” 王伯知道,但还是想和小姐说说,“小姐,听说姑爷那边要回去了,您不去看看吗?” 沈青羽手中动作一顿,她在为母亲的事而忙碌,陆弈穆想来也是知道的,每日都送东西来,或是送些重要的证据。 有了他的帮助,自己的进程确实快了许多,当初他们打的赌,如今也算是胜负分明了。 只不过,他再没来将军府找过她,每日只让嵇白或是若风过来。 今日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沈青羽有些恍惚,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确实不能再留下来了。 他有他的责任和国家,有他不能舍弃的东西。 “小姐?” 沈青羽回过神来,她竟然因为陆弈穆而出神:“王伯,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你先下去吧。” “是。” 随着关门的吱呀声,沈青羽低头继续看文书,良久,她烦躁的合上没有翻过一页的信折,扶额叹息。 “真是败了!” 第128章 寒冰暖阳 别院,嵇白将手中的东西抛上去又接住,慢悠悠的晃到主院书房。 若风看到眉头一皱,“你不去收拾东西,在这里晃悠什么呢?” 嵇白神秘一笑:“你不懂。” “你手里拿的什么?” 嵇白看了手中的信折,嘿嘿一笑:“这可是个好东西,一个能令王爷笑逐颜开的好东西。” 若风肃着脸,在他又一次将信折抛上天的时候抢了过去。 “哎,你——” 若风打开一看,竟然是将军府的请帖。 他赶紧合上,不敢细看,“你竟然敢私藏王妃给王爷的信件?” 嵇白吓了一跳,“你可别污蔑我,这是刚刚将军府那边送来的,我正好要出去,就给拿过来了。” “最好是这样!” 若风没好气的呛了句,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嵇白在后面抹了抹汗,暗道好险,差点背了口大锅。 “王爷,这是今日王妃那边送来的。” 若风踏进书房,打破这一室的黑暗沉寂。 陆弈穆一身玄衣,头发简单的束起,久不见阳光的脸上有一丝苍白。 “拿来。” 若风悄然上前,将东西递了过去。 请帖绣着繁复的花纹,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暗红色的封面上,轻轻的敲打,而后翻开,英气而又婉约的字迹印入眼帘。 看着上面所说的话,陆弈穆唇角微弯,周身冰冷的气势回温,像是冰花遇见了暖阳,慢慢融化。 “去准备一下,东陵的浴兰节快到了,我们浴兰节后再回南临。” “是。” 若风出去后,屋内又恢复了寂静,陆弈穆反复的看着请帖上的字句,心中来回品味了几遍,“还是没变。” 嵇白耳朵贴在墙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若风出来就看到这么个显眼的东西。 “你给我过来。” 若风强硬的将人拉过来,“是不是想回去受罚,关禁闭啊,竟然敢偷听!” “放轻松,我这不是好奇王爷会是什么表情吗?” “自从王妃查沈家开始,王爷就再也没去将军府看过王妃了,也不出门,连东陵皇帝和几位皇子的邀约也拒绝了,谁也不见,除了风一他们。” “眼下我们都要离开了,王爷也不去见见王妃,你看王爷那副样子,我们靠近三尺就要被冻成冰块了,比在南临还严重,也就是你这个小冰块敢靠近。” “哎,你刚刚送东西进去,王爷什么表情,是不是很高兴。” 若风睨了他一眼:“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不说就不说,干什么诅咒我!” 嵇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没事我就回去了。” 若风叫住他:“王爷要我们再等等,东陵的浴兰节快到了,我们等浴兰节过后再回去。” “真的?” 嵇白猛然转身,高兴的问道。 回去南临没什么不好,只是他和青鸟还没有进展,这时候离开,以青鸟那丫头的性子,怕是要将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且,她身边还有一个人,虎视眈眈。 “我去一趟将军府,告诉王妃这个好消息,王爷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想和王妃一起过浴兰节!” 嵇白跑的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若风无奈摇头,只有这时候,嵇白这小子脑子才会转的快些。 *** 镇北将军府,青鸟百无聊赖的捧着脸在院中坐着,这都城的日子太过无聊。 没有白鹭姐姐,没有师傅,没有小七他们,隐枳和柒锋太过沉默寡言,小姐又很忙,她都不敢去打扰。 “哎——” “小丫头,叹什么气呀?” 青鸟回头,“你怎么在这里?” 嵇白嬉皮笑脸的,“这不是有事找王妃,顺便过来看看你吗。” 青鸟转过脸,“我有什么好看的,小姐不在这里,你走错地方了。” “我知道,这不是先来看看你,你刚刚怎在叹气?” 嵇白走到她身旁坐下,好奇的问道。 “因为太无聊了。” “确实。”嵇白附和着,突然脑筋一转,诱惑道:“你去过南临吗?南临有很多好玩的,不如你跟我们去南临,反正王妃很快就要嫁过来了,你可以先去南临探探路。” 青鸟撑着脸,将他的话过了一遍脑子,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还没等她想明白,门外就传来一道声音:“这个就不劳嵇首领费心了,小姐未来会去哪里还未定,至于青鸟,自然是要跟着我们,与你,亦或是南临都没有关系。” 嵇白看向来人,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又是这个胆小鬼。 “你就这么确定?” 第129章 等待 隐枳看到他这样刺眼的笑容,嘴唇一抿:“青鸟,过来。” 青鸟觉得他们气氛怪怪的,看隐枳脸色不好,没多问,起身走到他身边:“有什么事?” 隐枳脸色好了一些,说道:“客院的人要换药了,你跟我一起去。” 想起那两人,青鸟心头烦躁,又不得不去:“知道了。” “我们走了,你不是要去找小姐吗,可以过去了。” 离去前,青鸟想起院子里还有一人,便叮嘱他道。 殊不知,她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人面色都变了。 嵇白见青鸟轻易就被唤走,怒视着隐枳,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他也只会这一招了。 心里安慰自己,青鸟在忙正事,跟隐枳无关。 本以为这一次又会被青鸟忽略,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想起自己,嵇白心头一喜,将那些胡思乱想都抛去九霄云外,“嗯,我这就去,等我办完事,还能再来找你吗?” 青鸟一脸疑惑:“找我干什么?有事你就现在说吧。” “没什么,就是跟你说说南临有趣的事情。” 青鸟略一思索,便同意了:“那等我回来再说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嵇白脸上的笑容都快遮掩不住了。 隐枳却是脸色一沉,“病人还在等着。” “知道了,这不是正准备去吗。” 青鸟看他给自己脸色看,心中也有些不满,隐枳最近怎么回事,看见她不是脸色难看,就是说话刺人,总是想挑她的毛病,还让她不要与外人深交。 她每日都在院子里,哪都没去,连草药都是嵇白找好了送来给她,她去哪结交外人。 莫名其妙! 怀着郁闷的心情,青鸟大步走在前面,不管身后的两人。 隐枳有口难言,他想说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训斥她的意思,奈何嘴巴就像粘在一起一样,话都说不出来。 看青鸟越走越远,隐枳赶紧追上去,临走前还警告的看了嵇白一眼。 嵇白嗤笑一声,就这,还想和他斗! 只会在背后用眼刀杀人的情敌有什么杀伤力?不痛不痒,反而更会激起他的好胜心。 他早就注意到了,每次和青鸟单独相处时,这人总会不合时宜的冒出来,时日一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惜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小子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知道给他使眼刀,那就别怪他后来者居上了! *** 沈青羽独自在书房里整理东西,这次她在府中停留许久,将军府的下人也摸清了她的脾气,轻易不会来书房打扰她。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小姐,别院那边又来人了。” 绿意在门口小心的禀报,她知道小姐不喜人在此时打扰她,但人都到院外了,一直拦着也不合适。 沈青羽停下笔,“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嵇白迈着沉稳的脚步踏了进来:“王妃,这是王爷的回信,特让属下加急送来。” 嵇白话里打趣,沈青羽面色冷静,全然没有受他语气的影响。 “放下吧。” 嵇白上前将信递过去,然后后退一步站在原地,迟迟不曾出去。 沈青羽抬头:“?” “你还有事?” 嵇白笑笑:“属下在等王妃的回信啊。” 沈青羽低头:“没有回信。” “…王妃要不看看再说?” “不用了,我知道信中写了什么。” 看沈青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嵇白也不好劝,只在心中哀叹:王爷呀王爷,这可不是属下不努力,实在是王妃心太硬! 看王妃真的不打算回信,嵇白终于死心了,他一步三回头,快走出书房门时,突然来了一句:“王爷今日下了令,让我们浴兰节后再离去,这事王妃知道吗?” 沈青羽手一顿,眉目不惊:“现在知道了。” 闻言,嵇白咧嘴一笑:“王妃,属下告退。” 嘿嘿,王爷不用太感谢他,只要让他能多来几趟将军府就行了。 吵闹的人离去,沈青羽才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桌案上的信封上,墨迹阴干的字迹苍劲有力,不难猜他在其中会写些什么。 良久,一只纤细的手将信封拆开,沈青羽打开信,眼睛随着心读的速度转动,看到最后,她唇角不经意的勾起。 他应是明白了。 而此时另一边的人,抬头看看窗外,估算着时间,想到此刻她应当在看信了,眼中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这一日,他终究是等到了。 苦心等待数年,时机,人心,宿命,人定胜天,这一次,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阻挠他们! 第130章 如意双鱼佩 浴兰节快到了,都城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祭祖祈福的衣物。 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 在东陵,浴兰节是个大日子,家中小辈兰草沐浴,驱虫辟邪。 族中长辈祭祖祈福,朝中也会在浴兰节休沐一日,到了戌时,陛下会带着皇后和各位皇子登城楼,向上天祈福,接受百姓的朝拜。 这几日,都城的街上明显多了许多商贩,到处弥漫着兰草的香味。 青鸟特意领了外出采买的活,只为了一睹这难得一见的热闹场景。 沈青羽也知道她憋的厉害,便也松口让她出去了。 这几日月黛她们的病情好转了许多,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不再需要她守在府中等候传唤了,是该让她出去放放风了。 青鸟高兴的谁也没带,直言自己可以将东西都买回来。 王伯也不劝,等她买了东西就知道回来求助了。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青鸟欢快的穿梭其中,眼前的一切让她眼花缭乱。 都城的浴兰节好有意思,竟然有这么多新奇的玩意。 五彩的丝线,祈福的荷包,还有各种兰草,香料。 青鸟什么都没买,只顾着看了,像一只蝴蝶一样,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商贩面前,却又很少停留。 这一幕被楼上的嵇白收入眼中,本来他还在可惜今日不能去将军府见她了,没想到此刻就在这里遇上了她。 嵇白眼睛一亮,看向身后坐着的人:“王爷,属下看见青鸟了。” 陆弈穆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着,闻言看了他一眼,眼中净是了然:“想去就去吧。” “多谢王爷。” 等不及跑下去,看到青鸟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这条街了,嵇白一个飞跃,从楼上直接飞了下去。 若风被他这般张扬的动作弄得无奈扶额,“这小子。” 陆弈穆嘴角轻弯,对他这猴急的样子也很无奈。 “嘟嘟——” “进。” 如意楼的小二小心翼翼的托着手中的东西,在掌柜紧张的眼神中进门来。 “客官,请看,这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如意双鱼佩!” 掌柜小心的将托盘上的红布扯下,露出里面的东西。 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双鱼玉佩通体盈润,色泽通透,若风上前将玉佩取来,掌柜看他随着的动作,心下一紧,眼睛跟着他手中的玉佩移动。 “客官,可要小心——” 陆弈穆随手接过,玉佩握在手中,盈润升温,他随意的看了几眼,“还有其他的吗?” 掌柜眼睛紧紧盯着玉佩,听到这句,小心回道:“这块双鱼佩是我们如意楼镇店之宝,小人可以发誓,满都城都找不到比这双鱼佩还要珍贵的!” 看他这小心的态度,陆弈穆也知道他没说谎,不过,这就是都城最好的? 呵! “那就它吧,若风。” “是。” 若风跟着掌柜去结账,陆弈穆坐在原处打量着玉佩。 突然,他将眼前的玉佩分开,双鱼佩竟从首尾相连分成了两个玉佩。 “有趣。” 陆弈穆这才满意,这趟东陵之行他未料想会赶上浴兰节,所以并未准备其他礼物,只能匆忙在都城选一个。 被掌柜吹上天的如意双鱼佩在陆弈穆看来也不过一个小物件,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将就了。 好在这玉佩也算有趣,也算是个好寓意。 若风付完银子上来,“王爷,我们要回去吗?” 陆弈穆收起玉佩,道:“回吧,是该准备准备了。” 若风暗道:还要准备什么? 这几日他们忙里忙外,就为了了解东陵的浴兰节有什么其他的说法,只要听到的,王爷都让他们准备。 但他不敢质疑,只好应道:“是。”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如意楼又迎来了一对男女。 “掌柜?” 掌柜刚送走烫手山芋,擦擦汗,听到外面的喊声,便赶紧出来:“来了。” 他堆满笑意问道:“不知小姐有何需要?” 沈青熙站在谢煜身旁,脸上带着温柔的的笑意:“听闻如意楼有一镇店之宝,不知可否一观?” 掌柜听言,歉意一笑:“这位小姐,真是对不住,那如意双鱼佩刚被一贵人买走了。” 沈青熙闻言,心下惋惜,她早就听闻这如意双鱼佩巧夺天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物。 最重要的是这玉佩其中的寓意,心有灵犀,祈愿吉祥。 过几日就是浴兰节,浴兰节过后就是她正式成为三皇子侧妃的时候,这玉佩正适合此时。 可惜! “无事,多谢掌柜。” 谢煜见她心中喜爱,便问道:“这玉佩难道就只有一个?” 掌柜为难道:“贵人有所不知,如意双鱼佩也是我家主人偶然所得,独一无二,放在店内做镇店之宝,实在是没有第二个了,还望贵人见谅。” 谢煜脸色一沉,掌柜心中一颤,今日这是怎么了,刚送走一个难缠的,又来一个惹不起的。 沈青熙见状,拉住谢煜:“殿下,算了,这玉佩想来与我无缘。” 谢煜安抚道:“熙儿,本殿会再找一个更好的给你。” 沈青熙闻言,心下一喜,看来这也不算是坏事。 “多谢殿下。” 待他们离开后,掌柜赶紧擦擦额角的汗,今日是捅了贵人窝了吗,一个王爷,一个殿下,还都不好惹,幸好安稳的送走了他们。 想到这里,掌柜连忙让小二将店中挂着的如意双鱼佩的牌子撤下来,可别再来人问了! 第131章 浴兰节 浴兰节当日,将军府一大早就忙活起来,沈青羽在绿竹绿意的侍候下,沐浴兰草,换上被艾叶熏过的新衣,头戴兰草,身挂香包。 这样一通流程下来,日头渐渐升高,外头的动静也越来越热闹。 沈青羽打开门,王伯正领着将军府的下人给她请安,连青鸟隐枳他们都在。 “小姐,过去您和将军都不在府中,今日浴兰节,老奴带着府中人给您请安,小姐安康吉祥!” 沈青羽看着满院的人,这段时日绷紧的神经微微松懈,她笑着道:“都起来吧,王伯,今日给大家发双例银,家中有人的就回家过节,无人的就在府中摆个席面,大家一起过节。” “多谢小姐!” “谢小姐,小姐万福!”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都忍不住欢呼出声,将军府不全是无依无靠之人,有的人虽是卖身,但在都城尚有亲人,能在今日回家中,对他们而言,是意外之喜。 王伯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中也是欢喜,府中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等人群散开,青鸟欢喜的蹦跶上前:“小姐,我们呢?” 沈青羽随意瞥了她一眼:“前几日还没玩够?” 青鸟俏声道:“我那是去采买,没有乱跑,更没有乱逛。” 隐枳嗤笑: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青羽也无奈笑笑:“知道了,今日你就跟着我出去吧。” “啊!真的吗?小姐,太好了!” 青鸟不敢置信,她都好久没跟着小姐出去了。 “嗯。” 沈青羽安排好青鸟,又看向隐枳他们:“今日过节,你们也放下手中事吧,多出去看看。” 隐枳,柒锋:“是。” 他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小姐这么说,他们也出去看看吧。 安排好一切,沈青羽看青鸟还未准备好,便让绿意她们带着她下去沐浴更衣,她则回房中拿一件东西,一件今日要送出去的东西。 *** 霖水河畔,每逢浴兰节,这里的人都会多一些,只不过正午时分,百姓大多忙着祭祀祈福,只有零星几对年轻男女来这里漫步。 青鸟头戴兰草花环,身着青衣,脚步悠闲的逛着,“小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沈青羽在河畔站定,裙摆被风扬起,青丝也随风飞舞,她伸手轻拂眼前的发丝,漫不经心道:“等人。” “小姐,你约了谁?” “等会你就知道了。” 青鸟没得到回答,闷闷的“哦”了一声,不过在看到不远处的几对含羞带怯的男女,她的表情霎时亮了起来。 “小姐,快看,有人在这里私会!” 青鸟的声音没遮掩,沈青羽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尴尬又带着歉意的冲着被她声音吸引过来的人笑笑:“家中小妹不懂事,勿怪。” 幸好青鸟长得年幼,这般说辞勉强过得去,才让那些人移开视线,不过很快,沈青羽她们附近就空了一片,显然他们不想再被没眼色的人打扰了。 “呜——” 见人都走了,沈青羽放开她的嘴,小声教育:“今日浴兰节,定了亲的男女是可以出来踏青游玩的。” 青鸟恍然大悟,“那小姐今日是约了摄政王?” 沈青羽无奈,这小妮子怎么又突然聪明了。 “嗯。” 这让青鸟兴奋起来,“小姐,你真的要嫁给那个摄政王吗?” 沈青羽愣住,这个问题之前在她心中萦绕了许久,可最近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好似早已接受了。 没等到她回答,身后传来一道冷硬而又磁性的声音:“她是本王的王妃,只能嫁给本王!” 听到这个声音,沈青羽心神一震,她回头看向来人,剑眉星目,俊美依旧。 “你来了。” 陆弈穆身着鎏金玄衣,玉冠束发,露出凌厉的眉眼,但此刻他眼中寒冰融化,带起微微暖意,轻声道:“嗯,我来了。” 这一句他等了数年,隔着时光,带着期许,终于在今天能够如愿。 见他们两人眼中只有彼此,好不容易抢来跟着王爷外出差事的嵇白轻咳一声,对着青鸟使眼色:走! 青鸟没看懂:? 嵇白无奈,这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看不懂眼色。 眼见青鸟还要上前说话,嵇白赶紧在她开口前将人拉走。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沈青羽顾左右而言他,“听说你要回去了?” “嗯。” “是该回去了,你有你的责任,确实不该一直留在这里。” 沈青羽有些慌乱,她垂下眼眸,完全没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 陆弈穆见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中闪过笑意,脚下慢慢的靠近,等沈青羽抬头时,才发现远在三步之外的男人已经站到她身侧。 她心中一慌,脚步不自觉的后退:“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陆弈穆脚步顿住,黑眸直勾勾的注视着她:“不做什么,只是想离你近一些。” “若是你不想我走,我可以不走。” 第132章 香囊 “你的去留不该为任何人而改变。” 被他的话惊醒,沈青羽转身面向霖河,此时河面风平浪静,阳光印照在清澈的河水上,波光粼粼。 陆弈穆也随之转身,“那你会为别人改变吗?” “不会。” 沈青羽说的斩钉截铁,她有她要做的事,没有人值得她改变自己的计划。 此话一出,空气凝滞了一瞬,忽而,陆弈穆轻笑一声,打破这凝重的气氛。 “那只好由我来改变了。” 不等沈青羽说话,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送你的,收下吧。” 沈青羽蹙眉,看向他:“将军府的库房已经放不下了,何必…” “那就不要放在库房。” 他固执的举着手,良久,沈青羽伸手接下。 “打开看看。” 在他的催促下,沈青羽打开木盒,里面赫然盛放着一枚玉佩,“这是?” 陆弈穆默不作声,看着她将玉佩拿起,剔透中泛着流光的玉佩衬的她的手格外纤白,看着手中精雕细琢的玉佩,沈青羽心中泛起涟漪。 “东陵的浴兰节不是有个传统——定情礼,我这次来的匆忙,只带了龙吟,这玉佩虽不是上佳,但也算得上珍品,你暂且先戴着,等日后,我再送你个更好的。” 他难得说那么多话,沈青羽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玉佩,摩挲着边缘,触手生温,确实是珍品,但好像:“这玉佩还有另一半?” 陆弈穆眼中闪过笑意,被看出来了啊。 他没有多说,解下挂在腰间的玉佩,递到她面前:“另一半在这。” 沈青羽没有接过,她看了看玉佩,静默片刻,就将早上绿意她们给她系上的玉佩取下,换上他送的双鱼佩。 再抬首,只见男人隐含深情而又深邃的墨瞳静静地注视着她,沈青羽心下一窘,脸上泛起热意:“这么看着我作甚?” 陆弈穆嘴角微微勾起,“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的你很美。” 被他这般直白的夸赞,沈青羽控制不住,心跳陡然加速,她转移话题道:“咳——,今日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她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香囊,陆弈穆看到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收到这个。 “这是我闲暇时所绣,手艺不好,见谅。” 沈青羽悄然说道,她女红不好,秦嬷嬷教了许久也不见长,陆弈穆哪能不知,他略过香囊,径自伸手握住她的手,拉过来看,果然,指尖泛红,每根手指都有针孔。 沈青羽一时不察,被他拉了过去,反应过来才猛然收回手。 “要不要?” 陆弈穆眼中沉沉,看着她垂下的手,将香囊拿了过来:“要!” 接过后,他郑重的将香囊和玉佩挂在腰间。 看着他的动作,沈青羽心中闪过一丝高兴,心意被珍惜,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高兴。 “香囊你随身携带,里面放了安神的草药,对身体大有裨益,还有…”沈青羽语气顿了顿,想想还是没说:“还有不要离身。” 陆弈穆点点头,眼中带着暖意:“我会的。” 一语毕,两人又静默起来,沈青羽话不多,陆弈穆则是习惯了沉默,一时竟也没人开口。 微风拂过,水面乍起波澜,久无人烟的河畔又来了几对陌生的男女,他们对面前衣冠华丽的两人投以目光。 鲜少有这般的人物来这里,身侧还无侍女陪护,比起他们,这两位倒不像是订过亲,更像是来私会的。 顶着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沈青羽问道:“王爷稍后可有安排?” “并无。” “不如跟我去个地方?” “可。” 不问去处,也不带护卫,这般信任的跟她走,沈青羽又一次看到了他的义无反顾。 没有通知嵇白和青鸟,他们直接回城,回去的路上,沈青羽巧笑的问道:“王爷什么都不问,就这样跟我走了,万一我设了埋伏,王爷岂不是要葬身在我这个无名之辈的手中。” 陆弈穆亦步亦趋的跟着,听了她的话,面上自是淡然:“你会这么做吗?” 被他反问一句,沈青羽怔住,而后认真道:“说不准,杀了你,我就不用远嫁异国。” 闻言,陆弈穆低笑,俊美的脸庞瞬间生动了不少,“就因为这个?”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他止住笑意,看向她,“若你不愿远嫁异国,本王会为你一统天下,届时你想住在哪里,便住在哪里。” 沈青羽被他这般狂妄的话镇住,停下脚步看他:“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本王会将这天下送到你手中,只要你想。” 第133章 信任 声音犹如钟鼓重重的敲击在沈青羽的心中,她一时竟也忘了移开视线,两人四目相对,陆弈穆不苟言笑,眼里全是认真,仿佛下一刻就要为她去争这天下。 沈青羽率先退后一步,她轻笑:“摄政王此话未免太过言重,青羽担不起。” 美人是盛世的点缀,也是乱世最好的替罪羊。 她担不起,也不愿做这替罪羊。 知道她误会了,陆弈穆没再开口,此时说什么都太苍白,日后她会相信的。 略过这个话题,两人后半程沉默着走着,直到到了一个偏僻而又幽静的小院。 “吱呀——”一声,尘封许久的木门带着岁月的沉淀,推开门落下一片尘埃。 这是一个无人居住的小院,院内荒草丛生,仔细辨认,还能看出野草中还有枯萎的花枝。 沈青羽带着陆弈穆踏过杂草丛生的院子,径直走到院中唯一的屋中。 推开门,屋中的陈设老旧,犹如院中一般,是个无人问候的地方。 但走过里间,屋内样子瞬间一变,不难看出,里间的屋子是用心布置的,雕花大床,檀木梳妆台,还有一幅百花团绣的屏风。 若不是屋中灰尘,陆弈穆险些以为这里有人居住,“这是?” 沈青羽手指轻轻抵住嘴唇,“嘘——”的一声,止住他的话,顺着她的脚步,两人绕过屏风,陆弈穆就看到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地方。 那是一个牌位,视力极佳的他一眼就看到上面刻着的字眼“爱妻秦氏婉清”,难道这是? 沈青羽上前抽出几炷香,点燃后拜了几拜,然后上前插好。 做完这些后,她才说话:“这是我母亲的牌位,我偷偷从沈家将母亲的牌位带出来,我想她定是不愿独自留在那里。” 当年父亲将母亲的牌位留在沈家祠堂供奉,如今种种迹象都表明母亲的死与沈家那群人脱不了干系,她又怎会再将母亲留在沈家,碍她的眼。 “等我将这里的事办妥,母亲的牌位我会带走,若是…”说到此处,沈青羽顿住,她不知道父亲对此事的看法,亦或是对沈家人的处置。 若是他不赞同,她会带着母亲的牌位离开东陵! 陆弈穆听出她的顾虑,他并没有多说,而是拉着沈青羽的手,一同跪在牌位面前,郑重的拜了三拜。 沈青羽看着他的动作,目光复杂:“你不必如此。” 拜完后,两人都没有起身,陆弈穆眼神坚毅,语气却带着笑意:“如今我们也算见了母亲,日后可别再想悔婚的事了。” 他竟然猜到自己的想法,沈青羽惊叹于他的敏锐,但也没有太过意外,这本就是一场试探。 “过了今日,青羽必定不会再有其他想法。” 她说的郑重,陆弈穆相信她的话,今日这一番,皆是她探出心门的第一步,既然她愿意踏出这一步,他又怎会让她缩回去。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起身间,腰间扣紧的双鱼佩碰撞,叮咚作响,在这一方天地回响,无声胜有声。 了却心中的大事,沈青羽轻松了许多,两人离开这里,待沈青羽锁紧门,陆弈穆随口问道:“为何不将夫人的牌位请到将军府?” 在这么偏僻的小院,无人打理,连基本的供奉都无法维系,岂不是很怠慢。 沈青羽轻声道:“府中人多眼杂,而且母亲的牌位最终要去哪里还不一定,这里虽是荒僻了些,但无人会注意这里,打扰母亲的清净,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很快就会带她离开这里。” 处理什么,不用说,陆弈穆也知道,“不如,我留在这里,等你处理完一并回去?” 沈青羽拒绝道:“不必,你安心回去,我能解决。” 知道她的性子,陆弈穆不再多言,刚刚那些话也是一时冲动,他确实该回去了,两国联姻,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更何况,他们第一次大婚,还有许多事需要他亲自安排。 “好,你安心做你想做的,嵇白会留下来,听候你的安排,都城还有南临的暗探,他们都会听从你的调令,等一切都处理完了,等我来娶你。” 沈青羽没想到他竟这般轻易的就将南临安插在东陵的人交代出来,各国暗探都是最隐秘的存在,要知道培养暗探不易,若两国战事起,暗探的作用可不容小觑。 “你…” “不要拒绝,你孤身留在这里,我很担心。” 看他坚持,沈青羽嘴唇翕动,终是没再拒绝。 本是一前一后的两人慢慢的并肩而行,郎才女貌,在都城的街道上格外引人注意。 “妹妹,真巧!” 第134章 祈福 喊住他们的正是沈青熙,今日是浴兰节,谢煜特意陪她出来。 沈青羽看到是她,眉头紧蹙,显然是不喜。 沈青熙像是没看到,自顾自的靠上前,看到他们身上的双鱼佩,有些意外,而后心中隐隐不快,此时谢煜也跟着过来。 “沈小姐,摄政王,许久不见。” 这句许久不见不知是对谁说的,看着两人姿态亲密,谢煜不自觉的抿紧唇角,心中升起一抹烦躁。 听到谢煜的声音,沈青熙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这位竟然就是南临的摄政王,玉树临风,俊美无双,哪有一点嗜血杀伐的模样。 接着,她才看到谢煜肃穆的表情,殿下这是不高兴了?为什么? 看向沈青羽,她才想起自己的侧妃之位是如何得来的,不由得升起一丝懊悔。 沈青羽看的分明,她在懊悔什么? 陆弈穆看到他们,伸手将沈青羽拉到身后,开口道:“三皇子好兴致。” 谢煜看着他明显保护的动作,这是干什么,以为他会当众对一个女子动手不成。 眼看他们之间气氛越发凝重,害怕沈青羽说些什么的沈青熙赶紧开口:“殿下,既然摄政王和妹妹有事,不如我们先行一步?” 谢煜偏头看向她,而后又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沈青羽,低低的应了声:“好。” “摄政王,本殿先行一步,再会。” 陆弈穆点点头,算作回应,两人错身时,谢煜心中似有所感,又回头看了一眼沈青羽,可惜她一直未正眼看过他。 “人都走了,可以放手了。” 沈青羽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刚刚在做什么?以为他会动手?” 陆弈穆将她拉到身后时,她也惊了一瞬,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陆弈穆却是愣住,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把她当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意识将危险源排除在外。 可现在不是从前,他放手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不喜他看你的眼神,而且,你也不想见他们不是吗?” 这话倒是说对了,看到沈青熙,沈青羽就不自觉想起沈家,而谢煜,她只觉后悔,真该让他自生自灭。 “行吧,算你说的对,走吧,讨厌的人都离开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今日还要祭祖,沈家她是不想去,但在将军府还是要另设祭台,祈福驱邪。 沈青羽带着陆弈穆回了将军府,没有遮掩的意思,这一幕自然落在周围人眼中。 王伯看到陆弈穆,也是一愣,没想到小姐竟然将这位也给带回来了。 “王伯,青鸟回来了吗?” 她走时没告诉青鸟,不过有嵇白在,想来出不了什么乱子。 王伯收回视线,回道:“回来了,嵇统领也在。” 沈青羽:“嗯。” 没有多做解释,她带着陆弈穆走进前厅,绕过前厅,那里有一块空地,原本是用来摆宴请客的,素日里也无什用处,此时正好用作祭台。 祭台上摆满了祈福的东西,地上放了蒲团,王伯看了看时刻,时辰到了,吩咐下人们退散,由沈青羽上前祈福。 在陆弈穆的注视下,沈青羽郑重上前,双手合十于胸前,闭上眼,脑中回想起无数人影,最终定格在小院的牌位上。 她跪下,心中默念着,为母亲祈福,祈祷她来世顺遂,这一世,她过得很苦,可能只有在幼年时过得幸福,而后很快就流离失所,家破流亡,遇到父亲后,生下她,连命都丢了。 不知她是否会后悔,后悔没有一走了之。 此时,院中扬起一道风,凭空而来,沈青羽没有察觉,但院中的其他人却觉得这风来的莫名。 沈青羽冥想的时间太久,久到陆弈穆都察觉不对,他顾不得打断她的祈福,上前握紧她的手:“青羽,醒醒。” 沈青羽睁开眼,杏眼中全是迷茫,像是陷入了梦魇,陆弈穆看了,安抚道:“祈福结束了,我们起来吧。” 说着,他小心的将人扶起,沈青羽还没有回神,顺着她的力道便起了身,跟着他走到了皖香居。 王伯留了人收拾祭台,不放心的也跟在身后,这是小姐第一次在府中祈福,往年都没有赶上浴兰节,他也不知出了何事。 待将人放在床榻上,哄着她闭上眼睛安歇后,陆弈穆这才出来,王伯等候在门口,一脸担心:“我已经通知青鸟他们过来了,小姐怎么样了?” 陆弈穆脸色稍沉,“待人来看了再说。” 不多时,青鸟他们先后就赶到了,“小姐,你怎么了?” 第135章 梦魇 青鸟收到消息时,恰巧隐枳也在她的院中,只不过院中的氛围剑拔弩张。 隐枳与嵇白相对而立,柒峰则是抱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浓重的烟硝感让一向神经大条的青鸟都感觉到了,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开口道:“你们有事要说?” 没有人回答她,良久隐枳率先开口:“久闻嵇统领大名,不知嵇统领出来这么久,那留在香满楼的几位红颜知己还记得您吗?” 此话一出,柒峰眉梢一挑,这小子开口就是绝杀。 隐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暗中调查过嵇白,从他在青鸟身边打转时,隐枳心中就隐隐不快,希望能将这个碍眼的人从将军府赶走。 今日再次在青鸟的院中遇见嵇白,隐枳再也按耐不住,将调查到的信息脱口而出。 嵇白脸色就变了一瞬,他慌张的看向青鸟,却见佳人脸上竟是茫然,显然是不知道香满楼是什么地方。 “香满楼是什么地方?” 嵇白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最后还是乖乖开口道:“没什么,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他说话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几个字像是在唇间呢喃,但在座的皆是耳聪目明之辈,岂会听不到他的话。 说的这么直白,连隐枳都有些惊讶,青鸟却很好奇:“是花楼吗?里面是什么样的?好玩吗?” 本以为会惹来佳人嫌恶的目光,虽然他去香满楼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嵇白霎时心情复明,说道:“是花楼,好玩不好玩我不知道,但里面的酒很好喝。” 他隐晦的说道,隐枳看他这么轻易的就岔开了话,心中不忿,再次说道:“嵇统领……” 不等他把话说完,王伯派来的人就赶到了。 见人都在这里,来福松了一口气,快速说道:“管家请诸位去一趟皖香居。” 皖香居?那不是小姐的院子吗。 柒锋率先离开,顾不得看戏,隐枳和嵇白对视一眼,放弃穷追猛打,拉着青鸟跟了上去。 嵇白看到两人交错的手臂,眼神明暗不定,想到毕竟是自己王妃,还是跟上去看看,自己也好和王爷复命。 一行人急匆匆的到了皖香居,就看到王伯站在门外,推开门,摄政王也在?! 陆弈穆坐在床侧看着沈青羽苍白的脸,呼吸和缓,脉息平稳,像是睡着了,可睡着的人怎么会叫不醒。 见隐枳他们都到了,陆弈穆起身,冷声道:“给本王好好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隐枳坐下,迅速搭上沈青羽手腕,发现脉象并无异样,再观面色,除了没有血色,其他无恙,他开口问道:“小姐晕倒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伯回道:“小姐是在祈福的时候晕倒的,此前并无异样。” 隐枳的眉头也随着王伯的话越来越紧,“青鸟,你来。” 陆弈穆看向青鸟,又看看躺在榻上人事不知的沈青羽,难道是中毒? 青鸟上前诊脉,也是一无所获。 “小姐并无中毒迹象。” 其余几人听闻此言,心中有些失望,他们不怕是毒,只怕毫无缘由的病症。 陆弈穆脑中混乱,不停回想今日有何异样,他们一并走过许多地方,她有的东西,自己身上也有,为何只有青羽出事? 柒锋看众人愁眉莫展,心中也焦急不已,但向来冷漠的脸上却不见分毫。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上前问青鸟:“你之前不是做了可以唤醒梦魇的香,如今可做好了?” 青鸟茫然,梦魇?这和梦魇有何关系,但柒锋这样问定有他的道理,青鸟镇定道:“有,就在我院中。” “回去取。” 柒锋凌厉的开口道,青鸟慌张起身,“哦哦,我这就去。” 待人出了门,隐枳才开口问:“你觉得是梦魇?” “不无可能。” “可是小姐的症状不像,她突然昏厥,梦魇怎么会让人突然晕厥。” 他们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王伯听懂了,但陆弈穆却心下一沉。 什么梦魇?她何时有这样的病症。 他看向嵇白,嵇白会意,悄悄出门,去寻青鸟。 这时,陆弈穆开口问道:“青羽经常梦魇?” 隐枳和柒锋对视一眼,沉默了,小姐的事他们如何能说,王伯却是点头道:“小姐自幼时就经常梦魇,醒来却全然不记得,后来去了边城后,才渐渐安稳。” 王伯说的这些都是沈青羽幼时的事,殊不知,沈青羽不是不会梦魇了,而是她越来越会隐藏自己的梦魇。 第136章 梦魂香 另一边,嵇白找到青鸟,试探的问起梦魇的事,青鸟忙着找药,便随口道:“小姐幼时常梦魇,将军和嬷嬷为此试了许多办法,都不见效,后来随着年岁见长,小姐就好了。” 嵇白皱眉,这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既然好了,为何还要专门制药? 这时,青鸟总算找到了药,是一个紫色的瓷瓶,一直没有用到它,她便随手放在架子上了。 嵇白看着药瓶,若有所思,“这药有用吗?” 青鸟摇头,“我也不知,不过可以试试。” 找到了药,她松了一口气,接着说出未完的话:“小姐一直都会梦魇,只不过比幼时好一些,她怕嬷嬷担心,便装作自己好了,可是以前白鹭姐姐和我说过,小姐总是半夜惊醒,这个药也是她叮嘱我做的,这些年我和隐枳一直在研究,总算做了出来。” 嵇白:“有用吗?” “不知道,小姐从未如此严重过,若真的是梦魇,或许可以一试。” 两人带着药回去,皖香居一片安静,无人说话,心中都在为榻上沉睡的人担心。 “药来了!” 王伯看到他们,高兴的大喊,青鸟小跑进来,将瓶口的木塞去除,对准沈青羽的鼻下轻扇,一股异香飘散在屋内。 不多时,沈青羽眼皮微微滚动,似有所感,慢慢的,眼睑翻动,睁开了眼睛。 陆弈穆冷脸站在一旁,见她真的醒了,眉宇间的凝重方才散了少许。 嵇白悄悄拉过青鸟,给自家王爷腾位置,陆弈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心道:“青羽,你感觉如何?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沈青羽睁开眼,就看到屋中围了一圈人,王伯,青鸟,陆弈穆也还在。 “我这是怎么了?” 王伯见她恢复神志,松了口气:“你可吓死老奴了,小姐,刚刚祈福时,你突然晕倒,还好青鸟这丫头有药,要不然老奴怎么对得起将军和夫人。” 王伯心中涌现一阵后怕,小姐方才人事不知,连隐枳都查不出病因,若真的不醒,将军要怎么办,秦嬷嬷年纪大了,更听不得任何坏消息,好在如今是醒了。 沈青羽一脸茫然,她晕倒了,怎么会? 看向隐枳,眼神中满是疑问,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人下毒? 隐枳摇头:“不是毒,是梦魇,小姐。” 沈青羽皱眉,梦魇?她为什么会晕厥? 这个问题隐枳也无法回答,若不是柒锋突发奇想,他怕是还在苦想病因。 青鸟挣脱嵇白,捧着药瓶上前,“小姐,这是梦魂香,我和隐枳一直在研制这个药,对梦魇有效。” 沈青羽正要接过,陆弈穆突然插手,拿过药瓶,“这个药可以治愈她的梦魇吗?” 青鸟一顿,与隐枳对视一眼,而后摇摇头,“不知,这药是第一次用。” 她和隐枳研究了许久,不断改进,若不是此次危急,她不会在此时拿出来直接用在小姐身上。 得到这个消息,陆弈穆握紧药瓶,看着沈青羽道:“这药我要带回去研究一番,你信我吗?” 沈青羽坐起身,看了看青鸟和隐枳,青鸟倒是没什么反应,隐枳的面色就难看了点。 她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目光注视着陆弈穆,他的眼中满是认真,更深刻的却是担心和凝重。 “我信你,这药你拿走吧。” 她知道这样会让隐枳生气,但此前陆弈穆送了许多药方,只是仓促的瞥了一眼,她也知道那上面记录的东西有多珍贵,研制出这些药方的人定然医术高明。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陆弈穆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他看了一眼立着的几人,说道:“你说。” “让隐枳和青鸟也一起去吧,他们研究了这么多年,这药的作用他们最是了解,他们跟着,能更快的解决问题。” “好。” 不假思索,陆弈穆点头同意,隐枳惊讶的抬头,之前因被看轻的别扭褪了些许,“小姐,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沈青羽轻声笑道:“我没事,今日只是意外,你们在府中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跟着摄政王去看看,相信你此次定会有所收获。” “至于青鸟,你待在府中也是无聊,也跟着一起去吧。” 闻言,隐枳和嵇白的视线莫名的对上,心里想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再看向柒锋,不等她开口,柒锋直言:“属下留在府中。” 沈青羽失笑:“你不懂医术,我本来也没想让你跟着去。” 柒锋严肃着脸,点头,无论如何,他都会跟着小姐。 安排好一切,她又转向陆弈穆:“摄政王,他们就拜托你了。” 这一瞬间,眼前的人仿佛与他记忆中的人重合,“拜托你了。” 心下莫名一颤,陆弈穆手握紧,另一只手却抓着沈青羽的手不放,感受着手心的温度,他才真切的相信眼前的真实。 第137章 过往 冬日的风吹的人睁不开眼,越发的临近都城,若风不动声色的遮住脸,四处查探消息,没办法,自家将军着了魔,非要陪着那位来东陵国都,谁都劝不了。 想起将军救得那位,若风不禁咬了咬牙关,这么多年,西彦那伙人什么计谋都使过,美人计更是数不胜数,如今竟在东陵和北疆的边界折了腰。 回到暂住的小院,一进门,若风就感受到久违的温暖融化了他脸上的寒霜,甩了甩脸,冻僵的脑子也恢复了些,他摆正脸色,去了正中的小屋门口,敲了敲门:“郎君,属下进来了?” 屋中传来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这小屋虽比其他屋子好些,但若风还是控制不住地皱眉,若不是不好大张旗鼓,将军又何必这般寒酸。 “郎君,属下探听到,五日后都城的城门会大开,附近的村民会去城内摆摊,届时守卫查的会松散些,我们可以跟着村民一起进去。” 软榻上的人懒散的倚靠在靠背上,修长的手指轻抚桌上的红梅,淡淡的问道:“若风,这冬日为何只有梅花盛开,你再去找找,看看还有别的花没?” 若风噎住,将军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在说话! 他抬头看向上座的男人,一身红衣,在这冬日里衣衫单薄,显然功力深厚,并不惧怕寒冷。 陆弈穆一脸嫌弃,俊美的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若风又低下了头,得,他管不了,还躲不了吗? “属下这就去寻。” 忽然,从里间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声,而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出:“若风将军,可是有进城的办法了?” 外间的声音隐隐约约,沈青羽仿佛听到了都城的字眼。 听到屋内的动静,若风暗暗叫道不好,果不其然,将军的眼刀若是能杀人,他此刻怕是已经死上千百次了。 “那个…属下刚刚…额…” 这该怎么说? 此刻若风的额头不可避免的流着冷汗,将军果然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陆弈穆没好气的瞪了眼杵在他面前的若风,然后开口回应道:“青羽,可是醒了?”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里间,相较于外面,这里更加暖和,沈青羽坐起身,厚厚的寝被从身上滑落,陆弈穆赶紧上前将她裹紧:“天气凉,注意别冻坏了。” 沈青羽面无血色,自重伤后苏醒,她的身子就大不如从前,如今全凭一口气撑着:“多谢陆将军。” 听闻此话,陆弈穆脸色一沉,但看怀中人虚弱的样子,他不好发火,只好闷声道:“累了就少说话,好好养身体。” 沈青羽摇摇头:“方才好像听到若风将军的声音,可是他在屋外?” 陆弈穆不想回答,但眼前人不得到答案就要起身出去看的样子,让他不得不回:“是。” “是进城有门路了?” 陆弈穆这一刻是真的想把若风的嘴缝上,“是。” 沈青羽心下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了好消息,如今她的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了,恐怕过不去这个冬日,但她的事还没有完成,她不甘心! 第138章 过往2 陆弈穆安抚道:“你好好养着,不要多想,五日后我带你进城。” 沈青羽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多谢陆将军,此番大恩,无以为报…” “那不如以身相许好了。” 突然的一句话让室内都沉默了,沈青羽垂下眼,手指无意识的握紧,而后抬眼看向身侧表情认真的男子:“陆将军说笑了,青羽身无长物,若日后有机会,青羽必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将这话定义为玩笑,陆弈穆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青羽受不住这灼热又真切的心意,移开视线,“将军,我累了,想休息了。” 良久,陆弈穆动了动身子,从床侧起身,“好,你好好休息,其他的我会安排好。” “多谢。” 沈青羽躺下,背对着屋内仍旧站立不走的人,一时间,两人像是较上了劲,一个不回头,一个不转身。 若不是若风在外面小声的呼喊,他们还要僵持着。 待人离开后,沈青羽默默的松了口气,屋中的碳火正旺,但她还是觉得浑身冰冷,生机在流失,北疆一战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她能清醒全靠意志坚持,如今进城的消息传来,她的心头落下了大石,身体不可避免的松懈下来,疲惫感让她头昏脑涨,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临近昏迷前,她的脑中浮现陆弈穆的身影,一袭红衣,风流倜傥,洒脱不羁,只是可惜,他们相遇不逢时。 “你最好有事!” 感受将军的怒火,若风不禁缩了缩脑袋,“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将军刚刚让属下去寻的东西还要寻吗?” 陆弈穆闭了闭眼睛,忍住满腔怒火,嘴角扬起笑容:“你说呢?” “属下知道了!” 若风看到这抹笑容,虎躯一震,忙不迭的就要离开,还没等他跨出房门,就被叫停:“等等,让他们准备准备,五日后进城。” 若风急转过身,将军莫不是要一起? “将军,不可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们此次带的人不多,那位进都城肯定是要闹事,届时将军肯定会暴露,一个南临大将,常胜将军,在东陵暴露,送上门的猎物,这不是妥妥的靶子吗?! 可无奈,他的这番担忧将军是一点都不在乎,全然没听进去:“去办!” 若风此刻也有了想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的冲动,声音那么大作甚,他早该想到,将军一定会送人入城。 他苦着脸答应了,转身出去后,屋中又恢复了平静。 陆弈穆坐回软榻,看着刚刚摆弄的红梅,眼中露出自嘲,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天。 透过厚重的隔帘,像是看到了屋中躺着的人,消瘦,苍白,虚弱,却又坚韧,倔强。 时间转瞬即逝,明日就是进城的时机,沈青羽破天荒的起了身,精神好了许多,在陆弈穆的搀扶下,能够下床走动,甚至还可以到外间坐坐。 看到她身体恢复的好,陆弈穆郁闷的心情稍稍缓解,笼罩在小院的低压也散去了。 命人在屋中支了口锅子,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两人的表情。 “听闻边城那边喜欢这样吃饭,今日你难得下床,我让人也弄了个,你看看是否合胃口?” 沈青羽将目光定在眼前人身上,眼神复杂,这个人帮她良多,若是没有他,自己恐怕已成为北疆战场的孤魂,对他,她心存感激。 可是,其他的,却是不能再有了。 接过陆弈穆递来的汤,她抿了抿唇,喝了一小口,暖意顺着喉咙直通全身,带来久违的暖意。 就是这个味道,沈青羽的面容柔和了许多,陆弈穆看了,心情也很不错,心中暗暗为提出这个想法的若风去掉一次惩罚。 一时间,屋中只有锅子咕嘟咕嘟的沸腾声,还有两人碗筷动作的声音。 快要结束时,沈青羽突然开口:“将军,可有备酒?” 陆弈穆皱眉:“你的身体不能饮酒。” 沈青羽笑笑:“将军有所不知,这边城的锅子自然是要配酒才好,至于我的身子,一两口酒无妨。” 他还是皱眉,军医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饮酒,饮食也要格外注意,今日这口锅还是他看在她身体恢复的不错的份上才同意做的,饮酒是万万不能的。 “不行!”他严词拒绝。 沈青羽也不坚持,而是说道:“不如将军自己喝些,相信我,酒与这锅子才是最合适的。” 她说话时,眼睛里的光彩格外照人,陆弈穆心下一软,不忍她失望,便让人送了些酒过来。 见他真的喝了,沈青羽杏眼弯弯,语气像是求表扬的孩子:“如何?是不是绝配?” 陆弈穆点点头,本就不惧寒冷的身体更加燥热,“确实绝配。” 沈青羽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即使屋中密不透风,她也觉得凉意刺骨:“将军,这些时日多谢照顾,明日的事也拜托你了。” 陆弈穆听不得她说这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不用,这是我自愿的。” “总之,这一切都拜托你了。” 沈青羽抬起头,眼神真挚而抱歉,到了此刻,她还是不能说实话。 第139章 过往3 陆弈穆没看懂她眼中的歉意是为何,眼前就一阵眩晕,“你…” 他摇了摇头,这酒他只喝了一口,不对! 再抬头看向沈青羽,果然,她看着对面眼神涣散的人,没有丝毫意外,“陆将军,你困了,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陆弈穆尝试抵抗这股药力,可酒中的药量太大,他很快就倒下,不省人事。 “进来吧。” 下一刻,若风推门而入,先是看了沈青羽一眼,而后赶紧将地上的人扶起:“将军!” 沈青羽唇色浅淡,温暖的房间因几次开门而散去了热度,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开口道:“若风将军,多谢,咳咳——” 凉气从口而入,沈青羽克制不住的咳出声,让本来心有怨气的若风咽下了要说的话。 他叹了口气,自家将军上赶着,他们这些下属无权置喙,而且,她也是个可怜人,只是二人相遇的时机不对,时也!命也! 兀自为自家将军情路坎坷感慨的若风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明日进城的事我已安排妥当,沈将军跟着他们一起进去,我们的人会一路护送您。” 听到他还称呼自己为将军,沈青羽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一人进城即可,这一路多亏了你们相助,后面的事就不麻烦诸位了。” 谁知若风态度坚决,语气强硬:“不行,我们的人必须跟着您一块进城。” 迷晕将军是无奈之举,他们不能让将军涉险,可安全将人送进去再带回来也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将军答应过要帮她,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可不能让将军失信。 沈青羽没说话,若风就当她答应了,毕竟他们人多,沈将军这虚弱的身体想来也无法偷偷走掉,他是一点也不担心。 扶起自家将军,若风告退,一切都安排妥当,只要明日计划顺利,没准能在将军醒来之前将人带回来! 两人走后,屋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沈青羽摸了摸怀中的药瓶,这是她从陆弈穆身上偷的,之前她命悬一线,就是这个回元丹救了她。 回元丹,这个药她没听过,可能是南临的秘药,之前半睡半醒时听军医提起,这药可在短时间内恢复她的元气,只是有很大的副作用。 具体什么她没听清,但如今她的身体残破不堪,副作用而已,她受得起,只要明日事一成,这些都是值得的。 第二日,天气难得放晴,晨曦的光芒万丈,小院里也开始有了动静。 若风伸了个懒腰,总算挨到了天亮,他守了将军一夜,只要将军眼皮翻动,他就给他闻香,一夜下来,这剂量怎么也能坚持到他们回来。 清点好人,留了一部分人在这里守着将军,剩下的跟着他一起送人进城。 若风跨步走向正中的院子,在门口敲了敲门:“沈将军,我们该出发了。” 屋中没有回应,若风皱眉,继续敲门:“沈将军?” 以为人在里面晕了过去,若风顾不得男女大防,推门而入,却发现屋中已经人去楼空。 “人呢?!” 第140章 过往4 等到陆弈穆醒来,地上跪了一片,满室寂静,顾不得惩罚他们,他飞速奔向院子正中的屋子,却见一室冷寂。 若风跟着进来跪下,没有开口辩解,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能够辩解的。 陆弈穆闭了闭眼睛,干涩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间滚出:“人呢?” “沈将军她,她独自进城了。” 陆弈穆猛然转身,将若风提起:“为什么不派人跟着?!” “抱歉,将军,是属下失职,等我们察觉时,沈将军已经失了踪迹。” 若风在看到人没了的时候,就派了人去都城打探,他不能离开,丢了沈将军,他首当其冲,他要在这里等将军醒来。 派出去打探的人还未归来,他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陆弈穆手上脱了力,思绪纷乱,绕过若风就要冲出去。 若风死死抱住他,“将军不可,现在已经过了进城的时机,贸然进去,您会有危险的!” “放开!” 陆弈穆眼眶通红,用力将腰间的手掰开,可若风铁了心,今日就算是将他的胳膊剁了,他也不能放将军进城。 “将军,想想沈将军,她一定不希望你为了她涉险,三思啊将军!” 提起沈青羽,陆弈穆的动作一顿,若风一看有戏,更加奋力的抱住他,正当两人撕扯时,若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看到低头不语的几人,陆弈穆的心跌到了谷底,“说!” 几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可消息迟早要说,一人猛然跪下,道:“将军恕罪!”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也纷纷跪下,陆弈穆看着他们的脸色,羞愧,晦暗,原本慌乱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放开。” 他平静的开口,见他如此冷静,若风松了手,跪地挪到几人的身边。 “说吧。” “回将军,沈将军她殁了…” 一句话,仿佛如刀剑刺骨,划破了他的耳膜,除了殁字,陆弈穆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还在陈述自己进城后打探到的消息,就听见将军茫然的问话,“将军?” 陆弈穆一字一句:“你,刚,刚,在,说,什么?” 声音脆弱,却让地上的几人不敢再开口,陆弈穆威压全开,眼神怒视着开口的人,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仿佛他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其他人不敢开口,若风却在此时接了话茬:“回将军,沈将军她进了东陵皇宫,不久后宫里就传出她殁了的消息。” 再次听到这样的消息,陆弈穆手指控制不住的轻颤,凌厉的眼神飞向若风,恨不得将他的舌头割下来。 若风破罐子破摔,给将军下药是错,丢了沈将军是错,再多一个也无妨,这一切确实都是他和沈将军密谋,只是没想到沈将军如此决绝的离开。 最后的记忆陆弈穆记不太清,只记得 他恢复神志时,人已经被若风他们带回了南临,此后他重整军队,征战东陵,终于于半年后踏平东陵都城,却再也见不到他想见的人了。 第141章 不和? 感受手中温热的体温,陆弈穆恍然,眼底幽深,“记住你说的话。”拜托给我,就别想轻易离开。 沈青羽一脸莫名,手无意识的动了动,才察觉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她举起两人相握的手,“摄政王?” 陆弈穆淡然瞥过,慢慢松开手,而后回头看向嵇白,“你带他们先去收拾东西。” “是。”嵇白一脸兴奋的答应,这真是天赐良缘,哦不,天赐良机啊! 隐枳默不作声的跟着一起出去,柒锋则是留在院中,他的使命就是守着小姐,保护好她。 屋中人走了大半,陆弈穆仍旧坐在床边,轻声道:“你躺着休息一下吧,后面的事我会安排好。” 沈青羽疲惫的点点头,顺从的躺了下去,此番梦魇确实耗费了不少心神,也不知是被药物唤醒的原因,梦中的事她竟全然记不得了。 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待床榻上的人睡着,陆弈穆才领着屋中人才轻声轻脚的退出去,王伯正想送他出府,却被拦下。 “去前厅。” 王伯一愣,这是做什么? 与柒锋对视一眼,王伯点头,留下绿竹她们守在门口,而后带着陆弈穆和柒锋去了前厅。 遣退了众人,陆弈穆沉声问道:“青羽的梦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伯不知他的意思,“摄政王问这些做什么?” “了解梦魇的起因,对症下药。” 听此,王伯便放下顾虑,今日的事也让他心慌,本以为小姐的梦魇早就好了,没想到竟严重到这般地步。 王伯想了想,小姐梦魇的事他还是听秦嬷嬷说起过,知道他游历四方,秦嬷嬷便请教他可有治疗之法,那时小姐在沈府并不受重视,沈老爷虽疼爱小姐,但对内院之事终究鞭长莫及,加之秦嬷嬷对沈府的人都有芥蒂,梦魇之事并未让沈府的人知晓。 “小姐的梦魇约莫是两岁时出现的,之后一直到小姐去边城都未治愈,后来小姐年岁渐长,慢慢的不药而愈,秦嬷嬷也没再提起过梦魇之事。” 王伯也是从秦嬷嬷的信件中知晓此事,对小姐的病情并不太了解。 一直沉默的柒锋突然开口道:“小姐并未痊愈,这些年一直都有梦魇。” 闻言,陆弈穆和王伯都看向他,是柒锋一开始猜测小姐是梦魇了,他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 陆弈穆眼中一沉,而后问道:“你知道缘由?” 可惜的是,柒锋也不知晓,他在摇头:“小姐一直都会梦魇,只是她不愿兴师动众,便谎称自己痊愈了,我一直在暗处保护小姐,才会知晓,至于隐枳他们,则是白鹭叮嘱过,让他们尽快研制治疗梦魇的药物。” 问来问去,始终没有获得有用的消息,陆弈穆心神凝重,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病症,梦魇而已,怎会昏睡不醒? 陆弈穆未发话,厅内的两人也安静了下来,这次小姐突发晕厥,将军不在,小姐若是出了事,这可如何是好! 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很快,陆弈穆就离开了将军府,他的行踪也被在将军府外守着的人看在眼里。 上书房,宁德帝正在批阅奏折,近来他心情颇好,身体也异常的精神,全然没有之前朽木之症。 李德福带着宫外传来的消息,上前送到宁德帝面前。 宁德帝接过,看到里面的消息,心情颇为愉悦:“李德福,再传一道旨意,命镇北将军速速回都城,不得有误!” 李德福俯首应是,听到这里便知这消息一定与将军府有关。 他猜的没错,里面正写明今日陆弈穆陪沈青羽一起回到将军府的消息。 自赐婚后,将军府的消息一直不断,南临那边每日送珍宝首饰,只是前段日子突然传来疑似南临摄政王与镇北将军嫡女不和的消息,全因陆弈穆几日未登门。 不过不久后,这谣言不攻自破,陆弈穆虽未去,但每日的珍宝却一日不落,怎么看,也不像是不和的模样。 宁德帝却一直抱以怀疑的态度,今日消息传来,他的心总算放下了。 相较于一个不能得南临摄政王欢心的和亲公主,自然是得他宠爱的和亲公主更有用。 为此,他赶紧催沈磊回都城,三天前南临那边递了消息,说是要回去了,至于和亲一事,摄政王怜惜镇北将军嫡女远嫁,便让她在东陵多留一段时日,与家中告别。 他们则是先行一步回南临,准备大婚,届时摄政王会在两国边界接回他的王妃。 宁德帝准了,正好他要借此机会让沈磊回来,相信这也是沈磊所希望的。 第142章 谢忱试探 另一边,谢忱的人也带来了消息,比宁德帝得到的消息更多,“你说将军府的人先一步跟着南临人走了?” 谢忱表情玩味,他可不信沈青羽会乖乖就范,嫁入南临。 这几日他忙着拉拢威远将军府,与金府的关系密切了些,意外发现金府那位二公子与丞相府的小姐有私情,这不由得让他重新审视这场婚事。 看来威远将军府的砝码更重一筹,至于镇北将军府,还是再放一放吧。 “继续盯着别院,看看将军府的人去干什么的。” “是。” 暗处的人隐退,谢忱心中虽告诉自己此时威远将军府更重要,但还是有些耐不住,想到刚刚得到的消息,他忍不住起身,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镇北将军府,谢忱堂而皇之的登门拜访,却被告知沈青羽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这样的借口已经将他的邀约拜帖堵回去了几回,谢忱根本不相信,他不客气的冷笑道:“贵府小姐身子一直有恙,不如本宫去宫里请御医前来诊治一番,正好也告知父皇,免得来日和亲之时出了差错。” 门房听此,面色犹疑,这次小姐的身子确实有恙,管家让他们拒绝一切访客,可这是皇子殿下啊,现下又搬出了陛下。 “殿下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禀告。” 留下一人,门房匆匆离去,不多时,王伯就过来了。 “不知殿下光临,有失远迎。” 谢忱冷哼一声,“本宫听闻沈小姐身体有恙,特来看望,不知方不方便?” 语气带着威胁,王伯端起笑容:“殿下请,小姐听闻殿下来了,拖着病体起身也要相迎,殿下勿怪。” 王伯不卑不亢,语气有几分嗔怪,谢忱看在眼里,忍住不发,只等见到人再说。 到了前厅,果然见到沈青羽早已坐在那里等候,见他来了,沈青羽起身行礼。 “见过七皇子殿下。” 谢忱沉眸打量着眼前的人,天色虽已渐晚,但温度依然灼热,沈青羽却是身披棉袍,面色苍白,像是真的病了。 为了一探究竟,谢忱借着扶她起身的机会,握住沈青羽的手臂将人扶起,虽然她很快就收回了手,但谢忱还是摸到了那触手生寒的体温。 难不成,真的病了?! “沈小姐貌似病的很严重?可本宫听闻,今日一早摄政王就约了人出门踏青,难不成这个人不是沈小姐?” 谢忱的试探毫不遮掩,沈青羽面色如常,淡淡道:“是我,只是午后我突发恶疾,这才不得不结束行程。” 谢忱细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这倒是对的上,“本宫还听闻南临那边要走了沈小姐身边的人,不知沈小姐身边可还有得用的人,若是没有,本宫可以送沈小姐几个,保证沈小姐用的舒心。” 沈青羽皱紧眉头,这七皇子到底想干什么? “劳殿下费心,我身边不缺人。” 谢忱不死心:“南临人不日将离开,沈小姐当真愿意和亲?” 沈青羽睨了他一眼,谢忱的心思很好猜,他这是想要她求他。 只不过,他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殿下,我愿意和亲,自愿的,身为东陵子民,若是能以己身止干戈,避免战祸,那是臣女的福气。” 她若是不想嫁,自然有千百种方法,还轮不到求他。 谢忱嘴角的笑容收起,面色沉沉:“本宫以为,沈小姐不是个听天由命的人,没想到,竟是本宫看错了。” “那殿下是想要臣女拒绝吗?然后呢?赔上镇北将军府上下的命,当这个罪人?” 谢忱笑道:“若是你想,本宫自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 沈青羽不用猜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惜,对她而言,嫁给谁或许并不重要,但这个人不能是谢氏皇族的任何人。 “谢殿下垂爱,臣女受不起,如今臣女旧疾复发,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若是能够为东陵尽一点绵薄之力,也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她言语间说的恳切,满腔为国效力之心,可神色却始终平淡如水,让谢忱摸不透。 一再被拒绝,谢忱失了耐心:“既然沈小姐执意和亲,那本宫也不多说了。” 起身之际,谢忱又道:“沈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父皇已经召了沈将军回都城了,眼下估计已经在路上了,沈小姐不妨猜猜,沈将军这次回来,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他的镇北将军。” 说完这段话,谢忱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青羽神色淡然,这些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宁德帝的动作未免太快。 第143章 阻碍 王伯刚送了人回来,见小姐还在前厅坐着,忙说道:“小姐,人都走了,快回去休息吧,你刚刚脸色太差了。” 沈青羽:“别急王伯,我刚刚服了药,脉象才会有异,其实并无大碍。” 王伯这才放下心,沈青羽想了片刻,宁德帝动作太快,也不知父亲到了哪里,她需得先做准备。 “王伯,去后院看看月黛母女恢复的如何,叮嘱大夫,务必让她们二人尽早开口说话。” 月黛二人虽醒,青鸟却发现她们无法说话了,骨头被打断,口不能言,即使知道再多也没用。 好在青鸟好钻研不能之事,她们二人的嗓子才算有了起色,只不过恢复的极慢。 王伯知道其中关键,他低头应道:“是,小姐,青鸟那丫头离开前特意去看了她们,改了新药方,想来不久后就能开口了。” 解决完一桩事,沈青羽又想起刚刚离开的人,他的眼神让她觉得不舒服,甚至是厌恶,好似看货物一般在评估她的价值,笑话! 对于谢忱,她没有太深的印象,除了初入都城时所见,后面寥寥数面,也不知他为何算计于她。 想起陆弈穆曾经透露过,华夫人是谢忱的人,如今华夫人复宠,未必没有他在其中做手脚。 眼下她抽不开手,但回敬一二还是能做到的。 另一边陆弈穆也收到谢忱出入将军府的消息。 “王妃身体不适,都拒绝他了,可那个七皇子,拿老皇帝压她,逼得王妃硬拖着病体起身相见!” 嵇白说的气氛不已,好似看到了那个场面,陆弈穆虽未开口,但眼中杀意顿现,良久凉凉道:“去告诉宫里的人,给谢忱找点事做,别让他太闲。” 嵇白一听就忙不迭的答应,他说的这般形象,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句吗!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 看着嵇白欢快的背影,若风摇头:“王爷,我们在此时行动是不是太过冒险?” 陆弈穆:“冒险?”他嗤笑一声,“还没有什么事称得上险境,谢忱此人,太过碍眼。” 若风索性低头不语。 嵇白出了书房门,第一件事不是去联络线人,而是去了客院,青鸟正在那里。 隔着院门,嵇白就高兴的大喊:“青鸟,我来了。” 里面无人应答,他进门一看,却见隐枳正在院中,两人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嵇白脸上的笑意隐退,皱着眉看着这一幕,而后,他调整表情,仍旧喊道:“青鸟,快来听听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声音之大,惊得院中树上的鸟儿都飞起来了,青鸟自然也听见了。 “又怎么了?” 嵇白无视隐枳不悦的表情,献宝一样凑到青鸟面前:“你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青鸟有些不耐烦,嵇白又说道:“关于你家小姐的。” 青鸟这才端正了态度,“什么事?” 嵇白轻声道:“方才不是告诉过你,七皇子去了将军府,还累得王妃起身相迎,王爷知道后,让我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青鸟来了兴趣,“怎么做?” 嵇白也不瞒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青鸟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惊呼:“摄政王好生厉害,连皇宫都有线人?!” 嵇白得意道:“那是自然,我们王爷无所不能!” “好,就这么办,早就看那个七皇子不顺眼了和三皇子一样讨厌,小姐就是被他们害得!” 青鸟忍不住迁怒,她们好好的在边城过平静的日子,一道口谕将她们召了回来,路上又接连遇到三皇子,七皇子,如今竟是连边城也回不去了,这所有都怪谢氏皇族! 嵇白与她同仇敌忾,“对!” 隐枳被忽视许久,突然开口:“嵇统领莫不是忘了,你们也参与其中,做了不少好事吧。” 话音到了最后,隐隐加重,青鸟不懂,嵇白却是听懂了。 “隐枳先生言重了,我们一向秉持做好事不留名的态度,不必感谢。” 隐枳被他的厚脸皮一噎,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嵇白眼中闪过笑意,小样,跟他比脸皮厚,还嫩了点。 “青鸟,你要不要一起去?” 青鸟正要答应,被隐枳叫住,“刚刚的事情还没讨论出结果。” 青鸟兴奋的眼神一顿,是啊,早日研制好药,就能早些回到小姐身边,想到这里,青鸟便利落的拒绝了嵇白。 嵇白撑起笑容,咬牙道:“没关系,等我办完了,回来在和你细说。”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院中的两人很快又恢复了他刚进院门时看到的模样,隐枳还抬头睨了他一眼,眼中似有得意。 嵇白怒极反笑,胆小鬼,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明白,什么都不敢说,拿什么跟他争,这次就放他们独处,照这么下去,他们以前没结果,以后也不会有! 第144章 反击 谢忱刚回到府中,就收到宫中的传召,宁德帝单独召见了他,将左右宫人屏退后,宁德帝蓦然发难,将手中奏折砸到谢忱身上。 “你好大的胆子!” 谢忱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着,他跪下请罪:“父皇息怒!” 宁德帝眯着眼看向这个喜怒无常的儿子,沉声道:“朕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老三的事朕轻轻放过,还给你与威远将军府赐下了婚事,你应当知道朕的意思,没想到你与老三一样,愚不可及!” 这是宁德帝第一次将话说开,谢忱眼中暗色加深,俯身道:“儿臣知道父皇的苦心,无意违逆父皇,望父皇明查!” “还在狡辩,若不是朕安排人盯着镇北将军府,还不曾知晓你的心思竟然藏的这般深!” 谢忱手指攥紧,父皇竟时刻盯着镇北将军府,为何无人来报! “有什么心思都给朕收起来,沈青羽必须和亲,忱儿,江山和美人之间总要有所取舍,朕相信你会知道怎么选!” 宁德帝敲打一番,便打发他出去了。 谢忱神色晦暗,江山,美人他都要! 沈青羽收到柒锋传来的消息后,愉悦一笑,眼下宁德帝还需她与南临和亲,又怎么会容忍谢忱这般明目张胆的做手脚。 她早知道宁德帝的人在暗中监视着将军府,正好借来一用。 别院那边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听闻七皇子被宁德帝招进宫中申饬,嵇白不免有些可惜,随后又兴奋起来,跑回去禀报王爷。 陆弈穆听后,会心一笑,挥挥手让他下去了,若风问了一句:“宫里那边还需要动手吗?” “暂且先搁置,既然她出手了,我们静观其变,宫里的布置本王还有其他用处。” 若风放下心,他们费尽心思安插人手,若是都折在了给七皇子找麻烦上,代价未免太大。 陆弈穆却没管他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沈青羽出手了,自己就不要扰了她的兴致,想到上次她不喜欢他干预太多事,这次就放过谢忱,留着他也好,在他将人带回南临之前,他希望看到谢煜谢忱狗咬狗的样子。 被他惦记的谢煜,此时却被后院缠的焦头烂额。 宁德帝赐下的美人都被安排在一处,谢煜不想看到她们,勒令管家拦住她们,不得在府中随意走动。 可宫里出来的人岂是善茬,她们怎么会乖乖听话,这几日光是花园偶遇,谢煜都已经疲惫不堪,父皇赐下的人,没有大错,他也不能擅自处置了。 疲于应付这些人,谢煜只能躲着,这几日很少来后院。 沈青熙一直住在三皇子府,她身体虽是大好,但无人提起要送她回去,府中下人是不敢,谢煜则是没想起来,沈家的人也没有要接人的动静,她便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毕竟她可是陛下亲口封的侧妃,府中的女主人。 近来谢煜不堪其扰,不再来后院,沈青熙也好几日未见到他了,她心中忧虑,却毫无办法,她在府中没有人手,寸步难行。 倒是那几个侍妾经常过来拜访,沈青熙笑脸相迎,背地里却恨得咬牙,没办法,这些美人皆是陛下所赐,殿下都拿她们没办法,她又能如何。 更遑论她们的身份都比她高,其中最低的也是六品官员的庶女,她如何比得过。 在未正式行册封之礼前,她只能端着和善的面孔,与她们周旋,一时间,谢煜的后院倒也算风平浪静。 第145章 宫宴 正午时分,日头正是浓烈的时候,下人们纷纷躲在檐下避着热烈的阳光,王伯匆匆忙忙,他们看到了也只是随意的一瞥,并没有太过在意。 将军府的活计轻松,小姐宽容,只要做好分内之事,规矩并没有那么多。 绿竹绿意守在皖香居门口,小姐不喜人打扰,没事时她们都是在屋外侍候,见管家匆匆赶来,绿竹上前问道:“管家,可是有事要寻小姐?” 王伯见是她,停下来喘气,白胖的脸上因为一路疾行而挂上薄汗,“去告诉小姐,就说宫里来信了。” 小姐很少出门,无事的时候喜欢待在院子里,若不是事务紧急,他也不会到后院来。 沈青羽推门出来,她在里面就听到王伯的声音,知道有事,便出来看看。 “王伯,发生什么事了?” 王伯上前说话:“小姐,宫里传了口谕,让您今晚进宫参加送别宴。” “摄政王明日就走了?” “是的。” 沈青羽点头,道自己知晓了,王伯见小姐心中有数,便离开了。 沈青羽伫立在檐下,一言不发,绿竹绿意见状,对视一眼,也不敢吭声。 虽然小姐平日里平易近人,但她们就是害怕她不说话的样子,气势逼人。 沈青羽面色平静,脑中却思虑了许多,陆弈穆几日前就递了口信给宫中,明日就要走了,怎么突然要办宴会送别,宁德帝想做什么? 这几日她脑中纷扰,自那日浴兰节梦魇后,她这几日夜夜被梦中事惊扰,醒来却毫无印象。 扰得她白日也没了精神,这是许久都不曾发生的事,为何会这样? 想起梦中事,她心中空落落的,似是遗忘了什么。 待到晚间,时辰到了,沈青羽收拾妥当,坐上府中的马车向着皇宫驶去,这次她没带侍女,青鸟不在,不知陛下是何意图,绿竹绿意她们留在府中最好。 到了宫门处,才发现宁德帝此次通知了不少官眷,沈青羽细心的发现有不少官眷夫人带着家中适龄的女儿一起来。 行至宫门,要下马车,步行至太和殿,沈青羽便吩咐车夫在外等候。 刚过宫门口,她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呼喊声:“青羽姐姐!” 这声音,好似是柔敏郡主。 沈青羽放眼望去,果不其然,柔敏郡主在前方招手呼喊,全然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 这一幕自然是被周围的官眷看在眼里,她们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这是皇宫,不是谁都可以在这里放肆。 柔敏郡主身侧的阮瑶瑾拉住她,让她注意影响,毕竟这是在皇宫,可是柔敏郡主太过兴奋,根本拉不住。 为免招来更多人,沈青羽快步走上前,俯身行礼:“见过郡主。” 柔敏郡主赶紧扶起她,“青羽姐姐,好久不见,怎么如此生分?” 阮瑶瑾也在一旁淡淡点头:“沈小姐。” 沈青羽回以目光,点头回应,而后看向柔敏郡主,“郡主,这是皇宫,礼不可废。” 柔敏郡主闷闷的点头,而后看向她身后,发现她竟是一个人前来。 “姐姐今日怎么未带侍女?” 沈青羽抬眼望去,看衣着,阮瑶瑾身后跟着一名侍女,而郡主则是带了四个,恐怕自己孤身一人才是异类。 她笑笑:“今日不凑巧,侍女身体不适,其他的人我用不惯,便一个人来了。” 柔敏郡主点点头:“这倒是不巧,陛下突然通知,确实来不及做准备。” “沈小姐不如和我们一起进去吧?” 见人群渐渐离开,阮瑶瑾开口打断她们说话,以郡主的性子,怕是能在外面说个没完。 沈青羽正要点头,不曾想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青羽。” 她转身望去,是陆弈穆,她顿住脚步在原地等候,阮瑶瑾见状,识趣的拉着柔敏郡主离开了。 陆弈穆此次带着若风进宫,别院里有青鸟在,嵇白说什么也不肯出来,若风想着有他没他没什么分别,就跟着王爷出来了。 “见过王妃。” 若风称呼习惯了,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陆弈穆更是不会在乎。 沈青羽点头回应,眼神温和的看向陆弈穆:“摄政王怎的这时候才来?” “青羽不也是才到?” 沈青羽:“青羽不比摄政王,这场宴会可是陛下特意为您所开。” 两人边聊边走,长身玉立,郎才女貌,若不是知晓他们二人情况,谁不道一句佳偶天成。 事实上,也确有人看的眼热,许梦芸带着侍女才进宫门,就看到眼前这一幕,她恨恨的咬紧牙关,她这段时日想尽办法也没能靠近三皇子半分,七皇子名声在外,她不敢接近,而柔敏郡主那里被阮瑶瑾严防死守,她也不得见,这一切都要拜沈青羽所赐。 如今这个女人却能得此良缘,真让她不甘心! 有此想法的还有另外一人,那人先一步进宫门,看沈青羽与郡主她们说话,这才退避,又不甘心就此离开,没想到下一刻就见南临摄政王来了,他身边的侍卫还喊她作王妃,由此可见,这位摄政王有多满意这位未来王妃。 她脚步越走越慢,眼神不住的往后面看,不经意间就对上了许梦芸仇视的目光。 第146章 握紧 陆弈穆走在沈青羽身侧,脚步放缓,若风离他们几步,不远不近的跟着。 “明日我就要离开了。” 陆弈穆打破沉静,语气平静,又似乎带着期许。 沈青羽一早知道他要离开的消息,此时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我知道。” 陆弈穆张口无言,脚步又放缓了些,他间或侧过脸,看她仍旧不受影响的直视前方,兀自走着,心中难免有些气闷。 就这样,两人一路走到了太和殿,眼看着有宫人要上前迎接,陆弈穆也顾不得气闷,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手心就被握紧了。 沈青羽头没动,好像突然牵住他的另有其人一般,“明日我无法前去送你,一路顺风。” 说完,就要将手放开,陆弈穆好不容易等到她的回应,哪能轻易松手,他手指用力握紧,“有你这句话就好。” 眼看着宫人前来,陆弈穆还不松手,沈青羽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晃了晃两人相交的手,示意他松手。 可陆弈穆不仅没有松手的打算,还将两人的衣袖向下放了几分,将他们紧紧握紧的双手遮住。 不待她挣脱,宫人就到了眼前。 “见过和安公主,摄政王,陛下命奴才在这恭候,还请随摄政王随奴才往这边走。” 宫人根本不敢细看,眼睛盯着地面,自然不知道在他面前僵持的两人衣袖底下是什么样的。 场面一时僵持,陆弈穆不想就此离开,心中有些后悔刚刚浪费了一路的时间,明明可以与她多说几句话的。 “摄政王,陛下等着您呢,不要耽误了才好。” 沈青羽手心都被握出了汗,男人火气旺,加上天热,被衣袖遮挡住的手难免潮热。 眼看着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沈青羽只好开口,没看到宫人们都在看着吗! 见她被自己惹出了些火气,陆弈穆才笑着松开了手,“沈小姐先进去吧,孤随后就到。” 沈青羽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匆匆行了一礼才进去。 若风在后面看自己王爷那如沐春风的模样,眼中不由得露出几分嫌弃,占了王妃便宜后那没眼看的样子,怎么看都像个登徒子。 宫人见有了动静,擦了擦额角的汗,忙不迭开口引路:“摄政王,这边请。” 沈青羽进殿后,随意一瞥,就看到柔敏郡主在对自己招手,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她淡然的走过去。 “见过郡主。” 柔敏郡主起身拉过她笑道:“青羽姐姐总算来了。” 她和瑾娘都来了好一会儿了,眼看着后面的官眷都进来了,还迟迟不见沈青羽的影子,难免有些担心。 “劳郡主挂心。” “青羽姐姐太客气了。” 一进宫,沈青羽的态度就生疏了许多,谢嘉月不喜欢这种距离感。 好在阮瑶瑾也在一旁,她当然知晓沈青羽的难处,之前她是镇北将军嫡女,自然可以大方的和她们交流,可眼下她是陛下钦定的和亲公主,若是礼数上差了,必定会被盯着她的人攻讦,没看到张家那边一直虎视眈眈的看着,就是想揪出她的错处,为上次的事情找回颜面。 “郡主,方才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沈小姐说吗?” 谢嘉月被她这么提醒,当下就忘了那点不痛快,说道:“青羽姐姐,听说陛下召了沈将军回来,不知是真是假?” 沈青羽点点头,“我也有所耳闻,只是陛下并未明令,真假尚未可知。” 谢嘉月有些气馁,还以为她这个女儿能知道些什么,没想到陛下瞒的这么紧。 “郡主有事?” 谢嘉月期待落空,闷闷不乐,阮瑶瑾好笑的替她解释:“沈小姐有所不知,郡主常去听书,听说沈将军身高八尺,身材魁梧,手臂有孩童腰身那么粗,孔武有力,她很好奇,想见识一番。” 沈青羽愕然,她爹不过几年没回都城,怎么就被穿成了这样,身材魁梧?手臂粗壮?想起自家爹爹那十年如一日的儒雅身板,她轻笑出声,除了那满脸的胡子,她爹与魁梧可没有任何关系。 “郡主,传言不可尽信,我爹就是一个普通人。” 谢嘉月叹了口气,“我也觉得父王和哥哥是个普通人,可别人都很喜欢哥哥,什么风姿绰约,清俊少年郎,可见这人啊对自己日常见惯的人是给不出符合众人眼光的评价的。” 阮瑶瑾简单的总结了一句:“她不信。” 沈青羽无奈,“那日后爹爹回都城,我请郡主过府一叙如何?” 谢嘉月眼睛一亮:“可以吗?” “可以。” 她脸上顿时露出笑意,今日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沈青羽与阮瑶瑾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 第147章 结交 这边三人聊的正投机,另一边的张雨柔和许梦芸却是看的牙痒痒。 不经意间,两人的眼神对上了,张雨柔起身,对张夫人说想去和自己的小姐妹叙叙旧,张夫人正与身侧的夫人联络感情,自是同意了。 张雨柔踱步到许梦芸身边,柔声道:“许小姐,好久不见了。” 许梦芸也笑着回应,语气似是带着惊喜,好像她们是很好的朋友。 “张小姐,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像许小姐这般清丽可人的佳人,我怎么会忘呢。” 张雨柔向来是见人下菜,好听奉承的话她不是不会说,只是要分人。 眼下许梦芸就是她看中的第一人,一个和她一样不满沈青羽,可以帮她对付沈青羽的人。 “听闻许小姐之前与柔敏郡主交好,今日怎么不去和郡主打个招呼?” 说起这个,许梦芸笑脸一僵,心下恼怒顿生,她抬头看向聊的正欢的三人,又回过头说道:“张小姐有所不知,自从镇北将军府那位回来后,郡主已经许久不曾跟我们出去玩了,哎~” 说着,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伤感。 张雨柔如何听不出她的避重就轻,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柔敏郡主厌弃了她,不过许梦芸的样子,这其中沈青羽定是出了不少力,如此,张雨柔笑的更加灿烂了。 “许小姐,我略大了你几个月,托大喊你一句许妹妹,可好?” 许梦芸一改落寞的模样,惊喜的说道:“当然可以,张姐姐,你可真是平易近人,不像那边那位,张口闭口都是地位,拿品级压人。” 听闻此言,张雨柔眼中一闪,看来问题出在这里,她眼睛一眯,笑的开怀:“许妹妹客气了,你我父亲都在朝中任职,同为正三品,论起品级,我们二人都无品级,不必如此生分。” 许梦芸也是一笑,她心中知晓张雨柔是刻意说的,虽同为三品,中书令和户部侍郎却不同,中书令并无太大实权,只是个虚职,而户部侍郎却不同了。 不过,看张雨柔的模样,她诚心想要与她结交,许梦芸又怎会驳她的面子,一脸受宠若惊道:“张姐姐,若是早日能够认识你便好了,可惜上次的宫宴我身体不适,没能参加,不然定能早些认识姐姐。” 说是身体不适,可知道的人都懂,许梦芸是迎春宴那日被下了面子,特意避开郡主等人,一个中书令之女,宫宴来与不来,宁德帝根本不会注意到。 张雨柔笑道:“现在认识也不晚,你我二人一见如故,如今一道说说话也好。” 话语间,带了些落寞,许梦芸故作天真,问道:“张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张雨柔强颜欢笑,说道:“妹妹问起,我也就不隐瞒了。” 她抬头向沈青羽那方看去,眼中带着不解:“我与沈小姐的姐姐是手帕交,故此对他们家还算有些了解,妹妹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太看中浮名,青熙虽是商贾之女,但富有才气,我自是喜欢这样的人。” 说的像是她们认识了许久一般,张雨柔哽咽道:“听闻沈小姐回都城,竟是许久不曾回去看望沈老夫人,青熙也是为此忧心,言语间都是对这个妹妹的想念,那日宫宴,我便没忍住,替青熙问候了沈小姐,没想到惹得沈小姐发怒,青熙也因此恼了我,这些时日都不曾答应出来见我。” 这些话真假半掺,张雨柔说的丝毫不怯,像是真的有那么回事一样,许梦芸装作不知,一脸的愤愤不平,“张姐姐,你莫要伤心,这件事是沈青羽不对,本朝重视孝道,她作为孙女,回来了却不去尽孝,若是传出去,人人皆可对她口诛笔伐,她不会得意太久的。” 张雨柔似是惊吓道:“妹妹可千万不要说出去,我只是一时郁闷,青熙因为这事恼了我,若是让她知道,她必定不会原谅我,她如今是三皇子殿下的侧妃,不是如今的我可比的。” 许梦芸不屑道:“她一个商贾之女,张姐姐都不介意她的身份与她结交,如今虽被陛下赐给了三皇子,但这八字还没一撇,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张姐姐何必害怕她。” 张雨柔还要再劝,许梦芸却打断她:“张姐姐不要担心,我知道轻重,不会给姐姐惹麻烦的。” 话虽这么说,但她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个意思,张雨柔故作伤心的低头,嘴角扬起笑意。 却没看到,许梦芸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借刀杀人,也要这把刀听话才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最后谁为谁做嫁衣还未成定数。 第148章 送别宴 几位皇子姗姗来迟,众人起身行礼,他们随意摆手,快步落座于台阶之上的位置。 谢忱谢煜又是在门口相遇,这次倒是没闹出什么矛盾,众位皇子间的氛围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谢忱随意一瞥,就看到沈青羽三人,看着沈青羽笑颜如花的模样,他心中有些痒,而后又想起那日上书房被宁德帝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又收回了目光,将视线移到另一处。 金可可也在观望着谢忱,见他看过来,不由得羞涩躲避,她虽是将门之女,却不如沈青羽那般常年奔波在外,一直养在深闺,金夫人将她拘在家中,轻易不让她抛头露面,养成她单纯害羞的性子。 谢忱看她这副模样,眼中厌烦的神色一闪而过,可想起金家的兵权,他又敛起表情,对着金可可温柔一笑,惹得她更加害羞,头都要垂到桌子下面了。 七皇子殿下真好看,完全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凶残,金可可是个实实在在的颜控,之前因为喜欢阮瑶瑾,便在金夫人的授意下,鼓起勇气靠近她,现在谢忱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还那般俊美,待她也温柔,她自然是心动不已。 金夫人见状,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在大殿失仪。 金可可这才正襟危坐,也不敢再看向那边,谢忱见目的达到,也收回了视线。 这般克制的温柔,他不知练了多久,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又何妨。 谢煜看在眼里,眼中嘲讽闪过,这次他谁也没带,独自一人进宫,沈青熙虽被封为侧妃,可一日未成大礼,便一日名不正言不顺,这宫宴,她自然是来不得。 “陛下驾到!华夫人到!” 宫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太和殿内的诸人心中惊诧不已,怎么会是华夫人陪同? 顾不得太多,众人纷纷落座,静等着宁德帝的到来。 宁德帝从殿外跨步而来,芜华紧随其后,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到宁德帝坐于上首,芜华仅在其下,他唤众人起身。 “众卿平身!” 宫人扬声喊道:“起!” 众人落座,大殿一时寂静无声,而后陆弈穆才带着若风进来。 “见过东陵皇。” 简单的问候,陆弈穆便抬起头,看到上首的某个人影,眉间一敛,这装扮怎么似曾相识? 没有细想,他便带着若风上去坐下,眼神寻找着沈青羽的身影。 沈青羽感觉一道目光从上方凝视着她,她不经意抬眼,果然是陆弈穆。 见她看过去,陆弈穆举起手中杯盏,遥敬她,沈青羽眉眼轻展,也举杯回应。 他们的动作并不隐晦,有胆量抬头的人都看到了,只不过他们神情不一。 柔敏郡主和阮瑶瑾相视而笑,对眼前的一幕颇为欣慰,看来青羽姐姐是真的愿意嫁给这个摄政王。 许梦芸和张雨柔却是咬紧牙关,愤愤不平。 宁德帝坐在上首,自是看到这一幕,心下一喜,看来沈家这丫头已经拿捏住陆弈穆的心,这样对他来说,更好! 第149章 媵妾 “摄政王,明日你们就要启程回南临了,朕今日特意设宴,祝你们一路顺风。” 宁德帝率先开口,陆弈穆收回视线,抬头看过去,说道:“多谢东陵皇设宴相送,此番回去后,孤定然安排好,早日结成两国之好。” 这话里的意思只有宁德帝能懂,他朗声大笑,苍白的脸上染上兴奋的潮红,精神亢奋异常,举杯相贺:“来,祝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陆弈穆不做声,举杯回应,群臣也纷纷举杯,遥敬。 芜华咽下口中清酒,垂下眼看向下首的谢忱,发现他正对着金可可笑,金可可羞涩的躲避,谢忱这才移开视线,瞥向沈青羽。 这一幕都收于芜华的眼中,她手心不由得攥紧,凭什么! 金家对七皇子有利,他也坦言不喜欢金可可,娶她只是圣意难却,可沈青羽凭什么?! 见沈青羽与南临摄政王眉来眼去,芜华计上心头,放下酒杯,娇笑道:“陛下,臣妾听闻摄政王在南临身边无人伺候,这大婚还有些时日,臣妾听闻古来和亲都会选几个媵妾陪嫁,不如趁此机会,为摄政王选两位,明日先随他们回南临,也好时刻提醒他们和安公主还在东陵等着摄政王呢。” 宁德帝之前就有此想法,但那时还不清楚陆弈穆对沈青羽是何态度,这几日看来,陆弈穆对沈家丫头甚是满意,两人两情相悦,此时赐下会不会不太好? 看出他的犹豫,芜华加了把火:“陛下,摄政王在南临虽无姬妾,可此番和亲一事传回去,南临群臣定会往他身边送人,这山高水远,若摄政王真被笼络了去,忘了和安公主,那可就不妙了。” 芜华虽不知宁德帝和陆弈穆达成了什么协议,但这一点却说到了宁德帝的心坎上,若陆弈穆没提出通商这一条,他还没想过通过此事名流千古,如今事已过半,就差这临门一脚,他怎会甘心放弃。 若说真心实感,宁德帝也曾有过,要不然也不会有芜华的存在。 但这些在现实的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现在陆弈穆身在东陵,确实对沈青羽情根深种的模样,但谁也无法保证他回去后还会坚守着这份情意。 通商一事一日未成,他就一日放不下心,届时陆弈穆将人抛之脑后,通商一事可就遥遥无期了。 想到这里,宁德帝心中有了主意。 芜华见宁德帝没有反驳她,就知道这事成了,她掩袖轻笑,再看向沈青羽时,心中只余畅快。 沈青羽啊沈青羽,等你变成如我一般的爱而不得,面目可憎,七皇子可还会喜欢你吗? 宴会过半,宁德帝突然开口:“张侍郎,朕听闻令爱才貌出众,今日可有一起来?” 户部侍郎张峪赶紧起身回道:“回陛下,小女张雨柔今日来了。” 宁德帝听了,便吩咐宫人传话,让人上前觐见。 群臣与官眷位置不在一处,沈青羽家中无人,她代表着镇北将军府,自然坐的近些,而张雨柔她们跟着家中长辈而来,户部侍郎虽为三品官,但群臣后面才是官眷的位置,故她们可以看到前面的动静,却听不到宁德帝说了什么。 直到宫人到此宣人,这边才知道前面说了什么。 张夫人惶恐,起身问道:“公公可否告知前面发生了什么?” 旁人也是安静如鸡,谁都不敢吭声,她们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宫人笑笑,只说:“夫人安心,陛下还在前面等着,还请张小姐跟奴才过来。” 张雨柔心中惴惴不安,看向张夫人的眼中全是慌张,她虽高傲,但从未单独面圣,如何能不惶恐。 张夫人看着她点点头,让她跟着去,陛下等着,可不能在此耗着。 张雨柔脚步轻缓,低眉垂眼的跟着宫人走上前。 “陛下,张家小姐带到。” 张雨柔不敢抬头,跪下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宁德帝让宫人下去,看向下面的张雨柔,“抬起头来。” 张雨柔恭顺的抬起头,眉眼低垂,根本不敢直视圣颜。 温婉可人,举止端庄,是个合适的人选。 “不错。”说着,又看向陆弈穆,“摄政王,你觉得此女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目光不自觉的放在陆弈穆身上,陛下这意思难不成是还要赐婚? 那和安公主怎么办? 想到这里,部分人将目光落在沈青羽身上,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沈青羽淡定的很,倒是张雨柔,脸上露出喜意,她也听出了陛下的意思,难不成,南临摄政王看上了她,不要沈青羽,改立她为王妃了! 第150章 散场 不得不说,张雨柔这白日梦做的毫无逻辑。 谢忱谢煜等人,也看出宁德帝有塞人的想法,谢忱乐见其成,谢煜则是莫名心情舒畅,但看沈青羽并无表情,又觉得气闷。 沈青羽淡定的很,张雨柔的想法她不知道,但陛下的想法她也能猜到一二。 她抬眸看向陆弈穆,正对上他沉敛的目光,她拿起桌上的杯子,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看她做什么? 陆弈穆险些气笑,他不信她看不出宁德帝的意思。 “不如何。” 随着这一句落下,场面霎时有些凝固,宁德帝笑脸一收,心中不快,正欲说些什么,芜华就突然开口:“摄政王,您有所不知,张家小姐可是都城有名的才女,她师从文渊书院,才貌品行皆是上佳…” “那又如何,与孤何干?” 不等她说完,陆弈穆脸色阴沉的打断芜华说话:“你又是何人?” 芜华一噎,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她坐在此处,能是何人,这摄政王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给她难堪。 陆弈穆可不管她的想法,看向宁德帝,“东陵皇,孤想起还有些东西未收拾,就此告辞。” 说完,不管宁德帝的脸色,兀自起身离去。 底下的张雨柔始终低垂着眼,被众人遗忘,跪在地上,陆弈穆从她身侧走过,她看着玄色的衣摆拂过她眼前,手紧紧攥紧,心中只觉羞辱。 直到陆弈穆离开,宁德帝才想起张雨柔,说道:“起身吧。” 想想自己莫名将人叫来,就这样让她下去,不太好,便随口道:“赏黄金百两。” 张雨柔才起身,又跪下谢礼:“谢陛下。” 然后才由着宫人带她下去,回去后,张雨柔整理表情,唇角勾起,在官眷们的注视下回到座位上。 宫人送她回来,还将陛下赐下的黄金放下,等人离开后,张夫人赶紧问道:“陛下叫你有什么事吗?还有南临摄政王怎么走了?” 张雨柔笑笑,说道:“没事,只是听闻女儿师从文渊书院,故此召女儿前去问问,至于摄政王,女儿不知。” 周围人见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也不再关注,只有少部分人觉得其中定有猫腻。 在文渊书院读书的人可不少,陛下怎么会找她去问话。 张夫人见状,就知其中定有隐情,看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她也不好再问下去,好在有陛下的赏赐,其他人也不敢追问。 阮瑶瑾眼尖的看到张雨柔手心攥紧,像是在忍耐什么,再想起南临摄政王脚步匆匆的离场,且面色凝沉,怕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令他不悦的事。 陆弈穆的离场让宁德帝面上无光,他迁怒的看向芜华,“日后这样的宴会你就不必来了。” 芜华惶恐,学着画册上的样子,侧着身子,露出装扮后肖似那人八分的样子请罪:“陛下恕罪,臣妾也是想为陛下解忧。” 殊不知这样让宁德帝更加生气,她从来不会向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回去闭宫思过。” 芜华一顿,不敢再多说,只好柔声道:“是。” 陆弈穆走了,宁德帝也没有心思留在这里,匆匆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宫宴很快就散了场,沈青羽走在后面,谢忱此时过来,说道:“本殿的话对你一直有效,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沈青羽觉得他莫名其妙,他凭什么觉得自己看不上陆弈穆就能看上他? “多谢七殿下厚爱,只是臣女心有所属,非摄政王不嫁。” 谢忱气绝,脸色难看,“既然如此,你可不要后悔!” 看着只会放狠话的谢忱,沈青羽笑笑:“臣女后不后悔不知道,但殿下今日的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怕是要惹得陛下不快了。” 谢忱一惊,“是你?” 沈青羽不置可否,她可什么都没说。 快步走着,将人留在身后,没想到谢煜又跟了上来。 “沈小姐好手段,连本宫的七弟都讨不了好,怪不得青熙在你手中屡屡受挫,她那么善良,如何能斗得过沈小姐。” 沈青羽只觉得聒噪,今日宴无好宴,还遇到两个脑子有病的人,让她的耐心快耗尽了。 她停住脚步:“三殿下,若是眼中有疾,还是不要讳忌行医的好。” 扔下这句,她就忙不迭的离去,徒留被她一句镇住的谢煜在原地。 谢煜震怒,这女人竟然敢如此放肆! 沈青羽看见自家的马车停在宫门不远处,赶紧上去,吩咐车夫快走,这地方,来一次,晦气一次! 而在马车里等候许久的人,在她进来的瞬间拉住她的手,将人拖到他面前。 第151章 赝品 沈青羽顺着男人的力道坐了过去,“做什么?” 陆弈穆脸色沉沉,开口道:“今日的戏看着开心吗?” “开心说不上,不过做戏的人怕是要不开心了。” “你关心他们?” 沈青羽抬头,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只是他说话的语气不对:“你在气什么?” 陆弈穆气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看到她漠不关心的样子生气,还是因为她并没有想象中在乎自己生气,可这些他早就知道了,这一世的沈青羽更加冷静,睿智,仅凭两个月的时间,怎么能够攻破她的心房,让她像他一样呢! 摇晃的马车还在前行,马车里的两人相对而坐,随着沈青羽的话音落下,车内安静了一瞬。 虽然她觉得自己没有说错话,可陆弈穆的反应过大,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 “你…” 两人异口同声,还是沈青羽率先退一步,“你想说什么?” 陆弈穆心情平复下来,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是我失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沈青羽知道他在让步,有台阶,自己自然乖乖的往下走。 只是说完这一句,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话说,显然刚刚发生的事让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相处。 明日就要离开了,陆弈穆不甘心以这样的局面收场,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沈青羽一愣,怎么还提这事,他想问什么? 陆弈穆见她沉默,就知她想歪了,顿时心中又生了闷气,好在记得方才的僵局,他虽恼怒,却也没有没有发作:“我问的是宁德帝,与其他人无关。” 他强调着,沈青羽笑了笑,幸好马车里昏暗,看不见表情,“哦,陛下估计是怕你离开后没了音讯,一直没问,你许诺了陛下什么,让陛下这般礼遇,还舍得将户部侍郎的嫡女作为媵妾送予你?” 今日她虽离得远,但上面的场景分明,召了张雨柔,又问陆弈穆的看法,分明是想塞人。 一个三品朝臣的嫡女,宁德帝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陆弈穆冷哼一声,今日的事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华夫人自以为在密谋,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陆弈穆收入耳中。 他不动,只是觉得宁德帝不会昏聩至此,他和镇北将军府的亲事定下后,一直在表示他对这桩婚事的满意和看重,没想到宁德帝还能生出别的想法。 “今日的事是华夫人在背后撺掇,我承诺和亲之后会促成两国之间的通商事宜,宁德帝看中南临的海盐商道,同时还想借助海运打破两国壁垒,向外扩张,所以他对于和亲一事乐见其成。” 沈青羽知道通商对两国的好处,这是合作共赢的事,但若一方心存不轨,这恐怕也是祸国之患,此时西彦兵临城下,围困南临边境,并不是开商道的好时机。 她心思绕了一圈,最终得出来的结论还是南临四面楚歌,“你为何偏偏在此时开商道?若是陛下借由此事开战,你南临怕是要内忧外患了。” 陆弈穆心情蓦然好转,她这是在关心他,“没事,我既然敢提,定然是有了万全之策,而且,若不许以重利,如何能将你放在这里,保你周全。” 沈青羽心中五味杂陈,这是她的国家,又有什么不放心呢? 提醒他的那些话本不该由她说出口,可想到她的陛下,她的国家,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意愿,甚至未来的君王都在想着怎么扳倒将军府。 面前的人,不远万里,从相遇开始,就在帮她,护她,还说要娶她。 沈青羽一直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她不上战场,坚守后方,父亲不在,她就是将军府的主人,边城的主心骨,她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有丝毫的懈怠遗漏。 可在与他相遇后,总会不自觉的为他的言语,为他的行为付出而柔软。 “放心,我有能力自保。” 不会说什么在东陵她很安全之类的话,这话她自己都不会信,将军府外的暗探一直没少过,宁德帝一直就没有放弃过监视将军府,陆弈穆时常登门,以他的功力,岂能发现不了? “我知道,只是我想护着你。” 话音落下,马车里又是一片寂静,沈青羽不知如何回应,此时她只觉皇宫到将军府的路未免也太长了。 最后,还是陆弈穆打破了沉静,今日他说了很多,自然不想就这么安静的分开,“你之前不是想知道华夫人是什么人吗?” 沈青羽愣神,问道:“她还有别的身份?” 陆弈穆摇摇头,讥诮的说道:“不过是儿子送给老子的赝品,哪有什么别的身份。” “赝品?” 第152章 沉云大长公主 陆弈穆的母亲沉云大长公主,在成年后出去游历,南临皇室子嗣不丰,沉云大长公主只有两个哥哥,其中一个就是她的嫡亲兄长,后来的明武帝。 明武帝后宫只有一位孝仁皇后,夫妻感情深厚,但子嗣仍旧承袭南临皇室的传统,只得了一个薛昭,也就是现在南临小皇帝的父亲,文成帝。 沉云大长公主薛毓秀年轻时纵情山水,爱交友,性情活泼开朗,那时明武帝还未继位,但身为宫中唯一的公主,薛毓秀很是受宠。 她想出宫游历,自然是没人拗得过她,就这样,带着南临皇赐给她的四大高手,还有怎么也甩不开的贴身侍女如兰,薛毓秀如愿的出了宫。 薛毓秀从小生活在皇宫,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向往,话本子里写的那些她从未见过的风景,人和事让她对外面充满了好奇和探索欲。 就这样,薛毓秀踏上了她梦想的征程,可外面的世界并不如她想象的美好。 袅袅青烟,绿瓦红砖,她想象中的平凡生活简单而美好,可现实却是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普通百姓。 吟诗作对,纵情山水,她以为的游历会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偶然相遇后或结伴而行,又或分别,都是这段游历的一场意外,美好且值得期待。 可现实很快就将她的热情熄灭,在不知第几次被人抢去了钱袋子,薛毓秀拉住要追上去的侍卫,“算了,他们也是被生活所迫。” 如兰恨铁不成钢,“公,小姐!不能再这样任由他们抢钱了,您没发现,这已经是第三起了,这些小乞丐就是打量着您好欺负,故意盯紧了您来抢的!” 出门在外,未免引人注意,薛毓秀让他们都喊自己小姐,关于公主,殿下之类的称呼一律不许出现,至于那四个大内高手,也被勒令不许靠她太近,容易影响她的出行体验。 可自从他们一行人到了雪峪城,几乎日日被抢,来了三天,被抢了三次,侍卫们离得远,只关注有没有持有凶器的人,小乞丐没有功夫,只是手上动作快了些,他们自然没有将这些小乞丐的扒手动作放在心上。 薛毓秀第一天被抢后,拦住了要帮她抢回钱袋的侍卫,从那之后,每天出门都会被抢,这显然是那些小乞丐有预谋的盯上她了! 如兰气急败坏,又拿执拗又心善的主子没有办法,她只能将大部分银钱放在自己身上,省的都被抢了。 即使这样,如兰还是为被抢走的银钱心痛,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薛毓秀不想计较这些小事,权当日行一善,可有人却帮她追回了这笔钱。 “小姐?小姐,等一等,这可是你们的银子?” 声音由远及近,薛毓秀回头看去,只见一名俊秀的男子追上来,手里正握着她刚刚被抢的钱袋子。 在他快要靠近时,身边的侍卫警惕的上前,如兰也挡在她面前,防止这人靠近。 薛毓秀将如兰拉过去,想要上前,如兰担心道:“小姐,不可。” 薛毓秀无奈,“没事的,这不是有他们在吗?” 如兰看了看身前的两个侍卫,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自觉的放下手,她确实有些不自量力了。 薛毓秀隔着侍卫看向来人,问道:“是我的钱袋,不知公子怎么拿到的?” 男子笑笑,摸了摸脑袋,说道:“也是凑巧,刚刚看到那些小乞丐在等着你,你一出来,就被抢了,我就将它追了回来。” 薛毓秀拨开身前挡着的人,走到男子面前,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说道:“多谢公子相助,那将东西给我吧。” 男子看着显露在他面前,带着盈盈笑意的薛毓秀,脸倏地红了,结巴道:“小,小姐,给你,下次出门可要注意些。” 薛毓秀伸手接过,笑着点点头:“多谢公子。” 说完,带着如兰他们就离开了,徒留男子在身后愣怔了良久。 薛毓秀以为他们只有这一面之缘,谁知到了天岳城,他们又相遇了。 天岳城与东陵的阜城相距不远,算得上是边境之城,侍卫们本来想拦着公主不让她到这里,毕竟是边境之城,鱼龙混杂,若是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可薛毓秀执意来此,这一路上,她发现离国都越近的地方,百姓的生活面貌越好,然而在皇城注意不到的许多地方,却布满了贫穷苦难。 这让一向单纯善良的薛毓秀很心痛,她身为皇室中人,却只看得到眼前的太平盛世。 不行,她要走的远一些看的多一些,将这些情况都记下来,回去告诉父皇皇兄,让他们想办法,帮助这些百姓。 薛毓秀带着如兰进了天岳城最好的客栈,没想到在这里正遇上了准备住店的谢霆冀。 谢霆冀看到薛毓秀主仆,眼睛一亮,主动上前打招呼:“这位小姐,不知可还记得我吗?” 如兰去找店家,薛毓秀正百无聊赖的晃悠呢,就听见一道略耳熟的男声。 她抬头看去,只见男人俊秀清逸的脸上满是高兴,期待,这个人,好像在哪里看过。 她试探的说道:“有些面熟,公子,有什么事吗?” 谢霆冀虽然失望对方不记得自己,但能在这里遇到她,他已经很高兴了,“没事,不记得也没关系,正式认识一下吧,在下谢霆冀,来自东陵都城,来此游学,很高兴能再看到你。” 第153章 沉云大长公主2 后面的故事就很俗套,两人结伴而游,相处之下发现对方都有心记录这世间不平之事,谢霆冀来自东陵,一路行来,看到的比薛毓秀多的多。 在天岳城待了几天后,受谢霆冀邀约,薛毓秀决定启程,踏过边界,去往他口中的东陵看看。 如兰和四大护卫竭力阻止,可南临皇都拗不过她,他们怎么可能改变她的想法。 就这样,一行人随着谢霆冀来到了东陵,因为这,如兰看谢霆冀很是不顺眼。 可薛毓秀却很喜欢他,谢霆冀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出口有度,和她有相同的追求,虽只是一介书生,却心怀天下,无国域之分,怜惜天下百姓。 这让薛毓秀心生好感,随着时间越长,两人的心越来越近,谢霆冀自然是喜欢她的,要不然也不会邀请她来东陵。 可不等他们到都城,东陵先乱了,陛下暴毙,几位皇子与太子争夺皇位,死伤惨重,唯有在外游历的四皇子和最小的九皇子活了下来。 九皇子不嫡不长,生母只是小小的美人,背后更无氏家追随,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有有些小心思的朝臣立马倒了戈,日日上奏,让九皇子顺应天命,继承大统。 九皇子怯懦,知道自己当不得大任,一味的推脱,拖延时间,总算把四皇子等了回来。 四皇子乃太子胞弟,是中宫嫡出,他继任皇位,无人敢置喙。 薛毓秀在东陵初乱伊始,就被四大护卫和如兰强硬的带了回去,这样的情况,南临皇是不会怪罪他们的。 谢霆冀也留书一封,消失的无影无踪,薛毓秀找不到人,又被带了回去,在宫中郁郁寡欢,南临皇心疼不已。 几个月后,东陵之乱平复后,薛毓秀再次提出要出宫,这次南临皇没有多阻止,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短短几个月瘦了一大圈,他又怎么再去阻止她。 这一次出宫,南临皇和当时的太子都知道她要去东陵,除了之前的四大护卫,太子特意拨了四个暗卫给她,随身保护她的安全。 就这样,薛毓秀带着八个护卫和如兰再次出发,这次她目标明确,直接去了东陵,知道谢霆冀的家在都城,她没耽误,一路紧赶慢赶到了都城。 不曾想正赶上东陵国帝后大婚,东陵的婚俗,帝后大婚要绕都城一圈,接受百姓的祝福,薛毓秀一眼就看到一身红衣喜服的谢霆冀。 佳人垂泪新郎笑,大婚的日子,谢霆冀自然是意气风发,比起之前的少年意气,他多了些帝王上位者的威严。 至于薛毓秀,自然是不会垂泪,她只是站在百姓中,看着谢霆冀的游街喜车走过,面无表情,如兰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她宁愿公主伤心的哭出来,而不是这样将痛苦掩藏在心里。 可薛毓秀什么也没说,看完游街后,她就带着如兰他们离开了东陵,此后再也没有踏入东陵都城。 至于谢霆冀留下的那封信,信中所说的等他,也被薛毓秀付之一炬。 后来,明武帝继位,为制衡世家,薛毓秀下嫁陆家,陆家行伍出身,世家多看不起武将,在朝中被打压的厉害,明武帝深知文武双治对南临的重要性。 将沉云长公主下嫁到陆家,可以表明明武帝的心意,让朝中众臣收敛些。 果然,之后的发展也如明武帝所愿,南临一片欣欣向荣,发展势如猛虎。 沈青羽安静的听着陆弈穆说起这些过往,她心中的疑惑也有了解释,怪不得,华夫人的复宠速度如此之快,全因那张脸。 “华夫人与沉云大长公主很像吗?” 陆弈穆脸色阴沉,对于一个不断找替身,故作情深,实则侮辱他母亲的人,他自然是怒火中烧。 “东施效颦,只不过她今日的装扮与我母亲年轻时颇为相像。” 沈青羽了然,怪不得今日看华夫人的风格不同以往,原来是不知从哪得到沉云大长公主年轻时的画像,模仿她的。 沈青羽不知该如何说,一个始乱终弃的小人,在得势后妄想坐拥齐人之福,甚至不惜找样貌相似的人养在身边,这样自以为深情的感情真是令人作呕。 若不是薛毓秀是南临的沉云大长公主,恐怕真的会被宁德帝找到,囚于宫中,这样的结果对于性情洒脱果断的薛毓秀来说,怕是比死还难受。 沈青羽安慰的拍了拍陆弈穆的手,陆弈穆趁机握住她,“如果我将他们都杀了,你会怪我吗?” 第154章 启程 东陵是她的国,第一世的她即使被那样背叛,也没有杀了那个背刺她的君主,陆弈穆没有把握,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憎厌他。 沈青羽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期许,有害怕,她叹息了声,说道:“做你想做的,我不是你的阻碍。” 若说在回都城之前,她还有些忠君爱国之心,可回来以后,梦中种种皆是迹有可循,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有必要。 仅是一个谢煜就让她后悔当初救了他,她不知若是还要违背本心,坚持守护这昏聩的国都,有朝一日会不会令她后悔。 也许不破不立,避开所有梦中的选择,会不会有新的结局呢? 陆弈穆见她说话间并无勉强,知她是真心实意,对她的改变,陆弈穆心生欢喜,他几世轮回,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改变她。 如今初见成效,如何令他不欣喜。 “不过,据我所知,陛下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他大限将至,你确定要冒这个险吗?” 想起宁德帝,沈青羽不得不提醒他一句,为了一个将死之人,真的要冒险去做这件事吗? 陆弈穆有些惊讶,沈青羽有个暗网他是知道的,可暗网竟然已经能探听到皇宫的事,这让他不得不惊讶。 宁德帝的身体,他更加清楚,他的大限之日,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 陆弈穆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没有细想,看到沈青羽还在等他回应,他说道:“你的消息很准确,我不会做什么大动作,只是要做一些小事,让他快点消失。” 陆弈穆说的隐晦,但沈青羽知道,这一点小事足以加快宁德帝的死亡,她不再多言,父亲快回来了,她希望在他回来之前,宁德帝能放弃他的打算。 很快,马车到了将军府,府外有眼线,沈青羽让车夫直接到将军府后院,才让陆弈穆下来。 “我明日就要走了,你多保重。” 这话说的沈青羽笑出声,要走的是他,应该是她对他说,“你也多保重。” 听到想听的话,陆弈穆露出了笑容,临走前,他凑近她的耳边,说道:“希望下次有人再当着你的面,给你未来夫君塞其他女人的时候,你能主动出来,义正言辞的拒绝,这是你的权利。” 留下这句话,陆弈穆趁着夜色离开了将军府。 沈青羽回味着方才的一切,发现这人竟然憋了这么久,怕是从宴会上就一直耿耿于怀。 她轻笑出声,踏着月色回到了皖香居。 有人欢喜有人愁,张雨柔回到家中,将目光中能看到的东西全都推倒在地,今日她的脸被人扔在地上践踏,可偏偏始作俑者是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报复的人。 虽然她事后说的好听,可那些官眷回去后,有心问一问,就知道她在前面发生了什么,今日这场宴会,是她最大的屈辱! 张夫人看她发疯的样子,心里着急,但还是吩咐下人守好四周,不要传了出去。 “我儿,发生了什么事,老爷,你快说话呀?!” 张侍郎任由张雨柔打砸,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知道女儿心里苦,让她发泄一番也好。 不等张侍郎全盘托出,张雨柔先冷静下来,她眼眶通红:“娘,是沈青羽,都是因为她,女儿今日才会这么丢脸!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张夫人听她提起沈青羽,眉心一皱,怎么又是这个沈青羽。 好在张侍郎开口解释了今日发生的一切,认真的说,今晚的事,镇北将军府可一句话都没说,再怎么也怪不到人家头上,可张雨柔丢了这么大的脸,宁德帝是君,陆弈穆是南临摄政王,她能怪他们吗?不能! 那只有沈青羽做这个出气筒,如果没有她,她张雨柔未尝做不了南临的摄政王妃,更不会丢这么大的脸! 陷入魔怔的张雨柔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她一心觉得都是沈青羽的原因,要找她报仇。 第二日,南临使臣启程,宁德帝特让三皇子和七皇子送,沈青羽在家中并没有出门,这样的场合,她去也不合适,再说了,他们已经道过别了,很快就能再见,这点离别不算什么。 倒是柒锋,去送了青鸟和隐枳。 陆弈穆带来的医师果然医术高明,不过几日,就将青鸟他们研究几年的东西优化了许多,现在沈青羽手中的药比之青鸟给她用的,效果更好。 而青鸟和隐枳也感叹医毒的学无止境,决定跟着陆弈穆一起去到南临,谁让他说南临那边有更好更多的医师,勾的青鸟非要提前去。 沈青羽想着他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不如放他们去学习一番,而且,她后面还有其他事要做,青鸟功夫不好,留在这里也很危险,跟着去南临,她相信陆弈穆会保全他们。 第155章 都回来了 “小姐,将军回来了!” 绿意兴冲冲的跑进来禀告沈青羽,沈青羽手一松,毛笔落下,这么快! “小姐?” 绿意疑惑的看向小姐,将军回来了,怎么小姐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沈青羽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放下笔,“知道了,王伯呢?” “管家在门口等着将军回府呢,让奴婢来告知小姐一声。” “嗯,我稍后就去,你退下吧。” 绿意自是应道,沈青羽心里乱成一团,早上南临使臣刚走,现在父亲就回来了,陛下是一会儿也不想耽误啊。 沈磊一路疾行,在城郊与南临使臣的马车相遇,两方都没有停下,他匆匆看了一眼带有南临图纹的马车,腿上用力一蹬,很快就疾驰数十里。 到了都城,没人知道他堂堂镇北大将军会在此时回来,都城还是一如往常。 沈磊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宫述职,宁德帝三道口谕,催他回都城,他又怎能在此时先回家。 沈磊带回来的人先回了将军府,一行人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切切期盼着。 王伯收到传书,说是将军已经到都城了,他吩咐下人将府中清扫一遍,又让人通知沈青羽,将军回来前,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府中一时慌了神。 待王伯将一切打理好,领着几个管事在门口迎接时,沈青羽姗姗来迟。 白鹭一行人正好出现在街头,沈青羽的目力极好,隔着距离也能看到白鹭的身影,也看到了父亲并不在。 “小姐!” 白鹭翻身下马,她没想到还能再回来。 “回来了,回来就好。” 沈青羽握着白鹭的手,温和的说道,白鹭自到她身边,两人就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小姐,青鸟呢?” “她跟着南临使臣一起去了南临,隐枳也跟她一起,你放心。” 白鹭惊讶,她不过离开几个月,小姐身边就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青鸟跟着南临使团走了?发生了什么? 此时她庆幸自己回来了,若不然青鸟走了,小姐身边哪里还有趁手的人手。 “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沈青羽想起府中休养的两人,她忍不住问道。 白鹭脸色一暗,“收到了小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过问,只是还请小姐留她们一命。” 再怎么说,她们一个是她的亲母,另一个是她的亲姐姐,人只要活着,随便小姐怎么安排。 沈青羽早知她会如何选,可难免还会心疼她。 “我既然救了她们,就没想让她们死,她们就在后院,你要是想去,就去看看她们吧。” 白鹭沉默不语,沈青羽也不强求,而是看着随白鹭一起回来的人。 王伯正在招呼他们,“老许!多年不见,你这身子骨还可以啊!” “老子当然可以了,我在战场上那是威武霸气,倒是你,怎么跟个白面馒头似的,老小子,你这日子过得不错啊?!” 王伯乐呵呵的笑着,都城的日子肯定比边城安稳多了,他除了看守府门,没什么大事,自然就发福了。 跟白鹭一起回来的都是沈磊身边的老将,他们是沈磊的心腹,沈青羽自是认得。 “小姐!” “见过小姐!” 众人看到向他们走来的沈青羽,俯身行礼道。 “诸位免礼。”沈青羽问许副将,“许副将,你们怎么都来了?” 许副将摸了摸脑袋,他也不知:“回小姐,是将军让我们一起来的,说是陛下的命令。” 沈青羽心一沉,陛下的命令!陛下这是要做什么,这些人都是父亲的心腹,陛下让他们都跟着回来,是什么意思? 沈青羽面上未露半分,笑道:“许副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王伯,带他们下去好好休整一番,我在这里等着父亲归来。” 王伯看了眼风尘仆仆的众人,应了声“是。” 白鹭也在沈青羽的催促下跟着一起下去了。 沈青羽一人站在门口等着,绿竹绿意看着日头正盛,忙去屋中取了遮阳的物件。 沈青羽没有阻拦,她的心神都在不远处的眼线身上,今日的人似乎更多了些,是陛下加派了人手,还是有其他人在盯着? 她不动声色,仍旧脸色淡然的等在门口,不多久,马蹄声渐行渐近,她抬眸看去,座上的人正是沈磊。 第156章 沈磊 沈磊风尘仆仆的回来,老远就看到站在檐下的沈青羽,他眉心一松,眼中露出点点笑意。 “安桉!” 沈磊飞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向沈青羽,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爹。” 沈磊“哎”了一声,眼睛不住的盯着她,“瘦了。” 沈青羽笑笑,爹每次看到她都要说这一句。 沈磊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但看她头戴珠翠,鬓发挽起的样子,无从下手。 他搓了搓手,“还是都城的风水养人,安桉,爹都快认不出你了。”边城没有繁复的首饰和衣服,他纵使是一城将军,也没办法给女儿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沈青羽见他手抬起又放下,就知道她爹在想什么,她握住沈磊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头发上,说道:“爹,边城也很好,都城的风水虽好,却比边城的凛冽多了,女儿很幸运,能够跟爹一起去边城。” 沈磊的眼眶红了,他知道他的安桉在安慰他,这些年,他们虽然都在边城,却聚少离多,即使相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相处,可他的安桉是如此懂事乖巧,从未因此疏远他这个父亲。 “爹,一路辛苦了,咱们进去吧。” 看着父亲满身尘土,沈青羽心疼道。 “好。” 父女俩久未相见,沈磊不善言辞,习惯性的将这几个月自己在边城的生活说与沈青羽听,这是沈青羽之前要求的。 将沈磊送到正院门口,吩咐下人伺候着沐浴,沈青羽才回到皖香居,白鹭已经在此等候了。 沈青羽毫不意外,“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鹭摇摇头,沈青羽却自顾自的说,“既然你没有想问的,那就听我说,你母亲和月黛是当年之事的重要人证,沈家那边想杀人灭口,你爹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了,人已安葬,据他们说,是被毒死的。” 白鹭面无表情,爹,这个词真是既遥远又陌生啊,这些年,她偶尔会想起娘,会想起月黛,可唯独从未想过爹。 看她的表情,沈青羽就知道她不想听这些,她索性一笔带过,重点讲玉玲和月黛,当时情况紧急,她在信中只写了大概。 “救下他们的是南临使臣,送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是现在这样了,被喂了哑药,脊骨被打断,人休克了,沈家的下人以为人死了,拖去了乱葬岗,好在她们命大,活了下来,经过青鸟他们诊治后,好了大半,只是日后行动会有些阻碍,至于说话已经好了很多。” 白鹭点头,她其实去看过她们了,只是她没进去,只在门口看了两眼,她们现在已经能说几句话了。 “陛下的命令下的太急,我爹回来太快了,本想等她们大好了,我再写信给我爹,可现在时不待人,沈家的人很快就会知道我爹回来了,届时肯定会让我爹回去,我的时间不多了,要速战速决,沈家,必须一击即中。” 白鹭点头,她知道小姐和亲的消息,这次回来,她不走了,准备跟小姐一起去南临,反正小姐在哪,她在哪。 “我都听小姐的。” 白鹭突然想起一事,小姐肯定不知道。 “小姐,还有一事,秦嬷嬷也回来了。” 第157章 师傅叶鹤 沈青羽愣怔,秦嬷嬷年迈,边城到都城路途遥远,父亲竟把她也带回来了。 “人呢?” “秦嬷嬷和我们不在一起,将军特意让人一路慢行,我也不知道行到何处。” 沈青羽放下心,她也担心秦嬷嬷受不了一路颠簸,既然父亲有安排,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待到沈磊休整完毕,王伯带着家中管事面见,许多事情虽然沈青羽处理了,但沈磊毕竟是一家之主,许多事情还是要由他做主。 沈青羽估摸着时间,来到前厅,沈磊看到她,慈爱的笑道:“安桉,过来这边坐。” “爹。” 沈磊一边听着管事的汇报,一边答应着她,沈青羽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管事们说话,这些事情她都知道,甚至有些是她下令处理的。 花了半个时辰,管事们才说完,王伯这才上前,“将军,还有一件事需要您知道。” “什么?” 看王伯正色的模样,沈磊看了眼沈青羽,见她稳稳的坐着喝茶,一时也摸不清是关于哪方面的。 “小姐刚回到都城,就有人带着孩子上门来认亲,说是将军您的骨肉,小姐一番查探下才知那孩子是二老爷的外室之子,不知是何缘由,竟拿着您的玉佩上门来认亲,小姐便在老夫人生辰之日,将人送回去认祖归宗了。” 沈磊面色一沉,怪不得之前安桉来信问他玉佩之事,有人竟想凭着玉佩鱼目混珠! “安桉,此事你怎么不在信中说明白,若爹知道,定让他们好看!” 沈青羽淡淡的看向她爹,说道:“可是爹,他虽不是我的亲弟弟,却是二叔的亲儿子,您又能做什么呢?” 沈磊身体一顿,被沈青羽的话问的一窒,他心中沉郁,狼狈的避开沈青羽的眼神。 “没事的,爹,我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他们,毕竟爹对娘的感情我都知道,我相信爹不会背叛娘的,对吗?” 沈青羽的眼神像是带有穿透性,一眼就让沈磊更加狼狈的移开目光。 沈青羽看到他这样,心中却是一沉,难道她猜测的事成真了? 她不想再想这个问题,僵硬的转开话题:“爹,听说您把秦嬷嬷也带回来了,不知人到了哪里?” 沈磊这才扯了扯嘴角笑笑,道:“估摸着时间,应该还有三天就能到了。” “这次回来,秦嬷嬷听说你要和亲,硬是要回来陪你一起,爹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不过安桉放心,爹这次还带了小九他们一起,有他们看护,秦嬷嬷不会有事的。” 沈青羽惊喜,“小九他们也来了?” “嗯,你师父不放心你,他在边城还有事,便让他们先回来陪你,等他办完了事,也会回来找你汇合。” 对于沈青羽的师傅叶鹤,沈磊并没有太多交际,他常在军营,安桉留在边城,由秦嬷嬷照看,在一次平复战乱后,他回城休整,才发现府中多了一个人,就是叶鹤。 安桉认了他当师傅,秦嬷嬷也很认可,沈磊暗中调查过,这人好像就是个江湖游侠,四海为家,酷爱饮酒,一次喝醉了酒,睡在了路边,那时边城正值寒雪季,叶鹤喝多了不觉寒冷,就这么睡了过去,若不是安桉发现,恐怕第二天边城就要多了一个冰棍。 叶鹤被安桉救回了府中,醒来后感念她的恩情,便留了下来。 后来怎么变成了师徒,他也没搞清楚,不过查来查去,这个叶鹤都没有危险,安桉又喜欢,他索性便放任了。 这些年,安桉在他的教导下,聪慧正直,还学了些拳脚功夫,帮着边城揪出了不少细作。 这让沈磊更加放心,默许了沈青羽处理公务,还让她一起旁听战事。 对于这个女儿,沈磊是骄傲的,只是他从未表露出来,只有身边的副将才知道自家将军很看中小姐。 沈青羽知道这则消息,很是开心,边城她是回不去了,那里有太多的人她舍不得,可不说师傅,小九他们都是她和师傅在边城捡到的战场遗孤,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跟她一起去南临,或是留在边城。 没想到还没等她提起,师傅先送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沈磊见她开了笑颜,也跟着开心:“是,你师傅和秦嬷嬷一样放心不下你,小九他们也不想和你分开,索性跟爹一起回来了。” “那我要回去准备准备,后院的房间都没收拾,也不知道他们住不住的惯。” 沈青羽坐不住,现在只想回去为迎接他们做准备。 沈磊看她这般高兴,便由着她,安桉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乖巧的,理智的,只有和小九他们相处才会露出这样开心的样子。 白鹭行礼告退,跟着沈青羽一起离开了,见人都走了,沈磊才看向王伯,“王远,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统统都告诉我。” 王伯顿了顿,小姐想在将军回沈府的时候当面揭露,他也不知该不该说。 沈磊知道王远不是对他这个将军忠心,只是受秦嬷嬷之托,想报答婉清的恩情,他对安桉的敬重比他多的多,但沈磊不在乎,他不能时时刻刻在安桉身边,秦嬷嬷年迈,保护不了安桉,王远是个侠客,他有能力保护她们,又不会被利益驱使,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年,婉清离世时,他不在身边,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是他最大的痛,他很后悔,若是能带她一起走,而不是想着等功成名就,封侯拜将时给她安稳的生活,婉清是不是不会死。 王伯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他知道小姐是想试探将军,但他相信将军对小姐的爱子之心,若是将军提前知道一些消息,权衡下做出的决定一定比冲动下做出的决定更坚定,日后才不会后悔,与小姐生了嫌隙。 小姐就只有这么一个父亲了,他不希望小姐失去这唯一的亲情。 不过他也没有完全违背小姐的命令,只和沈磊透露了一些玉玲和月黛的事情,并重提十几年前夫人难产而亡的事,至于其他的,全都推说她们被下了哑药,目前还没有办法知道。 听到沈青羽在查的事与秦婉清有关,沈磊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难道当年之事真的另有隐情?! 第158章 回忆 秦婉清难产而亡时,正是边城战事焦灼之时,那时他还不是将军,北疆来袭,家书难递,等到战事稍稍平息时,沈磊才收到这封带着噩耗的家书。 时至今日,沈磊都记得他那时仿若天崩地裂的心情,后来战事又起,他脱不开身,战场上拼了命的立功,有时恨不得与敌人同归于尽,可想起婉清留下的女儿,他又升起了求生欲,数次在生死线挣扎,短短几月,他在军中的地位不断上升,人却越来越萧索。 待他回到汴洲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婉清被下葬了,只留下襁褓中的安桉。 秦嬷嬷对他的态度大变,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到承诺过的事,让婉清孤独的死去,秦嬷嬷怨他恨他。 直到王远的到来,比起自己,秦嬷嬷却更信任王远这个游侠。 沈磊又想起那年他带着安桉回都城沈府,安桉落水,秦嬷嬷更加将她护的跟眼珠子一样,特意来警告自己,以后安桉不会再随他去沈府。 那时他其实隐隐怀疑,沈府中人对安桉的态度不对,只是安桉是他唯一的女儿,为什么呢? 他不敢深思,沈家人丁稀少,他不会再娶任何人,若没了沈家,他日自己马革裹尸,安桉便再没了依靠。 沈磊就这样,麻痹自己,日子得过且过,可现在王远的一番话打破了他自以为的和平。 看着神色恍惚的沈磊,王伯心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小姐问过我,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夫人又是什么感情,那时我很肯定,您对夫人绝对是一心一意,但若是她换一个问题,我可能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王伯说完,就告退出去了,沈磊独自坐在厅内,一颗心被王远的话说的紧缩,他是什么样的人,与婉清的情分,让王远这个为婉清而来的人都说不出不好来,除了那个选择。 多年前,秦嬷嬷在他回来时就说过,府中有人对安桉不利,可那时他只觉得秦嬷嬷受了刺激,对安桉的保护太过,患得患失,而且他没有办法带安桉走,只能放话安桉会是他唯一的孩子,期望父亲母亲多关注爱护安桉。 等他攒够了军功,升了官再回来时,院中多了一个王远,在他带着安桉去了边城时,他也跟着去了。 相较于他,秦嬷嬷更相信王远,尤其是在安桉落水后,更是对他不再信任。 在秦嬷嬷和沈府之间,他选择相信沈府,那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里面的每个人他都认识,甚至深知性情,所以他不曾怀疑。 可现在,王远的一番话让他心神不宁,他想去问清楚,可又害怕知道真相。 沈青羽自是不知道沈磊心中的纠结,她正在安排房间。 “秦嬷嬷和我一起住在皖香居,白鹭你还是住在之前的院子,若是此次云雀也跟着一起来了,就让她住在青鸟的屋里。” “至于其他人,就安排在柒锋他们院子旁边吧。” “是,小姐。” 云雀与青鸟一样,同是她在边城救的战场遗孤,因根骨上佳被师傅留了下来。 其他人还有阙无,恭弥,小九,他们是师傅带回来的,除了她,其他几人虽跟着师傅学本领,却并没有正式拜师,只担了个虚名,但他们一起学习,一起长大,在心里,他们早就是她的师妹师弟们了,只是不知这次他们有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白鹭看小姐难得这么高兴,也为她开心,在她吩咐后,赶紧去安排。 到了晚上,白鹭得到消息,说是秦嬷嬷他们已经到了都城境内,明日就能到了。 沈青羽知道后既担心又开心,明日就能到了,可想而知这一路的行程有多赶,但早些见到秦嬷嬷,她也很开心。 第二日,沈青羽一大早就起身收拾,父亲回来了,公务公文都可以推给他了,今日她难得有空,便唤了白鹭早早的过来给她打扮。 “小姐,难得见你这么有兴致。”绿意打趣道,每次宴会前她给小姐穿衣挽发时,小姐都是面无表情,能避则避。 可现在,竟然自己主动让人上妆,这让她们这些侍女都很惊奇。 白鹭看着乖乖坐在镜子前任她打扮的小姐,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秦嬷嬷许久不见小姐,小姐当然想以最好的面貌去见她,让她知道她这几个月过得很好。” 被猜中心思的沈青羽:“就你话多。” “奴婢知错,望小姐莫怪。”白鹭笑着告饶,手中动作不停,待停下时,镜中完美呈现出一个倾国佳人。 白鹭惊艳道:“小姐,几月不见,您越来越美了,秦嬷嬷见了,定然会很高兴。” 绿意她们在一旁也看呆了,屋中美人秀发半挽,垂落半缕青丝,在白鹭的巧手下,简单的盘在头顶,珠翠插髻,未施粉黛就已足够惊艳。 “还是白鹭姐姐会梳妆,小姐这样真好看!” “是啊,其实也没有太大不同,就是感觉小姐更好看了。” 沈青羽抬头看向镜子,不得不肯定白鹭的手艺,绿意她们的手艺也不错,但她们久居都城,为她梳的都是都城的时兴妆发,太过浓艳。 而白鹭深知她不喜繁琐,除了之前王伯给她准备的,这次白鹭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做,她看着更顺眼些。 “小姐,您看这样行吗?” 沈青羽笑笑,看了看桌上的花簪,拿起递给白鹭:“今日素净了些,这个花簪也带上吧。” 白鹭接过,并不多言,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插了进去,“好了,小姐。” 沈青羽再看过去,嘴角轻勾,镜中的美人也莞尔一笑,“好了,其他的就不用了,把唇脂拿来。” 白鹭递过去,沈青羽轻轻在唇上涂了一层,面若桃花,唇色娇嫩,再换身衣服,白鹭都有些恍然,从未见过小姐这样装扮,不像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少主,更像是深居闺阁的少女。 沈青羽看她愣愣的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白鹭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从未见过小姐这般柔和的样子。” 沈青羽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点点头:“我也没见过,不过,嬷嬷应该会喜欢。” 其实她是见过的,在梦中,这样的自己,柔弱可欺,可又让她那叔母害怕,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159章 秦嬷嬷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一辆马车“哒哒”的从城门口而入,车身并无标志,但周遭骑马随行的人有十多个,路人纷纷避行,在这个一砖头砸下来都能砸到几个权贵的都城,即使再低调的马车,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轻易招惹。 一行人进城后就放缓了脚步,沉寂许久的马车里传出了声音。 “嬷嬷,我们进城了,快到家了。” 秦嬷嬷睁开眼睛,花白的头发全都盘到头顶,面部的皮肤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松弛垂下,唯有眼睛炯炯有神。 说着云雀掀开的帘布,秦嬷嬷看向都城的大街,人声鼎沸,没有战乱的街道是如此干净祥和。 云雀饶有兴致,素日里她再是清冷严肃,此时也对这样的场景起了兴趣。 阙无驾马走在马车旁,看窗口露出一小口,凑过去嬉笑道:“云雀姐姐,出来一起骑马啊,你都坐了一路了。” 云雀放下布帘,将这话挡在车外,秦嬷嬷却早已听见,“云雀,这一路辛苦你了,到都城了,你也出去看看,不用在这陪着老婆子。” 云雀:“嬷嬷,我对外面不感兴趣,再说了,外头日头正足着呢,我还是躲着点吧。” 秦嬷嬷听她这样说,也不勉强,他们才回来,日后有的是时间。 很快,他们就到了镇北将军府,阙无他们从未来过这里,一行人停在镇北将军府外,不免有些感叹。 “小姐跟着咱们生活在边城真是受苦了。” 恭弥发出这样的感慨,这也是秦嬷嬷心中所想。 门房去通报,不过一会儿,沈青羽就领着白鹭疾行而来,“嬷嬷!” 秦嬷嬷看着眼前冲她疾跑而来的沈青羽,眼前一阵恍惚,太像了。 沈青羽在秦嬷嬷面前站定,惊喜道:“嬷嬷,您可算来了。” 白鹭也笑着见礼:“见过嬷嬷。” 云雀等人见到沈青羽俯身行礼:“见过小姐。” “免礼。”沈青羽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衣服并无破损,精神头不错,就知这一路过得还算安稳。 云雀等人起身后忙拉着白鹭过去问话,虽然他们一前一后进入都城,但对于这里,他们总归不太了解。 沈青羽握着秦嬷嬷的手,将人往府中领,“嬷嬷,跟我走,您许久不曾回来,咱们进去看看。” 秦嬷嬷慈爱的看着她,嘴里答应着着:“哎!” 一路上,沈青羽详尽的问了秦嬷嬷在边城的生活,生怕她这几个月过的不好。 秦嬷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小姐,别担心,我在边城过得很好,还有叶师傅在呢,只可惜,他这次没跟着一起回来。” 说起叶鹤,沈青羽也有些想念他,“师傅怎么了,为什么没跟着一起?” 秦嬷嬷摇摇头:“他没说,只说他随后就来,让小九他们先跟着回来。” 沈青羽脑中转了转,想不到师傅有什么事,她索性抛开,师傅本领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沈青羽拉着秦嬷嬷去了皖香居,带她看了看住处,将绿意她们都拨到了秦嬷嬷身边,吩咐绿意她们小心伺候。 云雀他们则由白鹭负责安排。 “小姐,将军可在府中?” 提起沈磊,沈青羽睫羽忽闪,低声道:“父亲应当在府中,昨日陛下召见过他,今日应当不会再召见他了。” “沈府的人来过了吗?” “还未,不过昨日消息都传出去了,今日应当会有人上门。” 秦嬷嬷深吸一口气,说道:“今日将军若是去沈府,你便不要去了。” 看着眼前与婉娘如出一辙的沈青羽,秦嬷嬷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触及发上的花簪,她顿了顿,然后放下手,“你娘当年也爱花簪,她种的花开的比别人好,用来做发簪都是顶好的。” 沈青羽摸了摸头发,将它摘下来,“只可惜,我没有机会见到娘种的花。” 秦嬷嬷笑了笑,说道:“小姐,你种的花也很好,嬷嬷刚才看到了,这满院的山茶花树长得很好,来年定会花开满院。” 说到这里,秦嬷嬷停住,来年,小姐恐怕等不到来年,和亲一事提上了日程,又怎会让小姐等到来年。 沈青羽察觉到秦嬷嬷情绪低落,她安慰道:“没事的,等到了南临,我再种一颗山茶花树,这里的花树都是王伯在照料,等到了南临,我会亲自栽种照护,那时嬷嬷在帮我看看我种的与娘栽种的是否一样。” 秦嬷嬷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勉强一笑,她不知道南临是个怎样的地方,只哀叹自家小姐运道不好,难得回都城一次,偏偏就被选中了去和亲。 沈青羽没有多说,等到了南临,嬷嬷亲眼见到了陆弈穆,就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王远,我怎么没看到他?” 秦嬷嬷想起刚刚提到的人,询问沈青羽。 第160章 去沈府 “王伯应该在父亲那边,父亲刚回来,府中有许多事要交代。” 秦嬷嬷沉思一会儿,说道:“回来后还未拜见将军,我去一趟,小姐,你先休息会吧。” 沈青羽哭笑不得,这话本应是她对秦嬷嬷说的,但看嬷嬷不容拒绝的样子,她点点头。 秦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起身离开,绿意她们也随之跟上。 正院,沈磊正在安排管事清点府中的财物,安桉是他唯一的孩子,日后成亲,这些都要给她带着。 下人通报秦嬷嬷来时,沈磊有些意外,让管事们下去,他让人将秦嬷嬷请进来。 “见过将军。” 秦嬷嬷不卑不亢,目光如炬的看向沈磊,沈磊看了看她身后的绿意,说道:“安桉那边如何?” “小姐一切如常,老奴听闻沈家那边来了人?” 沈磊毫不意外,王远刚刚去送人出府,估计路上碰上了。 他点点头,说道:“那边让我过去一趟,我打算带安桉一块去,此番和亲,不知还有再见之期,见一面也是好的。” 沈磊心中虽隐隐不安,但为了不让人诟病,还是决定带着安桉一起去。 秦嬷嬷脸色低沉,说道:“将军如何老奴管不了,但小姐不行,她不能去!” 沈磊知晓秦嬷嬷是被当年落水一事吓到了,他安抚道:“安桉是陛下亲赐的和安公主,不会有人想害她,这关乎两国交好,个中利害关系,嬷嬷你应该知道。” 秦嬷嬷脸色一厉:“小姐是婉娘唯一的孩子,容不得半点差错,将军不在乎,老奴在乎。” 这话说的太过逾越,但说话的两人都没有觉得逾矩,沈磊一向敬重秦嬷嬷,在秦婉清死后,将其当做秦婉清的亲娘一样侍候,可秦嬷嬷心有芥蒂,虽表面恭敬有加,但说话间却夹棍带棒。 沈磊:“安桉也是我的女儿,我又如何会害她!” 秦嬷嬷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可厅内的氛围让绿意她们都缩紧了脖子。 秦嬷嬷多年不曾回府,她们这些下人从未伺候过她,不知她竟然敢与将军顶撞,本来小姐回来时她们还觉得主子都是和善的,可将军他们一回来就剑拔弩张,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免心中哀叹。 好在秦嬷嬷时刻记得这是将军府,她也只是个奴才。 “既然将军执意如此,不如看小姐的意思吧。” 沈磊点点头,去或不去当然要看孩子的意思。 秦嬷嬷见他答应下来,脸色才好转,她刚刚才与小姐说过此事,小姐答应过她,不会去沈府。 说曹操,曹操到,沈青羽正带着白鹭过来,路上正遇上送客回来的王伯,将人一起回了正院。 “见过爹。” “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沈磊欣慰的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且越来越像婉清了。 秦嬷嬷亲热的唤了沈青羽过去,将方才沈磊的打算说了出来,本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却让秦嬷嬷脸色一变。 “嬷嬷,我想去沈府。” 秦嬷嬷:“小姐,刚刚你不是答应嬷嬷,要留在家中吗?” 沈青羽:“嬷嬷,我还有未完之事要做,沈家,我必须去。” 此话一出,王伯和沈磊的面色都变了,秦嬷嬷不知缘由,还在焦急的劝导,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小姐…” “嬷嬷,您若是不放心,不如一起去?” 沈青羽想让秦嬷嬷一起去看看,她知道秦嬷嬷对沈家有心结,畏之如猛虎,她要在秦嬷嬷面前揭露这些,告慰母亲,安嬷嬷的心。 秦嬷嬷纠结,见沈青羽执意跟去,她才松了口。 第161章 告状 此时沈府正严阵以待,久病的李氏难得出门,面上虽有病色,却是好转之相。 她的女儿被赐给三皇子为侧妃,又为沈老夫人解决了后患,而之前嚣张的徐姨娘被禁了足,如何能让她心情不畅快。 相较于泰然自若的李氏,沈焱则是坐立不安,沈磊不在都城时,他顶着将军府的名义做了许多事,更是想将自己的私生子记在他名下,他敢这么做都是因为人不在都城,如今他回来了,沈焱如何坐的住。 沈焱擦着汗,说道:“母亲,大哥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沈老夫人闭目养神,“慌什么?有我在,还能让他吃了你不成!” 李氏早看透了他这窝囊的样子,嘲讽道:“老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你!哼,妇人难养!” 沈焱一副不屑与其争辩的语气,可在场的两人都没将他放在心上。 “好了,你大哥马上就到了。”沈家的下人回来复命有一阵了,以沈磊的性子,应该快到了。 果不其然,前面很快就传来大爷回来的消息。 沈老夫人面色一缓,露出笑容,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起身相迎。沈焱紧随其后,李氏却仍旧坐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沈磊跨进沈府的大门,随意扫视一眼,发现沈府的下人多了不少生面孔,走到前厅,沈老夫人和沈焱两人俱是笑脸相迎,只不过笑的更加僵硬。 “见过母亲。” 沈磊率先躬身行礼,沈老夫人连忙扶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沈磊望向她身后的沈焱,眸中锋利,沈焱躲闪不及,“大哥。” “二弟。” 沈老夫人握紧他的手,拉着他走进前厅,“这一路辛苦了,快进来坐下。” 不约而同的,他们都忽略身后的沈青羽,沈青羽也不在乎,沈磊却是脚步一顿,回头看,“安桉,怎么不进来?” 沈青羽笑了笑:“嬷嬷脚程慢,我扶着她慢慢走。” 沈老夫人面色难看了一瞬,在沈磊回头之前又变成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看的沈青羽内心嗤笑,与秦嬷嬷对视一眼,看到她眼中也是对沈府人作态的不屑后,沈青羽扶着她慢慢进去。 待人都坐定后,沈老夫人说了几句家常,便想让人准备膳食,沈青羽那副样子她看着心中不喜,早些吃饭也能早清净些。 李氏更加不以掩饰,看到沈青羽的第一眼,她就忍不住攥紧了手帕,这模样太像了,与当年初见秦婉清那贱人简直一模一样,与那老虔婆站在一起,恍如当年! 就在众人起身之际,沈青羽开口道:“等等!” 沈老夫人蹙紧眉头,看了看沈青羽,而后又望向沈磊:“承志,母亲有句话不得不说,青羽已经及笄了,这规矩却还是不成样子,你该上上心了,别让下人给糊弄了!” 李氏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大哥,有件事不当我说,但为了青羽这孩子,我这个当叔母的还是要说,母亲生辰那日,青羽可是当着众人的面,顶撞母亲,对青熙这个姐姐也不慎友善,若不是当日母亲舍下脸恳求,传出去,青羽的名声可就毁了!” 两人一唱一和,沈青羽静静的等着她们说完,秦嬷嬷却是差点跳出来,这两个长舌妇,竟然敢污蔑她家小姐! 第162章 沈予安 “闭嘴!” 沈磊面色难看的呵斥李氏:“今日若是无事,我便带着安桉回去了,弟妹,安桉的事还轮不到你们置喙!” 沈老夫人收敛起笑意,沈磊的反应是她没想到的,要知道当初沈青羽在沈府差点出事,沈磊都没有这么不留情面。 秦嬷嬷被沈青羽按住,听到沈磊出言维护,才咽下要说的话。 “午饭已经摆好了,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沈老夫人挽留道,沈磊拒绝:“母亲,我刚回来,府中事务繁杂,就不多留了。” 沈老夫人一噎,之前沈青羽就用这个借口回绝她,她暗暗骂道父女俩一个德行! 沈青羽却在这时说道:“爹,女儿饿了,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吧。” “好。” 听沈磊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尤其是沈老夫人,眼中的锋利都快藏不住了。 她咬牙道:“那就走吧!” 她率先离开,李氏也哼了一声,不屑的瞥了沈青羽一眼,沈焱紧随其后,走过沈磊身边时,肩背不自然的缩紧,而后匆匆跟上。 沈青羽搀扶着秦嬷嬷慢慢走在后面,秦嬷嬷低声道:“小姐,方才将军都要走了,你为何要留下来吃饭?沈家这种晦气的地方,我还担心他们下毒呢!” “嬷嬷,别担心,父亲在这,他们不敢的,沈家的饭菜不错,留下来尝尝。” 这点倒是真的,自从寿宴后,沈青羽唯独念念不忘沈家的膳食,该说不说,金钱堆砌出来的东西就是比随意对付的好。 秦嬷嬷欲言又止,她家小姐金枝玉叶,却在边城那样偏僻的地方长大,边城哪有什么好东西,秦嬷嬷只自责没有让她金尊玉贵的长大。 一群人落座,沈青羽坐在沈磊身侧,沈老夫人坐上座,见人都到了,说道:“用膳吧。” 沈磊却发现少了人:“二弟,立仁不在府中?” “大哥,我有意让立仁接手家中生意,都城的生意不少,但不好做,今日是柯家的公子邀请他出门,柯家是都城有名的富商,柯公子的人脉是立仁正需要的,我这…便让他先去了,但是,他也很犹豫,很敬重你这个大伯,等明日,我定让他上门,大哥,别和孩子计较。” 沈焱一番话说的又是讨饶,又是告罪的,沈磊并没有问罪的意思,便道:“我只是问问,不过听闻二弟还有一子,怎么今日不带出来见见?” 沈焱身子一僵,他不让沈立仁出来,就是怕大哥问起这事,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这…这…” 沈焱说不出话,沈老夫人心中怒其不争,没这个胆还要做这样的事,她说道:“予安只是个庶子,他姨娘犯了错,被禁了足,今日是家宴,不必管他们。” 李氏嗤之以鼻,她看透了沈焱心比天高,却窝囊胆怯的内心,她的姑母尚且念着亲儿子,帮他说话,但他沈焱,此刻怕是恨不得没这个儿子吧。 沈磊沉默不语,席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唯有沈青羽丝毫不受影响,自然的夹起一块白玉豆腐,嗯,沈家的饭菜确实比将军府讲究,她留下来吃饭果然没错! 第163章 家宴 “爹,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就在沈焱汗都要流下来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场上凝重的氛围霎时一松,沈磊淡淡的“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起方才沈青羽吃过的那盘菜。 沈焱松了一口气,忙给沈磊布菜,“大哥,你许久不曾回来,快尝尝这个,这是母亲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沈磊瞥了一眼碗里的菜,沉默不语,看了看沈老夫人,她正笑着看着沈磊,两相对视,沈磊才动筷。 李氏看这风波平息,没趣的低下眉眼,静静的用餐。 待他们吃完,沈青羽突然说道:“爹,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吧,女儿有些累了。” 沈磊自然无有不应:“好。”他问沈焱:“府中客房收拾了吗?” 沈焱一愣,这他怎么知道,李氏搭话道:“大哥,近来我身子不适,母亲又多年不管府中事,便由徐姨娘代管家中事务,你也看到了,府中被她搅和的一塌糊涂,这不,母亲才不得已将她禁了足,哪里想的起来收拾客房?” 话音落下,沈老夫人眉心一跳,不想恩杰的瞪了一眼李氏,李氏浑然不在意。 沈焱擦了擦汗,见沈磊蹙紧了眉头,心虚的笑道:“大哥,见笑了,是我疏忽,不如让青羽去青熙的院子里歇歇,青熙虽不在,姐妹俩也无需见外。” 沈磊还没说话,沈青羽先回绝了:“不用了,二叔,我去前厅坐会儿就行。” 说完看向沈磊,“爹,你也一起去歇歇吧。” “好。” 沈磊虽看不惯沈焱的这些行事,但心有芥蒂之下,他也没有多说什么,顺着沈青羽一起来到前厅。 沈老夫人见状,便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会意,上前说道:“大爷,老夫人礼佛的时间到了,怕是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前厅了。” 沈老夫人也在此时开了口:“你们哥俩去前院好好聊聊,我就不掺和了,李氏,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李氏表情不太高兴,今日想看的热闹没看到,她还不想走,不曾想此时沈青羽正开口挽留她:“祖母,父亲和二叔有话要说,叔母正好留下来一起,我陪叔母说说话。” 沈老夫人一听就觉不好,想拒绝,被李氏抢先答应下来,“对啊,母亲,我许久不曾见过青羽了,正好有几句话要叮嘱。” 见她们一唱一和,沈老夫人面色难看,李氏如今越来越不听话了,她不放心,可是刚刚才说过要礼佛,此时自己没有理由留下来,想着,沈老夫人看向李嬷嬷,让她留下来多盯着些,见她点头,沈老夫人才放心的离去。 沈磊走在前面,一路上家丁下人都行礼避让,看到后面的沈青羽与夫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都惊愕不已,犹记之前老夫人震怒,下令不得让二小姐进门,不曾想夫人与二小姐关系这般亲密。 下人们的眉眼官司沈磊不曾注意,到了前厅,遣退左右,唯独留下秦嬷嬷,沈磊开口道:“听闻二弟之前托人上门认亲,不知是何用意?” 沈焱一听,就知要糟,该来的躲不掉! 第164章 放过 沈焱坐立不安,仿佛坐垫上有针在扎一般:“大哥…这…” 李氏嗤笑一声,心道不枉自己跟了过来,“大哥,夫君这是看您膝下只有青羽一个孩子,为您分忧呢!” 李氏一番话看似为沈焱解围,但说话间的语气分明带着嘲讽,不知是在笑话谁。 沈磊充耳不闻,盯着沈焱,执意让他说出个缘由来。 沈焱抹了把脸,垂头丧气道:“是我一时迷了心窍,大哥,对不住!” 沈青羽听二叔竟然这么爽快的认了错,有些讶然的挑了挑眉,秦嬷嬷初闻此消息,心中惊愕不说,自然是不吃他这一套。 “二老爷,老奴无儿无女,比不得将军,但若是有人想让老奴做这个绿头王八,那是万万不行的,二老爷这是将我们老爷和小姐置于何地?!” 秦嬷嬷怒目而视,沈磊也不曾阻拦,显然他也被沈焱的无耻惊到了。 “二弟,你是怎么想的,纵使青羽年纪小,一时被你们糊弄了,来日消息传出去,我会任由你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沈磊这话不可谓不严厉,将沈予安和徐姨娘贬的一无是处,间接也讽刺沈焱的异想天开。 沈焱没搭话,脸红的滴血,头埋下去,双手在膝上攥紧,沈青羽看到,笑道:“爹,若事情真成了定局,恐怕就不如爹想的那般轻松了。” 沈磊猛的抬头,沈青羽遥遥的看向佛堂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李嬷嬷看到了,生气道:“二小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老夫人会硬逼着大爷认下这个孩子吗?” 沈青羽:“我可没这么说。” 李嬷嬷气闷,说不出话来,沈磊却是沉默了,他能守城至今,靠的不止是一身蛮力,这么浅显的算计他如何看不出,只是凭着一腔对亲人的信任,不敢想而已。 正如沈青羽所想,若是那时她退一步,任由徐姨娘带着沈予安认了亲,过了沈家祠堂的明路,届时她爹知道了,沈老夫人哭一哭,以无后为大为由,权当这个孩子是二房过继过去的,她爹未必不会同意,毕竟这些年因为他不续弦,不纳妾的事,两人已经争执了许久。 沈磊闭了闭眼睛,声音冷静:“二弟,你和母亲有何打算我不管,但我府中之事还轮不到你插手,日后若再出现这样的事,别怪我不顾手足情分!” 这事往大了说,可是冒认朝廷命官的血脉,沈磊若执意报官查办,沈焱不死也要脱层皮,沈家又是商户,出了这样的事,日后的生意必定一落千丈。 对于眼前的局面,沈青羽早有预料,她爹即使知道二叔的打算,也会轻轻放过,若不然,沈家怎么敢这般算计,还不是她爹给的底气。 不过,她倒也不失望,有了这件事,让父亲对沈家稍稍失望一些,接下来她才好发挥。 “老爷,外面来了…来了两个人,说是有冤要伸!” 下人匆匆来禀报,神色惊慌不定,显然是看到了什么。 第165章 灭口 沈焱正是心虚的时候,下人冒冒失失的样子让他更加心浮气躁:“慌什么!成何体统,我这又不是天知府,来这申什么冤,赶出去!” 下人支支吾吾,面色闪烁,沈青羽说道:“看来是有隐情,爹,要不让人进来问问,许是来找你的?” 沈磊沉默不语,心中万般猜测划过,望向沈青羽的眼中,明灭不定,最后缓缓点头:“让人进来吧。” 传话的人不敢动,看向沈焱,等着他发话,沈焱眼睛一瞪,吹胡子瞪眼:“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去!” “哎!小的这就去!” 下人匆匆离开,李氏见没什么新意,便说道:“大哥,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久病未愈,身子持不住。” 说罢,看向秋嬷嬷,让她扶着自己,谁料还没等秋嬷嬷上去,沈青羽开口挽留:“叔母,别急着走啊,坐着等等吧,省的一会还要去请您。” 李氏一听,眉心一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此时,下人将外面的人引了进来,他可不敢耽搁,送了人进来慌张的退了出去。 “见…过…将军。” 堂下两人进来就跪伏在地,深深拜了一拜才抬起头,李氏的脸早在看清两人的面貌时就白了。 “你…你们是人是鬼?!” 李氏惊叫出声,声音尖锐,格外刺耳,玉玲轻轻一笑,露出牙齿:“老奴,当然,是人了。” 李氏控制不住的跌坐在椅子上,秋嬷嬷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手心濡湿,颤抖个不停。 “夫人!” 秋嬷嬷小声的稳住她,玉玲母女只是露个面,夫人就这副表情,这不是明摆着有猫腻吗! 她们二人犯了错,身为家生子,卖身契都在主家手中,因犯错被主家杖毙,说出去他们也占理,只是夫人这样露怯,反而惹人怀疑。 李氏只是被突然惊到,秋嬷嬷提醒后,她才逐渐恢复正常,她做的亏心事不少,若不是以为见了鬼,怕是不会吓到她。 沈青羽看的津津有味,她确实有这打算,但也没想过会这般成功,沈磊暗暗瞥了一眼她,看她目带兴味的样子,就知这两个人就是王远口中的下人,今日这一出怕是早有安排。 他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放在玉玲母女身上,“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此申冤?” 玉玲拉着月黛,两人跪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座上的人,声音嘶哑:“将军,老奴原是沈府的下人,一月前被夫人下令杖毙,还有我的女儿月黛,也被一起下令灭了口!” 玉玲说的断断续续,但话中的意思却是分明,李氏慌张打断她:“住口!你竟然敢污蔑主家!若不是念在你们母女在沈府多年,还有个女儿在将军府做事,发生那样的事,我定是要报官处理的,如今只是发落了你们,未曾牵连他人,已经是开恩!” 玉玲看向她,漆黑的眼睛没有神采,满身阴翳:“开恩?”她呵笑出声:“老奴那当家的并未犯错,老爷和夫人为何还要下狠手?! ” 李氏眼神闪烁:“你这刁奴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第166章 下药 沈焱听的云里雾里,他并不认识玉玲,更遑论月黛了,现在又冒出个“当家的”,他更加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我何时下的手?” 沈焱真是冤枉,玉玲一家的事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晓,沈府中下人颇多,尤其是来了都城后,沈家的旧人已经换了八成,他哪里记得这些下人。 玉玲不再多言,拉着月黛又是一拜,“望将军明查,老奴和月黛从未有过二心,如今却因多年前一桩旧事被牵连,月黛被毒哑,老奴也险些身死,还请将军还老奴一个公道!” 沈磊沉默半晌,严肃的面容上更加冷凝,“你们有何冤屈?又为何变成现在这模样,细细说来。” 李氏张口阻拦:“大哥,这刁奴口出妄言,污蔑主家,还不赶紧送官查办,来人!” “慢着!” 沈磊沉声阻拦,李氏望向他,冷着脸,眼中的寒意似要将她冻伤,她突然失了力,脑中浮现两个字:完了! 沈焱没注意李氏心虚的样子,他刚刚才被揭露冒认子嗣一事,此时正想表功,便开口道:“说吧,我和沈将军会为你们做主。” 玉玲直直的跪向沈磊,“将军,夫人杖杀我们母女是为了掩盖当年秦夫人之事。” 秦夫人就是秦婉清,沈磊握着椅子的手一紧,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青羽的脸色不复之前的悠闲,纵使听过事情的始末,了解全部的真相,她仍旧对母亲的死无法释怀。 “当年,秦夫人怀胎九月,有人曾往府中递消息,这事秦嬷嬷是知道的。”说着,她看向一旁站定的秦嬷嬷,秦嬷嬷点头,那时与婉娘交好的茹襄姑娘在凝香楼出了事,她怕婉娘惊到,动了胎气,便瞒了下来,谁知过了几日,婉娘还是知道了,悲伤之下,果然动了胎气。 秦嬷嬷那时慌了神,只想着看顾秦婉清,等到稳下来后,再想去查也查不到什么了。 玉玲沉沉道:“是夫人的手笔,老夫人也在其中出了力,消息递过去后,正如夫人所想,秦夫人受了惊,可是她熬了过来,夫人便想着其他的法子。” 秦嬷嬷心中悲痛,她怀疑过,但彼时孤立无援,沈磊又不在府中,老太爷虽然向着她们,但没有证据她又能如何! “你们又做了什么?”沈磊眼神幽深,身子僵硬,说话的语气并无太大波澜,但莫名的让李氏胆寒。 沈焱也没想到当年大嫂的死还有这番隐情,他坐立难安,怒斥李氏:“毒妇!竟然敢暗害长嫂!” 李氏浑浑噩噩,她身体微颤,望向玉玲的眼神中满是惊恐,这个贱婢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做的极为隐秘,连姑母都不知道。 秋嬷嬷也慌了,在此之前她还能为夫人开脱,不过传一个消息罢了,谁能料想秦夫人身体这么差,受不住,但若是那件事被人知道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夫人当年在老夫人送往秦夫人的补药里掺了活血的东西,这才导致秦夫人难产血崩而亡!” “砰——” 所有人都惊颤的看过去,只见堂中的檀木桌缺了一个角,正是被盛怒的沈磊失控拍碎的。 秦嬷嬷率先回了神,她心神震怒,捂着胸口指着李氏说不出话来,沈青羽慌了神,“嬷嬷,你怎么了?!” 秦嬷嬷被扶着坐下,待缓过神来后,立刻扑到李氏身上,狠狠地打过去:“毒妇!是你害了我的婉娘!” 李氏的脸瞬间红肿,秋嬷嬷在她身前拦着,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竟然被一个下人打了,当下也顾不得害怕,尖叫大喊:“你这贱婢,竟然敢打我!是,是我下的药又如何?秦婉清就是个贱人,勾引我的未婚夫,毁我清誉,她死一万次都不够!” 满堂静默,沈焱脑门的汗不住的滴落,事情进展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沈青羽冷了脸,站在秦嬷嬷身侧扶着她,看向李氏的眼神犹如看死人一般,李氏这才恍然自己竟然认了罪,还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第167章 嚣张 李氏见事情败露,索性破罐子破摔,她看着面前端坐的男人,时间和风沙终究让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依稀能够看出年少时俊朗的模样。 反观一旁的沈焱,酒色掏空了他的身子,身体虚不说,现在唯唯诺诺的样子,看一眼她都嫌脏。 若不是秦婉清,她李珍才是将军夫人,而不是被迫嫁给沈焱这个废物! “是我干的又如何,我只是把消息传到该听的人耳中,她自己身子不争气,怪谁?反而她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她都不知道她的好姐妹死了!” 沈磊心里的怒气不断堆积,脑中不断闪过秦婉清的面容,他以为的意外不是意外,是蓄谋已久,而他,将婉娘留在这个虎窝里独自挣扎,慢慢枯萎,是他害了婉娘! “够了!” 沈磊终于听不下去,怒喝一声,手下用力将桌子拍碎,桌子的碎屑飞出,划伤了李氏的面容,她却不闪不避,仿若疯魔。 沈焱忙躲到一旁,嘴里念叨着“疯了疯了”的字眼,他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景,此时只顾着躲到角落,完全没有维护李氏的意思。 李氏看了看沈磊,又看了看沈焱,她闭了闭眼睛,当年便是错,是她不甘心,才会一错再错。 秦婉清的安胎药是她下的药,她胆小,不敢做的太过明显,只敢每日偷偷的加一点点药,好在终是将秦婉清除掉了。 她又望向始终沉默的沈青羽,这个小贱人,与秦氏生的那么像,今日见她仿如当年初见秦氏那个贱人,果然,她是来讨债复仇的。 秦嬷嬷见李氏阴狠的目光扫过沈青羽,心生警惕,将她拉到身后护着,在秦嬷嬷心里,沈府没一个好东西,即使是沈磊,她也不是全然相信的,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本家,沈老夫人尚在,沈磊终是要听她的话。 李氏这阴恻恻的模样,如何让秦嬷嬷能够放松。 沈青羽被秦嬷嬷下意识的动作弄的心中一暖,她知道,秦嬷嬷总是将她放在第一位,今日她也想过要不要带嬷嬷过来,害怕刺激太大,对她身体不好,可转念一想,母亲的死也是秦嬷嬷的心结,嬷嬷应该更想知道真相。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在来之前,沈青羽就在秦嬷嬷的茶水中掺了护心丸,确保秦嬷嬷能够支撑住,不要倒下。 “嬷嬷,不用担心,她做不了什么。” 秦嬷嬷点头,但防备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动,沈磊这时开了口:“是我退的婚,与婉娘有何关系,更何况当年我也与你说清楚了,婚约一事我全然不知情,即使没有婉娘,我也不会娶你!” “胡说!” 李氏激烈的打断他,沈磊却始终面无表情,只在提起秦婉清时眼中闪过沉痛:“婉娘为你所害,沈府是留你不得,沈焱!” “哎,大哥!”沈焱缩在一旁,蓦然被点名,吓得一哆嗦。 “李氏是你的妻室,做下这等错事,你还要包庇她吗?”沈磊眼神冰冷,声音带着压迫,直朝沈焱而去,沈焱哪里受得住沈磊的煞气,当下颤颤巍巍道:“大…大哥,我…我没想包庇,只是青熙还在三皇子府上,是…是否应该顾及一下三皇子的颜面?” 沈焱说的心虚,他不是想保李氏,只是她的女儿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侧妃,若是有个被休弃的母亲,终归不好。 李氏鄙夷又得意的笑出声:“大哥,我可是三皇子侧妃的生母,你敢处置我吗?再说了,秦氏的死可不止有我的手笔,你确定要追究下去?” 这话一出,厅内几双眼睛都看向沈磊,沈磊捏紧拳头,他不是没听见方才下人的供述,只是他又能如何,他可以将李氏送官,却不能将自己的母亲送官查办。 沈青羽毫不意外沈磊的选择,在初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就想着该如何做,好在恢复声音的玉玲给了她惊喜。 第168章 身世 沈磊面色难看,沈青羽看向暗处的白鹭,白鹭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玉玲握着月黛的手躲在一旁,静观事态,见一切如小姐所说,她望向沈青羽,沈青羽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玉玲这才深吸一口气。 “将军,老奴还有话说!” 李嬷嬷眼皮一跳,心中莫名闪过不好的预感。 “多年前,老夫人也用了同样的手法害了另一个无辜的人!” “住口!” 李嬷嬷慌张的上前想要堵她的嘴,被沈磊让人拉了下去,她一着急,赶紧跑向佛堂的方向,去请老夫人过来。 这贱蹄子怎么会知道当年之事! 沈磊注意到她的动静,此时也顾不得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奴仆要说的事情很重要。 “说,还有什么隐情?” “将军,您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您的身世吗?” 沈磊身躯一震,他没想到玉玲要说的事与他的身世有关,可他分明就是沈家的孩子,这难道还能有错? “当年,在老夫人进府之前,老太爷身边有一个通房丫头雪儿,她与老太爷从小一起长大,两情相悦,若不是沈家遇到了困难,需要我们主子的帮助,那个丫头会被抬为姨娘。” 说到这里,玉玲顿住,其实她也说不准,毕竟当年老太爷可是为了那个丫头要放弃沈家的万贯家财,若不是老太爷的哥哥出了事,恐怕他真的会带着那个丫头离开汴洲。 沈焱惊愕,今日他知道了太多消息,本以为没什么比枕边人暗害大嫂更让他惊诧的,玉玲现在说出的消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磊默不作声,背在身后的手却微微颤抖,即使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人,突然有人跟他说他的身世有异,让他如何保持冷静。 李氏却想堵住她的嘴,这件事是她最后的保命符,就这么轻易的被这个贱婢说了出去,让她怎么不气愤! 她推开秋嬷嬷,冲到玉玲的面前:“贱婢,竟然敢污蔑老夫人!” 玉玲护着月黛,任由李氏在她身上摔打,月黛不能说话,嘴巴张合,眼中透出彻骨的恨意,想要将李氏推过去,可她身体虚弱,根本无能为力。 沈磊本就心烦意乱,见李氏还在这里捣乱,新仇加旧恨,顾不得不对女人动手这回事,上前将她甩到一旁,盯着玉玲道:“继续说!” 玉玲看向被控制住的李氏,她继续道:“当年雪儿与老夫人同时有孕,雪儿一尸两命,老夫人平安生产,这件事府中的老人都知道,只不过被老太爷下了封口令,不容许府中的下人提起此事。” 玉玲被老夫人嫁给了沈大,沈大那时还是老太爷身边得用的人手,只不过后来因为犯错被驱逐到了外院。 沈大因不得志染上了酗酒的毛病,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被玉玲听进了心里,牢牢记住,这才让她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 沈青羽一点也不意外,这个消息她在最初就知道,玉玲对沈老夫人还算忠心,李氏放她过来告诉母亲难产当年真相,想要祸水东引,将这一切都推到沈老夫人身上,毕竟沈磊身为人子,不可能对沈老夫人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玉玲是沈老夫人的陪嫁侍女,虽不被重用,却也一片忠心,再加上李氏拿月黛威胁她,玉玲又如何能如她的意。 若不是后来李氏要害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而沈老夫人不管不问,这个消息怕是难以探知。 玉玲定定的看向沈磊,说道:“将军难道就不好奇,您到底是雪儿所出,还是老夫人的亲生子吗?” 第169章 争端 “住口!” 还不等沈磊说话,从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沈老夫人匆匆赶到,李嬷嬷慢两步,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沈老夫人向来有序的步伐失了态,进门时险些摔倒,好在一旁的侍女扶着,沈青羽看向暗中赶回来的白鹭,白鹭冲她点点头,沈青羽放下心来,静静坐着看戏。 “一个犯了错的下人,不赶紧处置了,竟然还由着她在这里胡说八道!” 沈老夫人说的冠冕堂皇,若不是她进来时的慌乱,恐怕还真的能让人信服。 沈磊心情复杂,欲言又止,母亲两个字却是再难出口。 “承志,你难道要相信一个下人所说的话吗?!”沈老夫人色厉内荏,紧紧盯着沈磊,面上故作威严,可只有扶着她的侍女知道,老夫人的手握得有多紧。 沈磊终是低了头,“儿子不敢,只是这奴仆说的振振有词,儿子心有疑虑。” “不过是个噬主的恶仆,来人,将人拖出去乱棍打死!”沈老夫人决定不能再任由玉玲活着开口,即使惹人怀疑也要将她打死。 “慢着!” 这一句不是沈磊,而是沈青羽,她看着默不作声的沈磊,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失望,虽然猜到父亲会退缩,会犹疑,可她心中还是有期待。 不过,眼下真相更重要,“祖母,您这是急着杀人灭口?一次不成,还要来第二次,莫不是做贼心虚?” “放肆!” 沈老夫人本就急迫,被沈青羽戳破心思,如何不恼怒。 “沈青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长辈,别以为自己被封为和安公主,就可以不孝不悌,若你忤逆的名声传出去,这公主怕是你也做不得了!” 沈老夫人阴沉的看着沈青羽,眼中满是威胁,沈青羽才不怕她,若是她耽于世俗名声,就不会在寿宴上公然反抗沈家人了。 “呵!” 沈青羽不屑的瞥过在场的几个沈家人,她道:“祖母,我不孝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和安公主的头衔我也不稀罕,你大可以去告御状,只不过你敢吗?” 她话中意思分明,沈老夫人确实不敢。 “你!” 沈老夫人气绝,她转头看向沈磊,“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涉及到沈青羽,沈磊不再沉默:“此事与安桉无关,是我想要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那个贱婢都是在胡说!” “婉娘的事我都知道了,李氏也承认了罪行。” 想起秦婉清,沈磊心中又是一痛,是他对不起婉娘。 “是又如何?她身子弱,禁不住打击难产而亡,又与我们何干!” 沈老夫人还不知道李氏暗中下药的事,李嬷嬷还来不及细说,她就匆匆赶来。 沈磊眼神凌厉:“若不是你们暗中下药,婉娘又怎会难产!” 秦嬷嬷恨不得上前撕碎她,“你个老虔婆,我家婉娘果真是被你们暗害,你怎么不去死,还敢加害婉娘唯一的骨肉,就不怕天打雷劈吗!”说着,她又看向沈磊,“这下将军总相信多年前小姐溺水之事不是意外了吧!” 沈老夫人拒不承认,“什么下药,我不知道,沈青羽也是沈家的孩子,我又如何会加害于她,沈磊,你就是这般任由这群贱婢污蔑你的母亲!” 沈磊不说话,今日的一切都让他心神恍惚,他努力维持的和平也都是他以为的和平,他看看沈青羽,仿佛看见了秦婉清。 “婉娘…” 沈老夫人还在狡辩:“再说了,你们除了这下人的一面之词,还有其他证据吗?没有是吧,来人!给我把她们拉下去,杖毙” “谁说没有!” 第170章 揭开 沈青羽看到白鹭,就知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将秦嬷嬷安置好后,走到沈老夫人面前:“你要的证据来了。” “小姐,这是我在老夫人那里搜出来的。” 白鹭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沈青羽,沈青羽接过,小小的一包,轻如鸿毛,却暗害了沈家两位夫人! 她将手中的东西举起,让沈老夫人看的清晰,“祖母,可还认得此物?” 沈老夫人脸色一变,嘴唇翕动,却吐不出一个字,这些东西怎么在这,明明她前些日子刚销毁! 沈磊看着这个东西,就知道这里面定是关键,“这是什么?” “祖母和叔母就是用这个害了母亲和我那无缘谋面的亲祖母,若不是她们在安胎药里下了这个,她们不会死!” 沈青羽也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沈老夫人还留着这些药,若不是陆弈穆在临走前提醒过她,她也不会想到,沈老夫人留着这么关键的证据。 陆弈穆知道这些,全凭上一世的记忆,那时沈家落败,他让人捉了沈家上下,扛不住的下人,如李嬷嬷,交代了所有她和沈老夫人对大房一脉犯下的罪。 其中就说了这些药的线索,沈青羽便在今日让白鹭去探查,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沈老夫人心下慌张,却笃定她是在诈自己:“混账,什么亲祖母,一个贱婢的话岂能当真!以为拿出个药包来就当做证据?这里面的药随处可见,谁又能证明这不是你自己带过来的?你娘自己身体不济,难产而亡,谁能证明是因为这药才大出血?” “祖母,你都没看过,如何知道这药随处可见?不过,看来祖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外面的人带上来。” 厅内众人又回身看出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持着剑走在前,身后跟着一位布衣老者,胡子花白,畏畏缩缩。 沈老夫人本还在皱眉,看到老者的面容后,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她望向李嬷嬷,李嬷嬷脸上也分外惊恐,显然是认出了人。 “祖母,叔母,可还认得此人?”待人进来了,沈青羽才问道。 众人立在堂内,除了秦嬷嬷,俱是站着的,柒锋领了人进来后就站到了沈青羽身后,见到沈磊只是抬手行礼,并未多言。 沈磊此时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看着面前的老者,他回想着,还是没有丝毫印象。 老人颤颤巍巍,他知道今日过来是做什么的,加上他心中有愧,进来便跪了下来。 “小人见过诸位贵人!” 李氏站在后面,恨不得躲进院中,她也认出了这人是谁。 “抬起头来,看看这里都有谁。” 老者抬起头,苍老肿胀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太多东西,不过几步以外的沈老夫人他还是认得的,还有她身侧的李嬷嬷。 “见过小姐。” “住口!”沈老夫人激动的开口。 “祖母这么激动,莫不是认出了此人?”沈青羽看见她这般作态,冷笑着道。 “你…” 看到此人,沈老夫人就觉不妙,当下便觉心慌不定,她将手搭在李嬷嬷的胳膊上,作势要晕,沈青羽看清了,便说:“祖母,你可千万别在此时晕过去,要不然,叔母一人可撑不住,万一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就不好了。” 听着满是威胁的话,沈老夫人将将歪倒的身子又扶正,看向沈青羽的眼中满是厌恶:“混账,当初就该将你溺毙!” “母亲!”沈磊脸色铁青,本就心烦意乱的他,在此时听到沈老夫人对安桉的恶意,如何还能忍耐的住。 “祖母,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当初母亲难产时,为何不带着我一起,亦或是当初推我入水时,后悔没让李嬷嬷看到我死了才走?” 沈青羽轻声道,这一切的事情她忍耐了许久,连带着秦嬷嬷的不甘,一同向着沈老夫人倾斜而去。 正如她所说,沈老夫人确实懊悔,没有在沈青羽成长之前就将她扼杀。 “可惜,我活下来了,祖母,今日也该你付出代价,尝尝恶果了!” 沈青羽说的痛快,心中却异常难受,为自己,为母亲,也为那个从未见过的祖母。 “说吧,将你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 老者跪在地上,面前剑拔弩张的一老一少,看着就不好惹,他不敢开口,直到沈青羽开口。 他看了看她身后的柒锋,又看了看孤立无援的沈老夫人,明白此时的风向容不得他再拖延或者隐瞒,便躲过沈老夫人像是要杀人的眼色:“小人是汴洲人士,是一名大夫,多年前曾在汴洲李府做府医,小姐,您还记得小人吗?” 他抬头看向沈老夫人,沈老夫人侧身,并不正眼看他,“不要胡乱攀扯,说吧,你收了多少银子,要来这里胡言乱语,你可知道,她是我的亲孙女,镇北将军是我的儿子,你跟着她这个不肖子孙来陷害长辈,还是朝廷重臣的母亲,你有多少条命够用?” 沈老夫人指了指沈青羽,又语带威胁的看向老者,满意的看到他肩膀瑟缩的样子,方才还敢开口的人,面上却犹豫了起来。 在李府落败后,他这个府医也只能重新找个活计,有了李府的遭遇,他是万万不想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做府医了,只能找个药堂坐诊,这些年也过得顺遂。 直到一群人找来,谈及多年前的事,他本就心中有愧,将此事藏了这么些年,如今重新再提起,威逼利诱下他便来说清楚,可他还有子孙后代,沈老夫人这么一说,确实让他犹豫了。 沈青羽嘲讽的看着沈老夫人,再移向父亲沈磊:“爹,你还想听吗?” 事情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在场的人都明白玉玲所说的是真相,这老者说或不说又有何区别。 沈磊咬牙:“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你不受牵连,更不会殃及你的后代子孙。” 老者看了看沈老夫人,又看向沈磊,再看向沈青羽背后的柒锋,拿不准谁才是真正有权势的人。 柒锋开口道:“你放心,将军既给了你承诺,便会兑现。” 老者这才放下心,说道:“当年,小姐要与沈家联姻,成两姓之好,可成婚后不久就回到李家,后不久,李老爷就找到小人,让小人弄些不常见的活血化瘀的药物,磨成粉,小人当时并不知道是用来害人,便给了李老爷。” 第171章 不甘 说起往事,老者惭愧不已,他虽是医者,却帮着李家人做下害人的事。 “当年沈家的事,我一个外人并不知晓,直到十几年后,沈李两家再次联姻,李老爷又一次问小人要了当年的药,纵使知道这药可能是用来害人,小人还是给了,不久后,小人就听闻沈家大少夫人难产而亡的消息。” 沈磊面色不变,手却始终握得紧紧的,“后来呢?” “小人曾打探过秦夫人的情况,沈家的下人都说秦夫人受了刺激,动了胎气,这才导致的难产,小人这才放下心,也许那药根本没用?这些年也就安心的过了下来,直到有人再次打听秦夫人难产一事,小人心中难安,这才来此说明此事。” 老者说的诚恳,言语间将自己摘了干净,沈青羽冷笑一声,哪有什么良心难安,若不是柒锋许以重利,这人如何肯说出这些。 沈磊松开负在身后的手,他看向沈老夫人,“母亲,你有何话可说?” 偌大的庭院,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目光汇聚到沈老夫人一人身上,有憎恨,有嘲讽,沈老夫人想不到时隔多年,她再次遇到这样的场景。 “你想知道什么?你是不是我的孩子?又或是秦氏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沈磊沉默不语,今日的信息太大,纵然他有心理准备,也想不到事情远比他想象更复杂。 沈老夫人推开李嬷嬷想要搀扶她的手,转身走到上首坐下,她看向缩在一旁的沈焱,怒其不争,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李氏,嗤笑一声。 “真是我的好侄女,没想到竟能做下这么大一件事,是有几分像我。” 李氏听到这样的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扑上前抓住沈老夫人的衣摆:“姑母,姑母救我,姑母,珍儿不是故意的!” 沈老夫人将衣摆扯过,冷淡的看着李氏,仿佛像在看一个死人:“蠢货!若不是你扛不住事,怎会如此?我如何救得了你。” 李氏崩溃,不敢相信她竟然放弃她:“姑母,别忘了,我手里还有…” “还有什么?” 李氏一慌,脑中盘算着,她还有什么,没有了,玉玲这个贱婢想必什么都和沈青羽说了,还有个人证,现在唯有当年父亲告诉她的一件往事,可是说了,沈磊与沈家的联系就切断了,甚至可能会不顾一切报复他们。 想到这里,李氏失力的跌坐在地,脑中浮现着完了两个字。 沈老夫人看着她不中用的样子,面上冷笑,心中却无限悲凉,想她骄傲了一辈子,谋划了一辈子,生了个不顶用的,扶起来一个蠢的,让她如何甘心。 她眼神凌厉的看向沈磊,说道:“你不就是想知道你的身世吗?好,我告诉你,你确实不是我亲生,而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此话一出,沈焱和李氏震惊的看向沈老夫人,前者是不敢相信他大哥竟然不是亲生,后者也是震惊沈老夫人就这么承认了。 沈青羽虽惊讶她竟然承认了,但这些事她早就知道,但也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柒锋等人听到沈老夫人就这么轻易说了出来,也松了口气,看来不需要他们再做些什么了,便拉起地上的人,带着闲杂人退了出去。 此时留在前厅的唯有沈家人,还有一个秦嬷嬷。 秦嬷嬷本想离开,却被沈青羽劝了下来:“嬷嬷,母亲的事还没有定论,您还是留下来等一会吧。” 沈磊听到这样的答案,有种果然如此的落定感,他从未如此想过,但这个怀疑一旦提起,他却不觉得违和。 “为什么?” 沈磊不懂,既然恨他,恨他的母亲,恨到想杀了他的妻子女儿,又为何还要将他养在膝下。 “因为我不甘心啊。” 第172章 婚事 李洛依年轻时曾对一人一见钟情,对方与她家世相当,且并无妻妾,为此,她暗暗高兴了许久。 从那以后,她每隔几日都会去两人初遇的书肆,期盼能够再次遇见对方,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隔多日,她终于又遇见了对方。 李洛依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向侍女再三确认自己今日的妆容,得到肯定后才上前装作不经意间相遇,她惊喜的上前问候,谁知对方竟一点印象也无,李洛依不免有些失望。 她期待已久的相逢却是对面不相识,不过李洛依并不气馁,还是时常会去书肆,后来两人又见过几次,惊喜的是,对方好像记住了她,每次看到她都会一愣,而后点点头。 可惜的是,他们从未说过话。 就在李洛依焦灼不知如何进一步时,沈家上门提亲了。 初初知道时,李洛依惊喜万分,因为来提亲的沈家正是她心仪之人的沈家,求娶她的正是沈家大少爷沈默霖。 她爹本不同意,因为沈家最近遇到了些事,被人下了套,一批货物压在手中,急需银子周转,可沈家的钱都压在了货上。 眼下沈家来求亲,必然是为了寻求李家的帮助。 李洛依知道,但她更在意沈默霖的求亲,她想对方定然是喜欢自己的,只是沉默内敛,不懂表达,有所求又如何,他们若是成亲,两家便是姻亲,李家便可以帮他。 这一刻,李洛依庆幸沈家在此时遇到了困难,若不然,她怕是要难眠许久。 李洛依要她爹答应这门亲事,条件便是她日后会促成两家合作,为李家带来更多的收益,毕竟沈家是汴洲传承百年的商户,货物渠道不是李家能比的。 同时,她对沈家也提出要求,沈默霖娶了她便不可有二色,通房也不可以。 她李洛依喜欢的人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沈家答应了,二人的婚事很快提上了日程,从婚期定下之后,李洛依便再也没有出过门,安心的在家绣着嫁衣。 后来的许多年,她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再出去一次,再去一次书肆,也许她的命运,沈默霖的命运都会不同。 成亲当日,李洛依满心欢喜的穿上自己绣了三月的嫁衣,繁琐的规矩都不能让她的笑容落下,随着礼成,夜幕降临,漫天的红色被黑暗笼罩,她才醒了过来。 沈默霖揭开了红盖头,面上却不是李洛依以为的欣喜,而是默然,她以为对方只是不好意思,沉浸在幸福中的她没有了往日的机敏。 直到沈默霖醉醺醺的回到喜房,她才从这场她编织了三个月的梦中醒来,一夜无梦,她坐在床上清醒了一夜,沈默霖就趴在离她不远的桌案上睡了一夜。 第二日醒来,沈默霖看到她,除了眼中的歉意,却什么话都没说,二人完全没有新婚夫妇之间的甜蜜与幸福。 李洛依由着侍女打扮,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嫁进了沈家,公婆还是拜见的。 沈默霖的父母没有什么异样,回到院中后,沈默霖匆匆而去,李洛依便再也按耐不住,将沈家的下人遣了出去,仅留下她的陪嫁侍女,而后将桌上的东西砸了一通,她眼眶通红的下令:查! 沈家人口简单,下人却不少,不过一日,李洛依就得到了她想知道的消息。 原来沈默霖虽没有妻妾,却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雪儿,雪儿是沈默霖乳母的女儿,二人情投意合。 沈默霖如她所想一般,深情专一,拉着那个雪儿在沈家人面前过了明路,愿意放弃沈家的一切带着雪儿出去生活,沈家人不同意,奈何沈默霖坚持,还说自己志不在经商,愿意让位给沈家二少爷。 沈家人答应了,但沈家二少爷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第一次独立走商就被人下了套,逼得沈家不得不寻求外援。 沈默霖作为大少爷,在此刻也不得不扛起沈家的事。 沈李两家的亲事沈默霖并不同意,他整日奔波,就是为了度过这次难关,可沈家人并不想承担风险,而联姻就是最小的代价。 沈二的事外人皆知,用他作为联姻对象其他人家根本不会接受,唯有沈默霖,为了逼他就范,沈家人控制了雪儿的家人,逼得他们分开,逼得沈默霖同意。 沈默霖在两家婚期定下后,试图找过李洛依,劝她放弃,可苦等了三月,一丝人影也无,直至二人成亲,事成定局。 李洛依得知事情始末,心中隐恨,恨沈家人故意欺瞒,恨沈默霖视她于无物,拜了天地,出了李家的门,她不能再回去,只能将这些都咬牙咽下去,以待来日。 第173章 欺婚 李洛依好不容易等到了沈默霖,她决定开诚布公的和他谈一次,沈默霖毫不意外,她这才知道,她所知道的消息都是沈默霖想让她听到的。 “你故意让我知道!” 沈默霖不置可否:“你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若你同意和离,想要什么,都随你。” 沈默霖坐在椅子上,离她远远的,李洛依看着他这副作态,气极反笑。 “和离?可以啊,我要你将那个雪儿送的远远的,你能做到吗?” 李洛依嘲讽的看向他,果不其然,沈默霖沉默了,他拒绝,雪儿是他的心中所爱,是他不能舍弃之人。 “那还说什么任我处置,你们沈家,你沈默霖是在骗婚!” 李洛依难忍心中不甘,她期待已久的婚事成了笑话,如今再看眼前的男人,除了恼恨,再无一丝喜意。 沈默霖:“是我对不住李小姐,我有心爱之人,必不可能负了她,李小姐如想和离,沈某绝不阻拦,若有其他需要沈某补偿的,尽管开口,沈某必定竭尽全力。” 李洛依眼神冰冷:“和离,你想的美,凭什么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嫁过来几日,就要被和离?!好!既然你想补偿,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 “第一,沈家当初的承诺既然许下了,就必须要做到,你沈默霖除了我,不纳二色,只要我一日是沈夫人,你必一日不许纳妾!” 沈默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李洛依愣住,她以为他不会同意,更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没想到下一刻,他竟然开口说:“雪儿是我心爱之人,沈某虽不才,却不能让她以妾室之名与我在一起。” 李洛依笑的发苦,沈默霖真是好的很,在她面前说的如此直白,将她的心意践踏于脚下,却又捧着那个奴婢,“你就这么确信我会和离,成全你们?” 沈默霖却是一笑:“我等的起,只不过,李小姐,人生不过数十年,不要将光阴浪费在不值得的地方,此事是沈某的错,你想如何我都会答应。” 李洛依觉得他说的好听,他娶了她,却又要与她和离,还说什么补偿,难道不知她和离后,李家不会接受她,外界的流言就能将她逼上绝路吗! 不,他也许知道,只是他不想深思,也不会为她考虑,那她又为什么要成全他们! “不必多说,第二件事,我要你接下沈家,成为沈家的掌权人。” 沈默霖皱了皱眉,他志不在商,“为何?” 李洛依目光落在地上,嘴角轻扬:“为何?如若沈家不在你手中,我又为何要嫁你?” 沈默霖沉默半晌,他之前有过疑问,之前他从未将李洛依放在心上,怎会注意到她的不同,如今她说出这样的话,沈默霖才恍然,原来是为了沈家的钱财。 “既然李小姐有所求,沈某如你所愿。” 李洛依一看便知他误会了,可是现在她也不想辩解什么,眼下的情景让她说出自己的心意,那才是可笑,满腔情意皆付之东流,将自己陷入如此局面,却还要被当做那种世俗之人。 “希望你说到做到,再无欺瞒!” 二人自那日谈话后,便再也没有交流,沈默霖身边开始出现一个娇俏的侍女。 李洛依见过一次,恍然觉得面熟,想了几日才想起那女子就是陪着沈默霖去书肆的侍女,想必她就是雪儿。 如今沈默霖竟毫不顾忌她,将人带在身边。李洛依找到沈默霖,沈默霖却说:“我与雪儿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矩,之前她便是我的贴身侍女,如今又有何不同?” 李洛依噎住,有何不同?不同在于她是他的妻子,却要忍受他们两人在她眼皮底下郎情妾意,红袖添香,他们让她成为沈家的笑话。 眼看着他们越来越亲密,她却要在这沈家晦暗发疯,如同生长在沼泥中的鲜花,逐渐枯萎,凭什么! 李洛依不甘心,她让沈默霖扶持李家,她则是慢慢收买人心,终于让她在沈默霖身边有了眼线,也让她知道一个令她目眦欲裂的消息。 雪儿有孕了! 沈默霖一次外出应酬,被人灌多了酒,雪儿陪在他身边,两人心意相通,就着酒意成了好事,不过一次,雪儿就有了身孕。 沈默霖是懊恼还是惊喜,李洛依不知,但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发了疯的探听沈默霖的消息,又发了疯一般给他下了药,爬上他的床。 凭什么,她这么久的等待得不到回应,她以为只要自己有耐心,沈默霖迟早会回头,可什么都没有,却等到了他的孩子。 李洛依才发觉自己一直都没有放下沈默霖,她从未想过和离,即使空有夫妻之名,她也愿意,只要能陪在他身边。 可是他不该与那个雪儿有了孩子。 沈默霖醒来后如何不知,第一次对李洛依发了火,他本想找机会与她谈和离之事,给雪儿一个名分,如今却都毁了。 李洛依却很高兴,无论如何,她的目的都达到了,不过一月,她有孕的事情也传了出去,沈家上下都很高兴,唯独沈默霖。 为了怕雪儿伤心,沈默霖故意将人养在郊外,这也给了李洛依机会,下药的事让沈默霖意识到身边的人有二心,他特意换了一批人,可他没想到的是,新换的人里刚好有她收买的沈大。 李洛依承诺沈大,事成后将玉玲许配给他,沈大早就看上了玉玲,如何能不同意。 就这样,沈默霖亲自为雪儿的死埋下了祸根。 待到雪儿临产之时,李洛依日日都让沈大下药,不出意外,雪儿难产血崩,在沈默霖急匆匆的赶去之时,雪儿已经难产而亡,只剩下襁褓中的婴儿。 沈默霖悲痛欲绝,恰在此时,李洛依早产,生下一个死胎,她便提出要将这孩子当做嫡子养在膝下,给孩子一个身份,条件就是沈默霖再给她一个孩子。 沈默霖将自己关在书房,怀缅的三日,考虑了三日,最终同意了,但他要为雪儿守孝三年。 李洛依达到了目的,心中自然高兴,她不与死人计较,这件事她同意了,反正有孩子在手,她不怕他不来。 往后的几年,借着孩子,沈默霖经常过来,二人之间也融洽了不少,平淡而又温馨的生活磨平了李洛依心中的刺,她开始从心底怜惜这个联系起二人的孩子,李洛依以为,沈默霖迟早会爱上她。 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在孩子平安生下后,除了看孩子,沈默霖再也没有踏入过她的房间,李洛依才知道,他从未忘记过雪儿,也从未爱过她。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洛依平静了许久的心再起波澜,沈默霖看向那个孩子的眼神和她的孩子的眼神让她心焦,孩子的感知最为纯粹,在她的孩子问出为什么父亲更喜欢大哥时,她才惊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他的一切都应该属于她,属于她的孩子,为此,她捧杀雪儿的孩子,为父子二人增添了许多矛盾。 那个孩子将她视作生母,且从未怀疑,沈默霖也从不说起雪儿,李洛依有时也会想,自己是否太过狠心,可想起雪儿,又不得不狠心。 直至两个孩子长大,雪儿的孩子沈磊,即使在她刻意的捧杀下,依旧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风姿俊朗的少年郎,反观她的焱儿,只知溜猫逗狗,没个正经。 想到日渐颓败的李家,和仍旧孺慕她的沈磊,李洛依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她也狠不下心伤害这个孩子,就让他娶了她的侄女,日后沈家仍旧是李家的,至于沈焱,她会给他找一个更为强劲的妻族。 可惜,沈磊并不同意,如同他的父亲一般,为自己心爱的人执着,且更勇敢。 他自己去了李家退婚,更是让沈默霖松了口,同意他娶那个身世不明,且名声不佳的秦婉清。 李洛依只想笑,这么多年,她的坚持仿佛一个笑话,以为让沈磊娶了秦婉清,就能弥补他的遗憾吗? 她偏要让故事重演! 为了安抚李家,她让焱儿娶了李珍,又以退婚之事作为由头,让沈磊放弃沈家,他选择去参军,李洛依没有阻止,若是他不幸死在战场上,也算全了他们母子一场的情分。 至于秦婉清,不等她下手,她自己就体弱动了胎气,不过一个消息就能让她难产而亡,也省的她动手了。 可惜,她的孩子终究是生了下来,沈默霖格外心疼这个孙女,看到她,仿佛又重回当年,何其相似。 他将孩子看的像眼珠子一般,李洛依没有机会下手,后来一想,不过是个女孩,成不了气候,便索性作罢,全然忘了她也是女子。 李洛依,也就是沈老夫人,不止一次的后悔,没有在汴洲就将沈青羽除掉,任她成长,到了今日,给她机会查清所有,让自己不得不站出来回忆这段她不想再提起的往事。 第174章 私生子 “沈家害了我一辈子,这是你们欠我的!” 沈老夫人怨恨的目光看向沈青羽,这个打破沈家平静的罪魁祸首。 沈磊上前挡住她的视线,无论如何,安桉都与这些往事无关,甚至她也是受害者。 沈磊看着面前陌生的老人,头发花白,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怨恨,提起这些往事,她的眼中除了仇恨再无其他,沈磊喃喃道:“可是婉娘何辜,我已经如你所愿,离开汴洲,为何还要伤害婉娘?!” 即使沈老夫人有再多不甘,可她们害死婉娘这件事,沈磊不能释怀。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偏要嫁给你,又偏要在焱儿的嫡子出生之前有了身孕,为了万无一失,她只能去死了。”听清他的呢喃,沈老夫人冷漠的回应。 李氏:“大哥,这全是姑母授意,我只是听姑母的安排啊,夫君,你说句话啊,我是熙儿的母亲,她不会不管我的…” 到了这一刻,李氏才惊觉自己只是沈老夫人手中的一把刀,没了那份母子情,姑母尚且自身难保,她又该如何?她求助沈焱,沈焱却看都不看她,她搬出沈青熙,试图用未来三皇子侧妃的丈母娘震慑他们,可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在意。 沈磊不想听她狡辩,李氏下的药才是害了婉娘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该死! “柒锋,将她拖下去!” 柒锋领命,上前拖着李氏,将人拉了下去,秋嬷嬷护着李氏,但她年老体迈,如何能争得过柒锋。 “姑母,救我,夫君,救我,救救我…” “老爷,还请您求求情,救救夫人吧——” 秋嬷嬷见无力抗衡,赶紧跑回来跪地求沈焱,可沈焱此时恨不得原地消失,他平日高傲自满,但沈磊的压迫感太重,让他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兴风作浪,更别提蹚这趟浑水了。 李氏作恶多端,沈家人不想管,沈青羽她们自然更不会管,任由秋嬷嬷磕到晕厥,被人拖了下去。 送走了李氏,沈磊又看向沈老夫人,刚刚的混乱场景没有让她有丝毫的恐惧或是惧怕,她既然敢承认就不怕他报复。 “怎么?你们难道还想处置我不成?” 沈老夫人轻蔑的看向沈磊,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沈青羽,说道:“恐怕你们还不够格!” 东陵重孝,虽未写入国法,但戕害嫡母,怕是沈磊这个镇北将军也不行。 沈青羽知道沈老夫人的倚仗,但她的目的本就不是让她死,只是不想再与沈家这般伪善下去。 果不其然,沈磊确实不能动手杀她,生母发妻皆死于她手,自己却不能为她们报仇,浓烈的郁气使得沈磊的眼眶发红,怒视着稳如泰山的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是你们父子欠我的,若不是你母亲,我又怎会早产,失了第一个孩子,如若我的孩子还在,沈磊,你还能安做沈家大少爷的身份吗?你该庆幸,是我给了你名正言顺的身份,若不然,别说大将军,你一个私生子,就该碌碌一生,为你生母赎罪!” 她说的畅快,这些话她憋了许多年,从前生出的那点慈母心早在沈默霖一次次的冷落中消磨殆尽,看到这个孩子,她就想起雪儿,尤其是长大后,沈磊越来越优秀,而她的孩子没有继承到她一丝的聪慧。 “老夫人,当年你真的早产了吗?” 沈青羽突兀的一问,震得沈老夫人心神一窒。 第175章 假孕 沈老夫人平静的面容终于裂了一道痕,“当然,难道我会故意早产吗!这也是我的孩子,若不是我的孩子没了,你沈磊还做不成嫡子!” 沈磊沉默不语,这一点他无法反驳。 “祖母,老夫人,谎话说多了,你怕是自己也信了,当年早产的哪里是孩子,怕是你自己准备的枕头吧?” 沈青羽一语既出,震惊四座,毕竟谁也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不存在。 “当年,老夫人眼看祖父一颗心偏向我的亲祖母,为了怕祖父与你和离,便索性做实了夫妻之名,可祖父仍旧不爱你,你便有了去母留子的想法。” 沈老夫人脸皮抽动,眼底似有万千怨恨,直直的奔向沈青羽,沈青羽站在堂中,眼神毫不退让,她也没想到老夫人如此丧心病狂,以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换了她爹,也换得祖父的怜惜。 沈老夫人:“胡说!” “老夫人,我若是没有证据,怎会轻易开口,你以为这件事已经随着时间被埋没,但只怕有心人。” 沈青羽不得不感谢陆弈穆,她以为查到她爹不是沈老夫人的孩子已经足够了,没想到他还能给自己这样一个惊喜。 沈磊今日受的刺激太多,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他无力的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还有多少他应该知道,却还不知道的事。 沈焱只顾着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今日听到的消息让他知道日后大房和二房怕是不能善了,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早早知晓,若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动一丝攀扯之心。 沈老夫人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她完全相信沈青羽有证据,其余的都不谈,假孕一事她做的隐蔽,连李家都不知道这个孩子从来都不存在,若不是找到了证据,沈青羽绝对不会知道此事。 “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重利得到的承诺,必然也会因为更重的利益而破碎,更何况,过了这么多年,那些封口的银子早已经花光了,他们又怎会为你保守秘密。” 沈青羽没有隐瞒,将如何让他们开口的事全盘托出,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不能说了。 沈老夫人始终高傲坚挺的脊背终于颓然的弯了,“明明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却只能看得见那个奴婢,可恨她运气那般好,有孕了还是男孩,若这个孩子生下来,沈家哪还有我的位子!” 她本想借着下药成了事,也许能够得到一个孩子,可是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沈默霖也有了戒心,不肯再靠近她。 虽然因为此事让他暂时打消和离的心思,可她知道,这只是一时的,一旦那个孩子生下来,她迟早会被和离。 所以她想到了假孕,只要她也有孕,沈默霖就不能轻易和离。 本来,她只想让那个雪儿没了孩子,可迟迟找不到机会,既然打不掉孩子,那就去母留子,这个孩子她要握在手中,有了他,不怕沈默霖不来看她。 李嬷嬷当时也曾提议狸猫换太子,从乡村里找个孩子,等她临盆,这个孩子就是她生的。 可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因为后患无穷。 不说这孩子日后的亲人会不会找上门来,就是过几年后,孩子长大了,却与沈家人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怕是会惹人怀疑。 而且沈家也算是高门大户,想要悄无声息的弄个孩子进来,风险可想而知。 在权衡利弊后,沈老夫人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将这个孩子养在膝下,百利而无一害,事实也正如她所想,她趁着沈默霖不在,装作早产的模样,趁着他愧疚,将沈磊要了过来,沈默霖再也没提过和离一事,后来也有了沈焱。 若不是沈默霖太过狠心,她会是一个好母亲。 “你不会。” 沈青羽轻声道,打断沈老夫人的思绪,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将心中话说了出来。 “你不会是一个好母亲,若是祖父移情与你,父亲就会成为你的眼中钉,他的存在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祖父曾经爱过别人,时间一久,难道你会不想除了父亲?只怕没了祖父的掣肘,父亲怕不只是放弃继承权,而是失了性命。” 沈青羽一语惊醒梦中人,凶手无论怎么为自己辩解,想要为自己害人找个借口,终究只是徒劳,心若存恶,纵然万事都偏向于她,她也只会利用这些行恶。 第176章 退缩 沈老夫人不再言语,一副随你攀扯的模样,沈青羽看着冷笑,以为将过错都赖到别人身上,就能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吗? “老夫人将自己说的那般无辜,难道你真的不知道祖父当年之事吗?” 沈老夫人抬头狠厉的看向沈青羽,直到这时,她才像是被触怒一般,但发白的唇色和颤抖的手都显示着主人的不平静,她在害怕。 到了此时,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两家定亲后,你将自己关在家中绣嫁衣,两耳不闻窗外事,你说自己不知祖父寻你之事,难道不是你故意逃避吗?” “你早就知道祖父为了祖母决定脱离家族之事,知道祖父不想与你成亲,可是你避而不见,祖父何其聪慧,一次不见,尚有缘由,次次避而不见,不是有心,还能为何?” “你心存侥幸,觉得只要成亲就好,总会让祖父的心落在你身上,所以你装作受害者,想让祖父愧疚,祖父什么都知道,但他未能抗拒父命,确实与你拜了堂,是他的过错,他还是想让你选择,可你执迷不悟,不惜残害人命,只可惜,祖父当真以为你失了孩子,若不然,怎么会让你有了二叔。” “闭嘴,你给我闭嘴!” 沈老夫人崩溃的大喊,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松散垂落,老态尽显。 沈磊早在她疯魔时,就起身站在沈青羽面前,为她拂去飞溅到面前的碎屑,宽厚的脊背一如沈青羽记忆中的许多年,父亲总会站在她身前。 她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心酸,父亲不是不爱她,只是他的顾虑太多,如同当年,以为自己受累退让一些,就能两全,他总想两全,可世事难有两全。 “安桉,没事吧?”待堂内安静下来,沈磊第一时间回身看向沈青羽,生怕她受到伤害。 秦嬷嬷也站到沈青羽身侧,今日的事太多,她一时也有些应接不暇,但秦嬷嬷知道,这老虔婆好日子到头了,只是苦了她家婉娘和小姐,秦嬷嬷此时心中没有大仇将要得报的高兴,只有酸楚。 “没事,爹。”沈青羽认真回道,透过沈磊的肩膀,看向沈老夫人,她此时神情恍惚,嘴里呢喃着“不是的,你胡说”的字样,看样子,再加一把火就能摧毁她的意志,让她真的疯魔。 可沈青羽不想她这般好过,她看向沈磊,轻声道:“爹,你想怎么做?” 沈焱躲在一旁,一副窝囊样,李氏也被带了下去,唯一能做主的就是沈磊,苦主是他们,自然要让他们发话。 沈磊狼狈的躲开沈青羽的眼睛,他心中也恨,可沈老夫人毕竟养了他真的多年,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沈青羽失望的垂下眼眸,秦嬷嬷见他这般,质问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为婉娘报仇吗?何况她手里还有你亲生母亲的命,这些难道不足以让将军下决定吗?!” 秦嬷嬷的声音响彻前厅,一室的目光都汇聚到沈磊身上,他手足无措:“不是,只是…” “好了,爹,我明白你的意思。”沈青羽打断沈磊的话,她不想听他的解释和退缩。 “今日之事,是非对错你们明白,我爹既然不想报官处理,我也不会违逆他的意思,只是李氏必须交由我们将军府处置!” 沈老夫人暂且不论,李氏是直接害死母亲之人,这个仇,她必须报! 第177章 回汴洲 沈焱自是不会反对,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为任何人说过一句话,而沈老夫人自顾不暇,此时又怎么会管这个儿媳。 见无人反对,沈青羽便带着白鹭离去。 自沈磊露出犹疑的神情后,沈青羽便不再对他报以希望,沈磊在身后看着女儿决绝的背影,心中难以言喻,想挽留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嬷嬷走前叹了口气,“将军,你已经辜负了婉娘,还要再辜负安桉吗?” 一句质问让沈磊心中一恸,婉娘,她会怪自己吧。 秦嬷嬷冷眼瞥过六神无主的沈家人,人在做,天在看,她等着沈家的报应! 待人都走光了,沈磊颓然的坐在一旁,垂首回想这一生,他似乎一无所有,想留的人留不住,不能辜负的人辜负了,徒留这无用的虚名,不久后安桉也要远嫁离去,他一无所有。 “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母亲,今日过后,我会去信给汴洲,让族老们分家,你养我一场,但我母亲也是为你所害,日后,我居都城,你们回汴洲,两家再无干系,也不要再打着将军府的筏子作威作福,我会找人盯着你们,至于青熙,既然陛下赐婚,她会留在都城,我不会为难她,但也仅止于此,剩下的看她的命。” 宁德帝召见他时,与他说了赐婚一事,话里话外都在敲打他,安桉和亲,怜他只有一女,便暗示他可以将沈青熙过继到名下,承欢膝下,也算有孩子相伴。 宁德帝的意思他明白,只要他同意过继,他便不会收回兵权,镇北将军府仍旧屹立不倒,同样,沈青熙作为他名义上的女儿,他沈磊就是三皇子的岳家,的的确确的助力。 若说之前沈磊还有此想法,现在却是半分也不想了。 之前他想着安桉外嫁,恐她在外无助力,若是连他都失了兵权,日后安桉在南临怕是孤立无援。 可今日之事看来,安桉做事滴水不漏,且身后还有他都没发现的助力,在他离开的那些时光里,他的女儿成长的很好,能够为她的母亲报仇,也能保护自己,沈磊很欣慰。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沈老夫人却不愿意:“我是你的嫡母,你有何权利安排我的去留,不怕我去告御状,参你个不孝不悌之罪!” 沈磊轻飘飘的说道:“老夫人,我是官,你是民,而且你身无诰命,沈家一介商户,告御状?不怕死在告御状的路上吗?” 这语气似嘲讽又似威胁,沈老夫人浑身一抖,怒道:“忤逆不孝!你——” “老夫人!若是三日后都城还有沈家,那你的儿子,你的孙子都要给我母亲和妻子偿命,至于你,身为人子,我会让您长命百岁。” 沈磊声音并不大,却让一旁的沈焱软了膝盖,他想走走不了,只觉大哥浑身的煞气冲他扑面而来,沈焱毫不怀疑他口中要让他们偿命的说法,毕竟自己刚刚才被揭穿设计大哥一事,眼下两人是同父异母,且他的母亲害死了大哥的母亲,他的妻子又害死了大哥的妻子,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他如何能不害怕。 第178章 知晓 沈焱哀求的看向沈老夫人,声音里都是惧怕:“母亲,咱们回汴洲吧。” 沈老夫人甩开沈焱的手,这能吓到沈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可吓唬不了她,东陵重孝,即便她不是沈磊的生母又如何,只要他沈磊一日为官,就要被这枷锁桎梏! 沈磊见沈老夫人闭上眼,默不作声,又看了看一旁的沈焱,沈焱身子一僵,不敢动作,他道:“老夫人,二弟,你们好好想想吧,我的耐心不多。” 说罢,沈磊起身便离开前厅。 留下沈焱在那哆嗦着求着老夫人。 沈磊走在沈府的院子里,本想直接离开,脑中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转,便向另一方向走去。 沈家祠堂。 这里供奉着沈老爷及其先辈和秦婉清的牌位,沈家的大本营在汴洲,当年沈老夫人执意变卖家产来到都城,仅留些不重要的东西在汴洲。 在沈老夫人的坚持下,沈家的祠堂被移到了都城,为此,还与留在汴洲的沈氏族人起了冲突,最终,沈老爷一脉的牌位被迁了出来,由沈老夫人带至都城,为此,都城沈家与汴洲沈家关系恶劣。 这些年,都城与汴洲的沈家再无交集,沈老夫人也觉得自己此生再也不会回去,根本无畏与汴洲沈家交恶。 沈磊迈步进了祠堂,这里烟雾缭绕,烛火通明,满室都是香火的气息,可见这些年沈家的先辈没少受供奉。 他举目看去,印入眼帘的是他爹沈默霖的牌位,沈磊沉默半晌,抬步去为他爹上了三炷香。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磊对沈默霖的印象也逐渐淡去,记忆中的那些放纵,冷漠,宠溺,怒火仿佛都已失了颜色,只是如今再回到这里,沈磊不禁有些酸楚。 年过不惑,又久经沙场,沈磊的心比他想象中的冷漠了许多,但在重新对上父亲的牌位,他才觉得口中酸涩。 沈默霖从未在他面前提过生母一句,他不知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未曾相见,连一张画像也不曾留下,环顾四周,如他所料,这里并没有她的牌位。 是啊,以沈老夫人的心性,如何能够忍得下她的牌位在这里。 不对! 沈磊突然抬头,伤感的情绪瞬间褪去,婉娘的牌位呢! 沈磊来祠堂,一为供奉沈老爷,二为带走秦婉清的牌位。 这沈家都是居心不良想要害死婉娘的人,沈磊不想也不愿她留在这里,他想婉娘也是愿意的,活着的时候因为怕她颠簸,怕她受战乱之苦,沈磊将她留在了这吃人的沈家。 如今只剩下牌位,将她留在沈家与仇人日日相对,是他的错,这次沈磊说什么也要带她走。 可是这里却没了她的牌位。 沈磊心神震动,脑中划过不好的猜想,他们竟然敢这般对婉娘! 忽然,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惊慌之下急促的脚步。 沈磊大喝一声:“谁?滚出来!” 屋外的人定住不敢动,呼吸都仿佛停滞了,见那人没有进来的迹象,沈磊抬步走出去,那人听到动静,知道装不下去了,赶紧拔腿就跑。 沈磊本就怀疑沈家人搞鬼,如今见人要跑,自然怒不可遏,脚下如风,很快就捉住了这个暗地里偷窥的人。 “是你!” 被捏住了脖子,李嬷嬷害怕的求饶:“将军饶命啊,老奴只是经过,无意打扰将军…” 沈磊眯起眼睛,想起这是沈老夫人身边得用的下人,他手下用力,拎着李嬷嬷就进了祠堂。 将人摔在地上,他质问道:“大夫人的牌位何在?!” 李嬷嬷颤抖着,感觉一把老骨头都被摔裂了,但她此时并不敢忽痛,忙跪地道:“老奴不知啊,将军,大少爷,老奴一直侍奉老夫人,对祠堂之事并不知晓,大夫人的牌位一直都在此处,不信您可以问问这里的下人,我们不敢怠慢。” 沈磊不相信她的话,但被李嬷嬷提醒,他确实该找这里的下人问问。 听到东南角有动静,沈磊快步向那边走去,将那里躲着的两个下人拎了出来,两人出来后腿一软,也跪在李嬷嬷身侧,瑟瑟发抖。 “说,大夫人的牌位在哪?” “回将军,大夫人…大夫人她…” 沈磊听他支支吾吾,心中焦急,一脚踹翻那个下人,转头又看向另一个:“你说!” 另一个见同伴被踹吐了血,身子猛然一颤,哆哆嗦嗦道:“大夫人的牌位在一月前就不见了,我们也找不到…饶命啊,将军!” 沈磊惊痛,一月前就不见了,可却没有人告诉他,他没有留住婉娘,现在连婉娘的牌位也失去了。 沈磊咬牙:“为何不上报?” “小人已经禀报管家,管家说他会转答夫人,不用我们过问。” 这人说着,脑中不由想起一月前,主家的牌位丢失,他们两人都以为自己完了,祠堂这里人少活少,他们好不容易争取到,才到这里三月有余,没想到就遇见了这样的事。 一家祠堂何其重要,却在他们眼皮底下丢了牌位,谁没事偷人家牌位啊,从未想过会发生此事的两人慌了神,以为这次必定在劫难逃。 没想到管家知道以后,却轻描淡写的放过了他们,连个看管不利的罪名都没有,一月下来,两人都放下心来,没想到,却在此时杀了个回马枪。 沈磊喃喃道:“管家?夫人?” 沈府的管家是伺候沈家多年的老管家,至于夫人,应该就是李氏。 他们二人竟敢如此! 沈磊怒火中烧,一脚将另一人也踹翻在地,无论如何,都是这二人看管不利所致,若不是还需他们二人提供线索,沈磊恨不得此刻就处置二人。 李嬷嬷在一旁看的瑟缩,大少爷如今脾性如此大变,她完全没办法将眼前的人与之前听话沉默的沈磊联系到一起。 跪着的三人倒了两个,李嬷嬷又突出了起来,沈磊看过去,想起那些他所不知道的过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婉娘受了多少委屈和磋磨,这些除了当事人知晓,眼前这个老媪怕是也知道不少。 “若想留下你的命,就将这些年你们是怎么磋磨婉娘的事如实说来,若有丝毫隐瞒或虚假,你和你的家人都要死!” 李嬷嬷大惊,没想到沈磊会如此心狠手辣,牵连家人。 她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她如何不知她们对大夫人做的事罄竹难书,若是被大少爷知晓,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是其他人说了,你和你的家人就活不成了。” 沈磊见她面露难色,心下一恸,婉娘竟真的被她们磋磨,甚至到难以言说的地步。 李嬷嬷伏地求饶:“大少爷,我说,我说。” 当年之事知晓的老人不少,若是真的被其他人率先说了,她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在李嬷嬷断断续续且美化后的说完过往,沈磊的手心早已被掐出了血,他满眼血丝,仿佛要流出血泪。 李嬷嬷见到这样的大少爷,更是害怕,缩紧身子躲在一旁,生怕被他注意到。 没想到,沈磊却在此时收了气势,只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沈家祠堂,而后又看向不远处,对地上的三人没有做过多动作,抬脚便离开了这里。 李嬷嬷瘫坐在地,满室只余她的呼吸声,刚刚她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不行,她要赶紧去回禀老夫人,大少爷如此异常,还知道了过往的事,该如何是好。 许是跪了许久,又或是被吓到了,李嬷嬷腿软,根本起不来。 第179章 审讯1 沈磊回到将军府,就将自己关在了院子里,责令任何人都不准打扰。 消息传到皖香居时,秦嬷嬷正伤心着,想起命苦的婉娘,和从未见过母亲的小姐,都是因为他们,才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可将军却顾念那群豺狼,伤了小姐的心。 “小姐,别怪将军,毕竟他们还是将军的亲人…” 秦嬷嬷怜惜的看向沈青羽,手抚上她的手,沈青羽能感受到她手上的粗糙,能看出主人受了不少的艰辛,她伸手叠在秦嬷嬷的手上,安抚道:“我没事,嬷嬷,只是你别伤心,终有一日,我会为母亲报仇。” 秦嬷嬷听了,忍不住痛哭出声,她的小姐啊,受了委屈,不想着自己,却总是先为他人着想,将军怎么忍心! “嬷嬷知道,但小姐,婉娘的仇嬷嬷会记着,你安心待嫁,不要违逆将军,所有的事有嬷嬷在。” 秦嬷嬷在心里暗暗做下决定,南临她不去了,本想留着一把老骨头陪着小姐,可如今为了婉娘,她是一定要留在都城,便是拼上这一条老命,也要让沈家那群豺狼付出代价! 沈青羽看出秦嬷嬷眼底的孤注一掷,害怕她做些伤及自身的事,便开口道:“此事嬷嬷不必插手,我会看着办。” “小姐莫要违逆将军,伤了父女感情。” 秦嬷嬷急道,她阻止小姐不是为了将军,而是为了小姐。 眼下和亲在即,小姐若与将军闹不和,他日在南临受了委屈,谁能为小姐撑腰。 “嬷嬷,没事的,你放心。” 沈青羽打断秦嬷嬷还要再劝的话,她知道嬷嬷在担心什么,可她沈青羽永远不会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可…” “咚咚——” 一声敲门声打断秦嬷嬷的话,白鹭推门而入,“小姐,将军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谁也不让进,要不要去看看?” 这是管家让人传了消息过来,白鹭想着今日在沈府闹了一通,将军和小姐的心情都不好,眼下正是需要一个心平气和谈谈的机会。 “不用。” 沈青羽淡淡道,并没有如白鹭所想那样想要与她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她理解她爹的选择,只是无法再正视他,早逝的妻子和尚在眼前的养母,她爹做了选择,她尊重,只是,这也是最后一次。 白鹭看了看秦嬷嬷,秦嬷嬷冲她摇摇头,她这才退下,秦嬷嬷看出自家小姐介怀,有心替沈磊说话,可她自己都无法原谅,又如何再劝的出口。 罢了,就当她对不起婉娘,来日到了阴曹地府,她自会向婉娘赔罪,如今,她还是跟着小姐一起走吧,纵使异国他乡,也有她陪着小姐。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沈青羽起身行至窗前,遥望府中不远处,那里正是正院的地方。 夜半时分,沈磊突然传唤柒锋,让他将从沈家带来的人提到柴房,这里不比边城,没有可供审讯的地方。 将军府上至主家,下至奴仆,都是和善的人,这里的柴房也没有太过简陋,只是偏远。 沈磊负手而立,面向门外,一轮弯月高悬半空,照的这小小的柴房人影绰绰。 柒锋和阙无将地上的人泼醒,李氏呛了口水,挣扎着醒来。 “放肆!” 她还以为自己是沈府的主人,浑然不觉此处是何地,直到看见门口的沈磊。 李氏发丝凌乱,被冷水泼湿的衣服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黏腻束缚。 “大,大哥?” 李氏像是忘记白日发生的事,语气迷茫,像是不解沈磊为何在此。 柒锋和阙无退至一旁,沈磊这才转过身,如墨般的眼眸中晦暗至深,身上冲天的煞气直冲李氏而去,惊得她脸色惨白,逐渐回忆起白日的事。 “大,大哥,都是误会,我是你的表妹啊,你怎么能相信那两个贱婢的话。” 直到此时,李氏还在嘴硬,期盼眼前的人如以往一般好说话,好骗。 第180章 审讯2 “住口!” 沈磊沉声道:“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不要撒谎,你知道我的手段。” 李氏瑟缩了下,低垂着脑袋,眼睛却不住的打转,思考着如何脱困。 她的女儿马上就要成为三皇子侧妃,她可是三皇子的岳母,唾手可得的权势地位就在眼前,她不能死! 沈磊不管她心里想什么,开口道:“当年婉娘是如何死的?茹襄的死是否也与你有关?这些年你和老夫人又是如何磋磨婉娘,害她体弱至此?!” 李氏听到这一连串的质问,她惊恐的抬起头,见沈磊面无表情,仿佛知道了所有事情,如今的问话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她霎时失了力气,跪趴在地上。 见此情景,沈磊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些确实都与她有关,甚至她是罪魁祸首! 得到想要的回答,沈磊不想再看见她,但又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 他看向柒锋,说道:“你手里应该还有梦浮生吧?拿出来,往后三日,每日喂她吃下,三日后她若不死,便给她一个痛快。” 柒锋和阙无都惊讶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无改变想法之意,柒锋抬手应是。 李氏看着向她越走越近的男人,害怕的后退几步,手脚不停的向柒锋打去,想要阻止他靠近自己。 可都是徒劳,很快,柒锋就将梦浮生喂了下去,李氏痛苦的掐着脖子,想要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却都是徒劳。 药丸入口即化,根本没有机会吐出来,眼见吐不出来,李氏手脚并用,飞快的爬到沈磊脚边,攥紧他的衣摆,求饶道:“大哥,表兄,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姑母,是她逼我的。” 沈磊一脚将她踢开,而后冷冷道:“你有你的罪要赎,她有她的,一个一个来吧。” 李氏不甘心就此死去,想起三皇子,她又有了底气:“我可是三皇子的岳母,你杀了我,三皇子不会就此罢休的。” 李氏言之凿凿,笃定他会碍于三皇子而放了她,没想到沈磊却冷笑一声,笑她的天真。 “那我在这里等着三皇子。” 说罢,抬脚便要离开这里,李氏顿时害怕起来,他们给她喂了毒,若是就这么让他走了,她一定会死的。 “别走,你不是想知道秦氏那个贱人是怎么死的吗?毒死我,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磊充耳不闻,他不想听,只想让她给婉娘偿命。 “将她的舌头割了。”还想着辱骂婉娘,那这舌头留着也无用。 “是。”阙无上前,在李氏惊恐的注视下,手起刀落,血液喷涌而出。 李氏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挣扎,鲜红的血染满了上衣,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眼前发黑,身体剧痛无比,可却很清醒,清醒的感受着身体的每一丝疼痛。 沈磊冷眼看着她剧烈挣扎,痛呼呜咽,直至李氏开始出现幻觉才再次抬起脚步,离开这里。 剩下柒锋和阙无留在柴房,将军让他们每日给李氏喂药,他们可不能随意离开,若是人死了,也省的他们多补一刀。 看着地上的李氏面容逐渐惊恐,身体扭曲,口中的血不住地涌出,模糊了面容,柒锋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他杀人从来都是一刀毙命,绝不留后患,从未见过人死前如此痛苦的模样。 阙无却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他在边城经常审讯敌军,手段层出不穷,梦浮生这样的药他却是很少用。 审讯只是为了让对方说出重要敌情,除了罪行累累,穷凶极恶之徒,阙无一般不会拿出此毒。 “啧,青鸟的毒真的是又创新高啊,她在都城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在梦浮生里加了东西,这人怎么还没昏过去?” 看了一会儿,阙无就看出了些门道,梦浮生,顾名思义,在梦中历尽浮生。 中了梦浮生的人,即使昏过去后还是会在梦中受尽折磨,而这折磨的程度,全看此人为非作恶的程度。 第181章 梦浮生 梦浮生研制之初,只是为了让那些罪孽深重的人感受被他所害之人的痛苦,以此偿还罪孽。 边城作乱者甚多,除了敌军,还有一些犯了罪当了逃犯的东陵人,他们躲在边城,却还是本性难移,待风声过去,又忍不住犯下罪行,这些人因为心中的那道坎跨过去了,已经不再把人命当命,反而将被他们所害之人当做作弄娱乐的对象,以此疏解自己的郁气,导致受害者死状多凄惨。 青鸟偶然遇见一次,又从沈青羽那里得知这样的逃犯最后只一刀就了结了过往恩怨,未免太过不公。 不久后,她就研制出梦浮生,只要服下,犯人就会在睡梦中不断重复被他害死之人的场景,且会放大他们的感官,加剧痛苦,加之毒药带来的疼痛,会让他们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只觉得自己就是那被害之人。 如此折磨七天七夜后才会死去。 但此药研制至今,并无一人熬过这七天,且多为自行了断。 不过,柒锋这次拿出的梦浮生是青鸟加强过的,看着地上不停痛呼哀嚎的李氏,阙无啧啧称奇,对这药更心动了。 “这药你还有吗?给我来点。”阙无伸手冲柒锋直接开口要。 柒锋掏出一个瓶子扔给他,阙无高兴的说道:“谢了,兄弟。” 还不等阙无打开看看,柒锋转身就走了,阙无问道:“你上哪去?” “我回小姐那,这里你守着吧。” 声音渐行渐远,阙无暗道失策,让他跑了,又看向手中的药瓶,算了,就当买药了。 他打开一看,傻眼了,里面只剩三颗药丸,今日是第一天,后面还有两天呢,将军命他们每日喂一颗,那岂不是他只剩一颗了。 阙无顿感自己受到了欺骗,看看手中的药,又看看地上打滚的李氏,深觉浪费,其实一颗足够,但想起将军想要让李氏受尽痛苦折磨,三颗的效果会更好,只好收起自己的可惜之心,认命的守着。 这里发生的一切没有传到沈青羽耳中,柒锋消失了半天,而后又回来,她并没有发觉。 夜凉如水,沈青羽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但事情却没有如她想象般解决,反而朝向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父亲心中仍旧顾念沈家,如果她想暗中下手,父亲会如何? 想起白日沈磊的模样,沈青羽烦躁的翻过身,努力清空脑袋,不再想他们。 没有沈家人在脑中作乱,陆弈穆的身影不期然的浮现出来,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半夜三更正是赶路时,陆弈穆一行人疾驰在官道上,他们一路上加紧赶路,总算快要到了两国交界处。 “吁——” 若风随着陆弈穆紧急勒住马,王爷这一路疾行,为了赶行程,与随行队伍分开走,青鸟他们都在后面,由嵇白看护。 “王爷,发生了何事?” 知道王爷回去心切,突然停下定然是发生了什么,若风警惕的看向周围,护卫们也将手中刀握紧,随时准备应战。 官道上一览无余,但再行几里就要入山林,眼下黑夜暗沉,虽有月光照行,但入了山林后,树影憧憧,是刺客最佳的藏身处。 第182章 刺杀 陆弈穆显然也是想到了,南临在他铁血手段下掌控多年,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来送死了。 “走。” 陆弈穆淡漠道,月光下俊美的脸庞朦胧不见,若风看不到王爷的表情,只是听他的语气,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 一行人驾马疾行,很快入了山林,山风吹过,树枝摇摆,如同鬼影一般晃动。 偌大的山林却不见一丝虫鸣鸟叫声,身经百战的众人立刻提起戒备。 陆弈穆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路疾驰,暗中的人见是只有他,身后还跟着摄政王府的护卫队,都屏住了呼吸,期盼他们没有发现自己。 谁料陆弈穆突然停下,身后的众人也随之停住,谁都没有出声,仿佛在等着什么。 “出来吧。” 若风也感知到不对劲,厉声道。 无人回应,空荡荡的山林唯有风声簌簌,陆弈穆抬手,随手拈起一枚飞叶,将暗处装死的人打了出来。 “砰——” 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从树上摔了下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已经被若风用刀抵住了脖子:“你是谁的人?” 黑衣人看了看四周,毫无动静,又看了眼前面无表情的摄政王,毫不犹豫的向前划去,若风没想到他竟然忠心至此,宁死也不吐露背后之人,不设防下,让他成功了。 若风脸色一变,是他的失职:“属下失职。” “无妨。” 陆弈穆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林子里人多的是,手下翻转,将试图隐藏的刺客都打了出来,护卫纷纷拔刀,大战一触即发。 若风也上去帮忙,刚刚不小心弄死了一个,这次他一定要抓两个活口。 不用陆弈穆出手,刺客很快就被制服了,除了来不及阻止的,共抓到三个活口。 若风将人押到陆弈穆面前,三人口中的毒药已经被取出,下巴也被卸了,面巾拉下,三个陌生的面孔。 “王爷,这三人没有明显的标志,不清楚是谁派来的。” 陆弈穆安坐马上,刚刚打起来时,刺客连近他的身都不敢,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下马。 陆弈穆以前从不关心谁是幕后黑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总能将他们杀退。 因此,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来刺杀他了。 以前他不在乎,可再过不久,他要成亲了,南临必须毫无隐患。 “东陵人?” 陆弈穆突然开口道,三名刺客不敢抬头,听到这句这三个字却是不约而同的点头,顺利的不可思议。 男人嗤笑一声,道:“原来是南临人。” 三人脸色一变,想要说些什么,若风已经动手将其中两人杀掉。 剩下的那个煞白了脸,同伴的血还在他脸上,陆弈穆又问道:“武宁侯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傻傻的点头,希望陆弈穆能给他个痛快,陆弈穆挥挥手,如他所愿。 若风利落的解决剩下这个,将尸体清理干净,一行人才继续赶路。 第二日,他们到达南临边界,进入晋城。 到了驿站,护卫们休整,若风敲响了陆弈穆的房门。 “进。” “王爷。”若风仍旧风尘仆仆,见王爷在喝茶,仿佛忘了昨夜的刺客,便道:“昨夜的刺客有异,咱们要不要查一下?” “查什么?” “武宁侯一事。” 武宁侯是如今南临的武将之首,当年就对王爷掌控朝局一事不满,这些年小皇帝年岁渐长,武宁侯一脉早就上书,要求王爷还政,如今也是朝中唯一敢违逆王爷之人。 所以当时发现刺客时,他们第一个怀疑是武宁侯的人,可黑衣人回答的太痛快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求饶,反而求死? 陆弈穆喝尽杯中茶水,这样的茶水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碰的,可如今世事变迁,口腹之欲微不足道,他也不再是那个矜贵的侯爷了。 “不用查,不是他。” “那王爷为何如此痛快的杀了那人?” “带着累赘。” 这才是根本原因,若风无言,可不是武宁侯,又是谁呢,如今朝中除了武宁侯,根本没有人敢违逆王爷。 “回去不就知道了。” 陆弈穆虽不知道是谁,但无妨,找出来杀掉就好,不用浪费太多时间,比起这些人,还是将时间用在准备聘礼一事上更有意义。 若风退下,王爷心中已有成算,他便不再多言,就是不知嵇白那里可还安全。 第183章 荒谬 几日后,一行人低调的进了南临皇城,数月不见,城中事务井井有条,并未出现什么乱子。 陆弈穆回了王府,换了身衣裳,而后便进宫去了。 此番回来,还是要知会跖儿一声。 皇宫中并没有人收到摄政王回来的消息,一路上的宫人看到他,都惊恐的低下头,不敢直视。 这皇宫中的布局,陆弈穆走了很多遍,早已不需要人通传引路,他很快就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咚——” 一声摔打声传来,伴随着小皇帝的一句:“你竟敢以下犯上!来人!” 里面再无半点声响,陆弈穆眉头一皱,抬眼阻止想要通报的宫人,兀自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小皇帝震怒的看向地上跪着的人,想起此人刚刚说的事,心中慌乱,皇叔骁勇善战,一定不会有事的。 没成想下面的人一副我没错的模样,“陛下,老臣死不足惜,只是这南临始终是陛下的,老臣要为陛下扫清一切障碍。” “你…” “于老说的障碍可是本王?” 空荡荡的大殿突然出现一道声音,上首的小皇帝和下方的于太傅俱是一惊。 小皇帝看清来人,先是一喜,而后才感到不安,皇叔他听到了多少? 于太傅却是完全的慌乱,不管在小皇帝面前多么的义正言辞,面对摄政王时,他都是气短害怕的,毕竟他确实多了旁的心思。 “皇叔,您回来了。” 几月不见,小皇帝的脸庞瘦削了不少,眼神也坚毅多了,陆弈穆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他此番离开,放手让跖儿去做是对的。 陆弈穆眼神没给地上的人,走到小皇帝面前,俯身行礼,“见过陛下。” 小皇帝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然坐起,想要伸手去扶他,却被陆弈穆用眼神制止,他只好委屈道:“皇叔请起。” 陆弈穆满意的起身,陛下虽稚气未脱,但成熟了不少,看来日后他要经常放手,让他自己做决定。 小皇帝知道皇叔定然是一回来就入了宫,担心他累着,忙让人将椅子搬过来,赐座。 陆弈穆也没推辞,小孩的孝心,他承受的起。 “陛下,于太傅怎么了?怎么一直跪着。” 一番君臣关怀后,陆弈穆才想起地上还有个人,随口问道,小皇帝面色陡然一变,这要怎么说,都怪他,想起刚刚的事,小皇帝怒视着于太傅,偏偏被皇叔听到了,让他秘密处决此人都不行了。 于太傅却是害怕起来,他敢和小皇帝说,是笃定他年幼心慈,再说了,这件事成了于陛下而言,好处更多,殊不知这只是他自以为的为他好。 他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小皇帝,希望他为自己遮掩一二,小皇帝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笑话,有什么能瞒过皇叔的耳朵,此时若是说,被皇叔自己查出来,岂不是要误会他在里面也掺了一手。 “皇叔,于太傅胆大包天,竟然想趁着您带皇婶回来之际,派出刺客想要害死皇婶,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看小皇帝丝毫没有替自己求情的意思,于太傅脸色灰白,所有的侥幸都消失了,脑中只回荡两个字,完了。 果不其然,陆弈穆听闻此事,脸色蓦然一黑,转头看向于太傅,眼中全是煞气:“你要刺杀青羽?” 于太傅张口欲辩,却被陆弈穆浑身气势压的喘不过来气,“王,王爷…饶命…” 陆弈穆完全没了想要审问的心思,刺杀他可以,但他竟然想害青羽,该死! 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陆弈穆隔空挥掌,一把将人掀飞出去,“来人,将此人拉入暗狱,处死。” 殿外的侍卫麻利的将于太傅带了下去,没有丝毫的异样,只不过心中难免可惜,好好的太傅不做,偏偏要在老虎头上拔毛,这不是没事找死吗。 看到皇叔浑身黑气弥漫的样子,小皇帝不敢开口,生怕皇叔误会自己。 “陛下,这几日可是有人传了什么风言风语?” 小皇帝摇摇头,“没有,只是他们都说皇叔要娶王妃了,不知是真是假?” 早在一月前,皇城里就有人在传,说是摄政王有意与东陵联姻,谋夺南临皇位。 这话大部分人听了都嗤之以鼻,谁不知道南临早已是摄政王的掌中之物,区区皇权,摄政王还需与东陵结亲? 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人相信这荒谬的传闻,比如于太傅,他就相信这是陆弈穆的阴谋,为此,他不惜设下刺客,想要沈青羽的命。 第184章 写信 “皇叔,皇婶也来了吗?”小皇帝有些忐忑,于太傅这一手,让他未见皇婶,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于太傅是他的老师,皇婶会相信此事与他无关吗? “没有,你皇婶还在东陵备嫁,等皇叔将一切安排好了,会去东陵接她。” 陆弈穆没想到这么多年的镇压,南临还有其他人有此心思,于太傅此人若说有反叛之心,怕是不敢,但此人确实胆大妄为。 怪不得刺客一直躲藏,怕是并没有在队伍中看到有女眷,这才停了手。 “陛下,太傅此人居心不良,是皇叔未能及时察觉,明日上朝,我会再为陛下酌选一位老师。” 小皇帝摇摇头,拒绝了:“皇叔,不用了,你回来了,可以在一旁看着跖儿,跖儿不需要其他老师。” 没有人比皇叔更加适合的人,朝中那些大臣,不是惧怕皇叔,就是私心不满皇叔,就连于太傅此前也是挑拨居多,可为了师道,他容忍他许久,如今可好,他身边不需要这样的人。 陆弈穆沉默了,看着小皇帝孺慕的眼神,不好说请辞的话,想到接下来还有事要做,他便不再拒绝。 天色渐晚,陆弈穆留在宫中吃了晚膳,小皇帝一反常态,在饭桌上问了许多那个未曾谋面的皇婶的事,好奇是个怎样的人,让皇叔在这几月内就定下了婚约。 陆弈穆眉眼温和,提起沈青羽,嘴角都是笑意,周身的气势都暖了起来,小皇帝看到皇叔这神奇的变化,对沈青羽更好奇了,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期待,早日见到皇婶。 另一面,被他们惦记的沈青羽这几日过的极为平淡,沈磊一回来,就被宁德帝召见了几回,三皇子,七皇子的人也来府上递过帖子,只不过,沈磊一律都拒绝了,他并不站队,如今见哪位皇子都不合适。 对于沈家的事,沈青羽也没有再过问,她手里的消息都放到父亲面前了,父亲还是下不去手,她也懒得再费工夫。 接下来,还是得靠自己。 懒散了几日,她就收到了南临的来信,陆弈穆给她留了人手,也方便了他传信,自从他到了南临,隔三差五的便送信过来,说下自己的进度。 沈青羽一开始还对他信中之事好奇,渐渐的,看到别人送信过来,她也懒得拆了,只不过是一些聘礼清单,没什么异趣。 只不过,待到无事时,她还是会统一将他们拆开看看。 今日的信笺送了过来,左右无事,沈青羽便随手拆开,看到信中内容,她挑了挑眉:看来这南临也不是风平浪静啊。 信中写到陆弈穆这几日忙着清理有二心的人,除了于太傅,还有其手下门生,毕竟是一国太傅,其下学生不少,还有些愚忠的人,在于太傅被正法后,忿忿不平,写下不少煽动人心的文章,想要揭露摄政王的狼子野心。 不过,这些也都是小打小闹,在一切武力镇压面前,阴谋诡计都无处藏身,在最后,陆弈穆还隐晦的向她表示,不用害怕,闹出什么事都有他给她撑腰。 沈青羽轻笑出声,这个人啊,即使不给他写信,他也知道她所有的事。 不过,沈青羽却奇怪的并没有生出厌恶的心理。 第185章 死讯 “小姐,将军让你去找他。”白鹭进来通报,这几日她去将母亲和月黛安顿好,终归是她的亲人,只是她也只能做这些了。 离开之前,她将自己全部的积蓄留给了月黛和母亲,当年母亲留她一命,月黛为了活,选择将她推出来,这些她记在心里,在走之前,玉玲恳求她留下来,白鹭却没办法与她们毫无芥蒂的生活在一起。 月黛一直沉默,直到她离开后,才追出来,说了一件事:“我曾在大小姐的院落里听到一件事,三皇子许是将我认作了你,才想娶大小姐为侧妃,大小姐也是因此急于除掉我。” 这件事也是偶然,她在大小姐的梨园里,人人可欺,又都不屑与她相交,除了自己的活要做,还要做些其他丫鬟们不愿做的杂事,这才让她有机会知道大小姐为何要针对她。 可惜,还没等她想法子离开梨园,大小姐就借夫人之手要除掉她,若不是母亲,她怕是早就死了。 白鹭不明白这其中有何关联,但也记下了此事,留待回府后禀明小姐。 她略一颔首,不再多说,转身便要离开,月黛沙哑着嗓子,说道:“我很羡慕你。” 白鹭顿住,但没有回头,月黛并不在乎她回没回头:“你走后,娘一直在思念你,爹除了喝酒,只会打人。” “如今,爹死了,你走了,娘还是心里记挂着你,我什么都没了,如果当初,是我跟着二小姐离开,如今她是不是也会满心记挂着我。” 白鹭始终没有回头,说道:“放心,我不会再回来,日后,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当年,她选择了月黛,如今,她也只会选择月黛。 不再给月黛开口的机会,白鹭跨上马,飞驰而去。 回府之后,白鹭将自己听到的全数告知沈青羽,她思索片刻便恍然大悟,而后嫌恶的皱起了眉头,又一次后悔给自己救了个大麻烦。 沈青羽将自己关在府中,不听皖香居外的一切事情,唯有陆弈穆送来的信笺让她解闷。 “知道了,我会去的。” 收拾好,沈青羽出了门,一路上遇到下人无数,还有边城的副将。 即使这几日她没出门,沈青羽也知道父亲的手下每日都会来将军府,他们想说什么,他在猜得到。 “父亲。” 沈磊站在院子里,他刚将几位副将送走,看到沈青羽过来,他下意识扬起慈爱的笑容,却听到她喊他父亲。 沈磊一怔,多少年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安桉喊他父亲了。 犹记他才见到这个女儿时,她还很怯懦,害羞的躲在秦嬷嬷的身后,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只敢怯生生的喊他父亲。 还是后来,他将安桉带回边城,安桉才逐渐与他熟络,唤他一声爹爹。 沈磊轻叹一声,说道:“安桉来了。” “嗯。” 沈青羽疏离的站在一臂距离之外的地方,规矩的行了礼,低眉顺眼的垂下头,一副聆听他的教诲的模样,让沈磊想要抚摸的手缩了回来。 他轻咳了声,“爹听说你最近都没出门,可是遇到了难事?” “没有,多谢父亲关心,只是女儿在都城并无好友,也无心交际,不如留在家中多看些书。” “可是爹听说你与柔敏郡主交好,此事难道有假?” 沈青羽抬头看向她爹,问道:“父亲如何知晓?” 沈磊脸色有些不自然,这自然是他打探到的。 看他不自然的样子,沈青羽又想起柔敏郡主的哥哥,心头一明,看来是谢言琛说的。 提起这些,沈磊不免有些尴尬,谢言琛初到边城,便被沈磊隔三差五的叫到身边询三问四,可怜谢言琛将他视做偶像,还以为自己一来就入了沈将军的法眼,谁曾想沈将军竟只问些家常。 沈磊见他如此识趣,觉得这小子有些眼力见,眼下虽经验不足,但有勇有谋,假以时日,或可成为边城一员大将。 沈磊起了惜才的心思,加之自己女儿来信,托他好好照护瑞王世子,还要帮他隐瞒行踪,沈磊就想将人放在自己身边,手把手教导。 没成想,谢言琛拒绝了,他言之凿凿,不想借妹妹的关系为自己谋得上位,他想凭借自己的军功一步一步的走到副将的位置。 看之前沈磊的模样,谢言琛只以为自己因为沈青羽的关系才得到这个晋升的机会,殊不知沈磊在听他说话的同时,也在观察他。 主动想将人放在身边教导却被拒绝,沈磊也没有气恼,反而更加欣赏谢言琛。 宁德帝的几位皇子,虚伪的虚伪,狡诈的狡诈,还有几个窝囊废,沈磊一个都看不上,没想到被宁德帝打压数年的瑞王竟有这般率直的世子。 有心磨砺他,沈磊索性同意他的请求,让他与普通士兵一起上战场,拼军功,只不过,沈磊还是安排了人保护他,毕竟是自家女儿好友的哥哥,可不能在他手下有了闪失。 这次回来,正值谢言琛坐上百夫长的位置,他个人也不想回来,沈磊索性就将人留在了边城,让他好好磨砺磨砺。 “柔敏郡主单纯,但瑞王府势弱,我身份尴尬,此时我若常去拜访,恐惹陛下怀疑。” 沈青羽说出顾虑,宁德帝此人,对瑞王既有感激又有嫌恶,这么些年过去,应当是嫌恶居多,此前她还只是将军府之女,多与柔敏郡主相交,怕是都惹得陛下不喜。 若不然,皇后怎会许久不见柔敏郡主。 如今她为一国和亲公主,若是再与柔敏郡主频繁相交,怕是更惹得陛下不快。 “我儿不必忧心,一个瑞王府,将军府还是交得起朋友的,有为父在,没人会干涉你。” 沈磊不想她困在将军府中自苦,而且和亲在即,远离故国,她该多出去看看。 看出她再不出门,父亲就该请御医登门来给她开药了,沈青羽低声应道:“好,女儿今日就给柔敏郡主下帖子。” “哎。”沈磊欣慰道。 因为沈家的事,沈磊自觉有愧沈青羽,如今顺着他说话都让沈磊觉得惊喜。 “父亲还有其他事吗?” 沈青羽等了半晌,发现沈磊不再开口,她也没什么想问的,气氛逐渐尴尬,她只好先开口,沈磊手足无措,摇摇头:“没了,安桉,你,就先回吧。” 沈青羽淡然的行礼告退。 快要跨出门槛时,沈磊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昨日,爹让人处死了李氏。” 李氏是真的命大,被折磨了几日都没死,最后还是阙无一剑了结了她,人也被丢到了乱葬岗。 只能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之前她随意杖杀毒害月黛母子,将人扔到了乱葬岗,如今她的归宿也是那里。 沈青羽听到李氏的下场,有些惊讶,她回头看向父亲,却发现他正希冀的望着她,沈磊希望她说些什么,可是他失望了。 沈青羽淡然的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了正院,仿佛死的不是她的杀母仇人。 只是回去后,沈青羽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告知秦嬷嬷,比起她,秦嬷嬷是最希望李氏去死的那个人。 果然,秦嬷嬷听到李氏的死讯,还知道她死的凄惨,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心中的仇恨少了一半,接着,她就发愁起来。 “小姐,老奴不是说过了,你不要再插手此事,不行,若是被人查出来,你尽管推到老奴身上,是老奴想要她死。” 秦嬷嬷以为是沈青羽找人报了仇,担心事做的不彻底,被将军的人查到,届时,父女离心,这不是秦嬷嬷想看到的。 沈青羽安抚的按住她,说道:“是父亲下的手,我也是今日才知。” 秦嬷嬷一愣,那天在沈家,将军一力袒护沈家,如今竟然舍得下手,但秦嬷嬷相信沈青羽说的一切,只是看自家小姐的表情,无动于衷,就知将军那日的作为还是伤了小姐的心。 第186章 庶母 “只是,李氏一死,沈家怕是不能善了。” 秦嬷嬷也想到了,李氏的女儿沈青熙已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侧妃,听说人已经住进三皇子府上了,也不知三皇子会不会为了她为沈家出头。 “小姐,大小姐那边,我们还需早做打算。” 沈青羽:“放心吧,嬷嬷,我自有安排。” 提到沈青熙,沈青羽脑中想起一个绝妙的主意,相信她一定不会拒绝。 沈家。 “姐,你可一定要请三殿下为我们做主,大伯他们欺人太甚!竟然当着沈家的面将娘带走了,如今还扣押在将军府中,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娘可是三殿下的岳母,大伯怎可如此藐视皇权!” 沈家一众人都在前厅,沈立仁按耐不住,率先开口。 沈磊发威那日,沈立仁不在府中,回来后得知自家娘亲被带走,祖母和爹却无动于衷,这两日竟然还将徐姨娘和那个小杂种放了出来,沈立仁坐立不安,这才赶紧给沈青熙送了信,让她回来一见。 沈青熙一直住在三皇子府,对沈家的事确实好久没有关注,她闻言眉头一皱,大伯?大伯一向对沈家宽容,再说了如今两房已分家,大伯又怎么会突然插手二房的事? “祖母,爹,发生了何事?大伯怎么会突然做此行径?” 沈焱望向沈老夫人,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他支支吾吾,不肯直言。 徐姨娘却没有他这般顾忌,之前因大小姐,她被李氏打压,如今李氏被带走,沈家没了当家夫人,这偌大的沈家还不是由她做主。 徐姨娘自觉沈家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自然不会为李氏隐瞒。 “大小姐有所不知,夫人她处心积虑谋害大夫人,如今被沈将军知晓,将军便把夫人带走审问,不过,大小姐你也不必担心,再怎么说夫人也是将军的弟妹,性命肯定无忧,只是怕要受些皮肉之苦,毕竟大夫人可是实打实的丢了性命。” 徐姨娘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些还是她灌醉了沈焱,从他口中得知,所以她才敢这么嚣张。 毕竟那可是大夫人啊,将军为了她多年不娶,这份深情谁人不知,李氏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就算侥幸不死,沈家也容不下她了,徐姨娘怎么会怕一个纸老虎。 “闭嘴!”沈青熙狠厉的看着徐若筠,却被沈予安重重一推:“贱蹄子,竟敢吼我娘亲!” 徐姨娘经常在沈予安面前骂她们,久而久之,沈予安就记住了这句话。 沈青熙被他推的后退半步,回过神来才恍然自己竟然被个外室子欺负了,她伸手一推,将沈予安推倒在地,怒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外室之子也敢对我出手,信不信今日我割了你的舌头!” “哇——” 沈予安被推倒后,愣了一瞬,在回沈家之前,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欺负他,他习惯性的在地上打滚撒泼:“我要打死你!你是个贱蹄子!” 沈青熙被他骂的怒火中烧,不顾在场的人,直接让人进来,想处置了他,一个外室子而已,杀了就杀了。 “来人!” “大小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想残害手足不成?” 徐姨娘这才有些着急,沈青熙此人未免太过狠辣,竟然连个孩子都欺负。 “老爷,予安可是你的亲儿子,难道你就要看着他被欺负死不成?”徐姨娘抱着沈予安,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端的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沈青熙在三皇子府上见惯了这些个狐媚作态,早就想要整治一番,只是苦于没有身份。 现在看到徐姨娘这模样,如何还能忍得了。 “收起你那个狐媚作态,这里是沈府,可不是什么花楼。” 沈老夫人本不欲管这些事,但徐姨娘与沈青熙说得越来越难听,看着一屋子的下人,沈老夫人脸色难看的打断吵闹的两人:“都给我住嘴,当这是什么地方?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祖母,徐姨娘以下犯上,是她有错在先。” “大小姐此话太过偏颇,我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妾室,你的庶母,予安是你的弟弟,你上不敬庶母,对庶弟喊打喊杀,不知三皇子殿下可知你这副模样?” 沈青熙一噎,而后反击道:“你一个外室,携子登堂入室,之前还想攀扯将军府,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再说了,妾通买卖,你还真把自己当这沈家的主子了?” 一句话说的在场三个人脸色都难看起来,徐姨娘不依不饶:“老爷,你可要为妾做主,大小姐这番话不仅是质疑予安的血脉,还意指你有眼无珠,认不得自己的儿子!” 当着众人的面,徐姨娘可没把这件事的始末说清楚,她知道,一旦她说明白,沈焱才会真正的厌弃她。 沈焱满意她的知趣,自然对沈青熙这个女儿不满:“熙儿,这是你的庶母,不得无礼。” 沈立仁和沈青熙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焱,不敢相信他竟然站在徐姨娘那边:“爹…” “好了,来人,将徐姨娘和二少爷带下去休息。” 徐姨娘带着沈予安起身,路过沈青熙时得意的看着她,和她斗,这位大小姐还嫩了点。 “大小姐,你我都是为人妾室,又何必互相看不起呢?” 不等沈青熙回应,徐姨娘转身就走,沈青熙脸色难看的盯着她妖娆的背影,贱人! 一通闹剧结束,沈老夫人疲惫的按了按额头,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她头痛的很,李嬷嬷也告了假,不在府中,她这几日累的很。 “你母亲她在将军府不会有事,放心吧,至于熙儿,你回三皇子府上,听说陛下又给三皇子赐了美人,你要好好拉拢三皇子,莫让别人领了先。” 沈青熙面色仍旧不好,但她知道祖母说这些是为了她好:“祖母,孙女知道,三皇子对我很好,后院的那些三皇子根本没去看过。” 说起这些,沈青熙还是很有信心,三皇子不重女色,府中进了许多美人,三皇子一个都没去看过,只有她能见到三皇子。 “是吗?熙儿,这男女之事,事在人为,还是莫要掉以轻心。” 说完这句,沈老夫人就疲惫的伸手,让人扶着她下去了。 “祖母累了,先回去歇着,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是。” 待老夫人走后,沈立仁还是忍不住再次提起李氏:“爹,姐姐,你能不能求求三皇子,让他去和大伯求个情,放母亲回来?”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母亲,徐姨娘说的话还是吓到他了,母亲那般柔弱,如何受得了皮肉之苦。 沈焱怒其不争:“没听见你祖母说,不要再插手此事了吗?” 大哥当日逼他们回汴洲老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去触霉头。 沈青熙顾虑良多,私心里不想让三皇子接触沈青羽,她可是听说了,大伯回来时带了许多人手,万一那个白鹭就在其中,三皇子登门岂不是撞个正着。 不过,三皇子不能去,她可以。 “立仁,不必担心,我去将军府求情,想必看在三皇子面子上,大伯也会网开一面。” 沈立仁当即点点头,爹和祖母都靠不住,唯有姐姐愿意为母亲出头,在这一刻,沈立仁心中多少有些心寒。 沈焱有心阻止,却深知不能太过寒了子女的心,罢了,姑且让熙儿一试,有三皇子在,大哥也不会对他们怎样。 怀着这样的自信,沈青熙给将军府递了帖子,而这帖子自然是到了沈青羽手中。 “沈青熙要来?” 沈青羽正打点着行装,就收到白鹭递过来的拜帖,是以三皇子府的名义送来的。 明白她的意思,沈青羽嘲讽的笑道:“那给她回个话,就说将军府恭候大驾。” 第187章 交锋 翌日,沈青熙一大早就赶到了将军府,为了怕谢煜知晓此事,她特意只带了茯苓。 白鹭将人引到后院,留了一句小姐正在梳妆,就离开了。 沈青熙心中隐隐有些着急,今日她是瞒着三皇子出来的,不能久留。 等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动静,沈青熙眼中闪过一丝火气,她分明是故意的。 就在沈青熙准备直接去见沈磊时,沈青羽慢悠悠的过来了:“姐姐,这是准备离开了?” 沈青羽看着衣着素净,未施粉黛的沈青羽,说道:“妹妹的待客之道,姐姐今日才算领教了。” “我的待客之道,姐姐不是早就领教过了?” 沈青羽可不惯着她,这话让沈青熙想到之前她们数次会面交锋,她从未占据上风,脸色不由一僵,但想到今日的目的,她还是堆起笑脸,柔声道:“听闻母亲被大伯请来府上几日,家中祖母,弟弟甚是想念,三皇子本想一起过来,只不过我现在毕竟还未正式册封,不好让他登门,索性我就自己来了,今日就让母亲跟着我一起回家,叨扰数日,已是失礼,而且将军府也没个女主人,怕是于名声无益。” 一番话下来,既是提醒,也是震慑,沈青羽面色不变,越过沈青熙,轻飘飘的说道:“父亲做的决定,我一个晚辈无法干涉,姐姐若是执意要问,不如直接去问父亲好了。” 沈青熙正有此意,只是寻常拜帖根本见不到大伯,更何况对方无意见她,好在如今也算进了将军府。 “那妹妹好生歇息,姐姐先去拜见大伯。” 沈青熙带着茯苓转身想走,却被沈青羽一句话留下了:“好心提醒姐姐,近日父亲心情不太好,姐姐去时可要小心一点,上一个惹怒父亲的,如今还在乱葬岗躺着呢,也不知道身体是不是还健全。” “你什么意思?”沈青熙脚步一顿,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不,不会的,再怎么说,她母亲也是沈家二夫人,大伯怎么会这样对她。 沈青羽信手捏过院中的花枝,语气淡然:“姐姐怎么想的,就是怎么回事。” “你——” 沈青熙看她这副模样,脸色一白,“你们竟然敢草菅人命,我是三皇子侧妃,我娘可是皇亲国戚!” 沈青羽嗤笑一声:“姐姐真的能嫁入三皇子府再来与我说这番话吧。” “你什么意思?” 看她一点也不着急,话中的意思古怪,沈青熙不由提高警惕:“今日我来将军府,三皇子可是知道的,如果我今日没能回去,三皇子不会放过你们!” 不怪她如此想,沈青羽这人疯的很,上次被她扼住仿佛还在昨日,窒息感让她每每回忆起,既害怕又痛恨。 沈青羽:“我不会杀你,放心好了,只是不知三皇子知道此事,还会不会娶你,亦或是杀你?” 沈青熙:“你在胡说什么?三皇子怎么会杀我?” “姐姐真的不知?还是要我说明白些?” 沈青羽看了看她身后的茯苓,沈青熙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茯苓颤巍巍的立在一旁,早在沈青羽说出乱葬岗的那一霎,她就觉得不好,恨不能离开这里。 沈青熙心神一乱,拿不准沈青羽说的是不是她想的那件事,若真是,那茯苓不能留在这里,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茯苓,你先下去。” 沈青熙语气不变,将人遣了下去,茯苓瞬间松了一口气,直觉再不走,她可能就真的走不成了,退下的脚步飞快。 “说吧。” 沈青熙撑着高傲的身份,一副看你能说出什么样的鬼话的模样,殊不知,她绷紧的后背显得她并不如表面那般冷静淡然。 沈青羽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三皇子年初遇刺,听闻是姐姐救了他,这才惹得三皇子青眼,抬为侧妃。” “此事你如何知晓?”沈青熙除了与沈老夫人说起过此事,再未与他人说过,若不是需要祖母为她做打算,她连祖母也不想说起。 沈青羽没搭理她这句话,又说:“此前我从边城回来,路过一个村落休息,不巧当夜在借住的村民屋外捡到一位伤重的男子,可惜当时那人昏迷不醒,我在他身上用的可是上好的伤药,没能让他把药钱结了。” 听到这里,沈青熙松了一口气,三皇子当时错认了她,她就赌他没有见过救他的人,富贵险中求,她就认下了。 事后回想,虽然一阵后怕,但想到如今的地位,她不后悔。 更何况她有七分把握,这人定是沈青羽,三皇子苦寻救命恩人而不得,说明沈青羽不想暴露身份,更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只要隔开三皇子和沈青羽,不会有人发现真相。 一切也确实按照她猜的那样发展,只是没想到还是让她知道了。 “妹妹不会想说是你救了三皇子吧?”沈青熙听到谢煜没见到她的模样,更加放心了,满脸讥讽的说道。 沈青羽心里暗暗啧啧了两声,对沈青熙的厚脸皮又有了新的认识:“姐姐不知道吧,当日那位男子掉了一块令牌,也是看到这个令牌,我才知晓自己救得是何人,不巧,当日情急,这块令牌也没能还回去,如今你猜,它在哪?” “你!” 沈青熙一听,没想到她还藏着这种东西,她丝毫不怀疑她话中的真假,毕竟她也一直好奇,沈青羽从未见过三皇子,又是如何认得他。 不敢再与沈青羽争辩,她当下便跪下请求:“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求你看在一家姐妹的份上,不要抢走我的侧妃之位,好不好?你如今都是和安公主,南临的摄政王妃了,求你放姐姐一条生路!” 沈青羽再次为沈青熙的能屈能伸而惊叹,世道寡廉耻,偷东西的小人都能站在道德的上方俯视他人。 “一个侧妃,还是那谢煜的侧妃,我沈青羽不屑要,只是你偷了别人的东西,却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对我提要求,这些时日,姐姐见了我,不会在想着如何将我处理干净吧?” 沈青羽也不喊起,她爱跪就跪着,只是她话音刚落,沈青熙脸色就慌乱了,沈青羽不免惊诧,她不过随口一说,沈青熙竟真有这种想法,不愧是李氏的女儿,一样的心狠手辣。 沈青熙强颜欢笑:“妹妹说笑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手足相残呢。” “行了,与你虚与委蛇了那么久,确实挺累的,你也猜到了,李氏已经被扔到了乱葬岗,若是你想找你的母亲,就去那找吧。” “还有,我希望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来将军府找麻烦,尤其是沈家的人,听明白了吗?” 沈青熙掐紧手心,虽痛苦自己失了母亲,但却更在乎自己将要到手的地位,她问道:“若我答应了,你是不是就会把令牌给我?” 沈青羽怀疑的看向她:“姐姐在想什么?难道看我像个傻子吗?令牌给了你,怕是不用明日,今天就会有人上门来闹事,我不蠢,当然知道把柄要握在自己手里。” “你!” 沈青熙怒视着她,不甘心被她一直威胁,沈青羽没给她发言的机会:“不过姐姐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没人来闹,这枚令牌就不会出现,不久后我就要离开东陵,这枚令牌也会随着我一起离开,届时姐姐更不用担心了。” “我要如何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 两人对视良久,沈青熙见她不会退步,便自己起身,她威胁道:“我不会让人毁了我如今的地位。” 沈青羽轻笑着看向她,不置可否,沈青熙败下阵来,颓然道:“我会回去和祖母说,母亲决定去往灵山修心养性,过段时间我会安排人,向沈家传达母亲意外身亡的消息。” “那就静候姐姐的佳音。” 第188章 令牌 “小姐,令牌一事…” 白鹭犹疑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沈青羽坐在窗边,收回视线,唇角一弯:“我骗她的,那几天你们几个都在,人还是你们救回来的,有没有令牌你应该比我清楚。” “可是大小姐似乎并没有怀疑。” “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试探,她不敢赌。” 沈青羽就是赌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了防止自己被戳穿,她连试探三皇子是如何得救的都不会去试探,又怎么会知道其中细节。 “这几日找人仔细盯着些她,若是有什么动作,注意着些。” 白鹭不明白,有这个幌子在,难不成大小姐还会做些小动作? 沈青羽摇摇头,说道:“怕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白鹭一惊,这个人显然就是指大小姐,她要灭谁的口? 沈青羽指了指今日沈青熙主仆两站定的位置,白鹭看过去,恍然大悟,“小姐是说,那个丫鬟?” “她知道李氏已死。” 以沈青熙的性子,怕是会让知道的人开不了口,毕竟杀母之仇,她就这么偃旗息鼓,谁都会怀疑。 茯苓在她身边这么久,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性子,她不是一个会容忍的人。 白鹭担心道:“小姐,她连贴身婢女都下得了手,咱们是不是要早做打算?” “不急,她不敢,一日未成大礼,她就不是玉蝶上真正的侧妃,权势不在手中,她不敢轻举妄动。” 白鹭忧心忡忡,可见沈青羽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也就不再多说,小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沈青羽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醇香四溢,火候正是时候,她闲适的轻摇画扇,这都城的夏日也是这般燥热,惹人浮动。 “白鹭,这几日给你放几日假,将月黛和你母亲送到安全的地方生活,不要再来这都城了。” 轻灵的声音又响起,白鹭心一提,垂头应下:“是。” 沈青熙心思恍惚的回到沈家,坐立不安的沈立仁直直的跑过来,看向她身后,“姐,娘呢?” 见沈青熙面色不佳,他又看向茯苓:“怎么回事?大伯他不让母亲回来?” 茯苓看了眼沈青熙,结巴道:“大…大少爷,夫人她…” “母亲她无事,只是她做下错事,自觉罪孽深重,已经被送往灵山清修,待到赎清罪孽,母亲自会回来,你不必担心。” 沈青熙打断茯苓的话,沈立仁虽有疑惑,但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姐姐,但也没有多问,而是放心道:“那我就放心了,只是灵山清苦,娘走的这么急,要不要差人送些东西过去,还有秋嬷嬷,她一直念着娘,她若是知道此事,定会跟去照顾母亲…” “行了,母亲那里我自有安排,大伯送她去清修,不会让我们送人去照顾她的,你们不必管了,我会让人多去看看她。” 沈青熙一锤定音,随便打发了他几句,就让他下去了,她疲惫的回到梨园,这里还如同她走的那日,一切都没变。 本以为祖母和爹会遣人来问几句,可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过来,沈青熙自嘲的笑笑,本以为家中父母慈爱,祖母慈祥,可直到此时才发现都是假象,父亲冷漠懦弱,在外面早已有妾有子;祖母冷眼旁观,只有利益才能打动她,但若伤及自身,她必然袖手旁观,满室荒唐。 所以她有什么错,抓住机会往上爬才是她应该做的。 第189章 茯苓1 茯苓小心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青熙此时才注意到她,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突然笑道:“茯苓,过来。” 茯苓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边,唤道:“小姐。” 沈青熙拉着她坐下,茯苓一惊,不敢顺着她的力道下来,但沈青熙按着她的肩头,强硬的将她按坐下来。 “茯苓,之前是我不好,总是收不住脾气,害得你受伤,你不会怪我吧?” 沈青熙伸手将她的袖子撩起,看着她胳膊上经年不愈的疤痕,目露愧疚,茯苓坐立不安,正当她想起身请罪时,沈青熙突然落下眼泪,“茯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其实从未将你当做下人。” 茯苓不敢回应,回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她确实不如其他下人一般自在。 沈青熙将手上的玉镯褪下,握紧茯苓的手,将它套在她的手腕上。 “小姐,你不要这样说…奴婢不敢当。” 茯苓吓了一跳,她早已被沈青熙虐待怕了,不敢说,不敢逃。 即使沈青熙在她面前落泪,娇美的脸上楚楚可怜,可在茯苓的眼中却只有她狰狞的对她下手的模样,身体仿佛也出现了疼痛感。 沈青熙见她缩着身子,没有如她料想般的安慰自己,不免暗骂她的木讷。 “今日你也听见了,大伯他们欺人太甚,害死我娘后,又将她扔到了乱葬岗,让她不能安息,茯苓,我不能让我娘就这样暴尸荒野。” 茯苓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小姐难道是想让她去… “你帮我把娘亲找到,好好安葬,日后我必不会亏待你。” 在沈青熙心中,李氏虽没有权势地位重要,却仍有一定位置,毕竟那是她的娘亲,只是让她去乱葬岗找尸体,她不敢,也不想沾染了晦气。 茯苓脸色惨白,她慌张的要将手上的玉镯褪下,可越慌乱越出错,玉镯不小心磕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小姐饶过奴婢吧。” 沈青熙不慌不忙的说道:“这可是殿下送我的玉镯,如今摔碎了,这可如何是好?” 才怪。 谢煜送她的东西,她连拿出都不舍,生怕磕着碰着,如今她又怎么会送给一个下人,这么说只是为了吓吓她。 茯苓当下只觉得自己完了,她不敢去乱葬岗,但她把小姐的玉镯摔碎了,怎么办? “求小姐饶过奴婢,奴婢愿意去找夫人。” 不过三息,茯苓就做好了决定,沈青熙得到满意的答案,自然不会为难她:“起来吧。” 茯苓受了一场惊吓,现在沈青熙说什么,她做什么。 “茯苓,我也有我的难处,他们威胁我,让我不许将母亲身故的消息传出去,偌大的沈家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此事,这事只能让你去办了。” 茯苓点点头,她脑中已经不会思考了,全身神经绷紧,生怕再惹来杀身之祸。 殊不知,这样才是正中沈青熙下怀。 打了一棒子,沈青熙准备给个甜枣,她赏了些银钱,又让茯苓去休息,好养精蓄锐。 可等茯苓下去,沈青熙立马失了笑脸,让人去义庄请人。 蹲守了两日,沈青熙身边都没动静,暗网的人还以为小姐预估错误。 没想到很快就有了动静。 傍晚,沈青熙身边的丫鬟神色紧张的出了门,一路上紧张兮兮的,撞到人一惊一乍的,像是撞见了鬼。 负责跟踪的人权衡下,决定跟着这个小丫鬟,白鹭可说了,尤其要注意这个小丫头。 正当热暑,即使是傍晚,天还是热的紧,茯苓却一反常态,身上冷汗直冒,她觉得自己很不好,想到等会要面临的场面,茯苓脸色煞白。 一路上跌跌撞撞,身后跟着的人也躲躲藏藏,直到快到了乱葬岗。 暗中跟着的人敏锐的察觉到那里还有其他人。 她顿住脚步,为免打草惊蛇,她决定远着点,茯苓毫无察觉,畏畏缩缩的走到乱葬岗范围。 这里但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恐怖,只有零星几具尸体,裹着草席,亦或是面目全非,衣衫褴褛,除了大奸大恶的犯人,只有一些死于非命但无人认领的尸体会送到这里。 茯苓做好心理建设,控制着自己哆嗦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尸体翻过来仔细辨认。 “啊——” 第190章 茯苓2 茯苓翻过一具尸体,这人发丝凌乱,死状异常恐怖,面目狰狞,满脸血迹,身体早已腐烂发臭,但眼睛却瞪大,茯苓将她翻过来,直面她这副模样,吓得身体瘫软。 “不要看我,不是我害得你…” 茯苓在地上瘫软着动弹不得,天色逐渐暗沉,荒僻的乱葬岗响起了渗人的叫声,茯苓越发害怕起来,她顾不得瘫软的腿,努力起身,想要再去找找,可刚刚那一幕让她不敢再轻易翻动尸体。 无奈,她只得捡起一根树枝,对觉得眼熟的尸体小心的挑起遮挡物,但翻遍这里,茯苓都没有发现夫人的尸体。 “难道二小姐是骗我们的?” 茯苓自言自语的声音响起,暗中跟着的两个人都有些急,暗网这边的人自然知道那李氏在哪,只是这小丫头被吓得不轻,刚才也没敢仔细看。 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她直接拾起石子弹射到李氏身上。 细碎的声音在寂静又荒僻的地方格外刺耳,不仅让茯苓注意到了李氏,也让另一个跟着的人注意到这番动静。 “谁?” 茯苓小心的问了一声,没听到人回应才松了口气,下一刻,她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没人,那岂不是——鬼魂??! 被自己想象的吓到,茯苓告罪道:“我不是故意冒犯,只是想为我家夫人收尸,还请各位不要怪罪。”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会让自己少害怕一点。 被那动静吸引,茯苓又来到这个她刚刚走过的地方,仔细辨认一番,才惊觉刚刚吓到自己的好像就是夫人。 只是那死状太过惨烈,即使茯苓对沈家的主人没有好感,此时也不由觉得可怜。 她避开李氏赫人的面孔,正想将她的尸体拉出来,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扼住的脖子。 “唔——” “小美人,这么晚了还来捡尸,不如跟哥哥回家吧?” 身后的男人力道太大,将茯苓紧紧掐住,那力道不像是图色,更像是害命。 茯苓痛苦的挣扎,本就被吓得不轻的她,此刻更是惊恐万分。 “求…求…你…” 男人阴冷的笑道:“别害怕,等会就好了。” 手上的力道却在不停的加重,黑夜中,骨头收紧的声音格外明显,暗网的人顾不得其他,赶紧出手救人。 “谁?” 男人手一痛,不觉的松了手,茯苓跌坐在地,脑袋发晕,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不再躲藏,雪荔跳了出来,她将茯苓带到一旁,男人趁她背过身时想偷袭,下一秒又被暗器伤到。 将茯苓放到树下,雪荔才回过身对付男人。 男人叫嚣着:“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买来的婆娘,你多管什么闲事?” 雪荔:“你婆娘?下这么狠的手,我看你是想谋财害命吧!” 男人见她是个女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挥手让她走:“这是我们的家事,与小娘子你无关,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雪荔感觉到了奇怪之处,这人好像是盯上了这小丫头,“谁指使你做这件事?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男人听了,有些心虚,目露凶色:“什么身份,什么指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不想走,那就一起留下来吧。” 说着,就握紧拳头冲上前来,常人许是躲不过,但雪荔动作比他更快,迅速躲避,而后将人踢翻在地。 “哎呦——” 男人摔了仰倒,见势不妙,赶紧爬起来跑了,连东西掉了都来不及拾起。 雪荔目标不在他,便也没有追上去,她看了眼还在昏迷的茯苓,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才发现是一张身契。 看来此人确实在蹲守这丫头。 既然一击不成,怕是这丫头后患无穷,雪荔想了想,上前将茯苓叫醒。 “姑娘,醒醒。” 茯苓迷蒙的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眼前的情况,很快她就痛呼出声,这才想起刚刚自己被偷袭的事情。 “是姑娘救了我?” 在雪荔出现前,茯苓已经被掐晕了,自然没有看到后续的事情,所以雪荔很放心的编起故事来。 “嗯,我来此地寻人,不想听到这边有动静,过来正看到有个男人要对你下杀手,便装鬼吓走了他。” 这么说,茯苓并没有起疑,大难不死,她心中只有后怕和庆幸,对雪荔只有感激:“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没事,只是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茯苓:“我是都城沈家商户的丫鬟茯苓,我家夫人不幸遇难,听说被人扔到了这乱葬岗,我来给夫人收尸。” 雪荔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出来,想起刚刚捡到的东西,她将身契展开:“原来你就是茯苓,刚刚那个男人被吓得落荒而逃,身上掉下一样东西,我还在想茯苓是谁,那人的模样也不像是能买的了奴仆的人。” 透过月光,薄薄的一层纸上,身契的内容隐约可见,落款上的茯苓二字让她遍体生寒。 这分明就是她的身契! 怎么会在这里,想起恩人方才说起是从那人身上掉下来的,茯苓越想越觉得可怕。 身契这种东西,一直都是放在主人的手里,缘何会出现在那人身上,沈家也算大户人家,就算是小偷光顾,也不会去偷身契,因为这东西在官府那里还有留存,若不然,岂不是人人都可自己销毁自己的身契。 想到只有一种可能,茯苓的后背直冒冷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甚。 “恩人姑娘,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病急乱投医,茯苓在都城举目无亲,只有沈家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但如今那里却是狼窝,大小姐想让她死。 不敢想她若是回去,后面会有多少危险,茯苓没有办法,只能求助眼前的人。 雪荔也猜到一些,只是没想到茯苓竟然选择相信她。 “姑娘,怎么了?谁要害你?” “是…不,我不能说。”茯苓惊恐的摇头,大小姐的面孔浮现眼前,过往被压迫的经历让她恐惧,不敢将沈青熙的名字说出来。 更何况,大小姐马上就是皇亲国戚了,她更不敢让别人知晓。 看出茯苓的不信任,雪荔没有强求,不过看她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她便答应了带她走:“我家就在不远处,姑娘,跟我走吧。” 郊外也有他们的据点,正好将人带回去保护起来,也省的她再浪费时间蹲守。 待将人安顿好,沈青羽那边也收到了消息,感叹沈青熙的下手迅速与狠心,贴身婢女也信不过,还要在人死之前利用一番。 吩咐人好好看着茯苓,沈青羽便不再管她,让人盯着只是觉得以沈青熙的性子,一定会做些什么,至于茯苓,沈青羽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 沈青熙等了一夜,也没见茯苓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就这般等了一天,既没有茯苓的踪影,也没有那个捡尸人的消息,沈青熙眉头一皱,总觉得不安。 很快,她就顾不上茯苓,因为三皇子的后院闹了起来。 沈青羽整日收集着暗网传来的消息,自然也知道谢煜后院发生的热闹事。 几位皇子中,只有谢煜后院的美人最多,一开始大家都相安无事,毕竟都是没有名分的人,府中没有女主人,唯有一个待嫁侧妃。 但诸位美人的身份都比这位侧妃高,自然瞧不上沈青熙,更何况她待嫁之身,就住进了三皇子府,私下里她们都鄙夷不屑。 但三皇子独独宠爱她,看的她们眼热不已。 这不,几位美人为了争宠,私下里学着沈青熙的打扮,其中一人听闻沈青熙有才女的名头,便时常吟诗作赋,偶然间被谢煜撞见,不仅没被训斥,还得了他的青眼。 第191章 打算 沈青羽玩味的看着手中的信函,沈清熙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谢煜比她想象的还要薄情,哦不,是博爱。 宁德帝的几位皇子中,三皇子和七皇子有些魄力,至于其他皇子,小的小,窝囊的窝囊,尚不及这两位。 父亲是保皇派,两位皇子此前的试探,父亲从未回应,但现在看来,宁德帝也要放弃父亲了。 沈青羽许久都不曾去见沈磊了,之前父女两相隔数万里,还会隔三差五的送信联络感情,现在回来了,相距不过几步的距离,他们却几日都碰不到面。 秦嬷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将军每日出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秦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小姐,将军日日不在府中,要不要去问问?” “问什么?” 沈青羽在与自己对弈,对秦嬷嬷的话置若罔闻。 秦嬷嬷:“哎呀,小姐,你这都要出阁了,还是去南临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与将军可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不会的,嬷嬷,日后我若是想回来了,一定会回来。” 秦嬷嬷:“可是姑爷会同意吗?” “我自己有脚,做什么要他同意。” 秦嬷嬷被说服了,这十年间,她是看着叶师傅的教导方式的,一开始还觉得离经叛道,后来看小姐身子越来越好,笑容越来越多,她也就不多说了。 秦嬷嬷此时只有庆幸,幸亏小姐深得叶师傅的教诲,学得一身的本领,若不然就这么被选去做了和亲公主,可如何是好啊。 想到和亲,秦嬷嬷又想起一件紧急的事,白鹭这小丫头前几日不在,嫁妆还没人整理呢,想到这里,秦嬷嬷就急了。 “小姐,我去看看嫁妆准备的如何。” 秦嬷嬷说着,脚下不停,一点都没有年迈的样子。 屋中又恢复了平静,侍女都在屋外,沈青羽不喜身边那么多人。 安静的环境让她终于可以安心下棋了。 陆弈穆差人不远万里送了个棋谱过来,沈青羽还奇怪这人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还是送棋谱的人说,这是他家王爷自己布的棋局,拿来让她解解闷。 沈青羽看着棋谱,大概也明白,陆弈穆大方的将在东陵的人手送给她的意思了。 这人是明着监视她,同样,他也接受身边的人将他的消息通通告诉她。 这种感觉还不错。 沈青羽嘴角含笑,动作不停,将棋盘上的棋子撤下,一天三盘棋,等她将这棋谱中的棋局下完,也该到他们相见的日子了。 真期待与他现实中的对弈。 *** 沈磊早出晚归,他明白宁德帝召回他的意思,只待安桉出嫁,等到那一日后,他怕是要交出兵权了。 这次回来他带了一部分心腹,剩下的都留在边城,只希望他们能够代替自己继续守住边城,扞卫疆土。 这几日他除了进出皇宫,还有一件事,就是给他们安排身份,好跟着安桉一起去南临。 南临摄政王权倾朝野,在此之前,他还是征战沙场的少将军, 私心里,沈磊对这门婚事没有什么意见,除了距离太远。 但东陵现在正值帝王更替的严峻时机,留在此地未必比在南临好。 想当初,他初闻此事,担心陛下强令安桉和亲,后来才知这门亲事是安桉自己自愿的,甚至南临摄政王的态度也有些暧昧。 像是特意过来求娶安桉一样。 宁德帝被两位皇子的事所扰,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他得尽快安排安桉离开。 若是等到宁德帝想明白了,怕是脱身困难。 沈磊能想到的事,谢煜和谢忱自然也能想到。 但一个目前被后院之事所困,另一个则是急于拉拢威远将军府,倒是没人来使绊子。 就这样,在沈青羽不知道的时候,她离开的期限越来越近了。 这一日,沈青羽收到了柔敏郡主送来的请帖,邀她过府相聚。 沈青羽想着剩下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便答应了。 在都城,她来不及认识更多的人,短暂认识的人中,只有柔敏郡主让她生出了些许好感,还有一个阮瑶谨,对她,沈青羽更多的是当做同类人的相吸。 她很欣赏这种理智又有勇气的人。 自从柔敏郡主和阮瑶谨和好后,她们俩人孟不离焦,又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相处模式,只不过,柔敏郡主对阮瑶谨更加信赖了,她不让相交的人,绝对退避三舍。 第二天,沈青羽收拾妥当,带着白鹭便出发了。 白鹭将月黛和她母亲都送去汴州,沈清熙在都城并无人手,手伸不了那么长,汴州又是月黛母女的故乡,她们更愿意回去那里。 没了后顾之忧,又放下了些东西,白鹭比以前更加开朗了。 她以前事事妥当,虽然没什么不好,但是缺少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现在更活泼了些。 “小姐,咱们就带这些东西吗?” 白鹭好奇的看了看车上的食盒,柔敏郡主打着茶园聚会的名义约她过来,沈青羽便想着带些茶点过去。 “不过,小姐,我记得柔敏郡主府上的点心更好看,咱们带这些过去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沈青羽故作高深的摇摇头,“你懂什么,这可是边城的特产,秦嬷嬷特意做的,柔敏郡主既然很好奇边城的生活,应该也会喜欢这些。” 白鹭震惊的看着自家小姐胡说八道,边城哪有什么点心,百姓们生活都成问题,哪有心思研究这些东西。 她打开食盒一看,果然是秦嬷嬷做的玉米窝窝头。 “小姐,我以为你只是带了府中做的点心,没想到比我想的还差,郡主若是尝到这些,怕是再也不好奇边城了。” 沈青羽抿唇笑笑,沉默不语,只有白鹭在为柔敏郡主的味觉哀叹。 到了瑞王府,柔敏郡主身边的人在门口等着,令人惊奇的是,瑞王妃身边的老嬷嬷也在。 沈青羽上前,老嬷嬷先开口道:“沈小姐,老奴有礼了,王妃听闻沈小姐要来,特意让老奴在这里等候。” 沈青羽:“王妃有事找我?” 老嬷嬷笑道:“没有,只是让老奴来送些东西,王妃还说让您今日在王府别拘束,下人们若伺候不周,可直接与老奴说。” 沈青羽:“那就多谢王妃了。” 老嬷嬷躬身行礼,让身后的人将东西送上,沈青羽打眼看过去,都是些名贵的首饰,看这样子,也不知是为谁来感谢她。 沈青羽没有推辞,让白鹭接下了,而后说道:“今日郡主相邀,等结束后,小女再去拜谢王妃。” 见她没推辞,老嬷嬷这才笑开,直点头道:“老奴这就去回禀王妃。” 目送着她们远去,沈青羽才跟着柔敏郡主的人离开。 隔着花草,就看见阮瑶谨和柔敏郡主在闲聊,两人似是在争论些什么。 到了她们面前,沈青羽才看到,根本不是争论,是阮瑶谨单方面的数落柔敏郡主。 “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柔敏郡主委屈巴巴的低着头,不敢反驳,旁边的侍女都低着头,当做没看到这一幕。 看到她过来,柔敏郡主松了一口气,赶紧跑到她身边:“青羽姐姐,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这是?” 看着一个怂怂的,一个气愤的样子,沈青羽好奇的问道。 阮瑶谨见是她,便找她评评理,她瞪着柔敏郡主:“之前许梦芸那伙人不怀好意的靠近你,你还不停我的,现在又来一个,我和她说过,那张若薇和许梦芸一丘之貉,让她离她远点,小心被吃的渣都不剩,她还和我犟。” 柔敏郡主在沈青羽身后小心的探出脑袋,反驳道:“没和你犟,你不要歪曲事实。” “你还说——” 第192章 张若薇 阮瑶瑾一瞪眼,谢嘉月就气弱,探出来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沈青羽对她们这种相处方式看的津津有味,比起朋友,她们更像姐妹,阮瑶瑾是严厉又宠溺妹妹的姐姐,谢嘉月就是单纯懵懂却又频频试探的妹妹。 沈青羽看这样子,觉得应该是阮瑶瑾更有道理些,她索性将躲在她身后的人拽出来,“喏,带回去好好教育吧。” 谢嘉月不设防的被放到阮瑶瑾面前,不可置信的看向沈青羽,“青羽姐姐,你都不帮我?!” 沈青羽笑道:“谁有道理我帮谁。” “你都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怎么知道我没有道理?” “可能是因为我有一双发现真相的眼睛吧,毕竟某人可是心虚都写在了脸上。” 谢嘉月反射性的捂住自己的脸,而后见沈青羽一脸调笑,阮瑶瑾则是无语的表情。 她这才回味过来,羞恼道:“你们都欺负我!” 沈青羽与阮瑶瑾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三人这般你吵我闹,笑看对方的样子各有各的美。 闹了一番,三人这才落座,谢嘉月将准备好的点心放到沈青羽面前,这是她最近新研究出来的玩意,她很喜欢吃,但是瑾娘觉得太过甜腻,二人争执起来,这才把沈青羽叫过来品鉴一番。 沈青羽拿起一块粉色的糕点,放在嘴里尝了一口,猝不及防被里面的夹心甜到,她赶紧喝一口茶解腻。 “这点心确实太过甜腻了。” 谢嘉月失望的“啊”了一声,这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了,可是她觉得很好吃啊。 见谢嘉月因为分享失败而郁闷,沈青羽便安慰道:“郡主不必迎合她人口味,众生百态,各地的口味还都不相同呢,只要郡主自己喜欢即可。” “可是我想把它做好,然后送给哥哥尝尝,可是现在除了我,没有一个人喜欢它的味道。” 沈青羽意外,世子竟是个喜欢甜食的人? 阮瑶瑾:“世子远游在外,你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你喜欢就好,只是这甜食发腻,还是调整下配方为好。” 谢嘉月可惜的看向桌上的糕点,点点头,只好同意了。 看她恋恋不舍的模样,沈青羽灵光一闪,说道:“若郡主当真喜欢这些,那糖的比例也可以不调整,我们可以再加些东西中和一下?” “什么?” 阮瑶瑾和谢嘉月异口同声道,沈青羽想起刚刚茶水解腻,两种味道在口中融合,既有茶香,又有甜香,两种味道相融不冲突,且口感更佳。 “郡主可有试过将茶水加入糕点中?” 谢嘉月闻所未闻:“茶水如何加到糕点里,不是都用糕点发配茶水做茶点吗?” 沈青羽点点头,说道:“这是一贯的做法,但我们可以试试,将茶水加入面粉里,也许会带来不一样的效果。” 谢嘉月若有所思,心中蠢蠢欲动,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新奇的点子。 阮瑶瑾对此倒是没有异议,只要不要让她吃那些甜的发腻的东西,怎样都好。 “这件事先放放,不如郡主和阮小姐说说,刚刚你们在争论什么?” 谢嘉月的思路被打断,见她又提起刚刚的事,心虚的垂着头。 阮瑶瑾想起这件事就恼怒,走了一个许梦芸,又来一个张若薇。 “张若薇?” “对,就是她,沈小姐也认识?” 沈青羽摇头,“不认识。” 阮瑶瑾面容突然变得嘲讽起来,“说起来,沈小姐应该认识她的堂妹。” “堂妹?难道是张雨柔?” 若说她认识的张姓女子,除了张雨柔,她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对,就是她。” 提起张若薇,阮瑶瑾的表情就复杂多了,无他,只是这个张若薇手段可比张雨柔的手段高明多了。 张雨柔之前在宫宴上丢了脸面,已经许久不曾出门了,但不知怎么,却与许梦芸搅和到一起。 张若薇虽是张雨柔的堂妹,却是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这些年在张府谨小慎微,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 可就在不久前,张若薇突然出现在谢嘉月身边,那段时间阮瑶瑾被家中事困扰,没来得及注意谢嘉月,等她回神,发现张若薇已经在谢嘉月身边混了个眼熟,二人遇见都会打个招呼。 阮瑶瑾知道张雨柔与沈青羽的矛盾,又见许梦芸与张雨柔交往甚密,此时出现在月娘身边的张若薇就很有嫌疑。 未免又出现许梦芸的事,阮瑶瑾便私下里查过她,发现此人心机颇深。 户部尚书的几个子女都是由正室张夫人所出,几个妾室都未曾诞下子嗣,即使这样也没人怀疑过张夫人做手脚,因为这几位妾室都曾有孕。 可是她们没有一个人生下过孩子,都是在月中小产,有的妾室因此再也不能有孕了。 奇怪的是,即使这样,也没人怀疑过张夫人,因为每次妾室有孕,张夫人都尽心尽力,甚至同意妾室们从外面请大夫保胎,完全杜绝了自己做手脚的可能。 但还是没有其他的庶子降生。 在其他人看来,张夫人是有福之人,唯有她能生下张大人的孩子,张大人也是如此认为,因此更加敬重张夫人,格外宠溺他的孩子。 当时张雨柔被叫到殿前,张大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家女儿被选中,一起送去了南临,好在陆弈穆拒绝了。 但当时场面闹得有些难看,张大人纵然庆幸,也不免迁怒,对将军府也生了恶感。 这些都是题外话,若说张大人的后院怎么也与张若薇扯不上丝毫关系,只是她查到张若薇在张家崭露头角,就是在第一个怀孕的妾室流产之后。 此后,张若薇越来越受张夫人重视,一度到了与张雨柔平起平坐的地位。 外人只道是张夫人心善,对一个侄女都能如此好,张大人见此,更是信重张夫人,后院的事基本不再过问,全权交由张夫人打理。 此前阮瑶瑾也不曾怀疑过什么,只是那日宫宴上见识到张夫人的口腹蜜剑,笑里藏刀,就知她不是好相与的人,张若薇能在张府站稳脚跟,肯定不简单。 在没弄清她的底细前,阮瑶瑾不想与她太过靠近,月娘倒好,都与她发展到可以见面打招呼的关系了。 听完阮瑶瑾说的,沈青羽也对此人有了怀疑,如她所说,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女孩,却能和府中正经的小姐平起平坐,这已经很有问题了。 谢嘉月反驳道:“张姐姐说话很温柔的,为人与张雨柔一点都不一样,瑾娘,你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听到她这么说,阮瑶瑾就憋不住火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才不是,你不觉得张姐姐和你有些像吗?一样的温柔,还有一种书卷气息,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坏心思的。” 阮瑶瑾被她一噎,一时也分不清谢嘉月是在夸她还是在嘲讽她。 沈青羽蓦然一笑,天然黑也是黑。 “郡主,阮小姐说的不无道理,不如听她的,等确定此人没有坏心思,咱们再邀她一聚,好好与她道个歉,若是她有坏心思,咱们也好避开危险。” 比起阮瑶瑾那样强硬的劝服,谢嘉月更听得进去沈青羽这样的说和。 她也不是一定要与张若薇交好,只是突然被反驳有些下不来台。 “好吧,那就听你们的。” 阮瑶瑾气结,她劝了几天,说了几天,沈青羽一句话便解决了,这个没良心的,她都是为了谁好! 谢嘉月才不管,她就是这样的人! 沈青羽看着她们奇异又和谐的相处模式,会心一笑,这样的感情不同于男女之事情,却又更纯粹。 第193章 玉米馍馍 三人闲聊了几句,沈青羽才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 她让人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取来,白鹭一脸期待的送了过来,而后站定不动,沈青羽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青羽直接将食盒打开,阮瑶瑾和谢嘉月站起身向里面看,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又问:“这是什么?” “对啊,青羽姐姐,这是什么,吃的吗?” 谢嘉月好奇,里面的东西是黄色的,但又不是单纯的黄色,还带着一些沙质感,像是混进去什么脏东西一般,但它在食盒里,应该就是食物,但她们从未见过。 沈青羽解释道:“这是边城的一种食物,玉米馍馍,前些日子我父亲带着边城府中的人一起回来,这才有人会做这个,想着你们对边城的风土人情感兴趣,这才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阮瑶瑾眉头紧蹙,这是能吃的? 实在不是她没有礼貌,只是这东西其貌不扬,而且做的也不精美,完全没有点心的样子,对它的味道,阮瑶瑾报以怀疑的态度。 谢嘉月则是捧场多了,她惊喜的拿起一块馍馍,说道:“谢谢青羽姐姐。”说着,就将东西放在了口中,阮瑶瑾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她一口咬了下去。 沈青羽笑看着她,白鹭也好奇的看着她的表情,阮瑶瑾则是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谢嘉月表情奇怪,她嚼了几下,然后不相信的又咬了一口,发现确实没有甜味,反而口感有些粗砺,她难言的咽下去,而后艰难的说道:“这是边城的点心吗?” 沈青羽:“算是吧。” 阮瑶瑾看她的表情不对,很想知道是什么味道,便也拿起一块尝尝。 “唔——” 才入口,阮瑶瑾就感到这点心的粗糙,寻常点心虽说做不到入口即化,但也唇齿留香,这所谓的玉米馍馍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她艰难的咽下去,才道:“沈青羽,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她很想保持端庄,稳住她贵女的表情,但从小到大,她入口的食物无一不精,何时吃过这样的食物。 沈青羽却却没有回答她,而是拿起一块馍馍,自然的放入口中,表情未曾改变,平淡的仿佛习以为常。 想到这一点,阮瑶瑾的表情正色了不少,谢嘉月就没有想的这么远了,她仍旧很奇怪,这样的点心是如何做出来的。 “青羽姐姐,边城的人难道都不吃甜食吗?怎么连点心都不放糖。” 这话既天真又残酷,远在都城的达官贵族,永远不会知道边城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白鹭的表情也从期待变成了沉默,她退避一旁,愣怔了许久,脑海中全是这些年在边城的生活。 她家小姐虽贵为将军府小姐,却没有都城的小姐们生活的精致,甚至为了筑起暗网这样的信息网,还要想办法贴补,玉米馍馍在都城也不是人人都吃的起的。 为了避免暗网暴露于人前,小姐连将军都未曾详细明说,将军自然也不知小姐为了暗网付出多少。 沈青羽:“边城困苦,这样的食物确实算的上是点心,寻常人家也很少吃的上,他们不是不爱吃甜食,只是糖的价格太高了,有银子不如多囤点粮食,万一遇上攻城,他们避于家中,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一段话说的阮瑶瑾和谢嘉月都沉默了不少,看沈青羽这副自然的样子,显然早已习惯,瑞王府的下人也看到了玉米馍馍,郡主不认识,她们却是认识的,这东西不算是个稀罕物件,长得虽与她们吃过的不一样,但看着分外眼熟。 她们在未入王府前,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困难,没有白米白面,靠的就是这些粗糙的麦麸馍馍过活。 粗砺的麦壳划过嗓子,那种粗糙又锋利的感觉,想必吃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她们没想到堂堂镇北将军府的嫡女,在边城也过得这样艰难。 谢嘉月本来嫌弃的表情收了收,定定的看着手中的玉米馍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剩下的都吃完了。 阮瑶瑾见此,也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玉米馍馍吃完。 沈青羽见谢嘉月还要再拿,忙阻止道:“这东西积食,寻常一个就够你们饱腹了,不可食多。” 阮瑶瑾和谢嘉月吃惯了精致的细粮,这种粗粮吃多了反而不易克化,于身体无益。 谢嘉月失望的收回了手,她也想与青羽姐姐吃一样的食物,体验她曾有过的感觉,这样就好像看到她在边城的生活一样。 一开始,谢嘉月只是对沈青羽存在幻想中的好感,直到见到了这个人,才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她梦想成为这样的人,却又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她很喜欢听沈青羽说边城的事,如今能够尝到边城的食物,她只觉得开心。 沈青羽将食盒盖起来,递给身后的白鹭,说道:“玉米馍馍偶尔吃一吃,对你们身体有好处,但制作毕竟粗糙,你们可能吃不惯,尝一尝就好。” 谢嘉月一听,更觉得沈青羽可怜,明明与她们一样身份尊贵,却吃了这么多苦。 阮瑶瑾倒没有可怜她的想法,只是觉得敬佩,“沈小姐能有今日的本领,全都是你应得的。” 能忍常人不能忍,不怕辛苦,她之前还惊叹沈青羽的本事谋略,现在看来,哪有什么事情是天生就有的,除了出身无法选择,其他的都是可以靠自己努力。 想到这里,阮瑶瑾被困扰多日的心一瞬间有些松动,是啊,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沈青羽都能成长的这么好,她又有什么理由自怨自艾呢。 “多谢沈小姐。” 阮瑶瑾感激的看向沈青羽,沈青羽没问为什么,而是坦然接下这一句谢。 谢嘉月在一旁看的莫名,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她怎么听不懂呢。 沈青羽没有解释,而是转开话题:“好了,边城的美食你们也吃了,那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哎,青羽姐姐,再坐一会儿吧。” 听她要走,谢嘉月有些不舍,她是知道将军府的动静的,这几日将军府进进出出,动静不小。 谢嘉月也在算着日子,估摸着很快南临就要来接人了。 想到才认识青羽姐姐,两人以后就见不到了,谢嘉月眼中便忍不住要流泪。 沈青羽见她双目含泪,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说道:“想见我就直接到将军府来,不用递帖子,这几日我都在府中。” 谢嘉月点点头,还是不舍,阮瑶瑾见状,上前拉住她,取笑她:“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羞不羞?” 被她这么一说,谢嘉月才觉得自己失态了,她红着脸背过身去,擦擦眼角的泪花,而后才转过来:“青羽姐姐,我送你吧。” 沈青羽本想答应,后来才想起自己刚刚答应了瑞王妃那边要去拜谢,谢嘉月不知道此事,解释起来也很麻烦,想到此,沈青羽余光瞥了一眼阮瑶瑾,而后说道:“阮小姐还在这里,郡主还是招待好她吧,我可以跟着下人出去,放心。” “可是…” 谢嘉月还要再说,被一旁看懂意思的阮瑶瑾拦住,她虽不知沈青羽为何不想让月娘送,但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上前帮她一起劝说。 “好了,你还是跟我过来,我好好跟你说说张若薇的事,你沈姐姐比你稳妥,不会走丢的。” “瑾娘——” 见阮瑶瑾还在说,谢嘉月恼羞成怒,跺跺脚,而后谁也不管了,转身就跑回了院子。 阮瑶瑾与沈青羽道别:“沈小姐,我也不送了,郡主跑远了,我去看看。” 沈青羽点头示意,目送她追着谢嘉月离开。 她欣赏阮瑶瑾的地方就在于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第194章 毁容 沈青羽在嬷嬷的引路下,再一次来到正院,这里与之前并无不同。 瑞王妃面目含笑,看着走进来的沈青羽,越看越喜欢。 “沈小姐,今日在这里玩的可还尽兴?” 沈青羽:“多谢王妃关心,青羽今日很开心,郡主她们都很好。” 提起谢嘉月,瑞王妃的笑容更深,这个女儿她从小捧在手中,只希望她平安快乐。 “之前的事还要多谢沈小姐相助,小小薄礼,沈小姐能收下真的太好了。” 瑞王妃真心的感谢沈青羽,若是此番没有她提醒,她匆忙之下给月儿定了孙家的人,那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沈青羽:“王妃言重了,此事我也没出什么力,是王妃自己做的决定。” 她只是提出了建议,听不听在于瑞王妃自己,能够相信她一个小辈,将郡主的未来压在她身上,瑞王妃确实不一般。 瑞王妃笑笑,就此翻过这一页:“沈小姐如今是和安公主,和亲一事不知宫里可有安排?” 说起这个,瑞王妃一开始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心中满是庆幸,后来听闻是沈青羽,又提起一口气,想到那日沈青羽特意来说月儿的事,不免为她的结局感到难过。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若是那日定下的是月儿,她也只能认命。 好在后来听说南临摄政王对沈家小姐还不错,二人之间日渐亲密,似乎生了情意。 听到这些传闻,瑞王妃只想着,这样也好,既然结局改变不了,那就尽最大的可能过好自己的生活,若是这个人是沈青羽,瑞王妃相信她能活的很好。 毕竟在边城那种恶劣的环境,沈青羽都能成长的如此优秀。 沈青羽眼睛一闪,宫里的人似乎都忘了她这个要和亲的人,根本没人操持和亲事宜。 “想是宫里事务繁杂,还没有人来将军府说和亲的流程。” 想起宫中近日发生的事,沈青羽也很理解,毕竟后院都着火了,宁德帝如何分得出心思在她一个便宜女儿身上。 瑞王妃最近没有出门,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何事,听到这样的事,她皱紧眉头,说道:“竟有此事,本宫明日就进宫面见皇后,告知她此事。” 和亲一事兹事体大,即使沈青羽只是后封的公主,宫中也应该有所表示。 沈青羽阻止她,近日后宫发生了太多事,瑞王妃还是不要进宫的好,省的被盯上。 “王妃,这件事家父已经在筹划了,还是不麻烦您为好,而且近日宫中似乎不太平,您和郡主这段日子最好不要进宫了。” 瑞王妃一惊,宫中发生了何事,她怎么不知道,但看沈青羽的模样,十分笃定,她便不再追问。 瑞王府势微,唯有皇族的身份撑着场面,但皇帝的阴晴不定让他们每每胆战心惊,生怕做错了一点。 靠着月儿才能与皇后扯上一点关系,但近些年来,皇后越发的闭门不出,若不是顶着皇后的头衔,还有之前陛下力排众议也要保下皇后的操作,怕是皇后不出几月就要消失在后宫里了。 有皇后在,月儿这个郡主才能与宫中的公主一样,肆意快乐。 提点完瑞王妃,沈青羽便要告辞了,走前她好心的告知瑞王妃瑞王世子的动态,“听父亲说,世子在边城一切都好,而且屡建功绩,想必不久后他就可以成为他想成为的人,为端王府保驾护航。” 此话一出,端王妃瞬间泪目,她不是不想问,但她不知道沈青羽是否知晓此事,又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既然如此,她不如权当不知晓,这样她的琛儿就会一直存在,只是去游学了而已。 端王妃点点头,手紧紧的攥住身边嬷嬷的手,嬷嬷也回握住她,王妃终于可以放心了。 “来人,送沈小姐出去。” 沈青羽跟着下人出去了,今日天色渐晚,她该回去了。 夏日的天气变化无常,来时还晴好的天转瞬便下起了雨,好在她们已经进了马车。 听着雨滴落在马车上的声音,沈青羽的思绪也不禁转变了几回,想必此时宫中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正面临着疾风骤雨吧。 之前她让人探听谢煜的消息,隔天南临的人便送来了两位皇子和后宫中最近的秘闻,沈青羽也不得不感叹陆弈穆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也不知她的暗网何时才能成长到这个地步。 话说回来,不仅谢煜的后院起了风波,后宫近日也是热闹的紧。 随着华夫人的复起,宫中不知何时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说是宁德帝有意废后,立华夫人为后,这流言在后宫中如同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皇后闭门不出,后宫中也没人出手阻止这条消息,导致流言在宫中愈演愈烈。 最让人惊讶的是,宁德帝也没有出手查清源头,而是任由事态发展,不过这消息控制的很好,只在后宫中流传,外人不得而知。 因此,这几日,宁德帝的后宫越发热闹起来。 眼看着到了朝代更替的关键时刻,皇后膝下无子,诸位皇子都不是嫡出,陛下既然有废后的意思,那这后位自然谁都可以争上一争。 所以,这几日,不仅是皇后宫中,华夫人也是屡遭算计,毕竟是传言中后位的最佳人选,除掉了皇后可不行,还要除掉这位。 皇后久不问事,宫中都是忠心的老人,一时但也相安无事,就是华夫人那里,可热闹的紧了。 诸般手段上场,也只是伤了华夫人的脸,她的性命却是无忧,沈青羽初初知晓,也是感叹华夫人不愧为后宫第一人,确实有几分手段。 而此时后宫中,宁德帝看着芜华溃烂的左脸,眸中怒火冲天,他大喊:“若是治不好夫人的脸,你们都要被杖毙。” 跪下的人瑟瑟发抖,为首的御医小心开口:“微臣等必定尽心竭力。” “哼!” 宁德帝转头又看向芜华,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她的脸上,惹眼的红肿破坏了这张脸,以前的五分相似也变成了三分,他冷哼:“给朕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谋害夫人。” 李公公垂首应道:“是,奴才这就去查。” 他心里也暗骂此人找死,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晓吗,华夫人能复宠全靠那张脸,如今毁了陛下最在意的那张脸,才是真的贴到了铁板。 若是华夫人那张脸不能恢复如初,陛下恐怕真的要震怒了,届时华夫人也再无复宠可能了。 想到这点,李公公一惊,难不成背后的人知道了陛下看中那张脸,故意这般做? 可是会是谁呢? 芜华也在猜,她千防万防,连贤妃娘娘都出手帮她了,没想到还是着了道,自从传出陛下要废后的消息,后宫就没有一日消停,尤其是那几个有皇子傍身的妃子,个个铆足了劲的下手,可是她们不像是知道此事的人,谁会费劲心思只为毁她一张脸呢? 宫中的事,沈青羽没再费心思盯着,这把火怎么也不会烧到将军府,她只要安心等着,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沈青羽没想到,回府后,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她。 南临的暗探又来了,他们一天换一个人,这么久了,早已换了几回,沈青羽都能认出眼前的人已经来了三回了。 “你们王爷又有信了?” 沈青羽问道,今日早上才送来一封,她还未来得及看,晚上就又送来一封,陆弈穆这是没事做了? 暗探停顿了一瞬,而后恭敬道:“回王妃,王爷送了一份礼物,就在院内,还请王妃收下。” 第195章 洛桑 进了院子,沈青羽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什么。 两盆半高的花树被放到了院中,一盆嫣红,一盆纯白,沈青羽走近过去看,这花她从未见过,她又看向秦嬷嬷,秦嬷嬷笑道:“老奴也不识得。” 秦嬷嬷早年跟着母亲种花,她不识得的花应该很少,想来是个珍贵品种。 她用询问的眼光望向送花来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千里迢迢只为送盆花? 那人见沈青羽不认识这花,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咳咳,王妃,此花名为洛桑,是南临的情花。”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也没想到王爷竟如此色令智昏,千里只为送花,王妃很快就要嫁过去了,南临的洛桑花多的是,何必大费周章。 未成亲,且从未接近过女人的暗卫大为不解,王爷怕花到了这边枯萎,还特意连枝干一起挖了过来,出发时花还未开,到了这里,花才正盛开,王爷的时间算的刚刚好。 沈青羽愣了一下,情花?这是定情之花的意思? 她探出手抚摸这半人高的花树,一盆鲜艳,一盆纯洁,如同盛开的火焰,又如同平淡的清水。 凑过去闻,两种花的香味也不同,一盆浓烈,一盆淡雅,如同她们的颜色一般,沈青羽看着盛开的正好的洛桑,淡淡笑道:“这花我收下了,回去告诉王爷,我很喜欢。” 暗卫低头应道:“是。” 完成了任务,他很快就隐身退下。 沈青羽命人将这花搬到她的窗前,好在那人连着枝叶一起送了过来,若不然这娇嫩的花朵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秦嬷嬷看的高兴,摄政王送此花虽不贵重,意义却不寻常,胜却千万珍宝。 沈青羽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洛桑她也第一次见,觉得稀罕。 她的母亲秦婉清爱花,养花也是一把好手,可是她却没有这样的手艺,连这满院的山茶都是靠着王伯招呼才得以盛开。 如今这洛桑,她想试试,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养活它,让它陪着自己到南临。 就这样,沈青羽过上了养养花,下下棋的悠闲日子,全然没有管外面的风风雨雨。 沈磊奔波几日,连沈家都来不及收拾,眼下好不容易得了空,却见沈家仍旧在都城活动,没有丝毫离开的动静。 他眼睛一眯,吩咐下去:“去给沈家提个醒,若是明日还没有动静,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阙无俯身应是,下去通知了,恭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像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沈磊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牙疼,叶师傅哪里都好,就是带出来的徒弟,每个都有些问题,当然他家安桉肯定是没问题的。 恭弥:“将军,不去和小姐解释一番吗?她还一直以为您是站在沈家那边,心里怕是伤心不已。” 这话说的,恭弥都不信,自家小姐他是知道的,别的不说,最是拿的起放得下的人,若是心中将人分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人而伤心的。 就算是将军,也是如此。 沈磊沉默一会,然后才道:“我要如何与她说,沈家弄丢了婉娘的牌位,连找都不曾找过,这么久了,我一直在找线索,可都没有消息,害得婉娘如今无处可依。” 沈磊心里愧疚,不知怎么开这个口,他总想着找到婉娘的牌位后,做场法事,将婉娘迁居至此,反正他日后若无意外,怕是要一直就在都城,这样也能一直陪着婉娘。 想起秦婉清,沈磊又开始摩挲身上那个已经破旧的荷包,好像佳人还在身侧一样。 恭弥不知如何说,他已经从柒锋口中知晓夫人的牌位其实是被小姐找人偷走了,只是具体在哪里,他们谁都不知道。 小姐没告诉他们,也没和将军说,恭弥反而不知道他该不该告诉将军了。 可秦嬷嬷让他找机会劝劝将军,将军又只以为找到夫人牌位不可,这可如何是好。 沈磊看他表情一会一变,蹙眉道:“还有什么事,不要吞吞吐吐的,快说!” 恭弥吓得一惊,而后赶紧说道:“没事了,将军,属下先退下了。” 他还是先去问问小姐为好。 顶着沈磊的凝视,恭弥面不改色的退了出去。 出门后脚步不停,直转到沈青羽那里,秦嬷嬷见了他,还以为自己提的事有了进展,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将军是不是让你唤小姐过去?” 恭弥皱着脸,摇摇头:“没有。” 秦嬷嬷脸一变:“没有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求见小姐。” 秦嬷嬷见他好像很急的样子,赶紧替他去通告沈青羽。 此时沈青羽正在和白鹭对弈,云雀不擅棋,只能在一旁看着,但眼下棋盘上的黑子越来越少了,她就知道,白鹭肯定要输。 “白鹭,你这棋艺退步的也太快了吧,之前还能从小姐手下过几个来回,现在怎么这么快就被打败了?” 云雀自觉没有白鹭厉害,自然不会想不开去和沈青羽对弈,可看着白鹭下棋熟的这么快,她也很焦急,总想上去帮她下。 白鹭此时已是被逼的节节败退,云雀还要在一旁说风凉话,她头也不转的说道:“闭嘴。” 云雀听话的闭嘴,她只是太急了,但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她这个看的人着急,下的人肯定比她更急,万一乱了心绪,岂不是输得更快了。 对面额角的汗都冒了出来,沈青羽还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白鹭的压力更大了。 眼看着她就要认输了,秦嬷嬷在这时走了进来,“小姐,恭弥求见。” 沈青羽下棋的手一顿,回首看秦嬷嬷,问道:“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但是恭弥好像很着急。” 着急?这样啊,沈青羽不再犹豫,直接一步到位,白鹭见总算结束了,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小姐又进步了。” 沈青羽捡回棋子,没有说为什么,让秦嬷嬷将恭弥叫进来。 恭弥见人都在,也不好直白的问出口,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沈青羽头疼,也不知他和谁学的这副模样,沈青羽开口道:“有何事只说便是,做什么扭捏的样子。” 听着这熟悉的话,恭弥想,不愧是父女,连抱怨的话都一样,可是,这能怪他吗,还不是小姐自己做事隐藏的太深,他也不知这里谁知道谁不知道此事。 恭弥:“听说小姐将夫人的牌位偷了回来,不知现下在何处?” 白鹭和云雀一惊,这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秦嬷嬷也惊诧,小姐怎么会突然想起婉娘的牌位,难道是沈家那伙人对着婉娘的牌位也要使坏?! 想到这个可能,秦嬷嬷心急如焚,恨不能问个清楚。 对恭弥的形容,沈青羽并不苟同,她道:“我娘的牌位,本就应该我这个女儿供奉,怎么能说是偷?” 恭弥赶紧道歉:“是属下口误,小姐,不知夫人的牌位被你迁居到了哪里?” 他找遍了将军府也没有瞧见,本想他这里找到后再引导将军自己发现,这样也好让他们父女两破冰,好好的谈谈。 眼下进了皖香居,他打眼一看,也没有看到任何供奉的桌子,夫人的牌位也不在这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父亲让你问的?” 恭弥正色道:“将军还不知道此事,只是将军得知夫人的牌位丢了后,深感愧疚,一直没有颜面见小姐,这事属下要和将军说吗?” 沈青羽把玩着圆润的棋子,说道:“他还记得我娘的牌位?” 恭弥见有希望,他赶紧道:“将军那日就想带夫人回家,可是却发现夫人的牌位早已不在沈家,而且沈家根本没有想过要找,本来将军只是让沈家人迁回汴洲,此生不得踏入都城,可是发现牌位一事后,将军便不再容忍他们,已经安排人在汴洲等着他们了。” 第196章 坦白 沈青羽顿住,问道:“父亲当真这么做了?” “那还有假!” 秦嬷嬷也说:“小姐,你看将军心里还是站在你和夫人这一边的。” 沈青羽声音淡然,说道:“那又如何,娘已经没了,至于我,若不是嬷嬷小心,恐怕幼时我便没了。” 话一出口,空气中都安静了许多,白鹭和云雀面面相觑,恭弥闭上了嘴,秦嬷嬷也心疼的看着她。 “都下去吧。” 众人闻声退下,屋外,恭弥哭丧着脸,问道:“嬷嬷,这可怎么办,小姐不让说,将军埋头找,他们还能和好吗?” 秦嬷嬷不忍心逼她,说道:“走吧,这事小姐心中有数。” 沈青羽枯坐房中,从日盛到日落,总算在傍晚时出了门。 她去了主院,沈磊不在,沈青羽想了想,转道去了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门口守着的侍卫见是她,俯身行礼,然后要去禀报沈磊,沈青羽抬手阻止他,让他们在屋外守着便好,自己进去。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沈磊,他还以为是送饭的下人,头也不抬的说:“晚饭放下出去,任何人不得打扰。” “父亲。” 沈青羽的声音一响,沈磊惊讶的抬起头,见真是她,笑容便堆满了沧桑的脸:“安桉,你来了。” “嗯,几日不见父亲,来给父亲请安。” 沈磊看看屋外,白日虽热,但晚风一定还是有丝凉意,他皱眉道:“天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冻着怎么办?” 沈青羽感受着空气中的闷热,犹豫紧绷的心突然放松下来,她爹还是一如既往,对着这样的天气,还能说出这这样的话。 “白鹭没陪着你吗?也不带件衣服。” 说着,沈磊站起身,将大开的窗户压下,仅留些缝隙,沈青羽感觉刚刚闷热的空气更加难以呼吸了。 “爹,不用,女儿不冷。” 沈磊的手一顿,讪笑着将窗户又打开了些,做完这些,他回身坐回椅子,一会拿起毛笔,一会翻翻信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们父女俩许久未见,这次回来本该一叙天伦之情,谁料想沈家这一出让彼此心中都有了隔阂,二人你不见我,我躲着你,倒是许久不见了。 沈青羽也不说话,目光落在地面,侧身坐在椅子上,烛火打在她身上,落下阴影,半明半暗,让人看不清表情。 沈磊等她开口,书房里却迟迟没有声音,他心里焦急,嘴又笨,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心里组织好语言,他才抬起头,问道:“安桉,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他这是问的什么问题?沈磊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太蠢了,他明明想问的是这几日还生他的气吗! 沈青羽:“我这几日休息的很好,昨日郡主还邀我去小聚,玩的很开心。” 沈磊听了,松了一口气,也随着笑道:“那就好,开心便好。” 书房又安静了下来,沈磊嘴巴张了又张,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又拿起另一封信笺,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欣赏够了她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沈青羽总算愿意开口了:“我听闻爹在找娘的牌位?” 沈磊手上一松,信笺掉落,他问道:“谁在你面前嚼舌根?没有的事,你娘的牌位还在沈家好好的供奉着,你别担心。” 沈磊并不想让她知道婉娘的牌位丢失,是他的过错,是沈家的过错,与安桉无关,没有道理凭白惹得她跟着担心,伤心。 沈青羽:“爹,别瞒我了,娘的牌位是我让人带出来的。” 沈磊震惊,问道:“是你?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沈家人,我知道娘肯定也不想待在沈家,那里都是害她讨厌她的人,让她在沈家一直对着他们,娘会不开心。” 沈磊怔然,对啊,沈家害死了她,他却让她留在沈家这么多年,婉娘若泉下有知,会不会怪他。 沈青羽盯着地面,月色透过窗口的缝隙,照到屋内,似乎也带来了月光的清冷:“自从我把娘带出来后,她就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娘和画里一样美丽,温柔。” 听到这里,沈磊呼吸急促起来,忙追问:“婉娘和你说什么了?她怎么样?”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沈磊紧紧的盯着沈青羽,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娘很轻松,她会对我笑,爹,这些年来,你梦到过她吗?” 沈磊眼眶瞬间红了,他梦到过,在失去婉娘的第一年,他时常梦到她,梦里那些美好仿佛在昨日,他们相知相恋,梦境到此戛然而止,后面都是生离,死别。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再也梦不到她了,婉娘她不愿意入他的梦。 最后一次清晰的梦到婉娘,还是在安桉离开后的一个月,那日他被惊醒,怅然若失,若是时间就停在那一刻多好,他不会强求,只要婉娘活着就好。 也许现在,他还能再见她一面。 沈磊身上弥漫着颓然的气息,他摆摆手,说道:“你做的对,是为父没有让你娘生前安稳,死后安息,是我的错。” 沈青羽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是来论对错的,“爹,当年之事,你真的丝毫没有察觉吗?” 沈磊:“我若是发现一丝苗头,都不会让你娘一人孤身陷在沈家。” “好,我相信你,后来呢,我记得有一年,你带我回沈家,我险些溺水而亡,若不是秦嬷嬷,我怕是真的要死在沈家,你为何不追究?” 沈磊被她质问住,脑中回想起当年,他才道:“当年我知道时,你已被救起,老夫人那里也派人来请罪,说是下人看管不利,还带来了老夫人惊吓病倒的事,府医说的很严重,未免出现更严重的后果,我只能息事宁人。” “秦嬷嬷呢,她与你说过此事,让你查,你为何不查?” “我查了,当年害你落水的人我都处置了,秦嬷嬷不放心你,所以后来再去沈家,爹也没有带着你,怕你心有阴影。” 沈磊一通话下来,沈青羽只觉得讽刺,“处置?那李嬷嬷为何还在?” 沈磊皱眉,“李嬷嬷也在其中?” “当年,是李嬷嬷引我出门,我没有防备,被她按在水中,沈青熙躲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她谋害我,若不是秦嬷嬷觉得不对,出来寻我,如何有今日的我?” 沈磊身子一僵,脑中被轰炸一般,停住思考,只呐呐的问:“此事你当年为何不与我说?” 沈青羽:“秦嬷嬷让我三缄其口,爹你一心相信沈家人,连嬷嬷的怀疑都不曾细细想过,娘也被她们害死了,让嬷嬷如何相信你?她怕我说出这些惹得你不喜,这个家里,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若还是一味的咬住沈家人,她不敢保证爹你会不会厌弃我。” 沈磊心神一痛,原来这些年,安桉是如此看待他的吗?怪不得,怪不得秦嬷嬷对他既防备又恭敬,沈磊喉间酸涩:“爹怎么会厌弃安桉,这个世上,除了你娘,只有你最重要,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沈青羽哂笑:“可是你的行为却不是这样说。” 孩子对父母的孺慕是天生的,即使父母的态度再恶劣,孩子还是会靠近父母,从心底尊敬他们。 沈青羽从未体会过母亲的爱护,沈家唯有祖父对她真心疼爱,秦嬷嬷和王伯虽对她好,却始终少了些什么,沈青羽那时年幼,说不出是什么,却能感觉的出。 这一切不足当看到沈磊时,沈青羽才知道,是血脉的联系,对于父亲,她从心底孺慕,更何况,这个父亲,除了在对沈家人格外宽容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疼爱的样子。 所以她才会在知道秦嬷嬷的顾虑后,将这些事都埋藏在心里,从来不问出口。 第197章 四公主 她也怕失去父亲。 “是我的错。”沈磊满目悔恨,他竟然让安桉有这种错觉,也因此失去了她的信任。 “爹,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以后我会带着秦嬷嬷,娘亲一起去南临,你多保重。” 沈青羽的意思很明白,她不会把牌位送回来,沈磊没有强求,只是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是个失职的夫君,也是个失败的父亲。 了却心中事,沈青羽脚步都带着风,她要告诉秦嬷嬷,秦嬷嬷应当会很高兴。 *** 皇宫中,芜华抚摸着脸上的纱布,这几日御医来了又走,可效果却见微,脸上的伤口红肿刺痛,不用看,她都知道是什么恐怖的模样。 宁德帝这几日都没有过来,芜华也越来越坐立难安。 “来人!来人!” 一个小宫女被外面的人推进来,稚嫩的脸上全都是惶恐,夫人这几日已经处死许多宫人,别人都不敢靠近,生怕被殃及池鱼。 “参见夫人。”小宫女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等待着宣判。 “你在害怕本宫?” 芜华阴森森的问道,小宫女的声音胆怯又弱小,一副不敢抬头的模样,芜华起身,走到她身侧慢慢蹲下,将眼前的小宫女的下巴抬起。 她打量着小宫女,看着她细嫩的肌肤莹润,眼中透出嫉妒的光芒,带了护甲的指甲轻轻划过那让她嫉妒的皮肤,“真是一张好脸啊,柔嫩白皙,只是可惜了。” 小宫女眼睛不敢直视她,感觉到脸上冰冷的护甲在摩挲,听着夫人说着可惜,小宫女害怕的想要求饶:“夫人,饶命…” 芜华充耳不闻,眼中逐渐露出嗜血的光芒,手下用力,锋利的指尖便将细嫩的肌肤划破,鲜血瞬间涌出。 “啊——” 小宫女感觉到脸上的剧痛,有什么东西滑落,滴落在手上温热且腥甜。 芜华看着这张脸染上了颜色,眼里的嫉恨才逐渐褪去,松开手刚想让人将她拖下去,外面就传来宫人的通报声。 “夫人,四公主求见。” 芜华一顿,四公主?她来干什么? 看着地上碍眼的人,芜华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疼痛感似乎也少了许多,便开口道:“滚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小宫女逃过一劫,脚下忙不迭的退出去,外面的人全当没看见这一幕,在这宫里,什么该看见,什么不该看见都是有规矩的。 “请四公主进来。” 芜华走到屏风后面,让人将四公主请进来。 四公主谢婷是凝嫔所出,并不受宠,当年差点被抱到皇后身边养,这些年来,四公主处处与柔敏郡主作对,也有嫉妒她的原因。 “见过华夫人。” 四公主进了宫殿,端庄的行了一礼,见芜华与她隔着屏风,也没有在意,华夫人的脸她是有所耳闻的,就是不知道伤的如何。 芜华直接问道:“四公主今日怎么想起来本宫?” 四公主:“华夫人说笑了,听闻夫人的脸受伤了,我这有祛疤的疏痕膏,还是之前我不慎摔伤,父皇赐给我的,娘娘若不嫌弃,这便献给夫人。” 芜华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疏痕膏?那有什么用,现在她的脸都不知是什么模样,拿着也无用。 而且,既是陛下赐的东西,何须四公主拿来做人情,她相信,依靠陛下对这张脸的在意,只要能治好,陛下根本不会在意这小小的舒痕膏。 “不用了。” 四公主见她不领情,脸色一僵,袖中的手攥紧,舒痕胶是她手中唯一能拿得出手还有用的东西,华夫人却连这也看不上。 “夫人,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小事要拜托您。” “什么事?” 芜华有些烦躁,无事不登三宝殿,四公主这殷勤献的未免也太急功近利了些,她这几日因脸上的伤心情不好,四公主还要在这时给她找麻烦。 四公主:“镇北将军的嫡女,沈青羽,还请夫人将她叫进宫里。” 提起沈青羽,芜华来了兴趣,问道:“沈青羽?找她做什么?” 四公主眸光一闪,说道:“中书令的千金时常在我耳边说起她,我很好奇她是个怎样的女子,而且不久后她就要代表东陵去和亲了,本公主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该对她表示表示。”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芜华并不相信,问道:“公主怎么不自己去请?四公主的帖子,想她一个将军之女不敢拒绝。” 四公主脸色尴尬,她已经被拒绝了。 邀请沈青羽的事她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若不然沈青羽出事了,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她。 但裹着贵女外壳的帖子递到将军府,都没有回音,眼看着沈青羽就要潇洒离去,四公主怎么也不甘心就这么轻易让她离开了 第198章 进宫 “沈青羽的胆子可真大。”芜华不明所以,只是高兴沈青羽的敌人又多了一个。 “帮你有什么好处?” “听说沈青羽在夫人的宴上闹出了些事,我以为夫人应该很乐意帮我这个忙?” 芜华坐直身体:“你威胁我?” 四公主恭敬道:“不敢,只是觉得我和夫人目标一致罢了。” 芜华想了半天,最终应了下来:“好,本宫帮你这个忙,还请公主不要让本宫失望。” 反正沈青羽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四公主得到想要的答案,满意的离去。 芜华紧紧盯着屏风,心中的戾气怎么也驱散不掉,她如今成了这副模样,那些她厌恶的人却还好好的,真不公平啊。 *** 收到宫里的消息时,沈青羽正安排着人,准备送秦嬷嬷先去南临,与青鸟汇合。 “华夫人要我此时进宫?” 白鹭点头:“宫人已经在外等着了。” 沈青羽心中绕了几圈,之前的消息上写的可是华夫人被算计的事,她自顾不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 “让她等等,我换身衣服就去。” “好。” 白鹭转身去安抚那宫人,沈青羽蹙眉,紧急找人去查,想看看华夫人卖的什么关子。 换衣服的间隙,暗探很快就送来了消息,看完消息,沈青羽才对今日的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宫人在外面等了许久,眼看她出宫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将人带回去,想到华夫人的脾气,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声音也变了:“怎么还没出来?夫人还在宫里等着,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白鹭不卑不亢:“我家小姐还在梳妆,还请贵人稍等片刻。” 脚下却生了根,就守在这里,不肯离去。 宫人无可奈何,只能暗暗祈祷华夫人别迁怒于她。 又过了一刻钟,沈青羽才出来,宫人赶紧道:“见过沈小姐,还请随奴婢来,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宫人声音里毫不掩饰的焦急,沈青羽与白鹭对视一眼,说道:“白鹭,你和我一起去。” “是。” 白鹭知道来者不善,正好不放心她去,如今见小姐愿意带自己一起,当然是赶紧答应下来。 主仆二人跟着脚步匆匆的宫人上了马车,留下人在府中等着沈磊,万一出事,也好叫他知道去了何处。 马车一路颠簸,行程匆匆,沈青羽稳稳的坐在里面,打量着面色有异的宫人,见她手指不自觉的扣紧,这是在紧张害怕? 垂眸掩住眸中神色,沈青羽闭目养神。 白鹭一路上警惕,生怕这辆马车将她们带到其他地方,最后到了宫门口,她才算是放松一些。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久,宫人额角的汗流了出来,距离她出宫,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夫人一定等急了。 到了华夫人的宫殿,沈青羽才发现今日华夫人不仅邀请了她,还有一个令她意外的人。 “参见华夫人。” 沈青羽跟着宫人进去,恭敬的给座上的华夫人请安。 芜华也不过多为难她,道:“起。” 第199章 宴无好宴 芜华摆着笑脸,招呼着沈青羽坐下,沈青羽坐定后,抬头便看到对面的金可可正冲着她笑,沈青羽嘴角弯起,也笑着点点头。 芜华见状,给两人介绍:“这是七皇子妃,威远将军府的小姐,金可可。” 说着又转向沈青羽,“金小姐,这位是陛下亲封的和安公主,沈青羽。” 金可可率先问好:“沈小姐好久不见。” 沈青羽也回应:“金小姐。” 芜华眼中一闪,而后笑道:“沈小姐和金小姐原是认识的,本宫还想着你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多联络联络感情,既然你们二位都认识了,本宫就不多说了。” 沈青羽:“夫人,不知今日唤我们进宫所为何事?” 芜华扶额:“本宫想着你们二位婚期将近,都是皇家婚事,陛下与本宫自是放在心上的,便着你们前来问问。” “只是不巧,今日我身体不适,久坐不得,恐招待不周,不过四公主那边今日召友人入宫小叙,不如你们二位先去四公主处,待本宫休息好了再去传你们?” 华夫人此言仿佛她才是后宫的主人,金可可不知其中的关窍,虽不解,但也答应了下来。 沈青羽却是看清她的恶意,心中感慨华夫人真豁的出去,都快毁容了,还想着给她们下绊子。 看着隔着屏风与她们交流的芜华,沈青羽隐隐约约能看到她的身影,既然人都摆好了棋局,她又怎么能不入局呢。 “是,夫人。” 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芜华嘴里呢喃,可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一路上,沈青羽与金可可并无交流,她们也就是一面之缘,谈不上相熟,只是沈青羽确信四公主的目标是她,金可可是为何? 想到她的身份,沈青羽不免想到一种可能,她侧头瞥过金可可,灵动温婉,她是七皇子谢忱的皇子妃。 金可可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的看向她,嘴角轻轻勾起,微笑示意,沈青羽没有说话,收回视线。 两人被带到玉书宫时,四公主正和许梦芸等人品茶对弈。 “参见四公主,华夫人命奴婢送沈小姐和金小姐过来一聚。” 里面的声音稍停,片刻后,有宫人出来,接她们进去。 沈青羽打眼看过去,毫不意外,依次坐着的是许梦芸,四公主,张雨柔,张若薇她们四个凑到了一起,沈青羽今日第一次见四公主谢婷,不同于柔敏郡主的可爱秀美,四公主仅仅只是清秀,却偏偏将珠翠插满头,艳丽的妆容匹配不上面容,看的格外违和。 一旁的张若薇坐的最远,面上一直端着笑意,见她看过去,还能微笑回应,嘴角的弧度都不曾变过。 沈青羽与金可可行礼:“见过四公主。” 四公主端着和善的笑:“请起,二位谁是金小姐?” 金可可站出来,说道:“回公主,臣女金可可。” 四公主起身,亲昵的拉着她:“别见外,金小姐马上就要嫁入皇家,与我也算是一家人了。” 提起这个,金可可羞红了脸,手足无措的任由她拉着。 许梦芸等人也是奉承着,一致的忽视沈青羽,像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沈青羽浑然未觉,像看戏一样,几人见沈青羽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慌乱无措,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这位便是沈小姐吧,一起坐吧。” 四公主冷淡的说道,沈青羽也不在意,跟着金可可一起入座,这样的区别对待,傻子也看出宴无好宴,金可可被拉着坐下,一边是四公主,另一边是沈青羽,她只觉坐立难安。 第200章 茶点 四公主命人将准备好的茶点送上,放在两人面前,说道:“今日也是巧了,若薇做了些茶点,既然来了,就与我们一起尝尝吧。” 沈青羽视线落在面前的茶点上,红色鲜艳亮眼,扑面而来的清香,点心做的小巧又雅观,她没动。 四公主见两人都没动静,反问道:“怎么,还怕这里面有毒不成?” 许梦芸:“公主可别这么说,沈小姐许是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点心,毕竟边城那种地方,哪里有这种东西。”话中的语气一如既往带着贬低嘲讽。 “是啊,沈小姐,这些都是姐姐一早起身做的,姐姐的手艺也就只有四公主才有这样的面子,寻常在家中,她可是轻易不会做的。” 张雨柔附和着许梦芸,张若薇也道:“沈小姐,我听伯母说,妹妹上次惹你不快,当日太过匆忙,也没有好好道个歉,不如在此以茶代酒,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张雨柔眼底闪过屈辱,张若薇这个贱人,竟然拿她做筏子,回去定要让她好看! 张若薇为沈青羽斟茶,将茶水奉上,做足了低姿态,沈青羽看见她们平静的眼底都是紧张,在紧张什么?怕她不喝? 在场的唯有金可可一人置身事外,她觉得四公主她们好奇怪,但这时没有她插话的地方。 张若薇举了一会儿,沈青羽还没有接过的意思,四公主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正想开口说什么,沈青羽就接了过来。 “好啊,化干戈为玉帛。”其他人见她这么痛快的就接过了,眼中闪过喜色。 沈青羽这时突然拿过张若薇身前的茶壶,迅速的给四公主等人倒上,张若薇阻止不及,质问道:“沈小姐这是做什么?” “今日我能与张小姐止化干戈全赖诸位,不如我们一起举杯,以茶代酒,也算我和张小姐感谢诸位的牵线,也算我与诸位第一次认识。” 沈青羽举起茶杯,定定的看着对面的人,四公主心中一慌,瞥了一眼张若薇,张若薇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她才放下心,第一个举起茶杯,笑道:“那本宫和诸位妹妹就权当做个见证。” 有她举杯,其他几人也跟着一起,虽然心中慌乱,但想着张若薇定不敢拿公主冒险,她们也就安心多了。 张若薇确实不敢,她深知毒不能下的太过明显,这满桌的东西单独拿出去验,都是没问题的,但就是不要一起吃。 此刻她庆幸自己为了避免暴露,做了安排,若不然沈青羽突然来这一手,肯定会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沈青羽观察着她们眉眼官司,知道这毒怕是不在茶中,正想喝,四公主突然开口道:“金小姐今日也在,不如一起?” “啊?”被点名的金可可满脸茫然,四公主又道:“我们一起喝了这杯茶,就当第一次见面,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 金可可不解,不喝茶她们本也是第一次见面,虽不解为何四公主要捎带上她,但金可可直觉这不是件好事,想也不想道:“不…” 许梦芸却在此时开口劝说:“金小姐一起吧,若只有你一人不举杯,怕是不太合适。” 被赶鸭子上架,金可可无奈,只好端起茶杯,沈青羽看了对面的人,许梦芸和四公主都满意的笑了,张若薇和张雨柔倒是没什么表情,不,张雨柔还是有些不同,她隐晦的看了一眼金可可的茶杯,然后又迅速低头。 沈青羽脑中疑团一闪而过,面不改色的将茶水一饮而尽,对面的人见她这么痛快的喝了,心下放松起来,也跟着一饮而尽。 金可可咬了咬唇瓣,她们都喝了,自己不喝是不行了,那便赌一把。 几人放下杯子,四公主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拉着众人又聊了一会,才像刚发现一样,催促沈青羽吃茶点。 “沈小姐,若薇做的茶点不输宫中御厨,你和金小姐还是快尝尝吧。” “是啊,姐姐也就只做了这么些,四公主看你和金小姐难得来一趟,特意将它们都留给了你们。” 张雨柔属实不会遮掩,她话中的急切和眼中的算计都透露着这盘茶点的不寻常,连金可可都看出来这其中怕是有猫腻,她下意识的看向沈青羽,直觉她有办法解困。 沈青羽能有什么办法,四公主几人根本没有想遮掩,算计人都这么直白,生怕她们不知道里面有脏东西,又或是觉得她会咽下这个哑巴亏。 沈青羽眼神轻蔑,扫过对面的几人,喊了在后面从始至终都不曾出声的白鹭:“白鹭,动手。” “是。” 第201章 反击四公主 白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打晕宫中的侍女,好在四公主等人因为要做坏事,只留了些心腹,其他人都在外面。 许梦芸等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沈青羽放倒了,她们只觉身体无力,然后倒在了桌上,这一切变故只在三息。 金可可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正想开口说话,就被白鹭一手刀砍晕。 沈青羽:“将金小姐扶到榻上休息会儿吧。” “是。” 解决了不相干的人,沈青羽才腾出手来收拾这几个人。 四公主几人虽没力气,但还有意识,眼睁睁的看着沈青羽将这宫殿清空,自己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们眼中逐渐露出恐惧的神色。 沈青羽却没有做什么,四公主既然与华夫人合作,想来那边若是没有收到这边成功的消息,是不会有人来找她们的,她有的是时间陪她们玩。 “让我猜猜,公主与华夫人的目标应该是我吧?你们想干什么?” 四公主趴在桌上,愤恨的瞧着沈青羽,沈青羽实在读不懂,便好心让她能开口,四公主发觉自己能说话了,第一时间大喊出声:“来人!” 但声音小的可怜,只有近在咫尺的沈青羽听见,她嘲讽的看着四公主,嘲笑她的愚蠢,以为她这么蠢吗。 沈青羽:“公主别费心思了,早点说,我也好尽早放了你们。” “你…你这个贱人,以下犯上,本宫要让父皇杀了你!” “可以,正好臣女也有一物要呈给陛下,让陛下决断。”沈青羽的目光落在茶水和点心上,意思分明。 四公主慌了神,说道:“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 “公主不懂,想必张小姐是懂得。” 沈青羽也给张若薇点解药,好叫她能开口。 张若薇比四公主危险的多,沈青羽下的药重了些,刚刚才清醒,看着眼前的局面,她便知道自己暴露了。 “张小姐好手段,想必凭着这般手艺,才能独得张夫人的信赖吧。” 张若薇并不意外,技不如人,棋差一着,没什么输不起的。 “你是如何发现的?” “你们做的太明显了,下次害人之前,若不能做到面不改色,还是不要出来的好。”沈青羽意有所指的看向张雨柔,这里面,只有这个蠢人最不加掩饰,许梦芸还想端着以前那副与她不和的模样激怒她,这个张雨柔明明恨得要死,还要装出一副亲和的模样,眼中的恶意藏都藏不住。 张雨柔听懂她的暗示,身上的怨气更重了,要不是动不了,恐怕此刻早就打过来了。 张若薇也厌倦了身边这个蠢人,但是寄人篱下,她只能讨好,捧着张雨柔。 沈青羽也不想追根究底,做了就是做了,没成功是她技高一筹,而不是她们心慈手软。 “我这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们今日这般算计我,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 说着,她将手中的点心端起,走到四公主身边,四公主慌了神,威胁道:“沈青羽,你敢!本宫是公主,你敢谋害本宫?!” 沈青羽惊讶道:“怎么能说是谋害?这可是张大小姐做的点心,也是她送进宫给公主品尝,臣女只是借花献佛。” 不等四公主再开口,沈青羽眼疾手快的将这精致的点心塞到她口中,还多亏了张若薇做的这般小巧精致,要不然一口一口的喂她们,沈青羽怕是没那个耐心。 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沈青羽依次给几人都塞了点心,一盘见了底,她们松了一口气,再吃下去,不被毒死也要被噎死。 看她们丝毫不慌张的样子,沈青羽就知道,这药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想来她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宫里害人。 不过,就这么便宜她们自己又不甘心,看到金可可位置上的糕点,沈青羽拿起,好奇的问:“你们对付我也就罢了,金小姐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她可是陛下钦定的七皇子妃,给她下毒,四公主难道就不怕七殿下日后知晓?” 说着这些的时候,沈青羽看到那边的白鹭指了指榻上的人,沈青羽失笑,不愧是威远将军的女儿,即便不习武,身体也比寻常女子好很多。 她让白鹭不用管,醒了也好,让她一起听听,省的将来再被暗害了。 沈青羽对金可可的印象还不错,毕竟有许梦芸等人做对比,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她是乐意卖给好的。 四公主也不怕她,反正此计也没有成,七哥那边也没有证据,知道金可可正晕着,她道:“这就要问她自己了,怎么得罪了华夫人都不知道,本宫只是做个顺水人情,华夫人帮本宫一个忙,本宫自然也要帮她。” 四公主有恃无恐,她可是公主,谁敢处置她,等她好了,她一定要让沈青羽付出代价! 躺着的金可可早就醒了,一直在装睡,她不想趟进这趟浑水,沈青羽将她打昏,金可可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庆幸。 但听到这里,她才恍然,这鸿门宴不只是冲沈青羽来的,还有她,可是华夫人为什么要对付她?金可可百思不得其解。 沈青羽:“公主,我不明白,你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为何对我这么大的敌意?难道只是想为她们两报仇?” 许梦芸虽是四公主的伴读,但就她查到的信息来看,许梦芸在四公主心中还没有这么重要,更何况是张雨柔。 四公主愤恨道:“谁让你要多管闲事,帮柔敏那个死丫头,既然要帮她,那你就是本宫的敌人。” 沈青羽才明白,症结在这。 “明明本宫才是公主,母后却更喜欢那个贱丫头,本宫差一点就成为嫡公主,都是因为她!连父皇对她也比对本宫好,还给了她封号,本宫至今都没有封号,她凭什么居我之上!本来本宫已经为柔敏选定了未来的归宿,无论是和亲还是嫁给孙尚轩,都能让本宫出一口气,可偏偏出了一个你!” 四公主即使有气无力,眼中的嫉恨也分毫不减,落在沈青羽身上,那些嫉恨全变成了恨意,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柔敏一定会按照她预想的走。 沈青羽觉得她不可理喻,瑞王府的困境只要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可偏偏她只能看到宁德帝为掩盖自己内心而露出的那一点点虚名。 瑞王府的主人,除了谢嘉月得了个柔敏郡主的封号,其余几位都是白身,宁德帝吝啬于这些职位,即便瑞王世子的美名传满都城,也不见陛下重用,瑞王府诸人也深知陛下的意思,不敢踏入仕途,以此来保全瑞王府。 宁德帝满意他们的识趣,这才施恩于瑞王府最没有威胁的谢嘉月,以此安抚他们,也告知世人,他的宽容大度,没看到连公主都没有封号食邑吗? 可这些瑞王府最不看重的东西在四公主眼中却是谢嘉月受宠的证明,也加剧了四公主的嫉恨。 “柔敏郡主从未将公主视做对手仇敌,以郡主的脾性,也不会将这些虚名挂在心上,她从未以此自得。” “她都得到了所有,又怎么还会将本宫放在心上,本宫是公主,她只是个郡主,凭什么与本宫平起平坐!” 四公主已经陷入怪圈,沈青羽从不将时间浪费在固执的人身上,想到时间差不多了,她利索的将金可可那盘点心也塞到这几人嘴里,每人灌了一壶茶。 虽不知是什么,但多吃点,也许见效快些。 沈青羽让白鹭叫醒装睡的金可可,收拾收拾准备走了,想到四公主肯定不会罢休,沈青羽临走时又给她们每人吃了一粒药。 “公主,劝你还是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刚刚你吃下的是无痕丹,此药不致命,但吃过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只因发作时剧痛无比,他们忍受不了,此药一月一次解药,连服三月方可解毒,只要公主与臣女相安无事,臣女会每月送解药进宫。” 四公主听了,想要将丹药吐出来,可她们浑身无力,而且丹药入口即化,根本来不及。 “对了,也不要妄想找御医解毒,这个可不是毒,从脉象上看根本看不出来,不信的话,公主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