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同归否》 第1章 初入江湖 天宝年间，大梦一场。 蕴含龙脉气运的山河社稷图下落不明，更让人震惊的是，传闻中消失的武林盟主唐简和隐元会无名竟然同时出现在稻香村，朝廷更是派出凌雪阁彻查此事。江湖朝堂暗潮涌动，一触即发。 各大门派纷纷派遣门中精英弟子下山调查稻香村的真相，与此同时，北方狼王早已将他的目光盯向了中原。 一场搅动天下乱局的大幕，就此缓缓掀开。 长夜破晓之际，疾驰在狭窄巷道的黑色身影看到前面封死的去路，谩骂了一句不知名的话，正欲找其他生路的时候，背后突增的危险信号迫使他不得不朝左边让一步。 长箭从脸颊边呼啸而过，破风声中隐隐冒出几点火星。显然，某人刚才要是躲得慢了，此刻就已经是这箭下焦肉。 这人功法奇特，还一直穷追不舍，师父说的援兵未必会来，不能再等了！ 心中粗粗思量，瞬间打定主意，疾驰的黑影突然调转方向，直冲追兵而去，就在追兵惊疑停步之际，箫声突起，随即转为琴音，伴随着阵阵雷动，那些内力不济的追兵接二连三的倒下，为首之人抬手扶额，不过数秒，一道碧绿的光影在他身上闪现，那些入耳的琴音，就如同滴水汇入江海，不再有任何响动。 “风雷引？” “师兄，是杨影！” 碧绿衣裙的女子，手抱瑶琴从暗处缓步走出，为首追击的那人立即翻身下马，手持长枪护在了她身前。 原来是同门，难怪几番洞悉我的招术！杨影低声轻笑。 风雷引虽然奇特，却只能解决杂兵。这是早先就料到的事情，他并不失望，眼前的两个人才是此行最大的危机：“你识得我，当知我从不失手。” “我师兄要护的东西，也从未失手。”女子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素手轻拨，几道加持的绿光笼罩着身前之人。 他护她，她亦护他，两相扶持，坚不可摧。 杨影也曾有过推心置腹之人，眼见此景，自然信她，只不过他偶尔会有些坏心思，即使完不成买主的任务，也得给这些尚不知人心可怖的有情人上一课。 “这东西就是你们要护的？”将此行顺手带出的朱果置于掌中，杨影还故意往前走了一步，好让月光更清晰的照亮他手中的东西。 “师兄。” “不急。” 看到朱果，那女子明显有些着急。 “是啊，不急。”杨影轻笑，托着朱果的手猛然收缩，绿色光环围绕朱果一圈，眨眼间，那果子便碎成了烂泥。 “你······找死！” 要护的东西没了，护卫之人自然会暴怒。杨影行动从未在乎性命安危，可却在琴音伴着长枪袭来之时，隐隐觉察出此行似乎不同往常。 ······ “不，不要。” 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杨歌对于刚才迎面袭来的长枪还心有余悸，抬手抚了抚心脏，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在一个山洞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陌生，唯有手边放置的木琴，应是她原有之物。 起身出山洞，朝外走，于左边看到一副钓鱼竿却不曾见到有人，只得转身朝右，迎面就遇上了一位叫阿珠的姑娘。 “你终于醒了。” “这里是？” “这里是稻香村。你被发现的时候身负重伤，是村中大夫陈商把你救回来的。” 杨歌突然忆起，自己昏迷前，有一位身着黑衣的老者将一本名为《空冥诀》的秘籍托付给我，让我交给稻香村中一个叫李复的书生······糟了，那本《空冥诀》呢？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你别着急，你被救回来之后，你随身携带的行李我们也一直小心保管着，绝对不会丢失的。”见杨歌似乎在找什么，阿珠将行李拿给了她。 虽然阿珠姑娘这样保证，可杨歌找遍行囊也没发现《空冥诀》，只得询问：“阿珠姑娘，你可曾看到过一本手抄本的书卷？” “书卷？我不曾见过······哦，对了，这些日子除了我之外，阳宝也经常过来照顾你，会不会是他不慎收拾去了？阳宝就在院子里，你去找他问问看吧。” “阳宝哥是吗？”杨歌点了点头，朝院子走去，很快便找到了阳宝。 “哟，你醒了！多亏陈商大夫妙手仁心，不然你这条小命可就难保咯。” 是啊是啊，杨歌随便附和了几句，便向他询问是否收拾过一本手抄本的书卷。 “一本手抄本的书卷？我当然没见过！话可不能乱说，我阳宝身正影端，怎么会是那种随便翻弄别人行囊的人？” 糟了！莫非《空冥诀》已经落入贼人之手？杨歌心急。 并不知杨歌心中所想，阳宝自顾自的说着：“不过最近也真是怪事连连······自你被陈商大夫救回村子后不久，便有两伙贼人先后来到稻香村附近，将这里团团围住，也不知意欲何为······哎，我本想去外面打听下风声，但刘大海师父这几日总盯着我，莫不是知道了我的心思······”。 “什么？山贼围困了稻香村”杨歌一惊。如果山寨们是冲着《空冥诀》而来，这样看来他们应是还未得手，可这样一来稻香村中的寻常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阳宝自顾自说完，叹了口气，拍了拍杨歌：“也罢，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去和我师父刘大海说一声吧，在你昏迷期间，他对你最为照顾。” 杨歌应承：“自当谢过刘大海师父。” 正巧刘大海师父在前面空地教人练武，杨歌心想反正空冥诀没有消息，山贼也不曾动作，去打声招呼也好，只是她还未开口，刘大海便抢先招呼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多谢刘大哥的照顾。我如今伤势大好，也该走了！” “你重伤初愈，贸然出村的话也太危险了。” “多谢前辈关心······只是我听阳宝哥说，山贼们已将稻香村围困，你们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虽初涉江湖，武艺平平，却也想尽一份力，帮助你们解决眼前的困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过往的一些事情杨歌许多都想不起来，便潜意识的将稻香村里的这些恩人当成了自己亲近的人。 “你的命可是我和陈商冒险救下来的，怎能让你再去涉险？······这样吧，我身旁有两个大木桩名为‘木武童’，你若能击倒它们，我才能放心让你出村。” “前辈莫担心，我已无大碍。” 刘大海做了妥协，杨歌笑着拍了拍胸膛，拿着洞中背负而出的瑶琴读“宫”弦音，轻松击败了他身边的两个木武童。 见状，刘大海点头认可：“不错，看来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听说是陈商大夫将我救回的，我想离开前向他道声谢。不知陈大夫现在何处？”即使第一个见我，也许《空冥诀》在他那里。杨歌如是想。 “陈大夫啊！他就在那边院口处，你若是想向他道谢，就去那里找他吧。只是他最近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总来这里找我，可每次当我细问他缘由的时候，他又神色犹豫不肯多言，我二人相识多年，他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多谢前辈。”杨歌抱拳向刘大海行了一礼。 陈商大夫于她杨歌有救命之恩，若是能问明此番缘由，自然是要相助一二的。 如此想着，杨歌很快便在院口找到了提拎着药篓的陈商大夫，抱拳道过谢，老大夫立即摆手道：“救死扶伤乃行医之道，侠士无需挂怀。只是······老夫还有一事想问。” “前辈尽管开口。” “那日伤你的究竟是何人，你可还记得？” 杨歌细细想了想，答道：“晚辈只依稀记得，是一个山贼打扮的壮汉，使木桩将我击倒在地。” “除此之外，你可曾见到一位身着白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与那匪寇同行？” 陈商大夫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杨歌思索间，一些模糊的画面回到了记忆中，就在木桩砸落 的顷刻间，一个白衣青年拔剑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自己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前辈这么一说，我似乎确实见过一个白衣人。” “怎么会······真的是他······李复······他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来老大夫是误会了，杨歌赶紧安抚道：“前辈莫急，那书生并非同山贼勾结，反倒是他出手击退了袭击我的山贼。” “是他击退了山贼？那他又为何将重伤的你独自留在山林间？” 陈商不解，杨歌却很快悟出了个中缘由······想必那黑衣大侠托付给她的《空冥诀》已被李复取走······ “无论如何李大侠救过我，我相信他不是坏人。” “罢了罢了······有你这番话，我也能稍微放心一些，我也不愿相信他会与那山贼勾结，恩将仇报。”杨歌说的肯定，陈商不再争辩，接着道：“这山贼围困稻香村，实在来的蹊跷······这稻香村，除了二十年前唐大侠为救李复母子殒身于此，已经很久没再与武林人士有过瓜葛。” 这伙儿山贼想必是知道杨歌身负《空冥诀》，这才会聚集在这山野小村之中：“陈大夫，此事在下有愧。若不是你们将我救回村子，想必那山贼也不会追寻而来。” “少侠莫要自责，此事与你无关！”陈商宽慰杨歌。原来他将杨歌救回村子时，并未见到什么山贼。况且她都昏迷半月有余，山贼却是最近几日才围村的，想来定是村中出了叛徒！ “不论如何此事因我而起，我绝不会置身事外！陈大夫可知是谁将我的消息透露给山贼的？” “稻香村里有一个名叫张大眼的年轻人，整日里游手好闲，尽做些不正经的勾当。近日来，他纠集了一伙儿混混盘踞在半山腰的土地庙附近，整日站在门口招揽人入伙。我怀疑就是他和村外的那些山贼勾结到了一起！少侠，不如你去探探他的口风？” “待我去试探一番。”杨歌认同。 村外的那伙山贼，为首之人姓董，届时她可以自称是董老大的人，问问那张大眼那档子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她不是这村里的人，那些人定会觉得她面生，不会怀疑什么。 第2章 一探口风 杨歌打定主意便施展萍踪侠影小轻功朝半山腰的山神庙赶去，很快便在山神庙门口发现了正在吆喝的张大眼。 “董老大让我来问你，他交代的事办妥了吗？” “呦，原来是董老大的人，难怪看着面生呢。”一听是董老大的人，张大眼便右手搭在左手上搓动着，一副狗腿子讨好人的模样：“爷放心，那事早就办得妥妥得了！敢问这位爷，董老大打算今晚何时动手？还请透露一二，给小的一点时间，小的那个老不死的疯子爹又走丢了······等、等等！此事是董三爷吩咐，为何是董老大派人来问？” “啊······你、你不是董老大的人，你、你是何人？” 不好，这家伙反应过来了，杨歌赶紧逼问道：“董三爷吩咐你办什么事？说！” “我、我不能说，我要说了董三爷决饶不了我！我、我不能说。” “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杨歌抱琴，轻勾宫弦。 “其实你以为我真的想呆在这个鬼地方，和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混在一起？我也想安安生生，娶个媳妇，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赏花踏青。” “废话少说！”这家伙，嘴里就没句实用话。 “你不像我，可得小心做人。” “你······”杨歌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宫弦轻放，让他感受了一下生死之际的危险，果然如她所料，这家伙立马摆手求饶，只不过这家伙语带搪塞，并没有完全交代，杨歌环顾四周，看到那些混混，便想着教训教训这些忘本的家伙，也好逼张大眼说点实话。 手起，弦动，音响。 对付几个混混，并不需要什么功法招术，几个带着特殊内力的音符就能搞定。 杨歌转而面向张大眼，继续逼问：“说！那姓董的贼人到底让你干了哪些龌龊勾当？” 历历在目的是躺了一地的混混，张大眼显然是真的怕了：“大侠饶命！小的招，小的全招！我受那董豹之命，在村中井水里下了毒。估计晚上毒性就要发作了，到了那时攻进稻香村就没人阻拦了。大侠饶命，这些都是董豹那小子逼我的······饶命啊！”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竟忍心毒害你的邻里乡亲！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要你狗命！”杨歌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可眼前这人的行为却着实令她愤怒，手中琴弦铛铛作响，随时都能了结了张大眼的性命。 “解药？小的不过是帮那董豹跑腿，哪里有什么解药啊！”琴音在耳，张大眼也知道眼前人的厉害，为求保命，赶紧指着山下三岔路口道：“那儿有位万花谷来的姑娘，精通医术，找她或许会有办法。” “滚！” 杨歌懒得再同张大眼废话，顺着脾气给了他一脚便匆匆赶往山下，果然找到了一位背着药篓的紫衣姑娘。 “万花紫晴有礼了。这位少侠，不知你找我何事？” 果然是万花谷出来的，说话都这般温柔有礼，杨歌定了定神，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紫晴听闻，眉头微微一皱：“你所说的毒药，紫晴心里有数。解毒并未难事，只是药引之中，还需一味凝血草。不知侠士可否帮忙采摘一些？对了，还得尽快将此事告知村里。” “姑娘所托，在下自当尽力。”杨歌抱拳。 凝血草在这附近就有，并不难找，采摘起来虽然有些费事，但杨歌很快就摘好了所需数量，将其拿给了紫晴。 “这凝血草多用来止血包扎，亦有祛毒之效。” 紫晴如此介绍，杨歌用心记下，说不定往后江湖还有用的上的地方。 将药材包好后，紫晴递给杨歌，交代道：“劳烦你先将这一包凝血草送给村里的郎中小月姑娘，包裹里还有记着解药制法的绢帕，她看后自会处理。小月常在村中起炉煎药，不难寻找。” “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办。” “有劳少侠了。”紫晴提及的小月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却天资极佳，在她父亲陈商大夫的教导下，已是对药理和医道有了深入的了解，甚至颇有自己的见地，现在村里救治伤者，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呢。 杨歌沿着道理向下走到村中，村口的民兵守卫并未阻拦，很快便在大榕树下找到了正在煎药的女童，听她说了打探到的消息，女童数落道：“这些山贼真是卑鄙，竟然想到下毒这么阴损的招数。” 杨歌附和了几句，将紫晴包好的凝血草拿给她，小月利落的接过，熟练的处理着：“多谢你帮忙采药，我会制好解药交给大家的，你放心吧！紫晴姐姐还能回来吗······爹爹说，等我们打退了山贼，就送我去跟着紫晴姐姐学医术呢。” 小月毕竟是个孩子，陈商大夫又不在家，杨歌不放心她一个人煎药，便在旁边守着，顺便同她聊聊天。 聊着聊着，聊到了对面住着的人家：“小月听爹爹说，张强叔出村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所以爹爹就想去请刘大海师父帮忙，可是我担心再这么拖下去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原来······刘大海师傅说的事，尽是这样。 杨歌摸了摸小月的头，安抚道：“你别着急，我去看看情况。” “村子被山贼围困多日，已是弹尽粮绝。我哥和梁师农前晚便偷偷出村想弄点粮食回来，可这一去就没了消息。这位少侠，你能帮我去榕树下的王婆婆那里，买一碗杂粮粥送去给村长吗？请他一定要叫上大家帮忙寻找我哥啊！” “你放心，我这就去请村长。” 人都不见了，村长要是知道了，应该不至于不闻不问，为何要去买粥？杨歌只当自己初入江湖，还不清楚其中道道，老老实实去那榕树下找王婆婆买了碗杂粮粥送给村长。顺便将这一路探知的消息细细告知。 村长刘洋大惊失色：“你说什么？······董豹给村里下了毒，要偷袭村子？张强和师农也不见了？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啧，这村长怎么感觉什么都不知道？杨歌有些疑惑，刘洋却主动拉着她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再去问问李复有什么办法了，当初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山贼们早就把粮食抢光了。昨日李复还说山贼围困时日已久，必定要伺机突袭，果真让他料中了······你去问问他可有什么法子找回张强他们。” “好，我这就去请教李复先生。” 思及陈商此前的态度，杨歌觉得，这稻香村中的人对这位白衣书生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只是他此前救过自己，杨歌也不好多做猜测，寻了几处这才找到李复。 “嗯？看到你已知道山贼围困是因你而起。” “没错，我有一事想问先生······” “无需担心，《空冥诀》我已取得。” 这人······杨歌心中一凛：“你怎知我心中想法？” 李复注视眼前之人，说是知道心中想法，可眼前这人与他昔日接触过的那道身影之形貌，何其相似，只不过眼前之人周身气凛，与那道身影的杀戮之气比起来，差之千里：“无论如何此事你已无法置身事外，山贼必须由你来解决，否则这一村的百姓怕是难逃枉死。” “那是自然，所以特来请教先生有何妙计？”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张大叔他们，如果能找到他们，山贼的动向自然也可探知一二。” “我这就去！”几句话下来，杨歌总算知道刘洋为什么如此看中李复的计策，同样的方法按理说她也能想到，却不会像李复这样快速自然。 “等等！我先教你一套江湖轻功，如果你能尽数掌握，数里之路皆瞬息可达。准备好，我这就施展给你看，可要留意了！” 江湖上的轻功武艺，因门派武学根基不同而不同，但轻功武艺的基础运气法门却有相似之处。李复施展的这套轻功不仅能在陆地上施展，若是碰到江流小溪还能如蜻蜓点水般踏水而行，衣不沾湿。 杨歌看过之后，顿有领悟。过往似乎有过一道黑色身影，也曾施展过相似的身法，只不过那身影起落之间比李复刚才所施展的，还要令人震撼，想来其中还有别的要点秘诀，或许往后她亦能精通此道。 “刚才这套轻功能助你快速赶路，这就出发去寻找他们吧。救人之事片刻也耽搁不得。” “多谢先生相助。”杨歌拜谢。 轻功有所领悟，赶起路来也如腾云，几个跟斗便在香山野林间寻了几遍，发现坡边有位正在哎呦叫疼的壮汉，杨歌赶紧停下察看，发现这人一身猎户打扮，周围还有两张虎皮，散落着几罐不知名的药，应当是那失踪的张强。 “少侠······快、快救救我们······是村长让你来找我们的吗？” 果然是张强！ 杨歌点头应是：“还有小月姑娘和李复先生，大家都很牵挂你们。” “我就知道，村子里的人是不会抛下我们的······快，快把我身后那些八角寨的巡逻贼给干掉······我、我已经没力气了······” “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吧。” 拳脚之事，杨歌自然比张强这些普通的村民要好上许多，只是几招下来解决了那些巡逻贼，她却顿有所感，自己身负之武学，应该不止这点威力才对，难不成是自己身上还隐藏着什么伤势？ 见她解决了巡逻贼，张强虚弱的道谢：“谢、谢谢······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这条命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 “不必言谢，倒是其他人呢？你可知他们的消息？” “师农和大志还在南边树林深处······我、师农、大志、二志他们刚到野林就被山贼的暗哨发现，抓了起来。师农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支开守卫，我们就赶紧逃命，谁料到才跑了几步路，就被山贼给追了上来······我拉着二志跑在前头，但是二志身上早就挨了好几刀，跑到这里时就撑不下去了······” 看来，村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杨歌皱眉。 “我、我实在没那个力气了······恩公，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们啊！”说着说着，身体这般强壮的大汉竟然哽咽着哭了。 “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救出他们！”杨歌保证！ 第3章 勇闯敌营 根据张强的描述，杨歌往香山野林深处走了一段路，又顺手解决了一些巡逻的山贼，一路查探道到香山梯田边的小道，才远远瞧见一个躺在地上的汉子，在那汉子身边还有一具尸体和一匹马，杨歌赶紧跑了过去，表明身份。 “大强平安无事吗？······太好了······”梁师农听了杨歌的话，喃喃低语道：“可怜了大志······我们原本躲回了一架马车······谁料半路车辕滚脱······大志当时就被摔飞了出去······此时，又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黑衣杀手，二话不说便将大志乱刀砍死······少侠！请你一定要给大志报仇啊！” “这些贼人当真该杀！” 看着散落一地的车轱辘，杨歌抱紧了手中瑶琴。既然是杀手，那就不必留手了！ 用最快的速度击杀了周围的杀手，杨歌深吸一口气，胸中似有相熟的气流涌动，仿佛她干这种事并非第一回。 甩了甩脑袋，没有多想，杨歌转身去寻那梁师农将情况告知。 “大志······兄弟······我们给你报仇了······很快我就会到黄泉下······你可以再笑我是猪状元了······咳咳······” 梁师农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言语之中像是在交代遗言，杨歌劝慰：“坚持住！”却苦于自己并不会什么医术，没办法妙手回春，运术提命。 梁师农语气越来越弱，生命已如风中残烛。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守护稻香村的意志：“那董豹调派了许多流氓和小毛贼在林子里待命，阻止他们······偷袭村子······” 既然那些小毛贼和流氓埋伏在林子里，那便去杀几个替几位村子里的兄弟铺路吧！杨歌如此想着，轻身入林，宫、商、羽三弦之音此起彼伏，杀了个三进三出才又回到梁师农身边，宽慰他安心。 “太好了······太好了······马车怕是不能用了······你骑上去，看马还能不能跑······”师农看来已经不行了，杨歌叹了口气，按照他的意思爬上旁边的马，快马加鞭的赶回村子，将事情告知村长刘洋。 听了杨歌的描述，刘洋连连叹气：“连师农和大志也······他们真的要对我们稻香村赶尽杀绝么？” 此前对于稻香村的生死，杨歌还只是想象，如今亲眼所见，感同身受，望着村长那副山雨欲来的表情，杨歌心中烦闷却不知如何去做，往昔历历还有许多事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稻香村，又为什么会遇到那位黑衣大侠，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她脑中闪现，却都没有答案。 “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事不宜迟，你去村口找王大石，让他把大家伙召集起来，清点一下人数，不要让山贼们有可乘之机。” 刘洋突然有所吩咐，杨歌愣了一下，赶紧道：“我这就去通知王大石，让他加紧防备。” 沿着石路下去，往水车的方向就能找到王大石。杨歌已经来回走了几趟，对村里的路多少有些了解，很快便找到了要找的人。 王大石是民兵队长，接到通知便爆了句粗口：“他大爷的！欺人太甚！” 杨歌连连点头。 “这些山贼也忒狠毒！兄弟们的仇，我王大石一定要报！少侠，我有一个破敌的办法，还需要你来配合。” “什么办法？” “这些天来，我多次出村探查，发现董豹这厮待着的房子后面，有几个大草垛。那里一面临河一面靠山，只要燃了那几个草垛，恶贼必死无疑！” 王大石是个急躁的人，只不过山贼攻村在即，此计不妨一试！杨歌粗粗思量便同意了他的计策。 使轻身术沿浅滩走到王大石所说的草棚，避开巡逻山贼，寻到可以燃烧的草垛，杨歌悄然点火，以泄心中愤怒。 天干，风大，火势很快便蔓延开来，烧死了临近的山贼。 惨叫声此起彼伏，董豹很快发现不妙，推开挡路的小喽啰，取了自己的兵器想要夺路而逃，杨歌正要阻拦，却发现白衣书生李复手持折扇，先一步拦住了董豹，只好按捺性子继续暗中观察。 只见那董豹率先发难，李复沉着应对，二三招便将董豹推囊的站不住脚，董豹捂胸还欲挣扎，李复手中折扇飞出，正中董豹，直接了断其性命。 既然恶贼已死，杨歌欲回村中告知王大石，却在半路被一名叫做秋叶青的女子拦下：“董豹死了？之前复哥说，万不可轻举妄动，这恐怕要乱了他的计划。” 复哥？莫不是李复！ 杨歌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一身绿衫翩若惊鸿，虽然戴着面纱，但眉目间皆是艳丽，此前同小月聊天就曾听她说过，有位追随李复来此的大家小姐，款款情意，一往而深，想必就是此人！ 见杨歌不作答，秋叶青恐她胡思乱想，宽慰道：“此事怪不得你······王大石这急性子，他明知董豹并非山贼头目，就这么贸然杀了他只会引来更大的祸患。” “那山贼头目又是谁？” “董豹人称‘董三爷’，是十二连环坞八角寨大当家董龙的亲弟弟。这下可糟了，你快回去村里把这件事告诉村长，我去通知复哥。” 杨歌点头，自己通知村长做些准备，人家通知情郎商量对策，是该如此！ 先行一步赶往村里，将事情说与刘洋听罢，刘洋大为慌恐：“什么······大石把董豹给烧死了？这下麻烦可大啦。” 咳！杨歌颇有些尴尬，烧贼的计策虽然是王大石出的，可真正施行的人却是她。 “老夫贸然推测······这伙儿山贼恐怕是为了唐大侠留下的包裹而来的。为今之计也只好将包裹取出交给他们了，但愿能保住这一村人的性命。村子西边的野林里有条小路通往山上，唐大侠的墓就在那里。” 村长为何如此说？杨歌疑惑。心中暗想，也罢，先去瞧瞧是何物，说不定与那黑衣大侠有关：“村长放心，我速去速回。” “且慢······老夫还有一事想托付少侠。” “前辈尽管开口。” “村里有两个孩子不见了，你去后山的路上留意看看，若能找到，就让他们快些回村。事情急迫，快乘着这匹马去吧。” “前辈莫急，我速去把东西取回。”刘洋越说越急，杨歌只得乘马赶路。 来到大侠墓前，墓碑上的暗格已经打开，里面的包裹被扔在一旁，其中的东西早就不翼而飞。反倒是墓边的两个孩子，似乎就是村长在找的孩子。 杨歌靠近询问情况，叫毛毛的孩子摇头回答：“我没事，可是······莫雨哥哥这是怎么了······” 一旁叫莫雨的孩子，一只手按着脑袋，一只手疯狂摇摆着，阻止毛毛靠近：“咕咕，毛毛不要过来！” “呜呜······爹爹说过哭鼻子的不是男子汉，毛毛不哭······” 看着这个叫毛毛的孩子哽咽不止，杨歌忍不住轻拍他的后背，安慰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雨哥哥来山上玩，遇到坏人了······雨哥哥、雨哥哥被坏人围住······他让毛毛先跑，毛毛不跑，雨哥哥就发火了······变得不像毛毛认识的那个雨哥哥了······毛毛好害怕······雨哥哥这是怎么了？” “别怕，没事了。”看着躺了一地的山贼尸体，杨歌劝毛毛止住了哭泣，转而看向一旁的莫雨。 若如毛毛所说，眼前的这个孩子应该就是莫雨，他好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似乎要把对面的俩人撕碎一般。 杨歌抓着他的肩膀摇了摇，轻声呼唤：“小雨，小雨······好了，好了，没事了！山贼都死了。” “他们······他们都死了吗？······他们真的都死了······太好了······这下就没事了······” “对，他们都死了。” “你是谁？······孩子······对，毛毛，还有小白······快去告诉小白！让他把东西藏好······千万、千万不能让恶人搜了去！” “好了好了，你们已经安全了。” “我感觉好多了······我和毛毛马上回村，让村长不必担心。” “你们两个路上当心。” 见莫雨眼神恢复清明，稳定了下来，杨歌暗自松了口气，将自己的身份和村长此前的请求表明，确定他们二人不会再有事，这才翻身上马回村子复命。 “你说什么？大侠墓空了？！”收到我的消息，刘洋喃喃低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吗？天意，天意啊。” “想不到我稻香村左支右绌辛苦保护的唐大侠的包裹也遗失了·······” “前辈，车到山前必有路，此时断不能轻言放弃。”杨歌劝说。 “还是知会一下李复为妙，看他这次还有什么计策。”刘洋定了定神，想到了李复，像是抓住了一束希望。 “李复先生足智多谋，一定会想出退敌之策的。”杨歌亦如此认为。 想那秋叶青应该只会过李复了，杨歌快步前往书舍寻他。 早料到她会来，一见她李复便道：“如今之计唯有铤而走险。擒贼擒王并非错计，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然董豹并非这股山贼的大头目，杀之无益，不如奋力一搏，攻其不备，直捣山贼营地，击伤董龙。” “可如今稻香村中，哪有人有这般身手？” 杨歌凛神，眼前之人或许能够杀那董龙，只不过看他模样，似乎不便动手。 “我翻看了那神秘老者托你带来的《空冥诀》，那可是绝世武学，虽然只是部分残章，却可与我这份灵药配合，短时间内大大提高你的功力，或可与董龙一战。” 原来，他的主意竟打在这里！杨歌恍然大悟。 只是事情因她而起，此事也不容拒绝，只得应承。翻阅过《空冥诀》，服下李复的灵药，杨歌在他的辅导下运转内力，不多时，气血上涌，双手握拳间确实增加了不少内力，隐隐中她还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一眼汪洋，若能取之，武学之路必有大悟，只是此刻她能看见那眼汪洋，却不知如何才能接近。 “速速去找王大石，他会为你指明杀入贼营的道路。” “多谢先生。” 事有轻重缓急，自身情况往后再查，杨歌想着眼下还是按计划行事的好。 第4章 告别稻香 “好澎湃的内力，李复到底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看着杨歌周身环绕的红光，王大石也知道了接下来要直取敌营擒贼擒王的计划。 杨歌问明了山贼营地的位置，正欲走，王大石却交代道：“董龙此人，武功高强，若敌不过他，千万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会想办法接应你的！此处离山贼营地路程颇远，你骑上我这追风马儿去会一会那狗贼吧！” 大石兄弟一片好意，杨歌推辞不得：“多谢相助，我自会当心。” 靠近山贼营地，杨歌原想着还要同那些稻香村分舵护寨贼纠缠片刻，没想到空冥诀内力在身，宫商音律间竟能秒杀这些小喽啰，一路深入敌营，见到董龙并非什么难事。 “尔等小辈也敢来送死？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 少林弟子：阿弥陀佛，施主作恶多端就不怕天谴吗？ 万花弟子：大师无需跟这狗贼废话！ “啰啰嗦嗦真是烦人，这就送你们上西天。” 竟有人先过来了，杨歌闻声大惊，赶到之时却正逢董龙手中木桩高高砸下，煞红气波之下，那少林和万花弟子尽皆丧命。 杨歌抚琴奏音，音律惊扰了董龙，立即便挥舞着木桩攻了过来。 几番交手，虽有空冥诀护体，可这内力毕竟不是杨歌自己缓慢修来的，竟然觉得内中气血翻涌，周身无力，连怀中之琴都快抱不住了，只得半膝撑地，先求自保。 董龙正欲用此前杀害少林弟子所用招数，对付杨歌，杨歌大惊，霎时风起，几片绿色尤其后贴近董龙，暗伤了他。 是谁？杨歌和董龙同时大惊。 白衣书生李复踏叶而来，手中拿着的，正是杀了董豹的那把扇子。 原来，这家伙早有所料！ 杨歌似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虽然有种被人算计的不快，但终究是为了稻香村，而且这人也来的“特别”及时，便不想多过计较。 董龙也不多言，扛着木桩就攻了过来，李复轻身应对，数十招后董龙似有不敌，退后几步将木桩插于地面，搬起了几个木箱朝杨歌砸来。 “这恶贼！”杨歌挣扎着起身，想要转移，李复闪身而来轻易击开木箱，趁着木箱在空中翻滚之际，跳跃而起，拳脚相对将木箱还给了董龙，董龙仓促应对，落了下风。李复乘胜追击，折扇脱手而出，击退了董龙。 回身见杨歌躺在地上，李复吹哨，一只大雕闻声飞来抓起了杨歌，向村子方向飞了没多久，便将她弃于桥头秋叶青处。 “复哥他疯了吗？居然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当真以为自己能事事洞察先机。” 是啊是啊，是该好好教育教育你的情郎。杨歌在心底非议。 “罢了······或许我会出手相救也在他意料之中，我总归看不透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秋叶青自顾自的说着。 杨歌心中暗道，难怪那雕会将她弃于此处，原来是秋叶青养的：“多谢秋姑娘救命之恩。” “不必谢我，去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李复吧，看他还有什么计谋可施。”秋叶青像是在使小性子，却又不免为情郎忧心：“少侠留步，日后你若行走江湖，不免还会与复哥相遇，我有一言相赠。” “姑娘请讲。” “李复此人行事，不能以寻常的正邪是非评断，利益伦常亦不在他的考量之中，他天性凉薄，常剑走偏锋，显得薄恩寡义······以后像这样以身犯险的事，断不要再去做了。” “多谢姑娘赠言。” 啧啧，多么温柔善良的姑娘，怎就偏偏看中了那个工于心计的男人，偏巧对感情还是个榆木脑袋，分明不清楚好姑娘对自己的情意。 杨歌找到李复，不用言说，这人也该知道当时情况。 “这么说来，十二连环坞各寨当家倒也无一庸才，做一寨之主倒也甚是合适。” 兵法有云：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故胜兵若以镒称铢， 败兵若以铢称镒。以铢称镒，徒呼奈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谋略都会被碾压为齑粉，董龙的实力既然如此强大，坚守也不过是徒劳而已。是时候离开了······你去通知村长刘洋带领村民速速离村吧。” 竟是如此吗？你此前不是同他打的有来有回吗？而且还颇占上风。更何况此事因她而起，怎么反倒要让这些村民背井离乡了：“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必自责，此事背后牵连甚广，你我都无法改变。” “我明白了。”终归是实力太弱······ 杨歌前往劝说刘洋。 刘洋哀叹：“想不到好好的一个稻香村，就这么毁在了我的手里，刘洋无脸见泉下的祖宗啊。” “村长·····对不起，没能帮上忙······” 杨歌耷拉着脑袋，无力感由心而生。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中世事难料啊。虽说乡土难离，但今日之事已无力回天。”刘洋到底是一村之长，心中更在乎的还是村民的性命安危。 “村长莫悲，我与诸位相逢一场，已是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日若有机会，我定然会助大家驱除匪寇，夺回故土。” “有你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此村若离，夺回故土之时便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刘洋对这点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 “江湖路远，我们有缘再见。” “等你入了门派，就能得到高人指点，练就一身武艺。希望他日，老头子我还能在江湖上听到你名号！”刘洋如此鼓励着。 “村长放心！等我学成下山，我一定会回来杀尽山贼，把稻香村还给大家！”杨歌如此保证着。 “南边村口的车夫王富，会送你出村前往门派的。记住，无论身在何处，心中要有‘侠义’二字！”刘洋不厌其烦的叮嘱着，像是过往的某年某月某日，此村此地亦有像他一样的老者，耐心叮嘱着即将远走的少年人。 “在下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杨歌抱拳，谨记教诲。 在去找王富之前，杨歌突然想着在村子里好好走一番，途经李复读书之地，瞧见旁边有孩童嬉闹，不由想起了后山那俩孩子。 “莫雨哥哥让我将这东西藏好再去找他玩，应该藏在哪呢？”闻言，杨歌暗笑，这小女孩应当是莫雨提到的小白了。不等她开口，小白就唠叨了一大堆：“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啦！我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我来藏东西，他们来找，谁找到谁就赢啦！你别问啦！” “那东西我放在村里的一棵大树下了，不知道他们谁能先找到呢？谁找到谁就赢了！树虽然很多，但大树嘛······嘿嘿。”小白似乎有几分得意，将线索告诉了杨歌。 村中的大树！自然只有那棵老榕树了！ 杨歌想去找那藏起来的宝藏，可转念一想，自己就要离开，还是不要打破孩童之前的玩耍了，随即转身离开。 在阶梯处突然看到灯柱顶端有个布娃娃，应是孩子们的玩具，拿去找小月吧。 打定主意，杨歌将破布娃娃拿给了小月，小月一眼就认出了娃娃：“咦？这不是毛毛的布娃娃么？你是怎么找到它的？毛毛可找了它好几天了！这下毛毛要高兴疯了！” 能高兴就好！可能这就是孩童才能轻易获得的快乐。 “对了，不知道毛毛他们跑去哪里玩了！今天一天都没见着他！” 杨歌将后山遇见毛毛和莫雨的事情告诉小月，小月这才安心。俩人又像之前一样闲聊了一会，杨歌才起身离开，临近道旁遇到了一个老者，似是疯了，嘴里叨叨絮絮的念着一些奇怪的话：“百年荒草谁人收，到头来皆是老朽罪！老朽罪！哈哈哈哈哈！” 看样子，是真疯！ 杨歌不再阻他离开的道路，独自在稻香村中晃荡了半天，最后晃荡到了稻香村北面的竹林，见一男一女在一冢坟前啼哭，杨歌好事，上前询问：“大姐，这里面埋得是您的亲人？”问完她就像给自己俩耳刮子，暗骂自己明知故问。 “这天杀的强盗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们会遭天打雷劈的！” 坟中所埋，原是阮氏之女小荷，一个月前死在山贼手中。可怜小荷才五岁，什么都不懂，那些天杀的恶贼！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阮氏自责，称自己那天不知道为啥要跟着小荷他爹去梯田，要是她留在家中看着小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姑娘，你是个好人，肯听我这陌生人的诉苦。”一番自责的言语道出，阮氏似乎好受了些许。将一个稻草人递给杨歌：“这是小荷生前最喜欢玩的稻草人。姑娘，你能帮我插在小荷的坟上吗？这样她在地下就不会寂寞了。” 这般要求，杨歌自然不会拒绝，接过稻草人，便怀着悲戚之心接受了任务。 “我替小荷谢谢你！”阮氏道了声谢，又沉浸到了自己的悲伤之中。 杨歌不便再扰，悄声离开，绕自村子最边上的镜湖亭放了盏鱼戏莲花灯，折返回村子，帮王婆婆围了猪，帮王大分了南瓜，还找余半仙卜了一卦。 坤卦为地！ 上坤下坤纯阴卦，坤卦明柔，地道贤生；厚载万物，运行不息而前进无疆，有顺畅之象。坤六爻皆虚，断有破裂之象。初六，履霜，坚冰至。《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 是该走了！杨歌叹了口气，将余半仙塞给自己的卦象放入口袋，寻那王富去了。 “你来了？我们这就启程吧，想好入什么门派了吗？” “此琴我醒时便在，听闻长歌门气与曲合、琴音鸣剑，武林中甚少有人对内力与音律之间的关联修习上能超过他们，便去那吧。” “江南东道千岛湖畔的长歌门。那里景色十分优美，不少有志入朝为官的文人雅士皆聚于此。你若拜入长歌门下，将来定然大有所为。准备好了吗？我这就送你出村。” 天下没有不散的演戏，如今的江湖皆是弱肉强食，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是没有用的，杨歌定了定神，抱紧怀中瑶琴，冲王富点头。 临行之际，村口台阶之上，村长、李复、秋叶青、小月、毛毛、王大石皆来相送，杨歌抬手挥了挥手，翻身坐上王富的马车，扬尘而去。 第5章 拜入长歌 月余，抵达千岛湖思齐书市。 杨歌才从马车上跳下来，便有一红一青的身影同她擦肩而过，不过瞬息，那两人便消失在书市上空。 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杨歌四处看了看，瞧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位书生正在闲谈“家国大事”，言语之间义愤填膺，几乎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便好奇的往前凑了过去。 “行了行了，我们两个在这争来争去也没个输赢，不如请这位姑娘评一评。”见她凑过来，身着土黄色圆领襕衫的书生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一脸神气的望着另一名书生：“当朝宰相李林甫虽权倾朝野，然树敌过多。你我尚且知晓，今上圣明，又怎会不知？有道是物极必反，李林甫这宰相恐怕是当不长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如今边防财政紧张，大唐刚刚帮助回纥灭了突厥，正是缺钱的时候。而杨钊又十分擅长财政。皇上这时候提拔他，显然是给他机会证明自己。” 结合此前所听，原来这两人是在争执谁将会是皇帝殿前的新宠、未来的宰相。拉着杨歌过来评理的书生来自东市，认定是今上新册立的杨贵妃之兄杨钊，而另一位来自西市的书生却认为，是胡将安禄山。 “依在下浅见，两位都没有讲到点子上。”一路从稻香村走来，杨歌也听到了不少传闻，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便想讲讲自己的见解。 “哦？那你倒是讲讲看？” “安禄山三番五次争取多地节度使，已将范阳、平卢收入囊中，眼下似乎又在打河东的主意，恐怕不只是想在皇上面前争宠这么简单......” “这......你的意思是安禄山要......要......” “朝中的权势纠纷，百般丑态，无非是博皇上的欢心。而皇帝的心思又岂能捉摸得到呢？今日风光之人，明日或许触了圣上的霉头，便沦为阶下囚。花心思琢磨这些，却是浪费大好光阴了。” “嘿，叫你给咱们评理，你还神气起来了？说什么浪费大好光阴，是看不起我们哥俩还是怎的？你擅自揣测安禄山谋反，小心我找官府跟你算账！” “在下好言相劝，阁下何必自讨没趣？”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打！”那东市的书生作势真的要动手。 杨歌往后退了退，正欲解释，便听见书市方向传来一句高喝：“何人在此喧哗？” 来人身着宽领白布，青花翎尾的窄袖袍衫，腰间挂着一柄白玉箫，甚是素雅：“此处是我长歌门思齐书市，可不是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我们在此讨论时政有何不可？长歌门这也要管吗？”东市书生越发愤怒。 “好一个狂妄之徒。何为时政？天下兴亡、九州战事、苍生疾苦谓之时政，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那人哼了一声，继续道：“两个不学无术之辈，搬弄是非，拿帝王官僚家操弄权术，声色犬马之事在此饶舌，与那长舌妇人何异？” “你......你长歌门不要欺人太甚！” “兄弟，他......他好像是那个周宋......” “什么！” “这种人惹不起的，学识、武功、财力、权势你一样都比不过。” 很显然，西市这位书生比东市的那位，眼力要好的多，经他提醒，原本还打算指责长歌门欺负人的东市书生立即识趣的想拉着“伙伴”开溜。 并没有阻止那两个滋事的书生，待他们走后，周宋才朝杨歌叮嘱：“这样的混混你可千万别跟他们客气，否则他们反跟你蹬鼻子上脸了。” “受教了。”杨歌尴尬的笑了笑，向他拱手行了个礼。 “看阁下一表人才，我方才就在想，你不会就是李复先生推荐来的杨歌吧。”周宋还了一礼，见杨歌点头，自我介绍到：“在下长歌门弟子周宋，奉掌门之命前来迎接你。” 杨歌赶紧从怀里掏出李复的信，递给周宋：“请周兄过目。” 周宋也不扭捏，当场拆信看过，很是开心：“很好，事不宜迟，按照我长歌门新弟子的入门流程，先去前边的白宾师兄那里吧，他会好好教你的。” “多谢。” 杨歌又拳行了一礼，辞过周宋后，才快步走向前方正在忙碌的白宾。 “少侠就是杨歌吧。”不等杨歌开口，白宾就放下手里的事，朝她拱了拱手：“你的事我已知晓，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白兄客气了。”杨歌还礼。 “你初到长歌，就让我先为你介绍一二。这里乃是中原有数的大书院。门下弟子不仅可聆听诸子百家的真知。还可修习长歌门琴剑相合的高妙武学。别看我们门主杨逸飞是历代掌门中最年轻的，他的能力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代。” 关于长歌门的门主杨逸飞，杨歌在来的路上听过不少有关他的传闻：“我曾听说，门主右手天生只有四指，其实并不适合练剑，后来不知怎地练成了左手剑法，没几年就提剑夜登浮醉居，让青莲剑仙太白先生收作了关门弟子。” “不仅如此！门主后来还离开过长歌，到江湖历练，拜得南北钱庄的大老板周墨先生为师，磨砺经商之术。千岛湖这一片产业，如今在门主的打理下蒸蒸日上，周围居住的百姓也跟着富庶了起来，许多人都想将自家子女送进长歌门的徽山书院读书。” 白宾点了点头，这位书市的白管事说起长歌门的种种，十分兴奋，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喜色。 “哎，你瞧我这，一说得高兴就差点忘了正事。”白宾突然拍了下脑袋，忙道：“你初来此地，怕是对这里不甚熟悉，里面庭庭园园的，迷了路可不大好。正巧我要去给门主汇报这两天书市的账目情况，索性便送你一道，也带你看看咱们长歌门的美景。待你下了船可直接去找五儿，她会指引你前去报道的。” “有劳白兄了！” 月上清泉石上琅，溪水潺潺大小山。 穿过人声鼎沸的思齐书市，杨歌跟着白宾上了一艘小船，游览了一遍长歌门的风景，白宾非常热情的做了介绍，杨歌一一记住，并向他再次道谢。 到了漱心堂，杨歌告别白宾下船，迎面就听到有人在叫“五儿”，想起白宾此前的交代，杨歌赶紧追了上去。 “昭贤日将近，门中可是热闹的紧。” 走到近处，名叫五儿的绿衣小姑娘正在感叹。 杨歌忙上前行礼，问道：“不知这昭贤日是？” “你是？” “在下杨歌，特来长歌门拜师学艺。”杨歌拱手行礼。 “原来是欲拜入我长歌门下的少侠。失敬失敬！我长歌门自相知山庄建立以来，便在江湖上声名渐盛。如今兼与七秀坊、万花谷并称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五儿笑着冲杨歌拱手还礼。 “欲入我门中学琴习剑念书者，多如过江之鲫。诸多英才前来投帖，我门中自会择优录取。”原先和五儿并肩而行的长歌门弟子，将杨歌上下打量了一番，口气甚是嚣张。 五儿瞪了他一眼，示意杨歌不用理他：“近来门中昭贤日将近，不仅祭拜诸位先贤，昭布嘉许门中英才，更向江湖传信广纳贤才，你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如此甚好。”杨歌暗自欢喜。 “我观你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定能讨文瑞师姐喜欢。文瑞师姐乃是杨门主座下掌门大弟子，近来负责纳贤一事，现在就站在不远处的广场上，你可前去找她报到。” “多谢五儿姑娘，我这便前去！” 正所谓，好事多磨。 从周宋到白宾，再从白宾到五儿，杨歌感觉这一个个的，都忙的很，可仔细思量，自己与他们并不熟识，能帮忙指明方向，已是大善，是该记在心里的恩情。 往后若是有机会，一定得做些回报。 杨歌抵达广场的时候，一抹朱红身影自左边湖面掠来，行到近处激起了数丈水花，祸害了广场边缘不少意欲拜师的书生。 “这位少侠请留步。漱心堂是我长歌门重地，不可擅入。敢问少侠有何要事？在下可通报一声。”正在收录那些书生姓名的青衣少女见此情形，匆匆抱起了身边的古琴，迎了上来，拦住了想要直入漱心堂的朱红身影。 “我找杨影。” “阁下怕是来迟了，早些日子经七秀坊秀儿姑娘传信，杨影师兄已经在历练中牺牲，门中前去寻其尸首的弟子都还未回呢。” “杨影死了？”朱红身影听到这消息，似乎不敢相信。 青衣少女又说了几句，言辞间皆是对朱红身影无端闯祸的恼怒。 没理会她的控诉，朱红身影随手抓了位近处的长歌门弟子，从他嘴里确切的听到杨影已死的消息，这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送走这尊瘟神，在场的长歌门弟子都暗自松了口气。 青衣少女抱着琴，四处看了看，站在广场边缘的书生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唯一幸免的只有刚刚抵达的杨歌。 此前就已经注意到她的身手，青衣少女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位是文瑞师姐吧，在下杨歌，五儿姑娘命在下前来寻师姐的。” “五儿？”文瑞皱了皱眉，恍然想起了一事：“阁下便是李复先生推荐来的杨少侠？” “正是在下。” “嗯！能看出你有不错的武学功底，是个可塑之才。少侠便请进入漱心堂参见门主杨逸飞。”文瑞侧身让出了一条道，示意杨歌可以略过那些复杂的报道，直接进去：“太白先生曾言，门主可得其青莲剑真髓。你且往前走，门主正在堂中，记住切莫失了礼数。” “多谢文瑞师姐指点！” 杨歌恭敬的行了一礼，深吸一口气朝堂内走去。 第6章 觐见门主 杨逸飞，江湖人称“四指流云”，手抚静水流霆琴，腰悬折仙剑。乃是太白先生继韩非池与凤息颜之后，所收的第三位弟子。 对其钦慕有加的江湖人，数不胜数。 杨歌入了漱心堂，厅堂红毯两旁站着数位当值的长歌门弟子，最高处座椅上，那位杨门主正在传授两位孩童武艺，神情很是温和。 “我长歌门向来以书院中万卷书闻名，若宇内清平，吾等可琴歌剑气，笑傲山林。若大乱之世，我辈当有心为民，力挽危亡。” “既入长歌，须以修身清心为上，无论面临何等危局，都要始终秉持一颗正直之心，切莫因身处泥泞之中，便失了我等的信念。朝堂上的风气，终有一日会被我们濯清。” 正了正衣冠，杨歌赶紧上前觐见。 “你便是李复先生推荐的新人？甚好！我长歌门又纳了位贤才。”听杨歌做完介绍，杨逸飞点了点头。 杨歌谦虚拱手：“门主过誉，惭愧惭愧！” “你可准备好加入长歌门？” “弟子已准备好了。” “诗酒棋画曲生辉，六艺七弦古意威。自古以来，忠良反被奸臣所害者不在少数，尽管如此，我长歌门人历代以来，仍有许多门人力求拨云见日，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杨逸飞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孩童：“李白先生有诗云，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帏复何益。如若庙堂不振，长歌门下当明忧患，取君子道，匡扶乱世。我杨门历代亦精于经商之道，若你有志于此，当需牢记，不可因私利而做出有违仁义礼信之事。若违长歌门规，与权奸同流合污，长歌门中自有料理奸党之人。” 闻言，杨歌肃然起敬，单膝跪地而拜。 “我愿加入长歌门，与诸位长歌高士携手并肩，扶正世之风，平奸邪之事。” “好。”杨逸飞笑着点头，伸手示意杨歌起身：“入我长歌门，当以清平天下为志，濯清朝野。习琴学剑，起于危亡之时。” “弟子定当谨记于心！” “气与曲合，琴音鸣剑。乃是我长歌门武学的要义。若想参悟我派武学精髓，不但要精通往圣先贤之言，更要熟悉操弦之法。”杨逸飞的声音温和沉稳，一字一句的娓娓道来：“供奉于挽音阁的赵师赵耶利，乃为琴道宗师，更是开创了我门中的赵氏一脉。由他传授的周文王一脉《贤王操弦》的心法，以音克敌，渐为门中武学之尚。故而门中弟子修习武艺多以习琴为始。” 杨歌侧耳细听，牢牢记住。 很是赞许她的认真，杨逸飞似是很高兴，长歌门又多了一位可造之才：“练气操琴，领悟曲中之意，长此以往勤修不倦，方有所成。之前你入门，接引人该是五儿那孩子。你现在前去找她，她自会安排你入门后的事宜。” “弟子领命，这便前去。” 杨歌拜别杨逸飞出了漱心堂，外边广场上，文瑞还在收拾之前不速之客擅闯的烂摊子，见她出来，遥望着点了点头，又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杨歌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上前打扰，就近找了位师兄问过五儿所在的位置，便匆匆离去。 “千岛湖上诵长风，河海难淘赤子情。” 杨歌找到五儿的时候，这孩子正在摇头晃脑的背诗，见到她过来，立即兴奋的迎过来跳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嘿！杨歌，我就知道我没看走眼。恭喜你正式加入长歌门，以后咱们就是同门了。” “杨歌，见过五二师姐。”杨歌恭恭敬敬的行礼。 五儿很是受用，对杨歌这位新人又多了几分喜爱。 “门主定是让我给你安排之后的事务。这些天来新入门的弟子都是我负责的，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五儿拍了拍自个的胸膛，看到杨歌背上的瑶琴，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你若要习琴，按门中规定就要先去拜见九龄公。” “好，我这便前去。”杨歌点头。 拜见前辈，宜早不宜迟。 “九龄公乃是西汉留侯张良的后人，并曾为当朝的宰相。如今退隐于门中，常在弃智书院教导弟子们诗书、品德、琴曲、弦歌之道。你只有经由他承认，方能操琴。不过······我瞧你的衣袖有些破损，这般去见长辈有些不妥。不妨先去找韵娜姑娘帮你缝补下衣服好了！” 五儿抓起杨歌的手臂，扯了扯她破洞的衣袖，略有些嫌弃。 杨歌尴尬的挠了挠头，想着是这么个理，便同五儿一起去找韵娜姑娘。 路上提及此前擅闯漱心堂的朱红身影，将那会的事跟五儿闲聊了几句，杨歌颇有些好奇，那位杨影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值得那人大张旗鼓的跑来长歌门找寻。 “杨影师兄啊，以后你就知道了。”五儿的神情有些古怪，察觉到杨歌实在好奇，还不忘提醒：“以后在长歌门，千万不要提及这个名字。” “这是为何？”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五儿伸出食指晃了晃，见到不远处的韵娜，赶紧拉着杨歌迎过去，打了声招呼。 三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韵娜示意杨歌将外套脱下来修补，杨歌照做。 等待的时候，杨歌望着坐在一旁，撑着下巴踢腿的五儿，还想问问关于杨影的事，只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五儿说的没错，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她如今初来乍到的，还是谨慎点好。 等到韵娜将衣服修补好，杨歌重新穿上，在五儿面前转了一圈，五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这才像样嘛，君子当以正衣冠。” 杨歌应和的点头称是。 “衣服修补好了，但往后行走江湖，总会有意外收获，若是拾到了自己不需要的物件，你便可以去商人处卖个好价钱。”五儿本着自己作为师姐的态度，拿出了一本残破的书籍递给杨歌：“这本书是我随手在路边捡的，就当见面礼送给你吧。” 杨歌接过书，道了声谢。 韵娜呵呵笑着告诉杨歌，若是可以，便将这本书卖给她，反正这书杨歌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杨歌迟疑了一下，望向五儿。 当着送礼人的面将书卖出去，实在不太好。 可五儿师姐不是常人，像是早等着韵娜姑娘开口，这会儿已经挤眉弄眼的提示杨歌，趁此机会，还能多讨些利。 “一分钱一分货，就算我主动开口，也不会有多少溢价。” 韵娜没好气的瞪了眼五儿，说了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钱，将这本残破的书籍买了下来。 兜里多了些银子，杨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安全感，五儿又传授了几招走江湖能入账的方法，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只要勤奋点“捡漏”，往后一定能衣食无忧。 “好了，现在可以去见九龄公了。” 将五儿传授的方法一一记下，别过她和韵娜，杨歌顺着指引前往明德树下。 据韵娜介绍，那棵紫樱树十分巨大，长歌门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从树干处开辟了一个学堂，九龄公平日里都会在那里教人习琴。 到了明德树前，接待杨歌的是位名叫苏文馨的姑娘，按照辈分，杨歌应该称其为师叔。 “八音之中，弦声为首。众器之中，琴德最优。门中人正式操琴，须得沐浴更衣、焚香拜书。” “多谢师叔指点。” 杨歌谢过苏文馨，转而又寻五儿去了。 通过五儿领了串宿舍的钥匙，简单的收拾过后，天色渐暗，杨歌和衣躺在木板床上，盯着屋顶大梁，脑子里乱糟糟的，身心疲惫。 隔壁宿舍似乎早住了人，那人勤勉，这会还在练琴。 杨歌本就懂些操弦之术，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发现那人勤勉归勤勉，曲意却涣散的很，明明是习琴人熟知的古曲，一曲下来，竟有好几处错误。 正当杨歌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敲门指正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人声。 “这屋里怎么亮灯了？” “杨影都死了，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拿来给不经事的新人住，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讨打！” 姑娘一声呵斥，屋外瞬间响起了打斗声。 隔壁宿舍的主人大概也听到了打斗声，停了琴声。没多久，杨歌就听到了开门声。 “秀儿姑娘，你又来了。” 这道声音，十分温柔，杨歌觉得要是换了自己，也舍不得不做理睬。 果然，打斗声暂停。 先前呵斥的姑娘嘿嘿笑着冲他打招呼：“谢公子又在练琴？” “嗯。” “左右连首最常见的古曲都弹不全，何必做这些无用功。”另一道声音哼了一声，有些看不起这位谢公子。 叫做秀儿的姑娘气不过，大概是动了手，杨歌清晰的听到了此人的惊呼声。 谢公子劝了句“秀儿姑娘不要动怒”，被打的人并不领情，又说了几句膈应人的话，随后撂下一句“公孙秀儿咱们走着瞧”便哎呦哎呦的跑远了。 杨歌估摸着，他应该又挨揍了。 第7章 天宫惊梦 “勤能补拙，笨鸟先飞，谢公子还是回去练琴吧。” 有脚步色接近宿舍，杨歌从床上惊跳起身，隔壁的谢公子似乎有些惊慌，声音从远而近，应该是也来到了她的屋前：“秀儿姑娘，还是不要擅闯的好。” “放心吧，这次我不是专程来打架的。” 话落，秀儿姑娘刚要推门，门就被杨歌从里打开，正好对上她举起的双掌。 “咳，那个······找错了······” 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扎着两个马尾辫，长相精致可人，像个精雕细刻的瓷娃娃，背上却背着两把十分煞风景的利剑。 见她似有退缩，和苏文馨师叔一般衣着打扮的谢公子赶紧拉着她的手，想要带她离开：“是啊是啊，我的房间在隔壁，秀儿姑娘走吧。” 对上杨歌的目光，刚才还喊打喊杀的姑娘，突然面露惧意，不自然的往谢公子身后挪了挪。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杨歌眨了眨眼，忙扯出笑脸打招呼：“在下杨歌，两位怎么称呼？” “杨······杨歌？你叫杨歌？” 缩在谢公子身后的姑娘，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再三向她确认。 “杨姑娘好，我姓谢名华年，就住在隔壁。”比起秀儿姑娘反常的畏惧，谢公子反倒异常镇定，报过姓名之后，还主动问了些杨歌入门后的事情，杨歌一一答过。 得知她通晓一些操琴之术，谢公子尤为激动，要不是背后的秀儿姑娘死死的拽着他，他就要强拉着杨歌去隔壁，好好弹奏一曲了。 “那什么，杨歌姑娘远道而来肯定累坏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不愿再留在此处煎熬，秀儿姑娘鼓起勇气说了这句话，不等杨歌回答，就强拽着谢华年往隔壁宿舍走去。 目送他们进了屋子，杨歌挠了挠头，关门重新躺回木板床。 她是真的累了！ 即使隔壁又响起了漏洞百出的琴音，她还是架不住困意，沉入了梦乡。 “天玄！我怎么会在九重玄天宫里？是罗宇前辈救了我吗？我今年依约曲村外寻他习武，没见到他，却遇到了无名。” 是谁？谁在说话？ 迷迷糊糊之间，杨歌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座空中楼阁。 眼前只有一条道，为了看清声音的主人，杨歌只好顺着道路往前走。 一位穿着长歌门入门装的少年正在同羽扇轻摇的公子哥打招呼，他们像是看不见杨歌，自顾自的聊着天。 杨歌侧耳听了一会，发现那位少年的近来的经历，竟然和她在稻香村的经历一般无二，若不是对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还是个有几分熟悉的少年，她真要觉得，这人就是自己了。 “少侠稍安，你此番赴约没能见到主公，正与你所遇的无名有关。先前主公接到了隐元会的传信，得知我们鬼谋一族世代寻找的《空冥诀》，竟藏于稻香村中。又时逢主公罗宇与你一年一度的授武之约，他传信与在外远游的李复少主后，先行前往村中一探究竟，怎知途中遇上了无名率隐元会众高手的截杀。” 公子哥模样的天玄叹了口气，接着道：“主公原就身中不治奇毒，武功修为大不如前，被那无名夺走了《山河社稷图·卷四》。而你被那蓝衣老者托付的《空冥诀》，正是打开此图所载宝藏的钥匙。” “这？罗宇前辈现在伤势如何？他和那神秘的蓝衣老者乃是旧识？” “确是那蓝衣老者出手相助，护得主公性命，但主公并不清楚他的身份。而你乃是被赶回来的李复少主所救，并嘱咐我让你通过宫中的试炼，再去稻香村寻他。” 公子哥和少年所聊之人，杨歌个个熟悉，却十分疑惑。 在稻香村醒来之前，她也遇到过一位蓝衣老者，受他托付将《空冥诀》带给李复，怎么这位少年也受托拿了份《空冥诀》，莫不是这东西有很多卷，那位蓝衣老者不放心她，所以将其拆分为很多卷，找了许多人帮忙？ 见少年向公子哥拱了拱手，顺着通道往前走去，杨歌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上去。 “玄甲利刃，少侠可要当心了。” 道路尽头，是一个悬空的擂台，雷台上立着一尊挂着“玄天剑甲”牌子的机甲，少年轻身跳上擂台后，原本纹丝不动的机甲突然抬手，慢慢活动了起来。 杨歌眨了眨眼，有些惊奇这机甲的状况，突然间，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她已经和那少年调换了位置，早就变得灵活的机甲，此刻正握着一把巨剑，飞速朝她攻了过来。 “这······怎么回事？” 慌乱中，杨歌矮身在地上打了个滚，险险躲过机甲挥来的利刃，拉开彼此的距离后，顺手往背后摸了一把。 还好还好，她的琴还在。 既然琴在，那么还是用最擅长的弦杀之术吧！ 想到这，杨歌立即将琴抱在身前，宫徵之音骤响，一番惊险的闪避和弹奏，那机甲终于不堪重负，跪倒在地。 应该没事了吧！ 杨歌这样想着，刚将瑶琴负在背上，自己与那少年的位置又做了调换。 “天玄，这些兵佣甲士，怎么我前几年修炼时，没见罗宇前辈拿出来。” “少侠乃是习武奇才。况且这几年的你武功精进极快。我想这些玄天甲士或许是主公为你量身所设。” ······ 杨歌一脸无语的瞪着这两个人。 既然玄天甲士是专门为少年量身所设的，怎么刚刚，是她差点丢命？ 莫非，听墙角也有性命之危？ 看样子，不君子的行为要不得，以后一定不能做这些要命的事了。 “天玄，你说说看，我受的伤不重，现在事态紧急，敌友不明，李复先生为何非送我回九重玄天宫通过试炼！我直接随他一起，追查那无名所图，总能帮上些忙啊！” “天玄不知。主公前去玄天灵境闭关前，特意叮嘱李复少主和我，务必要让少侠通过宫中所设的试炼。”见少年还是喋喋不休，公子哥天玄正色道：“主公让我告诉少侠，你通过试炼之刻，便是这些年来心中的疑惑解开之时。” 害，少年郎，有的是一腔热血。 看着他匆匆去往天玄所示的最终试炼之地，杨歌摇了摇头，本想就此离开，却被一股古怪的吸力拉扯，又和那少年调转了位置。 不至于吧！ 突然出现在一堵悬崖之上，杨歌双手挥动惊险的稳住身躯，往崖下看了一眼，猛地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欲哭无泪。 “少侠，云阶悬于空谷，你用跳跃之法试试。” 天玄的声音突然传来，杨歌叹了口气，找准云阶之后，鼓足勇气轻身前跃。 她跳的很慢，本来在其身后的天玄都已经到了对面，她还在半路，天玄不由催促了几句。她大声应了一下，速度还是要多慢有多慢。 没办法，谁叫她恐高呢！ 过了悬崖，抵达新的擂台。杨歌见到了新的机甲。 “少侠，玄天龙将乃是用陨铁所制，覆玄甲蔽体，内藏机巧，你可要当心呐！” ······ 当心当心，她能不当心吗？ 不明不白的来这奇怪的地方，又不明不白的替那少年打了场试炼，杨歌的内心野草丛生，实在忍不住想骂人。 玄天龙将已经激活，为了小命着想，杨歌不得不重新将瑶琴抱在手中。 弦杀之术再起，这次足足磨了半刻钟，杨歌浑身都冒汗了，才堪堪解决那尊机甲。 还未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和那少年的位置又做了调转，少年很是兴奋的冲公子哥天玄问道：“罗宇前辈和李复先生托你告知于我的，我通过所有试炼，就能解开心中疑惑是怎么回事？” “刚才你击败玄天龙将时，我身后的承天应机台上有金光闪过，还传出了乾坤九阙，承天之门，感机而动，应缘则开的声响。“天玄指了指背后的承天应机台，脸上还挂着些许惊讶：“说来奇怪，自我接任影卫以来，就从没见到乾坤九阙门打开过，我一直以为它是坏掉的。” “那我试着前去看看，说不定线索就在里面！” 少年匆匆奔向那座承天应机台，伸手触及操作杆的时候，杨歌眼前景象突然扭曲，一阵昏眩感过后，她已经离开了那座古怪的空中楼阁。 公子哥和少年，也失去了踪影。 放眼望去，正是熟悉的稻香村景象。 “大哥！有个白净姑娘，《空冥诀》准在她身上！” “呦呵！好抻展勒筋骨皮，你龟儿下手轻点，莫把老子的好药材整烂了！” “嘻嘻嘻！放心，交给俺！” 循着突然出现的声音往下看去，山谷下面站着一群土匪装扮的汉子，为首那个正挥舞着手里的红色小旗子，招呼着后面的喽喽们往前冲。 杨歌四处看了看，再无其他人。 敢情，这群土匪盯上的白净姑娘、上好药材竟然是她！ 现时莫名其妙的顶替陌生少年进行了一场试炼，好不容易离开那个鬼地方，又遇上打家劫舍的土匪，杨歌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用怀中的瑶琴好好教训教训那群喽喽，五儿的呼唤声就强行将她的意识唤醒了过来。 屋子里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显然是五儿早早焚好的，这会都已经准备好热水，只等她醒来，直接抓着人丢进去洗净，好让她去拜见九龄公。 第8章 拜书仪式 一番折腾后，五儿领着杨歌到明德树前，和一些师兄师姐们打过招呼后，立即有人自告奋勇的领着杨歌去拜见九龄公。 有师兄带着，心里直打鼓的杨歌安心了不少。 “你便是近日新入门的弟子？嗯······眉宇间的正气倒是像极了老夫年轻的时候。” 原本以为，九龄公会是个严肃的老人，可对上他慈祥的笑脸，杨歌反倒自惭形秽了，赶紧谦虚的挠头道：“九龄公过誉了。” “拜书仪式早已筹备齐全，欲行拜书大礼，须得先正衣冠。太宗有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欲以正世之心明察天下之秋毫，当先正衣冠、知兴替、明得失，方可知善去邪。” 九龄公才说完，领着杨歌过来的那位师兄，就很有眼力见的将铜镜搬了过来，示意杨歌赶紧整理整理衣服。 “现在看上去精神多了，衣者乃儒者之本，表不正，心难正；身修洁，邪不侵。时辰已到，祭书大典，万圣尊前！” 拜书仪式正式开始，杨歌注视着面前的景象，肃然起敬。古朴的韵味伴随着弟子们风雅整齐的动作，将对她的祝愿和期望传达给上苍与先贤，正所谓“闻乐知德，观舞澄心，识礼明仁，礼正乐垂，中和位育”，千古礼乐归东鲁，万古衣冠拜素王！ 九龄公以庄严凝重的语调，朗吟拜书仪式的祭文，仿佛在唱着一首古老的歌。 自生民来，谁底其声。唯师神明，度越前圣。恣帛具成，礼容斯称。黍稷非馨，唯神之听。大哉圣师，实天生德。作乐以崇，时祀无数。清酤唯馨，嘉牲孔硕。荐羞神明，庶几昭格。 万世宗师，生民物轨。瞻之洋洋，神其宁止。酌彼金罍，唯清且旨。登献唯三，于嘻成礼！ 立在九龄公身边的师姐，走上前递给了杨歌三柱香，待她上过香，拜过先贤石像后，九龄公摸了摸雪白的胡须，连连点头，将早就备好的素琴传给杨歌，杨歌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将琴接了过来。 ”好好好，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正式的学生了。切莫做出有辱长歌门风之事，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啊！” “弟子谨记教诲，定会用功读书。”至于将来是将毕生所学投入到朝廷之上，为国献计献策，还是入商贾，日进斗金，于江湖救危救难。那都是以后的事。 “你虽初到长歌，但根基不错，将来在琴剑一道修习上可望有所成就。这张琴出自我长歌门千真琴坊的斫琴大师崖牙之手，是万琴楼中珍藏的上品，须得好生保管。琴乃养心之器，凡操琴者，去欲淫之邪心，养中和之正气。音律本无雅俗之分，可娱人身心，感人怀意的，便是好曲。” “学生一定努力，不服九龄公所期。” “嗯。”九龄公微微点头：“稍后门中会有早课。这里有本《五兆卜法》，是前几日律理楼的钟鸣托老夫所寻，他年纪虽轻，但按辈分你可称其一声师叔。如今时辰尚早，你代老夫先拿给他吧。” 话落，九龄公将一本旧书递给杨歌。 杨歌接过书，书上正页有文“五兆之外，诸杂占卜，亦接停断”。 全是些看不懂的内容，她暗自咂舌，长歌门人的学问渊博。为免周围的师兄师姐看出自己的窘迫，赶紧将书收了起来，拜过九龄公之后，寻那律理楼去了。 “长歌门三大盛事，驱蛤蟆，捡破书，送假酒。你们今儿个又做了哪件大事？” 才接近律理楼，杨歌就看到五儿正站在几个孩童面前，叉腰训话。 “我今儿个一大早就去先生那里听了一堂课，课上所讲高深道理，五儿姐要不要我说与你听？”个头最高的孩子，率先举起手，乐呵呵的将自己的勤奋表现了出来，想讨这位大姐大一句夸奖的话。 谁知五儿没好气的戳了下他的额头，提醒道，读书学礼可不在三件大事之中。 站在那孩童身边的女孩，扭扭捏捏，欲言又止。五儿便哼了一声，冲她道：“小九，你说说，你今儿个都做了什么？” “哇~” 原本就藏了一肚子委屈的女孩，听到五儿的话，立即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个高的男孩，还有最后贼眉鼠眼的矮个子，看到这情形，立即捂住眼睛摆了摆手。 不用问了，这孩子今天肯定被派去律理堂小池塘边驱赶癞蛤蟆了。 “好了好了，有五儿姐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还觉得那癞蛤蟆可怕，回头我领着小六和阿七去帮你壮胆。” “呜呜······嗯······呜呜。” 小九还是止不住眼泪，不过看着周围的哥哥姐姐们，胆子到底涨了些，不再嚎啕大哭。 “你呢？” 安慰住小九，五儿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最后那个矮个子男孩身上。 “我嘛，当然是给太白先生寻了好大一坛子美酒过去，太白先生还夸我孺子可教呢。”矮个子男孩应该就是阿七，十分自豪的拍了拍胸膛，炫耀着自己的成绩。 结果却让五儿赏了一板栗：“好啊，太白先生的酒你也敢造假，回头看师父怎么揍你。” “五儿姐，这些可都是你教的！” “你还敢说！” 五儿扬起拳头，作势又要赏他一拳，阿七赶紧抱着头躲闪。 一追一赶下，阿七直接将路过的杨歌当成了挡箭牌，五儿追到跟前直接撞进了她的怀里，揉着脑袋退后一步，认出杨歌后，立即欢快的打了声招呼，随后问道：“这会儿你不在明德树听课，怎么跑来这了？” “九龄公差我来给钟鸣师叔送书。” “哦~，替先生分忧是我们这些做学生的职责，钟师叔就在屋里。”五儿指了指左边的屋子，昂首挺胸的受过杨歌拜谢后，立马卷起衣袖，捏着拳头冲没了挡箭牌的阿七哼哼笑了起来。 杨歌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到身后阿七哎呦哎呦的求饶声。 “你是？” “杨歌，九龄公特让我将此书送给钟师叔。” 钟鸣正在摆弄一堆古怪的零件，有人突然造访，他赶紧放下手中的书迎了过来。 为免误会，杨歌赶紧将那本《五兆卜法》取出，双手呈上。 “哎？九龄公真的帮我找到这本书了？太好了！多谢你帮我送书来。”钟鸣兴奋的接过书，翻阅了起来。 “师叔何必客气。” “也劳九龄公为我忧心！实不相瞒，我自入门后就便开始对占星、易卜之法颇为好奇，所以有时研究起来，茶饭也顾不得······这不，方才我正因为这些零件怎么都无法榫合烦恼不已。” “可有我能帮上师叔的？” 杨歌觉得，这位师叔实在是个妙人，所以客气了一句。 没曾想，妙人师叔当真提了个让她拒绝不了的“小事”，让她去屋外驱赶青蛙。 夏日天气炎热，湖边青蛙哇哇直叫，确实吵得令人烦躁，可真做驱赶青蛙这事，杨歌又觉得好笑。 还好五儿已经带着那三个孩子离开，不然这会肯定还得笑话她，刚来就遇上了长歌门的三大事件之一，驱蛤蟆。 等杨歌解决完那些青蛙，回到屋子的时候，钟鸣正在喃喃低语。 没有那些青蛙的叫声，他觉得，天气都没有那般炎热了。让杨歌忍不住笑出了声，幸亏他这位师叔，并不计较这些。 “你既帮了我这个大忙，也不必一口一个师叔，只当我是同辈相交便好。别看门中书院藏书不少，各位先生们也都学问极深，但对我来说，那些诗文典籍大多无趣的很。反倒是我想做的事，要有趣的多。” “不知师叔想做何事？”杨歌闷在心里想着，师叔就是师叔，若是让门中其他弟子知道，她越距跟师叔称兄道弟，回头遭殃的还得是她。 可惜，钟鸣并没有听出她的敷衍：“寻常人家的百姓们哪里会关心许多这书上的圣贤之道，即便是书读得多了也不能当饭吃。他们心中大多想着地里会长几亩的田，明年是旱还是涝，家里的牛羊能割下几斤肉，卖几两银子。” 如今这世道，活着就已经很困难了，普通老百姓除了想这些，还能想什么？ 杨歌心里所想，却不敢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只能保持沉默。 “在常人心中，这些事都是无法预知的。所以当我读到中华自古便有观星之法、易卜之术，便想着若能将其研究透彻，就能在重大灾难发生之前得知这些消息，让百姓的损失降至最低！这样一来，人们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加富足。” “师叔有此宏愿，晚辈自愧不如。”这话，是杨歌的真心话。 “哪里哪里！其实这些年我结合了许多古书上所描述的方法，打算制造一台星象仪，到时候星象仪上的珠子便会按照它们各自所代表的星星那般运动，而底座上会根据星星的运转显示出当前的卦象。” “竟如此神奇？” “你若是好奇，可在附近帮我寻些黄铜、玛瑙石以及杉木来，若星象仪成功造成，便请你一观。” 能借此机会见见市面，杨歌当然求之不得。 只不过她还得回明德树上早课，便问钟鸣是否着急，如果不急，等她读完早课，再将那些东西集齐，送完此处，再帮着师叔搭把手，尽快将星象仪制造出来。 第9章 后山救人 读书习字，杨歌一直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所以早课所学之书，先生有问，她都能掰扯出一两个答案来，不见得有多准确，但至少不会挨训，课后也不会被先生留下来重点栽培。 钟鸣制造星象仪所需的道具，其中玛瑙石最常见，杨歌轻轻松松就找到了不少，又向兼职杂货商的韵娜购买了一些黄铜，就剩下杉木没能收集。 “长歌门倚水而建，附近有不少珍贵木材，杉木在其中并不特殊，故而我并没有收购。”韵娜有些歉意，她还想和眼前这位新入门的弟子打好关系，以求将其发展成长期客户，所以态度十分客气。 “不妨事的，韵娜姑娘可知哪里能够寻到杉木？” “你要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去后山碰碰运气。” 韵娜画了张简易的地图给杨歌，好让她入山后少走些冤枉路，避免误入某位长歌门师叔师伯们闭关的位置，坏了前辈们的大道。 谢过韵娜，杨歌准备了一些干粮，独自进了后山。 找了整整半天，杨歌都没能找到杉木，不由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不太好，正要回去从长计议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呼救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歌犹豫了一下，打算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却在这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放开小九，我跟你们走。” 是五儿？ “少废话，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五儿姐，别管我们，等回去告诉门主，他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嗯，这个声音是高个子小六。 终于确定遇难之人的身份，杨歌暗自叹了口气，到底没能铁石心肠，悄无声息的循着声音摸了过去。 一个，两个······哦，暗处还藏着一个放哨的！ 确定敌人的人数后，杨歌并没有急着现身救人，而是耐心的等待着最佳时机。 小九和小六已经被挟持，矮个子阿七最惨，这会躺在地上，身下都是鲜血。只有五儿，手里抱着一把古琴，面色凝重的注视着敌人。 “小娃娃，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省的事后被教训。”挟持小九的那人，挥了挥手里的刀，似乎在向暗处的同伴打招呼。 树林中人影晃动，冷光四起。 五儿手中的古琴铮铮作响，琴音之响让人震耳欲聋，但却伤不了根基。那伙歹人明显是亡命之徒，面对这种绵柔的攻击毫不在乎，直接一刀挥出，意图夺人性命。 不能再等了！ 情况危急，杨歌顾不得太多，直接操琴控弦，杀招尽出。 敌人杀到跟前，五儿本能的将怀中琴挡在身前，古琴应势而断，从中掉出一把长剑，她慌张的伸手去接，踉跄一步，直接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不过她倒是运气不错，摔了一跤，躲开了敌人的致命攻击。 至于杨歌，原本是要救五儿的，不过瞧她摔跤便顺势找那挟持小九的匪首去了。 宫商角徵羽，杨歌弦杀之术齐出，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混蛋，你找死！” 音律之刃划过匪首脸颊，趁他气急败坏的时候，杨歌轻身而出，如空中飞燕，灵巧的将小九从他怀里抢了过来，返身冲着挟持小六的匪徒就是一脚。 比起小九，小六的力气要大的多，匪徒往后倒的时候，小六立即找准时间挣脱困境，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树枝，朝欺负五儿的那个匪徒冲去。 树枝笔直，隐隐带着点锐利的风声。 杨歌看在眼里，不由挑眉。 这孩子，倒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你是谁，为何坏我等大事！” 匪首是个有眼力见的，挨过揍之后，就清楚杨歌的实力不是他们能够轻松对付的，便想趁自己和她“闲聊”的时候，让同伴伺机偷袭。 料到他的意图，杨歌微微一笑，冷光乍现。 她的琴中，也有一把剑，利剑！ 看到匪首的脑袋和身体正式分家，被杨歌抱在怀里的小九吓的直接失声，黝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手颤抖的抬起摸了摸脸颊。 温热的，红红的，是敌人的血。 “风紧，扯呼。” 匪首已死，靠近杨歌的匪徒立即招呼同伴撤退。 “不能让他们走。” 小六喊了一声，五儿终于将那把掉在地上的剑捡了起来，联合小六将近处的敌人拦了下来。 至于另一个，动手之前就想着斩草除根的杨歌，根本不会给他任何逃走的机会。 一番厮杀，成功斩杀敌人两名，俘获敌人一名。 等到杨歌松懈下来，才发现怀中的小九已经吓晕了过去，只好示意小六找些绳索过来，将那名俘获的敌人捆在树上，顺便安排五儿回去求援。 “你们是什么人？” 小六将小九接了过去，空出手的杨歌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战场，便将目光放在了那名俘虏身上。 “哼。” 对方自认为是个嘴硬的，任由杨歌折腾了半天，也没有吐露半点消息。 正当杨歌发愁时，小六突然道：“这位师姐，可否借琴一用？” “嗯？” “长歌门有一特技，叫做平沙落雁，可以控人身心，我学的时候有些不专心，倒是另辟蹊径创出了一门探寻人心的术法，师姐想知道什么，不如让我试试。” 这孩子。剑术根骨好，身法也不错，却没有自己的琴。 杨歌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犹豫。他也不急，耐心的等着，似乎并不在乎杨歌是否会信任自己。 “给。” 将背上的琴取下放在小六跟前，杨歌顺手将小九抱开。 据她所知，小六小九，还有阿七和五儿，应该亲如兄弟姐妹。若是小六胆敢用她的琴胡来，小九的命运可就不好说了。 似乎察觉到了杨歌的防备，小六瘪了瘪嘴，深吸了一口气。 十指飞舞，曲音动荡。 是杨歌从未用过的招数，可隐约中越有股熟悉感。 在琴曲的操控下，被捆在树上的匪徒眼神逐渐变得茫然，最后呆愣的吐出了两个字。 暗阁。 “你们竟然是暗阁的人！” 琴音戛然而止，小六猛地站起了身。 “暗阁？” 杨歌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难道是自己从前接触过？ 杨歌暗自叹气，从稻香村醒来之前的事，她就只记得自己拿了《空冥诀》，再往前的事，她就全然不记得了。 “是个专门替人做事的组织，只要客人给的报酬足够多，他们连皇宫都敢闯。” “你知道这个组织？”杨歌挑了挑眉。 小六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我和小九阿七来长歌门之前，被他们追杀过。” 追杀小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组织。 杨歌在心底啐了一句，面上却没有任何波动：“依你看，他们出现在长歌门后山，目标是你们还是······。” “是长歌门。” “哦？”杨歌很好奇，小六哪里来的信心，这般认定自己的说法。 “如果目标是我们，见面就会杀人，只有目标是长歌门，才想着将我们抓回去，问一些他们不知道的长歌门辛秘。” 小六分析的不无道理。 见杨歌沉默，小六将琴抱起来走到她跟前，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听过杨影这个名字吗？” “杨影？”杨歌愣了愣。 这位师兄的大名，已经三番五次的在自己面前出现了。 可她还是朝小六摇了摇头。 “杨影原是杨家大爷的关门弟子，据说还受过太白先生指点，通过徽山书院历练后就出了长歌门闯荡江湖，与一位苗疆人士创建了情剑阁，是暗阁的死对头，传闻他已经身死道消，但我总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活过来，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你仰慕他？” “是又如何？”小六羞红了脸，露出了孩子才有的纯真神色。 杨歌哈哈大笑，安慰他，那位情剑阁的创始人，杨家大爷的关门弟子，他们名义上的师兄，一定会活过来的，一定！ “小六。” 日渐西沉，在天黑之前，五儿总算带着长歌门的师兄师姐们找了过来。 将昏迷的小九和阿七交给懂得治疗的师兄，杨歌和领头的文瑞交谈了几句，文瑞叫了人将俘虏带走，脸色复杂的询问道：“你怎么会来后山？” “哦，钟鸣师叔制造星象仪需要杉木，我来这碰碰运气。” “胡闹！” 长歌门后山，有的是珍贵树木，可偏偏杉木少的可怜。文瑞将实情告诉杨歌后，见她实在沮丧，便安慰她，回头帮她找其他师兄师姐们问问，一点价格并不昂贵的杉木，在这长歌门中，还是不难收集的。 有了文瑞帮忙，回宿舍之前，杨歌屋前多了好几捆杉木。 后山危机，因为杨歌斩杀了敌人，长歌门原本是想问罪杨歌的，不过有文瑞和五儿从中周璇，简单的说明当时情况后，她就被准许回宿舍歇息。 隔壁的谢华年公子，依旧勤勤恳恳的在练琴。 一曲终了，漏洞百出。 站在自家门口的杨歌叹了口气，不断在心里默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铮！ 又是一处错误。 去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歌转身朝隔壁走去，砰砰砰的敲响了那位谢公子的门，在他一脸诧异的神情下自顾自的走进屋中，语重心长的劝道：“谢公子，要真不行，咱多找先生教教成不？那般简单的琴曲也能弹错，你真真是没有半点天赋。” 第10章 读书这事 “抱、抱歉。” 谢华年憨傻的笑了笑。 从前杨影住在他隔壁的时候，就曾说过相似的话，委婉的提醒他，以他的天赋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难救。可他更愿意相信秀儿姑娘的话。 只要他足够努力，总有一天会一鸣惊人。 听过谢华年的豪言壮语后，杨歌抽搐着嘴角回了自己的宿舍。 是她多余跑这一趟了！ 不过，经她造访，谢华年不再燃灯练琴。多少还是有点收获的，至少不用大晚上的被他打扰。 第二天一早，杨歌就将材料给钟鸣送了过去。 星象仪没办法一蹴而就，接下来的几日杨歌勤勤恳恳的读书习琴，终于体会到了五儿之前提到过的长歌门三大盛世。 驱过青蛙，整理过旧书，又听太白先生以诗为题寻了不少美酒。杨歌总算融入进了长歌门这个大家庭。 当然，期间她还去探望过小九。 受了重伤的阿七都能卧床吃些流食了，小九还痴痴傻傻的没有还魂。负责治疗的师兄说这是心伤，得她自己解开心结才能恢复，这让杨歌很是忧愁。 或许，她不该杀了那名匪首。 至少，也不该当着那孩子的面动手。 “不要想太多，那歹人的身份查清了，以往就仗着暗阁的身份掩饰，伤了不少门派的弟子，就连不少普通老百姓也遭了殃，若不是你杀了他，明天就不知道会是谁遭他的毒手了。”文瑞安慰杨歌。 杨歌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又过了几日，钟鸣早早派人请杨歌去了律理楼。 “材料都齐了，这就开始动手制作星象仪吧！”钟鸣搓了搓手，难掩兴奋。 杨歌点头称好。她是很愿意帮钟鸣“搭把手”的。 “把这两块木板拼起来······把这块压片装进弹簧······最后把钩子挂在机括上······好了！大功告成！哈哈！有了这星象仪，百姓便再也不会无故受灾了。就让它来运转一下······” 时间悄然流逝。一番折腾后，星象仪成功现世。 钟鸣小心翼翼的打开机括，信心满满的看着自己的星象仪，只见星象仪外圈的各色不同大小的珠子在底下磁盘影响下或快或慢移动了起来。 “咦？怎么，这星象仪的运动为何是反向的？”钟鸣挠了挠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我们重绘一图，换掉些或许有误的材料再来试试看？” “嗯，再试试其他的方法。” 钟鸣哀叹了一声：“我明明是按照罗盘和司南的原理设计的图纸，精挑细选了最好的磁矿，怎么会失败呢？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否将机括、簧片、磁轨倒转过来安装，会如何？”杨歌想着，既然运转是反的，那就反向操作。说不定会有奇效。 “既如此，就按你说的方法试试看吧！但只怕又要耗费许久了。” “为了这天下的百姓，师叔也要坚持下去。”人要有理想。杨歌敬佩钟鸣这种有理想的人，所以希望他不要轻言放弃。 “说的不错！好在之前托九龄公找的书也被你送来了，待我勤加苦读，想来不日定有收获。”钟鸣握拳为自己打气，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从柜子上拿出一本旧书递给杨歌：“这里有本《文心载川剑》，你拿去吧。” “多谢钟师叔赠书。” “书乃世人智慧之结晶，阅读既可修养身心、开阔视野。往后即便行走江湖，你也莫忘了春诵夏弦、力学不倦。” 杨歌有些傻眼。 不是说好平辈相交吗？师叔干嘛用一副长辈的口吻说话？ 果然，长辈就是长辈，先前说的就是场面话。亏她这几日还差点当真了。 咚咚咚！不远处传来一阵钟声。 “这是早课开课的钟声。负责教授礼、书二课的先生是骆子维，他乃是本门先贤骆宾王的后人，对弟子颇为严格。书院里的弟子十有八九都被他罚过课业！今日都怨我，耽搁你许久。”钟鸣面露愧意。 杨歌倒是无所谓，还有心思安慰钟鸣：“师叔莫急，只要脚程快些，应当无碍。” “嗯，到了课堂你记得找张没人的书桌坐下听讲。” 钟鸣催促着杨歌赶紧过去，杨歌推辞不了，只好老老实实的赶去听课。 堂上，骆子维已经开讲。 杨歌寻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装模做样的摸出一本书来，正是钟鸣之前所赠《文心载川剑》。 书上内容极其简单。 以文心载山河川渊，怀万物不移之心，张婉玉此剑虽为女子所用，但剑形制古朴，有先秦遗风，乃杨尹安赠与其父张九龄的收藏之宝剑。 后张婉玉练成相知剑，获赠此剑。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堂上，骆子维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 杨歌赶紧收起书，正襟危坐。认真听了起来。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 又是一阵钟声，早课结束。 周围的长歌门弟子纷纷起身向骆子维行礼，杨歌也赶紧站了起来。骆子维大手一挥，让各位弟子散了。 “以为偷偷溜进来上课，我便看不到了么？” 见骆子维走到跟前来了，杨歌只好弯腰行礼：“学生杨歌，见过骆先生。” “方才未曾戳破你迟到之事，是怕误了其他弟子听讲。兴文堂周围常有老鼠出没，咬坏了不少书册古简，若你能把藏在兴文堂附近的老鼠洞掏出来，将老鼠赶走，就算你抵过这次迟到的过失吧。”正如钟鸣所说，这位骆先生真真严厉。 不过掏个老鼠洞，对杨歌来说并不困难。这事，可比罚她背书抄书要简单许多。于是高高兴兴的应承了下来：“学生这就前去。” “鼠类狡黠，掘洞后还会寻些碎石掩盖鼠洞，你看看哪里有碎石堆，应该便是硕鼠的藏身之处。”骆子维叫住正要离开的杨歌，神情缓和了一些：“方才老夫不问你迟来的因由就罚了你，你心中可有怨愤？” “学生不敢。”杨歌低头。 “一念过差，足丧生平之善；终身检饬，难盖一事之愆。若不想来日误了大事，便当在小处积累。” “弟子受教了！”杨歌诚心拜礼。 “嗯，有过担之，乃君子之风，可喜。来，老夫这就将你这堂课所落下的内容说与你听。”骆子维回到上座，朝杨歌招了招手。 “多谢骆先生。”杨歌再次拜礼。 “自古以来，礼之一道便尊于六艺之首，守时守信便是礼之其一，更乃立人之根本，欲成材先要立人，若不能严苛要求自己，从基本小事做起，将来又何谈入朝为官指点江山。” 从古至今，史书上所记载的但凡荒废礼道，贪图享乐荒淫无度的帝王最终都只落得个国破山河碎的下场。无礼之人只懂得以暴制暴，用伤害人的手段为自己谋得利益，亦迟早会为天地所不容。若是这世上人人知礼，又何来奸邪之事？ “先生说的是，学生将来定会严格要求自己。” “只可惜自秦火之后，《礼经》失传，致汉初时只高堂弟子能得传《礼》，彼时有《汉书·艺文志》记载：汉兴，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讫孝宣世，后仓最明，戴德、戴圣、庆普皆其弟子，三家立于学宫。这梳理说的《士礼》一书，便是我们所说的礼经。” 骆子维顿了顿，继续说：“后来至西汉时，鲁恭王想要拆孔圣人旧宅以扩建其宫殿规模，又意外于墙壁中得《礼记》、《论语》、《孝经》等数十篇古文尚书。只可惜我们如今所能见到的《礼记》，只是西汉戴圣所着。这本经书虽较原着来说内容丰富了许多，但却由于吸收了许多不是申释礼经的文字，内容更加庞杂。” “先生真是博学多才！”杨歌露出由衷敬佩的表情。 骆子维哈哈大笑，似乎很受用这点马屁：“古时有一王师名张良，你可有听过他的故事？” 杨歌摇了摇头。 去稻香村之前的事她记不得，但不喜欢读书的感觉，她还是清楚的。至于朝政，她就更加不擅长了，比起这些所谓历史上的王侯将相，江湖英豪她可能更加熟悉。 闻言，骆子维也不恼，摸了摸胡须为她讲述：“张良年轻时在汜水圯桥散步时，遇到一位老翁，老翁故意将皂鞋丢落桥下，并傲慢的差使张良替他捡回皂鞋并给他穿上，张良见老者发须皆白，年纪颇大，便以长幼之礼相待。不但将鞋子捡回，且小心恭敬的替老人穿鞋。老人见张良知长幼。懂礼数，便赞叹道：孺子可教矣！并约张良五日后的凌晨再到桥头相会。” “然后呢？” “五天后的凌晨，张良匆匆赶至桥头，却见老人早已等候在此。老人忿忿的斥责他：与老人约，为何误时？五日后再来！可第二次张良再次晚老人一步。” 见杨歌听的认真，骆子维点了点头，继续道：“如此两次之后，张良索性半夜就候在桥上，待老人来时见到张良已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却依然以长幼之礼尊敬自己，便被其至诚和隐忍的精神所感动，遂送给张良一本书。 曰：‘读此书则可为王者之师，十年后天下大乱，你可用此书兴邦立国；十三年后济北谷城山下的黄石便是老夫’ 说罢扬长而去。而后张良日夜研习此书，腑仰天下大事，终成一代深明韬略、文武兼备、足智多谋的王者之师。而这本书便是《太公兵法》。” 第11章 琴剑之道 《太公兵法》杨歌不太清楚，不过《黄石天书》她倒是有所耳闻，至于这个模糊的记忆为什么突然就清晰了，她都说不清楚，只觉得这种以礼待人最后获得神书的情节，和江湖故事里的主角掉下悬崖，获得武林秘籍很像。 不管怎么说，骆子维的良苦用心，杨歌还是知道的：“若非张良明事知礼，只怕不会有这等成就。先生之言令学生茅塞顿开，多谢先生教诲！”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触类旁道，举一反三，乃因精熟基础之后可得之慧。” 哦，好吧。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读书。 杨歌捧着脑袋，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 骆子维见差不多了，也没有为难她，指了指外面：“院中所藏诗文典籍盈箱累筐，往后若遇不解你大可来此，老夫会为你一一解答。至于琴剑一道，并非老夫擅长，你可去博通园寻你师兄李文成，让他将你引荐至其师张婉玉处。” “婉玉师叔？”杨歌记得，钟鸣给她的《文川载心剑》上写的就是张婉玉最终获得了此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书中所载之人， “婉玉乃九龄公之女。哎，说起这孩子······这些年来却是对逸飞的兄长青月另眼相看。青月年幼时曾因为叛党之乱致脑部有创，九龄公因不忍婉玉一生步入如此艰辛之途，时常为此愁闷。我等外人虽看在眼中，却也不好插手······” 终成眷属，是这世间所有有情人的期望。 骆子维连连叹息。 见外面天色不早了，便挥了挥手，准杨歌离开。 后面几日，杨歌再没迟到过，得了空闲时间，当真将行文堂里的碎石堆翻了个顶朝天，让那些硕鼠无处藏身，最后不得不举家搬迁。 知道这事后，五儿还戏称长歌门的大事件又多了一件。 对此，杨歌一笑置之。 —— 听课读书是尊敬骆子维这位先生，杨歌真正想学的，还是琴剑之术，这日早课过后便从五儿那里问到了林文成的下落，想差他推荐去张婉玉处练习。 “这位可是林师兄？在下杨歌。” “你是新入门的弟子？此来是骆先生的吩咐？”骆子维应该早就跟林文成打过了招呼。 杨歌点了点头：“正是。骆先生让我跟随婉玉师叔练习琴剑一道，烦请师兄引荐。” “小事一桩！不过你刚入门中，想来还不了解门中的这些先生们。我好歹也是你师兄，就先给你指点一番。”林文成倒是大方：“先说说我师父吧，你别看她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可要是发起脾气来，连韩先生也不敢靠近。” “韩先生？” 见杨歌好奇，林文成更加得意： “韩先生便是韩非池，乃是太白先生的大弟子，他耳力异于常人，执掌着觅音明心园，最是容不得瑕疵音律，你若见了他，还需谨言慎行。” “那婉玉师叔若是比韩先生还······”杨歌记得，五儿说过林文成的师父正是张婉玉。 “放心！我师父很少发脾气的，你莫要害怕。哦，对了，师父与杨家大爷有婚约在身，你也莫要讨论大爷之事，否则要是被掌事的吉婆婆发现，定会罚你。” “一定，一定。”杨歌忙不迭的点头。 他人之事，她不会过多讨论的。 “反正长歌门里的故事不是一两天能说得完的，以后你时间待得久了，便也知道了。至于课业什么的，你若有时间，也可去若水书斋和万书楼多看看，学无止境嘛。” “谢林师兄指点。”杨歌拜谢。 面上感激涕零，心里却在想，那老什子书斋和书楼，没什么大事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在林文成答应引荐之后，不过一日，他便领着杨歌去了门中弟子训练处：“我师父就在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见她就是。” 杨歌再次谢过后，穿过训练场找到了张婉玉，恭恭敬敬的行礼。 “杨歌见过婉玉师叔。” “骆先生让你来习琴的么？” “正是。” 张婉玉点了点头，似乎习以为常了：“琴之一道说来简单。便是需对事物有深刻体验，亦是与事物或他人内心产生共鸣的过程，更是一种将灵魂深处对自然感知的认可与映射。” “映射？” “用心体察、感知世间万物时，偶尔可契合自然之道。人之一生，总有漫长的时间去经历与感知，却还不忙。” “弟子······似乎有些明白了。”武学一途，在某些时候会出现茅塞顿开的情况，称为明悟，一旦开悟，往后一招一式的威力都会增加。 杨歌此刻，就有些明悟。 “如此，你不妨与一旁的师兄们切磋一番，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理解了。” “是！” 训练场里不少师兄都在研习琴剑之术，杨歌找了个看着不那么厉害的师兄切磋。 “乐者，天地之和谐，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这位师妹可是真的要与我切磋武艺？” 这位师兄废话真多！ 杨歌坚定的点了点头：“请出招吧。” “请多指教！” 话落，琴音四起，引来了不少弟子的观摩。 趁这机会，原本盯着弟子们训练的大师兄赶紧科普。 古琴五音——宫、商、角、徵、羽，乃是我长歌武学之基础。 相知自然是与友人相知，故此心法为治疗心法；而莫问心法则为攻击心法。五音在相知心法下为治疗招式，在莫问心法下为伤害招式。 我长歌武学之精髓在于五音成曲，而曲又能辅音。不同琴曲对五音有不同的辅助加强。曲效果又分主动和被动两种。激活曲效果后，方可施展该琴曲对应的主动效果。 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两曲可在任意心法下弹奏。激活高山流水后可使自身在短时间内可移动施展宫和徵。阳春白雪应为诸位自入门始最常使用的曲了。激活阳春白雪曲风效果，在徵和宫运行过程中穿插施展阳春白雪主动招式，为我长歌门派主要的输出手法。 另外，阳春白雪与五音配合不同的奇穴组合，出招方式又会各有不同，效果也是各有千秋，这就要靠大家自己摸索了。 “师兄，那梅花三弄呢？” 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句，大师兄呵呵一笑，替他解答：“梅花三弄曲只可在相知心法下弹奏，为我长歌治疗之特色招式。弹奏后可主动施展梅花三弄招式，为友方目标化解受到的伤害。” 正说着，和杨歌切磋的师兄突然收招，往后退了退，满脸失落：“你赢了，看来我还要继续勤加修炼！” 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赢了师兄。围观的有赞扬的，也有不服的。 在那群不服的师兄中，还有些性情暴躁的，这会直接挡住杨歌的去路，邀她再切磋一局。 杨歌本着不惹事但不怕事的态度，应了下来。 这一局，杨歌用上了大师兄前面说到的曲风加成，大师兄两眼放光，像是找到了最佳素材，赶紧接着科普。 曲风之外还有些特殊技能，回梦逐光，可使复制范围内敌对玩家目标的表现。在一定时间内再次施展回梦逐光则将敌对目标传送回其自身影子位置。把握好施展回梦逐光的时机，可以有效地干扰敌方的战斗节奏。 此外，激活平沙落雁曲风时，可在一定范围内的任意位置创建音域。 而笑傲光阴与江逐月天，在竞技中十分有用，大家还需自行领会其中奥妙。 杨歌觉得大师兄真是个好人，有技能他是真交。眼前这位师兄明显比前一位要厉害的多，单用曲风加成肯定赢不了，杨歌把心一横，直接用上了江逐月天。 那位师兄两眼昏眩，身躯骤停。若是生死之战，这会就已经被敌人砍下脑袋了。 “一次就能成功，这位师妹莫不是天才？” “慎言！” “婉玉师叔过来了。” 周围师兄师姐们议论纷纷，杨歌将琴负于背上，朝那位吃了苦头的师兄抱拳行礼。那人却面露愤恨之意，想要拔剑伤人，最后被张婉玉喝声训斥了一顿。 “不错，若是日后勤加习练，必有进益。”对杨歌，张婉玉明显是欣赏的。 “师叔放心，我定不会荒于课业的。” 杨歌端正的态度让张婉玉欣慰：“抚琴原就是一件娱人身心的乐事，当技法娴熟后，或收或发大多与操琴者内心的感悟相关。我长歌门下当以正气立心为本而积累修为，当修为积累达到一定程度。或可打通奇穴，助你领悟更高明的武学。” 从稻香村一路游历至长歌门，杨歌倒是积累了不少修为，只是当她想要打通奇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奇穴全部是通畅的，好像在去稻香村之前，就已经打通。 不过这事，她可不敢告诉张婉玉，只能按照张婉玉的指引，装装样子。 “看来我刚才所说你已经全部领悟了，甚好。”守着杨歌打通奇穴，张婉玉再次点头称赞。 杨歌挠头腼腆的笑了笑：“亦是婉玉师叔指点有方。” “以你此时的基础，是时候将门中武学精髓要义传授与你。纳米可要牢记于心，在之后的学习中融会贯通。”张婉玉将武学秘籍《音·宫》真传残页传给了杨歌，此后数日，杨歌勤加研习，武学大有进步。 第12章 诗仙太白 “杨歌，杨歌，你快出来！” 一大早，难得隔壁那位谢公子没有勤奋练琴，正想睡个回笼觉的杨歌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拖着睡意朦胧的身躯打开门，五儿一头撞了进来。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杨歌彻底清醒了过来。 不等她开口，五儿就急匆匆的说道：“方才掌门派人传信，要你前去漱心堂拜见。” “掌门传我何事？”杨歌先行爬起来，又伸手将五儿扶了起来，这才拍了拍手，去换衣裳。 “经过这些时日的门中学习，你无论是琴技还是剑法都颇有进境，还打败了不少师兄师姐，我猜掌门是要夸你呢。” 夸人还需要特别召见？ 杨歌心里并没有多好的预感，只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位掌门看着不像个严厉的长辈，就算是挨罚，也总不至于会很惨。 为此，杨歌倒是没拖延，洗漱过后就匆匆去了漱心堂拜见杨逸飞。 “听闻短短时日，无论是课业还是武艺，你都小有所成，就连骆先生对你也是十分夸赞。” 不会吧，掌门真是要夸她？ 杨歌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不过该谦虚还是要谦虚的：“都是先生和师叔教导有方。” “接下来，你想如何修行呢？” “还请掌门指点。”能得掌门亲自教导，那就最好了。杨歌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长歌门虽远居朝堂之外，但门下不乏名仕。你留于门中，自可遍识百家真谛、通古博今，然当今朝廷，多有心机诡诈、弄权营私之辈······朝局不稳，生民亦为所累。是以，当下你可自行抉择，是继续留于门中精进琴道武艺，还是离开长歌去往江湖历练，除恶平奸。” 江湖肯定是要去的，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歌低头拜礼：“弟子想留在门中。” “既然你决定留在门中，那稍后便为昭贤日的筹备尽一份力吧。” “昭贤日？早前我似乎曾听五儿师姐提过。” “昭贤日是本门一年一度的祭典，亦是我杨家先祖、创立长歌门的子敬公所设，最初是用以纪念他与挚友李百药先生的情谊。而今百余年过去，便逐渐演化为纪念长歌门创立以及祭拜先贤的典礼。每年除夕当夜，门中负责教授数术课目的先生们会根据星象卜卦，得出昭贤日的吉日、吉时，因此向来最是隆重。” 看样子，是有热闹可以看了：“不知弟子需要做些什么？” “这里有封我亲自写的昭贤日邀帖，你这便前往怀仁斋交予家师太白吧。”杨逸飞将早就写好的信交给杨歌。 在长歌门，这种跑腿的事杨歌做的不少，有时候只是单纯的费些心力，有时候却能得到不少好处。 那位太白先生，杨歌早先就接触了很多次，次次解诗送酒，还在五儿和小六的撺掇下送了几次假酒，太白先生应该都是门清，可从未批评过他们，所以杨歌对这位江湖声名极大的诗仙太白先生，很是尊敬。 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往怀仁斋，李白正在兰苑与几位诗人一同饮酒，饮到兴起便吟起诗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杨歌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待李白将一首诗吟完这才进得兰苑求见，苑中除了李白，还有摩诘先生王维和诗圣杜甫正在一旁下棋。原本以为这一次李白又会出诗谜要求她去寻美酒，没想到却是让她去听怀仁斋小院亭中的华青姑娘演奏。 杨歌自然得令。 找到华青，便请她弹奏。 “多亏梅先生将我带回这长歌门，否则华青早已死去多年。”只是弹奏，华青并无异议。 素手抚琴，琴音渐起。杨歌侧耳细听。 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 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麟凤与鏖雉悬绝，珠玉与砾石超殊。 白日垂其照，青眸写其形。 形器易征，谬乃若是；文情难鉴，谁曰易分？ 一曲终了，杨歌回到李白所在的兰苑，李白似有考问之意：“你可知华青姑娘刚才弹奏的是何曲？” “这······晚辈不知，不过听起来似乎是华青姑娘即兴演奏的曲目，不知可有曲名？” “嗯，我再问你，她这一曲包含了何意？” 杨歌偷瞄了一眼李白的脸色，小心回答：“容晚辈斗胆解之。华青姑娘一曲包罗万象，但其中有笼中之鸟渴望自由之意，于整首曲目中呼之欲出。” “嗯，最后一问，她这一曲弹奏得如何？” 杨歌愣了愣，华青所奏琴曲好当然是好的，可如果这么简单，太白先生不会刻意问她，所以思虑再三，她才作答：“华青姑娘不愧为梅先生高徒，对音律的把握真让我望尘莫及，不过······”。 “不过怎样？你但说无妨。” “华青姑娘曲意有余但指劲不足，琴曲中略带病音，有些延音之处稍嫌急促，似有人体内中气不足之感。” 李白点头，算她过关：“你说的不错，华青姑娘童年遭遇祸事，腿部有疾不能习武，且体息微弱，郎中本早已断言她活不过金钗之年。但她被梅先生带入长歌门修习音律，以长歌门天音知脉体察引导之后，如今已是花信年华了。 你能听出这些，说明你对音律的掌握已达音合之境，若是勤加修炼，将来也定能达慑心之境。” “太白先生谬赞了，晚辈日后定当加倍努力！” 转瞬间，不知道李白从哪里摸出了一坛酒，正当杨歌猜测，他是不是又要出诗谜让她去寻酒的时候，他突然道：“说起来，摩诘先生近两日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恐是因前日在诗壁上见到不知哪位学生留下的一句诗，同一句诗却写了两遍，只有少许不同之处，摩诘先生此时怕是也与那学生一样，不知该如何抉择。” 杨歌低头，沉默装傻。 李白挥手：“也罢，他的事李某可不想多管，但他这副样子着实扰了李某喝酒的兴致，不妨你就去帮摩诘先生解决这难题吧。” 杨歌在心底叹了口气。 好嘛！逃是逃不过的。杨歌老实去往正在下棋的摩诘先生身边。 “哼，他李太白不是最喜欢诗词么？怎的将这难题丢给你了？也罢，你就来说说自己的看法吧。这两句诗分别是‘怀声动丝竹，古意碎微尘’和‘怀声动丝竹，古意惊碎尘’，你觉得哪一句更好？” 杨歌偏头想了想：“我觉得用‘古意碎微尘’更为恰当。” “哦？依你之见，这句诗当作和解。” “‘碎’字带有攻击的意味，能够表明这位琴师不仅弹琴的技艺高超，同时更是一名身怀绝世武功的武者。” “嗯，解得妙，解得妙啊！只是这两句诗各自包含了不同的意味，若非亲耳听到，又有谁能知道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琴音呢？”摩诘先生似乎还在纠结，不过心情却开怀了不少：“只怕这位琴师的技艺远在这之上，亦或者二者都包含，所以作者才不知该如何描述了吧，哈哈哈哈！” “看来你在诗词歌赋上也颇有造诣，能明白说出自己独到的见解，也是风流雅人。” “太白先生过誉了！”不知为何，听到太白先生夸赞，杨歌没来由的心慌。 “你刚解了摩诘先生的诗题，不过好诗还须有好字配。唐初有位书法名士名欧阳询，与虞世南、褚遂良、薛稷齐名。其《用笔论》中有云：‘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每秉笔必在圆正，气力纵横轻重，凝神静虑。当审字势，四面停匀，八边俱备；长短合度，粗细折中；心眼准程，疏密敧正。最不可忙，忙则失势；次不可缓，缓则骨痴；又不可瘦，瘦当枯形，复不可肥，肥即质浊。细详缓临，自然备体，此是最要妙处。” 杨歌听的晕头转向，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端倪，生怕被太白先生瞧见训斥。 “正所谓‘字如其人’，一个人的外表和内在，乃至他所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均可通过书法表现出来，若一个人的气运将近，那么他所写出来的字也会带有衰尽之气象。相传用笔的高手可根据书法字画来判断一个人的寿命，不知真假。” 有这么神奇？她可不信。 李白瞥了杨歌一眼，随手丢过来一本书：“这本书乃张怀瓘先生所着的《书断》，你先拿去看罢，待会儿我便考你一考这书中的内容。” “多谢太白先生。” 杨歌内心一片哀嚎，恭恭敬敬的接过《书断》，退到一边研读。 短时间内融会贯通肯定不行，再加上杨歌内心本来就很抗拒，想要真正领悟书中内容为己所用绝不可能，思来想去便只能死记硬背，以求应付待会太白先生的考核。 打定主意，杨歌立即翻开书，认真的背了起来。 第13章 课业考核 日渐西沉，总算背得七八分的杨歌，杨歌终于找到了李白。 “《书断》中的内容可都记得了？” “先生可以考考。” 遇到先生考核，越是不自信就越容易被抓到心虚，这个时候主动出击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李白点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章草乃何人所造？” 杨歌低头沉思，书中所写，按章草，汉黄门令史史游所作也。赶紧回答：“乃史游所作。” 并没有就这么简单结束，李白继续提问：“魏安厘王时，由卫郡汲县耕人于古冢中而得的是哪种字体？” 《书断》最后一页记载，汲冢书，盖魏安厘王时，卫郡汲县耕人于古冢中得之，竹简漆书，科斗文字，杂写经史，与今本校验，多有异同，耕人姓不。 “是汲冢书。” “字如其人。临摹名家字体固然易有所为，但真正得书法大家却自有用笔之道，笔锋之下一气呵成，浑然一体，以自己独特得风格见长。这一点，李某可就比不上颜真卿颜先生了。” “太白先生笔下风流，这世间又有何人能比肩呢？”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杨歌从来不会吝啬，尤其是对自己真心敬佩之人。 “今日天气晴朗，又有琴棋书画诗酒茶，当以墨意点山水，否则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不知你这画工又是如何呢？” 啥？还得考画工？ 杨歌心里直打鼓，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招了。 “作画时当先将所绘景物之特色储于心，再形于手，不以‘肖形’为佳，而以‘通意’为主。大到一山一川、一江一河，小到一树一石、一台一亭，皆可入画融意，以生动者更胜之，不必斤斤计较太多。” “说了这么多，李某有些口干舌燥，需得几口酒来解解渴。这载花入画之事，就劳烦你去做了。” 李白取酒豪饮，杨歌默默走去一旁的石台，台上摆放着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幅俯瞰徽山书院湖景的画作。 画作出自长歌门上任门主杨尹安之手。是在上好的净皮宣纸上绘制而成，共分五彩，以月白、墨灰、水色为主，建筑部分以小狼毫工笔勾线，再以羊毫斗笔罩染山水，最后以湿笔分染墨色，使墨色呈现出浓淡变化。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李白高声诵诗，兰苑外传来华青姑娘的琴声。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书院美景在脑海里一点点浮现，一刻钟后，她才若有所感的下笔作画。 果然，不斤斤计较，画作的十分顺利。 将画作交与李白看过之后，李白不怒也不赞：“年轻人，作画非一朝一夕之功，若你有志于此，便勤加练习吧。” 李白言罢又抬头灌了一口酒。 正当杨歌以为，今日考核圆满过关的时候，李白又开口了：“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诗乃是去年我游历长安时所写，昨夜我本在这兰亭中临风独酌，一抬头却见一轮皎月当空，被这墨色的漆空映衬得莹白如雪，一时兴起便拎着酒壶跳上了兰亭顶，清风袭人，吟诗赏月，当真惬意得很。” 是是是，是很惬意。就是她现在不惬意。 杨歌默默在心里嘀咕。 “不过喝的多了，竟连自己几时回房都不晓得，那一叠诗稿也不知去向，只怕也是遗落在了兰亭顶上。不过眼下我却是不便攀上这亭顶，你可否替我攀上亭顶，看看我那诗稿可在上面？你只消沿着一旁的树干，小心攀爬，便可轻易登上亭顶。” 杨歌看了眼亭内的其他人，当着这些朋友的面，太白先生的确不方便自己爬上去找寻，再者这种简单的事情，可比背书作画简单多了，她立即乐呵呵的应了下来：“好！太白先生稍候。” 出了兰苑，杨歌并没有按照李白提示的那样，小心沿着树干攀爬，而是利用起身之术拔高而上，轻松跳上了亭顶，找到了那本遗落的诗稿。 “这么快就取来了？幸好没被风吹走，不过你这身子骨儿倒是轻灵。”李白接过诗稿，笑着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杨歌一番：“不错，看来我这招青霄飞羽大可放心传授于你了。” “青霄飞羽？多谢太白先生赐教。”杨歌大喜。 看样子，掌门特意让她跑这一趟，为的就是让她在李白这里学会这招。若是她先前知难而退，没接李白出的考题，这次就只能空手而归了。 “你这当真娃娃妙也！也罢，这次饶你一回。届时昭贤日，李某自会前往。” 看样子，太白先生是有些醉意了。 “至于这帖字······”李白将酒壶一抛，朝你递了篇“文章”：“乃是李某早前受诸贤推举为昭贤日所写祭文。如今昭贤日筹备一事多由李某大弟子韩非池负责，你便代替李某交给他吧。” “先生放心，我这便前去。”有机会一睹太白先生首徒的英姿，杨歌当然不会错过， 所幸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杨歌拿了“文章”，立即动身，不多时就顺利见到了韩非池：“韩先生，太白先生让我将昭贤日的祭文送来。” “嗯，你放下即可。”韩非池四下里扫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霜景催危叶，今朝半树空。” 杨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水边的石头以及房屋角落里堆着一些落叶。 看样子，她又逃不了要费些力气了。 这不，韩非池说话了：“近日为筹备昭贤日，门下弟子多是繁忙，昨日又下了半日雨，而今庭中积水，若有弟子误踩落叶，失足滑倒反倒误事。落叶萧萧，得清寂摇曳之意，若有体悟，你亦可入音律之中。” “是！弟子这就前去。” 韩非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歌当然不能再拒绝。 从角落里取了扫帚，杨歌利落的将石台和房屋外的落叶清扫了干净，至于明悟，她是半点也没有。 看样子，要想弦杀之术更进一步，还得想想别的法子。 “山中万木稀，落叶暖青石。” 将扫帚还回原处时，杨歌正好听到韩非池吟诗，没有在太白先生那里的压抑之感，她忍不住赞道：“韩先生，好诗意。” 经她打扰，韩非池顿时没了诗意。 “现在门中弟子多被我调派去筹备昭贤日事宜，你此刻前去恰好能帮上一二。” 好吧，自己就不该多说那句。此刻杨歌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被韩非池抓了壮丁，杨歌任劳任怨的加入了昭贤日的筹备事宜。 听闻门中负责采购布料的弟子已然为昭贤日准备了一些彩锦。敬庄园的韩彩衣却一直未将彩锦送来，杨歌立马跑了一趟，将彩锦取了回来。 一来二去的，时间过的飞快，杨歌回宿舍的时候身心疲惫，哪怕谢公子的琴技进步不佳，依旧阻止不了她进入梦乡的速度。 翌日再去韩非池跟前领任务的是，韩非池也不客气，自案上拿出一张邀帖，直接递给了她：“如今我这儿诸事繁杂，这封昭贤日的邀帖就由你前往书院码头，代我送给师妹钟铃。” 既然是跑腿送信，杨歌干脆用上了轻身之术，在景色极佳的长歌门凌空飞行，真是好不快活。 “抱竹姑娘，你还是请回吧，赵师兄自苗疆回来便闭门谢客，不与长歌门之外的人会面，还望姑娘不要难为于我啊。” “呜呜呜······赵宫商，你真就那么狠心，连我亲自上门你都不肯见我一面。” “这······姑娘，赵师兄的性子和善，对谁都是这个样子，长痛不如短痛，姑娘还是趁早解脱，另觅良人吧。” “良人？呵呵······若是回去，怕是连抱竹的命都会没了呢······” 才到书院码头，杨歌就发现了一位紫裙姑娘正在纠缠抱竹，赶紧落地，迎上去叫了声“钟铃师叔”。 “可是韩师兄让你过来的？” “正是，韩先生手头尚有事情，怕让钟铃师叔等久了，特让我将昭贤日的邀帖送来。”说话间，杨歌赶紧将邀帖送出。 钟玲点头，有些无奈：“说起来眼下我也被些事情绊住了。” “不知何事？弟子可能相助一二？” 就等杨歌说这话，钟铃赶紧道：“这位姑娘不知道从哪儿来，亦不知道所为何事，要求见赵宫商师兄一面。我无法擅自做主，又不能随意放人进入书院。其实，若抱竹姑娘能说清事情因果，我也好 酌情考虑是否告知师兄一声，但她此刻似乎伤情不已······你之前在江湖上行走，这种事怕是比我处理得来，不如由你代我询问这位抱竹姑娘的来意如何？” 杨歌转而对上那位紫裙姑娘，正听她喃喃低语。 “若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这将死之人，便要遗憾而去。” “姑娘何以如此？” 那紫裙姑娘见杨歌面善，以为她能帮着说说话，便多说了几句：“我自小在红衣教中长大，那里的人都······有些与外间不同，我本以为我会像她们一样，孤单一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因药物死去，可我却遇见了赵宫商。十一岁那年，执行任务时重伤，赵宫商救了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对教义生疑。与他相处的时日短暂、快乐，这之后再也难遇······”。 第14章 长歌才子 原来是这种英雄救美的情节。 长歌多才子，赵宫商这种凤凰群里都拔尖的人物，难怪紫裙姑娘会钟情于他。 只不过：“姑娘为何说······命不久矣？” “本教中，女子地位高于男子，姐姐们中许多都憎恨男子，对男子生情本为禁忌。我身为教主亲传弟子，不会有人容忍我的背叛。师父得知后，派了监察使来捉我。我还是逃了出来。” 能从红衣教的监察下逃出来，这位紫裙姑娘也是位人才：“哦？姑娘来找赵先生，是想要？” “我躲到何处，都不免会被教中高手找到，在这之前，我想再见他一面······” “我明白了。” 临死前想见一面，这请求并不为过。杨歌点了点头，想同钟铃商量商量，看是否能够通融。 钟铃叹息：“矮，抱竹姑娘偏偏喜欢上了赵师兄。” “师叔此言何意？” “赵师兄弦歌无双，在门中便赢得许多弟子仰慕，但不知何故，自上次赵师兄从苗疆回来之后便闭门不见外客许久······也罢，既是这样我便擅自做主，请赵师兄出来见上一面吧。” 钟铃话音未落，一根羽箭便擦着她的耳际飞过，紫裙姑娘应声倒地。 “是谁？” “什么人敢在长歌门内行刺！” 钟铃和杨歌同时绷紧身躯。 紫裙姑娘突然传来呻吟声，钟铃看了眼杨歌，立即蹲下身仔细查看抱竹的伤势：“抱竹姑娘！你怎么样？伤到了哪里？让我看看！” 这时，杨歌察觉到湖边大石头后面有人，虽然穿着长歌门弟子的服装，神情却古怪的很，未免还有其他人出手，故而不敢轻易上前。 “没有伤到心脉，真是万幸，只偏了那么一点儿，不过······昭贤日在即，门中为防生乱早已增派弟子严守各处，竟还有人敢在长歌门动手？” “书院四周都是水路，想来刺客定还藏在附近。” 钟铃点了点头，正色道：“可不能让他们跑进深处，扰了门主和诸位先生们的清净。杨歌，箭方才是从南边飞来的······我瞧着石头后有个弟子鬼鬼祟祟，你且去试探他一番，若是有异，便将他拿了！稍后带去请门主处置。” “好，师叔放心。” 早有此意的杨歌大步向前，接近那块大石。 石头后的长歌门弟子见躲闪不及，只好主动现身：“你有何事？” “窦朔先生刚刚托人来寻你，你快去吧，莫耽搁了！” “哦！我马上就过去，多谢！”那人眼神闪躲，见此大好机会，便要离开。 杨歌反手拔出背上古琴底部所藏利剑，冷哼一声：“我长歌门根本没有窦朔这个人，你果然有问题！” “哼！竟然插手我红衣教的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正要动手，杨歌早有准备，这几日又精进了武力，真动起手来，不过三招就压制了敌人。 胜负刚定，北面屋顶突然轻身飞下两位红衣女子，为首的一招袖箭，轻轻松松的就为那个冒充长歌门弟子的红衣教徒解了围，亏得钟铃替杨歌挡了一招，不然那袖箭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什么人？闯入长歌门伤人！” 钟铃警惕的望着那两个越来越近的红衣女子，身躯紧绷。 “圣教追拿叛教教众，旁人勿要多事！”为首的红衣女子挥了挥衣袖，看样子武力值应该在钟铃之上，所以钟铃很是紧张，幸亏她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望向了一旁的紫裙姑娘：“抱竹，叛教，按教规当如何处置呢？你可是教主最喜爱的弟子之一。” “咳······沙利亚······大人······” 抱竹受伤不轻，声音十分虚弱。 沙利亚眯了眯眼，阴沉着脸示意身边的红衣女子回答：“麦凌，你说呢？” “回沙利亚大人，背叛教主、与外教之人勾结，当受鞭刑，巡教示众，监禁、充奴。” 杨歌倒吸了一口气，这个红衣教，听着就很危险，难怪此前来长歌门的路上，不少江湖中人提及时，神色都有些怪异。 “教主亲传，擅自妄为，自有教主定夺。”沙利亚明显是在借机敲打身边的女子。 钟铃懒得揣摩她们之间的事，厉声道：“闯我长歌抓人么？若有胆量，便等上片刻，我门中师兄来了便有分说！” “沙利亚当面，也敢这般大言！” 麦凌倒是条十分忠心的走狗，本能的出手想要教训钟铃。 杨歌反手将背上古琴取下抱在怀中，手指覆在弦上，随时准备杀敌，哪知那为首的姑娘瞥了眼她，神情恍惚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又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怎么可能是个姑娘”便伸手挡下了麦凌，另一只手轻松将抱竹拽了过去。 “速速离开吧，若是撞见幻魔心、遗音琴那几个，我们便有大麻烦，莫说李太白也未离开千岛湖！” 话落，沙利亚等人扬长而去。 待她走后，钟铃才长出一口气，只见她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刚才那人的实力······远在你我之上，若是门中几位高手在，我大可随手一搏，又怎会任由她们带走抱竹姑娘······”。 “师叔已经尽力了。”杨歌劝慰。 沙利亚之前嘀咕的那句话，以她的耳力，并不容易忽视，所以她很疑惑。 脑海里莫名浮现那个在稻香村醒来之前做的梦，梦里有个同她身段差不多的男子，捏碎的朱果，引得追赶的天策弟子枪出如龙。 若不是当时被那长枪吓到，她应该能看清那男子的面容的。 莫非，沙利亚认识那男子？ “唉，早知会如此，方才就请赵师兄出来，抱竹姑娘这一被带回去，也不知是死是生。我却对不住赵师兄······” “这是？” 这时，杨歌发现了原本紫衣姑娘所站的草丛里有个包裹，赶紧捡了起来。 “看样子是抱竹姑娘留下的，还是请赵师兄处理为好。就劳你代我往赏翠坪走一趟，把包裹拿给赵宫商师兄，再将抱竹姑娘的事说与他听吧。” “好，师叔放心。” 此间所发生的事情，钟铃必定要向门中长辈禀明，知道她诸事繁忙，杨歌便拿着包裹去找码头的船夫张天，差他摆渡送自己一程。 长歌门借千岛湖地势而建，从书院码头去往赏翠坪需要搭乘小舟，还好张家几位兄弟个个儿都是划水的好手，所以杨歌并不担心水面波起的时候，会掉落水中。 杨歌抵达赏翠坪的时候，赵宫商正与众多弟子一同进行曲水流觞的游戏。见到她，立即收住了手中的琴音。 走到近前，杨歌恭敬的递上包裹：“见过赵师叔，钟玲师叔命我前来交还此物。” “这是何物？”赵宫商打开包裹，看到放在一叠信件最上面的刻有抱竹名字的腰牌时，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这是······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杨歌赶紧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赵宫商面露哀婉之色。 “抱竹······想不到，九年前一别，如今却······我本无害人之心，可她却因我遭此大难。不知她被带到哪里去了，红衣教出入我长歌门中抓人，却不能就此走了，抱竹之事，我自会与红衣教有个了断。”似乎抱竹之事又勾起了他其他的记忆。 “抱竹之心，我甚明了。只是世间再杰出的人物，也不免常在珍视之事上留有遗憾。红衣教······” 赵宫商始终敛着眉，心情十分沉重，似乎进入了忘我状态，完全听不到旁人言语。 十指波动，弦动曲成！ 春裁绿柳照湖波，碧波生冷涌却急。我向青波数清歌，歌声未尽魂已移。伊为莲来我为枝，风摇柳枝拨莲漪。莲柳相逢本无过，却使玉陨香折消。泪染花宫锁北山，山间有枫叶正红。山环水转路难寻，车辇列列尘飞弄。乘舟作筏渡微山，有情纵跨山水隔。 终是难免人间恨，一曲竹枝正葱茏。 “哎······” 琴音哀婉，杨歌叹息一声。 这时，韩非池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 赵宫商与韩非池二人素来不和，赵宫商献唱之时，韩非池常要赶来指摘曲调缺陷，杨歌很好奇，他这会只是恰好路过，还是特别来找赵宫商的麻烦。 “真是愧对长歌第一才子的称号，你方才那一曲，第三句的延音稍长，第四节曲谷音量稍高，结尾处转折未至圆融。” 哦，看样子是来找麻烦的！ 韩非池一开口，杨歌就确定了他的来意，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起了呆子，心里疯狂默念“瞧不见我”。 “你！哼，我今日不想与你争论。” 赵商宫不愿争论，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这样。 这不，就有位素来仰慕赵宫商的姑娘气鼓鼓的挡在了他前头。 “韩非池！你整日里找赵师兄的麻烦，实在无聊？” 见她出面，另一位模样更加俊俏的姑娘立即凑近赵宫商道：“他是自己不精弦歌，所以来找师兄的麻烦。师兄，你不要理他。” “呵！风流才子，古脉弦歌，竟要靠师妹帮忙了么？”韩非池呵呵冷笑，随后对那两位姑娘投去了怜惜的目光：“可惜他心中惦念的却是个苗疆女子，不是本门中人。” “韩非池，你该住口了！” 气急败坏的赵宫商上前就是一拳，大战一触即发！ 第15章 鱼跃龙门 “既然你要打，那韩某就奉陪到底。” 赵宫商显然动了真格，琴音如湖中翻涌的波涛，曲意极其锐利。韩非池见此情形，手中玉笛翻飞，笛声悠扬，一股绵长之力轻而易举的就拦下了赵宫商的攻击。 两人实力旗鼓相当，笛声琴音交缠之下，先遭殃的反而是周围的人。 不少内力尚可的师兄师姐们，赶紧捂住师弟师妹们的眼睛，带着他们匆匆避开，本欲跟着一起离开的杨歌，突然察觉到旁边树枝上的异样，立即抬头看去。 不知何时，那里竟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一头散发垂在坚定的玉面前，神情如“呆子”一般。可真正出手时，却只用了一“音”就震开了打生打死的赵宫商和韩非池。 “就散了吧。” 出手制止后，那人又飘然离去。 实在潇洒的很。 “真是坐井自观天，枉笑他人癫。”赵宫商自嘲般的笑了笑：“想不到那个大家口中的呆子，如今竟会是个琴圣级别的天才高手，可笑我还曾在心中奚落他，嘲笑张婉玉竟看上个呆子。” 张婉玉看上的呆子？莫非刚才那人是杨家大爷杨青月？ 杨歌眨了眨眼睛，莫名的觉得那人很是眼熟，心中莫名浮现出一股亲近之感，仿佛在很久之前，自己就受过这人的温暖照拂。 或许是杨青月的实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家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平日里口中议论的那个“呆子大爷”竟然会是个琴圣级别的高手。赵宫商还沉浸在对杨青月的惊讶中，一旁的人也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今日必定打不起来了，韩非池负手离开。 “赵师叔！赵师叔！赵师叔？” 杨歌接连喊了三声，赵宫商才恍惚的回过神来。 “这书院中恐怕没人知道，在这样无瑕的琴音背后，杨青月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又付出了比平常人多多少倍的努力。这样的人，即便他是个呆子，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侮辱他！” “没曾想杨家大爷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琴技。”杨歌认可的点头。 众人纷纷应和，有人瞧见地上掉了一块流苏挂坠，赵宫商瞧着像是韩非池平日所佩，自己不想和他有太多纠葛，又不忍韩非池真的丢了宝贝挂坠，便差杨歌拿去送还给他。 韩非池离开的方向是西边的鸿鹄院，五儿和小六他们提过，这是个“麻烦”的地方，为了尽快找到韩非池，杨歌入了鸿鹄院只好先找院中弟子打听。 杨歌随便找了位面善的师姐，寒暄两句后问明了对方姓名，将挂坠呈现，说明了来意，这才询问：“不知师姐是否知道韩先生的行踪。” “韩先生啊，他方才确实往这边来了，估摸着应是去找狄飞霜师叔喝酒聊天了。这流苏挂坠交予我便是，待晚些时候我替你还了去。” “有劳师姐！” “客气什么！”楚靖蓉正说着，院中却有一人摇着折扇一脸不屑的朝他们走来。楚靖蓉见了忙扯了扯你的衣袖，示意你噤声：“不好，我看你还是先行离开吧，否则定会惹上方舟这薄舌子！” “此人是谁？师姐为何如此惧他？”杨歌皱眉。 “这是今年准获进入鸿鹄院的方舟师弟，本来书院中的弟子必须入院学满五年，才有资格进入鸿鹄院，他只用了三年就被先生和门主破格允许进入了鸿鹄院。” “竟如此了得。”杨歌有些意外。 楚靖蓉却面带愁容：“可他的性子却有些尖刻······唉，总之自从他来了这鸿鹄院，这里的气氛整个都变了，也不知他这东海世家子弟究竟是怎么长大的，那鼻孔简直都要朝到天上去了！用坊间的话儿说就是缺少家教。” 杨歌恍然大悟。 原来这家伙就是五儿他们提及的“麻烦”，先前因着狄飞霜师叔落榜之事，私底下没少奚落；对一些学问比他差些的弟子更是指手画脚、斥责不休。大伙儿都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心性宽厚，又加之碍着先生的面子不愿与他计较，谁知他却变本加厉。 “如此恃才傲物，竟连师叔也不放在眼中？我倒是想会上一会！” “总归是躲不过了······”正说着，方舟便已走到了她们面前。只见他左手背后，右手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抬着头趾高气昂的扫量着她们。 “哪里来的不晓事的弟子，竟然跑到鸿鹄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这里也是你配来的地方？” 嘿，这家伙还真是······不可理喻！ 杨歌被气乐了。 心里想着，既然是这么个“麻烦”，回头她要下手重点，应该不会良心不安。 “方师弟，这位是新入门的师妹，只是来将玉坠还给韩师叔的，稍后就会离开了。” “想要一静心之地，何其之难。”方舟故作哀叹之样，摆明了不愿善了。 楚靖蓉不死心，继续劝道：“九龄公曾说，心若乱了，便无清静地。” 杨歌上前一步，越过护在她身前的楚靖蓉。 方舟见识冷哼：“好不知趣，看来不曾有人告知你鸿鹄院里的规矩！” “我未违院规，师兄却无由生事，可知耻字何意么？”杨歌不卑不亢的反驳。 方舟面显怒色：“刚入门之人，也敢对我不敬。” “耻本义指耻辱、因声誉受损，而内心羞愧。不过······方师兄如此指责无过之人，莫非在书院中向来声誉颇高，未尝有过声誉受损之事，只怕也不知这内心羞愧是何意。”杨歌一步步向前，难得有次想要不动武，用所学之书，好好跟人讲道理。结果方舟却气急败坏的先出了手。 “方师弟！快些住手！你近日修为有障，已入邪道，若是被先生知道了，你定会被责罚的！” 楚靖蓉冲上来想要解围的时候，早有防备的杨歌已经出手，只用了一招，类似于先前杨青月所用的琴音，轻松击败了方舟。 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如此容易，方舟呆愣当场：“我······怎么会被刚入门不久的人所败！” “不知为何，方师弟近日脾气甚怪，言行已然不似长歌门人，须得早些禀告先生。”楚靖蓉暗自低语了一句，见方舟自顾自的走了，这才转向杨歌问道：“你没事吧。” “无碍。” 笑话，这点本事的敌人她能出什么事。 “哎······你、你刚才也太过冲动了，若是惊动了先生们，怕是你们二人都要受到责罚了。” 楚靖蓉实在是优柔寡断了些，难怪会被方舟这样的人欺负：“恃才傲物乃是风骨，可像他这般行径，简直是堕了咱们长歌门的名头！” “你所言不错，放心，若是他恶人先告状，咱们大家都会联合起来替你开脱的。先生一直都教育我们礼为天下先，知礼而后作，方能达济天下，使万物安，若是先生们知道了方舟做的这些无礼之事，这鸿鹄院他可就待不下去了。” “嗯，多谢了！” 鸿鹄院到底不是自己读书的地方，有些事杨歌并不好过多的干涉。 不过她今天出手教训方舟这个麻烦，回头说不定能在私底下能和五儿他们几个吹嘘吹嘘。算是不枉此行了。 “我哥哥今年也要上京参加科举呢，若是哥哥能得高中，以后便不用再受方舟的气了。不过······” “可有什么隐情？”杨歌觉得，在长歌门里，自己要练就敏锐的八卦探知能力，这样才能打听到更多的乐子。 “你听过鱼跃龙门的传说吧？” “愿闻其详！”看吧，八卦这不就来了！ “这故事我不能白讲，需你拿点东西来换。让我想想······现在天气开始暖了，螃蟹上岸也有些时日了，鲤跃园的岸边会有许多螃蟹，帮我捉来些螃蟹。那蟹黄、蟹膏之类的颇为美味，我也好给哥哥做些佳肴，他马上就要进京了，可是大意不得。” 事实证明，天下没有白听的八卦。 杨歌在心底挣扎了一番，到底没有抵抗住“鱼跃龙门”的诱惑，跑去鲤跃园用从前走江湖学到的一些小伎俩，捉了不少螃蟹，一半送给了楚靖蓉，一半留着，惦记着回头也让五儿他们几个享享口福。 “哇！这么多！足够我那弱不禁风的老哥吃上几顿了！这螃蟹做好了后，不宜隔夜吃，等下我再拿些孝敬先生们。” 楚靖蓉都准备慷他人之慨贿赂先生了，杨歌赶紧提醒：“那鱼跃龙门的故事？” “其实是因鲤跃园的池塘中央有一截拱木，据说是书院建立之时就在那儿戳着的，池塘里的鲤鱼都很喜欢在那里嬉戏玩耍，偶尔会有一两只从拱木上跃过，久而久之的，大家就把这道拱木称为龙门，当有鲤鱼跃过龙门时，便是鱼跃龙门之相。”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门中要上京参加会试的许多学生，上京前都会从一旁的池塘里钓一尾鲤鱼，用朱砂在鱼尾上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后将鲤鱼放回池塘里，用操琴御音之术令这尾鱼跃过龙门。” “竟如此神奇！”杨歌两眼放光，心里琢磨着，回头一定得约着五儿他们几个找时间去试试。 第16章 八卦不断 “据说鲤鱼成功跃过龙门，就会给这位考生带来运气，若是鲤鱼未能跃过龙门，则是恶兆。多数时候，但凡有点功力的弟子都能让鲤鱼跃过龙门，故而历来准备去赶考的学生们都喜欢在临行前来讨个好彩头。” “原本这也只是一种迷信说法，可偏巧出了狄师叔落榜一事，导致信的人越来越多。” 杨歌好奇询问：“其中有何关联？” 科考之事，有人高中状元，必定会有人名落孙山。如果说有背景的人暗箱操作，反倒能够取信于人，单凭一尾鲤鱼就断定是否成功，实在有些滑稽。 楚靖蓉叹了口气：“以狄师叔的才学，当年在书院之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可他偏是不信这个传说，操琴时未尽全力，导致鲤鱼未能跃过龙门而落榜，是以大家才对鱼跃龙门的说法深信不疑。” “原来如此！” 说话间，楚靖蓉已经处理好螃蟹，领着杨歌去了自己的宿舍，生火做蟹黄粥。 没多久杨歌就闻到了令人食欲大增的香味，心里挣扎一番后，便将手里剩下的螃蟹也给了楚靖蓉，无论她准备拿去讨好先生，还是让朋友开开荤，她都没什么意见，只求这顿多出来的蟹黄粥能够让她蹭着尝尝鲜。 楚靖蓉收了螃蟹，自然没有意见。 “我哥哥体弱，也未曾习武，这马上就要进京的关头，不悉心用功，反倒徘徊在池塘边，把时间都花在鱼身上，若是一个不小心掉进池塘，那可怎么得了？你帮我把这碗蟹黄粥拿给我那哥哥楚靖书，帮我劝劝他，莫要执念这莫须有的传说。” “好，我且尽力前去一劝！”吃饱喝足，对于楚靖蓉这点小小的请求，杨歌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拎着蟹黄粥去到鲤跃园的池塘边，杨歌一眼就瞧见了树下踌躇的男子。 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显然就是楚靖蓉嘴里体弱的哥哥。 杨歌拎粥上前，并没有主动打招呼，而是走近他往池塘里眺望，果然看到中间有根拱木，似那传说中的“龙门”。 “你是哪位？看着有些面生，新入门的同窗吗？” 楚靖书大概是闻到了蟹黄粥的香味，犹豫了一下，这才主动询问。 杨歌扯了扯嘴角，将蟹黄粥递给他笑道：“吃吧，这可是楚靖蓉师姐为她那个，一心执着鱼跃龙门的体弱哥哥的。” “啊······蓉儿竟是这般以为的······”楚靖书有些诧异。 莫非另有原因？ 杨歌挑了挑眉，问道：“师兄难道不是为了鱼跃龙门一事才在此处徘徊？” 楚靖书的神色有些暗淡：“哎······其实是因为前些日子狄飞霜师叔正考察我的琴技学问，可最终的结果却有些不尽人意······我一时急躁了起来，没把持住，竟提到了师叔当年落榜的憾事。师叔虽未曾斥责我，可我心中实在······哎。” 见楚靖书连连叹气，杨歌一阵无语。 这点小事，诚心去道个歉不就解决了，在此踌躇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杨歌还未将心中所想说出来，楚靖书就接着道：“狄师叔当年在书院可谓是一枝独秀，论成绩，论才华，又有几个弟子能比得过他？若不是因为进京赶考得罪了丞相李林甫的外戚，师叔早就登科及第，金榜题名了。师叔虽从未抱怨过此事，但大家都知道他心中尚有芥蒂，对此事多避而不谈。” 她就知道，这事的背后必定有事。 “都怪我这张嘴！”楚靖书拍了拍自己的面颊，神情间有懊悔之色：“我本应亲自前往，向师叔赔礼，又恐师叔不肯原谅我，才在这池边辗转，希望能代师叔求个鱼跃龙门的吉兆，但我的武力实在不济······”。 “听师兄所言，想来狄师叔并非斤斤计较之人。” “是啊······不过为表诚意，我还是希望能亲自给师叔求个吉兆！师妹可否代我先向狄师叔转达歉意？待我成功让这鱼跃龙门之后，定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师兄放心。” 为了不辜负楚靖蓉的辛苦，杨歌催促着楚靖书趁热将蟹黄粥吃了。 楚靖书连连应下，不忘告诉杨歌，狄飞霜平日里最喜欢在听风水榭里伴着湖景读书，此时八成也会在那。 既然有地址，为了让楚靖书放心用粥，杨歌说了声“告辞”便匆匆赶往听风水榭。 狄飞霜果然在。 而且韩非池也在。 早知道，她就应该直接将玉坠带过来，归还韩非池。 不过那玉坠在楚靖蓉手里，应该不会弄丢，回头让她给韩非池也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杨歌稍稍安心了些，进入亭子乖乖行礼，公事公办的向狄飞霜转达了楚靖书的意思。 “无妨，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许久，却还让靖书这孩子愧疚多日。”狄飞霜虽然如是说，面上却仍被愁云笼罩，只怕是另有要事才会让他如此烦忧。 杨歌心中微动，直觉告诉她，这里有八卦。 “既如此，师叔如今又是为何事烦忧？” “此事原只是狄某一些私事，如今却牵扯出江湖上一些恩怨。”狄飞霜愁云笼面：“江湖本是染缸，其中是是非非诸般颜色，狄某又恐因自己个人情仇恩怨而牵扯师门。” “有些事，说出来才不至心情郁结。”旁边的韩非池规劝。 说来也奇怪。 这位韩师叔对待赵宫商可没这般温柔客气。 “我长歌门下众高士向来自诩眼明心澈，能辨清一切事理，却不想如今我自己反被这些事迷了双眼，更不知该何去何从······碧湖，我究竟······该怎么做。” 杨歌双眼微亮。果然有八卦！ “究竟是何事让师叔如此苦恼？” “那年我进京赶考，因得罪了卢代敬一家名落孙山。那时我一人走在长安郊外的小路上，身上被大雨浇透了也浑然不觉。”狄飞霜神情恍惚，似乎回到了那条小路：“在那时我遇见了碧湖，她给了我一把伞，或许在她眼中只是一把伞，而对我来说，这把伞却让我从颓然中精神振作。” 雨天赠伞？这情节杨歌好像在哪听过。 “碧湖？听起来像是位姑娘的名字。” “她是长安激浪庄谷家的大小姐，碧湖有远超我意料的见识，虽为江湖侠女，却有贯通典籍内外广博的见识。直到我回到了书院，见到临行前她替我准备的行囊中所留的诗句。才察觉我二人实为投契之人。后来便多有书信往来，近日我禀明了家母，欲请媒人上京向谷家提亲。” “这是一桩好事，师叔在发愁何事？” “我家中不富，而谷家是长安大户，碧湖是谷庄主的掌上明珠，这聘礼却叫我难以出手。昨日收到碧湖来信，激浪庄中生变，不知碧湖是否安好。” “师叔既然担心，何不到长安走上一遭？” “这······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杨歌说得有理。飞霜，你得心事本由心生，心已至西京，身还留在门中。”韩非池也帮着规劝。 狄飞霜苦笑：“韩兄何苦取笑于我，若是钟铃······”。 不等他说完，韩非池便道：“若是钟铃遇到此事，我也自然要就去见她了，聘礼之事，却非紧要，谷家变故，也许正需你相助。” 哦？原来韩非池和钟玲······ 杨歌在心里记住了这八卦，想着回头一定要让五儿帮着打听打听。 “好吧，容狄某思量一番再作打算。韩兄，请！”狄飞霜听了韩飞池得话后，敬酒沉思了片刻，将目光转向杨歌：“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这般通透。” “师叔谬赞！”杨歌呵呵一笑。 “既然如此，过了晌午我便去向门主和先生们告假，随北上得商队一同出发，往长安走上一遭，亲眼确认碧湖一家人得安危！” 惟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杨歌很高兴狄飞霜能够做出如此正确的决定：“若是师叔有需要代劳的，可以交由弟子。” “狄某确实还有许多杂事需处理，娘亲朱氏也需提前安顿，怕是没有时间去书斋还书了。这本《秋晨杂谈》是前几日从北面的若水书斋中借来的，为防误了还书的时日，还请代我将这本书带给负责打理若水书斋的郑长坤老伯。” 杨歌接过书，小心抱在怀里：“师叔放心，我定会送到！” 平日里骆子维先生需要考核的时候，杨歌临时抱佛脚，需要一些知识储备的时候，就会跑去若水书斋查阅古籍，再加上五儿他们需要帮着整理书籍的时候，总是拉着她做苦力，一来二去的她和郑老伯的关系还不错。 离开听风水榭的时候，已近黄昏，迎面吹来的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杨歌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书籍，抖了抖身躯，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跑一趟若水书斋的时候，小六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杨歌，快快快，小九要被人抢走了！” “什么？”杨歌大惊失色。 这些日子在长歌门，五儿这群小孩姐可没少帮她的忙，难得遇上这群像自己家人的孩子，她可不希望其中任何人被莫名其妙的带走。 “那人自称小九的娘亲，一定要带小九走，可小九明明是五儿姐从大雪坑里捡回来的孩子。”小六拉上杨歌就往回跑，路上还不忘哭诉。 杨歌随便安慰了几句，自己也忍不住担心，干脆抱起小六，让他指了个方向，直接用上轻身之术，匆匆朝宿舍雅亭赶去。 第17章 人心复杂 “再近一步，我就可伤人了！” 杨歌赶到宿舍雅亭的时候，正好看到五儿举着剑，胡乱挥砍着。 上次后山受伤还未完全恢复的阿七，护着瑟瑟发抖的小九躲在五儿的身后，就连长歌门其他师兄师姐企图接近，都会被他们挣扎着推开。 “五儿，莫要胡闹。” 文瑞厉声呵斥了一声，正要出手制止五儿。旁边一脸惆怅的妇人赶紧拽住了她的手，神情很是失落无奈：“别伤了孩子，若是小楠儿不愿跟我走，我便心死了罢。” 说完，那妇人掩面而泣。 文瑞叹了一声，好言安慰，那妇人还是抽着鼻子自顾自的落泪。 “师姐你别信她，若她真是小九的亲娘，当初就不会弃了小九！”五儿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这般慌张急切的样子，杨歌还是第一次见到。 文瑞和那些师兄师姐们，明显都是站在妇人那边的，可怜妇人找到孩子许久，好不容易见到面，自然是想看到母女团圆的好结局。 小六见杨歌轻身落在屋顶上观察，并不急着出面相助五儿，小六有些着急：“若那人真是小九的娘亲，是不是小九必须跟她走？” “不一定。” “当真？” 见杨歌摇头，小六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黝黑的双眼立即亮了几分。 杨歌摸着下巴思索。 亭中，最接近五儿的师姐总算找到机会，使了一招江逐月天，控制住五儿后，立即有人上前将阿七和小九各自抱开。 那妇人见此情形，赶紧收住泪冲向抱着小九的师兄，企图抢人。 只不过在她接触到孩子的前一秒，一把利剑分毫不差的抵住了她的脖子，只要她再往前一点，真的只用一点点，那利剑就会刺入她的脖子。 “杨歌？” 杨歌的出现，文瑞有些意外。 她知道这个最近才入门的师妹，武力值增长迅速，就连掌门都多有夸赞，平日里也确实和五儿这群孩子比较亲近，可她没想到，杨歌会如此犀利的出手，完全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文瑞师姐，这人真是小九的娘亲？” 杨歌仗剑逼退那妇人，同她一起跳下来的小六立即从师姐手里将小九接了过去，不停的抚拍她的背，想要缓解她的恐惧。 “千真万确。” “我姑且信她是小九的亲娘，可她要带小九走，可是有人问过小九自己的意愿？” 那妇人机智的退回了文瑞身边，杨歌挑了挑眉，没再为难她，直接收了剑，朝周围的师兄师姐们拱手行礼，随后转身朝小九走去，蹲下身柔声问她：“小九不要怕，告诉师姐，你想不想跟你娘走。” “她不是我娘！”小九怯生生的回答，用力抱紧了小六的脖子，生怕杨歌也会像其他师兄师姐那样，强迫她回到那个所谓的娘亲身边。 “小楠儿，从前都是娘不对，娘亲当时也是没办法，你爹一直未归，娘亲出门觅食回到家你就不见了，说起来都怪娘亲，不该丢你一个人在家。” 说着说着，那妇人又开始抹眼泪了。 杨歌挑了挑眉。 她记得，小六说过，小九是五儿从大雪坑里抱回来的。 那分明就是有人遗弃！ 并未直接戳穿妇人的谎言，杨歌站起身，五儿从江逐月天的技能里挣脱了出来，挥舞着剑就要去砍杀那妇人，被杨歌一把拽了回去。 “放开我！” 五儿疯狂挣扎。 杨歌反手按住她的头，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先帮着小六照顾小九和阿七。 待五儿扶着阿七退到小六身边，杨歌这才转向文瑞道：“此前走江湖的时候，我曾学了一门融血验亲的法子，若是这位夫人真与小九有亲，各取两人指尖血用这法子验证，必定能彼此相融，届时就算小九想留在长歌门继续学习，我们也不会拦着夫人带小九认主归宗。” “这······”文瑞看向那妇人。 那妇人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止住了哭，很是自信的上前了一步：“若是验证成功，你真会让我带小楠儿走？” “那是自然。”杨歌点头。 文瑞朝五儿看去，确定她也是赞同的，这才示意杨歌将具体法子说出来。 由文瑞动手，各自取了妇人和小九的指尖鲜血，按照杨歌的指示滴入水中搅拌，鲜血果然相融，那妇人神色欢喜了几分，又要过去抢小九，五儿本能的护着小九往后退了一步，妇人立即变了脸色，怨愤的瞪向杨歌：“你们可不能反悔。” “五儿，让小九跟她娘走。” “可是······” “我们要言而有信！” 五儿还在犹豫，倒是小六，抱着小九主动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将怀中的小九主动递给那妇人，那妇人这才缓和了些面色，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铮！ 就在那妇人抱住小九的同时，一声刺耳的琴音响起，巨大的绿色光圈以她为中心向四面散开。 “是谁？” 在场之人，文瑞武力值最高，自然最先察觉出手之人的位置。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雅亭顶部站着一个全身金灿灿，还戴着一张黄金面具的女子，女子素手抚琴，琴音刺耳，似有金戈铁马之意，让聆听之人再难忍住心中恶念，杀心四起。 “你做什么？” 妇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匕首来，想要刺杀怀中小九，还好文瑞反应快，弹指飞石击落了匕首。 琴音骤停。 小九已被杨歌夺回，递给了小六，妇人望着空荡荡的双手一脸茫然。 “文瑞师姐，是上月静！” “我去追。” 黄金覆面的女子抱着琴飘然而去，认出她的身份，文瑞领着两人快速追赶而去，雅婷这边只剩下一位师姐护着阿七。 杨歌和五儿冷冷的瞪着那妇人，尤其是五儿，十分不理解：“你既然真是小九的娘亲，当初弃她，现在为什么跑来认她，又想致她于死地？” “我······我也没办法，她不死就是我死。” 妇人双手捂脸，用力的抓挠而下，脸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甲印，就连双眼都充满了鲜血，神态癫狂。 什么情况？ 看着妇人一点点变幻成不似人的模样，杨歌本能的拉着几个孩子往后退，足够远了才将身后的琴取下来，想要弹奏些让人镇静的曲子。 “控魂之术，你救不回来的。” 嗯？是谁？ 杨歌双手按在琴弦之上，循声望去。 那位黄金覆面的女子去而复返，露在外面的眼睛，在看向妇人的时候多了些怜悯。 “什么是控魂之术？” “长歌有一招平沙落雁，也有操控之效，用其技可以暂时覆盖控魂之术，换她短暂清明。”并没有正面回答杨歌，那女子说完突的消失，分明用了孤影化双之术。 平沙落雁，杨歌还是初学者，没多大的信心施展，反倒是五儿，因着先入门的优势早就练熟了此技，信手施展，原本癫狂的妇人在琴曲操控之下渐渐平静，最后又恢复到先前茫然的模样。 “说吧，你到底为什么来找小九？” 杨歌的双手始终没有离开琴弦，随时准备着进攻。 妇人看了眼小六怀中的小九，那孩子应该是惊吓过度，已经昏迷。眼泪夺眶而出，妇人声嘶力竭：“该死的天一教！” 天一教？杨歌记得，此前走江湖曾听过这个名字。 五毒教左长老乌蒙贵为夺教主之位，携女儿灵蛇使玛索发动叛乱，但被右长老艾黎成功镇压，乌蒙贵这才不得不带领部下逃出五毒，自立天一教。为了增强实力，夺回五毒教主之位，乌蒙贵与南诏王皮逻阁勾结，暗中为南诏训练“尸人”士兵，更意图进军中原繁华之地。 所谓尸人，是被天一教秘法炼制而成的受天一教弟子操控的傀儡般的生物，它们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最可怕的就是制作尸人之原体功力越高，制成的尸人也就越强。所以为了能够炼制出最强的尸人军队，天一教将目光盯向了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四处寻找武功高强之士以之练为尸人。 小九还是个孩子，虽然在长歌门学了些武艺，但并不是炼制尸人的最佳材料，不值得天一教耗费这么大的力气，专门找到她的娘亲，千里迢迢跑来长歌门寻人。 通过对妇人的反复询问，杨歌这才确定，想要得到小九的另有其人，那人精通天一教的炼尸之术，还有一门特殊的办法，能够将灵魂纯粹之人制成听命于自己的傀儡，以傀儡操控尸人军队，比他自己操控的尸人数量能多不少。 什么天一教，什么炼尸控魂之术，五儿都不敢兴趣，等到杨歌问完思索的时候，她执着的向妇人求证：“小九真是你女儿？” “是。” “当初为什么要丢弃她？” “到处都在打仗，我都活不下去了，家里若是再多一张嘴······” “住嘴！”五儿不等妇人说完，就朝小六挥了挥手，让他抱着小九先离开：“你就当自己的女儿死了吧，今天我不杀你，你也别想将小九带走，更何况······想要认回她这个女儿的娘，根本就没想让她活。”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妇人连连点头，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重复念叨着这句话。 等到杨歌想通一些关键，回过神来的时候，见那妇人突然冲过去捡起了先前掉落在地的匕首，担心五儿受伤，本能的拔出琴中剑直刺而出，正好命中妇人的心脏。 “多······谢！” 妇人临死之前张了张嘴，低声所言之事竟然是感谢。 杨歌微微发愣，一根不易察觉的丝线从妇人的躯体中冒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最后快速消融。 直到很久后，杨歌重新闯荡江湖才得知，中了控魂之术的人根本无法自裁，被别人杀死反而是种解脱。 妇人临死之前，确确实实是在感谢她的出手。 第18章 偷书小贼 五儿带着小六和阿七，帮着杨歌将妇人的尸体掩埋了，还别出心裁的立了个古怪的墓碑，墓碑上的文字杨歌个个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搞不懂意思。 小六解释说，这是他们家乡的习俗，立了碑就代表有名有姓，人世间还会有惦记她的人，这样妇人也可以安心投胎。至于碑文如何，他们还都是孩子，往年也只是隔着很远看那些大人写字雕刻，所以他们随便写了些属于他们的暗号。 杨歌没有问那些暗号代表的意思，小六也没说。 等到小九醒来，问那妇人的去向时，五儿说了谎，称那妇人是天一教的歹人，被先生知道后赶来打跑了。 天真的小九，竟然信了。 只是从那以后，杨歌总是变着法子对小九好，却不敢再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她面前，就连得了好玩的玩具留给小九，也只是让五儿转交。 对此，五儿、小六还有阿七并没有任何异议。 早课时骆子维又逮住了杨歌，罚她抄了新讲的《论语》，事后杨歌闲来无事想约着五儿他们一起去鲤跃园看鱼跃龙门，回宿舍的时候发现桌上的《秋晨杂谈》这才记起要去若水书斋还书。 看样子，鲤跃园只能改天再去。 若水书斋内，不少稚童捧着书简席地而坐，时而摇头晃脑，时而执笔摘抄。郑长坤老伯还是一如既往，站在堂中望着满地的书简挠头发愁。 看到迎面走来的杨歌，郑长坤难得露出了些微笑：“来我这里借书吗？” “狄师叔派我前来还书。”杨歌将《秋晨杂谈》递给郑长坤，郑长坤很是惊讶：“这不是前些日子飞霜借走的书吗？这么快就看完啦！” 狄飞霜，四月十八借，四月二十一归还。 郑长坤一边念叨着，一边眯着眼睛在册子上用小楷工整的记录着书册借还的时间，随后对杨歌道：“他这借书牌我就先帮他收着了。” “有劳郑老伯了。” 郑长坤点点头，将《秋晨杂谈》置于书架，正要整理，一不小心闪到了腰，杨歌见他捂着腰动弹不得，忙过去扶了一把，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安置在老藤椅上。 “上年纪了，今日学生们还来的书都还没整理，年轻人，能不能请你帮我将书架上的书籍整理一些？”等杨歌同意，郑长坤这才介绍：“瞧这书架若散乱，你们来借书可就不好找喽。这些书都是按照部首笔画来排序的，书架上贴着呐，就对照这个顺序规整就行。” “郑老伯你先歇着，我来就好！”看着郑长坤挣扎着要起来，杨歌赶紧劝说。 整理的时候，杨歌在柜子最底下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名叫《梦回稻香》的书，心里默默记下，想着等下借回去看看。 可等她大概快整理完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这书······好像数目不太对。” “又丢书了么？唉······”郑长坤一声长叹。 “又丢？老伯何出此言啊！” “这已不是第一次啦，最近这几个月，隔三差五的就会发生这种事，起初啊，我以为这偷儿会将偷来的书倒卖出售，换点零钱花花。谁知道，没过几天，这书就自己跑回来了，就跟长了腿似的。” 郑长坤也蹲守过几次，可压根儿见不到那小贼的影子。等到他一放松，就又开始丢书，郑长坤呢，就继续蹲。一次两次的还成，可次数多了，他这把老骨头也禁不住折腾。想来想去，只要那小贼不损坏书籍，就由着他去了。 听到此处，杨歌转了转眼珠，心生一计！附耳到郑长坤耳边：“不若我们做个引蛇出洞之计。” “倒是可以一试！”郑长坤听罢一拍大腿：“这套《水经注》是新购进来的，你腿脚利索，先将它放到书斋后院，然后藏在假山后头。那偷儿若现身，你便追上去将他捉住。这次定要揭开那偷儿的真面目。” 杨歌应承，她也很想看看那偷儿的真面目。 将《水经注》放置在书斋后面院中，杨歌才藏好，便瞧见一个戴着虎头帽的小牧童鬼鬼祟祟的跑了过来，将那书捡了起来。 “咦，《水经注》？看来今日真的没白来！”小牧童将书揣进怀里，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才嘿嘿一笑：“读书人的事，哪能算偷呢？最多算是借来看看！” 待那小牧童走了一段距离，杨歌才从假山后出来，悄咪咪的跟在他身后出了书斋，到了湖边垂钓处。 杨歌逮住那小牧童，追问是否拿了什么东西，小牧童左顾右盼，一脸茫然：“啊？什么书？我不知道，书不是我拿的！” “哦？不是你拿的？你怎么知道是书？” 小牧童似乎自觉语失，忙用那双肉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今天的天气真好，牛儿啊牛儿，你可多吃些。” 杨歌伸手抓住他的后襟衣领，一提一放，将小牧童放在石头上，与她平视。 “哼，书就是我拿的，再说我读过之后也都还回去了，有何不妥？何况早已有人说过，读书人窃书不算偷，只能是拿书，拿书！”小牧童说到“拿”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此时他正双手叉腰，昂着头斜着眼睛瞥着杨歌，丝毫不觉得自己从书斋里面偷书是件错事：“怎么？你不服气？有本事我们来打架，谁赢了谁是老大，怎样？我小虎牙打架可从来没输过，不信你去问村子里的小马甲。” 杨歌伸手按住他的头。 他立即嗷嗷叫：“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管我的事，想打架是不是？不要以为你比我高些我就怕你，我、我······我可是打遍全村无敌手，小马甲和妞妞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 “你读了这许多圣贤书，可知道君子动口莫动手的道理？” “嘁！若真是君子动口莫动手，那你们长歌门弟子为何还要习武？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好欺负，就随便找些歪理来糊弄我。” “我等习武乃是为了安良利民而非为私怨。你为一己之好，拿去郑老伯看管之物，可妥当么？”杨歌没好气的教训。 若这偷儿不是个孩子，说不定这会她真动手教训了。 “这······”小虎牙挠了挠头，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摇头：“我偷拿郑老伯的书的确不对，可家里穷，供不起我上书院，我又好想读书，所以才······” “你喜好读书，本是件好事，但想要用他人的东西，先经过主人家应允才行。此乃人之间的彼此尊重。”杨歌见那孩子还有救，又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 小虎牙一脸疑惑：“我家中这么穷，也会有人尊重我么？” “当然，家中的贫困非你所愿，若有志气在胸，困顿只在一时。但若不秉持君子之心，失了德行，便是来日富甲天下，却都买不回今日之失了。”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要是我以后再想看书了该怎么办呢？” “那便要和书斋的郑老伯商量一番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书还回去好了。哎等等！要是我亲自去还书，郑老伯会不会打我的屁股呀？啊呀呀好可怕，我不要去了，你替我去还书好不好？” 杨歌没料到，这孩子竟然耍起了无赖。 没办法，只能答应孩子，由她帮忙去还书：“你将书放在哪？” “我把书藏在鱼篓里面了，你拿了去还给郑老伯吧。哦对了，记得替我向他道个歉，跟他说千万别去跟我娘告状。” 没想到，这孩子还有害怕的时候，杨歌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规劝：“好！你记得以后莫要偷书了。” 小虎牙应下后，杨歌这才在鱼篓里取了书，回到若水书斋。 “若是门主因着此事怪罪下来，我在长歌门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贡献，可就都搭上了。想我兢兢业业，老来老来，出现这样的差错，可真是丢了这张老脸啊！”郑长坤着急的在堂中走来走去，见杨歌回来，赶紧挂上笑容：“这就把书找回来了！” “正是。” “怎么样？那偷书贼难应付么？” 杨歌将方才的事一一告知，郑长坤看起来有些动气：“原来是这样。这些人啊，都是怎么教孩子的，穷怎么啦？穷又不丢人！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便是好的，若失了做人的准则，何谈成人？” “老伯莫气，孩子还小，好好引导便是。” “也罢，你去告诉那个叫小虎牙的孩子，以后若是想要看书了，就来这若水书斋找我，不需偷偷摸摸的。” “好，想来那孩子定会非常开心。” “赶明儿个一早我就去找门主，看他能不能通融下，把小虎牙收进书院读书。这孩子既好读书，或许是个好苗子。我希望他们成材，但更希望他们能成人啊！” 郑长坤有心，杨歌赶紧去往湖边垂钓处将这消息告诉小虎牙。 “什么？真的？郑老伯说我可以随时去书斋看书？”小虎牙听到这个消息，高振双臂跳跃着欢呼起来。然后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盘算起来：“那书斋里那么多的书，要看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啊，就算一天看一本，怕是也要看到我许多年后才能读完吧。” “你若是持之以恒，会有读完的一日的。” “这点我可以保证！我可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嘿嘿。”小虎牙仿照着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礼仪，忽然朝杨歌一拜：“你和郑老伯的大恩我会记得的！” “好好好！我会向郑老伯转达你的谢意。” 第19章 君子六艺 “你和那孩子说了？” “是啊，小虎牙知道了高兴的跑来跑去！” “哈哈哈，那便好！读书何分贵贱，瞧着这些孩子们开心，老夫也欣慰。” 郑长坤欣慰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见他心情好，杨歌想到那本《梦回稻香》，赶紧将书翻了出来，央求老伯能多借自己几日。 “在御射场打理马厩的慕小风那丫头前些日子总往我这儿跑，说是要找本兵书，可那本书碰巧儿被别人借了去，昨天才还回来。”郑长坤将杨歌借书的时间和书名记上后，这才将那本兵书从柜子上拿下来递给杨歌：“呐，就是这本《六韬》，你若是有空，就顺道儿替我跑上一趟。她三天两头儿的往我这儿跑，确实很想着这本书。”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还有不久杨歌就要考核御射，能顺道去御射场瞧瞧，自然不容错过。 至于慕小风，杨歌乘小舟过来的时候，慕小风正守在马厩喂马，见她靠近忙问道：“你是？” “在下杨歌，郑老伯让我将此书带给你。” “哎？这不是我要的那本《六韬》嘛，那借书之人终于舍得把书还回去了啊，嘿嘿，还是郑老伯疼我。多谢你啦！” 看的出，慕小风是真的很喜欢这本《六韬》。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 “御、射二科是每年院试中必不可少的科目，若是不能拿到乙下以上的成就，便会拖延进入鸿鹄院的时间呢！驯服大宛马是御科重要的一项考验！我身后这些毛光油亮的马，便是有名的西域大宛马，也就是常说的汗血宝马。”慕小风见杨歌在观察马厩中的马，嘿嘿笑道：“这马血脉稍有驳杂，跟皇宫里那两匹玉花骢、照夜白略有差距，但也是万里挑一的良种。这马性子暴烈，非寻常人能够驯服。若哪个弟子能凭一己之力驯服那么一匹，便连院试都可以不用参加呢！怎样？要不要试试看？” 还有这好事？杨歌疯狂点头。 走到大宛马前，那马不停的打着响鼻，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为了不参加那场院试，杨歌挽起袖子，暗下决心，一定要驯服这匹骄傲的马儿。 在她忙着对付这匹大宛马的时候，一群意气风发的长歌弟子骑马飞驰而过，溅起了不少尘土，那大宛马像是受不了挑衅，低下头顺着杨歌的指示载着她飞奔起来。 “嘿呦——你可小心着点，这马性子烈着呢！” “看你年纪不大，胆子倒挺大，现在就看你的本事了！” 大宛马脚力非常不错，很快就追上了前面驰骋的长歌弟子，御射场周围的路人都熟悉这马的性子，不由将目光聚了过来。 “我觉得这杨姑娘没准真能成功，你们说呢？” “那可不好说，虽然这架势看起来不错，不过这马的脾气你我都知道，朱兄不是还被这些马踹过？” “田伯，您往边上站点，这马性子可烈着呢，待会儿可别被误伤到了。” “不妨事、不妨事。老夫年轻时也是驯马的好手，哪能没被马踢过摔过呢。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呐······一眨眼，这御射场就是你们这些年轻后生的了。” “杨歌，再加把劲！就要成了！” 大宛马即将载着杨歌绕御射场盘跑一圈，不仅连路人在加油，就连骑御比赛终点的裁判都在呐喊：“行程过半，胜利就在眼前，沉住气！”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长歌门中的济济人才，真是不输古时的蜀汉大将啊。” “嚯——这位侠士骑马跟一阵风似的，还没见到人呢，唰的一下就过去了。” “哈哈，胡兄要不要也去尝试一番？据说凡是成功驯服大宛马的人，长歌门都会送出一匹良驹呢。” “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就算了吧，真摔出个好歹，岂不是把一家人都赔进去了？况且你我又不是长歌门中人，看看热闹就得啦！为了一匹马，不值得、不值得。” 这边书生摇头摆手，那边的书商也开始拿一马当前的杨歌说事。 “嘿！——这杨姑娘可真叫一个英姿飒爽，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整天好吃懒做，混吃等死。” “我说爹，当着那么多外人呢，您就不能少说我两句，我什么样还不都是给您惯的。” “恭喜杨歌到达终点！” 围绕御射场跑完一圈，杨歌翻身下马，将大宛马还给慕小风。 初次驯马，虽然动作生疏，但那大宛马的速度确实不错，竟载着她拿了个第三名，引得不少路人连连夸赞。 “龙兄，看这杨姑娘的英姿，我突然想起当年咱们一起游历江湖的日子了。” “是啊，那时候纵马江湖，快意恩仇，才叫一个逍遥自在，不像现在，你成家生子，我继承父业，怕是再也没机会策马同游了。” —— “嘿嘿，驯马这事儿得看这马是不是与你有缘，它愿不愿听你的话，武功高强或可压服马匹，但却无法让马儿与御手契合无比。上一个轻易驯服大宛马得就是九龄公最得意得弟子狄飞霜。” 杨歌有些诧异：“竟是狄师叔吗？” 慕小风将大宛马牵回马厩，看着周围得几匹马都是无精打采得样子，全趴在地上大焉儿，像是生病了，不由惊道：“怎么会呢，明明一早儿还是欢蹦乱跳的，且我一直都照爷爷定下的标准来准备饲料、洗刷日晒，怎么就突然病了呀！” 慕小风瘪着小嘴，急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突然她瞪大了眼睛，抓住了杨歌的手：“对了！快去找爷爷！我爷爷慕元甫跟马打了一辈子交道，只要他出手，马儿的病就能治好。他平日里都会来这御射场里转转，你在四周找找便是。” “你莫要着急，我这就去！” 看的出，慕小风是真的着急了，杨歌不敢怠慢，赶紧围绕御射场寻找慕元甫。 最终在一座看台找到了白发的慕元甫，他正陪着御射的考官张巡将军观看骑御比赛。 “慕老先生，马厩里的马儿都生病了，小风姑娘让我来请您出山。” “病了？都有些什么病症？你且说与我听听。” 杨歌偏着头想了想：“马儿看起来无精打采，全都趴在地上打焉，不停的打着响鼻。” “嗯······依你所描述的症状来看，马儿应当是食用了有毒之物，中了毒。”慕元甫不慌不忙的思索了片刻：“平日里这饲料都是小风亲手所配，她爱马的程度可不亚于老夫，我猜此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人祸？老先生何出此言？” “这祸头······大概是落在御射场南边那些人身上吧。先不说这些，幸好老夫初到长歌之时见这附近有沙竹根，便悉心培养了起来，如今这种草药刚好派上用上，你且先去采些回来。” 正如慕元甫所说，御射场周围有不少长势极好的沙竹根，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杨歌就采了小半篓回来。 “嗯······有这些应是够用了。” “那我们快些去给马儿医治吧！”杨歌还惦记着慌乱的慕小风。 那孩子，怕是急得不行了。 “对了，若是在水边见到鳄龟，顺便找些龟带给我。”慕元甫不急不慌的配药。 杨歌疑惑：“这龟带为何物？” “龟带就是龟裙，晒干之后磨成粉，混入马饲料中，最是滋补之物。这些马大病之后不宜食用不好消化的饲料，龟带倒是不错的选择。” “原来如此。”杨歌点头。 趁着慕元甫配药的时间，杨歌四处走了走，有心寻找之下，倒真遇上了鳄龟，弄了些龟裙回来。 慕元甫看着那些龟裙，非常开心：“甚好甚好，将这些龟带风干后，明天便可磨粉入药了。辛苦你了，年轻人。” “老伯客气了！” “我先前便觉得南边林子里有点什么东西，或许又是朱老黑他们搞的鬼，马生病也许和他们脱不了干系。我这药还得配上一会儿，趁这空挡，你给旁边的张巡将军说一声，就说有人祸害马匹，请他派人出去查查。” 是该查查！ 杨歌将慕元甫的推断告知张巡，张巡皱眉思索：“元甫怀疑是朱老黑派人来捣乱？” 捕捉到张巡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杨歌反问：“将军可有别的线索？” “以朱老黑的根基，行挑衅本门之事，背后应有根由。” 张巡正说着，忽有长歌弟子来报，说他牵出去散步的小马驹被一伙掠马强盗给抢走了。张巡听后面色平淡，似乎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长歌弟子有些伤心，张巡见状朝杨歌招了招手：“左右无事，你去御射场南边看看吧，要真是朱老黑派来的掠马强盗干的，便先逐走。” “好，弟子这就前去！” 杨歌对强盗，一直都是深恶痛绝。 行到御射场南边，果然瞧见一伙掠马强盗，杨歌不由分说，一顿痛揍，强盗四散逃走。 待她重新回到御射场看台，慕元甫已经配好了药：“我已将沙竹根碾成碎末，混合在了马饲料中，将饲料给马喂下后，两个时辰后即可见效。喏，你就用这掺有药材的马料去喂食病马吧。提醒小风，要多加小心。” 杨歌载着药材去往马厩。 远远瞧见她，慕小风就飞奔了过来：“怎么样？爷爷可有办法啊？” 杨歌指了指身后的马料，嘿嘿一笑，将慕元甫的叮嘱转告给慕小风。 看到那些马料，慕小风总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两个时辰吗？那我待会儿派几个人好好守着便是。不过爷爷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小心呢？” 第20章 书市纷争 “盗马贼甚是可恶，那朱老黑也不是善类。慕老伯乃是关心于你。” 杨歌语重心长的劝说，慕小风听完轻松了不少：“如果真的是朱老黑他们，那我就放心了。我跟你说，朱老黑这一伙人最近明抢暗夺、欺行霸市的坏事可没少干。朱老黑这伙人，若非想查出他背后受何方势力支撑，早被我们除去。” 嗯？看样子长歌门早有准备。 杨歌心中大定。 “这事儿也不必惊动门主了，周宋大哥是思齐书市的管事，请他处理便是。” 从御射场过去思齐书市要绕一段远路，若是行水路倒是近不少，杨歌从御射场出来后便找到了码头上的张晖。 说实话，他们张家兄弟的水上功夫真的没话说，原本有些惧船的杨歌最近坐他们撑的小舟泛湖，已经克服自己那点小毛病了。 思齐书市。 周宋正和一位老者，一位书生闲聊，听闻杨歌讲述御射场的事，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已经有所耳闻。 “那朱老黑······” “朱老黑？他怎有胆量找上门来？”周宋不屑的哼了哼。 掠马强盗杨歌是亲眼看到的，所以这会有些着急：“还请周宋先生明断！” “今日这书市可真是热闹，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周宋一点不急，看到前面摊子附近似乎有人生了些事，便让杨歌稍安勿躁，先过去瞧瞧：“看身形像是康念姑娘的舅舅、丐帮的尹放尹公子，另一人是唐门的唐灵素小姐。” “周先生为何不亲自出面？” “我与尹公子之间有些······有些误会，怕是不便出面调停，有劳你替我跑上这一趟，看看他们究竟因为何事争执。” 周宋突然低下身段请求，杨歌不好拒绝，只能前去探探情况。 行到近前，正好瞧见唐灵素拉着尹放指控：“方才只有你跟在我身后，我的钱袋定是你偷的，便还来与我吧！” “你这姑娘倒毫不讲理，就凭我跟在你后面，你便要污蔑于我么？唐家堡的人，莫非以为丐帮好欺负？” 听到这，杨歌连连点头，也觉得这位唐姑娘多少有些无理取闹。 “丐帮当年为了枫华谷之事，找了我们许多麻烦，我丢失钱袋，你正在身后，这嫌疑自是极大。若不还来，我囊中暗器却不曾长了眼睛。” 枫华谷之乱是所有走江湖的人都知道的大事，杨歌自然也听说了不少。 当时兴欣势力“明教”异军突起，作为旧势力的丐帮和唐门与其摩擦不断，此时两方势力都需要一个机会来在江湖中立足，或是维护自己的地位，枫华谷之乱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爆发的。 然而长安城外，位于枫华谷之地，明教从丐唐联盟里内奸给的消息得知了联军的计划，于是直接设下陷阱重创了丐帮和唐门，在这场战争中丐帮帮主下落不明，帮内高手死伤惨重，唐门也好不到哪去，损失了十数位唐门精英。 “你虽借机生事，不过这次却是算错了。”尹放叹了口气，唐门和丐帮的敌视由来已久，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我跟在你后面乃是正要提醒你钱袋被人偷了。罢了，我还要去探望一位故人，便不与你多做纠缠了，好自为之！” 尹放直接挣脱了唐灵素的束缚，唐灵素气急败坏：“你······” 唐灵素追着尹放还要纠缠，杨歌赶紧闪身上前拦住了她。 “你是何人？” 唐灵素高声质问杨歌。 “在下长歌门弟子杨歌，思齐书市管事周先生命我前来一观，二位可是有什么误会之处？” “原来是长歌门下，失敬失敬！”唐灵素冲杨歌抱拳：“今日之事，是我与丐帮中人之事，却与长歌无干，不过你已来了，可否帮我个忙？” “姑娘但说无妨。” “麻烦你替我问问旁边那位······那位公子，究竟是何人偷了我的钱袋。刚刚事出突然，我略有急躁，因此言语上有些唐突，还望他莫要计较。”唐灵素见杨歌有些犹豫，又补充了一句：“你是长歌弟子，他应不会与你为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在这姑娘知错能改的份上，杨歌觉得帮帮忙：“尹公子请留步。” “又有何事？本公子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可没空陪你们闲聊。”尹放似有些怒气。 “在下斗胆替唐小姐向公子道歉，还望公子莫计较于唐小姐，将那偷儿的下落告知在下。” “哼！本是一介女流，我也不愿与她计较，道歉却是不必了。她的钱袋刚刚被一个小混混偷了，往书市东南边跑了，反正这是在你长歌门的地界上生的事，我也不便多管，就交给你们自己去处理罢了，告辞。”尹放说完就气冲冲的离去。 想到自己也是一介女流，杨歌挠了挠头。 这怒火，挨的有些莫名其妙。 “唉，原来他当真是来提醒我么，我却被两家昔日恩怨所激，这个人情却是欠下了。不过······这毕竟是在长歌门书市发生之事，你们可要给我个交代。” “姑娘放心，在我长歌门地界发生此事，在下定会鼎力相助。” 根据尹放的线索，那小混混是往书市东南方向跑的，杨歌寻着一些踪迹找过去，那混混正和一个光头大汉，还有一个络腮胡汉子围着分赃。 “这颗珠子归我了！回头到醉仙坊拿给彩香那小娘子，看她还敢给爷爷脸色看！嘿嘿······”那络腮胡汉子笑的极其猥琐。 负责偷东西的混混顿时发怒：“凭什么？这珠子是我拿回来的，你想要，先把你那份钱给我。” “嘿！放你娘的屁！我胡四儿看中的东西，从来就没人敢说个不字！” “怎么？想打架是不是？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牛全霸是个什么人物！” 看样子，这些人并非一条心！杨歌藏在暗处，并不急着出手。 “嘘！你们小声点，一颗珠子而已，不要搞得兄弟阋墙，当心待会儿被朱老大听到了。”见事不妙，光头汉子赶紧劝架。 胡四儿气笑了：“我说高大胖，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么文绉绉的词儿，都跟那帮酸书生学坏了！” “少废话，想要这珠子，就手底下见真章儿吧。” “咦，快看那边有人！莫不是都被他听见了！” 牛全霸卷起袖子想要干仗，高大胖似乎想以外力劝说兄弟团结，随手指了个方向，好死不死的正是杨歌的藏身之处。 既如此，杨歌便不再“看戏”，飞身上前一阵刀光剑影。 没多大功夫，三人就丢下赃物四散而逃。杨歌懒得去追，捡了周围散落一地的赃物回到了思齐书市，找到唐灵素将钱袋还给了她。 “没成想他们偷了这么多的东西。”看着杨歌背上的包裹，唐灵素笑了笑。 “是啊，也是端掉了一窝‘硕鼠’。”杨歌还记得第一次迟到，骆子维罚她去消灭硕鼠。 唐灵素的钱袋已经拿回，剩下的那些珍奇字画还需尽快物归原主，杨歌朝唐灵素抱了抱拳，背负“赃物”去寻周宋。 “怎么样？那唐姑娘与尹放公子？” “事情都解决了。”杨歌将“赃物”包裹拿给周宋看，顺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回禀。 “原来是个误会，无事便好，否则让这本有纠葛两个门派中人又生起事来，确是不好。” “周先生所言极是！” “有关那些被盗的珍奇字画，我会遣人先在书市内打探，以便找寻原主。” 杨歌等的就是这句话。 “至于这个礼盒······”周宋不等杨歌找理由离开，赶紧将手边的礼盒递给了她：“此前门主吩咐我交给七秀王维霖，就要麻烦你跑一趟，替我转交。王姑娘经常来我们长歌门走动，最喜逛这书市，这里的客商几乎都认得她。你若寻不到，可找人相询。” “······” 敢情又被抓壮丁了！ 杨歌瞄了眼旁边的老者和书生，知道周宋定是聊的兴起，不愿就此结束之前的话题去忙别的，这才唤她做事，不由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能者多劳！ 王维霖是书市的熟客，杨歌随便问问就探到了行踪。 接过杨歌递来的礼盒，王姑娘有些疑惑：“这是？” “周宋先生有事在身，命我将门主所赠的礼盒送来。” “原来是门主送来的礼盒，有劳各位费心了，这礼物我就先代大娘和降婷姐姐收下了。”王维霖道了谢，这才将礼盒收好。随后故作烦恼状：“半月前我在这书市最大的茶商赵宝湘那里花重金定下了二斤千岛玉叶，准备作为大娘寿辰的贺礼，原本我们约定好十日之后他遣人给我送来，可如今半月已过，却迟迟不见茶叶的影子。” “竟会如此？”杨歌皱眉。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她到哪，哪出问题。 “断货爽约事小，维霖去买些其他礼物送给大娘也便罢了；可若是如此拖着，一来二去误了大娘的寿辰，可又要被姐姐们调侃了。杨歌，能不能劳烦你去帮我问问赵宝湘，这二斤千岛玉叶究竟何时才能送来？” “小事，我这就前去。”反正逃不过劳碌命，杨歌干脆认命了。 以最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嘛！ 想通之后，杨歌的心情愉快了不少，到赵宝湘店里的时候，这位茶商还以为她是位大顾客，招呼的格外热情：“这位女侠，要来点儿什么茶？我这的茶叶可是这书市最全最好的，我看您面儿声，怕是头一次来，这样，我啊给您打个八折，喜欢什么尽管挑，先尝后买也没问题。” 第21章 小人戚戚 “我不买茶，我只是来代王维霖姑娘问问她订购的二斤千岛玉叶什么时候给她送去。” “噢，原来是这件事儿啊！”赵宝湘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是这么回事，这些日子订单实在太多，而王姑娘是这长歌门的贵客，咱们自然是不好收订金的，结果没记在账上，竟给忘记了，这下子耽误王姑娘的大事，实在是过意不去。” 一看就是托词！ 杨歌瞄着赵宝湘，抿嘴不说话。 赵宝湘尴尬的咳了一声，讨好道：“这盒茶叶是王姑娘订下的，劳烦您给王姑娘带过去，算我赵宝湘送的，改日我定登门造访，给王姑娘赔个不是。” “好，那依你所言便是。告辞。” 老板如此上道，杨歌不好再找麻烦，拿了茶叶直接离开。 “怎么样？那赵老板如何说啊？” 杨歌将赵宝湘给的茶叶递给王维霖，想着老板毕竟是在长歌门做生意，便替他言语了几句。 王维霖听了她的话，面露震惊之色：“如此珍贵的茶叶，赵宝湘竟就这么送给我了？却有些过意不去。” “赵老板应是慕姑娘七秀之盛名。” 杨歌眨了眨眼，王维霖打开茶叶盒，取出了一点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不对！” “姑娘可发现了什么？” “你看这茶叶，不仅不似门中弟子所饮用的那般翠绿，而是有些发黑，茶叶的形状也有些不同。” “竟是如此。”杨歌有些恼火，亏她先前还帮赵宝湘说话来着。 “怎会这样？这茶叶果非真品。依赵宝湘平时的为人，却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曲折？”杨歌和王维霖尚未想清，这时旁边突然奔来一个戴帽少年，急冲冲的呼喊：“这茶叶喝不得。” 怎么？难不成那赵老板居心不良？ “杨歌，这小少年看来知道些什么。”王维霖冲杨歌使了个眼色，杨歌会意的点头。 虽说茶叶是假，也不能妄下定论，委屈了找老板，还得仔细打听。 “我真的没有说谎，那茶叶你们可千万不要喝，万一喝出毛病来可就麻烦了呀。” “你说赵老板的茶叶有问题，可有什么证据？”杨歌上前质问。 “证据······我没有······不过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我是赵老板家的茶童，他经常带着我出去谈生意、辨茶。那天他说有一笔大生意要谈，可是他却没带着我。我心下好奇，便一路跟着赵老板，结果发现他竟是去见朱老黑的。” “朱老黑？你可知他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杨歌挑眉。 这个朱老黑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听到朱老黑在威胁赵老板，让赵老板把所有的茶叶以一斤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他，否则就把赵老板一家老小丢进山里去喂狼。”少年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赵老板心下害怕，这才应了朱老黑。朱老黑这一下让赵老板赔了得有几万两银子呐，赵老板心里也有苦说不出，由着那些坏蛋压榨。” “你可知道他们每次在哪里碰面？”杨歌追问。 “那朱老黑狡猾得很，我也只跟到过一次。赵老板怕连累我，从来不与我说这些事，他待我如亲人般，我实在不忍见他每日唉声叹气度日，只好来求助于你们。”少年别有用心的看了眼杨歌，尤其是她背上的那把古琴：“对了，今天当是赵老板去见朱老黑的日子，若是悄悄跟着他，或许能追查到那些坏人的下落。你们可千万别怪罪赵老板，他也是被逼无奈才会这样做的。” “好，你放心，我们一定狠狠教训那些坏人，把赵老板的货物都找回来，还他一个公道。”若是放任朱老黑那些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优质新茶，再转手以高价卖出，书市的秩序就会被彻底扰乱，对这种投机取巧之人自然不必客气。 王维霖的想法显然和杨歌一样：“照我猜测，以朱老黑为首的那些私茶贩子为了行动方便，藏身的据点或许不会离这书市太远······这书市外的东面恰好有片林子，你且先去那处探探，若他们真在此索性将他们赶走，并夺回他们从茶商处夺来的茶货。” 杨歌觉得有理，去那东面林子打探了一番。那些私茶贩子果然盘踞在那。 照她以前的性子，必定要狠狠教训，若是罪大恶极，直接以杀为止也是很有可能，不过惦记着将那些茶货弄回去，她难得在武力压迫之后，还耐着性子和那些私茶贩子讲了讲道理，叫着他们一起将茶货押回了书市。 “想来那赵宝湘这些日子也没少受罪，我刚瞧见他人都瘦了一圈，也算是受到教训了，你这就将这些茶或还予赵宝湘吧。记得叮嘱他一句，下次若再有类似情况，可莫要一个人担着了。” “姑娘放心，我定会将事情办妥。”杨歌先将茶货运来王维霖处，为的就是让她有理由找赵宝湘要个公道，不过看她不愿追究，杨歌也不愿多事。直接叫了人，将茶货运去赵宝湘的店铺。 “这！这不是我的货吗？”赵宝湘看到杨歌带来的货物，呆愣了半晌：“你们······你们都知道啦······唉，真是愧对各位的信任！” “赵老板莫要自责，只是往后再发生此事，还是莫要自己担着。” “哎······想赵某这半生再生意中童叟无欺，如今却也被这些小人拿捏，做了违信之事。还请你代赵某向周宋小哥儿说一声，请他禀明门主，朱老黑这等人，不该在长歌门附近出现。” “好的，还请赵掌柜放心。” 杨歌本就有解决朱老黑的心思，这下正好拿此事做个由头，让周宋重视。 “这朱老黑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除了茶货，前两天我便有耳闻说一些商户家中丢了东西，如今顺着朱老黑这条线，也一并找回了。”周宋趁机将一包东西递给杨歌，摆明了要将杨歌这个免费劳力用到极致：“这尊羊脂玉雕是赵二侃家丢的；这幅王羲之真迹是李福贵家丢的；这方思州石砚是从陈晓礼家所盗。还请你将这些财物一一归还他们。” 杨歌望着那些东西，心道，这还真是村长说的时也，命也！ 拎着包裹在书市转了一圈，正遇上赵二侃在四处寻找：“哎呀呀，我丢了一尊羊脂玉雕，这可如何是好啊！丢失了钱财是小，可拿玉雕可是我家娘子陪嫁之物，若是她知道了，恐是要发怒的！我那玉雕十分精致，一看便是出自高人之手，亦非本朝之物，侠士可曾见过？” 杨歌赶紧上前摊开包裹询问：“你看是不是这个？” “正是这玉雕！多谢多谢！” “不客气！”交还玉雕，杨歌转头去一家书画摊子找到了赵晓礼。 “侠士前来寻我有何事？” 看样子，这位老先生还不知道自己家失窃了东西：“敢问先生有没有遗失一枚石砚？” 见了杨歌手上的石砚后，陈晓礼忙摸了摸口袋：“哎呀，这石砚是我的！本想带来这书市让大家鉴赏下估个价，瞧我这粗心的，竟不知是何时丢了的！真是多亏了侠士！” “不客气，日后小心些！” 正说着，突然有个腰挂玉坠的中年书生神情着急的过来，抓住杨歌便道：“侠士，我本是带了张王羲之的真迹，想要在这书市中卖掉换些银两，给家父治病。谁知，竟遗失了！刚刚听人说是被几个毛贼偷了去，这可是你们长歌门的地盘，万万要帮我找回啊！” “正巧，你看看此物有没有什么损毁。”杨歌赶紧将王羲之真迹递上。 那书生赶紧打开卷轴查看：“没有损毁！这可是家父等着救命的呀，真是太感谢了！” “不客气，找到了就好！” 杨歌抖了抖空荡荡的包裹，笑了。接下来该是去找朱老黑等人算账的时候了。 一定不能放过那群人。杨歌暗自下定决心。心里虽然急切，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去找了周宋。 毕竟，他才是思齐书市的总管。 “朱老黑这等人胆敢屡次扰乱书市秩序，行不轨之事以牟取暴利，即便背后有人操纵，也不可长久纵容，今天我们就将这书市彻底整顿一番。你先将那些这些日子经常在这边闲晃的书市混混逐走，这书市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正是，定要将他们严惩，以儆效尤。” 杨歌操琴，连曲音都未成全，那群混混就吓的四散而逃。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觊觎长歌门的产业，真真可笑。 杨歌回禀周宋的途中，正好听见卖笔的老先生对一名长歌弟子说，他在书市西南角看到了朱老黑的影子，便顺带将这事也告诉了周宋。 “我方才思前想后，总觉得这其中漏掉了什么环节，可怎么也想不出来，总觉得只要将线头伸出一截，一切就迎刃而解了。这朱老黑来长歌门捣乱显然是有目的的，但若之事为了财，他大可不必冒如此风险来得罪我们，这其中到底隐瞒了什么呢？”周宋皱眉思索，实在想不出结果，便对杨歌道：“不妨这样，你先去会一会那朱老黑，若是他把一切都交代了，便放他一马；否则便要强逼他吐口。” “行吧。”少造杀孽，终归是好。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压下心中的杀意。 第22章 先生遇险 “哟！这不是长歌门的大侠吗？我正想着改天找你们杨大门主喝两杯，谈谈生意上的事儿，这门主就派人来请我了，杨门主真是我的知音啊！” 呸，这混蛋玩意儿！ 杨歌才到书市西南角就发现了挥舞着大刀的朱老黑，她还未上前质问，那朱老黑看到她怀里的古琴，便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朱老黑，是何人指使你来长歌门捣乱的！” “真个不长眼睛！咱们主子也是你配问的，看朱爷我怎么收拾你！” 杨歌问的直白，朱老黑这种习惯了耀武扬威的土匪当然不会老实回答，挥舞着大刀就要吓唬杨歌，正好让杨歌有理由说服自己，狠狠教训他一顿。 为了不让他轻易身死，杨歌还刻意压制了曲意，好让宫弦琴音打在朱老黑身上只能造成些皮外伤。 不致命，但却极疼！ “哎呦、哎呦！别打了！这位姑奶奶，咱有话好商量，您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说！再这么打下去您非得给我全身骨头揍散了不可。”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杨歌哼了一声，在脚下放了个笑傲光阴，心里想着若是这朱老黑敢跑，她就再不用压制自己，直接结果了他，省的他再去害人。 “其实我们都是被迫的啊！有人绑了我的妻儿老小，让我替他们做事，哦，就是让我想办法从长歌门的产业中分走一块。其实您说，就算真分走了，那也没我的事，到头来分钱的也全是上头的人。我不过是为了家人，混口饭吃罢了。” “哦？是何人？” “小人只是感觉那人来头一定不小，他们给了我一块牌子，每次我去见他们的时候，都必须带上这块牌子，就是这块，您过目。”朱老黑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双手呈给杨歌。 将那牌子收下，杨歌皱了皱眉，到底没有让杀心再起：“今日后，散了你那些手下，莫再踏进长歌门半步，下次相见，便不是如此简单。” “谢姑奶奶饶命！谢姑奶奶饶命！小的一定牢记教训，再也不敢来长歌门撒野了！” 朱老黑只差没下跪拜谢杨歌，好好的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丢下刀跑了，杨歌正想回去禀明周宋，那朱老黑又犹犹豫豫的跑了回来，见杨歌手指勾起琴弦，赶紧讨饶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位红衣姑娘差我打听一位叫杨影的人······” “知道那位姑娘的身份吗？” “不知道。”朱老黑耷拉着脑袋，见杨歌将古琴背起，并没有要揍他的意思，这才捡了地上的刀，一溜烟的跑了。 又是杨影！ 文瑞说这人已经死了，只不过尸体还未找到。五儿还再三交代，不要在长歌门谈论此人。杨歌对这位师兄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回到周宋处，周宋主动询问：“怎么样？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杨歌将牌子递给周宋，犹豫了一下，隐瞒了杨影一事。 周宋接过牌子，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大惊：“这！这分明是······” 杨歌探头一看，哪里还能不认得，那几个图案组成的字样正是“永王府”：“这······永王府？” “这永王是当今圣上的十六皇子，被太子抚养长大，向来有拉拢亲近我长歌门众名士为己用之意，为何私下命人做出这等事来？可是以周某对这位性子淡薄的永王的了解，他并不是会指使朱老黑做这等事之人，那么······” “周先生可有头绪？” “啊！此事莫非是那贪婪的文录庸所为！这厮在朝中领拾遗大夫一职，亦是永王门下幕僚，是个极为奸诈贪婪之人。此前他曾用计让长歌门割让了大片实地产业给永王，而永王并不知情。看来这文录庸是以为我们顾忌永王，认为这里有利可图，想侵吞本门产业中饱私囊！”周宋总算想通了一些关节：“但若是永王已知此事，还任由文录庸胡作非为······皇室中的斗争，永不会止息，很多时候，卷入其中之人都往往身不由己，成为他人手中棋子。唉······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生这是何意？”朝中之事，杨歌向来听都懒得听，更别说用心揣摩了。 “其实方才门主派人来传，称日前收到一封苍云军风夜北寄来的信件，信上言明雁门关之役乃安禄山挑起，欲以一石二鸟之计除去驻守在雁门关的苍云军。安贼的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圣上却被奸佞蒙蔽，忠奸不分，反而降罪与苍云军。” “九龄公得知此事后，本欲前往江陵一带找他的门生上书玄宗，弹劾安贼。可谁料九龄公的行辇刚出书院地界便遭遇不明人士的刺杀，幸而随行的弟子均是门中好手，武功上乘，这才保得九龄公全身而退。” 竟然如此凶险吗？杨歌有些担心九龄公。 周宋继续道：“遇刺得具体情形，我当时并未在场，你去找当时护送九龄公外出的苑霞细细说来。我也会尽快将永王府腰牌一事告知门主。昭贤日在即，又事关我长歌门弟子安危，你切莫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以免走漏风声。” “先生放心，弟子明白。” “苑霞眼下应该就在漱心堂码头。” 事出紧急，从此返回漱心堂太费脚程，杨歌直接找了书市东北边码头的张朝，请他送了自己一程。 认出杨歌是前不久入门的弟子，面对她的询问，苑霞并未隐瞒：“此番惊险，险些令九龄公在自家门前遇险，几位师弟都受了伤。幸好九龄公安然无恙。” “几位师兄伤势如何，能否请师姐描述下遇刺时的具体情形？” “几位师弟都伤得不重，当时我们一行八人正护着九龄公的车辇行路，忽有飞箭袭来，我们赶忙护住车辇，未敢让那些刺客靠近。” “可知道是哪路人马？”杨歌想了想，补充道：“可是朱老黑的人？” “不像。”苑霞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朱老黑做些个明偷暗抢的事倒是不稀奇，但那些刺客实力甚强，不是寻常盗匪。此前门主曾收到苍云军寄来的信件，九龄公亦是因此事外出，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如此接近，绝不是巧合。” “师姐以为？” “依霞儿猜想，此事与安禄山脱不开干系，而长歌门内，很可能就潜伏着安贼派来的内奸！” 想到上次在书院码头，红衣教也有人冒充长歌门弟子，杨歌估摸着苑霞猜测的十有八九是对的。 “长歌门中有内奸之事你且不要声张，眼下我们只需暗中调查，待时机一到，那内奸自会露出马脚。” 看样子，苑霞已经有了计划：“师姐放心。” “这书院西北方有个傍山村，那里专供门主请来打理书院杂事的百姓居住，不过来来往往的人一多，眼杂事也杂。依我拙见，即便安贼的动作再小，也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可循，而这傍山村正是本派最易打开突破口之处。” “只是他怕是想不到，傍山村的吴中民吴老村长可是个鬼精之人。他本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家仆，在杨家做了大半辈子的管家，村中很少有事能逃过他的眼睛。你这就前往傍山村，找到老村长吴中民，向他打听最近有什么蹊跷之事。” “行，师姐放心，我定会将此事办妥。” 此前在若水书斋偷书的小牧童就住在傍山村，有他带路，杨歌进村后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书院里终于派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听小虎牙说明杨歌的身份后，吴中民很是急切：“快！快去把白子他们找回来！可千万别出什么问题才好啊······” 这位老人虽已上了年纪，但看起来身体还很硬朗，只是这会儿他眉眼间尽是焦急之色，看来这傍山村里果然发生了什么不妙之事。 杨歌赶紧询问发生了何事。 “都怪我糊涂，要是白子和梁子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村里人、跟老门主老夫人交代啊！” “您别急，先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前些日子有几个长歌弟子打扮的人，在村子里找了白子他们几个年强力壮的小伙子，说是书院一年一度的昭贤日到了，需要人手帮忙，可这自打他们走了，就再也没见到过白子他们几个人。虽说是在书院里头干活，可晚上也该回来才是呀，大伙儿心中疑惑，又不好直接去向门主要人，就把这事压心里了，白子他娘这些天没见儿子，都快急出病来了。” “昭贤日？对方是以这个借口把人带走的？那那些长歌弟子你们以前有见吗？” “嗨，谁会想那么多，我就看他们穿的跟你们差不多，就让他们把人带走了。后来再问村里人，大家都说没见过，我这儿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 “那为何不派人往书院送个信，求助门主帮忙寻人呢？”杨歌皱起了眉头。 “我这本想着今天找个时间上书院里去见见老太太，顺便把这事儿问上一问，谁知昨天夜里突然来了一批人占据了村子，看起来是江湖中人。”吴中民四处看了看，压低了些声音：“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悄无声息的冒出来的，带头的哪个更是凶神恶煞，脸上有好大一条疤。大家这才感觉有点超出想象，就要控制不住了。我一看赶紧让大儿子吴东梁往书院去报信儿，可还没等梁子出村就被那些人抓住了，到现在人还扣在他们手里没放出来呢。我这心里头急，可出又出不去，只好盼着书院发现异常，快点派人过来。” 第23章 伪长歌人 “原来如此，看来对方早已通过奸细摸清了我们的底细，正是有备而来。” “都怪我糊涂！要是早点发现不对劲，派人到书院里通个气儿，也就没现在这些事儿了。”吴中民连连叹气，悔不当初。 “老伯莫急。” 杨歌既然知道这些事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为了在村子里不那么扎眼，杨歌换了身简单的衣服，由小虎牙带着在村子里转悠打探。 “多亏了前些日子多猎了几只兔子，如今还能吃上几顿，要是再出不去村，就得活活等着饿死了。”抱怨的是村里的猎户，杨歌上去询问是否发现可疑人的时候，他还发了通火：“还可疑人呢，连村子都出不去，能看得见啥啊。” 没办法，杨歌只能继续转悠。 “顺子怎么都不肯相信，可我真的看见秦六跟那些人往北边的岛上去了，千真万确，绝对没有看花眼！”杨歌转悠到村口时，正好听到这话，赶紧上前询问：“你说的秦六是谁？” “秦六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咱们村子里出了名的——懒！整天游手好闲，小偷小摸的事可没少干，我亲眼看见他跟那些穿着长歌弟子衣服的人往北边岛上去了。” 杨歌又问了些细节，暗自记下后，继续在村子里溜达。 “昨天夜里跑来只大野猫，叼走好几条鱼。这猫可真精，专挑肥的偷。哼，肯定是小马甲家养的那只端午，贪嘴的不得了。” “林伯，吴老伯让我问问你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小虎牙是个机灵的，跑去问那个念念叨叨的老人，结果老人瞥了眼跟在小虎牙身后的杨歌，叹了声：“可疑的人没见到，可疑的猫算吗？” 小虎牙有些尴尬的回头，杨歌朝他笑了笑，招手示意他可以先离开。 之后杨歌又问了一些人，将线索整合后告诉了吴中民，吴中民摸了摸胡子略有所思：“这个秦六，平时手脚就不老干净，经常东边顺个针西边拿个线的。他定是见昨天夜里情况不对，就赶紧投靠了那些人。” 杨歌也作如此想。 “我怎么听着前头有人在吵架呢，你听听，是不是？”吴中民停下了正在装烟袋锅的动作，眯着眼睛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杨歌点头：“听着的确有争执之声。” “我听着怎么像李自如和郭习的声音，这兄弟俩平日里好得很，这大晌午头好端端的吵个什么劲儿？” “我且去看看。” 争执声是从村口桥头传来的，杨歌用上轻身术，落在桥头石门牌坊上俯身看去，两个穿着儒衫的男子正在争吵。 “李兄，你真的也学人嚼舌根，这等子虚乌有之事怎可乱说。” “这事儿千真万确！我刚从书院回来，路过漱心堂的时候亲耳听到九龄公被刺之事。也不知道哪个惹了这么大麻烦，村子都给围了，要是把咱们也给一块儿连累了可怎么办。” “长歌门人名声向来极好，不会随意抓人。” “你怎地就不肯听我一句，这紧张关头，还是多多为妙。” “李兄，是非分明的正派，何必找你我这般小工的麻烦？” 蓝色儒衫的男子应该就是村长口中的郭习，他显然是站在长歌门这边的，即使好友拉着他躲躲，他也不愿理睬，说完扭头就走。 李自如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唉······” 杨歌转身，从屋檐飞奔向村长家，将两人争执的内容告诉吴中民，吴中民长吁了口气：“原来是为了那事儿啊！唉，还想瞒着大伙儿，等这事情过去了也就完了，看来是瞒不住了。还是得先想些法子把大家稳住，不然那么多人，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可就不好了。” “的确是该先稳定人心。” “瓷儿、瓷儿？” 正当杨歌和吴中民商量着，要用什么方法稳定人心的时候，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孩像是在找什么人，慌慌张张的呼喊着。 瓷儿是吴中民的小孙子，想着那孩子刚刚还在自己手边玩，一眨眼就没了踪影，不由拍了下大腿：“哎呀！这个孩子！我一个劲儿跟他说今天不要乱跑不要乱跑，还是没看住让他给跑了。” “他定是出村去喂他那窝兔子了，这要是让南狼那伙人撞上抓住了还得了？姑娘，麻烦你赶紧往村北的桃花岛去，把我那孙子吴瓷儿给找回来。”吴中民神情紧张，双手拽着杨歌请求。 杨歌平素里最见不得这种老人家两眼泪汪汪的样子，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拍着胸膛保证，一定将人好好带回来。 凭借轻身术，杨歌躲过那些守着村子的人悄悄去往村北的桃花岛，在某个斜坡下找到了坐在地上的吴瓷儿。 这孩子的腿似乎受了点伤，胆子大的很，见杨歌接近立即仰起头问道：“你来找我啊？和我一起玩吗？” “你这孩子怎么不招呼一声便走了，你爷爷可着急的很！” “我不过是来喂个小兔子而已嘛。好啦好啦，我等下就回去。”吴瓷儿挥了挥手，丝毫没觉得危险。 见他不上心，杨歌叹了口气：“哎！最近村里有坏人出没，你可要小心些！” “坏人？可那些人穿着跟你之前一样的衣服呀，可为什么你和爷爷都说他们是坏人，他们又为什么抓走了爹爹？”吴瓷儿小小的眼中藏着大大的疑惑。 “你还小，这此间缘由甚是复杂。” “你们的事情还真是复杂。看你的打扮像是个大侠，你能不能帮我们赶走那些伪长歌弟子啊？对了，还有那个秦六，他平时就总抢我的玩具，还吓唬我养的小兔子。爷爷说他跟坏人跑了，他也是坏人。这次换你去吓吓他，怎么样？” 杨歌简单的帮吴瓷儿处理了一下伤口，吴瓷儿理所当然的询问。 杨歌冲他笑了笑，并没有拒绝。 因为，他叫她大侠！ 在吴瓷儿的带领下，杨歌伏在灌木了看到了不少穿着长歌门弟子服饰的人，当然，还有那个所谓的坏人秦六。 打埋伏，就算不用琴中剑，对付这群乌合之众也花不了杨歌多少力气。 等她解决那些人，吓得秦六连爬带滚的跑走，回到吴瓷儿身边的时候，这孩子满眼都是崇拜：“太棒啦！你真厉害，比卫弗叔叔厉害。以后我也要去书院读书，学武功！” “有志气！学会了武功就能保护身边重要之人！”杨歌蹲下身，摸了摸吴瓷儿的脑袋，笑问道：“现在可愿回家去了？” “瓷儿听大侠的话，这就回家，不过还有一件事想要求大侠帮忙。” “但说无妨！”再次听到“大侠”这个称呼，杨歌眯了眯眼，表现的十分大方。 “早上听爷爷说白子叔、朱大叔还有爹爹都被那些坏人抓去关了起来，他们仨还被困在村外那些人手里。大侠，你等下去收拾那些坏人，能不能帮瓷儿一个忙，救出爹爹他们，瓷儿给大侠磕头了！” 吴瓷儿作势要给杨歌磕头，杨歌赶紧托住了他：“不必，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这就前去。” 既然答应了人，杨歌不敢怠慢，交代吴瓷儿藏好后，立马潜进那些驻守村外的伪长歌弟子据点，在一棵大树下先发现了白子，赶紧用琴中剑割断了他手腕上的绳索。 “这些人太可恨了，骗我们说要去书院做事，却把我们囚禁在这里，非要让我们说出书院是否还有其他隐藏的入口，得赶快告诉杨门主一声！” “放心，我会处理好，你先赶快回家去，让你娘放心。”杨歌朝白子挥了挥手，察觉到有人往这边靠近，推开白子的同时伺机而动，解决那个靠近的伪长歌弟子后，又悄摸摸的去了另一个囚笼。 “哼！我朱家自长歌门成立便在这里为杨家做事，杨家待人宽厚，更十分关心我们，想叫我出卖杨家，门儿都没有！” 那囚笼里的汉子应该一直都这样大喊大叫的，所以那群看守的人早就习惯了，根本没人理睬他。 这倒给了杨歌轻松救人的机会：“别担心，你先赶快回家去，照顾好你的娘子。” 汉子点了点头，将吴瓷儿爹爹被囚的位置告诉杨歌后，这才匆匆跑开。 杨歌根据汉子提供的位置找到吴瓷儿的爹爹，那人却并不急着让杨歌救自己，反而道：“快去告诉我爹，老门主和老夫人有危险！” 刚来的路上，杨歌已经解决了附近的伪长歌弟子，一边替吴东梁松绑，一边询问：“你就是吴中民之子吴东梁吧？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天快亮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叫‘南狼’的人。哦，就是脸上带疤的头头，他说要带人去咏风塔，打算从怀仁斋东面潜入。怀仁斋东面的山坡势很缓，有条隐蔽的小路直通怀仁斋，若是被他们占了咏风塔，找到那条小路，门主一家人就危险了！你快去告诉我爹啊！” “好，我知道了。”确定吴东梁没有大碍，杨歌让他自己回家去，她则回去找吴瓷儿。 “大侠，找到爹爹他们了吗？” 见杨歌回来，吴瓷儿赶紧从灌木里跳了出来。 一把抱住他，杨歌点了点头，孩子立即高兴道：“太好了！多谢大侠！爹爹若是有事，爷爷和娘亲会很伤心的。” 第24章 狼牙恶贼 “听话，快些回去找你爷爷吧！” “好，听大侠的！”吴瓷儿现在对杨歌，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杨歌刚将他放下来，他就瞧见了斜坡那边有个熟悉的身影：“咦？那不是卫弗叔叔么？” 卫弗？杨歌已经好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斜坡那边有个身着长歌门服饰之人正自远处缓步走来，吴瓷儿正要冲那人招手喊出声，杨歌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大树后面示意他噤声。 “瓷儿，这人常来傍山村走动？”杨歌小声询问。 吴瓷儿点了点头：“对啊！卫弗叔叔武功可厉害了，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在等什么人，我们躲在这里悄悄地看看吧！一会可以出来吓吓他！ 孩子露出一个笑脸，显然没怀疑过这位卫弗叔叔，能老实呆在树后躲着，还是孩子心性，想要陪那位卫弗叔叔玩玩。 没多久，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自另一边走了过来。 “南狼大人，我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这边可准备好动手了？” 原来那汉子就是南狼！杨歌竖起了耳朵。 “此番我等领狼主之命潜入微山书院，刺杀张九龄、李太白等人，若是成了事讨得安大人欢心，便是大功劳一件。” “哼！长歌门······如今安大人皇宠正盛，与安大人作对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到时候还请南狼大人替小的在安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卫弗拱手作讨好模样。 汉子哈哈大笑：“待得昭贤日时辰一到，我们内外夹击，摘了张九龄等一干人的人头。此事对亏了你，到时候安大人赏赐下来，你我都少不了好处。不过眼下还需你将这村子守好，只准进人，不得出人，否则不光是你的命要搭进去，我们的计划也会全盘皆输。” “是！请南狼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严密防守这傍山村，饶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嗯，如此甚好，我还有其他事要部署，这里就交给你了。”汉子说完就走。 卫弗还站在原地，双手握拳，满身都是肃杀之气：“哼！长歌门，你们杀我祖父、灭我韦氏一族，今日我韦向天便让你们也尝尝这灭族之痛！哈哈哈哈哈！” 韦氏一族？韦向天？杨歌皱起了眉头。 “卫弗叔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他为什么说自己叫韦向天呢？韦向天又是谁呀？你倒是说话呀。”吴瓷儿见杨歌不说话，抓着她的衣角摇了摇。 “看来这里面的确有阴谋！” “阴谋？不对啊！卫弗叔叔可是好人呢！” 吴瓷儿是个孩子，生性单纯，杨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只得暗自思索沉吟。卫弗在此与南狼碰头，那么这内奸毫无疑问便是他了。可他自称韦向天，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实身份？ 韦向天······韦向天······韦······是了！当年太上皇登基后，韦皇后一党被尽数剿灭，难道还有漏网之鱼！不，韦向天的年龄，当年恐怕还是个孩子。看来若想知道究竟，还是会一会这个卫弗，如果能从他身上拿到他投靠狼牙的信物作为证据就更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 “你先回家，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便好！” 杨歌哄好吴瓷儿，目送他往村子方向走了，这才悄悄往卫弗离开的方向跟去。 找了个隐蔽处，杨歌从天而降拦住了卫弗的去路，认出她是长歌门近日风头正盛的入门弟子，卫弗想都没想就拔出了腰间长剑。 杨歌冷笑一声，江逐月天之下，弦杀之术四起。 比武力，这卫弗还差了些！ 见打不过，卫弗抖了抖衣袖，粉尘迎面扑向杨歌。 早料到他有暗手，杨歌神情冷漠，将古琴反手背在背上，双眼轻闭。 琴中剑拔出了那一瞬，杨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顺着记忆里的招数向前递出一剑。仅仅一剑，就命中了卫弗的心脏。 “你······影杀术·····杨、影······” 卫弗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个名字，杨歌只听到了一个杨字，不过影杀术这个招数，她倒是觉得异常熟悉。 似乎，刚才自己福至心灵的一剑，就是所谓的影杀术。 蹲下身将卫弗搜了搜身，杨歌非常幸运的找到了一封他勾结狼牙的密信。 回到村子，吴中民很是感激：“多谢姑娘，瓷儿那孩子回来了。” “吴老伯可认识一人名为卫弗？” 听杨歌这么问，吴中民愣了愣：“卫弗经常来这村子走动，和瓷儿那孩子玩得可投缘着呢。” 杨歌将此前救人，还有卫弗与南狼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却并未将自己已经解决卫弗的事说出来，那封密信，吴中民自然也不会知道。 “啥？你说卫弗和狼牙勾结？” 这卫弗竟是狼牙潜伏在长歌门的奸细！怪不得他经常往傍山村跑，我还道他只是喜欢瓷儿这孩子、他定是借着这个由头，带着瓷儿在附近到处跑以查探地形。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事既然已经告诉了吴中民，回头该怎么和瓷儿解释，杨歌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想不到瓷儿这孩子乱跑，倒歪打误撞的发现了这等秘密。对了，你方才说他们是冲咏风塔去了？” “嗯，老伯可有什么发现？” “这帮该死的！要是他们敢伤了老门主和老夫人一根寒毛，老头子我就跟他们拼了！” 吴中民听了杨歌的话后，四处找了一番，拎着锄头就往外冲。 “老伯莫要冲动！” 杨歌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拦住，吴中民正瞪着眼睛，口中喘着粗气，杨歌劝说了一番，心里却在疑惑，为何他听到咏风塔后就如此激动。 莫非，那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拦着我做什么？老门主和老夫人有难，我要去救他们！” “您先别冲动，这咏风塔是何地？” 见杨歌实在疑惑，吴中民歇了歇，这才解释道：“怕是没人对你提起那咏风塔的事。咏风塔本是门中一处禁地，是专门用来存放长歌门内一些犯了错、却不能对外公开的人的秘史和牌位的地方。那里平日里鲜有人去，只有董老头一个人在那边守塔，若是南狼占据了那里，老门主和老夫人就危险了。” “此话怎讲？” “这个秘密也就只有杨家人和我这个当了大半辈子管家的老头子知道，咏风塔后面有一条极为隐秘的小路通往怀仁斋，路上根本无人看守，那董老头身手又不好，南狼跑去咏风塔，定是打的这条小路的主意。”吴中民捶了捶自己使不上劲儿的腿，连连叹气。 “我小的时候快饿死了，是从前的老夫人发善心给了我饭吃，救了我一命，还把我带回吴府给了份差事。后来老夫人嫁到这长歌门，吴老爷便让我一起陪嫁过来照顾着，杨老门主还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更让我做了管家，如今他们身陷危险，我却帮不上忙，你叫我怎能安心？” “您放心，我是长歌门弟子，定会拼尽全力保护门主一家。” “哎！要是因为我的疏忽出个好歹，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摆了。”吴中民还在自责。 杨歌只好继续劝：“老伯放心，门中守卫森严，定不会让歹人得逞的！” “村子里的王汗那风筝可大着，能带着人飞的很高，小孩子们都喜欢上他那玩儿。我看你体型不胖，应该也重不到哪儿去，你就找王汗让他用风筝送你去怀仁斋吧。”吴中民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催促杨歌赶紧回去。 至少回长歌门，她就能找到怀仁斋的梅先生，告诉他村里的情况。 若是这狼牙真的借助昭贤日的机会跑来长歌门找麻烦，只怕与狼牙早有宿怨的太白先生也很有可能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杨歌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坐风筝回了怀仁斋。 梅先生是长歌门岁寒三友之一，杨歌匆匆赶到怀仁斋的时候，他正在堂中抚琴。 “弟子见过梅先生！”杨歌走到近前，俯首作揖。 琴音骤停，梅先生上下打量了杨歌一番，摸了摸胡子很是镇定：“狼牙之事我已从逸飞和九龄公处得知，安贼为人向来奸诈狡猾，此事不可不防。依老夫之见，东道有山，险阻高昂，若以此为据，定晓胜负。” 见杨歌不说话，梅先生继续道：“东边的挽音阁与万书楼均依山岛而建，若是狼牙自渤海而来，取道东海而来，那里便是进攻长歌门最好的突破口。届时，已潜伏在门内的狼牙与他们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则长歌门危矣！你准备好了就去找何淳，让他用风筝送你去挽音阁。松先生与康念姑娘常居挽音阁，你提醒他们小心提防。” “梅先生放心，我这就前去。”杨歌再次作揖，见梅先生点头，这才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松先生那边，听闻杨歌说完狼牙的阴谋，很是愤怒：“门外刺杀不成，竟还敢找上门来，不自量力！” “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杨歌握拳。 如今战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都和狼牙恶贼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和草菅人命的土匪一样，都是杨歌深恶痛绝的对象。 第25章 门中暗涌 “老夫这里你无须担心，那些狼牙兵还不是我的对手，只是康念姑娘不懂武功，又视物不便，虽是懂得操琴御音之术，却也难以抵挡；且这挽音阁还有不少武功粗浅的弟子尚难自保，你这便去提醒康念姑娘，告诉她‘屋外树林寒露重，小心着凉了’。” 经过李白的考核，再加上杨逸飞的夸赞，现在杨歌的名字在长歌门已经十分响亮，松先生虽然没有直说，但心底里还是认可杨歌的实力的。 “弟子明白了，这就去！”杨歌作揖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松先生点头轻笑。 武力值不错，还懂礼貌。是个不错的苗子。 杨阁抵达挽音阁万琴楼，康念正在教习弟子抚琴，杨歌站在外面等了等，一曲结束这才前屋作揖。 听到陌生的脚步声，康念竖耳询问：“你是？” “在下长歌门弟子杨歌，松先生命我前来，让我转告姑娘屋外树林寒露重，小心着凉了。” “屋外······寒露重······”康念重复了一次松先生的话，便不再说话，沉下心来运起耳力仔细倾听屋外的动静。 “对了，近来连日阴雨，天气有些潮湿，尤其是这万琴楼中，饶是通风再佳，也难免有些阴湿之气。琴之一物须得小心养护，最忌湿风和干燥，我们便赶着今日天气清爽，将这些琴取出晾晒。” “······” 杨歌有不祥的预感。 “这些琴大多颇有来历，极为名贵，因此也不能在外面曝晒太久。算着时辰当是差不多了，也该将琴收入室内了，若是再晚些，露水就要打下来了。杨歌有劳你将挽音阁广场四周晾晒的那些名贵古琴收起，带回我这里吧。” 她就知道！杨歌在心底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出了屋子收取那些晾晒的古琴。 很快，万琴楼四周的高处有些异动落在杨歌耳朵里，她这才隐隐觉出松先生那句话的内中含义。 楼中，康念小心接过杨歌取回的古琴，用指尖轻抚琴身：“幸好晾晒时间未过。声得盐梅，响滑榆槿。割弃支离，宫商难隐。” “琴乃本门中人贴身之物，是该好生看护。” “前些日子，崖牙姑娘着人送了一张新制的琴来，说是韩先生近来忙于筹备昭贤日之事不好前去叨扰，便请我帮忙调音。之事我虽擅听音，却因眼疾而不便动手调音，因此来有劳杨姑娘帮我个忙可好。” 康念声音柔柔弱弱，再加上眼睛蒙着黑布，浑身之气确实温柔。 杨歌虽然觉得这时候做些收琴调音的事，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对待康念这样的人，杨歌真的毫无抵抗力。 “姑娘但说无妨。” “这琴弦或松或紧，或张或驰，哪怕是丝毫不同都会影响琴的音色，待会儿请你根据我的指令来调整我旁边的这张琴的琴弦。” “好的！姑娘请吧！” 杨歌在康念身边坐下，拨动古琴琴弦。 一弦止，康念便会说一句指令，杨歌一一照做，最后康念轻吁一口气言明大功告成，杨歌这才扬唇轻笑，在康念的同意下抚琴一曲。 响在彼弦，乃得克谐，声萌我心，更失和律，其故何哉？良由外听易为察，内听难为聪也。故外听之易，弦以手定，内听之难，声与心纷；可以数求，难以辞逐。 “我听到得许多声音都要比常人细微。”杨歌发现，康念这个身量娇小的女子轻声言之，身上却散发出十分自信的气势：“方才气运双耳，听得挽音阁周围有些异样的动静，想来已有人潜伏在这周围，且人数不少。这些人步伐轻盈，应是传说中的‘暗影卫’了。” 早就听闻狼牙暗影卫的头目黯影轻功极高，此次狼牙动静极大，黯影必然亲自带队。杨歌想着，既然来了，便都留下。于是跟康念告退，循着异响去了主屋之后的竹林。 正如康念所言，竹林里活动着很多暗影卫。 杨歌轻身在某棵树上停步，仔细观察了一番，找出这个暗影卫活动的规律后，这才取下背上的古琴。 弦杀之术四起。 杨歌直接用上了孤影化双之技，那些暗影卫身后便出现了数道黑色的影子，影子所到之处，剑影随后便至，仅仅半刻钟就解决了那些暗影卫。 不过那些暗影卫的首领黯影，在察觉异样之后，根本没和杨歌照面就轻身逃离了开去。 杨歌本体藏于暗处，耐心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黯影回来，这才转身回到主屋向松先生回禀。 “做的好！”松先生笑着点头，算是对杨歌的认可：“我先前探查狼牙行踪，调查内奸获取铁证。今日机缘巧合，昭贤日大典在即，你便与我们一同前往诸贤殿参拜我长歌门诸位先贤吧！” 能有机会参拜先贤，杨歌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心中难得的有些激动和紧张。 一路上松先生笑着安慰了几句，便讲述长歌门一些历史故事，帮着她转移注意力。 等到了诸贤殿，门主杨逸飞立于上首，松先生在左，梅先生在右陪同，杨歌这个后生晚辈只能站在最靠近殿门的位置，安静的观察殿中之人。 李白作为杨逸飞的师父，立于左首位，在其身后的分别是古脉弦歌赵宫商、气满倾楼凤息颜、书市总管周宋。右首位的则是九龄公，其后分别是幻梦寐音韩非池、前缘相知张婉玉、闭目仙音康念、九变玉徽崖牙。 奇怪的是，那位让杨歌觉得亲近的道子杨青月杨家大爷并未在。 杨逸飞在上首敬过香后，这才转身以门主之姿说话：“今观朝廷难辨忠奸，佞人临朝，非我等一己之力所能及也；惟愿在有生之年，为朝廷尽力培养人才，为国尽忠，以肃清大唐一切奸佞之风气！” “我与梅先生、竹先生三人自小友相识，共称岁寒，如今却缺一人。我等护持不力，使青月重伤，病萎至今。今我与梅先生还要护得长歌众人周全，怕要过些年才能与老友重聚了。”松先生叹了口气。 韩非池拱手作揖：“松老高义，我等后辈惭愧。” “哈！惭愧之言，当由老夫来说才是，今日我长歌门有贵客临门，我等未能前去迎接贵客乃是大过，不过老夫倒是备了点薄礼，不知是否妥当，还请各位过眼，指点一二。” 松先生到底是长辈，杨逸飞赶紧接话：“小子惭愧，松老向来周全，所备定是厚礼。指点不敢当，就请松老将礼物呈出，让我等也略开眼界。” “呵呵，尔等看好了！”松先生振臂一挥，袖中气运飞出，正好击中暗处隐匿之人：“鬼祟之人也妄图染指中原？出来吧！” “岁寒三友实力果然名不虚传，今日终是领教到了，不过······” 现身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歌认识的刀疤汉子南狼。 杨逸飞上前一步：“阁下便是那相传于闹市中刺杀通议大夫张其诚，却来去无踪的南狼么？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尔尔。” “居然听说过我的名号，不错。”南狼哈哈大笑，目光直指张九龄和李白：“看来你们早已料准了我会来，既然如此，我便是拼了性命，也取不得张九龄和李太白得项上人头了！” 在场之人齐齐围了上来。 南狼冷脸咒骂：“那韦向天办事果然不可靠，此次就让你们再多活些时日，你们的命便留到下次再取吧！” 话落，南狼转身欲走。 杨歌正想上前阻拦南狼的退路，在她身边的周宋便先行了一步。杨逸飞冷哼一声：“南狼大人莫不是以为我这长歌门是自家门庭，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其实今日太白先生和九龄公根本就没有来，一切只是为引出你！” “什、什么！” 南狼大惊。 再定睛看的时候，上首的李太白和张九龄都不见了踪影。 “今日本当是我长歌门昭贤祭祖的日子，一入长歌，便誓要与尔等奸佞之人抗争到底。” “真是想不到······哼！那个废物，坏了我的大事！”南狼面对周宋并不惧怕，还想挣扎逃走。 杨逸飞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想走？我看今日便以这狼牙之血来告慰各位先贤的在天之灵吧！” “啊！” 长歌门这么多高手在场，南狼想逃自然不可能，杨歌算是借着他，现场观摩了一番大佬动手，对自身武学又有了一些领悟。 解决了南狼，杨歌陪同松先生回挽音阁，松先生笑问：“这场戏可还精彩？” “瓮中捉鳖，好一场大戏！”杨歌不由自主的伸出大拇指，是真心的佩服。 松先生哈哈大笑：“我长歌后辈中有你这等人才，实乃我长歌之幸事，望你今后戒骄戒躁，走出一条大道。” “弟子当谨记于心！” “此番剿灭狼牙首领，你功不可没，日后我定代你向门主请功，不过狼首虽诛，狼牙残兵仍在，还需你前往万书楼协助凤息颜姑娘清剿此次进攻长歌门的狼牙余孽。事不宜迟，你这就赶往。” “好，我即刻出发！”杨歌精神大震。 当然，她在乎的从来不是什么向门主请功，只是能多杀些狼牙残兵，或许就能少死些普通百姓。 这样就足够了！ 第26章 万书楼中 杨歌抵达万书楼的时候，大战已经结束，潜入此处的狼牙恶贼已经被全部驱赶，不少长歌门弟子都受了伤，各自找了个不碍事的位置调息。 “可是松先生命你前来的？”凤息颜坐在上首位置把控全局，楼中善后的大小事务都会经过她。 “正是，先生命我前来相助姑娘。”杨歌作揖。 比起挽音阁，万书楼的情况要糟糕的多，杨歌虽然更喜欢打打杀杀的快意事，不过师兄师姐们的模样太过凄惨，她既然看见了，自然不可能扭头就走。 “松先生多虑了，我还应付得来。”凤息颜这话多少有些不尽人意，不过她很快又改了口：“不过能多个帮手自然是好的。” “姑娘只管吩咐便是。” “万书楼中藏书无数，大多数是极其珍贵的典籍，如今却被狼牙糟蹋了不少。有劳你将万书楼中散乱的典籍都收集起来，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既然留下来帮忙，杨歌自然不会挑三拣四，老老实实的按照吩咐，将四散在地的典籍收集在一起。 这事做起来枯燥无味，可偶尔翻看翻看，还是可以开开眼界。 若不是杨歌不喜欢读书，这会肯定想方设法的趁机阅读，以求翻阅更多平时见不到的珍贵文字。 将所有散乱的典籍收集好后，杨歌找到凤息颜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凤姑娘，这些典书·····” “这些书先暂且由我保管着，待万书楼修缮完毕再将这些书重新分类整理吧。” “嗯，有劳姑娘了。” 不用一本本的分类放好，杨歌暗自松了口气。 “狼牙本就有毒，狼牙军带来的这些毒狼毒性更甚，有不少弟子手臂及腿部被毒狼咬过之后伤口都已开始溃烂，如不及时处理肢体怕是要废掉了。”凤息颜叹息。 杨歌摸了摸下巴，心想长歌门有相知曲意能够疗伤，师兄师姐们受伤较重自愈不太可能，若是有人帮着从旁运功协助，应该会有些效果。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凤息颜后，杨歌找了个近处调息的师姐先做了实验，确定能够有所帮助，这才和其他过来帮忙的弟子一起，协助伤员。 “可恶的狼牙，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们······哎呦，疼！”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歌挑了挑眉，绕过一旁高高的书柜，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谢华年。 这位长期守在宿舍练琴的谢公子，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这。 杨歌很是意外。 在某位好心师妹的帮助下，谢华年总算止住了不断渗血的伤口，抬头时正好和杨歌四目相对：“杨姑娘？” “伤得如何？” “小伤小伤。”谢华年尴尬的笑了笑，在杨歌靠近之前，将受伤的手背在了身后：“这点小伤换狼牙恶贼的性命，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那位秀儿姑娘的。” 杨歌拍了下谢华年的肩膀，并未告诉他，自己其实有些羡慕他，能够和狼牙恶贼真刀真枪的搏搏命。 谢华年腼腆的笑着。 想到那位总是穿着粉裙的秀儿姑娘，心中便像吃了蜂蜜一般沁甜。 “此番着实惊险，幸而有人提前发现了狼牙的异动，我们才未造成太大的损失。不过为免狼牙起疑，我们并未向在长歌门中游玩的贵客们透露这些消息。” 谢华年告诉杨歌，方才狼牙攻上万书楼时，原本在此读书的一些非本门的文士受了不小的惊吓，尤其是孙子安、陈信、郭寿这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前辈。 杨歌想着，若是他们因此生病倒是让长歌门过意不去。便想要去安抚安抚。 “西山有雪，东洲有梦。朔漠风起，京帝难安。这安禄山狼子野心已然显露，叛军一日不除，朝廷便一日难安，只盼圣上明鉴忠奸，及早除了这祸害！” 谢华年陪着杨歌找到陈信的时候，这位身着圆领儒衫的中年男人，正愤愤不平的同身边人倾吐心中怨气。 “陈大人，您放心，我长歌门下绝不畏惧强权，誓与朝堂奸人不两立！” 以前杨歌只道宿舍隔壁这位谢公子，是个弹琴没天赋的，今天才知道，他心中也有一腔热血。 就是这技能，实在差了些。 不过陈信倒是颇为欣赏谢华年：“陈某身在朝堂，若有什么需要相助的，尽管开口便是。” 谢华年连连道谢。 看他的模样，似乎真想入朝为官。 杨歌想着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没有加入他们之间的谈话，转而去找孙子安。 这位白发老人手里捧着一本珍贵典籍，表面上像是在看书，实际上害怕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见杨歌背负古琴，像是长歌门精通武艺的弟子，这才放下书，卸了伪装：“这光天化日之下，叛军竟然公然闯入长歌门，着实让老夫心惊啊！” “老人家，您莫慌，那些狼牙贼子已被我门下弟子尽数剿灭了。” “啊······那就好，那就好。”孙子安总算吃到了定心丸，不再发抖，但依然看不进手中书，书上字。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郭寿，和陈信一样穿着圆领儒衫，看样子同样是做官的。 不过这位，应该已经告老还乡······ “哼！当年在朝堂上我便看出这安禄山绝非善类，如今竟攻入长歌门，真是胆大妄为！不知九龄公可还安好······” “老先生，刚才可有受到惊吓？您放心，逆贼已被我门下驱逐，九龄公等人也安然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是时候找那些还在朝廷中的旧友参上他一本了。” 惊慌之中，寻常时有十成的手段也会减去五成。 如今安禄山权势通天，狼牙恶贼四处作恶，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真的英明，朝中官员真的为国殚精竭虑，哪里还会变成现在这样。 杨歌并没有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告诉郭寿，确定他没有被先前的情形吓到，随便安慰了几句就找凤息颜做了简单的回禀。 “狼牙不但凶恶，且十分贪婪。”凤息颜在杨歌帮着诸位同门疗伤的时候，就已经将她收集的典籍做了些翻阅：“方才有一批狼牙兵在兵败撤退之际，竟妄想掠走一批珍贵藏书！我万书楼中的藏书都是古籍，有些已然是罕见抄本了，有些便是那皇宫的书库中都没有。幸好有诸位长歌弟子一力相护，才未曾损失。” “不过若是磕碰损坏了，或是撕破少页，也是可惜得很。” 凤息颜正说着，谢华年也走了过来。 看他的样子，似乎比凤息颜还紧张那些古籍，忙拉着杨歌翻看检查，看那些古籍是否破损、少页。 杨歌着重看了《商子》、《素书》、《文心雕龙》、以及《反经》。 “幸好无甚破损，否则光修补起来也着实要费一番功夫，特别有些书乃是数百年前的古籍，一个不小心便会损毁了。” 检查完，谢华年看向杨歌，见她点头，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一旁的凤息颜也跟着笑了笑：“好了，我这里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眼下无甚要事，你们就代我跑一趟，将这里的伤亡、损失情况回禀给书院漱心堂里的门主杨逸飞吧。” 杨歌看向谢华年，这位谢公子赶紧摆手，称自己要在万书楼里再待会，多翻翻古籍，趁机多看看。 凤息颜没有异议，示意杨歌可以一人前去：“其实我十四岁那年便同老门主和师父等人遭遇过一次刺杀。彼时正是师父四处游历归来、青莲剑气大成欲在门中甄选弟子之时。安贼奸诈狡猾，如今你入门不久，却因资质不错进境神速，门主恐怕不久后就要放你外出游历了。” 杨歌挠了挠头，谦虚道：“我还差的很呐。” “你们总也是要进入江湖去历练的，回头有时间我便将当年之事说与你听，来日你行走江湖之时，也切莫忘记狼牙带给我们的血的教训，秉持自己那颗正气之心，扬我长歌之风。” 凤息颜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歌除了道谢，别无他法。 去往漱心堂的路上，她还在思索凤息颜刚才的神情。 似乎，门主让她去江湖历练的事，已成定局，虽然还没通知她，不过她已经没机会拒绝了。 到了漱心堂，杨歌拱手作揖拜过之后，才敢偷瞄杨逸飞这位门主，想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蛛丝马迹。 没理会她的偷瞄，杨逸飞听过她对万书楼的汇报，这才道：“我长歌门中，素以弦歌风雅，儒侠无双之名闻于江湖。每年门中皆会遴选一批资质上佳的弟子，收入诸位前辈门下。你这段时日在门中修习，进境颇快，大家均对你称赞有加，有意将你纳入门下。然门中诸位前辈所长琴技武学之风迥异，还需你自行选择往后修炼之途。” 这是？ 杨歌眨了眨眼，满脸疑惑。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杨逸飞微微扬唇，轻笑道：“你欲拜入何人门下？” “啊？” 这下，杨歌直接呆了。 长歌门一脉现在还在收徒的，门主杨逸飞门下就有“流霆”“折仙”两派，另外还有幻魔心韩非池门下的“真幻”，古脉弦歌赵宫商门下的“遗音”，前缘相知张琬玉门下的“载川”。 当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杨歌真正想要加入的，还是杨青月门下的“道子”。 第27章 拜师道子 昭贤大典之后，杨歌正式加入道子一门。 四处帮忙解决狼牙贼子留下的烂摊子后，杨逸飞给她放了三天假，同样放假的还有隔壁宿舍的谢华年。 所以三日假期一结束，杨歌就起了个大早，去往骆子维处早读，结果却被赶到兰苑给李白送酒。 “既有好酒助兴，怎能没有好菜下酒？” 李白令一旁的睿儿姑娘取来笔墨纸砚，挥毫写了几行字。狼心狗肺、牙白口清、异草奇花、动如脱兔、小肚鸡肠、心惊肉跳、提心吊胆、防微杜渐。随后又将纸吹干后折了两折，这才递给杨歌。 “这······” “今日我与几位老友们喝酒尽兴，你且去旁边院子叫羽瑶那丫头按这菜谱给我准备齐全，定要按照这菜单上的来，四凉四热，不可多一亦不可少一，否则坏了意境，扰了我们几位的兴致，可要叫她吃老夫人的惩罚了。” “太白先生放心，我定会将事情办妥！”早就习惯了李白的性子，杨歌立马收了纸条去旁边的院子。 羽瑶虽然是个小姑娘，但她的厨艺绝对没话说。 听闻李白先生要准备菜肴，小姑娘立即挽起了袖子：“可有菜谱？” “姑娘请！”杨歌赶紧将菜谱递了过去。 “行，我就按照菜谱准备！咦？你等一下，这菜谱······好生奇怪。”羽瑶低头看过菜谱后，立即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杨歌。 “姑娘有何疑问？” “你等下，这······这就是李白先生要羽瑶准备的菜目么？羽瑶哪里听说过这样的菜名，这可如何是好。李白先生没有其他吩咐了吗？” 听她这么问，杨歌赶紧将李白之前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了一遍。 羽瑶疑惑着再看了一次菜单，露出恍然大悟又略带惊慌的表情。随即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是羽瑶愚钝了，先前竟未能看懂李白先生的菜单，我这就着手准备。不过眼下我这里人手不够，还需你给我帮个忙。” “姑娘请讲！” 左右是要在兰苑听差的，对杨歌来说帮什么忙都行，绝对比待在宿舍听那位谢公子的琴音要舒坦的多。 “这其中一道菜需要些鹿茸来配上乳鸽蒸制，有劳你拿上这柄小刀，到下面园子里从梅花鹿头上割些鹿茸给我。”羽瑶给杨歌递过来一柄小刀。 长歌门兰苑后边的院子有条小溪，沿着小溪就有许多梅花鹿，杨歌兴致勃勃的拿着小刀去割鹿茸，然后就被踢了······ 几番尝试后，杨歌伤痕累累的收集了适量的鹿茸，回到羽瑶那院子的时候，小姑娘应该是想着继续留她帮忙，所以并未嘲笑她：“羽瑶听老门主说过，李白先生最爱食一味野菜粥，羽瑶猜测这道异草奇花便是指这野菜粥。怀仁斋院子内外都生有许多野菜，二少爷平日里不许我们清理，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还请你帮羽瑶寻些野菜来入粥，我在这里一时走不开。” “好，我这就前去。” 摘野菜怎么听都比割鹿茸要安全的多。 杨歌揉了揉生疼的脸，心道，长歌门的梅花鹿可一点也不长歌门，凶残的很呐！ 等杨歌将野菜摘回来时，羽瑶正盯着忙碌的厨娘：“鹿茸可是名贵的药材，这些梅花鹿是老夫人养的，也是为了特意弄些新鲜的鹿茸给大少爷补身子用的。不过一次不可食用太多，否则上了火体虚不耐，倒是适得其反。” 杨歌赶紧上前将野菜呈上：“可是慢了？” “正是时候，若是你晚些将这野菜送来，粥就要滚得过火了。”羽瑶看了眼煮粥得锅子，赶紧接过了野菜。 “没耽误姑娘制作佳肴就好！” 羽瑶连同几位厨娘一起，忙碌了好一阵，才将美味出锅。 将其中一部分打包装好，羽瑶冲一旁的杨歌招了招手：“李白先生还吩咐羽瑶将这饭食分出几份分别送给老爷夫人和大少爷。不过你也瞧见了，我这里忙得实在不可开交，大少爷这会子的情况不知如何，能不能请你代羽瑶到怀仁斋上层看看大少爷杨青月的情况。若是他此时方便行动，我便派人送饭食上去。” 自从加入道子，杨歌还没有正式拜过杨青月这位师父，没曾想，这会竟然有机会近距离接触。 “你要小心才是，大少爷若是在神智迷蒙混沌之时，寻常人是无法近身的，否则会受到莫名其妙的内伤。” “多谢姑娘提点！” 杨歌谢过羽瑶，去了怀仁斋上层。 长歌门“道子”杨青月，三岁时因太平公主叛变牵累，中了解秀朝一枚“阴雨针”，从那时开始，杨青月的一生多半时间都处在噩梦之中。在梦中，那些追杀者持续的追杀着母亲、诸位长歌门下弟子与在母亲怀抱中的自己，直到杨青月在挣扎中听到一缕琴音，从身体血肉经脉中传达而来，将他拉出了噩梦。 一年过去，他遭遇的敌人越来越多，便开始趁着清醒的时间全力的投入到琴技的修习中，长歌门有琴剑双绝，但杨青月只专取琴艺。 到他二十二岁，在呆滞中的时间开始变得越来越短，随着第一次做到全灭来敌，他坚定的意志和信心也于梦中生效，他越来越快的杀死所有的敌人。旁人看来，大公子却是更加呆傻了，一头散发垂在坚定的玉面旁，偶尔在浑噩中伴随着微笑的杨青月，不知不觉中得了“疯子大爷”的称号。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尽管我身受重伤，你们也休想伤我分毫！” 凉亭中，杨青月双目紧闭，双手弹奏琴曲形成了一个球形圈子，一视同仁的抵抗着一切靠近亭子的人和物。 杨歌起初不知，冒冒失失的冲了上去，结果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弹开，还好梅先生正好路过，顺手救了她：“青月此时正在梦中，你功力修为尚不足以抵御他在梦中与人交手散发的内力，自是近不得他的身的，没有受伤就已是万幸。” “唉，青月这孩子啊，虽失去了继任门主的资格，可他却从未向命运低头。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些年他在噩梦中究竟经历过什么。” “或许这些我们也无从得知，但若是没有非一般坚韧的意志力，和强大的信念，绝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这一次，连向来以睿智着称的杨老门主也看走了眼啊······” 梅先生唠叨了一番，杨歌赞同的点了点头，叹道：“师父也确实不易。” “你选择加入道子？”梅先生似有些诧异。 “不错。”杨歌坚定的点头。 她可没忘记，赏翠坪赵宫商和韩非池争斗时，杨青月出手阻止，她当时油然而生的亲近之感。 “既然如此，有些事你也该了解了解。” 杨歌眨了眨眼，不明白梅先生怎么突然这般严肃。 不过等梅先生说出“杨影”这个名字，扬歌立即知道了原因。 这位长歌门弟子颇为忌讳的师兄，是杨青月很早之前不知从哪带回来的孩子，在长歌门学艺的时候，杨影和杨青月一样，都很少离开怀仁斋，还喜欢整天戴着面具，好似害怕别人看到他的容貌。 等到杨影稍大一点的时候，他的琴剑之技在门中一直都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在李白的建议下离开了长歌门，去往江湖游历。 据说他联手一位苗疆女子创立了情剑阁，顾名思义，是个收集情报、名剑的组织，因和暗阁产生了不小的摩擦，为了不给长歌门带来遭难，杨影在死前回过长歌门，拜求杨青月将自己逐出长歌门。 “师父他······将师兄逐出长歌门了？”杨歌很是好奇。 “若是逐出师门倒好了。”梅先生又是一阵叹息。 杨影这位弟子的天赋，真是长歌门年轻一代少有的绝顶，不说杨青月，就是梅先生都觉得将他赶出去实在可惜，所以杨影上次回来，无功而返了。 可谁都没料到，他那次回来后，没多久就传回了死讯。 杨青月知道这消息后，整整陷入了三天梦境，清醒之后便祈求弟弟杨逸飞派人去寻找爱徒的尸体，并传令长歌门不许任何人谈论有关杨影的事情。 “杨影有两门绝技，你或许也能尝试学习。” “请梅先生指教。”杨歌诚心请教。 梅先生哈哈大笑。 他们这些做先生的，最近都谈论过杨歌的天赋，应当是不输杨影的，不过那两门绝技，一是影杀术，需要配合长歌门孤影化双技能顿悟；二是风雷引，需要配合风雷瑶琴才能发挥最大的伤害。 梅先生勾起了杨歌的好奇心，但却没有传授这两门绝技，而是让杨歌耐心些，等到杨青月清醒了，再向他这位师父恳请教诲。 总算有理由接触杨青月，杨歌谢过梅先生，便耐心的等着杨青月从噩梦中清醒。 梅先生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举动，直到杨青月醒来，她没急着拜师求艺，而是去往羽瑶处为杨青月拿来了吃食，他才笑吟吟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打心底认定了她这位新的道子一门的小弟子。 至于杨青月，就算杨歌“师父”叫的特别甜，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明明已经清醒，却好似还在梦中，只不过临近黄昏杨歌告退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凉亭角落里的某把古琴上。 那把古琴，蚕丝为弦，琴形似剑，隐有雷霆。 第28章 梦回稻香 秋高气爽，月明星稀。 近些日子杨歌日日前往怀仁斋混脸熟，奇怪的是，杨青月这位师父清醒的时候，对其他新入门的弟子都会指点一二，可对她却从来不曾多说一句。 为此，门中不少弟子背地里都在笑话杨歌。 说什么天赋好，武功进境神速，连门主和太白先生都赞誉有加。结果还不是个眼瞎的，选了疯子大爷做师父，热脸贴了冷屁股…… 流言四起的时候，杨歌这个当事人没觉得有什么，五儿和小六却气不打一处来。 查清流言的源头后，立即叫上阿七，三人将那碎嘴子师兄在屋巷里套了麻袋，狠狠的揍了一顿。 “要我说，他们就是欠揍！” 杨歌的宿舍里，五儿义愤填膺的挥舞着拳头，小六和阿七比较务实，都埋头扒拉着桌上的饭菜，嘴里含糊的夸赞杨歌，最近厨艺很有进步，好吃，实在是好吃！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左右我也不会掉块肉。”怀仁斋的杂事很多，每天忙东忙西的，回到宿舍还得钻研一些新菜色喂饱身边这几个小跟屁虫，杨歌很难有空闲的时间。 与其去找那些背地里嚼舌根的同门理论，倒不如翻翻郑老伯那里借来的书。 “梦回……稻香？” 小六吃饱拍了拍肚子，弯腰抬头看到了杨歌手里的书名，有些好奇：“书上写的什么？” “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心中所愿，却没能发生的故事。”杨歌叹了口气，合上了书，心情没来由的沉重。 书上所写的稻香村，应该就是她去过的那个稻香村。其中角色个个都是她熟悉的名字，可结局却古怪的很，每一个都不是她经历的那个现实。 譬如，董龙被人骗走，稻香村恢复了平静，阿珠和阳宝男耕女织、打情骂俏，秋叶青也得到了李复的回应。 又譬如，有人算计了董龙，让稻香村免遭屠戮，最后村长刘洋平安退休让贤，小月长大后还成了北天药宗的宗主。 …… “我最近学了个新技能，可用琴曲引人入梦，怎么样……你想不想圆一圆书中的梦？” 杨歌的悲伤几个孩子尽收眼底，五儿是个大大咧咧的，安慰人的话不气人就不错了，这会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了嘴。倒是小六，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一圈，不仅勾引了杨歌的兴趣，还找了个练习曲技的试验品。 “什么琴曲？” “这个你试试就知道了。”小六嘿嘿一笑。 他本来是冲着晚饭来的，所以并没有带自己的琴，幸亏杨歌宿舍有两把，被她当成贡品放在供桌上的那把虽然有些破旧，但胜在五音皆准。 “等等……真的不会有事吧？” 杨歌将瑶琴拿给小六后，不等他摆开架势弹响，五儿就抢先一步按住了琴弦，居高临下的瞪着小六。 小六拍了拍胸膛，一阵保证，言明五儿姐可以放一百个心，他就算再不靠谱，也不会让朋友受到伤害，更何况杨歌不仅是朋友，还是恩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小六眼神示意阿七帮忙将五儿拉走，趁此机会拨动琴弦，绿色的光波自瑶琴冲向杨歌，最终没入她的身体。然后，她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小六！” 五儿一声怒吼。 小六下意识的讨饶，不过等到五儿冲到跟前，他立马找了个理由，若是自己此刻就停手，杨歌便永远留在梦境中醒不来了。 “你最好祈祷杨歌没事。” 五儿也知道，有些技能必须完整的谱曲才没有副作用，这会只能耐着性子让小六弹完，不过她叉腰守护的姿态已经明确的告诉小六，等杨歌醒来，她一定会痛扁他一顿，以报让她忧心之仇。 琴音柔滑，如黑夜中的萤火虫引领杨歌不断往前走，最终光明打破黑暗，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房屋错落，群树环绕，更远处还有荷花池塘和吱呀呀的溪上木桥…… 当真是她熟悉的那个稻香村！ 杨歌心中大喜，本能的向前一步，下坠感突然出现，她整个人像是坠落悬崖一般，失去了平衡。 这是，星星点点之下突然一片亮光，无数个类似孔明灯一样的东西悬在半空，汇聚成了一条火光银河，某个说不上熟悉，但她最近一定听过的声音传了过来：“换斗移星转命盘，阴阳凝魂乱坤乾。上古遗下通幽术，五行聚煞立地天……前路危机四伏，小友还是不要往前的好。” “你是？” “上月静，这可不是你的里世界！” 不等先前那个声音回答杨歌，一道黑影闪现，在虚空中斩出一剑，并打横抱住杨歌平安落地。 “多谢。” 脚踏实地后，杨歌本能的道谢，却在看清对方的容貌后，错愕的张大了嘴。 这人……竟然和她模样一般！ 可惜，是个男人。 “你的神魂不稳，可知贸然使用梦魇术很可能一睡不醒？”男人神情严肃，声音冷淡，显然怒意不小。 杨歌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 什么神魂不稳，什么梦魇术，她都不知道啊。 还有这人……刚刚会出手救人，分明是想让她平安，可语气着实吓死个人。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杨歌一句话也没说，男人皱起眉头，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便化作一抹青色水波突然消散。 等那男人消失，原本被他的斩击劈开的灯火银河又恢复如初，某个一身华服，黄金面具覆面的姑娘在一盏魂灯的引领下缓缓行来。 杨歌认出了那个姑娘，宿舍雅亭小九娘亲要带走小九的那天，就是这位姑娘告知，用平沙落雁之技，能够压制控魂之术。 “一体双魂，倒是方士一途的好面子。” “你为何在此？”杨歌取下背上古琴横抱在胸前，指尖轻勾琴弦，警惕的瞪着那姑娘。 “梦魇术和里世界有联通的桥梁，我正好在里世界巡逻，出于好奇过来瞧瞧。” “既然瞧过了，那就走吧。” “好。” 上月静点了点头，当真收了魂灯，转身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走到梦魇术和里世界的临界点，她才回过头来，扬起唇角笑道：“想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谁？” “杨影，你的……另一个魂……” 什么意思？ 杨歌冲上前去，想要将这事问清楚，可等她伸出手的时候，直接穿过了上月静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那姑娘化作点点光亮飞速散开。 随着上月静一起散开的，还有那条灯火银河。 眼前景色，黑夜逐渐转变成白天。 阿珠姑娘正在王大海师傅的练武场地追着阳宝哥跑，见到杨歌，阳宝哥顺势拉她做了挡箭牌，阻了阿珠后，立即趁此机会远远跑开。 “你终于醒了？” “这里是稻香村。你被发现的时候身负重伤，是村中大夫陈商把你救回来的。” …… 相同的姑娘，相同的台词，就连神情都是记忆里的样子，杨歌愣了好半天才恍惚回神，又一次经历了稻香村醒来后所做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次，梁师农临死前却告诉她，自己尚有牵挂，希望她能够帮忙去喂食家里的几只小猪。 杨歌哪里会喂什么猪，只不过她拒绝不了人家的遗愿，硬着头皮去喂食，将五只小猪全都吓跑了，最后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小猪找回来。 喂完小猪再去找李复询问计策，这一次杨歌选了兵不血刃的解决问题，按照李复制定的计策解决了村中的盗贼，村子恢复了以前的宁静，杨歌在村长刘洋的邀请下暂住在梁师农的家里。 日日喂猪，杨歌倒是掌握了不少养猪的秘诀，此后她养的猪肉都让人买去进贡给了皇宫，她也因此得了个养猪状元的称号。 …… “她怎么还没醒？” 杨歌的宿舍内，五儿和阿七一起将杨歌转移到了床上，小六一曲弹完，杨歌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这让五儿很是忧心，直接拧着小六的耳朵趴在床边，各种折腾杨歌的手脚，想要将她强行弄醒。 “这个……应该快赢了吧。” 小六低着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心虚。 “铮！铮铮铮！” 不着调的琴音突然从隔壁宿舍传来，五儿皱了皱眉，心道那位谢公子又要练琴了，可没多久，她就听到了谢华年的一声惊呼，那古怪的琴音连续响起，连成曲时，小六才发现，竟然是自己此前用的梦魇琴曲。 “杨歌，你该醒了！” 梦魇术中，杨歌还在享受安宁生活，上月静的声音突然从心中响起，不等她做出回应，整个身体就凭空浮了起来。 记忆不断回溯，等她重新看到那条灯火银河时，宿舍里的五儿拉着她的手猛地扯了扯，她的身体顺着那股力道坐起来，意识自然猛地清醒了过来。 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得知自己正在长歌门的宿舍里，这才清楚，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不会实现的梦。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完全不知道一场好梦，反倒让杨歌更加伤感了，小六见她醒来，立即挣脱了五儿的束缚，用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心脏，显然杨歌差点醒不过来，他也吓得不轻。 第29章 不是杨影 隔壁宿舍，谢公子的练琴声响起。 确定杨歌没事后，五儿和小六对视一眼，默契的架住茫然的阿七，冲杨歌摆手离开。 杨歌坐在床边发了会呆，最后长叹一声起身收拾屋子。 如常，谢公子的练琴声不停，她是注定睡不着的。 翌日。 不知何时睡着的杨歌，在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中惊醒，拉开屋门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个穿着粉裙的秀儿姑娘。 她正站在谢华年的屋门口，手持双剑，泪眼朦胧的瞪着屋前空地里站着的长歌门弟子。 “公孙秀儿，我长歌门不是你能擅闯的地方，劝你识相赶紧离开！” “本姑娘可没擅闯，是谢华年谢公子邀请我来的。” 很显然，小姑娘是在说谎，所以没什么底气，心虚全写在脸上。 杨歌看着这场闹剧，摇了摇头，想到今天没有早课，师父杨青月还得指点其他弟子，左右无事，干脆双手抱在胸前，倚靠在门框上继续看戏。 “谢华年有胆子邀请你？若是如此，你喊他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我……” 不等公孙秀儿争辩，谢华年就打开门，从屋内走了出来：“秀儿姑娘，说谎是不对的。” 他是个认死理的，即使喜欢公孙秀儿，也不会帮着她说谎。 杨歌心中暗叹，就他这性子，估计这世上的男人死绝了，公孙秀儿都未必能接受他。 “既如此，姑娘还请离开。” 空地上的长歌门弟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公孙秀儿瞪了眼谢华年，用牙齿咬着红唇，很是用力，仔细瞧着竟渗出了一丝鲜血。 谢华年低着头退到一旁，那些长歌门弟子咄咄逼人的走上前，大有公孙秀儿不尽快离开，他们就要动粗的意思。 看到这，杨歌有些心疼那粉裙小姑娘，暗自叹了口气，扬声道：“几位师兄，这小姑娘是我邀请来的，将她交给我吧。” “你？” 那几位长歌门弟子面面相觑，每个人眼中都写着不相信，不过碍于杨歌的实力，还有门中前辈们对她的赞誉，没人敢在当面拆穿她的谎言。见此情景，公孙秀儿立马收了剑，飞奔到杨歌这边，熟练的躲在了她身后。 “既然杨歌师妹执意护着她，我们便不作为难了。” 双方僵持了半天，杨歌还是那副有胆子你们就动手的表情，打又打不过，最年长的那位师兄只好挥挥手，招呼身边的弟子先行离开。 他已经想好了退路，等到见了师长，一定要将这事汇报。至于前辈们是会找杨歌训斥，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目送师兄们离开，杨歌朝一脸错愕的谢华年笑了笑，看他犹豫着想要走过来，脸上的笑容便多出了几分玩味，随后将公孙秀儿往屋中一推，反手关门，直接让谢公子吃了个闭门羹。 “刚才，多谢了。” 别看公孙秀儿在谢华年面前耀武扬威，面对那些长歌门弟子也丝毫不怵，可到了杨歌这边，立即像犯了错的小孩，害怕乖巧的模样真是谁见了都觉得可怜。 示意她随便找个位置坐，杨歌依旧倚靠着门框，只不过现在换成了在屋内：“七秀坊和长歌门的关系不差，为什么不好好打个招呼再过来？” “你们长歌门没人欢迎我。”公孙秀儿瘪了瘪嘴，很是委屈。 “怎会？” “唉，不提这个。”公孙秀儿鼓足勇气摆了摆手，凑近杨歌一步，对上她那双故作高深的眼睛后，立即识趣的退了回去：“听说杨影的尸体找着了，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什么？那位师兄的尸体找到了？ 这次换杨歌错愕了。 昨天在梦魇术中，那位姓上月的姑娘明明说，她和杨影是一体双魂，怎么今天杨影的尸体就出现了？莫非，那位姑娘是骗人的。还有那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上月静说过，他就是杨影。 他明明还活着，并且在梦魇术中救了她。 “你和杨影师兄什么关系？” “就、普通朋友。”公孙秀儿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睛更是不敢看杨歌。 就她这模样，任谁看了都该知道，她在说谎。 杨歌也不恼，依旧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听，公孙秀儿的胆量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消失，最后只好低着头说老实话：“我跟他可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只不过他一直不肯答应让我加入情剑阁，还哄骗我买成衣坊的‘谁家山泽’，说好回头穿相同款式的衣服，结果他却买了‘凤舆龙驾’，所以我背着他去了恶人谷，所以后面我跟他遇见了就刀剑相向。” 听完，杨歌就确定了一件事。 杨影一定和眼前这位粉裙小姑娘关系莫逆！ “听文瑞师姐说，师兄的死讯是你传回长歌门的？” 闻言，公孙秀儿疯狂摇头：“不知道是哪个坏蛋冒充我的名头传讯的长歌门，就因为这事，原本跟我关系不错的哥哥姐姐们都开始排斥我，我这才不敢好好的打招呼来串门。” “是这样？” “真的，比珍珠还真。”公孙秀儿疯狂点头。 她的情绪大多写在脸上，杨歌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话，转身进厨房简单的做了顿早饭，招呼小姑娘一起用过后，这才领着人大摇大摆的前往怀仁斋。 不少道子一门的长歌弟子此刻都聚集在怀仁斋后院，在他们的包围圈中放置着一口黑木棺材。 杨歌和公孙秀儿靠近的时候，小六灵活的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蹦蹦跳跳的跑到杨歌面前低声道：“听说棺材里躺着的就是杨影师兄，你替我去瞧瞧，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来都来了，你怎么不自己看？” “我这不是害怕嘛。”小六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 “哟，难得啊，还有你小子害怕的事。”杨歌戳了戳小六的额头，看了圈周围的同门弟子，见不少人都凑到棺材边看过，这才拉着公孙秀儿凑过去查看。 棺材内确实躺了具尸体，是个少年郎，穿着长歌道子一门的服饰，腰间还挂着一枚印着“情剑”二字的玉佩。 看过那具尸体的容貌后，公孙秀儿猛地抓紧杨歌的手，神情有些紧张，杨歌反手抓住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将那尸体仔细打量过后，才拉着小姑娘往后退，将位置让给别人。 “暗阁杨策，他怎么来了？” 杨歌蹲下身正准备和公孙秀儿悄悄交流些信息的时候，道子一门的弟子齐刷刷的看向后院入口，一位穿着铠甲的高大男人负手而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抱着一看就是名贵古琴的漂亮姑娘。 暗阁的人，向来和情剑阁不对付。而且此前暗阁还派人刺杀过小六等人，所以杨歌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下意识的朝人群中的小六看去，只见这小子正探头探脑的张望，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你小子，做啥呢？” 一把将小六从人群中薅出来护在身边，杨歌皱起了眉头。 “听说这个姓杨的天策将军是暗阁的特例，从来只接守护的任务，江湖名声十分响亮，还娶了长歌门曾经迷倒不少同门的才女李弦歌，所以我想瞅瞅。”小六呵呵一笑，随后凑近杨歌耳语道：“他后面那个姑娘就是李弦歌，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是漂亮，可惜名花有主了。” 杨歌没好气的弹了下小六的额头，叮嘱他老实在她身后呆着，免得暴露身份，回头就算那个叫杨策的不会刺杀他，也可能将他在长歌门的消息泄露给暗阁的其他同伴。 “暗阁杨策，见过阮师姐。” “长歌门李弦歌，见过阮师姐。” 此处都是些年轻人，就连杨青月这位师父都不曾出现，所以杨策和李弦歌走近后，只向道子一门名义上的大师姐阮弄月抱了抱拳，便朝那具棺材走了过去。 杨歌察觉到，在场的同门皆是绷紧身体死盯着杨策，准备随时拔剑和他打上一场。 讽刺的是，人家光明正大的过来，连个武器都没带。 “阮师姐，恕杨策冒昧，这具尸体是谁找到的？”杨策只朝棺材内看了一眼，就退后了一步，转而询问阮弄月。 “浩气盟小友曲风姿最先发现的。” “那长歌门可是确定了这具尸体就是杨影？” “你什么意思？”阮弄月皱起了眉头。 不少长歌弟子更是拔出琴中剑，警惕的盯着杨策。 公孙秀儿扯了扯杨歌的衣袖，等她附身，立马在她耳边低声道：“那棺材里躺着的，不是杨影。” “啊？” “杨影面具底下的模样我见过，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根本不是棺材里的那个人。” 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杨歌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上月静根本没骗自己。而且那个暗阁的杨策，似乎也知道，棺材里的尸体不是杨影。 “阮师姐，虽然杨策不曾见过杨影面具下的模样，可在下同他交过手，他给在下的感觉不像这具尸体，所以在下斗胆请阮师姐邀见过杨影真容的长歌弟子过来瞧瞧。” “浩气盟将尸体送来长歌时，师父曾看过师兄的遗容，既然师父不曾否认，杨将军你的猜测未免放肆了。”阮弄月握紧了拳头，也进入了战斗状态。 此处到底是长歌门，杨策本就不是为了打架而来，环顾四周后笑了笑，主动退让了一步：“是杨策冒犯了，既然道子前辈认定此人就是杨影，杨策无话可说，这便告辞了。” 第30章 都是情债 “请。” 阮弄月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杨策应该也知道，自己在此处不受待见，只是有些心疼身边的姑娘，偏头见她早就做好离开的准备，便释然的笑了笑，当真就此离开。 待这尊暗阁的瘟神走远，在场的长歌弟子议论纷纷。 不少人都开始怀疑，棺材内躺着的那具尸体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位师兄。因为，杨影的实力太过完美，与其相信他身死道消，他们更愿意相信他只是惹了大麻烦，所以用了招金蚕脱壳的技能。 “弄月师姐。” “我去找师父。” 怀疑尸体的人越来越多，阮弄月没办法，只好搬出杨青月。 比起尸体的真相，杨歌更在乎公孙秀儿和小六的安危，所以阮弄月一离开，她就拽着两人回了宿舍。 公孙秀儿本想探索一下杨歌和杨影的关系，可她才准备开口，就被杨歌捂住了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在小六面前胡乱说话，粉裙小姑娘便只能老实闭嘴。 “杨歌，你觉得棺材里的人是不是杨影？” “应该······是吧。” 按照她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暗阁明显是和杨影敌对的，而且杨影在江湖上的名声并没有多好，为了安全起见，最好的方式就是隐瞒一体双魂的事情，撇清自己和杨影的关系。 “我可不相信杨影就这么死了。”小六挥舞着拳头，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恨杨歌没有和他一样信任杨影的实力：“不行不行，我得去打探打探，看看那个姓杨的天策兵说的是真是假。” 杨歌并没有阻拦小六，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晚上做饭记得来吃。 刚才还对她有些怨气的小六，听到这话，立即露出了笑脸，拍着胸脯保证，打听到真相后一定第一个回来告诉她。 杨歌笑了笑，没有多话。 送走小六，杨歌立即关上门，示意公孙秀儿将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说出来。 杨青月将杨影捡回来的当天，公孙秀儿正好跟随师父拜访长歌门，杨影虽然一直戴着面具，可两个孩子从小相识，公孙秀儿又是个没心没肺的主，所以没人的时候，她总缠着杨影将面具摘下来透气。 按照她的理论，如果一个人长期戴着面具，面上的肤色会白的很难看，甚至会和脖子的皮肤呈现截然不同的颜色。杨影对这个理论从小就深信不疑，所以和公孙秀儿在一起的时候，他时常摘下面具，尤其离开长歌门行走江湖后，他见公孙秀儿都不曾戴面具。 “除了你，江湖上还有哪些人见过杨影的真容？” “这个······排除掉长歌门，见过他模样的除了我，应该只有和他一起建立情剑阁的曲木兮。”公孙秀儿双手放在腿上，食指不断交缠，喃喃道：“听杨影说，那是个人见人爱的苗疆姑娘，要是我见了，也会喜欢。” “你没见过那位苗疆姑娘？” “本来约着要见的，结果杨影就死了。”公孙秀儿说起来就有怨气，只不过盯着杨歌那张脸，实在怒不起来，只能瘪嘴生闷气。 曲木兮！ 杨影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发现自己一点熟悉感都没有，只好作罢。不过比起这位同杨影一起建立情剑阁的苗疆姑娘，她觉得自己更应该警惕的是那位黄金面具覆面的上月静，她不仅能出入长歌门，还有个古怪的里世界，能够联通她的梦境。 不过就目前来看，上月静对她，并没有敌意。 杨歌和公孙秀儿躲在宿舍里又对接了不少信息，等到黄昏时分，杨歌估摸着小六要回来了，这才起身准备晚饭，可她才打开屋门，就见门外站在的蓝衣女子手悬在半空，正准备敲门。 见到那女子，公孙秀儿立即冲了过来，老实行礼叫了声师姐。 “杨门主传讯七秀坊，师父命我来将你带回去，你可知错？”蓝衣女子向杨歌抱了抱拳，并没有自报身份。 偷瞄了一眼她的神色，确定不是冷若寒冰，公孙秀儿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低头：“秀儿知错了。” “知错就好，快些跟我回去吧。” “可是······” “想必杨姑娘不会介意，我将师妹带回去吧。江湖路遥，等杨姑娘出门历练，往后还有的是机会见面。”不等公孙秀儿拒绝，女子便一把拽住她，朝杨歌笑了笑。 “秀儿乖乖跟师姐回去吧，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入江湖历练，到时候我定去七秀坊寻你。”杨歌向公孙秀儿保证。 公孙秀儿朝她咧嘴笑了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怯生生道：“你还是别去七秀坊了，杨影此前去七秀坊找我，撩拨了不少师姐，回头若是让她们瞧出些异样，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要是你确定好离开长歌门的日子就写信给我，我会先去扬州的再来镇等你。” “好，一言为定。” 杨歌和公孙秀儿击掌约定。 公孙秀儿才跟着她那位师姐离开，小六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拉着她直奔怀仁斋。 阮弄月告知长歌弟子，师父杨青月亲口断言，那棺材里的尸体就是他的关门弟子杨影，所以眼下道子一门认定杨影已死的弟子，已经在怀仁斋架起了灵堂，想要大摆宴席好好安葬这位同门师兄。 令小六惶恐的是，杨策又回来了，还带着暗阁不少人。 “既然暗阁有别的人过来，你就不要去怀仁斋了。” “你是不知道，那些暗阁刺客根本没心思关注我这种小角色，杨影身死本来就是他们那一等一的大事，而且来祭拜的人还有不少师出名门的大人物。” 在去往怀仁斋的路上，小六没告诉杨歌的是，那些祭拜的大人物男男女女的，都称自己和杨影有段不可言说的感情。 “枫华谷大战，有位明教刺客盯了我整整三个月，是杨影替我解决了麻烦，还约我前往明教三生树赏月，他对我定是有情。” “五台山寺庙崖底，杨影曾偷看我洗澡，他得对我负责！” “曲尤，你可是个男人，要点脸行不行。” “要脸还是要人，我选择要人。” ······ 杨歌抵达怀仁斋灵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场争论杨影对谁有情的闹剧，令她大开眼界的是，不论男女，但凡杨影勾搭过的，都是一等一的绝色。 所以他们越是闹哄哄的抢人，守灵的长歌弟子就越是脸色难看。最后就连阮弄月都在后悔，干嘛要给杨影这么个渣男设灵，就该随手往后山一扔，任由他的尸体风吹日晒、被野兽啃食。 “杨影师兄，真干过这么多混账事？” 杨歌满嘴的苦涩。 小六站在她身边挠了挠头没说话，原本正在争吵的男男女女，听到她这话立即站到了统一战线，一致对付她这位胆敢胡言乱语的长歌门弟子：“瞧着你面生，长歌门新招的弟子吧，江湖阅历太少我们就不跟你计较没眼力见的事情了，若是下次再让我们听到你诋毁杨影，看我们怎么对付你。” 为了让自己的警告更有威信，那位叫曲尤的漂亮男子甚至召唤来了一青一白的灵蛇，朝杨歌吐过信子后，那两条灵蛇竟然当众纠缠在一起，打了个啵。让杨歌大开眼界。 陷入爱河的江湖人士惹不起！ 认定这件事后，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眼不见为净，拽着小六逃难似的跑回了宿舍。 此后三日，不知怎得，长歌门弟子竟然都忍着没有撤掉杨影的灵堂，还憋着一肚子火老实接待那些到此祭拜的江湖人士，等到杨影身死的消息彻底在江湖传开，他招惹的那些男男女女各自苦苦泣泣的离开，江湖说书人编了许多艳情话本子后，道子一门才草草将那具尸体掩埋。 奇怪的是，这场闹剧从一开始长歌门就没有一位前辈露面。 尸体下葬的时候，杨歌领着五儿等人在旁边看了会，挤在人群里上了炷香，然后就发现了同样挤在人群中的李弦歌。 这位昔日的长歌才女，容貌美丽，即使没怎么装扮，挤在人群里还是很亮眼。 看她一副拼命隐藏自己的模样，杨歌当时没忍住笑了笑，回到宿舍没多久就被那位才女堵了门，为了不暴露小六等人，她只好硬着头皮将人挡在屋外，愣是没同意让她进屋坐会。 “听闻长歌门几位前辈都愿意收你为徒，你却选择了道子师伯，为何？” “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有权力拒绝回答。” “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杨歌反问。 “门中昔日与我交好的师姐妹都和我断了联系，她们似乎都畏惧我身后的暗阁，殊不知我也是身不由己······”李弦歌幽幽的叹了口气，对于杨歌这种一脸真诚不曾恐惧的同门，她很想亲近亲近，却害怕弄巧成拙。 关键，杨歌拒绝和她扯上关系的态度很明确，她犹豫了下，便放弃了进一步交流的想法。 只是她才转身，就看到了宿舍空地上站着的杨策。 这一次，这位天策兵带上了长枪，浑身杀气四溢，李弦歌走近他，他的枪头便直指杨歌：“你很强，我很期待跟你在江湖相遇。” “······” 她可不想跟他在江湖相遇。 杨歌翻了翻白眼，直接关门，再次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第31章 师父赠琴 “行走江湖，没有一匹好马是不行的。” 这日杨歌照常为师父杨青月送过吃食后，去了御射场想要练练骑术，结果没找到慕小风，倒是被马商杨灿拉着一阵推销。 按照他的说法，她杨歌要离开长歌门去往江湖历练的消息已经在门中传开了。可这事，她这个当事人一点也不清楚。 为了让杨歌买匹好马，杨灿还煞费苦心的讲了个故事。 传说古时有一书生准备进京赶考，此时有一奇人送他一匹良驹，可以日行千里。这个书生因此流连于各种饯别的宴会之中，耽搁了几天才出发。他以为有了千里马之后能很快到达京师，可谁知走到一条河边时，那河上的桥竟然断了。附近又没有船夫，没法过河。他问了附近的人，才知道这桥是几个时辰之前才被飓风吹断的。这个书生因此后悔无比，责备那匹千里马，认为都是它才害得自己没法赴京。 “千里马没有好坏，只不过因为人才会发生不同的作用。这个故事你要记住了。”杨灿朝杨歌眨了眨眼，好像在邀功，自己没有编称赞马好的故事，而是教了她一个道理。作为报答，她该是同意买匹好马才对。 杨歌看懂了他的眼神，却没有急着买马，而是返回怀仁斋，在杨青月歇息的凉亭外候着。 道子一门的弟子陆陆续续的来了又走，最后就连师姐阮弄月都告辞离开了，杨青月这才招手让杨歌进亭子：“这些日子我教门中弟子习琴，你可都会了？” “啊？” “婉玉说你根骨奇佳，就连太白先生都对你赞誉有加，若是看了这些时日你还没学会，我这个做师父的就该失望了。” 杨歌挠了挠头，有些受宠若惊。 掰掰手指头算算，今天师父跟她说的话，抵得上此前的半个月了。 “听逸飞说三日后你将离开长歌去游历，这把琴名为风雷瑶琴，是你师兄杨影留下的······遗物，你既与它有缘，就将它拿走吧。” 杨歌顺着杨青月的目光看过去，角落里的瑶琴正闪着幽幽白光。 杨青月的“疯子大爷”称号不是白得的，习惯了他这位师父言语跳跃，杨歌没有扭捏，直接过去取了琴，抱着向杨青月拜谢。 按照长歌门的规矩，出门历练之前需要进徽山书院秘境试炼。 拿着杨青月新赠的风雷瑶琴，杨歌如虎添翼，很快就通过试炼找门口的小姑娘绮云登记，心里计划着回宿舍就给公孙秀儿写封信，再安排顿大餐好好请五儿、小六他们吃一顿。 “今日听闻长歌门下弟子在外游历，于天子峰之巅见天子峰主方宇谦行不仁之事，诸多高手，皆落败其手，恐其已寻获剑圣所留剑谱。”绮云一边帮杨歌登记，一边言道：“为免其日后为祸一方，门主特发下门主令，召门中弟子赶赴天子峰，除去方宇谦以免江湖后患，若是你有兴趣，不妨前去看看。” “若是有机会，会去的。” 登记完，杨歌领了通过试炼的牌子前去漱心堂向杨逸飞汇报，确定了离开长歌门的时辰。 既然要离开，此前找郑老伯借的书都得归还，去往若水书斋还书的时候，不出意外，又被郑老伯抓着整理了一天的书籍。 第二日，杨歌和五儿等人在鲤跃园放了尾鲤鱼，直到鲤鱼跃过那个“龙门”才收工会宿舍饱餐一顿。 饭桌上，阿七提了一嘴长歌门的风景名胜，不仅文人雅士常来打卡，就连江湖侠客也会特意前来观赏，听着五儿和小六七嘴八舌的应和，杨歌才知道，自己来此地这么久，除了思齐书市的徽派建筑，其他的都不曾仔细观看，于是几个孩子便想着最后一日带杨歌好好去那些地方瞧瞧。 他们盛情相邀，杨歌没理由拒绝，最后一日拜过师长和先生后，便在徽山书院的超大桃树和几个孩子碰头，她到地方的时候，五儿和阿七正挥舞着拳头给正在爬树的小六加油。 树上的小六最先看到杨歌，一手抱着桃树树枝，空出一手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多日不曾和杨歌照面的小九便撑着竹筏从湖心缓缓行来，开心的朝他们打招呼。 “小九也来了啊。” 跟着几个孩子跳上竹筏，杨歌稳住身体后朝小九笑了笑，小九回以微笑，撑着竹筏带着他们游玩。 小六是个会来事的，早早准备了钓鱼竿，趁五儿和阿七写诗称赞连通挽音阁和怀仁斋的拱桥时，悠哉悠哉的甩杆钓鱼，然后耽搁了大半天也没能吊上一条，害大家全都跟着饿了肚子。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下午游过桃林小屋后便厚着脸皮，就近在傍山村蹭了顿，这才接着去往轻纱长廊和翠湄居的竹林小径。 在翠湄居五儿不知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崖牙，弄了不少新鲜竹子，阿七难得找到机会露一手，将竹子削成一片片竹简抹过油后送给了杨歌，叮嘱她回头游历江湖遇到有趣的故事或者文字，就刻在竹简上，将来带回来给他们瞅瞅。 杨歌收了竹简，应了他们的请求，却还是希望，等他们长大了，学了知识和武功将来能自己去游历江湖。 “接下来，还有海心晖的粉紫色花树和海心晖西北面的心形岛。”日渐西沉，年纪最小的小九任劳任怨的撑着竹筏，提醒着众人。 “对对对，海心晖的粉紫色花树可好看了。”长歌门众多景色，五儿最喜欢的就是海心晖，知道今日一定会去这儿，早早就备好了一包衣物，打算到了地方再一件件换上，让阿七现场作画。 “你可拉倒吧，心形岛才是本门最着名的景点。”小六的想法和五儿完全不同，心形岛是天然形成的，不少有情人都会在那里打卡，为了讨个好彩头，若是他们这样的孩子过去，那些江湖人便会奉送一些瓜子糖果之类的吃食。 当然，除了吃食小六还时常从那些江湖有情人嘴里打听各种江湖故事。 “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海心晖。” 杨歌一声令下，小九立即撑杆划船去往海心晖。 抵达海心晖的时候，天边晚霞红艳艳的连成了一片，非常漂亮，映衬的海心晖更加耀眼，许多模样俊俏的女子站在粉紫色花树下摆着各种姿势，让朋友们尽情作画。 五儿和阿七应该时常来这边，那些作画的才子佳人们见着他们，都热情的打着招呼，至于杨歌和小六……他们早就打定主意看过花树就离开，所以和五儿保持着一定得距离，根本没人注意他们。 小九留在竹筏上，翻晒着竹简，本以为杨歌会在海心晖耽搁些时间，没曾想她才翻过一轮竹简，小六就拉着杨歌匆匆回来了。 “怎么，粉紫色花树不好看？” “哪能啊，就是作画的人太多，我们这些纯看的反而显得特别，杨歌跟我都觉得不太自在，所以留着五儿姐和阿七在这，我们先去心形岛逛逛。” “好。”小九点了点头，撑杆前往心形岛。 路上小六很好奇，海心晖小九也没进去过，刚才为什么不借着机会一起去看看。 面对这问题，小九只是微笑。 比起那些美景，她更愿意为大家做点小事，毕竟以她的实力，也就只能做点小事偿还他们对自己的关照了。 所以到了心形岛，小九依旧没登岛。 就像小六介绍的那样，这座天然形成的爱心岛屿有很多江湖有情人过来游玩，让杨歌意外的是，今日岛上不仅有有情人，还有失意人。 譬如那抱着酒坛子摇晃的伤心人，又譬如那独自弹着哀怨曲调的垂泪人…… 一路逛下来，走累了小六便找了个亭子招呼杨歌过去歇会，本以为是个空荡的亭子，没曾想进去后，他们才发现这里早就有人了。 “咳，我想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亭子里的姑娘穿着一身红衣，身材高挑，模样英气，手里拿着一把没带鞘的锋利长剑，小六只看了一眼就认定这是个不好惹的江湖人，所以本能的拉着杨歌后退。 不等他们退出亭子，那姑娘身形一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风雷瑶琴，你是杨影？” “不不不，我想姑娘你误会了。”杨歌转身面对那姑娘，疯狂摆着手。 小六拽着杨歌的衣角，警惕的瞪着那姑娘，似乎有些害怕。 “杨影真死了？” “死了，死的透透的！” 不管这姑娘和杨影什么关系，直觉告诉杨歌，一定要撇清自己和杨影的关系。 更何况，就连师父他老人家都说了，那具尸体是杨影，不管真相如何，往后都得咬死了这件事。 “我叫江寒洛水，剑心帮主，若是你往后闯荡江湖有意加入某个帮会，不如来我们剑心。” 那姑娘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小木牌递给杨歌，嘴角微微上扬，刹时风情万种，动人心弦！ 小六直接看呆了。 杨歌倒是没什么反应，伸手接过小木牌道了声谢，自报了姓名。 江寒洛水朝她抱了抱拳，衣袖飞扬，轻身而起，一个旋转飞驰而去。 第32章 镇名再来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从心形岛返回，杨歌将几个孩子分别送回宿舍，这才搂着竹简回自己的屋子。 她连夜收拾了行李，等到黎明破晓，不等相熟的人过来送别，她就独自登上书院码头的小船离开了长歌门。 其实五儿昨日曾叮嘱过她，一定会来为她送行，可她并不想看到孩子们依依不舍的样子，所以才不打招呼的自行离开。 公孙秀儿曾说过，只要她提前写信，就会在扬州的再来镇等她。 不用多做思考，出了长歌门，杨歌就定下了江湖历练的第一站放在扬州。 ······ 书上说，阳春三月下扬州。 杨歌是个不喜欢读书的，所以抵达扬州的日子遇上了鹅毛大雪，她反而有些开心。 “这破车，还端的是路遥知马力啊！”送杨歌到再来镇的车夫叫做许楷龙，和稻香村那位送她前往长歌门的车夫有些私交，他一边擦汗一边收拾着车轮：“你刚到镇子里，一切都还不熟，要打听人自然不易，镇里有个名唤徐伟的武器商，在镇上十余年了，知道的事情不少，在下与他相熟得很，可以引荐你去问问他。” 杨歌道了声谢，许楷龙嘿嘿笑道：“顺便也劳烦阁下为在下走一趟，请他前来修理下这破损的车轮。” 杨歌应下了，沿街去寻武器商徐伟。 迎面有个戴兔角帽的驼背老伯，幽幽哀叹：“外面兵荒马乱的，不知这扬州还能太平个多久！买菜去喽~” 杨歌觉得那老伯和稻香村的村长刘洋有些相像，便站定追着他看了一会，发现他在某个菜贩小摊前停步，看到小摊无人看守有些发愁。 “这大白天的，人哪去了？老太婆还在家等我买豆角回去呢！算了，逛逛再回来！” 老伯左右看了看，确定没瞧见熟悉的菜贩，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杨歌也继续往前。 杨歌找到铁匠铺的时候，那个叫徐伟的铁匠正汗流浃背地打铁。手臂上青筋勃起。 听闻杨歌刚到再来镇，不等她说明来意就哈哈大笑道：“是老许的车又坏了吗？他那辆破车都拉多少年了，还怪轮子！早就让他换个好点的轮子了，老不舍得换！不就是几个银子的事儿嘛！” 杨歌尴尬的赔笑。 如今这世道，关于银子的事可是大事，普通老百姓可没办法随随便便拿出银子来。 徐伟答应回头会去帮许楷龙修车，杨歌这才说明来意，询问他是否见过那个喜欢穿粉裙的七秀坊小姑娘。 “我似乎是在哪里听过有个外地来的孩子，也不爱说话······不过我当时也没细打听，你既然是老许介绍来的，我自然帮你去问个清楚。只是少不得需要些时间。” 徐伟愿意帮忙，杨歌很开心。 这座名叫再来的小镇，光是名字就很讨喜，她还是很愿意多逛逛的。只不过徐伟的说法，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时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作为报酬，杨歌在游历小镇之前，需要帮助铁匠做点小事情。 “以前野狼都在野猪林里，很少出来祸害人，但是最近不知是怎么了，跑到了出城必经的再来镇北面的城南树林。那些狼最是狡诈，在半夜里，它们静悄悄跟在行路人身后，待到接近，忽然立起来，把双爪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路人多会回头去看，它便以利齿咬断人的喉咙。” 狼性险恶，真是狠毒！ 徐伟见杨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接着道：“好些买我武器的商人都不敢来镇上了，看你是个江湖人，武功定然不俗，能帮我赶走那些野狼吗？这条路上行走的商旅不少，算是为他们做些好事吧。” “可以。” 杨歌点头，让徐伟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她好尽快解决。 “我从生下来就做铁匠，如今在这镇子上快打了二十年的铁了。姑娘是习武之人，不知对剑了解多少。你可知藏剑山庄打造出的四把神剑：御神、正阳、碎星、残雪？每一把剑问世都会掀起江湖上的轩然大波。” 徐伟眼中露出一丝伤心神色。 “唉······要不是师傅当年一步走错，我如今也是藏剑门下吧······继承了师傅的衣钵，说不准我也能打出宝剑来！” 杨歌记得，杨影建立的情剑阁除了收集江湖情报，还收集各种名剑。听到藏剑山庄打造的四把神剑，她本欲详细问问，徐伟却一转话风道：“若无好铁，再好的兵刃也出不来，我这里锡铁矿不够用了，城南树林就能采集到，还请顺路采点回来，等我手上这把武器做好了便帮你去镇上打听打听。” “行。” 野狼伤人，若是能早点将其解决，就能让过路人少几分危险。 杨歌走出铁匠铺，利用轻身之术去往再来镇北面的城南树林，藏于树干之上仔细观察了一番，果然有些野狼游走在四方，企图伤人，于是赶紧拔出琴中剑，将那些野狼一一解决。 待她将那些野狼斩杀后，林中很快窜出了几个孩子，利落的用匕首庖丁野狼的尸体，察觉到杨歌并没有走远后，本能的将匕首横在身前，确定杨歌对野狼的尸体没有想法，这才低头刨出野狼的毛皮，送到她面前。 孩子不说话，就那么举着野狼毛皮。 杨歌盯着他看了一会，并没有收下毛皮，而是问了锡铁矿的位置。 孩子指出某个方向后，嘴角上扬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心安理得的收起了毛皮，继续庖那野狼尸体去了。 杨歌采了锡铁矿，又在林中等候了一会，确定那几个孩子安全离开后，才回去再来镇铁匠铺。 徐伟正在哀叹，武器虽好，却终敌不过狡诈之徒。 见她回来，徐伟停下了手里的活，将手里的武器往杨歌那边挪了挪：“你看我今天造的这把，怎么样？” 杨歌对兵器并不了解，礼貌的赞了句不错。 谁知徐伟并不开心：“唉，这些不过是普通利刃罢了，若跟藏剑山庄的神兵相比，自是萤火之光比皓月之明。” 徐伟提起藏剑山庄，面上显见向往之色。 杨歌不知怎么安慰，赶紧将采集的锡铁矿递了过去。 徐伟接过之后在工作台上捣鼓了好一会，才转向杨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你采来的矿中，有一块内里红得像鸽子血，这种矿我从没见过。我这就去给你打听消息。你若有空，不如帮我把这块矿石带去给镇里南北杂货铺里的冯德老汉。他可是老徐我的师父，一定会知道这东西的来历的。” 如同鸽子血的矿石确实神奇，杨歌拿在手里磨蹭了一下，立马就打定主意去见见那位冯德师父。 从铁匠铺出来，一直往北面走。经过一个铜钱雕像，再跨过一条小溪就到了南北杂货铺。 那位冯德老汉手里拿着一杆旱烟，就站在铺子门口吆喝客人。 “药可是救命治病的，若然用假的来骗钱，那可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杨歌打了声招呼，将那矿石递了过去。 冯德拿过矿石抚摸良久，有些唏嘘，神色显得有些复杂：“从前老头子在藏剑山庄之时，似是见过这种矿石，时隔多年，我也摸不大准。” 又摸了一会，他才将石头举到杨歌面前道：“你看，似乎隐有一股杀气在石头里，看来方成形不久，或许是那稀少的血铁。” 杨歌皱了皱眉，示意自己对血铁并不了解。 冯德抽了口旱烟：“当年我师父叶泊秋便用这种血铁锤炼了多日，打造出了那把逐风剑。逐风锋利无比，血不沾刃，是不可多得的宝剑。不过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血铁，我还需要用特殊的手段去检验一番。” 话落，冯德斜眼看了下镇里乱跑的母鸡。 杨歌立即会意，去到屋檐下，将那只被她瞧见了的倒霉母鸡抓了过来。 按照冯德的说法，血铁浸入血中，会将里面的血色杂质吐出，变得晶莹如白乳、柔软如棉絮。杨歌将母鸡抓来后，冯德立即取了血，将矿石浸入其中，稍待片刻后，再将矿石从血中取出。 果然白如玉石一般。 “许久没见过这种矿了······”冯德微微叹了口气：“三十年，我还是放不下······” 杨歌笑问道：“冯老有故事？” 冯德瞥了她一眼，大抵觉得有些事埋在心里太久，需要找个人聊聊，才能彻底放下。 “几十年前，老夫与师兄潘毅可是当今藏剑山庄剑庐总管叶泊秋的弟子。想当年，咱们研习铸剑之术，未到二十岁便已晋级师匠。现在想来，若是我们继续专心铸剑，如今早如师父一般名扬四海······只是后来······”冯德深深叹了口气：“为了这事儿我兄弟闹翻，已经有数年未曾往来了。” 冯德吐了口烟圈，眼神迷离，似是陷入了某个久远的回忆。 他和师兄走上岔路，便是因为首届名剑大会。 那年，藏剑山庄庄主以一把神兵引来了无数武林人士赴会，各路豪杰纷纷来到山庄，公孙大娘以女子之身力压群雄，夺得了“御神剑”，着实令人羡慕。 第33章 镇中故事 冯德的师兄潘毅被名剑大会上那些少侠玉女的风姿吸引，便决意要离庄闯荡江湖，作出一番大事。后来我们二人寻机偷学藏剑武学，自觉进展甚速。 但潘毅觉得剑术再好，手里没有宝剑也是白搭，便盗取了庄中新近打造的宝剑逐风，叫上冯德离开了藏剑山庄。 谁料他们手持宝剑行走江湖后，方知偷学的残缺剑法难以自保，反而数次因剑招灾，险些被觊觎此剑之人害了性命。 自打那时起，冯德便已止息了争斗之念，只是潘毅多年来仍是那么犟，不肯随冯德回返藏剑谢罪。 “唉，往事不堪提。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们师兄弟当年做错了事，如今德落魄也是理所当然。”冯德又吸了口旱烟：“我心里很清楚，唯一能使我们从这种无言的折磨中脱离出来的方法就是······把逐风剑带回藏剑，并向庄主负荆请罪！” 冯德将那块血铁矿石递给杨歌，祈求道：“这么多年来，师兄一直执迷不悟，看来我是劝服不了他啦······姑娘，还请你拿着这矿石前往镇子最南边找到潘毅师兄，劝他一劝吧！” 采得血铁矿石，听到他们的江湖故事，对杨歌来说皆是缘分。 既然有缘，能帮就帮！ 杨歌去到镇子最南边找到了潘毅，昔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经成了驼背老翁，听杨歌说完冯德的心境，又看到了那块血铁矿石，潘毅眼中流露出了愧意：“我那师弟，唉！说来是我潘毅对他不起，当年说是两人出庄，其实多是为了我一人之故。” 那年名剑大会之上，潘毅和七秀女弟子林霏相识，十分投缘，不料一旁的唐门唐无果得知潘毅并非藏剑门下习剑弟子，而是剑庐之人时，竟当众表露不屑之意。 那时潘毅才知，他那多少名剑手中转过的剑庐大总管亲传弟子，在江湖子弟眼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 是以那日散席，潘毅便盗取了逐风剑，离开藏剑山庄。誓要在江湖中闯出一番事业。冯德最是帮他，与他一同进退。可谁知，习武不精的他们却在江湖上屡屡碰壁。 冯德曾劝说潘毅回山庄还剑赔罪，可那时潘毅激愤未平，竟重重数落于他······潘毅这一生，最为对不住的便是他这个师弟。 “罢了罢了，逐风剑被我埋在了右手边的大树下，请你帮我取来，稍后我便回去藏剑山庄请罪。”老翁似乎泄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暮气沉沉的。 杨歌拿了把铁锹，按照他指示的地方挖了一会，很快就将装着那把名剑逐风的木匣。将木匣打开，拿出那把逐风剑递给潘毅，他轻抚着宝剑，浑浊的双眼忽然清澈了起来。 “这一天，或许正是我期待的！” 潘毅长叹一声。 “老夫刚刚来再来镇上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藏剑五少主叶凡，他和小婉姑娘一路而来躲躲藏藏，经历了不少磨难。我现在要去备船送他们回藏剑，但是小婉姑娘似乎有病在身，老夫实在放心不下。” 得，又得帮忙！ 杨歌心中哀叹，面上却依旧平静。 果然，下一秒老翁就摸着胡须问道：“你能否替老夫在镇子里找到少主叶凡，看他们现在是否无恙。老夫这里有些药品，看能不能尽点绵薄之力。” 老翁嘴上虽然说着让杨歌寻找，其实早就查探到了叶凡的位置。 杨歌按照他说的地方，轻身跳过那条小溪，很快便找到了药铺中的叶凡，他正守着病榻上的姑娘，眼里皆是深情与担忧。 听杨歌说明来意后，叶凡很是开心：“你真的是潘毅授意来帮我们的？太好了，叶某现在确实急需姑娘的帮助。” 杨歌望向病榻上的姑娘，叶凡露出苦笑：“叶某与小婉的事，说来一言难尽······” 叶凡和唐小婉自幼相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回到藏剑山庄后，叶凡苦寻小婉不得，却在偶然赴宴唐门之时再次遇到了她。也许这正是上天的旨意，让叶凡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一如叶凡对她一般······ 叶凡说着，看向唐小婉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 两人彼此确定心思的时候，唐小婉已与霸刀山庄有了婚约，叶凡只能带她连夜离开。 “姑娘，叶某和小婉一路来到扬州磨难重重，一路上遇上了不少追兵，小婉近日又病重······”叶凡猛地握紧了拳头：“我不能离开小婉身边，但如此东躲西藏也不是个办法，只会加重小婉的病危。此处离藏剑山庄不算太远，还请你替叶某将这个藏剑传信烟花带至再来镇西边镇外空地上燃放，希望大哥能着人施以援手。” 杨歌接过叶某递来的烟花，很快便赶到了镇外的空地。 点燃引线，不等传信烟花在空中炸开，空地边的灌木中突然跳出一个背着大木匣的男人：“藏剑传信烟火？哈哈哈，霸刀和唐门这赏金是我广陵散人的了。” “嗯？你不是叶凡？你是谁！” 自称广陵散人的家伙，和杨歌一照面，就掏出一袋烟粉扔向杨歌，还好她事先有所准备，用琴音隔出一个小天地，用内力将那烟粉震开。 不过等她视线重归清明的时候，广陵散人已知大事不妙，早就趁机溜了。 回到药铺中，将经过告知叶凡，叶凡很是愧疚：“没想到，竟会如此凶险。实在对不住······” 杨歌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走江湖的，随时都会遇上这样或那样的故事，同理，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 “我听闻广陵散人在扬州一带十分出名，孑然一身，专做替人消灾的买卖，功夫不俗。没想到你武功如此了得，竟能全身而退。”叶凡忽然想到什么，神情有些懊恼：“只是听他所言，前往藏剑的路上一定处处设伏，我和小婉恐怕不能直接回藏剑了······” 杨歌宽慰了几句。 叶凡是个心大的，竟然道：“我们俩素昧平生，你却对叶某倾囊相助，受叶某连累至此，却未弃叶某而去，叶某感激不尽。看来你我缘分匪浅，叶凡在此愿与你义结金兰，患难与共。不知你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 不管这个叶凡性情如何，身份终归是藏剑山庄的五少主，能和他搭上点关系，杨歌乐意之至。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今日诚心与杨歌结义金兰，从此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共闯江湖！” 说话间，叶凡竟然掏出了三炷香。 不等他点燃，床榻上的姑娘就幽幽转醒了过来：“小凡你怎么见人就要结拜。” “小婉你醒了！”叶凡大喜，收了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哪有什么见人······杨歌小小年纪却不失仁义之心，才华更是无可限量，自然要与之结拜了。” 唐小婉靠在他肩上，虚弱的冲杨歌笑了笑。 “从今以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他日你若拜访藏剑山庄，到时我们再续兄弟之情。藏剑山庄定当把你当做自己人般好生招待。” 不管叶凡说的是否场面话，杨歌还是高高兴兴的应了，言道将来有机会，一定拜访藏剑山庄。 似是想起了什么，叶凡赶紧道：“刚刚一个叫徐伟的武器商来寻你，说你向他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那孩子十来岁年纪，外地人，行为颇为奇怪，小小年纪却看着老成得紧，话不多，对周边也很警觉······如今就在再来镇酒楼附近。” 叶凡记忆力惊人，一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 杨歌道了声谢，心里犯嘀咕，自己明明要找的是粉裙小姑娘公孙秀儿，怎么那徐伟形容的却是另外的人。 “我竟不知杨歌你来扬州竟是为了寻人，实在惭愧。负剑少年听这形容恐有什么隐情，万事小心。”叶凡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兄长，啰啰嗦嗦的叮嘱了几番，随即道：“只怕我和小婉行踪已经败露，扬州并非久留之地，等不到援手了。高山流水，就此先行别过。” 杨歌朝他抱了抱拳。 唐小婉似是提了口气，在叶凡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两人依偎着慢慢离开。 杨歌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才按照此前叶凡说过的地点，赶往再来镇酒楼。 在那酒楼墙角处，有个衣衫破烂的负剑少年，问过周围的人，杨歌才知道那少年叫冯莫，不仅不是她要找的人，还明显与她不曾相识。 走到那少年面前，见杨歌神色间略有失望，冯莫眼神有些阴晴不定。 “哼，你要找的人我知道，之前我见过一个外乡小孩，正遭人追杀，你若想要找他，我倒可以给你指条路。只不过······” 冯莫突然停住了话。 杨歌皱了皱眉，仔细想想，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所有人认为她要找的人都并非公孙秀儿，而且仔细观察，周围的异样确实存在，这让她很是忧心。 见杨歌不说话，冯莫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来扬州是为了一件大事，你若能帮我，我便告诉你那外乡人的下落。” 杨歌点头，想要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第34章 负剑少年 “看你行头，应是江湖人士，武功定然不错。要不要先听一听我的故事？” 冯莫神情变得有些激动。 “说来听听。” 冯莫搓了搓鼻子，将故事悠悠道来。 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是娘亲把我养大，生活······十分艰难。 后来有一天娘亲说漏嘴，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有父亲的，我的父亲是被人杀死的！ 但无论我如何追问，她都不肯告诉我杀父仇人是谁。今年娘亲得了场重病，临去前才告诉我我父亲叫冯宽，曾经是丐帮扬州分舵的分舵主！他一定是被一个奸人害了，可为什么我娘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让我一定不要报仇。 “想必这其中另有隐情。”杨歌干脆在旁边找了块石头，招呼冯莫坐下聊。 “没错，想必那人是个武林颇有名望的高手。试问江湖有多少人敢杀丐帮分舵的舵主？”冯莫双拳紧握，眼圈已有些红了：“哼，虽然娘不肯告诉我，但我大好男儿，不会自己查明真相吗？没错，我来扬州就是来找我的杀父仇人的！” “待找到你将如何？”杨歌好奇。 无论是复仇还是放下，身边这个少年似乎都有理由。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冯莫牙关咬得死紧，话仿佛从齿缝间挤出来似的：“就算我现在可能打不过他，但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偿命！” “按你的年岁，恐怕此时已过去十年，你要如何查起？”杨歌打量着少年的模样。 冯莫眼神亮了几分：“我已有一些线索，虽然我爹死了，但丐帮还在呢。” “我爹既然曾是丐帮扬州分舵的舵主，扬州一定有我爹丐帮旧部。今早我向一个乞丐打听，他虽口称不知，但见他眼神闪烁，不敢与我直视，定然知晓什么内情。只是期我年幼，不肯如实相告罢了。我一直跟他到酒楼，看他喝了不少，此时最适合问话。” 冯莫看向远处醉酒的乞丐。 杨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乞丐瘫坐在河边，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会掉进河里。 “他见过我，定然不会对我说出实情。你替我去问问他，应会容易许多。” 杨歌点点头，去往前面河边的桥墩旁。 那乞丐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哭，一会笑。但显然没有全然醉倒。 “冯老大我对不起你啊！” 醉酒的乞丐呜呜哭了起来。 “当年我们多么风光，在扬州的地界上谁敢不敬我们三分。但如今······如今······” 乞丐又摇晃了起来，杨歌犹豫了一下，去往酒楼买了壶好酒过来递给他，他仰头看了会杨歌，眼神依旧迷离。见他不接，杨歌收手就要离开，结果这乞丐伸手一勾，就将酒壶抢了过去，仰头猛灌了一口，咳嗽起来。 “今天早上来的那个小孩儿，我一眼便知是冯老大的种，眉目可真像。怕是出事的时候哪房小妾······可那又如何，难道让他去找那人拼命去？” 醉酒的乞丐一下子坐直了起来：“这不是让他去送死么？” 所以，冯老大到底是怎么死的？杨歌追问了一句。 “嗯？”乞丐摇晃着酒壶，又喝了几口酒：“你刚刚问我什么？老乞丐我没听清······” 杨歌没办法，只好再问一遍。 乞丐幽幽倾述。 冯老大，啊不，冯舵主这人吧，当年是做了些与帮规不合的事情。但他可是丐帮建帮的大功臣！而且总舵的吃穿用度，哪一样少得了我们扬州分舵的供给？ 我们几个亲信的，城里乡间的，谁不称呼我们一声爷。结果那日，那小子，竟将冯舵主给杀了！ 是，我承认，那小子公布的罪状有些冯舵主的确是没太按规矩来，但任谁都知道，当年尹帮主虽有十大帮规，可帮中大多数人都闲散惯了，根本没人遵守。 我就想不明白，他一个刚入帮三天的小子，怎么就敢杀了舵主，怎么就能杀得了舵主。 “他杀了分舵主，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了吧？” 醉酒的乞丐没有理会杨歌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当时我们将那小子五花大绑绑在柱子上，那小子的眼神嘿，慑人得很，我到今天还记得。” 醉酒得乞丐打了个哆嗦，看来是真怕。 “本来我们是想杀了他给冯舵主报仇的，可这群废物，被他那眼光一扫，竟然没有一个敢动手的。后来他得了老帮主的看中，也没罚他，冯舵主就这么枉死了。而我们这些原来跟着冯舵主的可惨喽，你看看我，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光彩！” “这个人是谁？”杨歌非常好奇了。 “嘿嘿，他因杀了冯舵主一举成名，现在可风光得很。” 醉酒的乞丐压低了声音：“你可听过浩气盟七星之一的玉衡司空仲平？没错，当年那小子就是此人。” “他现下在浩气盟掌着赏善罚恶的玉衡堂，下手可黑着咧，别跟他过不去。”醉酒的乞丐眯着眼朝冯莫的方向看了一眼：“冯舵主那小子跟了我一天了，我今儿告诉你这么多，也是想让你给他提个醒，算偿了我跟着冯舵主多年的情分。但我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瓜葛，也让他别跟着我了。” “放心，我自会转达。” 杨歌朝乞丐抱了抱拳，回转冯莫处，将情况跟他说了。 浩气盟现如今势力越来越大，和恶人谷在武林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负剑少年想要报仇，想来是难了。 “司空仲平？” 少年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 “我就知道，如果我爹还在，我原本应该是分舵主的少爷！不会有人跟在我后面叫我没爹养的孩子，我娘也不会因为没钱医病而······都是他，都是因为他！” “我一定会找他报仇的！” 少年满眼都是仇恨，杨歌劝了好一会，他才堪堪冷静：“之后的事我自有主张，那人那么厉害，我就不麻烦你再帮我了。” 冯莫有模有样的向杨歌抱了抱拳：“你今天既然帮了我，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冯莫定义不容辞。” 杨歌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询问他之前说的那个外乡人。 “之前我见过个跟我差不多大的，不是本地口音，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你找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他买的都是些包扎用的棉布和药膏，问他只说是给家人的。朝运河沿岸那边去了，你顺着运河应该就能追上他。” 这个所谓的外乡人，定然不是杨歌要找的公孙秀儿。 杨歌抬手磨蹭着下巴。 罢了，既然来了，去看看也无妨。 杨歌正要走，冯莫吹了个口哨，竟然唤来了一匹马：“马先借你用了，别······别管哪里来的，小爷我可仗义吧？” 杨歌上下打量他，眼神似在问，马从哪来的。 冯莫摆了摆手，将缰绳硬塞给他：“快走快走，你管我马是从哪里来的，保证跟你没关系就行了。” “那多谢了。” 少年心思深重，若是他不说，谁问都没用，所以杨歌抱拳道了谢，便受了他的好意，接过了缰绳。 扬州城外的运河沿岸聚集着很多人，为免错过，杨歌松了缰绳任由那匹骏马回去。 一路往前走，在某块大石头背面，杨歌发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女孩。 这孩子的衣衫有些破旧，似乎不停在路上奔波，不过脸蛋却很白净。她神色有些疲惫，但眼睛很亮，此刻正一脸戒备地看着杨歌。 杨歌走近，她明显有些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什么人？” 杨歌摆了摆手，言道自己找错了人。 听说她找错了人，小女孩立即松了口气，但神情中隐隐的戒备却仍未消去。直到杨歌表明自己的门派家学，并指了指背上的风雷瑶琴，她才似乎完全放心下来。 “我听义父提起过，姑娘所属是名门大派，当不至于做恶人帮凶······大家都叫我楚小妹，你叫我小妹便好。我家本在洛阳风雨镇中，家人被恶霸宋南天诬陷致死，却因宋家势大，买通官府，四告无门······义父侠义，路过为我家出头，却被宋家追杀至今······听说义父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有‘白衣孟尝’陶寒亭的称号，如今江湖好友却无人敢收留。” 也许是因为早慧，加之身世流离，楚小妹的眼中闪烁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与成熟。 杨歌面露怜惜。 楚小妹犹豫了一下，这才鼓起勇气祈求道：“义父带我来此是为了找一个朋友，但我们被宋家派来的人找到了······义父受伤了，有些发热，你能帮我看看他么？” 杨歌点点头，取下了背上的风雷瑶琴。 陶寒亭脸色有些发白，颓然坐在石头后面。看到杨歌后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小妹让你来的么？多谢姑娘，我的伤上过药了，不碍事的。” 杨歌见他虽伤的不轻，但精神尚好，确实没什么大碍。 “宋家的人一路从洛阳追至扬州，也是我学武不精，不慎着了他们的道，落下了身伤，勉力才逃到这里。”陶寒亭的声音很轻很慢：“我本约了朋友在这附近见面，如今宋家的人在附近却是不好相见了。姑娘既然是长歌门的，武功自不惧这些人，能否请你将那些宋家恶奴收拾一番，也好让我与小妹有些喘息之机。” 第35章 故人非友 “我们不能被抓，更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替我的妻子紫霞报仇！” 对付几个宋府恶奴，杨歌没什么压力，都不用拔出琴中剑，随便几个携带内力的角徵音就吓跑了那些人，回到大石头这边的时候，正好听到陶寒亭的喃喃低语。 见她回来，陶寒亭想起身，却被她制止。 “多谢侠士大恩。” 陶寒亭坐起身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纸扎的孔明灯，递给了杨歌：“如此宋家的人恐怕短时间找不到这里来，请你帮我把传信灯放飞，让我朋友过来吧。我有伤在身，有些不方便，有劳了。” 杨歌点点头，就近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将孔明灯放飞。 很快，一个着紫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看到大石头后的陶寒亭更是加快了速度：“陶······陶兄！真的是你，我还不敢相信，这······” “唉，我得罪了宋南天，如今遭人追杀，落得这个狼狈样，让你见笑了。”陶寒亭虚弱的扯出了一个笑容。 那紫衫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宋南天可是神策军的······” “你远在扬州，又怎么知道这等事？”陶寒亭皱起了眉头。 “陶大哥······对不住了！我实在无法得罪神策军的人，他们找到我······都是他们逼我的！”说完，紫衫人突然从怀里掏出匕首，朝杨歌攻了过来。 杨歌微微挑眉，反手拔剑，施展孤影化双之术对紫衫人递出剑去，也是那紫衫人学武不精，只这一招，他就成了剑下亡魂。 陶寒亭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恍若一具雕像。过了一会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当年他母亲病重，我与紫霞替他向万花谷裴元求药，又日夜兼程送回扬州，其路途百里。去年我与他在扬州城楼顶上喝酒，他将这传信烟花给我，说若有困境，便告诉他，他定会鼎力相助。” 世间之事，多的是时过境迁。 杨歌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保持沉默。 “哈哈哈，好一个鼎力相助······” 陶寒亭忽然笑起来，扯动了伤势，又剧烈咳嗽起来。 半响，他才渐渐从狂笑中平息下来，望着远处船舶水影，瞳中却似有不尽的火焰：“故旧反目，亲友离散，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天杀的宋南天，我又何时能取他项上人头！” 说罢，陶寒亭自嘲一笑。 “唉，说到底是我学武不精，未有姑娘你这般身手，恐怕带累了小妹。”他指了指那些船舶道：“我想带小妹先出海躲避一下，若能将她安置在海外，免于追杀。到时我孤身回来，也好安心复仇······听说这船都是前面东篱寨寨主阮梅的，可否请你出面帮我借船出海？陶某感激不尽。” 杨歌看向大石头边上乖巧躲着的楚小妹，转身施展轻身术朝那东篱寨飞去。 入得大堂，杨歌首先注意到的是屋子中央铺着的那块虎皮，而后才是桌子后面正忙着的姑娘，姑娘头戴红花，一身水手服正忙着查阅账本，听杨歌说了楚小妹的情况后问道：“你来借船出海？” 杨歌点头：“恳请阮寨主帮忙。” “嗯······不过此地发生事情很多，待我处理后再与你分说。” 见杨歌似有些着急，阮梅微笑劝道：“姑娘，你别心急，现在就算我借你船，你也出不了海，半路就会被那群东洋人给截下来。” “东洋人？” “在凤凰岛上，有个叫宫本秀夫的水贼，他就是扬州东洋人二番队队长，如果你能杀掉他，出海就没有东洋人骚扰了。”阮梅看了眼杨歌背上的风雷瑶琴：“但是要杀他可不容易，他身边专门有一群保护他的死士：炎部下忍，想要杀他，得过死士这关。” 杨歌犹豫着，并没有立即答应。 “这帮东洋人，来了扬州就没做过一件好事！一次见刘阿七婆娘漂亮就想抢，正巧被我家兄弟撞见了，教训了他们。不料这群家伙死性不改，第二天去抢了刘阿七婆娘，杀了他全家，烧了他屋子。” “这事天理不容！”杨歌隐隐有些怒意。 “叶太守碍于神策，毫无办法。可我阮梅不一样，没他们官场那套套，当下带上兄弟，杀了他们个人仰马翻。可找到刘阿七婆娘的时候，已经······”阮梅说到这，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帮子倭人在扬州如此嚣张，全仗背后有神策撑腰，只是为了这寨里几千个兄弟的活路，我却是不能立即惩罚这些恶贼。” 懂了！杨歌决定，狠狠地教训一下这帮禽兽。 知她心思，阮梅接着道：“他们表面上是在虎剑林里面扎营，其实真正的总寨是在凤凰岛上，去给他们点颜色，告诫他们别这么嚣张，扬州可不是神策说了算的。” 杨歌正要离开，阮梅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唤停了她。 “听说东洋人的衣冠与我族殊异，之前白小蝶让我为她弄一套东瀛服饰，让我拒了。如今看来，这东瀛服饰倒是一件可以混淆视听的好东西，我东篱寨探子往往无法深入便被发现，要穿着东瀛服饰，虽近不得身前，也不会那么引起怀疑了。” “我此去凤凰岛上，顺便寻一身东瀛服饰过来，你们依样画葫芦总能做出些来。” 杨歌有了主意，找了个出海口，利用东篱寨一条破旧的小船往那凤凰岛去了。 正如阮梅所说，凤凰岛上驻扎着很多炎部下忍，明面上有一些，暗处还藏着一些，杨歌施展孤影化双之术，先用影子吸引明面上的炎部下忍，利用剑.宫解决了他们。 那些暗处的下忍藏不住了，纷纷朝那影子动手，杨歌正好趁机潜入他们的大本营，那名叫宫本秀夫的二番队队长正在训斥手下，没为他多找些财宝和女人，杨歌听的怒火中烧，直接取下风雷瑶琴，利用阳春白雪曲风配合大徵，自远处取了他的性命。 队长突然身死，周围的炎部下忍顿时炸开了锅，趁此混乱之际，杨歌赶紧解决近处的东洋人，扒了他的衣服，击沉了破旧小船直接用轻身术返回。 “我娘，我一出生她便死了······我是在长江上长大的，从小过的是打打杀杀的日子，可这些东洋人的水寇不讲规矩，一向是我们东篱寨的一块心病。” 杨歌将那身东瀛服饰放在阮梅身前的桌子上，阮梅双目瞬间亮了几分：“干得不错！姑娘我阮梅喜欢你，我阮梅喜欢的自然是东篱寨兄弟们喜欢的。” 杨歌又提了借船一事。 “你想要借船出海，这事在扬州除了那艄公就只有我阮梅帮得了你。”阮梅面色有些为难：“阮梅喜欢你，自然肯借船给你的朋友。只是······自从一个叫谢云流的人从东瀛过来，带来了大批东洋人之后，如今水路就不太平。” 见杨歌皱眉，阮梅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也不知这谢云流是个什么老头，听说当年将长安搅得鸡犬不宁，背叛纯阳师门，远走东洋，如今又回来给我添乱。之前路过寇岛的几只船都音信杳无，如果你朋友还带了个孩子，为了孩子安全，我也不建议他在此时出海。请你将我的话带给你那朋友，再做决定。” 杨歌想想觉得有理，便回转运河边的大石头，将这事跟陶寒亭说明。陶寒亭听说此路不通，看了一眼楚小妹，摇了摇头。 “我怎么能拿小妹去冒险，唉，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陶寒亭一息尚存，就不能让紫霞的事情重演！”陶寒亭似是提起了一口气，精神了几分：“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我与小妹也准备离开了。你的恩情我陶寒亭记下了。听闻你在找两个孩子，是不是有一个十岁出头，有个胎记的？我想我听说过他们。” 嗯？我找的人，什么时候变成两个孩子了？杨歌挠了挠头，心里满是疑惑，面上却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因为她觉察出了周围的古怪。 “我之前被宋南天擒住，侥幸逃脱之前，听看守说有两个身怀绝世秘宝的小孩在被激浪庄的人追赶，宋南天觊觎宝藏，也派了人去。我猜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孩子。只是一条线索在金水镇，一条线索在枫华谷，扑朔迷离，宋南天自己都辨认不清，只得两方派人打听，所以他们究竟往哪边逃了，少不得需要你自行辨认。” “多谢。”杨歌抱拳道了谢。 “听说世上有个恶人谷，这些仗势欺人之人都该关到里面去。”陶寒亭在楚小妹的搀扶下起身，朝杨歌深深一揖：“听说行不法捕头最近身在金水镇上，消息最是灵通，可去向他打探消息，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多谢姑娘相助，我与小妹要继续逃亡了。山高路远，我们就此别过了。” 杨歌站在原地许久，目送他们离开。 为了搞清楚为何自己寻找的人变成了两个孩子，杨歌思索了一会，这才回转朝那再来镇行去。 这一次杨歌没坐马车，在镇外瞧见一个巨坑里立着一尊女子石像，许多人站在坑边，杨歌也跟着凑过去看了会热闹，结果被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抓住，念念叨叨了好一通。 “哎呀！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一到炸雷！这里火光通天，老头我看到了。夜里怕，我不敢出来，等到天明我跑来一看，不得了，圣女显灵了！” 第36章 方士一途 杨歌回到再来镇，又去见了那个叫徐伟的铁匠。 听闻巨坑那边的事情，徐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哦，你说的是城西刚出土的那个雕像吧，村民们都管她叫什么圣女，我可不信这些，最近扬州的怪事多了。” 怪事是挺多的。 譬如杨歌问徐伟有关公孙秀儿的事情，这铁匠一脸的茫然，似乎从未听杨歌提及过。 杨歌没办法，只得自己在镇中打听。 最后心烦意乱，干脆找了个书铺企图用读书来分散注意力。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多读书，读好书，则能增广见闻，终生受益。如若你好学，我这里有两本书赠与你。我走遍天下搜寻的各般货物，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你要的。” 书铺柜台后坐着的是个书生，见杨歌一身长歌门弟子的打扮，与之谈论了几句学问。 杨歌虽是个不爱读书的主，但架不住长歌门先生学问太大，这会随便说几句先生之前的教诲，瞬间让书生生出了佩服之意。 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书生直接送出了《太公家教第一章》和《太公家教第三章》两本书。 “阅读这门技艺主要分道学、佛学、杂集三大类，其下又分百家、江湖、秘籍、经传、图册几类。多多阅读，必能获益匪浅。当你阅读了某本书，并达到一定的阅读等级，你便可以抄书了。” “抄书？” “抄书首先要有工具和材料，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常见的笔、墨、纸可以在阅读材料供应商或者杂货商那里购买，如果是比较罕见的材料，则需要另外的途径获得了。” 杨歌算是涨了点见识，从书生手里买了些笔墨纸将他送的两本书抄了一遍，原本烦闷的心情好转了不少，静下心仔细想了想，便去往再来镇的入口处找车夫许楷龙，企图搞清楚怪异之处到底从何而起。 “江湖险恶，若有迷惑，而惑不能解，则其路难正。从师者，从师者······”许楷龙嘴里念念有词，见杨歌在一旁笑，挠头叹了口气：“哎，少侠见笑了。小人念得书少，只记得这些。” “能记得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许楷龙呵呵笑了几声：“近日敬师堂里来了数位以王昌龄为首的长歌门儒侠学士。他们到处与人传扬师道。小人日前还去凑了个热闹。” “是吗？” 杨歌挑了挑眉，隐隐有些预感，去敬师堂一定会找到答案。 “前几天有位冷峻、神秘的高人来我这里，给了我几两银子，让我在这里等候大侠，并给您带句话‘童梦稻香，旧友蒙难’。对亏我记性极好，见人过目不忘，还记得你。”许楷龙四处看了看，神秘兮兮的凑近杨歌低声道：“恕我多句嘴，那神秘人一定是个武功非常高强的人，虽然他未露一招半式，但有种慑人的气魄，吓得我当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想想还在冒冷汗。你要小心啊！” “知道了。” “啊，还有还有！东篱寨的二当家托我给你带个口信，让你去找他，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听许楷龙说的煞有其事，担心那位东篱寨二当家真的有急事，杨歌在去往敬师堂之前先去了趟东篱寨。 “别这么看着我，我小名就是叫二当家的，现在我就是二当家的，所以决定把我的大名也改成二当家的。” 说实话，这位东篱寨二当家看着模样，确实有些二。 不过，当着人家的面，杨歌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呵呵，看来那小子还是挺可靠的。看你一身武艺，就知道肯定能够胜任此事······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 “何事？二当家但说无妨。” “我东篱寨常年于海上运商之镖师，就算是海贼，我寨也算是盗亦有道。我们在航路这条道行这么多年，在江湖黑白两道也算是有相当的声望。但世风日下，今时不同往日，官比贼黑，还各挟一方势力，什么神策军，什么叛军。军队的势力已经溢到大江南北。甚至这两年开始处处阻扰我们的财路。” “李复先生曾献计助我寨商运避过神策军十骑长王志戈领军抢夺。此人也在那次行动后被天策军驱逐，离开了神策投入叛军，而且仍旧处处危害我寨的商道。此人不除，不但害我同道，而且还会滋长恶势。希望兄弟你能找到李复先生，请他寻得王志戈的下落，并将其斩杀。” “此事我会记着，回头若是见了李复定然请他帮忙。”如今杨歌在扬州还有事情未了，只得先答应着，回头再做计较。 二当家也知急不得，杨歌能答应此事，他便觉得是天大的幸运。 告别二当家，杨歌直接去了敬师堂。 正如车夫许楷龙所说，长歌门不少儒侠学士都在，所以围观的百姓书生有很多。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杨歌挤进人群，在敬师堂左边最角落的柱子边发现了王昌龄，赶紧过去作揖唤了声“先生”。 “救人不分冬与夏，有心何管夜或晨。侠义引路回稻香，英勇挥剑育新人。近日稻香村有大批新人涌入，还需各位大侠侠义相助。若有培养新晋之意和桃李天下之心，都可到老夫处登记。”王昌龄朝杨歌点了点头，继续招呼围观的观众：“凡名号记录在案者，皆可由老夫引路回稻香村。” “你登记了吗？”杨歌身后有人询问。 杨歌愣怔了一下，还未回应，王昌龄就朝她眨了眨眼，笑道：：“你的名字已经登记在案，老夫愿你可成为一代名师。” “多谢先生吉言。”杨歌再次作揖。 “到我了，到我了！” 后面的人不断涌过来，杨歌侧身往边上闪了一步，这才免遭挤压。 正当她思索着，要不等人少些再过来，旁边便有一个背着大葫芦手拿盾牌的白发老人幽幽哀叹：“如此多的魂念，怕是要出大的灾祸。” 魂念？什么东西？杨歌朝他眨了眨眼，那老人立即朝她看了过来。 “自古朝代更替，战乱纷争，受苦的都是这百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修道之人本应奉天命度化苍生，可面对如此情境却也是无能为力。”老人自称南宫麟，此刻无奈的感慨着，眼神有些复杂：“不过，渡人亦是渡己······” “老夫属于方士一门，魂师一脉。方士有丹、医、卜。阴阳等诸类，而当今江湖中行走的多数是精通卜筮、术数、相面、占星、占梦、堪舆等手段的丹师、相师和风水师脉系的传人。而我们魂师一脉，传承自百家之阴阳家流派，与传承五行之论的流派······都已在中原没落千百年了。” “方士？魂师？阴阳五行，这却没有听哪个江湖同道谈论过正式流传的流派，似是与道藏经典有些牵挂？”杨歌满是疑惑。 南宫麟看着杨歌，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魂师一脉，施展入定之术后，可开魂眼，能视阴阳之力。阴阳之力乃是天地孕育之力，运用得当修为可大幅度提升，当年阴阳家鼎盛之时，各宗流派，颠倒阴阳，凝神聚煞，那时的武林，可比今日的武林更为蔚为大观，百家争鸣。可惜后来因先人为人所忌，我魂师一脉零落四方。江湖上行走的魂师越来越少，或隐于山野，或隐于市井。只有在天地之间的阴阳之力失衡之时，一些魂师方会出来平衡阴阳，度化魂灵。” “上古之事，令人神往啊！”从南宫麟的只字片语中，杨歌仿佛看到了那个百家争鸣的时代。 “心怀善念，造福苍生，修为可得精进······渡人便是渡己。阴阳之力本就是天地之力，此等烽烟乱世，民不聊生，我修行之人岂能袖手旁观？” 明白了南宫麟话中的意思，杨歌挠了挠头：“晚辈受教了，亦想入方士之门，度化魂灵。” “如此乱世，阁下是否也存着一颗济世渡人之心？心之所向才是最最重要的，而能力倒是其次。”早就等着杨歌开口，南宫麟的脸上展露出苍凉的神色：“若你有心渡人，老夫倒是可以格外破例教授你些许渡人之法。” “济世渡人，自当如此。”杨歌抱拳。 南宫麟看着杨歌，认真地说道：“老夫再问你，若是度化苍生，见到了常人所不能见的阴阳之力。或被误解、疏离、甚或辱骂，你可忍得？” “不惧人负于我，但求无愧于心。” 南宫麟微笑着点点头：“我门术法，并非超脱之术，若是你修行多年，发觉虽晓阴阳，终无法逃出轮回。可会遗憾？” “窥得天道，已是机缘。济世渡人，坦荡一世，自是无憾！”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胸襟，倒是先前老夫小瞧你了！入我方士一门魂师一脉，乃苍生之幸！” 此前南宫麟只是觉得眼前这姑娘与自己有些缘分，如今一问一答，皆是他心中所想，瞬间觉得杨歌是天赐的帮手，入得方士一门，不仅能帮他分担些重任，还能将魂师一脉发扬光大。 第37章 畅游界域 隋有法济者，其人精进寡欲，善咒术，受帝王礼遇。大业四年坐亡，剃发将殓时，须臾，发又长半寸余。 “其实，正如你所愿，那位法师并非真的圆寂，而是进入了出魂入定之态。我魂师一系，入定之态开‘魂眼’，观常人所不能观，以此来观魂念，度化世人。若是魂眼不能开，便也无从入我魂师一门。”南宫麟颇有些无奈，眼中尽显落寞：“老夫行走江湖多年，都未曾遇到一个可开魂眼之人。如今你便试试看，若是不成也莫要挂心，一切都是机缘。” 杨歌点头，此刻心境极好，开眼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你且闭目盘膝而坐，调整气息出入，断除妄想······” 南宫麟在一旁引导，杨歌一一照做。 转瞬间，昼夜颠倒，原本绚丽多彩的世界突然变成了灰色，热闹的敬师堂中，只剩下她和南宫麟，还有两个正在互相对拳的少年郎。 “这战乱纷争可是苦了苍生百姓。” 看到杨歌的情形，南宫麟露出惊讶之色，随后转为欣喜。与此同时，里世界苍云映雪湖处，某个黄金面具覆面的姑娘猛然抬头，双手快速结印，一盏心灯自体内钻出幽幽沉入湖底。 “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遇到可开魂眼的有缘人。” 杨歌正在观察四周的环境，看着她的南宫麟连连点头：“阴阳之力乃天地孕育而生的自然之力，往往附着于聚灵之地，可被我魂师一脉加以利用。阴阳之力极弱，日光之下自会慢慢消散。” 杨歌看向南宫麟，发现这位老翁此刻有苍老了几分，刚想询问，就见南宫麟露出了微笑：“可如今乱世，战火连天，阴阳之力多依附于尸骨骷髅之上，久久难以消散，保不齐不会出什么大事。你既要入我魂师之道，便试着出魂入定，开魂眼，使用这些聚灵符凝聚度化那阴阳之力吧！” 杨歌接过聚灵符，南宫麟继续道：“当你凝聚度化这阴阳之力之时，可提升自身作为魂师的阅历，但是亦有可能会引出更强力的阴阳之力。” 说完，南宫麟传授了杨歌点罩破煞和还魂归体之术，前者是方士一脉创下的秘术，将阴阳之力封印后可在红尘中感知挖掘，当然，此术需要配合聚灵符使用，因为只有被自己用聚灵符标记的阴阳之力才能在红尘中感知；后者则是用来收揽心神，回归正常感知的技能。 “阴阳之力所凝聚而成的魂匣若是没有及时收集起来，用不了多时，里面的阴阳之力便会消散而去。” 南宫麟指了指敬师堂外不远处的大树，示意杨歌可以练练手。 杨歌走出敬师堂施展轻身术，惊奇的发现，在这里世界中竟然不会觉得力竭，顿时有些欣喜。 若是以后在这里世界练习轻身术，必定事半功倍。 行至树下，杨歌捻起聚灵符将那显眼的阴阳之力做好标记，直接施展还魂归体回归正常世界，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敬师堂中，便赶紧寻了铁锹往那大树下奔去，卖力挖掘，竟然挖出了品质极好的猫眼石。 看样子，此后不仅能在里世界砥砺轻身术，还能靠着这门技能赚点材料钱。 就是不知道，那聚灵符的价格如何。若是太贵，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魂师一脉只收有缘之人。杨歌，我自知大限将至，能在离世之前结识你，是承蒙上天垂怜，令我魂师一脉后继有人。从今日起，你便是一名方士了。”说着，南宫麟从怀里掏出几张聚灵符，笑呵呵的递给杨歌，算作她的入门礼。 “这几张符咒是我所画，可用于度化魂念，如今赠与你。在红尘中亦可通过寻宝来得到其他高人所画之聚灵符。望你日后勤加修炼，练就一身本领济世渡人，莫要为非作歹，误入歧途。亦要顺应天意，不可太过执着。”南宫麟摸了摸胡子：“我虽时日无多，不过，若是有缘我们定能再次相见！” 话落，南宫麟瞬间消失了踪影。 杨歌愣了愣，随即释然。 高人行事就该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天色渐晚，敬师堂里的人变少，杨歌跟着最后一波百姓离开敬师堂，没多久便看到了一个类似木偶傀儡般的人影站在角落里，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别人根本没看见，甚至有不少人还直愣愣的从那人影中穿了过去。 莫非，只有开眼之人才能看到？ 杨歌待人群走远，这才缓慢靠近那人影，发现它手里拿着的木杖之上刻有“使役”二字，想来应该是这木偶傀儡的名字，只见它周身散发着点点星光，杨歌顿时升起了好奇之心。 “吾乃衍天宗使役，检测到逾界之人，准备传送。” 杨歌正上下打量着，那使役突然开口说话。杨歌吓了一跳，四处看了看伸出食指指向自己：“啊？你说我吗？” “是否前往幻灵镜，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幻灵镜？什么鬼？ 杨歌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之景天旋地转，待她重新恢复视线定睛看去，哪里是在扬州，分明是在天宫，两旁长廊轻纱仙气飘飘，四周地面如水镜一般内含星辰。长廊尽头更有混沌初开之感，危机十足。 “你好，有缘人······哦！原来是你。” 长廊附近突然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郎，见到杨歌后笑的异常开心。 这人认识自己？ 杨歌皱了皱眉，低头之际在那地面水镜中竟然看到自己转变了装束，模样打扮和梦魇中救她的杨影一般无二。 一体双魂！不知为何，杨歌想起了那位上月姑娘的话。 像是印证这件事，杨歌思维转动之时，脑海中竟然浮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祖率？原来是你在找我。” 祖率似乎松了一口气：“赤岬山城一别，许久不见。还好是认识的人，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你神色焦虑，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少侠是否相信你所在的天下之外，仍有其他界域存在？” 杨歌略微迟疑，将心中所想说出：“鬼神之说？人死后会受十殿阎罗审判之类的？” “不，我说的是三千小世界。正如同这幻灵镜池中沉浮的星海，而你我所在，不过是须臾中的一豆灯焰而已。但现在，有些灯火的辉光互相照耀，使得一些世界出现了融合的迹象。而经过我严密的计算，这世界融合的机窍，正在少侠身上。” “这也太过荒诞······” “看来少侠并不相信，那眼见为实，少侠就直接前往异界一行吧！” 祖率话才说完，长廊缩地千里，杨歌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那混沌之力跟前，还未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祖率一脚踹了进去。 再睁开眼时，周围景象又变了不少。 热闹的街道人声鼎沸，一位身着长歌门服饰，手持素雅古琴的男子正站在杨歌跟前侃侃而谈：“我本是天下第一位皇帝嬴政，奈何赵高欺我，胡亥叛我，流落民间只能在此卖艺，赠我五十两黄金助我重登帝位，事成之后朕封汝为大将军。” “啊？” 长歌门啥时候出这样的弟子了？言谈举止怎么看都像招摇撞骗的市井混混。 “大胆狂徒，见到朕还不行礼？” 呃，原来是个脑子有坑的！ 不能同傻子太过计较，杨歌朝他抱了抱拳：“无意冒犯，这位······陛下，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朕姑且赦免汝的无礼。这里是横亘世界之间的裂隙，也是翡翠宫下的和平谷，神龙大侠的家乡。” 如此怪诞？杨歌眨了眨眼，还想问的详细些，不远处的面馆附近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那是什么声音？” “正是这和平谷的神龙大侠。朕准许汝拜见神龙大侠，与他探寻宇宙的真相与奥妙。”那人朝面馆看了一眼，神情自豪。 “行嘞，您歇着吧陛下。” 杨歌挥了挥手，朝那面馆奔去。 挤进人群往里一瞧，一只体态胖硕的熊猫正在吃包子，围观的群众则乐呵呵的为他数数。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好吃！好吃！”那熊猫不仅能吃包子，还能口吐人言。 杨歌觉得实在新奇。 围观群众们又是一阵欢呼：“阿宝大侠！阿宝大侠！” 会说话的熊猫在狂吃包子。杨歌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心想，莫非自己正在做梦？ “你哪儿来的，连神龙大侠阿宝都不认识！阿宝大侠可是咱和平谷的骄傲！”杨歌身边的人横了她一眼，另一边的人更是大喊道：“竟敢挑战神龙大侠的威名！阿宝大侠，给这个人点厉害看看！” “谁要和我比赛吃包子？”那熊猫突然朝杨歌看了过来。 被人推到前头，杨歌皱了皱眉，事已至此：“没错，正是在下！” “来比试吧！”熊猫阿宝伸手示意杨歌坐到对面的位置。 见有好戏，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面馆老板更是将刚出炉的包子全都端了过来，杨歌伸手拿起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取第一个包子，对面的熊猫阿宝并不着急，冲她呵呵一笑，竟然在她夹取第二个包子的时候，迅速解决了四个包子。 这位······熊猫大侠，手上功夫极好，半响之后，杨歌自认技不如人，只得抱拳认输，周围观众纷纷鼓掌，先前将杨歌推出来的人更是笑道：“看到没有？这就叫功夫。” 第38章 客栈逞威 “阿宝大侠！阿宝大侠！阿宝大侠！” 周围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杨歌不得不承认，这位阿宝大侠着实是个熊猫高手。 “过去很少有人能在吃包子上与我较量，现在，你受到神龙大侠的认可了！”熊猫阿宝朝杨歌呲牙微笑，并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害她体内内息四处乱涌，若不是及时稳住心神，怕是会直接口吐鲜血。 “非常荣幸。我有一个问题，你······” 杨歌的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唰的飞过。 阿宝示意止声：“有什么事等下再聊。刚刚飞过去的是我的伙伴灵鹤！那个方向有危险的‘气’，灵鹤在提示我去看看，你要同我一起吗？” “再好不过，我正对这里的环境十分好奇。” 阿宝点点头，站起身领着杨歌往灵鹤飞去的方向走，没几步他就转过身来提醒那面馆老板：“这些包子给我留着！” “好的！阿宝大侠！”不等面馆老板回答，围观群众就乐呵呵的应了下来，大有要接着候在等他回来，继续看好戏的意思。 没多久，熊猫阿宝就找到了灵鹤，看着灵鹤跟前的巨大豹子，阿宝大惊：“什么，竟然是大龙？” “好凶悍的雪豹。你认识他？”在这里，杨歌惊讶的累了。 “大龙是师傅的徒弟，但他为了神龙大侠的秘籍背叛了师傅。我曾与他战斗过，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那我也来帮忙！” 大龙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远远朝他们咆哮了一声：“想不到报仇雪恨的机会来得这样轻易，熊猫！今日你别想活着离开！” “阿宝小心！” 听到灵鹤的大喊声，熊猫阿宝灵活的往旁边闪开，杨歌才将背上的风雷瑶琴拿在手中，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心灯引路，魂兮归兮！” 大龙的拳头近在眼前，杨歌却感觉双脚被人死死按住，整个人动弹不得，危机时刻眼前景象大变，刺眼的白光迫使她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她才缓缓睁开眼，一盏幽幽的灯火悬在她跟前，见她醒来，立即摇摇欲坠的往前飘去。 “方士一途你才刚刚接触，不要轻易尝试进入里世界，若是再进入这种界域，你未必能像今天这般幸运遇到我。” 心灯熄灭之际，杨歌又看到了那位黄金面具覆面的姑娘。 刚才的凶险让杨歌心有余悸，知道是这位姑娘救了自己，杨歌赶紧施礼道谢，那姑娘挺直腰板受了她一拜，随即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自己施展还魂归体之术，离开眼前的里世界。 霎时间，灰色变成多彩色，扬州的风迎面吹来，周围的怪异彻底消散，站在杨歌跟前的正是那位送她来扬州城的车夫。 并非许楷龙，而是那苏涵！ “侠士，扬州这边到啦。” 嗯？自己这才刚到扬州吗？杨歌彻底愣了。 “这两年战乱，北地民不聊生，亏得张大人与徐大人率众死守睢阳，才保下今日扬州城十里繁华。唉，说远了，前面的客栈打尖住店皆可，侠士若有所需，可前往整顿休息。” 经过苏涵的提醒，杨歌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累了。 去往那客栈，却见那客栈门前站着一个白发少年，赤裸着上身，似乎受到了什么委屈。 “哎，姑娘姑娘，这家店可不能住！黑店！黑店啊！” 少年看到杨歌想要追店，赶紧追过来拦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穿成这样？” “哎，都怪我年少无知，进店被骗着喝了杯酒，然后掌柜告诉我，一瓶酒卖五百两！就把我称斤卖了我也没这么多钱啊！”少年哭丧着脸，显然被欺负的很惨：“然后······然后，就你现在看到这样，掌柜带一群打手，把我身上值钱的玩意儿全扒下来抢了，还把我扔了出来。” “岂有此理！我这便帮你讨回公道。” 此前少年阻止她进店，免得被宰是善意，杨歌还以善意理所当然。 “哎，姑娘你要当心啊！这地头蛇人多势众，可不好对付！”少年似乎被打怕了，并不敢跟着一起进店，只能嘴上劝说杨歌小心。 “放心吧。” 杨歌将风雷瑶琴抱在手里，她就不信了，界域被人欺负，在这红尘中还能被个小小的黑店欺负了不成！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杨歌才进店，店小二就热情的迎了过来。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光天化日敲诈钱财，居然还敢开门迎客！” “哟，找事儿是吧？欠打了你。”杨歌才说完，旁边就跳出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估摸着应该是客栈请的打手。 那男人有些拳脚功夫，不过和经过长歌前辈指点的杨歌过招还是不够看，都不用拔出琴中剑，那打手就哎呦哎呦的叫囔了起来，一直躲在暗处的客栈掌柜便在这时走了出来，把握的时机十分巧妙：“哎少侠，别打了别打了，这儿跟您赔不是了。” “呸！欺软怕硬的东西！” “姑娘，有话可以好好说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客栈掌柜脸上赔着笑。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那打手跑远了，杨歌这才将风雷瑶琴重新背在背上：“呵，停手可以，先把坑门口那个少年的东西全数还回来。” “好好好，我还，我还。” “这还差不多。” 杨歌死死盯着那客栈掌柜，掌柜的呵呵笑着，最后实在撑不住才让店小二去将东西还给门口那少年。 结果掌柜的才说完，便有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哥过来大喊：“慢着。” “哎呀赵公子，您来得正是时候，可要帮小人做主啊！”那客栈掌柜看清来人，立马狗腿的跑了过去。 “哟，谁欺负你了，说来听听。” “就是这个人，仗着武艺高强为非作歹！刚才他的同伙在小的店内调戏姑娘，欲要非礼，被我们赶了出去，便反咬一口说我们诈他钱财，找来这人将我们店里的人一顿好打，还要我们交钱。小人原以为今日便要将这口气咬牙受了，幸亏赵公子您来了！”有人撑腰，掌柜的瞬间挺直了腰板，狐假虎威了起来。 那赵公子挑了挑眉，神情高傲：“竟有此事？好一个恃强凌弱，竟敢在扬州地头撒野，来人！” 瞬间，一大群打手围了过来。 “你们！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杨歌气不打一处来。 那赵公子看了眼周围的狼藉，理直气壮的说道：“大家可都看得清楚，你打人要钱，如今见打不过便要争辩了么？” “赵家老爷倒是生了个好儿子，莫非以为没人知道这家店是你开的？”杨歌反手按住琴身，正要御敌，突然有个声音出来仗义执言。 循声看去，是个打扮精致的贵妇人。 “周夫人？！哎呀，真是巧，小子父亲前日刚从苏州寻来个大厨，做得一手好点心，想邀您和周老爷去尝尝，不知夫人可愿赏脸？”赵公子明显是认识那贵妇人的，而且瞧他改变姿态的模样，那贵妇人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 杨歌往旁边撤了一步，由着那贵妇人擦身而过朝那赵公子走去。 “老身今日见了小人碍眼，可没有心情。” “不长眼的狗东西，还不快滚！收拾东西给我滚出扬州！”赵公子情急之下，一巴掌拍向掌柜的后脑勺，令那掌柜的哀嚎一声，大叫“公子！” 没理会那掌柜的，赵公子快步走向贵妇人赔罪道：“抱歉搅了夫人心情，还请代问周老爷好，小子这便告辞。” “哼。” 那贵妇人冷哼一声，赵公子灰溜溜的带着那群围着杨歌的打手走了，那贵妇人看了眼杨歌并没有再说什么，也跟着离开。 挨了一巴掌的掌柜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好将气发在店小二身上，责备他还不快些将那少年的东西拿出来还给杨歌。 站在阶级最底层，店小二没办法，只得屁颠屁颠的跑去将少年的财物拿出来还给杨歌。 取了东西，杨歌没再同那掌柜的计较，出了门将东西还给白发少年。 “没想到竟把银子要回来了，你可真厉害，没受伤吧？”白发少年欣喜的接过财物，看着杨歌的眼神满是佩服。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我本想去扬州城打听前往东海的途径，倒霉遇上了这家黑店，若不是你帮忙，可连城都进不去了，多谢你啊！” 说话间，白发少年赶紧将衣服穿好，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杨歌朝他抱了抱拳：“客气，应做之事罢了。如今这家店住不了了，我还得去扬州再来镇寻朋友，有缘再会。” 白发少年不敢挽留，赶紧抱拳回礼。 他本想告诉杨歌，如今的扬州有些不太平，尤其是再来镇处处透着诡异，不过杨歌的速度太快，他根本追不上，再想想她的身手，便笑着摇了摇头。 如她那般的高手，遇上再来镇的那些怪事，自保应该不难。 至于杨歌嘴里的那位朋友，白发少年估摸着人应该不在再来镇，毕竟这扬州多的是好风景，扬州城更是繁华，好好的城里不逛，做什么跑到那个小镇子去呢？ 第39章 再逢扬州 “砰！” “哎呦！” 从半空摔下来，杨歌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的爬了起来，忍不住骂娘。 见过撞车的，翻船的，掉下悬崖的，没曾想她杨歌闯荡江湖竟然还能撞轻功的！ 和她相比，对面那位也好不到哪去，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粉嫩粉嫩的裙子沾了不少灰，白净的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哪个混蛋玩意儿撞的姑奶奶我······哎呦，怎么是你啊杨歌。” “秀儿？” 杨歌揉着发疼的肩膀，错愕的望着对面原本要逞凶，结果却一瘸一拐飞扑而来的粉裙小姑娘，张开手想要接住她，结果重心不稳两个人又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怎么才来呀。” 从地上一跃而起，公孙秀儿伸手将杨歌拉起来，小嘴高高嘟起，青紫的脸上满是哀怨。 杨歌赔笑，这会竟莫名的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于是赶紧甩了甩脑袋，邀请道：“我请你进城吃顿好的，算作赔罪。” “好啊好啊。”公孙秀儿连连点头，小脸瞬间容光焕发。 此次她出门走的匆忙，身上半点银子都没剩，早就打定主意等到杨歌就冒着再做不成朋友的风险坑她一顿，现在她能主动提出来，公孙秀儿当然开心。 于是，在去往扬州城的路上，公孙秀儿蹦蹦跳跳的，十分雀跃。 有些快乐会传染，见她这般开心，杨歌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 进到城里，杨歌先将那猫眼石找杂货商给卖了，换了些银钱，这才由着公孙秀儿尽情消费。等到粉裙小姑娘摸着肚子喊饿的时候，杨歌身上早就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打尖。”杨歌朝那朴实汉子笑了笑，身边的公孙秀儿早就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招呼着店小二将店里的招牌全都上上来。 “好嘞，您请入座。” 公孙秀儿豪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像冤大头，饶是那汉子朴实，这会也忍不住咧嘴微笑多了几分热情。 很快，饭菜上了满满一桌，粉裙小姑娘埋头猛吃，两相比较，杨歌倒真像个书香门第出来的读书人，斯斯文文的半点没有江湖气。 正吃着，旁边饭桌传来谈论声。 “老哥，这扬州城怎么突然多出这么些人啊？” “老弟你还不知道么，传闻中的东海侠客岛要向中原武林开放了。前日侠客岛主方乾发侠客令，邀天下豪杰往东海论武。胜者，便能入那有诸多绝学秘籍的藏书楼！” “啥？是那个方乾进去闭关一月便成天下第一高手的藏书楼么？本少侠也要去！” “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你那斤两去了也是擦地板的。今日长拳打满三个时辰了？” “······” “老哥，侠客岛传闻已久，都说是令天下侠客神往的逍遥之地，本朝却无人晓其原貌。此番际遇难得，若是不往一探，余生也是憾事啊。” “老弟此言有理。此番往东海的航道由南北商会牵头，我倒也有些门路。近两日准备准备，老哥我便去联系。” “那便辛苦老哥了。” “哼。” 那桌年纪最小的少年一声冷哼，这边粉裙小姑娘就满足的拍了拍肚子，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不错！这扬州菜味道不俗！” “七秀坊不就在西湖边上么？虽然这菜吃着确实不错，你也用不着王婆卖瓜吧。”杨歌略有些无奈的望着公孙秀儿，这会她已经向店老板讨了个大布片，将先前卖的那些东西一股脑的全都包了起来，随即冲杨歌呵呵一笑：“我打算去东海逛逛，你要不要同往？” “我还有些事得去搞清楚，事情结束若东海论武还没结束，我必定前往。”虽然此前再来镇发生的事情更像一场梦魇，杨歌还是想顺着线索搞清楚。 像是一直等着杨歌说这话，粉裙小姑娘这会笑得格外开心：“那我就先走了。” “嗯。”杨歌点头，待她背着大包裹甩着大轻功消失不见，她才堪堪想起来，此前粉裙小姑娘提到过，她为了报复杨影加入了恶人谷。 回想她当时的神情，杨影应该是浩气盟的人，如今恶人谷和浩气盟争锋相对，她们两个结伴去往东海闯荡江湖，确实不太妥当。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江湖本就是这个样子。 杨歌无所谓的笑了笑，下意识摸摸口袋想要结账走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经过粉裙小姑娘先前那波消费，这会她已经没剩几个子了。 结过账，那朴实汉子见杨歌欲言又止，笑问道：“客官，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打听打听，这扬州城可有挣银子的地方。” “哦~”朴实汉子依旧笑着，当然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刚才那些客人议论东海侠客令的事儿，提到了此次航道由南北商会牵头，这事儿啊您要是武艺高强就好说，那南北商会现在正招护卫，只要通过考验，就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 “请问怎么报名呢？” “喏，你去南北商会找一位叫施九河的镖头便可。”店小二指了个方向，杨歌道了声“多谢”，立即朝那方向前行。 南北商会为了这次的事儿，特意搭建了擂台，想要找江湖人士帮忙护卫，所以那位负责此事的施九河并不难找，此刻就站在擂台边上。 见杨歌背上背着的古琴形似长剑，看出她身怀武艺，施九河赶紧迎了过来：“姑娘可是来报名做南北商会护卫的？” “正是。” “我商会的护卫要求便是武艺高强，姑娘若能打败我会其中一位护卫，便算通过考验。你若准备好了比试便告诉我。” “我准备好了！”杨歌点头，半点不带怕的。 施九河欣赏的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声，立即有护卫上擂台招呼杨歌。 因为只是切磋，点到为止，杨歌并没有下死手，虽然赢了那护卫，却不至于暴露太多的武艺，在旁人看来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江湖人。 可那施九河却从她背上的特殊武器看出了些东西，乐呵呵的夸赞她好身手：“恭喜你通过考验，可以担负我会护卫的职责。” “多谢镖头抬爱。”杨歌朝施九河抱拳行礼，两人对视，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这时，此前在黑店帮着省了一番大力气的贵妇人突然出现，杨歌赶紧侧身为她让路，那施九河更是惊讶：“夫人？您怎么来了？” “这位是你新招的人？” “正是！这孩子功夫不错，听闻东海最近海寇猖獗，所以便多招了些镖师。”施九河朝那贵妇人行了个礼，这才向杨歌介绍：“这位是周墨大老板的夫人，快见过夫人。” “见过周夫人。”杨歌作了个揖。 贵妇人摆了摆手，示意杨歌不用多礼：“最近大伙为出海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你来了正好多个帮手。” “夫人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施九河询问。 贵妇人叹了口气：“宋儿这孩子又跑不见了，这马上就要启程出海了，还有许多事未交代清楚，所以我便出来寻他。你们可有见过那小子？” “杨歌，如今你便算是我南北商会的护卫了。夫人既然在寻大少爷，你快去帮忙寻他吧。” “遵命。” 有事可干，挣钱就快！秉着这个前提，杨歌找人找的格外卖力。 只是等她见到那个熟悉的人，才诧异的发现，大少爷竟然就是长歌门思齐书市的总管周宋。 “少爷好，我是商会新招的护卫。夫人正在寻你准备出海事宜，还请您快回去。”周宋跟前还有一位紫衣姑娘和一个戴着斗笠的孩子，所以杨歌并没有套近乎，老老实实的扮演着护卫的身份。 “出海的事儿我已准备差不多了，但还有些事要安排，你先去找李宝宝取一箱书送去码头，我随后便到。”认为了杨歌，周宋朝她眨了眨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维持着目前的身份，不让彼此有尴尬的机会。 杨歌大声喊“是”，离开的速度却很慢。 周宋并没有拆穿她，只是盯着那孩子询问：“听明白我刚才的意思了么？” “可那位姑娘要乘的船只没有问题啊。”孩子似是很疑惑。 “哎榆木脑子，你只需告诉她那艘船临时不能出海，然后换成我那艘的船票便成了。” “哦，这样啊。” 孩子似是才明白，惹得那紫衣姑娘笑出了声：“噗呲！周公子，你既然这样不放心，何不明明白白地跟康姑娘说清楚陪在她身旁呢？” “心中有了隔阂，就像镜子有了裂纹，是无法修补的······” 杨歌越走越远，他们后面说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那位康姑娘，杨歌下意识地想到了康念，不过她与周宋的恩恩怨怨杨歌没有特意去打听，因为行走江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李宝宝在街道上经营一家书铺，见铺子里没客人，杨歌便大大方方的说明了情况：“大少爷让我来这儿取箱书送去码头。” “哎呀终于能把这箱书弄走了，拿去拿去，苏同舟那个呆子，见天就会整这些浪费钱的玩意儿。”李宝宝将那大箱书弄出来的时候，嘴里不断抱怨着。 杨歌便好奇的问道：“苏同舟是？” “问那么多作甚，你知道这箱书是他的就对了。到码头记着把书交给朱开明。”李宝宝双颊飞霞，杨歌会心一笑，赶紧点头扛起那箱书溜之大吉，免得这位铺子掌柜的发火。 第40章 金水迷案 “你就是新招进来的那个护卫？” 朱开明身披白灰外袍，腰间悬挂浩雪玉佩，任谁看见了都觉得是位有钱的大财主，可他在南北商会顶多算个总管。 杨歌将肩上扛着的那箱书放置在地上，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正是，大少爷让我把这箱书送过来。” “好，这就没你事儿了，这些是你今日的酬劳。” 接过朱开明递来的钱袋子，杨歌咧着嘴踮了踮，不愧是南北商会，一日工钱就这般丰厚，不过想到此前周宋的那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估摸着这位书市总管应该是给了朱开明某种暗示，好让她多得些银两赶紧离开。 工钱到手，还惦记着陶寒亭说的那两条线索，杨歌并没有拒绝周宋的好意，直接告诉朱开明自己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往后就没办法担任南北商会的护卫了，朱开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脸上并无变化。 想着若是自己行动够快，还能赶上东海的热闹，杨歌马不停蹄的去了金水镇。 陶寒亭提过的那位捕快行不法很好找，杨歌才到衙门就遇到了他，这会他正跟同行抱怨：“可累坏我了！那个玉面飞狐真是厉害得紧，从扬州追到此处，连个影都没有！” 杨歌等他抱怨完，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怎么又是找人的？”行不法哀叹了一声：“还是个带着小孩的神秘高手？” 不等杨歌说话，行不法就摇了摇头。 “我没见过，我是为了追查玉面飞狐之事刚从扬州来金水的，找人之事询问本地捕快更为妥当。我认识金水镇的成步堂捕头，可为姑娘引荐一下。” “那就多谢了。”杨歌抱了抱拳。 “他就在县衙后面的镖局门口，似乎在处理一桩十分棘手的案子。” 如今乱世，衙门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棘手的案子多了去了，为了赶紧找到那些线索，杨歌直接去了县衙后面的镖局。 那位名为成步堂的捕头正喃喃低语：“不法大哥真是我学习的榜样！是我终生的老师，我将来也要成为他那样伟大的捕快！不！是捕头！” 看来，是那位行捕头的追随者。 杨歌大喜，赶紧搬出行不法的大名套了句近乎。 “原来是找人啊······”成步堂听杨歌说完来意，表情似乎有些失落：“你放心，行大哥是我最佩服的人。既然是行大哥让你来找我的，我自然会尽力帮忙。不是自夸，在这金水镇中，消息最灵通的就是我了。” 说到这里，成步堂又有些苦恼。 “只是最近县衙实在忙得很，出了好几桩案子，还都是命案。实在是分身不暇。看你是江湖人打扮，轻功应当不错，可否帮我，先解我燃眉之急？” “当然，成捕头随便吩咐。”杨歌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案子真是奇怪得紧。”成步堂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案件。 今儿早上，有人来报说元通镖局的武及老爷死了！这可奇了，他昨天还看见武及在酒馆喝酒，好得很。然而更奇的是，仵作验出的死因，竟然是······吓死的！ 别说旁人不相信，就是成步堂办案这么多年，看以前记录的案例也够多了，这样的死因却是闻所未闻！然而，却又查不到任何别的死因了。武及死状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很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并且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镇上的郎中说，武及老爷身体一直很好，说是中风不可能，也不像。 而今最有力的说法是被吓死的。因为当天晚上贡橘林那边出现了鬼火！而众所周知，武及老爷什么都不怕，却偏偏很怕鬼神······ 此案最先发现的是镖局管家罗轩，杨歌直接进了前面的元通镖局，找他询问具体情况。 知道她是成步堂叫来帮忙的，那管家罗轩赶紧拽住了她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嚎道：“我们家老爷死得可真冤枉呐！大人您可得替我们家老爷做主啊！”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你还是赶紧说说情况吧。” “那天晚上橘子林里突然冒起了蓝色的光。老爷吓得直哆嗦。让我带着家丁去橘子林那边看看。结果回来的时候，老爷就，就咽气了！” 杨歌皱起了眉头：“既然武及怕鬼，为何还让你们去橘子林查情况呢？应该把人留在身边才对啊！” “唉，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把当年的事说出来了。”罗轩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才幽幽开口：“当年老爷有一个一直追随他地旧部名叫张德。此人武功高强对老爷一直忠心耿耿。错就错在，老爷那天喝多了酒。见到那张德媳妇竟然把她错认为自己夫人，就······唉！张德生性狂野，便要杀老爷。在打斗的混乱中，家丁手中的火把不小心点着了橘子林，只有我和老爷，还有张德的小儿子张白尘活了下来。” 杨歌点了点头，看来这张德是此案的关键。 “老爷寻找张德的儿子许多年了，想把他抚养成人，来补偿自己犯下的罪孽。但一直没找到。老爷这些年疑神疑鬼的，总觉得张德夫妇会变成厉鬼来报仇。” “所以那天出现鬼火，他便被吓死了？” “想来也许是这样吧。”罗轩叹了口气。 杨歌死死盯着他，发现他根本不敢同自己对视，本来想再问问，不过转念一想还是先调查橘子林的鬼火比较好。 后面她又问了些人，大家都认定了武及的死是被贡橘林的鬼怪吓死的。杨歌却觉得不然，虽说那天贡橘林确实是出现了鬼火，其实就是蓝光，但她料想这鬼火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为了搞清楚贡橘林鬼火的真伪，杨歌向成步堂简单的说明了罗轩那边问来的情况，便独自一人去了贡橘林，按照成步堂的说法，她可以求助贡橘林的纯阳弟子燕小霞，等找到贡橘林鬼火的来由，一切就有头绪了。 到了贡橘林，有个穿着道士服装的少年背着两把桃木剑，正在高地开坛做法，杨歌赶紧凑了过去。 等杨歌说明来意，那小道士立即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什么······？成步堂捕头让你来的？我······我可没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 杨歌笑了笑，示意他别作多想，自己只是想让他帮忙查案。 “哎，早说嘛。”小道士明显松了口气：“看姑娘也是武林人士，有些事就不瞒你啦。” “我也是刚到此地，原是要与浩气盟汇集一同剿灭十二连环坞，不料竟被罗总管缠上了，看我道士装束，请我来这里做法驱鬼。我只得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哈哈哈！” “这事现在可牵涉一桩命案！” “那是得好好查一查······想必有了你的帮忙，很快就能解决了。但该有的装神弄鬼，啊不，驱鬼除魔也不能少，咳咳。”小道士将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这林子中未听说死过人，当年那场大火也只是烧伤了些人而已。再说了，即便烧死了人，也不会葬在此处吧？我料想这其中定有人捣鬼。” 怎么？当年那场大火并没有死人？ 杨歌低头思索了起来。 “哎呦！啊呦！怎地又疼起来了！若是能找到橘子林中那些焦枯的树枝想必就能真相大白了！”小道士捂着肚子道：“此事就拜托你了！我定是吃坏了东西了！拜托了！” 不等杨歌答应，小道士就一灰溜的跑去解决“人生大事”了。倒是留下来的那个小道童，扯了扯杨歌的衣角，怯生生的说道：“林子周围有些恶狗，也忒厉害了些，非常反常。师父曾说，若想判断是否中了邪，取其心观其色，红心便是正常，黑心嘛，定是着了魔了。但是，我怎么也不明白，心都挖出来了，也活不久了，就算是中邪又如何呢？” 虽说小道童不明白师父的用意，但还是小脸纠结的请求杨歌：“那恶狗对于侠士来说定是小菜一碟！还请侠士去贡橘林中替在下取些恶狗的心来。” “好！”杨歌摸了摸他的头，当真在贡橘林中找到焦枯的树枝后，又杀了几只疯狂攻击行人和动物的恶狗，取其心脏后拿来交给了小道童。 “本不该答应罗轩的，不过总觉得又有好戏看了，现在看来很麻烦啊！当然，凭着小道的聪明才智是没问题的，就是少个帮手！” 不知什么时候，小道士燕小霞窜了出来，笑嘻嘻的盯着杨歌，盯的她心里发毛，差点以为这贡橘林最可怕的不是鬼火，而是他了。 “回来的真快啊！”杨歌别有所指。 燕小霞心虚的忽视她，用手指点了点树枝，在眼前端详了许久：“究竟是谁呢？据我所知，这世间知道这东西的人不多。难道真有死人在此？这林中埋了许多冤魂？” 燕小霞虚着眼睛快速瞄了一眼，又赶紧闭上了。 听他说的越来越可怕，杨歌屏住呼吸，没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小道童这时将恶狗的心往燕小霞跟前挪了挪，吓的他疯狂的挥着手：“快拿开快拿开······哎。” 第41章 驱邪寻证 “或许真是燕某想错了。这贡橘林中也许真的埋葬有许多遗体。得查查！你等等！”燕小霞点了点手指神神叨叨的念着些杨歌听不懂的词，好半响后大惊失色：“原来真是有人死在这林子中啊······怨念还很深，难道有冤屈？” 这小道士，难道真能算？杨歌狐疑的盯着他。 燕小霞左翻右翻地将自己带的东西搜索了一遍。然后向着杨歌不好意思道：“这位姑娘，你能不能去东边路对面的竹林取一支竹竿来？” 杨歌挑了挑眉。 燕小霞咽了咽口水，忽然脸色一变：“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肚子又疼起来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 这家伙，又闹肚子了！ 见燕小霞捂着肚子一灰溜的跑开，杨歌暗自叹了口气，认命的去东边竹林砍了支竹子过来。 如她所料，待她回来的时候，燕小霞已经神色如常的站在祭坛边上了，见她背着竹子过来，立即搓着双手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砍个竹子能有什么事？杨歌眨了眨眼。 燕小霞小心翼翼看了你一眼，见你神色如常，总算松了一口气。 “嗯，咳咳，得把竹竿打通成竹筒。” 得，这家伙竟然还想使唤人！ 杨歌将竹子往地上一扔，双手环抱立在一旁，燕小霞看了她呵呵笑了笑，最后只得自己动手，捣鼓半天后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我发明得掘骨竹竿！它可以找到埋在地下的尸骨！唉，方才去出恭的时候，脚给扭伤了，别误会！我可不是因为怕······我的脚真扭着了！所以，这个重任便交给你了杨歌。” 这家伙肯定是害怕！亏他还是纯阳宫的。 杨歌鄙夷的瞪着燕小霞，看他装扭伤实在卖力，她深吸了一口气，接了掘骨竹竿。 “你将竹竿带上，进林子中将竹竿插入土中，以取到地以下三尺的泥土，检查其中是否埋有尸骨。看是不是有白色的东西。” 燕小霞紧着眉头凝重地望着西边，又装模做样的掐着手指算了算：“这里往西直走，可以发现两间破屋。那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据本道多年的捉鬼经验，肯定是有冤魂不散！你去那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比如说怪石什么的，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杨歌回头瞥了他一眼，他立即心虚道：“如有发现，远远喊我就好。不······不必拿回来再给我看了······咳咳，不是本道士害怕，只是尸骨离了那地方怨气会剧增······总，总之，我会在这边大声告诉你下一步行动的。” 杨歌轻笑着摇头，就这胆子，也敢开坛驱邪！真正是世道乱啊！ 不过小道士确实有些本事，按照他说的地点和方法，杨歌真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 “还······还真有啊！不，我是说，现在，你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挖出地底下埋着的尸骨。”杨歌喊了小道士一声，燕小霞立即呵呵笑了起来，摆手道：“挖出来之后务必站在原地不要动，也千万别回来······本道士见······见得多了！” 杨歌没说话，听见燕小霞在远处大喊。 “你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挖出地底下埋着的尸骨来？我便可知道这鬼火的来由了。在下脚还疼得紧，只怕再有颠簸，这一生便成残废了！不能来帮你了，你······你小心啊！” 本就没指望他，杨歌仔细观察了一番，找了个最为古怪的位置开挖，没多久就挖出了那具尸骨。 为免燕小霞真的吓到，杨歌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回尸骨，只是将其特征描述了一遍。 “好、好，这个是镇妖符······现在，贴在发现尸骨的那个大石头旁边的树上。”燕小霞掏出一沓黄纸符咒递给杨歌，着重叮嘱道：“贴牢点！” “对了，石头和房子之间也有一棵树得贴······” “知道了。”杨歌挥了挥手，在尸骨挖出来的附近枯树上，全都贴满了符咒，回到燕小霞身边时，正好听见小道士喃喃低语。 天灵灵，地灵灵，神太上老君快显灵。天门开，地门开，妖魔鬼怪都出来。 没理会小道士不像咒语的念叨，杨歌开口询问：“听镇民说，此处之前还有鬼火？” “什么鬼火？简直胡说八道。” “难道镇民看到的鬼火是假的么？” “火是真的，不过呢不是鬼火，而是有人烧出来的。”说到自己的专业范畴，燕小霞没来由的自豪了起来。 杨歌朝他拱了拱手：“燕道长果然高人！竟能发现火是烧的。” “哈哈，哈哈！小意思！刚才我检查了你拾来的这些烧焦的树枝，发现上面有些灰白色的粉末。而且每株树枝上的这些粉末量是差不多的。我想定是有人故意放的火。”大概并不习惯被人夸奖，燕小霞挠了挠头，整张脸都涨的通红通红的。 杨歌拨弄了一下树枝，询问道：“这些粉末是？”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若非炼丹之人确实很难得知这是什么玩意。这是冷石灰。”对于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燕小霞确实很了解：“就是冷石烧过后留下的灰，冷石是把死去的动物的遗体放到炼丹炉中，炼制而得的白色石头。不过冷石灰很毒，一般人不会炼，除非有专门的炼丹炉。” “我有何办法知道谁在炼制这些冷石灰？” “冷石不易保存过久，我料想这炼制冷石之人必在附近。你可去金水镇内看看有没有炼丹的道士。这种打着修仙的旗号炼丹骗钱的道士到处都是。哼······”燕小霞很是鄙夷这类人。 “既然是人为的，那你贴符做法是为了什么？” “哈，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镇上人觉得有鬼，非要我驱鬼，我就只好帮他们驱个鬼。我和那些骗钱的道士可不一样，这不都没收钱呢吗······至于办案什么的，不是有你们吗？” 看着小道士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杨歌没再追问，而是托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贡橘林的火是有人放的，枯枝上的冷石灰也必须由专门的炼丹炉炼制，且不易保存，炼制之人一定就在附近。 “你现在要回镇上吧？那顺便帮我给罗总管带个口信吧。”等杨歌点头，燕小霞这才叨叨絮絮的接着道：“你就去跟罗总管说，没什么可怕的妖魔，不过发现了些尸骨，冤魂已经被本大侠，嗯？不对，是本道爷安抚了。让他不要再担惊受怕了。” 燕小霞除了胆子小，其他确实像个大侠，所以杨歌很愿意将他絮叨的话说给罗总管听。 只不过这位看着老态龙钟的总管，听完大惊失色：“那贡橘林竟然有尸骨？”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年那场火······” “十年前的那场大火虽然把整个林子给烧了，可却没死一个人！当时大火，我们整个镇子的人都去搜寻了，就怕有哪位乡亲出事，还好没发现遗体！” 怎么又没死人了？杨歌皱起了眉头。 “不过，那场大火倒是诡异，大伙都觉得是老天爷降的火，想是我们种这片林子得罪了他老人家吧。从此再没有人去那里了，橘子也不种了。这事，惹得官府都要降罪了！那可是贡橘林啊！后来一位大仙说是天上神仙的意思才没再追究了。” 罗轩舒了口气：“现在，现在怎么突然出现了尸骨？要不，要不，我派人在那修座陵墓将他们安葬了吧？菩萨保佑，可别再来打扰咱们镇子了。” 杨歌从一开始就在观察眼前的老人，发现他说起尸骨的时候，冷汗都冒了出来。 “贡橘林惊现尸骨一事非同小可，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得赶紧报官！”罗轩擦了擦额头的汗，尴尬地冲你笑了笑：“我实在是有点腿软，这位姑娘，就麻烦你跑一趟，把这事儿告诉我们金水镇的捕快成步堂，他现下就在我们元通镖局大门外，成捕快可是我们镇上响当当的人物。” 杨歌并没有拆穿他的紧张，想着尸骨一事确实应该上报官府，便转出镖局，在门口找到成步堂说明了情况。 “什么？真有尸骨？”成步堂听完，眉头紧皱：“看来当年那场火另有隐情，我自会遣人去详查，姑娘，辛苦你了。” 杨歌赶紧摆手称“不幸苦”，随即又拿出之前拾到的烧焦树枝，询问镇上是否有懂得炼制冷石灰的道士。 “说到道士，我忽然想起一事，昨天有个小道士也来打听过一个带着孩子的武林高手。我当时没在意，如今想来，倒似乎与你找的是同一个人。只是他的去向我还得帮你打听打听，过不多久就能得到消息了。” “可是本地的道士？” “不不不，那道长不是本地人，比驱鬼那燕小霞道长还晚到些，应与此事无关。”成步堂摆了摆手，正色道：“言归正传，若那燕小霞所言不假，那炼丹道士应是金水镇本地人。我想到一个人，平时做些炼丹生意，不是什么正经人，只要给钱多，他是什么活都接的。此人平时都在金水镇县衙附近看戏，你找他问问冷石灰的来历。” 第42章 谁是凶手 县衙附近搭有戏台，台上之人咿咿呀呀唱的并不卖力，台下熙熙攘攘的观众听的也并不认真，各自聊着一些别的话题。 “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最近常有些武士装束的倭人出没在我们镇上，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岂有此理，当年白江口一战这些倭人这么快就忘了？还敢携带兵器进入我大唐？” “谁让咱们大唐地大物博，要啥有啥呢，难保那些化外之人不觊觎。” “倭国也有好东西啊，老道听说那东瀛有不少仙山，当年秦始皇不就派徐福出海寻找仙药了么？要是遇着那些个倭人，我还想问问他们······”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老道又在满嘴胡说了，他们此来必定不怀好意，你莫要自作多情了。” “老道士。”杨歌上前将那道士从人群中拎了出来。 “你找小道有何事啊？若是要买仙丹的还请你先交了现金。哼，不过我看你哪里交得出来，不过是个穷人罢了。没钱就别打扰我清修，快点走吧。”起初那老道士很是热情，不过看到杨歌身上破旧的衣服后，立即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一把拽住他，杨歌故意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我问你，你最近可是接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单子？”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干什么无缘无故地指责本道？” 老道士眼神闪躲，摆明了就是心虚，杨歌瞪了他一眼，直接将贡橘林找到的残留了冷石灰的烧焦树枝拿了出来。 “你拿几根柴火来吓唬小道么？告诉你我可不怕你这一套！”这道士行走江湖，应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所以还在嘴硬。 “你可仔细看好了。上面还粘着一层冷石灰！谁不知道冷石是何其毒的东西。而且，只有炼丹人才炼得此物。你说，你究竟有何意图！” 杨歌步步紧逼。 “这……就算如此，那也不能说便是小道炼的吧！” “冷石不易长时间保存，镇上只有你一个炼丹道士，这定然是你炼的！不承认不要紧，这事既然只有你能做，成捕头定然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证据！咱们衙门见！” 像老道士这种跑江湖的，若非一心向善的，多多少少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最怕见官，这不，听说要上衙门，老道士立即慌了。 “等等！唉，这位官爷，可别把事情闹大了！这冷石确实是我炼的。不过，我那是受人所托呀！” 老道士一副喊冤的架势。 “受谁人之托？” “是，是一位姓林的画师。是他命小道炼的这冷石！小道收了银子只管办事，别的都不知道了。”老道士瞥了眼杨歌背上的风雷瑶琴，咽了咽口水。 杨歌眯了眯眼：“你说的那个画师现在何处？” 老道士往侧面瞄了一眼。 “这我便不知了。他付钱，我交货，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你也别再逼我。” 老道士侧过头，伸出脖子，大有要杀要剐随便杨歌的意思。 再问下去，肯定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杨歌往后退了一步，见老道士并没有躲过一劫松口气的姿态，这才甩开大轻功去找了成步堂。 “姓林的画师？我还真知道江湖上有这么号人物，如今他就在金水镇。” 小小金水镇，捕快讼师出了不少，可真没出过什么画家。成步堂表示，杨歌说的那个人倒像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万花谷画圣林白轩。 “此时他正巧在镇上。除他之外我再想不出有第二个姓林的画师了。” “既如此，我去问问那画圣。” 长歌门有不少弟子欣赏万花谷的诸位前辈，杨歌之所以对林白轩这个名字熟悉，是因为阿七常常念叨，若是能有他七成功力，他的画也不至于只能给五儿姐一人珍藏。 起初，阿七还撺掇着小九一起列了份名单，想让杨歌走江湖的时候，替他们要点前辈笔墨，后来还是五儿大手一挥，一人给了个板栗，他们才下定决心不麻烦杨歌，回头等自己闯荡江湖的时候再拜访各自仰慕的前辈。 思索间，杨歌又回到了那戏台子边上。 老道士大概觉出了危险，早早溜了，倒是他先前瞄过的那个读书人，背着几卷画轴站在白黑房子前，远远的盯着戏台。 杨歌走到他跟前，欲言又止。 林白轩笑了笑：“姑娘有事？” “炼丹道士说你托他炼制了极毒的冷石。你究竟有何目的？”罢了，阿七的江湖还是让他自己来闯吧，眼下更重要的还是案子的真相。 “有何目的？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我托人炼制冷石也犯法了么？” 瞧瞧，画圣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杨歌有些生气：“这冷石是剧毒之物，你若没有歹心炼制它做什么？” “笑话！我炼冷石就是要害人么？那五毒教是不是该剿灭了？” “元通镖局的总镖头武及之死你不会不知道吧？看看这树枝上是什么东西！”杨歌再次将那烧焦的树枝拿了出来。 “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别拿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吓唬我。” 得，是个死不认账的。 “这上面是冷石灰！武及是被鬼火吓死的，鬼火是有人用这冷石自燃而成。”杨歌觉得自己说到这份上，面前的画圣应该要有所表示。 “我与武及素不相识，害他何用？我是找人炼过冷石，可与这鬼火有什么关系？况且鬼火吓死人这种事你也信？哼，我可没闲工夫与你纠缠。” 果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顽固！ 杨歌咬了咬牙，没再继续跟他纠缠，回去将事情向成步堂做了汇报。 “这可麻烦了，若林白轩坚持不承认，我们没有证据的情况，就算他嫌疑再大，也无能为力的。” 杨歌坚持怀疑林白轩，成步堂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找不到新的线索和证据，两人只好重新将前面所得的线索做了复盘。 “罗轩恐怕还知道什么！”成步堂眯起眼睛：“这林白轩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件事，看他神态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作为总管的罗轩不可能不知道……” 嗯？成捕头啥时候观察的林白轩？ 杨歌同样眯起了眼睛，看来她行走江湖的警惕性还是太差了些，顾头不顾尾的，刚才竟然没发现成步堂就跟在身后观察。 “这样吧，你将冷石灰的发现告诉罗轩，再去询问一下他，看看那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杨歌赞同的点头，也认为这法子可行，便将烧焦的树枝再次拿了出来。 听过杨歌的描述，罗轩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唉，出事的前一天有一个黑衣人夜闯镖局行刺老爷未遂，反被刺伤了左手！对没错，是左手！后来我和老爷从他不多的言语中猜测那定是来替父母报仇的张白尘！后来出现了鬼火，老爷便怀疑是张白尘所为。没想到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么大一个线索你为什么不早说？”杨歌有些气急败坏。 罗轩立马喊冤：“大人啊！这关系到我家老爷的名声，和张德夫人的声誉，我，我岂敢乱说啊！” “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吗？”杨歌恶狠狠的追问。 “对了！金水镇东北小岛上本是老爷送给张德的宅子，可那张德却假惺惺地打着忠义的旗号带着一家人居住在贡橘林。张德死后老爷一直留着那宅子，还把张德的灵位放在那供着。可前两夜有人看见那里亮着灯……” 空房亮灯，恐怕非鬼是人！ 这么说来，这张宅大有可疑。哼，是人是鬼，一探便知。 杨歌出了元通镖局，直接前往金水镇东北小岛的张宅，四处巡视了一番，最后在小屋边上的竹林中找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包裹，包裹里装着一套夜行衣。 那黑衣人定然与张家有关！ 杨歌将夜行衣给成步堂后，成步堂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突然抬起头：“光想着案子的事，差点忘了，你去张家查案之时，手下给我来了个信儿，你可知那打探神秘人的小道士竟然是燕小霞的师兄？那也是纯阳宫的道长。他之前在镇子的北方出现过，我的人正在追查他的行踪，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杨歌愣了下，随即笑了。 案子脉络慢慢清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全身心的投入了进来，要不是成步堂提及，她都快忘了，自己来这是寻着陶寒亭给的线索来这找人的。 杨歌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去寻那位道长的时候，有个小捕快过来给成步堂汇报情况。 种种迹象表明，林白轩恐怕就是当面的张白尘。 “若林白轩就是张白尘，回来为父母报仇，那一切都说的通了。从这夜行衣的裂口来看，罗总管所言不错，那行刺的黑衣人正是左手有伤。你且看林白轩左手，若真的有伤，那就错不了了。” 有了新的线索，杨歌定了定神，打定主意先查清案子再说。 所以，她又找到了林白轩。 这家伙竟然还在原来的位置！心事重重的看戏，能看出个什么滋味？ 第43章 揭晓真相 “你又来干什么？” 杨歌才接近，林白轩就变了脸色。 杨歌开门见山的说：“据罗轩所说，那黑衣人便是你吧？你便是当年逃走的张德的儿子张白尘！” “什么黑衣人？什么当年？什么事？哈哈！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口说无凭！” 一问三不知是吧！装糊涂是吧！死不承认是吧！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夜行衣拿了出来：“这夜行衣是在东北岛的荒宅子里搜到的。左袖还划了一道口，你的左手不太方便吧。” 林白轩本能的想要将左手背在身后，却被杨歌一把抓住。 事已至此，林白轩闭眼深吸。 母亲！请原谅孩儿不能再隐瞒您的屈辱了！ “没错！我与武及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是想杀他，可最终技不如人，不但杀不了他，还反被他伤！至今我还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 “你第一天杀他不成，便又生一计，便是装神弄鬼吓死武及！” “哈哈！随你怎么说，我若能亲手杀死武及倒也痛快。吓死的？吓死的？哈哈哈哈！”杨歌步步紧逼迫，不知为何，林白轩笑得格外凄凉：“我母亲被他凌辱，全家被他陷害，唯独我一个人苟活下来，多少年来，我做梦都想杀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但是，还未成功他就死了！” 林白轩泪流满面，痛苦不堪。 杨歌松开手，有些于心不忍，便柔声劝道：“跟我回去见成捕头吧，他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你们凭这些证据便能断定武及便是我杀的么？哼！武及本是我的仇家若是我杀了他，我没有必要隐瞒，但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我绝不会承认！” 林白轩的态度坚决，杨歌一时间犯了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难题让成步堂去忧愁比较好，便急急忙忙的赶去元通镖局门口，找他做了汇报。 “他竟还不认罪？”成步堂有些意外。 虽然林白轩有作案的动机，但是他却死活不承认人是他杀的，林白轩不画押衙门那边也没办法。 唉，说来说去都怪证据不全，还需要接着查！ “我看接下来我们从凶手的作案手段和凶器入手吧。只要找出了这些确切的人证物证，我看他还怎么抵赖！这是仵作刚给我的验尸报告，凶手死于昨日入夜戌时，还有凶器，想不到吧，凶器竟然是一根绣花针！凶手用它刺入了武及脑门要害处！这根绣花针有点特别，半银半铜所制，上半部分是银色，下半部分是金色。” 成步堂将验尸报告给杨歌看了一遍，随后提到，还有一个疑点。 如果林白轩在贡橘林放火之事不可能是他自己做的，想必是雇了什么人。可他只身一人来到金水，也没看见陌生人在金水逗留，恐怕还是找了本地人。 “可以问问金水镇内的小乞丐，他应该知道林白轩是否找了什么人帮忙，而关于那根银针太特别了，来历或可问问武及的儿子和女儿，说不定会有线索。” 武及的儿子武晖现在正在镖局中，应与罗轩在一起，至于那女儿武晴，自己父亲死了，应该也不会离开镖局。 眼下杨歌是越来越想知道真相，所以不等成步堂找理由请她帮忙，她就主动揽了问话的任务。 元通镖局跑不了，武晴和武晖这两个主人自然也跑不掉，所以杨歌先找了小乞丐。 成步堂会想到这小叫花子，还是因为那么多人没发现放火的人，所以猜测放火的人本身是个身形矮小的······孩子。 小乞丐时常在金水镇客栈门口，如果是他来做这种事最方便不过了，就算不是他做的，消息最灵通的就属丐帮，问他，也总能知道点线索。 “行行好，给点钱花吧！” 杨歌找到小乞丐的时候，这个脏兮兮的孩子正举着个破碗在客栈门口阻挡那些穿着华丽的客人，客栈掌柜大概习以为常了，瞧见了也不恼，任由孩子靠运气赚点辛苦钱。 遇到脾气好的，破碗里就会多出些东西；遇到脾气差的······比如这会，孩子就被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客气的拎起来，摔向了刚刚站稳的杨歌。 一把将孩子接住放稳，杨歌朝那汉子眯起了眼睛，汉子也丝毫不怵，将衣角往后一压露出了腰间挂着的狭刀。 嗯？想打架？ 杨歌反手握住瑶琴底部的长剑剑柄，打算那汉子一拔刀就出手，结果却被跟前的孩子撞了一下，踉跄几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等站稳的时候，那汉子已经进了客栈。 见那小乞丐要跑，杨歌立马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子：“我在办一桩案子，你把所有知道的情况如实禀报，否则把你抓到衙门去！” “这位官爷我可不敢跟衙门作对啊！有什么话您尽管问，尽管问。我要知道的一定不会隐瞒。”小乞丐呵呵赔了个笑脸，等杨歌松了松手，立马狗腿的放下破碗帮着杨歌捏腿。 “昨日戌时你在何处？” “我，我······有个人让我去贡橘林附近烧草垛，说是，说是把那些野兽赶跑！”小乞丐缩了缩脖子，很明显的心虚。 还真是这孩子放的火？杨歌挑了挑眉，有些佩服成步堂：“那人长什么样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一直戴着斗笠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那他有没有什么特别让你记住的地方？比如声音。” “我想想，我想想。哦，对了！那个人是个左撇子！嗯，没错！要么就是右手受伤了，他给我冷石，给我银子都是用的左手。这点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还纳闷的，金水镇我没见过有左撇子的啊！”小乞丐说的很肯定，抬头瞧见杨歌上下打量的眼神，心里不由发毛：“没了就这些了！我，我可不敢撒谎啊！” “别怕，我相信你没撒谎。” 杨歌俯下身，摸了摸小乞丐的头，笑得“和蔼可亲”。 小乞丐呵呵笑着，最后彻底没了声音，干脆僵直身体做立正的姿势，并且闭上了眼睛。 微风迎面，小乞丐感觉过了许久，自己的小脑袋还没有搬家，便大着胆子先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一片光明，这才睁开另一只眼睛。 那个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但满眼都暗藏杀气的高挑姑娘，早已离开！ 直接从半空中跳进元通镖局，杨歌看到一位绿裙姑娘正望着水井的方向哭泣，嘴里念念有词：“爹爹就这样去了······” 看来，这姑娘就是武及之女武晴了。 杨歌上前一步，轻咳一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你爹出事的当夜你干什么去了？” “那天，我吃完晚饭。就，就买绣花针去了。” 武晴微微抬头看了眼杨歌就又低下了头，仅是一眼，瞧见她梨花带泪的容貌，杨歌就忍不住暗叹，这般柔柔弱弱的女子，实在不像个生活在镖局的小姐。 “入夜去买绣花针？这也太奇怪了！” “这，这······因为绣花针被罗轩叔叔借去挑手上的刺，结果给弄丢了。我想给罗轩叔叔补袍子。” “补什么袍子？”杨歌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前夜刺客来袭，罗轩叔叔为了救爹爹被刺伤了，袍子给刺破了。” “罗轩受伤了？伤了哪里？” 杨歌问的很急，武晴似乎被吓到了，愣愣的盯着她，直到她往后退了一步柔声道了歉，这才答道：“罗轩叔叔右手被刺伤了，流了好多血！大夫说都伤到筋了。说不定，说不定右手就给废了。呜呜呜，罗轩叔叔都是为了救我爹才遭这样的罪的。” 罗轩伤了右手，此前杨歌竟然没有察觉。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可认得这根绣花针？”将此前成步堂特意塞给她的绣花针拿出来，杨歌在武晴眼前晃了晃。 “这不是我的绣花针么？怎么会在你手里？它不是丢了么？这是爹爹专门特别为我做的绣花针！”武晴大概又想起了死去的父亲，开始抽泣起来。 杨歌伸出手，张了张嘴，找不到安慰的词语只好转身离开，去找她哥哥武晖。 同样将杨歌当成了做官的，武晖一见到她就抓住了她的手：“我爹爹死得好冤枉啊！” 杨歌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手甩开，冷着脸道：“你把当天发生的事再回忆一遍。” “那天太阳刚落山，大约戌时，罗轩急匆匆地从外头跑回来进房子里和爹说了什么，爹突然大声说道：快派人去看看！过一会罗轩出来带着一票人往贡橘林那边去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里是出了鬼火。”武晖应该不止一次被询问，回答起来根本不需要思考。 “罗轩走后你爹爹干什么去了？” “爹一直呆在房子里没出来啊！第二天妹子去叫他起床吃早饭地时候才发现他死去多时了。” “那当晚有没有什么人行刺武及，比如前天晚上地黑衣人。” “没有。”武晖摇了摇头：“我和保镖一直守在外头没看见什么人。因为前夜有人来行刺我爹，所以我们一个晚上都不敢放松警惕。爹死得没有一点动静。” 一夜都不敢放松警惕吗······ “我明白了。”杨歌点了点头。 出了镖局，将新得的线索汇总告诉成步堂，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第44章 学习探案 金水镇没出现过左撇子！ 右手······ “我隐隐觉得有些地方和我原先推测不同······事情不简单，我们再把获得的证据梳理一遍吧。”成步堂觉得，真凶已经自露马脚了。 奈何杨歌还是个查案新手，他便以一问一答的方式引导杨歌回顾此前所得的线索。 “此前最大的疑点是，鬼火是怎么回事？按照燕小霞的说法，这是人为的，而火烧贡橘林的凶手是？” “罗轩？” “不不不，他那时与武及他们在一起，并不可能亲自放火。” “那就是小叫花！” “没错，但小叫花并不是幕后主使，他是被一个人雇佣的，那个人是？” “一个左撇子，或许因为某种原因只能用左手的人。” “没错，金水镇中没有左撇子，那么只有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手受伤。而根据武晴的供词，罗轩右手被之前的刺客刺伤了，而且是几乎残废的重伤。所以雇佣小叫花放火的不是左手受伤的林白轩，而是罗轩。那么我们来看凶器，那根特别的绣花针，它原本归谁所有？” “武晴！” “没错，但是案发当天晚上武晴把绣花针借给了罗轩！所以她才需要在案发当天去买针，给右手被刺客刺伤的罗轩补袖子！而那个之前刺杀武及的刺客是？” “林白轩！” “没错，林白轩实际是武及旧部之子，与武及有杀父弑母之仇，他虽是万花谷的画圣，武功却并不十分高明，所以他失手了。而案发当天，武及让手下去贡橘林查看，而他在自己房间里死了，这个时候可能作案的凶手只可能是？” “罗轩！” “没错！”成步堂赞许的点头。 武及之子武晖一直守在门口，以林白轩的武功，一定不可能不被发觉，而罗轩和武及一直在房间里。罗轩在离开前就杀死了武及，用那根武晴特殊的绣花针！所以武晖才会一直没有察觉，直到天亮······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恐怕冤枉了好人！”成步堂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很惊讶，但似乎没有别的可能了，你且去问问罗轩吧，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嗯。”杨歌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她就觉得那老头可疑的很。 “林白轩原来就是当年的张白尘！我明白了，他第一天行刺未遂，第二天又故意用鬼火引开我等，好对老爷下毒手！” 杨歌查案的时候，元通镖局也有人在查探，这会她才进镖局，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若不是武晖就站在罗轩身边，杨歌还真以为这老头想要杀她灭口。 “根据小叫花所说，雇他放火的人是个左撇子。” “嗯，也许吧。那个张白尘或许就是个左撇子。他离开金水的时候还很小，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个左撇子吧。” 这老家伙，竟然还想栽赃！ “根据武晴所说，你的右手受了伤，所以你只能用左手！”杨歌大步向前，一把将罗轩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扯了出来。 果然，受伤不浅。 “你的意思是，雇小叫花放火的人是我？”罗轩吹胡子瞪眼了起来：“那林白轩还是个左撇子呢！” 这下，杨歌是真的气笑了：“你别忘了，林白轩的左手被武及刺中受伤了！放鬼火的不是别人，害武及的也不是林白轩，正是你罗轩！” “你，你什么意思！证据何在！” 罗轩高声质问，周围的镖师纷纷亮出了兵刃。 杨歌冷哼一声，并没有着急拔剑，直接掏出了那根特殊的绣花针，并将仵作的尸检说了一遍。 “这，这是什么？老爷是被针刺入脑门而死？那定是林白轩把我们引开之后，用暗器杀害了老爷！” “武晴说前日你借去她的绣花针说是要挑刺，结果弄丢了······我想不是弄丢了，而是把它插到武及的脑门上了吧！” “荒唐！荒唐！就凭一个小姑娘这么一说就认定是我么？绣花针这种东西随便到集市上就可以买几十根！这简直是诬陷！” “但是武晴的这根绣花针很特别，它是半银半铜制成的，一半是银色，一半是金色。” 杨歌晃了晃手中的绣花针，提醒罗轩看的仔细些。 听她说这话，武晖和那些镖师齐刷刷的看向了罗轩，罗轩大惊失色，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 “难······难道······” “没错，插在死者脑门上的这根绣花针正是武晴的绣花针！” 罗轩彻底瘫倒在地：“没错！武及是我杀的！他难道不该杀么？当年他凌辱了最忠心的部下的妻子。还设计烧死他们全家！现在张白尘回来报仇了，他又想把当年的罪名让我来担当！他当初能爬上将军的地位全靠我和张德两个人。我们对他一直忠心耿耿，可他呢？为了自己的享乐连最忠心的部下都陷害！” “他这种人就该死！” 罗轩喊得歇斯底里。 杨歌摇了摇头：“杀人偿命，不管武及犯下多大的滔天大罪，你终归是杀了他。” 就比如，她杀人，若是那些人的后生晚辈将来来寻仇，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她定会欣然赴死。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罗轩竟然是这种人。不管因为什么理由，杀人就是杀人，而故意嫁祸他人，更是无耻！”武晖恶狠狠的瞪着罗轩，示意两边的镖师动手，将这人扭送衙门，而他自己则向杨歌抱了抱拳：“姑娘，多亏有你，才没有白白冤枉好人。” 杨歌挥挥手，心情大好。 武及一案总算水落石出了。成步堂已经将案件的始末细节都写在了纸上，杨歌帮着将其张贴在衙门口的公告牌上，将武及和罗轩的罪名昭告于众，好让乡里乡亲的心里明白这事。 “唉，刚刚行不法大哥似乎有事找我，但见我在忙就离开了，他不会生我的气吧！”面对自己敬仰之人，不仅是阿七这样的孩子会惴惴不安，就连成步堂这样的厉害捕快都显得惶恐。 杨歌笑了笑，表示自己之后可以帮他去探探情况，他才露出微笑，稍稍放心。 “最近衙门里事特别多，我一个人可真忙不过来，幸好你来了。唔，武及之案是第一次办案吧？思维敏捷，心细如发，不做捕快可惜了。”成步堂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宝贝似的摸了摸，这才递给杨歌：“你虽博闻强识，但涉及复杂的案情是不是觉得线索太多，错综复杂，有些记不过来？哈哈，当初我刚当上捕快的时候也这样，这个是京衙卫配包你带上，它可以用来装你所收集到的信息，证据。可以随时翻看。若是还有其他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经过武及之案，杨歌对查案确实有不小的兴趣，当下便请教了成步堂一番。 成步堂本就欣赏杨歌，二话不说就倾囊相授了。 “询问证言是办案最重要的一个阶段，如果在对方言语中发现了可疑的地方，要毫不犹豫地质问他。有时候对方会无视你地质问，那么有两种情况，第一是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还有就是需要某种东西来小小刺激一下他。” “至于证词和证物，有时候这些证物需要你去现场调查所得，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要从对方的对话中取得蛛丝马迹。尽可能的和所有涉案人员对话，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成步堂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杨歌赶紧追问：“然后呢？” “接下来就是指证阶段了。只要一旦发现对方的证言中有和自己手头证词矛盾的地方，一定要及时指证出来。这些就是整个破案流程，接下来的案子就需要你自己去探索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不输于我的名捕！” 杨歌装傻，朝他笑了笑，没敢告诉他自己学这么多不是为了成为名捕，而是行走江湖多学一技，就能多一份安全的保险。 当然，若是空闲时间遇上了案子，她也愿意站在捕快的立场好好断案。 “办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秉着公正之心，细心去查，最终会水落石出的。这个京衙卫配包，若是弄丢了，可以去衙门里找柯捕头，他会再给你一个新的。” “好的，我记住了。”杨歌小心将配包收好。 成步堂露出微笑，搓了搓双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当下正有一桩要紧案子，已对簿公堂。此事由柯捕头查案，却在一个要紧关头，没了进展。不知道如今怎么样······” 杨歌望着他，有些无奈。 想要让她帮忙，直说无妨啊！ “我刚刚学会探案之法，不妨让我去看看断案，说不定能勘破真相。” “去吧，无论如何用谎言粉饰，也无法掩盖即来的真相！”成步堂握紧拳头，示意自己会为杨歌加油。 有成步堂送的京衙卫配包，杨歌进衙门的时候没遇上任何阻拦，甚至还有几个热情的捕快同她打招呼，他们似乎都误会了她是衙门新招来的捕快。 杨歌没有澄清这个误会，很快就打听到了柯捕头的位置，说明来意和身份后，柯捕头立即笑着点了点头：“你来得正好，成步堂断案之法，我一向是佩服的。” 第45章 堂前断案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晴，初晴莫重于检验。 “当下这案子，金水人氏林三被其妻秀茹发现毙于屋中，现我已将相关人等聚集在堂前，你可前去一一问话。听说你断武及那案，心思过人，金水镇现在无人不知，此事当难不倒你。” 柯捕头给杨歌戴了个高帽，捧得杨歌心里美滋滋的。 之后询问案情的时候，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微笑，保持在堂前的威严。 “呜呜呜······都是奴家的错，那天夫君回来后很开心，说赚到了大钱，还让我出去给他买些小菜来下酒。” 杨歌最先问话的就是尸体发现人秀茹，只见这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只不过杨歌也是个姑娘，不会在衙门这地方同情一个可能是凶手的人：“午时左右你在那里？” “呜呜呜······我，我去张屠户那里给夫君买下酒的肉······呜呜呜······” “具体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中午啊，直接去找张屠户买了肉酒回来。”杨歌的询问再过严厉，秀茹回答的异常委屈。 杨歌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敢以一面之词断定案子，于是转向后面的张屠户，想要将在场的人都一一问过之后，再梳理线索。 在她走近张屠户的时候，站在秀茹后面的绿裙妇人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叹道：“秀茹妹子命可真苦，嫁了个痞子不说，现在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唉！老天不长眼呀！” 杨歌侧身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转去询问她，而是继续将目光对准张屠户。 “那天我帮王氏修门，后来外面很吵闹就出去看，才知道出大事了。唉，那天中午秀茹妹子还来我这里给林三买下酒肉呢，没想到······” “午时左右你在干什么？” “我在王氏家呢，帮忙修那柴房的门，虽然看起来不用修啦，但既然请到我，还是尽力修葺好。”看得出，这位五大三粗的屠户是个老实人。 “这么说你那天没开张？”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氏又过来找我，问我是不是可以帮忙修修她家柴房的门，所以我就收摊去帮忙咯。本来秀茹妹子是找我买猪脸肉的，但那天刚好有事，于是我就让秀茹去李屠户那里卖肉了。” 王氏是个撑着木棍拐杖的白发老奶奶，杨歌问过张屠户走近她的时候，不等杨歌发问她就主动道：“说到林三就是气！经常有赌场的痞子过来，在我们门口催赌账！吵的那个心烦啊，还不敢出去骂。前几天更恐怖，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泼了狗血到他们家墙上，我们家门口都一起遭殃了！” “事发当日，午时你在哪里？” “那天还真是吓死我了，那天刚吃过午饭，就打算去找秀茹借工具，刚到门口就听见秀茹尖叫，我就冲进去，看见······看见······” “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秀茹瘫倒在地上，旁边······旁边是林三的遗体，胸口还喷出血来！” 杨歌低头思索了一会，这才接着询问：“秀茹这个人为人如何？” “秀茹妹子可是个好人啊，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爱下下棋。” “秀茹喜欢下棋？”这样一个姑娘，会有这样的爱好实在特别！ “是啊，她棋术可好了。她这个人吧，性格特别冷静，从来不会激动，所以很多国手都下不过她呢。”王氏说到这，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接下来，杨歌要问那李屠户。 “林三啊，就是一痞子！想当年把秀茹妹子骗过来，结婚前还装得像正人君子一样，大家都以为是他转性了，谁知道结婚还没一个月，就又开始乱混了。”那李屠户对死者林三，不是一般的怨怼，对秀茹则是不加掩饰的怜惜。 “午时左右你在干什么？” “卖肉啊！秀茹妹子还来买了我的猪头肉呢。” “具体是什么时候？” “秀茹来我这里买肉的具体时间我记不住了，大概是中午之后吧，我吃完午饭后不久她就来了。” 堂中与案件有关系的证人，杨歌都问了个遍，这才去找负责此次尸检的仵作。 “林三的遗体确实是我验的，当时进屋看见遗体平躺在地上。” “我想知道关于遗体的详细状况。”来找仵作的路上，杨歌买了一壶好酒，这会正好送给眼前的仵作。 接过酒坛，仵作赞赏的点了点头：“遗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平躺在地面上，死亡时间大概是午时后一刻，周围有搏斗的痕迹，致命伤是胸口的剪刀刀伤，刀口向上，凶器就扔在旁边。” 这下，杨歌大致明白了案件的脉络。 办案之道无外有三：询问、取证、对质。 询问可以获取信息，取证可以印证怀疑，等到万事齐备，即可与疑犯对话，从其言辞中捕捉漏洞。须知世间之事，只要其发生，必会留下痕迹，话多错多，找到漏洞之后再用证言证词逼其说出真相。 想到这里，杨歌微微一笑，想到了此前与秀茹的对话。心里有了主意。 “张屠户说那天，他正好家里有事，中午根本没开张。” “啊，对，奴家太伤心了，一时记错了，那天张屠户有事没有摆摊，我就去李屠户那儿买好肉回家了，回到家听到屋子有响动······就发现有凶手正好对夫君捅了一刀，然后就慌张的逃走了······” “买肉的时候是午时，按照死亡时间来推断，你回来的时候被害人早已死亡。你为什么要说谎！” “呜呜呜······这、这、都是他不好······想要休掉人家······” 那样的渣滓，早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没在这问题上深究，示意秀茹继续说，承认犯罪就该有诚意。 “那天，那天夫君回来突然说要休掉奴家，奴家自然不肯，夫君说我是······说我是老蚌无珠，不能给他家传宗接代，奴家又羞又气，随手抓起身边的剪刀就刺了过去，结果就······都怪奴家，奴家太冲动了，没控制住自己。” “这么说，人真是你杀的？” “呜呜呜······呜呜呜，是，是奴家杀的，都怪奴家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杨歌摇了摇头：“下棋修身养性，邻居从来没见你冲动过，你分明是有预谋的！” “人是我杀的不错，但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有预谋的？大家都知道我不是这种人，而且那家伙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官府也最多判我个激愤误杀而已，哈哈哈。”被人看穿了心思，秀茹一改之前的可怜模样，笑得十分猖狂。 “仵作可说了，凶器剪刀是打开的。” “剪刀打开怎么了？”秀茹不解。 “假若你很紧张，那你应该是临时抓起的剪刀，一般情况下剪刀是合拢的，而死者是被打开的剪刀刺死的！” 杨歌说的言之凿凿。 或许是她太过自信，秀茹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被击溃了：“果然，还是没办法隐瞒下去么？” “我想杀他已经很久了，自从成亲以来，他就没有对我好过一天，每天就知道从我这里讨钱去外面玩女人，不给就打我，还说要去我家找我父亲要钱，我受不了这个屈辱，从那天开始我就下决心要杀他了。” 事情已经说开，秀茹反而轻松了不少：“我故意在邻居面前表现贤妻的样子，万事都顺着他，让他放松警惕，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趁他不备，一刀就结果了他，为此我专门练习了很久呢，哈哈，剪刀打开，这么刺下去才够劲，才能放更多的血出来。哈哈哈哈，这事就是我做的，但我不后悔！” “唉。” 杨歌在心里叹了口气。 秀茹已然认罪，杨歌将收集好的证言证据汇报给柯捕头，柯捕头面色冷峻。 “我也知你心思，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自古有之，你也不必太介怀了。”柯捕头安慰了一句，随即朝杨歌摆了摆手：“此事已了，你且去做自事，待有新案发生，若是你得空，我自会唤你前来。” 杨歌朝柯捕头抱了抱拳。 “临别之前，我有一语告知。”柯捕头朝她点了点头，大概是真将她当成了后生晚辈，格外的语重心长：“须知世上万物皆有缘由，无论何事，真相只有一个，切莫被眼前事物所蒙蔽。” 杨歌出了衙门，行不法正站在衙门侧面的石狮子边上冲她招手。 快步走向他，杨歌笑着抱拳，将此前自己和成步堂的所作所为简单的说了一遍，行不法赞许的点头：“成步堂真是探案的一把好手，心思细密，又十分善于与人打交道，想来日后必然大有可为。” “后生可畏！” 想起成步堂此前的担忧，杨歌提了一嘴，说那成步堂这会还在担心被他这位行捕头责备呢。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行不法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桩小事，我见他忙于案件，就没有去打扰，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被人钦佩，行捕头是值得的！”杨歌由衷夸赞。 毕竟，比起成步堂来，行不法确实更加沉稳，靠谱，让人更有安全感。 第46章 同是寻人 “是这样的，之前有位丁丁姑娘想托成步堂帮忙找个人，如今我偶然得了个线索，正要去告诉她，也不用麻烦成步堂了。” 寻人找捕快！原来不仅自己得了指点会用这个方法，还有别的江湖人有此聪慧。 杨歌挑了挑眉，对这位丁丁姑娘没来由的亲近了几分。 “我刚刚收到玉面飞狐的行踪，晚了怕他又跑了。能麻烦你帮我转达吗？她要找的那个人曾经到过客栈。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让她去客栈打听打听吧。” “好。” 杨歌正想会会这位姑娘，行不法就给出这么好的理由，她当然不会浪费。 比起她的东奔西走，穿着灰绿布衣的小姑娘一直等在衙门不远处的牌坊边上，杨歌上前打了声招呼，大概是之前就瞧见她帮着查案，所以小姑娘并没有疑心杨歌的身份，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了衙门里的捕快。 “你要找的人曾经到过客栈，我去过那个客栈，里面人很多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客栈？我昨日便是在客栈惹上了霸刀的人，若是叶凡他们去了客栈，只怕，只怕是已经落入霸刀之手。”丁丁皱起了眉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应该不会，否则江湖上早有传言了。” 嗯？这小姑娘要找的人是叶凡？ 杨歌眯了眯眼。 再来镇那一路，她就隐隐觉得异样，借着上月静的心灯指引从界域出来，异样感才堪堪消失，没曾想抵达金水镇，那股异样感竟然又出现了。 好像，背地里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杨捕头，我现下不好去客栈查此事，你能不能去一趟客栈，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叶凡的消息？唔，你便问是否见过一个身着绿衣腰配宝剑的年轻男子。”丁丁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吐出几个字：“那个男子还带着一个唐门的柔弱女子。” 柔弱女子想来就是唐小婉了！ 想到扬州遇到叶凡的场景，杨歌忍不住想笑，毕竟不是每一个大家贵族出来的少爷都能拉着萍水相逢的人烧香结拜的。 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杨歌没有告诉丁丁自己认识叶凡，沉默的由着丁丁误会，将她当成了衙门里的捕快。 “客官，您这一路辛苦了！来小店歇歇吧！” 店小二明显认出了杨歌，不等她走进客栈，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杨歌摸了摸肚子，劳碌一天确实有些饿了，便招呼店小二上了一桌酒菜，随便要了间普通的房间，吃饱喝足了才塞了点碎银子给店小二，悄悄问话：“小二哥，我向你打听个人。” 得了赏银，店小二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这才将银子收起来。 杨歌按照丁丁说的问了，店小二思索了一下，低声道：“你说的那个人，我倒是见到过。不过已经走了好多天了。唉，那对苦难情侣真不容易啊。那个男的被人下了毒。啊，你别误会，这件事我们客栈是一无所知！” “那对情侣怎么了？” “那日，客栈和平常有些不一样，金水镇这个地方，北接洛阳，南通扬州，所以平日里来往的行人特别多，打尖住店的特多。可那日就奇怪了，店里只有五人，两个便是你要找的那对男女，另外三个是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孙儿。那位公子哥开始在店里的时候还没啥事，但是出了客栈毒就发作了，然后出来几个唐门的人要把那位姑娘带走，那姑娘又是哭又是求的，可领头的那个就是不动心。最后不知怎么地，好像是领头的那个背后中了一招，有个蒙面的人出来把那对男女带走了。” “然后呢？” “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谁还有那胆子管这种事啊。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被带去了码头，你可以去金水镇的码头问问小五。” “多谢相告！” 杨歌朝店小二抱了抱拳，本想尽快将消息告诉丁丁，不过转念一想，那丁丁姑娘瞧着也像是唐门的人，不如先按照做些观察了再决定。 于是她在客栈美美的睡了一觉，当然，在休憩之前她又使了些银子让店小二帮忙找之前那个小乞丐，让他帮着打听点消息，顺便试探试探丁丁。 翌日，得到确切信息的杨歌，得知丁丁是叶凡的师姐，养足精神了才去牌坊找她。 “什么？被下了毒了！唐门的毒一向很厉害，这次他们是要带走唐小婉的，对叶凡肯定是恨死了，若是下的毒手，只怕，只怕叶凡已遭不测了！”听杨歌说完，丁丁立即慌了神，半晌后才故作镇定：“店小二说他们被人带去了码头那边？究竟是谁会暗中相助呢？难道是叶家派人来了么？可恶！我怎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要不，我帮你向那个船夫小五打听打听，看看他知不知道叶凡逃走的方向？” “如此甚好，多谢。” 丁丁朝杨歌抱了抱拳。 从牌坊到码头，杨歌并没有见到船夫小五，抬头看了眼日头，竟然到了午时，便想着先回客栈填饱肚子，那店小二听她抱怨了一句，立马狗腿的说道：“客栈对面就是小五的家，这会他正在家中吃饭呢。” “当真？” 杨歌大喜，顾不上吃饭，直接去了对面。 只着一条长裤的船夫正端着饭碗一边扒拉，一边同身边的文弱书生说话：“金水镇本是靠着金水河，做些货运生意，当年船来船往好不热闹，现在却是冷清下来了，唉。” “请问是小五吗？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杨歌进屋后，是由一位老夫人带着找到小五的。 “问吧，我小五每天在这码头啥事没见过，不过呢······这有些事若是我不该说，你也别问了。我可不想丢了我的小命。” 倒是个谨慎的人。 杨歌点了点头：“我想打听的这个人，是当天在金水镇被下毒的那对男女。据说他们往码头方向逃了？那个公子的师姐正四处找他呢。” “哦？你说是他师姐便是他师姐么？少来忽悠我！告诉你，我小五可不是那种会出卖人的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晓得不？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懂得这个道理，我懒得跟你说，我是不会出卖唐敏唐爷的。他千叮万嘱，让我不要把他雇船救唐家小姐的事告诉别人，还给了我银子。你别想让我出卖他！” “哎呀！小五你说你是个忠义之人，这会怎么说起谎来了？人家只有运货的时候才走水路，你把两个被追捕的人送到船上从水路去扬州，敌人在岸上骑马追，你想想就金水镇这河道不是一会就追上么？你这不是把人家往火坑里推么！”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小五是个傻子么？人家不是去扬州，是渡河去古罗岛！真是的！啥都不懂就知道瞎囔囔，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我见多了！” “是是是！是我误会了。”杨歌连连点头，笑容玩味：“小五你既然如此忠义我便不为难你了。我去别的地方打听他们的下落好了。” “哼！赶紧走，赶紧走！别妨碍我吃完饭了干活，看见你我就心烦！”小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杨歌瞥了他身边的书生一眼，那书生偷偷摆了摆手，她才安心离开。 将情况告诉丁丁，丁丁皱起了眉头：“难不成那个店小二说的黑衣人是唐门的人？唐门的人为什么要救下叶凡？他们不是要杀他么？” “或许，唐门有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人。” “若是叶凡真得唐门的人相救，我想他现在应该没有性命之忧。金水河的西岸有个古罗岛，岛上有个小村子，想来他们是逃到那边去了吧。”丁丁似有些着急，却还是微笑着请求杨歌，让她帮忙跟行不法道一声谢：“事关紧急，我必须马上就动身前往古罗岛，去那边打听叶凡的下落。” “唉，我身份早已暴露，如此去古罗岛，不知会不会对叶凡不利。” 丁丁叹了一声。杨歌没敢安慰，毕竟是福是祸，她这个才入江湖没多久的小菜鸟根本帮不上那位叶凡兄太多的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丁丁转达谢意。 “这本是我分内之事，自不必谢。”玉面飞狐还是没能找到，衙门里产于此事的捕快都有些闷闷不乐，倒是行不法，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结果，依旧面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对了，刚刚成步堂过来寻你，说昨天那个询问带着孩子的神秘人之事的纯阳小道长找到了，他似乎在垂香林的茶铺等什么消息。” “哦？”杨歌两眼发亮。 “成步堂还说，他是一个身着纯阳道士服，年龄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你一见便知是何人。” 啊？会是她的熟人吗？ 可她的熟人，又没有告诉过成步堂。 莫非，在见丁丁的时候，自己又误入了什么奇怪的界域？杨歌挠了挠头，莫名的心烦意乱。 身形似剑的瑶琴突然闪现隐雷，就连见多识广的行不法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指着风雷瑶琴唤杨歌回神。 从背上取下那把风雷瑶琴，抱在怀里，杨歌用右手抚过琴弦，内心突然响起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怕什么，闯荡江湖闯字在前，船到桥头自然会直的！” 第47章 少年江湖 人烟稀少的茶馆中，少年面色冷峻，目光内敛，武功看来已小有成就。杨歌一眼便知这就是行不法说的那人。 毕竟，周围再没有人能让被她重新背在背上的风雷瑶琴发出声声低吟。 “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少年年纪摆在那，声音多少还有些稚嫩，故作严肃的样子放在杨歌这，就显得格外好笑。 当然，杨歌没敢表露心声，忍着笑公式化的说明了来意。 “我是纯阳宫弟子雨卓承，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雪魔的下落？”少年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不怕叫你知道，我奉师命前来协助浩气盟剿灭十二连环坞。你一个人鬼鬼祟祟打探雪魔下落，不会是做了什么恶事，想跟他加入恶人谷吧？” 雨卓承警惕的将手按在剑上。 杨歌张大嘴巴，满脸错愕：“什么雪魔冰魔？血口喷人可不是什么纯阳宫做派。” 见杨歌说的斩钉截铁，雨卓承表情微微有些松动。但似乎疑虑未消。 “不对，你要不知道雪魔王遗风，那你找带着孩子从枫华谷前往金水镇的雪魔干什么？” “我是在找他们，但我找的是那个孩子，那个神秘人难道就是你说的雪魔？”杨歌挠了挠头。 “嗯？那孩子是你什么人？我听说雪魔王遗风从枫华谷就带着个孩子，一路往金水来了，因担心雪魔有什么阴谋，便顺便找一下他们的行踪，说不定能阻止一桩恶事。”说着，雨卓承握了握拳头：“虽然我武功不及他，但若他真有什么不轨行径，拼了我十分功力，也要与他斗上一斗的。” 雨卓承说的豪气干云，说罢向杨歌抱拳：“说来惭愧，我心中只有雪魔王遗风，却不知那孩子是何人。” 杨歌上下将雨卓承打量了一番，果然，少年人闯荡江湖会格外的热血。 其实就杨歌目前的模样，也不过二十来岁，说起来也是年轻人，可她的心态却十分苍老，完全没有眼前少年的意气风发。 至于那个孩子······ 杨歌仔细想了想，不管是不是被里世界裹挟，能让她一路寻来的孩子，除了还在长歌门的五儿等人，就只剩下稻香村的那些孩子了。 “那应是我同村的孩子······” 杨歌将稻香村的际遇简单的做了描述，古怪的是，她在提及毛毛和莫雨这两个孩子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多出他们相携流浪的画面，迟疑之下，将这画面也一并描述了，听罢，雨卓承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世间竟然还有这等惨事！我若在场，定然不会让他们得逞！可你说救人的是王遗风，我却是不信的。你可知他乃恶人谷谷主，所犯罪行更胜此百倍，当年屠了西蜀一城，腥风血雨，三日不散，被称为雪魔。而那恶人谷，更是江湖中所有恶人聚集之地，他们个个身负奇绝武功，干下滔天恶事，人人得而诛之。” “那王遗风既是如此恶人，却为何又要救人？” 杨歌对恶人谷没什么偏见，不过，能收纳公孙秀儿的地方，再坏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雨卓承愣了一下，剑眉紧锁：“这事恐怕不那么简单，容我想想，难道是要骗那孩子入恶人谷？那孩子身世坎坷，王遗风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说不定真要被他骗了去。” “孩子孩子叫得顺口，那个大的也不过比你小几岁而已。”杨歌忍不住提醒，随便比了比自己和雨卓承的身高。 有句实话她没敢说出来，雨卓承模样挺俊的，就是这身高······着实拖了些后腿。 “我······我才不是孩子呢！而且我的武功是纯阳宫这一辈最好的，便是师兄师姐也不是我的对手！” 雨卓承很快又摆回了沉稳的表情：“我信你是为了寻人而来，却不能告诉你王遗风所在。你看，你连雪魔王遗风都不知，一定是初涉江湖，轻易去追他们的话，三言两语被哄骗了也说不定。” “那你说说，要怎么样你才会告诉我？” “你想要知道他们的下落，首先得证明自己得处事能力。方才茶铺旁茶贩二姑和杂货店的魏不周遇到了些麻烦，若是你能解决得漂亮，我便承认你的能力。” 呵，倒是像个小大人！杨歌笑了起来。 雨卓承迟疑了一下，仍旧不改之前态度：“要是你连这都不愿意，就算追上他们也无济于事，毕竟王遗风可比他们遇上的麻烦厉害上千万倍。” 杨歌抱了抱拳，打算按他说的去帮忙，也好让他瞧瞧，她可不是什么江湖菜鸟。 杂货商魏不周就在茶馆不远处，坐靠在一堆草垛边上歇息，嘴上念念有词：“想我走遍大江南北，怎么说也在江湖上混了好几年，如今却栽在这山贼手里。唉！” 杨歌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立即抬起头，质问杨歌是谁。 杨歌指了指茶馆里的雨卓承，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是来帮忙的，魏不周才呵呵笑道：“别以为卖大石头会发财，嘿嘿，其实呀，小石头更赚钱！” “此话何意？” 魏大周瞬间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据我所知垂香林东面的码头附近有许多好看的鹅卵石，那可是能卖大价钱的玩意！不过嘛，那儿的土匪多，在下又不会武功。不过好歹也是向大侠您提供了一个消息，你替我去捡些来好处不少你，如何？” “小事。” 杨歌摆了摆手，转向那茶贩小摊，二姑正在招揽客人。 “哎！这位客官，您赶路歇歇吧！我这有上好的茶水，保管您喜欢，在别处可喝不到的哟！” “哎呀！茶叶又没了！云龙，云龙······这小子，在想什么呢。”二姑扯着嗓子往左边的岔路口喊了几声，见那边站着的汉子没回音，不由叹了一声。回过神，见杨歌站在茶摊面前，想到她此前和雨卓承的交谈，立即笑道：“这位姑娘，能不能帮老身采些花草茶来？老身一把年纪了，来去也不方便。那云龙啊，一听到山贼的事就丢了魂似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可以。”杨歌点点头，笑嘻嘻的称回头只要二姑免了茶钱，一切都好说。 “喏，路对面的垂香林，满地都是花草茶。”二姑指了指对面的垂香林，眼角余光瞄到有只小猴子正在旁边偷食，赶紧抄起手边的木棍挥舞了过去：“哎呦喂！小畜生又想来偷吃我的花生米了！真是恼人！” 赶走了小猴子，二姑见杨歌要走，赶紧扬声道：“姑娘，随便帮帮老身，教训教训附近林子里的这些山猴。再这么偷吃下去，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给吃空了！这些挨千刀的畜生，还给不给人活路了。听说这些山猴之中还有一个猴王！” 杨歌笑着挥了挥手，并没有回头。 一路走进垂香林，花草茶确实随处可见，杨歌摸了块布出来做了个简易的包裹，装了些花草茶，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倒霉催的猴王带着一群小猴子耀武扬威的跑来了，正好撞上杨歌，让她顺手给一锅端了。 见猴王身死，掉了些路程的那些小猴子立即落荒而逃，杨歌笑着收了琴，去捡鹅卵石去了······ “大侠真是好眼光！我敢保证，这几块石头肯定很抢手，当然需要加工一下。”望着杨歌捡来的鹅卵石，魏不周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了。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答应杨歌的那份好处，从兜里摸出两块雕琢好的鹅卵石丢给杨歌，示意他往后要是没钱花了，就可以将这东西拿去拍卖行，定能解忧。 杨歌收了鹅卵石道了声谢，背着花草茶去找二姑，二姑热情的捧上一碗茶，让杨歌喝了这才伸手接过包裹，着手清洗花草茶。 “姑娘果然手脚利落啊。云龙有你一半本事便好了。唉，若不是他们兄弟俩闹矛盾，我也不忍委屈云龙来我这小茶铺当伙计。”二姑对杨歌竖起了大拇指，见那边魏不周捧着鹅卵石唉声叹气，便悄悄给了杨歌个眼色，央她再去看看。 “是这些鹅卵石不够好？” “不不不，倒不是鹅卵石不好，唉，而是有别的难处······”魏不周拍了下大腿，继续唉声叹气。眼睛在杨歌身上打了个转后，计从心来：“看姑娘也是身负武艺之人······咳咳，我有个不情之请，实在是没办法了，请姑娘千万要帮我。” “说吧。”杨歌无奈，却也没法拒绝。 “离茶铺不远的小河边，有个叫小二黑的人。他上次找我借了些钱，实在拖欠了挺久的。他不还，我也不敢硬找他要，但我这小本生意的···这···要是姑娘替我去要，总是方便很多的。” 原来是要账！ 搞清楚了事情，杨歌整了整衣衫，心道，还是先去听听小二黑怎么说吧！ 为了快些解决这事，她这次用上了轻身之术，在河边找到小二黑的时候，这位看着只想不劳而获的汉子，正用贼溜溜的目光观察着水面，似乎在思索怎么下水，见杨歌从空中落在跟前，吓了一跳，听她说明来意后，更是脸色一黑。 “我也是没办法，要是有钱，早就还了。谁愿意有人天天来催债呢。不过······” 小二黑的目光又飘向了水面。 第48章 大爷少年 “昨晚，我看见一个黑衣人从河上飞过。后面有个女子追着，大喊：淫贼！站住！突然，叭通一声，你猜怎么着？那女的掉下了水里！我正觉得纳闷，那黑衣人又飞了回来，把女的捞了起来，往西边去了。” 小二黑说到精彩处，手舞足蹈了起来：“嘿嘿，走了便走了，偏偏那女的身上又掉下个什么东西到水里了。我琢磨着，白天把那东西捞起来，说不定是什么宝贝呢！” 难怪这家伙盯着水面打量了半天！ 杨歌顺着他指的位置往水里看去，河水清澈无鱼，水位并不深，太阳当头照着底下确实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那什么，我可不会游泳。好姑娘，你去，把那宝贝捞起来。说不定便可抵了那债资，岂不两全其美？” 却也是种办法！ 杨歌跳下水，将那东西捞了上来，是块模样精致的玉佩。 “玉佩？果真是宝贝啊！回头我出镇子，把这玩意给卖了，钱咱们平分。啊······不，还得拿去还债······” 小二黑眼疾手快，不等杨歌站稳，趁她低头扒拉湿哒哒的衣服时，唰的一下将那玉佩抢了过去。 “这玉佩看来值不少钱，大可抵了我找他借的钱了，哈哈！” “你······这东西得还给那位姑娘！” 杨歌朝小二黑伸出手，让他将玉佩还回来，结果这家伙囔囔着“是我发现的就是我的”，直接怀揣着玉佩逃了。 杨歌顾不上湿衣服，在后面追着小二黑，这家伙虽然有将玉佩卖了赚钱的想法，不过内心挣扎过后，还是拿着玉佩去找了魏不周，将玉佩递给魏不周的时候，他还刻意看了眼茶馆里的少年雨卓承，确定对方往自己这边看了，才略显得意的转身看向后面追来的杨歌。 “你小子，不会想随便拿什么次品来忽悠我吧！”魏不周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随即大惊失色：“等等！这个玉佩是，唐门的玉佩！哎呀，好你个小二黑，连唐门的玉佩都让你给弄到手了。这下可发财了！” 杨歌走近的时候，魏不周突然停了下来。 “莫要声张，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看着我······” 不等魏不周说完，他说的那个人就突然出现在跟前，白发蓝衣，还戴着个只露眼睛的面具，从头到尾都是唐门才有的装束。 “快说，这块玉佩你从哪里弄来的？”那人抢过玉佩看了看，声音急切：“是不是你对鸿灵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玉佩。”小二黑又将玉佩抢了回来。 “你的玉佩？这是我唐门的玉佩！”那人直接抓了小二黑的衣领子，恶狠狠的威胁道：“有半句谎言，杀你全家！” “大侠饶命！要是我知道是唐门的玉佩。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二黑这种人，向来是“能屈能伸”，意识到那位唐门的大爷不好惹后，立马跪地求饶，那叫一个利落顺畅，看的杨歌目瞪口呆。 可惜，那位唐门的大爷是个暴脾气，直接一脚踹飞了小二黑，捂着腰部气喘吁吁道：“少废话！快说！再啰嗦打断你的腿！” 小二黑灰溜溜的爬起来继续磕头，又将之前对杨歌说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那位唐门大爷冷哼一声，大手一挥：“谅你也不敢骗我！这次就饶你一命，滚吧！” “是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 得到赦令，小二黑立即连爬带滚的逃了。 那位唐门大爷似乎受了不小的伤，小二黑才走，就身形不稳的往下栽，杨歌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只是她让唐门大爷站稳，就有两位唐门少年朝她攻了过来，险险的拿琴挡住，杨歌退后了一步，皱起了眉头。 “你们······不得无礼！退下吧。” 唐门大爷有令，那两位少年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向杨歌抱了抱拳，缓缓退开。 “这位侠士，真是多有得罪。”唐门大爷抱拳道歉。 杨歌摆了摆手，不想在这里徒惹是非，便要离开。 “侠士，可否帮唐某一个忙？我唐门必有重谢。” “我能拒绝吗？” “咳。”唐门大爷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自然。” “那就好。” 杨歌抬脚要走。 身后的唐家大爷颓废的叹气：“灵妹让我在此处等她，可都等了好些天了······灵妹，你何时才可以留在我身边！” 原来，竟是个痴情种子。 杨歌收回脚，转身看向那唐家大爷，神色古怪。 那唐家大爷似乎早料到她会转身，继续自顾自的叹气。 “不能肯定，灵妹是被土匪抓了去。那些土匪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除非······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灵妹下毒。” 啧啧啧，给唐门的人下毒，那群土匪确实胆子挺大的。 杨歌认可的点了点头，那位唐门大爷立马抓住机会望向她，呵呵一笑。 ······ 杨歌认命的叹了口气，答应帮他。 不过，她有一个要求。 事成之后，唐门大爷需要将面具取下，让她瞅瞅，到底是生的什么模样，竟然遮挡的这般严实。当然，她能断定面前这位大爷绝对不是什么真的年纪大，顶多是二三十出头的样子，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会有满头白发。 “你去西阳林土匪窝那，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灵妹的消息，特别是那群西阳林土匪头目沈晖，那日我与灵妹曾见过他，我瞧他眼神不对。”唐门大爷自称唐邢，想了想，还不解气便冷哼了一声：“还有那群在沈晖手下的西阳林土匪，也一并教训一下！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们定没少做！” 西阳林离茶馆并不远，杨歌答应了唐邢，打听消息很是认真。 等她从那群求饶的土匪嘴里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回到茶馆处时，唐邢正趴在桌上歇息，看样子情况并不好，听杨歌说完后，一巴掌拍在木桌上，竟震出了一道裂痕。 杨歌赶紧劝说，让他悠着点，别没等救出他那位灵妹，自己就先倒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强娶灵妹！这世间还有如此腻活的人么！” “那天龙寨怎么说？”人肯定是被天龙寨的人虏了，杨歌用食指磨蹭着下巴，思索着要怎么对付那个连西阳林土匪都有些畏惧的寨子。 “这群混蛋！要是灵妹有什么事，我剁了他们！” 唐邢捏碎了手边的茶杯，越是愤怒，他的伤势就越是严重，只能用力按住腹部大口喘气。 “我中了那些霸刀的暗算，只怕一时半会好不了了。可我心中着实担心鸿灵，她是为了治我的伤才独自一人出去的。我······一定要把她平安找回来！”唐邢握紧了拳头，对杨歌道：“我平生从不求人，但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求你去问一下附近的赵云龙，他毕竟是赵天龙的兄弟。要他赶紧把灵妹放回来，我怕，我怕晚了就······” 唐邢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望着杨歌的眼睛充满了悲伤，担心与哀求。 杨歌最是拒绝不了这种有情人，只好去找那路口的赵云龙，将情况与他说了。 “什么！他们竟然连唐门都敢招惹！我早奉劝过大哥，尽早收手······”赵云龙显得十分担心，一把抓住杨歌的手臂哀求道：“我几天观察下来，那边的小道长看似一副冷峻面孔，实则面冷心热。刚才听说他是来协助浩气盟剿灭天龙寨的，想求你跟他说说情，网开一面，留我大哥一条生路。” “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知我这么说不对，可谁叫他是我大哥呢。唉，当初大哥虽不能称得上一个好人，却也做过些劫富济贫的事，后来和十二连环坞一起之后，才开始做坏事的。他······他本心不坏的。这我知道。” 杨歌叹了口气。 乱世之下，安有完卵······ 赵云龙继续道：“他只是被人骗了，被那些虚无缥缈的金山银山迷了心···此事我一定会好好劝劝我大哥，但又怕······唉，能不能请小道长出面，帮忙把人先救出来再从长计议？” 确实，救人要紧！ 杨歌点点头，去找那少年雨卓承。 “方才种种我都看见了，你处理得很好。”雨卓承少年老成的冲杨歌点了点头：“至于王遗风那边，据我所知······他带着那个孩子刚从古罗岛出来，往归安林方向去了，天龙寨离归安林不远，我们救出唐姑娘，再去那边，刚好截上他们。” “那天龙寨······” “自作孽，不可活。干下如此恶事还祈求原谅，不会嫌太晚了吗？”说完雨卓承突然愣住，神色复杂起来。只见他合眼半晌，再次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声音也柔顺了些许：“即使本性不坏，但恶事已经做下，就该付出代价。” 杨歌直直的盯着雨卓承，对上她的目光，雨卓承挠了挠头：“刚才有些激动，见笑了。我雨卓承平生最见不得这等恶事。我们这就去救人，若真是受人蒙蔽又有悔改之意，尚可以将功补过。但罪魁祸首，我雨卓承一个都不会放过！” “别说是你，我也不会放过！” 第49章 卿卿性命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是我的意思了，你这么回复赵云龙吧。” ······ 杨歌将雨卓承的意思转述给赵云龙，赵云龙向雨卓承的方向一抱拳：“我明白了，多谢。” “那救人之事······” “大哥当年不顾我的劝告，非要与十二连环坞的人勾结，与那些强盗同流合污，不知干了多少坏事。现在可好了，手下惹上了唐门和浩气盟，他也脱不了干系！”赵云龙将刚才写好的信递给杨歌：“劳烦阁下送去天龙寨给二当家的。希望大哥能赶快与十二连环坞一刀两断，许还能保住性命。还有你告诉二当家，定要火速处理唐门之事！不能让唐姑娘受到一丝伤害！” “这二当家什么人？”杨歌接过信挥了挥。 “阁下放心，二当家是好人，他绝不会伤害阁下的。” 强盗窝里的好人？杨歌半信半疑。 “我借了茶铺驿站的快马，一切就拜托了。”赵云龙领杨歌在驿站领了匹快马，见他实在忧心，杨歌便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天龙寨门口，有个腰扎白鹅毛的汉子正帮着卸货，等他们忙完，运货的人赶着马车离开，杨歌才下马询问那汉子天龙寨二当家的下落。哪曾想，那汉子竟然就是二当家的。 收了杨歌给的信，二当家有些着急：“云龙的信？出了何事？我，我马上送去给当家的去！” 杨歌拦住他，示意先别忙，说说寨子和他的事。 “说起天龙寨你一定很疑惑，为何我身为寨中人却没有和寨子里的人站在一起。别瞧着天龙寨这么多人，但却是不齐心的。”二当家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我等本不是什么十二连环坞的人，不过只是船上的水手，可自从天龙结识了十二连环坞的人以后一切都变了。” 江湖上，关于十二连环坞的评价确实都不好。这点杨歌是清楚的。 “这里面的人可是杀人不眨眼啊！就是我们每天也都得小心翼翼的，否则便要遭杀身之祸！”二当家说到这，打了个冷战，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望天，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 “金水镇本没什么天龙寨，倒是有一个名响江南江北的船队。船队由两兄弟经营，哥哥叫赵天龙，弟弟叫赵云龙。两兄弟原是孤儿，靠吃金水镇百家饭长大的。长大后，镇子上的季老爷借了一艘船给他们跑货运。两兄弟勤勤恳恳，起早贪黑，生意是越做越大。终于成为这连通洛阳和扬州运河上最大的船队。那些大商贾的货物没有不请兄弟俩代运的。” “这与天龙寨有何关系？” 二当家示意杨歌不要急：“好景不长。自从那个宫傲统一了十二连环坞，水贼猖獗，过往于各水域的船无不被劫，搞得是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出货。赵家兄弟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后来，天龙为了船队这么多伙计的生计，竟与十二连环坞订下协议，只要每月给他们送银子便让通行。但云龙却死活不同意这桩买卖，便与哥哥闹翻了。跑去二姑那给她当伙计。” “那赵云龙倒是不错，后来呢？” “天龙和云龙闹翻后，继续带着兄弟们跑水运。慢慢地结识了十二连环坞地一个人，名叫马明。马明能说会道，善于言辞，不多久天龙便被他说的服服帖帖的。原先做的正经生意慢慢地变成了不光彩的生意。再后来索性在金水建了这座天龙寨，专门劫掠偷骗过往船只。唉，谁人说他都不听，只听马明一个人的。” “那你们怎么不走，要和赵天龙一起沦为水贼？” “唉！我们何尝不想走。最初是总觉得天龙不会变坏。后来这船队里来了越来越多的十二连环坞的人。明着，马明说是来给我们帮手的，实则是来监视我们的。”二当家面色憔悴，似是连叹气都觉得累人。 杨歌静静站着不说话，二当家从不远处草堆里摸出了一坛酒，继续道：“这寨子建起来后，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企图逃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寨子还分成了两个分舵，飞鱼舵都是咱们以前的兄弟，为了安抚我们，马明还让我当了飞鱼舵的舵主！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我呸！那马明还逼着我们跟他做那些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事，我们若不从他便设计害我们！毕竟我们只是平民老百姓，不会什么武功，怎敌得过那些每日劫掠抢杀之人？所以，只能日日在这受委屈了。” “原来这寨中还饱含了这么多的恩怨啊！” “唉，希望从此能摆脱十二连环坞。”二当家想了想，道：“有位唐姑娘被关押在天龙寨码头的船上，徐达那畜生准备在明日与她成亲。你来了正好，快些将唐姑娘救出来！” “码头？” 杨歌四处看了看，来的时候，她可没发现有什么码头。 “你下去天龙寨后寨沿着那道长木廊向东方向走到尽头，便可看见天龙寨的码头了。唐姑娘便关在那边，徐达安排了人看着她，你可要小心点。” “放心。” “姑娘有所不知，如今天龙寨寨主虽然看似是赵大当家的，但是实际当家的却是师爷马明，此人心术不正，甚是凶残，又极为狡猾，擅长蛊惑人心，自从他来天龙寨后，天龙寨就变了。”二当家越说越愤怒：“若此人不除，遗祸无穷。恳请姑娘取他项上人头，希望为时未晚。” 杨歌点了点头，此人作恶多端，以她的性子定然不会留其性命。 “徐达掳了唐姑娘的事我也不是不知道，我也曾劝天龙让他阻止徐达，但是天龙竟然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这下好了，抓了唐姑娘！大祸临头了！唉，你也知道惹上唐门的人，可活不过三日啊！” ······ 这事她可不知道！ “姑娘，请你救救我们！去寨中把徐达那个畜生的脑袋摘了，相当于跟他脱离了关系了，再跟那唐门说个情，或许他们便能放过天龙寨里无辜的人了。” “还有，现在整个天龙寨的巨鲸舵护船水贼都是马明的人，若不除掉他们，马明死后，他们说不定会趁机滋事。这群人跟着马明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实是死有余辜，他们与马明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有这样才能将马明的势力一网打尽。” “了解了。” 杨歌抬头望向寨子上空，雨卓承已经悄悄潜入了寨子。 看来，她也不能耽搁了！ 按照二当家之前说的，杨歌一路沿着长木廊往东，奇怪的是，并没有遇到什么看守的水贼，等到码头处，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姑娘，蹲下身查看，正是那唐鸿灵，早已没有了呼吸，嘴角还挂着凝固了的血迹，似乎是咬断舌头自尽而死，不知道她究竟受了什么屈辱竟然要以死相待。 这个徐达，真是该死！ 背上的风雷瑶琴似是感受到了杨歌的情绪，隐隐闪现雷霆，一路往水贼聚集的地方去，杨歌抓了几个水贼问明了徐达的下落，直接拔出琴中剑，将所有阻拦的水贼全都挥剑斩杀。 等她解决完徐达后，有不少水贼大喊去找马明，她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个“罪魁祸首”。 顺手抓了个水贼，用利剑威胁他前面带路。 杨歌心中一股怒气始终没有卸掉，那水贼大概被她的杀气吓到，跌跌撞撞的带她找到了马明，立即两眼一黑，瘫软在地。 见到马明，杨歌二话不说直接亮剑。 这一次，她直接用上了影杀术。不过瞬间，马明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杨歌盯着那尸体大口大口喘气，突然感觉到危机逼近，转身往上一看，一个体型臃肿的汉子正举着大刀砍过来，不等她躲闪，藏在暗处的雨卓承就跳了出来，一脚踹开了大刀，落地便拉着杨歌往后退了几步。 那汉子落地，还想挥刀杀敌，暗处又飞出一位白衣姑娘，仗剑相阻，不过三招那汉子就落了下风，白衣姑娘表情冷漠，长剑攻势越来越快，没几招就杀了那汉子。 解决完水贼，白衣姑娘回头看了眼雨卓承，雨卓承向她抱了抱拳，那姑娘才仗剑起来。 据雨卓承说，那汉子就是大当家赵天龙，杨歌皱了皱眉，收剑离开寨子。 在寨子门口遇到二当家，杨歌被他拦了下来，没办法，只好将寨中情况告诉他。 “什么！你说什么！唐姑娘自尽了！她自尽了？”二当家听到这个消息惊呆了，随后想到赵天龙已死，竟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个下流好色之徒早该杀了他的！但愿，但愿唐门的人能够网开一面放过我们这些无辜的人。”站在二当家的角度来看，天龙寨就是让那群人搞得乌烟瘴气，徐达和马明死了算是除掉了一个大祸患，只是可怜了寨中无辜的人。 所以他还想做些挣扎：“姑娘，请你把徐达的人头带去给对面那位唐邢唐公子，便说此事皆因这个畜生而起，与其余人无关，还请他无论如何饶了天龙寨那些无辜之人。” “另外，还请唐公子节哀······”二当家轻轻地说，声音有些颤抖。 杨歌闭上眼抬起了头，世间之事，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所以美好，不就是因为各种如同眼前这种情况么！ 可惜！到底还是来晚了······ 第50章 山崖末路 “灵妹！！！” 唐邢使出全身的力气绝望地仰天长啸。 “天啊！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受了那么多的苦，终于快熬出头了！你竟然又这样活生生地拆散我们！” “老天爷！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 唐邢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叫，眼泪从憔悴的双眼流了出来，双手抓着脸，神态癫狂。 犹如走火入魔！ 旁边有唐门弟子出来抱住他，让他没办法继续自残。杨歌皱了皱眉，取下背上瑶琴盘地而坐，相知一曲如流水潺潺，大约折腾了一刻钟，唐邢才在琴音的辅助下恢复些清明。 “我不会放过天龙寨，绝对不会！” 唐邢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流泪。突然他撕下衣襟，发红的眼睛像是要射出一把利剑要将人杀死！ “他们的死期到了！三日后，我唐门便要血洗天龙寨。如若有逃亡者，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 话落，唐邢像是失了力气，跌坐在地。那位唐门弟子赶紧搀扶着他，让他靠在一旁的大石头休息。 杨歌张了张嘴，想劝说些什么，最后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我为了找灵妹一直没和门人联系，身上的伤也一直拖着，如今不过只是废人一人。”唐邢闭眼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此间之事多谢姑娘！然而只怕唐某没机会再报答阁下了。等事情一了，我便要随鸿灵去了。若你在古罗岛见到唐门弟子，便将灵妹的事告诉他们吧。” 唐邢眼中已有死志：“阁下如此大恩，唐某只得来生再报了！” 许是太过忧伤，唐邢突的晕了过去。 杨歌愣了愣，神情恍惚竟然弹错了一个音，惊讶之下琴弦所带的雷霆之意直接反噬，震伤了手指。 “没想到鸿灵姐就这么走了······” 照看唐邢的唐门弟子看起来也很悲伤。 杨歌甩了甩手指，将瑶琴收好重新背在背上，忍着痛安慰了几句。 这个唐门弟子连连叹息：“我记得鸿灵姐前几天还在念叨，当初在唐门的时候，曾碰到一个叫阳宝哥的人。那人挺有趣的，却总是作弄他身边那个叫阿珠的姑娘。鸿灵姐气不过，还为了替阿珠打抱不平，把那家伙狠狠捉弄了一顿。” 乍然之下听到熟悉的人名，杨歌沉重的心情缓和了几分，借机询问两人的行踪。 “这次金水之行前，听说阿珠姑娘被一个叫红衣教的邪教组织给掳走了，鸿灵姐本是准备帮忙，却因任务在身，无法前往，很是愧疚。如今邢哥重伤在身······” “抓走阿珠姑娘的是谁？”红衣教的人，杨歌在长歌门的时候也曾见过，若是小心些，以她目前的武力值应该可以前往救人了。 “唐门得到的消息，掳人的是荻花宫的红衣教阿里曼监察使。” 荻花宫么？杨歌暗暗记住了这个地名。 “荻花宫路途遥远，十分凶险，这事是在下唐突，不该让姑娘跟着忧心，若是不愿帮忙在下绝不强求。” “眼下我还有别的事，唐门若是能继续帮着救人那就最好了。”杨歌点了点头，并没有表明自己和阿珠、阳宝哥的关系。 不过，当下要紧的还是唐邢的安危。 杨歌本想亲自救治，不过她所学的相知曲还未大成，根本救不了唐邢。亏得那位唐门弟子机灵，暗中联络了门中医者。 确定那位唐门医者马上就会过来，杨歌交代了几句该注意的，便向那唐门弟子抱拳告辞，准备去往古罗岛。 ······ “王遗风与那孩子正在桥对岸，似乎要做什么，我不能靠太近，也听不真切。” 杨歌才到古罗岛，就见草丛里的雨卓承刚好露出一个头，远远的朝她招手，等她走近，雨卓承立马将她拽进了灌木丛。 “若我贸然现身，恐怕太唐突，那孩子也不会信我。但你与他是同村人，正好可以去劝劝他。” 杨歌点了点头，正要出去，又被雨卓承拽住了手：“小心王遗风，他既是恶人谷谷主，定有一番本事，你最好保持理智，谨慎言行。唉，希望我们来得不晚，莫雨还未被雪魔迷惑。” 那孩子会被雪魔迷惑？杨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至于那位恶人谷谷主，在江湖上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不过因公孙秀儿的关系，她倒是不太信那些传言。 大摇大摆的走过桥，杨歌装出偶然路过的样子，莫雨主动朝她打了声招呼，她才笑呵呵的走过去询问，自己走后稻香村怎么样了，村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稻香村没了，我与毛毛逃出来后，多年相依为命，已如兄弟。毛毛他······” “毛毛，我的毛毛······” 说着莫雨低声哽咽起来。 杨歌劝了半天，莫雨才止住哭泣，眼里有些自嘲。 “你走后不多久，村里氛围就变了。其他人早就知道村子要出事，只有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只有毛毛！那天我还在山上，忽然听见远处有叫喊声，本不在意。这时毛毛跑来拽着我的手，说山贼来了。” “后来呢？” “我担心那本从大侠墓挖来的书，这是我仅有的宝贝了，便折回去取。待取得看见那些山贼已经进村了，他们一看就训练有素，根本不像之前围村的那群山贼，我听他们提到了八角寨。” “八角寨？”杨歌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莫雨仿佛没听到杨歌的嘀咕，继续道：“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起初并没放火。” “他们想要什么？空冥诀？” “不是。”莫雨摇头：“我听见他们似乎在找一张什么藏宝图，埋藏了大宝藏。但大侠墓什么都没有了，我在那里那么多年，早就探遍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图。” “连空冥诀都看不上，只怕所图不小啊。” 杨歌是亲自体验过空冥诀厉害的，江湖中人，应该少有不受空冥诀诱惑的。 “后来我们辗转到长安，闲时在落脚的破庙里偷偷练习空冥诀上的武功······一切祸事都是从那个叫乔飞的无赖在破庙外看见我们练功开始的，他想要我的书，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在激浪庄的亲戚······亏得毛毛还分过饼给他！” 莫雨愤怒的握紧了拳头：“我那天看他眼神不对，已知此事不好，就暂时将书藏在了破庙，取找毛毛。后来也不知他怎么说服了激浪庄的少爷，硬是诬陷我们拿了他们公子的钱袋，就将我们抓了取，关了起来。他们整日殴打我们，逼我们说出书的下落······哼，我就算死也不会叫这群混账得逞。”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拿毛毛威胁我，说要对毛毛···我怒急了，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寒气直冲脑门，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我已不在我原来那间牢房，双手禁锢已除，地牢里其他人都死了。”时至今日，想起那画面莫雨还是忍不住害怕。 杨歌伸手想摸摸他，却被他下意识的躲开，伸出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莫雨道了声歉，杨歌陪着尴尬的笑了笑，悻悻然的收回了手，示意他接着说。 “当时我吓坏了，去找毛毛，怕他也遭了毒手。幸好毛毛那里并没有人。我带着毛毛趁着夜色避开看守，出了激浪庄。去破庙挖了那书，逃出了长安。后来好多人追我们，越来越多。后来我才知道，那夜死了不少人，那乔飞怕被激浪庄的人追究，也逃了出来，为了自保将书的事告诉了其他人。我们被迫逃入了紫源山······是我说要往山里逃的，都怪我。” “这不是你的错。” 莫雨没有理会杨歌的安慰，继续开始说。他的声音慢而清晰，一切仿佛正在眼前发生。 “刚开始人不算多，我和毛毛躲在草丛，避开那些人，抄小道出了村。没走多远，村里就燃起了大火······我和毛毛流浪了几年，过得虽然不好，却一直相依为命，他就是我弟弟。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毛毛了。但是毛毛、毛毛却······”每每提到毛毛，莫雨就几欲落泪：“我和毛毛一路逃到了枫华谷，一路东躲西藏，不敢走大路，饿了只能吃些野果充饥。但他们人太多了，越来越多。不止是激浪庄的人，还有很多其他人。” “他们还带了狗，我和毛毛慌不择路，逃上了紫源山。” “紫源山？”杨歌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两个孩子逃进山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没错，在紫源山上我们被逼上一处悬崖，前面没有路了，所有人都朝我们慢慢靠近。我知道我们被他们抓住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他们忌惮我们身上的书。不，应该说他们只是在忌惮彼此，说到底他们都是想要那本书，但并不信任其他人······我们也没有路了。” 她就知道！ 杨歌有些急了：“后来怎么样了，毛毛呢？” “毛毛，毛毛。”莫雨的声音带着哭腔：“毛毛将书拿在手上，说，书稿就在我这里，你们要的话就来拿吧。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看见他带着书一起，跳下了悬崖。” 第51章 恶人谷主 “他，他是为了救我，他知道就算我们交出书，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但如果他带着书跳下去，也许，也许他们会为了找书而···放过我。可他们怎么会放过我！是我没抓住他，我想抓住他的，但是······我的傻毛毛······” 莫雨失声痛哭了起来。 大概是流浪了这么久，终于见到同村的熟人，不等杨歌动作，他就猛地冲上前抱住了她。 杨歌僵了僵，这才缓慢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要难过，毛毛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自责。” “他们还想杀了我，此时谷主出现，救了我······”半晌后，莫雨才就着袖子擦了擦眼泪：“我不知道外人怎么说，但谷主救了我。杨歌，当初村里除了毛毛，没人愿意同我说话，他们怕我，当我是瘟神一般。但你的态度与他们不同，好几次帮着毛毛来找我，我心里是感激的。” 杨歌笑着挠了挠头，没说话。 莫雨继续道：“而谷主，他不但不怕我，还愿意借给我力量，帮我报仇。你见到他，就会知道，他是个好人。” 正说着，右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听莫雨说，他就是雪魔王遗风。 杨歌绷紧了身体，小心观察。 这王遗风看起来气度从容，闲雅甚多。眼神内敛，气度非凡，旁人看了断然想不到他乃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王遗风在不远处站定，杨歌迟疑了一下，迈步向他走去。 “江湖中人说我王遗风杀人如麻，是雪魔，是恶人谷谷主，你却还敢过来，同我说话？” “有何不敢？我不认识说那些话的江湖中人，却认识莫雨，他说你是好人，那我不妨用自己的双眼来看，你究竟是不是他所说的好人。”不知为何，站在王遗风面前，杨歌反而没有之前的紧张。 “好人？呵······小娃娃有点意思。”王遗风笑了起来：“既然世间都认为我是恶人之首，武林中最恶之人，那你如今见了我，感受如何？” 杨歌做为难状。 王遗风摆了摆手，笑道：“别急，不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谷主请问。”杨歌抱拳。 “何为善？何为恶？” “自然是，行善之人为善，作恶之人为恶。”杨歌答的不假思索。 “那若是善人做了恶事，或恶人与人为善。那究竟是善还是恶？我再问你，若有人乐善好施，终日鼓吹正义，却为了一己私欲，逼迫两个不经事的孩子，这是善还是恶？” “这······”杨歌哑口无言。 “善恶存乎一心，哪能以人论之？一念为善，一念为恶，世间哪有什么好人恶人。”王遗风捻了捻胡须，微笑道：“世间所传，多不可信，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和利益，妄加揣测罢了。江湖盛传的恶人，你见过几个？江湖自诩正义的，你却已然见过不少。” “当初逼迫莫雨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江湖上自诩的正义之士，背后的肮脏龌龊，又有几人得见？那小孩不是江湖中人，自然无人关心他的死活，怀璧其罪？真是好笑，不过是为其私欲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善恶之问，我······还要再想想。” 听杨歌这么说，王遗风叹了口气：“年轻人，我刚才说了许多，你初出江湖，阅历尚浅，有些道理你未必明白。也罢，且行且悟吧。” 杨歌再次抱拳。 “恶人善人，名字有何要紧？我虽被称为恶人谷谷主，却从不属于做那等强人所难之事。我带着莫雨这孩子，也从未逼迫过他。他若不开口，我便什么都不会做。”王遗风看了看不远处的莫雨，片刻摇了摇头：“但他需要力量，需要仇恨，这已是他在这世上所剩无几的东西了。” 杨歌哑然。 “而且。”王遗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他终究会和我一起去恶人谷的。” 这时，莫雨已经走了过来。 “我来这里是为了报仇的。激浪庄虽然散了，那些逼迫过我的人却还在。而那个人，害了我和毛毛的人，乔飞，还在这世上。” 莫雨握紧了拳头：“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的毛毛也不会死！哈哈，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不会放下仇恨。” 他们明明没有偷东西！那些激浪庄的打手，是为了得到书，才污蔑的人！ “杨歌，若是你想帮我，便让那些藏在归安林中的激浪庄打手，付出应有的代价。还有那乔飞，最是可恶。” 莫雨咬牙切齿：“他一直想学武功，偷学不成，就将书的事告诉激浪庄的人，后来又将此事卖给各方势力，以换取些微末功夫······也不知有什么奇遇，枫华谷过后竟武功大增，摇身一变成了那群激浪庄败兵残将的头头。” 莫雨越说越激动：“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现在正在归安林跟那群激浪庄的人在一起。我不是他的对手，杨歌，请你帮帮我。” 杨歌没有说话，转身跳跃，甩了个大轻功朝归安林飞去。 此前为了救唐邢，手指被琴弦震伤，这会她干脆拔出琴中长剑，到了位置，瞧见那乔飞正和激浪庄的打手围着一个小姑娘戏弄，顿时气血上涌，影杀之术骤出。 那乔飞和激浪庄的打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看到了一个黑色人影，手中利剑寒光凛冽，犹如地狱恶鬼！ 解决完激浪庄的那些人，护送那小姑娘出了归安林，杨歌才转头去找莫雨。 “毛毛，我会为你报仇的。”得知乔飞的死讯，莫雨面无表情，也不知是悲还是喜。 “我知道我自己太弱了，说什么报仇就是痴心妄想······但我还是执意想要替毛毛报仇，每次想到毛毛，我就······心里很难受。”莫雨低下了头：“我知道桥那边的那位小道长一直暗中跟着我，就是他让你找到我这里来的吧？” “额······” 杨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之前我独自去寻仇，好几次都是他暗中帮我。谷主虽然不喜欢他，我却知道他是个好人。帮我向他道个谢吧。就说我莫雨，会记得他的恩情。” “好。” 有王遗风跟着，莫雨往后肯定不会有事，杨歌点了点头，想要去找雨卓承，刚要走，远处就跑来了一个姑娘，正是那位衙门牌坊边同她打过交道的丁丁。 只见她直接冲到了王遗风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师父！你在这里！叶凡师弟他······他不好了，怎么办啊？” 那位叶凡兄弟怎么了？杨歌下意识的想要开口问清楚。 只不过王遗风在她前头开了口：“慢些说，叶凡怎么了？” “叶凡师弟中了毒，又和唐、唐门那个女子，被一群霸刀弟子围困在曲亭山！恐怕有性命之危！” “哼，区区霸刀弟子，为师还不放在眼里。只是这毒······我这有肖药儿配的解毒药，你先给叶凡拿去。” 接住王遗风丢过来的药瓶，丁丁有些无奈：“师父你怎么总是···这么···这么不急不徐。哎，我先行一步，给叶师弟送过去。” 许是太着急了，丁丁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完全没有发现一旁还站着未走的杨歌。 王遗风看了她一眼，没理会。直接交代莫雨：“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目送王遗风瞬间远去，杨歌稍稍安心，朝莫雨挥了挥手，回了桥那边的灌木丛。 雨卓承正蹲着挠头皱眉。 见她回来，又故技重施将她拽进了灌木丛。 听她转达完莫雨的话，雨卓承立即挺直了身板：“我就知道，莫雨他善良又明事理，可他究竟为什么要去恶人谷呢？” “去恶人谷，也没什么不好吧。” “莫雨年纪尚小，现在或许只是被复仇一事冲昏了头脑，可一旦他当真进了恶人谷，长此以往下去就说不定了。”雨卓承像是没听见杨歌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莫雨被带去恶人谷！就算打不过王遗风，我也要尽力试一试！” 雨卓承将手按在剑上，像是下定了决心。 架不住他的认真，杨歌只好将王遗风离开的消息告诉他。 “什么？你说王遗风离开了？那正好，我现在便去同莫雨谈一谈，最好能让他改变心意。”雨卓承大喜。 杨歌瘪了瘪嘴，没说话。 她对他此行，并没什么信心！ “还有一事需你助我。” “何事？” “王遗风这次离开甚是可疑，那叶凡是叶家五少，并不是恶人谷的人，只怕他不安好心。”雨卓承低头略一思索，神色认真道：“我现在去找莫雨，想必一时半会抽不开身。麻烦你替我去曲亭山看看王遗风究竟所为何事。如果真是有人受了重伤，我这里有一颗师父给我的丹药，说不定有所帮助。” 虽然并不认为王遗风是什么坏人，不过杨歌的确想去曲亭山看看情况，所以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知道一条今道，必能比他先到曲亭山！” 雨卓承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圈圈点点描述了一遍那条道路，确定杨歌知道了，才收起地图朝她抱拳，自己过桥寻莫雨去了。 第52章 刀剑恩怨 破旧的草屋前，一身布衣人就不失贵气的叶凡坐在地上喘气，应是受了不小的伤，那位原本体弱的唐姑娘，这会反倒成了照顾人的人。 “师弟，可找到你了！” 紧赶慢赶的杨歌，刚想开口唤那位叶兄弟，持剑在手的丁丁就冲到了叶凡面前。 “师······师姐，你怎么来了？” 没理会叶凡的话，丁丁强硬的拉着他的手探了探脉搏。 还好还好，情况还不是很糟糕。 确定了叶凡的情况，丁丁暗自松了口气，赶紧将王遗风此前给的药拿了出来：“师弟，快把药服下，师父说能解你的毒。” “咳咳咳，师父？师父在哪里？” 叶凡连连咳嗽了几声。 王遗风当真是他师父？杨歌就近落在屋顶上，趴着隐藏了起来。 就在这时，丁丁来时的那条路上哈哈大笑的走出一个人来，着唐门服饰，还蒙着面：“你吃了勒个药也莫得用，今天你们就要死在这里。” “哥！你怎么来了！” 正准备伺候叶凡服药的唐小婉，见到那人，很是惊讶。 许是兄妹分开太久，唐小婉往前迎了几步，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去。 “妹儿，快跟哥哥回去！”那人朝唐小婉伸出手。 “不，我不走，我要跟小凡在一起！”唐小婉连连点头，脸上满是痛苦。 “你不要说了，老子要把这个瓜娃子杀老！未必你这辈子都要刷单呐？”那人还是伸着手，耐着性子劝说唐小婉跟自己回家。 “休想动我叶师弟一根毫毛！” 那人毫不掩饰杀意，虽说是唐小婉的哥哥，可对丁丁来说，叶凡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等唐家兄妹继续往下说，她就横剑挡在了叶凡面前：“早就听闻唐门武功神秘莫测，今天倒要领教领教！” 话落，丁丁直接朝那人攻了过去。 丁丁执长剑，那人执短剑，前者攻击犀利，完全不顾受伤也要致敌人于死地，后者招招格挡，反而落了下风。仅仅二十来招，那人就被丁丁踹翻在地，狠狠的震了一掌。 唐小婉大惊，赶紧跑上去查看那人的伤势，再回头看时，原本占据上风的丁丁虽然赢了，这会却见长剑都握不住，面色青紫，应是刚才交手的时候中了毒。 趴在屋顶的杨歌，左看看右看看，本想出去劝和，却见远处又来了三个持刀的汉子，穿貂皮一副西域刀客打扮。 “哼，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这些都是霸刀门下，恐怕是冲着我来的。”坐在地上的叶凡虚弱的提醒。 “小凡，他们终于还是找上来了，看来我们今天得命丧于此了。”唐小婉看向叶凡，满眼绝望，随即转向仍旧躺在地上的兄长：“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由我和小凡起，你不要插手。能和小凡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霸刀和藏剑山庄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让我们找到，就乖乖认命，等去了地下再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领头的刀客说完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刀客立即挥刀朝唐小婉等人砍了过去。 见刀客想对唐小婉不利，躺在地上的那人拼着最后一丝立即抱住了刀客的脚，任由对方如何挣扎，踢拽都死不放手。其他刀客见此情况，立即跑过去帮忙，纷纷对那人拳打脚踢。 “不要打我哥，要杀就杀我！不要打我哥！” 原本还很害怕的唐小婉，不顾危险的冲上前去，想要拉开那些刀客，结果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推倒在地。 唐小婉来不及哭泣，挣扎着爬向那些刀客，才伸出手就听到了兄长虚弱的声音。 “妹勒，哥，哥怕是不能再保护你了······” 话落，那人直接昏了过去。 得到自由的刀客冷哼了一声，转向唐小婉骂道：“狗男女，你们侮辱我家公子，让天下耻笑我们霸刀，就应该想到有今日。” 这群人，也欺负人了！ 杨歌对那群刀客的行径很是恼火，却不急着出手。 算算脚程，那雪魔王遗风应该马上到了！ 果然······如她所料······ “老头！闪开！”刀客横刀，放肆的瞪着突然挡住自己的王遗风。 轻轻一挥手，将那出言不逊的刀客掀飞，王遗风站定不动。其余刀客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这老头是个硬茬子。 “那老······头好像······好像是雪魔王遗风。” 王遗风？恶人谷谷主？ 认出雪魔，刀客们下意识的往后退，这时王遗风直接掏出了一支玉笛。 江湖传闻雪魔覆手翻云雨，谢渊谈笑停风雷。王遗风原是鲁地书香世家王家的聪慧后裔，红尘一脉的唯一传人，武器雪凤冰王笛。 红尘武学，最重修习心神。以己之心静，操敌之心志。笛曲刚起，王遗风一派潇洒无拘的样子，那些刀客却被掀的四脚朝天，就连屋顶的杨歌都感受到了些许音波余力。 笛音不绝，躺在地上的刀客抱头挣扎，显然折磨不小。 等到王遗风收了雪凤冰王笛，尚未昏迷的刀客立即连爬带滚的想要逃走，王遗风单手运气不肯放过那人，同样貂皮打扮还穿戴着毛皮披风的大刀汉子突然出现，横刀替那刀客挡住了这招攻击。 两人对招，内力席卷散开，周围的人都被震退开去。刚刚冒出头的杨歌又遭受了一波池鱼之殃，便打定了主意，有这两人在，自己绝对不能出去。 “小小年纪能接下我这一招，哼，看来柳五爷后继有人了。” 王遗风对这个突然出现救人的大刀汉子有几分欣赏，便收了手，负手转身招呼自家徒弟“丁丁，带叶凡走。”算是大发慈悲放过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刀客。 “小婉，我们走吧，霸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等我伤好了，再为你哥报仇雪恨。” 王遗风只提到了叶凡，显然不打算管唐小婉，还好叶凡是个有良心的，这时不忘带上心上人，只是唐小婉那位兄长······似乎不仅仅是昏迷那么简单。 杨歌屏住呼吸，目送王遗风带着人离开。 最后出手救人的那个大刀汉子同样只能目送，待他们走开后，才缓缓松开袖子里的拳头，只见那手早就覆上了一层寒冰，想来先前阻拦王遗风，他也受了伤，只是能抗，才没让王遗风瞧出破绽。 杨歌耐心的趴在屋顶，等到那些刀客带着唐小婉那位兄长离开，这才从屋顶下来。 没过多久，一位碎碎念的唐门姑娘找了过来。 “公子让我劝小姐回唐门，可是小姐是铁了心要跟叶公子走了。老太太说，如果小姐不回唐门，那我也不用回去了。” “那我估计，你就不用回去了。” “嗯？你是什么人？在这做什么？”那姑娘警惕的上下打量杨歌。 “听说这里有伤患，我这有雨卓承道长的纯阳秘药。”杨歌将药瓶给了那位姑娘，随后又将王遗风带走叶凡和唐小婉的消息告诉了她。 “雪魔来把他们接走了？好好，这下我便安心了，可以回去跟老太太交差了。谢谢你了。”姑娘自顾自的报了自己的名字，唐瑜瑾。又乐呵呵的问了杨歌的名字，才大咧咧的说道：“我要赶紧回唐门复命，却不知邢哥他们去哪里了。我得先和他们汇合才是。” “唐邢？”杨歌脱口而出。 唐瑜瑾疑惑地看着她：“看你表情······难道你见过邢哥？太好了，倒省去我找人地时间。” 杨歌赶紧将唐邢地遭遇说了，唐瑜瑾听过之后十分惊讶，悲上心头：“灵妹她······唉，邢哥也真是，我这就去看看他。灵妹已经不在了，希望他不要再做傻事。” “好好劝劝吧。”杨歌也是一声叹息。 唐邢虽然心存死志，但她还是希望这位有情人能够继续活下去。 “多谢姑娘，唉，我唐门也到了多事之秋了。” 唐瑜瑾朝杨歌抱了抱拳，着急忙慌地跑开。急匆匆赶来的雨卓承，正好和她擦肩而过。 “雪魔走了吗？我正有事找你！”雨卓承在杨歌面前站定，神色懊恼：“你应该猜到了，莫雨不肯跟我去落雁峰。他说他还要去稻香村找毛毛，还要去巴陵县报仇······” 杨歌沉默。 雨卓承叹了口气，跟着沉默片刻。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不行，我要跟他一起去。就算没有王遗风，他一个人去复仇也很危险。何况······算了，待他事情办好了，我再试试说服他。” 这雨卓承还真是执着，都这样了，还不愿放弃。 杨歌很是佩服。 “杨歌，我们兵分两路。我随莫雨绕道去一趟稻香村，你先一步去巴陵县镇上找我师叔祁进打探一下消息。他最是善恶分明，山贼之事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额？” 啥情况，这会怎么就将她安排上了？ 杨歌刚想拒绝，雨卓承就朝她抱拳，语重心长道：“祁师叔那边就拜托你了。” “······” 好嘛，这是硬要赶鸭子上架了。 杨歌翻了翻白眼，还是打定主意不趟这摊子浑水。 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雨卓承转身就走，那速度，大概是他平生最利落的动作，根本不给杨歌挽留的机会。 第53章 招魂岗内 “杨歌姑娘在金水镇侠义为先的名号，我已经听说了。后生可畏。” 祁进，吕洞宾的五弟子，道号“紫虚子”。江湖传闻他的性子冷漠孤傲，又倔强好胜，却因为相貌英俊潇洒，故而有很多女弟子和江湖女侠倾心于他。 初见这位紫虚子的时候，杨歌确实觉得他的容貌有如风景，可这家伙笑起来主动搭话的样子，实在不像性子冷漠。 大概是猜出了杨歌的心思，祁进轻咳了一声，换上了一脸严肃的表情。 “雨卓承是我师姐于睿最得意的弟子，果敢有为，不愧我纯阳宫的弟子。不瞒姑娘，我也是因为十二连环坞的山贼而来的。现在雨师侄未至，我有一桩事，请姑娘帮我。” 祁进表情变得有些向往，又有些痛苦。 “祁道长请说。” “之岚她······我在入纯阳宫之前曾做了一件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她不原谅我也是情理之中。就算她一辈子不原谅我，我也没办法放下她。”为情所困的人，愁容难掩。 杨歌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用沉默应对。 “昨日她所说招魂岗那边有些失踪的人，就独自前往招魂岗探查。你大概不知，巴陵西北招魂岗，里面藏污纳垢，实是凶煞之地。” 祁进说着苦笑了一下：“但我此前和人交手，受了些伤，如今尚差一点打通经脉。正好你来了，请你去招魂岗走一趟，帮我护一护她。” 祁进提到的之岚，杨歌知道，是万花谷的归德弟子，行走江湖医治瘟疫从不收钱，悬壶济世毫无怨言，是她最佩服的那种人。 所以就算没有祁进的请求，知道她有危险，杨歌也不会袖手旁观。 招魂岗路远，杨歌找了镇上的车夫，用尽了身上最后的盘缠。 一路上都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让自己的腰包鼓一点。毕竟她师承长歌门，门主和前辈们不少商界大佬，没道理她行走江湖就过的这般拮据。 本着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祝福，杨歌见到谷之岚立即就将祁进的担忧全盘托出。 “祁大哥他······唉，何必呢······我们大概终究是缘悭分浅吧。” 瞧出谷之岚不太愿意过多谈论祁进，杨歌体贴的转移话题：“说说姑娘你目前的情况吧。” “我许久未回万花谷了，这次游历天下，一路为人行医治病，途经此地，最近因路过招魂岗而失踪的人有许多，所以决心探查一番。” 谷之岚伸手指了指右手边的小路，沿着小路往前走，就是招魂岗。 “在招魂岗中，似乎正出现了大群的毒人，这让我想起来前段时日在洛道传说中出现的尸人。而一切都似乎与龙饮丘内的一批不知来历的人有关。他们究竟从何而来，还需要详细的调查。” “这事可以交给我。” 谷之岚感激的笑了笑：“我记得这招魂岗内生有一种无名花，可能与尸毒有关。你能顺便帮我采一些回来么？” “这有什么问题。” “还有还有，我曾经在招魂岗中找到一些刚刚被那些尸人打破的药缸残片，那里面残留的干药渣很有些用处，不过只有这些还不够，必须弄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既然都是进招魂岗就能解决的问题，杨歌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一定都会搞定，让谷之岚有多少困难就说多少困难，她来者不拒！ 见她说的大义凛然，谷之岚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物尽其用”。 “这数日来经我探查，招魂岗内有人用一种烟雾来引导着这些毒人的动向，若是能找到这烟雾的来源，或许对我炼制解药有些帮助。” 谷之岚有些落寞的叹息道：“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这般阴森所在，若是大哥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姑娘不必感到寂寞，大哥不在，不是还有我么？”杨歌笑呵呵的朝她挤了挤眼睛，在心底又加了一句。 即使没有她，还有个祁大帅哥守在暗处关心着呢！ “也对。”谷之岚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虽然经过这里的路人多数都已经遇害，但我还是曾经遇到过藏在隐蔽处逃过一劫的幸存者。我相信还会有所遗漏，若是姑娘深入招魂岗有幸见到，务必请出手相救。” “一定。” 杨歌朝谷之岚抱拳。 耽搁姑娘那么久，她也该动手去招魂岗内探探情况了！ 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很快杨歌就在阴森的山岗中看到了枯死的树木，棺材还有泛着翠绿的大木桶。 谷之岚提及的无名花并不难找，每一个飘荡着绿烟，一看就有剧毒的药缸附近都会长有不少，倒是省了杨歌不少事。 打碎药缸，就能顺带手采集无名花。 杨歌就这样一边破坏，一边收集，等到日渐西沉，她突然感受到一股阴气从脚底钻入体内。 一开始她觉得有些寒冷，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不过很快她体内就有脉络自行运转，帮她将那股寒意自主转换成了内息。 这，简直比大补的中药还要好用！ 杨歌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了巨大的宝藏。 左右她不会那么快离开招魂岗，便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调息打坐，以此地利练功，一定事半功倍。 这一练，就练到了后半夜。 借着夜色，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进入了招魂岗中心地带，燃起了一个火把。 待他走后火把产生的烟雾立即吸引了大量的毒人。 毒人的动静实在太大，没办法继续安心练功的杨歌只好出来，利用方士一门的特殊功法对付那些毒人。 起初效果并不明显，用的多了才偶尔让一些毒人短暂的恢复清明。 不过很快，月亮躲进云层，那些恢复清明的毒人又失去了理智。 就在这时，不少棺材和大木桶内都传出了细细碎碎的响动，很快，就有幸存者悄摸摸的爬了出来，企图借着黑暗赶紧跑出招魂岗。 毒人原本就比幸存者更适应夜晚，不少幸存者才跑出招魂岗之前，都不幸被毒人发现。 见死不救。不是杨歌的道理。 找了个还算挺立的枯木，当成木桩做为立脚点。杨歌站在枯木顶上怀抱瑶琴，单手转运内力拨动琴弦，相知曲意缓缓散开。 一波又一波，巨大的云生结海圈和江逐月天圈笼罩了招魂岗。 毒人的行动遭到了限制，幸存者反而身心轻快。 没多久，杨歌能见的幸存者就都活着离开了招魂岗。 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毒人重新归入平静，从哪出来就又躲回了哪里。 杨歌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屏息探查自己体内的情况，原本因地利暴涨的内息连同原本的那些都被洗劫一空，倒是心口窍穴处多了一团闪动的荧光。 仔细看时，那团荧光有如一盏灯笼。 那灯笼的模样，和上月静此前带领她走出界域的心灯一模一样。 “我如今这状况，不能在招魂岗久待。” 杨歌将瑶琴重新背起，伸开手又紧紧握拳，身处枯木顶端俯视了招魂岗四周的情形，发现隐隐有人影穿动，便赶紧从枯木上跳了下来。 取了之前吸引毒人的火把，匆匆出了招魂岗。 “从长安一路追查至此。一路的稀奇事件实不寻常。可怜的是无辜的村民百姓。” 逃出招魂岗的幸存者有不少受伤的，谷之岚都聚集在一起医治，见杨歌回来，立即放下手边的事替她把了把脉，确定她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多谢你了，我一人可有些忙不过来，这招魂岗内的毒人实在是生的怕人，不过他们原本都是善良之人，我正在找寻让他们恢复如初的方法。” “他们还有机会恢复？”杨歌将信将疑。 谷之岚坚定的点了点头。 杨歌没说泄气话，放下无名花，将早就熄灭的火把递给了谷之岚。 “是这种火把引起的烟雾么？这是人点的，恐怕有什么人想隐藏点什么。” 谷之岚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思考。 杨歌守在一旁没打扰她。 真的进入招魂岗，见过那里面的情况，才会知道，有人活着走出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就连她，若不是入了方士一门，武功路数有些特别，这会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岗内的毒人并非是古老相传神怪故事中的鬼物，据我查探，他们有些不久前还是寻常活人，却被人用诡秘药物炼制成毒人。” 半晌后，谷之岚终于开了口。 杨歌望向她，她接着道：“可惜这种炼制毒人之术我们万花谷从前也未曾见过，还缺乏深入的探究，不过医圣常说，世间之毒，相生相克，绝无无药可救之症，只看我们医者能否细心寻到。” “既然毒人并非无救，那便要设法搭救一二了。” “嗯。”谷之岚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近日在招魂岗中出现了专门屠杀毒人的人，我找了几日都没有碰到，你能否帮我找找这些人，询问他们为何屠杀毒人？” “没问题。” 再歇半日，她的内息应该足够在招魂岗内保命。 当然，能愿意再进那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山岗，还是因为那份地利。 凭借方士一门的特殊心法，若是借着那份地利修炼，她的武力值必定远高于前。 第54章 决不能死 “尸人未绝之前，我慕容追风决不能死！” 迷雾中，背着一副棺材的巨汉挥舞着手里的兵器，一步步艰难的穿梭在类似每一个如同招魂岗的战场。 杨歌挥动着手臂，想要驱散那些迷雾，看清巨汉的模样。 可等她走近，某个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强行将她从睡梦唤醒了过来。 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 谷之岚递过一碗热粥，杨歌捧在手里缓了缓才进食。 周围的病人少了些，谷之岚说那些轻伤的已经各自回家，有愿意留下来帮忙的也已经出去寻找草药了。 喝完粥，杨歌告诉谷之岚自己这次会在招魂岗内待不少时间。 如她所料，谷之岚并没有阻止，只是温柔的叮嘱了一句“小心些”，便将某个早就准备好的药囊递给了她。 萍水相逢皆是缘！ 如公孙秀儿扬州重逢，也如招魂岗外初见谷之岚······ 重新进入招魂岗，杨歌清楚的感觉到，阴森之气比昨日更盛。 感受到她这个生人的闯入，原本趴在药缸和棺材附近觅食的乌鸦猛地惊飞了开去，杨歌警惕的将瑶琴抱在怀里，四处观察了好一会才大着胆子往更深处探查。 没多久，她就在一间破草屋前止住了脚步。 之所以会在这里停步，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背着棺材的男人。 慕容追风！ 明明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杨歌却觉得异常熟悉，好似从前就打过交道。 “亡者必当安息，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不要问我什么问题，问答之间，又有数十尸人生于世间，如果想为生者做些什么，就拿起武器去战斗。” 杨歌走到近前时，慕容追风就先开了口。 瞧着他的模样，大抵是战斗太久了，这会气落悬河，仿佛濒死之人。 杨歌劝了句“人力有时尽”，慕容追风这才仔细打量她，然后像是记起了什么，没有再执意让她离开。 “你在屠杀这里的毒尸吗？” 杨歌在接近这个破屋时就发现，那些毒人似乎对这儿很是畏惧。 “是便怎样，不是又怎样？莫非那万花的姑娘当真要为了这些害人的死物来为难我吗？看到在下这副模样了么？我和妻子都为那苗疆人所害，若非有这炼制毒尸之术，怎会有此事？” 慕容追风冷哼了一声：“他们要炼制这毒尸害人，在下便要将其尽皆毁去！我不知道什么解救之术，若等到那谷之岚找到解方，只怕不知有多少毒尸四处害人了！你去回报谷姑娘，就说她救她的，我杀我的，何日她将毒尸尽皆医好，我便停手。” “原来如此。” “至于那些苗疆人，便是逃到天涯，我也不能放过！” “苗疆？” 杨歌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提及苗疆这个地方，她感觉到了亲切，同样也感觉到了恐惧。 慕容追风撑着手中兵器，即使是短暂的休憩，他也不敢完全放松。 “苗疆，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地方，我这半死之躯，与它有着不解的渊源。”慕容追风的思绪似乎飞了很远，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笑容：“在这招魂岗中，有一些苗疆教徒正在追杀于我，看来我让他们有些寝食不安了吧！” “若是阁下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听杨歌这么说，慕容追风似有些意外，不过他倒是没拒绝这份好意。 “那些散发着雾气的大锅就是这些苗疆教徒炼制尸人的药材锅，让这些大锅存留下来，只会炼制出更多尸人！你去找那些药材锅，打碎它！” “好。” 杨歌先走出破屋院落，深入招魂岗之后，慕容追风提及的药材锅其实随处可见，只是有些药材锅集中的地方有人守着。 若不是得知药材锅的危害，以杨歌的性子，肯定不会理会那些药材锅。 在杨歌着手毁锅的时候，慕容追风也离开了破屋院落。 守着药材锅的人都是苗疆人，最开始杨歌没有惊动他们，不过药材锅越毁越多，那些苗疆人自然有所察觉，便暗地里商量好，设了个陷阱静候毁锅人入瓮。 慕容追风常年追杀毒尸，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发现他们的阴谋并不难。 只不过直到杨歌踏入陷阱他都没出手，等到杨歌走投无路，有如荧光的心灯破体而出的时候，他才从天而降，将她救出重围。 夜幕降临，慕容追风护着受伤不浅的杨歌回了破屋院落。 两人蹲在院落中央分食干粮，杨歌利用寒气转换内息恢复，慕容追风警惕四周放哨。 “许久之前，这些苗疆人曾经在洛道酝酿了一场灾难，让那里一座名唤李渡城的小城从此灰飞烟灭，在那座城里我遇到过一个叫杨影的少年郎，同你一样使剑形瑶琴，他的容貌······ ” “他是我哥，不过已经死了。” “啊，原来故人已逝······” 慕容追风一声叹息。 长夜漫漫，若是两人一直这般安静，待在这阴森的招魂岗反而难熬。 所以杨歌迟疑了一下，问道：“阁下可否说说李渡城？” “李渡城已经毁了，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只能尽力让那些亡者安息，不过我并未找到他们的头目，还有我要找的那个人。他的手下，那些招魂岗中的驱尸人，如今又出现在此地，除去他们，或许便能找到线索。” “那就等我恢复了，干他丫的！” 干他丫的？ 慕容追风怔怔的望着盘膝调息的杨歌，再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姑娘，与那位故人少年实在相像。 既是兄妹，相似也很正常。 瞧出慕容追风的异样，杨歌仍旧大大方方，丝毫不怵。 就在这时，有个大胆的毒人冲进了院子。 慕容追风手起刀落，那毒人就失去了生命。他身上的棺材因此猛烈的颤抖了起来。 “那些行路之人虽然冤枉，但天下之人，谁不冤枉！” 慕容追风顿了顿，等待背后棺材的颤抖停下来：“既然已成尸人，那就不要再有留存于这人世间的期待了······” “药材锅已毁，接下来我还能做些什么？” 杨歌握了握拳，体内的内息恢复了不少，足够她继续游走在这招魂岗之中了。 “集齐一锅药材需要耗费他们甚大人力，而炼制过程也残忍之至。”短短的一句话，仿佛诉说着苦痛的历史：“多谢，亡者必当安息，这里又清净了一些。” “阁下既是兄长的故人，与我不必这般客气。”杨歌站起了身。 慕容追风没有说话，只轻轻的将棺材抬了一抬。 在招魂岗中许多被害的行路人都已经被炼制成了尸人，他们已经没有了意识，只能听从驱使人去伤害更多的人。 挨到天亮，早就打定主意在招魂岗多留些时日的杨歌，便跟随慕容追风一起屠杀尸人，好让他们瞑目。 半月后。 连日斩杀尸人，杨歌体内的心灯越来越亮，只是比较上月静那盏，还差的有些远。 又一次力竭退回破屋院落休憩，一直少言的慕容追风突然主动道：“遁地蜥蜴，是他的自号，此人杀我全家，伤吾体肤，我与他不共戴天。我在此地又遇到了他，可惜他手下太多，让他逃了。” “此人在这？” “我有在招魂岗中四处找寻，却是未曾得见，亦或是这招魂岗之后还有什么诡秘地方可供他躲藏。” 若是藏起来了，那就难办了。 杨歌皱了皱眉，慕容追风倒是平静：“你若见到此人，如有把握，莫要放过了。不过我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或许他已离开巴陵了，且莫着急，若上天注定要我复仇，你我终能遇到此人。” “那遁地蜥蜴，他的手下叫蜥卫，不知为何取这等古怪之名。若非这些蜥卫与遁地蜥蜴同时围攻于我，只怕我早就取了他的头颅来拜祭娘子了。” “若见过，莫放过······” 慕容追风的声音越来越小，许久后，见他不再说话，杨歌这才走近他查看。 原来是累了！ 又歇了一会，杨歌见慕容追风还是没动静，便自己离开了破屋院落。 如今的她，有心灯引路，很容易就能找到已经没有意识的尸人。 大概是他们近些日子屠杀了太多的尸人，引起了驱尸人的注意，这次杨歌才解决心灯标注的尸人，便要驱尸人暗中出手，想要捕获她。 孤影化双之术闪现，杨歌这还是第一次在使用影杀术之后，分身的影子没有消失。 只见那影子竖起食指和中指，在嘴前吹了一口气，很是潇洒自在。 “李渡城你们就不曾伤得小爷，现如今还敢在小爷面前出现！” “人就这么杀了？我还想探探消息来着。” “急什么，这不是还有一个么······”影子指了指杨歌的身后。 下一秒，影子消失，杨歌背上的风雷瑶琴响起熟悉的琴音。 是平沙落雁之术。 成功控制背后那个驱尸人的心智，杨歌接连问了几个关于他们背后势力的问题，这人身份不高，所知并不多。 但让杨歌诧异的是，他竟然知道那遁地蜥蜴的下落。 “这感情好，有了遁地蜥蜴，你的命就不值钱了。”影子再次出现，直接用那平沙落雁之术控制驱尸人拔出腰间匕首抹了脖子。 杨歌长长吁了口气。 看样子，自己这一体双魂真正强势的，是这影子才对。 第55章 苗人苗术 根据驱尸人提供的线索，杨歌很快就找到了那遁地蜥蜴。 按照影子的意思，她完全可以用平沙落雁之术控制遁地蜥蜴探听背后之人的消息，顺便带回去让慕容追风亲自手刃仇人。 只是那遁地蜥蜴的手下蜥卫太多，杨歌的琴音才起，他们便连同遁地蜥蜴一起对她下了死手，最后影子只好放弃平沙落雁，配合杨歌一起，将其斩杀。 黄昏时分，破屋院落，杨歌将遁地蜥蜴的尸首交给了慕容追风。 “竟让你撞见了·····” 沉默的压抑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慕容追风身上，除了颤抖的棺材，你感觉不到任何动静，而这压力，也让杨歌动弹不得，直到他开口说话。 “尽管未能手刃仇人，我和内人还是要感谢你，我这复仇之路已走过一半，天命报时，天一教也定当覆灭。” “他们这是自寻死路！” 慕容追风握紧了拳头：“在这招魂岗中追杀苗疆人的除我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人，他们的名字不似中原人，那女子叫蓝凤凰，男子名叫熊凉，或许也是苗疆人。” “那些苗疆人的教派唤作天一教，此事我也已知晓，终有一日，我要查到他们所在之地，找上门去报我血海深仇。看来这蓝凤凰和熊凉来此，与天一教必有关联。” 果然，毒尸和天一教有关！ 杨歌思索了一下，询问道：“需要我去接触一下那两人吗？” 慕容追风点头：“你帮我过去问问那二人，可是知道些什么。” 慕容追风此前对这两人多有关注，所以知道他们常在进入招魂岗所走的小道东面一带活动，杨歌沿着小道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寻找，就看到那两人大摇大摆的支了帐篷，还燃起了火堆。 “谁？” 杨歌自认为很小心了，没曾想，才接近帐篷，那苗疆女子蓝凤凰就察觉到了异样。 本就不是来找麻烦的，杨歌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抱拳道名，杨歌借用了岗外谷之岚的名义，称是她让自己进来招魂岗的，蓝凤凰才面色缓和了些：“看来现在的尸毒已经发展到成熟阶段了。若没有谷姑娘一路的义诊，想必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破屋院落那边有位慕容大侠想让我问问姑娘，关于岗内的毒人，可是知道些什么？” “唉！这慕容追风有所不知，那些毒人其实并非真正鬼怪，只是用我们苗疆秘法炼制而出，本教正在设法寻找方子，能解救那些被炼之人······只是至今尚无进展······至于毒人之事，却并非本教所愿，我来此地，只为追回教中被天一教所盗秘籍，教主可未曾叫我蓝凤凰管些你们中原人的闲事。” 蓝凤凰媚然一笑，明明只是简单的表情变化，却有一种勾人心魄的力量。 “原来如此。” 杨歌晃神之间听到自己这般言语，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杨影根本不受那蓝凤凰的笑容影响，替她做了回答。 见她并不受魅惑，蓝凤凰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姐姐我在这里不是来杀死这些可怜的尸人，而是为了寻找控制他们的那些人，真不知道这些天一教的老鬼，都躲到哪里去了！” “姑娘可知来此的是哪些人？” “此前我得到教内探子消息，天一教在巴陵主事之人当是三蛇长老，但我找遍了招魂岗，却未曾见到这几个长老的踪影。” 蓝凤凰又是一笑，不过这一次杨歌倒没受什么影响。 “不过却也难不倒我，像招魂岗这样大小的天一教营地，外围通常会有三个负责巡视的掌蛇监守，他们身上都带有用来喂养毒蛇的饲蛇囊，若是得了这饲蛇囊，姐姐自有神妙手法查到三蛇长老所在之地。” “这事我倒可以帮忙。” 此前找遁地蜥蜴寻仇的时候，杨歌就曾见到过那些掌蛇监守，在招魂岗的西边和北边一带活动。 “那三蛇监守乃天一教蛇三长老的左膀右臂，待你取得饲蛇囊，趁此机会一并除掉最好不过。” 蓝凤凰虽是女子，但说起这些事来眼神犀利的很。 “若是原来，这三蛇监守精通天一教蛊毒，你只怕并非敌手······哈哈，可是姐姐前些时候已经放了赤蝎蛊毒让三人享受，现在，你只要找到他们便可轻易杀死······至于蛊毒是何种毒物，说了你们汉人也弄不清。” 这是最好的机会，杨歌当然不会错过。 不过眼前这个苗疆姑娘，张口闭口你们汉人，实在是让杨歌有些头皮发麻。 至于她体内那位，似乎早就习惯苗疆姑娘的性子，不仅适应的很好，还愉快的很，若不是杨歌此前警告他不许随便出来，他这会早跑出来和漂亮姐姐套近乎了。 杨歌自认为和蓝凤凰聊的还算和谐，可她看向不远处的苗疆男子时，那男子却双目圆睁，显然对她不信任。 对上杨歌的视线，那汉子冷哼了一声：“你们这帮汉人，满肚子花花心眼，和我们族人大不相同，十分难打交道。当年老教主何等美貌聪慧，若非为了那个汉人负心少年，怎会让我教中落······不过那汉人的功夫，真是天那般的高，我熊凉老到死了也练不到他一根手指尖······” “······” 原来是对中原人有旧怨！ 杨歌表示理解，但不想接受。 “凤凰劝我莫要杀太多人，免得被中原武林追拿，不过这些天一教的杂种还是被我忍不住杀了，那些在西边聚集的蛇卫······我还是想杀，不过凤凰又会怪我，不如你来帮个忙如何，我们苗人向来不会亏待朋友！” “那些蛇卫什么身份？” “反正不是好人。” 这熊凉，比蓝凤凰还不好适应，不过杨影倒是特别提醒了杨歌，这两个苗人可以信任。 正巧杨歌去找那些掌蛇监守麻烦的时候，遇上了蛇卫，便顺带手给解决了，并将他们人人携带的信物拿给了熊凉。 这样一来，熊凉对杨歌的态度大有改观：“好功夫，我原本就知道汉人中不乏好人，就是坏心眼的多了些。” 蓝凤凰瞪了他一眼：“谷口那个姓谷的妹子，就是挺水灵的汉人丫头，比我们苗人中的美貌姑娘可也不差，你以后给我说话注意点。” 熊凉满口答应。 蓝凤凰和他相携来到中原，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便不再多说，而是转向杨歌询问：“拿到了饲蛇囊么？” “咯，蓝姐姐请看。” 杨歌邀功似的递上饲蛇囊，呵呵笑着。 “莫要叫我蓝姐姐，我可不姓蓝呢。”蓝凤凰嘴上虽然这般说，面上却乐开了花。 接了饲蛇囊，蓝凤凰在手里掂了掂：“三蛇长老失去此臂膀，天一教在巴陵县的势力，便算去了一半。” “我此次出手，发现了一处异样的地方，蓝姐姐可曾知道？” “哦，你说的那处所在，似乎是巴陵人所说的龙饮坡吧，似乎是有条瀑布在后山流下，应该就在那里了。” 蓝凤凰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可曾见到那些在龙饮坡上爬来爬去的毒蛇五步倒？” “五步倒？” “一种似龙的蛇。龙·····似乎在你们汉人当中是种很强大的虫子呢，姐姐却从未见过，不知与我们的蛊王相比谁更强些？” “这······没有当面对比，谁也不知道呢。”杨歌呵呵笑着挠头，询问着要不要帮忙抓些五步倒过来。 “姐姐劝你不要小瞧了这些毒蛇，这些毒蛇虽然寻常，但都是被控蛇长老喂养操控多年的蛊毒，若是不先偷偷除去，将会成为天一教作战时颠覆胜负之物！” 懂了，直接除掉就行。毕竟他们迟早要和那些天一教的人对上。 蓝凤凰将饲蛇囊探查了一番，似乎有些欢喜。 看来，一切都颇为顺利。 “若是那乌蒙贵逆贼将那秘术书交给了这里的控蛇长老，那姐姐便要大大欢喜一场了，只待回去找教主领赏便是······到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嘻嘻，便送你只情人蛊如何？” 情人蛊？ 听到这个名字，杨歌本能的打了个冷战。 在她的记忆深处，似乎早有人企图将此种蛊毒植入她的身体，还好，还好······杨影行走江湖比她老道，不曾着了那姑娘的道。 见杨歌一副惊恐的样子，蓝凤凰轻声作笑。 开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两位苗人总算将杨歌当成了朋友，看着天色渐晚，留着她吃了顿丰盛的火锅。 说实话，这顿火锅是杨歌离开长歌门后吃过最美味的火锅。 在吃火锅的时候，熊凉提议给那些天一教的人下毒，趁着煮蘑菇需要等些时间，想到便做，直接将冰蝉内丹下在了招魂岗唯一的水源中。 等到翌日清晨。 负责守夜的蓝凤凰等杨歌睁开眼，又开了个玩笑，取笑她竟然在两个苗人眼皮底下睡得这般香甜。 “咱们都是朋友了，蓝姐姐总不至于对朋友下蛊。” “这可不一定，不过······你说的对。”蓝凤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就扬唇笑了起来：“想来现下那几个长老正饱受冰蝉之苦，正是杀人夺书的好时机。” 杨歌点头。 也是杨影提醒，她才知道，蓝凤凰昨晚本来是想对她下蛊的，可临了不知发现了什么，竟吓得收了蛊毒，还特别警告熊凉，往后别对她用任何蛊毒。 第56章 天一密谋 “你们汉人或许不知，天一教控蛇长老们的手段不是从未接触过他们的汉人所能提防的，他们身上藏有数种蛊毒，若是全部激发开来，只有极少人能全部解开。” 蓝凤凰不打算亲自去找控蛇长老，熊凉明显还有别的事处理，这事便只能杨歌代劳。 “你要对付他们，须得我熊凉特为此准备的秘方······”熊凉从自己腰间的大口袋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一枚散发寒气的柔软丹丸，随即呵呵一笑，颇有些得意：“这些天一教的长老，身体经络经过多年各种毒物的浸泡，世间已经少有能够克制他们的毒物，不过······恰好，我熊凉就有这么一种。” 杨歌接过丹丸左右看了看，又捏了捏。 看到她的动作，熊凉大惊失色，赶紧提醒道：“小心些，莫要捏破了，这枚冰蝉内丹，恰好能令这些控蛇长老三颗内无法全力运用天一教内力。” “那就多谢了。” 杨歌乐呵呵的收了丹丸。 杨影此前提过，她体内有让蛊虫害怕的东西，天一教的控蛇长老擅长的也是蛊虫，再加上之前已经下毒，这会她完全可以昧了丹丸，纯靠自己的本领。 天一教三位控蛇长老都在龙饮坡东边的营地，按照蓝凤凰的说法，若书在巴陵，必定会在他们身上。 所以杨歌摸到龙饮坡解决掉他们后，还耐着性子摸了会尸。 幸好找到了蓝凤凰所说的那本书，不然她非得后悔不成。 回到帐篷处，熊凉不见了踪影，蓝凤凰见她将书带回来，初时大喜过望，可翻看之后，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竟然，不是那本么？” “怎么？书不对？” 杨歌可是将那三人的尸体上上下下的全翻遍了，每个人都带了一册，全都在这了。 “这虽然也是炼尸之术，却非原本的至高宝典，其中多有残缺，便连我这未曾修炼过的人也看得出，看来姐姐我此行收获又有限得紧了，不过还须多谢你这热心人。” 蓝凤凰惆怅无限。 两人正说着，熊凉回来了。 看他的模样很是狼狈，蓝凤凰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绿色的药丸给他服下。 “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面对蓝凤凰的询问，熊凉缓和了一下，才点头道：“这次天一教在这里设立营地，是为了和一个汉人的大宗族合作密谋大事。” “什么大宗族？”杨歌追问。 熊亮一屁股坐在地上，摆了摆手，又喝了些蓝凤凰倒来的净水，才接着道：“这次他们派来与天一教长老会面的人，地位颇高，是个叫宇文逐鹿的。” 杨歌皱眉，在这巴陵县她好像确实听路人谈过这个宇文逐鹿，可一时间想不起他到底是什么人。 “既然他来和天一教的叛贼勾结，就莫怪姐姐我心狠了，我一直守在此处未曾见有人走出招魂岗，这宇文逐鹿定还留在龙饮坡深处，咱们去宰了他。” “凤凰，天一教的人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定然对我们有所防备，这事还是交由杨小友去吧。” 先前能逃回来，到现在熊凉都还心有余悸。 杨歌倒是无所谓，帮忙跑腿的事，她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更何况这个背地里勾结异族的人还是她们汉人的败类。 “听说你们汉人若是商量大事都有文书记载，他身上有些什么，都带给姐姐吧。” 见杨歌没意见，蓝凤凰为了安全起见听了熊凉的建议，交代完又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唉，汉人的东西恐怕还要请教谷口的那个妹子，你先去龙饮坡，我自会去请那位姑娘过来。” “对了，此次我还听到了一个名字，好像是左丘······左丘燎原。”熊凉补充。 左丘燎原？巴陵县鼎鼎有名的左丘大侠？ 杨歌在谷口休憩的时候，就听到那些幸存者提到过这人，当时他们还谈论过宇文家似乎与这左丘大侠关系非同一般。 不管了，先去龙饮坡看看！ 打定主意，杨歌动作迅速，还真就在龙饮坡深处找到了宇文逐鹿。 三位控蛇长老已经被她先行解决，来此与他们密谋的宇文逐鹿却还未收到消息，所以正在那群天一教喽啰的服侍下饮酒作乐。 杨歌潜入营地正好撞上一个舞乐队伍，便随手打晕了一个琴师，扒了他的衣服乔装了一番。 其他乐师奏乐的时候，舞娘们翩翩起舞，她这个乔装的琴师竟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好像她才是此次的重头戏。 亏得她的琴术练的不错，即兴奏完一曲，舞娘们才将大伙的目光吸引过去。 一舞终了。 高坐上的宇文逐鹿突然喊道：“那个琴师······” “嗯？”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就怨不得我了！ 本来杨歌都想随着舞乐队伍一起离开了，结果宇文逐鹿非得让她再次成为全场瞩目，不少天一教众窃窃私语，猜测她是不是和先前来此探查的熊凉是一伙的。 有猜测就会有试探，与其让他们试探，不如主动出击。 为了不牵连那些无辜的舞娘和乐师，杨歌故作镇定的抱着瑶琴转身，走向宇文逐鹿，等他身边的护卫喝令停下的时候，她才止步，单手摸向琴底。 “你······” 宇文逐鹿才开口，琴中剑就被杨歌递出。 这么近的距离，配合孤影化双所进化的影杀术，就算那两个护卫早有准备，也没办法阻止她。 众目睽睽之下斩杀宇文逐鹿，周围的天一教教众大惊失色，纷纷掏出了武器。 杨歌本来打算，得手就撤。 结果，她才收了剑，身体的主动权就被杨影夺了过去。 风雷引！多重影杀术！清音长啸！ 杨影所用功法，个个都是清兵的好技能。 半个时辰后，没能跑掉的天一教教众都躺在了地上，蓝凤凰叫了岗口的谷之岚过来，杨影立即将宇文逐鹿怀里揣着的文书递给了蓝凤凰。 扫了眼躺了一地的天一教教众，确定他们只是昏死了过去，并没有全部死亡，谷之岚这才松了口气，想要去查看宇文逐鹿的情况。 “这汉人不是好人，死有余辜。” 蓝凤凰直接挡在谷之岚的面前，示意她先看文书。 “宇文兄？左丘···燎原？” “和天一教勾结的都不是好人！” 在谷之岚面前，此前在杨歌面前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的蓝凤凰，这会就像个使小性子的孩子。 幼稚的很。 “宇文氏乃隋朝旧室，左丘我也知道，但他们···如何又与天一教厮混一处？” 谷之岚皱起了眉头。 察觉到龙饮坡深处铁链木桥那边的异动，仍旧还是杨影占据主位的杨歌，下意识的往那边瞄了一眼，那个巴陵镇上称自己没办法出手的祁进，已经守在了桥头。 显然，自己的心上人还是得自己护着。 哪怕他真的信任杨歌，这会还是忍不住暗中相护。 有他这位纯阳紫虚子在，那些前来“复仇”的天一教只有死路一条，杨影便安心的将身体还给了杨歌。 “左丘燎原是巴陵县颇有名望的侠士，家在左丘园。因其颇多侠义之举，在附近颇有些名望。巴陵周边的百姓都尊称他一声左丘大侠。” 谷之岚捏紧文书，紧锁的眉头施展没有舒展：“他怎么会和宇文家的人扯上关系，宇文家的人又怎么和天一教的人厮混在一处，个中缘由，我所知太少，实在猜不透···若是他，他平素最是了解江湖之事，一定知道的。” 谷之岚后面那句喃喃低语，若不是杨歌擅长音律，在长歌门多有训练耳力，肯定听不清。 见她面带犹豫，挣扎了许久，才似下定了决心，杨歌问道：“谷姑娘可是需要帮忙？” “唉，你······你去把这文书交给树后的祁进祁大哥吧，他应该会知晓这件事的缘由。” 哦！原来在姑娘这边，祁进还是祁大哥呢！ 杨歌朝她眨了眨眼，了然的点头，接了文书转身准备去找解决了敌人就藏在树后，以为自己不露痕迹的祁进。 “还有，叫他好好养伤，别到处乱跑了。” 听到谷之岚在背后的喊话，杨歌并未转身，甚至加快了速度。 找到树后的祁进，杨歌转达了谷之岚的意思，同样听到她先前的喊话，祁进这会面色浮起了淡淡红晕。 “之岚······她可有受伤？” “有你在，自然不会。” 听说谷之岚毫发无伤，祁进松了口气。 他接过杨歌递来的文书阅看过后，略有所思：“旁人或许不知，但我却知道这宇文氏其实多年前便投奔了十二连环坞，是众多山寨幕后主使。就说这巴陵县的聚仙寨和八角寨，便是所属十二连环坞的山寨，实际也是受宇文氏管辖。” “那左丘燎原？” “山寨在巴陵县难以攻破，应是这左丘大侠暗中作怪。山下便是左丘园，而这处原本应该也是左丘园的地方，或许这就是他们选在此处见面的原因。” 说到此处，祁进突然脸色大变：“不好，宇文家，十二连环坞，天一教勾结在一起，恐怕所图不小。” 话落，他握紧了拳头，铁青着脸。 “既然左丘燎原自甘下作，投靠十二连环坞，还联合天一教，就怪不得我不留情面了。” “祁道长可是要对左丘园出手？” 杨歌颇有些兴奋，她可是听说，那左丘园风景极佳，趁此机会，她倒是可以去瞅瞅。 第57章 左丘美景 “杨姑娘，左丘园中的人多半精熟武技，与寻常护院门客不同，我手头人少，还需要你这样的高手相助。” 能被堂堂纯阳宫的紫虚子称赞为高手，任谁听了都心里美滋滋的。 这种夸赞带来的效果，比蓝凤凰用上媚术的笑容还要让人身不由己，这不，杨歌就乐呵呵的着了道：“斩奸贼自当义不容辞，祁道长有何吩咐尽管说。” “你这就前去东北边左丘园中，将浩气盟的惩罚带给观瀑园门客、外院护院和内宅门徒吧。事成之后，将此事告知浩气盟的杨守良，他就在左丘园门口。” “好。” 谷之岚和蓝凤凰那边还在交谈，祁进不放心，自然不会早些走，杨歌本欲快些去左丘园观赏最后风景，见祁进躲在这实在尴尬，便多留了会。 “说起来在我刚到巴陵之时，还被左丘燎原邀去左丘园中作客，这人谈吐豪迈，掩饰极好，丝毫看不出半点匪气。” 知道杨歌的意思，祁进感激的点了点头，打开了话匣子：“这或许便是宫傲派他执掌巴陵一地的原因吧。” “敢跟十二连环坞和天一教勾结，这位左丘大侠胆子真是不小。”杨歌冷哼了一声。 这一路行来，十二连环坞和天一教做的混账事数不胜数，杨歌对这两个势力可没什么好印象。 “左丘燎原此人武功极高，姑娘若非有十分把握，莫要一人对他。此刻他应在左丘园中，务必小心。” “祁道长既然去过左丘园，不妨说说，园内还有哪些高手，我也好事先做做准备。” 杨歌呵呵一笑，祁进倒是没有不耐烦，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 左丘园中的高手，最受左丘燎原青睐的三人被奉为三大客卿。这三人当年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分别为玉子山，苏由和燕楼。 按照祁进的说法，提起老一辈的江湖人应该还有人记得他们。 不过自从他们隐入左丘园中，就再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要除燎原，先斩客卿！杨姑娘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吧？”介绍完三人的武功路数和成名绝技，祁进便朝杨歌挤了挤眼。 杨歌点头，见谷之岚和蓝凤凰已经谈完准备离开，便先一步离开了此处。 东北边左丘园。 杨歌随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从后院潜入园子。 正如江湖盛传，左丘园中美景美不胜收，无论是园子建筑，处处如画，就连墙角的绿草小花都经过专门的修剪，有着特定的美感。 杨歌运气不太好，才潜进园子就遇上了三大客卿之一的苏由。 幸亏事先让祁进介绍过此人，不然这会遇上，对方直接一个绳索攻击她就着了道。 好不容易解决苏由，又因为动静太大，惊动了园中的护卫。 不停躲闪，园中涌动的护卫越来越多。杨歌只好停止趁机观景的心思，将身体的主动权交给杨影，让这个江湖bug般的存在在园中大闹一番。 让杨歌无奈是，一个时辰后杨影将身体还给她的时候，不仅三大客卿被斩，就连左丘燎原都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死了园子的主人，左丘园中的护卫依旧训练有素。 记起祁进此前说的话，杨歌利用轻身术离开了左丘园，在园门口找到了浩气盟的杨守良，说明了此间情况。 当然她可不敢说自己杀了左丘燎原这事。 “没曾想这左丘燎原竟然是十二连环坞的人！还好祁道长及时察觉！” 咋听闻左丘燎原的真实身份，这位浩气盟的小兄弟差点惊掉了下巴，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可惜了左丘园一园的美景。” 说实话，杨歌比这位小兄弟还觉得惋惜。 “那左丘燎原势力颇大，斩杀三位客卿你也很费了一番功夫吧。” “咳，这个······是挺费功夫的。” 杨歌呵呵傻笑，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自己隐瞒了斩杀左丘燎原的事情，不然眼前这位小兄弟指不定会怎么想她。 “无名鼠辈，死便死了，不可惜。”浩气盟小兄弟突然一脸正气，那神情变化，比翻书还快：“正好玉衡堂的司空仲平大人就在左丘园附近，你速将此事禀告于他。” 杨守良提到司空仲平这个名字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 杨歌听的一脸茫然。 司空仲平？她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可这位浩气盟的小兄弟为何一副吩咐她做事的样子？ 就连祁进祁道长让她做事，那都是用请的！ “你竟不知司空仲平大人？” 显然，这位小兄弟又误会了！ 杨歌刚想解释，小兄弟就自顾自的介绍了起来。 “大人一向嫉恶如仇，当初还未入盟之时，当众公布丐帮扬州分舵主冯宽十项罪名，而后一掌杀之。杀人之后素手就擒，临危不惧，目光磊落直视诸人而令人心生畏惧。后来丐帮帮主尹天赐亲临查实罪名如他所述。” “那时大人还是扬州分舵一个刚入帮的弟子，因此事一举成名。盟主十分欣赏他，让他掌盟中赏罚事宜。” 小兄弟说到此颇有些得意，似乎做成这些大事的人是自己。 “听说左丘燎原这等恶人伏诛，大人一定十分欣喜。” 小兄弟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听他说了这么多，杨歌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会在扬州再来镇遇到的负剑少年冯莫，不就是冯宽之子么？他的仇人应当就是这位司空大人了。 按照先入为主的想法，杨歌是站在冯莫那边的。 不过如小兄弟所说，冯宽应该是恶人，司空仲平说起来算是替天行道。 罢了，先见过本人再说！ 想到此，杨歌便留意起左丘园附近的人。 果然，在园子不远处的斜坡下看到了手持长棍的丐帮弟子。想来应该就是那个司空仲平。 杨歌走过去说了自报姓名，说了祁进和左丘园的事。 司空仲平听过之后，冲她点了点头：“此事若查实无误，阁下就算是为江湖立了一大功。” “不敢居功。”杨歌谦虚。 “不错，我记住你了。”司空仲平满脸赞许，随后请求道：“杨姑娘若是不忙，有件事还要劳烦你。” “何事？” 杨歌面上不显，心底却不耐烦的很。 自己跟你很熟吗？才见面就劳烦人，也好意思说！ 司空仲平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微微歪着头，看向一旁，那里有位跪倒在地的负剑少年。 冯莫？ 杨歌微微挑眉。 “我本奉命前来巴陵查访一件盟中叛徒之事······这小孩忽然从草丛中冲了出来，当面便是一剑。其实他跟我几天了，我懒得点破，今日却来了这么一出。” 冲动啊！还是太冲动了！果然是小孩子的行径。 杨歌不动声色，司空仲平似是没察觉她的异样，继续道：“我也不好伤了他，只用不发闪现，他如今已然力竭，却什么也不肯说。我拿小孩最没办法，你替我去问问他，到底与我司空仲平有何仇恨。” 瞧着司空仲平确实很无奈的样子，杨歌这才走向那负剑少年。 她才蹲下身，冯莫就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哼，你也要同他那个杀人狂一道了么？” “当年恩怨我所知不多，但你小小年纪，连剑都拿不稳，谈什么杀父之仇。”杨歌皱眉。 此前司空仲平的话冯莫其实都听见了，这会喘了口气，才继而大声说道：“我是丐帮扬州分舵舵主冯宽之子冯莫，来报司空仲平杀父之仇！” 说完，冯莫看了司空仲平一眼，拿剑的手还微微颤抖。 “我都调查清楚了，当年他杀了我爹而成为范阳分舵舵主以此名震江湖，而后又被举荐为浩气盟玉衡堂堂主，如此风光，却是踏着我爹的血来的！都是因为他，让我没了父亲，我娘也因无钱医病过世了。都是因为他！” 少年的仇恨不加掩饰，杨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不怕，我没有了爹，没有了娘······我什么都没有了！如今贱命一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冯莫像是在自我催眠，很快眼中就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你让他给我记住，只要我不死，总有一天要取他性命，为我父报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我会加入恶人谷，今日他若不杀我，来日我便要他偿命。” “还是将事情真相了解清楚为上。”杨歌提醒。 冯莫冷哼一声偏开头去，不愿再理睬她。杨歌只好转身找司空仲平。 这会，这位浩气盟玉衡堂堂主正皱着眉头。 “竟然是冯宽之子。冯宽······呵，十年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了。没想到在此时听见。” 杨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司空仲平微微摇头，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 “当年刚到扬州，听帮里弟兄说扬州周边有个镇子里住着个恶人，是个大药商。此人为富不仁，每次都霸着最好的药材，却仗着自己家奴众多，强取药材，不付钱资。而看不起病的穷人又只能立下高额借据······” 司空仲平难得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情，杨歌决定听听他的说法。 “此人确是此地富户，生意做得很大，在整个扬州药材商人中间都是独一份。商人逐利，巧取豪夺，黎民重困，古今有之······” 第58章 当年之事 言及此处，司空仲平停顿了一下。语气虽淡淡的，但似乎在刻意掩饰某种情绪。 “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富户商人，若非巧取豪夺，断不能短短时间积攒出如此财富。那时刚加入丐帮，听一些帮中兄弟提及此事，寻思若不能如帮规所言除恶扶弱，当仁不让，也是白白浪费了一身武功。当日便赶往这人卖药之所。” “你杀了他？”杨歌下意识的询问。 司空仲平摇了摇头。 “在药铺后院，正见着一老者向他下跪，声泪俱下。我以为是恶霸欺压良善，正待出手解围，却见他竟也一同跪下，慌忙将老者扶起，而后将之送走。我心中生疑，又观察了一番。先后几个采药人来寻他，他检验一番，留下药材也不见他付钱，但观采药人个个眉开眼笑，哪有半分愁苦姿态。” “这般奇怪？” “如此暗中查访一番，所见竟是与我所闻天壤之别。我疑虑未消，又细加询问，方知此人药材收购价高，筛选亦严，以至于采药人都将菜到的好药留给他，以能卖药给他为荣。” 司空仲平顿了顿，接着道：“此人信誉极佳，那几个采药人也愿意先给药材再统一结算。所以他家的药，纵观整个扬州，药效是最好的。医者开方，也会优先推荐他的药铺。他家药铺生意是最好的，久而久之，竟积累成富。” “想不到世间还有此奇人。” 出了长歌门，杨歌当真很少见到这般良善的商人。 司空仲平点点头。 “那老者曾在药铺赊账买药，岁末无法偿还，前来求告。那人竟不以为意，将债券一把火烧了，才出现老者下跪的一幕。此事我从老者口中得知，佐以乡坊证言，当为不虚。之前我见识浅薄，并不知世间竟有获大利而不妄之人。” 司空仲平低头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冯莫：“可这样一个人，却在夜里被人杀害了。” “究竟是何人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杨歌有些愤愤不平，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 “我愤怒交加，按图索骥追查凶手。竟与散布诬陷之人是同一人。他在江淮一带武林中声望颇高，此次伙同一些与这药商生意上有冲突的不法奸商散布谣言，不过是因那药商的妻子生得貌美，动了歪心思。在药商死后，强抢药商之妻做第六房姨太太。” 司空仲平突然大声说道：“没错，此人正是当时丐帮扬州分舵舵主冯宽！我按照冯宽，竟发现此人在扬州横行无忌，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我一条一条写下来，每一条背后都是无数良民的血与泪。” “我于丐帮议事大会上将我所查之事公之于众，冯宽让人将我拿下，众人举棋不定皆因他们知道我所述每一条罪行都所言非虚！尹帮主所订十大帮规，违者当杀。他们有所顾虑不敢动手，那便由我来吧！” “这······却是有些鲁莽了。” “鲁莽？”司空仲平坑哼一声。 “世人正是畏首畏尾，才让恶人无所忌惮。冯宽横行扬州多年，正是因为丐帮弟子怒不敢言，甚至包庇伪饰，才让这善良药商枉死。还有老帮主······”司空仲平说到此，就连丐帮老帮主也一并批评上了。 “当初那冯宽就是江陵一带的乞丐头子，做过不少无赖之事，老帮主收复江陵之时，竟又对他委以重任。哼，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穷太久了，便不知礼节荣辱，若一日身居高位，欲望无限膨胀，往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说到此处，司空仲平握紧了拳头：“此时更不能姑息！” 这人，倒是真适合做赏善罚恶的事情。 浩气盟倒是知人善任。 此刻，杨歌对于这浩气盟倒是感观不错。 “你记住，对恶人的一丝忍让纵容便是对善良之辈的伤害，天理昭彰，容不得半分心软。” 纵恶者亦为恶。 这理论，倒是和杨歌的想法一致。 说到此处，司空仲平语气中又有些自嘲：“可我杀了冯宽又如何？我杀得了冯宽，世间却再无可赊药给穷人之人。” “人死不能复生，那少年······” 杨歌想知道，得知冯莫心思后，司空仲平会如何处置。 “我不会杀他。其父之过，稚子无辜。我司空仲平平生不杀无辜之人。” 司空仲平看了冯莫一眼：“我不后悔杀了他的父亲。他要来寻仇便来寻仇，我司空仲平若怕人寻仇，也做不了这赏善罚恶之事。” 这事只能他们自己处理，杨歌这个外人不便插足，只能保持沉默。 司空仲平转向她，向她抱了抱拳：“今日之事多谢了，追查左丘园与天一教勾结之事乃影的职责，让左丘园门口的杨守良送你去影那里。此间之事未了，况且尚有一桩事需要动身龙门，便不与你同行了。” 杨歌抱拳回礼。 再找到那位浩气盟小兄弟的时候，得知负剑少年是冯宽之子，听罢事情始末长叹一声，最终摇摇头。 “唉，当年此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我也有所耳闻。堂主初入浩气盟之时，盟主将其事迹逐一查实，当为不虚。” “就算冯宽死有余辜······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恐怕此事还有波折。” 杨歌可不认为，冯莫会就此放弃。 浩气盟小兄弟又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正色道：“天一教，十二连环坞都是我浩气盟密切关注得对象。如今虽然左丘燎原伏诛，但若这几方势力有所勾结，恐怕正如祁大侠所言，当真所图不小。” 哦？这么快就知道左丘燎原死了？ 杨歌挑了挑眉。 那浩气盟小兄弟继续道：“既然司空仲平大人让你将此事汇报给影大人，事不宜迟，还请你亲自前往白首山附近，向影大人禀明一切，我这就送你过去。” 说话间，浩气盟小兄弟不知用什么方法唤来了两匹良驹。 在去往白首山得路上，浩气盟小兄弟有问必答，杨歌倒是因此了解了不少有关浩气盟和恶人谷的事情。 烟影不相逢！ 浩气盟中最为神秘的人物就是影，精通暗器、用毒、易容、潜踪秘术。 杨歌猜测，这人应该来自于唐门。 他负责收集各种情报，最忌讳别人说“烟”字，隐元会放出消息，称浩气盟的“影”和恶人谷中的“烟”本是同胞兄弟，大家才知晓原因。 到了白首山，浩气盟小兄弟直接原路返回。 杨歌泄了口气，无奈的摇头，正准备自己去找人，跟前就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定睛看时，眼前人以面具遮住容颜，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影了。只见他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杨歌拱了拱手，将此间之事禀告。 “十二连环坞，宇文氏和天一教，还带上左丘家？有点意思。” 这人地声音有些沙哑：“实不相瞒，本来这十二连环坞地两个小寨子实在是不需要我天璇亲自前来地，之事听说有人在巴陵一带见过那恶人谷的烟。我浩气盟讨伐恶人谷业已数年，两方大战无数，所有将领都曾近身相搏，我与那烟竟然从未遇见，是故我前来巴陵，想亲手取其性命。” “我刚到这里，夜巡白首山那晚便被一个高手从身后偷袭，好在我及时躲闪，那人只在我肩上拍了一掌便被我两枚寻心银针穿入体内。但我那寒光照铁刃不知掉落在何处。” 得，又得帮忙。 果然，不等杨歌开口，那人就接着道：“做出此事得多半是恶人谷中之人，极有可能便是烟。只是我现在行动有些不便，你能否帮我将那宝刃取来？” 根据杨歌的江湖经验，这会拒绝是不可能的。 尤其，眼前这人还一身杀气。 若是她拒绝，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问题。 为了小命着想，杨歌表示愿意跑这趟腿，将那寒光照铁刃找回来给他。 “就是这把！” 接过杨歌递来的匕首，影缓缓抚过刀刃，陷入了静默。 虽然看不出表情，但似乎有某种情感正在影的心里发酵。 “你知道吗？这世上还有另一把寒光照铁刃。”影没有继续说下去，小心收起了兵刃。 “姑娘，虽然我受伤了，但是聚仙寨之事不能搁置。你不也是来查探巴陵县山寨之事的么？聚仙寨与八角寨盘踞巴陵县多年，同气连枝，若要攻下八角寨，就须得先将聚仙寨铲除才是。” “啊？”她什么时候要查······ 都怪那雨卓承，这下她算是上了“贼”船了！ “我之前派了个人前去打探情况，叫莫辩机，他现在应该还在解语寺内。这是回龙镖，是我专有之暗器，你拿上它，将我写的信带去见莫辩机，他见了我的信物自会明白。” “成。” 杨歌收了信物，认命的跑了一趟。 起初，她以为莫辩机应该是个机灵少年，等她到了解语寺找到人，才发现竟然是个五大三粗的光头汉子。 “真是浩气盟的天璇影让你来找我？” 这莫辩机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直到杨歌拿出信物，他拿着细细琢磨了一下，点点头。 待他看完信，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第59章 跑腿跑腿 “哈哈，我刚刚弄错了，的确是影大人的信物。哈哈哈，不愧是那位······影大人，竟寻来了你这样强力的助手，攻下这山寨指日可待啊。” 看莫辩机哈哈大笑着，杨歌皱起了眉头。 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对。 “这群山贼确实可恨！” 莫辩机说罢，瞥了一眼旁边的僧人，压低了声音。 “之前我混在那群进贡的村民中进了聚仙寨，想打探点消息。正在留意周围布置，没想到不知怎地那山贼头领林云仙忽然发难，还想杀我。” 莫辩机自己用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随后又挥舞着手臂做武功把式。 “爷爷我身负武功自是不怕，正想杀几个山贼突围，喏，那旁边那位大师，你可别小看他，冲过来护住村民，让那林云仙打了一掌。那林云仙可厉害得紧，恐怕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后来出来又遇到他，被他护送到这里。似乎受了挺重的伤，我们······咳咳，浩气盟的受人恩惠，还是得还的。你去帮我看看那释智大师，有什么需要。” 为了让杨歌帮忙，莫辩机还大义凛然的说道：“我还要再去寨子里探探那群山贼。” “要是没完成那位大人布置的任务，哎呦······” 莫辩机露出恐惧的表情。 杨歌认可的点头。 她就知道，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要是不乖乖听话，肯定会杀人，肯定！ 莫辩机明知打不过林云仙，不过想到影的交代，他还是打算去山寨探查。 杨歌见他都这般胆气了，自己没理由甩手走人，便去向那僧人表明身份，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出家人救人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这山贼，唉。” 释智大师长叹一声，颇显无奈。 “方才我上得山来，被人带了去见寨主林云仙，任老衲百般劝化，那寨主却只是讥笑且出言相辱，之后遇上前来送礼的巴陵镇百姓，我便先行退却在一旁，怎料那寨主看过礼品后大发雷霆，说是如此薄礼是看不起他。” “这人如此嚣张？”杨歌皱眉。 大师唉声叹气：“吵闹中那林云仙便差手下上前想取那些村民性命，老衲平时也修得些许武学，便出手相拦。本以为一些山贼草寇不曾会有什么好身手，却想错了，那寨主林云仙趁我不备将我一掌打伤。” “老衲本想且战且退，能保护那些村民出山便可，可我几人半途被山贼冲散，有两位施主逃了出去，我护着身边这两位施主就逃到了这解语寺内。” “大师可曾伤重？”杨歌担忧的询问。 “老衲受了内伤，只能在此稍作休息······能否请施主帮我从这附近的树桩中取来降香，助我调息？” 释智大师应该是受了不小的伤，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麻烦杨歌。 “出家人本不该劳烦施主，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释智号了声佛，面上全是为难。 杨歌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想，以她身强力壮的体魄，轻轻松松就将四周的降香草药采集了过来。 “好好，就是这草药了，多谢施主了。” 释智连连道谢：“其实老衲云游至此，并非因缘，老衲是有心来看下这解语寺北边浮云寺内的释然师兄。” 释智这位释然师兄原本与他同在五台寺修禅，后来被师父遣往这里当住持，他们师兄弟已有多年未见。释智本想和他再切磋下修禅心得，却不想遇到这事情。 “我那师兄从不曾习武，还请大侠能前往浮云寺，代我看下师兄可安好，亦或是······” 释智想到此，止住说话，眉头紧锁，开始喃喃念道。 “阿弥陀佛。” 大师到底是大师，此前还是做好人才伤重至此，见他实在担心，杨歌不敢再耽搁，施展轻身术去了浮云寺。 浮云寺已经被毁了七七八八，杨歌从空中落地的时候，正好看到寺庙庙门前盘膝坐着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正是释智的师兄释然。 杨歌走近才知，释然大师早已气绝······ 释然大师的身下依稀还有一个尸身，看不真切。想必是山贼要杀他时释然大师以自身去抵挡，却不想山贼下手狠毒，是以长刀穿过两人，使之毙命。 只愿当时释然大师不曾受什么痛苦才好······ 杨歌再观四下，满目苍夷，尸身遍地，寺院之清静安逸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破落萧萧，血迹四溢。似是无数冤魂不肯离去，泣血飘零，是以院内血腥味浓郁，令人屏息。 虽然有些残忍，但还是将这消息如实告诉解语寺内的释智大师为好。 杨歌定了定神，打算将周围的尸身收集起来，找个地方埋了，好让他们入土为安。 可她还未接触到释然大师的遗体，就有人从天而降，挥舞着大刀朝她的面门砍了过来。 “哈哈哈哈！我早就说有人要来救这秃驴，这头功就让我领了吧！” 杨歌脚尖点地，利用聂云术往前俯冲了一段路，躲开了对方的偷袭。 定睛看去，为首的山贼瞪着大大的眼睛，不知是太用力还是天生使然，那贼首的两只眼睛大大的有些凸起，仿佛再用力些两个眼珠子就会掉出来。 一个人挖坑到底是累了些，这几个山贼倒是好命！ 杨歌扬起嘴角，露出了邪魅的微笑。 背上风雷瑶琴瞬间出现在怀中，琴音骤响，正是控制技能平沙落雁。 在影子的帮助下，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她的平沙落雁可以同时控制七个人，眼前不过三个倒霉的山贼，当然不在话下。 控制山贼将那些尸身挖坑埋了之后，杨歌的本意是直接去解语寺找释智大师，可她才解除那三人的控制，风雷瑶琴中就涌出了三道雷霆，将三人彻底击杀。 “你什么意思？”杨歌在心中质问。 杨影哼了一声，冷声道：“这可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难不成是这古琴成精，自己杀的？” “做多了坏事遭雷劈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了，让他们活着离开指不定又会祸害别的寺庙。是生是死皆是命！” 杨歌企图和杨影争辩，可她还未开口，杨影就屏蔽了她的感应。 知道这家伙如果不想听，任她说再多也无用，只好收拾收拾回解语寺。 “释然师兄果然未能逃此一劫······”得知释然的死讯，释智大师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劫数······都是劫数啊······ “这地方也不安全。”释智运功一周天，应是恢复了一些：“那位莫施主不知怎么的，无论如何不肯离开。老衲劝了几回，都无功而返，固执得很。” “他定然是想还大师的救命之恩。” “他虽然会些武功，但依老衲这几日的观察，恐怕也不是那林云仙的对手，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释智大师连连叹息，想让杨歌帮着劝说一二。 早就察觉到莫辩机不对劲，借着释智大师的名义，杨歌找到莫辩机劝了一番。 如她所料，莫辩机并不愿离开：“杨歌你也知道，我有浩气盟的要务在身，要办不好那位大人发起火来······” 说到这，莫辩机的眼中露出恐惧。 像是不愿被杨歌瞧出心思，莫辩机定了定神，微微握拳挡住嘴巴轻咳了几声：“况且我莫辩机与那林云仙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要不报仇怎么体现出我恶······恶人势必要除去的决心。” 嗯？ 杨歌狐疑的望着莫辩机，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直接说出来，而是将浮云寺的情况诉说了一遍。 莫辩机听过浮云寺之事，眼神一转。 “释然师父这事，释智师父尚存些慈悲为怀的愚钝思想，我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如何？”杨歌反问。 莫辩机大义凛然的说道：“这些贼人向来嚣张，那些什么佛啊神啊的，可教不会他们重新做人。所以请你帮帮忙，杀了那些聚仙寨巡寨贼，他们散布在解语寺到浮云寺之间的山地上。” “这些人就只配有此报应！” 听莫辩机这般说，杨歌眯了眯眼：“你为何不自己去？” “额······这不是我武功不如姑娘你······”莫辩机搓了搓手，笑呵呵的望着杨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杨歌帮这个忙。 “······” 聚仙寨的山贼确实没干什么好事，想要搞清楚莫辩机的真实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看看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事。 既如此，杨歌便不再排斥帮帮他了。 轻松解决掉那些聚仙寨的巡寨贼，莫辩机跟在杨歌身后不停鼓掌呐喊：“多谢姑娘，我应该算报了一部分仇了，另一半嘛······暂且不急。” 你不急我急！ 杨歌横了他一眼，他才哈哈笑道：“你可知道出了这解语寺朝东走，有一条直通白首山营地的路，是他们的第一道防线。要击破这山寨，首先要解决掉这些聚仙寨岗贼。” 得，还是想让她继续做苦力。 杨歌将风雷瑶琴抱在手中，四处观察了一番，找准了出手的目标，利用轻身术倒是很容易解决那些岗贼。 莫辩机跟在身后，还不忘提醒他：“记得留着他们身上的落草牌。” “······” 杨歌翻了翻白眼，心里满是抱怨，最后还是将尸身上摸出的落草牌丢给了莫辩机。 知道杨歌不耐烦，他还不忘解释：“这样要是某天大人问起来，我也好交代不是。” 第60章 是烟非影 “我刚才又去探查了一番，你可知那聚仙寨山贼的头衔还要分什么高低，又弄了几面旗子表示身份。大字还不识一个呢，就要拿个狗旗，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什么时候去查探的？解决了岗贼，杨歌回到原来的位置，拉着莫辩机一路往山寨中潜去。 此前莫辩机一直都跟着他，自然没时间去探查什么。 不过他不说，杨歌就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等他自己露出“尾巴”。 “听说白首山东面营寨内有一面用来奖励山贼的好汉旗，若是夺来，定能打击那些山贼的士气！” “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 听杨歌这般说，莫辩机还真就点头道：“有一个人要特别注意的。” 杨歌皱了皱眉，刚要继续往前，就被莫辩机叫住。 “白首山东面营寨里有个叫半天云的，特别厉害。他是林云仙的徒弟，功力至少得了林云仙七八分真传。”起初莫辩机还说的认真，见杨歌回过头来，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 “不过要是杨歌姑娘你这般的武功，倒也不用过分担心。他应该还不是你的对手，除掉他，就等于断了林云仙的左膀右臂。叫这群混蛋东西见识见识爷爷的厉害。” 杨歌翻了翻白眼。 这会就算她拒绝，莫辩机肯定还有各种各样的大道理等着说服她。 与其跟他掰扯，不如按照他的意思做。 去往白首山的东面营寨，毁掉好汉旗的时候，正好遇上那半天云。 只是算这家伙倒霉了！ 杨歌拔出琴中剑，从暗中偷袭半天云，只用一招就结果了他。 不等她喊撤退，莫辩机就先一步丢出了大量粉尘，遮蔽了山贼们的眼睛。 “哼，太岁爷爷头上动土。没听过一句话吗？恶人自有恶人磨。” ······ 到了安全点，杨歌将风雷瑶琴重新背好，双手环抱胸前等着莫辩机。 在她脚下，还有那杆好汉旗的残布。 “好！那位大人果然有眼光！一来一回不需一盏茶的时间，果然有副好身手！”看到地上的好汉旗残布，莫辩机两眼亮了几分，见到杨歌准备兴师问罪的样子，立即笑哈哈道：“看你如此轻松，想来林云仙也不在话下了。” “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 杨歌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牌子问道：“这东西什么来头？” 莫辩机接过牌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随即道：“听说这白首山东北角聚仙寨主寨内的精锐恶匪身上挂的叫做不平牌，这不平牌大有来头，是十二连环坞用来奖励下属山寨有能耐的人的，这牌子一出示，那是所有山寨都是认的。” “那这么说，这就是不平牌咯。”杨歌将牌子收了起来。 莫辩机欲言又止。 杨歌让他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他才挠头道：“若是能弄来一些不平牌，那有朝一日······若有朝一日，我等悬挂不平牌就能混入巴陵县南部的八角寨，以内外夹击、里应外合之势头攻其不备，岂不妙哉？” 倒是好方法！杨歌认可的点了点头。 莫辩机似乎也很满意自己的说法，当下便拉着杨歌往东北角行进。 他负责吸引山贼，杨歌负责解决山贼！ 两人的配合倒是反常的默契。 收集满一兜不平牌后，莫辩机呵呵傻笑：“大人见到了也会很高兴的。” “我们可以走了？” “哼，这聚仙寨寨主名唤林云仙，其父是当官的，所以平日素来高傲，不放任何人等于眼中。他纵容手下为非作歹，竟还定下标准，以夺物杀人最多为荣光。” 莫辩机似乎打定主意不走了。 杨歌皱眉询问他在发什么神经，他却不为所动，依旧顾我的说道：“此等恶徒，便是我见多识广，都看不下去了。但我这身手······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 杨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莫辩机看了看她的表情，搓了搓手。 “你也知道，那林云仙虽然一副貌不惊人的样貌，身手却十分了得······姑娘武功虽高，但为保险起见，若能喊来帮手一起除他，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行了，我便如你所愿，除了那贼首。” “聚仙寨主寨后有条小路，林云仙平常喜好在那尽头的石案旁闲坐，去那里应该能找到他。”见杨歌答应，莫辩机赶紧将林云仙的所在说了出来：“我之前已经打听好了，率领他们攻占的山贼师爷，名叫何坏水。杀了他，为释然师父报仇，也算我还了释智师父这救命之恩。” 感情你是半点都不想自己动手。 杨歌在心底问候了莫辩机一番，连带着对那位影大人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 没在心里骂那位大人，已经算她好脾气了！ “何坏水是寨主林云仙的亲信，多半不会亲自在浮云寺中，应在浮云寺东面的主寨之中！” “我去去就来！” 这次，杨歌坚决不带莫辩机一起了。 猜到杨歌一定会答应，莫辩机乐呵呵的回了解语寺，等到杨歌回来的时候，看到她手里拎着的包裹隐隐渗着血，大喜道：“那林云仙当真死了么！” “不然呢？”杨歌将包裹丢给了他。 “你武功如此高，要是能加入我们，那不知该多好。”莫辩机下意识的说道，说完就呸呸呸的拍自己的嘴巴，责备自己又忘了：“哈哈，报恩的恩已了，报仇的仇已尽。一举两得，很好很好。” “如此一来，聚仙寨短期内要乱一会了。”莫辩机将各种牌子在手上把玩了一下，显得很高兴。 杨歌斜眼盯着他。 他哈哈大笑：“聚仙寨的消息也打听得差不多了，我也可以交差了。这次多谢你了，杨歌，改天请你喝酒。” 杨歌不说话，继续用盯人大法。 莫辩机明显被看的心虚了：“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今天你如此帮我，改日我请你喝酒啊，哈哈。” “那个自然，好酒好肉，谁不喜欢。花蝴蝶老板娘家得酒嘿，保证你喝了就忘不了······啊！”莫辩机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杨歌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果然是恶人谷的人，那位大人说的就是那个伪装成浩气盟的天璇影的人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哎不是，我的亲爹亲妈杨歌大侠，求你别问了，那位大人哪里是得罪得起的。”莫辩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得罪谷主尚可能不被追究，但违背了那位大人，生不如死啊。” 莫辩机似乎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 “那你是想选现在生不如死了。”杨歌双手环抱，手指在手臂上点了点，笑的十分邪性。 真正让莫辩机恐惧的是，他的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影子。 “别别别，阁下的武功我是领教过的，不敢再领教了。但我真不能说······”半刻，莫辩机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你想想最近恶人谷里有哪位大人如今在巴陵县，便能大概知晓了。” “烟影不相逢？” 莫辩机刚刚高兴的脸如遭晴天霹雳，一下子垮了下来。 “那位大人的性情最是捉摸不定，稍不称意，便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信中让我装作浩气盟弟子，可这么一下子就让你诈出来了。” “唉，这可怎么办？” ······ 看着莫辩机唉声叹息的样子，杨歌一脸无语。 什么叫一下子就诈出来了，那她先前忙前忙后的都算什么？她可是耐着性子，一直在等他自己招供的。 “求你千万别将此事告诉大人，他就是浩气盟的天璇影，不是别人，我就是这么告诉你的。他应该还在白首山下浩气营地，求你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莫辩机已有些语无伦次，显然十分害怕。 “罢了，没必要同你计较什么。”杨歌摆了摆手，自己回浩气盟营地找那“天旋影”了。 “我算着你也该来了。” 才见到杨歌，不等她开口，不知从哪里弄来斗笠戴着的“天旋影”就先开了口。 杨歌挑眉。 眼前这天旋影语气轻佻，还带着些笑意。全然不似之前的气度。 “我知道你已猜到我的身份。那莫辩机，还真是十分靠不住······”这人的面容还被遮掩在面具里，但那种漫不经心的声线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那就快问吧。毕竟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你帮我捣毁聚仙寨的奖励。” 嗯？这人的消息真快！ 杨歌心中大惊。 “如此，我就可以回去向谷主复命了。”不等杨歌询问，他就自顾自的说道：“你可听说过烟影不相逢，影既然要来了，烟就得走了。” “你和天璇影什么关系？” “秘密。”烟看着杨歌吃瘪的样子似乎很愉快。 “只能说，我欠他甚多。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能见他。我知道他想杀了恶人谷的不灭烟。可我不能让他杀了我，我知道那种感受，不能让他再受一次。况且······我们已是殊途，既然相顾无言对，不如行路本无情。” 烟看着杨歌一脸似懂非懂，忽然笑出了声：“我跟你个非亲非故的人说这个干嘛，你终究是不懂的。” 第61章 真正仇人 “这么说，偷袭影，被拍进两颗寻心银针的人是你？” “没错，就是我。我掌管恶人谷情报往来，却不知影暗中前往巴陵······” 那夜烟只当是寻常浩气盟弟子，在交手的刹那就后悔了。最后还遗落了那把寒光照铁刃，当然，此前杨歌已经帮他寻回了。 “我用假消息将影引开，易容成他的样子。一则为了谷主所托，分化巴陵县的十二连环坞，让聚仙寨的人无暇南顾。一则就是为了这把兵刃。我受了伤，不便现身。你这与我毫无关系的人帮我找回来了倒是正好。如此说来，还得再备一份礼谢谢你。” 不灭烟表示的亲近之意，让杨歌不寒而栗，赶紧摆手道：“唐门的礼，我是不大敢收的。” “不愧是谷主欣赏的人，你可知谷主他不常夸人，却在金水镇称赞过你。我便可知你并非凡品，这次也存了想会会你的心思。” 让恶人谷谷主称赞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不，就让不灭烟惦记上了！ 杨歌在心底暗下决心，往后见着恶人谷谷主，一定有多远跑多远。 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灭烟哈哈大笑：“果然没叫我失望，你这人真是有趣得紧。” 杨歌呵呵傻笑。 您老对有趣得评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哈！ “我奉谷主之命，打探巴陵十二连环坞的消息。我知道你是为当初覆灭稻香村的罪魁董龙之事而来，所以再送一份礼物给你。” 不灭烟送的礼物，没人能够拒绝。 他所在的营地后面，捆着八角寨中的山贼令狐潮，按照他的说法，这小贼昨日沿山道想偷偷向白首山潜入，他就顺手给擒住了。 不灭烟朝帐篷方向看了一眼，接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歌：“你可以亲自刑讯那令狐潮，问出你想知道的真相。” 他说完，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鲜亮通红的烙铁来。 “若他不肯开口，恶人谷，自然有恶人谷的办法。” 什么办法？刑讯逼供？ 杨歌扯了扯嘴角，心道，她也有她的方法。 没有接那把烙铁，杨歌直接将背上瑶琴取下来，抱着去往帐篷后面。 被五花大绑的山贼正在地上打滚，咬着牙喊着：“铁马别牙不开口，钢刀剜胆心不变。小弟废话有一句，五雷击顶不久全。” 看着倒像个硬汉子。 不过人之心境，最易操纵！ 对付一个没办法反抗的敌人，杨歌随手拨弄琴弦，平沙落雁毫无意外的命中令狐潮，很快这人就眼神迷离了起来。 见差不多了，杨歌开口询问：“铁如山是否参与了攻村？” 令狐潮点了点头。 杨歌接着询问，八角寨恶通天董龙的下落。 令狐潮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明确的地址。 杨歌皱了皱眉，示意他说个大概地址就行，他才给出一个地名。 将那地名记在心底，杨歌接着询问：“是谁杀了稻香村的小白。” 令狐潮刚要开口，风雷瑶琴上突然闪过一缕雷霆，原本迷茫的令狐潮猛地清醒了过来，为了不让杨歌故技重施，他立马头撞地面，强行让自己晕了过去。 这家伙，倒是决绝。 平沙落雁，对昏迷的人似乎没什么效果。 杨歌手指抚过琴弦，放弃了继续弹奏的想法，一回头，正好对上不灭烟唯一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 “好手段啊好手段！” 不灭烟拍了拍手，若有所思的问道：“不知姑娘可听说过杨影，他跟你一样，都用剑形瑶琴，亦能操纵雷霆之力。” “自然认识，他可是我师兄。” “嗯？”不灭烟深深的看了杨歌一眼，随即笑道：“你还真是十分合适入恶人谷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看看？” 杨歌抱了抱拳。 加入恶人谷还是浩气盟她其实无所谓，不过杨影是个坚定的浩气盟弟子，当年公孙秀儿加入恶人谷气的他连小姑娘都打，现如今怎么可能看着她加入恶人谷。 知道杨歌不太可能入恶人谷，不灭烟无所谓的笑了笑：“影要回来了，我就该走了。” 烟影不相逢！他倒是坚持的很彻底。 “这事本不该我管，不过今日闲来无聊，便随便揽几件闲事做做。遣人来巴陵县，谷主这番是有些上心了，阻拦也是徒劳。” 不灭烟不经意看了杨歌一眼。 “特别是那个叫雨卓承的纯阳小子。他是什么人，我不灭烟可清楚得很。此事最没资格插手的人就是他。你告诉他，让他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谁，可还有什么脸面跟着莫雨。” “雨卓承什么人？” 不灭烟没有回答杨歌，反而道：“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前往八角寨了，我便再做件好事，送你一程吧。” 不灭烟想做好事，同样没人能够拒绝。 杨歌听从他的安排，进了一个商队，抵达一片沼泽地后，商队领队便告诉她这就是烟大人让她离开的地方。 杨歌本来还想向领队打听打听有关烟的事情，不过在她开口之前，不远处的大树后走出了一个少年，正是那雨卓承。 罢了，行走江湖多的是机会打听这些江湖名人，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比较好。 杨歌和商队作别，走近雨卓承。 这少年立即向她投射求助的目光：“杨歌，我······该怎么办？” “这才些许时日未见，你这是怎么了？”杨歌很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让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此萎靡。 “他说的没错，我以为逃离就可以将自己与过去撇清，可那些东西总会在某个时候，再次出现在你面前，让你觉得自己不堪一击。”雨卓承握了握拳，仰头道：“杨歌，你愿意听我说说我的事么？” “当然。”杨歌点点头。 暮气沉沉，本就不是他这样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压在心底的事情说出来，定然比自己闷在心里要好受的多。 “我跟着莫雨和王遗风后面到达了稻香村，本想着是山贼，我见到的却是······宇文氏的叛军。莫雨一直以为这是八角寨的董龙犯下的罪行，但我知道，董龙也只是十二连环坞，或者说，宇文家的一颗棋子。” 这么说，残害稻香村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十二连环坞的宇文氏！ 杨歌仿佛掀开了隐藏某件大事件的神秘面纱，只不过：“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说······” 后面的话杨歌没有说完，雨卓承却点头承认了下来。 “没错，雨是我之后改的姓氏，我原本叫宇文卓承。我是宇文家的后人，宇文家主宇文敌正是我的父亲。” 果然，如她所料。 杨歌沉默不语，雨卓承低下了头。 “父亲他······走错了路，我不愿沿着他给我规划好的道路所以逃了出来，抛弃了我的姓氏。有幸得遇家师，她教授我武艺与正道，使我忘记我的身世，和我原本的姓氏。可在稻香村，看着那些熟悉无比的人，做着天理难容的事。他们是我父亲的旧部。” “他们认出你了吗？” “不知道······我没敢进去，我似乎能看到王遗风嘲讽的目光。我······” 雨卓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血缘是这天底下最无法否认的东西。是我宇文氏害了稻香村，害了莫雨，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我······竟还自诩正义，妄想说服莫雨，可我又有什么资格！我的家族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杨歌，你也是稻香村出来的，若你想报仇，我绝不还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应背负的过去。” 初见时，杨歌自当眼前的少年是个萍水相逢的江湖人，可眼下，她却有些期盼，这少年的成长。 她羡慕之前在他身上看到的意气风发，同样赞许他坚持的正义。 在这乱世中，仍旧有人傻傻的坚持所谓的正义，本就是件很难得的事情。所以他越是固执，就越是让杨歌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 “呵呵······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行侠仗义又有何用，尚不及宇文氏所犯下罪行之十一！”看得出，雨卓承对他那个家族，真的深恶痛绝。 “那你如今准备怎么办？” “谢谢你杨歌，我想清楚了，就算日后莫雨发现真相，要找我寻仇也好······便是有一天真会死在莫雨手上，我也必须带莫雨回浩气！走上正确的道路，而不是被仇恨淹没。” 雨卓承握紧了拳头，眼中多出了几分坚定。 宇文家族已经错得太多，他愿可以用自己得方法替他的姓氏赎罪！ 杨歌朝他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雨卓承深吸了一口气道：“莫雨从稻香村出来就一直不太好受。似乎村里好些人死了······” “什么？”杨歌大惊。 雨卓承的情绪还是很低沉，像是愧疚，也有几分茫然。 “王遗风暂时离开莫雨身边，却留了不少恶人谷的人。我其实应该趁现在去劝一劝他，但我······我没办法见他。” “按照之前的套路，你可以请我帮忙。”杨歌朝他眨了眨眼。 雨卓承朝她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你替我去看看莫雨吧，我实在没有颜面见他，但也有些担心······遭此大劫，正是心绪不稳的时候，若是再被那些恶人煽动蛊惑，怕是更会出事。他就在前面不远处。” 第62章 故人下落 顺着雨卓承指的方向看过去，莫雨正站在杂草丛中，在他身边还站着两个恶人谷的守护。 杨歌整理了下衣服，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靠近莫雨后打了声招呼。 莫雨看到她，有了些笑意，转而又有些哀伤：“你知道吗杨歌，毛毛，我的傻毛毛，他没死！” “杨歌，你可知稻香村如今是何等模样了么？”莫雨双目透出迷茫神色。 杨歌摇了摇头。 “我们到了稻香村之后，又发生了许多无法预料之事······你若还未知晓，便让我给你讲来听听吧······” 不知是不是情绪波动太大，莫雨有些语无伦次。 “如今你我都来到这通天泽，这些小贼也都该死了······莫要让小白和大石头他们在黄泉等得太久了！说起来，这事还要落在你的头上，还记得在稻香村死于你手下的董虎和董豹么？那两个恶贼的哥哥董龙正是在这八角寨中，还是什么劳什子二当家！他两个兄弟在稻香村被杀的消息传到了他耳中，董龙便撺掇十二连环坞的贼子去到稻香村，稻香村······就这样被毁了······人没剩下几个，连小白和刘师傅也······” “什么？刘大海师傅他······” 杨歌和莫雨一样，都没敢将“死”这个字真的说出口。 “后来我和毛毛就四处流浪，满天下的乱闯，却不想在枫华谷惹上了一群自称名门正派的无赖，我被打成重伤，多亏恶人谷的王遗风谷主将我接到谷中，历经数月方才将伤养好······之后我一心要为稻香村的乡亲报仇，便派人四处打听董龙那厮的下落。” 莫雨冷哼了一声，接着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终被我打听到原来董龙就在这巴陵镇，还趁他们大当家铁如山病重之际将这八角寨的人心全盘收买，净做些肮脏勾当！” “现在有你来了，咱们便要拿下董龙那厮的狗头，为故友报仇！”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开始吧。” 稻香村的仇一直是压在杨歌心底的大石头，此前在稻香村和董龙交手，这人使大木棍就能将她砸的七荤八素，她很想看看，学成后却没办法再回稻香村的自己，如今能不能解决这土匪头子。 “还好毛毛没事。”莫雨低声喃语。 杨歌微微发愣，这孩子，当真有些不对劲。 “杨歌，我没有谷主和你那般武功，连手刃仇人都做不到。但稻香村的仇恨，我不能不报！”莫雨说着说着，眼睛布满血丝，看上去有些恐怖。 “方才接到飞鸽传书，说谷主留了包裹给我，只是那包裹被传送物事的恶人留在了西北边大树下······你轻功好脚程快，去帮我取来吧。” 王遗风留下的包裹，定然有用处，杨歌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事劳烦。” “但说无妨。” “我在稻香村受了些伤，至今未好全。谷主说铁骨枝可助我疗伤，你能否帮我在这通天泽内寻来一些铁骨枝给我？诛杀董龙，我必然是要去的，但如今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莫雨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歌等了一会，见他不再说话，这才轻身离开。 王遗风留下的包裹并不隐秘，杨歌很快就取到了手，倒是那铁骨枝，许是有些灵气，所以吸引了不少通天泽里的鳄鱼，杨歌费了些功夫才采摘到足够的铁骨枝。 “恶人谷······是个好所在······”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莫雨在自言自语，待她走近，莫雨立即迎了过来。 接过她手里的包裹，莫雨当着面打开来看：“是了，就是这包裹，这么快就能轻松往返，杨歌，你已经是这么厉害的人了。” “哪里厉害了，稻香村的大仇都还未能报呢。”杨歌摇了摇头，将铁骨枝递给莫雨，示意他仔细辨别辨别。 “对！正是此物。” 莫雨别过头，微微抿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这孩子，何必见外。 杨歌虽然将莫雨当成自家人，不希望他见外，不过从他嘴里听到“谢谢”这两个字，她真的很开心。 比挣了金子还开心！ “如今八角寨情况不明，我们势单力薄，甚至不知董龙在哪里，贸然擅闯，定然难以成功。铁如山与董龙的嫌隙，或许有可利用之处。” 莫雨挠了挠头：“谷主有些要紧事务暂且离开了，我也没个商量的人······从稻香村出来后，雨卓承就对我避而不见，我知道他就在通天泽附近。他行走江湖多年，想必是有些办法的。” “这倒是。”杨歌点头。 雨卓承不愿见莫雨，还是愿意见她的。 知道这点，杨歌就那样大摇大摆的回到大树那边找雨卓承。 听完莫雨的猜测，雨卓承点了点头：“莫雨说的不错，铁如山的拥戴者一定与董龙有嫌隙，若能借势而为，何愁不除董龙！” 正巧方才山寨方向偷偷跑出一个人来，正好被他看到，那人就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之后还有好些山贼来到了通天泽附近。 “此事有些蹊跷，我们先收拾一些游荡在通天泽附近的八角寨山贼，探探他们虚实，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行。” 杨歌觉得计策可行，便轻装上阵去找那些八角寨山贼的麻烦。 一开始她的动作太利落，等到那些山贼躺在地上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留给对方，只好放缓动作，这才从某个倒霉山贼嘴里听到一句：“你、是叛徒尹金水师爷······的同党？” 尹金水？看来雨卓承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这个师爷了。 董龙想要八角寨寨主之位，定然不会放过这些铁如山的旧部，而这些人在巴陵县多年，哪里是董龙能简单清剿干净的。如今他们对董龙一定恨之入骨。 杨歌找到雨卓承，问明了那人的去向。 一路去往八角寨东面，杨歌决定找到这个人 ，毕竟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很快，在一片碎黄的麦草中，杨歌发现了一个脸上长着可怕印记的汉子。 察觉到她的靠近，汉子立即绷紧了身体，大喝道：“你是何人？” “在下长歌门杨歌。”杨歌朝他拱手。 汉子抱拳回礼：“原来是杨歌杨女侠，失敬失敬，女侠无事最好快快离开这里，这里可是个是非之地。真不信，且听我道来。” 汉子称自己是这八角寨寨主铁如山的师爷，他们寨主前些时候因为义助被冤枉而遭人暗算，受了重伤，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原本铁如山想将寨主之位传给爱徒姚静虎，可那二当家董龙仗着身后有宇文家族正撑腰，暗中聚拢了一批亲信。 这寨主之争打铁寨主重病之后便没停过······老寨主无奈，只好按八角寨的规矩来：身为本寨寨主主要勇武过人，二人谁能独自猎杀通天泽中之猛兽，便可当这寨主。 今日姚静虎带了全部手下匆匆赶往鹏香村去了，之后便有董龙的手下来到那通天泽四下寻找什么，尹金水料想现在正是争夺寨主之时，怕是那董龙趁着寨主病重，使了什么手段骗走姚静虎，一面派人寻找那猛兽。 “哼哼，那董龙不知道我早已探得通天泽中剩下得猛兽便是那通天食人鳄和通天泽龟祖。”尹金水得意得笑了笑，随后上下打量起杨歌来。 “那巨鳄喜食白鹭肉，离此地较远，在通天泽最为西的小丘处。两个地方我都提前当了两只鹿的遗体为记。我们先将食人鳄除去，一定要将姚静虎推上寨主之位。” “行。”杨歌点头。 尹金水已经准备好了白鹭肉，杨歌乐的跑一趟。 那白鹭肉纹理像鸡肉一样细密，但因为是生的，闻上去有点腥。 杨歌找到尹金水标记的地方，才屏息从布包里将白鹭肉取出来放好，没多久那头巨大的食人鳄就摇头摆尾的爬了过来。 贪吃的猛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轻松解决完食人鳄，杨歌轻身回到麦草田附近，得知她已经除去了食人鳄，尹金水很是惊讶。 “看来一开始尹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将女侠看成寻常人等，说了些让女侠离开的话，还请海涵！” 江湖人不拘小节，道完歉，尹金水就接着道：“不能让董龙有机会杀死另一头猛兽！只要我们提前将之杀死，就可让董龙无功而返！” “还是老规矩？” “嗯。”尹金水点点头。 通天泽龟祖嗜闻善仙香，常在东边的小丘出现。按照之前的方法，杨歌带着善仙香去往标记处，伏击除掉了通天泽龟祖。 确定两只猛兽都已经被解决，尹金水大喜过望：“哈哈哈，如此看那董龙还有什么办法成为寨主。大侠，多谢了。” “既然要做朋友，无需这般见外。”杨歌摆了摆手。 “大侠，姚静虎和铁如山寨主有几分相似，皆是有情有义之人，只是太为意气用事，不做多点思虑。方才探子来报，说鹏香村中又有陌生人出没，和从前覆灭村子的那伙人很像。静虎和他的亲近手下已经去了多时，此时还未归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尹金水很是担心。 第63章 忙于救人 “恳请大侠前去东面的鹏香村，找到静虎，若是平安便让他速速赶回。” 尹金水抱拳，弯腰朝杨歌行了个大礼。 像杨歌这种行走江湖才不过一两年的萌新，还是第一次让人这般对待，顿时有些尴尬，慌忙伸手抵住汉子的手，让他起来。 受了礼，就得帮忙办事。 担心迟则生变，杨歌朝尹金水抱了抱拳，通过雨卓承的关系网找了匹快马，飞奔去往通天泽东面的鹏香村。 靠近鹏香村的时候，杨歌远远看到村口路边躺着一个人，赶紧驱马靠了过去。 翻身下马将那人扶起来，杨歌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未来得及感受，对方就猛地咳嗽起来，没好气的朝她抱怨：“我······还没死呢！” “在下长歌门杨歌，若是有需要，在下可以帮忙疗伤。” 杨歌将那人扶到一旁的石头边靠着坐好，自报了姓名。 事实证明，长歌门在江湖上的名声真的很好，一听说她来自长歌门，那人就大松了一口气，明明很虚弱却还是抬手抱了下拳：“八角寨姚静虎。” “你就是姚静虎？”杨歌挑了挑眉。 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路边随手扶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 “姑娘听说过我？” “嗯。”杨歌点头，将尹金水恳求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姚静虎大喜：“原来是尹师爷相求来找我的······” 随后他又有些懊恼：“尹师爷他没事吧？” “比起你，他好得很。” 杨歌将背上的瑶琴取下，奏了一曲“相知”，让姚静虎的内伤稍稍缓和了些。 比起“莫问”她的“相知”实在练的不到家，即使完整的弹奏完一曲，也只能做点治疗辅助，没办法让伤者彻底痊愈。 “我们都······上了董龙奸贼的恶当了，我们刚进村子，便被董龙和他雇佣来的南山一窝蜂联手偷袭，都怪我没做准备，弟兄们死伤惨重！”姚静虎握紧拳头，狠狠的砸了下自己，悔不当初。 “看来这是董龙早已设好的圈套！” “鹏香村有条大路，从大路一入村右边第一个院落内，有个叫麻钻风的，当初他跟着董龙去血洗稻香村的时候，偷拿了当年刘大海收藏的宝贝蟠桃切，据说这神兵是古仙双刃之中的一把，切过蟠桃的，因此得名。” 姚静虎喃喃道：“说起来天上蟠桃是啥味道，只怕也是吹牛罢了。那麻钻风胆小怕事，只会仗势欺人，他这类小人本就不配触碰刘大海的兵刃！” “放心吧，我会取回蟠桃切，不会让此等神兵蒙羞的！” 都是和稻香村有血债的，既然麻钻风也参与了血洗稻香村，那就怨不得她去报仇了！杨歌交代姚静虎在此歇息，自己拔出琴中剑打算先去找麻钻风取回大海师父的蟠桃切。 正像姚静虎说的那样，麻钻风胆小怕事，他所在的院落里还有不少守卫，幸亏杨歌是用轻身术从空中降落，直接避开院子周围的守卫，找到正主麻钻风，逼着他拿出蟠桃切后，毫不犹豫的一剑封喉，结果了这个小人。 杨歌带着蟠桃切出村找姚静虎的时候，这汉子又趴在了地上，明明浑身是伤，说话都已然含糊不清，却还在关心尹师爷和其他人的安全。 想来，也是个义气之人。 杨歌暗自叹了口气，向杨影问了些可行的办法，为他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 半晌后，姚静虎才堪堪缓过神来，看着杨歌寻回的蟠桃切，他怔怔发愣。 “说来还是要怪我太冲动，那时听人来报，说是半个月前血洗稻香村的人又在那里出没了，便马上带了全部手下匆匆赶来这里，结果中了董龙那厮亲信和南山一窝蜂的圈套。” 姚静虎拼命想要握拳，却没办法做大，不由哀叹一声道：“我已受重伤四肢瘫软，不然定要自己去的，可是现在只有恳请姑娘你能带着这金创药进入鹏香村，抢救我那些不知生死的兄弟们。” 杨歌顺着姚静虎的视线找到了他所说的那瓶金创药，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点头，才将药瓶收进袖袋。 “我师父铁如山尚未受伤病重之前，向来不准八角寨弟子随意入村打扰百姓。不过这村子还是被人偷袭了。如今想来，定然是董龙早就谋划好的，他不惜花费赏金请了南山一窝蜂这伙儿盗匪中的败类来屠村，就是为了引我们中今日之计。” 看样子，那所谓的南山一窝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杨歌暗自将这名字记在了心里。 此前她进村取蟠桃切就已经看到，村里活动的人都是持刀的盗匪。 看样子，鹏香村比稻香村更惨，不仅被人屠了村，就连残址都被盗匪占据当成了陷害人的战场。 “既然董龙不守山寨规矩，伙同外人破坏寨中禁令，屠害无辜村民，那我也不必和他客气，新仇旧恨一并算了便是！” “董龙这厮早该除了！” “那些董龙的手下还在搜寻跑掉的弟兄，静虎想求您入得鹏香村中，除去那些在鹏香村中的董家搜寻山贼。” 姚静虎顿了顿，接着道：“董龙气焰嚣张，还没当上寨主，便已然在鹏香村里插了象征其地位的旗子，这分明是不把我师父铁如山放在眼里！还请大侠将那旗子一并毁了。” “放心吧，此事交给我。” 既然是董龙的手下，死了便死了，她可一点不会心慈手软。 “旗子就插在鹏香村主路一旁的小院中，旁边有董家搜寻山贼看守，要小心。” “你好好歇着。” 救人、毁旗、除贼、报仇，她一个都不会落下。 “董龙小儿······竟然出······阴招······” 杨歌赶到鹏香村深处的时候，受伤的八角寨弟子被董家搜寻山贼逼到了角落里，杨歌出手救人才知道，他们已经有不少兄弟遭了毒手。 眼下有杨歌这等高手帮忙，除了重伤的八角寨弟子选择撤出鹏香村，余下的都跟随她杀了个回马枪，将村中能找到的董家搜寻山贼一一除掉。 等他们清扫完村子，一起出村子，和姚静虎汇报了情况。 待他们叙事结束各自散去，杨歌才凑近姚静虎检查他的伤势，确定没有恶化，才放心让他继续留在此处。 “飞飞······我这热火的性子已被师父他教训多次，可还是改不掉，这次都怪我，害到飞飞和我那些兄弟们了······” 姚静虎期期艾艾的嘀咕了大半天，任由杨歌检查完，才虚弱的抱拳道：“大侠仗义想帮，静虎是个粗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与那董龙本就是生死之仇，不谈帮忙，我也会对付他的。”杨歌示意姚静虎不要太过在意。 趁这会休息，她将那蟠桃切拿在手里观察。 这把神兵，锋利且杀气腾腾，不该是刘大海师傅这样的武功应该拥有的，或许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不得而知的······ 姚静虎看着杨歌欲言又止，等到杨歌察觉到，催促他，他才尴尬的开口：“我一个拜了把子的异姓兄弟名唤白孙太，此次鹏香村内中了埋伏后，我为兄弟们断后，而他，为了保护对我至关重要的一个人而被董龙的手下围困。我逃出后，等了许久未见他出来，能否帮我入得那鹏香村找到他？他应是被那恶贼们逼到了鹏香村深处才是。”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杨歌赶紧放下了蟠桃切，去取风雷瑶琴。 救人如救火，她可半点不敢耽搁了！ 当她匆匆赶到稻香村深处，找到某个破落院子后面的白孙太时，负责围困她的山贼已经被解决，还有不少受伤的八角寨弟子守在她身边调息打坐。 不，仔细看看，应该是她守着那些八角寨弟子。 杨歌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向白孙太抱拳，自报姓名。 英姿飒爽的姑娘立即抱拳笑道：“原来你就是帮了姚大哥的大侠啊！失敬了！” 杨歌将姚静虎的情况告诉了她，她颇有些无奈：“姚大哥做事实在是鲁莽了些，之前我劝慰他三思时，他竟还呵斥我，说我顾虑太多······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无用，幸亏他逃了出去。” 杨歌附和的点了点头。 “既然人无恙，那就要报仇了，这鹏香村的乡亲可不能白死。” 白孙太卷起了袖子，哼了几声，将一壶上好的醉生梦死酒取出放出了地上，并解释道：“那南山一窝蜂贪欲旺盛之辈，嗜酒如命，这醉生梦死酒打开封盖便可香传万里，在下相信这酒定能引来南山一窝蜂。” 闻到那股奇香，杨歌点了点头。 确实是好酒！ “这四人也非无名之辈，还请大侠帮把手。” 白孙太的请求，杨歌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他们藏好没多久，那蜂后、细腰蜂、黑翅蜂和尾上针就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争抢地上的那一壶酒。 “就是现在！” 白孙太一声令下，杨歌和其他埋伏的八角寨弟子一齐出手，将四人齐齐斩下。 “好！那四人一除，这南山一窝蜂倒真成了一窝无头苍蝇了，哈哈哈哈！”诱敌的计策成功，白孙太叉着腰哈哈大笑。 她还不急着离开，便想让杨歌帮忙带话：“大侠，鹏香村内发生这么多事情，我料定了是那董龙所为，请大侠能帮小的跟师爷尹金水带句话，说下这鹏香村发生之事，请师爷快些找到解决之法，不能让那董龙恶贼得逞！” 第864章 生死之间 “我离开不难，姑娘你······” “哦，南山一窝蜂和董龙的亲信都被大侠你除去大数，剩下这些，我对付起来也容易，不必担心我了。”白孙太是走惯了江湖的人，这点险境根本不在乎：“待此间事了，我就带其他人来八角寨相助师爷。” “好。” 杨歌向她抱拳辞别。 找到麦草丛中的尹金水，杨歌简单将鹏香村的情况说明，尹金水才稍稍放心，可他面前却没有半分变化。 “哼！我早已料到如此，但我未曾想到那董龙如此奸险！他如此放肆，铁如山大当家又病情危重，寨中现在群龙无首却也断不能任那董龙为非作歹！” 似是早想好了后面的事，尹金水接着道：“大侠，方才你去捣毁那些恶贼的时候我想到一个人，那人是当年朝廷攻山之时唯一敢单人闯阵的勇士，八角寨威望最高的大长老周童。” 尹金水想的很好，大长老声威显赫，便是铁如山大当家也对他敬畏有加，若然他出面帮持姚静虎，那董龙定然不敢妄动！ “他如今在何处？” “不知为何，退隐江湖多年的他离开了巴陵镇，如今应该在薄雾小道岔口附近，若大侠能说服他出山便好了。” “也是个办法。” 在尹金水提及这个人的时候，杨歌就已经猜到，去请人的一定是自己，所以在尹金水开口之后并没有抗拒，直接吹口哨叫来之前的那匹马，去薄雾小道寻那大长老周童。 找到这个人并不难，只是当杨歌说明来意之后，他却叹了口气：“尹师爷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了······ 铁如山如今虽然病重，可还尚有转好之可能，董龙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并能用计将姚静虎的手足除去无几，他定然是做了长久的准备的。” 经这位老人提醒，杨歌恍然大悟。 若是董龙对周童尚存一丝顾忌，便不会这么做了，所以这会请周童出面主持大局根本毫无意义。 “姑娘，老夫看你的样子，似是在江湖上也闯荡了一些年数了。那你也应该知道这江湖上的规矩，老夫当年是金面盆里洗了手，关二爷前封了刀的，若然为此事违背了禁令再入江湖，怕是这一生恩怨纠缠，不得善终啊······” 老了老了，就会失去少年郎的心气和意气风发。 在承认自己老了的那一刹那，周童的模样更显沧桑：“我们这一辈当年确是威风八面。可江湖之上，武人如星辰更迭，唯有每日苦练武功，方可躲过前来寻衅的少年后辈；拳脚无眼，当年积下的仇怨可能这一世都无法偿还······弱女妻儿无罪，看她们跟着自己奔波躲藏却无可奈何······你试过那种和衣而卧、枕刀而眠，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日子吗？那时的血雨腥风，老夫早已厌倦，况如今年事已高，且儿孙膝前，这般宁静，江湖中是无论如何没有的。” 少年江湖和老人的江湖已经不同，他牵绊太多，杨歌知道劝不动，也不想再劝。 “我这里有一支金品穿云箭，是当年和铁如山兄弟援救绿林盟主后受赐的，你回八角寨，拿去给尹金水吧，也许会有些许帮助。”杨歌能放弃劝说让周童松了口气，将早就准备好的穿云箭递给了杨歌。 “还有，以后不要再来寻我了。” 周童低下头去，不再看杨歌，隐约中似是轻声说了一句：“我虽来自江湖，却只望江湖不再有我的传说。” “会的！”杨歌收了穿云箭，在心底祝愿。 这个江湖，本就有各色各样的人，有满怀好奇一头闯入这江湖的少年郎，自然有经历太多，或失望，或沧桑，或有了羁绊而退隐江湖的前辈们。 每一个江湖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惟愿这些萍水相逢的江湖人，余生皆美！ 得知了周童的意思，尹金水唉声叹息：“哎······周长老就忍心亲眼看着自家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么······” “周前辈确实有他的苦衷，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只有拿这穿云箭试试了。” 杨歌将那支金品穿云箭拿了出来，询问应该怎么使用。 “大侠，绿林有云：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穿云箭象征恩义，若然将它祭出，方圆百里有字号的绿林豪杰便都会纷纷前来，反之则与十二绿林从此远绝。所以，大侠可前去八角寨门口，将穿云箭用穿云火堆点燃，董龙定然会出现。” “当真？”若是如此就能让董龙现身，那此箭倒是用处不小。 “不过······董龙如此奸诈，在下怕他会耍阴招先派千军万马来偷袭你，所以大侠还是喊上朋友再前去为妙。” “我会小心的。”杨歌又将那穿云箭收了起来。 尹金水知道杨歌一定会去八角寨，赶紧道：“入我八角寨山门，便要守咱们的规矩，咱们八角寨铁如山大当家可是响当当的汉子，从不做坑害百姓之事。大当家还命人将八角寨的寨规山门十诫，刻在了八角寨门口大树脚下的石碑上，就是为了提醒咱们。” “嗯？”杨歌疑惑。 这时候说这些，是不是太多余了些？ “现在寨子已然被董龙的人霸占，有点良心的人都已经洗手不干了，现在的八角寨，已经变成了贼窝了······麻烦大侠能去八角寨，将那山门十诫拓下来给我······” 杨歌等了半天，才从啰啰嗦嗦的尹金水嘴里听到请求。 反正都要去八角寨放穿云箭，拓印个石碑又没什么危险，她便答应着顺路办了。 抵达八角寨，杨歌先将石碑上的山门十诫拓好收起，这才在寨门口点燃穿云箭等候。 没多久，寨子里就冲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四个还大喊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分水剑田断江、襄阳刀、三臂神棍、千军万马。 这董龙，还真是派了别人出来！ 本就没指望一支箭就将董龙引出来，待那群人走近，杨歌立即拔出身后的琴中剑，孤影化双技能之下，杨影借着影子使出影杀术，两人配合对付这群人倒是没什么危险。 “杨将军，如何？” 八角寨观察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人。 若是杨歌此时能看到这处，定然能认出负手而立的盔甲男子正是此前去长歌门祭拜杨影的暗阁杨策。 在他身后的红衣姑娘，媚态四射，一看就能知道来自红衣教。 当然，如今的她也是暗阁的一员。 “确实是影杀术，不过······” “杨将军确定，咱们认识的那个杨影真是男子？”知道杨策在坚持什么，断定杨歌一定和杨影存在某种联系的红衣教姑娘，心中有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当年的杨影骗过了所有人，以一个面具遮蔽了自己的真实容貌和性别，又用神奇的方式躲过杨策的追杀，取掉面具，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当然，她会有这个猜测的原因，还是情剑阁的另一位创始人来自苗疆。 “你既有所怀疑，何不亲自去试探试探。”杨策冷着脸。 成功追杀杨影让他在江湖上名声显赫，可如今，身后的姑娘不过用一个怀疑，就让暗阁长老们怀疑他的本领，以至于暗阁此前对他的许诺都变成了空谈。 若不是弦歌还在他们手里，他何至于在此，同她虚度时光。 “即使是不成气候的影杀术，小女子也招架不住啊。”红衣姑娘咯咯笑了起来，转而道：“反正将军也来了，不若将军出手试试。” “哼，以后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杨策冷哼一声，斜眼瞪过去，正好看到红衣姑娘手里把玩的剑穗，那是他前些日子送给李弦歌的生辰礼物。 知道红衣姑娘在提醒他，李弦歌还在她手上，杨策虽然气恼，还是忍着气握紧手中长枪，以一骑绝尘的姿态从天而降，直击杨歌命门。 “快闪开！” 杨策的枪术如何，杨影比谁都清楚。在感应到他的攻击时，杨影就通过心声提醒了杨歌。 杨歌情急之下躲闪，只能堪堪躲过命门，左肩扎扎实实的挨了杨策一枪。 认出他，杨歌皱眉喝问道：“天策府的人也和董龙一伙？” “区区山贼，还不值得我入伙。” 杨策持枪站定，左右看了看，孤影化双之术已经解除，那个他感觉十分熟悉的影子此刻也已经消失不见。 “那你这是······” “暗阁认为杨影没死，让我来试试你。” 话落，杨策再次持枪进攻。 杨歌一边躲闪，一边思考，自己到底是在哪儿露了馅，竟然让暗阁怀疑到她的头上。 要知道，就连长歌门的那些前辈都没能看出，她就是杨影。 “这下怎么办？”杨歌在心底问杨影。 杨影沉默不语。 杨歌只能靠自己的本领艰难应对杨策。 她和杨影有些不同，杨影的剑术极好，但她的琴术更佳。 几十招下来，杨策心中的怀疑消了大半，正当他思索什么时候卖个破绽给杨歌的时候，原本对付他还有些吃力的姑娘，突然收了琴和剑，双手结印，一盏心灯破体而出······ “竟是方士！” 杨策挑了挑眉，大感吃惊，原本收力的长枪又全力刺出。 感受到他的敌意，心灯骤转，一道锋利的剑光从心灯斩出，一击斩断了长枪。心灯再转，某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姑娘在观察岗上现身，冷声质问。 “什么时候，暗阁胆敢对我方士一门出手了？” 第65章 上月之名 “上月静？” 拿着半截枪身站定，杨策颇有些玩味的打量似乎不太清楚状况的杨歌。 方士一门不同于别的江湖门派，他们神秘却心怀善意。以杨策对杨影的认识，那家伙绝对不会加入这样的势力。 至于那道剑光的主人，眼下应该算是所有方士一门已经修出心灯的弟子的护道人。 同样震惊于那道剑光，杨歌在心底发问：“什么情况？” “应该是心灯虚影。” “那是什么东西？” 杨影再一次沉默。他没敢告诉杨歌，她体内召唤出来的那盏心灯，正是影杀术最大的克星。 红衣姑娘搬弄是非的本事不小，对付杨歌这种江湖新人就是洒洒水的事，可对付上月静这种名声远播还性子古怪的江湖前辈，就只能认栽。 而上月静，欺负的就是她技不如人！ “那什么······杨将军只是觉得那位姑娘貌似故人，所以忍不住出手试探一二······” “别把我当傻子，杨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等红衣姑娘说完，上月静扬手就是一剑。 早有准备的红衣姑娘顺势跳下观察岗扬长而去。 显然，她根本没想着提醒杨策跟她一起逃。 料定那一剑无法命中，上月静又信手斩了一剑。 这一次，心灯做引，就算红衣姑娘逃到天涯海角，都避不开这一剑。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那剑光没入红衣姑娘身躯的时候，根本没造成什么伤害，好似剑光所有的伤害都被吸收，变成了红衣姑娘的养分。 “用虚影斩剑是伤不了她的。” “嗯？”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影子，上月静眯了眯眼。 情剑阁和暗阁接触不少，暗阁之人携带的法宝武器杨影最是清楚，只可惜上月静不喜欢他，根本不给他介绍的机会，那盏引路的心灯重新回到杨歌体内的时候，上月静的身影就骤然消失。 她这一走，杨策立马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抬头往观察岗看了一眼，熟悉的影子让他心悸。 “你果然没死！” 杨策像是一头找到了猎物的猛兽，不管不顾的朝观察岗赶去。 失了杨策这个敌人，杨歌赶紧拔出琴中剑解决了周围那些不成气候的山贼，等杨影解除影子后，立即离开了八角寨。 ······ 麦草丛中，杨歌将拓印的山门十诫丢给尹金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大侠这是？” “那董龙并未现身。”杨歌并不想过多的提及暗阁。 “哎······他如此不顾绿林规矩，那······那我也毫无对策了······”尹金水低下了头，满脸的愧疚：“都怪金水一时大意，差点害了姑娘性命。” “我这样并非师爷的错，师爷还是看看拓印，是否完整。” “对······正是这······山门十诫······”尹金水看着拓本，声泪俱下，随后颤声念道：“八角寨山门十诫：一、不得背信弃义。二、不得淫人妻女。三、不得卖主求荣。四、不得欺凌百姓······” 然后尹金水突然顿住，抬头看向刚站起身的杨歌，眼神也变得比先前凌厉。 “既然那帮狂徒不再记得大当家的山门十诫，那就只有提点提点他们了！” “师爷想如何做？” “进入八角寨，对赵信侯、耿云、探哨头目他们几个念诵山门十诫，若然他们知道错了，便放过他们，若是不知错，那便将他们一并按寨规一律除以极刑罢了······”这事尹金水本来想请杨歌帮忙，不过看杨歌现在的样子，最终决定还是自己出手。 当然，杨歌这个好帮手他也不能闲着：“董龙能占据山寨作威作福，全靠他在山寨中暗中笼络的那些亲信，若能除掉这些人，也方便我们之后的行动。大侠可先去南面的八角寨，除去那些董龙亲信！等等，光是除去亲信还是不够的，对对，还有那些亲信头子，也不能留！” “好。” 杨歌和尹金水一起行动。 重新摸回八角寨，杨歌担心暗阁和董龙有勾结，所以并没有急着去解决那些董龙亲信，而是四处看了看，确定那杨策已经离开八角寨，这才放心大胆的去暗杀那些董龙亲信。 欲先攻其事，必先利其器。看到寨中摆放的那些锋利兵刃，杨歌思索了一下，带不出去就只能毁掉了。 解决完周围的董龙亲信和亲信头目，担心尹金水的安危，杨歌跳到高处找寻到他的身影，随后施展轻身术跟了上去。 “铁如山那家伙早该死了！” 不知尹金水和耿云说了什么，这个胡子邋遢一脸凶相的汉子直接就亮了兵器，尹金水对付他势均力敌，杨歌便没有现身帮忙。 借着一股恨意，尹金水取得了胜利，又马不停蹄的找到了屋子里正享受的赵信侯。 见到尹金水，赵信侯立马招呼来手下，想要抓住他。 对于赵信侯来说，董龙才是真正的老大，董龙说的都是对的，所以尹金水拿出山门十诫的拓本时，他嗤之以鼻：“哪里来的小贼，拿这过了时的山门十诫来恫吓赵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你······该死！” 尹金水对这些人很熟悉，知道自己的武力值敌不过赵信侯，所以在出手之际就选择了以伤换命，完全没留给杨歌出手相帮的机会。 事已至此，她只好继续暗中相护。 最后尹金水找到探哨头目的时候，这人正在训练手底下的山贼，见到尹金水，张开双臂展示着身上的皮草金钱，神情很是傲慢：“哼，你瞅瞅，这才是山寨应有的生活！” “死不悔改？”尹金水扬起刀。 周围的山贼立即围了上来：“八角寨你也敢闯！这里如今已是董爷的地盘儿，不姓铁了！” “啧，找死的人是救不回的！” 杨歌拨动琴弦，江逐月天的绿色光圈套住了眼前的所有山贼，包括那探哨头目。 趁此机会，尹金水正好报仇。 斩杀探哨头目后，尹金水捂着伤口在杨歌的护佑下回到麦草丛中，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好！真是大快人心！” 听闻杨歌已经解决完那些董龙亲信和亲信头目，他哈哈大笑起来：“干得好！这样我也可以联络山寨的忠正之士，一起将董龙拉下二当家之位了。” 随后他又自怨自艾起来：“那董龙竟然勾结四方豪杰，违抗绿林令箭，当真大逆不道，只是如今寻不到铁寨主，却还有何人能奈何董贼！” “放心，董龙这厮多行不义必自毙！” “无论如何，姑娘高义尹金水铭记在心，我马上联络白孙太和支持姚静虎的人，董龙现就在寨南主寨中。若来日八角寨能铲除奸贼，再度回归清明，定然邀你前来把酒相聚。” 嗯？董龙就在八角寨内？ 既如此，如今他亲信尽除，八角寨正是慌乱时候，大可趁此除掉董龙。思及此，杨歌立即朝尹金水抱拳告辞，想着快些回通天泽，将董龙的行踪告知莫雨。 ······ “那厮终于露面了！不枉我们寻觅这许久，董龙既然露出头来，杨歌与我一起，让他为稻香村故友偿命吧！” 得知董龙下落，莫雨攥紧了拳头，眼望远方，眼睛有些发红。 他似乎还有些紧张：“如此甚好······等下我们同去八角寨中，为稻香村死去的人们讨个公道吧！” “你······没事吧？”杨歌有些担心。 莫雨咳嗽了一声，并没有隐瞒：“我略有些不适，你可先去八角寨门前，雨卓承已经先一步去那里了。我们约定在八角寨前的大树旁见面。你可先去找他，我随后便来。” “好，你若是伤重就不要去了。” “不碍事的，过一会就好了。”莫雨摇摇头，脸色仍旧白得十分吓人。 不过，他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的。 在八角寨门前的大树下，雨卓承和恶人谷的红泥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杨歌，雨卓承立马问道：“莫雨没事吧，最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希望是我想多了。” “他等会就会过来。” “该不会是王遗风又同他说了什么？”雨卓承皱起了眉头：“就算有八角寨的人帮忙，你们此去也须得小心。我留在此处帮你们清理守寨的人，以防后顾无忧。另外······” 雨卓承想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 “我还是觉得莫雨瞧着有点不对，但也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我有点不安，你多多看顾他，切莫让他发生什么意外才好······” 雨卓承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突然话锋一转：“啊，莫雨已经到了，你这便到我们站的这棵树旁随他去吧······” 杨歌点了点头，跟上莫雨。 这次出手，莫雨并没有带上原本守着他的恶人谷护卫，就连等在一旁的红泥想跟他都没有同意，倒是杨歌，大概是觉得她也是稻香村的一员，莫雨才没有理会她，任由她护在身侧。 奇怪的是，杨歌此前所做杨影都会帮忙，可这会护卫莫雨，即使筋疲力尽在心底恳求杨影帮忙，那家伙都无动于衷。 “莫非，杨策还没走？” 杨歌一剑解决正要伤害莫雨的山贼，眉头紧锁，对那暗阁的敌意又增长了几分。 第66章 董龙之死 一路大张旗鼓的攻进八角寨，先前杨歌和尹金水的动作已经引起了董龙的注意，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这次他没法坐视不理，拿了把长剑出来，决定亲自解决他们这些麻烦。 莫雨看到他，立即朝他攻了过去。 董龙挥剑要砍人，莫雨翻身跳起，借助一旁的柱子躲过长剑的攻势，趁董龙手中长剑深陷柱子的时候，从下路攻击董龙。 董龙只好闪躲。 不过很快，董龙就找到了莫雨的破绽，利用腿力逼退莫雨后，立即将柱子上的长剑拔了出来。 莫雨原本就有伤在身，董龙取回了兵器必然要对他不利，杨歌心急如焚。 不等她上前相助，周围的山贼就一拥而上，挡住了她的路。 在山贼的重重包围中，杨歌突然听到一声大喊，等她好不容易突围出来，却发现莫雨不知做了什么，周身爆出了惊人的寒气，垂在额前的头发也变成了白色。 董龙察觉到不对劲，挥剑的动作快了几分，想要快些解决眼前的隐患，可那股寒气直接冻结了长剑，莫雨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直接碾压他，拳脚相踢，招招致命。 “这一拳是为刘大海师傅打的！” “这一拳是为小白打的！” “这一拳是为了大石头打的！” “这一拳是为了稻香村无辜惨死的村民打的！” “这一拳是为世间良善天理昭彰打的！” ······ 莫雨的拳头越来越快，董龙没多久就躺在了地上。 杨歌见莫雨情况不对想要上前阻止，却见莫雨双手下垂，神情迷茫的看了看四周，随后当着那些惊恐的山贼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八角寨。 “董龙小儿！血债血偿！你这条烂命还我稻香村乡亲之性命，却是便宜了你这个狗贼！”杨歌冲上前，蹲在地上探了探董龙的气息，确定他已经身亡这才放心。 稻香村的乡亲们，莫雨已经为你们报仇了！ 失去了首领，余下的山贼做鸟兽散，尹金水和孙白太等人已经过来，杨歌和他们招呼了一声便追着莫雨离开的方向出了八角寨。 雨卓承和红泥同时迎了过来。 “看见你们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雨卓承面带喜色，松了口气。 确定莫雨回了通天泽，有恶人谷的守卫看护，杨歌这才放弃追赶。 得知董龙已死，雨卓承看起来比杨歌还有开心：“如此也算是了却莫雨一桩心事，既然大仇得报，我想他或许能够改变心意，随我一起去浩气盟。浩气盟的谢盟主一向忠义有加，若是知道莫雨此前种种，定会愿意将他收下，好生教导的。” “他，似乎有些不对。” “莫雨怎么了？他看上去不太好，难道是受伤了？” 见雨卓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杨歌赶紧将之前的所见所闻告知。 “原来如此，不过现下你我一时半刻也无法医治好他。事关紧急，只要他愿意与我一起去浩气盟，只要找到谢盟主或者我师父，一定能找到办法！再不行就去求万花谷的孙大师······他应该要在通天泽等王遗风，趁王遗风还未到，拜托你再去劝说他一番吧。你与他同乡之情，说不定能让他改变主意。” 虽然杨歌不认为雨卓承能成功，但她愿意试一试。 回到通天泽，莫雨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起来一脸迷茫。 “刚才发生了什么？董龙死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胸中无法涌起一丝喜悦呢·····” 莫雨似乎还未从刚刚诛杀董龙的事件中回过神来，或许，他根本什么都记得不了！ “董龙竟然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就这么死了······他的债，我的······我的······” 莫雨眼眶有些泛红，神色有些癫狂，却不知是哭还是笑。 “为什么······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快乐？”莫雨回过头，眼神似无助地看向远方：“告诉雨卓承，我所经历的，他永远不会懂。这世上，只有力量，才能保护想保护地人······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就知道！ 杨歌虽然在莫雨这一句话都没说，但她只当自己说了，见莫雨心意坚定，直接回了大树下找雨卓承。 “莫雨为何如此固执······难道是王遗风许诺过他什么？力量······可世间并不是只有他恶人谷有保护人的力量！” “他执念如此深重，去了恶人谷岂不更无法挽回？但我也不能强行带走他，唉。”雨卓承一脸懊恼，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等等，他们要去恶人谷的话······一定会经过龙门！” “经过龙门怎么了？” “王遗风腰带莫雨前往恶人谷，就势必要过龙门的玉门关······”雨卓承连连点头：“我听说，李复和秋叶青也前往了龙门。我听师父说过，李复此人武功卓绝，又足智多谋，你应认识他的。若得他指点，我们说服莫雨的机会又高了一成。” “事不宜迟，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去龙门吧！” 咦？怎么又是她？ 杨歌还没来得及拒绝，雨卓承就将她硬塞进了马车，还自顾自的交代车夫，一定要将杨歌尽快送去龙门荒漠。 ······ 龙门荒漠，龙门客栈。 故人还似故人样。 秋叶青还是那副温柔可人的模样，望着李复的眼中仍旧可以荡起一汪春水。 在她身前的桌上，摆放着一看就让人垂涎三尺的丰盛佳肴，李复明明就在旁边，却并未入座，只是站在桌边，见杨歌过来只是摇着扇子笑了笑，似是不认识她。 “秋姑娘，好久不见。” 走到近前，杨歌朝秋叶青抱拳。 比起李复的高冷，秋姑娘十分热情的邀杨歌入座，一起享用桌上的美食。 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的杨歌，乐呵呵的拿起了筷子，刚吃到一半，就瞧见了客栈角落里正偷偷打量这边的雨卓承。 这小子！ 是怕她不帮忙吗？竟然盯梢！ 盯梢就盯梢，自己明明能来，为什么还要她来？ “李复先生，快······” 杨歌看到雨卓承指了指她，又指了指一旁的李复，张了张嘴，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 真是，一顿饭都吃不完。 杨歌翻了翻白眼，认命的起身朝李复抱拳，道了句：“李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然后呢？ 杨歌不说话，李复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杨歌拗不过，无奈的摆出求人的模样，将雨卓承的请求说了。 若是其他稻香村故人，这会可能就高高兴兴的帮忙的，可惜，他们要求的人是李复，只见他略显歉意的摆了摆手：“我是来帮一个叫吕小鱼的少年的，现在无暇他顾。” “此事可关乎莫雨，先生当真不帮忙？” “莫雨？” 李复沉吟良久。 “我在稻香村的时候见过他与王遗风一道，以李某之见，恶人谷倒是莫雨一个大好的归宿。” “此话怎讲？” 见杨歌疑惑不解，李复神秘一笑。 “莫雨身世离奇，又有些不可与人言说的隐秘，恐怕是很难在正道武林立足的。加之他离开稻香村后颠沛流离，心思又异常敏感，虽目前尚有挣扎，但终究会投向王遗风的。 他虽尚未入谷，心却已在谷中。此事不可强求。将李某此言告诉那位叫雨卓承的纯阳宫小友吧。” 同样如此认为，杨歌便不再多言，直接走向客栈角落，将他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了雨卓承。 “他竟然这么说！难道除了恶人谷之外，世上真就无处可收留莫雨了吗？”雨卓承眉头紧皱：“一个两个都说莫雨去恶人是归宿，可恶人谷难道不是代表着恶吗？我不明白······” 杨歌望着他没有说话。 因为杨影的关系，她不会加入恶人谷，但她对恶人谷的观感实在不差，所以说不出他们的不好，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听说自从王将军被朝廷调回之后，要出玉门关便难于登天了。即使是王遗风，要带莫雨出关恐怕也要费上一番力气。” 在雨卓承心底，好像莫雨没有真的去到恶人谷，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李复来此的目的我倒也知道一二，乃是为了吕氏遗孤之事。这几天秋叶青姑娘一直四处打听吕家后人吕小鱼和吕无缺的消息。” 嗯？这么说李复忙的是秋姑娘的事情！ 杨歌挑了挑眉，对李复急剧下降的观感又稍稍往上升了些。 “吕老先生一门忠义，我们虽不敢说定能解决，但也应尽绵薄之力。如今莫雨之事没什么进展，不妨帮帮秋姑娘。” “自然。”杨歌重重点头。 那可是秋姑娘！即使爱惨了李复，也还是会提醒她要先惦记自己性命的秋姑娘。 “那你······” 雨卓承指了指秋叶青。 杨歌回头，正好瞧见秋叶青在朝她微笑。 想到此前还没吃完的那碗饭，杨歌深吸了一口气。 行走江湖嘛，脸皮什么的不厚些，实在混不开。所以她回到饭桌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不说雨卓承，就连一旁站着的李复都有些诧异。 杨歌端起那半碗饭，朝秋叶青笑问道：“秋姑娘不介意吧？” 秋叶青笑着点了点头。 杨歌便顺势将雨卓承说要帮忙的事说了。 “太好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 “嗯？”莫非还有李复也无从下手的事情？ 听秋叶青这么说，杨歌表示疑惑，不过偷偷瞄了一眼李复，她便知道，一定是李复没将自己帮忙的事告诉秋叶青，所以她才会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急。 第67章 寻吕遗孤 “吕太师一生忠义，在武林中也颇受拥戴，没想到吕家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秋叶青幽幽叹了一声，见杨歌端着满满的一碗饭菜特意停下来听她说话，不愿她多想，赶紧换上了微笑的表情。 “多说无益，此事不提也罢。倒是吕家两个小孩失踪已经有好几天了，他们是吕家忠良之后，至今音讯全无。这龙门这么大，叫我从何找起？” “秋姑娘来龙门，可曾做过些什么？”杨歌试探性的询问。 秋叶青愣了下，这才说道：“我在这客栈数日，发现那个快刀鞑子是个不同寻常之人。天南地北消息灵通，人也十分小心谨慎。想来若能和他处好关系，定能得到不少消息。可我是一介女子，处事多有不便······” “秋姑娘放心，这种我在行。” 早就做好了帮忙的准备，杨歌放下已经空荡荡的饭碗，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在客栈这种地方有很多消息灵通之人，行走江湖这么久，杨歌得出的结论是，要么使唤些银子向人买消息，要么费些力气帮人解决些问题。 有利于人，一切都好说话。 做好准备，杨歌就着袖子抹了抹嘴，找那客栈门口忙活的快刀鞑子。 “看着姑娘面生，你是何人？” “长歌门，杨歌。”杨歌拱手抱拳。 “这龙门客栈南来北往每天都能见到不同的面孔，我最擅长的就是识人断面。只要是见过的人都能记住。” 快刀鞑子说这个的时候，满脸自豪，似是早猜到了杨歌过来的目的。 杨歌笑呵呵的夸赞了几句，热情的帮着快刀鞑子打下手，顺便询问有关吕氏遗孤的事情。 快刀鞑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念叨道：“这大漠之中有一样东西最为可恶，就是沙狐，嘴馋、狡猾，是不是就来偷东西吃。前几日，我辛苦收集食材，想做个砂锅肉丸子，本来是想让金大老板娘尝尝鲜，谁知道隔了一夜食材就不翼而飞了，定是被那些沙狐偷食了去。” “若是有吩咐，前辈尽管提。” 杨歌放低的姿态，让快刀鞑子很是欣赏：“我看少侠武艺高强，不知能不能教训教训那些沙狐，让它们以后不再来捣乱，它们经常出没在客栈周围。” 解决沙狐当然不是最终目的，见快刀鞑子欲言又止，杨歌赶紧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说到这沙漠中的美味，就不能不提我鞑子的砂锅肉丸子。肉类需要石狼肥肉、石狼瘦肉，剁匀之后搓成丸子，肉质细腻弹牙。可这食材不久前被沙狐偷走了，金大老板娘十分生气，少了这道名菜，龙门客栈的生意可清淡不少，现下只好尽快收集齐同样的食材才好。” “其实要我说丢了也没什么，重新打些石狼取肉，岂不更好？” 快刀鞑子思索了片刻，凑近杨歌压低声音：“你可知为何我家砂锅肉丸子和别家不同，十分美味？” “为何？” 杨歌十分捧场。 快刀鞑子哀叹一声：“要不是食材被偷，我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秘诀就在龙门特有的沙拐枣上。丸子中揉入一点沙拐枣，然后将剩下的沙拐枣放入特制的砂锅里和丸子一起用小火炖透，想想我就流口水啊。” 说着，快刀鞑子深吸一口气。 “这种沙拐枣就生长在客栈附近的荒漠中，出去就能找到。” “好。” 杨歌暗自将秘方记下。 像快刀鞑子这种小忙，她最乐意去帮，因为不仅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还能学会一些新的东西，等到将来招待嘴馋的朋友，这等秘方就是最受欢迎的。 出了客栈，一望无际的荒漠中有很多石狼和沙狐。 石狼是群居动物，杨歌利用孤影化双之术潜入他们的小窝，偷摸摸抓了几只石狼跑了很远才敢取肉。 当然，这番谨慎还得是杨影提醒之后，她才想的起来。 取了肉杨歌又四处寻了些沙拐枣。 在沙漠中，天黑之前最好能找到休憩的好位置，所以杨歌不敢耽搁太久，眼看着太阳西斜，赶紧收拾了东西回客栈，正巧遇上沙狐偷食，便顺手给教训了。 “哈，少侠果然好功夫，想那沙狐以后都不敢来偷食了。” 面对快刀鞑子的掌声，杨歌不敢有半点得意，省的给人一种这帮忙的很轻松的意思。 将石狼肉和沙拐枣丢到指定地点，杨歌就近找了个位置坐着休息。 老实说，和动物尤其是这种群居动物对对手，若是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即使当时杀狼取肉杨歌觉得很轻松，等到了真正安全可以放松的地方，就会觉得心有余悸。 “你有所不知，这食材之所以难得乃是因为只有这个季节的石狼才是最为肥硕的，瘦弱均匀有劲道，肥肉油多而鲜美。” “那这个呢？” 杨歌摸了颗鲜红枣往嘴里咬了咬，酸酸甜甜的，和普通枣子的味道完全不同。 “没错，就是它！沙拐枣也正好是这个季节成熟。现下食材齐全，若少侠有兴趣的话，不如一同来做这道美味佳肴，只需将那碟肉馅搓成一个一个的肉丸子就成。” “好啊。”杨歌提了一口气，起身帮忙。 趁着空档，金大老板娘没空过来监工，他们俩一边忙活一边闲聊。 “说起砂锅肉丸子这道菜，那可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有个从中原游历而来的波斯厨师，途经这龙门客栈，夜观星相时，一时兴起。便自创了这道菜。” “这么说，这菜算是波斯名产了。” “说可不能这么说，既然在龙门客栈传开的名头，当然算龙门的。” “也对。”杨歌想了想，认可的点头。 “那位秋姑娘要打听的人，恐怕是让马贼给劫走了。” 快刀鞑子将杨歌搓好的肉丸子重新摆盘装好，分成一份份的，方便做好出菜。随后歪着头想了想：“但究竟是哪路马贼，具体的我也说不好。正巧前两日有几个巴陵商人逗留于此，说是货物被劫，要花重金托我打探下马贼的消息。” 做完最后一点收尾工作，杨歌接过快刀鞑子递来的布擦了擦手。 “我看你气度不凡，想来功夫相当不错，不如去找那鲁锦生了解一下情况，说不定能得到那孩子的下落。” “那鲁老板在何处？” “他们就在客栈后院。”快刀鞑子指了指后院。 杨歌抱拳道谢，匆匆去往后院。 那鲁锦生不愧是做生意的老板，着装十分富贵，就他那模样，随便哪个马贼看到了都应该知道是头肥羊。 若是他在这龙门没被劫，才是奇怪呢！ “真是祸不单行！我等逗留在此处只为追回那批货物，富贵已经赶回中原了！” 鲁锦生原本在和旁边同样是商旅打扮的人交谈，杨歌很自然的凑了进去，多听少说，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实不相瞒，我等是巴陵邵家的商队，前些日子老爷说从西域买得了一批珍贵的古董玉圭，让我等来接货入关，但谁知途经这龙门荒漠时却遭到了一帮沙狐帮马匪的抢劫，幸好得了一位道士相助，我等才得以逃脱。” “说起来，不知那道士怎么样了······当时那场沙暴现在想想还是令人不寒而栗，若不是那纯阳道士的相助，想来我们都逃不过那场劫难啊！” 纯阳道士，就目前来看，杨歌知道认识的只有三个。 驱鬼却怕鬼的燕小霞，少年老成的雨卓承，还有为情所困的紫虚子祁进。 “我们遇到沙暴后，沙狐帮马贼就突然出现了，跟随的几个邵家护卫先后牺牲，后来幸好中途杀出个纯阳道士，说是叫燕小霞，帮我们挡住了马贼的攻击，大伙儿才得以逃生。但风沙肆虐，我们又十分惶恐，等奔逃出数里才发现与那道士失散了，也许还在南戈壁那边。那些马贼人多势众，又十分凶悍，不知他是否安然逃脱了。” 鲁锦生说着说着，越发忧愁：“我们十分担忧，但自恨武功低微，不知这位少侠可否去那沙狐帮里探探，可有那道士的消息？听说沙狐帮的老巢就在南戈壁尽头。” 见大伙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自己，杨歌愣了愣，这才想起背上的风雷瑶琴。 就这瑶琴的外形，是个人都知道，她来自长歌门，精通琴曲的必定是主攻的“莫问”一脉。 不提还得打探吕氏遗孤的下落，就是燕小霞这个一同驱过鬼的纯阳道士有难，她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找客栈的快刀鞑子帮忙借了匹马，杨歌很快在南戈壁找到了沙狐帮的地盘。 这群马贼也是心大，抓了燕小霞就随便找了个笼子将他关着，附近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杨歌悄悄靠近，隔着笼子赏了燕小霞一颗沙拐枣，道了句好久不见才说明来意。 “嗯？是鲁兄弟让你来的？果真是鲁兄弟他们叫你来的吗？呵呵，你别看贫道我被困在这里，没什么事的。” 燕小霞很高兴能在此处看到杨歌，他很信任杨歌的身手，可他实在无法想象，杨歌会跟自己一样，大老远的跑来这龙门荒漠，还奇迹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然，有句不好意思的话他也没说。 毕竟，此时的他在笼子里，杨歌可是在笼子外面。 第68章 沙狐马贼 站在杨歌的角度去看，燕小霞虽然被困于此，看起来却神色泰然，但似乎努力掩饰着某种情绪。 “哈哈，哈······这帮马贼我看内有猫腻，不简单，这几天我被关在这里可不是逃不出去，而是在观察他们。” 燕小霞被杨歌盯得心虚，只好用大笑掩饰自己的心思。 杨歌问他，可是要先帮他出来，燕小霞赶紧摆手道：“不用担心我，这区区几个马贼而已。” “那你······” 杨歌才开口，燕小霞就打断了她：“两个月前，我终于通过了纯阳中级弟子的选拔······” “当真？那恭喜了。”杨歌抱拳道喜。 “过奖过奖。”燕小霞抱拳回礼：“不久之后师父就叫我下山游历，贫道我活了这么大还没出过中原，而且也不敢去江南一带······唉，想起来就害怕，于是就想来这塞外瞧瞧，可巧在龙门峡谷遇到了一位名叫的兄弟，叫谷烟河，一见如故，我便欲同他一起出关。二人一同行至龙门客栈，谷兄弟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便先走了一步。” “然后呢？” “这之后我听金老板说几天后会有沙暴，便在龙门客栈逗留了几日备足了干粮和水，沙暴过后就一路向西北行。在鸣沙山附近遇到一帮游走的马贼，似是杀人越货之徒，我一路跟随，看到他们伏击鲁兄弟的商队，便出手相助，可这沙漠之中天气变幻莫测，打斗之中又遇到了一场风沙，与鲁兄弟失散了，还掉进了这帮马贼埋下的陷阱，哎，师父总说江湖险恶，为什么这种事总是让我碰上······” 燕小霞自怨自艾了一会，趁此机会，杨歌将四周都观察了一遍，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放心大胆的由着燕小霞继续唠叨。 “想我也算在七秀经过大风浪的人，当然这小小牢笼还是不能把贫道困住的，我纯阳剑术虽不是什么天下无敌，但对付区区几个马贼还是不在话下。但奇怪的是，他们捉住我以后却不将我杀掉，那个小头目嘴里念念有词什么得来毫不费工夫云云，我开始十分纳闷，贫道我一贫如洗，在纯阳众师兄弟中只是功夫平平之辈，难道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么？” 杨歌想了想，就燕小霞这性子，确实不应该有什么让人觊觎的。 “他们几日来只是逼问我谷烟河兄弟的下落，我想应是为了某件明教之物······总之这帮马贼绝不简单，普通贼子怎么可能知道关于这件东西的消息呢？这几日我之所以不忙着逃走，就是为了查清他们的底细。” 燕小霞侧着头，上下打量了杨歌一番：“此事关系到明教兴亡，不如姑娘你同我一并调查？” “你一个纯阳宫的人，管明教的兴亡做什么？” “话不可这么说，我跟谷烟河如今可是兄弟！”燕小霞大义凛然的样子，让杨歌冷峻不经。 江湖之中，如燕小霞这般良善之人，才真当得上“大侠”二字。 既如此，她杨歌就当是舍命陪君子了！ “我现在不便逃走，恐会打草惊蛇。我且修书一封，你帮我交给一个人。不过说来苦恼，我随身所带之包裹丢在了与马贼的乱战之中，笔墨纸砚均在其中。还需要姑娘你······帮我从那沙狐马匪手中夺来包裹。” 燕小霞呵呵笑了起来。 那群马匪都是蛮人，金钱财物入眼极珍，但那笔墨纸砚却如粪土，杨歌打翻几个外围的沙狐帮马匪，将包裹抢回来的时候，笔墨纸砚无一损坏。 接过笔墨纸砚，燕小霞笑得更加灿烂了：“甚好，待我修书一封。” 只见燕小霞拿起纸笔，不知写了什么。 “要解此处之局，我倒有个法子。刚到龙门荒漠时，听闻唐门弟子唐无寻也在这里，江湖人称‘毒公子’。此人虽是唐门中人，不过似与本家有些嫌隙，常年在江湖上漂泊。他功夫虽不高，但用毒、易容可都是好手。” “你的意思是？” “这两日我似是见了那唐无寻的随从唐惜在南戈壁出没，找寻毒虫，你去找到他，必有妙计。” 燕小霞的神情怎么看怎么都让人觉得不靠谱，不过杨歌和他合作过，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在确定他真的没有性命之危后，才离开去找寻唐惜的下落。 正午时分，日头毒辣。 杨歌找了个大石头避阳歇息，正好遇到一位唐门的弟子过来借问水喝，交谈之下得知对方正是唐惜，杨歌顿时觉得，自己守株待兔的运气真是天下一绝。 “纯阳燕小霞？当年似是与我家公子有一面之缘。”听杨歌说过燕小霞的事后，唐惜思索了半天才记起燕小霞这号人物。 听闻“一面之缘”这个词，杨歌定了定心，觉得有谱，赶紧将燕小霞之前的话转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唐惜听过杨歌的转述后笑了笑。 “这事还不简单？等下你只需拿着这件马贼衣服，装扮成马贼的样子去找他们的副首领‘飞沙狐狸’探探他的话，应该就能真相大白了。” 唐惜从自己的包裹里拿了一套马贼衣服给杨歌，就折腾了一张面皮给杨歌，交代道：“这易容之术乃我唐门秘术，从不外传，若是你不小心被他们的人发现了，可以再回来找我重新易容。” 这段时间，唐惜都会在这附近徘徊。 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换上马贼的衣服，覆上唐门秘制的面皮，杨歌将自己的风雷瑶琴藏在了隐蔽的位置，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才去找沙狐帮的副首领飞沙狐狸。 这会儿，他正和两个沙狐帮的美女围坐在一锅肉汤前嬉戏调笑。 “首领。” 唐惜那面皮的模样也不差，所以杨歌自信满满的冲上去拜会，丝毫没想过这般莽撞容易让人生疑。 “嗯？新面孔？不错，自从与董都统合作后，我帮实力日益壮大，哈哈哈哈。帮主他一定十分满意！” 还好是个没脑子的！杨歌暗自欣喜。 “嗯？”突然，那副统领盯着她端详了起来：“啧啧，不错，不错。” 正当杨歌忧心被他瞧出什么来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对她微笑了起来。 “我看你骨骼清奇将来定是我帮中的出色马贼！这正好有件事你去办一办，若是你能办好，我可在莫帮主那里引荐你。那边那个牛鼻子道士看到了么？这厮十分嘴硬，我们其他兄弟拷问了好几天也没问出谷烟河的下落。” 杨歌偷偷瞄了眼那两位女马贼，只见她们都用怜惜的眼神看着她，才意识到，拷问燕小霞这事在马贼里，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所以······副首领这是在光明正大的欺负她这个“新人”。 “不知那谷烟河是？” “嗯？你问谷烟河是谁？你没必要知道，那道士知道就行了，你只需拿着这根铁杖狠狠打他一顿，看他供不供出谷烟河的下落，董都统那边催得紧了，得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叫燕小霞得道士。” 杨歌接过铁杖，大声“领命”，用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去找笼子里的燕小霞。 待她走近，对燕小霞眨了眨眼，燕小霞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才恍然大悟的点头。 两人配合默契，看在旁人眼里就是杨歌很用力的在打燕小霞，实际她用上了一股巧劲，燕小霞根本不痛，不过他倒是喊的格外大声，最后直接开始磕头求饶，说那谷烟河已然出关，吓得杨歌误以为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听闻谷烟河已经出关，原本尾随在杨歌身后的那两个女马贼立即离开了此处。 想来应该是找那位副统领邀功去了。 确定附近再没有人偷听，杨歌才朝燕小霞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再演了。 “这主意不错！既然如此，你可将计就计，我方才假装招供，其实不然，谷兄弟曾说在龙门要会一位故友，应该不会那么快出关。” 燕小霞盘腿坐在地上：“我看那小头目胡飞没什么头脑，而且看你逼问出了结果定然十分信任你，你可从他那里套出这其中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说了，其实谷兄弟此次乃是想要护送明教圣火令出关的。” “这帮马贼一再逼问我像是为了圣火令而来，可区区马贼要那圣火令又有何用？但他们在这荒漠之上势力庞大，可说是无所不到无所不能，所以贫道推断这后面定是有人主使。务必要问出结果。” 杨歌收拾了一番，还在附近找了头沙狐抹了些血在铁杖上才去回禀胡飞。 “董都统的使者要到了，都给我好好待着别闹事。” 杨歌找到胡飞的时候，这位副统领正在训话，周围不少马匪都聚集在了一块儿。 等杨歌做完汇报，胡飞点了点头，望着她的目光很是赞许：“很好！莫帮主会立马修书一封给董都统。” “小的愚昧，不知老大您说的那董都统是？” “这你都不知道？果然是新来的，董都统就是当下的玉门关首领。” 嗯？竟然是他！杨歌有些意外。 若说一个玉门关首领都想要圣火令，其中之事，必定很大。 第69章 情剑阁主 “嗯，知道就好，按这次的契约，如果我们沙狐帮帮董都统找到那谷烟河和圣火令的下落，他们神策军扫平龙门其他几股马贼势力，让我们一家独大，哈哈哈，那帮苍狼帮和石砣帮的小蚂蚁，去投靠什么狼牙军真是笑话，很快这整片大漠就是我们的了！” 胡飞笑得极其猖狂，想到这事还是杨歌这个新人办成的，立马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果然是人才！一出马就告捷！很好！” 杨歌陪着笑，同他们一起嘻嘻哈哈折腾到了半夜，等大家伙都歇了，才偷摸摸的去找燕小霞。 听她说完，燕小霞握紧了拳头：“原来如此，没想到竟是猫鼠同眠！这帮神策军实在可恨。” “这帮马贼也不是好东西，勾结神策军，以后在这大漠上更加为所欲为，定要除之。他们的首领叫莫十七，人称大漠两把斧。与董贼签什么契约的应该就是他，杀掉秦池兄弟也是他下的追杀令，这几日我观察许久，他就在那段残破的城墙上扎寨，你务必要除掉他！” “行！” 月高风清，夜深人静之时，最好杀人！ 杨歌褪去马贼衣服，将面皮小心收好，她打算这往后若是遇上和暗阁有关的事情，就戴上这面具，省的那位暗阁的杨将军又找上门来送麻烦。 取回风雷瑶琴，杨歌为了以防万一，便将身体的主动权让给了杨影。 这个情剑阁的创始人，算是他的师兄，却半点长歌门的儒侠风范都没有，反倒是暗杀一途，比唐门和明教似乎还要精通。 莫十七不愧是大漠两把斧，睡觉的时候手里都不忘捏着斧头。 可惜，他睡得太死，琴声响起之后，杨影根本就没留给他醒来挥动斧头的机会。 解决完莫十七，杨歌和燕小霞互相交流了一些情报，才知道想要找到吕氏遗孤，可以去找找一位名叫“柳公子”的人。 杨歌回到龙门客栈多番打听，三天后才找到柳公子的所在。 篝火旁，除了柳公子还有一位儒士打扮的山羊胡子，和一位眼熟的姑娘。 “当心你的钱包！” 杨歌闪神之际，柳公子大声提醒，一道黑影瞬间逃开。 与此同时，她听到心底的杨影一声冷哼，算这小子跑得快，影爷爷的钱包也敢惦记，活得不耐烦了！ “行了，偷了就偷了呗，反正已经没钱了。”杨歌在心底劝说完杨影，才上前朝柳公子拱手道谢，顺带说明来意。 “吕太师，哎······想当年吕太师何等尊贵，没想到奸人几句谗言，如今就落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只是吕家当年对我有恩，那旧日情分，倒是不可不念。我来这楼兰古城，就是为了找吕家后人吕小鱼。” “哦？”杨歌眼神亮了亮。 “我只能说这么多，你不要再问，好奇心太重，也是会掉脑袋的。”柳公子提醒了杨歌一句，才接着道：“至于现在，我得到消息，吕小鱼被抓到了古城之中。城中马贼众多，不可疏忽。” 杨歌瞄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姑娘，绿裙长剑，正是那恶人谷谷主王遗风的弟子丁丁。 当然，也是她那位叶兄弟的师姐！ 这会，她似乎喝醉了，双颊绯红眼神迷离的很。似睡似醒，根本没关注到她这个“熟人”。 “你看外城这些石砣帮马贼，杀人越货，坏事做尽，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最鄙视这些人了。你来的正好，教训他们怕脏了我的手，还是你去吧。” 嗯？就不怕脏了她的手？ 杨歌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柳公子，想到此前龙门客栈里那些江湖人给他的评价——妙手无双。 传闻在这世上没有他打不开的锁，看上了却拿不走的东西！ 她想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一个贼。便忍着性子照他说的，将那些外围的石砣帮马贼全给收拾了。 “这荒漠的气候真是坏的可以！待了些时辰就浑身冒油，上下不自在。要不是······” 柳公子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丁丁，低声对回来的杨歌道：“你说这姑娘家的心事也是难猜的很，连唐门小密坊的机关我都能一眼看破，丁丁姑娘却怎么也看不明白。她前几日到了龙门荒漠，也不说话，只问我要酒喝。” “背后定然有故事。” 杨歌是希望柳公子深入了解一下的，可偏偏他没这个心思：“不管了，听说这些石砣帮女马贼都十分好酒，身上应该带着上好的龙门野酒。这种酒我在恶人谷喝过一次，香的不得了，又不十分烈，最适合姑娘喝。” “去去去，就这点出息！”杨歌摆了摆手。 柳公子蒙着面，所以她瞧不出他的表情变化，只听他道：“若想我帮你，嘿嘿，你先帮了我这次再说。”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杨歌正思索着要不要抗议，一只小鸟突然停在柳公子的肩膀上叽叽喳喳了几下，柳公子立即笑了起来：“哈哈，原来小鱼是被关在这里！这下就好办了。不过须得找到牢笼钥匙才能打开关着小鱼的笼子。” “钥匙在哪？”杨歌询问。 “我看里面那石砣帮小头目走起路来哐当哐当的，应该是带着钥匙，说不定开锁的钥匙就在他身上，哈哈。”柳公子指了指楼兰古城内：“接下来就看你的啦，那石砣帮小头目一般会在训练场指导女马贼们的训练，你进入古城后向右边找就能找到训练场了。” 难怪他刚才笑的那般开心，原来她去找小头目，顺路就能找那些女马贼弄到龙门野酒了。 即是顺路，要喝酒的人又是丁丁，杨歌在打晕小头目取得钥匙的同时，抓了女马贼弄到了三四坛龙门野酒才出来。 她不知的是，在她离开之后，训练场突然多出的两道黑影，将她接触过的所有马贼都杀了。 “这心大的姑娘真是那人新找的载体？妇人之仁，如何在这江湖活到现在的？” 暗处，有人忍不住抱怨。 一阵笛声响过之后，两条蛇影一闪而过，训练场内再无活人气息。 “情剑阁不是暗阁，做不来杀人越货的买卖，他杨影也不是李弦歌，非得杀人才能活下去。” “那之后我们怎么办？继续跟着她帮她擦屁股？” “既然确定他还活着，一切便好。” “阁主······” “代阁主！请你记好了。” “是。” “咦······” 蛇影又突兀的现身，这次却是在古城背后，杨歌这会绝对看不到的地方，苗人打扮的小姑娘抬起头，略显惊讶的望着那个突然出现在她的搅基蛇跟前的高大女子。 这江湖，已经很少有能够接近她的命门如此近，才被她发现的存在了。 “情剑阁的人？” “你是······” “方士护道人，上月静。” “原来是上月前辈，不知前辈来此是为了什么？”听她自报姓名，小姑娘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立在她身后的两道黑影也跟着行礼。 侧身避开他们的礼，上月静戴着黄金面具，让人看不清表情：“杨歌乃我方士一们修出心灯的魂师，不管她之前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往后她的江湖都由她自己做主，你们可明白？” “明白。”小姑娘答的非常痛快。 她的目的，本来也只是看看，自己惦记的人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目送小姑娘带着手下黑影离开，上月静才松开原本攥紧的拳头，一盏心灯从她的掌心冒出，原本绚丽的灯火经过沙漠的狂风吹过，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没过多久，那盏灯骤然熄灭，上月静掀开黄金面具平静的擦干净嘴角的鲜血，才点点散去身影。 楼兰古城前，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的杨歌将手中的龙门野酒丢给柳公子。 当然，她自己留了一坛抱着尝了尝。 “干的不错，本公子非常欣赏你。”柳公子也开了坛酒，尝了一口：“这酒不错，丁丁一定喜欢。” “钥匙有这么多，你可知是哪一把？”说着，杨歌将从小头目身上摸来的钥匙全都拿了出来。 柳公子拨动了一会，挑出了一把递给她：“应该就是这把钥匙。” “钥匙到手，救小鱼就容易了。” 柳公子附和的点了点头：“根据地图显示，小鱼就被关在外城的最深处。拿好这把钥匙，把小鱼救出来！这外城石砣帮马贼的头儿叫欧阳山，号称拳倒玉门！” “口气不小的家伙。听说有一块圣火令就在他身上，也不知道他从哪得的。想必你也知道吧，这圣火令乃是明教圣物。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出自波斯名匠之手，听说做的是巧夺天工。” “你感兴趣？”杨歌挑了挑眉。 柳公子呵呵一笑：“你说，要是把这玩意儿当镇纸用，是不是特有排场？” 岂止是排场，光是这想法就别具一格。 杨歌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本公子对你可是刮目相看！” 柳公子一高兴，便从兜里掏出了一些自己行走江湖积攒的玩意儿，挑了几样可以用来逃命的东西送给杨歌，让杨歌偷偷乐呵了半天。 当然，杨歌走江湖许久后才意识到，能让柳公子赠送那些东西，是何等珍贵的事情。 第70章 入城救人 楼兰古城的设计并不复杂，但大大小小的城堡有不少，杨歌进入古城的时候绕了不少路，最后没办法，只能听从杨影的建议，随便抓个小喽啰当场画了个简易的地图，这才没有继续耽搁下去。 救出小鱼后，杨歌预先护送他离开，这时柳公子却神出鬼没的现身，朝小鱼招了招手：“小鱼既然已经获救，本公子会好好照顾他的。” 见杨歌似乎还有些担心，柳公子又追加了一句：“本公子和吕翁乃是故交，自有安排。” “那你们先出城，我去找欧阳山。” 杨歌摆了摆手，柳公子立即抱起吕小鱼轻身而起，翩然去往城外。 做贼的，轻功就是好！ 杨歌对柳公子的身法很是佩服。 不过眼下，还是先对付欧阳山的好。 “拳倒玉门”这称号一听就是说的欧阳山擅长拳法，杨歌找到欧阳山后，直接摸出之前保存下来的面皮戴上，不再遮掩身形，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前，让守护的侍卫往里传话。 “在下暗阁杨策，特来请欧阳前辈赐教。” “暗阁杨策？” 听到手下的汇报，欧阳山握起了拳头，眼神犀利：“你可听清楚了，他说的真是杨策？” “小的、小的肯定。” 侍卫犹豫了一下，才坚定的点头。 暗阁杨策，自追杀情剑阁杨影成功以来，江湖声望火速蹿升，就连欧阳山这种“前辈”也多有耳闻，只不过暗阁与他背后的势力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杨策找上门请教，实在让人费解。 “大、大人？” 侍卫不确定的望着欧阳山，很是担心自己这位性子极差的主子一个不高兴，就赏他一丈红。 早知道，就不该为那位姑娘传话的。 等等，姑娘？暗阁杨策不是天策府出来的将军么？ “大人，外面那个自称杨策的人，是个姑娘。” “姑娘？”欧阳山猛地站了起来。 这下，他算是品出味来了。 外面那位上门挑战的姑娘，绝对不会是暗阁的人，而是跟暗阁有仇的人。 “让她进来。” 欧阳山大手一挥，侍卫赶紧低着头退出了屋子，匆匆去往门外，将那位自找死路的姑娘引进了门。 看到欧阳山戴好了圈套，知道他肯定猜到了自己的来意，杨歌也不废话，直接将背上的琴中剑拔了出来。 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的动手，欧阳山愣了愣，侧身让开杨歌刺出的长剑后，才举起手拍了拍，屋子里很快便涌进了十来个手持武器的壮汉，将杨歌团团围了起来。 “怎么，前辈就是这么个拳倒玉门？” 杨歌望着周围的敌人，言语讽刺。 只可惜，欧阳山也是老江湖，并没有被她三言两句刺激到，仍旧决定以多欺少，打算将她就地击杀。 “剑形瑶琴，你和杨影什么关系？” 趁着人多，别人出手围追杨歌的时候，欧阳山还能悠哉悠哉的问话。 反手将背上的瑶琴取下，在人多的时候，杨歌直接弃了长剑改用弦杀之术御敌。 说起来也奇怪，杨影的剑术极好，但她反而在弦杀之术上更有天赋。 五音入耳，绿色的光圈以杨歌为中心扩散，不过十招，那些围追她的人就歪七扭八的倒在了地上。 见此情形，欧阳山立即挥拳攻了过来。 杨歌竖起瑶琴，用琴身阻挡，拳是拦下来了，可拳中携带的内力却穿过瑶琴砸在了她的脸上。 疼，真疼！ 杨歌疼的龇牙咧嘴。 看样子，这个拳倒玉门还有些分量。 杨影在心底同她商量，若是让他出来，肯定能轻松解决这个欧阳山，可杨歌却死命的压制着他，坚定的打算只靠自己的实力对敌。 一招招纠缠，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杨歌才找到机会施展江逐月天短暂的控制住欧阳山，用弦杀之术取下他的项上人头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歇了半晌，听到外面的异响，她才咬着牙摸索了一下欧阳山的口袋，找到某块精致的令牌后跌跌撞撞的往城外逃。 吕小鱼已经被柳公子安排人送走，远远的瞧见她，柳公子迎了一段路，在后面的人追上她之前拉着她轻身而上，躲在了早先就查探好的残寰中。 待追杀的人都走远了，柳公子才低声问道：“打败他了没？可曾拿到圣火令？” “喽。” 杨歌将圣火令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即又收了起来，言明这是帮朋友找寻的。 可她话还没说完，那圣火令就鬼使神差的出现在柳公子手里。 “你······” “多谢了。”柳公子朝杨歌拱了拱手，直接忽视了她之前的话。 记起江湖对柳公子的评价，被他看上的东西，肯定会被他收入囊中，想从他手里再将圣火令要回来，难了。 “我们恶人谷中人最是有情有义，不像某些人自称正道，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则心怀鬼胎。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柳公子突然一阵发笑。 杨歌只觉得他有病，小心探头，确定追杀的侍卫都走了，便拍了拍手钻出残寰，回之前的篝火处，有丁丁这个熟人在，她还稍稍安心些。 为了证明她这个直觉没有错，丁丁递了些干粮给她，顺带还塞了些奇奇怪怪的药丸，说是能帮她疗伤。 一夜修整。 才刚刚破晓，柳公子就伸着懒腰朝杨歌打了声招呼。 “该喝的喝了，该教训的教训了，接下来，该我露两手了。不过你们这些小辈，应该多点锻炼的机会。” 所以，脏活累活还是归她杨歌。 “你听好了，那楼兰古城的内城中有一份楼兰地图，大致被他们放置在内城中部的一个房顶上。如果你能偷出来的话，我们还可交个朋友。” 我可没想跟你做朋友！杨歌翻了翻白眼，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似是猜到了她的内心想法，柳公子接着道：“当然了，我叫你去偷，也是没办法，那里面的狼牙军可不是好惹的，你可千万要小心躲开，记得你所学的轻功也会对你有不少用处，不然可要送命的，此外那城中还有不少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要你小心观察就能发现。” “除了这些没用的，你就不能来点实质性的帮助？” “我能帮的就是给你一锭金元宝，那地图旁边必有一个狼牙军把守，不过你若是用这个金元宝引开他并使他中毒，就可以安安全全地拿到地图了。” 偷窃，下毒。这种下三滥地路子，确实适合恶人谷地人。 杨歌内心有些抗拒，不过她和杨影都不算什么君子，挣扎过后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柳公子递来地那锭金元宝。 “切记！切记！万分小心！” “知道了。” 杨歌摆了摆手，这会那位山羊胡子地文弱书生也醒了过来，见杨歌要进城，便劝她吃过饭后再去，毕竟城中建筑极多，别到时候迷了路很难再安心地吃碗热粥。 杨歌接受了他地好意，盘坐在他身边与他闲聊。 不知怎地，就聊到了天策大将皇甫惟明。 “他确是条值得敬佩地汉子。但你肯定不知道，他是我出卖给狼牙的，现在我又来救他了。莫要奇怪，这一切不过是个交易而已。” “什么交易值得这么做？”杨歌不理解。 那山羊胡子地书生自称胡牧，笑着摇了摇头：“龙门客栈来了个红袍将军，想营救皇甫惟明。他倒是能忍，愿意和我再做个交易，让我帮他再救出皇甫惟明一次。” “先生在此，是答应救人咯。” “在这个金钱地世道根本就没正邪之分，谁给得起钱，我就给谁做事。” 胡牧面有得意之色：“这楼兰古城，你以为这么好闯？我还在筹备着营救行动呢。你若是等不及，可以自行进入楼兰古城里去。” 他似乎猜出了，知道这事地杨歌一定不会袖手旁观，递了碗热粥给她，便远远地坐到了篝火地另一头，偷偷欣赏着柳公子讨好丁丁。 吃过热粥，杨歌背着瑶琴再次入城。 有了之前的经验，楼兰古城前半程地路她走的十分通畅，等到后半程，巡逻地狼牙军越来越多，她才攀岩上墙，如蝙蝠一样趴着墙行走，直到确定了放着地图地位置，这才小心取出柳公子地那锭金元宝。 利用内力将金元宝掷到房顶远离地图地角落，银子落地的声音很快引起了附近那个狼牙军的注意。 只见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看这边，就鬼鬼祟祟跑去捡那锭金元宝。 “银子······有毒······啊！！！” 金元宝上的应该是剧毒，那狼牙军拿着在嘴里咬了一下，面色立即狰狞了起来，双手掐着脖子想大声喊叫，却只能发出几个细微的声音。 杨歌耐心的等了一会，在屋顶现身的时候，那狼牙军已经呼吸不再，露在外面的肤色呈现深紫色，一看就是中毒身亡的。 此处敌人太多，杨歌不敢多待，取了地图立即轻身离开。 一路潜行，通过周围的狼牙军闲聊，她倒是误打误撞的得知了皇甫惟明的位置，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摒弃心中那点良心，悄悄潜往那处地方想要救人。 在她之前，早有一位穿着红袍的将军已经找到了此处。 不等那红袍将军查看躺在地上的皇甫惟明，不远处就走来一个轻甲士兵，虚弱的瞪着他，张口就道出了他的身份：“谢盟主。” 第71章 红袍将军 “小兄弟看来好生面孔啊，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 红袍将军，原是浩气盟盟主谢渊。 杨歌身在高处，断定此时露面肯定不妥，干脆弯腰低身耐心的藏着。 “谢盟主名满天下又有何人不识？盟主当年还在天策军中之时，我曾跟随父亲有幸目睹过盟主击败天策军中十数位高手的过程。”那轻甲小兵自嘲的笑了笑：“我这等小兵，盟主当然不会记得了！” “原来如此，小兄弟能在狼牙军中生存并保证皇甫将军性命，绝非平凡之人，他日成就绝不在我之下。” “不瞒谢盟主，在盟主到来之前不久，狼牙的统帅耶律仪遭人暗杀，我估计此事必然惊动安禄山，狼牙的大部队可能马上就要到了。盟主携带我和将军两个重伤之人无法赶路，遇上大部队只会一个都跑不掉。” 轻甲士兵自称景三，朝谢渊抱了抱拳：“盟主还是快点走吧，我们被狼牙挟持多时都未遭毒手，想必我们对狼牙还有利用价值，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哎······想必是杨兄弟不想领我这个情，但又何须出手刺死耶律仪呢。既然杨兄有能力在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想必救出你们二人也是等闲之事。” 谢渊叹了口气：“也罢，小兄弟好生照顾皇甫将军。谢某就此别过！” “谢盟主，再会！”景三再次抱拳。 等谢渊离开，景三四处看了看，似是在警惕什么人，匆匆跑开不知去了哪里。 听他们刚才的话，胡牧口中的红袍将军似乎并不是谢渊，不然他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 杨歌仔细思索了一番，想不出正确答案，见四周没人，便跳下屋顶悄悄接近地上的皇甫惟明。 “你是······你是杨将军派来的？” 皇甫惟明说完，昏厥了过去。 杨歌赶紧摸出丁丁之前赠送的诸多药丸，筛选了其中一颗喂他服下。 没过多久，皇甫惟明就悠悠醒转了过来。 杨歌将此前胡牧说的话告诉他，随即道明自己是听了胡牧所说，敬佩他是个英雄才来救人的。 “想不到···他竟然亲涉险境···前来相救···惟明谢过了···不过···一定要找到···那个···重要证据···平日里看守我的两个狼牙守卫整天聊个不停。真是烦死了！” 皇甫惟明还是很虚弱，不过相较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不过从他们口中得知，狼牙和神策交易的账册被分成了三个部分，分别散布在内城的某些箱子内。箱子的钥匙就在狼牙将领耶律仪的手中。他就在古城左下角。” 嗯？那耶律仪没死？那景三明明说······ 杨歌满肚子的疑惑并没有告诉皇甫惟明，他目前的状况，并不适合思虑过多。 “我知道此行凶险异常，但这是揭穿杨国忠阴谋的好机会，希望你能从他手中夺得钥匙。”皇甫惟明一把抓住杨歌的胳膊，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罢了罢了，救人救到底！ 杨歌说服了自己，并没有搬动皇甫惟明，任由他继续躺着恢复，而她则去了古城最左边。 位置很偏，周围的守卫森严，待她潜入之后却发现只有一具尸体躺在地上，看样子刚死去不久。 尸体正是狼牙军将领耶律仪，杨歌看过他的画像，此时他的遗体上插着一柄长枪。 观其外表，此枪看似已有百年的历史，通体雪白，上有黑色条纹，似被无数战火洗涤，却依然寒气逼人。与兵器谱中七神枪之一的天枪“雪月”描述非常接近。 杨歌记得，此枪乃天策将领天枪杨宁的爱枪。 杨宁曾以此枪挑落明教四大法王，在光明寺之战中一战成名。 如此看来，是杨宁暗中帮忙，不如将此枪带回去给他！想到此，杨歌内心的疑问豁然开朗，胡牧口中的红袍将军，定是那天枪杨宁！ 将长枪取下，杨歌从遗体身上取得了钥匙先回了皇甫惟明那边。 听杨歌说完情况，皇甫惟明大惊：“什么！耶律仪竟然死了？遗体被钉在这柄长枪上？没想到······杨兄弟竟会亲赴险境。耶律仪已被杨兄弟杀死，此事恐怕很快就会惊动城内的狼牙军。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赶快找到账册，离开这里。” “账册分为三册藏在内城中···一定要找到···带上这些证据···面圣！” 皇甫惟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过很快就又躺了回去。 见他连起身都成问题，杨歌只好自己去取账册。 所幸她的轻功练的不错，一番高来高去，有惊无险的取了账册回来，交由皇甫惟明辨认。 “不错，正是这三册账本。” “那我们，可以出发了？” “内城守卫森严，如按正路而行，需要经过狼牙精锐部队的营地，如要硬闯，恐怕必死无疑。兵行险着，不能硬碰。” 皇甫惟明略微振奋了一下精神：“现在我已身负重伤，不能行动，只能劳烦你背我出去了，将我背到胡牧那里便可，只要有钱他便会护我周全。 杨歌立即收了账册将背上古琴取下，由皇甫惟明背负，而她则背起了皇甫惟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馕馕，皆为利往。在胡牧的人生信条证明，所谓的人情世故，伦理道德，不过是狗屁。 杨歌没问皇甫惟明，钱要从哪来，不过将他交给胡牧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闯荡江湖还有不少事做。 比如那龙门客栈的雨卓承，就还等着她帮忙劝莫雨回头。 背着人，杨歌没办法用轻功，不过好在皇甫惟明对城中十分了解，两人小心绕了些远路，虽然她累的精疲力尽，但还是平安将人交给了胡牧。 “雪月！怎么会在你手中的？这事把好枪啊！放心，我一定会给那个杨什么送去的。正好跟皇甫惟明一起送过去，看看能不能抬高点价格！” 人，杨歌已经帮着救出来了，不仅如此，还多了一把好枪，胡牧很是开心。 “这皇甫惟明救出来了便好，待我亲自送他去给那红袍将军，定能得许多好处！哈哈哈哈。” 皇甫惟明信任胡牧，杨歌只好将账册暗中塞进他怀里，然后将人和枪一并交给胡牧。 柳公子双手抱胸，等她交代完才伸手找她要地图。 杨歌说了取地图得过程，柳公子立即欣赏得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杨歌。” 突然听到丁丁叫唤，杨歌望着柳公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直到他催促，她才赶紧跑向丁丁。 丁丁眉眼微醺，淡淡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吕小鱼被柳公子带走后，秋姑娘那里没法交代。吕家得事我听说一二，这孩子的确已是无处可去。柳公子虽然手欠了一点，人也有些呆，看起来不甚可靠，但心却是不坏的。” “丁丁姑娘这是在替柳公子讲话？”杨歌挑了挑眉。 “我恶人谷虽名头上称一个恶，但论行事是最不装模作样。你无需担心，况且我也会看着这孩子的。请你回复龙门客栈得秋叶青姑娘，让她放宽心吧。” 杨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丁丁，她还是愿意相信的。毕竟，她可是她那位叶兄弟的好师姐。 丁丁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另外圣火令······也不用担心，柳公子玩腻了我要来，送给你说的那个人。” 嗯？这事丁丁居然也知道了！ 看样子，柳公子在丁丁面前当真是无话不说，而且毫无保留。 这下，杨歌安心了不少。 此处事已了，见天色尚早，杨歌便寻了马匹赶回龙门客栈。 将事情前前后后都告诉了秋叶青，这位举手投足尽是温柔的姑娘喃喃低语“恶人谷······那柳公子的确除了······咳咳，倒也没有什么恶评。” “即使如此，倒是可以放心了。” 忙碌数日，又受了些伤，杨歌便在龙门客栈住了下来。 当然，在住店之前她将自己身上能卖的东西都通过快刀鞑子的关系卖掉了，这才勉强赚了些银子傍身。 “我此次前来龙门，一是帮青儿将吕氏两名幼子送出这玉门关。另是来会会一位明教的朋友，那位朋友名叫谷烟河。” 李复突然找上门的时候，杨歌还在奇怪，听到谷烟河这个名字，她立即明白了。 不等杨歌邀请，李复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前些日子我曾接到他的来信，说是约我在这龙门客栈叙旧，但谁知待我赶来这里时，他却音信全无。” 杨歌没说话。 李复停顿了一会，接着道：“算时间，应是在鸣沙山附近失去踪迹的。恐怕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正好青儿收到消息说司空仲平在血衣魔鬼城附近找吕家另一个孩子吕无双，你路过鸣沙山的时候帮我找找他可好？” “好······” 杨歌本想听从秋叶青的劝说，和这个李复不要有太多的牵扯，可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杨影就代替她点了头。 等李复走后，杨歌质问杨影，他才没好气的教训她，像李复这样的人，做朋友远比做敌人要好得多。 惜命是好事，在思索远离危险之前，最好的办法是将危险转换成机遇。 李复，就是这种危险的机遇。 至少就目前来讲，他们做朋友还有个优势，毕竟都来自稻香村嘛！ 第72章 收集珍药 在龙门客栈补充好水和干粮，杨歌就告别雨卓承去了鸣沙山。 李复这个人确实厉害的很，猜测谷烟河在鸣沙山附近，杨歌还真就在这附近找到了谷烟河，他的状况并不好，一位背负着巨大工具箱的僧人正在为他医治。 “水······” 听到谷烟河微弱的声音，杨歌赶紧解下腰间的水壶递了过去。 “圣火令······李复······” 谷烟河喝过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了两个名字就昏了过去。 杨歌皱眉转向一旁的僧人，抱了抱拳：“长歌门杨歌，敢问大师是？” “僧一行。” 僧人并没有双手合十，反而双手叉腰，就在这时他身后跳出了一个机器人，模样类似锅炉，长着两只腿蹦蹦跳跳的很是可爱，僧人表示这是他制作的阿甘，可以用来修理兵器。 “这个也能修？” 杨歌解下背上的瑶琴，阿甘左右蹦跳了几下，接过瑶琴弹了弹，当真如人一般搬弄瑶琴松紧琴弦，帮瑶琴调好了音。 “传说这偃师之道本源于西域，我来此龙门荒漠便是想寻寻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见杨歌似乎很喜欢阿甘，僧一行欣慰的笑了笑，偏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谷烟河：“他伤挺重的，要想活命，只能放手一搏了。” “请大师出手，有任何需要都可吩咐在下。”杨歌拱手抱拳。 僧一行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药倒是不难找，你别看这大漠之上十分荒凉，宝贝可不少。七星草，不知你有否听说过？这七星草更是能医百病的良药······不知少侠能否去鸣沙山西边沙漠中帮我寻来几株七星草？” “当然可以。” 如此良药，她还可以多采集些自己留着，往后行走江湖说不定能用上。 “你别看这大漠之上十分荒凉，宝贝可不少。像是月牙泉的铁背鱼，可是十分珍贵的药材啊。再比如那无色沙，有红、黄、白、黑、蓝五种颜色，其实也有药用价值。” 僧一行啰啰嗦嗦的说了许多，杨歌一一记下，若是多寻些，不仅能治伤，还可以在手头借据的时候换点银子救急。 “嗯······五色沙不同于一般的沙子，轻飘飘的，拿起来的时候若不赶紧收好不一会儿就飘走了。而且下面经常隐藏着沙蝎，你可要额外小心。五色沙就在东北方靠近望沙海的地方。” 僧一行从兜里摸出一块布，打开那方布可以看到一捧蓝色的沙土。 “我这里有五色沙·蓝，你照着这个找就行了，等找到其余四种，再帮我混合一下五色沙就成了。” “那我即刻出发，还望大师帮忙照顾谷烟河。”杨歌接过五色沙，再次抱拳。 “谷烟河？其实这人与我非亲非故，我到这龙门荒漠，本来是寻找西域偃师修复阿甘，在鸣沙山遇见这个重伤的人。不过没事，他现在还死不了。” 僧一行看了眼身边蹦蹦跳跳的阿甘，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道：“前日，我终于在这鸣沙山上遇到一位来自西域的偃师，得知要将阿甘复活需要两种材料：荒蛇皮和沙行蝎甲，不知可否劳烦少侠帮我顺便在这鸣沙山附近寻这两种材料。” “阿甘帮我的琴调好了音，也该在下为它做点事情，大师放心吧，杨歌一定将材料寻来。”杨歌拱手作揖，牵马离开。 杨影此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就曾在龙门荒漠游荡，还遇上了不少如今江湖地位极高的刀客，有他指路，杨歌很快就找到了僧一行此前提到过的药材。 七星草是此行最大的收获，杨歌采集了整整一布包，至于铁背鱼和五色沙，她寻了许久都只找到一份，尤其是五色沙，要不是有僧一行之前给的那份蓝色的，最后连一份都没办法合成。 天色渐晚，杨歌就近找了个位置休息，等到第二日才回去找僧一行。 看着杨歌拿出来的各种药物，僧一行摸着白胡子笑了：“少侠慷慨，有了这些东西，那谷烟河的伤不用担心。” “还有这些是修复阿甘需要的材料，不知道够不够。” 回来的路上，杨歌猎杀了不少沙地蛇和沙行蝎，取了蛇皮和蝎甲，这会都一股脑的倒在了地上。 僧一行大喜：“这下定能修好阿甘了。” 收好材料，僧一行先配了药，喂谷烟河吃过之后，过了一会，他就悠悠醒转了过来。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三人一机器找了个位置歇息，谷烟河听闻杨歌是李复派来寻自己的，神色微变：“李复先生已经到龙门客栈了吗？那我得快些才行······和李复先生会合，他必定能助我通过玉门关，离开龙门荒漠。” “我刚到龙门荒漠时，浩气盟七星之一的司空仲平正在血衣魔鬼域那里与红衣教打得不可开交，据说是与吕太师后人有关。我本想约期未至，便想去会一会司空先生，没想到在路上就中了埋伏······” 杨歌将谷烟河上下打量了一番，瞧他这副老爷打扮，但凡有个歪心思的看了都会将其当成肥羊。 尤其这头肥羊还是落单的那只。 当然，为了维持友好，杨歌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吕家之事，谷某也有所闻，只可惜不能加以援手。若是可以，你不妨去血衣魔鬼域，助司空仲平一臂之力。” 既然吕家遗孤吕无双在血衣魔鬼域，杨歌当然没有理由避开这地方。 僧一行确定能治好谷烟河的伤，他答应会护送谷烟河去找李复，杨歌这才决定休整一日后就去血衣魔鬼域。 此前就和司空仲平打过交道，这才杨歌抵达血衣魔鬼域后找到浩气盟的人，报了姓名要见司空仲平，并非受到任何阻拦。 听闻她是来帮忙的，司空仲平难得露出了笑脸：“古道热肠之人果然还是比奸邪为恶之人多！” 就连恶人谷都有人营救吕氏遗孤，司空仲平这话倒是没错。 “吕家的两个孩子幸好有秋叶青姑娘一路保护，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龙门荒漠，实在令人佩服。仲平此番来，也是为了搭救那两个孩子。然而红衣教居然与神策勾结，趁乱将吕无双劫来此处，实在是可恶。” 司空仲平忿忿不平的握紧了拳头：“这些旁门左道的邪教，在中原早已臭名昭着，成了过街老鼠，想不到在这里还躲着许多。” 日出以恶，等于日行十善。 司空仲平指了指血衣魔鬼域入口处的阿里曼巡兵，朝杨歌咧嘴笑道：“这大好天下，就是被这等蛆虫败坏的！你先将其除去，我们再商讨下一步行动吧。” “啊？” 她才刚到。 茶都没来的及喝一杯！ 怎么就上赶着要替他开路了？浩气盟如今这般缺人吗？连个清兵的小兵都没有？ 似是感受到杨歌的抗拒，杨影用心声提醒她。 他就属于浩气盟清兵的小兵！ “······” 区区小兵，对浩气盟的忠心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杨歌在心底长叹一声，取下背上瑶琴，老老实实的帮忙对付入口处的阿里曼巡兵。 “我将用我的死亡诅咒你！” “阿里曼之神不会放过你的！” ······ 诅咒吧，诅咒吧！回头死的是她还是杨影还不一定呢！最好是杨影！ 杨歌在心底恶狠狠的想着，杨影冷笑一声，骂她幼稚，她却依旧如此，心情逐渐好上了几分。 “很好，看来，刀头舔血的日子你是过惯了。” 杨歌打通入口的速度很快，司空仲平连连点头，随即指了指不远处的迷城：“那里机关重重，守卫森严，进去并不容易，不过所幸若男抓住了一个俘虏。可她的嘴巴实在太硬。” 对司空仲平来说，在这些乌合之众里能有如此骨气实属难得。 只可惜，她是敌人！ “试试你的身手，看看能否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在司空仲平提到俘虏的时候，杨歌就猜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可当她准备用平沙落雁控制俘虏身心套话的时候，杨影却提醒她，不要将此技能过多的在人前施展。 行走江湖，该藏的拙还是要藏得。 所以杨歌找司空仲平帮忙，找了个皮鞭，然后将皮鞭的鞭子用刀刻出了很多凹凸不平的口子。 一鞭鞭下去，俘虏的求饶声不断增加，其声之惨，周围看守的浩气盟侍卫都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杨歌对她的求饶声充耳不闻，等到俘虏疼晕过去，她直接掏出了些草药，粗鲁的替她敷上伤口，剧烈的疼痛又将其疼醒了过来。 “放过我吧，我也只是个小喽啰！咳咳~” 杨歌再次扬鞭，红衣俘虏赶紧跪地求饶，连连磕头：“求求你别打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杨歌一鞭下去，比之前的力道都要大，疼的红衣俘虏倒在地上打滚。 见杨歌又扬起了鞭子，红衣俘虏惊恐的缩成了一团：“好了，不要打啦！我招了！无双是在邀月那里。” “邀月？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杨歌在心底想着。 杨影轻笑一声，提醒她：“此人是红衣教的女魔头，容貌不错，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美女。” 听过杨歌的汇报，司空仲平皱起了眉头：“无双落在她手里着实不妥。” 第73章 红衣圣火 “既然已经知道无双的下落，便要速速去血衣监狱寻到他。” 司空仲平伸了伸腰：“至于外面这些······我可以好好活动下筋骨了。” 正当杨歌随着浩气盟的人想要进去迷城的时候，突然发现右边草丛边站着个人正在朝自己招手，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见他点头，杨歌才朝他走过去。 “你是？” “黄字贰玖。” 这名字，还真是古怪。杨歌皱起了眉头。 杨影在心底提醒，这人定是隐元会的！ 江湖传闻，隐元会是此间最神秘的组织，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成立，也没人知道它的内部情况，就连很多隐元会成员也不清楚自己的组织是什么样的。因为隐元会是单线联系，每个成员除了自己的上级以外根本不知道其他人，同样两个隐元会成员站在一起也绝不认识。 但是与此相对，隐元会几乎知道所有的事情，你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隐元会的线头。他可以告诉你“开元惨变”的详细经过，即使据说那一战无人逃脱；他也可以告诉你最大的一笔镖银将会在什么时候从哪里经过，甚至护卫人员也一清二楚；他甚至可以告诉你传说中“剑圣”的所在······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你付出相应的代价，也许是钱，也许是武功秘籍，也许是你的生命。 在隐元会那里，你才能够真正明白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是平等的。 武林中人无不梦寐以求能够掌握隐元会，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威逼利诱，希望能够得到隐元会的情报，最有希望的一次是天策府用尽全力，顺藤摸瓜，一直往上追到了第十七个人，但还是以目标被暗杀而告终。 隐元会也有自己的办法去警告那些妄图打自己主意的人，一旦发现有门派或者个人对自己不利，关于对方大量的隐秘情报就会如流水般涌出，而且没有人怀疑情报的真实性，因为这是隐元会提供的。 几次以后，再也没有人去试图打听隐元会的秘密，而隐元会继续如同根本不存在一般，悄然存在于人们的生活之中。 “你说，我要欺负这个黄字贰玖跟隐元会叫板，隐元会能将你的消息公布出来吗？”杨歌在心底打趣。 “幼稚！” 惹上隐元会，谁都讨不到好处。 “这么跟你说吧，上头派我们来找圣火令，并将圣火令交给一个叫李复的人。”见杨歌半天没说话，黄字贰玖只好先开口。 “不要问我为啥。咱们隐元会做事，从来不问为啥！” “那你叫我过来是？”杨歌疑惑。 黄字贰玖咧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的确有一块圣火令在血衣魔鬼域内。不过这鬼蜮阴森森的，里面是啥情况谁都不知道。那边有不少逃出来的人，大概是内讧了，领头的叫摩耶娜，你可以去问问她。” 这人······ 怎么知道她在寻圣火令？ 罢了，他能给自己线索，又言明是要将圣火令交给李复，应该不是敌人。 既然不是敌人，杨歌就懒得去追究对方到底什么意思了。 浩气盟的人已经走远，杨歌只好自己进迷城，黄字贰玖提到的摩耶娜站在人群中格外瞩目，同样是穿着红衣，她的容貌让人看过就很难忘记。 “只有真神才是黑暗中的灯塔，一切虚伪的代言者终将受到惩罚。” 红衣教有自己的信仰，他们的真神与普通百姓的完全不同，所以言行举止都有些神神叨叨的。 从杨歌的角度去看，就是都有些神经。 “你是来打听圣火令的事情么？没错，的确有一块圣火令藏在域中。”面对杨歌的询问，摩耶娜倒是没有隐瞒：“牡丹等人听闻明教圣火令流传到龙门，便密谋夺取。此前已经将一块令牌藏在迷谷之中。” “他们想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圣火令并非我教之物，而且好像事关明教生死。我们与明教本出同脉，又何必同室操戈呢？” 摩耶娜突然长叹了一声：“光明之父在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杨歌，不要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我们必须消灭附近那些牡丹派来的追兵，凶恶的阿里曼巡法者。” 摩耶娜带着周围的红衣教弟子一起御敌，她们似乎很难过。 “我们曾经有着共同的信仰，可他们仍然沦落在阿萨辛的魔道之中，不肯接受真神的救赎······” 通过那些红衣教女子的叹息，杨歌倒是明白了一件事。 红衣教内部也有分歧，而让江湖唾弃的那一支，正是阿萨辛带领的红衣教。 帮着摩耶娜解决追兵后，杨歌又见到了角落里的黄字贰玖。 这家伙，真是神出鬼没。 听完杨歌的汇报后，他左右看了看，右手握拳击打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果然如此，那接下来，咱们要好好探查探查迷谷的地形了。” 要想办好事情，首先要有周全的计划。第一步自然要知己知彼，了解这魔鬼域地形。 “统领域外的阿里曼巡兵和巡法者的哈德姆侍从身上经常携带圣域地图，你可以从他们身上试试运气。不过，嘿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嗯？激将法？ 杨歌挑了挑眉，并没有抗拒这个激将法，很快就从阿里曼巡兵身上摸来了圣域地图。 “呦呵！不错啊，看样子你还真有两下子。”黄字贰玖看着地图点了点头：“嗯，黄字叁柒那家伙拿到这个就不会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里面乱转了，哈哈。” 这么说，魔鬼域中还有隐元会的人！ 杨歌默不作声，她现在觉得，无论是李复还是隐元会，都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多说多错，沉默是金！ “这些新来的家伙总是没法学到我们这些人的稳重，哎······你将地图交给他吧，让他尽快取得圣火令。他应该在迷谷入口处，你进去后往北走应该能碰到他。” 告别黄字贰玖，杨歌要进去魔鬼域还得经过摩耶娜那边，只好也打了声招呼。 “愿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周围的红衣教女子双手交十，低头替地上的尸体祈祷。 “我背后这座便是圣城穆伽。据说荒漠上的人都叫她血衣魔鬼域，是吗？” 杨歌点了点头，摩耶娜苦笑道：“此城乃是我们追随阿萨辛自波斯而来时所建，是中土红衣教的发祥之地。就是在这里，我们背弃了阿胡拉马兹达的教义，背弃了先知琐罗亚斯德的指引，走入阿里曼的堕落之途。” “在最黑暗的时刻，阿胡拉马兹达、光明与善良之父给了我们一个梦想，让我们幡然悔悟。这是光明之父的警示，也是我们的重生契机。” 摩耶娜是个健谈的人，似是许久没有跟人吐露心声，压抑的太久，一旦开口就忍不住全部吐出来。 “多年之前，我曾对阿萨辛唯命是从。当时的他是波斯之宝，他的智慧无人能及。” 在随着他在中土布道的日子里，摩耶娜慢慢发现他所宣扬的，乃是与真理相背离的毁灭之道。 “如果能知道他那些看似精妙而且蛊惑人心的教义从何而来，或许有希望说服其他人和我们一起回到波斯。” 摩耶娜仔细想了想，接着道：“对阿萨辛影响最深的三部经文分别是《伽萨》《亚斯纳》和《维斯柏拉特》。他曾经对这三部圣典作了很多注解，现在交给附近的阿里曼执杖者保管，不许人随意翻看。” 哦？这么宝贝的么？ 那她一定得去看看！ 杨歌刚下定决心，摩耶娜就一脸为难的望着她：“你能拿到那三部圣典吗？” 这时，突然爬出一个小女孩来，一脸惊恐的望着她们。 摩耶娜身边的红衣教女子赶紧抱起小女孩，远远的离开了魔鬼域。 “牡丹宣扬要用那些可怜的哈丽来生祭阿里曼，同时也作为警钟告诫叛教者。这些小女孩都是无辜的，无辜者的鲜血只会玷污光明之父的荣光，还有洁净的火、风、水和大地。去解救那些被囚禁的哈丽吧，光明之父会护佑你的。” “竟有此等人神共愤之事！”杨歌握紧了拳头。 “牢笼的钥匙应该就在阿里曼施刑者身上。你的善行会被光明之父所看见和记住。” 杨歌经过摩耶娜，背着众多转身看她的红衣教女子举起手摆了摆，毅然决然的进入了魔鬼域。 魔鬼域中，还有迷谷如同迷宫。 和此前黄字贰玖类似打扮的黄字叁柒，正在迷谷入口不停的抓头：“我要疯掉了！这个鬼地方怎么这么难走啊！” “或许你需要这个。”杨歌将地图递了过去。 黄字叁柒有了地图，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 “哈哈，我终于明白了，这血衣迷谷······是个迷宫耶！” 看过地图才知道这事，这人莫非是个傻的？ “嗯······那边汉谟拉好像出了点什么状况，你去找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趁之机，进入迷谷。”黄字叁柒探头探脑看了半天朝杨歌招了招手。 恶魔与神灵的取舍，全在人心！ “这些愚蠢的白痴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她们只不过是阿萨辛的棋子！在她们的教主眼里，她们一文不值！” 杨歌走过来的时候，汉谟拉正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对面的那些红衣教女子。 第74章 迷谷之外 “该死的阿萨辛！他欺骗了所有的信众！” “真可笑！他虽然用自己都不知道的所谓的天堂迷惑了我们这么久。让我们远离故土，来到这陌生的中原。可我们得到了什么？” 听得出，汉谟拉的怨气不小。 杨歌朝他拱手抱拳，说明了来意，汉谟拉单手叉腰：“所有人的仇恨！你看见那个祭坛了没有？这就是我们追随他初至中原时所建。那时候，他说神已经不再宠爱波斯，要他到中土建立一个新的乐园。” 汉谟拉侧过身去，同他旁边的人说道：“如果摩耶娜没有猜错，他一定在这个祭坛上弄了什么机关，要用圣火才能启动。火种阿胡拉之赐就在祭坛附近那个白痴塔希尔手中！” “塔希尔这个蠢家伙！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为怎样一个恶毒的人效忠！”他身边的人跟着附和。 “就和我当初一样！”汉谟拉痛心疾首。 他还记得那天，圣火的光芒如同太阳一般，整座圣城都被笼罩。可阿萨辛随后熄灭了圣火，宣告我们对阿里曼的崇拜。 “阿萨辛说这个世界已经败坏！唯有信仰那位破坏之神，才能创造一个新的天国，否则，所有人都将沉沦在痛苦之中。仔细看看我们周围的人，哪一个不是千疮百孔？” “道德！礼教！律法！这些全都是工具！全都是枷锁！让你们忘记了自己，压抑着自己！别人用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折磨你们，并为此没有丝毫愧疚。姐妹们，是反抗的时候了！” 汉谟拉突然高举起了双手。 “追随阿里曼！冲破这牢笼！打破这枷锁！在阿里曼的天国里，你们可以为所欲为！那是自由的城邦！是最高的天堂！” ······ 看着周围不断有人涌过来和汉谟拉一起呼唤，杨歌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虽然摆脱了阿萨辛的束缚，可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一座囚笼，永远得不到她们真正向往的自由。 不过就目前来看，追随阿萨辛的红衣教，才是她要面对的敌人。 “你听听，多么激动人心的布道！去吧，点燃祭坛中的圣火！再次让阿胡拉的荣光照耀这里，赶走这些魔鬼！” 不知是谁，夺来了火把，汉谟拉直接将火把扔给了杨歌。 察觉到周围的人全都注视着她，杨歌在心底哀叹了一声，举着火把避开对面注视这边的红衣教点燃了祭坛四周的大鼎。 “阿萨辛这个颠倒阴阳之人，不容于世！” “蛊惑众人之妖魔终将堕入深渊！” ······ 圣火点燃之后，越来越多的红衣教徒跟上了汉谟拉的脚步，高举双手呼唤着新的宣言。 趁此机会，杨歌赶紧夺了牢笼钥匙，去救那些被囚禁起来的小孩。 等到杨歌救完人回来，汉谟拉还在神神叨叨的，不过神情愉悦了不少。 “这又让我想起了在波斯的情景！那时候的信仰多么纯净！而现在，阿萨辛却让我们背负了这么多的罪孽！你看周围那些墙壁，那上面竟然显现出波斯文字！” 汉谟拉转向杨歌道：“我认得，这是阿萨辛的笔迹！一定是他刻上去的。身为波斯三宝，他的内功是非常厉害的。你去看看上面都写着什么。” 阿萨辛到底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名人，据说和明教教主陆危楼的实力不分上下，而且关系莫逆。 杨歌走到那两块石碑前，将其所刻文字拓印了下来。 一块刻着：余倾毕生所学，终悟阴阳相融之道。祆教谓，天为阳，地为阴，天地万物不存终性，然天地既生余，必有其理，何为阴阳不可相融？谬哉，谬哉。 一块刻着：余闻中土圣贤自古有云，阳兼于阴，阴兼于阳。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虽属阳，而不可谓其无阴；女虽属阴，亦不可谓其无阳。若能得见知我者，中土大唐固远，余亦往之！ “哈哈哈，真可笑！看来，在波斯听闻的那个传言是真的。阿萨辛这厮，居然是个······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看过杨歌拓印的刻文，汉谟拉哈哈大笑了起来。 “汉谟拉！” 周围的人群突然涌动，杨歌本能的将背后的琴中剑拔了出来。 杀机四伏！ “恐怕我们的行动已经惊动牡丹，这个教主大人的男宠，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 江湖传闻，阿萨辛对这个牡丹宠爱有加，予取予求。而且此人极其阴狠歹毒，教中的姐妹个个都像害怕虎狼一样害怕他。 “阿萨辛派他前来守护自己的秘密，可见是多么信任他。” 杨歌到这时候才发现，在自己拓印之后，那两块石碑已经被人彻底毁去。 “牡丹可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家伙。论武功，他得了阿萨辛的真传，要打败他，我们是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你了！”汉谟拉转向杨歌，似乎早打定主意，要拉她下水。 “汉谟拉，你的死期到了！” 正当杨歌抬手想要说话时，迷谷中杀出了一支红衣教众。 “叛教者死！” 对付前面这些喽啰，倒是用不着杨歌出手，汉谟拉身边的追随者就能护他周全。 不过很快，牡丹就作为压轴出场了：“你们这群蝼蚁！居然胆敢背叛圣教主！” 这······ 听到牡丹软绵绵，娘们叽叽的声音，杨歌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对这世间的奇人轶事又多了几分期待和畏惧。 “小心！” 幸亏有杨影提醒，牡丹攻过来的时候，杨歌才险险避开。 汉谟拉原本以为杨歌会一直挡在前面，所以并没有闪躲的意思，亏得杨影能引动背上的风雷瑶琴，以平沙落雁之音强行控制汉谟拉往后让了几步，才让他侥幸活下来。 孤影化双之术展开，角徵之音铮铮作响，再辅以江逐月天之技，原本占据上风的牡丹终于被压制了下来。 趁此机会，汉谟拉的追随者一拥而上。 见势不妙，牡丹不知丢出了什么东西，一阵烟雾弥漫开来，等到烟雾散去，牡丹早就不见了踪影。 “终于！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要告诉姐妹们，我们要返回波斯，重新找回自己的信仰！让那些在黑暗中的姐妹再次得到昔日的温暖。” 牡丹逃走，汉谟拉竟然激动了落下了眼泪，不过他很快仰起了头，高举双手。 “亚斯纳，光明之父阿胡拉马兹达以及六位永生不灭的神明。谢谢你！” 杨歌无所谓接不接受他的道谢，汉谟拉也无所谓杨歌到底有没有听见，他自顾自的说着一堆杨歌并不感兴趣的话。 “贤者们的梦境都是真实的，而我们所认为真实的教义却是虚妄！天神早已在最初界定了每一个人，每一种事物的命运。而邪魔则让我们偏离正道，走向深渊！” “所幸神明在我们心中早已埋下智慧的种子。让我们误入歧途时仍然可以时时反省。阿萨辛的疯狂与我们的愚钝让中土兴起一番腥风血雨，现在，是我们返回故园，寻回信仰的时候了······” “去告诉摩耶娜，准备启程。” 汉谟拉大手一挥，周围的红衣教众纷纷活动了起来。 “我要走了。”汉谟拉的神情总算恢复正常，侧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黄字叁柒，转向杨歌道：“那边那个鬼鬼祟祟的，是隐元会的人吧？你若和他认识，不妨提醒一下他。此地将成是非之地，让他别跟这里这群蠢人一样，成为某人罪恶的祭品。” 说罢，汉谟拉不再看杨歌。 杨歌摸了摸鼻子，回去找黄字叁柒，不等她开口，黄字叁柒就率先开了口：“我都看到了。” 倒是省了她一番口舌。 杨歌耸了耸肩，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黄字叁柒似乎很兴奋：“现在迷谷外乱成一团，真是天赐良机！根据我在这里搜集的情报，要想到达地图中藏圣火令的地点，必须要搜集······我翻翻笔记······” 黄字叁柒说着就掏出了一本破旧笔记本，翻阅起来。 “啊，没错，是三把钥匙。你要进入智慧之门，打败法蒂玛拿到智慧钥匙。进入光明之门，打败门内的阿伊莎，拿到光明钥匙。进入荣耀之门，打败门内的赛利迈，拿到荣耀钥匙······” 得，这下好了。 不仅是雨卓承硬拉着她帮忙，就连隐元会都将她当成可以使唤得打手了。 关键，这会她还找不到理由拒绝。 “最后将三把钥匙交给我，你听明白了吗？” “······” 杨歌不说话，黄字叁柒就当她默许了：“迷谷当中艰险重重，要想全身而退，你必须先干掉那些阿里曼护卫和阿里曼护卫长。” 懂了！得先清小兵。杨歌点了点头。 “去吧，清除障碍，然后带着三把钥匙回来找我。” 黄字叁柒做出请的手势，给杨歌让出了一条进入迷谷的道路。 杨歌斜眼瞪了他一眼，结果却发现，这家伙根本没看她，摆明了猜到她心情不好，坚决不在这时候触她的霉头。 倒是个机灵的！ 杨影断定，这家伙将来在隐元会必定前途光明！所以这会帮他，并非坏事。 经过杨影的一通分析，杨歌总算没那么不耐烦了。 第76章 火中取令 小心使得万年船！ 在迷谷之中，杨歌步步警惕，要不是杨影一个劲的催促她快些，不然等天黑更不好办事，她肯定会磨蹭到深夜。 借着孤影化双之术的神奇，杨歌放出了六个影子，分别去往迷宫的不同道路。 靠着这技能，找到三把钥匙的持有者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杀她们，还得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然在这迷宫之中，她肯定逃不过那些红衣教的追杀。 “要我说，你还不如居高临下的查探。” 迷宫建筑并不高，以杨歌的轻功完全可以停在建筑上面，以此观察迷宫的地形。 当然，这样肯定会被发现，不过她的实力，逃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既然没有后顾之忧，杨歌脚尖轻点，飞身而起，很快就锁定了三个钥匙持有者，然后在迷宫内的红衣教发现之后，闪身进入迷宫，凭借着刚才短暂窥探的路线去找那三个钥匙持有者。 为了尽快得到钥匙，她这位自诩为正义的江湖人，直接用上了暗器。 迷谷入口处，黄字叁柒看着杨歌拿出来的钥匙，眼底都是崇拜之色：“厉害啊！这都被你弄到了！” “废话少说，怎么用？”钥匙可是有三把呢！ 黄字叁柒接过三把钥匙，捣鼓了半天才举到杨歌面前，解释道：“有了这三把钥匙，就能合并成贤者钥匙了，咯，就是这把。” “这钥匙能打开藏有圣火令的贤者之门？” “对！”黄字叁柒点了点头。 迷宫之中的红衣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都在叫喊着将刺客抓到了碎尸万段，黄字叁柒听着咽了咽口水，询问杨歌是否还要进去涉险，杨歌瞪了他一眼，拿着钥匙就重回了迷宫。 此时趁乱，她正好潜入。 之前在高处观察的时候，她就发现迷宫内有一处火海，那地方正是藏有圣火令的位置。 地势险要，但却有个古怪的丫头守在火海边上，见杨歌靠近，便热情的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渡过火海？只需十金哦。” “十金就十金。” 杨歌毫不犹豫的付了钱。 竹老板的风筝很结实，杨歌才抓着风筝飞到火海上空的时候，红衣教的迷宫护卫就追了过来，看望着波涛汹涌的火海，他们也只能望而却步，隔着火海眼睁睁的看着杨歌将圣火令取到手，然后轻身而起，飘然离去。 “老天爷！我对你的敬仰简直如同滔滔江水一般了！” 黄字叁柒乐呵呵的迎接杨歌，看到她手里的圣火令后，奉承话接二连三的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拿到圣火令后，他立即翻来覆去的看了起来。 “也不知道贰玖要这玩意儿有啥用？”黄字叁柒一脸疑惑，随即又甩了甩头：“不管了，东西拿到了就好，能交差！呃······不过这迷宫很好玩······我想进去试试······就由你把这个令牌交给贰玖吧。” 接到黄字叁柒丢还的圣火令，杨歌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要自己进迷宫玩，刚才为什么让她进去取钥匙，拿圣火令？莫不是当她傻子，耍着玩呢？ 杨歌刚想发火，黄字叁柒就一头冲进了迷宫。 不久后，听到迷宫里传来的喊杀声，杨歌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就扭头往黄字贰玖那边赶。 途中，她遇到了一个扎根古堡残寰的红衣教，本想绕道而行，却发现残寰边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还有一个正在为他探脉的大美女。 “邀月！” “嗯？”那个红衣教女魔头？ 那个孩子莫非是吕无双！ 杨歌脚下生根，犹豫了片刻，才决定悄悄接近那孩子探探究竟。 “你是来找那个孩子的么？” 嚯！ 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杨歌差点神魂离体，下意识的反手握住了琴中剑的剑柄，等到确认对方没有恶意，这才稍稍定神：“是。” “邀月圣女是个好人，她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个孩子，说一定会带他出去的······这些日子他病情又加重了，能不能去问问圣女该怎么办？” “你自己怎么不去问？” 面对杨歌的疑问，这位姿色不错的红衣女子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杨歌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为难她，站起身慢慢朝邀月靠近。 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邀月在杨歌接近的时候，下意识的拔出腰间的紫月弯刀，要不是杨歌躲的快，她那一刀，足可致命。 “在下杨歌，是为秋叶青姑娘来寻吕无双的。” “不是敌人？” “当然不是。” 邀月瞪着杨歌，见她举着双手连连摇头，这才收了紫月弯刀。 杨歌蹲着往吕无双那边挪了挪，孩子的情况不太好：“他这是怎么了？” “无双感染的是热疫，只可惜我被囚禁在此，不能为他取药。”邀月看了眼不远处的红衣教护卫，确定他们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动，才幽幽道：“当他们把无缺带回来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已经奄奄一息。可是他很平静，一种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平静。” “我知道，这个孩子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一些他不该经历的事情。幸而他们听从了我的请求，让他留在这里陪我，我才能用内功帮他续命。” 杨歌伸手探了探吕无双的脉搏，在他体内，确实有股柔和的内力正在运转。 看来先前那个红衣女子没撒谎，她们的圣女邀月，并非江湖传闻的那般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现在他已经岌岌可危，或许我们教内秘藏的一种神药能救他一命。我已经是戴罪之身，那些阿里曼施刑者和阿里曼罚罪者自然不会将红衣秘药给我。” “那怎么办？”杨歌皱起了眉头。 “你能帮帮我么？”邀月将手抵在脖子处，做了个杀的动作。 杨歌观察了一下，不远处那些红衣教护卫中便有些阿里曼施刑者，杀人夺药，是最简单的方法。 “只是得到秘药还不够。” “还需要什么？”杨歌示意邀月说明。 邀月沉吟半晌，最终摇了摇头：“就算无双好了起来，你们要离开这里，必然会惊动监狱南部那些阿里曼罚罪者。她们是艾莎和阿明娜最中顺的仆从，在教内以残忍和冷酷闻名。唯有先除去她们，才能保证无双的安全。” 邀月看了看无双，瞧见他额上溢出的汗珠，赶紧掏出手帕为他擦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这孩子有种神秘的联系。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缘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所以杨歌并未过多的评价，直接清除了南部的阿里曼罚罪者，并从他们身上摸来了红衣教秘药。 “希望这些药能让无双平安无事。”邀月扶起吕无双，喂过了药才对杨歌道：“既然阿里曼罚罪者都被你打败了，看来，的确可以放心的将无双托付给你了。” 吃过药，吕无双似乎好受了些，邀月松了口气。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拦你们了。” 邀月看了看杨歌：“去和照看无双的沙菲娜好好谈谈吧，然后带他离开这里。有亲人的照顾，他一定会过的更好。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孤苦无依。我知道他有仇恨，但希望你们不要让这仇恨变成他的负累。他太善良了，是个不太适合复仇的孩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概说的就是邀月如今的境况。 杨歌朝她点了点头。 沙菲娜就是此前吓了她一跳的红衣女子。 见杨歌过来，沙菲娜赶紧问道：“可以送无双回去了？” “嗯。”杨歌点头。 “无双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说很小的时候爹爹就教导他和弟弟，大丈夫要以天下为念。所以他爹从来不陪他和弟弟，就是在他娘病重将逝的时候，他爹也不曾陪在她身边。”沙菲娜叹息。 吕无双是在他爹死后，见到那些亲戚朋友全都变了一副模样，才知道所谓的人情冷暖。 “他说回去复仇，只不过又重蹈父亲的老路，成为别人的棋子。与其如此，还不如和弟弟还有邀月姐姐一起生活。” 看样子，吕无双并不想回去。 杨歌一阵沉默，半晌后，又扭头去找了邀月，将沙菲娜的话转述了一遍。 “想不到无双的心事竟然如此之多。这般心境，恐怕许多人只有四五十岁的时候方能体味的到吧。不过他还是有自己的路，我心意已决，不用多说了。” 邀月拂袖走开了些，不敢回头看吕无双，似是担心自己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让这个孩子离开。 “无双明白姐姐的心意。她一定是觉得我在这里会不安全······” 这时，吕无双已悠悠转醒了过来。 “无双不想离开邀月姐姐，可是我会听她的话。我不想让她难过了。”吕无双虽然是个孩子，但却懂事的让人心疼：“我现在要去找司空伯伯，你愿意帮我吗？” “自然。” 杨歌朝他伸出了手。 “姐姐，无双走了······” 吕无双朝邀月的背影说着告别的话，然后跟在杨歌身后潜行离开，等杨歌回头的时候，他脸上早就布满了泪水，确定走远了才敢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休想逃跑！” “嗯？竟被发现了！” 突然听到呵斥声，杨歌招呼吕无双先走，她则留下来断后。 第77章 纯阳于睿 杨歌没敢耽搁太久，用江逐月天之术牵制住敌人后，立即追着吕无双的方向逃窜。 远远的看到三个铁链缠身的阿里曼罚罪者不断接近吕无双，杨歌心里提了口气，轻身之术却奇怪的用不出来，反倒是气血上涌，生生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不会这么惨吧，救人不成，还把自己给搭上了！ 杨歌在心底苦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阿里曼罚罪者抓住吕无双的前一秒，司空仲平从天而降，解决那些阿里曼罚罪者之后朝杨歌遥遥拱手，先带着吕无双离开了此处。 没有了后顾之忧，杨歌很快摆脱了敌人，平安回到浩气盟驻扎地。 “你干的不错。有我司空仲平在，这孩子以后不会再被欺负，也不会再经历苦难。我会派人告知秋姑娘和李复，你不用担心。” 得到司空仲平的保证，杨歌虽然没瞧见吕无双，但却心安了不少。 单手按揉这有些发疼的胸口，杨歌面色平静的带着圣火令去找黄字贰玖，他此刻就站在杨歌最初看见他的地方。 “太好了，多谢啦！隐元会第一个任务总算完成了。” 拿到圣火令后，黄字贰玖呵呵一笑收了起来：“我们隐元会行事，从来都是留有余地的。” 见他有些得意，杨歌询问：“如今玉门关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如何能将这令牌送出去？” “若隐元会有了出关方法，自然可以······嘿嘿，增加筹码。听说纯阳的于睿有出关的门路，她如今就在孔雀海，你不妨替我去问问她。”黄字贰玖故作高深道：“至于消息来源？自然不能告诉你。” “······” 若不是不想得罪隐元会，杨歌这会早就甩手走人了！ 罢了罢了，问问出关的门路，或许自己也用得上！自己劝了自己一会，杨歌这才忍着伤势应承了此事。 此地离孔雀海还有些距离，乘坐马车，倒是可以在路上调息打坐，治好伤。 拿定主意后，杨歌一刻也没耽搁，直接上了路。 孔雀海，某个形同拱门的大石头后面，还有块凸起的石头。 纯阳宫清虚子，天下三智之一的于睿就站在那块石头上，在其身后还有个体型壮硕的和尚。 杨歌靠近时，于睿正眉头微锁，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拱手向于睿行了一礼，杨歌并未借助雨卓承的关系套近乎，而是将黄字贰玖的话转述了一遍，丝毫没有要和于睿亲近的意思。 心底深处，杨影在谴责她，竟然不知道多抱些大腿。 杨歌嗤之以鼻，有一个雨卓承已经够烦的了。就她行走江湖的这些日子，纯阳宫早已经被他定上了麻烦的标签。 “隐元会？”于睿微锁的眉头反倒舒展开了：“我与隐元会井水不犯河水，我没有义务告诉他们。” “咳~” 这般轻易就拒绝了隐元会的请求，于睿前辈当真头铁啊！ 杨歌对她瞬间多了几分敬佩。 这时，于睿看到了杨歌背上的剑形瑶琴，眼中多了一丝笑意：“我本是来这龙门荒漠另有他事，谁知却碰上了那陈和尚，甚是讨厌。一再阻我去路，方才实在无奈只得出手，本也无杀他之意，便只守不攻，静待他内力衰竭。” 于睿顿了顿，接着道：“哪知那人疯疯癫癫的，内力却如长河一般源源不绝，结果欲罢不能，却耗得我内力七零八落。如此下去定然两败俱伤，不若你去帮我问问他，不要再比了，就此罢手看成不成？他就在我身后。” 就在身后会听不到你说话？直接暴露自己得情况不太好吧！ 杨歌在心底吐槽了一番，这才转向另一边朝那壮硕和尚拱手行礼，自报姓名。 “看那小姑娘瘦瘦弱弱得，原来功夫不错，哈哈，和尚我今天非要跟她比出个高下不可。” 杨歌还未开口，陈和尚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显然，这和尚听得见于睿刚才得话。 “嗯，不错不错，没想到那纯阳得小女娃儿的确还有一手，不过和尚我也不是吃素的。”陈和尚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实际上，他的情况也不太好。 上下将杨歌打量了一遍，陈和尚心生一计，直截了当的将杨歌当成了一个比试的载体，由他和于睿分别教授其一些内功心法，再由她用其心法杀敌，看看谁的更胜一筹。 在这孔雀海附近，敌人多的是，所以不愁没办法试验。 “来来来，你听好，和尚我这有一运气招式‘禅悦心经’，也能使人一时血气增强，若是你也能帮我除掉那些铁马帮马匪，和尚我就教你。” “行吧。” 行走江湖，多学点技能傍身总是好的。 “铁马帮马匪就聚集在孔雀海的西面。”说明马匪的位置后，陈和尚让杨歌附耳过来，将刚才所说的禅悦心经教与了她。 禅悦心经确实有些神奇之处，在短时间内可以自动恢复些内力，所以杨歌很轻松的就将那些铁马帮的马匪杀了个人仰马翻。 等她回到于睿处，将自己的感悟说了，于睿不由叹了口气：“这和尚颇为难缠，看来需花一番功夫了。” “少侠，你且过来，现在我内力枯竭，若要再与他比试恐怕难以为继，那铁马帮马贼、红衣教徒和神策军又在此虎视眈眈，少侠若你能帮我清掉那些铁马帮马贼我必有重谢！” “刚才陈前辈所提办法······” 杨歌没将话说完，于睿面上并无变化，语气却颇为无奈：“看起来那陈和尚还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杀几个马贼恐怕不能让他心服，你就在这孔雀海与那铁马帮马贼首领马洪奎比试看看，我定然能想出来破解的招式。” 禅悦心经，杨歌已经记好了。 为了让于睿清楚心经的神奇之处，杨歌在解决完马贼后，当真找了首领马洪奎比试，没多久那马洪奎就落荒而逃。 回到石头处，陈和尚哈哈大笑：“禅悦心经你可记好了啊！” 没理会他的话，于睿朝杨歌点了点头：“好，我这有一招‘上清空明’可使人气血一时暴涨，只当我于睿的谢礼了，少侠你当小心运用。” 杨歌按照于睿所说，很快就将心法掌控。 “不错不错。”杨歌是练武的好苗子，又有长歌门莫问相知心法在身，学什么都挺快的，于睿脸上笑意更多：“不过少侠，你且听我说，其实方才我教你那上清空明和三玄极真本是一外一内珠联璧合的招式，你若一起使用，功力会有更大的提高。” “臭和尚竟然小觑我纯阳！我看那禅悦心经不过尔尔，不如你去与那边的阿里曼逐火者比试比试，她们就在孔雀海的东面。” 得，又得打架！ 不过学了于睿传授的心法，也算不亏。 “佛便是我，我便是佛。哪一天你明白这点，就算知道什么叫人人皆有佛性了。” 杨歌得胜归来的时候，陈和尚故意说话吸引杨歌，等她靠近后，便点头道：“嗯嗯，原来那于姑娘还有招式······不过！和尚我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我倒要看看她那三玄极真有何奥妙。你去与那边的阿里曼指令者比试比试吧。” 看样子，这位前辈还未搞清楚其中玄妙。 杨歌点点头，不就是杀怪么！她现在都麻木了。 “哦？没想到还有这招！于小姑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哈哈，不过两招同时出又能怎样 ？你就在这孔雀海，与那阿里曼逐火者与执令者首领怀特麦恩比试比试，我倒要看看有何厉害之处。” “啊？”她可还没学呢！ 杨歌看向于睿，见她招手，赶紧凑了过去。 “臭和尚不过如此，我教你三玄极真，它可以激发练功者的潜力，使人一时内力大增。正好破那禅悦心经。” 于睿将心法说与杨歌，杨歌当场学习，体内原本残留的禅悦心法还真就失了踪迹。 果然不能强求太多！杨歌握了握手，去找那怀特麦恩比试。 “哈哈，破绽大出啊！我还以为如何厉害呢。你听好，我教你‘浮屠门’，这招可以聚集起大量的内力，对对手造成极大的伤害。看那小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今日与于睿姑娘在此比试真是令人尽兴，我告诉你吧，其实我刚才那两招若是一同使用，也如双剑合璧啊，哈哈！” “哦？看来那陈和尚功夫也的确是不错，我倒要看看他那双剑合璧能有多厉害，你去那边挑战神策军西风营耳刀兵，让我瞧瞧他那招式，神策军就在前方。” 杨歌点头，持剑而去。 待她胜利归来，于睿左手捏住了右手的衣袖，略有思索：“看来若不拿出些真手段，那陈和尚是不会服输的。我再教你‘六合七截’，这个招式可以在一时内提高你的武力，若是运用得当，威力无穷。” “嗯？嗯嗯······” 陈和尚沉吟了一声，招呼杨歌凑近：“六合七截我记得是纯阳秘传的招数啊，于睿小姑娘不简单啊，我倒是要见识一下，你去挑战那边的西风营陷阵枪兵，让我看看吧。” “好。” 杨歌疯狂点头。 纯阳秘传啊！若是再帮他们比下去，说不定陈和尚这边也能透露一些看家本领。 算起来，一本万利啊！ 第78章 算作平手 “她这一招的确厉害，不过也不是不可能破解。我这儿正好有‘菩提明镜’，可破那‘六合七截’，不信你去试试，若是运用得当，当叫她无话可说。” “这······” 陈和尚似是对自己这一招十分得意，杨歌听完他传授的心法后，立即望向了一旁的于睿。 于睿冷哼一声道：“好。我倒想看看那‘菩提明镜’有多厉害，你去跟那西风营副统领梁旺比试比试。” “陈和尚！我不想再与你纠缠于此，少侠，你只需将我刚才教你的那三招同时运用，那臭和尚自然不再纠缠。” “哼，于女侠，你以为你那三招一同运用就天下无敌了吗？” 斗到这份上，足以见得陈和尚是个不会轻易服输的。 杨歌对于这两位前辈，只能苦笑。 陈和尚朝她招了招手，待她靠近笑呵呵道：“哈哈哈，不瞒你说，若你将我刚才教你那三招一同运用自然会让她认输，这三招集我毕生之所学，你去演给她看看。” 连蒙骗后辈的话术都一般，杨歌对着陈和尚叹了口气。 单是这句话就落了后尘了呀，陈前辈！ 不过杨歌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将三招一同运用，在于睿面前做了番演习。 等杨歌演习完，于睿这才低声道：“哎，不瞒你说，这陈和尚一直纠缠于我，确是有原因的。” “哦？” “几日前，我与他在龙门客栈曾下过一盘四象数独棋，他棋艺不精，没能解开我布的初盘，便一直纠缠我至此，一定要与我比试武艺，我要将答案告知于他，谁知他又不服输，定说自己能解得开。我看少侠聪慧明黠，对这四象数独棋定能一看就知，不如过去指点指点，免得他再如此纠缠下去。” 原来如此！ 文斗不行就武斗！ 长歌门教习君子六艺，棋也是六艺之一，杨歌这人除了不喜欢读书外，其他的在师门中都很拔尖，即使没下过四象数独棋，她还是很有信心。 杨歌找到陈和尚，表明了自己长歌门的身份，让他简单的介绍一下四象数独棋的规则。 这“四象数独棋盘”共有四行四列，四四一十六格。其中左上四格为一宫，称为太阳宫，右上四格称为太阴宫，左下四格称为少阳宫，右下四格称为少阴宫。 填入的棋子共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 在棋局的初盘中已经定了四枚棋子，破局之人需要选择四种棋子将剩下的十二格填满，才能完成终盘。 正确的终盘要满足的条件有三：每一行都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棋子；每一列都有四种棋子，每一宫也都有四种棋子。 若在每一行、每一列以及每一宫中有重复的棋子则不能破解棋局。 “懂了。”杨歌示意陈和尚将于睿布下的初盘画出来。 阴阳合德，四象归一！ 于睿大概在布局之初，就认定了陈和尚是个不善棋局的，所以布置的初盘并不复杂，杨歌看过之后，稍稍思索了一下就轻松解开了四象数独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见陈和尚拍着额头，一脸大悟状：“多谢少侠！于女侠，这四象数独棋局我已经破解了，哈哈！我们俩可算是打了个平手！” 嗯？这个平手到底是怎么论的？杨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陈和尚却没有一句解释，自顾自的认定这个结果后，就挥舞着手中法杖扬长而去。 待陈和尚走远，于睿才笑着摇了摇头，询问杨歌是否有空能在此多耽搁些时间。 刚学了人家传授的心法，杨歌当然没理由就此开溜，只好拱手道：“前辈若有需要，只管吩咐，晚辈别的没有，时间多的是。” “我行至此处时，发现了侠士谷墨重伤于此，几个月前，我曾与他在中原有一面之缘，如今他虽尚有一口气在，但筋脉尽断，看来是受到了敌人强大的攻击。” “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尚且救他一命，但要用到一种药叫‘续命丹’，这续命丹中需要一味药‘豺狗胆’，你去找些来，若能让他将药即时服下估计尚可保住性命。” 这倒不难。 在接近孔雀海附近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少豺狗的踪迹，这会正好猎几只取来入药。 见杨歌没一会儿就取来了新鲜的豺狗胆，于睿笑道：“看来那谷墨有救了！” “那位侠士全身筋脉受到了重创，你需让他将此续命丹吞下，真气运行一周天后方能保住性命。”于睿唠唠叨叨的叮嘱完，才指出谷墨的所在，示意杨歌拿了药去救人。 ······ 在大石头拱门的另一边，有个石头围起来的隐蔽处，有个风神秀异却紧锁眉头的明教弟子躺在地上，看起来应是受了不轻的伤。 “咳咳······” 不等他开口说话，杨歌就将续命丹喂给了他。 “呃······少侠，我感觉好多了。此番若不是碰到于女侠慷慨相助，恐怕我就要丧命在这大漠之上了。” 谷墨伤的很重，即使服用了续命丹，想要短时间站起来还是做不到，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 “你为何到此？” 想要随便聊聊，杨歌便找了个话头。 “说来话长，我乃明教子弟，多年之前奉教主密令追随特使谷烟河来中原寻找丢失的圣火令。” 兜兜转转，又是关于圣火令的。 杨歌干脆找了个位置在谷墨身边坐下，侧撑着脸倾听。 “一个月前，我终于寻到了其中一块圣火令，欲赶回西域，谁知消息不胫而走。赶至这龙门荒漠之时被神策军、红衣教和不知哪里来的马贼包围了。我与他们在此周旋多日，但还是不敌而受了重伤······如今那圣火令就藏在南面大岩石之下。” 说到此处，谷墨直勾勾的望着杨歌。 半刻钟后杨歌无奈的起身，去那南面的大岩石底下帮他将圣火令挖了出来。 “多谢了。” “······” 若不是看在他身负重伤······罢了，就自己行走江湖所遇所闻，即使谷墨没有伤，杨歌肯定还是会帮这个忙。 缓和了这会，谷墨挣扎着起身：“玉门关之事我略知一二，这玉门关原本是天策的一位将军王忠嗣守关，然而一一个月前，由于石堡城之败，王将军被召回了长安。出关之路突然间变得十分不明朗起来。” “我奉命将圣火令交给龙门客栈洪水旗散人谷烟河，但若······但若他没能活着到达龙门客栈······他让我把圣火令交给李复，让他带出玉门关。” “出关之路，难道没有其他了？”杨歌皱了皱眉。 “你再问问于睿女侠吧，既然隐元会这么肯定，那她一定有出关的门路。” 谷墨说的肯定，杨歌思索了一下，厚着脸皮又找了于睿。 任由于睿上下打量了半天，杨歌被盯得背脊发凉了，才听见于睿道：“虽然我对隐元会无甚好感，但你心地不错。莫急，我知道一个人，他应该有办法。” “谁？” 于睿左手食指抵住下巴，思索了一会：“要说这王忠嗣将军调离玉门关的事情我倒也知道一些，不过我毕竟非朝廷中人，详情就不了解了。不如这样吧，我介绍一位仁兄给你认识，他叫王垣，就是玉门关的守军，早年与我有些交情。” “玉门关守军王垣。”杨歌认真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去问问他，也许更清楚些。” 杨歌向于睿抱拳辞别。 她的江湖好像一直都这样，匆匆的见面，又会匆匆的分别。 既然是一体双魂，她的情绪杨影自然能感觉得到，所以难得温柔的安慰了一句“所有的分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孔雀海到玉门关有固定的马车，倒是省了杨歌不少事。 “是于女侠让你来的？我等你很久了！” 才到玉门关，杨歌就被一个守关的士兵从马车上拉到了隐蔽处，左顾右盼看了半天，确定没人发现，才期盼的望着杨歌。 “是，您就是王垣？” 没有回答杨歌，王垣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太高兴：“看你年纪轻轻，能靠得住吗？虽然我与于女侠有些交情，但看你是个生面孔，实在让俺担心啊······” “打探点消息，也需要年纪？” “什么？你以为只是来打探消息的？于女侠是怎么跟你说的啊？” “她让我来问问你······” 杨歌的话还没说完，王垣就挥了挥手，唉声叹气道：“算了算了，我看你也是学过武艺的人，不如你给我露两手看看吧。嘿嘿，原来我们王将军在的时候那武艺可真是令人敬服，与神策锦虎营白耳刀兵和锦虎营陷阵枪兵比武时，连胜三十六场不在话下。” 我这是，被小看了？ 杨歌眨了眨眼，觉得这玉门关的小小守将还真是有意思。 “不如我去找神策锦虎营白耳刀兵试试看，能不能及你们将军的一半？” “什么？你想跟我们王将军一样？”王垣猜到了杨歌的心思，睁大眼睛，然后笑了起来：“别逗了，你哪能及得上王将军的武艺。若你不服，就再去找锦虎营陷阵枪兵试试看，若你真能赢得过，我就信你。” “好，一言为定！” 第79章 西出玉门 孔雀营就在玉门关外，锦虎营则在关口内。 以杨歌如今的实力，都用不上泄露压箱底的本事，就能轻松获胜。 看着杨歌得胜归来王垣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哟！当真厉害！姜还是老的辣，以于女侠的眼光果然不会看错人。唉？！你别跑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又不是托你去干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不过当真是有事相求就对了。” 王垣一把抱住杨歌的手臂，摆明了黏上她了。 “说吧。”杨歌无奈。 王垣呵呵一笑：“这事情可别对外人说啊，话说两个月前，皇上派神策锦虎营校尉董延光攻打石堡城，让王忠嗣将军配合。要知道，‘石堡险固，吐蕃举国而守之’。” “王将军不得已才出军，而董延光用了一个月未能攻克石堡城，便将责任推到王将军身上。皇上闻讯将王将军召回朝中，进行审问。这董延光便代替王将军成了玉门关的统帅，这厮一上任就任人唯亲，而我们这些王将军的旧部则被调离到玉门关外围。” 王垣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道：“想要出得这玉门关也得配合我们的计划······除掉董延光！” “这事，于睿前辈知道吗？” 面对杨歌的疑问，王垣闭口不语。 杨歌瘪了瘪嘴，示意他说说计划。 “据说董延光那厮身边的守卫十分厉害，不若你先去探探他们的实力。他们常年驻守在玉门关内东北城墙之上。” “我去去就回。” 只是打探虚实，杨歌仗着自己逐日提升的轻功很是自信，可等她接近玉门关内东北城墙的时候，城墙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休想靠近校尉大人！” 糟糕！被发现了！ 杨歌惊慌之下闪身退远，过了好一会，玉门关内士兵涌动，若再进去很容易打草惊蛇，只得在心底询问杨影，刚才的惊鸿一瞥可是看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杨影狠狠嘲笑了她一番，这才将自己看到的守卫布局告诉她，由她转述给王垣。 “他们的防卫竟然如此森严，真是棘手，看来想要干掉董延光并非易事。如此一来，只能以柔克强，避其锋芒。”王垣沉吟了一声，接着道：“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毒药，名叫悲酥清风，无色无味，难以察觉，能使中毒之人在不知不觉中气力涣散，功力大减。” “我已经准备好悲酥清风所需的大部分材料，现在就差其中两种比较稀罕的。” 什么听说，明明就是早有准备！ 杨歌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伸了伸手，示意王垣将需要的东西说出来。 “一种是白眉腹蛇胆，那白眉腹蛇比一般漠蛇大一些，在这银沙石林北边靠路边的石门下一带游走；另一种是龙角牡丹，你去银沙石林北边的银沙海一带仔细寻找或有所获。” 王垣说完，一刻都不想多等，直接推着杨歌快些去寻。 没办法，摊上这么个人，杨歌只好依计行事，免得误了大事。 白眉腹蛇有攻击性，杨歌从一开始就很谨慎，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可等她找到龙角牡丹的时候，从外观看和寻常花草差不多，可等她伸手去摘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全都扭曲了起来。 就像，喝醉了酒看到的景象。 “我这是······” “中毒了。” 杨影冷静的给出答案。 可他无能为力，毕竟身体只有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杨歌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很冷很冷。 睁开眼，已经到了夜晚。 龙门荒漠的夜晚，一向很冷。 可在她躺着的不远处，燃着篝火，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手腕绑着弓弩的少年正坐在篝火边，面无表情的啃着干硬的大饼。 杨歌艰难的爬起来，试着调息才发现体内的毒素已经解了，不由多看了那少年几眼。 明明那少年没看她这边，可等她再次试着采摘龙角牡丹的时候，那少年却及时的给出了帮助：“直接用铁质工具连根挖掘，不要接触龙角牡丹的花叶，便可平安。” 用少年的方法取得需要的龙角牡丹，杨歌并没有接近篝火，远远的朝那少年抱拳：“在下杨歌，今日多谢。” “我知道，你不仅是杨歌。” “嗯？此话何解？” “杨影，我认识！” 啊？杨歌张大了嘴巴，很是惊讶。 在心底询问杨影，杨影跟她一样惊讶，因为他的记忆里，根本没见过这少年。 “唐门唐逸追，有缘再会。” 少年朝杨歌抱拳，并报上姓名，随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杨影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想来那些悄悄靠近的杀手都是冲着唐逸追来的，杨歌偏头思索了一会，觉得那少年应该不希望自己留下碍事，便轻身而起，将轻功运转到了极致，很快就离开了那些杀手的包围圈。 “正是这些材料！” 接过杨歌递来的龙角牡丹和白眉腹蛇胆，王垣狂喜，埋头捣鼓了好一会，看样子竟是个制毒的好手！ “成了！” 王垣将制成的毒药分成三份小心装好，反手递给杨歌：“你小心拿着这悲酥清风，只需投入那玉门关的三口水井之中，过不了多久，那些神策军便会气力涣散。若是成功，我就有把握能帮李公子出得玉门关去。” 李公子？莫非这王垣也认识李复！ 算了算了，李复这人能耐大的很，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唐逸追已经够杨歌思索的了，再加个李复，还不如直接摆烂。 杨歌拿了毒药，按照王垣提供的水井位置，一一投放之后，找了个隐蔽位置休息。 王垣为她送了些水和干粮：“如此一来，行事方便甚多！侠士如此仗义，我王垣绝不会忘记！” “说说下一步怎么办。” “我刚才探知的消息，董延光的两名近卫如今已经中了悲酥清风之毒，浑身无力，被调离了玉门关。这样一来，只那董延光一人便不足为惧了。” “你动手？”杨歌问。 王垣摇了摇头，指了指杨歌：“你动手！只需闯入玉门关营地中将董贼一举歼灭，我与王壁兄弟在此牵制住外面的孔雀营将士，可保你万无一失。” “成。” 说干就干，趁着月黑风大，正好杀人！ 利用影杀术，杨歌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得手了。 “董佞已毙，但愿王将军能早日平反！” 夜幕中，不知那个士兵高呼了这么一句，很快，许许多多的声音接连响起。 一夜混乱，等到天光破晓，杨歌才在最初见到王垣的地方找到他。 他早已浑身血迹，虚脱的瘫坐在地上，见她过来，还是艰难的抬手抱了抱拳：“多谢杨姑娘相助，如今董佞已除，玉门关出关之路已通，此时便可以顺利出关了。” 王垣告诉杨歌，昨夜军中就有相熟之人将消息传往了龙门客栈，今日若是杨歌愿意，还可帮忙在出关之处发放行文。 来见他的路上，不少守关士兵都已经筋疲力尽，能够维持出关的士兵已经很少，杨歌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没过多久，柳公子一行人最先抵达玉门关。 看到杨歌，柳公子颠了颠手里的银钱袋子，似乎在炫耀什么，丁丁紧随其后，看着吕小鱼，催促着他赶紧跟上。 才送走柳公子，杨歌就看见秋叶青奔跑着追了过来，跑到近前，她还不忘朝杨歌拱拱手。 守卫的士兵想拦住她发放行文，后面的李复赶紧走过来，言明自己可以代劳，士兵这才让秋叶青先行通关。 伤势未能痊愈的谷烟河落在后面一些，等李复办好手续，这才在他的搀扶下慢慢过关。 等到下午，王遗风领着莫雨经过，看到后面追着不敢靠太近的雨卓承，杨歌叹了口气，去找了王垣，将手上的事情做了交接，这才去找玉门关外的雨卓承。 “唉，这玉门关的路一打通，外面就没法再在这里截住王遗风和莫雨了。” 雨卓承很是苦恼。 杨歌劝了几句。 雨卓承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颓丧。但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坚定的神色，反而笑了起来：“没关系，无论如何，打通了玉门关也就打通了商路，于情于理都是件大好事，何况你还除去了神策一大祸患，当称得上一句侠肝义胆！” “不需要如此夸赞于我。”杨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如今王遗风已经将莫雨带出了玉门关，若要带回莫雨，昆仑是最后的机会了。”雨卓承握紧了拳头：“如今之计，只能在昆仑最后一搏了。我听说昆仑第一站是长乐坊，我先去探探路。” “那我呢？”杨歌可不相信，雨卓承会这样让她离开。 “恶人谷出来接应的是个叫莫杀的人，你试着接近他，从他那里打探打探消息，我们再从长计议。” “好。” 明确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杨歌反而轻松了些，好像她就天生适合用这种方式闯荡江湖。 雨卓承早就准备好了出关的马车，让杨歌意外的是，他不仅准备了自己的，还为她也准备了一匹上好的宝马，交了取马的地址给她，这才先行离开。 第79章 冰雪昆仑 大雪封路，白茫茫的世界阻挡了杨歌的行程，最后只好在昆仑驿站暂歇。 第三日的时候，驿站外有人闹事。杨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没有出去凑热闹，等到闹事的人散了，有个猎户打扮的络腮胡子进到驿站，驿站内不少熟客都向他打招呼，称呼他莫先生。 不会这么巧吧！ 杨歌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番。 按照雨卓承的说法，恶人谷出来接应的人叫莫杀，以他们在昆仑的势力，来这驿站也很正常。 左右得试试才安心。 杨歌找了个由头接近那位莫先生，不等她近身，那人就警惕得瞪着她问道：“小子，有啥事？” “在下杨歌，此前听闻过莫先生的事迹，很是敬仰······” “杨歌？你就是那个······你就是谷主提起的那个跟着莫雨的姑娘吧？我乃恶人谷中人，奉谷主之名在此处照看莫雨。” 果然就是莫杀！ 恶人谷谷主王遗风有提到自己，这让杨歌安心了不少，而且根据莫杀的神情来看，王遗风对她的评价应该不坏。 “我已在此处等上许久，一直未见莫雨人影······若是他一直跟着谷主还好说，只怕他一人在这偌大昆仑乱转······” 莫杀很是无奈，但更多的是着急：“哎，我得守在这里，轻易走脱不得。杨歌，你反正也要在这多待几天，就替我去找找莫雨吧，这里不太平，是怕他会出什么事。回头没法向谷主交代。” 联想到刚才外面的乱子，杨歌点了点头。 这地方，确实不太平。 出了驿站，杨歌人生地不熟的，多亏有杨影这个老江湖从旁指导，耽搁了大半天才打听到莫雨的消息。 据说他跟着王遗风来昆仑后，没走多久，就在进入长乐坊之前遇到了一伙昆仑弟子欺负一位老人。 “你这老头是活腻歪了么，竟然敢对我们昆仑弟子不敬，今天就让你瞧瞧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告诉杨歌消息的人，还活灵活现的演绎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 昆仑弟子将那白发老人踹翻在地，挂在老人身上的酒葫芦都跌落在地，滚了很远。 都这样了，那些昆仑弟子还是吧不依不饶，莫雨看不过去，便冲上去张开双臂挡在了老人面前：“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 “哎，所谓的正道人士就都是这么群欺压良善之辈吗？” 莫雨的叹息触到了那些昆仑弟子的逆鳞，最接近他的那个，抬脚就踢了他一下，得亏他功夫不错，撑着地面滑行了一步这才有反抗的机会。 可对方人多，几番交手下来，莫雨完全不敌，那老人朝莫雨使了个眼色，莫雨抓了把雪丢向昆仑弟子，趁这机会，老人才将莫雨带离危险，在附近躲藏起来。 杨歌不需要打听具体位置，因为这事发生后，不少昆仑弟子和所谓的江湖正义之士都聚集在了某个山谷，说是搜寻恶人，可他们形容的恶人不过是个老人和孩子。 在那山谷东南角，有一团被白雪披上外衣的灌木丛，很是隐秘，若不是眼力极佳的人，根本看不出其中还能藏人。 杨歌利用孤影化双的分身接近灌木丛，直接避开了外面巡视的昆仑弟子。 “杨歌？” “是我。” 单手捂住莫雨的嘴巴，杨歌竖起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嘴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唔，好痛······”莫雨微微抖了下肩膀，撅着嘴，放低了声音，不屑道：“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竟然仗着人多欺负一个弱小的老头儿！无耻！” 老头儿？弱小？ 杨歌越过他看向不远处的白发老人，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她没看错，杨影没记错，那老人应该就是恶人谷的肖药儿，这人与“药王”孙思邈并称当代神医，自幼随父亲肖病钻研医术，待到独自行医时，妙手回春，手下未有不治之症，且伤愈之速自古未有。 实际上，所谓的神医，却是个用毒的大家。受他所医之人，多则十年，少则五年，必然无由暴毙。 无人知其原因，只当是天命如此，后来还是孙思邈亲自查探，才知道，他所谓的救人其实就是以霸道药物佐以绝毒吊住性命。 药物激发潜力可以续命，毒物则缓缓蚕食精力。经年累月，受他“医治”之人便再无机会治愈。这事暴露，他才不得不逃亡恶人谷，成为大恶人。 “杨歌，我武艺不精，对付不了他们如此多的人，不小心伤到了肩膀。还请你替我等退去附近这些正派义士和寻仇的昆仑弟子吧！” 莫雨故意将“正派”说得很大声。 就事论事，眼前这事确实是外面那些人的错。 杨歌应了莫雨的请求，将背上瑶琴放在地方，只取了无法探究身份的琴中剑，利用陈和尚和于睿教的心法，她看着就像个行走江湖的杂学家，明明看着不成气候，可真动起手来，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弟子反倒不是对手。 最后昆仑弟子跌跌撞撞逃跑之前，还不忘警告杨歌等着。 杨歌无所谓的摆摆手，大声道：“有本事，就来暗阁找我杨策！” ······ “多日不见，杨歌，你的武功大有进步呀！若是没有你出手相助，只怕莫雨今日和那老头儿都要被掳去了。” 这些时日，改变的不仅是杨歌，莫雨的性子也开朗了些。 杨歌和他聊了几句，这才走近肖药儿探看情况。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见义勇为真是难得啊！”和传闻中的狠毒不同，杨歌眼前的白发老人看着和普通老头并无区别。 面对杨歌探究的目光，肖药儿笑道：“敢情他还不知道我是恶人谷的，真是有趣。那孩子为了救我，肩膀受了伤，我现下没有药材在身，你能否替我去周边采些千针草来？他只是皮外伤，敷一下草药就好。” 千针草确实对外伤有益。 确定肖药儿没有害莫雨的意思，杨歌这才去附近寻了草药给肖药儿，让他为莫雨治疗。 肖药儿正给莫雨敷药的时候，不知为何惊了一下，草草的包扎了一下，拉着杨歌到一旁悄悄问道：“杨歌，你跟这孩子很熟识吧？你可否跟我说说他的身世？” 原来，他也不知道莫雨是谁。 “那孩子可是姓莫？”肖药儿指了指莫雨小声询问。 杨歌点了点头。 “那，他可是蜀中人？” “晚辈只知道，他自小生活在中原的稻香村。” “哦，是这样，我明白了。” 肖药儿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问什么，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很快，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他摇摇头道：“不是他，不是他。” 杨歌耐心等着，心里对莫雨的身世起了好奇之心，却不敢太过探究，毕竟她是亲眼看过莫雨“发狂”的人。 “莫雨在我这耽搁好久了，只怕莫杀等急了吧！我看你脚力不错，先去驿站跟莫杀说一声吧，就说莫雨我马上就给他送回去。” “行。” 肖药儿不再说莫雨的身世，杨歌便没多问。 利用轻身之术赶回驿站，从莫杀手里接过热茶饮尽之后，杨歌才将昆仑弟子欺负肖药儿，莫雨挺身救人的事说出来。 “什么？竟有人敢欺负我恶人谷的人！待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莫杀是个性情中人，说做就做，当真一个人出去寻了昆仑弟子狠狠教训了一顿。 等到肖药儿将莫雨送来驿站时，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驿站落脚的人越来越多，莫杀和肖药儿出自恶人谷，自然不愿在人堆里歇息。 莫杀看了眼外面的天，对杨歌道：“今日看来是无法赶路了，只能在长乐坊住下了。长乐坊的坊主叫王悬，你去找他说说看，今个儿外面就住在这了，叫他准备准备去。” 瞧莫杀的样子，应该与那王悬坊主相熟。 担心后面还有更多的人需要在驿站落脚，能傍着莫杀的关系在长乐坊住下更好，所以杨歌并没有扭捏，直接去了长乐坊找人。 听完杨歌的转述，名叫王悬的老人捏着胡须笑了起来：“莫大爷说笑了，老朽哪里是什么坊主，不过是在这坊中待的时间最长，乡里乡亲有啥事都会来找我商量而已。” 提起莫杀，王悬竟然降低了自己的身份，非常客气。 看来，今日落脚之处有着落了！ 杨歌在心底吁了口气，正思索着要不要回去告诉莫杀，一阵撕裂的哭声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那边那个哭泣的孩子是吕飞杨家的小童，也不知道为何哭泣，真让人糟心。”王悬叹了口气，言明自己会派人去请莫大爷过来。 礼尚往来，便由杨歌去看看那吕家小童。 “这么哭着确实不是个办法。”杨歌啧了一声，快步朝那小孩走去。 “主人···怎么办啊···呜呜，我家主人他、他们太可恨了，竟然不放过主人！” 吕家小童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根本说不清楚状况。 “请你救救我家主人！他只是想过平淡的日子而已。” 杨歌耐心劝说了一通，吕家小童才止住哭声，慢慢平复下来。 第80章 所谓正邪 “主人他本是要金盆洗手的，可突然来了两帮人，他们说主人背叛了他们！还有人说主人到处诱人走上邪路。” “主人不想与他们纠缠，但，他们竟然不放过主人！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吕家小童又开始哭起来了。 杨歌连声安抚。 好半晌，吕家小童才一边抽抽一边抹眼泪道：“主人逃往西边去了，那些人也追了过去，求求你，去一趟西落雪谷地救救我家主人吕飞扬！可千万别让那些坏蛋欺负他！我家主人不过是想回家乡安度余生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西落雪谷地在哪？” 吕家小童手舞足蹈的描述了半天，杨歌也没能搞清楚具体的路线，绝望之际，吕家小童难得的机灵了一会，想到还有其他人知道路，忙道：“雪莉知道要怎么去！她是这附近最好的雪山猎人！” ······ “你要挑战更强大的猛兽么？等你变得更加强壮了你可以再来找我。” 女孩儿特有的嗓音，即使故意压低了声线，杨歌也能听的出来。所以当旁边的人再三肯定的告诉她，说话的假小子就是她要找的雪山猎人雪莉，她还是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暗自疑惑这世界怎么越变越荒唐了。 “人不可貌相，不妨去跟她聊两句。”村民拍了拍杨歌的肩膀，似乎对外乡人来此看待雪莉的神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道过谢，杨歌犹豫了半天，才上前打招呼。 听到有人叫自己雪山猎人，做男孩打扮的雪莉眉开眼笑，见杨歌眼生，还是外乡人打扮，忙清了清嗓子道：“来到雪山便不得不说起猎人，说起猎人你或许还不习惯，但这真是个有趣的职业。” 见她颇为自豪，杨歌伸出手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这世上有许多武学高手，一个有武功的人自然希望自己的武功越来越高，也通过与他人较量来让自己的武艺有所提升。而猎人也是一样，只是他们不是和人较量，而是和猛兽较量。猎人的生活就是狩猎，但同时那也是挑战。” 每个人的江湖都有所不同，狩猎就是雪莉的江湖。 “猎人的武器有弓，大刀，匕首和盾，锤子，双刀······这些都是他们常用的武器，对于不同的猛兽用不同的武器。狩猎之前要先把自己喂饱，他们最喜欢的厨房是猫婆婆的厨房，因为猫婆婆会用他们自己猎来的肉类替他们做成食物，只收一点点钱。” 杨歌暗暗记下了猫婆婆这个称呼，心里想着，若是在长乐坊住的日子长，说不定还能感受一下雪莉说的那个江湖。 并不清楚杨歌作何感想，雪莉自顾自的说着：“猎人靠狩猎为生，他们剥取动物的皮毛和肉卖给商人，也会在雪山中寻找珍稀的药材卖给商人。然而对于一个猎人来说，最大的荣耀是打败各种不同的猛兽！每次他们出去挑战的猛兽都会比上一次更凶猛，直至有一天可以挑战上古之龙，他们的猎人生涯才算完整。” 雪莉说完就要离开，杨歌下意识的将她拦住。 “故事说完了，你还有事？”雪莉不解的望着杨歌，倒并不担心，这个外乡人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故事？假小子以为她是来听故事的？ 杨歌哑然失笑，这才意识到自己明明是来问路救人的，刚才竟然听得入迷，差点误了大事，赶紧问了去西落雪谷地的路线。 雪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知道她问路是想做什么，掏出了早有准备的地图抛给了她。 按照地图，杨歌很快就找到了西落雪谷地，不少手持刀剑的沿着小溪在寻找着什么。 不愿和他们照面，杨歌利用轻身术拔地而起，站在被白雪包裹的大树顶部往下看，很快就找到了小溪上游的某个斜坡处发现了一个手持长剑站得稳如泰山的男人，不用仔细看，就能知道他左臂血流不止，应是受了不小的伤。 看样子，此人就是吕飞扬了。 确定目标，杨歌如林中飞翔的小鸟，灵巧的穿梭在雪景之中，很快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吕飞扬。 “在下杨歌，是你家小童请我来救人的······” 才落地，杨歌就急急忙忙的后撤了一步，让开吕飞扬长剑的同时，还不忘表明自己的立场。 来人是友非敌，吕飞扬这才收剑站稳，神情满是沧桑：“我没事，只是我没想到，前一天还与我称兄道弟，后一天就······老子处处对他们手下留情，他们却是招招夺命！” 吕飞扬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手臂。 “既然如此我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了。”吕飞扬看向杨歌，像是下定了决心：“杨歌，你能否去周围给我采些止血草来？我得先把这血给止住了。” “行。” 杨歌点了点头，就吕飞扬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再不做处理，别说对敌了，继续站着都成问题。 利用孤影化双的影分身，杨歌收集了不少止血草，帮吕飞扬做了简单的包扎。 趁这时间，正好搞清楚吕飞扬和外面那些“江湖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将我的琴夺了去！不过是师父留下的一把古琴，那些所谓的正邪人士，竟为它争得头破血流！” “什么琴，竟有如此魅力？” 杨歌挑了挑眉，她背上的风雷瑶琴刚现世那会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却也没造成吕飞扬如今的困境，身为长歌门人，杨歌自认对古琴知之甚多，却不知吕飞扬的是什么琴。 吕飞扬握紧了手中的剑，一运功，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红色的血染红了包扎的布片，刚毅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些绝望，不过很快就隐藏了起来：“这把琴不能丢，你能否替我将它夺回来？” “一把琴而已，比不得命重要。” 杨歌并不赞同，为了身外物搭上自己的性命。 吕飞扬叹了口气，正要放弃，就听杨歌轻笑道：“罢了，我既然来都来了，救人和救琴并无区别，不过······外面那些寻你的敌人，可有不少正派人士。” “此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吧。我因结识了一位浩气盟挚友：方清风，因而遭到了百般质疑，我本想金盆洗手，从此退隐江湖，没想到长乐坊的那些恶人们，竟向恶人谷状告我，说是我将浩气盟引至昆仑来的。” “而浩气盟的人说我蛊惑了方老弟背叛浩气盟投靠恶人谷，对我百般威胁，要我与方老弟断了来往。唉！如今他们已将我逼上绝路，但我与方老弟的约定还未完成，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杨歌点了点头，正邪只在人心中，却不在理中。 想到杨影和公孙秀儿，也是一个在浩气盟，一个加入了恶人谷，若不是人言可畏，杨影当初也没必要对公孙秀儿喊打喊杀。 所幸，并没有其他人冒出来，给他们冠上叛徒的恶名。 杨歌找到了夺琴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了吕飞扬的古琴，想到吕飞扬此前提过，和方清风还有约定，便故意暴露的身形，施展孤影化双之术分出了六个影分身，用拳头砸出了自己的道理，让徘徊在周围的正派义士和邪恶人士全都落荒而逃。 “这些小喽啰，武功不行，倒是喜欢趾高气昂的欺负人！” 杨影忍不住唉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连浩气盟也免不了招收些伪君子，稍有不慎就坏了名声。 “江湖中有一句话：正邪不两立！”见杨歌帮自己驱走了那些纠缠不休的人，吕飞扬摇头感慨道：“这世间根本没有正邪之分，所谓正邪只存在人心中，一百个人便有一百个正邪，我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纷争。” 杨歌走近，吕飞扬抱了抱拳：“有劳阁下了！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只怕我已命丧他人之手。” 杨歌摆了摆手，询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我本打算，退隐江湖之后，与方老弟开个琴房，专授琴技。唉，如今这是不可能了。”吕飞扬叹了一声：“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明白，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的。有你替我击退了他们，我暂且安全，必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隐居一下。” “最好这样。” “就是可怜我那小童，他自小被我收养，如今我不过是个亡命之徒，带着他只会害了他。还请姑娘回长乐坊找一下王悬，请他帮忙，替我家小童找个好人家安居，有劳了。” 吕飞扬抬起手，艰难的朝杨歌作揖。 为了让杨歌尽快回长乐坊，他还将自己的马给了杨歌。 用他的话说，老马识途，雪山路难寻，若是让杨歌自己回去说不定会迷路。至于他自己，对这昆仑雪山熟悉的很，一个人反而更好隐藏。 所以杨歌呈了他的好意，快马加鞭的回了长乐坊，找到了正在进餐的王悬，都来不及等他将饭吃完，就将吕飞扬的请求转述给了王悬。 听完她的话，王悬点了点头，神情如常：“我知道了，我会安置好那孩子的。” 第81章 坊中恶人 “自打恶人谷建立，坊中的年轻人总认为恶人谷的生活潇洒自由，无拘无束，便纷纷效仿恶人谷的恶人们的言行举止。整日游手好闲，以作恶为荣！唉！” 王悬摇摇头，招呼杨歌入座一起用餐。 忙活了大半天，肚子正饿着，杨歌便没有推辞。 “真是东施效颦，无知！杨歌，我想请你帮个忙。” “咳······” 没料到王悬早有预谋，可吃人的嘴软，这会饭菜已经塞进嘴里，杨歌只好让王悬接着往下说。 “帮忙教训教训那些不争气的家伙，不给他们点苦头吃吃，还以为自己是大爷了！” 王悬口中的那些小混混，整日在长乐坊周围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虽也没造成什么大祸，但也让人烦不胜烦！ 所以乡亲们早就联名找过王悬，想要让他找人，帮着教训教训他们。 吃过饭，杨歌按照王悬的意思找小混混打了一架。 当然，都是她打别人。 “真是麻烦您了！这些小子就是欺软怕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就乖了！” 亲眼看着杨歌揍人，那出手是毫不留情，王悬过来道歉的时候，态度都恭敬了几分，让杨歌后悔，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别回头，自己在江湖上的传闻也如杨影似的，令人生畏。 “咳咳咳······” 王悬突然不停的咳嗽起来，好一会才缓过来。 “最近坊中有猎户说，附近来了许多地鼠门和蝙蝠帮的人将长乐坊围住了。这事想来不假，两个月前，曾经有地鼠门的当家的派人来，要我在长乐坊找个地方给他的弟子们暂住。我想地鼠门这种三流小派，不干不净的，招待了他们难免惹上是非，便拒绝了。他们当时放下话说，决不放过我们，看来他们是真的到昆仑来了。” 地鼠门是江湖上的特殊门派，没有正式规模，一些擅长轻功、视、听等特殊能力的侠客，行走江湖都会以地鼠门自居，其中有许多不法之徒，当然也有些值得敬仰的江湖前辈。 杨歌抿着嘴没说话。 王悬重重叹了一声，偷偷瞄了她一眼：“坊中平民百姓居多，只怕敌他们不过。但是坊中素有四小‘恶人’，他们也算一等一的好手，出头之事素来由他们解决。请阁下帮我去找找那些人吧。” “哦？四小恶人？”杨歌挑了挑眉，有些兴趣。 王悬见有戏，赶紧道：“他们分别是郭由，风不留，杜康广，至于那牛家三兄弟就算了吧。” “嗯，知道了。” 杨歌点了点头，挥手作别。 在长乐坊正式落脚后，杨歌观察了一天，不需要她刻意打听，那几位小恶人时常被坊中百姓提及，倒是省了她找人的力气。 “我郭由是个好人！你敢说我不是！我揍死你！” 第三日杨歌早早起床，去寻那几个小恶人说事，远远就瞧见了郭由正拽着一个老头的衣领子说事。 杨歌走近后，使了个巧劲将老头儿救了下来，不等郭由开口，便将王悬的请求说了出来。 “哎呀，就那些货色还用得着俺郭由出手？俺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要你把俺的名号说出去，保管他们逃得屁滚尿流！” 还屁滚尿流！看他这样，分明就是没胆子去管事。 杨歌不动声色的朝老头儿招了招手，等他走的远了，这才朝郭由抱了抱拳，接着去找其他的小恶人。 “能打死人不算什么，不被人打死那才叫真本事！” 没走多久，杨歌就遇上了正跟人吹牛的风不留。 仔细想想他的话，其实也不完全是吹牛。偌大的江湖，多得是奇人轶事，不被人打死确实也是本事。 杨歌笑呵呵的凑近，风不留冷冷地看着她，极其不愿意搭理，似乎早就知道了杨歌来此的原因，不等她开口，就漠然道：“此事与我何干？” ······ 杨歌摸了摸鼻子，自讨了没趣，干脆利落的去找最后的杜康广。 “酒，真乃好酒！” 杜康广通红着双颊，还不忘回味口中的酒味。 杨歌朝他抱拳，说明了来意，他醉醺醺的哈了一口酒气：“别跟我谈这些屁事！我要喝酒！” 什么小恶人，分明就是个酒鬼！ 杨歌在心里骂了一句，有些不快，但却并未表现出来。 直接将情况告诉王悬，如她所料，老人用力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怒其不争：“他们成天就想着谁当头！谁最厉害！与人争锋之事都抢着出头，可如今乡亲们受威胁了，没一个人站出来的！这些个混小子！我，我真想把他们都赶走！咳咳咳······” 王悬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 杨歌扶着他，顺着背轻轻拍打着：“您老可悠着点，身体要紧。” “孩子，你来长乐坊也有几日了吧？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能看明白。长乐坊没有坊主，乡亲们只服一种人，那便是‘恶人’，谁最恶谁就能保护长乐坊，大家就都服他。” “······” “长乐坊几年以来一直由五大恶人统领，其中恶人之首为‘三枪破魂’吕飞扬。可最近他出了这样的事，这一闹，长乐坊现在群里无首，乱成了一团麻，剩下的那四大恶人谁都不服谁！如今他们彼此之间是明争暗斗，我担心他们会影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此事我可以细细告诉你，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王悬反手抓住杨歌的手腕，很是用力。 杨歌不敢用力挣扎，只好耐着性子听他说话。 “自打吕飞扬金盆洗手，这坊内乱作一团，那些个恶人们天天争着要当头领。此事还得从头说起。” 王悬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讲述。 这片地方原来是个废墟，后来王遗风来到这觉得这废墟实在大煞风景，于是找人整理了废墟并建了这长乐坊。 可是，建好后王遗风都没住上一天就去了恶人谷。这长乐坊就成了一个空的村庄，再后来周围的猎户都搬来此处居住，王遗风也没有再过问过长乐坊的事。 从此长乐坊的人极其地崇拜王遗风，而且非常向往恶人谷的生活。他们觉得恶人谷自由不羁，无拘无束，衣食无忧的生活正是他们想要的。于是，村里年轻的猎户纷纷模仿恶人谷的恶人。 “唉，说来也可笑。恶人谷有十大恶人，长乐坊有五大小恶人。有些武功的年轻人开了个比武大会，以武功高低推选出了五小恶人来统领整个长乐坊，也就是保护村子。” “保护村子？村民却也服那五大小恶人？”杨歌表示怀疑。 “那可不！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只能靠打猎为生，猎户们长期与猛兽作战，个个都豪放尚武，脾气可冲了。所以，也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能管的住他们。” “这也未必是坏事呀！” “非也！本来那五大小恶人中武功最高者要算是三枪破魂吕飞扬了。如今他走了，剩下的四个恶人谁都不服谁，每天打架闹事也没选出个第一来，可脾气是越来越暴躁。村民们险些遭其害啊！” “他们不是要保护村子么？又如何害了村民？” “你有所不知，他们比不出个胜负，便想出一条计策：要村民选出一个他们觉得武功最厉害的人来当恶人之首。准备在两日之后举行选举。你是不知道那些小恶人的脾气，谁敢参加选举啊？选了一个得罪的是其他三个，那可是要遭殃一辈子的啊！” 杨歌再次沉默。 王悬的眼珠子乱转，抓着杨歌的手多了几分力气。 “所以我有个主意，那就是让你来当这个恶人之首。我看你仪表堂堂，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你当上恶人之首后好叫他们明白不能靠武力服众。” 王悬内心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那些人想要模仿恶人谷，却只知其表，不懂其里。他们以为进了恶人谷便能我行我素，无人管辖，却不知恶人谷的恶人们进入恶人谷多是被逼无奈，人家可是有血有肉的汉子。可不像长乐坊的恶人，尽崇尚些打架斗殴，以为那就是潇洒了，简直是肤浅！ “这个······我尽力吧。只是那吕飞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事我也觉得蹊跷。”见杨歌答应了，王悬才松开她的手。 那吕飞扬在的时候可把其他四个小恶人治得服服帖帖，可有一天他突然宣布要金盆洗手。本来这也没什么，其他四个恶人也欢欢喜喜地要参加他地洗手仪式。 可就在仪式上，有个人出来告诉大家，吕飞扬之所以金盆洗手是因为他结交了浩气盟的方清风，并与他称兄道弟。 这么一来长乐坊大大小小的恶人便不乐意了，说他背叛了长乐坊要勾结浩气盟来消灭长乐坊，也就是那个时候传来浩气盟驻扎昆仑的消息，于是他们便视吕飞扬为叛徒了。 “此事还得拜托阁下了。长乐坊是否得安宁，还得靠阁下出力啊！你若要让他们服你，可得抓住他们得弱点了。” 为了让长乐坊恢复平静，王悬可以说用尽心力了，担心直接请杨歌帮忙，会遭到拒绝，所以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让杨歌答应帮忙，还不忘为她分析几个小恶人的实力和弱点。 第82章 恶人之首 “力大如山”郭由，此人力大无比但却过于残暴；“风过不留痕”风不留，轻功甚好，手法甚巧；“长醉仙”杜康广，此人嗜酒，他的醉拳无人能挡；“长乐三狂”牛家三兄弟，他们兄弟三人分开打没什么，但若是三人一起组成三峰阵那可就不得了了。 “长乐坊的事我说完了，你答应我之事可得要兑现。长乐坊再继续乱下去，蝙蝠帮和地鼠门便要打进来了！” “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办到。” “那你现下便可去找郭由，杜康广，风不留，牛家三兄弟比试，若胜了他们，你便再回来找我，我自会主持。”像是害怕杨歌会反悔，王悬催促着。 杨歌无奈，只好应允。 前几日的暗中观察，其实她收集了不少信息。 郭由这个人虽说脾气不好，又好武力，但是却不轻易与人比武。其人生性倔强残暴，刚愎自用，任何事情他都只会用武力去解决，这反而惹出不少祸。村里人都叫他瘟神，见了他都远远地躲着。 可他倒好，还以为自己是个大好人！ 风不留这个人平常不喜出头露面，但自从吕飞扬金盆洗手后，他竟也力争当这恶人之首。风不留与吕飞扬交情不错，这次吕飞扬金盆洗手之事太突然，风不留一直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杨歌估摸着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力争当恶人之首。 风不留轻功颇高，听说柳公子曾在他少时授予了他三招绝活，从此竟在昆仑小有名气。不过，干的却是鸡鸣狗盗之事。 杨歌轻功受过李复指点，又学习了长歌门独有的九州踏歌，虽然她觉得自己的轻功还有不少进步的空间，杨影也曾提及过九州踏歌有进阶版，不过眼下应付风不留应该不成问题。 而且她估摸着，风不留定然要她跃上屋顶取一宝盒，那宝盒是当年柳公子留下的，说若是有一天风不留能拿到那个宝盒，他便会回来再教风不留三招，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风不留始终无法跃上树顶。 至于杜康广不过是个酒鬼，不足为惧。他之所以争这长乐坊恶人之首不过是为了以后吃酒不用酒钱而已。 长乐坊里有棵枯死的大树，不知谁在枯树下放了一坛陈酿女儿红，那杜康广可眼红得紧。不过，他喝不着，因为他抢不过那只野猿。杨歌猜想自己若能把那坛陈酿女儿红拿给他，他定会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歌各自想好了对策，便绕着长乐坊找了一圈，最先找到自然是总在喝酒得杜康广。 “好酒好酒！” 杜康广一身酒气，杨歌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也只是懒洋洋地看了一眼。 不过在杨歌来此之前，王悬就差人做了一番宣传，所以杨歌不说话，杜康广也知道她是来找茬的，最后熬不住还是开了口：“你便是王悬说的杨歌？我瞧也不过尔尔。这样吧，咱俩来比试一番，你若能胜我我便服了你。” “行。” “我杜康广没别的爱好，就是嗜酒。凡是酒力比我差的我都瞧不起。这有十坛烈酒，你把它们全喝了，然后去村子的枯树下拿到陈酿女儿红。” 杜康广红着脸，不屑一顾地道：“莫要觉得你喝了这十坛杜康酒还能胜得过那野猿！” 杨歌也不多话，走到一旁搬起酒坛仰头就喝。 此前她还不知道，经杨影提醒，她已经想出了至少十种增加酒力地办法，比如影分身，又比如直接用内力将酒力逼出体外······ 喝完十坛杜康，杨歌斜眼看了下杜康广，见他微微仰着头眼珠子在乱转，似乎在想某种坏主意，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故意踉跄了一下，杜康广立即露出得意地笑容，没了之前的高深莫测。 打消杜康广背地里使坏的隐患后，杨歌这才走到那枯树下，招呼了野猿一顿，强行带走了那坛陈娘女儿红。 真正嗅到陈娘女儿红的香味，杜康光红着脸，用含糊的声音说道：“好香！好香！” 杨歌将陈娘女儿红抛给了他，他立即乐呵呵的抱在了怀里：“你胜了，杜某佩服之至。虽然我不知你是否用内功将体内的酒逼了出来，不过你的武功确实比我高。我杜某若还坚持要跟你打一场，那岂不是不自量力？” 第一局拿下，杨歌笑了。 得了美酒的杜康广也跟着笑了：“哈哈！算我杜某输与你了！你若当长乐坊恶人之首也总比其他三人好！你去与那王悬老儿说，我杜某同意你当长乐坊恶人之首。” “那就不打扰兄台品尝美酒了。”杨歌拱手告辞。 ······ “哼！王悬那小老儿竟说我跃不上树顶！哼，其实我早就打开过那宝盒了，只是未能如恩师的要求，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跃上去而已。所以，恩师便一直未授我武功。” 杨歌找到风不留的时候，这位自诩轻功了得的小恶人正在一棵大树后面碎碎念。 见杨歌靠近，他忙道：“我并不崇尚武力，那是野蛮人才会去追求的。在我看来，打死别人并不是最安全的，能保证自己不死才是最重要的。名誉不过是虚无之物，只有财富才能真正给人带来快乐。我风不留只佩服有钱财的人，或者说最有本事弄到财宝的人······而我向来只偷不抢，我怕别人的血弄脏了我的衣服。” 得，同样是干坏事，某些人竟然还干出优越感来了。 世间有一个柳公子已是不幸，偏偏还有无数个想做柳公子却又没那份天赋的人。 “你我之间只有输赢，没有高低。你若胜了我，我自然退出恶人之首的竞争，但未必因此受你管辖。” “可以。”本来杨歌也没有要压人一头的心思。 “长乐坊西边的屋顶上有一个宝物，我曾尝试多次却没能在师父规定的时间内把它取下来，你若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上去，我风不留便不再争这长乐坊恶人之首！” “一言为定！” 杨歌早先就去看过那个屋顶，对她来说，都用不上九州踏歌，但是李复传授的扶摇九天就能轻松取得宝物。 不过三分钟，杨歌就去而复返。 见到她手里的宝盒，风不留赶紧伸手夺了过来：“阁下真是好轻功！风不留佩服佩服！不过也仅是轻功比较厉害点而已。” “如果你想打架，我也可以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厉害。” “哼！我既已有言在先，那便是放弃争那恶人之首了！罢了，风不留退出这争斗，王悬爱让谁当恶人之首便让谁当吧！” 话落，风不留抱着宝盒飞速跑开。 看他起起落落的身形，速度越来越快，确实得了柳公子几分真传。 接下来，就是郭由了！ 杨歌拍拍衣角，大摇大摆的跑去找郭由。 才到郭家，不等她开口，郭由就先破口大骂了：“王悬让你来争长乐坊恶人之首？他妈的搞什么鬼！老子对村里人这么好，不知为他们做了多少好事，他们不选我当恶人之首竟叫个外地的喽啰来当，真是岂有此理！” “嗯哼！” 在郭由身后不远处，有个端着箩筐的妇人听到他的骂声，犀利的目光瞪了过来。 郭由没回头看，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拉着杨歌道：“有件事情俺一直耿耿于怀，这让俺的心情很不舒畅！俺就不明白，这回俺没杀人也没有害人，真的是做了好事，却还被人给脸色看？你得来给俺评评理，这件事俺做的对还是不对？” “何事？说来听听。” “那日俺路过小飞家，看见他横躺在床上很难受得样子，便过去问他究竟是怎么了，他说他想吃鸡蛋。俺一听，吃鸡蛋还不简单？俺便跑去文姐那里给他买鸡蛋，可文姐那里没有。俺就急了，那可怎么办啊？总不能让俺跑去龙门买吧？正在发愁得时候，突然看到一只母鸡在小飞家院子里，俺才明白原来小飞想吃的他家母鸡下的蛋。俺四处寻找那母鸡下的蛋，可怎么也找不着。于是俺便把母鸡给杀了。” “什么？你把母鸡给杀了？”杨歌实在想象不到，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俺是不是机灵的紧啊？”郭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果然俺宰了那只母鸡，发现它肚子里有两颗鸡蛋！俺马上取出那两颗蛋煮了碗鸡蛋汤喂小飞喝，他开始还喝得挺开心。跟俺说，这鸡蛋和他家得母鸡下的鸡蛋一样好吃。俺说，这就是他家母鸡得蛋。他便问，家里母鸡下蛋了么？俺说，没有啊，俺把母鸡宰了在它肚子里找到的鸡蛋。这下小飞就不吃了，让俺走开，他不想再见俺。俺不肯走，他就发脾气，别看那小子瘦瘦弱弱得，发起脾气来可凶了。俺就纳闷了，俺好心给他煮了鸡蛋，他为何还这么对俺？” “杀鸡取卵，只顾眼前得利益，而不会作长久的打算。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你把人家母鸡给杀了，以后小飞还怎么吃鸡蛋啊？”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王悬还没有被这些所谓的小恶人气撅过去，身体素质真是倍儿棒！ 第83章 关于鸡蛋 “这······虽然俺不会承认俺傻，不过，俺觉得，你说的没错！” “······” 这么大的人了，智商呢？ 以免郭由再胡思乱想，杨歌只敢在心里非议。 所幸这家伙还不是无可救药：“照你这么说是俺的错了？这，这可如何使得！俺娘从小就教导俺不可以当坏人。” “杨歌，你替我去向小飞道歉，就说郭由对不起他！改明儿俺上大集市给他买两只会下蛋的母鸡去！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俺这一次，可别把杀鸡取卵这事给说出去了！” 见郭由确有悔意，杨歌点点头，按照郭由给的地址去了小飞家。 远远就瞧见孩子倒在紧闭的家门前，杨歌心中一惊，快步冲了过去。 小飞脸色苍白，眼神恍惚，喘着粗气：“是爹回来了么？” “不，我不是你爹。” 杨歌担忧的将小飞扶了起来。 小飞的眼睛似乎看不清：“那你是谁？你是来讨债的？我爹爹不在······上山打猎去了······等他猎到了好的狐皮才有钱还给你。” 小飞说的很吃力，似乎每个字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来的。 杨歌一阵心疼：“我不是来讨债的，是替你郭由大哥来向你道歉的。小飞，你病得很重。” “不要你管！”孩子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将杨歌推开，然后又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郭大哥杀了我家的母鸡，以后再也不能用鸡蛋来换粮食了。爹爹知道了这事会伤心的。” “你爹爹呢？怎么扔下你一个人出去了？你若还想吃鸡蛋我去给你弄几个来。” 杨歌伸出手想抱小飞，又担心孩子更抵触，手便悬在了半空。 “爹爹上山打猎已经三日了还未回家。爹爹说好，我生辰的那天他会回来给我煮鸡蛋吃的······爹爹每年都会在我生辰的那日给我煮个鸡蛋。可是我生日都过去两日了，爹爹还未回来······” “爹爹，爹爹是不是嫌弃小飞病好不了，所以不要小飞了？” 小飞小心地抽泣起来，好像害怕哭大声了会惹人厌烦，连这都不敢太过放肆。 “小飞你别胡思乱想，你爹爹马上就会回来的。郭由······你郭由大哥会替你把爹爹找回来的。” “爹爹，小飞只要爹爹回来。不吃鸡蛋也可以······小飞只要爹爹回家······”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有昏厥的迹象，杨歌心中大惊，赶紧将背上的瑶琴取了下来。 长歌门所习相知曲艺，虽有治疗之效，但治疗之力远不如万花和七秀坊，再加上杨歌确实学得不太用心，情急之下，曲音都弹错了几个，幸亏杨影及时相助，才堪堪吊住小飞的性命。 眼看着小飞要油尽灯枯，杨歌不敢随便移动孩子，解下自己的外套替孩子盖上后，立马折返找郭由说明情况。 “糟了糟了······小飞，小飞他爹出事了！刚刚外出打猎的村民回来了，他们在东落雪谷地发现了小飞他爹的尸体······说是被那蝙蝠帮地鼠门的弟子害死的！” 完了！ 杨歌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明明覆盖着大雪，视线却逐渐变得黑暗。 杨影在心底提醒她要守住本心，实在不行动用方士的里世界也得让自己稳住心神。 “杨歌，小飞他爹出了这事俺这心里可真难过。小飞的病又那么重······若是让他知道他爹死了，他肯定受不住的。俺怕他······怕他撑不住了！” 那孩子，确实该撑不住了！ 杨歌晃了晃神，感觉体内心灯疯狂转动，原本明亮的心灯在她神志清明之后黯淡了几分，好似耗尽了不少灯油。 “杨歌，你赶紧出个主意吧！可不能让小飞的病再加重了。先前是俺不好，太莽撞，杀了他家的母鸡害他伤心了一回，这次俺可是真心地想为他做点啥。” 郭由地着急不像作假，能让他这个小恶人真心实意地关心，杨歌很是意外。 “俺小的时候，有一次病得不轻，怎么也治不好。后来有个江湖郎中跟俺娘说山中地雪山草加上蜂蜜和雪鹿肉炖汤可以治好俺地病，俺娘便独自上山给俺采药去了。可没想到······就是那一次，俺娘便再也没有回来了。后来俺才知道，俺娘是被山中一种叫做轰龙的大猛兽给杀害了······” 原来，他与小飞有着相同的经历，难怪这般真情。 “俺知道俺娘死的消息后便想，要是俺不生病就好，俺娘就不用去给俺采雪山草了。你可知道，俺听到消息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是俺能再见俺娘一面就好了。以前淘气老不爱回家，娘唤俺回家吃饭俺都不愿意。俺娘一教训俺就想逃，巴不得每天都见不到她，那样就不用被她唠叨了。可是那一天······” 郭由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一天，或者说至今，俺唯一的一个愿望便是能再见上俺娘一面······” 平常豪放粗暴的郭由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杨歌眨了眨眼：“郭由，我有个主意，上回我去见小飞，他看东西似乎模糊不清。你就穿上熊皮衣假扮成他父亲给他煮鸡蛋吃，你觉得如何？” 郭由抹了抹眼泪。 “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吧！” “你说的对！咱可以假扮他的爹爹让他好起来！等他病好了，以后他就由俺郭由来照顾了！你去猎熊皮，俺去想办法弄几个鸡蛋！” 有了主意，郭由终于像个大男子汉，有了点担当的样子。 杨歌飞奔去山上猎熊皮，拿着熊皮往回走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恍惚。 记得，这次见郭由的时候，他身后似乎有个妇人······ “勿想勿究，且走且看！” 在她的回忆逐渐清晰的时候，心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越来越暗，彻底熄灭之前，某个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戴着黄金面具的姑娘就那样突然挺立于雪景之中。 “上月······” “看来，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不等杨歌喊出名字，那姑娘便无奈的叹了一声，缓缓抬手捏了个诀印。 天地变色，乾坤倒转。 方士一途的功法，她上月静用起来，就是手到擒来，丝毫不觉得困难。 杨歌眨了眨眼，下意识的甩了甩脑袋，某些意识跟随诀印的完成瞬间消失。 就在刚才，她感觉自己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异常，可仔细想的时候却什么记忆都没有，茫然的往四处看了看，白茫茫的世界并无异样，更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影。 低头看到手里拿着的新鲜熊皮，她微微发愣，想起病怏怏的小飞，脚下生风，飞速往回赶。 但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咱俩这样过去恐怕会被小飞识破。杨歌，你先过去跟小飞说，郭由已经去找他爹了，可能他爹马上就回来了。俺准备准备再过去。你看如何？” 难得郭由还有这么冷静的思维，杨歌点了点头，将熊皮给他后立马朝小飞家赶去。 有了外套的温暖，孩子似乎精神了不少。 “郭由大哥真的去找我爹了？他应该很快就找到我爹了吧？”小飞满脸的希冀。 “放心吧，你爹很快就会回来。” ······ “儿子，爹爹回来了！” 没过多久，穿着熊皮的郭由快速跑来，满脸的犹豫。 “爹！爹！是爹，真是爹回来了么？”小飞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儿子，对不起！爹回来晚了！不过，你看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郭由将煮好的鸡蛋献宝似的递到小飞面前。 “是鸡蛋······我还以为爹爹把我的生辰给忘了······” “傻儿子，爹爹怎么会忘了。你可是爹最宝贝的儿子。” “呜呜呜······爹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歌将小飞扶了起来，孩子立即飞扑进了郭由怀里。 “好儿子，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爹爹带你去江南玩。” “爹爹······爹爹······” 小飞反复喊着爹爹，声音越来越小。 “儿子，儿子······爹给你剥鸡蛋吃。这是鸡蛋，你最爱吃的鸡蛋······” 郭由哆哆嗦嗦的将鸡蛋剥好了递给小飞。 小飞整个塞进嘴里，带着哭腔含糊的喃喃着：“真好吃······真好吃······” 吃完鸡蛋，小飞突然朝郭由露出一个微笑：“郭大哥，我，我知道······爹爹，爹爹他回不来了。但是，小飞很开心······谢谢······” “小飞！小飞！小飞！！小飞！！！” 郭由连声呼唤，孩子却缓缓合上了眼睛，再无回应。 就连杨歌都没想到，小飞最后还是······ 郭由很难过，不过看着小飞嘴角的微笑，又收住了眼泪，呆呆的问杨歌：“他走的时候，一定是幸福的吧。” “自然。”杨歌坚定的点头。 大雪翩然而下，心灯的暗淡的像是不曾亮过。 杨歌抬头望向天空。 这世间的生离死别，好像一直都这般令人难受。 郭由得到回应，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抱着小飞站起来，心情沉重的去找了王悬。 后面他到底做了什么，杨歌并没有参与，也没有刻意打听。 杨影提醒她，方士的内功心法出了岔子，她才迟钝的发现心灯的异样，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调息了三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按照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声音，继续走走看看。 第84章 传扬恶名 “杨歌！你这人心眼是不错，俺也挺佩服你！但是，俺从小在这长乐坊长大，如今没个人出来保护这些老百姓了，俺不能不站出来！你毕竟不是长乐坊的人，不了解这坊中的情况！真不知王悬这老头子为何让你来争这恶人之首？” 重新见到郭由，他说话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郭由也只好迎战了！你若能对付落雪谷的那头巨型野猪，俺就服了你！俺这力气可不是别人能比的！” 郭由自己说的，没啥长处，就是力气大。这山中猛兽没有一个不是败在他的手里，除了那只大野猪，所以他才将大野猪当成比试的题目，让杨歌出手。 巨型野猪，速度快，力气大。 不能用蛮力擒获，不过胜在杨歌多的是阴招巧劲，不过费了大半天蹲守的时间，很快就扛着那只大野猪回了长乐坊。 杨歌扛着大野猪的英姿让长乐坊不少村民刮目相看，最后到了郭由家，郭由立即拱手道：“真没想到，你人好，功夫也了得。俺真是服了你了。你这叫什么，叫什么武德兼备！你若愿意留在长乐坊我郭由愿意唯你马首是瞻！” 郭由、风不留和杜康广皆已服输，剩下的就只有牛家三兄弟了。 昔日辰时。 杨歌在王悬家蹭饭吃。 “牛家三兄弟：牛大、牛二、牛三，恐怕是最难对付的，他们武功高，力气大，还很不讲理，下手不留情。” 王悬趁着杨歌在埋头干饭的时间，唠叨叮嘱：“不过，他们最惧怕武功比他们高的人，当初吕飞扬打赢了他们，他们从此便对吕飞扬服服帖帖，对他是毕恭毕敬的。我瞧你武功不在吕飞扬之下，你大可去和他们比试一场。朝南边绕到屋子最后面有间房子，那便是牛家三兄弟的家了。” “嗯。” 吃饱喝足，杨歌满足的拍了拍肚子，去了牛家三兄弟的家。 不用她刻意挑衅，牛家三兄弟见到她就先拔了刀。 既然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杨歌点点头，横琴应对，一曲未终，牛家三兄弟就被杨歌死死的踩在了脚下。 这边胜负才分，那边王悬就已经接到了汇报。 长乐坊里的百姓都觉得，或许这次长乐坊真的可以安宁了。 “杨歌，长乐坊的恶人都被你打败了，今后你便是长乐坊恶人之首了！从今以后，长乐坊的所有村民都唯你马首是瞻！” 王悬乐呵呵的跑来向杨歌道喜，见杨歌并没多高兴，这才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并不希望村里人崇拜恶人谷，盲目地模仿只能让他们变成真真正正的被世人唾弃和看不起恶人。我接触过恶人谷的人，他们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地败类，只是世俗容不下他们，他们入谷实属被逼无奈。” 在王悬看来，长乐坊外有蝙蝠帮地鼠门虎视眈眈，内有四小恶人争做龙头。现如今，杨歌帮他们解决了内讧，接下来该是共同抵御外来敌了。 杨歌没有对恶人谷地恶人做出什么评价。 王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不断聚集过来地村民，大声道：“现在我宣布，长乐坊恶人之首是：杨歌！” “杨歌！杨歌！杨歌！” ······ 这几日，坊中百姓是亲眼见过杨歌与四小恶人比试的，听王悬这么说，立即应声高喝了起来。 坐视杨歌长乐坊恶人之首的名头后，王悬大概瞧出杨歌是个不喜欢“万众瞩目”的，拉着她回了长乐坊入口。 那地方，百姓最少。 “那边那个化缘的尼姑你看到了吗？她不是长乐坊的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些天一直在坊里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好人。” 杨歌这边才顶上“长乐坊恶人之首”的名头，王悬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利用她。 幸亏杨歌是个不计较的，任由他说话。 “你刚即任恶人之首，就应该维护长乐坊的利益，像这种人还是尽早驱逐出坊吧。” “······” 她就知道，不得安生！ 杨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故意找了条人少，还能和那尼姑不断相遇的弯弯巷子。 “施主请留步。” 果然，杨歌想的没错。 自己不主动招呼，那尼姑便会自己找上门来：“这位大侠，你可曾见过一个背着一把古琴，腰间挂着沉香木鱼的和尚？我已寻他三年了，你若是见过他，请一定要告诉我。” “只是寻人的？”杨歌有些错愕。 “小尼俗名叶纭楚，原是西湖叶家人。为了寻那和尚才出家当了尼姑。” 三年前，西湖畔叶纭楚与爹爹伯伯和几位哥哥乘船游西湖。当时她正为众人抚琴，突然一阵大风，将舱中蜡烛吹灭，游船东荡西歪，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这时候一只手将其扶住，并从地上捡起了她的发钗给她戴在头上，只说了一句话：女施主请当心！ 他是个和尚，叶纭楚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那天晚上，她便再也忘不了他。 叶纭楚不顾家人反对出家，便是为了寻找他。 “我南去过天子峰，又北折到龙门，三年了，我终于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哦？什么消息。” 世间真情最是无解。 虽然杨歌觉得，眼前这位姑娘继续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还是忍不住祝愿一句：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龙门客栈的金老板告诉我，有一伙马贼追逐一个沉香木鱼的和尚到了昆仑山。我记得，那时他腰间挂的便是沉香木鱼。此处往西北方去，有个西域富商，他也在寻找沉香木鱼。你可否替我去打听打听？” “你找个地方先歇着，不要在坊中游荡了。” “好。” 叶纭楚大概也知道，自己在长乐坊的行动太过引人注意，杨歌既然答应了帮忙，她就没必要再多生事端。 西北方冰雪峡谷，穿金带银的西域富商正蹲在篝火前取暖。 杨歌从天而降，朝他靠近的时候，发现他正腆着大肚子，抬手摸着两边上翘的小胡子笑眯眯的看着她过来的方向。 “你说的那个挂着沉香木鱼的小和尚我见过。我是个商人，只做生意，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请说。” 作为长歌弟子，杨歌的生意经也积累了不少。 “那沉香木鱼被龙门马贼夺了去，小和尚不敌马贼，受了伤暂时躲了起来。你若是能抢回那沉香木鱼给我，我便告诉你小和尚的藏身之处，如何？” 真要深究的话，杨歌其实没资格决定那沉香木鱼的去留，不过眼下没别的办法，被马贼拿去，倒不如将沉香木鱼交给这富商换些消息。 反正对杨歌来说，沉香木鱼的去留并无区别。 龙门马贼离的并不远，杨歌去而复返，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没错，就是它，就是它！” 西域富商从杨歌手里一把抢过沉香木鱼，拿在手里宝贝似的看了起来。 杨歌双手环抱，瞪着他。 “我是个讲信誉的商人。”西域富商眉开眼笑地摸了摸手中的沉香木鱼：“那个受伤的小和尚叫明空，也就是这木鱼的主人，如今正在冰桥附近的断壁残垣下疗伤呢。” 得了讯息，杨歌懒得再跟这个眼里都是沉香木鱼的富商纠缠，直接用轻身术离开了此地。 ······ 断桥附近。 年轻和尚正在打坐调息。 杨歌放缓脚步，倾身而下，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 “你是何人？怎么会寻到此处？” “在下杨歌，龙门马贼手里的沉香木鱼可是你的？此前有个富商以沉香木鱼为筹，告诉了我你的位置。” “没错，那木鱼是马贼从我身上夺去的。可那不是我的木鱼，是我师兄明静交给我保管的。你怎么随随便便就给别人了呢！” 明空一激动起来，似乎伤势又重了。 杨歌耸了耸肩，没雪上加霜的提醒他，是他自己先将木鱼搞丢的。 “师兄说了，那木鱼并没有什么藏宝图，也没有什么武功秘笈，只是让我好好保管它。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想要得到它。” 明空唉声叹气了起来。 杨歌赶紧将叶纭楚寻人的事说出来，想问清楚明静的下落。 “师兄把木鱼交给我就走了，应该是去西蜀了。你去告诉那个小尼姑，我师兄是出家人，不能谈儿女私情的。” 都皈依佛门了，大概、确实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杨歌确定明空的伤势死不了，便独自回了长乐坊，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叶纭楚。 叶纭楚听完她的话，默默地垂下了头。 “这么说，他叫明静······明静，他去了西蜀······” 得，看样子是个放不下的！ 杨歌在心底叹了一声。 如她所料，下一秒叶纭楚就开口道：“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放下他。” 杨歌没搭话，叶纭楚沉默了片刻。 “西蜀，真是个遥远得地方······但即使再远，我也要找到他。” “那就祝你好运了。” “谢谢你，我知道是长乐坊的王悬让你来赶我走的，但你却帮我这么多。请转告他，我马上就离开长乐坊，让他不用再为此烦恼了。” 叶纭楚其实是个心底透亮的姑娘，只可惜，情之一字，最是无解。 杨歌沉默的站在原地，目送叶纭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乐坊的小巷尽头，才转身去找王悬。 第85章 真是误会 杨歌兵不血刃的将尼姑叶纭楚送走，王悬很是满意，这几日杨歌上他家蹭饭吃，他都格外的热情，还交代她说：“你初任长乐坊恶人之首，可以随处走走，熟识熟识这里的乡亲们！” 起初杨歌还真以为只是彼此熟识熟识。 直到她踏出了第一步······ “再往前去一点就是菜贩叶秋，在这冰原上卖蔬菜可是一件苦差事，你可以去找她聊聊，她前些日子还和我问起你了。” 吃过饭，杨歌陪着王悬一起散步，走着走着，王悬就停下了脚步，示意她自己走走看。 “来看看，我这蔬菜绝对新鲜！刚从南边运来的。” 远远的就听见菜贩叶秋的叫卖声，杨歌犹豫了一下，这才上前同她打招呼。 “哎呀！怎敢劳您亲自光临！您看您为咱长乐坊做了这么多事，解决了这么多困境，这一锭金子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你得一定要收下！以后有啥难处，还得请您帮忙呢！” 说话间，叶秋就拿出了一锭金子，非得塞进杨歌手里。 杨歌象征性的推托了几下，叶秋使了个巧劲将金子塞进了她的口袋里，她明明瞧得清楚，最后却只当没看见。 唉，没法子，行走江湖穷啊！ 确定金子进袋，叶秋这才敢大着胆子说些让杨歌帮忙的事情，因为都是些小事，杨歌便一一记了，打算回头都帮了。 毕竟，人家给了钱的！ “哎呀！你看我，顾着说话了，耽误你的时间了，乡亲们都想和你聊聊呢。你看，那边李九叔在叫你呢，朝这里望了好几次了！” 杨歌顺着叶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快过去吧！” 叶秋催促了一句，杨歌顺势往前走了几步。 “嘿！你需要点什么？我这应有尽有！” 走到近前，听到李九叔装模做样的招呼，杨歌笑了笑让他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九叔立马呵呵笑道：“我不过嘴上说说，您竟然就大驾光临了！” 边说，李九叔便从怀里掏出了些碎银子。 “你拿着！出门在外没有银子可不行！前些日子地鼠门和蝙蝠帮的人来犯，搞得我们生意都做不成。多亏了你将他们赶了出去，这银子你一定得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老李了！” 杨歌照例推托，依照之前的手段，最后让李九叔将银子投进了口袋。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还有好多乡亲们等着要见你呢！前方的那个卖药的梁成，打你一到我这就瞅个不停。快过去吧！” 敢情，这些人都是串通好的！ 不过要是每去一个摊位都能得些银子，杨歌倒是愿意多走走。 只是不知道，李九叔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是她赶走的地鼠门和蝙蝠帮，这几日她明明没瞧见那些捣乱的人。 “杨歌，真是恭喜你了！有你带领我们长乐坊真是咱父老乡亲们的福气啊！自打你一到长乐坊我便看出来了，你绝非等闲之辈，果不其然，你可真是武功高强，才德兼备！咱们长乐坊再也不愁被人欺负了！” 听着梁成夸奖的话，杨歌有些飘飘然，脸上的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就连杨影都忍不住在心底提醒她“小心乐极生悲！” “希望您呀，在我们长乐坊能住得习惯。对了，方才我听说罗炳辉遇到了些麻烦。不过似乎没有人敢管这事。不过，我想这事只有您能解决了！” 杨歌点点头，朝罗炳辉的暗器铺子走去。 背后，梁成立马高声同路过的客人吆喝：“虽说雪山之上植物不多，但每一种都是珍稀药材！” ······ “唐门的暗器，绝对正品。” 见到杨歌过来，罗炳辉憨憨一笑：“我一看您就身手不凡。这可真要恭喜你当上咱们长乐坊的恶人之首，这有两把兵器，您随便拿去耍耍吧！” “不了，我有合适的兵器。你还是说说有什么麻烦吧。” 背上的瑶琴，琴中隐藏的长剑，都是她最趁手的兵器。 习惯之后，别的，她可真使不来。 “其实碰上麻烦的不是我，是对面那个当铺的老板马超。他前日来找我买暗器，说他们店里有贼，要弄点暗器去当埋伏。” 罗炳辉摆了摆手：“这个马超真是什么都不懂，他以为暗器是机关啊！杨歌，你武艺高强，不如去帮帮他吧！他这几日烦得周围的邻居都快疯了。” 看看也行！杨歌点点头。 当铺老板，应该比菜贩和药商更有钱，说不定帮忙解决麻烦后，他还能给一笔丰厚的酬劳。 当然啦，她也不全是冲着银子去的。 毕竟，为百姓服务嘛！她光荣！ “哎呀！我有救了，我终于有救了！” 见到杨歌大驾光临，当铺老板马超直接从高高的柜台后面绕了出来，激动的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结果却被杨歌无情的躲开。 没能拥抱大佬，马超尴尬的笑了笑。 杨歌示意他说说看，有什么麻烦，她能解决的一定帮忙。 “近日，店中频频丢东西。”马超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今日我又发现我的白玉锦盒不见了！它被偷走了，被偷走了！！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啊！它丢了，我的命也要丢了！” “杨歌，我求求你了！帮我寻回我的锦盒吧！我可是将我的身家性命都压在那上面了。那些盗宝贼子刚往西逃走不远。” “知道方向就好追，你且等着吧。” 杨歌伸出手，示意马超不要着急，自己去去就回。 往西的冰雪峡谷下面，两个盗宝贼子很是心大，完全没想到会有人追过来，所以还大摇大摆的燃起了篝火取暖。 看他们的装束是龙门马贼的打扮，杨歌思索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便现身打晕两人，将锦盒和财宝收罗一空，杨歌将那些坊中有人认领的东西全都送了回去，剩下的便留给了自己。 “就是这锦盒，就是这锦盒！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锦盒重新回到自己手里，马超激动得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过了许久，跟在身后的小厮提醒他，他才缓过神来冲杨歌道：“你说，那些盗宝贼是龙门的马贼？不可能吧！如此偏僻之地，又无商队来往，他们为何要不远千里来到昆仑盗我这小小当铺的锦盒呢？” 马超摇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是，此事应该没这么简单。 杨歌有相同的疑惑，马超不懂事，没提报酬的事，所幸她这次出手从盗宝贼子那赚了不少，便觉得没什么亏得，速速去往王悬家，想同他商议商议，这事后面该怎么解决。 “我听说，你替马超寻回了他那价值连城的锦盒？马超那个人视财如命，唉！” 王悬摇摇头，有些无奈。 杨歌眯了眯眼，总觉得有些不得劲，自己在长乐坊随便做了件什么事，这个王悬好像都知道，而且知道的很快。 就好像，在她背后放了双眼睛盯着。 并没有将自己对王悬的疑虑表现出来，杨歌将盗宝贼子是龙门马贼的事说了出来，听到她说这，王悬立马警觉了起来。 “这么说，马超的那个白玉锦盒其中藏有什么秘密？不过，不管如何，都不能让马贼再来骚扰我们长乐坊了。再乱下去，乡亲们可就没法活了。” 王悬倒也是个惯常发号施令的，立马就有了主意：“杨歌，你去落雪谷地，将龙门马贼都赶出昆仑吧，好让乡亲们安心。那白玉锦盒之事，我再想办法探探马超的口风。” 有了目标，对付些小喽啰，杨歌的行动力绝对杠杠的。 回到王悬家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杨歌又美美的蹭了顿饭。 “有了你，乡亲们安心了许多。” 很难得，今日王悬竟然还拿了壶酒水出来，让杨歌浅酌了一顿。 “龙门马贼的事情解决了。但是有件难事还得您亲自走一趟。” 她就知道，这老头儿精明的很，绝对不会白白让她得了便宜。 杨歌放下酒杯，示意王悬吩咐。 “我已派人去调查龙门马贼和白玉锦盒之事，现已有些眉目。有人暗中告诉我，长乐坊出了奸细，与马贼一伙人勾结一起，共同盗出白玉锦盒。那白玉锦盒装的是沉香木鱼，那些龙门马贼此次前来，是想得到沉香木鱼。” 据说，那木鱼上藏有藏宝图······ 杨歌早就知道，木鱼藏图的传闻不会空穴来风，没想到真正的沉香木鱼竟然在长乐坊。 “杨歌，长乐坊有个猎户，名唤吕代古。曾经是吕家的下人，因为手脚不干净被驱赶出吕家。他当时痛哭流涕说要痛改前非，我才发了善心让他继续留在长乐坊。如今，有人私下跟我说，那吕代古便是与马贼勾结之人。你去东落雪谷地将那吕代古寻回来，我要当面问问他。” 来到长乐坊后，杨歌一直是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这次也不例外。 可当她赶到东落雪谷地的时候，却只发现了一具尸体，摸摸温度，似乎刚刚死去。 杨歌不疑有他，转身回了长乐坊。 见到王悬时，这位老人家却冷冷地看着她，眼神甚是复杂。 “怎么？” “没想到吕代古是你杀的，原来你到长乐坊费尽心机博取我们的好感，就是为了沉香木鱼的藏宝图！右寒峰跟我说这事来得过于巧合时我还把他骂了回去！” 第86章 离开长乐 “我杀的？怎么会是我杀的？” 杨歌很是无辜，明明她赶过去的时候，那人就已经死了！ “出来说清楚！躲躲闪闪作甚！” 不等杨歌要求胡乱冤枉她的人出来对峙，王悬就突然高喝一声。 很快，一个杨歌没见过的村民就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瞄了一眼杨歌后，突然鼓起了勇气：“没错！我亲眼看见，就是他杀了吕代古！” “唉你······” 不等杨歌上前，王悬就先一步问道：“你可瞧清楚了？” “绝对不会错！您让他找的两个猎户也给他杀死了！我瞧得清清楚楚！没错！” “行了！你先下去吧！” 王悬挥了挥手，那村民正要走，突然双手掐住喉咙，大喊一声，瞬间倒地，气绝身亡。 “你······竟然杀人灭口！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王悬气急败坏的指着杨歌，手指都在发抖。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刚才那人不是她杀的，看样子应该是自己咬破了毒药自尽，那些猎户和吕代古同样不是她杀的，可她一时半会拿不出证明，让自己清白，只能无力的辩驳，让王悬说清楚，为何就信了一定是她杀的。 “你帮助那小尼姑，那沉香木鱼是你拿了去吧！有人看到了，龙门马贼将他们偷取的沉香木鱼交给了你！我王悬活了这么多年，自认也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的，没想到今个儿还是被你骗了！你走吧！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这事来得真是莫名其妙！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将这些村民带离危险，拼死拼活替村民夺回他们自认为贵重的东西。如今竟然无缘无故被冤枉成贪图宝藏，暗藏阴谋的歹毒小人！” 杨歌被气笑了：“真是令人心寒啊！罢了罢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本大侠来此也本不想当什么长乐坊恶人之首的，留下来帮忙不过是因为本大侠有侠义心肠。既然他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还是离开这长乐坊吧。” 话落，杨歌拂袖走人。 杨影这时还不忘奚落一下恶人谷，这长乐坊跟他们学的，当真是不伦不类。 出了长乐坊，望着白茫茫的世界，杨歌突然有些迷茫。经杨影提醒，她才想到要去找莫雨，他们这会已经离开了长乐坊，正在去恶人谷的路上。 不过三日路程，杨歌就追上了莫雨。 莫杀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雪兔，串在篝火上烤了，分了壶酒给杨歌。 听杨歌说完自己在长乐坊的经历，莫雨有些语拙，沉默片刻，慢慢地说：“何必为了那些俗人烦扰呢，世间多是欺负善良的人。我有时想，何不干脆成了世人口中的恶人，那便没人敢说三道四了。” “杨歌，我决定了，我想和谷主一起去恶人谷。” 莫雨说出这些话，好像用了极大的勇气。 “我听莫杀说，有一个似乎是纯阳打扮的人此时正在坊口，恐怕是雨大哥。” 雨大哥？雨卓承？ 什么时候，莫雨竟然这般亲昵的叫雨卓承了？ 杨歌张大了嘴巴，对那少年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他们······莫杀他们似乎在调集忍受，说要对付雨大哥，请你替我告诉雨大哥，他的情谊莫雨铭记于心，但这里已是恶人谷的势力范围，让他不要再继续跟随了，我怕，我怕他遭遇危险······” “好。” 杨歌举了举手里的酒壶，打算喝完这顿酒就去找雨卓承。 饱餐一顿，又和莫杀随意聊了些江湖趣闻，杨歌这才找了由头去找雨卓承。 到了坊口，确实有位纯阳打扮的年轻人持剑张望，却不是杨歌要找的雨卓承。 听闻杨歌将自己当成了纯阳弟子，那人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尴尬：“我乃刀宗弟子韦新安，我们宗主谢云流原是纯阳弟子，与纯阳颇有些渊源，被错认倒是寻常。” “原来如此。” 刀宗杨歌不太熟悉，但谢云流的大名，她可是多有耳闻。 听说，他和纯阳掌门李忘生是一对儿，世俗都接受他们之间的暧昧了，这家伙却“抛妻弃子”为了个李重茂叛出了纯阳，至今没能和李忘生携手······ “个中情况不便细说，我来此处是为了一桩事······我是为了师父的伤势而来，想请长乐坊出面跟昆仑派讨一些仙丹，被王悬断然拒绝。唉，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韦新安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的亮了起来。 “你刚才说是听莫雨说要来寻那个纯阳弟子麻烦的？我听说那莫杀是恶人谷之人？恶人谷与昆仑派说来也是邻居，而且恶人谷在江湖中名声颇大，若是恶人谷能替咱们刀宗出面，或许昆仑派会给些面子吧？” 韦新安想的很好，眼前这姑娘一身的江湖气，近日还在长乐坊闯出了不少名头，虽说长乐坊里的人对她的评价两极分化，但她和莫杀等人关系不一般，是已经被长乐坊中百姓坐实了的消息。 江湖顶流谢宗主受了伤，若是真能帮他求来治伤的良药，必定能够一睹真容！ 想到这点，杨歌并没有拒绝韦新安。 利用九州踏歌这等顶级轻功返回莫雨等人歇息的地方，杨歌朝莫雨打了声招呼，便去找了莫杀。 “我恶人谷与昆仑派一向有嫌隙。说起来恶人谷与昆仑派同在昆仑一带算起来还是邻居，本应该客客气气才对，但是昆仑一向自称名门正派，却是瞧不起我恶人谷，说恶人谷皆是大奸大恶之人，在此次影响他们修仙。后来又让人上门来，诬陷我们恶人谷的拿了他个劳什子秘籍。” 说起这些，莫杀就来气：“呸！老子不去教训他们就是对他们的恩惠了，竟然还敢在那说三道四的！” “那刀宗想去昆仑派求仙丹，不过是为了治好谢云流的伤，却没想到吃了闭门羹，还惹恼了昆仑派，这里毕竟是昆仑派的地盘，如今刀宗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莫杀摇摇头，轻笑道：“不过是为谢云流治伤，这有何难！这世上除了昆仑派的仙丹，别忘了还有我恶人谷的肖神医肖药儿。” 莫杀的话倒是提醒了杨歌，江湖传闻虽然说的都是肖药儿的毒术，可也从来没人否认过他的医术。 正巧肖药儿就在不远处歇息，杨歌赶紧凑了过去，呵呵笑着请他出手去给韦新安的师父及师兄们治伤。 这样就不必大费周章的去找昆仑派求什么仙丹了。 听完杨歌的请求，肖药儿想了想，狡黠的眼睛转来转去。 “那谢云流的伤，我也略有所闻，只是此事我不便出手。这种江湖上的恩怨，还是少惹为妙。” 肖药儿是个谨慎的，自己虽然不出手，但却给杨歌指了条明路：“当然了！我不好出手相救，但是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我认识一位奇人或许能帮他们一帮。” “何人？” “此人名叫钟小林，居住在灵风村，他对冰原上的药草了如指掌，我料想那些刀宗弟子受的也不会是什么古怪的伤，钟小林定会有办法的。” “如此也行。” 怎么说都是个办法，杨歌赶紧回传讯韦新安，让他姑且试一试。 不过一日，韦新安的回信就传了过来。 “阁下如此为刀宗奔波，新安真是感动不已，先前求了许多人，都是明哲保身不愿出手相救。幸而得阁下得帮忙，我刀宗真是感激不尽！ 有件事还想请阁下帮忙，能否替新安走一趟灵风村，去请钟小林前辈替我师兄弟疗伤？ 先前，我等上昆仑求药因为云湖天地决战之事，昆仑派弟子不给丹药也就罢了，竟然毒伤了我许多弟子。师父又禁止我们与昆仑派动手······所以，现在我们被困在五虚峰上是进退两难。 若是钟小林前辈能解我师兄弟得毒，治我师父得伤，那新安愿为他做牛做马，一辈子追随他！ 另外，随信附送在下的雕一只，它可以送姑娘过去。一切就拜托了！” 收了信，杨歌和那只雕四目相对，随后在莫雨一脸好奇的注目下，抓住雕的腿，飞驰而去。 ······ 灵风村。 村里的屋舍很少，最外围的就是钟小林家。 韦新安的那只雕似乎来过此处，到了位置，立即将杨歌抛下自己跑了。 有大轻功傍身，最近杨歌已经渐渐开始领悟到九州踏歌的神奇，所以并不觉得生气，恭恭敬敬的向钟小林抱拳作揖，道明了来意。 “中毒？哈哈，那不是什么中毒。昆仑派弟子多修寒性内功，被他们打伤之人，会觉得异常寒冷，浑身发颤，如中毒一般。” 钟小林一开口，就道出了症结。 “看得出来你是个热心肠的人。要治好刀宗弟子的伤不难，只要逼走身上的寒气便可。” 钟小林顿了顿，接着道：“人参补气性温，特别是生长在这附近的白龙参，最是适宜。逼走寒气，第一味药就是这白龙参。你去采一些交给我。而另一味嘛，乃是狐血，而这狐血不能是普通狐血，而是这灵风村周围常见的赤尾狐的狐血，药效最好。” “哦，还有件事······倒是与制药无关。” 杨歌正要去寻药，钟小林又开了口：“看你武功了得，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把附近的白猿清理一下，让他们不敢再上前？这白猿，不仅叫声扰人，还有偷东西的习惯。” 第87章 求见掌门 “不，哪里是偷，分明是抢。但凡有食物的包裹，都让他们抢去翻找，能吃的都给吃了，不能吃的，比如我那些药材，就乱扔一气。” 钟小林叹了口气。 “原本这些白猿不这样的，却是近几年来这里的武林人士日多，看到这白猿存了逗弄心思，露出食物引诱白猿。他们倒是一走了之，却让我们这些附近村民遭了殃。唉，这野生的猴子啊白猿啊，可别乱喂。” 听钟小林抱怨了一通，杨歌才脱身去寻药。 老规矩，采集到的药材分成两份，一份给钟小林制药救人，一份留给自己压箱底，回头没钱了就可以卖出去，江湖救急！ 黄昏时分，杨歌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钟小林家，厚着脸皮蹭了顿晚饭。 饭后，钟小林将杨歌采集来的人参和狐血凑在一起，将狐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没错，正是此物。” “吃饱喝足，可以活动活动手脚了！” 杨歌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伸了个懒腰，随手找了根称手的棍子，去找附近的白猿挨个赐教了一番。 “太好了，以后可得告诫那些武林人士别乱喂了。唉，不过我说的话谁又听呢？说不定还要挨打。” 得知白猿都在杨歌强大的武力压迫下变老实了，钟小林起初还很高兴，不过很快就唉声叹气了起来。 杨歌宽慰了几句，见钟小林并未听进去，便没再多说。 翌日。 钟小林给杨歌打包了不少干粮和饮水，最后将一个花布包裹摆在了最顶上，用手拍了拍：“药配好了，若只是给刀宗弟子，应是药到病除，但此药只能给受了寒性内伤的人疗伤，至于他们的师父……” 杨歌耐心等着钟小林后面的话。 “还需要和三灵百花酒一起，方能见效。那酒就在昆仑，但下落为何，听说只有那绿壁仙人知道，他一个月前来了昆仑，就在灵风村与小遥峰之间的某处。至于那绿壁仙人愿不愿意赠酒，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前辈善心，杨歌在此多谢了！” 杨歌拱手行了个大礼。 在这世间，还能像钟小林这般不求回报的人，当得起她这份尊敬。 …… 有了大致的位置，以杨歌的本领，想要找个人轻轻松松。 只不过那绿壁仙人占据的位置，实在有些险峻，若不是杨歌最近的对长歌的轻功“九州踏歌”有了新的领悟，还靠近不了他所在的地方。 早就察觉到杨歌的接近，戴着大斗笠的绿壁仙人并没有敌意，反而主动让了点位置出来给她。 直到杨歌恭恭敬敬的见礼，说明了来意，他才缓缓开口：“想要我答应不难，但我有个原则，但凡有求于我，对方需得听我差遣为我办一件难事。” “前辈尽管吩咐。” 求人办事，当然得态度好点，杨歌在这方面向来做的很好。 绿壁仙人上下打量了你一下，点头缓缓道：“此事对你应是不难。” “灵风村深处瀑布下有一只白狐，凶猛得很，上次来昆仑就是被这畜生给抓伤了。今年来又碰见这畜生，实在让人生气。你去将它杀了，再将它的白狐皮给我取来，那我就告诉你三灵百花酒到底在哪里。” “一言为定？” “我从不骗人！” “好。” 杨歌点了点头，拔出背上琴中之剑，倾身而下，直冲灵风村深处的瀑布。 “我倒要看看，这畜生还能嚣张到几时。” 很显然，绿壁仙人早就看好杨歌的实力。 杨歌并不在乎自己的武力被利用，只不过她很好奇，绿壁仙人到底什么来路，可以在这么险峻的位置待着，却没实力去教训一只白毛畜生。 起初，杨歌找到那白狐还有些小心，交上手后才知道，畜生就是畜生，除了表面的凶狠，实在没什么可怕。 成功取得白狐皮，杨歌看着略有些顿挫的长剑，深吸了一口气，琢磨着该去哪里弄一把新的琴中剑。 “风雷瑶琴原本的配剑，一直放在情剑阁。” “你不早说！” 等等，情剑阁在哪？ “长安城。” 杨歌不过起了个念头，杨影就给出了答案。 昆仑离长安，远的很啦！ 看样子只能随便先把新的长剑用用，回头到了长安城，再想着潜入情剑阁，将风雷瑶琴剑给取回来。 “为什么要潜入？”杨影很疑惑。 他相信，以他和曲木兮的关系，就算知道了他和杨歌是同一人，也会为了瞒住这消息。 “你在江湖树敌太多，我的江湖，跟你不同。” 杨歌可不想，再来个杨策对自己穷追不舍。 杨影大概也想起了被杨策如疯狗般追杀的日子，内心的抵触就连杨歌都清清楚楚感觉到了。 顿挫的长剑暂时还能用，杨歌干脆的收了起来，甚至还想着到了大城市，还能当废铁换点银钱。 对于她这种勤俭持家的性子，杨影很是无奈。 “哼，敢得罪我绿壁仙人，这就是你这畜生的下场！”拿了白狐皮，绿壁仙人淬了一句，才转向杨歌笑嘻嘻道：“这白狐皮甚是不错。” 杨歌附和的点了点头，心里计算着，这张白狐皮随便找个交易行售卖，能赚多少。 绿壁仙人望了她一眼，不慌不忙道：“别着急，我答应的事，自然不会食言。去灵风村深处的泉边挖一挖，必能挖出一坛子酒来。那就是我埋了三十年的三灵百花酒！” 杨歌恍惚了一下，才记起自己来此，是求药救人的。 快速往返，杨歌还未送上酒坛子，绿壁仙人就迎了上来，甚是激动。 “我的宝贝酒啊！三十年了，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 不等杨歌开口说话，绿壁仙人就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些酒进去，又找杨歌要了些钟小林给的药化了进去。 收起剩下的酒，绿壁仙人呵呵笑道：“这可不能全给你，就这么一点，足够了。” 接过绿壁仙人递来的小瓶子，杨歌有些怀疑。 按照他的说法，就这么一小瓶，包治百病，包解百毒！ “你恐怕不知道，你要找的那谢云流，并不在玉虚峰，而是在小遥峰。他与昆仑派前掌门杨寒月有些交情，只是如今刀宗和昆仑派有嫌隙，恐怕前掌门还是不顶用的。” 绿壁仙人此话一出，杨歌就挑了挑眉。 刚才她还在想，就他这身三脚猫功夫，能被一只白毛畜生欺负了去，到底是怎么得了仙人的头衔，如今听他提及谢云流的去向，杨歌才知道，他还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 “嘿嘿，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我与小遥峰的前任掌门杨寒月仙人有过一面之缘。那女人实在麻烦的紧，你要见她，需要先拜见她的贴身侍女冰雪，行一大堆麻烦事。”绿壁仙人朝杨歌挤了挤眼，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如此爽快的人，受不受得了。小遥峰极高，难上的很，我送你一程吧。” 说完，绿壁仙人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边，吹了几声口哨，一只巨大的雕立即从高空俯冲了下来，载着杨歌和绿壁仙人直冲云霄，没多时就到了小遥峰。 绿壁仙人嫌杨寒月规矩多，送到了，便扔下杨歌，自己乘着大雕离开了。 小遥峰上只有一间院子，院子外面守着三个侍女，站在最前头的正是绿壁仙人提到过的贴身侍女冰雪，杨歌还未报上名号和来意，她便率先开口道：“你是来见谢宗主的？” “是，在下杨歌。受刀宗弟子韦新安所托，前来送些药酒。” 杨歌抱拳行礼。 初来乍到，为了拜见掌门，多些礼数总归是好的。 冰雪对她点了点头：“你这般进去，恐怕不妥。药酒我先呈进去，你得先行去尘熏香后，方可入内。” 长歌门也曾做过这等文雅的事，虽然杨歌觉得很多余，不过有绿壁仙人此前的提醒，她倒是没觉得难受。 任由冰雪拿着鸡毛掸子将身上的尘土拍打干净，又就着一旁的地毯将鞋底擦了擦，才再次询问冰雪，自己能否进去见见掌门。 冰雪绕着她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似乎很满意：“好了，接下来该去把你的手洗洗了。老掌门觉得外边的水是不干净的，唯有这天池之水才是至净之水。平日里也只有天池之水来洗净肌肤。” “这是皂荚囊，你到天池那将自己的手洗一洗吧，你长途跋涉定是沾了不少灰尘。” 接过冰雪递来的皂荚，杨歌耐着性子去洗了手，惊讶的是，所谓的天池之水，生在这冰雪之巅，竟然是温暖的。 “用这天池水洗了手是否感觉很清净？天池虽在冰峰之巅，但却一直很温暖，正如这小遥峰常年翠绿。” 经过冰雪提醒，杨歌才意识到，周围确实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老掌门脾气有些古怪，特别爱干净，只要有一丁点儿不干净的东西她便受不了。若要见她必须得经过三重的清洗。”冰雪露出了她甜美的笑容：“老掌门自小生长在昆仑山，从未下过山，与外人接触甚少，这怪癖几十年了，改不了了。” 难怪…… 若是见了山下的世界，单单活着，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已经极其困难了，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这么麻烦的怪癖。 说话间，冰雪递了一杯茶给杨歌：“这是刚沏好的碧螺春，你可以用来漱漱口。” 杨歌照做，冰雪立即冲她笑了笑，似乎在谢她。 第88章 江湖顶流 “好了就差熏香了。我这有个香炉，里面是七七四十九种香料调制而成的熏香，你抱着一会，便浑身充满香气了。那可是老掌门最喜欢的香味，她若闻得这味道定然会很喜欢你。”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杨歌并没有为难冰雪，冰雪自然拿出了最大的善意。 抱着香炉没多久，冰雪就拍了拍手掌，让身后的丫头将香炉给收了：“大功告成！你这下可以去见老掌门了。莫耽搁了大事。” 她身后的宅院不算大，所以并没有安排侍女带路，杨歌独自一人进入后，沿着竹篱笆拦起来的路一直往前，最后在正中间的大竹屋前见到了杨寒月。 这位昆仑派的前掌门，已经白发苍苍，行走之间还得靠拐杖支撑，可两只眼睛却格外的明亮。 按照杨影的江湖经验，这种看着都快走不动的江湖前辈，真要打起架来，出手绝对稳准狠，是他们这种后生晚辈绝对想象不到的。 待杨歌走近，杨寒月微微抬起头：“药是你送的？” 杨歌拱手作揖，礼仪不敢有半点疏漏。 杨寒月很是满意：“不错，很少见有如此知书达礼的后辈了。” “前辈谬赞了。” 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要谦虚的。 “刀宗之事与昆仑干系重大，我这避世之人也不得不出来，腆着老脸一张，请刀宗宗主上小遥峰，调解此事。我退任掌门多年，寒冰诀这事正在风口浪尖上。刀宗此时拜访，也怪不得我昆仑派会与之生出嫌隙。” 寒冰诀？ 杨歌眨了眨眼，一下就察觉到了关键点。 “如今昆仑派与刀宗闹成这样，又有恶人谷在外虎视眈眈，此事若处理不好，恐怕会酿成祸患。”杨寒月突然改变了语气，接着道：“不说这个了，我正需要一个中间人从中斡旋。你在江湖上算小有名气，我也有耳闻，刀宗宗主就在旁边，你去拜见他吧，顺便问问事情经过。” 顺着杨寒月指引的方向看过去，天池之水岸边有块圆形的石头，旁边竹林突然飞出一只黑羽小鸟，白发老人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异动，拔剑出鞘，惊起了天池不少水波。 真是好一招帅气的武功！ 杨歌朝那人走去，白发若雪的老人神情中自有一股倨傲。应是刀宗宗主谢云流无疑。 “药是你帮新安寻来的？可见费了不少功夫，谢某与你素不相识，你竟能出手相助，当得起我谢某人一声谢。” “谢宗主客气了。” 杨歌呵呵抱拳。 按照此前她对待杨寒月的态度，见着掌门级别的大人物，她该恭恭敬敬才对，但眼前这位，在江湖上的八卦太多，以至于杨歌怎么都没办法恭敬起来。 幸亏长歌门几位前辈言传身教，不然这会她该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会忘了。 “此次晚辈是来当个说客的，闯荡江湖何必冤冤相报，刀宗和昆仑派能和解是最好的，还望前辈多多考虑。” “昆仑派与刀宗这事，可能有误会。但实在可气。” 谢云流面如冷霜：“你来送药，我谢云流多谢你。刀宗一向恩怨分明，从不欠人，你若想知道，也不妨告诉你。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此事也是赶巧，我之前被人暗算，受了些伤。刀宗弟子甚是忧心，不知是谁打探到昆仑派的云华内丹能治伤，便前来求药。若说引发了误会，倒非我所料。” “既是误会，不如和解......” 杨歌的话还没说完，谢云流就冷笑一声，神情之中颇多不屑：“昆仑派认为我等是前来夺取秘籍的，凡是我刀宗弟子连昆仑派的门都不让进，言语之间颇为敌视。哼，我谢云流是什么人，会在乎他那本什么寒鬼诀？” 寒鬼诀？应该是寒冰诀吧！ 杨歌张了张嘴，大概知道为何江湖传闻中，纯阳掌门李忘生性格那般好的人，到现在也没能等回这位师兄，实在是眼前的这位江湖顶流，傲气执拗的很呐！ “诚心求药，落得这般境地，我谢云流何曾遇到过这等事！我正要上昆仑派讨个公道，看看以谢某人的武功，及不及得过那什么寒冰诀。这位前掌门便请我上了小遥峰，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说道。” 见谢云流生了怒气，杨歌赶紧劝说：“宗主息怒，昆仑派因丢失秘籍故有些紧张，这也情有可原，何必为此事大动肝火。刀宗弟子因此群情激愤，也多有损伤，何必执念于此呢。” 谢云流深深得看了她一眼。 “你说得倒有些道理，还有些刀宗弟子在玉虚峰，也不知怎么样了。既然杨寒月让你来劝我，自然是已有些想法。当初在云湖天池刀宗与昆仑已有些摩擦，如今势同水火，如何还能停止干戈？” 说完谢云流又自顾自的摇摇头：“我谢云流此生只知进而不知退，你去问问杨寒月，希望如何能平息刀宗与昆仑的恩怨？” 谢云流这算是做出了退让，杨歌赶紧去找杨寒月。 小遥峰毕竟是昆仑派的地盘，不等杨歌转达谢云流的意思，杨寒月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看了杨歌一眼，点点头：“毕竟是刀宗宗主，成名多年，也是个明白人。既然他这么说，事情便好办许多。” “那前辈是想如何解决问题？” “此事倒也不难。先需弄清寒冰诀遗失一事始末，和昆仑弟子对刀宗如此态度的真正原因。”说罢杨寒月淡淡一笑：“刀宗剑法源自纯阳剑宗，走的是刚猛路子，与我昆仑《寒冰诀》要领颇多冲突，要说真是因为《寒冰诀》，我自是不信的。恐怕还有别的误会。” 敢情您老还没查清楚啊！ 杨歌在心底哀叹了一声，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果不其然，杨寒月下一句话便是：“《寒冰诀》一事当初是齐物阁阁主王元静负责的，你去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寒月想了一想，补充道：“想必谢云流也十分想知道此事缘由，若真有误会，两方各退一步。大家都是一把岁数了，统领一方，何必还像当年那般争这些义气。” 比起谢云流的高傲，杨寒月明显要沉稳的多。 就事论事，杨歌对于杨寒月的处事风格更加认可，不过如今的江湖，越是特立独行的越是名声显赫，所以某些话，她只能藏在心底，半个字都不敢吐出来。 听了杨歌的转述，谢云流许久没说话，最后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既然双方都同意，杨歌就成了临时查证的公证人。 多方打听，才知道最近江湖上传闻《寒冰诀》已经回到了昆仑派，但杨寒月避世多年，对此并不关心，所以知之甚少，看样子，还是得去找那位齐物阁阁主王元静。 有了目标，杨歌问明此人的所在，便利用轻功自小遥峰而下，直冲玉虚峰的齐物阁。 齐物阁是个很古怪的建筑，四条长廊汇聚一点建阁，上三层下三层，若是旁人进入很容易就走岔了路，幸亏王元静就守在地面一层，进入齐物阁就能瞧见他。 杨歌自报姓名，借着杨寒月的名让王元静卸下了敌意，这才说明来意。 听她说完，王元静长叹一声：“我明白老掌门的意思。当年，《寒冰诀》丢失，整个昆仑上下都在怀疑我。但我浸淫机巧多年，对武学秘籍没有任何兴趣。” “机巧？” 这个词，立即让杨歌想起了齐物阁四周遍布的机关兽和小机器人。 它们的造型很奇特，在某种意义上，和此前她在龙门见过的修理机器人阿甘很像。 王元静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对机巧很上心，见着杨歌这么好的试炼人员，哪里还可能放过，硬是软磨硬泡的让她出手，和外面的“机关人”“迎仙甲”“修仙龙”分别过了招。 “不错嘛姑娘，武功了得。”杨歌胜了那些机巧，王元静眉头微皱，有些不快：“虽然你把这些机关人都打坏了，不过以你现在的功力比以前大增，若是这么说来，还是我的机关人更胜一筹了！” 未等杨歌说话，王元静就自己下了定论。 杨歌呵呵一笑，挑衅意味分明。 “你啊你！逼我使出绝招！没法子，我只好拿出我的绝顶武器“飞仙铁甲龙”来会你一会了！” 说完，王元静当真唤来了四只飞仙铁甲龙。 比之前杨歌见过的迎仙甲和修仙龙都要大很多，可也只是看着巨大，真正动起手来，不需杨歌多使力，它们就成了一堆废铁。 输赢分明，王元静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杨歌说了几句佩服的话，主动给了个台阶，王元静才重新开口：“昆仑派本无机关之术，只是多年以前我拜访万花谷一行大师，他将一本记载万花机关术的书赠与了我，我回昆仑后研习多年，方才明白了其中的原理！不过，你今日所试的机关人，并非用万花的机关术制造而成的。” 得亏不是，不然一行大师知道了，就该怀疑自己识人不明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曾教过一徒孙，名叫楚幽岩，幽岩虽为女子，但是冰雪聪明，在这机关算术之上天赋过人，甚得我喜欢。我便把从万花所学得机关之术授予她。没想到，幽岩走的时候竟然将一行大师赠与我的书盗走！现在你所看到的这些机甲人都是我凭着当年的记忆作出来的。” 第89章 昆仑往事 望着满地的机巧废铁，王元静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不堪一击！ “其实，昆仑派的制甲与其他地方的不同，乃是因为有两样宝贝，一是漓草，二是天石。用这两样宝贝炼出来的甲，非常坚韧。这漓草生长条件苛刻，只有在玉虚峰上生长，你是否能替我去采一些来？你打坏了我的机甲人，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想要杨歌做免费的劳力，王元静理直气壮的胡乱指控。 “这天石之所以名为天石，一则是此石乃从天而降，乃自天来；二则只落入这玉虚峰，又在云层之上的风水灵域。此二条件，此石便与旁的大不相同。用此石铸造，比其他更胜百倍。你弄坏了我的机甲，理应赔我。” “......” 杨歌有些无语，以她的性子，就算王元静直接吩咐她去做事，她反而更习惯。 “我的机甲关节不见了！一定是谁偷了，难道和偷寒冰诀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我之前一个人上二楼，没错，就是二楼。然后就不见了。去哪里了呢？” 看着王元静越演越离谱，杨歌只好赶紧表示，自己一定会找到他需要的那些东西。 “这还差不多。” 目的达成，王元静也不演了，一个劲的催促杨歌赶紧去做事，而他自己，则找了个摇椅躺着休息。 等到杨歌将他需要的东西都找了过来，他才慢悠悠的起身，检查那些原料：“不错不错，我又能研制新机甲啦。” “那前辈是否将《寒冰诀》的事，详细告诉晚辈？”杨歌双手叉腰，弯着身子。 显然，累得够呛！ “我已不问尘世多年。你去仙凡居找我那徒儿刘溪山吧。让他调查清楚此事，好给掌门一个交代。” 按照王元静给的地址找到刘溪山，杨歌才真正确信，他说的不问尘世是真的，不然以他在昆仑派的地位，哪里可能只有一个人站在齐物阁与一群机巧做伴。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了，《寒冰诀》丢失后，我徒儿幽岩也失踪了，整个昆仑上下都对我们师徒二人颇有微词。”刘溪山引领着杨歌走到了一边，故意避开了跟自己一起的昆仑派弟子。 “也难怪会惊动老掌门。最近不知何故，江湖上传言昆仑派的《寒冰诀》已回归本源，就是恶人谷也频频骚扰我派。但是，实不相瞒，《寒冰诀》并未回到本派。” 刘溪山停顿了一下：“唉，说来惭愧，《寒冰诀》两年前与我那逆徒楚幽岩一同消失以后就再无消息。如今不知谁放这假消息出去，害得我派是终日不得安宁。” “这……” 杨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我有一幽字辈女徒，名唤楚幽岩。两年前，本派《寒冰诀》与此逆徒一同失踪，虽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幽岩所为，但我们搜索全派上下，都无《寒冰诀》踪迹，只能是被人带出了昆仑。而《寒冰诀》存放之地，只有少数高阶弟子知道，掌门认为，除了楚幽岩，再想不到第二人能做此事。” “那与恶人谷又是怎么回事？” “恶人谷一直与昆仑派彼邻而居，《寒冰诀》失踪后，我们派人前去询问，盖因之前有恶人谷弟子潜入昆仑派之事，我们怀疑他们与我那逆徒有所勾结。便派弟子前去询问，不料派去的弟子竟被恶人谷的人给杀了。此后恶人谷更是频频骚扰本派。近日不知哪里放出风声，说《寒冰诀》已回归本派，如今他们更不消停了。” 刘溪山幽幽叹了一声。 杨歌转了转眼珠，道：“既然此事与楚幽岩有关，又何必牵扯旁人。” 刘溪山点了点头：“的确当时思虑不周，但我派也只是例行询问，并非质问，那恶人谷也欺人太甚了！如今这传言一起，就更难办了。各路人等齐聚昆仑，打得莫不是浑水摸鱼渔翁得利的心思。” “那江湖传闻不见得是空穴来风，当初的事情还是调查清楚为好。”杨歌劝说。 “我明白，掌门一直怀疑《寒冰诀》丢失是师父搞得鬼。”刘溪山无奈地笑笑：“若《寒冰诀》真是师父偷的，他何必再留在昆仑？不过，《寒冰诀》丢失之时，确实有一件蹊跷事发生。那便是我的徒儿楚幽岩，也在那段日子失踪了。至今仍然不知道他的下落。实则我近日有些线索，虽然并不能得知寒冰诀的下落，但也许会有消息。” 酒溪山斟酌了片刻，说道：“幽岩和《寒冰诀》一起失踪后，我也着实调查了一番。当年幽岩到昆仑受灵风村的钟老头子所荐，他只说楚幽岩是他故人的遗孤。我看那女孩心地纯良，冰雪聪明，便留下了她。她入昆仑后与婢女小依关系甚笃。在询问过小依之后，我才知道……幽岩竟是别有目的的。” “难道她的目的是寒冰诀？” 刘溪山摇摇头，微微苦笑：“我原本也以为幽岩是为了《寒冰诀》拜入我门下的，后来才知道，她来昆仑是为了一个人。之前有个婢女名叫阿若，从小便是孤儿，被收养在昆仑派。与我徒弟应青岩关系甚好，可在三年前被人杀害了。之后幽岩就拜入了昆仑派。我也是听婢女小依说的，每年正月初七是阿若的忌日，每到那一日，幽岩便会带着小依去给阿若上坟。” “幽岩与那婢女阿若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也奇怪，所以我前往灵风村，询问了当初将幽岩送入昆仑的钟小林。原来幽岩名叫小楚，是钟小林故人之女。当年她家中惨遭灭门，只逃出了两个女儿，一个是小楚，另一个便是阿若。钟小林赶到时，小楚已被人救走，只剩下阿若一个人在枯井中哭，便把阿若带回了昆仑。据他说，因为穷困潦倒实在养不活阿若，他便把她放在昆仑派山门。当年我们也是在昆仑门前捡到婢女阿若的，此事当为不假。” “这么多年了，钟老爷子为什么会推荐幽岩拜入你门下？” 每件事都有各自的脉络，刘溪山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些线索，杨歌同样如此认为。 “三年前，幽岩找到了钟小林，说定要找回妹妹。钟小林说出了当年将阿若放置昆仑山门的事。却没想到她还未见到妹妹，便传来阿若被杀的消息。幽岩一直认为阿若的死是应青岩所害，便一直求钟小林帮她混入昆仑，说是要调查妹妹死的事情。钟小林出于愧疚将幽岩推荐给我，当时我欠他一个人情便去见了，一见之下，幽岩的确是个颇有天资的孩子。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恐怕只有幽岩知道失窃当晚发生了什么……那幽岩在离开的时候是否还找过钟小林？” “事发当天幽岩离开的晚上，的确找过钟小林，说她要离去找个寺院出家。我不相信是她偷了寒冰诀，但事情的真相也只有找到她才能水落石出了。” 杨歌认可的点了点头：“的确，只是南地广袤，寺院众多，寻人如大海捞针。” “事情就是这样了……” 刘溪山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寒冰诀》就是这样了，后面的事，单靠杨歌一个人也查不清楚，至于谢云流之事…… 不等杨歌开口，刘溪山接着道：“因为《寒冰诀》之事，昆仑四面受敌，这点不假。可我昆仑绝不是因为《寒冰诀》之事不愿将仙丹送予谢云流。我派在刀宗求药之后，有八位弟子辞世，他们身上只有颈部有剑痕，可以看出来，对方的剑法很快，并且一刀致命！是刀宗的剑法！刀宗必须给昆仑派一个交代！” 刘溪山神色义愤填膺，不似作伪。 杨歌朝他抱了抱拳，打算就这么回去向杨寒月汇报。 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掌门，宗主的，还轮不到她这个江湖晚辈还拿主意。 听完她的汇报，杨寒月“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谢云流所在的方向，声音冷了几分：“还有这样的事？” “既然如此……”杨寒月冷冷的瞥了一眼远处的谢云流：“我倒要请教一下刀宗宗主，我派弟子被人以刀宗剑法杀死，是何人所为！” 得，问这种话还得她杨歌去。 谢云流的伤势其实很重，脸色惨白惨白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察觉到杨歌靠近，立即绷住了身体，不愿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虚弱。 杨歌将自己知道的线索一一说了，谢云流眉头微微挑起：“刀宗的手法……竟有这等事？” 杨歌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询问谢云流，会怎么应对这事，一只信鸽就突兀的飞了过来。 谢云流取了信鸽腿上的纸条看过，喃喃道“原来如此”，随后转向杨歌道：“昆仑派那些死去的弟子不是我刀宗弟子所杀，而是玉虚峰下那些一刀流刺客干的。” “一刀流？” 一群来自倭国的刺客，他们还有忍者，阴阳师等职业的武者活动在大唐境地，他们行事诡秘阴暗，是杨影曾经最痛恨的对象，情剑阁也多次联合江湖侠士与之对抗。 没曾想，出了寇岛还会见到这些刺客！ 第90章 有个结果 “此事，说来倒也是因我而起。” 谢云流将信纸狠狠的捏成了一团，神色复杂。 “武穆宗，竟然为了区区一本传说中的武功秘籍，受那一刀流的挑唆，背叛我刀宗，真是该死！” 一个宗门底下的弯弯绕绕，杨歌不敢轻易开口，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谢云流却并不在意让杨歌这个外人知道。 “虽然此人已被同在南屏山的门下弟子马周龙除去，但难保什么人还会因为这本秘籍，再生异心。得叫那些人知道，我刀宗的主意，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谢云流突然侧身看向杨歌，点点头：“这件事我大致心里有数了！一刀流本由我一手创立，但他们毕竟是异国之人。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只尊奉强者，跟着我，也是因为我手中的剑够锋利。这些人，我只顾练剑，无意传他们中原剑法，由得他们自学成才，倒也颇有几个资质不错之人，修成了上等武功。但他们的心恐怕还是向着他们的国家更多一些。自从来到中原，与各大派对决之时，常有下手狠毒之辈。比武切磋本为高尚之事，岂能营营计较于胜败。于是我便惩处了一些违规弟子，想来他们心中不服，早对我怀恨在心了。” 原来如此！ “一刀流竟然是谢宗主创立的！” 大人物的烦恼，果然是她这种小人物没办法想象的！ “哼，只是如今我离开一刀流，留于刀宗营地，他们中的部分人更以为已被我舍弃，是以恼羞成怒，犯下这等罪行，嫁祸于刀宗，欲陷我刀宗于不义，令我刀宗之名蒙羞。”谢云流越说越怒。 杨歌喃喃低语：“竟然是这么回事！” 谢云流随即叹了一声：“我本不欲解释，但看在杨家妹子的面子上多说几句。看来这些一刀流的人，是忘了我谢云流三个字怎么写的了。” 突然感受到谢云流周身的杀意，杨歌本能的想要后退，杨影却提醒她，若是硬抗此等高手的剑意，必定有所感悟。她原本微抬的脚又重重放了回去。 “一刀流一向唯我之命是从，但他们毕竟是夷人，蛮古不化，受小人唆使，竟敢一路尾随刀宗至此。一刀流中出了叛逆之徒，本该由我亲自肃清。但我如今负伤初愈，也不愿见叛徒的嘴角，杨歌，你可愿帮我除掉那些尾随的一刀流刺客？他们有部分人已经潜入了小遥峰附近。” 什么，竟然如此猖狂！ 杨歌想都没想，就应下了这差事。 对她来说，大唐是家乡，异国之人竟然敢在此鬼鬼祟祟，今日便该让他们知道，她的地主之谊。 对付异族，杨歌没有半点心理压力，曲音环绕，风雷引，影杀术……但凡她如今能够掌握的杀招，都在看到一刀流刺客的那一瞬间，招呼了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就清退了大半潜入玉虚峰的一刀流刺客，正当她找了个隐蔽位置，打算休整之后再解决剩下的隐患时，却发现外面还有一个人正在悄悄清理一刀流刺客。 这人哪来的？ 杨歌皱了皱眉，想要尾随那人看看情况，结果跟了一会，就没了人影。 “回吧，看那人腰间悬挂的木牌，应该是暗阁的杀手。” “暗阁什么时候会做这等好事了？” “暗阁虽然什么单子都接，但他们好歹是大唐的人，对付异族，绝不会推辞。” 杨影说的不无道理，杨歌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扭头回了小遥峰，只说已经解决了一刀流刺客，并没有泄露那名暗阁杀手的事情。 “哼，敢背叛我谢云流，死有余辜。”谢云流有些不快，看了杨歌半晌：“一刀流已除，此事算我谢云流御下不严，我也不推辞。你转告杨寒月，说此间既有误会，我刀宗愿与昆仑平息干戈。” 骄傲如谢云流，能够退让到此，已经让杨歌很意外的。 为免事情出现变化，谢云流还会改变想法，杨歌赶紧去找杨寒月说明了情况。 “一刀流……”杨寒月听过之后，沉吟了片刻：“竟然还有一段这样的恩怨。好吧，既然是宗主亲口承认的，那此事就这样吧。” “既是一刀流的手段，我们也不会平白冤枉他人。我们昆仑向来与世隔绝，从未想过介入什么江湖纷争，只希望能安静的修仙。可如今是这样被迫入江湖，身不由己！” 杨寒月叹了又叹，最后才抓住杨歌做免费的劳力：“杨歌，你能不能去周围收集些千年冰魄？这些日子不少弟子因各种纷争辞世，按照昆仑的规矩，我们会将他们的身体冰封起来。一会我让冰雪将千年冰魄送上玉虚峰，也让我那徒儿有个台阶下。” 掌门和宗主都松了口，刀宗和昆仑派的纷争看样子马上就要和解了，杨歌速速将千年冰魄收集了回来，交给了冰雪。 冰雪言明，她会亲自将千年冰魄送去玉虚峰，杨歌便不再操心这边。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昆仑与恶人谷恩怨未了，又与刀宗僵持不下，可谓腹背受敌。如今可以专心对付恶人谷了。” 杨寒月微微颔首：“既然我昆仑与刀宗准备平息干戈，却不知刀宗宗主谢云流准备何时撤回他在玉虚峰刀宗营地的刀宗弟子？替我问问他吧。” 杨歌朝她抱拳作揖，飞奔向谢云流所在的圆石。 “我谢云流自然说话算话。说来我正要找人送药给他们，顺便让他们撤回来吧。”谢云流将昆仑派拿出来的药给杨歌，叮嘱道：“你把这药送到玉虚峰，给我刀宗弟子廖成双！让他分给其他刀宗弟子，他们此时还在玉虚峰的山腰上。” 连着药瓶一起，谢云流还将此前备好的一封信递给了杨歌，好让刀宗弟子停止干戈。 交代完这些，谢云流看了远处的杨寒月一眼，扭过头去：“你帮我刀宗甚多，路途遥远，找我徒弟藤原康成送你一程。” 听到谢云流的话，不远处守着的刀宗弟子立即走过来，言明会将杨歌送到刀宗营地。 不过听他的口音，不像大唐人，反倒像那些一刀流刺客。 不过比起那些一刀流刺客，藤原康成看着要正派的多。 抵达玉虚峰半山腰刀宗营地，有藤原康成引见，杨歌很快就找到了廖成双。 听杨歌说完小遥峰上的情况，又收了药和谢云流的信，廖成双拱手道：“有劳阁下了！师父没事，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那停手之事……” “师父之命，自不敢违。但实不相瞒，我们也有难处。” 廖成双并没有像杨歌想的那样，看了谢云流的信，就真的乖乖听命，反而倾述起自己的苦衷来：“先前我等因云湖天池之事与昆仑派有隙，但当时是隐元会挑起的，也怪不得谁。本想，不过求几颗仙丹，昆仑派仙丹多的很，应该不会那么小家子气，万万没想到，我们还未开口，他们竟就动手打人了！如今这些昆仑神霄弟子守在刀宗营地门口，见人就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师父曾说，我刀宗弟子断然不可被人欺负。” 杨歌刚想劝，可看见廖成双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放肆，便板着脸皱起了眉头。 “我们不能违背师父命令与他们动手，可他们不依不饶，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欺负了去！不若请你出面驱逐他们，也不算违背了师父的命令。之前昆仑派那个前掌门请师父上小遥峰，我们还以为她想对师父不利，没想到是要给师父治伤，就凭这点，我们也不会轻易对昆仑派的人出手了。” 得，他们是听了谢云流的吩咐，可外面那些昆仑神霄弟子不依不饶，不停的运送货物和武器过来刀宗营地的入口，大有围攻之势，刀宗弟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若是再耽搁下去，说不定还会起更大的冲突。 帮人帮到底，杨歌只好去找那些昆仑神霄弟子理论。 杨寒月毕竟是前掌门，又没给她任何信物，不少神霄弟子都不信杨歌的话，说话间就要刀剑相向，杨歌便只好以武力驱逐，逼着他们离开。 “之前和昆仑派弟子冲突的时候，我们带来的行李在混乱中散落在各处，请你帮我收集起来吧，既然师父和诸刀宗弟子都没事了，我们这就准备去小遥峰和师父汇合！”有了之前的事，廖成双已经知道杨歌是个好说话的，双手抱拳，道了声：“多谢了。” “进入昆仑以来，一直有个乞丐打扮的人跟着我们。”廖成双突然想起了一事：“前几日邹通也说瞧见了，而且似乎跟传闻中的司空仲平有些相似。我刀宗一向与浩气盟井水不犯河水，却不知他跟随我们到底所为何事……也不知是不是昆仑派搞出来的事情。” 司空仲平的为人，杨歌还是挺敬佩的，可廖成双没跟他打过交道，自然会对他有所怀疑：“我马上要前往小遥峰和师父会合，可否请你去为我打探一二？有弟子来报，说他最近应该在离此处不远的北茫山一带。” 杨歌点头应下。 就算廖成双不说，她也打算去见见司空仲平。 第91章 如此最好 “吕无双已经平安到达浩气盟，不用担心。” 说实话，对杨歌来说，司空仲平确实是个妙人。 才见面，她还没开口，司空仲平就已经猜到了她心底的问题，僵着脸将答案先说了出来。 “那你来这？” 杨歌表示了歉意，才将廖成双的担忧说出来。 司空仲平朝她点点头：“至于我……浩气盟只是与恶人谷为敌，刀宗若与恶人谷没有瓜葛，自然不是我们浩气盟的敌人。刀宗那小子怕是多想了。我来此处只是听盟内弟子来报，此处地鼠们猖狂，最近抓了个小孩……那小孩，你倒也认识的。” 司空仲平提到小孩，除了吕无双，杨歌能够想到的就只有那个负剑少年冯莫。 “我若不是因一些别的原因，也没想到这些地鼠门已和蝙蝠帮勾结在一起，竟同在北茫山安营，还干起了绑架的勾当。” 司空仲平冷哼了一声：“他们的头目叫炎樱，专做买卖人口的勾当，不少人家丢了孩子，求告无门。浩气盟围剿过他们几个据点，却总被他们望风而逃。这次本应我出手，但我不想被冯莫看见，怕又生出什么事端。” 懂了，这就是她出现的理由。 杨歌点点头，已经接受了哪里有需要自己就会出现在哪里的设定。 “以你之能，惩恶扬善，当轻而易举吧？” “略尽薄力，不敢言名。”杨歌谦虚的摆了摆手。 司空仲平懒得跟她一起演戏，接着道：“蝙蝠帮这些人，一直干些杀人越货的黑勾当，浩气盟在各地清理他们的党羽，却总是死灰复燃，既然碰上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乱世中的蛀米虫，搅屎棍，杨歌当然也该义不容辞的解决它们。 谁叫她恰巧碰上了呢！ “他们头目少弓戌一直是浩气盟通缉榜单上的人物，此人在金水等地干过好几起杀人越货的勾当，几次围剿都让他给逃了，没想到今日却在此处碰见……他们出现在昆仑，竟与地鼠门火同一气，定有所图，我需详查一番。” “好，那什么头目少弓戌就交给我吧。”杨歌拍了拍胸膛，示意司空仲平放心。 “那个小孩……冯莫，他的父亲终究是我杀的。我司空仲平虽然不后悔杀了他父亲，却让这个孩子流离失所。我也经历过丧父丧母之痛，约莫也他那么大。” 司空仲平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地鼠门经常干些买卖人口的勾当，冯莫如今落在他们手里，他便是个陌生人，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与我有仇怨，我不方便出手。你替我将他救出来吧。他要去恶人谷也好，练好武艺来杀我也罢，此时此地，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罢了。” 短暂停顿后，司空仲平轻轻一叹：“不要告诉他是我让你去救他的。” 杨歌点点头。 杀父仇人，不共戴天！救命恩人，当报涌泉！ 若是司空仲平出手救人，以冯莫的性子，应该不会接受，不然往后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救人比杀敌重要，杨歌朝司空仲平抱了抱拳，就凭借浩气盟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潜入了蝙蝠帮的营地。 某个帐篷边上，冯莫被单独用笼子关着，周围还有三个蝙蝠帮的人守着。 杨歌借用孤影化双的影子靠近冯莫。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认出了杨歌，冯莫眉头微皱，目光转冷：“是那个姓司空的叫你来的吧？他跟了我一路，别以为我不知道！” 冯莫一开口，那些蝙蝠帮的守卫就被吸引了过来，杨歌没办法，只能将其击毙。 “留得性命才能报仇，快走！” “叫那个司空仲平别猫哭耗子假慈悲，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杨歌将冯莫从牢笼里救出来，催促着这孩子赶紧逃命的时候，孩子还在碎碎念。 看样子，是算准了司空仲平就在附近。 “跟了我一路，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哼。等我去了恶人谷，学了一身本事，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冯莫一边逃，一边嘀咕，最后没听到回应，还不忘大喊：“姓司空的，你听到没有！” 话落，冯莫被绊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因为腿受了伤，所以又跌了回去。 “可恶，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给我爹报仇！” “报仇报仇，那也得先活着！” 杨歌没好气的将他扶起来，担心已经听到异响的蝙蝠帮弟子追过来，她干脆将孩子翻身扛在肩上，飞身到了安全位置才将其放下，任由他自己去寻恶人谷的路。 “若加入了恶人谷，我们就是敌人了。” 杨歌绕路回去，将炎樱和少弓戌各自狙杀后，回到之前和司空仲平见面的地方，这位浩气盟天衡星面色极其复杂。 待杨歌回禀情况，他才收敛心思道：“做的好！地鼠门孽迹斑斑，就该让他们知道作恶的下场。至于蝙蝠帮的人，杀得一个是一个，这些人早该有此下场。他们是为了昆仑派的《寒冰诀》来的，哼，就凭他们，浑水摸鱼怕也是不够格。” 他们站的位置足够高，冯莫因为腿受了伤，走的极慢，司空仲平远远看着冯莫的背影，坚定的目光隐约透露出一丝复杂的色彩：“如此也好！” 等到冯莫的身影彻底消失，他的目光才转向小苍林方向，神色凝重。 “我上北茫山之前见着一个叫雨卓承的纯阳弟子孤身一人往小仓林去了。我曾提醒过他一次，小苍林北就是恶人谷的入口，常有恶人谷的人在附近巡视……但恐怕……你替我去看看他，提醒他不要太靠近恶人谷，近日恶人谷异动频繁，若有什么问题我就在附近。” 杨歌并没有多说自己同雨卓承的关系，对于恶人谷来说，这少年绝对是妥妥的敌人，若是真遇上了危险，能够叫上司空仲平帮忙，是最好的。 毕竟，亲眼见过恶人谷几位恶人的实力，在昆仑这地方，杨歌还是有些忧心的。 一路潜入小苍林，雨卓承还不算太傻，并没有大摇大摆的和恶人谷叫板，而是在小仓林外围伺机而动。 见到杨歌，雨卓承十分高兴：“你总算来了！我在常乐坊久侯不至，长乐坊恶人谷的人太多，我无法，只得到谷口来等莫雨。这是入谷的必经之路，希望这次能劝动他回头！” “嗯。” 杨歌点点头，言明若有事，还可找司空仲平帮忙。 “什么？方才那个提醒我的人竟然是玉衡星司空仲平！我仰慕他已久，终于得以见面却叫我疏忽错过……唉。” 雨卓承遗憾的神色只一瞬就收，转而警惕的盯着不远处的恶人。 “既然司空大侠这样叮嘱我，我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只是附近这些雪狼在旁边虎视眈眈，恐怕一会会碍事。” “不怕，我去解决它们。” 杨歌拍了拍胸膛，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不管是莫雨还是莫杀他们，发现她，也不会怀疑她是来对恶人谷不利的，由她出面，比雨卓承暴露要安全的多。 区区几匹雪狼，杨歌很快就得手回来，没有惊动任何恶人。 倒是雨卓承，新得了些线索：“刚刚有个恶人谷信使，一直在附近暗暗观察。恐怕是要给凛风堡或者恶人谷内报信，调集人手。”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杨歌微微皱眉。 若是当真有大批恶人前来支援，那可就麻烦了！必须阻止那个恶人谷信使通风报信！ “他应该在西昆仑高地往恶人谷方向的道路上，沿着山壁就能找到！” “我去去就回。” 杨歌飞速赶到西昆仑高地的斜坡，那儿是恶人谷信使的必经之地，估算时间，信使应该还没路过，她便找了个大石头靠着，耐心的等待着。 “看什么看！” 路过的人没几个，杨歌一视同仁的上下打量，直到，开口呵斥她的人出现，她才挑了挑眉，确信这人就是恶人谷的信使：“谷主让我传信给你们，不要管那个纯阳的小道士。” “你是哪根葱？也能让谷主传话？” 这群恶人，在自己的地盘比谁都要猖狂。 “哼，信不信由你，谷主和莫家的小孩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要让谷主知道你们背后调集人手……” 杨歌故作高深的停顿。 那信使将信将疑，开始摇摆。 “这……谷主的确说过不要理那小子的……” “是吧！” 没料到王遗风真有交代，杨歌大喜，赶紧抓住这事劝说那信使，让他收拾收拾自己回去。 劝回了信使，杨歌赶回雨卓承身边，远远的就瞧见了莫杀带着莫雨缓缓走来，应是准备进入恶人谷。 “不能让他们把莫雨带去恶人谷。” 雨卓承对杨歌一笑，抽剑而立：“自上次天龙寨之后就没什么机会动手了，我自知不是雪魔王遗风的对手，但这些个恶人，却正巧拿来试剑！” 少年郎意气风发，长剑在手便觉得无敌于天下！杨歌欣赏雨卓承这样的品质，可想到司空仲平的话，想要劝说一二，却发现，跟着莫雨的人群中竟然没有王遗风的踪迹，不由发愣。 待她回神，雨卓承已经持剑冲了出去。 第92章 盟谷之选 雨卓承目光凛凛，一扫之前摆出的稳重模样，周身是抑制不住的少年锐气。 恶人谷那边，守备恶人谷入口的恶人全都朝他看了过来。 “那么，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雨卓承的剑！” 雨卓承手持长剑率先出手，横剑解决近处的几个恶人后，脚尖轻点地面，一跃而起，一道道剑意倾泄而下，震退了不断冲上前的恶人。 正如他之前所说，没有王遗风，他的剑在此次完全可以嘎嘎乱杀。 可往往高兴的太早，就容易出事。雨卓承才从天而降，长剑入地三尺，强大的剑气扩散开来震翻了一众恶人；下一秒，王遗风就突然出现在某个应是领头的恶人身后，轻轻一掌就帮他稳住了身形。 等到雨卓承意识到危险的时候，王遗风的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雨卓承身前，一掌拍出，雨卓承滑退数尺，借助插在地上的长剑才堪堪稳住身体。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恶人出手，应是惹恼了王遗风，这位雪魔缓缓走近他，抬手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杨歌本能的将背上的瑶琴取下，想要拼死救一救雨卓承，结果还没等她出手，莫雨就匆匆跑了过来，伸手拦住了王遗风。 王遗风看了他一眼，见他摇头，迟疑了一下便收回手转身朝恶人谷走去。 看得出，雪魔对莫雨是真的很关怀和纵容。 趁此机会，杨歌赶紧将受伤的雨卓承扛回原来的位置，重新藏了起来，还警惕的放了个圈，想着若是有人靠近，他们还能有几秒钟的逃命时间。 “雪魔武功，果然名不虚传……” 雨卓承未曾拿剑的手捂着胸口，似是受了不小的伤。 就是这样，他还不忘看着莫雨的方向，神色复杂，想要勉力站起来，却没办法做到，只好在杨歌的搀扶下坐好。 “善恶有别，偌大江湖白日朗朗尚能滋生邪恶，那恶人谷更不知该是多么可怖的地方！”雨卓承喘着气，面色因激动泛起一丝潮红，随即反手紧紧抓住杨歌的衣袖，哀求道：“你再替我去劝劝莫雨，一定要把他劝回来。” “……” 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放弃？ 杨歌都忍不住摇头。 杨影在心底嘲笑她，你欣赏的雨卓承，不就是因为这么死脑筋么？ 闭嘴！ 杨歌背过身翻了翻白眼，后来想着杨影虽然能感受到，但却未必看得到，便又有些恼羞成怒，直接怒冲冲的走了出来，到了莫雨近前才堪堪收拾好心情。 仿佛没瞧见杨歌的情绪变化，莫雨望着雨卓承藏身的地方，沉默不语。 杨歌费力劝了大半天，莫雨仍旧没做理睬，沉默半晌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雨大哥受伤了。” 天底下被雪魔王遗风给一掌的，还没谁不会受伤呢！ 杨歌在心底吐槽。 莫雨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杨歌犹豫，要不要回去跟雨卓承道个歉，言明这事自己没法管了，他却突然开口：“我听长乐坊的雪莉说，昆仑有一种雪山草，可以驱寒疗伤，你帮我采一点给雨大哥吧，谷主虽未尽全力，但他也应该伤的不轻。” 就这样了，王遗风竟然还未尽全力？ 杨歌对王遗风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至少就目前来看，这位雪魔的武功是她所见过最高的了。 莫雨又想了想，缓缓说道：“昆仑最是苦寒之地，若有内力抵御，并不会觉得太冷，但雨大哥身上有伤恐怕无法运气，长此下去恐怕会被冻伤。你再帮我猎杀几匹灵鹿将灵鹿皮庖下来，给雨大哥取暖吧。” “还有还有，附近有一只孤狼，我刚刚来时远远的瞧见了。听说这种狼最喜欢趁人不备，发起进攻……我怕它寻着血腥气，会对雨大哥不利……”莫雨的目光透露着关切：“杨歌，请你杀了那匹孤狼，这样我才能放心。” “这些事都让我去做了，你做什么？”杨歌想告诉莫雨，有些事自己亲自做了，效果会更好。 莫雨望向恶人谷入口的方向。 杨歌恍然大悟，乖乖跑去猎鹿杀狼，最后还收集了一怀抱的雪山草。 “待我研磨一下！” 跟了肖药儿一段时日，莫雨应当是学了不少，这研磨药草的本事，看着比杨歌还要熟练。 没多久，他便停了手：“这样就好了……” 接过他递来的药草，杨歌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杨歌，你觉得什么是浩气，什么是恶人？我跟雨大哥说过几次，但他无法理解。那么，你能吗？” “不妨说来听听。” 见过公孙秀儿这种拥有赤子之心的恶人谷成员，杨歌其实对浩气并不坚定，不过她体内的杨影，却是坚定的浩气份子。 “我是个孤儿。” 莫雨垂下眼睛，缓缓说道：“我自小便知道，这世上大部分东西都不属于我，可那又如何？我还有毛毛。直到站在紫泽源山顶，眼睁睁看着毛毛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没有力量的人，只能任人欺凌，就连最后一点点属于自己的，都会被夺走！所以我需要力量。” “为何不去浩气盟？” “我不相信他们。”莫雨神色淡然。 “我自知在武林中，恶人谷就是恶，而浩气盟代表善。然而自诩正义的人这天下已经太多了。我见过多少人打着大义名义，却做着满足私欲的事。那些追杀过我们的正义之士，那些逼着毛毛跳崖的正义之士，到底什么才是正义呢？我无从分辨，可恶就是恶。” 莫雨最后一句，说的十分肯定，有如九天惊雷重重砸在了杨歌心上。 “据我了解，浩气盟并非那些虚假伪善之人。” “可谷主救了我。浩气盟道谷主是世间大恶，可他击退了那些‘恶人’，救下了我！在我心里，如果这便是恶，那我便是成为一个恶人，又有何不可？一路我跟随谷主经历了很多，越发觉得与其和伪善者为伍，不如自在逍遥。”莫雨说到下停顿了一下，随后快速道：“杨歌，我回不去了。” “我明白了。天下能决定走哪条路的人只有你自己，你选择了，愿你无悔。”杨歌是衷心祝愿。 “我不知道什么是大义，只知道很多人仗着大义的名义伤害我，伤害毛毛。雨大哥和他们不同，他是真心实意待我好的，但我无法信任浩气盟的人，也许那只是下一个激浪庄。”莫雨突然笑了起来，小小年纪，笑声就满是苍凉：“其实我也不信任恶人谷，谷主说，要给我力量。有了力量，才能保护毛毛！” “你还可以相信自己。”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如果连一丝希望都没有，那活着就太累了。 “对，也许，我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莫雨悄悄攥紧了袖子里的手，微微叹息了一声：“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雨卓承大哥这般率真之人了。但我们的经历注定无法志同，不如就这样罢，请替我告诉他：若日后有所难处，我莫雨愿尽力助之。但我们终究同途异道……我会随谷主入谷。这些灵鹿之皮和雪山草，请帮我教给他，希望他好好养伤。” 杨歌点了点头，心里有句话并没有告诉莫雨。 在她所知的那个江湖里，恶人谷也有不少率性天真的好人。 “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入谷，稍后可再来找我，我在此处等你。” “啊……不用了。” 杨歌最后朝莫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她很清楚，恶人谷和江湖传闻的并不一样，可她更希望顶着善名去做善事，让江湖人知道，他们所信任的正义之士，真的就是正义。 …… 莫雨已经走了，雨卓承怔怔的望着杨歌一股脑塞在他手里的东西，一脸颓然。 “是我错了吗？难道真如同李复先生说的一样，恶人谷竟是莫雨最好的归宿？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一厢情愿地跟着莫雨……又何敢当这个谢字呢。” “那么，你呢？莫雨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不会再强求，但现在是你轮到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雨卓承看着杨歌，神情认真而诚恳：“你我这一路行来，也经历不少，但你不骄不躁，处事稳重，有时候连我也比不上，我看得出来，你也是心怀天下，笃信正义，愿意为江湖的安定贡献力量的人。你若想好了，就随我一起加入浩气盟吧，想好了，告诉我。” “不用想了，我们现在就启程去浩气盟！” 杨歌突然坚定的态度，让雨卓承愣怔当场，待他回过神，自己已经被杨歌扛上了离开昆仑的马车。 一路辗转去往浩气盟，雨卓承中途有事找了个理由离开，杨歌只得独自去往浩气盟。 不过在路上，她倒是听了不少新鲜的江湖传闻。 譬如红衣教主阿萨辛和明教教主陆危楼的二三事。 譬如恶人谷谷主王遗风和浩气盟盟主谢渊相约抚琴奏笛。 又譬如某个唐门弟子无意间看到某个苗疆弟子的出浴图，决定对其负责终身，却在下聘礼后才发现，对方跟他一样都是个男的…… 第93章 雁北村中 按照杨影的说法，到了雁北村就是到了浩气盟。 雨卓承此前提到过，能够引她去见盟主的人，也会在雁北村等她，所以她抵达雁北村后，很自然的张望着。 “这恶人谷的奴隶当真可恶，竟伤害那些无辜的村民，我浩气盟众若不能保护好这些百姓，又有何价值？” 身着湛蓝短裙的姑娘，此刻叉着腰，正对着两个孩童义愤填膺的说些话，杨歌张望了有些时候，她才转而朝她拱手，道：“军师说有个身名鹤起的少年侠士，近日与纯阳雨卓承一道往浩气来了，特令我在此等候。” “在下杨歌。” 这姑娘十分俊俏，透着一股特有的灵气。见杨歌拱手，她赶紧拱手还礼。 “阁下想必是欲往落雁峰而去吧？在下侯新雨，在此恭候多时了。翟季真军师说江湖上有个颇具侠义的后起之秀，将穆大侠之后一路送至南屏山，今日想必是会顺道来浩气盟一观的。” 送穆大侠之后至南屏山？杨歌眨了眨眼，这事她可没干！ 可是，侯新雨的意思，似乎这好事就是她干的。 “浩气盟阁下应该已有耳闻，当年八大派结盟之时，早已同恶人谷势同水火。落雁峰七星战十恶大捷，恶人谷更视我浩气盟为眼中钉。雪魔曾多次派人前来暗袭，所幸翟军师料事如神，数次皆让其铩羽而归。” 侯新雨的精神气，是杨歌从未在别的江湖人身上看到的，这会打开了话匣子，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杨歌一句话也插不上。 “最近元风禁狱爆乱频繁，外面那些零散的恶徒亦纷纷出动，军师料定有恶人谷奸细混入，但眼下浩气盟多在外任务，人手不足。以阁下侠义之风，应不吝成一助力。” 侯新雨略一示意身后的村子。 彩虹屁之后，当然是逮住杨歌这个生力军好好“利用利用”。 “这雁北村靠近南屏山，村民大多是为了避恶人谷之祸从南屏山搬迁而来的，近年来恶人谷虽气焰有所收敛，不过入谷之人却并不见少。那些愚昧之人皆以为入了恶人谷便可以随性而行，为所欲为，殊不知那恶人谷才是真正的弱肉强食之地。” 这…… 拉她做劳力之前，还得先洗洗脑吗？ 杨歌眨了眨眼，在心底询问杨影，当初他入浩气盟的时候，是不是也上演了这么一出。 杨影只笑不语。杨歌便没再多问。 “据探子回报，大凡新入谷的恶人，必先沦为奴隶供大恶人驱使，有如猪狗一般。很多人甚至直接被派来浩气盟当炮灰送死。你看紫竹苑中那些苟且之徒，尽是此类！” 杨歌顺着侯新雨指的方向看去，那片竹林中确实有不少人影，还隐隐传来了一些喊杀声。 这样的恶人谷，真的能出现公孙秀儿这样的人物？ 杨歌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可不信，公孙秀儿在加入恶人谷的时候，能让大恶人驱使着来做炮灰。 “争战不休，苦了这许多寻常百姓。张先生曾言，我习武之人，行走江湖但凭一个义字。这义，小则亲朋挚友，大则天下苍生。如今因正邪之争，令儿童也不得天伦之乐，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侯新雨是个健谈的，说话间还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个男童林浩一眼，眼里满是同情。 “这孩子……” “他父亲为恶人谷所杀，母亲也……唉……他的命虽被张先生救回，但受伤流血不止，心里怕也不好受。烦劳你去村子西南一带替我采些玄黄草，我治不好他的心伤，只能先治好他的手伤。” 杨歌左右看了看，每个人都忙的很，只有侯新雨这个接待还算有些时间，能够看着那两个孩子。 没理由再让她去采药，杨歌点了点头，去西南采了些玄黄草，还将自己的收藏奉献了一些，好让侯新雨更好的治疗那孩子的手伤。 “军师曾言，恶谷伎俩，无非恃强凌弱，威胁恐吓，或使人迫于淫威而屈服，或使人陷于恐慌而行不义。但只要以凌厉之势，驱邪魔，正风气，民心自安。回来的时候，你可曾见村外南面杏子林里那些威胁村民安全的金钱豹？这就是恶谷的手段了，可见军师所言不虚。” “恶人谷还能驱兽呢？”杨歌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至于杨影，杨歌猜想他应该知道，可这会他寂静无声的，就好像跟之前一样，好似不存在。 “听闻恶人谷有个兽王，乃是波斯人，驯兽之技独步天下。从她手下那些兽王殿战奴训豹的手段来看，传言不虚。” 侯新雨说这话时，不同之前的热情，似乎别有所指。 杨歌冲她点了点头，将背上的瑶琴取下，毅然决然的进入了杏子林，找到那些凶狠的金钱豹和兽王殿战奴，一一拔掉后，一身血腥味的回了接待处。 “多谢了。” 侯新雨满是感激的冲杨歌笑了笑，一旁的孩子赶紧端来了一盆清水，好让杨歌洗洗，免得让其他回浩气盟的弟子误会。 “张先生乃大仁大义之人，没能救下孩子父母，先生也颇为自责。我能做的不多，定然不能辜负先生，要将孩子身体调理好……可这心伤……却最是难医的。” 等那孩子走远了些，侯新雨才叹了口气，见杨歌眼底也带了些伤感，她感激笑道：“阁下手段，果然厉害，新雨深感佩服。翟军师说你在未来必然大有可为，新雨如今是信了。” 天色渐晚，侯新雨安排杨歌在雁北村中住下。 第二日，又早早候在了门口。 杨歌同她打了声招呼，正准备找个地方弄点吃食，侯新雨就笑呵呵的送上了肉粥，趁杨歌喝粥的时候道：“恶人谷还有一个手段，他们经常突袭雁北村手无寸铁的村民，专门割去他们的头颅。就是为了利用恐怖手段促使人心惶惶。林浩的父亲就是……” 侯新雨神色一黯，转而坚毅起来。 “翟军师说，那些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恐怕还有后招。南面林中有许多恶人谷的兔崽子，你去他们身上搜搜，或可查到些线索。” “嗯嗯……” 杨歌含糊的嗯了几声，侯新雨还得接待入盟的新人，便交代杨歌喝完后自己去还碗，她则先行去往了接待处。 杨歌喝完粥，再次进到南面的杏林，入了深处才找到一个恶人谷的兔崽子。 对方耳力极好，杨歌才靠近，她就先行拔出了腰间藏着的匕首，幸亏杨歌战斗经验丰富，察觉到危险的瞬间侧身让开，这才避免了被其毁容的下场。 既有取死之道，那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杨歌反手拔出琴中剑，凭武器之长，压制了对方的攻击，十招过后，终于一剑将其斩首。 熟练的从尸体上摸出一封写着投名状的信，杨歌拿在手里甩了甩，摇着头笑出了声。 不知为何，她行走江湖好像总做这种事。 “什么，投名状？果然如此，他们原来是抱着这个打算。好在军师料事如神，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村民受害。” 接待处，侯新雨看完投名状的内容，显得颇为气愤：“恶人谷竟然用我浩气盟弟子的头颅作敲门砖！还威胁普通百姓让他们从旁协作，简直丧尽天良！要不是军师及时发现，长久下去还不知要酿成何等祸事！” 军师军师，这姑娘还真是那位翟军师的死忠粉啊！ 杨歌在心里叹了一声。 侯新雨就拽住了她的手臂：“杨歌，此等恶徒不除之不足以息天怒。你速去南面林中，将那些恶人谷奴隶剿灭。” 以杀止杀，向来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就在杨歌离开招待处，想要去南面林子里的时候，那个叫林浩的孩子怯生生的叫住了她，低声问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可以。” 杨歌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林浩看着她，似乎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我不想他拿着娘的遗物去做坏事。虽然娘说了让我原谅他，可是他这种连娘亲都杀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难道忘了他的主子就是杀害我们爹爹的凶手吗？” 林浩说着说着咬起牙齿，握起了拳头，手上的鲜血也流的更厉害了。 “我哥哥林强往东南面的那个小岛上去了，你帮我从他那夺回锦绣香囊。这个哥哥，我再也不要了，不要了！” 林浩说着说着，终于大哭起来。 他能哭出来，也是一种发泄。杨歌点了点头，毅然决然的进了林子。 恶人谷的那些奴隶很好解决，杨歌一路往东南方向前进，终于在小岛中央发现了林强，他东张西望的，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杨歌直接现身，问他不是不是林强，他冷哼一声，拔刀就要杀人。 “弑母的畜生，确实不该留在这世上！” 杨歌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她的脸上，微热的液体很快就凉透了，某种不该有的念头悄然爬上她的心头。 与此同时，那盏微弱的心灯开始忽明忽暗。 第94章 气到收徒 长安西市，有人豪掷千金为上月静买了一场歌舞表演。 原本取了黄梁酒，打算和朋友痛饮三天的某人，难得的摘下了面具，久违的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结果…… 杨歌这位方士的传承人心灯将熄，她这位护道人，酒喝到一半，就得利用里世界将杨歌拉进其中，稳定心神。 “是不是想不明白，那老头为什么会选她做传承人？” 在里世界里，上月静能够投影，杨影同样也可以。 瞪了眼站在旁边不帮忙，还在幸灾乐祸的人，上月静长长的叹了一声，懒得说话，只是手上诀印不停，一直在担心着杨歌一个精神恍惚，那盏心灯就真的灭了。 其实，那老头收的方士传承人有很多，可真正练出心灯的，却少之又少，很不幸的是，杨歌偏偏是那少数中的佼佼者。 “其实，那盏灯灭了才好。” 杨影双手环抱，冷眼旁观。 为免分神，上月静干脆给自己加了个屏蔽声音的诀印，专心稳固杨歌的心灯后，大手一挥，就将杨歌请出了里世界。 至于杨影，随他吧。 反正在她的里世界，这个连躯体都没有完全掌控权的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 重新回到长安西市，早习惯上月静会突然消失的友人，见她回来，立即替她倒上了满满一杯黄梁酒。 “怎么？事情不顺？” “何以见得？” “我们相识多少年了？” “七年八个月。” 上月静有些疑惑，但还是说出了答案。 “七年八个月啊……”友人举杯满饮。 他们相识的日子不短了，凑在一起喝酒的日子早已记不清有多少，这还是第一次，他能在喝酒的时候，看到上月静眉头紧皱，怒容明显。 “方士一门拥有心灯的传承人之所以稀少，还是因为那老头传承更看重人品而非天赋，与其将方士一门的未来放在一个令你烦恼的人身上，何不自行收个徒弟？以你之能，必定能够教其成才。” “这事你不止一次说了。”上月静喝了口酒，要是以往，她早就一笑置之了，可现在她却认真的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 莫名其妙的进入了里世界，又莫名其妙的回到现实世界，杨歌意识到有人对自己做了什么，可她怎么都感应不到那人的存在，只好在心底问杨影。 结果这家伙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让她安心走自己的路，反正没什么危险就对了。 回到接待处，杨歌将从林强身上取得的香囊还给林浩。 “若非大奸大恶，也不会想到去进恶人谷，这些败类死有余辜！” 侯新雨对死去的那些恶人并不同情。 倒是林浩，接过香囊就紧紧的贴在了脸上，眼角又涌现出泪花。半晌，才擦干泪水告诉杨歌：“姑娘，浩浩已经决定了，将来一定要加入浩气盟！我的命是张先生救的，可是他为什么不肯把我收入浩气盟？浩浩一定要给爹娘报仇，一定要杀死所有的坏人！” 林浩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焰。 冤冤相报，永无止境…… “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张先生收下我，只有这样才能替爹娘报仇！” 林浩自顾自的下着决定，听的杨歌直摇头，可现在的林浩，听不进半点劝说，她便只好随他去了。 没理会孩子的誓言，侯新雨冲杨歌道：“方才我见东南面兰亭书院中有烟花升起，此乃我浩气盟的信号。想必是开阳坛主有事相召。我等在此地脱不开身，烦劳你前往兰亭书院，问问可人大人有何吩咐？” 杨歌曾经在天龙寨见过可人，当时没能多接触，所以也谈不上有多少崇拜，只是平常心的去了兰亭书院。 书院内，时常陪伴在可人身边的天心正在吐槽：“坛主这两日在这书院中与青莲居士对诗甚有兴致，唯独那些凡夫俗子偏要来扰人心烦。” 杨歌进入书院后，盘坐在棋盘边上的可人并不看她，自顾自的说道：“张先生说着兰亭书院清静幽雅，谁知道竟会有这么多妄人。” 杨歌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白衣若雪，恍若天人。大概这世间的男子，没有几人不为之折服吧。 谈吐间，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颇为沉醉。 “蚍蜉之力，焉能撼树？这些恶人谷的恶霸都是些小角色，我若出手，倒是叫恶人谷的小瞧了去。可是月弄痕姐姐最近被这些家伙烦的不堪其忧，怎么办呢……” 怎么办？她都跟着信号烟花来这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她去办了！ 杨歌适时报上自己的姓名。 “那些恶人谷来的恶霸，着实可恶，他们经常出没在兰亭书院附近，最近被驱逐到东面的玉带西泽中，仍然色心不改。”说到此处，可人露出颇为憎恶的表情：“月姐姐每日为盟中大小事务操劳，不能再让她为这等小事烦恼了，杨歌，请你替我除掉这些可恶的家伙吧。” “得令！” 为美女服务，杨歌的热情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增长，若她不是姑娘，肯定会让人觉得，别有所图。 拳打脚踢解决完那些所谓的恶霸，杨歌借着长歌门弟子的身份，拜访了青莲居士太白先生，趁机留在了兰亭书院。 此后数日，她都能时不时的听到漂亮姑娘可人的自言自语。 “自从月姐姐来了浩气盟，盟中的事情就更加顺利，月姐姐总说羡慕我的剑法……却不知道她才是我在浩气盟最仰慕的人……大家都喜欢月姐姐，我也喜欢。” 似乎想到了什么，可人露出甜美的笑容，偷看的杨歌和暗处许多男人的心思一样，都希望这一刻画面永远留存。 “只是月姐姐实在太忙了，谢盟主说这叫能者多劳。可是我却知道，她只是用这些，去掩盖她无法与人言说的心事罢了。” “我希望月姐姐能快乐，可怎么做才能让她快乐起来呢？” …… 杨歌住在兰亭书院，一直都在麻烦一位叫疏影的姑娘，所以不偷听偷看可人的时候，她都会适当的帮些忙，好让疏影能留她多住几天。 这会，疏影歪着头想了想：“可人姐姐无论武功相貌都是世间绝品，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之玮态，不可胜赞。就是不擅俗务，叫人担心。月弄痕大人亲自吩咐，饮食起居都需多加照看。” 杨歌附和的点了点头，清尘绝艳的仙子，好好做仙子就好了，若是还擅长俗务，那就不是仙子而是超人了。 “这些天月大人来说，听闻集贤林东面和南面有一种紫英花，芬芳非常，以之泡水沐浴，又有护肤养颜之功效。我就想给可人姐姐用上，那该多美啊。可最近集贤林听说不太平，总有些宵小来骚扰，我武功低微，不敢贸然前往，唉。” “这事交给我吧。” 为仙子服务，人之所向！ 杨歌本想借此在可人面前露露脸，可没等她去集贤林，就有不少所谓的“英雄豪杰”将紫英花送到了疏影面前，求着她一定要让可人用上。 杨歌气到翻白眼，最后只好眼不见为净，出门遛弯……然后，就看到了另一位英姿飒爽的大美人。 据杨影说，那是七秀坊的燕秀小七。 在这位七姑娘身前，还有位槐塘退士，此刻正大动肝火：“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何事恼火？” 左右无事，杨歌便主动凑了过去，好借此近距离观察七秀坊独树一帜的燕秀。 “你可曾见着书院中那些书生，皆是贫寒之辈。虽生在贫家，却有凌云之志，故而老夫允他们前来书院读书求学。没想到他们的背囊却在来这里的途中无辜丢失了。几番下来，好些人都不敢来读书了……” “后来呢？”小七追问。 “多亏翟军师想了个办法，在求生背囊中放了些香料，又用灵犬跟随，才让此事真相大白。”槐塘退士的目光落在杨歌背上的剑形瑶琴上：“想必你也知道恶人谷妙手无双柳公子的名号，集贤林南面的那些酒池工奴就是他的奴隶。他们不敢向浩气盟的弟子下手，柿子专挑软的捏，偷到这些穷书生身上去了。” “姑娘，还望你行侠仗义，能替他们夺回那些背囊。” 槐塘退士一句姑娘，便让杨歌拥有了和燕秀并肩作战的机会，和别的江湖前辈不同，这位英气的姑娘其实很平易近人，不过半天时间，就跟杨歌有了过命的交情。 两人携手御敌，赶在天黑之前，将那些穷求生的背囊全都解救了回来。 “我立即将这些东西发还给他们。唉，愿这些穷苦子弟将来能济世救国，能有一番作为吧。” 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这乱世，读书怎么看都没法像拿剑的那般潇洒。 杨歌没安慰槐塘退士，毕竟她也这么认为，只不过她的选择，在拿起剑的同时，也读了书。 虽然她并不爱读书，但有些道理，还是得从书中来。若不是长歌门的诸位前辈压着她读书，她哪会有今日这般的气度。 第95章 天歌道长 “可人姐姐方才对我讲，太虚林闻道草堂的天歌道长收留了一个恶人，她说这可不太妙。” 几日相处下来，疏影已经清楚了杨歌是个没办法清闲的，与其让她自个闲逛，倒不如主动给她找点事做。 “天歌道长乃仁义之士，威望颇高，但恶人终是恶人，未必领他的好心，只怕会反伤了他。可人姐姐托我让你去闻道草堂去看看，劝劝那位道长呢。” “既是可人吩咐，我马上就去。” 此前她的琴中剑已经折损，多亏疏影帮忙，这才换了把新的。 虽然不如之前的称手，但好歹能用个过渡，反正最适合她的那把琴中剑，还留在长安城的情剑阁里。 …… 太虚林闻道草堂，天歌道长正在坛前打坐。 “哦，原来是可人让你来的呀。” 听杨歌说完来意，天歌道长笑了笑：“这恶人名叫白开心，乃是陶寒亭属下。此番奉命前来骚扰落雁峰，被我浩气盟弟子打成重伤，已经不久于人世。” 白开心？这名字倒是特别。 至于陶寒亭，杨歌还依稀记得，自己和公孙秀儿分开，独自踏上如今的江湖，还是因为在扬州，陶寒亭给的线索。 “人之将死，万事都将化作尘土，对此生也必然有所反省悔悟。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正是这个道理，何不让他平静的度过剩下的时日？故而贫道不愿见他曝尸荒野，收留他在堂内。” “出家人果然心慈仁厚，令人佩服。” 杨歌见过的道长，除了谢云流这个已经自己开宗立派的傲骄，其他的似乎都善良的如同那位传闻中的纯阳宫掌门李忘生，有如人妻！ “阁下过誉了，不过他似是有些心事，贫道多番询问也不回答，想必是对我有些戒备。还请你去问问他吧，看看能否问出些什么。” 杨歌点点头，去往闻道草堂的外堂，某个石柱边上，正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汉子。 “又是那个牛鼻子道士让你来的？嘿嘿，他倒是有心。不就是想看看我怎么死的么？假仁假义做到极致了！呸！” 白开心见杨歌走近，淬了一句，吐了一口浓痰。 杨歌嫌弃的躲开，心道这家伙难怪不得好死，都这样了，还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嘿嘿，你们正道中人……没一个好东西……不过想看爷死也没那么容易……爷还有事情没做完，爷偏不死给你们看！” “恶人谷谷主，在下有幸识得……” “嗯？”听到杨歌故意的话，白开心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又眯了起来：“你不是要问问我有什么遗愿么？呵呵，好！爷想要个点砂馒头，就是堂里供桌上供神的那种。” “去呀！给爷愣着干嘛？瞪什么瞪？爷在恶人谷使唤人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 “……” 应是之前来问他的人，都询问过他是否有遗愿，并且表示可以满足他，以至于到了杨歌这里，他才能趾高气昂的使唤。 左右是个快死的人，没必要跟他计较！ 杨歌自我安慰了几句，才转身入堂，将供桌上的点砂馒头替他取来。 “好……很好……哈哈哈哈……香喷喷的大馒头……我这就给你送过去……送过去……” 白开心看着馒头，显得很满意的样子：“你知道吗？我是随我哥哥白欢喜一起来的。他现在就在闻道草堂一带。自从被浩气盟围困以来，他一直都没吃过东西，现在一定饿极了！” “这馒头，你是给他要的？”杨歌有些疑惑，眼前这人，不像是兄弟情深的啊。 “你……去把这个馒头放到草堂西南边……那有一颗大石头，你放在那石头旁的大树下……他就会出现的……然后……看看他有什么东西给我……” 白开心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干笑，让人毛骨悚然。 杨歌拿了包子，用破布包好送去草堂西南边，没多久，一个和白开心模样很像的汉子闻着味走了过来，嘴里还喃喃道：“馒头！我不会太饿产生幻觉了吧！” “不是幻觉，你弟弟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的，他让我问问你，可有东西给他。” 白欢喜得了馒头，瞪着杨歌打量了一遍，最终目光落在她背后的瑶琴上，刚想拔刀相对，就见鬼似的看到杨歌身后突然现出了一个黑色人影。 那人影手持长剑，周身雷霆环绕，煞气腾腾。 “杨……杨……” “在下杨歌，若是没有也不打紧，反正我看你们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没心情替你们满足什么遗愿。” 白欢喜指着杨歌说了半天也没喊出个名字，杨歌误以为他听过自己的名字，便打断了对方的话，主动报上了姓名。 “杨歌？” 那道黑色人影已经消失，白欢喜心有余悸的将一个包裹递给了杨歌。 杨歌拿了包裹往回走，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了惨叫声。 快速返回查看情况，杨歌这才发现，那点砂馒头应是有剧毒，白欢喜不过吃了一口，就在短时间内毒发身亡了。 “没错……就是这个……嘿嘿……为了一个馒头……竟然将我打成重伤……好哥哥啊好哥哥……你这份兄弟之情我不还给你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呀……” 白开心接过杨歌带回的包裹打开，拆开里面的信，忽而神色大变：“他竟然猜到……” “猜到什么？你给他下毒？” 白开心没有回答杨歌的问题，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下来，青筋暴起，他努力握紧了拳头，似乎在抵御什么：“你去……把这个包裹交给那个牛鼻子！快去……就当大爷我临死前送给他的厚礼，报答他的收留之恩！哈哈哈哈哈哈！” 杨歌有些狐疑。 她不相信白开心这种人会突然感激，可瞧他模样，像是马上就要死的，毕竟是留给天歌道长的遗物，她也不好随手扔了，便按照他的意思，拿给了天歌道长。 “白开心如何了？” “这会应该已经死了。” “唉，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能善终已是大福，只望他来生能做个好人。”天歌道长接过杨歌递来的包裹，将其拆开，随后大惊失色：“不好！这包裹——有毒！” 杨歌也跟着大惊，慌忙道：“道长快松开，可要我去叫大夫？” “罢了，此毒贫道尚能应对。只叹人心从恶，便再难回头了。” 看样子，白开心临死前的厚礼，彻底让天歌道长伤了心，所幸他是个得道的，心胸豁达，还用不上杨歌这种江湖晚辈来劝慰：“方才盟主传来长空令，要我等夺回恶谷名册……” “恶谷名册？” “这名册乃为一位多年卧底恶人谷的弟子所得，该弟子是天璇影大人手下，易容之术颇有见地，是以一直未被发觉。今日他秘密将此名册送回浩气盟，不期为陶寒亭所知，派来雄娘子玉黎春半途劫杀。可惜我浩气盟知道此事太晚，竟让她得手了。” 天歌道长将一把短剑递给杨歌，又将某个令牌给她瞧了瞧：“这有盟主颁赐的浩气剑和长空令，如今贫道要运功逼毒，不便离开。烦劳你去夺回恶谷名册，将浩气剑插在玉黎春尸身之旁，好让那恶人谷知道我浩气盟绝非等闲之辈！” 按照浩气盟得到的消息，如今那玉黎春一直在向东潜逃，杨歌绕道而行，利用大轻功赶路，在东边水域附近正好碰上了她。 此人虽是女子，但却生的十分粗犷，明明正在逃亡，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大箱子，杨歌同她一照面就先送了一剑，刺伤了她的左肩。 能被陶寒亭派来夺名册，雄娘子本就不是普通人，中了一剑后立即反手还了杨歌一剑，杨歌利用背上瑶琴才堪堪拦住。 感受到对方长剑产生的剑意，杨歌估摸着，若不是风雷瑶琴结实，这会她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脚底绿圈迅速扩散，杨歌先用江逐月天限制了玉黎春的动作，这才实现孤影化双之术，利用影杀术取她的项上人头。 成功劫杀玉黎春，杨歌将浩气剑插在她的尸身边上，从箱子里搜出了恶谷名册，随手翻了翻，记住了几个名字，这才将其拿回闻道草堂给天歌道长。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事过来蹊跷，凭借影大人的情报网竟然如此晚才得知此事，恐怕浩气也有恶人的卧底……” 比起天歌道长的疑惑，杨歌可清楚的多，毕竟她曾见识过某人的手段。 “世间还有谁能有影大人那般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呢？他乃是整个浩气盟最神秘的人物，就连浩气盟的人，都不知他身在何方，伪装成何人。要是也有人如他般能耐……难道说……是恶人谷的不灭烟……” 天歌道长一通分析，倒是逐渐靠近了答案。 杨歌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算起来，她行走江湖已经遇上了不少大人物，若是让别人一一知晓，指不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她已经下了决心，坚决不暴露这事。 尤其，是她和不灭烟打过交道，并知道他冒充过天璇影的事情。 第96章 得见盟主 “影大人的事我之后自会禀告。老道已经飞书落雁峰，盟主下令亲自召见你。可喜可贺呀。” 天歌道长微笑着看向杨歌，似乎觉得能被盟主亲自召见，是件极其荣幸的事情，所以替她高兴。 “盟主的文韬武略都是独步武林的，乃天下人人敬仰的英雄。当年若非他领袖群雄，恐怕中原武林早已沦入魔道。你此番觐见，务必小心应对。若盟主有心纳你入盟，是我浩气盟之幸，也是你之幸！准备好之后，我送你直上落雁峰，到城门口找到接引使者萧新。他会安排你觐见盟主的。” “多谢道长。” 杨歌拱手道谢。 天歌道长吹了声口哨，有白鹤从天而降，他拍了拍杨歌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 “去吧！” 天歌道长一声令下，白鹤立即抓住杨歌的肩膀，拎着她直冲落雁峰。 白鹤所降之地，是落雁峰的入口，杨歌望着长长的台阶，陷入了沉思，倒是那位接引使者，瞧见她后远远的迎了过来：“你便是天歌道长所说的杨歌么？” 不过半日，天歌道长替我扬名啦？ 杨歌尴尬的拱手笑了笑，萧新则仔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随即点头道：“果然一表人才，连雄娘子这等恶徒也丧命在你剑下，若入我盟，将来必定鸿途无量。” “阁下谬赞了。” 杨歌呵呵傻笑。 “我浩气盟乃当年八大门派围攻恶人谷时所缔结。这些年来一直以匡扶正道，除恶惩奸为己任。当年恶人谷奇袭落雁峰，谢盟主天纵奇才，统领浩气七星力敌十大恶人，初战告捷，恶人谷元气大伤，从此不履中原。天下正道人士无不拍手称快！”看得出，萧新是那位盟主的死忠粉，言语间都是身为浩气盟成员的自豪。 “杨歌，此番我便要将你引见给谢盟主。切记，不可唐突妄语，轻薄无状。浩气盟乃天下英豪聚集之处，凡事须谦恭有礼，否则必为群雄所不齿。” 身为长歌门弟子，“规矩礼仪”这东西，杨歌学过很多，需要用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怯场，不过作为江湖儿女，她这套很少主动拿出来。 除非，真是去见能让她敬仰的江湖前辈。 此刻浩气盟盟主谢渊，正在正气厅前议事，接引弟子领着杨歌前去，正好看到一副浩然之气。 正气厅中，悠悠九州，天下有识之士皆聚于此，实乃武林盛世。 “杨歌，拜见谢盟主！” “杨歌！我已听很多人提及你。”谢渊低沉的声音恍若龙吟，极具威严：“中原武林内有纷争不断、犹如散沙，外有恶人谷强敌压境，危机四伏。浩气盟欲力挽狂澜，正需要你这等年轻有为的义士。” “欢迎你来到浩气盟。” …… 故地重游，杨影的情绪波动很大，某些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开始和杨歌共鸣，因此，杨歌才能看到杨影当年加入浩气盟的情形。 孤雁飞过长空，一身正气的谢渊立于正气厅中，浩气七星之一的摇光月弄痕，微微侧头望向蓝天，露出了一抹微笑；神仙之姿的可人在其身后舞动长剑，让人心神往矣；军师翟季真手持小旗子插入沙盘，应是想出了新的战术；掌管刑罚的司空仲平手持长棍，正在教训某些不义之徒…… “杨歌，我这里有件事要你远赴瞿塘峡一趟。” 谢渊的声音打断了杨歌的回忆，从那些记忆碎片中抽离，杨歌赶紧拱手道：“谢盟主尽管吩咐。” 谢渊神色凝重。 按照杨影此前加入浩气盟的历程，这会谢渊应该询问她，是否真的决定好要加入浩气盟，可今日谢渊却没有邀她入盟，而是开口道：“本盟弟子雨卓承是纯阳宫清虚真人于睿的弟子，这些年来他扶危济困，在江湖上侠名鼎盛，被称为甘霖瑞雪。不瞒你说，我对他也颇为看重，只是……” “只是怎么？”莫不是雨老弟出了什么事？ “只是此次，他却不知为何与恶人谷黑鸦的养女纠缠在一处。据本门弟子盘锋所报，瞿塘峡出现了他们二人的踪影，盘锋已然会同柳浪追踪而去。那里虽然有本盟的据点，但却缺少敏锐得力之人……” “我这就去瞿塘峡！” 比起加入浩气盟，杨歌还是更担心雨卓承的安危。 “盘锋在瞿塘峡孤山集追查此事详情，若果然雨卓承有难处，不妨助他一把，但若他有违道义之处，便尽力押解回盟。” 杨歌朝谢渊抱拳，退出了正气厅。 因为忧心雨卓承安危，杨歌找疏影借了匹快马，便快马加鞭的往瞿塘峡赶，数日风尘仆仆，终于赶到了孤山集。 瞿塘峡数日未有云雨！只是如今此地群雄汇聚，想来江湖上又要兴起一场大雷雨了。 负责追查的盘锋一早就收到了杨歌要来的消息，听她说是专程为雨卓承来的，不由开怀笑道：“盟中总算派人来帮我了，说来要被你笑话，瞿塘峡这两天跑来许多杂七杂八的江湖人，连恶人谷的恶徒也出现在此地。在孤山集之外，盘某这两日已然除去了不少恶徒！” “辛苦盘兄了。” 杨歌和盘锋寒暄了几句，盘锋这才一拍脑门，带着她往自己落脚的地方去：“这里的掌柜的便是隐元会在此地的负责人，隐元会通晓天下隐秘，于是我便向他询问雨大侠……呃，雨卓承的下落，却被告知我在隐元会的声望不够，不予告知这等大事……这两天我一直变着法子积累隐元会的声望，你若有法子，要赶快帮手才是！” 杨歌不言语，盘锋犹豫着向她说道：“你说雨卓承向来为人侠义，怎会和恶人谷黑鸦的养女纠缠在一起？老盘我着实有些想不通，想不通呐！” “你说，是不是恶人谷使了什么妖法？听说恶人谷有个叫米丽古丽的人，最是邪门，年轻男子最易受其蛊惑，听说啊……没一个回来的。” 盘锋又突然一拍脑门：“这么一说，那楚妖女一定是习得了什么妖术才对，一定是这样的，那雨卓承……叛徒雨卓承，就危险了！” “怎么几句话的时间，咱们的雨大侠就变成叛徒了？”杨歌皱起了眉头。 “哎呀，不对不对，老盘我也说不清了。还是得先找到他才行，可是隐元会的声望着实难刷，还是找些别的法子比较稳妥。” 盘锋摸了摸下巴，根本不给杨歌说话的时间，继续道：“听说纯阳也派了不少人来瞿塘峡，那雨卓承……他也是纯阳弟子，纯阳宫的人说不定知道什么额外的信息。这样，你去问问孤山集内的纯阳弟子黎婴，看看他有什么消息没有。” 杨歌点了点头，直接去了纯阳宫的落脚点。 在去的路上，有三三两两的纯阳弟子在树荫底下议论，杨歌竖起耳朵听了一会。 纯阳女弟子：“这孤山集真热闹，比纯阳宫有趣得多。只可惜我们还要探寻雨师叔的下落，不能久留……” 某位名叫戴韦的纯阳男弟子：“说什么胡闹的话，雨卓承做出如此败坏师门之事，早不是我戴韦敬重的师叔。” “你们也莫要与那黎婴一般，看不清形势，速速将此人缉拿才是。” …… 杨歌找到黎婴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发红，独自一人，也不与其他纯阳弟子一道，似乎有什么别的原因。 “小师叔……你到底在哪里……” “在下杨歌，道长可是在为雨卓承的事发愁？在下曾有幸同他有过一段江湖路，若是有需要，在下愿意分忧。”为了表明自己的友好，杨歌这会几乎将长歌门所学礼仪全都想了一遍，尽量装出了一副正派温婉的样子。 “酒可浇愁，醉可解忧！有缘在此相遇，朋友可愿与我黎婴聊聊？”对黎婴来说，雨卓承万般好事做尽，却也难逃宿命，这会正喝着酒，听杨歌说完，很自然的分了一坛酒过来。 杨歌看着黎婴饮下一杯酒，应该是酒水极烈，双目竟开始泛红。 “君子之交，达不相望，困不相忘。雨卓承师叔乃吾所最为崇敬之人。当年黎婴双亲尽亡，年小体弱，为众人所欺，是师叔解救黎婴于困境。还亲自提携黎婴拜入纯阳门下。黎婴心中感恩，当日心中便起誓，他日雨师叔若有所托，黎婴定当刀山火海，绝不离弃。” “确实，雨卓承是江湖难得的侠骨热肠之人。” 杨歌朝黎婴举杯，陪着一饮而下。 又一杯酒随着这位纯阳弟子的话语落入腹中。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继而言道：“师叔与楚魔女，偶然相遇于江湖。偏偏天意弄人，雨卓承师叔不知为何这样被恶人谷的楚霞影迷惑。我就不明白，本还是少年有成的侠之大者，而今却为武林唾弃，黎婴身单力薄，却实不想雨师叔成为众矢之的，更不忍让江湖中人对其加害，只望师叔能回归正道……” “那你雨卓承师叔可是本心希望回归所谓正道？” 杨歌觉得，这才是最最关键的问题。 第97章 她的价值 又是一杯烈酒饮尽，眼前的少年泛红着双眼，刹时间变得沉默。 杨歌突然像个江湖前辈，说起了道理：“你受过恩惠，却希望雨卓承变成你想看到的样子，又谈什么君子之交呢？” “这……终究是为世间不容之事，我是为了他好！”少年耷拉着脑袋，十分颓废：“非是黎婴不敢挺身而出，却是不能。唉，黎婴也是苦于无人倾述已久，难得姑娘乃深明大义之人，不知愿否继续听黎婴细说？” 杨歌举起手中酒杯，一切都在不言中。 喝了你的酒，就该为你分忧！ 黎婴摇晃着手中的酒壶，烈酒入喉，此情此景，淡淡的透着江湖武林的无奈。 “曾经受雨师叔所助之人，其实又何止黎婴一个！小师叔扶危济困，江湖中人称甘霖瑞雪。当年雨师叔仗义之所为广为武林流传，只是此次行事，却是于大节有亏，是以江湖正道纷纷倒戈相向……” “雨卓承与楚霞影与我都是旧识，颇有些交情，如今他怎么样了你可知晓？” 靠！你要说话就说话，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 杨歌皱起了眉头，实在搞不懂，杨影这家伙都好些时候没开口了，这会竟然突然冒了出来。 还有，那什么楚霞影，谁啊？跟她怎么就成旧识了？ “现在武林黑白各路都在找他，幸好，还有方轻崖师兄倾力相助于他……”黎婴轻轻地摇头，叹了口气，说起了方轻崖与雨卓承的事。 “雨卓承师叔亦是轻崖师兄最敬佩的人，当年方轻崖曾被当作恶徒关在万花谷数年，雨师叔后来加入本门，但他听闻方轻崖的往事之后，便前去万花谷救了方师兄出来。如今，雨师叔身陷漩涡，轻崖师兄也再次为了他违抗掌门御令，执意相助……” “当年事我亦知晓，想不到这方轻崖如此义气，这种时刻尚能挺身而出。” 又不打招呼开口？ 杨歌此刻的脸色有些难堪，杨影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对，低声下气的劝杨歌冷静，答应事后再跟她解释。 “你说的不错。” 黎婴感触颇深，又是一壶烈酒下肚。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黎婴突然低声唱了起来，唱完低头犹豫着说道：“雨师叔与楚魔女受江湖正道逼迫，未曾远走大漠，却最终逃到这瞿塘峡来，不知却是为何。” “不管如何，先找到他们再行打算。”杨歌将手里的烈酒喝尽，就着袖子擦了擦嘴。 “唉，茫茫瞿塘峡，如何才能找到雨师叔呢？” 黎婴似是喝醉了，停顿了半晌，突而言之：“隐晦之事不可为，兄弟之情不可伤……可言如利剑伤人心，不作大戒作小惩。周围之人，多是为雨师叔与轻崖师兄之事而来。这些日子，我在此听侯师门消息，也不免听到在此歇脚的武林中人之言。古语道：三人成虎，他们多半对雨师叔之事言之凿凿，认定他是恶徒贼子。黎婴不便出手，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相助。” “你说。” “对那些甚喜妄言之人，需小惩大诫，我这里有些巴豆……”黎婴给了个“你懂得”的眼神，杨歌一阵无语，很想让眼前的少年清楚清楚，江湖不该是这个样子。 可偏偏，杨影很中意这个主意。 权衡之下，杨歌觉得以后还得靠着这个灵魂在江湖活命，便忍气吞声的答应了。 微风吹过，透着凉意。 见杨歌答应，这个叫黎婴的纯阳弟子，笑得甚是可爱，他岂不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 孤山集热闹非凡，在此议论雨卓承和楚霞影之事的江湖人多如牛毛，黎婴选了家流言蜚语传出最多的的酒馆让杨歌去“小惩”，按照杨歌如今的身手，再加上杨影的提点，本不应该露馅。 可偏巧，那家酒馆里有两三个来自南疆的人物，他们精通蛊术和医理，区区巴豆根本没办法让他们着道，若不是杨歌小心驶得万年船，提前用了影子分身，这会在酒馆闹腾的武林中人，就能将她大卸八块。 “唉……” 酒馆的消息，黎婴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待杨歌回来，他立即作揖道：“这次却是险些害了阁下，没曾想到此地却有南疆的高手到了……只是，雨师叔他们能否应付得了南疆的诡诈手段呢？” 说着说着，黎婴脸上的忧色更深。 “见姑娘亦为重情重义之人，黎婴亦不愿相瞒。想必姑娘也已了解黎婴此行的目的所在。” 黎婴顿了顿，见杨歌没说话，便接着道：“黎婴与众纯阳弟子，乃为觅雨卓承师叔而来。我武功甚为低微，师兄们便派我留守孤山集探听消息，如今整个瞿塘峡，均是闻风而来的江湖人物。师门亦多半是不谅解雨卓承师叔之人，只为捉拿师叔回纯阳受审。” 黎婴不知从哪又寻了几坛酒过来，朝杨歌双手举杯，眼神虔诚。 “黎婴武功低微，又无方轻崖那等孤注一掷的勇气，在下唯一能为雨师叔做的事，便是通报讯息了。若是我能先行得知雨师叔的行踪，或可能让雨师叔少些危险。杨歌，这个集子并非寻常集市，乃是当今江湖最隐秘的帮会隐元会所设立。传说隐元会内聚集了全天下的隐秘消息，你可否代我知会这里的孤山集掌柜黄字零玖。若得知雨师叔的消息，千万先要告知黎婴，黎婴愿以倾家之财宝换取。” 黎婴虽然有些少年人的稚嫩，不过报恩之心，还是很诚恳的，所以杨歌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的请求，代他跑了一趟。 店铺中，孤山集掌柜黄字零玖听完杨歌的转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黎婴……待我想想。” 他在身上摸了摸，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纸条，轻声读道：姓名：黎婴。 年龄：二十有三。 性别：男子。 简历：川中黎家庄人士，七岁投入华山，师从纯阳气宗弟子晋同元，与近期重要目标人物雨卓承关系不凡。 家资：自身一向于华山苦修，无富余。 注：但其父为广元商行元老，身家殷实。 武艺：丙等中下。 潜力：平庸。 评价：无危险，于雨卓承与楚霞影之事件中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念完，黄字零玖轻声笑了笑：“这人所说的倾尽家资，倒是可以考虑，若有消息，老夫自会斟酌价值，若无更高出价者，黎婴或能得偿所愿。” “如此甚好。” 杨歌点了点头，转身欲走，黄字零玖却叫住了她。 “杨歌，你行走江湖这些年，想必也听说过隐元会吧？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我们隐元会讲究的不是什么江湖道义，而是……价值。” “价值？”杨歌皱眉。 “不明白？这倒正常，毕竟隐元会是江湖中最神秘的组织。那我就与你说道说道。” “江湖中人，时常以大义为名托人出手相助，不过咱们隐元会从来不会如此行事。若是他人甘愿为隐元会做事，本会自然有等值等价的好处换与他人。” “如今瞿塘峡风云际会，江湖中人群集于此，便是消息灵通的本会也不免有些忙不过来，你若是愿意积累本会声望，我这里却是有件重要的事，由你来办再合适不过了。这可正是积累本会声望的好时机。” 杨歌扬起了唇角：“你不找黎婴却来找我，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吧？” 看样子，她在龙门荒漠帮隐元会的事情，他们内部已有记载，不然也不该主动扔出这根橄榄枝。 “不错，不错，不愧是隐元会重点关注的目标，脑子够灵活。可以被利用，证明你是有价值的。你可记下这口诀：鹰猎药兄肉厨子，闲人掌柜杂货郎。这便是孤山集中本会主事六人了。但凡遇到相关消息，都可与我等六人沟通。我等做的就是买卖情报的生意，江湖各路多少都会买几分薄面，我隐元会中人也一向低调行事。不过嘛，最近出了点状况……” 得，她这个劳碌命呦！ 杨歌现在算是认命了，连在心底唉叹都懒得叹了。 “有人动了隐元会的人？”杨影比杨歌警醒的多。 当然，这会他开口，黄字零玖也只会认为是杨歌的意思。 “不错，不仅如此，此人还抢夺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一切，还得从三天前说起，隐元会黄字壹伍送一样东西来孤山集，在进入瞿塘峡后失去踪迹。昨日一镖师来到孤山集，说在河对岸遇上了黄字壹伍，黄字壹伍临终前托他带信孤山集，可惜他当时已气息奄奄……此事因为某些原因，孤山集掌柜不便出面，这才找到杨歌。 “我知你不仅武功已入甲等之流，且心思缜密，又擅问案之术，我已将他交由药兄调理，你先去问问药兄药好了么，等他能开口后再将此事细细打听一番。隐元会下属若遭不幸，本会有责任为其报仇雪恨，更何况那样东西必须寻回……你若能将此事办妥，我自然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第98章 赚钱赚钱 “一言为定！” 此前学过的破案方法，没想到还能有这般价值！杨歌突然觉得，自己游历江湖忙碌的那些小事，其实都很有价值。 没在意杨歌的表情变化，黄字零玖自顾自道：“说实话我挺喜欢黄字壹伍这孩子的，虽然他这性子跟隐元会有些格格不入，也算一种特立独行了。但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啊。真是……可惜了。” “可惜？”杨歌眯了眯眼。 黄字零玖哈哈笑了一起，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关于那个镖师，他的身份我已经查明了。乃洛阳福威镖局的镖师。听说此次福威镖局在瞿塘峡被打劫，死伤不少，恐怕这瞿塘峡还有一些我们未掌握到的情况……你不妨现在就代表我去问问药兄，他配的伤药，何时可用？” 杨歌点点头。 临出门前，她还能听到黄字零玖的哀叹：“那东西要丢了，麻烦可大了。” 杨歌穿梭在热闹的孤山集中，突然有些苦恼，自己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药兄是谁，刚才竟然没问清楚就出来了，这会若是回去问，自己在隐元会资料中的价值，恐怕会疯狂下跌。 怎么办呢？ 正当杨歌苦恼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些声音。 “这孤山集何时这么热闹过，这几日来的江湖人比一年加起来都多。” “纯阳宫、浩气盟、恶人谷都来了人，那吃茶的乃苗疆人，算上前几日来的东洋人，还有些颇有侠名的江湖高手……” “老人家可有解酒的药卖么？” “十二纹一副。” “这里是二十四纹，给我包两副吧。” “好勒，药只解酒不解人，小姑娘拿好了。” “唉……” “药兄！” …… 药兄？在哪？ 杨歌快速朝那声音的源头看去，按照杨影的说法，通过声音分辨方位，找出细微的不同点，是他们长歌门精进武艺最常见的方法。 可就在杨歌找到那位“药兄”的所在后， 突然发现，一旁大树荫底下的纯阳宫弟子正在朝她招手。 待她走近，那少年拱手道：“在下纯阳宫弟子戴韦，方才师弟所为乃我纯阳宫教派不容之事，只怪黎婴援助雨师叔心切，才会失礼做出此等事。还望姑娘莫放于心上。” “放心吧，这种事没谁会刻意记着。” 戴韦微叹了一口气：“吾等修道之人，武修剑道，心修天道。只是天道遥远，凡人终是难窥，太上忘情，只是传说而已，却也不能太过责怪黎婴师弟了……雨师叔，他从前是我戴韦的前辈师叔，我敬他重他，但他不顾师门声名，与恶人谷妖女勾结，又欲置我纯阳一派于何地？便为这缘故，戴某亦不能原谅于他，谢流云之后，纯阳一派，再也容不得叛出师门之事！” 见杨歌不说话，戴韦凝神道：“我纯阳弟子，行事终是不能这般毫无顾忌！杨歌，你代我向此地隐元会的掌柜黄字零玖招呼一句，看在我纯阳宫的面上，无论今后黎婴询问何样消息，均是莫要相告吧！” “这……” “拜托了，想必阁下也不愿看着黎婴师弟同雨师叔一般，成为流言攻击的目标。” 戴韦的请求很诚恳，杨歌犹豫了半天，才决定回去跟黄字零玖知会一声，左右隐元会真正想交易的人是她，没必要再让黎婴再散尽家财。 “十二连环坞虽是号称宫天王统率天下匪寨，但实际主导诸事之人，据说一直是连环坞中最神秘的军师和宇文家族的人。而据我所知，宇文家族似是有心脱离白帝城，若然如此，只怕宫傲会失去对一些部属的控制啊……” 杨歌突然返回是黄字零玖始料未及的事情，这会正同某人在聊着瞿塘峡的形势，察觉到杨歌过来，某人灵巧的闪进了内屋。 为免产生误会，杨歌赶紧将戴韦的话转述。 黄字零玖摇了摇头，将头上面纱带到一边，杨歌依稀看到，他是个老年之人。 “纯阳门下这个要求，乃是让隐元会隐瞒信息，老夫却是难办得很，若是那黎婴出得起大价钱，纯阳的情面么……到时却要细细估算其中得失才是。” 杨歌没再多说，因为她很清楚，黄字零玖之所以没一口答应，是戴韦在纯阳的份量不够，简单来说，就是他代表不了纯阳。 …… “这瞿塘峡江湖人物渐多，说不准在哪里便会碰上个对头仇敌，金疮凝血各类伤药须得齐备才是。” 跻身孤山集集市正中央的药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但他的面容看着却十分精神，尤其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精明老头。 听杨歌说完孤山集掌柜的询问，药兄摇头道：“此人的伤在任脉，要治好这个，我这里还缺几味药。” “你这这么多药，还会缺？” 杨歌扫了眼药兄跟前的瓶瓶罐罐，眼睛微微眯起，杨影提醒，她才发现，那受伤的镖师就躺在不远处。 “我看那位镖局的小兄弟一直高热不下，伤口似有化脓的倾向，想是之前和别人打斗过。这瞿塘峡气候温润，他那伤口若是放任不治的话，怕是要继续坏下去，病入膏肓之时，怕是想治都治不了了。” 见杨歌走过去看那镖师的情况，误以为她怀疑他的医术，药兄忙道：“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不过这瞿塘峡也确实没什么好大夫，小老儿还略懂些医术，我权且帮他一帮吧。但小老儿还要照顾生意，所以所需药材，还是你去帮我取回吧。去那孤山集旁的林子里找找，或许能找到一些炉甘石来。” “不是说缺几味么？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黄连有清热燥湿、泄火解毒之功。那炉甘石本就有生肌敛疮，收湿止痒，解毒诸功效。若配上黄连等药，更可提高药效。那周围林中就有黄连，随便取些来吧。待药材备齐了，我便弄些药给那位受伤的镖局小兄弟疗伤。” 杨歌敬重这些医学前辈，就是因为他们总能就近找到些有用的药材，按照之前的习惯，这一次杨歌又多采了些。 将黄连和炉甘石分了一半给药兄，杨歌挨着他直接就地将自己储存的那些药材摆了出来。 不知道是担心她抢了生意，还是真的认出了那些珍贵的药材各自都有不小的用处，药兄竟然花大价钱，直接将她的药材储备全都收了。 望着手里多出的一千两银票，杨歌雀跃的心情不亚于将杨影揍了一顿。 “呵呵，也是姑娘福气，竟然能找到这么多有用的药材。看来这小兄弟当真命不该绝，黄连现在正是长成之时。好，我这就去配制药品。” 杨歌在一旁观摩。 药兄将黄连和炉甘石放入臼中捣碎，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小巧的瓶子，将瓶子中一种不知是什么的药汁倒入其中，又细细磨的匀了，才交给杨歌。 “这瓶伤药拿去给那镖局的小兄弟吧！告诉他，不可内服只可外敷，不要包扎，不然伤口更容易溃烂了。” 杨歌一一记好，将药拿好，去找不远处的镖师。 敷药的刹那，镖师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整张脸都是痛苦的表情，紧密的汗珠从他身上挥发出来。 过了一会，他的神情才渐渐缓和下来，热气已经退下去了。 杨歌又耐心的等了好一阵，镖师才悠悠转醒。 他看向杨歌的神情有些迷茫。 “你是？隐元会的人？孤山集掌柜让你来的吗？” 镖师自称薛一山，此时，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神志似乎已经清醒了：“你来找我，是询问关于黄字壹伍兄弟的事么？” 见杨歌点头，薛一山赶紧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薛一山好像想起了什么，似有些心有余悸。 “我们本来也是铤而走险，瞿塘峡是怒翻天宫傲的老巢，寻常哪里是走得的，只是这次镖资实在可观，又听闻近日宫傲正修建江中巨像，我们镖头觉得可以一试，本来也有兄弟反对的，都被压了过去。果然出事了……我们走到不空关附近，就被人劫了。兄弟死伤无数。我慌不择路逃到了河对岸，却发现满满都是水贼。唉，我当时躲在草丛里心中绝望，还好遇到了黄字壹伍兄弟，他……我和他躲进了同一片草丛里。” “他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快不行了，他受了很重的伤，我甚至都能闻到血腥味儿。他告诉我清风寨的布防，还安慰我，他说话很慢，但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不然我一定撑不到现在。” 薛一山露出来痛苦而心有余悸的表情。 “他告诉我还有一条小路可以避开清风寨的人从卧虎滩前往孤山集，他……他说他走不了了，会制造点动静，掩护我逃走，两个人总得出去一个。隐元会最有价值的就是情报，只要把消息带出去了，他的生死，也无所谓了。我……我按他说的，在索道那里遇到了黄字玖伍，可恨刚开了个头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99章 玄秘书谱 “他让你带的情报是什么？” 听杨歌这般询问，薛一山视线下垂，思索了一番，然后一字一顿缓慢说道：“第一，黄字壹伍是被人埋伏的，就算伪装成寻常打劫的人，却更似有备而来。第二，有人夺走了他身上的东西，身份不明，但很可能跟清风寨脱不了干系。第三，似乎是本什么书，那个人撕掉了三页带走，并将其他都烧了。最后，黄字壹伍说，有了这些消息，隐元会会为他报仇。” “似乎是本什么书……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一定带到。” 情况已经很明朗，那位黄字壹伍的隐元会兄弟已经死亡，并且在临死前，将消息交给镖师薛一山带给隐元会，并顺带手给他指了条活动的小路。 将信息梳理好后，杨歌去找孤山集掌柜做了汇报。 这位掌柜又将自己笼罩在宽大严实的斗笠下，似乎在害怕被人窥得真实身份。 “竟然是这样……这件事有些棘手啊！” 棘手好啊！ 棘手的话，隐元会就能用得上外人帮忙了，偏巧杨歌现在就是这个有价值的外人。 “隐元会的事，本不该与外人道。但如今你却反而是我可以信任之人。”过了许久，杨歌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孤山集掌柜才好像下定决心：“如今我倒不好再隐瞒什么了，由你来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 “掌柜的就别卖关子了。” 孤山集掌柜斟酌了片刻：“此前的确十二连环坞来人，说代一个大人物向我买一条消息，我拒绝了。哼，那群人向来没什么诚信，出价也不诚心，不过是仗着自己在瞿塘峡的威势。可我们隐元会办事，从不需看谁脸色。如今他们竟敢动我们隐元会的人，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听过黄字壹伍的话，这件事就更得你来办了，想必你也不会拒绝，你可知为什么？” 杨歌眯了眯眼。 她和十二连环坞也有些不小的仇恨呢！以隐元会的能力，应该早就知道她同稻香村的关系，更知道她向来讨厌匪患。 不过这会她却不想表露自己的仇恨，而是冷静的分析道：“第一，有备而来，说明隐元会，或者说孤山集，出现了内鬼。第二，在清风寨地头上出事，清风寨脱不了干系，但恐怕背后另有人在。第三，他们想知道的消息正是那三页书的内容。所以关键就在于，那三页书到底写的都是什么内容了。” “思维缜密，能分析到这个地步，实属难得。”很显然，杨歌已经用实际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孤山集掌柜认可的点了点头：“那我不妨告诉你，这次隐元会送来的那本书叫《玄秘谱》，其中有关于隐元会对雨卓承和楚霞影的调查结果。其实隐元会一直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一个雨卓承一个楚霞影，会惹来这么多江湖势力齐聚瞿塘峡。恶人谷和浩气盟可以理解，纯阳与刀宗因谢云流的关系也算事出有因。而其他势力就十分耐人寻味了。且按照隐元会的记录，楚霞影此人虽出身恶人谷，却天性纯真善良，魔女一说恐怕也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你是说，雨卓承和楚霞影之事，有人在暗中操纵？隐元会黄字壹伍被杀之事也与他们有关？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是你要去找寻的答案了。我们虽已派人彻查此事，但他此去势单力薄，唯恐有失。你若能寻回《玄秘谱》，并将这件事背后的势力彻底清查，我们隐元会愿意用雨卓承和楚霞影的行踪与你交换。” 说罢，孤山集掌柜看了杨歌一眼：“放心，他们现在藏的好好的，不会有事，但如今他们被各方势力追杀，之后的事情可就说不好喽……我这么说，想来你不会拒绝？” “你说的没错，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杨歌笑着反问。 “哈哈，我对你的评价又高了一层。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们隐元会愿意与你交易。” 孤山集掌柜哈哈笑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看过之后告诉杨歌：“此事已交由隐元会的黄字玖伍负责调查，他已先一步前往江对岸的清风寨附近，你将薛一山告诉的情况尽数告诉他。” 孤山集掌柜思索片刻，将一枚代表隐元会身份的物件交给杨歌，并让她稍等片刻。 “关于我们对隐元会有内鬼的事先不要透露，隐元会内部的事我自然会查清楚。事不宜迟，你去找鹰猎，让他送你你黄字玖伍的位置。” 鹰猎是个孩子，大约十一二岁，时常在孤山集去往不空关的交叉路上，背着把巨大的弓箭巡逻，在他附近常有一头老猿跟随。 杨歌在孤山集往来的时候，常听人提起他。 是个机灵孩子！ 嘴里常常念叨着“若在孤山集动武，休怪我鹰猎不留情面。” 杨歌找到他后，将孤山集掌柜给的物件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立即露出一副“我懂得”表情，招呼一头巨鹰载着杨歌从空中飞过江面，抵达了清风寨附近的丛林。 黄字玖伍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此刻正躲在某个大树后观察情况，他应是认得鹰猎养的巨鹰，所以对杨歌的接近并不排斥。 杨歌在接近他三步远的位置停下，也借了个大树做掩护，仔细的观察他，发现他从面上看不出表情，气息内敛，与环境似乎融为了一体，就好像掌控里世界的上月静。 杨歌猜想，这应该是隐元会密探拥有的特殊能力。 过了一会，确定外面清风寨巡逻的匪徒没有注意这边，杨歌才小心接近黄字玖伍，将孤山集掌柜的信物给他瞧过之后，将自己所得的信息全都说了一遍。 “杨歌。我听说过你，难怪孤山集掌柜会让你来。黄字壹伍……听说他的尸体被扔进了江里。哼，隐元会多少年与十二连环坞相安无事，如今却是要见血了吗。” 杨歌任由他发泄了几句，才询问需要什么帮助。 黄字玖伍探头往外张望了一会：“这些清风寨水贼的身手比其他寻常搬运水贼好上许多，要不是你前来相助，我也不敢轻易出手。如今却是好办许多。” 黄字玖伍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这世道可笑不可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当初我娘病重，我又有个任务，说实话挺凶险的，没人愿意帮我，是黄字壹伍听说了主动接过来的，让我留在瞿塘峡……这个恩情我到现在还记得。这次黄字壹伍送情报过来，我还想着请他喝个酒，酒都准备好了，没想到……” 黄字玖伍陷入了沉默。 杨歌简单的劝说了几句，注意力还在外面那些匪徒身上。 “想获知《玄秘谱》的下落，你可知该从何处入手？” 杨歌摇了摇头，黄字玖伍突然自信一笑。 “你不是隐元会的人，自然想不到，那些就是地鼠门的建筑工。别小看这些人，地鼠门遍布各处，凭借其手艺，凡是有建筑动工，大多能看见他们的身影。”黄字玖伍指了个方向，确定杨歌瞧见了那些建筑工，才接着道：“这些地鼠门建筑工实际是为地鼠门收集情报最重要的环节，对附近很是关注，耳目自然灵通。” “你去向他们打听打听黄字壹伍和《玄秘谱》的消息，对这些东西他们最是关注了，一定知道不少。但若他们有所隐瞒，呵呵，自然就要使用些非正常的手段了。” 杨歌点了点头，突然想到此前薛一山说过的话，多问了一句：“你可知，此处同样孤山集的近道？” “通往孤山集的近道？” 黄字玖伍点了点头，环顾四周，低声道：“应该就是这附近，外面这些清风寨搬运水贼，是为了宫傲巨像而被调集到此处的，我看这巨像就十分碍眼。” 黄字玖伍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情绪。 “在隐元会这种地方，不能有太多情绪，黄字壹伍却对谁都十分热心。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喜欢他的。这种人应该长命百岁才对。”黄字玖伍握紧了拳头：“十二连环坞既然敢动我们隐元会的人，就不要想安生了。” 杨歌担心，自己再听下去，黄字玖伍发泄的更多，连一些隐元会的秘密都会不经意说出来，她赶紧脚底抹油，出去找那些地鼠门建筑工了。 “你不像清风寨的人，你是什么人？” 地鼠门建筑工有不少警惕的，杨歌才接近，他们就将手按在了兵器上。 一言不合，被迫大杀四方。 最后，杨歌才在某个角落里找了个怕死的地鼠门建筑工，她还没挥剑，对方看着周围死了一地的同门，就先一步跪在了地上求饶：“我说我说，别杀我啊！清风寨水贼监工最近得到了张什么纸，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说是要向寨主邀功……” 说话间，那地鼠门建筑工竟然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直接朝杨歌袭来，杨歌叹了口气，才施放孤影化双之技，黑色的影子就手持长剑从那建筑工背后结果了他。 第100章 关于宫傲 清风寨小头目吗？ 杨歌将消息带给了黄字玖伍，并安慰他，黄字壹伍已经做完了他该做的事，剩下的该我们来了。 “隐元会有严格的制度，我不能逾矩，毁了这巨像。说来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也只能如此了。” 黄字玖伍说罢脸色一正，外面那些清风寨搬运工好一些都突然倒在了地上，不知他到底使了什么招数。 杨歌错愕的张着嘴，就连杨影都觉得有些神奇，刚想让杨歌找机会向黄字玖伍探究一下，黄字玖伍就警惕的转移了话题：“此事疑点甚多，外面要查得清清楚楚，如此黄字壹伍也不算枉死。这才是隐元会的风格。” “按照目前的消息看来，玄秘谱就在清风寨水贼监工手上，按照隐元会的情报，他是清风寨负责管理监视巨像进度的人，是清风寨寨主许世廉的亲信，难道他就是杀死黄字壹伍，夺取《玄秘谱》的人？” “可隐元会行事一向小心，黄字壹伍也是常年行走瞿塘峡······怎么想，都不甚合理。” 黄字玖伍自言自语的分析，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当务之急，是先将他手中的《玄秘谱》夺回来，只有知道他们想知道的情报，才能推测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杨歌也赞同这个主意。 在一旁做暗探观察局势，她不如黄字玖伍，但潜入匪寨擒贼擒王，他的武功绝对比不上杨歌，所以这件事落在了杨歌肩上。 重新沿着刚才的路线潜入寨中，不用过多的寻找，杨歌远远就听见了那位清风寨水贼监工的声音。 “你们这群懒东西，都给我好好干活，小心吃我鞭子！” 吃鞭子？ 杨歌扬起唇角。 还是先吃她一剑吧！ 杨歌想了个古怪的招数，直接将琴中剑当成羽箭，借用琴弦当作弓弦，直接将琴中剑射了出去。 水贼监工突然死亡，立即引起了周围水贼的注意，让杨歌忍不住挑眉的是，那些水贼似乎都听一个姓“宇文”的人差遣，杨歌耐心的等了一会，趁没人关注那监工的尸体，随便抓了个水贼夺了他的衣服，乔装一番后熟练的搜索尸体。 迅速回到安全点，黄字玖伍凑了过来，听她描述寨中的情形。 “宇文氏？以宇文氏的势力，倒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黄字玖伍边点头边将杨歌搜索来的东西打开：“怎么只有一页？” 黄字玖伍的眉头微微皱起。 “看样子，另外两页应该还在宇文氏手里。你先阅读一下这《玄秘谱》书页，看看有什么线索。这样我们就可以推测另外两页的内容了。” 黄字玖伍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让他查探消息，收集线索他在行，可他不识字，拿了这《玄秘谱》也没办法明白其中内容。 杨歌也不矫情，直接摊开书页看了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 宫傲与《尚水宝典》 白帝城主，十二连环坞总帅宫傲的出现，被我们认为是超乎寻常的，难以理解的。他的出现并非按照武林中人循序渐进的步骤，该目标方一出现在江湖人眼前之时，已然拥有了超凡的武功，仿佛是天上掉下来一个超强的高手一般，且其武功来历神秘，并未记载在本会记录之中。 本小组对宫傲的追查，从建立目标档案开始便从未停止，但因目标高超的武技，诡秘的行止，以及白帝城入口的隐秘，很遗憾本小组始终没有取得较大突破。 关于那本以宝典为名的物品，本会各位专家曾经针对它进行过详尽的探讨，现下可以大致确定了的是：第一，《尚水宝典》确有其物；第二，《尚水宝典》在白帝城城主宫傲掌控之中；第三，该宝典，应该归类于一本秘籍。 但由于目标物的拥有者“怒翻天”宫傲平素诡异的行径，目前还很难判断，这本秘籍的内容是武技方面，还是被用来满足宫傲的特异需求，此事仍在密切调查中。注······ （注：中条一刀流近来对《尚水宝典》密切追踪中。） 玄字捌玖收录整理。 “结束了？” 杨歌拿着那书页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略显失望的将内容告诉了黄字玖伍。 “关于宫傲的？” 黄字玖伍略一思忖。 “这就可以解释了。你对宇文氏在瞿塘峡的情况应该不太熟悉。宇文氏本是前朝大将之后，五年前宇文兄弟带着自己的部下二万余人加入十二连环坞，成为十二连环坞中最强的一支势力，甚至有传言在十二连环坞的事务都是宇文氏在出面处理。听说最近清风寨有意投靠宇文氏，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我刚刚打探到忘忧营有宇文氏骁果营的人在此驻扎，恐怕就是为此而来。” 黄字玖伍给了杨歌一些干粮和水，让她休息休息，自己则去探查消息。 大概一个时辰，黄字玖伍就弓着身子潜了回来。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次带队的陈相涛是骁果营精英，乃宇文氏最亲信的部下之一，别看他年纪不大，武功在骁果营却是一把好手。最擅长近身相搏，对宇文氏更是忠心耿耿。” 黄字玖伍说话的时候偏着头，似乎在回忆关于此人的情报。 “黄字壹伍武功不弱，恐怕就是栽在他手上了。这次由他带队，《玄秘谱》应该就在他身上！” 看着黄字玖伍一脸严肃，杨歌就知道，他对此人颇为忌惮。 不过就她接触的各位隐元会成员来看，他们所谓的武功不弱，应该比较她还弱上一层，若是换杨影亲自上，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若是让他把《玄秘谱》带回白帝城可就麻烦了，必须赶在此前将《玄秘谱》夺回来。” “我去吧。” “你···务必小心······” 黄字玖伍仅是迟疑了一下，就点了头，随即叮嘱道：“这次宇文氏带来的人主要是骁果营先锋，如果不除掉这些人，是无法进入大营内部的。当初埋伏黄字壹伍的应该就是他们。” 所幸他们这次来人不多，杨歌估摸着自己应该可以应付。 “还有，宇文家多是将领出身，往往四肢发达，谋略不足。是以大多都会有个骁果营师爷随军，担当参谋。虽然是骁果营队正指挥，实际行动方案却往往都是出自师爷之手。想查明事情真相，恐怕还是要从师爷入手。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宇文氏的密信一类的东西，这些都是由他保管的。师爷武力虽不算高，也要小心行事。只有让真相水落石出，才不枉费黄字壹伍的一番心意。” 杨歌重重的点了点头，将背上瑶琴抱在怀中快速去往骁果营营地。 本来她想故技重施，随便夺一些水贼手里的长剑当羽箭使，杨影却意外的放柔了声音，主动说要帮助她，并传授她一门对付小兵的厉害招数。 不过那招数，需要她怀里的风雷瑶琴做辅助。 准确的说，那招数只能由风雷瑶琴施展！ 终归是共用一个身体，她若出事了，他也不好到哪去。所以杨歌愿意相信他。 “风雷引，有三个技能，分别为萧、琴、剑，运气好的话还能领悟其中的太白剑意，相当于让太白先生帮忙战斗，其中萧声可降低自身仇恨值，略微提升无双；琴音则是范围群体伤害，伤害量巨大，环形无死角；至于剑术，此前也说了，蕴含太白剑意，单体伤害，普通施展依次为玄空掌、浮云剑、鸣雷也，伤害量会逐渐递增，可叠加。” 杨影做完简单的描述后，还利用风雷瑶琴做了一番演示。 望着周围倒了一地的骁果营先锋，杨歌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张的有多大。 没了拦路的小兵，杨歌一路畅通无阻的找到了那位师爷，逼问一番没有结果，还差点让保护他的暗卫重伤，杨影一怒之下，抢了身体的主动权。 结果当然是手中长剑，又多了两条性命。 左右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杨歌并没有什么杀人的负担，搜尸之后按照最初的计划，去找了骁果营带队的陈相涛。 军人出身的他，警惕很高，杨歌才接近他的帐篷，就被一柄长枪招呼了。 不知为何，杨影似乎很讨厌这些玩长枪的，即使杨歌没求助，他也大方的贡献了好些招数，不出十招，杨歌就轻轻松松的取得了胜利。 刚想将陈相涛绑回去，让隐元会的人好好利用，暗地里就射出了一只古怪的飞镖，顺着飞镖飞来的方向看过去，某个曾有一面之缘的唐门少年邪魅一笑，张了张嘴，无声道“不用感谢我！” 啊？ 她感谢个屁啊感谢！ 杨歌还来不及跳脚，那唐门少年就一跃跳上了旁边的山石，走远了一些才扭头冲她道：“就当我没来过。”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喂！” 杨歌话还没说完，那唐门少年就失去了踪影。 他叫什么来着？杨歌追问杨影。 杨影思索了片刻，道出三个字，唐逸追！ 唐逸追是吧，她记住了！迟早她要抢了他的目标，报一报今日之仇！ 回到此前和黄字玖伍商量的安全点，杨歌并没有泄露唐门少年，因为她突然有些担心，若是不按那少年说的，那少年会使坏，将她和杨影的秘密公之于众。 想到这个，杨歌忍不住奚落起杨影来。 明明是个厉害人物，竟然被一个少年“威胁”，他竟然对其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101章 书中内容 “多谢你为黄字壹伍报仇，杨歌。以我的武功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陈相涛身死，剩下的骁果营士兵乱成了一锅粥，杨歌还未开口，黄字玖伍就先道了感谢。 杨歌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思及此前在军师身上搜出的密信，赶紧掏了出来，将信中内容念给他听。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雨卓承到底与他们有什么关系。”黄字玖伍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实在想不明白，你看看这个。” 黄字玖伍示意杨歌看看新的玄秘谱书页。 关于雨卓承与楚霞影身份，近日本组在瞿塘峡的调查出现新的进展，汇总记录如下： 目标人物之二 姓名：楚霞影 曾用名：楚小妹 年龄：一十八 性别：女子 武学：师承恶人谷雪魔堂主陶寒亭，亦受恶人谷主王遗风指点，楚霞影性柔和，少有展露武学之时，推测其擅掌、指武技，若通达剑术，当为雪魔王遗风一脉。（注：目标性情柔和，为明显弱点。） 江湖公开身份之一：恶人谷大恶人陶寒亭养女。 江湖公开身份之二：江湖前名侠，“甘霖瑞雪”雨卓承之爱侣。 联合天字号探子查探的结果，调查目标入恶人谷之前身份为洛阳风雨镇楚氏农家之女，因其家为当地富豪所害，跟随陶寒亭流落江湖，后与雨卓承相遇于瞿塘峡。然后随陶寒亭避入恶人谷。 目标生性温和，未有作恶记录，魔女之称，倒是最近武林中人盛传其诱惑纯阳大侠而来的多些，其养父陶寒亭之恶名亦有重大影响。 本次调查同行者玄字柒贰亦对楚霞影有诸多评价，但鉴于玄字柒贰在调查过程中对目标人物之一的雨卓承表现出强烈钦佩，敬仰，爱慕的情感，而对楚霞影多有责难，嫉妒等不理智情绪，故此对其评价不予记录，仅收录其中不含个人情感的一句总评，供参考。 当年的半碗粥饭，后来的英雄与魔女在极其偶然的境遇之下于幼龄相遇于江湖，后世的江湖人谈论起这段经典的相逢之时，或许会有这样的疑问吧！究竟是侠者的星命扭转了历史，还是苍天戏弄了我们的命运？ 玄字柒贰评 ——玄字五零三收录整理。 ······ “在密信里他们要害雨卓承，将他的消息透露给了铜钱会和其他与之有过节的江湖人。但为什么要抢楚霞影的情报？楚霞影是恶人谷的人，与宇文氏没有任何关系。难道宇文氏要对恶人谷有所图谋？不，这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他们甚至不惜得罪隐元会！杨歌，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怎么觉得，他们从始至终对付的都是雨卓承？” 看过新的一页《玄秘谱》，杨歌才恍惚的想起，在扬州的时候，的确见过陶寒亭的身边的孩子，她记着是叫楚小妹，所以听到楚霞影这个名字的时候，才没有想到她。 只不过，她离开扬州一路走江湖到如今，有过去这么久吗？楚小妹都十八岁了？ “从你和秀儿分开，流转在你周围的世间就是有问题的，你就当自己是在一个巨大的里世界里，我猜离开里世界的钥匙就是秀儿，等你走完这趟江湖路，抵达东海找到秀儿就应该知道，实际经历的时间。” 杨影的解释是合理的，反正还有他盯着，杨歌稍稍放心了些。 听完杨歌的话，黄字玖伍略一思忖，随即点头：“不错，楚霞影就是雨卓承的弱点，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 “但我总觉得还是有些奇怪，如今雨卓承与楚霞影在一处，直接对付雨卓承不就好了，这弯拐得也太大了······按照密信的说法，玄秘谱之一如今应在铜钱会手里。无利不起早，铜钱会近日频频出现在戏龙滩恐怕就是这个原因。” 黄字玖伍视线下垂，示意杨歌将两页玄秘谱收好。 “替我带去给孤山集掌柜，宇文氏此举透着古怪，恐怕得将最后一页玄秘谱找到，才能定论。我要延长江向下游走，听说黄字壹伍的尸体被扔进了江里。如今仇也报了，我不能放着他在冷水里那么久。你若准备好了，我就送你回孤山集。” 黄字玖伍不知从什么方法唤来了鹰猎的那只巨鹰，有巨鹰代步，杨歌很快就回到了孤山集。 孤山集掌柜还是老样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守在柜台后面等待着什么。 “辛苦了，杨歌，这么看来，江湖上对雨卓承的讨伐，背后是宇文氏在推动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你说的不错，找回最后一页《玄秘谱》就真相大白了。” 孤山集掌柜看过杨歌带回来的两页玄秘谱和那封密信后，沉默了片刻：“至于黄字玖伍，随他吧。身在隐元会本不该有这样的感情，但······” 掌柜的没说完的话，杨歌其实明白。 在瞿塘峡的这些隐元会中人，其实对死去的黄字壹伍都很惋惜，他们心里也憋着火，希望为他做些什么，这才对黄字玖伍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唉，事不宜迟，你速把此事告知鹰猎。最近他一直在关注铜钱会的动向，应该知道最后一页玄秘谱在谁手上。” “当真？” 杨歌两眼放光，她现在确实对第三页内容非常好奇。 在孤山集市上问了一圈后，她很快便在索道那边找到了鹰猎。 只见他坐在老猿身上，口中低吟：踏遍三山抗五岳，擒鹰落凤拿金龙。 杨歌叫住他，说了隐元会弟子被杀的事，他那小小的眼睛瞪得浑圆，散发出浓浓的煞气，大为愤怒。 “十二连环坞的水贼越来越不开眼了，咱们隐元会的弟子他们也敢动！我正愁着碍于会规，无法对这些贼子下手！” 杨歌冲他笑了笑，表示黄字壹伍的仇已经报了，他瞬间露出了一脸的惋惜。 “可惜我要护卫孤山集的安全，不能同你一起去，那一定是十分大快人心的吧。那个叫黄字壹伍的小哥哥我见过，挺有趣的人，很会唱歌还给光光带果子，光光可喜欢他了。” “不耽误你事了，铜钱会的人就在山崖下戏龙滩，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趁机将那些铜钱会掘墓人一起根绝，这些家伙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看得我心烦。” 鹰猎听说《玄秘谱》在铜钱会那里很激动。 “那群家伙整天在戏龙滩附近鬼鬼祟祟得，如果隐元会的情报被他们利用，那可大事不好！听说最近还有铜钱会的大头目来，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 “目前铜钱会那片管事的是铜钱会小头目，最后那页玄秘谱一定就在他那里！你快去，若是打不过了我来帮你。” “你还是安心巡逻吧。” 杨歌伸手轻轻拍了拍鹰猎的脑袋，示意巡逻对他来说才是正事。 ······ 从索道去往戏龙滩，如果不绕远路，就只能从崖上一跃而下。 用杨影的话来说，这种地势是用来练习轻功的绝佳地势，让杨歌姑且试试。 杨歌想着试试就试试，谁曾想，一个没注意就从崖壁往下掉去，要不是崖底大面积都是江水，她这会就已经摔死了！ “行了，绝世轻功不可能一蹴而就，赶紧缓和缓和，那些铜钱会的人就在附近！” 不等杨歌抱怨，杨影就先说明了危险。 抱着琴闪到暗处，杨歌小心翼翼的接近铜钱会，发现竟然是群盗墓贼。 他们应该挖掘了不少墓穴，悬崖上不知何时被他们建起了栈道，放置了许许多多的空棺材。 挖坟掘墓！ 这群家伙真是···连阴德都损！ 简直坏到家了！ 杨歌在心底吐槽，杨影大概是听的烦了，直接用影子分身暗杀了此处的铜钱会小头目，还有守护着他的那些铜钱会掘墓人。 “你这是······” “呸！实力太弱，影杀术都用不上！” 杨歌无语，周围已经没了敌人，她大摇大摆的走出搜了小头目的尸体，将最后一页玄秘谱拿到了手，正准备打开看看，不远处就传来了喊杀声。 看样子，太飘，被人发现了！ 杨歌暗叫不好，直接将书页揣进了怀里，脚尖用力点地，轻身而起。 索道上，鹰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巡逻，见杨歌回来，立即迎了上去，笑道：“可曾得手？” “非常顺利！” “干得漂亮，可惜未曾见到贼子们抱头鼠窜之形状。” 杨歌以为他守在这是为了《玄秘谱》，赶紧拿出来递给他，想着一起看看。 鹰猎将《玄秘谱》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半天，又将书页中郑重的交还给了杨歌：“快送去给孤山集掌柜吧，我最不耐看这些东西。” 杨歌看着他懊恼的抓头，大概明白了，他这也是个看不懂文字的。 “唉，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纷争，像光光这样无忧无虑的不好吗？” 担心鹰猎这孩子会问出更多难题，杨歌赶紧脚底抹油，往孤山集溜了。 掌柜的看完杨歌带回来的玄秘谱书页，长长吁了口气：“恐怕，这玄秘谱上的猜测都是真的······” 之后，掌柜的又将最后一页玄秘谱反反复复看了一遍，陷入了沉思。 “难道说······” 孤山集掌柜略一犹豫，然后将玄秘谱书页递给了杨歌：“你看看这页《玄秘谱》，这是关于雨卓承的资料。” 第102章 二人下落 “宇文家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听着孤山集掌柜的喃喃低语，杨歌打开了《玄秘谱》第三张书页。 关于雨卓承与楚霞影身份，近日本组在瞿塘峡的调查出现新的进展，汇总记录如下： 目标人物之一 姓名：雨卓承 曾用名：宇文卓承 年龄：二十七 性别：男子 武学：纯阳气剑二宗皆极为擅长，传言是华山谢云流之后最具天赋的剑手。注一：该目标曾前往万花谷搭救义弟方轻崖，被东方宇轩伤害经脉，目前记录表明，目标未曾恢复到全盛时期，据本会鬼医考证，不排除完全恢复之可能。注二：目标性情坚毅，冷静，果敢，唯有碰到与楚霞影有关之事时会略失方寸，为明显弱点。 江湖公开身份之一：华山纯阳教于睿弟子，颇受师父钟爱。 江湖公开身份之二：以“甘霖瑞雪”为绰号的江湖名侠，因多行侠义之事且不求回报，被江湖中人敬重。 江湖公开身份之三：该目标成名之后加入浩气盟，在雨霞之事爆发前，曾受谢渊器重。（附：谣传。谢渊曾有意指定调查目标为浩气盟盟主继承者，该消息暂时无法确认。） 江湖公开身份之四：恶人谷魔女楚霞影之爱侣。（此条为新增发现） 联合天字号探子查探结果，调查目标具有重大隐秘身份，目标出身白帝城，宇文皇族后裔，其父宇文敌，其叔宇文灭，皆为本会天字库中重点研究目标。（宇文皇族历史详见《天秘谱》七篇九章） 目标童年之时逃出白帝城。原因未知，怀疑除纯阳武学外，目标身怀宇文家族武学。此时曾与目标之二楚霞影及恶人谷魔头陶寒亭有过密切接触，据当年路人所言，楚霞影于雨卓承有过赠粥解饥之恩，后又有同行之缘。（注：其时陶寒亭与楚霞影尚未加入恶人谷） 下附本次调查同行者玄字柒贰之评价，该评价带有强烈个人风格与无法确认的推测，但鉴于玄字柒贰调查员在一干调查中表现出惊人预测能力，本人仍强忍呕吐的欲望将其收录于内。 他是隋末大许皇室的后裔，却不愿走上父亲早已安排好的逆反天下之路。 他是女诸葛于睿最为激赏的弟子，却背弃了恩师的深情。 他是谢云流之后纯阳最出色的天才剑手，却与恶人谷中的魔女恩怨纠缠。 他曾费尽心力逃出十二连环坞，却在天下群雄围捕之下再次返回这里。 他曾为与意中人相聚行侠天下，却最终被正道中人背弃。 他曾是江湖之上结交朋友众多的名侠，在遭遇危难之时，却只有一个兄弟和他站在了一起。 玄字柒贰评。 ——玄字五零三收录整理 …… 见杨歌将书页放回了柜台，孤山集掌柜问道：“你可有什么线索？” 杨歌不言语。 孤山集掌柜又道：“杨歌，以我们隐元会对你的判断，你的确足以信任。而我们对你的看法十分有兴趣。” “我还是之前的想法，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雨卓承。” 孤山集掌柜看着杨歌，目光微微下垂。 “玄秘谱被夺一事，其中有许多关节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又与雨卓承楚霞影有关，是隐元会十分重要的情报。根据你的调查，这件事背后竟还与十二连环坞的宇文氏相关。” “整个事件你深入其中，又是雨卓承和楚霞影的朋友，与他们有过一段交往。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看法。” 孤山集掌柜边说边将三页《玄秘谱》都放在了桌上。 “对这三页《玄秘谱》的遗失你有什么看法？若背后始作俑者是宇文氏，为什么偏偏是这三页，宫傲那页我还可以理解，但关于雨卓承和楚霞影，宇文氏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杨歌摇了摇头，道：“开始我还不明白，但看过最后一页，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宇文氏的目标从来都是雨卓承。” “江湖上鲜少有人知道雨卓承与宇文家族有关，但我记得多年前宇文氏找一个少年，差点将瞿塘峡翻过来。若《玄秘谱》所推测不错，雨卓承就是宇文卓承，恐怕就是当年宇文氏要找之人，结合雨卓承拜于纯阳于睿门下的时间，刚好可以印证。” 孤山集掌柜摸了摸下巴，接着道：“既然是宇文家族的人，又是宇文敌的独子，为何又要与宇文氏演上这一出。” “你别忘了雨卓承为什么要离开瞿塘峡，以我对他的了解，雨卓承年纪轻轻就极有主见，是江湖上难得的正直侠义之辈。自然看不惯宇文氏和十二连环坞所为。从他改名便可看出他对自己姓氏的厌恶，而作为宇文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宇文家对这件事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但他一直在纯阳和浩气盟的庇护下，宇文氏无从下手。这次雨卓承和楚霞影一事，正好给了宇文氏机会。” 孤山集掌柜有些惊讶。 “你是说宇文氏是为了让雨卓承回到白帝城才将雨卓承的行踪和资料泄露给铜钱会，不，可能还有其他人。要让雨卓承走投无路，迫使他回到白帝城宇文家族中。” “而楚霞影作为雨卓承目前唯一的弱点，自然也是宇文氏重点研究对象。这么说来，一切倒是在情理中了。瞿塘峡是十二连环坞和宇文氏的地盘，他们倒也不怕雨卓承真出什么岔子。” 杨歌冷哼一声：“所以我一定要阻止他，不仅因为雨卓承是我的朋友，宇文氏还是稻香村的罪魁祸首，我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孤山集掌柜点点头。 显然，以隐元会的消息网，早就知道了稻香村的惨案背后的推手。 “你关于这件事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会将它写入新的玄秘谱。” 作为报酬，孤山集掌柜将探寻雨卓承和楚霞影的机会交给了杨歌，按照隐元会收集的线索，瞿塘峡一共有三个地方可能是他们的藏身之所，杨歌并没有一个个去探查，而是找了个正邪两派追杀者最多的地点。 “这两人近日不见踪影，本会也是搜寻良久，终于重新将他们纳入我们眼中。你选的这个地点，正是孤山集附近的丛林中。” 孤山集掌柜拿出了一张手画的地图，用食指画了个圈，道：“你可前往孤山集附近林中的小屋，探到这两人的下落，此事关系十二连环坞和宇文氏，都是隐元会重点关注的目标。我需要知道他们的近况……” 杨歌将掌柜圈定的范围记在心里，朝他拱了拱手才走出屋子，避开人群钻进了丛林。 长歌门后山也是丛林，之前她收集各种材料，没少往后山跑，所以这种环境她最是熟悉。又有孤山集掌柜帮忙圈定基本范围，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就找到了两人的踪迹。 雨卓承刚刚走过一个破落的牌坊，后面早已不是杨歌记忆中小孩模样的楚霞影紧随其后，不过很快就叫住了前面的雨卓承。 “雨大哥。” 雨卓承闻声转过头来。 还在丛林暗处的杨歌挑了挑眉，此前在昆仑还是一头白发的少年，这会已经长得比她还高，关键头发竟然变黑了。 看样子，同楚霞影在一起的日子，对他来说，很是幸福。 “这半年来你带着我东躲西藏的，连往日积累的名声全都抛却了，委实不值。” 听到这话，雨卓承似有些着急，赶紧转身道：“小妹，你也晓得，我用十多年的心思在江湖上闯下了这莫大侠名，只为有朝一日能带你光明正大地走出恶人谷……只是，未料想最后我们还是要回到这瞿塘峡。” 说着，雨卓承侧过身去，低下了头。 楚霞影叹了口气：“我当年随陶寒亭叔叔踏上了恶人谷的三生路，原本以为这一世也不会再有机会出来了。” 楚霞影转而走到雨卓承面前道：“你能带我走上这一遭，我已万分满足了。” 雨卓承握紧了拳头：“只恨我身上有伤，否则怎会被人拖在此地，如今江湖中人都在寻找你我，却不知这个所在能躲过几天？” 雨卓承伸手握住了楚霞影的手，看着楚霞影慢慢依偎进雨卓承怀里，杨歌犹豫了一下，没有现身，打算等等再打破这个和谐的风景。 她想成就好事，可偏偏有人不同意。 没出一分钟，三个浪人打扮的刀客就乐呵呵的走了过来，听他们的口音，应该是东瀛人。 “雨卓承，听说纯阳教又出漏子了我就兴奋了。”为首的说完这句，三个浪人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道：“早听说你手上拿的是中原有名的宝剑——帝临剑，如今你身上有伤，不如将宝剑送了给我，让我看看可否与咱们东瀛的名刀相比……” 雨卓承皱起眉头，单手握紧手中长剑，另一只手则护在楚霞影身前，警惕的盯着那三个东瀛浪人。 “哈哈，正是正是！” “大师范说的极是！” 后面两个东瀛浪人也跟着起哄，准备着以多欺少。 “大哥！” 楚霞影抓住了雨卓承的手。 雨卓承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小妹莫要惊慌，你的功夫得了王遗风和陶叔叔的传授，本来甚强，只是心性太过平和，若是你能专心出手，这两个一刀流的武士又能翻起什么风雨来？” 第103章 是友是敌 “大哥，你知道，我见不得血的……” 楚霞影的模样楚楚可怜，就连杨歌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冲去砍死那三个没眼力见的东瀛武士，更别说深爱她的雨卓承。 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雨卓承转过身去对上那三个东瀛武士：“江湖中人追拿我二人，若是为了主持正道，我雨卓承要说一句佩服，但若是你这等恃强夺剑之徒，多半却要吃我一剑。” “龙游浅滩，却也非小虾能随意戏辱！” 一刀流武士的刀术，有几分谢云流剑术的意思，真动起手来，饶是雨卓承剑术卓然，一对三也十分吃力，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伤在身。 不过三招，雨卓承就扯动了伤口，露出败势。 楚霞影着急的冲上前一步，雨卓承却横剑示意她不要往前。 见那三个一刀流武士又举起了长刀，杨歌皱了皱眉，大摇大摆的从丛林中跳出，用了个很气派的出场方式，抱着风雷瑶琴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在落在一旁的破屋屋顶。 很显然，她这种出场方式是个人都能察觉，那三个一刀流武士更是在她冲出丛林的那一刻就警惕的收了刀。 “这叫卸甲！” 突然闪现的影子出手刀打晕了三个一刀流武士，将他们的长刀捆了丢在杨歌脚下，因是用的心声，所以在雨卓承和楚霞影眼里，杨影并不存在，刚才现身的不过是杨歌的影子。 这种分身出影子御敌的武技，长歌门弟子用的多了，在江湖上并不奇特。 “杨歌？好久不见。” 雨卓承与楚霞影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冲她抱了抱拳：“却不知你是如同那些江湖人一般，要置我们于死地，还是……仍然是我们的朋友？” 杨歌将风雷瑶琴负在背上，从屋顶跳下，看了眼躺了一地的一刀流武士，反问道：“你说呢？” “杨歌，我与你相识，是相信你的为人，乃不是背弃朋友的寻常江湖人。但我实在是倦了……从前我执意认为恶人谷是藏污纳垢之地，莫雨也好，小妹也好，我总是想让他们远离那个地方……可我错了。无处分善恶，唯人事而已。” 雨卓承脸上无悲无喜，却满目沧桑。 “十年来霞影在恶人谷中，仍旧纯善如斯，而那些受我恩惠帮助，曾口口声声与我共患难的所谓朋友，如今却对我刀剑相向！我以为我有侠名在外，便能以身作保……又有何人信我？”雨卓承声色俱厉，终于现出了几分悲哀：“我从未后悔过这些年行侠仗义之举！也不后悔与近日追杀我之人两肋插刀，更不会后悔决定欲与小妹长相厮守。” “那么，杨歌，告诉我，你是否还是我们的朋友？” “是正是邪，唯心而已！我向来支持有情人终成眷属，没看到我琴都收起来了吗？还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难道还不能说明，我将你们当成朋友，真正的朋友！” 杨歌难得认真严肃。 雨卓承挠了挠头，终于泄了一口气。 越过三个一刀流武士的身体，三人深入丛林找了个残破的屋子歇脚，杨歌将自己包裹里新备上的鸡腿牛肉分给雨卓承和楚霞影，自己嘴里撅着牛肉，又掏出了一壶酒，下意识的递给雨卓承，半天没见人接，才恍惚意识到不是喝酒的时候，忙收回来包裹。 “你一定奇怪我与小妹怎么会认识……说来也是在这瞿塘峡。”难得有时间歇脚，杨歌不开口，雨卓承因先前的怀疑心里有些愧疚，只好自己找话题。 “当年我被十二连环坞追杀，正巧遇见楚小妹随陶寒亭来到瞿塘峡，陶叔出手救了我，并带我同行。当时我不知道他们是恶人谷中人，只觉得小妹既聪慧可爱，又不失善良，渐渐地，我与小妹互生爱意……后来我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曾陷入痛苦。但我知道，小妹不是江湖人口中的恶人谷妖女模样，她那么善良……” 杨歌附和的点了点头。 扬州所见楚小妹，确实是个聪慧善良的孩子，再加上杨歌曾见过不少恶人谷的大恶人，很清楚他们不会胡乱教坏小孩子，所以她很清楚，如今的楚霞影依旧心地善良。 “可是浩气盟与恶人谷的恩怨，不是两个人就可以破解的。” “是啊，即使如此我此生从未后悔过加入浩气盟。与我小妹真心相爱，却因浩气盟和恶人谷的身份，为世间所不容。我行侠仗义，外号甘霖瑞雪，只为了有一天能光明正大与小妹在一起，我们皆非邪恶之辈，希望那些善举可以为我们赢得一分宽容。可是什么都没有……” 雨卓承显得很疲惫：“杨歌，我雨卓承当你是朋友，但对你来说，我雨卓承是敌是友？” “自然……还是朋友。你与楚小妹都是善良正直之人，我知你远非那些迂腐的江湖人士能比。” 杨歌不厌其烦的选择站在他们这边，雨卓承有些感动，他看着杨歌点了点头。 “我与霞影逃亡多时，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这个朋友！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我来此正是为了这件事，你与楚霞影之事，虽然为江湖所不容，却亦有宇文氏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将你的情报提供给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大概是为了迫使你回到白帝城吧。” 雨卓承惊讶的睁大眼睛。 “你……都知道了？” “嗯？”这背后的事，他知道？ “就算你知道宇文氏就是稻香村大火的始作俑者，你还可以原谅这个流着宇文家族血液的我……杨歌，谢谢你。可是小妹她……” 雨卓承面色有些犹豫，看着楚霞影的表情满是担忧。 这会楚霞影躺在不远处，看她情况，应是早就中了毒，之前一直撑着，这会见有杨歌相伴，雨卓承定然不会有事，才安心的歇息。 两人正交谈着，突然破屋外面传来了异响。 雨卓承和杨歌同时将长剑拔出，一左一右的看向破屋外面，那些一刀流武士又寻着踪迹找了过来。 “那个狂妄的大师范三人我来对付便好，杨歌，替我收拾收拾附近追赶而来的那些个一刀流浪人可好？” “没问题。”杨歌朝雨卓承点了点头，看向楚霞影。 “他们人数不少，守着交通要道，恐怕会惊着小妹，小妹如今……身中剧毒，我不能让她冒险，一丝都不行。” “我分身乏术，只能拜托你了，多谢了！” 雨卓承说完，就提剑冲出了破屋，杨歌紧随其后，两人配合，没多久就打退了接近破屋的那一波一刀流武士。 “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我们的行踪又会暴露了。” 望着一刀流武士逃开的方向，雨卓承英眉紧锁，神情有些忧愁：“如今之计，只能拜托你暂时拖住外面那些正邪两派的武林人士，给我和小妹留下喘息的余地。” “拜托了。” 雨卓承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让杨歌做这事，就是拉着她同那些正邪两派的武林人士为敌。 杨歌倒是无所谓。 就她目前得到的消息，她身体里的那位，在江湖上的名声不见得有雨卓承好，但是一个暗阁就很让人头疼了。 “咳～” 大概是之前的动静惊扰了楚霞影，这会她也走出了破屋。 “要想干扰追兵，我倒有个办法。” 楚霞影虚弱一笑，却难掩她目光中的聪慧灵动。 “说说看。”杨歌鼓励道。 “他们无非是找到了蛛丝马迹，若我们故意将衣服碎片散落在孤山集三岔口附近的杂乱草堆，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曾从那里经过，就能误导他们。况且他们大多数都过分相信自己，自己找到的线索，一定会深信不疑，自然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这……倒确实是个办法。”杨歌赞许的点了点头。 雨卓承张了张嘴，应是想让楚霞影好好休息，没等他开口，楚霞影就先开了口：“我不愿躲在你们身后，让你们为我遮风挡雨，我也想贡献自己的力量。” “小妹。” 得！看雨卓承深情款款的目光，杨歌就知道，自己最好赶紧离开此处，免得看见些不该看的画面，让有情人羞愧难当。 大概两盏茶的时间，杨歌回到了此处。 雨卓承坐在门框上，手边放着那把帝临剑，楚霞影则靠着他的肩膀，两人彼此依偎。 杨歌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歇息，掏出包裹里的那壶酒，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我想他们现在恐怕已经上当了。” 壶中酒见底，楚霞影虚弱的面容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一如当年杨歌在扬州见到的那个小妹。 “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找到这里，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雨卓承拍了拍楚霞影的手背，两人缓缓站起，他朝杨歌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 “听你说孤山集掌柜是隐元会的人？听说隐元会是江湖最神秘的组织之一，情报往来，无所不知。” “请你带信给孤山集掌柜，向他询问小妹身上天一教之毒该如何解除。他自然知道我雨卓承是什么人，他要什么代价但凡不违背道德良心，我雨卓承什么都可以答应。” 第104章 上月这人 雨卓承与楚霞影准备前往鱼木寨附近与他们的义弟方轻崖会合，交代杨歌若是得了消息，就去那里找人。 杨歌一一应下，这才独自回转孤山集。 “倒不是我不想帮，无论以雨卓承的身份家世，或武功名望，自然都是能付得起的，只是关于楚霞影的毒，隐元会也没有确切的解法。之前消息很多，但都被我们一一筛选排除掉了。” 听完杨歌的话，孤山集掌柜无奈的摇了摇头：“天一教那毒，可不好解啊，隐元会至今没有掌握确切的关于解除天一教之毒的方法。” 杨歌默不作声，孤山集掌柜想了想，接着道：“虽然这件事我无法帮你，但你为隐元会作出的贡献一直看在我们眼中，现在我想是时候把我们刚刚获取的秘密告知于你了……雨卓承的师父于睿日前也来到了瞿塘峡，跟着方轻崖的步伐，正往五木寨的方向去……若情报没错，大约马上就会碰上。” 那岂不糟了，雨卓承和楚霞影正往哪儿去！ 看出了杨歌的着急，孤山集掌柜道：“你若能快些还能赶上告知一声，你去孤山集驿站找宫盈，就说是掌柜的叫她送你一程。” “那就多谢了。” 杨歌朝孤山集掌柜抱拳道谢。 临了出门前，她突然顿住，转过身来问道：“以隐元会的消息，掌柜的应该可以透露一些私人消息给在下吧！” “你还想知道什么？” “上月静。”杨歌给了个名字。 有斗笠遮挡，杨歌看不到孤山集掌柜的表情，但分辨的出，他周身突然改变的气息，似乎这个名字比雨卓承还要让他心悸。 “这个人的消息并不值钱，出去随便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嗯？”上月静这么有名？ 既然江湖人都知道，杨影定然知晓！ 出了屋子，杨歌直奔孤山集驿站寻了宫盈，借着掌柜的名声，宫盈答应无偿将她送往鱼木寨，并用上了最快的飞鹰。 在路上，杨歌在心里逼问了杨影半天，才搞清楚上月静的身份。 这人曾入长歌门读书，至于是否学习琴曲武技，江湖中人无人知晓，因为她的剑术极佳，又精通方士一门的特技，若不是情剑阁也曾收集江湖各类信息，未必会知道她是长歌门人。 值得注意的是，上月静乃方士一门现任拥有心灯之人的护道人，只要杨歌心灯不灭，这人就永远会护着她。 “这么说，我岂不是一直会有个高手护着？”杨歌挑了挑眉。 杨影没好气的淬了她一句，说起了上月静另一个身份，江湖悬赏榜第一名，赏金高达十万金。江湖传闻，她脾气暴躁，行事古怪，最喜鬼怪之事，有不少人猜测她就是控魂驱尸这种邪派武技的创始人。 “瞧她的样子，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在她的里世界里，你难道没瞧见那片没有色彩的荒芜之地吗？” 杨影的提醒，倒是让杨歌想起了，上月静此前救她，将她拉入里世界，她能瞧见的景色确实不怎么光明。 “小心～” 飞鹰到了地方，直接将杨歌扔了下去，杨歌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才在纯阳道士方轻崖的跟前险险停住。 方轻崖本能的伸手扶住她，两人互相交谈了几句，才明白是友非敌。 听了隐元会传来的消息，方轻崖似有些难受：“什么？连于师叔也……” 方轻崖摇头叹道：“我，不会退缩的。如今我等遭遇劫难，还需杨歌你出手相助。” 话才说完，纯阳于睿就带着门中几位弟子赶了过来。 名为荆空儿的纯阳清虚弟子最先开口劝说：“轻崖，小师叔他这是与天下正道为敌，你莫要太傻，留得性命。来日兄弟两个替他报仇。” “空儿师兄。” 方轻崖唤了一声，才幽幽道：“这世上，轻崖我最敬佩的两个人，是你和大哥雨卓承，如今，只剩下一个了，你走吧，莫要迫我与你动手。” 这方轻崖倒是决绝！ 杨歌赞许的点了点头，想着若是真动起手来，她一定是帮方轻崖。 “我被关在万花谷聋哑村中数年，受尽辛苦，你们没一个来救我，小师叔虽然后入师门，但他听闻我之往事，日夜兼程赶来万花谷……” 方轻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似是记起了什么往事。 十二年前，白帝水宫。 纯阳同某些江湖人士一片混战，于睿发现了还是孩童的雨卓承，彼时他于人群中脱颖而出，趁乱逃出了水宫。 一年后的龙门荒漠。 小小的雨卓承昏迷在沙漠中，有沙狼缓缓靠近，企图分尸，于睿正于此时经过，便顺手救下了他。 此后悉心照顾数日，雨卓承才重新活过来，因而拜入纯阳于睿门下。 “咱们纯阳宫，就只会欺负自己人。云流太师傅，还有我，现下又加上雨大哥，今朝是生是死，我与大哥一道上路。” 就这简单的几句话，杨歌就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位名叫方轻崖的小哥，偏执的很。 于睿听了他的话都忍不住摇头。 “轻崖，门中如今都知道当年冤枉了你，你在长安之时，从未犯过恶戒，若你愿意，我可向忘生师兄求情，破例允你，重入墙门。” 荆空儿闻言，转身单膝跪下，拱手道：“太师父。” “空儿师兄！” 方轻崖说是不再敬佩荆空儿，可看他所行，还是会特别关注。 “如今轻崖重义轻生，雨师叔又未曾有为恶江湖之举，他们如今遭江湖黑白两道联手追杀，窘迫困难，空儿恳请太师父，看在他们两人品行一向正直的份上，饶过他们这遭吧。空儿愿一力承担。” “空儿师兄！” “唉……自从云流师兄，当年一别纯阳宫，又到今日，雨卓承破出师门，我纯阳一脉人才也凋零了。” 于睿无奈的摇了摇头，雨卓承是她的爱徒，很显然，她也不想做那个将爱徒逼入绝路的刽子手：“也罢，空儿，咱们回去吧。各人自有自己的因缘。” 于睿转而又冲方轻崖道：“轻崖，莫要走上谢师兄的老路，也让卓承自己选择吧。” 闻言，方轻崖握紧了拳头，上前几步，在荆空儿身边跪下：“多谢师祖。” 后面有纯阳弟子适时提醒于睿：“师叔祖，只怕在掌门面前难以交代。” “此事待我与忘生师兄分说吧，空儿，咱们走。” 于睿转身先行离开。 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整个纯阳最想让谢云流回来的人，就是她那位忘生师兄，换到这一次，他这个做掌门的，内心定然也是希望他们回到纯阳的。 荆空儿伸手，拍了拍方轻崖的肩膀，并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快速起身追着于睿离去。 解决了纯阳的追兵，见方轻崖还呆呆的跪在原地，杨歌适时的咳嗽了一声，他赶紧起身道：“雨大哥和楚姑娘现在就在附近。雨大哥虽然武艺高强，但楚姑娘如今有伤在身，我不放心他们单独出发……如果真如你所说，恐怕有歹人拦路。你可愿意护送他们前往白帝城避难？” 雨卓承这是决定了，要回到白帝城？ 也对，以他的身份，回白帝城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危，还可解了目前的困境。 杨歌点了点头：“自然愿意。” 方轻崖面露笑意，朝她抱了抱拳：“实则雨大哥就在附近，方才于师叔祖和空儿师兄在，我不敢贸然请出雨大哥，若你愿意，我这便唤他出来。” 说话间，方轻崖取出了一根小竹笛，用力一吹，隐藏在暗处的雨卓承得到讯息，便背着楚霞影走了出来。 “江湖中，甚多小人，当年雨师叔对他们那般好法儿，今日事到临头，便一个个都变作了缩头乌龟。” 方轻崖还是忍不住抱怨。 反倒是雨卓承这个当事人看开了：“轻崖，人道红颜知己，一个，已足矣，雨某红颜与知己皆有，足慰平生了。” “恶人谷与浩气盟向来势不两立，我与楚小妹的结合，的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也怪不得他们，不过这里前来劫杀我二人的，却多半是冲着我身上这把帝临剑来的。” “大许皇帝的配剑，自然是锋锐无匹，不过帝临剑在你身上的消息，却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师叔，如今你和楚姑娘中了天一教的毒，你……可是定了要回白帝城了么？” “如今整个江湖之中，没有我二人的容身之所，我身上的毒虽被紫霞功压住，可小妹身上的毒，只能再入白帝城寻求解毒之方了！”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雨卓承江湖寻梦近三十载，却不想终要回到白帝之城，莫非这真是皇室后裔的天命么？ “师叔，速速走吧！既然本门弟子能找到这里，只怕那些人也不远了，幸而江湖虽险，尚有侠气在！这位亦是仰慕师叔当年侠义之举，愿护送你返回白帝城之侠士。” 方轻崖指了指杨歌，雨卓承立即朝他点了点头。 第105章 送入白帝 “后面来敌，便让做兄弟的为你拦住！小师叔就请上路吧。” 方轻崖拱手。 雨卓承有些着急：“轻崖，你的修为未到精深，这两日追拿我们的人中，有许多硬点子！” “大嫂的毒伤耽搁不得，我辈行事，有所必为，瞧得起轻崖，师叔就请安心上路！” 雨卓承侧脸看了眼背上的楚霞影，犹豫了一下：“轻崖，保重，若拦不住，便放他们过来吧！但愿你我兄弟二人来日有重聚之时。” “哈哈，师叔放心，轻崖定会留得性命，我还要赶去吃小师叔和楚姑娘的喜酒……” “杨歌请了，咱们这就走吧，一路之上，雨某要照拂小妹，不宜动手，还要辛劳你了！云天高义，雨某有待后报！” “客气了！” 杨歌抱拳回礼，三人一同上路。 走了没多久，三人刚刚走上稍稍宽敞一点的道路，便有四人从天而降，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四人年龄都挺大的，杨歌没一个认识的，倒是杨影能一一喊出名字：“江南大侠”路鸣武，用剑，剑术嘛扛不住影杀术三招；“威震三山”展伟洋，看他斯斯文文的打扮就知道，所用武器是只有读书人才会想出来的；“江湖金鹰”张闪，人如其名，擅长的是速度，不过他现在已经老了，少年人可不会惧他；至于最后的“三目豹子”汤东，擅长刀术，喜欢肩扛大刀，活像个土匪，因而杨歌最厌恶的就是他。 路鸣武：“雨兄，当年江南一别，没想到再见之时你已沦为武林公敌，可悲，可悲！” 展伟洋：“雨卓承！我姓展的一向看你不顺眼，你甘霖瑞雪的名声就那么亮？” 张闪：“嘿嘿，雨大侠，你的为人，我金鹰一向敬重，不过你自甘堕落，与恶人谷魔女为伍，就莫怪我们不念昔日情义了，所谓墙倒众人推，这是江湖生存的铁律！” 汤东：“莫要和他废话，捉了他和楚霞影去见谢盟主。” “唉，各位在这里等我，难免让我甚为失望，路兄，可还记得六年前你和燕山龙王结怨，是谁帮你开解的？展兄，七年前若不是我，只怕你已经死在荻花宫。” 雨卓承转而又对上另外两个人：“汤兄和张兄，我与两位虽无恩义，却也未有仇怨，今日各位只怕多半还是为了我这把帝临剑来的吧！” “雨兄，若是江湖人事事都能靠讲道理摆平，那咱们还不如去做个秀才了，你背后的妖女是恶人谷的魔头，这是无法改变之事，你便认命了吧。今日让咱们缀上你，手下见真章吧！” 既是用剑的，路鸣武当然比别人更希望得到那把帝临剑，所以第一个出手，很正常！ “来吧！雨某全都接下了！” “行了，这时候就别逞英雄了，赶紧带着楚小妹走！” 不等雨卓承动手，杨歌就先一步拔出了琴中剑，挡在了他跟前，并且施展孤影化双之术分出了三个影子。 影杀术是杀人技，偷袭能够事半功倍，但眼前这种面对面的厮杀，优势不大，所以她很紧张，生怕雨卓承和楚霞影会因为自己的某次失误受伤。 幸亏有杨影一直在旁边提点，她才有惊无险的击退那四人。 其实，若不是要留着那四人性命，杨影多的是办法对敌。不像现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的伤……” “不碍事！赶紧去白帝城，将你们平安送达我就安全了。” 有了前面的劫杀，雨卓承也不敢再做停留，两人快速前往白帝城，抵达附近时，迎面遇上了一个棘手的熟人。 “陶大叔！你也来了……”雨卓承垂下了眼眸。 杨歌眯了眯眼，当年那个在扬州还是奄奄一息的伤患，如今已经成了浑身煞气的大恶人，不过……他对雨卓承似乎并没有杀意。 “当年的小娃儿，长成了闻名江湖的名侠，还带走了霞影，你说我不该来么？” “陶大叔，这么多年过去了，碰到你和小妹时，我刚从白帝城逃出来。不过小妹她中了毒，我如今正需进白帝城给她医病，还请大叔高抬贵手，放我们进去。” “这许多年来，我在恶人谷里，听说你杀了许多本谷之人，碍于从前的机缘，我一直未曾出谷找你的麻烦。只是如今你要带走霞影，只怕还要过本谷兄弟这一关。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可有本事，在整个江湖的追拿之下，保住霞影的平安！” 陶寒亭让开了一条道，守在他身后，早就跃跃欲试的恶人立即涌了上来。 “纯阳的臭道士想如此轻易便抢走我们恶人谷的花儿，岂有可能？” “就是就是！” “咱们上！” …… “杨歌，你先帮忙看着小妹！” 雨卓承将背上的楚霞影暂时交给杨歌，想着，最后这一架还是自己出手的好，也让恶人谷的诸位还有陶叔叔看看，他有那个护住楚霞影的能力。 杨歌默不作声，抱着昏迷不醒的楚霞影退到一边，和陶寒亭遥遥对望了一眼，彼此并不言语，但都清楚，只要陶寒亭不出手，解决那些恶人对雨卓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成功击退那些恶人，陶寒亭大手一挥让开了道路。 杨歌目送雨卓承背着楚霞影进去白帝城，确定恶人没有追击，这才施展九州踏歌轻功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 在白帝城入口，有恶人似乎认出了这轻功，有些疑惑的询问陶寒亭：“这姑娘，可是姓杨？” “姓杨，不过……不会是你想的那个人！” …… 鱼木寨。 方轻崖并没有杨歌想象中的那般惨淡，听闻雨卓承与楚霞影已然安全进入白帝城，才稍稍安心。 “雨师叔与楚姑娘此番离去，我却不知要多久之后方能与他二人再见了……” 杨歌顺着方轻崖望的方向看去，正是白帝城方向。 她陪着方轻崖喝了一顿酒，就此分别。 …… 天道有存，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安禄山起兵叛唐，中原大地陷入战乱，但每逢乱世，必是英雄辈出之时。 月余之后，杨歌已经在孤山集里每个人面前都混了个熟脸，正准备帮着掌柜的查查，到底谁是隐元会的叛徒时，收到了方轻崖的传信。 她赶到鱼木寨找到方轻崖时，他显得很是焦急。 “我刚刚得到消息……似乎有两个镇边大将叛乱了……他们一路攻往长安。叮当他们还在长安，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手无缚鸡之力，要是……不行！我得去看看！” 杨歌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自己被他传信叫过来，可不是专程来目送他离开的。 听到她的声音，方轻崖尴尬的挠了挠头：“杨歌，听说现在外面可乱得很，有些人说洛阳战乱，已被攻陷。又有人说今上谈到了马嵬驿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消息可靠。” 方轻崖一跺脚，眼睛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总之我们江湖儿女，国难之时更应挺身而出，我马上动身前往长安，你不妨去洛阳或者马嵬驿打探打探消息。” 其实方轻崖不说，杨歌也有此想法，在孤山集这种消息可比别的地方传的要快。 她听说，现在连洛阳都沦陷了…… 杨歌说了自己的想法，方轻崖点了点头，如她所料的请求道：“我曾经有个朋友，多年前我还在行走江湖时认识的，是个神策军里的小兵。他正在神策驻守洛阳的队伍中，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还请你帮我看看那位薛仁宝兄弟可还活着。” “如果我说去马嵬驿，你是不是也有位兄弟等着我去瞅瞅情况？” “这……” 方轻崖没敢告诉她，他确实有个名叫行录南的朋友，以前在亲卫神策营中当差，应该是跟着今上一起去马嵬驿了。 “行了，你就一并说了吧，若是洛阳真的沦陷了，我也不会在那待太久，届时你其他朋友说不定我能一一问候到。” “那就多谢了！”方轻崖面露喜意，当真说出了一连串的名字，让杨歌怀疑，自己见到的是不是假的方轻崖。 明明雨卓承都那样了，他方轻崖在江湖上还能有朋友？ 作别方轻崖，杨歌向孤山集掌柜告了声道歉，便背着简单的行囊上路了，至于隐元会的内鬼……临走之前，她瞧着孤山集掌柜的表情，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让她掺和，所以她提出要走，掌柜的立即就同意了，还让孤山集的各位朋友帮她准备了不少行李，不过她最后都没拿。 有之前在药兄那挣得三千两银票，行走江湖，对她来说足够了！ 至于雨卓承和楚霞影的喜酒，方轻崖都没想着真正去白帝城喝，她当然没想着去凑热闹，先顾着自己的事比较重要。 按照杨影之前的说法，她如果想要回到正确的时间线，就该去东海找公孙秀儿，可她总觉得其他地方还有什么等着她去，所以她才耐着性子听方轻崖的，先去洛阳看看情况。 第106章 慷慨赴死 “唉，这边情况可不太好。” 杨歌在洛阳找到薛仁宝的时候，这位仁兄正靠着一根枯木歇息，看他一直揉腿，应是受了些伤。 “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薛仁宝神情悲痛，杨歌往旁边挪了几步，正好看见他另一半身体的满目血污，仿佛刚从修罗场中逃脱出来：“兄弟们都死光了……” 杨歌无声的递过去一壶酒。 薛仁宝狂饮了好几口，才稍稍定神：“自从洛阳失陷，张巡张大人便率领神策将士死守葵字营，后来陷入狼牙军重重包围，如今葵字营岌岌可危。我等奉张大人之命，秘密取道风雨镇突围，辗转洛道再往潼关，就是为了与镇守潼关的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封大人和高仙芝高大人取得联系，向他们送呈张大人密函，传达携手力挽狂澜之意，挽救陷入危难之大唐社稷。” “风啸林里的惨状……看来你们突围失败了……” 杨歌回想起了这一路来的惨况。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生死讯息之间，可能连好好道别都是一种奢侈。 “我们一路秘密行军，取道风雨镇稍作停留，获取一些必须的补给，途中也只是被梁师道和方一琳二人看见，他们一个是深明大义的大学究，一个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我也不作他想。” 薛仁宝似有所指，却又不完全说明。 “只是没想到，在风啸林里我们却遭到了大批凶悍的狼牙军伏击！寡不敌众之下，兄弟们纷纷被残酷的屠戮，我被狼牙战狼袭击，又被暗器重击脑后，滚入土沟之中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我发现风啸林里活着的就剩下我自己一人……” “全军覆没？”杨歌瞪大了眼睛。 “我伤势太重，想来也是时间无多……只是率领我等突围的焦七佛焦大人武功高强，我不相信他会身死此地！侠士若是能够拔刀相助，就请在风啸林里探寻一番！” 杨歌点了点头：“我也希望焦大人平安无事。” 没料到杨歌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薛仁宝愣了愣，才接着道：“有些狼牙斥候仍然徘徊于风啸林之中，只怕他们另有所图。若能从他们口中套取到有用的情报，说不定能够找到为兄弟们报仇的办法。” “侠士，还请你前往风啸林一带，从狼牙斥候口中套取一些情报吧。”薛仁宝不甘心地大喊：“我就不信只有我一人独活！” 杨歌没有安慰薛仁宝，独自进了风啸林。 越往林子深处走，战火摧残的景象就越是触目惊心，不少神策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还有直接被长枪挑穿腹部挂在半空的。 杨歌死马当活马医的搜寻了不少神策士兵的尸体，发现还有一两个残留一些气息，赶紧用尽平生所学医术验伤，将人从鬼门关硬生生的救了回来。 从那些生还的神策士兵嘴里，杨歌得了不少关于狼牙斥候的消息，甚至还得了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了狼牙斥候分布的位置。 杨歌一一找了过去。 “来者何人？” “我乃江湖中人，早对腐朽不堪的大唐皇室怨恨至极，非常敬仰阁下所属之狼牙军，正是秋风扫落叶，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你倒是聪明！反抗我们狼牙的人，就只有像这风啸林里的神策军，落得个死无全尸的悲惨下场！” …… “狼牙军战无不胜！” “狼牙军万岁！” “大人士气高昂，英明神武，实乃天人！这些神策军的一举一动，又怎会瞒得过大人呢！想必是洞若观火！哈哈！” “那是当然！这神策是如此的愚蠢，竟敢取道风雨镇，莫非真的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突围而出？却不知他们内部早有人向我们透露行踪！” ……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什么神策军，简直就跟纸糊的一样！” “神策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贵军果然是神兵天降啊！” “少主安庆绪奉狼主之命，亲自率领曳落河精锐设伏于此，就是要令这批神策军在风啸林里全军覆没！小小赤豹营，自然是插翅难飞！” “狼牙荣耀，如日中天！” “不知风雨镇如今怎样？” “风雨镇已是我狼牙军囊中之物，胆敢反抗我们的人统统处死！汝等江湖草莽，还不快弃暗投明，投效狼主！” …… 行走江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杨影比杨歌强多了，不仅三言两语的套到有用信息，还现场教学，让杨歌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需要的时候花言巧语，不需要的时候刀剑相向。 笑里藏刀，危险至极！ “狼牙军果然心狠手辣！”杨影更是如此！ 后面的那句话，杨歌没有说出来，不过她的念头，根本骗不过杨影，她便破罐子破摔的承认，自己就是这么说的。 反正，就这一个身体，如今以她为主导，杨影还得求着她平安。 “竟然，竟然！狼牙，血海深仇，我必报之！” 薛仁宝得知了风啸林中消息，气的差点没厥过去。 杨歌手忙脚乱的治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不过看薛仁宝尚能言语，治疗的方向应该是没问题的。 “虽然兄弟们都……但是，本营统帅焦七佛大人本领高强，在交战中身中三矢，却神威依旧，斩杀了许多强悍的敌人！如今焦大人不知生死，还请侠士在风啸林与风雨镇交界处好好搜寻一番，若是能找到大人的踪迹，我就算拼上这副残躯，也要想法子将他营救出来！” 杨歌点了点头。 再次入得风啸林，有了前一次的经历，杨歌走的畅通无阻，可她搜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焦七佛的踪迹。 最后还是杨影提议，抓个狼牙小兵问问情况，结果却发现焦七佛早已被擒，此刻正要被问斩。 …… 狼牙监斩官：“焦七佛！你们一心效忠的昏君都已经逃跑，何必再为他白白送命？良禽择木而栖，你若愿转而效力狼主，必定会受到重用。” “焦某虽领神策官职，实乃天策府之人！国危不能救，焦某作为臣子，死有余罪，怎能再怀二心？事已如此，于义当死！” “本官念你勇武，方才劝降！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降？还是不降？” “哈哈哈哈哈！汝等贼子，无需多言！满天风雨送我行，以身殉国何所惜？留得天策豪气在，策马摧山破强敌！” 狼牙监斩官：“斩！” “得令！” 刽子手挥刀而起，匆匆赶来的杨歌根本没机会救人，望着焦七佛的尸首，还有周围严防死守的狼牙军，杨歌握了握拳，悄无声息的退出了风啸林，将所见所闻告诉了薛仁宝。 “焦大人！” 薛仁宝双目怒睁，眼角崩裂，竟流出了两行血泪。 “苍天为证，我薛仁宝，将来就算粉身碎骨，纵然只有一丝机会，也必向天杀的狼牙军报这血海深仇！” 在薛仁宝附近，还有位跟着一起逃难的百姓，名叫阿二。 薛仁宝如今这副样子，他和杨歌都不敢打扰，只好退到一旁说话。 不过，大多都是阿二说，杨歌听。 “风雨镇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风雨镇了！” “自从那些天杀的狼牙恶人来了之后，每天镇子里都要死人的！谁要是违逆了那些凶神恶煞的狼牙兵，肯定没有好下场！有次我向一个狼牙伙长讨要酒钱，他就打断了我的三根肋骨，当时躺在地下无法动弹的我就知道，这鬼地方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迟早丢了小命！” “伤一好，我就开始为逃离作准备，昨晚向掌柜领了工钱，我就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趁着夜色悄悄跑路，路过风啸林时却差点被巡逻的狼牙兵发现，幸亏有以前在风雨镇里就认识的薛仁宝大哥救了我。” “如今趁着狼牙兵松懈，我也该继续启程了，只是有个小小的要求，如果侠士你愿意帮忙，就请你到风雨镇找到酒铺掌柜白四儿，请他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薛仁宝这边，杨歌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反正她也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便答应了阿二，替他去风雨镇走一趟。 “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折腾得过来啊！阿二这混小子！哎！” 杨歌入了风雨镇，才进酒铺，就听见掌柜白四儿在摇头叹气，她说明来意后，白四儿又叹了口气。 “要不是老汉我年纪大了身体不行，说不定也会像阿二一般，逃离这如今地狱一般的风雨镇了！我不会怪他的！” “自从狼牙军打跑了神策军，我还以为要变天了呢！谁知道他们比神策军那帮大爷更要变本加厉！强取豪夺，祸害村民，甚至糟蹋未嫁女子，真是禽兽！” 白四儿应该是憋了一肚子怨气没地儿撒，如今抓着杨歌这个特定不是敌人的江湖人，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最令老汉我生气的是那傻丫头方一琳！我自小看着她长大，品性还不错，没想到一转头她居然和狼牙军的头头巴布尔勾搭上了！这事在镇子里马上就翻了天，她娘方嫂差点气死，唉……” 第107章 风雨已至 “后事就先不说了，如今不知何故方丫头还向狼牙督军巴布尔吹风，说我这酒铺的酒菜远近闻名。结果我就被迫每天都要准备酒菜送过去，拿不到钱更是常有的事，再这么下去，我这老命也快折腾掉了！” 白四儿作势捶了捶自己的腿：“昨晚阴冷，老汉我的关节痛老毛病又犯了，可否请侠士送今日的酒菜去狼牙军营，也顺便向狼牙督军巴布尔讨要酒菜钱吧……感激不尽……” 知道白四儿是害怕那些狼牙军，杨歌接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酒菜，独自往狼牙督军营帐去了。 进到营帐，除了一些狼牙军守卫，就是首座的狼牙督军巴布尔，还有服侍在他左侧的姑娘。 结合来时路上的流言蜚语，不难猜测，这姑娘就是白四儿口中的方丫头方一琳。 待杨歌将酒菜放置巴布尔跟前的桌上，巴布尔点了几下头，嘴角露出奸诈的微笑：“哈，那酒铺老头又送酒菜来了吗？味道确实不错！” “酒菜是好，只是这酒钱……督军您是不是……” “什么？酒钱？我迟点会派人过去酒铺，跟白老头一次算清的！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要让你去做！”巴布尔冷哼了一声，营帐里的狼牙军立即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准备随时对杨歌发起攻击。 一旁的方一琳附身为巴布尔倒了杯酒，不知道耳语了些什么，巴布尔这才双手抱胸，往后一靠，接着道：“我们现在驻扎在风雨镇，是所有镇民的光荣，所以他们必须奉献出所有的东西来犒劳我们！最近得犒军银迟迟没有送来，作为此地的督军，我已经非常不高兴了！” 杨歌往后退了一步，那些狼牙军守卫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刀。 按照她的意思，直接杀出去也不是不行，可方一琳沉着的样子让她疑惑，便听了杨影的建议，耐着性子留了下来，听从巴布尔的吩咐。 “你去通知风雨镇新任镇长梁师道，他要是不想丢掉这由我一手提拔的镇长头衔，就赶紧把足够的犒军银筹集好送过来！否则，我就再次大开杀戒，首先遭殃的就是梁师道一家！哈哈哈哈哈！” 杨歌领命退出营帐，隐约间还能听到帐内的喧哗声。 “嗯，白老头的手艺确实不错，美人儿，来再陪我喝一杯。” …… “什么，犒军银……” 梁师道看着杨歌，眼神又惧又恨，似乎已经将杨歌当成了狼牙的帮凶，儒雅的风度瞬间消失，额头流下了黄豆大的冷汗。 “这才没过几天，又得去收缴了么？” 杨歌趁此机会多问了几句，那梁师道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是巴布尔生了气，想要对他怎么样，忙道：“为了所有镇民能够继续安居乐业，这点钱财怎能不凑够呢！” “其实我也凑得差不多了，整个镇子就剩下几个不愿意配合的，分别是说书人曹正英、王寡妇和打渔女阮凌。难道要因为这几个不识大体的人，祸害了其他的良顺镇民？这肯定不行！还请侠士去镇子里劝说一下他们吧。” “帮你去瞅瞅也行。” 杨歌点了点头，想着去看看那些人的情况，若是真如梁师道所言，她一定得暗中提醒这三人，赶紧离开风雨镇，免得被狼牙军祸害。 只是她没料到，说书人曹正英竟然已经被人捆在了镇中大树下。 虽然被捆着，他依然跪的笔直：“绝不屈服！” “那梁师道让我代他问一句：你可愿改变立场支持狼牙军？” “安禄山狼子野心，谋反叛乱，麾下的狼牙军又弑杀残忍，为祸中原。那梁师道更是为虎作伥，狐假虎威！我曹正英虽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说书先生，却也绝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曹正英意志坚定，杨歌暗自点了点头，转而去了王寡妇家。 “要不是那晚我往脸上抹了把锅底灰，这帮畜生肯定不会放过我。” 杨歌眼神变了变，却还是冷着脸道：“梁镇长托我告诉你，该交军费了。” “老狗腿子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要是当家的在，他哪敢这么嚣张！” 说着说着，王寡妇竟揪着帕子，嘤嘤的哭了起来：“当家的，你死得早啊，梁老东西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杨歌满脸黑线，心道，还是去看看打渔女阮凌吧！ 结果，才见着面，那女子就冷喝道：“我不想见任何人，请走开。” “梁镇长托我告诉你，忍辱负重，云开月明。” “梁师道，做他的春秋大梦！” 打渔女气愤非常，杨歌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撤，之后再做打算。 将三人的意思告知梁师道，这位新任镇长似乎比那三人还气愤：“真是不识好歹，风雨镇如今能够幸存，全靠老夫隐忍之道！既然不肯合作，我只能上报狼牙军，让他们来解决了！” “茶商竺承敏，珍藏上等茶叶熊山云茗多年，如今风雨镇正值多事之秋，他也该拿出来做点贡献！”梁师道“理所当然”的说道：“快去镇里找竺承敏，让他拿出熊山云茗，好让我献给……快去！别在这发呆了！” 杨歌皱了皱眉，刚要发怒，就察觉到不少狼牙兵往这边来了，只好暂时忍着，去找那竺承敏，走一步看一步。 了解到她的来意之后，竺承敏显得对梁师道极为蔑视：“这梁师道，平日总是装成谦谦君子，局势一变，就成了虎狼之伥鬼！我就算把珍藏的云茗毁了，也不会交给他的！” “那你小心为之吧……” “他梁师道也想喝我的茶？我呸！” 竺承敏越发的来气，连带着替梁师道传话的杨歌，也成了他敌人，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她，对她拳打脚踢了。 杨歌没法子，只好摸摸鼻子离开了竺承敏家。 “唉，他这脾气，一直没变。” 杨歌暂时不打算去找梁师道，免得又被他使唤着去做坏人，只是他才出竺承敏家，就被一位老人医者唤了过去。 老人医者自称肖白居，神色悲痛的拿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塞给杨歌道：“这有我为他们配好的药，你若是窥得空隙，就将它悄悄送去给风雨镇守卫。只要活下去，总会有一线生机的！” “肯为弱者牺牲自己之人，均乃大功德者！”肖白居很是神秘，杨歌记得自己初入风雨镇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号人物，而且他凭什么就知道她是好人，而非狼牙的走狗呢？ 似乎看出了杨歌的疑惑，肖白居微微仰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脸上沧桑之色更甚：“老夫其实是明教中人，当年大光明顶一役，本教分崩离析，我也不得已流落荒野，后来才隐匿于这风雨镇，做了多年郎中。” “正事要紧，我看你也是有心要帮助风雨镇镇民，就全都跟你说了吧！狼牙军攻入风雨镇那晚，我听到了本教特有的联络暗号，于是悄悄爬上屋顶，竟看到有本教弟子潜行到了镇里，秘密营救了不少受伤的镇民。他们离开的方向便是河对面的豹隐洞那边，如今不知情况如何，请你赶紧去查探一下吧，带上我这信物，更能取信于本教弟子！” 肖白居给了杨歌一个信物，催促着杨歌赶紧去查探，可镇子里狼牙兵众多，她辗转送完药给那些被关押的风雨镇守卫后，天已经大黑。 随便找了个位置休息了一个时辰，趁着黎明之前夜色正浓，她从轻身过河，在豹隐洞找到了明教弟子冷三关。 听完她的来意，冷三关并仔细查验了信物之后，蹉跎不已：“没想到风雨镇里，居然有本教前辈隐姓埋名！当年大光明顶一役，实在是不应该啊！” “本人奉圣女之命，前来中原援助百姓，以表本教修好之意。恰逢风雨镇大乱，我就率领部下救人，暂时带到这里为他们疗伤。既然你刚从风雨镇来，想必知道镇子里的近况，还请你天亮后跟周围那些焦急的镇民们聊聊。” 冷三关特别叮嘱道：“尤其是服装店掌柜白春永，教书先生杨卷益还有方嫂等人，好让他们安下心来，不然乱了起来只会暴露踪迹，更是不妙。” 杨歌点了点头，在豹隐洞接着休息。 天亮没多久，白春永就先一步找到了她：“镇子里怎么样了？我的店铺里面还藏着许多贵重的服装呢！” “狼牙军一把火烧了大半个镇子，你的店铺没能幸免……” 杨歌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间残酷，并非在一个人身上上演。 该死的狼牙军啊…… 白春永抱头痛哭了起来，负责此处的明教弟子告诉杨歌，这时候情绪发泄出来会更好，她便没有过多言语。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战争之中，得她自己学着坚强才能活下去。 “镇子里怎么样了？我还有许多珍贵的孤本古籍藏在房子里呢！”没过多久，杨卷益也凑了过来询问情况。 杨歌越发的无奈：“镇子里到处是大火过后的残骸，恐怕藏书之处已被狼牙军付之一炬……” “唉，只恨杨某不能手刃凶徒……” 第108章 联手流寇 “你可有见到一琳这孩子？” 等到方嫂开口询问，杨歌才记起，方嫂原来就是方一琳的娘亲。 “她投靠了狼牙督军巴布尔，做了他的姘头，正春风得意呢！” 谁？谁在说话？ 杨歌惊讶的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是个不怎么眼熟的老头儿，古怪的是，她此前进这豹隐洞，有留心过四周的人，却并没有见过这个老头儿。 他从哪冒出来的？ 杨歌皱眉，杨影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提醒道：“这洞内的气机好像有些奇怪，里世界的时间线好像被人改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原本你所处的世界应该是上月静造出来的里世界，但这里世界除了你，又多了其他人，这些人应该也懂些方士之处，所以背着上月弄了些小伎俩，应该很快就会被上月清理出去。” 这么说，那上月静倒是挺靠谱的！ “什么？一琳这个不孝女儿！那些恶棍毁了我们的家园！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蠢事！这让我如何向逃难到这里的乡亲交代！” 方嫂绝望的话语，让杨歌回了神。 “我辛辛苦苦才将她拉扯大，今日却变成这种卖身求荣之下贱女子，怎么对得起那位曾经舍身救她的少林大师！若是还能见到这逆女，我就一巴掌打死她！” “这……” 杨歌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可周围的人却还就这事议论纷纷，其中言语，让人极其愤怒。 流言这事，一旦兴起，就会引来很多不明真相的跟风，可偏偏杨歌此时拿不出理由证明方一琳的无辜，只是隐隐觉得，她亲近巴布尔是有别的打算。 “该知道的迟早得知道。”冷三关不知何时出现在杨歌身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豹隐洞这里终归不是久居之地，必须另觅生路。” 正说着，冷三关接了飞鸽传书，看过之后显得非常焦急：“据我手下探子回报，蝉鸣林那边有大批流寇盘踞，在这乱世之中，面对狼牙军这种野蛮强敌，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中原人，总该联合起来抵御共同的敌人！” “冷兄的意思是？” “想请你去蝉鸣林找到流寇首领袁晁，告诉他我的想法，看看他同不同意和我们同进退吧！” 能拉来更多的朋友，就能拯救更多的百姓，杨歌很乐意跑这一趟。 抵达蝉鸣林，流寇首领袁晁杨歌倒是很容易就见着了，可获悉她的来意之后，袁晁却显得犹豫起来：“不是我不想和豹隐洞那帮人联手，共同抵抗凶残的狼牙军，只是我手下那么多兄弟，他们可不一定愿意啊！我们虽为啸聚山林之徒，但也不愿被狼牙军这种塞外大敌肆意欺凌！只是联手一事关系重大，我一时也不能独断！” 袁晁眉头紧锁，显得很烦恼：“嗨，这样吧！你就说奉我之命，去附近找我的结义兄弟方清、张度还有我夫人梁红巾，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杨歌领命出帐，首先找到了方清。 “我永远相信大哥！”这位流寇二当家，不等杨歌开口，就洞悉了她的来意，毫不犹豫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袁大当家如今正在思考，想征询你对与豹隐洞的难民联手，对抗狼牙军一事的看法。” “我早就看不惯狼牙军作威作福，祸害弱者了！如今我们都做了流寇，不和狼牙军好好地对着干，难道还要对他们低头归顺，受这群恶贼的鸟气？管他联手不联手，杀那狼牙还是猪牙！大哥说啥我就做啥！” 方清倒是非常干脆……他很快就将这消息对自己的手下散布开去…… “有点小问题……我的手下有些太没种了，居然不敢吱声，显得比较犹豫……这个时候，需要有个能说会道的！不如就请你去劝导劝导他们吧，他们就在附近。” 方清确实是个不会说话的，其实在这流寇中会说话的人很少，杨歌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做了流寇，日子也不好过啊！” 正巧，有不少流寇在私底下议论，杨歌便趁机抛出了问题：“和狼牙拼命，你敢么？” “什么？和狼牙拼命！活得不耐烦了嘛！狼牙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个个都是钢筋铁骨赤发金牙的塞外恶魔，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双臂一挥生撕虎豹！这不是找死么！” “你说的这还是人么？” “怎么，你不信我？哼，看你干干巴巴浑身没有四两肉，想来也是个送死的货。” “是啊，是啊，就你这样的还要打狼牙，让我看看你本事如何！” 说话间，眼前的流寇就拔刀朝杨歌砍了过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 杨歌呸了一声，都用不着拔剑取琴，直接拳脚招呼，不会伤人性命，还可让人感觉到疼痛。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我去杀狼牙便是……” 打得众多流寇抱头鼠窜，答应去打狼牙，杨歌这才冷哼一声，收了手。 方清揉了揉那双又粗又硬的大手，对杨歌赞许地笑道：“你的嘴皮子功夫果然不错！” 是啊，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不过狼牙军太强大了，若是没有好的武器，我们这些人可打不过！” “这个容易，我去收集些兽筋回来，至少可以制作一批强弓，这样应该有一战之力。” 方清点点头：“蝉鸣林里的野兽都很凶猛，用它们的筋肯定不错！” 有了目标，再加上杨影此前教的风雷引，杨歌很快就扛了一大堆兽筋回来。她这一手，立马引来了流寇的喝彩。 解决完方清这边的事，杨歌在流寇的指引下找到了三当家张度。 “良禽择木而栖！” “袁大当家如今正在思考，想征询你对与豹隐洞的难民联手，对抗狼牙军一事的看法。” “事关重大，应从长计议……关于这件事，二哥和大嫂怎么说？”比起方清的干脆，这位三当家张度就要迟疑的多。 “我还没有询问完，那么，你的看法呢？” “太愚蠢了！怎么可以为了那些没用的镇民而得罪狼牙军，断了自己人的大好退路！” 张度恨恨不已，似乎对杨歌的到来极为不满：“你又是什么来头？竟想说服我们去送死？不是我不给你机会，你现在就露一手，若能胜过我附近的手下，证明你们不是毫无用处的弱者，我倒是可以再考虑一下。” 张度说的手下，分别是丁显、翁聚财和陈师宗三人，此刻正对着杨歌这边虎视眈眈。 此前就已经清楚，对付这群流寇，拳脚比口舌更有用，杨歌捏了捏手，手指骨骼咯咯作响，一刻钟时间后，她就悠哉悠哉的回来找张度了。 见她安然无恙的获胜归来，大嘴张开一直合不拢：“哎呦，这不现实！我那些手下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啊！” “不过尔尔。” 杨歌显得太过轻松，张度眯了眯眼，奸诈的笑道：“软硬兼施，才能彻底收买人心。打完之后，就该赏点东西了！喏，你去把这些赏银分给我附近的手下，好让他们知道，我才是最好的老大！” 得了赏银，流寇们非常开心。 “大哥义气！” “大哥威武！” “大哥真是我的知音啊！” …… 诸如此类的话传到张度耳中，他似乎很得意：“哈哈，我就说嘛，大棒加胡萝卜，大事可成！” 这人……似乎心术不正啊！ 杨歌隐隐觉得，这个张度有些不对劲，比起方清可有城府的多，只做个三当家有些委屈了，可想到他是个流寇，便没有往深处想。 “不可再犹豫了！” 离开张度的营地，杨歌没走多远，就瞧见了一身劲装打扮的梁红巾，看她的模样，确实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 “袁大当家如今正在思考，想征询你对与豹隐洞的难民联手，对抗狼牙军一事的看法。” “他又何必犹豫不决！我们这些苦哈哈，谁没受过被人欺辱的委屈？如今安禄山派出狼牙军，分明就是来祸害风雨镇里的百姓！我们不能再让这种惨剧继续下去！”梁红巾握紧了拳头，他们拿起刀，没想着称王称霸，只想一方平稳，安度一生。 “狼牙犯我，必诛之！” 梁红巾虽然口号喊的响亮，但眉宇间皆是忧愁，杨歌问了半天，她才开口：“蝉鸣林也开始不太平了！前段时间有兄弟见到可疑的陌生人，从风雨镇那边渡河潜入林子里，不知道想干些什么坏事。我觉得可能是占领了风雨镇的狼牙军要开始对我们动手了！” “请你在蝉鸣林里四处搜寻一番，要是找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请带回来给我。” 杨歌点了点头，左右已经帮了这么多忙，不差这件事。 她潜入蝉鸣林，还没仔细搜查，一些流寇打扮的刀客就闯入了她的藏身之所，令她警惕的是，这些人个个都是练家子，完全不是那些流寇能力比得，除了身上的衣物，其他的行为举止都像是风雨镇中驻扎的狼牙军。 第109章 快意断仇 杨歌没有刻意隐藏气息，那些狼牙军假冒的流寇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分成三队悄悄朝她靠近，想要致她于死地。 结果当然是杨歌成功反杀，还熟练的从领头的那人怀里搜出了一封密信。 说老实话，她行走江湖这么久，一直想不明白这些密信为啥他们看过之后不毁掉，非要带在自己身上。 不过若他们不这样，她又上哪去获取信息呢？ 梁红巾看完密函，脸色变得非常苍白：“不好，没想到老三已经和狼牙军互相勾结，准备出卖我们，带着他自己的人投靠狼牙军！我需要在此做一些准备，但事不宜迟，还请替我尽快告知大当家。” 杨歌抱拳离开，去往袁晁帐中，说明了此事。 “什么？老三竟然和狼牙勾结了！这张度……真是个畜生啊！” 袁晁得知消息，立马安排人去查探。 杨歌觉得这事得尽快通知二当家方清，便自告奋勇的去传话了，等她重新回到袁晁帐中，袁晁立马愤怒道：“还没等你回来，他就已经派出手下，勾结了突然出现的狼牙军，杀伤了许多弟兄，还烧掉了我们的粮草，如今还发出最后通牒，声称再不投降就要冲进来，把我们赶尽杀绝！如今形势紧迫，还请你伸出援手，帮我平伏此次叛变！” 豹隐洞还等着和这群流寇联手，去救更多的镇民，杨歌当然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的看着袁晁等人被狼牙收编，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袁晁临时做了些安排，又传唤梁红巾和方清来了主帐。 大概过了半天，张度在几个狼牙兵的护送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袁老大，方老二，嫂子，你们想好了没有啊？” “张老三，你不要逼我！大家兄弟一场在这里逍遥快活，你何苦要给狼牙做狗腿子？”袁晁似乎还在惦记着兄弟之情。 张度却不以为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放着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要，难道我还一直憋在这个小寨子里么？” “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大哥，归不归顺！” 早就愤怒不已的方清，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了：“呸！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要不是老大，你早就喂了野狗！” 梁红巾也跟着开口：“狼牙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我们虽入绿林但怎能助纣为虐对父老乡亲动刀！” 张度哈哈大笑，朝身边的狼牙兵挥了挥手。显然，已经认定了投靠这条路。 “敬酒不吃吃罚酒，上！” 袁晁一声令下，周围埋伏的流寇立即跳了出来，对上了那些狼牙兵。 至于张度，方清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哥，先让我来斗他！” 杨歌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小心看护着袁晁、方清和梁红巾三人的安危，免得这三人出事，又耽搁了联手之事。 “狼牙的援军怎么还没……” 方清没有给机会让张度将话说完，这个投靠了狼牙的流寇头子，之所以只是三当家，看来是拳头不够硬，所以才十几招就做了二当家的刀下亡魂。 “老三的死，比鸿毛轻了一万倍！” 一番收拾后，帐内又恢复了此前的干净。袁晁坐在首位，双手环抱，脸上皆是惋惜，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严肃。 “这里的形势已然暂时平定，我等皆愿与豹隐洞那边的难兄难弟联手，一齐共渡难关！”袁晁指天发誓，以表诚意：“现在请你返回豹隐洞，向冷三关说明我等的意愿吧。” 事情总算朝预期的方向发展了，杨歌满意的回到了豹隐洞，将此间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冷三关。 冷三关听完，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终于显得放松了些：“明尊护佑！他们既肯联手，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不过，祸害风雨镇的狼牙督军巴布尔必须死！” 冷三关突然压下了声音，满身的杀意。杨歌附和的点了点头，只要除掉了巴布尔，镇子里的狼牙驻军必然会陷入混乱，营救镇民的良机就会产生。 两人合计了一会，杨歌觉得冷三关最好留下看顾豹隐洞的百姓，另外，那群流寇虽然答应联手，可还是得注意。 这么复杂的事情，她不愿意做，就只能冷三关多担待。 于是，刺杀狼牙督军巴布尔的重任就落在了杨歌身上。 在豹隐洞略作休息，杨歌立马就去往了风雨镇，只是等她赶到狼牙督军巴布尔营帐的时候，帐内的狼牙兵连同那位督军巴布尔，早已气绝身亡。 方一琳拎着酒壶，现在督军巴布尔的尸身边上冷冷的笑着，见杨歌过来，这才恢复了正常。 “松哥，我终于替你报了仇了！” “这是……” “你来晚了！这群恶贼全都死了！” 杨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周围的狼牙军都死了，她真正想问的，是他们怎么死的。 “我不惜委身侍奉狼牙恶贼，就是为了能够暗中下毒，将他们全部送上西天。” 方一琳呵呵笑了起来，极其狰狞，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平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他们不但毁了我自小生长于此的风雨镇，还杀了我的青梅竹马鞠松！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不惜任何代价要报仇！” “你成功了。” “我的计划，只有镇子里的药商肖白居老先生知道，所用的毒药也是从他手上得到的。” 方一琳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黯然起来：“就怕娘亲不肯原谅我所做过的事情……那时也来不及向她多解释……” 对了！方嫂还不知道这一切！ 想到此前豹隐洞镇民关于方一琳的流言蜚语，杨歌直觉要坏事，赶紧告诉方一琳方嫂在豹隐洞。 “我这便赶去豹隐洞，希望能够获得娘亲的原谅！” 方一琳似乎抓住了什么希望，走的极快。 杨歌在后面追，明明用上了大轻功，不知为何竟没能追上，等她赶到豹隐洞的时候，原本还活生生的方一琳却成了一具尸体。 “怎么会这样？啊？” 杨歌抱着脸叫了一声，背上的风雷瑶琴铮铮作响，杨影直接分出一道影子分身立在她身边，戴着黄金面具的上月静也出现在她面前。 “五行倒转，魂兮归兮！” 上月静嘴里念念有词，双手快速结印，周围的风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杨歌看到方一琳高高兴兴的跑来豹隐洞，远远的就扯着嗓子喊着：“娘！孩儿回来了！” “你这不孝的女儿，竟做出勾搭狼牙恶贼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你叫我怎么向这里受害的镇民们交代！” 杨歌没能赶在方一琳前面回来，甚至没追上她，风雨镇内毒杀众多狼牙军的事情，豹隐洞内的百姓自然不会知道。 “若不是她通风报信，狼牙军肯定不会这么快就袭击镇子！” “想必镇外风啸林里的那些神策军也是被她害死的！” …… 镇民的指责声越来越难听，方一琳泪眼汪汪的反驳：“娘！我没有……” 可她到底只是个弱女子，一个人的声音，又能有多大呢？ “逆女！留你何用！” 方嫂气急，手起刀落！ “不……” 杨歌伸出手，想要阻止这一惨剧，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生了根，根本动不了。 一旁的影子杨影伸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摇了摇头，提醒道：“这是已经发生了的历史！” 上月静收了神通，杨歌听到周围的镇民都在为眼泪洗面的方嫂喝彩。 “方嫂大义灭亲，实在令人佩服！” …… “像你这般聪明，应该能觉察过一些东西。”上月静如此说道。 杨影点了点头，因为是影子，所以让人看不出表情，只是他的声音极其阴冷：“这个世界，是我已经经历过的。” 因为是历史，所以结局不能改变！ 上月静点点头，身影化作盏盏心灯消失不见。 “方姑娘，你的解药我配好了！啊，方姑娘！” 这个由里世界展现的历史还在继续，肖白居捧着药瓶跑过来找方一琳，却看到了她的尸体。 “解药？她永远都不需要解药了！” 风雨镇的镇民还在冷笑。 肖白居“啊”了一声：“这是怎么……你们都冤枉一琳了！” “她之所以以身子侍奉狼牙督军巴布尔，完全是因为她要为咱们报仇啊！她向我讨要见血封喉的毒药，毒死了巴布尔！方嫂，你真的做错了！” 肖白居说出真相，方嫂才明白真相，惊吓的将手里的刀丢了开去，随后抱着方一琳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一琳！一琳！娘亲对不起你！” 这种真相，没哪个做娘的能够接受，方嫂想要一死了之。 肖白居赶紧阻止了她：“方嫂不可如此，一琳她可是为了我们活着而牺牲了自己！你绝不可辜负了她，让她的努力付诸流水！” “天杀的狼牙！一琳，你死得好惨！” “方姑娘如此胸怀，让人敬佩！” “我们都错怪她了。” …… 周围似乎还有些声音，但杨歌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呆愣愣的进了豹隐洞找了个角落蜷缩了起来。 杨影说，这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历史，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是改变不了什么，可她还是接受不了，为什么一条善良鲜活的生命，会是这样的结局。 第110章 凭何而战 全都因为这群可恶的狼牙恶贼！我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和杨歌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冷三关。 狼牙督军巴布尔已经死亡的消息，很快在风雨镇传开了，周边的狼牙军也跟着混乱了起来，这时候是最好救人，将普通百姓护送离开的。 冷三关找到了角落里失魂落魄的杨歌：“方一琳虽然已经离去，但她那以生命为代价的奉献，却永远应该被世者铭记！” 杨歌不作理睬。 冷三关似有些尴尬，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虽然风雨镇的狼牙守军群龙无首，乱成一团暂无威胁，但大批的狼牙生力军盘踞洛阳城，以它为中心四面八方地搜捕反抗者，情势依然危急，不容乐观，我们丝毫不能放松警惕。” 汰！真是个不会安慰人的！ 简直比杨影还不如！ 杨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听到杨影愤怒的叫嚣，这才勉强提起一点精神，将蜷缩的姿势换成了直坐。 冷三关见有效果，赶紧趁热打铁：“我从手下探子口中得知，狼牙辎重营那边有许多幸存的天策将士陷入了极大的困境之中。本教圣女颁下意旨，让我们不计前嫌，尽心与中原武林修好！昔日的仇恨，就让它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中湮灭吧！” “我们应该立刻向天策军施以援手！” 就等着杨歌说这话，冷三关点头道：“那就请你马上赶赴狼牙辎重营，援助天策将士吧！我们安顿好风雨镇百姓就立即跟上！” “行！” 让自己忙起来，就没空想那些令人悲伤的事实！杨歌一刻都没耽搁，直接找了匹骏马，奔赴狼牙辎重营。 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每一个天策将士，都将用生命来扞卫这句宣言！ 乱世之中，方见节义。 “我等将谨记义士们的恩德。驱逐狼牙，复我河山！” 杨歌赶到狼牙辎重营地的时候，正好遇上将军田桂圆训话，她便站在旁边听了一会，等田桂圆发现了她，主动搭讪，她才说明来意，并转达了明教的善意。 “没想到居然是昔日的死敌，如今的朋友对我们伸出了援手······”田桂圆叹了口气。 “我们本乃龙飞大营天策守军，却不想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败······”田桂圆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极为悲痛的神色，双拳攥得发白。过了好一会，他似乎稍微缓过了劲，决定继续诉说他们的遭遇。 “兄弟们的仇，我一定要报！” “龙飞大营到底发生了什么？”杨歌忍不住催促。 “血战前夕，我等从探子处得知，有大批狼牙军秘密集结，准备对龙飞大营发动猛烈攻击。于是我们立即做好准备，摆出最为严密的防御阵线。” “那为何仍是惨败？寡不敌众？”杨歌猜测。 田桂圆摇了摇头：“我们天策府勇士，均可以一当十！那天面临数量五倍于我等之狼牙强敌，我们没有一个人退缩，即使身中数十箭矢，伤者也会将自己的遗体顶住拒马，绝不倒下！只是狼牙军久攻不下，死伤惨重，主将巴额图就想出最为卑劣的伎俩！他命令部下将俘虏的洛阳百姓驱赶到龙飞大营正门，作为攻城血肉之墙。我们不忍对无辜百姓出手，大批狼牙精锐生力军趁着我们犹豫之机，一举突破了正门防御，我们这才败了······” “无耻！实在是太无耻了！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狠！” 杨歌握紧了拳头，眼中隐隐冒出红光，若是熟悉杨影的人瞧见了，就知道他要大开杀戒了，可换了杨歌，似乎早不似当年那般冲动，竟还能忍着。 “营破之后，许多兄弟惨遭屠戮······” “本府好手轩辕光，号称烈风枪，本有着光辉的未来，却为了援救被当作血肉盾牌的百姓，力敌十个凶悍绝伦的狼牙蛮人，最终不慎被巨大的狼牙棒破开肚腹！但他并没有停止战斗，硬是将流出肚外的肠子塞回去，直至百姓逃出营外，他才站着死去！还有那平素最为爱护战马的蒋桑，为了从凶猛的巨狼口中救下一匹战马，竟然······” 田桂圆哽咽了起来，实在说不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竟然被狼群啃咬得体无完肤！虽然后来他被我们拼死救下，但伤势太重回天乏术······临死前他露出最后一个笑容，喊出了天策不灭的口号！” “许文达，这个名字我们也永远不能忘记！若不是他执意断后，徒手发动了困敌机关，甚至用血肉之躯挡住了射向我们的箭矢，我如今也不能再站在这里和你述说他们的英雄事迹！或许你不知道，可他是我从小认识的义弟啊！” ······ “所有为了大唐牺牲的烈士，永远不会被遗忘！” 田桂圆听到杨歌的话哽咽了起来，好半晌后，大概觉得自己一个大男子汉在姑娘面前哭哭啼啼的不太好，这才就着袖子擦了擦眼泪：“我们必须烧光狼牙辎重，夺回龙飞大营。” “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将军都可以吩咐。” 田桂圆点了点头，并没有矫情：“突袭龙飞大营的狼牙军中有几个狂人，杀起人来凶残无比，我们有好些兄弟都丧命于他们手下。虽然我们最终败了，被迫退守这最后的防线，但有两个狼牙狂人也因为太过深入，结果被我们俘虏了。” “你们这帮小贼，竟然折磨老子！” 田桂圆才提到那两个狼牙俘虏，杨歌就听到了他们的叫喊声。 田桂圆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杨歌，道：“这是军医交给我的毒药，我还未来得及试验它的效果，不如请你将它对营地里的狼牙俘虏施用，然后将结果回报给军医孔法，让他救人。” 杨歌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将瓷瓶里的毒药猛灌给了其中一个狼牙俘虏。 “你给我吃了什么！啊！” 如她所料，瓶中毒药毒性很强，即使杨影不说，她也隐隐猜到了，却还是做了那个刽子手。 军医孔法就在不远处看着，狼牙俘虏倒地不起，他似乎看到了获胜的希望，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微笑：“没白费我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这狼蚀剧毒，连这种狂人都抵受不住，看来可以用于实战了！” “这药叫狼蚀？” “对啊，有了狼蚀在手，还怕什么狼牙军？我们复仇有望了！”孔法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不过很快他有清醒了过来：“还是得问问两位将军得意见，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需要尽快说服他们，要不然就一切都迟了！至于姑娘你，到时也该做出最后的决定，是否协助我执行施毒之计！” 杨歌点了点头，决定自己去找两位将军问问说法。 此前她和田桂圆交谈过，这次下意识的就先选择了他。 “我闻到了一股恶臭，老孔在搞什么东西？”见到杨歌回来，不等她开口，田桂圆就先问了。 “孔医官主张毒杀下面的狼牙军，大人怎么看？”杨歌反问。 “好多兄弟死了，大家非常难过！我理解老孔的心情，但坚决反对这样做。他所配毒药的威力超乎你的想象，如果我们用了，岂不是和下面那些蛮子一样丧尽天良？” 田桂圆的意思，杨歌能够明白。 蛮子可以滥杀无辜，所以我们恨他们，杀他们，但我们却不能这么做，否则我们和狼牙有什么不同呢？ 此处营地除了田桂圆，另一位将军名叫公孙阳。 他似乎早就知道，杨歌来此是为了传达明教的善意，连带着对她也很亲近，直接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俘虏在惨叫？这个孔法太不小心了，弄出这么大声音。” “孔医官主张毒杀下面的狼牙军，大人怎么看？”杨歌抛出了同样的问题。 “毒？哼，亏他想得出来，一个军医不想着救人，就琢磨这些下三滥的勾当。我们天策这次栽了，但将来一定要真刀真枪的把面子打回来，光明磊落地给兄弟们报仇！” 公孙阳似乎看出，杨歌也和孔法有着相同地心思，声音又柔和了几分：“如果用毒，兄弟们泉下有知，也不会安息吧······” 对于公孙阳来说，宁可在战场上流血，也不可在背地里下毒！ 杨歌将两位将军地意见告诉了孔法。 “二位大人皆不愿下毒。” “果然！如我所料。这两位不屑或不忍用毒，我可以理解，但如今形势危急，非雷霆手段不能解。况且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无辜的百姓，怎么对狼牙都不过分，偶有误伤想必天老爷也会谅解···那么对于用毒一事，你是怎么想的？” 杨歌犹豫了一下，明明赞同二字都已经到了嘴边，心底那点良心却提醒她，这种事万万做不得。 一个无辜，也是无辜！ “听说辎重营里还有许多劳工和俘虏，用毒恐伤及无辜，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 “手段？手段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似是有些意外杨歌的选择，孔法呵呵笑了起来，面容狰狞，不过最后还是认可了杨歌的说法，让她自行去帮两位将军，莫要再来他这里碍眼。 知道孔法眼下未必能够接受这个结果，杨歌沉默了一会，决定给他空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人生有些坎，就得自己迈过去，才能走上康庄大道。 第111章 曹氏兄妹 “现在是收复失地的好时机！” 田桂圆一声令下，大家都忙了起来。 杨歌也得到了一个任务，需赶往如今被狼牙叛军放置辎重的营内，将驻守的狼牙守卫和战狼清除掉。 得知她要去的地方后，公孙阳主动找了她。 “末将不才，以家传四宝征战沙场，并未辱没祖上荣耀，在天策府也小有名气，被李统领赐予四宝将军之称号！这四宝分别为头上夜明盔，胸配唐猊铠，手持金纂提卢枪及坐骑呼雷豹。” 公孙阳说完以前的光荣经历后，却开始变得失落起来：“只是与狼牙一战，除了我的坐骑呼雷豹之外，其他三宝均遗落于大营之中。如今我要筹划反攻之计，但家传之宝不全，总觉得信心不足……不如请你顺路从辎重营找回我的三件宝物。” 唐猊铠和金纂提卢枪可能被贼人带在身上，而夜明盔太过珍贵，据探子说被巴额图藏在他帅帐的二层阁楼里。 得了基本的信息，杨歌换上一身劲装，一人一琴一剑，从崖上俯冲而下，自高空飘落于狼牙的辎重营腹地。 她如今的轻功很不错，避开那些狼牙守卫轻轻松松，只是那群狼牙战狼嗅觉灵敏，她才接近巴额图的帅帐就被发现。 无奈之下，她只好御起琴音，回想着此前杨影教过的风雷引，将围困住她的狼牙守卫和战狼先行解决。 值得一提的是，这群狼牙守卫中就有一人拿着四宝之一的金纂提卢枪。 杨歌将金纂提卢枪绑在背上，站在巴额图的帅帐面前迟疑了一下，扭头去了另一边。 她不知道的是，自她离开，帅帐内早已亮刀的巴额图愣了愣，等了大半天才嘀咕道“看样子，是个机灵的”。 杨歌虽然没见过唐猊铠，但宝贝就是宝贝，穿在身上隔着很远就能让人眼前一亮，这不，杨歌才转了一个小圈子就发现了那个穿着唐猊铠招摇过市的狼牙小头目。 这次周围的敌人并不多，用不上费力施展风雷引，杨歌直接勾动琴弦施展孤影化双之术，借用影杀术接近狼牙小头目，手起剑落，然后熟练的搜身扒装备走人。 瞧着杨歌越来越迅速的动作，就连杨影都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有这等天赋！ “就剩下夜明盔了，你当初怎么拿回来的？” 杨歌突然发问，杨影愣了很久，才答道：“不记得了。” “在狼牙辎重营闹事耶，这种事也能记不得？” “有件事我想我应该跟你坦白。” “说！” 就杨影目前的记忆来看，暗阁和情剑阁的恩怨由来已久，他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确实是因为杨策的追杀，只不过他记得的是杨策一枪贯穿自己的身体，照理说，他是活不成了的。 可没过多久，他就苏醒了，然后搞出了杨歌这么个灵魂。此前的记忆也遗失的七零八落，还得是上月静搞出这么个里世界，引诱杨歌自己进来，经历的多了，他的记忆才慢慢恢复一些。 …… “那现在怎么办？直接冲？” 此前在巴额图帅帐前，杨歌就隐隐觉察到了帐内的杀气，如果直接冲，怕是会中陷阱。 “先放影子进去探探情况。” 这会，杨影就显得比杨歌要沉稳的多。 按照他的提议，杨歌在接近帅帐的时候就放出来六道影子，如她所见，巴额图帅帐内，早有狼牙军等着埋伏她。 一下子损失四个影子，杨歌皱了皱眉，还想再施展一次孤影化双之术，召唤更多的影子查探情况，杨影却按住了她。 探查的影子，有一个成功就是成功。 硬闯明显不行，杨歌便给了最后两个影子新的指令，一个负责吸引帅帐内的狼牙军，一个负责潜往阁楼第二层，将夜明盔给偷出来。 “啧，以后行走江湖还是将那个人皮面具戴起来吧。” “怎么？偷鸡摸狗怕别人发现？”杨歌呸了一声，正巧最后一道影子带着夜明盔回来，她赶紧将风雷瑶琴负在背上，收了夜明盔轻身而起。 在她跳起的同时，巴额图的大刀劈向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最后一道影子彻底消散。 一道雄厚的刀意跟随那道影子潜入杨歌的体内，搅乱了她的气海，差点从半空掉了下去，还是杨影提醒，她才反手拨动琴弦施放了一个江逐月天，让巴额图眩晕了两秒，才成功逃脱。 再一次集齐四宝，公孙阳非常开心，重重的拍了拍杨歌的肩膀：“夜明盔、唐猊铠、金纂提卢枪与呼雷豹，缺一不可！哈哈哈！” 杨歌侧过身去，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将回流到喉咙处的鲜血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本府宣威将军曹雪阳如今在武牢关附近，尽所有可能收集情况，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瓦解狼牙企图利用武牢关，对天策府进行围困的奸计！若是你愿意为光复中原而战，请你尽快赶往天策据点，与曹雪阳将军会合，助她一臂之力！天策据点设在半山腰隐蔽之处，可俯览武牢关，你需得细心寻找。” 杨歌点了点头，赶紧离开，免得被人瞧出异样。 曹雪阳，天策府唯一的女将军，长枪在手，英姿飒爽，哪怕没有骑着战马驰骋，也能让人一眼想象出她的帅气。 这样的人物，杨歌当然一眼就发现了。 为免产生误会，她特意在远一点的位置停住，再大大方方的靠近据点，报上了名号：“在下杨歌，受龙飞大营天策将士委托，前来支援！” 曹雪阳点了点头，朝她招了招手。 同是女子，她似乎有些欣慰杨歌的仗义相助，领着她俯瞰武牢关：“武牢漫漫雄关，如今却陷入了狼牙军的掌控之中。他们对本府虎视眈眈，进可攻，退可守，威胁极大！安禄山甚至下令，让八狼之一的山狼曹将军亲自统御武牢关，这让我们的情报获取更是难上加难，正似火中取栗。” “形势竟是如此危急？” “我们只能知难而上，通过种种迹象，来准确推断狼牙军未来的举动，再利用秘密渠道通知仍在坚守天策府的统领与军师他们，才有不败之希望！” “迎难而上，实在令人敬佩！”杨歌打心底里敬佩。 “鲁有山潜伏武牢关多年，一直是本府数一数二的暗探，自从武牢关被破，他就奉我之命向狼牙军投诚，因此为本府提供许多至关重要的狼牙军密报。” 曹雪阳看向杨歌，开诚布公的让杨歌受宠若惊：“最近他传回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在他意图盗取武牢关兵符时，却窃听到山狼与心腹鬼先生的谈话，这天策府被攻破指日可待，曹某大功垂成！只是不知家妹雪阳如今流落何方，不能和我分享这一荣光。消息传回之后，我实在难以置信，难道这山狼……竟真的是我失散多年的大哥曹炎烈？” “这……世间事，真是神鬼莫测！”杨歌干咳了一声，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有办法分辨真伪，请你拿着这曹氏祖传鸣笛，在武牢关城墙下，关外三岔路口及战宝迦兰遗址前分别吹奏。” 曹雪阳从腰带间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鸣笛，递给杨歌交待道：“若这位将军真是我曹家之人，必定能够听到鸣笛之音，过来与我一会，到时便知真相。” 杨歌点点头，按照她的指示在三处位置分别吹响那曹氏鸣笛，没多久，那山狼果然出营，来山窝处同她们见面。 “曹某家传鸣笛之术，何以再现于汝之手中？” 杨歌看向一旁的曹雪阳，曹雪阳却并未正面回答，反而说出了一句诗。 “日月之行，若出沧海。” “壮心不已，歌已咏志。” 见山狼对出下句，曹雪阳再出诗句：“威服诸侯，师之所尊。” “天下归心，重振大魏。” “兄长？莫非真是兄长？”曹雪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当年苍雁坞被强敌攻破，雪阳被娘亲带往柴玉谷躲避追杀，一别多年，想不到能在此重逢！可惜娘亲过世已久，不得再次相见……” “既知苍雁坞一战，看来你正是雪阳……娘亲也过世了么……”曹炎烈看样子是确认了曹雪阳的身份，叹了口气，道：“当年父亲重伤，命令心腹典肃带着我逃往朔北，自己留下拖住强敌……我和典叔叔在苦寒贫瘠的凛风荒野过着茹毛饮血般的生活，倒也磨练出了一身好武功。” “后来遇到安禄山，他正在组建狼牙军，为报父仇，更为了复兴大魏，我接受了他的招揽，成了山狼曹将军。当年害我们家破人亡之仇敌，已被我带领麾下精锐尽数杀死，所有家眷均被充为营妓苦奴！” “兄长所受之苦，雪阳心中知道。娘亲过世之后，我被上任天策统领收为关门弟子，如今已是天策府宣威将军。安禄山犯上作乱，荼毒中原，大哥何不弃暗投明，与我天策府联手，将这可恶的狼牙军驱逐出中原大地。” 第112章 违令十三 “安禄山算什么？” 曹炎烈对这个反叛者嗤之以鼻。 曹雪阳想劝他，他又何曾不想劝这个妹妹同自己一起。 “我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复兴大魏，难道你已经忘记了祖先遗训！我知分离多年，你或许误入歧途，如今你我重逢，就该同心协力，利用这个乱世，创造我们曹氏新的未来！” “如今大哥奉命镇守武牢关，却处处受到安禄山派来监视我的监军掣肘，难举大事！你可知道，无数狼牙士兵正以武牢关为跳板，将天策府重重包围？若你肯助我彻底掌握武牢关，才有解开天策府危机之可能！” “兄长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但兹事体大，须容我回去与众将士商讨一番。有了结果，我自会再次通知兄长。” 曹炎烈点了点头：“也好，待你想通之后可命人持此玉符来武牢关找我，此玉符乃我门客标志，持之可在武牢关自由行走。” “雪妮儿，尽早来找我。” 曹炎烈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一句。曹雪阳重重点头，关切的说道：“兄长……保重！” 待曹炎烈走远，曹雪阳才转而向一旁见证的杨歌说道：“你也听见了，我们先回据点再从长计议吧。” 对曹雪阳来说，有大哥相助，何愁武牢关不破！ 所幸她还有些理智，没有被亲人相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回到据点后，微微思量，便想通了一些事情。 与大哥曹炎烈联手一事事关重大，她不应该独断专行，若是不慎走错一步，付出的可能就是大家的性命。 “请你去询问一下附近皇甫绍和皇甫彰，看看他们对于与山狼曹将军联手一事有何看法吧！” 杨歌领命，分别询问两位将军，与山狼联合之事，他们怎么看。 皇甫彰回应：“请恕我直言！虽然山狼乃宣威将军之兄长，但狼牙向来阴险狡诈，不可相信，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强行突破武牢关！” 皇甫绍则回应：“本府被狼牙重兵围困多日，危在旦夕！我们势单力薄，如今只能信任宣威将军之兄长，孤注一掷！若能彻底夺回武牢关，才能切断狼牙军补给，解除本府被围之危！” 杨歌将两人之意见告诉曹雪阳，曹雪阳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也太过冲动，必须冷静行事！虽然大哥向我坦诚相对，但我的诸多部下却认为不可尽信他。这也有道理，毕竟我与他自小分离，也不曾知道他多年来的真正遭遇。” 曹雪阳来回踱步，思索了片刻后朝杨歌招手道：“还请你再次进入武牢关，找到如今的山狼，看他是否真有诚意，与我等结盟！” 杨歌领命，拿了曹炎烈交于曹雪阳的玉符，畅通无阻的入了武牢关，见到了大帐内的曹炎烈。 在他左手边，站着一位打扮奇特，脸覆巨大面具的男子。 杨歌猜想，这位应该就是他的心腹鬼先生。 “雪阳叫你来协助我？不错不错，你来的正好。”听完杨歌的来意，曹炎烈满意的点了点头，别有用心的将目光放在了她背上的风雷瑶琴上：“若想帮我把武牢关牢牢把握，好行大事，你应该还是能够帮上点忙的！” “还请曹将军吩咐。” 杨歌拱手低头，摆出来唯命是从的样子。 曹炎烈大手一挥，吩咐道：“在关内找到我的副将武思南，他如今奉我之命，负责整顿武牢关守军的军纪。这些塞外胡种，稂莠不齐，目无军纪，若不施以雷霆手段，恐难彻底令其慑服。” 杨歌领命，出了大帐往右走没多远，就在高台上找到了副将武思南。 “既是大人之命，武某岂敢不从！” 武思南告诉杨歌，曹将军有令，武牢关内若有无端犯事者，有违令十三杀。 杨歌好奇询问，是哪十三杀，武思南笑道：“如今我便要对这些犯事者进行审判，你就在一旁协助我吧！” 杨歌点点头，退到一旁。 只见武思南高喝一声“带人犯”，周围立马有狼牙守军跟着高喊“带人犯”，那场景，就像有人将县衙大堂搬到了军营之中。 “下面所跪何人？” 人犯既已带到，武思南摆出严肃的嘴角，就像县衙堂上问案的县官。 “回大人，小的乃是前锋营左一堂。” “左一堂，左队正。你贪下袍泽战功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要不是有人死里逃生，我们大军都被你蒙蔽过去，成了笑柄！” 武思南冷哼一声：“你可认罪？” 被审判的士兵赶紧跪地磕头：“冤枉啊大人！我以为他们都死光了，怕没人记得他们在战场上的荣光啊！” 没理会左一堂的喊冤，武思南看向在场的其他官员：“此罪如何，请场中诸位大人裁度。” “当斩。” “可赦。” “当斩。” “当斩。” “好，表决结束！下面宣布结果。支持杀者：3人。支持赦者：1人。最终结果——杀无赦。” “刽子手，斩！” 武思南大手一挥，早就准备好的刽子手立马举起了大刀。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左一堂还在喊冤，不过很快他便没了声音。 武思南摇头惋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众将士引以为鉴。” 杨歌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就像在看一场闹剧。 “诸位稍事休息，准备下轮。” 武思南特别看了杨歌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话说，这才摆了摆手，只给了众位大人喝口茶的时间，便又大喝一声，让带人犯。 “下面所跪何人？” “回大人，小的乃是将军驾前缉刑队陶展。” “哼，缉刑，你可知这两个字的含义？遇逃兵而不斩，乃是我军十三杀之首！” “你可认罪？”武思南瞪圆了眼睛。 “小人……认罪！”那陶展低下头，重重的磕了几下：“小人一时心软放过逃兵，甘愿受罚。” “此罪如何，请场中诸位大人裁度。” 又是一番表决。 “可赦。” “可赦。” “当斩。” “可赦。” “赦。” “好，表决结束！下面宣布结果。支持杀者：1人。支持赦者：4人。最终结果——其罪可赦。”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重打20军棍！” “谢将军不杀之恩，谢诸位大人不杀之恩。”陶展连连磕头。 武思南冷着脸呵斥道：“胡乱谢什么，留着你的力气奋勇杀敌便是。退下吧。” 大概是有太多人等着审判，有官员累了需要休息，武思南便来找杨歌，希望她能在裁度的时候给出自己的看法。 这种以一言就断人生死的事情，杨歌本不愿意掺和，只不过她刚要拒绝，杨影就提醒她，暗处有人盯着，她只好点头同意。 “带人犯！” …… 有了杨歌加入，审判继续进行。 “下面所跪何人？” “回大人，小的乃是后营火头军李凌。” “我军行处忌用死水。一月前我军攻打武牢关时，你见池塘有水，便偷懒不去挖井。死水造饭，害袍泽腹泄误战。” “你可认罪？”武思南喝问。 “冤枉啊大人！我是见将士们实在疲乏，心中急着做饭，又见池水清澈才出此下策啊。大人念在我一片好心的情分上，饶了我吧！” 武思南不作理睬，仍旧让场中诸位大人裁度，不过他特别问了杨歌，对此事怎么看。 “死水造饭，延误战事，责任重大。” “当斩？”武思南询问。 杨歌张了张嘴，刚想再说说其他，就听其他官员已经做出了表决。 “当斩。” “当斩。” “赦。” “当斩。” “看来诸位大人已经有了结果，三斩一赦，即使在下此刻说赦，此人也是杀无赦！不是吗？武将军。” “呵呵，我就是想听听你的表决。” “斩！” 杨歌说的斩钉截铁。这时候，她可没有半点心理压力。更何况，杨影还宽慰了她，就算这些士兵因她而斩，那也没事，反正死得都是狼牙军。 还省了她自己动手。 “好，表决结束！下面宣布结果。支持杀者：4人。支持赦者：1人。最终结果——杀无赦！” “刽子手，斩！” 武思南挥了挥手，刽子手立马行动。 这一次，杨歌都没能听见那火头军李凌的求饶声。 “违令十三杀，无情可讲，此乃曹将军之命！曹将军有令，有七种罪名可杀无赦！而犯此七罪者，几乎全是那些不服教化之蛮人胡种，且誓死效忠监军！他们都仗着有强硬的靠山包庇，摆明要和曹将军作对！” 武思南凑近杨歌低声道：“刚才你之意见那些官员听见了才说当斩，借你之手，将关内这些被包庇的狼牙蛮人全都斩除吧！让这些不服从曹将军命令的蛮人都去死吧！哈哈！” 杨歌恍然大悟，难怪曹炎烈让她来这里帮忙，原来是想让她做这个坏人。 这下，她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清楚了这点后，武思南再审判其他士兵，她都毫不犹豫的投了“当斩”一票，虽说不能百分百左右裁度，但百分之八十的结果，都会是杀无赦。 对这种结果，武思南很满意，整日忙碌下来，对杨歌这个“好帮手”多了一份亲近之意。 第113章 兄妹歧路 “若能拉拢武牢关的神策降军，这对我们将是一大助力！” 兵败投降之军，总是低人一等，尤其是这里的神策降军，遇到不服教化的塞外蛮人，更是经常遭到百般折磨。 武思南表示：“为了证明我们合作的诚意，请你秘密地游说武牢关内的那些神策降军，务必要说明利害，将他们拉拢过来！” 一直在这里浑水摸鱼也不是个事儿，难得武思南能给出一个不用违背良心的任务，杨歌赶紧答应了下来。 神策降军营地，神策兵们都在唉声叹气。 也有些攥紧了拳头，阴沉抱怨：“欺侮我们的人，早晚会有报应的！” 杨歌拧了两壶酒，挤进他们的圈子一起聊了会，才抛出橄榄枝：“狼牙军可曾将你们当作军人看待？每天做着低贱的苦工，莫非你们真无半点怨言？山狼曹将军不忍见你们继续受此屈辱，特命我来问你们：可愿与他共举大事，将狼牙蛮兵彻底赶出本属于你们的武牢关？” “山狼曹将军？他不也是和狼牙蛮子一丘之貉？我可不愿相信他！” “我倒不这么认为，那些该死的狼牙蛮子，每次只要稍有不顺心，就拿我等降兵出气！我们也是顶天立地的军人，再也不要受这种气了！我愿意跟随山狼曹将军！” “你不知道，当初闻人校尉对朝廷忠心耿耿，他之所以杀死上司何将军，甚至将武牢关卖给狼牙军，完全是因为何将军克扣军饷，后来又准备弃关潜逃！如今你要我相信山狼曹将军，这实在太难了！除非他先将那蛮子监军杀了！” “噢？” 看样子，还是有戏的！ 杨歌将各位神策降军的言语一一整理，精简，最后汇报给了曹炎烈。 “很好！只要他们肯听命于我，必有出路！” 曹炎烈哈哈大笑，随即道：“刚刚使了点方法，剪除了监军的羽翼。据我密探回报，那监军正在赶来我这里，看来是想兴师问罪了！” “来的好！正好一同杀了！” 听到曹炎烈犹如恶狼一般的言语，杨歌诧异的眨了眨眼。 原来，他早就想除掉那位狼牙监军了！如今，更是有理由这般行动。 曹炎烈的大帐周围埋伏了很多刀斧手，帐内，鬼先生立于他的左侧，杨歌本想离开，却被他邀请一起观看狼牙监工的“死刑”，所以站在了右侧。 没多久，那狼牙监军安达恢果然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想要找曹炎烈兴师问罪。 “曹炎烈！你给我出来！” “哦？不知监军大人气势汹汹，所为何事？” “哼，你心知肚明！”安达恢推开帐外阻拦的两个小兵，冲进大帐后见到曹炎烈，冷哼了一声：“自本监军来到这里，你就处处针对排挤、打压、拉拢那些毛头小兵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敢动我的心腹大将！你可知公孙介立下多少功劳，连狼主都青睐有加！如此勇士在战场上安然无恙，却惨死在你的阴谋诡计里！可悲，可恶！” 曹炎烈一脸无辜：“监军大人可不要乱说话，公孙介当众羞愧自尽，与我何干？本帅也是惋惜至极。” “少在这惺惺作态，曹氏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后人！你所作所为，无非是排除异己，成党结派，究竟意欲何图？” “哼，我这就上书狼主，揭露你的狼子野心！” 安达恢说完，转身欲走。曹炎烈哈哈大笑，早就埋伏好的刀斧手一拥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好大的狗胆！” 安达恢还想仗着监军的身份行事，杨歌通过敞开的大帐看到了远处审判的行刑台，大概是各位官员又统一投出来一个杀无赦的结果，那武思南大喝一声“当斩”，刀斧手齐齐动手。 “曹……你……” 狼牙监军安达恢，恨恨死矣…… 刀斧手很快将安达恢的尸体运走，并清理了大帐，帐内，又只剩下曹炎烈、鬼先生和杨歌。 “武牢关，入吾彀中矣！” 曹炎烈笑得很开心，很快便转向杨歌，将早就写好的信给她道：“大事可成！就缺雪阳和她那帮手下了！这是我亲笔写好的邀请函，你拿去送到雪阳手里，请她尽快带领部下进入武牢关，一同进行复国大事！” 复国大事？ 杨歌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可是时间紧迫，不容有失，她还是决定先将邀请函送去给曹雪阳将军。 天策据点，曹雪阳听完汇报后：“大哥他真掌握了武牢关？这下可以解除天策府被围困的危机了！我们得马上进入武牢关，与大哥商议接下来的部署。” 深信大哥的曹雪阳，根本没有给杨歌细想的时间，已然命令部下准备进入武牢关。 “如今正是夺回武牢关的最好时机！我马上带领部下潜入武牢关，正需要你的帮助！你可速速赶去集合点与众人会合！” 杨歌领命。 等她赶到集合点的时候，曹雪阳和众部下已经和山狼曹炎烈会面，杨歌没有现身，而是找了个位置隐藏，因为她瞧见曹炎烈带了不少人过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武牢关已被我彻底掌握，关内无数精兵强将也宣誓效忠，若能好好利用这乱世中的大好时机，吞并天策府，蚕食狼牙军，也不再是痴人说梦矣！” 曹炎烈似在劝说曹雪阳：“你也是曹家后裔，难道忘记了父亲昔日循循告诫，让我们以复兴大魏为终生之志？历代祖辈为了之遗愿，如今就完全寄托在我们兄妹二人身上了！” “雪阳，只要你我联手，必定能成就大事！你可愿意帮助我，完成大魏复国大业？” “兄长，小妹受天策府再造大恩，已在凌烟阁前发誓，必以手中之枪，誓死扞卫大唐安宁！祖先遗训自不敢忘，父亲教诲也历历在目，但……人生在世，总有不可为之事。” 曹雪阳低垂着眼眸，继续道：“如今安禄山只为一己私欲而发动叛乱，致使战火连绵，生灵涂炭，幽州至洛阳一带尸横遍野，十室九空，雪阳已然怒意满腔，必先杀此僚而后快！若然兄长你趁此乱世乘势而起，与安禄山这逆贼有何区别？” “更别说吞并天策府，小妹手中之枪，就是第一把阻止你野心的武器！”曹雪阳握紧了手里的长枪：“何况大唐气数未尽，只要假以时日，各路勤王兵马齐集反攻，狼牙军既无地利，又无人和，必定惨败，安视二贼终将死无葬身之地！” “背弃祖训，不思复国，更胆敢威胁兄长！曹家要汝何用？大魏也无汝位！以父亲在天之灵发誓，我曹炎烈今日就要清理门户！” “只要能守护这大唐疆土，雪阳死又何惜！兄长，得罪了！” 兄妹二人，谁也没说服谁，最后只能两兵相争，只不过曹炎烈事先就有埋伏，曹雪阳很快就败下了阵。 一个只想着复兴大魏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天策的盟友的！杨歌终于清楚了这点，将背上瑶琴取下，十指翻飞，加入了战局。 “谁？” 趁曹炎烈被琴音吸引，杨歌赶紧召唤影子接近了曹雪阳。 “我们中计了！”曹雪阳血染征衣，脸色苍白：“快走！” 天策府的诸位将士四散冲阵，杨歌反手递剑解决了冲上来的士兵，询问曹雪阳情况，曹雪阳咬了咬唇：“大哥他……是我轻信，侠士，还请你助我离开此地！” 曹雪阳的话才说完，就整个人靠在了影子的背上，杨歌无奈，只好将风雷瑶琴抱在怀中，趁机从影子手里接过曹雪阳，背负她逃离武牢关。 至于那个影子，没多久就被曹炎烈挥刀斩了，这也让杨歌伤上加伤，差点没带着曹雪阳一起交代在武牢关内。 回了据点，军医为杨歌和曹雪阳分别做了包扎，见杨歌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壶酒，军医冷着脸提醒：“姑娘内伤不小，还是莫要喝酒了。” “知道了。” 杨歌仰头，豪迈的喝了口酒。 不怎么烈！ 所以她琢磨着回头，找个好点的酒家，再买上几坛烈酒尝尝。 半日后，曹雪阳终于苏醒了过来：“大哥，竟然想趁这乱世复兴魏国……但我身为天策府中人，有着不得不履行的信条！” 听着曹雪阳的喃喃低语，守在不远处的杨歌并未打扰她，依旧喝着自己的酒。 昔日，清点战况。 还好，不少天策将士都平安逃了回来。 曹雪阳主动找到了杨歌，先是谢她救命之恩，随后道：“军情紧急，纵使受了点小伤，也不容我等有所懈怠！据我手下密探汇报，许多江湖侠士秘密聚集于溪北矿山，看来必有大事发生！你何不前往此处，说不定能够加入反抗安禄山和狼牙军的行动当中。” 社稷兴亡，匹夫有责！ 杨歌点了点头，决定马上前往。 曹雪阳为她寻来了一匹好马，临行前还送了她一瓶伤药，说是天策府用来治刀剑伤的独门配方，效果极佳，杨歌道了谢并没有接药，而是让曹雪阳自己留着。 毕竟，以她的本领外伤极好处理，就是这内伤……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就连杨影一时就没法令她恢复。 第114章 南天别院 挺长剑，斩妖狼，方隐桃源论琴棋！ 溪北矿山集结的江湖侠士，大多都会跟一个叫何足道的人交谈，从他手里获得一些线索，然后去做任务。 “多一个人反抗安禄山，我们就多一分胜算！” 杨歌来此之前，已经覆上了人皮面具，瞧着样子要比原本老上十几岁，为了扮的更像，她还刻意弯下了身子。不过她那把剑形瑶琴太过扎眼，能隐下杨歌这个名字，却没办法隐瞒长歌门弟子的身份。 幸亏，何足道并不在乎这些，只要她与狼牙为敌，那就是朋友：“洛阳城中守卫森严，除非身怀饿狼令，否则就连狼牙军自己也不能随意出入。城中守卫认令不认人，堪称冷酷无情，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你身手不错，更难得轻功卓绝，如果能潜入洛阳城中，偷偷弄些恶狼令出来，我们屠狼会的义士就有更大的把握进入洛阳了……” “一旦能进入洛阳的义士成了气候，哼，管叫那安禄山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这恶狼令，在哪些人身上？”杨歌询问。 “城中守卫都可能怀揣恶狼令，而其中队正级别的狼牙军必定拥有。安禄山这狗贼可真惜命啊！咱们屠狼会的义士几次刺杀之后，洛阳城里的守卫越来越多，力量越来越强大。现在再想行刺，可势必登天了！此时此刻谁能削弱洛阳的城防力量，谁就是我们屠狼会的功臣！你愿意肩负起这个重担么？” “不过是弄一些恶狼令，何前辈没必要说的这般重要，害杨某心惊胆战。”杨歌朝何足道拱了拱手，独自一人去备了些暗器，才潜入洛阳城。 此前受伤都是因为影子被杀，担心再次用孤影化双之术也会受到影响，杨歌不敢再用，趁着夜色进入洛阳城后，利用暗器解决一人后再搜身，如此反复，两日光景才收集到一包恶狼令，平安回到溪北矿山，向何足道复命。 见到她，何足道似乎很高兴，接过她递来的恶狼令也只是随手放在一边，就拉着她低声言语道：“勤肃观乃本会重要成员，他正在准备向投靠安禄山，为狼牙军作伥鬼的宋家进行惩戒，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快去加入他的队伍吧。” “你来得正好！” 似乎早知道杨歌会来，她才向何足道告辞，走向秦肃观所在的据点，这人就远远的迎了过来。 “我要用宋南天的头颅来做夜壶！乱世之中，多有为虎作伥者，以谋求高官厚禄或荣华富贵！其中最为恶劣者，当属死灰复燃的洛阳宋家。” 不等杨歌开口，秦肃观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我已派出手下乐曦，扮作洛阳城中人士，将贺礼送往宋家南天别院，如今已经成功渗透进去，就待良机发难。你且将这贺词送去给他，他自然知道其中奥妙。” 杨歌点点头，收了贺词并不耽搁，直接骑马去往了南天别院。 站在院子外面，杨歌就能清楚的瞧见院内美不胜收，与如今的乱世格格不入。 “这贺词，原来如此！” 乐曦拿到贺词后，看过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杨歌没理会那贺词，一个劲的观察南天别院的构造，思索着如果在这院子里遇上危险，要如何才能快速的逃离。 “宋家忙的不可开交，护院人手不足。总教头陆紫英正在招聘能手，正是你打入宋家内部的大好时机。带上这封推荐信交给护院总教头陆紫英！只要看到这封信，她自然会有所安排。” 杨歌点点头，直接报了个胡诌的名号，进入了南天别院。 总教头陆紫英是个模样英气的姑娘，她非常仔细的查验了那封推荐信，却并没有像乐曦说的那样，直接给杨歌安排，反而道：“推荐信倒是真的，但我可不需要累赘来帮倒忙！” “若想进入宋家，先通过我的三项试炼再说！” “陆教头请说。”杨歌拱手。 陆紫英点了点头：“一是跳上房顶，看下你的轻功如何；二是劈碎大石，看下你的硬功如何；三是护院对打，看下你的技巧如何。我时间宝贵，你赶紧完成，完成了再来回报。” 这三项考验，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杨歌来说，就是洒洒水的事情。 不过杨影让她藏拙，她才在第三项考验的时候，故意露了个破绽，让跟她对打的那个护院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只要能挤进宋家，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可别高兴的太早！” 还没胜利呢，就想着荣华富贵？杨歌轻蔑的哼了一声，反手接下护院的攻击，再装出一副吃力的样子取得了胜利。 “你合格了！杨临！” 杨临？谁啊？ “你啊！” 经过杨影提醒，杨歌才意识到，陆紫英高声喊的正是自己，赶紧应了一声。 果然，胡诌的名字容易出问题，看样子以后得特定一个名字，思来想去，暗阁杨策似乎很不错，就连杨影都忍不住夸赞。 陆紫英给杨歌发了护院腰牌，一时半会没有事做的杨歌，找了个空子出了南天别院，找乐曦汇报。 “不错，你成了宋家家丁，这下我们的行动就更有把握了。” 乐曦很高兴，转而道：“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宋南天这个狗贼，为了能够在洛阳横行霸道，勾结狼牙军，秘密供出了意图反抗狼牙军的志士，还有肮脏的手段贩卖人口。如今甚至要和狼牙长老黑齿元佑做亲家！他小孙子宋吉祥要娶黑齿如意！” “你的意思是？” “他们已经过完问名，就要纳吉。听说为此宋南天为了使婚礼显得格外隆重，不惜重金弄来一对鹦鹉，名为玉冠，找机会把它们放生，即使不能拖延婚礼，也极大地落了宋南天的面子。” 那对玉冠鹦鹉，就在宋家大院的池塘边。 杨歌闲逛的时候见过。 这会要去放生，她走的轻车熟路，避开了所有护院的耳目，只是当她真的动手时，肩膀却突然一痛，浑身动弹不得，没法看清究竟是谁暗中下得手。 “大胆毛贼，敢在南天别院撒野！” 嗯？这声音……是陆紫英！ 认出总教头的声音，杨歌心中一急，哪顾得上隐藏实力，直接施放孤影化双之术，再快速解除技能，影子成功收回，她的身体也恢复了自由。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做了家丁又来坏主人家的好事？” 陆紫英看清楚了杨歌的模样，不等她离开，就先一步挪到了她要逃离的路线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不就是破坏宋小少爷和黑齿的婚礼……” 不等杨歌说完，陆紫英就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小屋：“放生的主意是不错，但你的行事也太明目张胆了些，我若不出手，怕是你要被黑齿护卫抓走！” 黑齿护卫？藏在暗处么？ 杨歌在心底问杨影，先前可曾察觉那些护卫的动静，杨影给出了明确的答复，察觉了，但是他觉得不足为惧，所以并未提醒。 既然能够解决，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杨歌暗自松了口气。 那陆紫英继续道：“你不放走那对鹦鹉，我也打算放的！” “姑娘何出此言？”杨歌挑了挑眉。 “我陆紫英，实乃恶人谷中人！奉恩师陶寒亭之命，假扮江湖侠士，投身重返洛阳的宋家，为师父打探宋家的虚实。在击败了许多竞争者之后，我已成为南天别院的护院教头。” “你的师父，竟是与宋家有血海深仇的陶寒亭！这宋家作恶多端，罄竹难书，早该覆灭！不知黑鸦何时动手？” 以陶寒亭的本事，覆灭宋南天，应该用不着她们这些人操心了！ “你且先听我把话说完。宋南天自是该死，他勾结狼牙长老黑齿元佑，利用许多武功高强的黑齿恶奴胡作非为，强抢拐卖洛阳城郊妇孺，都是送到狼牙军中充当营妓幼奴！可恨可杀！但……宋家之中，却也是有罪不至死之人……” “陆姑娘何出此言？难道宋家之中，还有好人么？” 杨歌冷哼了一声，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宋家带来的荣华富贵，还能是什么好人！ “宋南天长子宋笑声多年前已然伏诛，但仍有血脉留存，那就是如今的宋家少主宋平安。他却是不染恶习，甚至怀有慈悲之心！我入南天别院多日，不忍见那些无辜妇孺受苦，决定私自放走她们，行事之时却被宋平安无意发现！” 陆紫英顿了顿，接着道：“就在许多黑齿高手即将闻声而来时，宋平安却向我温柔地微笑，挥手叫我躲到假山之后，他却挡住了追兵，让那些妇孺逃出了别院。他也因此被宋南天重重责罚，却始终没有供出我来！” “这可真是稀奇！宋老贼竟有个善良儿子，可笑！可笑！” 杨歌冷声发笑，陆紫英却像陷入了回忆，嘴角荡漾出一丝幸福的微笑，杨歌察觉后皱了皱眉，轻唤了好几声，才让陆紫英回过神来。 第115章 情感纠葛 “宋平安心地善良，长得更是斯文儒雅，剑眉星目，我在谷中所见尽是那粗鄙汉子，何曾见过此等人物……在这南天别院呆得越久，我……我就越觉得总是想见到平安，每次想起他那潇洒而温柔地微笑，心头热血总会不可抑止的涌动。” 陆紫英说到宋平安的时候，眼底都洋溢着幸福之感，可见用情至深。 杨歌没说话，她就接着道：“平安极喜欢抚琴，每当风来雨漫时，他总是在别院幽亭中抚琴寄情。终于有一个雨夜，我再次听到琴声，终于忍受不住情思折磨，到幽亭中向他倾诉了我心中所想。没想到他竟然接受了我的情意！原来他也是喜欢我的！第一天进入宋家时，他就说已经注意到我了！这……难道就是上天注定的么？” 爱情会使人盲目，尤其是陆紫英这种陷入爱情的姑娘，勇敢的可以抛却一切，回头也最是容易受伤后悔！ 杨歌赶紧提醒：“可你师父陶寒亭与宋家有着不死不休的血仇！这可不得了！” “紫英本乃弃婴，幸有师父收留抚养，并传授武功。再造之恩，此生无以为报！宋南天杀害师母，罪该万死，师父就算将他挫骨扬灰，我也不多说一句。但平安从未作恶，心性善良，难道他也该随着宋家一起灭亡？” “这……” “如今宋南天决意要和黑齿元佑联姻，作为宋家在洛阳称霸的依靠，命平安迎娶黑齿元佑的女儿黑齿如意。平安只是稍言不愿，说早已有心爱的平民女子，便引得宋南天大发雷霆，将平安幽禁在住所之中，不得擅自迈出一步。” 嗯？要和黑齿如意结婚的不应该是宋吉祥吗？怎么变成宋平安了？这宋老贼莫非还有很多个孙子，让那位乐曦老哥搞错人了？ 杨歌心里满是疑问，问过陆紫英才知道，宋南天只有宋平安这一个孙子。 看来，应是乐曦搞错了情报。 “多日不见平安，又不知他如今心中所想，实在让我觉得心如刀割！也不知师父何时赶到洛阳，若他斩杀宋南天……那平安还肯和我在一起吗？我心里……实在乱得很！” “离开恶人谷时。我从未敢想过会在这里爱上一个人！”陆紫英这会实在心情复杂，一边纠结宋平安的心思，一边又痛恨眼前满目喜庆：“哼，他宋南天真的是下了血本，凤冠霞帔还不够，成亲所用之物均是顶级，你去替我毁了吧，毁掉宋家墙上的那些字！砸破那个合卺葫芦！还有那些绫罗绸缎，通通毁掉！我看宋家还怎么娶亲，哈哈！” 啧啧，为情所困的女人真可怕！ 不过陆紫英所想，亦是破坏这个大家伙都不赞同的联姻，所以杨歌并没有拒绝她的指派。 “据说宋南天为了让黑齿家的儿媳妇体体面面，特意请洛阳城珠宝大师打造了一顶华丽无比的凤冠霞帔。这么漂亮的珠宝，怎么可以让那黑齿家的丑女用上呢！不如你潜入宋家婚房，将凤冠霞帔带来给我！只有我才配得上戴上它！” “……” 这姑娘，看样子是病了！病的不轻！ 想着若是不照陆紫英的话做，说不定会刺激到这姑娘，杨歌一一照办，烧了喜字，毁了绫罗，砸碎了合卺葫芦。就连凤冠霞帔都很顺利的偷了出来。 这般顺利，怕不是有鬼吧！ 杨歌总感觉忧心忡忡的，可偏偏杨影很肯定的说，没被黑齿护卫盯上，她这才稍稍安心。 “走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望着杨歌带回来的凤冠霞帔，原本满脸疯狂的陆紫英颓然的垂下了眼：“师父曾说过，痛恨的东西，就全部毁掉！这凤冠霞帔果然是大师杰作！流光溢彩！太漂亮了！我为平安做了这么多，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杨歌看到，眼前这个行事颇为果决的姑娘，面上罕见的有了几分踌躇：“我是愿和他一起远走高飞的，请你帮我去别院里找到宋平安，问问他的想法吧。” 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就当送佛送到西，替她跑一趟吧！ 杨歌要了陆紫英一件信物，这才避开那些护院家丁，还有暗处隐藏的黑齿护卫，在里院幽亭找到了独自发愁的宋平安。 他见了杨歌手里陆紫英的信物，才相信杨歌是陆紫英的朋友：“紫英啊紫英，就算你折断一千双红烛，烧毁了一万双喜字，我爷爷总是能够马上买回来的！唉，没用的！” 虽是这么说，杨歌还是将陆紫英指派自己所做之事，还有她的心思转述给了宋平安。 听到这消息后，宋平安深受打击，向杨歌诉苦：“这真不是我不愿……只是……紫英欲与我远走高飞，但我怎么能割舍的下……” “你还在犹豫什么？” 呸！渣男！人家姑娘都愿意抛下一切跟你走了，你竟然还有割舍不下的！ 杨歌在心底将宋平安贬的一无是处，可面上却十分平静，让人看不出敌意。 “唉，爷爷虽然名声不好，也曾做过许多错事，但他终归是我的亲人，我又怎么能无情无义，抛弃他远走高飞？眼看着他为了这桩婚事操劳得头发都白了，我心里也难受……还有七奶奶杜凤儿，她也待我如同己出，对我的照顾简直无微不至！紫英虽是我一生一世的唯一挚爱，现在的我却有太多不能舍弃的牵挂！人生为何如此烦恼痛苦……” “……” 杨歌心中有太多反驳吐槽之语，一时半会还说不完，最后只说出一句：“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只怕我与紫英，有缘无分……七奶奶她对我颇为关照，但也似乎因为不满这件婚事惹恼了爷爷，你且代我去探望一下她吧。” 杨歌点了点头。 杜凤儿被宋南天差使去照看黑齿如意，因为黑齿家也安排了不少侍女，这才用不着她贴身伺候，留她一人在一楼照看着众多婚礼用具。 “贪新厌旧，会有报应的！” “七奶奶为何对这桩喜事不满？”杨歌确实好奇。 毕竟这杜凤儿，跟宋南天是一对儿。 “哎，别看宋南天这老家伙表面风光，其实为了这次婚礼，他差点掏空了整个家底！就为了讨好黑齿元佑那个干瘪瘪的老头儿。” 来此之前，杨歌将证明自己护院的腰牌戴在腰间显眼的位置，杜凤儿瞧见了，才没试探，再者她确实憋屈，又因为她是宋平安差使过来的，所以想要一吐为快。 “听说那黑齿元佑乃是狼牙中的拜月长老，地位崇高，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去，那蛮女黑齿如意不顾礼法，硬是闯入宋家，说什么要先看看自己未来的郎君长什么样，这实在是不知廉耻！而且她举止粗鲁，丑陋无比，还喜欢吃那些稀奇古怪、恶心至极的东西！这种人要是嫁给了平安，那不是祸害终生么！” “蛮子的习俗，的确古怪。”杨歌附和的点头。 杜凤儿见有人认同自己，说的更愉快了：“她仗着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嫁入宋家后，必定闹个鸡飞狗走！我不能眼睁睁地放任这丑女，抢走我付出所有青春才得到的地位！” “……” 这一大家子的人，杨歌都有些无言以对。 “我甚至不愿意看到那些蛮人踏入宋家一步！” 说着说着，杜凤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黑齿家的打手个个都凶神恶煞，我可不想得罪他们，表面上还是得敷衍一下才好……那些婚礼用品破坏了就破坏了，如今所有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事，要不赶紧安抚下黑齿如意这蛮女，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幸好我早有准备，听说那些蛮人口味都很重，你端着这盘煮好的臭豆腐给黑齿如意，她就在楼上。填饱她的肚子，看看她是否还会生气吧……” 杜凤儿变戏法似的递了盘臭豆腐给杨歌，吩咐她送去给黑齿如意。 “哎呦，这是什么食物？中原果然有好多新奇的好东西啊！闻着都快流口水了！” 黑齿如意是个体型胖硕的蛮女，模样嘛，其实没有杜凤儿说的那般丑陋，不过想到她是黑齿元佑的女儿，杨歌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耐着性子哄骗她，说这臭豆腐是宋家特意为她煮的，让她赶紧尝尝。 “他们对我这么好，我又怎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呢！我对未来郎君平安好，就是对他们期望的最好回报！这是我历尽千辛万苦，学着中原的方法纳好的一双鞋子，就请你将它带去给我的未来夫君宋平安吧！” 接过鞋子，杨歌呆了呆。 若这姑娘，不是黑齿元佑的女儿，不是狼牙，没有仗着她爹的权利为非作歹，真的心地善良，倒是无辜……配那宋平安，也不是不行。 杨歌将鞋子带去给宋平安，转述了黑齿如意的心意。 宋平安似乎从来都没想到，那貌似粗鲁的蛮女竟然真的对他有情意：“什么？这居然是那蛮族女子做的鞋子？” 第116章 远走高飞 “人生想要随心所欲？难啊！难啊！” 眼见宋平安又陷入了痛苦犹豫之中，杨歌决定要对他当头棒喝！ “既然觉得如此痛苦，何不狠心做出决断？如今我要问你三个问题。” 听闻此言，宋平安心潮涌动的厉害，呼吸也变得极其粗重：“姑娘请问。” “你爷爷宋南天强迫你迎娶蛮族女子，可曾有想过你的感受？” “没有……” “你爷爷宋南天惩罚你私自施放妇孺，可曾有想过你的尊严？” “没有……” “你爷爷宋南天断送你与紫英姑娘的爱情，可曾有想过你的自由？” “还是没有。” 宋平安一脸苦色。 “紫英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却犹犹豫豫，还是一个有担当的大丈夫所为么？” “……” “你可知她为了你，饱受情思折磨？” “你可知她为了你，情愿欺师灭祖？” “你可知她为了你，终日担惊受怕？” “你可知……” “只要你肯帮忙，我愿意带着紫英离开这能活活困死人的地方！我亦愿意抛弃一切，离开这个家，与紫英浪迹天涯！” 瞧着宋平安总算下定了决心，杨歌还有许多未曾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只是自从父亲与黑齿家宣布联姻之后，黑齿家便派来许多精锐卫士，负责保护如意。如意不顾中原礼法，直闯进来说是要事先看看自己的丈夫。我自然斥责了她几句，结果她就派出心腹黑齿无终来监视我。”宋平安左右看了看，似乎早想好了要利用杨歌来解决这事：“如今四周都有黑齿卫士监视着，就算避开了他们，还有个武功高强的黑齿无终，以我自己的力量想要逃脱根本是不可能的！” “请你除掉他们，成全我和紫英！” 宋平安站起身，抱拳朝杨歌拜了拜，真心与否，一看便知！ 杨歌到底还是愿意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哪怕眼前这个男人未必是陆紫英的良人，不过那傻姑娘认定了这个人，她也劝到了这份上，不帮忙说不过去。 将背上琴中剑取出，杨歌挥剑而出，直接找上了黑齿无终，趁着这个机会，宋平安也拔出武器，击退了来此阻拦的黑齿卫士。 “宋家所作的恶，我心里尽知，就让我花费一生光阴，去为贫苦黎明做一些事，赎一下罪吧！” “你……休走！” 黑齿无终用内力震退杨歌，想要去阻止宋平安，结果还未走出三步，就被追上来的杨歌击中了左肩。 “要走就走，哪这么多废话！” 杨歌呵斥了一句，提气应付黑齿无终。 见脱不开身，黑齿无终大喝了一声，隐藏在周围的黑齿卫士都朝宋平安涌了过去。 “没人能够阻止我与心爱的人浪迹天涯，归隐山林！哈哈哈哈哈！” 宋平安笑得开心自在，却苦了帮他挡人的杨歌。 那黑齿无终一个人的武功，杨歌不怎么放在眼里，可宋平安脱身后，剩下的黑齿卫士全都朝她围了过来，最后还是利用孤影化双之术，断送了两个影子才成功脱身。 正因如此，她才清楚的知道，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内伤，和影子息息相关，只要有影子死亡，她就会叠加伤害，如果找不到治疗方法，她迟早会被这内伤拖累至死。 “有没有别的技能教教我！” 脱身之后，杨歌想了想，还是得去看看陆紫英，当然还不忘问问杨影，还有什么保命技能。 毕竟，她短时间内用不了孤影化双之术了。 “我最厉害的影杀术，和风雷引都教你了，这还活不下来，这江湖你趁早别混了！” “……” 她不混，他不也没得混！ 再说了，这什么破里世界是上月静的，那姑娘可未必会放她离开。 “你回来了？” “嗯，宋平安呢？” 抵达陆紫英住处，并未看到宋平安，杨歌皱起了眉头。 “平安他……” “他答应跟你远走高飞，人没来？” “平安真肯和我远走高飞？太好了！不过只怕师父不会放过我们……”陆紫英似乎并不担心宋平安，只是得了个口头承诺，就认定了这件事。 所幸，宋平安此次并没有辜负她，没多久就一身狼狈的出现在附近，其鬼祟模样，活像混进院子搞刺杀的。 “本来我与师父陶寒亭约好今天在溪北矿山旧址见面，商量彻底覆灭宋家的计划……只是现在……我只想求他放过平安，他本性并不坏，而且是我此生最为深爱之人！” 陆紫英言明，马上要和宋平安离开此处，只是陶寒亭那里不好交代。 不用她再往下说，杨歌就猜到，她必定是想让她帮忙劝一劝陶寒亭。 罢了罢了，送佛送到西…… 杨歌利用轻身之术先赶往了溪北矿山旧址，陶寒亭早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到杨歌还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与我有关之人，好像都能跟你扯上关系！” “……” 这可不是她愿意的！ 要是有的选择，她可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本来还想劝几句的杨歌，这会被陶寒亭堵了一句，干脆退到一边做哑巴。心道，就陶寒亭那性子，会杀徒弟心爱之人才怪！ “紫英！这是……宋平安？”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陆紫英倒是机灵，直接带着宋平安来找陶寒亭，见了面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恩师在上，求您老人家放过我们吧！” 宋平安见此，也跟着跪下，头触地面，半点都不敢抬起。 “哈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逆徒！竟敢爱上我生死仇敌之孙，勇气可嘉！难道你忘记了，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陶寒亭气笑了，模样吓人的很。 “师父栽培再造之恩，徒儿此生绝不敢忘！但徒儿……徒儿是真的爱上了宋郎！无论何种惩罚，徒儿都心甘情愿接受，只求师父能放我们一马！” “只怕是你一厢情愿，宋平安这小子只是为了活命，才肯跟你离开南天别院！傻徒儿，睁大双眼，别被这些披着华丽衣裳的禽兽给蒙骗了！今天我一定要斩草除根，宋家的孽，今天就要偿还了！” 陶寒亭作势要杀宋平安。 杨歌紧紧盯着这位大少爷，心里琢磨着，他但凡有半分反抗的杀心，自己就先动手解决了这个负心汉，免得陶寒亭和陆紫英这对师徒落下心结。 “宋郎，我相信他！他是永远都不会欺骗我的，他是真的关心我，在乎我，疼爱我。” 陆紫英十分坚定，那宋平安亦没有半点动静。 陶寒亭并未停手，陆紫英关心则乱直接挡在了宋平安身前：“师父，如果你一定要杀尽宋家，我愿代宋郎死，以命换命！求您老人家放过他吧。” “哦？为这小兔崽子，你真甘心情愿抛弃一身武艺，愿意遭人唾弃，愿意颠沛流离，愿意为他而死？”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陶寒亭收了手，陆紫英反倒闭上了眼睛。 不好！ 杨影警醒杨歌，她才发现陆紫英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师父，徒儿不孝，先走一步，来世再报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放肆！我没叫你死，说什么丧气话！” 陶寒亭反手打掉陆紫英手里的匕首，明显比杨歌更早察觉到她的动作。 “师父？” 陆紫英先是愣了下，随即大喜，赶紧磕头：“谢师父成全！” “天底下就属你聪明伶俐！” 陶寒亭似有些无奈，又觉得欣慰：“你可知道，如果刚才你有半点犹豫，那姓宋的绝活不过今天。我已失去了紫霞，不能再叫我的徒儿失去挚爱了。” “也罢，也罢！赶紧带着你的情郎远走高飞去吧。” 陶寒亭背过身去。 陆紫英迟疑了一下，将宋平安扶起来，两人转身走了几步，杨歌正要吐槽这个小没良心的，有了情郎忘了师父，陆紫英就停下来，转身跪地对着陶寒亭的背影拜了三拜：“师父……您老珍重！” 到底……还不算太没良心！ 杨歌目送这对有情人离开，这才轻笑道：“不是说报仇么？怎地还是让他们走了。” “当年我不能与紫霞同生死，今日怎可再让悲剧重演？”陶寒亭仰头苦笑，像是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双手捧着脸抓了抓，咆哮了起来。 “我可以饶宋平安一命，但是宋南天这老狗一定要被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以你如今的功夫，应该就不着我，那我就先走……” “等等。” 杨歌抿抿嘴，伸手示意陶寒亭“请说”。 “要不是我一出现，肯定会引起宋老狗的警惕，也用不着你了！我只怕他会马上抛弃家业，在狼牙军高手的掩护下逃跑，这样一来我倒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抓到他。” “那我马上赶回南天别院。” 陆紫英和宋南天的动作很快，应该还没有惊动太多人，她那护院的身份应该还能用。 “这是恶人谷特制的信号弹，你找到宋南天所居之处施放，我就立即赶到那里，打他个猝不及防！” 第117章 恶首伏诛 正如杨歌所料，宋平安和陆紫英私奔的消息并没有在南天别院传开。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帮忙，那黑齿无终还有他统领的那些黑齿卫士，竟然都消失不见了，杨歌很顺利就找到了宋南天的所在。 她并没有故意隐瞒，大摇大摆的放了烟花，宋南天认定了她是个无名小卒不足为虑，便乐呵呵的命令手下将他团团围住，还没等他逼问杨歌身份，陶寒亭就从天而降，一招震退了围着杨歌的宋家护卫。 “宋南天！你可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好大的狗胆！竟然擅闯我的别院！” “你这狗贼，当年恃强凌弱，不但害得风雨镇楚家家破人亡，更害死我爱妻方紫霞，所做之恶罄竹难书！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呦，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负妻而逃的怂包软蛋。功夫不到家，居然还学人家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真叫人笑掉大牙！”宋南天似乎并不清楚陶寒亭如今的实力，心里还道他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的书生：“哎，无知少年看多了神仙眷侣英雄携美闯江湖的话本，总是这般冲动。书生误人，书生害人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陶寒亭一步一步向宋南天靠近，坚定的如同每一步扎脚都会生根：“当年只怪陶某学艺不精，杀个宋笑声，却跑了你这狗贼，白白让你多活这么些年。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黑鸦的手段！” “我管你黑鸭黑鸡！等等，你是恶人谷……十大恶人！” 宋南天总算知道了陶寒亭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找死之人，目光短浅。 “呸！这也没啥好怕的！你什么时候不来，偏偏选了今天，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这些年我广寻名师勤学苦练，又重金购得金丝宝甲，你要杀我怕没那么容易。” 杨歌原本以为，宋南天是倚仗黑齿元佑带来的狼牙兵，没曾想他竟想自己动手。 当真是勇气可嘉！ 杨歌拍了拍衣角退到一边，看着陶寒亭接近宋南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接一拳的狂揍宋南天。 什么勤学苦练，什么金丝宝甲！说的好听，结果连“黑鸦”的一招都接不住，只能短暂的延缓一下死亡的时间，这样反倒让陶寒亭更能体验报仇的快感。 “如何？” 什么如何？ 杨歌眨了眨眼，察觉到身边突然出现的上月静，本能的吓了一跳。 这姑娘，神出鬼没的，准没好事！ 杨歌才想找个理由赶紧离开，上月静就捏出了一个古怪的诀印，让杨歌清楚的看见了陶寒亭的回忆。 风雨镇中，尚且年幼的楚小妹在嚎啕大哭，一群恶霸围着方紫霞，宋南天一掌将其杀害，楚小妹哭着跌倒在某个小男孩的尸体面前，紧接着就是一片血色。 杀意！陶寒亭的杀意太重，杨歌仅是看着就有些心神不稳，上月静倒是轻松，面具一戴，连表情都让人没法瞧见。 三生路上叹孑孑，昏鸦老树泣寒蛩；十年恩怨一朝尽，却向何处觅芳踪。 杨歌看见方紫霞魂魄由远而近走向陶寒亭，同他一起蹲下身看了看宋南天面目全非的尸体，最后化作星光消失不见。 她张了张嘴，想要提醒陶寒亭，却被杨影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心智不坚，心灯便难成气候。” 上月静收了法术，望着杨歌摇了摇头，似有些失望，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扬起了唇角，朝她摆了摆手，算作离开的招呼。 “姓宋的怎么如此不济事，我老人家得赶紧走！” 黑齿元佑倒是个机灵的，眼看着宋南天生死，在陶寒亭面前露了个就急匆匆的逃了。 若不是有伤在身，杨歌倒想追上去，好好教这个狼牙长老做人！ “紫霞！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杀了此生最大的仇人，陶寒亭对黑齿元佑这号人物并不上心。 周围的宋家护院和黑齿卫士，见主人家都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他们都吓得四散而走。杨歌松了口气，就怕这时候有个人跳出来偷袭陶寒亭。 幸亏，没遇上这档子事。 “我欠你一个人情。南天别院之事已了，多谢你鼎力相助。” 大仇得报，陶寒亭似乎并没有停下来歇歇的想法。 意识到他可能还有大事要忙，杨歌朝他拱了拱手。 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仅此而已。 南天别院最大的恶首已经伏诛，陶寒亭表示，很快就有人会来收拾残局，他还有事便先走了一步。 杨歌想着反正没事，便绕着别院走了一圈，将这座繁花似锦的院子好好欣赏了一番，听说溪北矿山的何足道似乎又在召唤屠狼会的成员集合，想着或许又有可以用得上她的地方，便跟随许多江湖侠士的脚步，又回了溪北矿山。 负责接待侠士，分配任务的还是何足道。 早料到会再见，何足道见到杨歌立即招了招手，双目远眺望向远处的洛阳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安禄山史思明这种反臣逆贼，为了一己私欲发动战争，只会令中原百姓生灵涂炭，他们也终将败亡，死得一文不值。” “我们既然聚集在这溪北矿山上清观，都是心中仍旧怀有报国丹心之志士，誓死反抗安禄山和他麾下的狼牙军。” 来这的不止杨歌一个江湖人，让她忍不住跟着热血沸腾的是，那这个江湖人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现在情势危急，屠狼会正需要诸位侠士援手，若侠士想用自己的手来拯救这天下，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就是我屠狼会的兄弟，让我们一同屠尽所有蹂躏弱小的恶狼！” “屠尽恶狼，复我河山！” “屠尽恶狼，复我河山！” “屠尽恶狼，复我河山！” 周围的江湖人纷纷举起兵器，跟着何足道一起喊口号。 杨歌站在人群中没开口，不是她没有这决心，而是杨影警告她，上月静可能在某个地方看着，最好不要做这种社死的举动。 何足道向不少人发布了任务，到了杨歌这边，迟疑了半天才张嘴：“杨云来自浩气盟，如今负责解救狼牙军围攻的葵字营一事，正在附近安排人手，姑娘你……” “懂了，我这就去找杨云。” 不等何足道再往下说，杨歌就点头走人了。 “杨歌？你来的正好！” 应该是杨歌背上的风雷瑶琴太好认了，此前浩气盟不少人都认识她，所以杨云不等杨歌自我介绍，就认出了她。 “本会成员伍仲海前夜带着几个兄弟，潜入了狼牙军重重包围的山字营，希望能够接应张巡张大人，只是直到如今，伍仲海一行仍然了无音讯，请你作为增援，想方设法再次进入山字营里进行搜寻。若遇到狼牙士兵，就把他们干掉！” 不愧是屠狼会成员，张口闭口就是干掉狼牙！杨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了伍仲海之前的潜入，如今的山字营守备极严，杨歌在外围想了很多办法都没用，只好利用九州踏歌的登顶术在山字营高空盘旋，往来数十趟，在自己累死之前终于找到了山字营外围某个隐蔽处的山窝窝里坐着的浩气盟士兵。 显然，那士兵就是伍仲海。 山字营对高空的查探似有疏漏，杨歌备了些水和干粮，等到天黑后，利用轻身术从高空掠过山字营，急停在了伍仲海面前。 灵巧的躲过伍仲海递来的长剑，杨歌反手擒住他的手臂，轻轻一推就将他摔在了地上：“自己人！” “咳……抱歉……” 伍仲海吐掉嘴里的泥土，靠着一旁的石头坐好。杨歌吁了口气，将包裹里的水和食物拿了些给他：“你们什么情况？” “哎！出师未捷……” “中计了？” “都怪我想着尽快解救张大人，轻易冒进，结果连累了大家！”自责充斥着伍仲海的内心，哪里还肯吃杨歌递来的食物，接过手就放在了一边：“不少兄弟落入狼牙军设置的陷阱中，被俘虏到了山字营。” “事已至此，你在这好好休整，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将那些兄弟救出来。” 人多力量大，想要对狼牙造成更大的伤害，还是得靠大家。 “山字营狼牙防御森严，若不制造混乱，根本无法进行营救！” “那就给他们制造点混乱！” 不知为何，杨歌这会竟然会想到稻香村，自己给董豹放的那把火。 或许，今日也可以利用火攻，若是烧了山字营的狼牙军帐，必定会引起混乱，制造出有利时机。 伍仲海身心都受伤不轻，已经帮不上忙，杨歌只好独自行动。 这样反倒让她自由了许多。 趁着夜色潜入山字营后，杨歌一刻都没多等，放了火，藏在暗处击晕了那些看守牢笼的狼牙士兵，放出一个侠士后立马多了一个帮手。 一变二，二变三，如此反复，很快就将此前被狼牙生擒的那些江湖侠士都救了出来。 眼看着营帐大火快被扑灭了，杨歌赶紧阻止那些企图趁乱多杀些狼牙士兵的侠士，领着他们摸出了山字营，同伍仲海会和。 第118章 冲阵杀敌 “这次行动的失败，我难辞其咎！” 伍仲海一拳砸在地上，还在责备自己此前的冒进，反倒是其他江湖义士，被擒一着，眼里看的心里想的都不是责备他，而是如何寻狼牙贼子报仇。 “将大家平安救出，伍某感激不尽！” 伍仲海望着大家热泪盈眶，既然大家不理睬他，他便将所有情绪都倾诉给了杨歌。 第一次见这场面，杨歌抽了抽嘴角，适应了许久才找到理智来安抚伍仲海。 就地休整了一个时辰，为免山字营的狼牙发现这边，在伍仲海的带领下，大家换了个更隐蔽的所在。 和各位义士交谈，收集完情报后，伍仲海拽住了想要回去找杨云的杨歌：“我们发现海字营里有不少神策降兵，他们都被迫成为苦工，做着卑贱的脏活，若想成功营救张大人，他们也许是唯一的指望！将他们从战败的阴影中解放出来，使他们心中的战意重燃，才能够打乱狼牙军的部署。” “……” 这玩意儿跟她说有什么用？ “嘿嘿，希望你能够不畏艰险，去和那批神策降兵接触，务必要让他们重新站在我们这边！” 她就知道！ 杨歌在心底叹气，哪怕再不情愿，也得拖着劳累的身体完成这个任务。 “我受伤太重，活着无益，干脆以这残躯冲阵，为你送行！” 什么意思？ 杨歌眨了眨眼，还没想明白伍仲海话中的意思，就连他领着一群伤员直冲向狼牙的海字营，似乎在以死向周围的人证明，对抗狼牙的人依然还有很多。 让那群神策降兵知道，还有力量在对付狼牙，会激起他们更多的斗志。 正如伍仲海计划的那样，杨歌趁乱找到神策降将周鹏翼的时候，这位将军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我们还能战斗么？” “那是自然！” 确定了敌友身份，周鹏翼像是找到了吐槽的对象，一股劲的将最近折磨人的事儿全都吐了出来。 监工队长颜趵恶行累累！ 上月十三，降兵高歆不慎污染了他的锦袍，颜趵将其四肢斩断，悬挂于辕门高梁之上，最后将他泡入盐水中受尽痛楚而死。 本月初五，降兵陈临因与狼牙看守发生冲突。颜趵命人强迫陈临吞食大量秽物，再以针线缝合其嘴部，致使他活生生饿死…… 本月初九，降兵楚宁意图逃跑，被颜趵抓获。颜趵强迫他穿上烧红的铁靴，绕营狂奔，最后被群狼噬咬而死。 “颜趵此僚不除，已死兄弟永不瞑目！” 周鹏翼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杨歌点了点头，问明此人所在的位置，利用影杀术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就当，告慰死去的同袍。 至于她心中的同袍，是不是这群投降的神策军，那就只有她和杨影两人知道了。 杨歌杀了颜趵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神策降兵，他们相约着一起逃出海字营，在离开之前，杨歌隐约听到了一些小孩的声音。 “狼牙军营还有小孩？” 被杨歌一把拽住的周鹏翼皱了皱眉：“说来奇怪，这军中之地，我等却经常听闻孩童夜啼。”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影提醒杨歌，此处营地，必有秘密营帐负责关押孩童，必须找到它，解救那些孩童，不然恐怕会遭遇厄运。 听杨歌说要救那些孩子，周鹏翼立即正了正盔甲，招呼神策军的同袍一起帮忙。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秘密营帐，周鹏翼带领神策军解决了周围的狼牙兵，杨歌则负责进帐去面对小孩。 起初她还有些意见，自己的武功比神策军的每一个都好，没道理不让她杀敌。 结果大家一致认为，她是个姑娘，就该去照顾孩子。 至于冲阵杀敌的事情，还得老爷们上！ “歧视，这绝对是歧视！” “行了行了，你就别抱怨了，孩子们被抓到这来已经够可怜的了，再让一群大老爷们来吓唬他们，岂不是更惨。” “……” 杨歌翻了翻白眼，虽然双魂同体，可江湖知道杨影的人，似乎都认定了他是个老爷们。 老爷们说的话不可取！ 杨歌继续抱怨，杨影只能耐心听着。 “呜呜……” 总算在军帐内找到被抓的孩童，他们早就泣不成声，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见杨歌过来，哭的更凶了。 杨歌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被点穴了。” “嗯？” 经过杨影提醒，杨歌才发现，孩子们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地上的孩子，那些狼牙竟然连扶都懒得扶，直接点了穴就丢在了这里。 “快跑啊！疯和尚要吃人喽！” 杨歌才解开孩子的穴位，那孩子就害怕的跑了出去，好像在这军帐中，有比外面狼牙士兵更恐怖的存在。 “小心！” 杨影开口的同时，杨歌就已经往后撤了一步，某个西域佛陀打扮的和尚从上袭来，横掌从杨歌面前扫过，吓得那些还没有得到自由的孩子都止住了声音。 然后……杨歌听到了更加尖锐的哭声。 “让我来！” 不等杨歌做出下一步动作，杨影就抢过了身体的控制权，直接一拳击中那和尚的腹部，再连环出拳，硬生生将那和尚一拳接一拳的打死了。 解决了和尚，杨歌将孩童尽数解穴救出，连同神策降兵一起，将孩子平安带出了山字营。 这边事情解决，杨云飞鸽传信，让杨歌直接去找山字营附近的卜敢当，一刻也不想她停下休息。 若这不是战争，杨歌接到信的时候就该扭头回去，将那杨云狠狠揍一顿，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先睡她半个月，然后再来管这些乱子。 “杯水车薪，终究不是解围之法。” 与杨歌同来找卜敢当的，还有一些江湖人士，只不过相比附近的狼牙士兵的人数，那是天壤之别。 杨歌才报上自己胡诌的名号，卜敢当就招呼她先杀一批冲过来的狼牙士兵。 经过大半日的鏖战，杨歌新找的那把琴中剑都已经折断，新增援的不少侠士因为某次小小的失误，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等到杀尽冲阵的最后一个狼牙士兵，很多人就地瘫倒，大口大口的喘气，杨歌咬着牙撑到了卜敢当升起的篝火边上，才猛然坐下。 随手抛了一壶酒给她，卜敢当又拿了一壶倒在地上：“兄弟们，仇人已死，安心上路！” “听你这么说，那些狼牙不会再来此处冲阵了？”杨歌喝了几口酒，缓过些精神来。 “狼牙太多，一波兄弟一波仇人……一壶烈酒！” 卜敢当举了举手里的酒壶，自己是一口也没喝。 杨歌仰头，喝剩下的酒。 “此地的狼牙军尽遣精锐，希望能够一举攻破葵字营的最后防御，如果我们这些废人再不为张大人做点事，那就真的是废了！” 一场场战斗下来，卜敢当积累了不少伤，却根本没有时间休整治疗，所以他根本没想着活着离开此处。 喝完了酒，杨歌将空酒壶放在地上，抚摸着腿边的风雷瑶琴：“我暂时还不会离开，有需要的，可以招呼一声，虽然我的剑折了，但我还有这把琴。” 卜敢当也不矫情：“请你现在就前往山字营与葵字营交界处的战线，刺杀狼牙攻营指挥官，希望能够制造一些混乱，为葵字营里的同僚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也好！若是刺杀成功，你就去葵字营里找张巡大人的得力大将贾贲，想必他会有更加重要的任务给你。”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抱着瑶琴起身。 卜敢当赶紧取出一壶酒，想要为她送行，却被她拒绝：“留着给后面的兄弟喝吧，我的酒江湖有。” “那就祝你成功！”卜敢当拱手，目送杨歌乘风而起。 瑶琴在怀，乘风扶摇，应可直上九万里…… 此等风情，卜敢当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完全不知道自己给人留下了绝佳的风景，杨歌一步赶到山字营和葵字营的交界处，那狼牙攻营指挥官一个人留在大帐中，只留了两个小兵在帐外守着，倒是给杨歌省了不少麻烦。 成功刺杀，杨歌摸了摸下巴，想着还得快些让狼牙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死了，在逃走之前，她还特意放了把不大不小的火。 到了葵字营，还不知道杨歌刺杀成功的贾贲，听说她是卜敢当推荐来的，立即起身相迎：“山字营的兄弟们派你来援助？真是太好了！” “将军有吩咐尽管说。” “狼牙军又发动进攻了！把他们杀退再说！” 到了这儿，也是一刻也不容休息。 没了琴中剑，杨歌只能利用琴音杀敌，也亏得有杨影传授的风雷引，不然她这会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又是半日无止境的杀戮，这一次阻止狼牙军的冲阵后，杨歌也如同那些士兵和江湖客，直接就地瘫倒休息。 她现在，是一步也不想动了。可沉下心后，她又意识到，若是还有狼牙军过来，她必定还能再战！ 待她休息一刻钟后，贾贲走到她身边坐下，给她分了些干粮和水。 第119章 以杀止痛 “都不知道抵挡了多少次狼牙军的进攻，看我手中武器，换了又换，这把刚换没多久，又开始卷刃了！” 贾贲挥了挥手里的兵刃，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抵挡了这次狼牙军的攻势，想必暂时不会再有动静，你可趁如今没有战事，去营中拜见张大人。” “那我便去了。” 杨歌举了举手里的干粮，冲贾贲笑了笑，算作道谢。 大营军帐中，张巡正在来回踱步，得知杨歌从外面来，赶紧将她传入了帐中：“你来的正好，营外情形请你速速与我分说。” 杨歌将自己最近几日的经历一一汇报。 张巡听完，低头沉思了许久：“现在最紧要的问题还不是狼牙军的攻势，而是军中……就剩树皮可吃了。”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战争中，粮食一直是很重要的物资。 “那可如何是好？” “刚刚我听闻急报，从营外打进来的那些古怪石球里面藏有粮食，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还请你帮忙砸开它们，把粮食弄来交给火头军煮饭给战士们吃吧！” 张巡正说着，又有传信兵进来报信。 浩气盟的援兵……竟然也败于狼牙军之手！ 张巡挥手让传信兵离开，随即望向杨歌：“这消息影响太多，只能限你我二人知道，不然散播出去，将士们就军心涣散，无法继续坚持作战，到时别说突围，连防守也不可能！” 杨歌知道轻重，赶紧点头。 “你就代我将消息公布出去，不过就改成援兵即将抵达，让士兵们再坚持下去。” 见过张巡，杨歌正式在军营落脚。 连日的苦战让士兵们疲惫不堪，精神近乎绝望，他们不少都在私底下议论，再这么下去，怕是张大人也是难以为继了。 “援军就要来了。” “此话当真？” “不仅如此，还有粮食了！” 杨歌说的斩钉截铁，不少士兵燃起了些许斗志，叫嚷着兄弟们，拿起武器，血战到底！ 当然也有不相信的，他们看杨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叛徒：“你这个骗子，就是想让我们在这送死！” “怎么就送死了，若是送死，我还会留在这吗？我告诉你，我可是奔着胜利来的。” “胜利？我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绝望的士兵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啃草皮，不再理会杨歌。 想到此前张巡提到过，营中有怪石出现，据说石内有粮食，杨歌见有些人劝不动，便一个人绕着军营找了起来。 不出半日，她便找到了所有怪石的位置，先找了个显眼的用力击破，果然发现了一些粮食，杨歌赶紧收好，扛着去找炊事官张忭。 “无米之炊，无可奈何啊！” 张忭正坐在地上摇头晃脑，杨歌走近招呼了一声，他却嚼着一块草皮不耐烦的摆手：“吃饱了再说！别的都是瞎扯！” “这有粮食！” “当真？” 听到有粮食，张忭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抢过杨歌肩上的大米，反复确认了两三遍才哈哈大笑起来，没多久又收了笑，装出严肃的样子：“营中士兵实在太饥饿了！草根和树皮自不用说，就连皮制的软甲和弓弦都被煮来吃……如今既然有粮草补充，请你快去制止那些乱吃东西的饥饿士兵，留着装备作战时用！” “好。” 杨歌点头应下，招呼张忭寻几个有内力的高手去营中巡视，将那些怪石里的粮食一一取出，也能做些补充。 张忭满口答应。 杨歌去往营地，不少士兵都已经饿的倒在了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杨歌赶紧放声喊道：“苦日子到头了，我们有粮了！一会到火头军那里吃饭！” 杨歌接连喊了几遍，隐约间听到士兵惊呼“快，快把皮甲捞出来！”不由笑了起来。 更有不敢相信此事的，跑来向杨歌确认，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立即呼朋唤友的跑去火头军那报到了。 回到张忭处，米已下锅，火烧的正旺。 “总算制止他们了？” “嗯。” 杨歌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想着要不要回头找军医问问自己的伤，若是有办法尽快治好，自己还能多杀些敌人。 “不过这些粮食太有限了……撑不了多久的……”张忭还在发愁，和杨歌聊过之后，听闻她是从营外来的，赶紧询问：“不知你是否得知我们的兄弟突围出去？” 杨歌想起了风啸林那批死去的神策士兵，沉默地点了点头，见张忭期待的望着，便道自己曾遇到过他们。 “雷万春可是等这个消息很久了，你赶紧去告诉他吧。”张忭催促。 根据他提供的位置找到雷万春，这汉子一上来就抓着杨歌的双手，激动的问道：“那批突围的兄弟成功了么？你在哪里遇到他们的。” “不久前在风雨镇外的蝉鸣林，他们全军覆没了……” “什么！那是我们葵字营最后的希望了！看来我们果然都要葬身于此！突围的兄弟们个个骁勇善战，焦大人更是智勇双全，怎么会被全灭？难道天要亡我葵字营，天要亡我洛阳，天要亡我大唐？贼老天！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事已至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雷万春发泄了一通情绪，又恢复了精神：“你说的对，现在我们有了军粮，还能撑上一阵。希望陛下能够早日重整大军，收复洛阳。对了，你可曾见过我的好友薛仁宝么？那个死胖子一向福大命大，不知这次他能不能化险为夷。” “薛仁宝？真巧，我到那里时他还活着。恐怕他现在是那场大战里唯一的一个幸存者了。” “哈哈！我就知道那小子没死！他总说自己以前很混蛋，亏欠风雨镇百姓很多，希望找机会弥补。这回在风雨镇外大难不死，想必是可以放下心结了。” “我有种预感，你们还会见面的。” “谢谢你……”雷万春再也不说话，只是转过头去，似乎在望着那萧瑟的灰烬，随着风飘往自由的高空。 突然，他嘴唇抖动，双手攥紧，似乎开口万分艰难：“还有一事需要拜托你……” “请说。” “有些身染怪病的士兵，终日痛苦不堪，甚至做出伤害同僚的疯狂举动……营里又缺乏药物，实在没有办法再进行治疗……我恳求了军医，他给了我这些安乐神药，我……与其让他们再这样疯狂下去，还不如让他们有尊严地死去！” 杨歌懂其中的意思，若是接了这任务，就成了送那些士兵上路的刽子手。 可她还是接了安乐神药。 去到怪病士兵的营地，军医杨智看到杨歌手里的安乐神药，立即明白了她的来意，满脸自责：“都怨我医术不精，没能救治他们。” 杨歌当着他的面，给那些没救的伤兵送去了安乐神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咽气。开始庆幸，那药的效果不错，他们至少死得不再痛苦。 这位救治了无数伤兵的军医，看着死去的兄弟，哽咽了起来。 杨歌劝了几句，简单的说明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询问他是否有办法治疗，杨智想了想，提出了两个可行的建议。 一是放弃再用孤影化双之术，影子不再死亡，她的内伤会随着时间慢慢痊愈。 二是着重研究孤影化双之术，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好好挖掘这种技能的全部信息，若是彻底搞懂了这技能，必定能够知晓产生内伤的原因。 毫无疑问，杨歌选择了第二种。 “听说古兄弟也伤势严重，我这边医治伤兵分身乏术，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请你代我前去探望古烨。” 杨智让杨歌带上了不少药材。 可当杨歌见到古烨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药材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下手利索点！” 古烨一脸死志。 “再撑一下，你不会死的。”杨歌说的有气无力，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我的伤我自己最清楚！我被利器刺穿肝肾，神仙难救，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让我这么活着只是徒增痛苦，更浪费营中的医药！快动手吧！杀我！救我！” 古烨说的没错，他的伤确实神仙难救。 确定他的伤势之后，杨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你不会白死的，我发誓！” “啊……多……谢。” 杨歌动手，非常利落。 可望着古烨再无生息的躯体，她却第一次觉得，杀人如此令人难过。 “不要自责，你这是让他解脱。”蒋青是军医杨智的徒弟，负责这一片伤员的看护和治疗，杨歌动手，她全程目睹：“他早求过我，可是我……我不敢动手。” “自他重伤后，我就守在他身边，我好恨我自己，因为我不敢杀人，就眼睁睁看着他饱受折磨，生不如死，呜呜……” 说到这里，蒋青俯首掩面，泣不成声。 杨歌低声安抚。 远处传来了令人哀伤的乌鸦啼叫，仿佛在为战场上的英灵引路。 天边的晚霞红艳似火，犹如一幅地狱的风景画卷。 第120章 唐门姐弟 受伤的战士越来越多，但军中的药材却已经告尽！平时微不足道的伤患，现在却能取他们的性命。 蒋青揉了揉血红的双眼。 “老天，你好狠的心！” 本来是她安慰杨歌，这下反倒得杨歌来安慰她。 “我用剩下的药熬了一壶安乐散，这东西虽没有实际疗伤，却能让人安然入睡，暂时忘记痛苦。你帮忙取些喂给受伤的兄弟吧，我实在没脸面对他们。” “好好，我这就去。” 安慰人这事，杨歌一直就不擅长，这会有事情做，她赶紧取了安乐散，分去给正在被伤痛折磨的士兵。 “我替兄弟们谢谢你。” 安乐散的效果很好，战士们吃过之后很快就睡着了，看着他们不再痛苦哀嚎，守在一旁的将士邱知春朝杨歌抱了抱拳。 为求胜利，狼牙军无所不用其极！箭矢淬毒和投掷毒弹等卑鄙手段层出不穷，他们可受害不浅。 “如今许多战士都身受不同程度的毒害，军中医药又极其匮乏，只能按照土法将他们泡入大木桶，倒入我用简单的草药熬制成的药液，希望能将毒性驱散，救他们一命！” 最近不少乌鸦觅着味跑过来，让邱知春很是头疼，可他只有一个人，泡药液的士兵却有很多，他根本驱赶不过来。 得知他的烦恼后，杨歌在这里停留了小半天，想了很多办法驱赶乌鸦，效果显着。 “多亏你帮忙驱赶乌鸦，虽然暂时有效，但终归不是治本之法。” “事件根本，还是这些伤员。”杨歌很奇怪，这些受伤的士兵似乎都是受的啃咬撕裂伤，根本不是刀剑伤。 “不知是哪里的防御出了漏洞，最近老有狼牙军的毒狼潜入营地！要是普通野狼咬伤还好，至少军医有法子进行救治！潜入进来的狼都是身带奇毒，即使只被它们咬伤抓伤丝毫，兄弟们都无一幸免。” “那必须马上除掉那些闯入营地而又未被发现的毒狼，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杨歌也急了。 她将此事汇报给了张巡，营中不少兄弟帮着寻找，找到之后，再由杨歌这种武力值较高的出手解决。 “危险虽然暂时解除，但是不找出它们潜入的渠道，后患永远难以杜绝！” 张巡告诉杨歌，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任何能够激励士气的行动，都必须采用！ 比如，将浸血的神策军旗帜插在北部箭塔、中部箭塔和前线高台上，激起前线将士的热血！ 一日又一日，杨歌在军营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不过她倒是趁机跟军医学了不少医术，并且对孤影化双之术有了不少新的理解，据她实验，现在她放出的影子即使阵亡，也不会对她本身造成伤害。 这日，贾贲从前方战线回来，很是颓废。 她将辛苦寻来的烈酒分了他一半。 “我们能死守到现在，全靠了那些死去的弟兄。每一个狼牙士兵的手上都沾满了他们的鲜血，血海深仇只能由敌人的鲜血来偿还！” 贾贲用拳头捶了下大腿，将手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我知道，你武艺高强，恳请你帮忙除去狼牙大营里的狼牙队长、狼牙祭祀和训狼战士。” 杨歌还没答应，贾贲就一把拽住她，眼神真诚的望着她，似乎在无声的恳求。 杨歌无奈，只能点头。 “还有，狼牙军从营外不断投射炮弹，意图将我们抵抗的意志摧毁，这是不可能的！不过一味抵御也不是办法，若能将狼牙大营中的臭蛋引爆，不仅能大大缓解前线的压力，也定能给狼牙军以威慑，不过狼牙营中守卫森严，请你千万小心，别伤着了自己。” “那风狼噶尔东赞乃此地狼牙军最高统领，相传他来自吐蕃密宗，因为烹食婴儿而被迫逃亡，最后被安禄山招揽。”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疲惫的邱知春也趁机凑过来找杨歌讨了口酒喝。 贾贲附和的点头：“若是能将他刺杀，狼牙军必定大乱！” “行！喝完这杯我就去！” 杨歌举起手中的酒坛，又给贾贲和邱知春一人分了一杯，剩下的自己一饮而尽。 潜入狼牙大营，杨歌无声无息的解决了看守臭蛋的狼牙战士，接近那装着臭蛋的火药桶，才发现那桶已经破损了一部分，漏出轻微的硫磺味。 若是用火…… 杨歌心中念头刚起，杨影就先她一步有了行动。 细微的火苗一靠近火药桶，剧烈的爆炸声就惊动了营中所有狼牙军，杨歌吓了一跳，还是杨影催促，她才趁乱去找风狼噶尔东赞。 可她找了许多军帐，都没能找到噶尔东赞，只好趁机杀了狼牙队长，祭祀和训狼战士，赶紧撤离。 “战死沙场，是我最光荣的归宿！” “马革裹尸，吾辈所求！” 为国捐躯的心志，贾贲和邱知春是一样的。 狼牙大营那声巨响，他们老早就听见了，待杨歌回来，立即左右夹击，迎接她坐下。 “臭蛋都解决了。” “前线的战士们终于安全了些！” “可我并未见到噶尔东赞，他并不在帅帐。” “不在帅帐？也罢，你能安全回来便好！”贾贲再次道谢。 杨歌朝他摆了摆手，让他不要矫情。 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前线终于又一次抵挡住了狼牙的攻势。 自这次之后，贾贲一直守在前线，再也没机会回到营中休息。杨歌有次得了命令去帮忙，看到他浑身都是血，应该是一直在鏖战。 “趁现在战火尚未重燃，请你尽快回到营中向张大人禀告这里的战况，好让他运筹帷幄！我相信他一定能将我们带出险境！” 杨歌知道，战斗还在延续，贾贲这是找个理由让她活着离开，不过看他对张巡是真的信任，杨歌便没有多说，沉默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回了营帐，杨歌简单的汇报了情况。 张巡点点头：“将士们的付出，必定不会白费！得你相助，这里的压力大大缓解，感激不尽！但是，我们若不在此拖住狼牙军，天策府就更加危险了！” 所以他们不会退！至少现在不会！ “贾贲的意思相信侠士已经明白，还请你回去溪北矿山，代我们向何足道大侠表示感激！” “那……告辞！” 杨歌抱拳，倒退出了军帐，随后利用大轻功离开了军营。 溪北矿山，何足道还在劳心劳力的为四处奔赴而来的江湖义士分配任务，比起之前的散乱，如今溪北矿山的江湖客更有组织有纪律。 正所谓，挺长剑，斩妖狼，方隐桃源论琴棋！ “张大人果然是忠肝义胆，一代英雄！” 听何足道吹捧了一番张巡，杨歌才问他，是否有需要帮忙的。 如今战乱四起，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多做些事情。 “正有一项紧急任务需要你相助。” “那你不早说？” 何足道尴尬的咳了一声：“安禄山亲自下令举办狼牙擂，意在发掘武功高强的鹰犬，为他卖命，残害忠良！只要你能在狼牙擂中获胜，并见机行事，或许能够获取叛军的信任，为我们营救颜术卿大人创造条件！” “若我没回来，这事你打算让谁去？”杨歌有些好奇。 狼牙擂，应该也会有些高手，一般的江湖客应该没办法轻松取胜。 何足道呵呵笑了笑，奉承道：“一般人哪有你这身手，你若没回来，我便派人去请你了。” “当真？” “当真！” 鬼才信！ 杨歌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原本她还想套套话的，不过她在附近的江湖客中看到了一个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狼牙擂怎么参加？” “洛阳城门，找狼牙擂台官报名！” 杨歌没有追问，何足道哪里还敢留她，赶紧告知了擂台的位置，催促着她快些离开。 懒得跟他计较，杨歌摆摆手，直接向某个一身劲装的少年走去。 “唐逸追！” “呦，真巧……” “是啊，巧的很呐！” 杨歌呵呵一笑，看出眼前的唐门少年想逃，赶紧上前搂住了他的肩膀。 “阿追，你认识？” 在唐门少年身边的，是位模样清秀的姑娘，看打扮，应该也是唐门弟子，只不过她并没有像大多行走江湖的唐门弟子那样身负弓箭，杨歌猜想，她应该是精通精巧的暗器。 “嗯，她就是杨……” “在下杨歌，敢问姑娘是？” “唐浅，阿追的弟弟。” 唐浅朝杨歌和善的笑着。 在唐门，他们姐弟俩是异类，所以被门中弟子下意识的孤立，比起她的人前温柔善良，唐逸追行走江湖一直是独来独去，随着年岁的增长，大有和所有人绝缘的迹象，所以她一直劝说唐逸追和人多多相处，可唐逸追暗杀的本领太强，周身煞气也十分显着，所以效果一直不佳。 这是第一次，她见到主动靠近弟弟的人，所以很自然的对杨歌表示亲近。 伸手不打笑脸人，原本对唐逸追还有些怨气的杨歌，看在唐浅的份上，决定和这对姐弟“好好相处”！ 第121章 狼牙擂台 听闻杨歌要去打狼牙擂台，还未分到任务的唐浅便想着带弟弟唐逸追一起去凑凑热闹，也好和弟弟唯一的“江湖熟人”多接触接触。 对于这事，杨歌是乐见其成的！ 甚至还谋划着，让唐逸追去打前阵。 可惜唐逸追这小子阴沉的很，就算是姐姐唐浅开口，也是油盐不进，认定了要在溪北矿山等何足道分配任务。 唐浅不放心他，最后还是只有杨歌一人前往洛阳城门。 狼牙早早就在城门口架起了高台，周围闻讯而来的江湖客不少，还有些名门大派的弟子，杨歌一一将他们记住，回头要是真有人去做狼牙的走狗，也好找人。 “上了这狼牙擂，生死各安天命！打死无怨！” 负责此次狼牙擂报名事宜的人，叫安聚财，人如其名，喜欢收集钱财，原本没什么出息，做了狼牙的走狗后，反倒趾高气昂起来。 杨歌耐心排队，找他报了姓名，签过生死契后，他便将一道腰牌递给了她：“你的狼牙擂，现在正式开始！” “今日乃狼牙擂初赛，多是些中原邪派高手在这一试身手，若是你连他们都打不过，就赶紧回家种田吧！” “应该的，应该的。” 杨歌将腰牌挂在腰间，呵呵一笑，寻找目标去了。 中原邪派和那些名门正派的行事不同，多是飞扬跋扈，丢在人群里挑事的那个绝对是他们，所以并不难寻找。 “阻碍我的人，都得死！” 这不，前面那个冲小姑娘凶神恶煞的汉子，就是目标之一。 杨歌使了个巧劲儿，将小姑娘拉到身后，自己站在了那汉子面前。 “好巧啊，我也是来打擂的，放马过来吧！” “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嗯，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很对。” 杨歌点点头，三拳两脚就将那汉子撂倒在地。 “好……身手！” 她背负着瑶琴，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但江湖中用琴的多来自长歌门，所以她这场小试牛刀，很快就引来了几道探究的目光。 得知这边情形，安聚财也意识到杨歌是个人才，赶紧安排人给她准备了专门休憩的位置，特意跑来同她套近乎。 “你倒是可以进入下一轮了，狼牙军中有许多塞外奴隶，若不立下大功或者证明自己的实力，永远不能脱离奴籍。此次狼牙擂，狼主格外开恩，准许那些奴隶中最为狂野嗜血的几个凶人参加，他们只有获胜，才能得到光荣，失败了就只能处死，尸体拿去喂养战狼！” “既如此，这点小意思您先拿着，若是有合适的长剑，帮我寻一把。” 杨歌塞了几张银票给安聚财，他立马收进了袖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后装模作样的高声道：“你嗅到了那浓重的血腥味了么？正是从那些塞外嗜血狂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他们已经到达擂台，锋利的兵器正准备吸食你体内甜美的鲜血呢！” 眼下，杨歌只有两个选择。 击败他们，或者，死！ 不过对付狼牙，哪怕是狼牙的奴隶，思及他们犯下的罪，杨歌便觉得自己战意极盛！ “让我感受下血战的乐趣吧！” “正巧，我也想杀人呢！” 到了擂台上，杨歌冲主动迎上来的塞外嗜血狂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随后不等对方出手，就先一步拨动琴弦，施放了江逐月天技能，而后弦杀之术接踵而至，那嗜血狂人的手指在杨歌面前停顿了几秒，随后猛然落下。 再次取得胜利，周围的狼牙军对杨歌这个突然出现的高手多了几分敬佩的意思，晚上她休憩的屋子，不少人主动过来问好，杨歌一一应付，直到后半夜才疲惫的和衣睡下。 翌日。 安聚财一大早就给杨歌送来了酒菜，还有一把锋利的长剑。 “多谢！” “姑娘无需客气，只有胜利的强者，才能赢得我们的尊重！你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 在绝对实力面前，就连安聚财这样的爱财小人，都低下了身段。 “只要你进入擂台内，击败狼牙擂主，就能获得无限的荣光！即使是狼主，也会为你的成绩而侧目。” “哦，只用击败一个狼牙擂主了么？” 杨歌拿起长剑看了看，确定是把好剑后，又向安聚财道了声谢，微笑着送他离开后，才将长剑置入瑶琴之中。 用过酒菜后，杨歌耐心的等到了中午才进入狼牙擂台。 等候多时的狼牙擂主脾气差到了极点，上来就朝杨歌挥动了兵刃。 “谁也不能阻止我平步青云！” “我看你这个擂主也只是徒有虚名！” 杨歌侧身闪开，狼牙擂主越是着急，她就越是沉稳。 “你这种三流货色我已经宰了几十个！” “那很不幸，你遇到了我。” 以前不觉得，真要装起来，杨歌觉得爽极了，尤其交上手后，她立即知道了这位擂主的武力值不过如此。 仅仅三十招，她就取得了胜利。 “你……也会有被打倒的……那天……” 让杨歌意外的是，狼牙擂主在被人击败的那一瞬，就立马选择了自裁。 下了狼牙擂台，安聚财从人群中挤出：“可喜可贺，祝擂主从此常受狼主青睐，平步青云！” “那就呈你吉言了。” 杨歌给了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安聚财点点头，继续道：“作为新的狼牙擂主，你享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一，留在这擂台上继续迎接挑战，获取金钱和名声！ 二，前往缺乏人手的牢营，那里正需要本领高强又信得过的强者协助管理！ 杨歌偷偷往安聚财腰间塞了几张银票，安聚财呵呵笑道：“我倒是建议你去牢营，协助典狱官乌拉达拉或副将龙云管理工作，他们可是狼主心腹，你要是能够讨好了他，说不定哪天就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了！这种大好捷径可不能放过！” 安聚财虽然爱财，但拿了钱是真的办事，所以杨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牢营。 乌拉达拉她没见着，如今负责营中大小事务的是副将龙云。 “你便是这届狼牙擂的胜利者？欢迎欢迎！牢城这里正需要强者支援！” “将军尽管吩咐。” “你既然成了新任的牢城差拨，我可要提点你几句，这牢城里关押的囚犯，都是非同小可！就像那个谋反的小人颜术卿，他本是范阳户曹参军，听到我们举事之后居然不马上重回狼主的麾下，还带着儿子颜季明在常山反抗！这不，落个兵败被俘，自己也被打入牢城之中，就等上头一声令下，就可以咔嚓掉了。” 龙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冷哼了一声：“其他囚犯也尽是些不识大局，意图反抗我们的蠢货，不乏朝中所谓的清流重臣。所以护卫牢城就成了我们的头等大事，要是一不小心被强人劫了牢狱，逃走了个把要犯，这都是掉脑袋的事！” 龙山斜眼注意着杨歌，杨歌装模作样的表示害怕。 龙山如愿的扬起了唇角：“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紧张，我可是安家大管家的侄子！只要好好听我的话，跟着我混，必有出头之日！” “那就请将军往后多多提携小的。” 杨歌做出狗腿的样子，龙山装腔作势的“嗯”了一声。 此后杨歌在军营，唯龙山马首是瞻，整天没事就是跟着他巡逻，啥紧急情况都没遇上，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最近牢城里有点古怪，我可不喜欢！” 这日，杨歌照例去向龙山报道，正遇上他发火：“有几个狱卒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可怜起那些满嘴大道理的囚徒，还向我求情不要向他们上刑逼供！这些狱卒必定是被那些该死的囚犯所迷惑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愿意为将军分忧。” “好好好，就由你代我去牢城各处宣读将令，警告那些狱卒，让他们不可玩忽职守，否则必有重罚。” 杨歌领了命令，装出后头有人的气派，在营中四处宣读了龙山的将令。 “牢营重地，不容有失！” “近日流言纷纷，传有狱卒，守备懒怠，见违而不罚，见乱而不禁，甚至怜悯囚徒！” “现特颁将令，若再有玩忽职守者，轻则鞭笞五十，重则斩首示众，以示严惩不贷之决心！” 此事之后，杨歌在营中狗腿的样子，引来了许多狱卒的议论，这样倒是让龙山对杨歌的信任又多了几分，甚至当众维护起杨歌来。 “我倒要看看，这牢城里，谁敢胡说、乱来！” 当然，在杨歌这边，他小小的给了个队长的职位后，还是装了装样子的：“守备工作必须做好，不过，明儿再开始！今晚为你摆宴，我们不醉不归！” 还有些依附龙山的，也来向杨歌道喜，一阵喧哗之后，龙山突然拍了拍桌子，吓得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好，为你摆宴怎能无酒，你去营里催催张千载，我让那小子前两天就去弄点好酒回来，结果到现在都没消息！你快去找他，让他赶紧拿酒过来！” 第122章 营中劫狱 杨歌在营地边缘地带找到张千载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挂着的腰佩，竟然是屠狼会的信物，于是对他说出了屠狼会的密令。 “你……” 见张千载似有疑虑，杨歌展示出屠狼会的信物，上面有何足道亲手刻上的图腾，谨慎的张千载再三查验，终于确信了她的身份。 “原来是同道中人！” 张千载露出真心的笑容：“这牢城里，除了那草包典狱官乌拉达拉和副官龙山之外，就数两大巡捕日游神朱虎和夜游神熊威最为难对付。” 提及日夜游神，张千载恨得牙痒痒。 日游神朱虎，最喜欢折磨囚犯，曾创下了三天活活害死五十人的记录。 夜游神熊威，则最喜欢搜刮钱财，就算是洛阳最穷的贫民，也会被他刮出最后一点油脂。 “你初来乍到，还是依循规矩去拜会一下他们。如果有机会见到颜术卿大人，更要把握机会和他接触一下，或许能够获得有用的情报，方便以后劫狱。” 张千载能够在这里平安卧底，必定有些过人的地方，所以杨歌很自然的按照他说的，去分别拜访了日夜游神。 那日游神朱虎喜欢在牢城中四处巡逻，杨歌拦住他的时候，他挑了挑眉，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何事找我？” “小人乃新上任的牢城差拨，特来拜会上官，希望以后多多提携！” “新来的同僚么？有机会好好交流下折磨囚犯的心得！老哥我就好这口！” “咳……好。” 杨歌这声“好”，答的极其费劲。 不过朱虎倒是不在乎她的态度，哈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放她离开了。 至于那个夜游神熊威，平素都在自己的营帐边候着，据说他有大生意要做，可杨歌来的时候，他的营帐一个外人都没有。 “新来的？” “大人好眼力，小人正是新上任的牢城差拨，特来拜会上官，希望以后多多提携！”杨歌拱手拜会，做足了姿态。 “你倒乖巧，在牢城里可得尽心尽力，好好干，必有大好前程！” “嗯嗯。” 杨歌俯首称好，在熊威的暗示下交了银钱，熊威才特别指点了一下营中关押重点囚犯的位置。 在这些位置中，尤为重要的，就是关押颜术卿的高台。 找了个换防的时间，杨歌利用轻身术跳上了高台，找到了颜术卿。 “安史二贼犯上作乱，我恨不得生啖其肉，畅饮其血。” “可是颜术卿大人？” “哼，又是一张新面孔！若然汝乃反贼安禄山派来劝降之鹰犬，颜某还是那句话，绝不投降！不必多费唇舌！” “颜大人，我乃江湖中人，是来救你的。” “单凭一句话，我怎能信你！” 这倒是！ 杨歌尴尬的挠起了头，对张千载尚可用屠狼会的信物，对颜术卿就实在没什么证明了。 “哼，耍再多花招对我也没用！”颜术卿扭过头去。 正当杨歌发愁的时候，高台下突然传来营中狱卒的交谈声，这倒给了她灵感，或许颜术卿也听过屠狼会，便压低声音像他说明了自己屠狼会的身份，并展示了屠狼会的信物。 颜术卿抬起头，眼神里仍然充满正气。 “老夫区区残身，让侠士冒险了。” “大人言重了。” 颜术卿摇了摇头：“老夫已是风烛残年，且受伤多处，自知时日无多，越狱一事不提也罢！还不如留在这里，临死前安禄山必来见我，或许还能够臭骂这牧羊奴一顿！只是吾儿季明尚且年轻有为，只是不知关押何处，如今不知生死……请你找到吾儿颜季明，把他救出这个牢城吧！” 杨歌无法拒绝这个高贵的老人，只好点了点头。 颜季明的下落，她也不清楚，自己暗中查探了一番没什么结果，便想着去问问潜伏牢营多时的张千载。 在听她提及颜季明时，张千载却意外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杨歌追问，他才悲痛万分的说出了实情：“颜公子……颜公子已经斩首示众……” “啊……” 杨歌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的头颅，如今正挂在洛阳城门口的柱子上。侠士，既然你能成为狼牙擂擂主，想必武功不凡！” 张千载早就想将颜季明的头颅救回来，只是苦于自己没有实力，在这牢城之中又不知道能相信谁，便一直没有动作，如今好不容易遇上杨歌这么个武力值尚可，还是同道中人，自然不想放过。 “请你去将颜公子的头颅取回来吧！为国捐躯之英魂，不应再受此等侮辱！” “放心吧，颜公子之事迹，必当被世人铭记于心！” 入夜后，杨歌换上夜行衣去往洛阳城门口，以她的轻功，再加上孤影化双之术，将颜季明的头颅取回，并没有惊动守城的狼牙士兵。 在她离开牢城营之后，说要为她摆宴的龙山终于想起了她这么号人物，便又差了人出来着。 顺带着，找张千载要了好酒。 张千载点头哈腰的伺候他们喝下特地寻来的好酒，等到杨歌回来，便估算着差不多了。一查看，果然喝了酒的狼牙军都醉晕了过去。 “哈哈哈，这酒果然奏效，他们几乎都醉倒了！如今正是劫狱的最好时间！” 张千载从某个狼牙看守官身上搜出了钥匙，又将早准备好的衣服一起丢给杨歌：“时间紧迫，你带上钥匙为颜大人打开枷锁，再让他换上这身狱卒官服，然后就护送他逃出这该死的牢城吧！” “那你呢？” “这牢城关押的，可不仅仅是一位颜大人。” 张千载搜身动作很快，显然还有别的行动。 见杨歌还没走，催促了一声，交代道：“计划若能成功，你也不用回来了，直接去上清观找何足道，他会作出妥善安排的。” “那你保重！” 杨歌朝张千载抱了抱拳，随即拿着东西轻身而起，用最快的速度将颜术卿救了出来，同他交代了几句该注意的事情，便领着乔装改扮的颜术卿，一路心惊胆战的走出了牢城营。 到了上清观，颜术卿立即和熟识的江湖侠士凑到了一起，何足道过来找杨歌：“颜大人能够平安逃出牢城，全靠你立下的汗马功劳！” “哪有，一切都是张千载的功劳。” 牢城营现在什么情况，他们还不知道，张千载是否平安杨歌自然无从得知。 在战争中随时都会死人，她也不好问何足道，何足道即使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会主动提起。 两人心照不宣的避开了张千载。 “颜大人在朝为官多年，想必对洛阳皇城的了解远比我们多！虽然洛阳城在狼牙军的护卫下固若金汤，但我们仍然决定对安禄山进行刺杀！若是颜大人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城中密道或其他渠道，想必对我们的行动大为有利！” 杨歌认同何足道，等到天明后，便去往颜术卿落脚的地方，询问他是否有什么良策，可以为刺杀安禄山的行动提供帮助。 颜术卿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起了儿子颜季明的下落。 从杨歌口中得知颜季明已死，这位老人双眼神采顿时黯然了下去，但马上就恢复了过来，似乎心中已经决定了什么，无比坚定的望向杨歌。 “良策当有！只要能够刺杀安禄山这反贼，我这半死之人又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啊？” 杨歌有些不明白。 “若想接近安禄山，实在简单，只需老朽这颗头颅。” 颜术卿大义凛然的大喊，并以超越他年老身躯的速度拔出配剑。 这刚烈的老臣，竟是自刎当场！ 周围的江湖人士救援不急，一番惊呼后，何足道赶来此处，看着颜术卿的头颅，悲声大喊，热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 “颜大人！” “我们不能辜负了颜大人！不计代价，誓死刺杀安禄山！” 周围的江湖侠士群情激愤，反倒是杨歌，此刻还是懵懵的，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将颜术卿的头颅打包装好，然后塞到了她的手里。 “你将颜大人的首级带往洛阳城，交给狼牙守将，寻找觐见安禄山的机会！”何足道这次都不是吩咐，而是命令了，他命令杨歌一定要完成任务。 杨歌几番说明自己担不起这大任，他才退让了一步：“宫中有个太监，忠心不泯，加入了我们屠狼会，作为协助刺杀的眼线存在。你可要留心，到时他会作出暗示的。” 成吧！ 反正这里是上月静搞出来的里世界，又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既然何足道这般坚持，必然是杨影当年真的头脑发热去洛阳城刺杀过安禄山，杨歌便没有太过抗拒，在何足道的安排下，抱着装有颜术卿首级的木箱去了洛阳城。 途中，为了让杨歌活下来，杨影又传了些轻功心得给她。 左右安禄山是刺杀不成功的，当年杨影怎么成功逃脱的，他已经不记得了，这次到底会遇上什么无从知晓，逃命也得杨歌自己想办法，所以他才辛苦做了些提点。 第123章 图穷匕见 “你竟然能取得了逃狱重犯颜术卿的首级！这可是大功一件！” 当杨歌捧着木箱向洛阳城守备将军尉迟瀚海说明的时候，这位将军很是惊讶，上上下下将杨歌打量了好几遍，还想开箱查验。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急忙跑来，将圣旨呈给了尉迟瀚海。 看过圣旨后，尉迟瀚海这才放弃查验，示意杨歌跟着太监一起进宫：“狼主有令，宣汝觐见！你快跟这太监进入皇宫吧。” “是。” 杨歌低头行礼，跟上了那太监的脚步。 行到僻静处，那太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向杨歌打了个屠狼会的手势。 显然，他就是何足道提到过的那个援手。 “待会进入皇宫，切莫喧哗，紧跟着我。” “好。” 杨歌知道轻重，忙点了点头，保证跟着公公的脚步走。不过趁着空隙，她还是会观察周围的人和建筑，算计着刺杀失败后该怎么离开。 “如今安禄山那反贼正与诸位大臣商议要事，而你又获得了参与见证的机会！跟着我走！”太监一边领着杨歌往里走，一边低声提醒她：“等你到了皇宫，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放火，你可要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刺杀安禄山！” 杨歌没有回应，低头捧着木盒，踏着小碎步紧跟着太监进入皇宫。 这里的守备极其森严，一步一人，皆是手握重兵的狼牙士兵，他们对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小孩都毫不留情的凶残杀害，更有恶狼疯狂撕咬，若是普通人早吓得腿软了，何谈刺杀。 太监带着杨歌一路走进皇宫，拜见安禄山，两旁站着的皆是狼牙的大臣，更有高手随行安禄山左右。 就像颜术卿临死时所说，安禄山对他的首级有着执念，一定要亲眼看看才安心，所以命杨歌将首级呈上。 按照计划，在足够接近他的时候，杨歌就可以用木箱底下藏着的匕首，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安禄山。 说起来，和荆轲刺秦王一个路数。 只不过荆轲是风萧萧兮易水寒，杨歌却是从一开始就想着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不好啦，城里失火了。” 突然，远处传来呼唤声。 杨歌趁乱拔出木箱下的匕首，直刺不远处的安禄山，就在这时，原本站在安禄山左侧的那对男女有一人出手，轻而易举的挡住了杨歌的攻击。 “撤！” 杨影和杨歌的想法一致，一招不得手，马上就走，但凡多停留一下，可能就会被对方当场格杀。 “那女子是谁？” “苏曼沙。” “那她身边那个是西域第一剑手令狐伤？” “得亏这次不是他出手，不然就你现在的本事，逃都没机会逃。” 杨影逮住机会就鄙视杨歌，似乎在他的世界观里，若是换了自己上，这次可能就刺杀成功，而不是被迫逃命了。 如今的自己，就是当年的杨影。 杨歌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很快就会跟杨影一样厉害，所以她懒得同杨影争口舌之快。 “动作快些，后面的狼牙又追上来了！” 杨影在心底催促，杨歌反手拨动琴弦，利用江逐月天技能留住一部分狼牙士兵后，立马脚下生风拔地而起，有多快跑多快。 就在她头疼要怎么甩开剩下的追兵时，两道黑影一左一右的从天而降，机甲组装的声音咯咯作响，待杨歌定睛看时，戴着唐门特制面具的唐逸追已经发出了一记暴雨梨花针。 “愣着干嘛！跑啊！” 这附近的狼牙太多，即使有机甲帮忙，也撑不了多久，唐逸追呵斥了一声，便招呼姐姐唐浅随后逃命。 有他们帮手，杨歌倒是喘了口气，不知跑了多久，再回神时，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她这才犹豫着回了溪北矿山上清观。 将刺杀的过程告知何足道，何足道有些吃惊：“什么？刺杀居然被安禄山识破了！我们绝不能让颜大人白白牺牲！” “这次已经打草惊蛇，刺杀肯定是不成了。” 杨歌叹了口气，就她这张脸，估计再在洛阳游荡游荡，很快就会引来大批的狼牙军。 知道她如今成了标靶，何足道倒是没再为难她：“这里形势危急，你快退往枫华谷，那里有哥舒翰将军一部，正在联合百姓，竭力抵抗狼牙军，你必有用武之地。” “行。” 此地不宜久留，在确定唐家姐弟平安归来后，她就坐上了去往枫华谷的马车。 她想，若是还有机会，他们必定会在将来的战场上相遇！ …… 不日抵达枫华谷。 荒郊野外的，杨歌正一边赶路一边啃干粮，远远的就听到了求救声。 “女侠救命……救命啊……女侠，我在路旁的树下……” 嗯？ 杨歌寻着声音找过去，大树下的坡下有个惊慌失措的汉子，在他跟前有三匹恶狼正在呲牙咧嘴。 一眼就瞧出那恶狼是狼牙豢养的，杨歌毫不犹豫的拔剑解决了三只畜生。 “哎呦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终于得救，那汉子赶紧报了姓名，捂着脸哭了起来：“兵荒马乱的，粮食奇缺。好不容易从洛阳高价买到一点米，前面又砸又抢的，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自己死了不打紧，丢了老板娘的粮食可就不好了。” 倒是个忠心的汉子。 杨歌点了点头，随手救的人并不放在心上。 见她要走，湖大陆赶紧拦住了她：“这位女侠，我还记得当年你也曾经途经此地，那时你已经身手不凡，想来如今更是了得。我身边有些袋粮食，还请帮忙运送一些到前面茶铺老板娘周紫娟那里，多谢了！” “怎么，你认识我？” “咳，女侠不记得我了？” 她应该记得吗？ 杨歌在心底呼唤杨影，想问问他，结果这家伙又开始装死，半点声响都没有给她。 罢了罢了，认识就认识吧。 左右她现在的经历，都是曾经的历史，认识谁不认识谁，好像都是确定好了的。 帮着扛起两袋粮食，杨歌迈步走在前头，没一会就见到了一个头戴花布巾的妇人在屋后张望。 “是我的粮食！哎呀，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周紫娟显然也是认识杨歌这张脸的，用手遥指了一下远处的村子，声音放低了些：“看到平顶村了没？” “怎么？” “前几天刚被一群官兵抢掠，现如今又来了一批强盗，烧的烧，抢的抢，没有什么完好的东西。抓走了村里的青壮年男子，说是要扩充军队，又抓走了村里的很多年轻女子，说是要为军中将士鼓气。” 如此作风，应是狼牙军。 周紫娟咬牙切齿：“这些天杀的！高高的潼关也挡不住胡人的铁骑，真希望这仗早些结束。” 鬼使神差的，杨歌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周紫娟，像是回应她，下一秒这妇人就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我虽是一介女流，不通武艺，但是让我这样独自藏起来，看着平时熟悉的乡亲遭罪，简直是比杀了我还难受……” 周紫娟说着说着就叹起气来，杨歌站在她身边沉默不语。 战争的残酷，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更何况，她还没找到合适的状态去面对这些所谓的熟人。 “杨姑娘，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拜托你！拜托你救救前面那些被骁果营和狼牙兵痞抓住和毒打的百姓吧！” 妇人有所求，若当大侠，自然得有所回应。 杨歌观察了一番，周围没有狼牙首领，连个小头目都没有，活该这些小士兵倒霉，遇上她这个连安禄山都敢明着刺杀的“活祖宗”。 不过半日，杨歌就清理了那些骁果营和狼牙的小士兵，将村民们救了出来，周紫娟朝她露出了一丝微笑，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说起来，这些贼兵来的凶猛，村子里很多人都是匆匆躲起来的，既没有收拾细软也没有带上食物。贼兵一阵哄呛，大概村子里也不剩什么可以吃的了……我想劳烦你再跑一趟，将这一包干粮给藏在村中的焦印送去，让他分给其他村民。” “好。” 来这里之后，杨歌并没有自报姓名，周紫娟却准确的喊出了她的姓，所以她很想留下看看，在她缺失的记忆里，自己曾在这里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你……你……是谁？” 焦印看到突然出现的杨歌，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出声询问。杨歌赶紧告诉他自己的来意，焦印这才安下心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探头探脑地四处瞧了瞧。 确定没人，这才朝杨歌笑了起来：“原来是老板娘叫你来的，实在太好了，这下总算有口吃的了。” 焦印从杨歌带来的干粮袋里取了点吃的，一边啃食一边提醒杨歌：“唉，姑娘，你可得小心呀，这些贼兵杀人不眨眼的。他们看见年轻姑娘就……看见青壮年男子就抓走，反抗的都杀掉……要是我们这些老病之人被抓到，一下就丢了性命……”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鼻子使劲嗅了几下，仓惶地抬头望向杨歌。 第124章 覆巢之下 “不好了，那些贼兵肯定是见到没东西可抢，又搜不到人，放火烧房啦！哎呦我的老命！这位姑娘，求求你，赶紧提上这桶水去把火灭了吧！” 经焦印提醒，杨歌才发现房子的四周都燃起了火，她赶紧提上水桶去灭火，好一顿折腾才将火扑灭，而她自己，早已经灰头土面。 “谢天谢地，总算是保住一条命！” 焦印说着说着，嘴中念念有词地向着前面拜了两拜。 杨歌在他对面的角落坐下，拿了壶水解渴。 “你有个兄弟，名叫焦一鸣。贼兵进村那天，我俩急于躲藏，慌乱中失散了。这几天我一直偷偷看村口被抓走的村民，没有发现一鸣兄弟的身影，他肯定还躲在村子里的某个地方。” “我很担心他，姑娘你武功高强，拜托你帮我找找我的兄弟焦一鸣吧，看看他情况如何，千万别有事才好。” “好。” 杨歌站起了身，答的有气无力。 此前她用火攻对付了不少敌人，第一次自己感受火焰的力量，着实比在战场前线杀敌还要累人。 不过她看不得焦印这种老人忧心愁面，稍稍歇息后，便动身在村内四处寻找焦一鸣。 幸亏，他也机灵，和焦印一样找了个隐蔽的房子躲避。 “咦？你不是当年来过咱们村子的侠士吗？你是来找我的？焦印还活着？万幸万幸。” 杨歌才提及焦印，焦一鸣就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我这儿怕是不安全，刚刚我发现有一队贼兵向这边搜过来了，咱们现在逃是来不及了，我空有点力气，现在就全靠你抵挡住骁果营和狼牙军了。” 杨歌点了点头，将背上的瑶琴取下，站在屋子角落里静候敌人上门。 “他们过来了！小心！” 焦一鸣才说完，外面就传来了骁果营先锋的声音：“这儿有个活的！兄弟们快来把他抓走！” “糟糕，又有贼兵来了！” 最先发现此处有人的骁果营先锋，又喊了几个士兵过来，杨歌从角落跳出，解决了最前面的先锋，后面的士兵立即喊了起来。 “想造反了？今天就让你去见阎王！” “我看，是你见阎王吧！” 区区小兵，也想妄谈她的生死。 杨歌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解决了剩下的士兵。 “小心！他们的领队来了！” “没用的东西！我来！” 焦一鸣提醒的太晚了，那领队杨飙已经进屋，抬手就给了杨歌后背一拳，砸的她摇摇欲坠，晕死之前只来得及看清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越过她，将焦一鸣拽了起来。 “你们这些家伙太烦人！哈！去死吧！” 杨飙离开前，还不忘给地上的杨歌再补一脚。 天旋地转，杨歌又一次看清了上月静心灯弥漫的里世界，奇怪的是，这一次上月静并没出现，她只好自己在四处横冲直撞，企图走出去。 “师姐，这琴叫什么？” 某盏心灯突然熄灭，最后的火光散成了点点星光，每一道星光都承载着一个画面，硬生生的闯进了杨歌的脑子。 她记得，那是长歌门新人宿舍。 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女孩，坐在宿舍的窗台上，晃荡着两条腿。在她身边，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女，此刻正抚摸着一把流光溢彩的瑶琴。 青玉流！那瑶琴竟然是青玉流，传说长歌门最早的橙武兵器！ “师姐？” “小滢喜欢这把琴吗？” “亮闪闪的，当然喜欢。” “那师姐将这把琴送给你。” “给我？那师姐用什么？” “我啊！有这个。” 画面中的少女，拿出了一把古色古香的瑶琴，杨歌记得自己此前在长歌门做日常，整理古琴的时候擦拭过这把琴，听门中师姐说，这把琴叫长相思，曾经作为门中一对师兄妹的定情信物收藏在门中，后被那对师兄妹遗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取用，不知为何，又辗转回到了长歌门中。 “这心灯，竟然藏着上月静的过去！” 杨歌有些震惊。 没等她思索，该怎么应对眼前的情况，又一盏心灯熄灭，这一次，名叫小滢的女孩已经长大，拥有橙武青玉流的她在江湖备受关注，身边常有爱慕者献殷勤，至于上月静，已经戴上了那个黄金面具，成了长歌门的叛徒。 “我不管，上月永远是我的师姐，若是再让我听到有谁说她的坏话，休怪我怀中的青玉流不讲道理！” “小滢，你清醒点！叛徒就是叛徒！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如果你一定要同上月静站在一起，那么我们就当你也是叛徒！” “叛徒的下场，只有死！” …… 那是大雪纷飞的昆仑，星光彻底消散之前，杨歌看到那个叫小滢的姑娘倒在了血泊中，冤枉她是叛徒并将其杀害的人，正是平日里对她献殷勤的人。 他们杀了人，还造谣给她泼了一身的脏水，最后悄悄拿走了青玉流。 此后，他们也被杀害。 杀害他们的人，正是那个所谓的叛徒，已经戴上了黄金面具的上月静，江湖上因此多出了很多悬赏上月静的消息，让她一跃成了悬赏榜榜首。 “你怎么在这？”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杨歌一跳，回过神，上月静本尊正站在她身后。 “那什么……” “出去！” 喂喂喂，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可不是她自己偷看那些过去的，是心灯自己熄灭…… 杨歌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恍惚间睁开眼，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关切的看着她：“啊，你醒了！刚刚你为了救焦一鸣被狼牙的打晕了，我们的人赶到时，焦一鸣刚刚被带走，只有先把你带回来了，你还好吧。” “咳，我还好。” 杨歌站起身，按了按还有些胀痛的脑袋，顺带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隐藏在瀑布后面的山洞，洞内都是村里逃难来的百姓，老人孩童居多，那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名唤焦维琳，显然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此刻她眼眶通红，紧紧握拳：“一鸣兄弟怕是已经凶多吉少……杨歌，还请你为焦一鸣报仇，杀掉那些为非作歹的骁果营兵痞！千万小心，别被这些贼兵抓住了。” “一鸣兄弟……他唯一的儿子焦聪还在村中，这俩父子相依为命，说什么也要将这孩子救出来啊……” 杨歌用力点了点头。 都怪她不够小心，但凡能躲开那领队的攻击，这会她跟焦一鸣就都该是安全的。 心里憋了一口气，杨歌直接背上风雷瑶琴，再次潜入了村中。 “呜呜……” 是小孩的哭声！ 杨歌寻着声音找了许久，才找到躲在墙角畏缩成一团的孩子。 “呜呜……你是谁……不要抓我！爹！你在哪！爹！” “你就是焦聪？” 孩子没应答，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孩子，不要怕。” “呜呜呜呜……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好孩子，别哭了，是维琳婶婶让我来找你的。” “维、维琳婶婶？呜呜……我好怕……好多血……” “嘘，乖乖的，快跟我走吧。” 杨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招呼孩子跟上自己，一路往避难所走，遇上狼牙的人，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以泄心头之愤！ “焦奶奶！焦奶奶！” “小葱头，你还活着！太好了！” 孩子见到焦维琳，两人立即抱在了一起。 “哎呀，谢天谢地。阿弥陀佛，焦家村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任由他们互相依偎了一下，杨歌才找到机会，向焦维琳说明如今村中的情况。 “现在我只能强撑起精神来组织乡亲们躲避官兵的搜捕，如果我也倒下了，不知道这个村子还有谁能扛起这样的责任。” 焦维琳叹了口气：“多谢你，幸亏有你，村民们都保住了。” “惭愧。” 杨歌低下了头。 焦一鸣……她没能救下。 焦维琳也跟着垂首忧伤，说不出话来了。 “这帮骁果营的横行霸道，就不能让他们就此好过！”半晌后，焦维琳冷哼了一声：“我听到巡逻的贼兵说他们的头儿枭厉就在村子西边小山坡上的亭子里，你沿着水边的小桥过去就能看到，请你把他除掉，看他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有地点，有目标。 杨歌很快就得手归来。 焦维琳难得露出了笑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连枭厉都能死在你的手下。” “若还有其他需要，尽管说。”杨歌拍了拍胸膛。 焦维琳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乡亲，眉头紧紧皱起：“大家刚刚逃离虎口，都惊慌失措，得赶紧安抚下他们的情绪，以免哭声惊动那些强盗。” “我也来帮你吧。” 不等焦维琳开口请求，杨歌就主动要求帮忙。 战争的残酷她已经见识了太多太多面了，她明白一个人的力量有多么无力，所以想尽可能的多做点事，哪怕她明知道这些都是既定的历史。 第125章 活着就好 “哎呦，我的胸口好痛……” 躺在地上哀嚎的男人叫焦郁，杨歌帮着焦维琳为他换了药，听闻他娘子被抓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 还是焦维琳有办法，告诉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人，还将杨歌的武力值吹嘘了一通，他才安静下来。 “呼呼……我这身体太不中用了……” “我……呜……我爹和我娘……他们都被抓走了！呜呜……” “爹叫我跟着维琳婶婶走，他马上就来，可是他怎么还没来呀。”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避难所里的村民，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幸，焦维琳忙着安抚他们，本就老态的面容更显沧桑。 杨歌愣了愣的观察了一会焦维琳，这才找了个白发老人柔声询问：“老人家，你还好吧？” “我没事！村里的乡亲都撤过来了吗？我还能去多救几个。”说着那老人就要起身，杨歌赶紧拦住了他：“你先好好休息，侠士们会出手相助的。” “呜呜……呜呜……” 在老人身边不远处有个小姑娘，这会突然呜呜的大哭起来，杨歌回头看了眼焦维琳，她根本没空顾及这边，便转移到那小姑娘跟前，揉着她的脑袋安慰：“已经安全了，别害怕。” “我……” 小姑娘浑身都在发抖，却还是咬着牙：“我没事儿……他们不会追过来吗？” “这里很隐蔽，他们找不到的。” 刚劝好一个，就又发现一个年龄更小的孩子哭闹，杨歌赶紧奔了过去。 “娘亲……蛮儿要娘亲！蛮儿要娘亲！”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摸头已经不奏效，杨歌干脆将孩子搂进了怀里，轻轻拍打后背。 “我……呜……我爹和我娘……他们都被抓走了！呜呜……只有我和弟弟逃出来了……呜呜……” “我们一定会想法子把他们救出来的，蛮儿是姐姐，爹娘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弟。” “呜呜……蛮儿是姐姐，照顾……照顾弟弟。” 失去会让人瞬间成长，焦蛮儿明明是个需要宽慰的孩子，可这会记起自己姐姐的身份，立即咬着牙摆出坚强的模样，去安抚自己的弟弟。 半日忙碌，大家总算是安静下来了，还好没有惊动外面那些强盗！杨歌疲惫的靠在石头上休息，后面又来了些江湖侠士，带来了不少食物和水，更有一个模样英气的姑娘，抛了壶烈酒给她。 这个江湖，无需言语，酒水里就承载着万丈豪情！ “不好了！我的女儿……兔子，兔子她不在这里！刚刚，我明明抓住了她的手逃到这里来的！真的！我明明是抓住了她的手，可是她为什么不在这里呢？焦佳斌，焦佳斌也不见了，难道我们被发现了？不会的，不可能的。” 突然有妇人着急大喊，杨歌皱了皱眉，收起酒壶，迟疑了一下打算出去找人，却被焦维琳拦住：“你且等等！” “嗯？” “景公子刚刚也在人群中，听说兔子和焦佳斌不见了，已经赶去寻了。景公子他功夫不弱，只是对方人多势众，说不定也有几个好手，怕只怕景公子会寡不敌众。你本领高强，赶紧去找找他，或许能助一臂之力。” 景公子？ 杨歌仔细思索了一下，此前到来的江湖侠士，的确有个叫“景”的年轻人，出了避难所，她一边躲避狼牙的巡逻，一边回忆对方的容貌。 最后在某个枯叶铺了一地的小亭子里发现了一人，定睛一看，正是那位景公子。 “是你！来的正好。” 比起其他江湖侠士，杨歌最好辨认，一开始村民们与她熟识，二来她背上的那把瑶琴极其特别。 景很高兴，寻过来的是杨歌，这个武力值还不错的江湖人。 “该死的！要不是这些无耻之徒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不会受此重伤。糟糕，他们又攻过来了！姑娘，你一定要小心，他们可不是什么温良善茬，快，帮我挡住这些兵痞的围攻。” 听着景的大喊，杨歌靠近了才发现他的状况并不好，正在运功疗伤，若是让狼牙的靠近，必定前功尽弃。 看样子，得她一个人应付追兵了！ “看来你今天是插翅难飞了！” 追来的狼牙士兵瞧见景的模样，哈哈大笑。 “还有追兵在后面！” 景不放心的提醒杨歌。 谁知，反倒提醒了狼牙士兵，他还有帮手在此处。 很快，狼牙的领队赫咄鲁也追了过来：“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我要为他们报仇！” “看来我今天是跑不掉了。”景的脸上现出一丝绝望。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说什么丧气话呢！” 安禄山她都敢单枪匹马的去刺杀，区区狼牙领队算得了什么！如今她有瑶琴和长剑在手，解决十几个追兵，一招“风雷引”就能完事。 “咳咳，你已经把他们打退了？甚好甚好。”景惊讶于杨歌的武力值，不过很快就用笑容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方才受了一掌，伤到了筋脉，趁着他们撤退，还请你为我运功疗伤。” “小事！” 杨歌盘膝坐下，作用相知心法为他疗伤。 一个周天后，杨歌就收了手。 “呼……多谢姑娘相助，我再自行运功几个周天即可。” 杨歌点了点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景赶紧道：“先前我一出村就发现了焦佳斌被几个兵痞捉走，可惜我势单力薄，没能救出他，还受了伤。现在我的伤已无大碍，我继续去找兔子，你赶紧去找到被捉走的焦佳斌，迟恐生变。” 杨歌同意了，从兜里掏出一瓶药丸丢给景，示意他若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服用，暂时恢复实力御敌，景收好道了声谢，便先行离开了小亭子。 杨歌在树林里转悠了一会，没多久便发现了一群丐帮弟子，正想向他们打听点消息，就见焦佳斌摆出了拳脚，正站在一群丐帮弟子的边上。 听闻杨歌是来救自己的，焦佳斌先是一喜，继而一脸紧张的询问：“景少侠呢？你可有见到景少侠？” 杨歌照实回答。 “你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那就好，那就好。”焦佳斌松了口气。 瞧他没事人的模样，杨歌突然很好奇，他是怎么被抓的，又怎么被救的。 “你问我为何被抓啊……”焦佳斌突然脸色一红，天色有些暗，令人有些看不明白。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吐露了实情。 “其实……其实我那时已经到了藏身之处，但正好看到两个贼兵在烤野猪肉吃。我腹中饥渴难耐，巧了，那两个贼兵被另一个大贼兵叫走，我便趁大家都没注意，赶紧冲了出去。本想取了肉就回去，可我当时实在太饿了，那野猪肉香得我直流口水，就当场吃了起来。刚吃了两口，那俩贼兵回来了，我正埋头专注吃，一下就被抓住啦！” 杨歌无语。 这家伙为了两口吃的，害别人担心，还差点丢了性命，如今竟然还颇为得意，似乎活下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不对，如今这乱世，能活下来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事！ “本以为会死在这些贼兵手里，却不想被我身边这位高人所救。高人说他叫韩晋，只是个普通的老叫花子，这个我可不信。不过我看他心事重重，我也没啥本事帮不了他，不如你去问问他，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这四周很多丐帮弟子，隐隐有以焦佳斌身旁那人为首的局面，杨歌自然也不相信他是什么普通的老叫花子。 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杨歌还未开口，韩晋就瞪大了眼睛，似有些疑惑，不过很快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多年不见，姑娘的功夫越发俊了。” 这老叫花子也认识自己？ 杨歌呆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前辈谬赞了。” “杨歌，这些骁果营的叛逆为虎作伥，作威作福，让一众百姓在此受苦。我们丐帮中人人侠义，绝不能容忍这等祸害留在世上，请除掉这帮骁果营骑兵，让他们也尝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 认出杨歌后，韩晋倒是半点不客气。 这些个骁果营叛逆，别的本事没有，下毒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倒是颇为熟练。 韩晋请杨歌帮忙，其实还是想着她能顺带取回骁果营看守士兵身上的解药，因为不少丐帮的兄弟急着救那些百姓，着了他们的道。 理解韩晋的心情，杨歌了然的点了点头，教训骁果营骑兵的时候，绕路取了看守士兵身上的化毒散。 “干得好，总算是为民除了害。” 杨歌平安归来，韩晋立即竖起了手指夸赞，仔细查验过她带回来的化毒散后，赶紧安排人分给帮中的兄弟：“亏得你动作快，不然咱们的丐帮弟兄还不知道得折损多少。” “能有用就成。”杨歌扬唇笑了笑。 现如今，拥有些拳脚功夫的丐帮兄弟，可是能帮上不少忙，就算韩晋不说，她知道了也会毫不犹豫的为他们寻来解药。 第126章 擒贼擒王 “现今，胡儿猖獗，竟挑起战火，残害我中原百姓。我丐帮可不会坐视不理，我今次来此要是收到消息，这里以前就有一股叛军游戈，现在狼牙军大肆吸收这些反唐势力，他们很可能已经和狼牙沆瀣一气。丐帮多年前就有暗探潜伏进骁果营，如今到了启用他的时候，你到前面的骁果营，找到尤恬，出示这个丐帮信物，他便明白了。” 韩晋将随身携带的信物交给杨歌，显然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利用杨歌这个生力军。 等她赶到骁果营外围的时候，韩晋提到的那位尤恬正在东张西望，瞧着他又是背锅又是拿铲的装扮，杨歌觉得他不似丐帮，反倒像个伙夫。 “可是来入我骁果营的？不是就别来打扰爷爷休息！” 啧啧，倒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老头！ 杨歌神秘兮兮的凑近他，低声道：“小的有宝物献给您……” “哦？什么宝物拿来看看。” “请过目。”杨歌将丐帮信物双手呈上。 “这……这是！快说，你从哪里得来的！有半句不实，小心你的性命。”显然，尤恬一眼就认出了信物。 “这是一位叫韩晋的前辈给的，说只要出示它，对方就会明白。” “你是丐帮派来的？韩晋也来了？那个老家伙身体可好？太好了！终于到我出场了。”尤恬卷起了袖子，打算大干一场，不等杨歌一一回答就自顾自的说道：“最近骁果营那帮贼人似乎对我有所察觉，处处提防。不过狼牙特使前来骁果营这等大事，哪里又能瞒过别人。现在我不方便前去打探消息，你到骁果营东南角找到狼牙特使巴图，躲在岩石后探听消息，看看他们下一步有何行动。” 杨歌点点头，快速去往骁果营东南角，果然如尤恬所说，巴图附近有个便于藏身的大石头。 耐心的等待一刻钟后，骁果营文书曹斐走了过来。 “曹文书，我们大人要的物资可准备好了？”一见曹斐，巴图就讨要物资。 “特使大人请放心。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只等大人一声令下，物资就会源源不断的供应到狼牙军中。” “做得很好，到时候一定会在大燕皇帝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哈哈哈哈哈。” “多谢特使大人！关于我们骁果营的事情……这个……” “只要你们专心为皇上办事，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帮助狼牙军消灭李唐！此事一成，还愁别的事情不能谈吗？” “是是是，特使大人高瞻远瞩，为国劳心，小人佩服，佩服。小人这就为大人准备酒菜，给大人接风洗尘。” 曹斐一脸谄媚象，说完就乐呵呵的走了。 巴图冲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哼，不自量力的汉人，胆敢跟狼牙讨价还价，等你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是你们的死期。” 这狼牙，倒是冷酷无情的很！ 有利可图时是盟友，无利可图时挥刀便杀！ 待巴图也走了，杨歌仍旧耐心的等了一会，才撤回尤恬处。 “怎样？收获不小吧！” 杨歌将自己听到的一一转述，尤恬略一沉吟：“两家联合，同享天下，哼，骁果营这群蠢货，被人算计了还沾沾自喜。” “骁果营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所为也不过是讨得狼牙欢心，获得狼牙盟约，这样他们就可以倚仗狼牙为后盾，继续祸害百姓。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继续猖狂！” 尤恬点了点头，从兜里取出燧石递给杨歌：“你拿好，把那些骁果营为狼牙军准备的物资礼车都烧掉，一样都别便宜给他们！还有，这些进了骁果营的，绝无半个好人，不管是什么理由进来的，最后都与他们同流合污，干尽伤天害理的祸事，双手染满了鲜血，这些匪类留不得！最好顺带手将他们都收拾了。” 火攻！不知什么时候杨歌已经非常擅长了。 拿了燧石，利用孤影化双之术的影子分身，杨歌轻而易举的放过烧了物资，还趁乱解决了不少骁果营的精锐。 当然，尤恬解决的精锐比她只多不少。 用他的话说，提着脑袋干事业的男人，很少有他这么帅的了。 撤回安全地方后，尤恬和杨歌一同清点战绩：“便宜他们了，他们欠下的人命债足够他们死十回的。” “物资礼车已经尽数烧毁了，这下狼牙军缺乏了物资补充，骁果营可得焦头烂额了。” 尤恬赞同的点头，不过很快就收起了笑容：“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里的军情瞬息万变，要是等回报了帮中长老，再下达指令，肯定来不及了。” 杨歌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指了指自己，又拍了拍背上的风雷瑶琴，尤恬笑着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为了不让这些恶人的阴谋得逞，我们得先下手为强，除掉这个骁果营营长宇文赫。” 耐心的等到夜幕降临，杨歌才无声无息的潜入骁果营内部，宇文赫的帐前有大批精锐把守，她只好藏在暗处等待时机。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士兵们的谈话。 “刚才那个小娘子长得确实不错，正想着老大享用完了以后能便宜兄弟们，谁承想……” “嘿嘿，别说了，队正的亲兵过来了。” 嗯？小娘子？ 杨歌皱起了眉头，隐隐觉察不太好，若是她能早些过来，或许那个小娘子就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若是她…… “平心静气，守住本心！” 杨影的声音突然响起，杨歌恍惚了一下，才恢复神志。 好险好险，刚才那一瞬，她差点就走火入魔了。 正巧，宇文赫帐前的守卫换防，趁着机会，杨歌赶紧摸进了帐中。 很不幸，帐内只有宇文赫一人。 不等他开口呼救，琴中剑就化作一道冷光，划开了他的喉咙。 宇文赫双手本能的抓住喉咙，张开嘴，拼命的想发出声音，最后却只能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倒下。 杨歌习惯性的摸了一轮尸体，没有任何收获，这才略显失望的找机会离开了营帐，去往此前和尤恬约好的地点。 第127章 天兆毒人 “哈哈，这下骁果营要自乱阵脚，无暇再去祸害百姓了。不错啊，我回去一定向帮主好好夸赞你，我们丐帮向来最重英雄。” 尤恬的年纪，比杨歌大上许多，明明是江湖前辈，却想着和少年人称兄道弟，杨歌搪塞了许久，才推脱掉尤恬邀请她加入丐帮的好意。 当然，她的损失也不小，身上的酒水几乎被对方搜刮干净。 “好了，这下骁果营该闹翻天了，他们这帮亡命之徒贪恋权势，必定要为那个营长之位争夺不休，再成不了气候。你现在就去找韩晋老哥，告诉他我这边一切顺利。” 尤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种老将依然雄心壮志的豪气。 明白自己更像一个过路人，杨歌并没有说什么，照他说的，将此地情形汇报给了韩晋。 “哈哈，我就知道尤兄弟肯定能把事情办好，这下好了，我得赶紧把这消息传回帮里去。” 韩晋很高兴，忙唤来信鸽向帮里传了信：“对了，焦佳斌小友刚刚跟我说他看到他同乡好像进入了那个神秘的枫叶泽中，他本想请我出手，不过我丐帮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你身手不错，就请你跑一趟，深入枫叶泽，找到焦琪菲。” 焦琪菲？好熟悉的名字！ 这是第一次，杨歌清楚的感觉，自己，哦不，应该是杨影过去一定认识这名字的主人。 枫叶泽深处。 杨歌走入之后才发现，并非外面人想的那样，反而热闹的很，不少苗疆弟子救援了百姓，为了躲避狼牙的追杀，便借着此地的神秘做掩饰。 “是焦佳斌叫你来的？别担心，我没事的。” 杨歌随意问了个苗疆弟子，就得到了焦琪菲的位置。听杨歌说完来意，焦琪菲温柔地笑了起来：“让杨姑娘你费心了，五毒教的人们都对我很好，这里环境幽静，不受外面的战火影响，真的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守着焦琪菲的五毒弟子，是两个可爱的女童，见杨歌同焦琪菲相熟，特意给她倒来了茶水。 杨歌接过，刚准备一饮而尽，就被杨影呵斥着放下了水杯。 那两个女童见她惊了一下，并未喝水，立即掩嘴笑嘻嘻的出去了，由着焦琪菲同她叙旧。 “我来不久，就有个不大的五毒小姑娘找到我，她说我的夫君他还活着！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盼了那么多年的梦，当别人告诉我梦要成真的时候，为什么我却觉得如此不真实……夫君，我真的能见到夫君吗……” 焦琪菲抑制不住言语中的喜悦。 杨歌有些呆愣，直觉告诉她，焦琪菲眼下的喜悦她应该是能共情的，可她一点这方面的记忆都没有，努力装出为她高兴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别扭。 所幸，焦琪菲如今心里想的都是她那位夫君，杨歌的异样她根本没注意。 梦能成真，真好！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杨歌，我真的很开心，我多想和夫君长相厮守，只是……只是夫君当年那个样子，你是知道的，怎么会好，怎么会？” 焦琪菲陷入喃喃自语中。 杨歌持续懵圈，倒是杨影，冷静的一通分析让她清醒了几分。 这枫叶泽四处都是五毒弟子，当年天一教使用秘术将正常人变成尸人，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五毒开始着手研究拯救尸人的办法，焦琪菲那位夫君，应该就是当年未能逃脱的尸人。 “杨歌姑娘，你常在江湖上行走，跟五毒教的人应该有些交情吧，能不能帮我去问问看那边那个小姑娘阿幼朵，早日让我和夫君见上一面，我也心安些许。”焦琪菲看了看另一边的帐篷。 隐约间能够看清，那边帐篷里发号施令的是个小女孩，看着十一二岁的样子，明明模样是个孩子，杨影却言之凿凿的称她是五毒的圣蝎使。 “杨歌，你来啦！” “咳，你……知道我？” “教中有人曾受过你相助。”阿幼朵朝杨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焦琪菲的事情你放心，我答应了的事情不会不作数的。” “哦，那就劳你费心了。” 别扭，真别扭！ 当年对着尚且是少年的雨卓承，杨歌都没这般别扭。 实在是，单看外表，阿幼朵这孩子，太可爱了些！ “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着手做让天兆恢复的准备，不过可惜，天兆成为毒人的时日太长，他本身也没有什么深厚的功底可以抗衡，一时半会要痊愈是不可能的。不过焦琪菲说想见上一面，这倒是不难，只需备齐一些特别的材料即可。” “哦？愿闻其详。” “首先是迷梦蝶，其次是水月海蜇。” 庄生迷梦忘秋蝶，蜀帝贪欢不知春。阿幼朵提到的迷梦蝶，能够让人忘却烦忧，永生活在梦中。 杨歌有心帮助焦琪菲，便从阿幼朵那里拿了五毒教特制的风笛，在枫叶泽中引了一些回来。 至于那水月海蜇。 “枫叶泽此处水域宽广，我们的人发现水中有一种神奇的怪物，它形似小伞，又似满月，圆润柔软，近乎透明，我们问过当地人，这种小东西有个好听的名字，就是水月海蜇。” “这个要怎么取？” “它看似无害，实则蕴含剧毒，我们的人也差点栽在这小东西手上，后来我们发现这小东西的毒素竟然能够克制人体内的毒！可惜这小东西获取不易，它很挑食，只喜欢食用这枫叶泽中盛产的蚯蚓。” “懂了！” 杨歌点点头，寻了个木桶和鱼竿，先用小铲挖了些枫叶泽里的蚯蚓，用蚯蚓做饵食，在瀑布边上的水潭耐心垂钓。 半日功夫，总算钓起了四只水月海蜇。 “不错不错，就是它。要捉到这小东西费了不少功夫吧，杨歌，真是辛苦你了。”阿幼朵高高兴兴的收了杨歌钓来的水月海蜇，安排五毒弟子给她准备了歇息的帐篷。 有些事晚上是做不了的，所以她只能耐心等待天明。倒是那些五毒弟子，到了晚上反而更辛苦了。 第128章 真情唤醒 万事俱备，只差一个“钥匙”。 阿幼朵笑眯眯地看着杨歌：“你赶紧去找焦琪菲，问她要来那串红豆项链，快去快回。” 鸳鸯情切栖红豆，相思绵绵诉心恋。那串红豆项链是焦琪菲和她夫君的定情信物。 “你已经拿到了？很好。现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 没料到焦琪菲会这般信任杨歌，轻而易举就拿出了红豆项链，阿幼朵笑了笑，命人去将焦琪菲带过来：“剩下的事情就看他们二人的造化了，愿大神保佑他们。我们现在就去巨鼎处，唤醒天兆吧。” 杨歌跟着阿幼朵抵达巨鼎处的时候，有五毒弟子已经带着焦琪菲先到了。 巨鼎散发了幽森的气息，若没五毒的人带着，杨歌必定会觉得，这东西是天一教拿来制造毒人的，根本没曾想，还能保护天兆，将他们救回来。 “啊……” “夫君？……夫君……真的，是你吗？” “琪……琪……灰……” “夫君，真的是夫君！夫君，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呜呜……” 巨鼎之中，走出了一个浑身绿油油的毒人。 “别……别哭……” 那毒人在看到那串红豆项链后，似乎记起了什么，看到焦琪菲在哭，竟然想要伸手去抹掉她的眼泪。 “夫君，夫君，我好想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啊……啊……” 天兆毒人突然用手捧着脑袋，痛苦的大叫了起来。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夫君！夫君你去哪？” 焦琪菲着急上前，想要拦住拼命想回巨鼎的天兆毒人。 阿幼朵赶紧上前拦住了她：“这位娘子，请不要伤心，我们五仙教正在全力研制解药，你们夫妻团聚之日不远。” “多谢你们，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二人永生不忘。”焦琪菲说着就要跪下，阿幼朵赶紧让身边的五毒弟子帮忙，扶住了她。 “不要这么多礼，汉人就是这么多礼数，你身子弱，赶紧回去休息吧。” “是，那么一切就托付给你们了。” 真的见到了自己的夫君，焦琪菲似乎拥有了无穷力量，有了希望，再多等些时日，便不是那么艰难了。 回到帐篷，阿幼朵吁了口气：“总算是了结了她一桩心事，这个汉人姑娘心里已经够苦了，只希望这一点幸福的感觉能够陪伴她走的更远，至于天兆……他中毒已深，我真的没有太大把握，唉……我们在这里接受的难民越来越多，要尽心尽力全力照顾好他们，饮食起居事无巨细，都要尽量做好。” 说话间，阿幼朵还特地安排人传令，一定要好好照顾百姓，让他们能够心安。 “此次我们五仙教前往中原支援中原武林，所带物资并不多，现在我们收容了这么多难民，每个人就是一张口，都需要食物。教中弟子忙着救助源源不断前来的难民，整理出干净的地方让他们休息，已经腾不出人手了，杨姑娘，你能不能帮一下忙？在这枫叶泽中采摘一些野菜水芹来。” 阿幼朵说的水芹，枫叶泽附近水域有很多，杨歌根本没找多久，就搜割了满满一箩筐，据她所知，这种野菜的味道很特别，别有一番滋味，比起外面那些没东西吃的百姓，能在枫叶泽中安顿下来的这些难民，走运多了。 “采了这么多啊，太好了，总算能够缓一阵子。” 枫叶泽这边有五毒弟子帮助难民，解决了口粮问题，杨歌留在这没有太多用处，便又回到了韩晋这边。 听闻焦琪菲安全，焦佳斌安心了不少。 韩晋没有再和她寒暄，直接给了吩咐：“我们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士兵，看他穿着打扮像是唐兵，受了很重的伤，可仍然很是警惕，不让我们轻易靠近他。但我看他的样子又十分焦急，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你常在外面走动，不如你去看看他，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帮他一把。他叫王峰，就在前面不远处。” 韩晋指了个方向，杨歌才走近那个受伤的士兵，他就激动的拉住了杨歌的腿：“我……我乃是……哥舒……元帅……手下的……传令官……” 竟然是哥舒元帅的传令官！ 杨歌瞪大了眼睛，俯身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利用相知心法做了些简单的处理，再用包裹里剩下的草药为他包扎了一番，才让他接着言语。 “这位姑娘，潼关失守了，哥舒翰元帅已经率领我们撤退到枫林一带。我前去通知奔雷营将士驰援哥舒翰元帅，途中却遭到埋伏，我拼死逃了出来，可伤重不能再赶路，请你帮我把这份紧急军报送到奔雷营，交给耿金忠大人。” 说话间，王峰已经将腰间缠绕保护的紧急军报塞给了杨歌，并催促她快些去奔雷营。 杨歌寻了匹快马前往，在营前被守卫拦下。 “擅闯兵营者，斩！” “在下暗阁杨策，有哥舒元帅的紧急军报需面呈耿金忠将军。” 杨歌高举军报，毫不犹豫的报上了死对头杨策的名字。 “嗨，是江湖豪杰，你可以进去了。” 守卫似乎听过杨策这个名字，并没报信，就直接放了行。 等杨歌进了军营，她才知道耿金忠的营帐就在附近，她刚才的话，这位将军必定是听到了，所以才会快步过来迎她：“紧急军报？哥舒翰元帅的？赶紧给我！” 杨歌赶紧呈上。 耿金忠看过之后，立即皱起了眉头：“这军报本该在十日前送到，哥舒翰元帅率领军队已经退到了枫林一带，让我们前去驰援。安禄山这个逆贼！我早看出他有反心，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攻破了潼关。” “看来狼牙军早有部署，我们现在被一支狼牙军困在此处。奔雷营当年正是看中此地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出山的道路，谁知今天却被人制约，有心驰援哥舒翰元帅却不能，唉！” 耿金忠指着地图告诉杨歌，想要去驰援哥舒翰元帅，就必须打掉营寨前面的拦路虎。 言下之意，自然是想杨歌留下来帮忙。 第129章 啰嗦主簿 “传我将令，让先锋官霍去狄加紧强固防御工事。” 耿金忠将令一出，杨歌这个现成的好帮手就被分给了先锋官霍去狄。 “末将得令，定会督促儿郎们加紧强固防御工事。”霍去狄接了将令，有些疑惑的看着和将令一块儿来的杨歌，本来看她是个姑娘，还想说两句，不过看到她背上的剑形瑶琴后，立即改变了态度：“杨姑娘，这鸟狼牙军，打仗一股狠劲儿，咱军中将士两相厮杀，多有伤损，受伤的兄弟们已经送到后面去医治了，现在人手不足，只怕狼牙军要来突袭。” 话音未落，霍去狄脸色大变。 “是马蹄声！不好！他娘的狼牙军还真敢来突袭！” “嗯？” 杨歌挑了挑眉。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啊！ “姑娘，快快跟兄弟们一起抵挡狼牙军的突袭，杀掉前来突袭的狼牙突袭兵头领！” 擒贼先擒王嘛！ 不用霍去狄提醒，杨歌就直奔这支狼牙突袭军的头领，仅仅十招就取了对方首级，狼牙军一时混乱，霍去狄见此机会，赶紧领着兄弟们将其一举击溃。 杨歌自然是跟着，能多杀一个狼牙就多杀一个。 “哈哈！姑娘不愧是武林世家出身，忙活了这么半天，脸不红气不喘，好！好！” 霍去狄朝杨歌竖起了大拇指。 回到落脚点，杨歌主动找上霍去狄，问他可有需要帮忙，如今战事吃紧，她这样的生力军若是去休息，就是白白浪费，霍去狄赶紧道：“咱奔雷营的兵都是响当当的豪杰，我们绝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兄弟！我们用武力掩护，请姑娘你到战场中把那些伤兵救回来，送到军医沈奕这里，赶快，不能让狗狼牙害了他们的性命！” “杨策得令！” 杨歌利用大轻功赶到战场，示意受伤的士兵爬到她背上，这样她可以将其背负回营。 “这个人伤的好严重。” “快……快把人放过来！” “还有其他人吗？” …… 一旦开打，军医沈奕就成了全军最忙的人，也不管杨歌是什么身份，见她帮忙背尸体，他便直接将其拉着治疗各个将士。 亏得杨歌这一路，收集了不少药材，医术也精进了不少，不然望着这些源源不断的伤员，还不知该怎么下手。 “干得好啊！将军果然没有看错你。”到了晚间，沈奕终于放过杨歌，她才摸出干粮啃了几口，霍去狄就找了过来，让她回禀将军：“杨策你很不错，我霍去狄很喜欢，是个好样儿的！我们的工事已经加固了，桐油也储备够量，保证那些狼牙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哈哈！” …… “前线战况如何？” 耿金忠营帐，听完杨歌的回报，他皱着的眉头稍微松弛了一些：“老霍办事没让我失望。” 杨歌拱手立于一旁，等耿金忠吩咐新的事情。 “现在我军被狼牙军围困此处，粮草物资还得多加点算，合理安排，你去传我将令，命贾主簿点算清楚军中储备补给情况。” “是！” 自古行军打仗，粮草先行，贾主簿的工作很是重要。 “耿将军派我前来传话……” 此时的杨歌，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传话此句甚妙，可原话传达，也可按照你的理解传达，这传达中一字之差也能造成千差万别的结果，产生不可挽回的结局，姑娘这些道理，你可都明白？现在你是否还要承担这个传话的重要责任？” 还真是……啰嗦！ 杨歌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是的，将军让你点算军中储备情况，进行合理安排。” “甚好甚好，此等工作正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定当尽心竭力，整饬军备，不辱使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用心完成任务。辎重二字听着轻忽，实则重于千万斤。须知，辎重就是一个军队的生命线！这不仅仅是粮草，衣被，武器，装备，还有军车，战马，这是稀缺中的稀缺。” “多谢主簿赐教！”杨歌说的咬牙切齿。 “看你年纪轻轻，还颇为谦虚，甚好甚好。正好有一件棘手之事可以托付你。我们军中有一批野马，这群野马性情彪悍，飞驰矫健，机警异常，捕捉极为不易，机缘巧合捉到这批野马，却长时间不能驯服，突然损耗我们军中粮草。” “杨策，有些道理我要让你明白，马匹是军中不可或缺的战斗力，而不是一种观赏品，它既然是个战斗力，没人可用丢在一旁也会浪费粮食是不是，而且野马凶悍，如果不小心踢上了军中马夫，或是其他军马，那不是还要浪费医药品？” 杨歌皱起了眉头，她竟然会觉得这啰嗦主簿说的有几分道理。 “就算将它丢弃在野外荒原中，它也会把野草踩踏吃尽，植物也是有感情有感觉的，你知道它们也是会痛的，野马踩到野草就等于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个道理难道你不了解吗？” 杨歌一脸无语，什么有理，都是狗屁！ “贾主簿有何事尽管吩咐。” “甚好甚好，孺子可教也。须知千里马易得，驯马者难求。这上好的野马，却没有士兵能够驯服，就好比暴殄天物。人一定不可以随便浪费的，浪费这种行为是可耻的，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有决心有信心，对这种行为表示深恶痛绝。” 还有完没完啊！杨歌的耐心逐渐消失，面上却依旧如常：“贾主簿说的是。” “甚好甚好，看你如此诚心，就让你去试试驯服野马吧。虽然那个野马见士兵一次踢他一次，马是马它妈生的，士兵也是他妈生的，就这么踢士兵，公平吗？对不对呀？畜生不该伤害人，士兵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是猪生狗养的猫带大的，这位姑娘要不要评评理，畜生这么踢士兵是相当不对的。” “小的这就去驯服那不同人性的畜生野马。” 杨歌话落，立马跑去找军中马夫，打算尽快驯服好那些野马，让贾主簿那张嘴，能够歇一歇。 第130章 持续伤害 咴……咴…… 你这不听话的小马儿，让本大侠来驯服你。 杨歌磨拳擦掌的走向那批野马，军中养马的马夫们个个都赶来看热闹，好似下一秒杨歌就要在野马的蹄子下喊救命。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野马驯服不易，但凡有个缺胳膊少腿的，我处概不提供医药费啊！” 得，这话多还抠门的风格，不用看杨歌也知道是贾主簿。 亏得长歌门教习君子六艺，其中就有骑御，再加上杨歌练家子的身板，耗费大半天后，她终于找到了驯服野马的诀窍。 有了第一次成功，后面就顺利的多。 第三日，杨歌去找贾主簿：“主簿大人，我已经成功驯服了野马。” “这位姑娘，甚好甚好。其实驯马之事说难不难，本官先前不过是为了考验考验你，特意说得如此艰险，有道是能者不怕难，怕难者无能，你这人能够不畏艰难，迎难而上，实属难得，难得，甚好甚好。” “多谢主簿夸奖！”这下，杨歌的嘴角抽抽的更厉害了。 “非也非也，本官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事实这个东西是本身就存在的，不需要任何人去指明，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有所改变，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就是已经发生了，你想回头都没路了的结果，承认事实就是坦诚面对自己。” “我能揍他吗？”杨歌在心底发问，她相信杨影一定有同感。 就在他们意欲动手的时候，上月静的声音适时响起，提醒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点啰嗦话都听不了，心不静，境不破，魔不除，她这个里世界他们就永远也走不出去。 “虽然你已经多次证明了你的能力，不过也绝不能因此而小瞧了补给的工作。这工作说着挺简单，那做起来可根本不是一回事儿。你若是小瞧了这工作，到时候你就会痛苦得想死，你要是想马虎了事，最后必定变成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做事是要讲求方式方法的，只要方式方法用对了，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这些道理都需要让你知道。” 贾主簿又絮絮叨叨了半天。 “你不用感激我，就算你露出一脸感激涕零的表情，我也不会多照顾你一分，就算你把我当神一样崇拜，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须知公平公正就是我贾某人的第一准则。” 大哥，你在说谁啊？ 杨歌一脸不敢置信。这家伙，是真敢说啊！ “不过如此甚好甚好。一打仗，本官就忙得分不开身，事情实在太多，唉，这个军营里的事情，离了本官那是一刻都不行，只要本官一走开，事情立刻就停摆，这仗也就没法打下去了。你去问问几个负责人现在军中点算情况，他都分别是：粮草负责人梁友，兵器负责人蒋斌，医药负责人孙邈，物资负责人新丰。” “是，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杨歌是真觉得，去做点实事比站这里听贾主簿的啰嗦话要轻松的多。 不过一个时辰，杨歌就问清了情况。 医药方面，现在伤兵越来越多，药品的存量一直在减少，不过现阶段还够用。 杨歌去的时候，孙邈甚至还拉着杨歌抱怨了一句：“唉，医工长日日来问我清点药材，我又何尝想要受伤的兄弟们受苦，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难啊。” 然后杨歌兜里的珍藏草药又少了一些。 物资方面，情况不妙，消耗很大。现在要是谁能给弄一大批物资回来，负责人新丰肯定不问来处。 当然，行军之道，粮草先行。前提是，有粮。 幸好幸好，营中目前粮草还算充裕，足够支撑大半年。 剩下的就只有兵器，最近大战小战不断，兵器损失惨重，所剩库存已经严重不足。 “这么快都问完了？甚好甚好，军情补给点算完成，总算是按时完成任务。” 贾主簿突然认真起来，说话这般简短，杨歌一时间还真不习惯。 然而，高兴得不能太早。 “本官就是个劳碌命，小时为学业忙，长大为工作忙，老了为儿孙忙，国家有难还要为国家忙，什么时候能为自己忙上一忙？不过本官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兴冲冲地闯荡江湖，忙活大半天终于进入大门大派，进去就得为师门忙，等到能下山了，又得为山下那些忙，美其名曰锄强扶弱，加入了江湖帮派，还得为帮会忙，美其名曰万众一心。忙前忙后，忙来忙去，什么时候就把自己是谁给忙忘了。” 好像……有些道理。 杨歌猛地摇了摇头，不能！千万不能被这贾主簿给洗脑咯。 不然他这些大道理，何时是个头。 “你这小家伙肯虚心聆听我的教诲，甚好甚好，将来必有出息。我这边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稍后我会亲自将点算账目给将军送过去，你就先去回复耿金忠将军。” “是，一切听贾主簿吩咐。” 杨歌朝他拱了拱手，转过身去找耿金忠将军的速度，比任何时候的脚速都要快。 可在她赶到军帐的时候，耿金忠就已经拿到了贾主簿的点算汇报：“不错，贾主簿办事认真，果然让人放心。” “这次狼牙军突袭围困，很多将士都受了重伤，再加上上一批新招募的兵士还未操练完成，人员匮乏。得找到孟平，传令让他加紧训练新兵，救治伤员。” 耿金忠正说着，外面有狼牙的使者叫嚣着让将军滚出去见他，军帐内其他人都想着赶紧那个大言不惭的狼牙给咔嚓了，耿金忠却想着，军前不斩来使，不妨将人带进来看看对方能说些什么。 “传令孟平的事……” “我去！” 杨歌主动领命，去往大营外围去找校尉孟平。 “报！将军有令，命您即刻整理一队兵马支援霍先锋。” “霍先锋那边情况如何？” “霍先锋率军英勇抗敌，已经堪堪抵御住了狼牙军的攻势，不过军队损耗很大。” “知道了，我立刻清点兵马。” …… 杨歌站在一旁等了一会，才将耿金忠新下达的将令传给孟平。 第131章 银雪红衣 “末将领命，将士受伤，末将也感同身受，一定会用最好的药物来救治各位同僚，新兵操练也正在加紧中。” 军中的新兵操练已经初具成效，不日即可填补兵力。不过战场伤亡很重，伤员太多，医工们已经忙不过来了。 杨歌知道这事后，立即去往医工长司马云处报到，来此之前孟平还特别交代，物资里有一批上好的金疮药，她也给一并带上了。 战事吃紧，药品紧缺，让随军的医工们看着伤重的兄弟死去，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杨歌能主动来此帮忙，还带来了药，他们个个都对杨歌很是感激。 只不过，他们并不清楚，这个姑娘真正的名字。 “多谢你送来的药，不过我们医工人手实在不足，正好你来了，现在你就从我这里拿些伤药，给受伤的士兵们送去吧。” 医工长司马云现在，但凡看到生力军都想拉过来用一用，杨歌自然也不例外。 取了药膏，忙活了大半天，听着伤员各自的心酸哀嚎，杨歌感觉嘴里酸酸的，很想豪饮一坛，可她手里，已经没有酒了。 “看来伤员的情况大好，还得多谢你出手相助。”黄昏时分，孟平来找杨歌，黝黑的脸上竟然隐隐泛出一点红：“姑娘，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校尉有事尽管吩咐。” “我的……娘……娘子……偷偷跟着我来到了军营，但是军有军规，女子是不可以进入军营的，所以我把她安置在一个隐蔽的位置，这几天忙于军政杂务，实在抽不开身去看看她，也不能让军中兄弟知道此事，你能帮忙去看看吗？” 军中女子不能来吗？那她算什么？ 杨歌抽了抽嘴角。 “她叫银雪，就藏在马场的一个角落里。” 军中的将士，在穿上这身军装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为国捐躯的心理准备。这时候，都是孑身一人，像孟平这种为情所困的，真的很难。 杨歌到马场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在木材堆后面找到了一名女子，明教弟子打扮，听闻杨歌的转述后女子脸上浮起了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孟平，孟平他真的说我是他的娘子？” 不等杨歌回答，那女子便自顾自的说道：“是了，我是孟平的……娘子……我再没比此刻更好更幸福的了，多谢你关心。” 女子凝视着杨歌，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苦笑了一下。 “杨影，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们又见面了。” 嗯？ 杨歌心中大惊。 这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有人提及从前见过的人是杨影，而非她杨歌。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问题，有很多疑惑，如果你不着急，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好。”杨歌重重点头。 “这么多年，姐姐银丝死了，飞雪也死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若不是孟平……” 银雪眼中浮起似水温柔地光。 “我还记得那时我奉沙利亚大人之命前去与狼牙军的秘密小队接头，迎回安禄山从别处夺来的我教至宝。谁知消息走漏，在我们接洽的地方，奔雷营的神策军出现了。” “那天为了不泄露身份，我特意换了平民的装束，所以，孟平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以为我只是误入此地的平民女子，在他们跟狼牙军的战斗中，他一直将我护在身后，尽量不让鲜血溅上我身……不知道为什么，我怔怔地看着孟平宽厚的肩膀心中一片温暖平静，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知道，我已经爱上眼前这个拼死护我的男子。” 杨歌呆了呆，不知说些什么，倒是杨影开了口：“飞雪？孟康……孟平！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杨歌还是一头雾水。 “你也察觉了吗？呵，可是当初相遇时，我竟然没有想到呢。孟平竟然就是孟康的弟弟，我想这或许是飞雪希望我能幸福而特意安排的。那一役，狼牙军几乎全军覆没，而我就顺势用一具尸体伪装成我已死的假象，成功脱离了红衣教和隐元会的眼线控制，以全新的身份活在了平哥身边。” “那一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我们品茗谈笑，策马共行。为了他，我甘心放弃了我的身份，我的武功，只做一个平凡简单的村妇。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如果他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是不可能爱上我的，是我太贪心，只希望这样醉人的日子能够更长一些……” “如果能这样到老未尝不是一件美事。”杨歌附和的点头。 银雪凄然一笑：“是啊，说的也是，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总是有戳破的一天。” “那日平哥押送贡品进长安，刚出关就路遇贼匪，我听到传来的这个消息心神俱乱，立即抢了战马冲出去。平哥有危险，我再也不能装作山野村妇，这次，换我来保护他！” 很显然，事情并没有那般顺利。这时候，往往会向糟糕的方向发展。 正如杨歌所料。 “平哥终于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并没有厌弃我，待我如故，我当真是欣喜的……可惜我当时并不知贼匪中竟然有红衣教人，他们认出了我的武功路数，教中得知我还未死，发出了追杀令。” “红衣教的手段我是熟悉的，我害怕他们会找上平哥，所以我禁止平哥前来探望我。果然，他们在我的饮食中做了手脚，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银雪掩面哭泣：“我身中奇毒，自知将不久于人世，我不怕死，可是平哥……这世上又要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 看着哭倒在面前的银雪，杨歌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只能默默地站着，任由这凄婉的哭声在山中回荡。 半晌后，银雪终于止住眼泪，声音低落而哀伤：“平哥，平哥，银雪希望你此生都不会忘记我，又希望你不要一直记着我因为我而难过……” 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第132章 易容奇药 “平哥，我该拿你怎么办……” 杨歌沉默的陪着银雪。 良久，银雪才缓和过来：“杨姑娘，红衣教的余孽现在投靠了狼牙军。教中有一种奇药，能够随意变换人的外貌，乃是阿萨辛大人当年从波斯总坛带出来的不传之秘。红衣教使出门办理教主吩咐的大事，随身总会带两颗易容神药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在沁枫谷中靠着狼牙军保护着的黄仲仪身上肯定就有此种神药。” 银雪银牙一咬，像是下定了决心：“你去帮我把神药夺来，我自有用处。” “行。” 既然是投靠狼牙军的余孽，杨歌应付起来一点都不会手软，偷袭搜身夺药一趟水，做的要多熟练就有多熟练。 接过杨歌递来的神药，银雪有些激动：“拿到了？你真的拿到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现在身体很虚弱，无法亲自去见平哥，但是我不想他为我多分心，他是至伟男儿，该在沙场上谈笑风生指点江山，而不是为这种儿女私情所牵绊。你拿着这易容神药，到军营偏僻处去见平哥，记得先用神药伪装成我的样貌，只要他见我平安，他就能安心打仗。” 此事乃银雪的遗愿，对上她那双恳求的眼睛，杨歌怎么都吐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答应她的请求。 服下易容神药，在银雪的指导下易容成她的模样，去约定地点见孟平之前，杨歌特意找了碗水瞧了瞧，确实一模一样。 除了她背上的那把风雷瑶琴。 得！这把瑶琴太过扎眼，还是先藏在隐蔽处，见过孟平再说。 “雪妹，雪妹！” “……平……平哥……” 银雪应该是这么叫的吧！对上孟平略显激动的深情眼眸，杨歌心中一凛，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幸亏那易容药神奇，孟平并未看穿她的伪装。 “雪妹，看见你平安无恙，我终于放心了。” “我无恙的，但是你瘦了好多。”比起杨歌的别别扭扭，杨影就要老道的多，亏得有他，杨歌才能冷静面对孟平。 “雪妹，有你在身边，我死而无憾。” “切莫言死！”杨歌大惊。 孟平笑了笑：“雪妹，你放心，我一定会赶走安禄山那个奸贼，回来跟你成亲，雪妹，到时你肯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我要让全营的人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等你回来。” “雪妹，我还有军务在身，你好好休息，放心等我回来。” “你安心去吧。” 还好还好，这两人发忽情止忽礼，并没有出现临别拥抱这种让人尴尬的事情，目送孟平离开后，杨歌立即回转找到了银雪，将孟平的原话一一转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平哥，我只怕要来世才能与你践诺了。”银雪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姑娘请说。” 银雪慢慢地抬起手，从发髻上取下一支珠花钗子，拿在手中反复摩挲，看了又看，不忍释手。 “这支珠钗，是当年平哥送给我的，那时节枫林红叶飘飞，平哥亲手给我插上了珠钗，还说我的笑容是这一抹红叶中最闪亮的珍宝。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心里除了平哥，再也住不下别人了。这支珠钗我从未离身，现在我却只能把它摘下来。杨影，请你把这支珠花钗子交给耿金忠耿大人，他待平哥如亲儿，若然我去了，等打完仗再让他把这支钗交给平哥，也算给他留点念想。”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与自己心爱的人生离死别，以后，就要对方一个人默默承受失去的伤痛。 杨歌不忍心拒绝银雪，便收了发钗去见耿金忠。 此前孟平所说情况，杨歌一一向耿金忠汇报，耿金忠点了点头：“孟平这小子，总算没有误事。” “我是个粗人，蒙皇上错爱，凭着军功，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成就。为臣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一日不敢忘记皇上的恩德，绝不会投降安禄山那个反贼，哪怕战至一兵一卒，我奔雷营帐下没有一个懦夫！奔雷营中个个都是好儿郎，虽然人不多，但我们是大唐的军队，我们要保护的是大唐的百姓，我们誓死扞卫大唐！” 耿金忠停顿了一下：“最近我听到一些兵士私下传言，唐军已经抛弃了我们，甚至有些兵将询问作战计划。我疑心是有敌军探子混入了奔雷营中，而且时常靠近这里探听机密军情。刚刚我就察觉有人偷听，暗中放了一箭，可惜还是被他逃了。你现在到门外去，看到血迹出现，就跟着血迹走，找到那个奔雷营奸细，杀掉他！” 杨歌接了任务，但却没有着急出门，而是将银雪的珠花交给了耿金忠，将她所托一一道明。 听完她的转述，耿金忠默默地接过珠花钗子：“银雪，是个好孩子，孟平曾经跟我提起过，可惜了。” “战场是无情的，战争也是残酷的。我随时可能死去，孟平也随时可能死去，生死早已不是我们能掌控的。即便如此，我耿金忠说话算话，这支珠钗不论生死，我都会交到孟平手上的，银雪姑娘当能安心。” 杨歌点了点头，接触这么久，她还是信任耿金忠的人品的。 出了营帐，果然在角落的不远处看到血迹，杨歌赶紧追踪而去，再另一边的帐篷后面发现了受伤的士兵。 待她走近，那士兵立即呵斥道：“来者何人？” “耿将军让我问你，你刚才去哪了？”杨歌反问。 “我……我一直都在……都在这里休息。” 那士兵眼神晃动，心虚都写在了脸上。 杨歌冷哼一声，大喊道：“说谎！你看地上你一路走来的血迹！” “啊！暴露了！看招！战栗吧，狼牙铁骑必将踏平此处！” 那士兵直接亮剑，可惜还未真的递出，就被杨歌反手夺了兵器，顺带手结果了他的性命，搜身却发现啥都没有。 只好随手扔出营地，将自己的风雷瑶琴拿回来，找耿金忠汇报结果。 对奔雷营来说，拔掉了这颗钉子，狠狠打击了狼牙军的嚣张气焰，耿金忠难得露出了些笑脸。 第133章 混入狼牙 “刚刚狼牙派来了一个使者，我已经命人把他好生安顿，派兵士秘密监视起来，我还有更重要的军务要处理，你去应付一下狼牙使者的随行文官薛石。” “杨策领命！” 杨歌出了军帐，正好遇见那薛石在帐前嚷嚷。 “我们使者大人乃大燕皇帝陛下亲派，你们怎可如此怠慢？赶紧让你们大将军前来见我们大人！” 瞧见杨歌后，他更是不屑：“唐人果然不懂礼貌，居然派你这个无名小卒来。” 薛石趾高气昂地看着她，鼻孔朝天。 “我大燕皇帝陛下遣我为特使……不，是遣我们诺玛伊大人为特使，我为随行文官，特意来到你们这小小的军营，此乃天大的恩赐！陛下仁慈，爱惜人才，这才愿意施以恩惠，你们应该感恩戴德，俯首称臣，若是负隅顽抗，哼，我狼牙大军一定会踏平这小小的军营之地。” 薛石说完得意地仰天大笑。 “你们统帅想来也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利害，这是劝降书，赶紧拿去给耿金忠。” 杨歌眯了眯眼，虽然心里气愤，却还是接了劝降书，呈进帐给耿金忠。 刚看了几眼劝降书，面现怒色，将劝降书一把撕碎：“乱臣贼子！恬不知耻！皇上待安禄山那般优厚，他阴谋造反，还敢自称为帝，现在还想让我们奔雷营的兄弟变成跟他一样的逆臣，他做梦！” “奔雷营深受皇恩，领取朝廷俸禄，忠君之臣绝不侍二主。安禄山那等无耻宵小，我们决不与之为伍！杨策，你现在就去把那个狼牙使者诺玛伊斩立决，给他们狼牙看看，奔雷营的都是血腥儿郎！” “耿金忠，来见！” 那诺玛伊还在帐外叫嚣，杨歌将风雷瑶琴抱在怀中，大步走出。 “想见耿将军，你还没资格！” “效忠大燕皇帝，有赏！” “到阴曹地府去效忠吧。”杨歌手起剑落，将诺玛伊斩于人前。 “好！下手干净利落，不愧是武林豪杰。” …… “军心不可移，杨策，你把挂有狼牙使者的头颅的奔雷营军阵前，让那些胡狗看看我们的决心！之后再看看霍去狄有何需要帮助之处。” “杨策领命！” 杨歌取了诺玛伊的头颅，用长枪挑起，立在了军阵之前。 和耿金忠一样，霍去狄的心志也很坚定：“心志以明，我们将死战到底，决不投降。” 好男儿保国卫家，决不退缩，一腔热血为国家，满腹壮志酬君上。 杨歌在霍去狄的授意下擂响了战鼓，好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绝不会抛弃每一个人，也好让敌人知道，奔雷营绝不会惧怕他们！ “哈哈，这战鼓声，真是让人浑身有劲儿啊！ “兄弟们！冲啊！杀了那帮胡狗！” …… “最近狼牙军频频异动，不断挑衅。杨策，强将手下无弱兵，你去露两手，干掉那些狼牙军先锋和狼牙军火长，让他们知道厉害。” “杨策得令！” 将风雷瑶琴背负在身，杨歌直接取出了琴中剑，以剑法配合轻功九州踏歌游走在敌军之中，打乱了敌方阵容，还为奔雷营赢了不少名声。 “哈哈，干得好，出了一口鸟气。” 杨歌回来的时候，霍去狄亲自递水，笑得满脸开花。 半日之后，歇息够的杨歌正准备去帮士兵多杀几个狼牙，就听霍去狄在前头摇头晃脑。 “奇怪！真是奇怪。” “怎么了？” 霍去狄皱眉半晌：“狼牙军并不主动出击，待咱们儿郎杀将出去，才会大举攻来，将我们压回前阵中。依我多年打仗的经验，这群狼牙军定然不是想歼灭咱们这么简单，奔雷营易守难攻，想拿下并不容易，看来他们另有目的。” “我现在就将此情况禀报耿将军，看看下一步如何打算。” 霍去狄朝杨歌一拱手，同意了她的提议。 听完汇报后，耿金忠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狼牙军，究竟，有何目的……” 半晌后。 “狼牙军的动机很值得怀疑，敌情不明，我们就会陷入被动中。前几日，我们抓了几个狼牙军俘虏，他们也不知实情，不过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领军前来的狼牙军先锋阿扎克和先锋副将莫多哈杰不和，莫多哈杰为人贪婪，阴狠薄情，最爱听恭维话，他们二人既然不合，那就可以加以利用，从中渔利。” 耿金忠说着说着就看向了杨歌。 “此前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得非常好，将士们也对你交口称赞，我想你肯定也能办好这件事情。” “将军谬赞了。” 没理会杨歌的谦虚，耿金忠指了指旁边：“那边的箱子里有一件从敌军俘虏身上扒下来的狼牙军服，你把它拿上，穿上它，然后潜入沁枫谷中，接近狼牙军先锋副将莫多哈杰，伺机刺探情报。” “是。” 杨歌取了狼牙军服，抵达沁枫谷狼牙营地后，才找了个隐蔽处穿上，然后大摇大摆的进了营地，直达莫多哈杰的营帐。 “没事儿别来烦本老爷，小心本老爷治你的罪！” 看得出，莫多哈杰正在气头上。 杨歌有些犯怵，杨影却没有半点心理压力，张嘴就说了一连串的恭维话，说得莫多哈杰眉开眼笑，止不住的点头称是。 “不错，不错，你倒是有点见识。” “你嘴倒是挺甜的，哼，那个阿扎克就知道收买人心，我才不会让他得逞。你去，到军帐里面我那些珍藏的好酒边上，把士兵们的酒囊都装满美酒，我莫多哈杰也要犒劳众将士。” “是是是。” 杨歌恭恭敬敬的哈腰照办。 莫多哈杰倒是好应付，只要你姿态放的够低，恭维话说的好听，他就将你当成亲近的自己人。 “嗯，不错，咱胡人还是对美酒没有抵抗力，哈哈，我这一招真是高明。” 莫多哈杰沉浸在自我欣赏中，以为一顿酒就能收复人心，对杨歌更是没有丝毫怀疑：“杨策，只要你忠心为我办事，死心塌地跟着我，将来我升了先锋将，就让你给我做近身侍卫，哈哈，不用上战场是不是很开心啊，哈哈哈！” 第134章 唐军之危 杨歌心里一边咒骂，一边嘴上抹了蜜似的表忠心，哄的莫多哈杰开心不已。 “嗯，说起来，上次那些亲兵顶撞我，阿扎克竟然阻拦我惩罚他们！让我丢尽了脸，哼，我莫多哈杰可不是没脾气的家宠，敢顶撞我，就一定得承担起后果。你，就是你。” 杨歌指了指自己，莫多哈杰眯着眼，冲她阴险一笑：“你去好好地教训教训那些狼牙军守卫，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主子，不过不用说是老爷我让你动手的。” 当杨歌拿到莫多哈杰递来的鞭子时，她才明白他刚才笑的意思。 据莫多哈杰说，这鞭子在毒液中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又称夺命十三鞭。 “你……你干嘛？” 杨歌借此机会在四处打探消息，不少警惕的狼牙军察觉到了异常，在这时候，莫多哈杰的夺命鞭用处就很明显了。 “哈哈，不错嘛！心狠手辣，有本老爷的风范啊，好，很好，本老爷很喜欢你。” 看得出，莫多哈杰是真的高兴，杨歌眼珠一转，开始挑拨他跟阿扎克的关系。 “哼，咱们胡人讲的是军功，这个地方远离李唐大军，你当他阿扎克多受重用吗？嘿嘿，其实牵制一支小小的守备军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不过是个障眼法。” “障眼法？” 先前有心打探，没收集到什么有用信息，没曾想从莫多哈杰这里，竟然得来的如此容易。 “大统领都跟我说了，咱们在李唐大军中有内应，只要挡住这支守备军去驰援或者李唐军逃到这里，咱们就能一举攻破这帮余孽。” 莫多哈杰得意洋洋：“要说这内应，那可是他们唐军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谁会想到哥舒翰那老头儿最亲信的蕃将火拔归仁已经投靠了我们大燕皇帝，哈哈！李唐气数已尽！哈哈哈！” 原来他们另有内应！ 记住“火拔归仁”这个名字后，杨歌点头哈腰的哄着莫多哈杰喝酒，也不知灌了多少杯，终于将其灌醉后，着急忙慌的离开了狼牙营地，脱了伪装直冲耿金忠的营帐，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做了汇报。 听完汇报，耿金忠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 “好歹毒的诡计！如果狼牙军大都消灭了我们李唐精锐主力，那么我们这小小的奔雷营也是对方的口中之物了，糟糕，真是糟糕。” “将军，那火拔归仁……” 耿金忠沉吟半晌：“我们不能仅凭敌军的一面之词就说自己人通敌叛国，为今之计，须得找到凭据。杨策，那阿扎克既然是领头的，他身上肯定有内应的线索。刚刚探子来报，阿扎克独自一人前往军营后方，看样子是要去见什么人，这正是刺杀的好机会！你现在就去找阿扎克，干掉他然后搜搜他身上是否有什么线索。” 这种刺杀小头目的事情，杨歌做了不少，刺杀之后搜身的，她更是做的极其熟练。 只不过这一次，她却只收获了阿扎克临死前的一句话。 “哈哈哈哈，你上当了！” 上当？她能上什么当？ 杨歌照例将实情禀告给耿金忠，耿金忠大惊失色：“什么？看来我们的动向已经被敌人洞悉了，要真是这样……怕是……来不及了……” “杨策，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武功不弱，我们会配合你拖住狼牙军，打开包围圈的缺口。你趁机冲出去，去找李唐大军的主力军，把这里的状况和我们得到的情报都告诉唐军统帅哥舒翰元帅。” “是，杨策领命！” 杨歌拱手低头。 耿金忠走近她，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句：“你一定要告诉大将军，现在李唐的希望都在你身上。” “杨策一定将情报送到。” “好，好啊。” 耿金忠点点头，出了军帐。 要想冲开狼牙的包围圈，并不容易，纵使杨歌武力值不弱，也架不住对方人多，亏得奔雷营的兄弟不怕死的冲阵，她才得了逃离的机会。 四方打听，甚至找上了隐元会，杨歌这才得知唐军的扎营之地。 待她抵达营地附近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位胡人将领挥刀练武，那气势倒是正派的很，与杨歌记忆中的胡人完全不一样。 杨歌报了身份求见哥舒翰，应是听说过杨策这个名字，没多久守卫将领着她进了帅帐。 杨歌将奔雷营所见所闻一一禀告。 “奔雷营？神策军接到传令始终不见来人，现在还敢来扰乱军心，挑拨军中关系，大胆！”哥舒翰似是很气愤：“我的传令官已经派出去多日，到现在还不见耿金忠领军前来，却叫你来传话，莫不是嫌我老病之身，当真是放肆！” 杨歌本想替奔雷营说几句公道话，结果哥舒翰猛地一喝，那震天响地的声音吓得她魂儿都差点丢了，哪里还能想到解释。 “迟迟不见来援，如今无凭无据还来构陷同僚之臣，日后我一定会禀明圣上，请陛下圣裁。” “神策军在此国难当头的时刻仍然这般不知进退。至于你……”哥舒翰看向杨歌：“我听过你不少事情，你对大唐的忠诚对百姓的维护，我哥舒翰很欣赏你，此次的事情权当你对军国大事毫不知情，务须再提。” 杨歌张嘴，刚要言语，哥舒翰又接上了：“火拔归仁虽然是个蕃将，但是他追随我 多年，他对皇上的忠心绝无可疑。我哥舒翰不是汉人，不也为大唐的功业出生入死？除非能拿出真凭实据，否则哥舒翰绝不会疑心自己的手下，让部下白白寒心。” 这下，杨歌终于明白了哥舒翰的意思。 那莫多哈杰说的不错，这火拔归仁还真是深得哥舒翰信任。 偏偏她又拿不出实在的证据，只好暂时在唐军营地歇下，见机行事。 隔日，哥舒翰就主动传唤了她。 “现在耿金忠说的事情在大营中传开了。”哥舒翰看向杨歌，杨歌赶紧摆了摆手。 这事，可真不是她传的。 她本来是想做来着，被杨影劝止了。 亏得如此，她此刻才能大大方方的接受哥舒翰的审视。 “火拔肯定也已经知晓，不能让他丧失了信心和斗志。你去找副将博尔嘉，传我口令，命他前去安抚火拔归仁。” 第135章 背叛之人 “元帅之令？元帅真是用人不疑，唉。” 听闻哥舒翰还要安抚火拔归仁，副将博尔嘉唉声叹气。显然，他更相信营中的那些流言。 “其实……”他望着杨歌，欲言又止：“其实耿将军是一片赤城忠心，他肯定是被狼牙军困住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前来报讯。” 杨歌赶紧点头称是，又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唉，哥舒元帅，他很回护手下的兄弟，对神策军也看不太惯，再加上杨丞相……总之，真是辛苦你了。” “我倒是没事，就怕那火拔归仁坏事儿。” “火拔归仁此人瞧不起汉人，表面上对哥舒元帅恭敬有礼，私下却常对着其他人摆架子。最近常常看他频繁进出，他的亲兵行踪也很可疑，就怕元帅知人知面不知心，到时候真如耿将军所说，怕是悔之晚矣。”博尔嘉又叹了口气：“既是元帅吩咐，我还是得去见见火拔归仁，不过刚才士兵来报，他不在军帐之中。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就劳烦你走一趟。” “行！”她倒要看看，这火拔归仁到底什么模样。 火拔归仁既然不在军帐之中，杨歌只好先问问南门和西门守卫，向他们打听火拔归仁的去向。 “安禄山狗贼，人人得而诛之。” “将军有令，传讯偏将火拔归仁，可看到偏将去向？” “这等军机秘事，岂是你等可知！” 杨歌皱了皱眉，看他酒气熏人，想必是怕被责骂疏忽，还是不为难他了……杨歌转向另一边：“你……” “你要找火拔将军？先前我看到了，他刚刚出营不久，我看着好像是往西边那个高坡上去了，就是有座小亭那里。” 顺着那守卫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杨歌点点头，赶紧将这情况上报给了博尔嘉。 “火拔出军营了？这么紧要的时候，狼牙军随时会攻过来，他竟然没有禀报元帅就擅自出营，这事蹊跷的很。” 博尔嘉紧紧皱起了眉头。 “兵士何在？速速去报告给元帅！不，等等！我再想想……” 博尔嘉来回踱了几步，停在了你面前：“杨姑娘，你也是能信任得人，趁火拔归仁还没走多久，你赶紧跟过去。看看他到底去见谁，又说了些什么。” “是。” “记住，别跟得太紧，要是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杨歌重重点头，为免错过，她直接用上了轻身之术，赶到了西边午阳岗高坡上的小亭子，直接找了个隐蔽处藏起来，没多久就瞧见了一个胡人模样的将士。 想来，这人就是火拔归仁。 “你来迟了……” 嗯？ 杨歌吓了一跳，她先前来此时，竟然没发现已经有人到此了，这人到底藏在何处？ “放心吧，他比你晚到。” 晚到？ 晚到好！晚到好！杨歌长吁了一口气。 “最近老头儿对我已经有所怀疑，行动多有不便……” “那是你的事情，不要影响我们的大计就行。准备如何？主人已经没有耐性了，要提前动手。”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已部署妥当，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很好，只要你专心为我们办事，以后论功行赏，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多谢大人，今后还要大人多多提携，为我在主人面前多多美言，火拔归仁定当效犬马之劳。” 话落，那神秘人周围冒出一团浓烟，等烟散开，那人已经不知去向。 耐心的等了一刻钟，正当杨歌疑惑，那火拔归仁怎么还不走的时候，又来了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大人，我等你很久了……” “你家将军威风得很呐，咱家命贱，出个营还要被盘问一番，当真是受不起！” “大人息怒，大人乃天子重臣，谁敢对您不敬那不就是对天子不敬吗？将军那是居功自傲，居然让大人你受这些闲气，下官不才，愿意追随大人鞍前马后。” “嗯，你这偏将倒是不错，识得大体。不错，那厮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咱家也不会让他好过，哼！” “大人，小人有一计，能够让大人消气，不过……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尽管讲来……” “这个计策是这样的：&……￥￥%＃……” “唔，嗯！此计果然甚好！好，看那厮还敢不敢如此嚣张跋扈！你干得不错，咱家绝不会亏待你的。这山头风吹得怪冷的，咱家先走了。” “多谢大人，恭送大人。” 待那人走远，杨歌听到了火拔归仁得意地笑声：“哼哼，哥舒翰啊，哥舒翰，这里就是你的死地！” 杨歌很鄙视这人，哥舒翰那般信任他，还惦记着他听了流言蜚语需要安抚，结果他呢？早就惦记着怎么害死哥舒翰。 等火拔归仁离开，杨歌立即跟在他后头，利用九州踏歌轻功回到了唐军营地，她的功夫在火拔之前，又特意加快了速度，自然赶在他回营之前找到了博尔嘉。 “他见了两个人？这第一个人的身份还有待商榷，这第二个人……难道是……糟了，莫不是他？” “他……是谁啊？” 没有回答杨歌，博尔嘉沉声道：“看来火拔归仁果然有反心，只是他做事处处小心谨慎，还捉不到他反叛的证据，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以后我得多加提防，以免元帅着了他的道儿。” “是该多加小心。” “你先去回禀哥舒翰元帅，就说……已安抚过火拔归仁……哎……” 按照博尔嘉的吩咐，杨歌回禀了哥舒翰，并没有将自己偷听的事说出来，哥舒翰得了回禀，点头道：“安抚过便好，此时绝不能再生出内乱……” 原来哥舒元帅还有这等考量，只可惜，火拔归仁跟他不是一条心。 “潼关失守，我带领大军撤至此地虽不是长久之计，但是若此时狼牙军袭来，只怕我军损失惨重。守备军先锋将胡明义正带领将士守在枫林战场抵挡狼牙军的攻势，你速速前去助他一臂之力，拜托了！” 第136章 掠阵投石 当个先锋将就得不怕死，怕死就别来当先锋！ 听闻杨歌是哥舒翰特地叫来帮忙的，先锋将胡明义很开心，接连说了好几个“甚好”。 望着不远处的战场，胡明义抹了把焦黑的脸：“ 刚刚有逃回来的百姓说，他们当奴隶的时候，发现狼牙军中有很多硫磺，胆大的几个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将几个装有硫磺的硫磺桶放在了狼牙大营的各个角落。他们真是我们大唐的勇士，是真正的勇士！” “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努力白费，现在你就去把这些硫磺桶引爆，让狗狼牙牢牢记住，犯我大唐者，必将血债血偿！” 硫磺桶都已经放好，只待杨歌去点燃。 这事对她来说，并不困难，更何况还有胡明义带队策应她，所以狼牙营中很快就传来了接连的爆炸声。 眼看她已得手，胡明义顶着隆隆地炮火声冲她大喊：“战斗越来越激烈了！” “狼牙军那些兔崽子又攻过来了，咱们的将士死伤惨重，你来的正好，赶紧去杀掉那些狼牙控弦甲士。” 冲锋的队伍里有人也跟着大喊，杨歌寻着声音看了眼，是张熟悉的脸，可一时竟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 战斗，确实越来越激烈了。 两方弓箭齐齐发出，各自死伤七七八八，狼牙那边突然传来号角声，领队的狼牙将领大刀一挥，数队狼牙军推着投石车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 当然，对付这庞然大物，唐军这边也早有准备，战场两边崖壁上滚下来巨大的石头，准确无误的砸在了狼牙的投石车上。 杨歌隐藏在人群中，跟着唐军将士一起冲锋，找准了那些操纵投石车的狼牙军嘎嘎乱杀。 冲锋过后，杨歌跟随先锋唐军退回了唐军营地。 胡明义怒不可遏：“该死的！狼牙竟然抓了那么多百姓当奴隶，还把他们作为人肉盾墙向我们推进！” “绝不能继续这样，我去把他们救出来。” 杨歌调转马头，重新冲进狼牙阵中。 奶奶的，狼牙的军队果然是训练有素！杀些小喽喽对狼牙军没什么影响，这次非得给他们来个狠的！ 杨歌咬了咬牙，专找狼牙军队正和狼牙骁骑，尽可能的削弱对手的实力。 当然，她的重点还是救人。 亏得有杨影提醒，不然她这股扎进敌人军队的猛劲儿，要想将人都救出来，小命早玩儿没了，哪会像现在，只是左手受了些外伤。 “多亏了各位心系大唐的义士！” “哈哈，奶奶的狼牙军，你这杨策，不错，真不错。还真让你扛住了，哈哈哈！好，好样儿的！” 杨歌活着回来，胡明义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周围的士兵更是将她当成了同生共死的“兄弟”。 “啐，兔崽子狼牙的攻击还真是猛烈，咱们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他们的投石车很厉害，防御力很强，我们的弓箭手对他们根本够不上威胁，不过咱们的滚石可是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杨姑娘，你现在就到前阵左边的山坡上去，问问蒋干战况如何。” “是。” 杨歌拱手，领了胡明义的好意。 战争，就是给百姓带来一生无法抹去的残酷记忆。站在高处，杨歌更能看清战场的硝烟，手上的伤更是痛的钻心。 “胡将军派我前来了解下战况如何？”走到近前，杨歌才朝蒋干拱了拱手。 “这里的石头很充足，狼牙军只要从这下面经过，就把他们砸个粉碎！” “士兵伤亡情况如何？” “这里地势易守难攻，目前没有什么士兵伤亡。” “物资情况呢？” “弓箭消耗太大，估计撑不了多久。” 杨歌点点头，将情况一一记下，然后回到了唐军营地，汇报给胡明义。 “砸得好！只有把这帮胡狗砸痛了，他们才知道怕！” 杨歌自认为是个有血性的江湖儿女，对手上的伤做了简单的包扎后，就随着胡明义的先锋唐军一起去阵前杀敌，用这群先锋军的话来讲，只要他们一直坚持，总有一天能杀光狼牙军那些兔崽子。 “狼牙骑兵很凶悍，这点我老胡都佩服。他们骑的可不是普通的马，而是凶残成性的狼，普通的骑兵碰到他们，人没吓倒，那就已经被狼吓住了，动弹不得，所以往往受制于狼牙。要想给狼牙来次狠的，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把他们的战狼干掉，这战狼本就培养不易，杀一只可就少一只。” 懂了！ 杨歌调转方向，冲向狼牙军的训狼士兵，解决这些人后，连带手的将附近的战狼也给屠了个干净。 “哈哈，痛快，真是痛快，我老胡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人。” “多亏胡将军的机智，这叫打蛇打七寸。”杨歌嘿嘿一笑。 “我们是大唐的子民，在我们的家园受到威胁我们的兄弟姐妹受到蹂躏，我们的房屋受到焚毁，我们怎么能不站出来为所有值得我们守护的东西一战！”胡明义昂然地挺起了胸膛：“你且向哥舒翰元帅回话，我等定然在此死守到底，不让狼牙军越过枫林战场一步。” “好！好！” 大唐的士兵，不会让大唐的百姓失望！ “潼关已失，此处也只是堪堪据地而守，不是长久之计，我现在修书一封，你把这封紧急奏折交到监军张顺儿手中，我不愿与那等阉人多言语，速去。” 杨歌将战况向哥舒翰禀报后，哥舒翰立即着手写了封信。 杨歌拿着信出了帅帐，没多远就到了监军张顺儿的营帐，这位公公并没有在帐内，而是在帐外囔囔：“呦，这哥舒翰大元帅就是贵人事忙啊，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这么忙呀！” 张顺儿的声音本就尖锐，再加点阴阳怪气，说的话就更难听了。 “这不显得咱家这个监军太闲散了嘛，连紧急奏折这种重要的物什都只派你这么一个小角色来送，嘿，咱家可真是开了眼啦。行，这东西咱家收下了，咱家自会转呈给皇上他老人家。” 第137章 吃里扒外 “这破地方，要不是咱家一心向着皇上啊，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方来，你说咱们在宫里好吃好喝的，巴巴地来为皇上效力，还不讨个好儿。” 杨歌送完信，本来是想快些离开的，毕竟以她的武力值，去战场说不定能多救几个人，可张顺儿抱怨的话听多了，她突然觉得，这声音跟会见火拔归仁的神秘人很像，所以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仔细的听了起来。 “哥舒大元帅还真是会做事儿啊，有点儿好东西都给那些士兵吃了，这倒也是应该的，可是他给咱家吃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这吃糠咽菜的，咱家受得了，士兵们可受不了，皇上也不答应。” “唉，咱家也不是为难人，这不也是为元帅好嘛，免得落人口实。你，那个谁，去问那个厨子，叫什么冬瓜的，嗨，就这名字，也活该一辈子当个厨子，叫那个厨子给咱家弄点能吃的东西来。” “是。” 既然要搞清楚，张顺儿到底想弄什么幺蛾子，杨歌只好耐着性子按他的意思，去找厨子冬瓜。 “您有事吗？有事儿您说话。” 冬瓜是个豪爽人，杨歌到了灶炉旁不知该如何开口，冬瓜看她愁眉苦脸的，便直接催促。 杨歌犹豫了一下，将张顺儿的要求转述，听完需求，冬瓜圆圆的脸皱成了一张橘子皮。 “这个……这个真是难为小人了。小人也想做些好菜孝敬大人们，不过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厨子，也没啥本事。”冬瓜叹了口气，上面既然有吩咐，他也不能光抱怨，什么都不做，见杨歌背着琴，便请求道：“前几天看到这军营附近有些野猪，往北边那山谷还有不少好野菜。小人家以前穷，这些都是美味啊，不如请您帮忙打些野猪肉，再采些野菜来，小人一定做一顿美味给大人们。” 这些都是小事，杨歌很快就从山谷里采了一箩筐野菜，拖着一头壮硕的野猪回了营地。 上好的野猪肉，新鲜的野菜，这些对此处的唐军来说，可是极好的东西！ 张顺儿那份当然得做，剩下的……便能让将士们加加餐了，冬瓜冲杨歌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脸：“您稍等……等我做好了您再给张顺儿大人把饭食送去。” “成。” 杨歌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察觉到她似乎有些学习做菜，冬瓜对她心存感激，也不藏私，一步步将做菜的秘诀教给了她，还教她若是行走江湖，最好在包裹里带上一些盐巴，这样即使宿在野外，随便打点野味，也能美餐一顿。 “你想吃点啥？只要有材料，我东大厨都能给您做。” 头顶太阳已经西斜，担心杨歌饿着肚子，冬瓜熟练制作食物的同时，还不忘询问杨歌。 “这个，我随便吃点就行。” 杨歌从旁边取了点糠咽菜，囫囵吃了，见给张顺儿的食物已经准备好，便接了去 找那个眉眼只会朝天看的太监。 “呦，拿来啦？我看看……” 张顺儿看了两眼杨歌送来的饭食，就将其放在了一边：“嘿，这军营没人了是怎么的，这样的食物也敢拿出来，那厨子只怕是当腻味了，也不怕不干不净吃死了人。嘿嘿，真好，当真好。” “你……” 杨歌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杨影提醒，她只怕已经拔剑相对了。 “罢了，咱家是无口服之人，这饭食还是留给那些下人吃吧。”张顺儿淡淡地理了理衣摆袖口，回头瞅了瞅床榻：“咱家吩咐你的事情没办好，咱家呢，好说话，不会就这么怪你。不过，咱家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虽说军中一切从简，但这么硬的卧榻睡得咱家浑身酸痛，咱家只要睡得不好呀，脾气可就不是太好了。你现在就去找军中的木工长鲁三，让他重做一张卧榻给我，快去吧，咱家等着呢。”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将这吃里扒外的公公给做了，杨影却告诉她，很不幸的是，在他历经过的历史里，这会张顺儿活得格外滋润。 言外之意，自然是她杀不了张顺儿。 “张公公睡得不舒服？这，让我重做……这……”听完杨歌的话，鲁三的苦脸比先前冬瓜的还要明显：“您容我禀明，我不是不愿意为张公公做一张新床，只是现在军情紧急，军中的好木材都用在了军备设施上，我也没有材料为公公做新的。既然张公公觉得床太硬了，咱们只有想些折中的法子，不如取些旧被褥，给张公公当床垫使用，这样不也软和了嘛，就这么着吧。” 杨歌叹了口气，只好先这样。 去到军用物资堆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几床尚且完好的旧被褥，杨歌送去给张顺儿。 看着她拿来的被褥，张顺儿气得脸色铁青，拍案而起：“什么！你就拿这么几床破被褥来羞辱咱家？” “什么叫羞辱，我……” “呦，这可真是长劲了啊！咱家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过分吗？这都敢来敷衍咱家，好，好！哥舒翰你好样儿的！咱们走着瞧！”刻意忽视杨歌的态度，张顺儿似乎早想好了，要将一切的不如意全都加诸在哥舒翰身上：“你哥舒翰了不起啊，以前仗着军功耀武扬威也就罢了，现在打了败仗，丢了潼关，还敢这么怠慢咱家，怎么，当咱家是累赘吗？” “哼，你，就你。”张顺儿指着杨歌，呵斥道：“回去告诉哥舒翰，咱家现在既然领不到军功，到时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让皇上龙颜震怒，责怪你们家大元帅，那可不干咱家的事。” 呸！无耻小人！ 杨歌在心底唾弃张顺儿，随便追问杨影，这混账玩意儿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玩完儿。 杨影没能给她答应。 乱世，是他确确实实经历过的，可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可都不记得了。 当然，他没忘给杨歌出主意，让她想法子问上月静，这家伙能造出这样的里世界，必定是对这些发生过的历史，桩桩件件都异常清楚。 杨歌将他这主意，当个屁放了。 若是问上月静能行得通的话，她也不会沦落在此！ 第138章 敌人旧识 张顺儿的无理取闹，让哥舒翰良久沉吟不语。 杨歌立在一旁，本想宽慰几句，他却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罢了”。 虽然廉颇未老，可惜郭开在朝。 “身为外臣，就算屡立战功，也比不上近侍。若不是这些近侍贪功冒进，谎报军情，潼关何至如此？有时候本帅也想杀光这些佞臣，只是陛下他……他那么爱惜杨妃……唉！” 这和杨妃有什么关系？杨妃不过区区一名女子…… “自从失了潼关，本帅一直觉得愧对陛下，等到了长安，本帅自会向陛下请罪，由着那些阉人嚣张几日罢了。” 做元帅的，不受陛下信任，换了谁都会心里不舒坦。 这不，哥舒翰就叹上气了。 “当年与吐蕃一战，俘获了吐蕃大将铁刃悉诺罗，他号称铁刃，其实是因为他有一把神枪，无坚不摧，锋利无比，此枪长一丈三，其锋三寸，精钢寒铁铸就，重达七十二斤。枪锋锐利，点到必死，枪身巨重，扫到必亡。我一见此枪就爱不释手，遂留为己用。” “从此，上战场时我必带此枪，枪在人在。” “这把枪陪伴了我十几年，在战场上屡立奇功，杀敌无数，每当我握住这把枪，我的血脉就跟这把枪相连了，我能听到它的呼吸，感受到它的兴奋，闻到它的嗜血，只要枪还在，我哥舒翰就还能再大战五百回合！哈哈哈！” 哥舒翰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 通过他的自述，杨歌也明白了不少事情。 他生于望族，年少轻狂，浑浑噩噩，虚度多年光阴。 父亲辞世，他才方如梦初醒，年过四十，她仗剑河西，在河西节度使王倕帐下从军。 承蒙圣恩，微有军功，受朝廷恩赏。 想当年积石军麦田一役，他和家仆痛打吐蕃骑兵，让他们再也不敢掠大唐边境屯田。 “石堡城之战，我大唐收复了战略要地，进而全部收复了九曲部落，那时是何等辉煌！可惜，我终究是年事已高，逃不过病痛折磨。唉，如果我哥舒翰还有当年之勇，安家小儿岂敢如此造次！” “将军莫要说些丧气话。”杨歌想劝慰几句。 哥舒翰话风又转：“说起来，我还没告诉过你这把枪的名字，这把枪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夺魂惊龙枪，力夺猛将魂，枪惊青龙神，我只有用此枪挑了安禄山的人头，才算不埋没此等神枪。” “刚刚我接到了狼牙军送来的战帖，敌军元帅阿史那从礼请求与我单独一战。哈哈！我哥舒翰从未怕过谁，不过既然你来了，那也带你去见识一下，我是如何灭掉狼牙军的威风。” “你且准备准备，跟我一起去见狼牙军元帅阿史那从礼。” “杨策多谢元帅！” 杨歌拱手拜了一拜，既然是见敌军元帅，她可不能半点准备都没有，不仅检查了风雷瑶琴和琴中剑，还在内里藏了不少暗器，才随着哥舒翰一起出营。 …… “哥舒兄弟，当年一别，今日才得以重聚，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形。” “当年要不是你们兄弟二人娇纵成性，我叔父也不会为了保护你二人而横死，你还敢跟我提当年？” “……哥舒恒老将军……我们兄弟二人也非常懊悔，所以当我听说是你领军镇守潼关，我就主动请旨前来。”阿史那从礼看着，倒像是十分真心：“当年哥舒恒老将军保我兄弟二人一命，今日，我也要保住你一命。” “我不需要你保，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哥舒翰万死也不能报答陛下的恩德。” “哥舒，你曾经是功臣，可是如今你却已经失了潼关，难道你忘了高仙芝、封常清的下场？你身为突厥人，应该明白大唐皇帝昏庸无道，凡事都听信奸臣杨国忠的摆布，你若回去，性命不保！” 看得出，阿史那从礼是真想保住哥舒翰的性命！ “潼关之败何尝不是拜杨国忠所赐？何必受此等闲气，不若归顺安禄山，等待时机，复新我突厥王室，你我共享天下。” 得，还是自己的野心！ 杨歌在这个阿史那从礼身上，隐约看到了山狼曹炎烈的影子。 “休得放肆！我哥舒翰深受皇恩，此等不义之事，我绝不为之！” “唉，哥舒，你莫要犯犟，我们两家本是世交，我实不忍心看你战死沙场。” “毋须多言，接招！”哥舒翰亮出了兵器。 阿史那从礼却并未拔刀。 “哥舒，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放你一条生路，不论你怎么想，我一定会救你一命的。” “哈哈，我哥舒翰宁可战死也决不投降，你死心吧！” 阿史那从礼望着哥舒翰，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哥舒翰才招呼杨歌一起回营。 阿史那，可惜了，在战场上，是敌人！ 回了营地，杨歌去了前线战场，好换一些疲惫的士兵休息休息，等到她晚间回来的时候，冬瓜为她单独做了碗热粥。 “怎么样，我这粥……” “好吃。” 杨歌满嘴都是热粥，声音含糊，不过连连点头，已经表示了她的认可。 她手里的这碗热粥，明明看着只有野菜，可吃到嘴里，却散发着肉的香味，实在古怪，美味的很。 冬瓜倒是没有藏私，直接将食谱给她写了出来，为了报答，杨歌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再去猎了几头壮硕的野猪。 这下，营中的将士是真的全都能改善改善伙食了。 当然，冬瓜特意给哥舒翰留了份大的，可结果哥舒翰却一口也没吃，杨歌估摸着他心里难受，便劝着守卫和冬瓜不要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到了深夜，杨歌正睡的舒坦的时候，唐家姐弟却大摇大摆的进了她休憩的帐篷，两人叮叮咚咚的捣鼓了半天，杨歌才清醒过来。 唐逸追一记飞镖过来，若不是她躲得急，明年的今天她的坟头草就该有她这么高了！ “你什么情况？想向安禄山投诚了？” “去，安禄山那个狗贼哪值得本少爷投诚，倒是你……可认识此营监军张顺儿？” 第139章 指点拳法 “你们是为他来的？” 杨歌正愁没办法惩治那个太监，这会见着唐家姐弟，立即有了鬼主意。 可听完她的话，唐逸追却立即收了弓弩，言明自己只是来收集张顺儿的罪证，绝对不会在此打草惊蛇，好似害怕惹上这里的烂摊子。 “罢了罢了，就让那滚蛋玩意儿多嚣张几天。” 杨歌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还有此前火拔归仁会见两位神秘人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唐家姐弟。 这两个人来的突然，离开的也很突然。 等到第二日，哥舒翰召见她的时候，唐家姐弟已经没了踪影。 “姑娘，本帅见你年纪轻轻，处事沉着冷静，为人也爽利，颇对我的胃口，来来，今日让本帅看看你的武功根基如何，你就来耍一套最基础的拳法，本帅也能指点你一二。” “将军瞧好了，我要开始耍拳了。” 杨歌抱拳，准备了一套中规中矩的拳法。 许是很久没有这般耍把式，额头上竟溢出了丝丝汗意。 “这处拳法略有阻滞，身体舒展开方能浑然一体。” “不错！拳拳生风，力道刚柔并济。” “好！好啊！果然是练武奇才。” …… 招式之间，哥舒翰每每都能提到关键，对杨歌也就更为欣赏。 “小友，某今天能与你结识，也算是有缘，以后的道路上还会有很多难处，你只要保住本心，就一定能够克服艰险，你的路，还很长。” 拳法奥义，哥舒翰低声对杨歌说了些心得，杨歌一一记好。 一个时辰后。 “杨策，本帅要开军事会议，研究对敌之策，但是火拔偏将的亲卫来报，他已前往玄风营搬救兵，玄风营乃是神策军，本帅担心火拔偏将此去有凶险，你赶紧去玄风营，叫火拔归仁回营。” “杨策领命！” 火拔归仁会不会有凶险杨歌懒得在乎，不过他要是背地里做些什么，她还是很担忧的。 所以脚下生风，速度飞快，没多久就找到了火拔归仁。 “何事找本将？哥舒元帅急召我？好，本将知道了。”火拔归仁眼珠转了转，故意摆出了为难的样子：“这位姑娘，不是本将不急着回去，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玄风营将士受到邪教侵扰。不如这样，你把那些还在荻花宫附近徘徊的红衣教徒阿里曼戈尔铲除掉，这样本将也好早些回去向元帅复命。” 杨歌眨了眨眼，心如明镜。 这家伙，是想试试她的身手啊！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好好瞧瞧她的功夫，别使什么小人伎俩。 不过一盏茶时间，杨歌去而复返。 “都解决了？”火拔归仁终于正眼看了杨歌：“果然是少年英雄。” “本将来到此地，有两件大事。这第一件就是要让玄风营抽出精锐支援元帅军，刚刚你已经帮忙铲除了红衣教余孽，玄风营营长一定很会高兴见你。” 火拔归仁招呼杨歌去往酒案边上，别有用心的叮嘱：“现在你按照我的指示，按照顺序在玄风营营长吕斌面前再摆一次酒，记住，我就做一次，仔细看好。” 火拔归仁的动作很快，摆完之后就撤去了酒杯，似乎害怕有别的人看到：“怎么样？可曾记住了？记住了便赶紧去吧……” 杨歌虽说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速记得本领不错，等她走到营长帐前，还未让人通报，对方就招呼她进了营帐。 “本将军有事交代你去办。商会这么久还不送来消息，你去午阳岗商会客栈，找到他们领头的曾有才，问清楚货物何时可到。” 这吕斌，似乎将杨歌当成了神策营中的一员，想着随意差使。 杨歌上前，按照火拔归仁之前的摆放，摆好了酒杯。 “这酒……” 吕斌不动声色地瞧了一会，随手把酒杯弄乱了：“杨策，我接到了亲兵的回报，你做得很好，邪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既然是火拔将军叫你带信，那你把我的回信转给火拔将军，你要记住，这三个词不可错字，不可颠倒顺序，我只说一遍，注意听。” “你可要记好了，我的回信是：胡旋，红叶落，麦糖。” 杨歌记好词，心中思索其中含义，得不到解释，只好转去找火拔归仁。 “元帅常说要以身报国，实属谬论。人命就一条，若是死了，这花花世界满身荣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了三个词。” “哦？哪三个？”火拔归仁似乎并不在乎，杨歌听到他的抱怨。 “胡旋。” 杨歌说出第一个词，火拔归仁挑了挑眉“哦？”了一声。 “红叶落。” “还有什么？” “麦糖。” “哈哈！好，好啊！”火拔归仁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你做得很好，我这里还有第二件事。潼关一役，我军中伏，痛失天险，许多士兵也在逃跑中失散，你去收拢四散的唐军残兵，命他们尽速赶到我这里。打仗也不是什么有趣儿的事情，毕竟还是败仗，要是有兄弟不愿意回来继续为元帅效力为国家效力，我也能理解。” 火拔归仁还派了几个士兵跟着杨歌，带了些干粮，说是要发给那些不愿回来的士兵。 杨歌领着那些人，找了大半天，带回了一队人马，同时也送走了一些害怕狼牙的胆小鬼。 “竟然走失了这么多的士兵，多亏你能找到。”火拔归仁转向之前跟着杨歌的士兵，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意：“都发完了？” 杨歌瞧见了他的笑，不禁打了个寒颤，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帮凶。这家伙恶毒的很，先前的摆酒杯和三个词，必定都是有含义的。 怪她不够机灵，到现在都没猜出其中深意。 “做得好，既然不愿意回来，那就永远离开吧。” “啊，将军说什么？” “本将军很欣赏你的办事效率，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交代几句就赶回去，你先回去报告给哥舒翰大元帅，免得他等得焦急。” 也好！ 杨歌点了点头，先行回了唐军营地。 第140章 叛徒暴露 杨歌将火拔归仁让她所做的种种，一一汇报给了哥舒翰，他对火拔归仁还是很信任，对于召回散兵事宜，欣慰的点了点头。 “已经找到了？他倒是想得周全，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心思去处理，难为火拔了。如今乃多事之秋，我唐军万不能再受不必要的打击，某听营外似乎有些嘈杂，你且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何事，早些处理了才好，速速去吧。” 杨歌领了命令，出了帅帐，立马听到了营中的议论声。 跟随大家指示的方向找过去，杨歌找到了营地外面躺着的邓硕，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唐军的士兵，这人她此前见过，不愿回来，所以拿了火拔归仁发放的干粮。 “水……水……” 邓硕看起来很虚弱，旁边有一摊呕吐物。杨歌上前扶起他，他只能勉力将手上的水囊扬了扬。 看来，他应该是中毒了。 杨歌拿了空水囊，去水边打满了水喂他喝下，待他又吐了一会，才恢复些精神。 “多谢你！” “你这是怎么了？” 杨歌为他探了探脉，确定暂时没大碍，才开口询问。 “其实我是长安一带的务农者，被强征入伍去了潼关，后来潼关丢了，我就跟着一帮队伍里认识的兄弟逃到了这里。既然跟大部队都走失了，兄弟几个就想着干脆逃回家算了。” 邓硕叹了口气，逃的路上遇到了杨歌还有火拔归仁派遣的那几个士兵，得了火拔归仁派的干粮：“我原以为火拔将军是体谅我们，一片好心，对他感恩戴德，谁知……谁知这干粮中竟然有剧毒！” “其他兄弟把干粮都吃掉了，我因为连着几天吃野菜，肚子很不舒服，过了很久才浅浅吃了两口干粮，接着的事情，就像一场梦……兄弟们很痛苦，一直在地上打滚，他们的惨叫声让我不寒而栗，过了好久才悲惨的死去了……我因为中毒浅，还懂点催吐，所以勉强逼出了体内的毒素，要不是你帮忙，可能我也要跟着兄弟们去见阎罗王了。” 这个火拔归仁，当真可恶！ 对于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死局，杨歌最容易心神不稳，走火入魔。 亏得有杨影不停的提醒，这不过是他经历的历史，上月静制造的里世界，她才不至于当场重伤。 “火拔将军为什么要杀死咱们？” 邓硕很困惑，杨歌很愤怒。 “我们只是一群小兵，就算不回去打仗，你用军法处置了我们，我们也认了，可是为什么要毒害我们？我真不明白。”邓硕挣扎着坐起来：“杨策，我们虽然是小兵，烂命一条，可是也不是让人这般随意杀害的。” 邓硕一把咬破自己的手指，扯掉衣摆一块布料，咬着牙直接写了一封血状，递给杨歌。 “你帮忙把这血状带给哥舒翰大元帅，我就想问个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这……” 也好，借此机会倒是可以让哥舒翰看清火拔归仁的为人。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看完血状，哥舒翰一脸不可置信。 在人证物证的有力事实面前，哥舒翰终于沉默了，他几次欲开口，又艰难地沉寂了下去。 良久后。 “火拔……你到底是为什么……” “本帅，本帅也护你不得……杨策，我想奔雷营的回报或许不是空穴来风，火拔已经回营了，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跟火拔归仁对质。” “杨策领命！” 这一次，杨歌的声音尤为的坚定。哥舒翰深深看了她一眼，两人并肩去找了火拔归仁。 “归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竟然残害同袍将士，你还有何话说？” “我无话可说。”似乎早料到这一刻，火拔归仁倒是大义凛然的很。 “你……唉……你可知这是死罪？” “死罪？哈哈哈哈！难道你这样兵败归朝就不是死罪？你以为二十万将士一日覆没，你还能安然无恙？你以为高仙芝和封常清当年是怎么死的？哈哈哈哈哈……可笑！” 火拔归仁笑得越来越狰狞，杨歌气得牙痒痒，恨不能直接拔剑砍了他，哥舒翰倒是沉稳的很。 “即便如此，也是我哥舒翰一人领罪，你何苦毒害同袍将士性命？” “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是了，你怎么还会记得当年被你无辜棒杀的那个无名副将！那个冤死的副将就是我爹！” “当年若不是你为了贪图功名，设计构陷我父，然后当众将其棒杀以显你威名，我父又岂会含冤而死？幸好史将军当年与我爹有八拜之交，将我抚养成人。我为了等这一天，忍辱负重多年，终于让我等到了。本想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再手刃你这贼人，只是安家伯父说要留你一条狗命。” “也罢，今日，你若投靠安家便好，若不然，你就等着回去被那昏庸的老儿砍头吧，哈哈哈……” 哥舒翰一脸震惊：“什么！你……你竟然是……竟然是他的儿子？当年之事，我虽惩罚手段过重，不过你爹也确实犯了军规，只是没想到给你造成了这样大的伤害……” “啊！” “啊！” 火拔归仁突然拔刀使狠，夺路而逃。 杨歌拔出了琴中剑，本想趁机砍了这伤害无辜同袍的混账玩意儿，哥舒翰却伸手拦住了她。 “不要追了，今日之事全是我一手造成，当年一时血勇，唉……” 火拔归仁竟然是安禄山的人，哥舒翰真没想到，也从未想过，一路沉默的回到帅帐，他看起来好像瞬间老去，不再是那个神威莫测的大元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却被亲近之人欺骗的老人。 “火拔，我是看着他从小兵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哥舒翰叹了口气，陷入了很深的回忆中。 良久后，他恢复神志，见杨歌一直跟着未曾离开，又叹了口气，将自己同火拔归仁的回忆讲述了出来。 杨歌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见他这样，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第141章 英雄末路 石堡城大战，何其惨烈。 哥舒翰领军冲锋，枪挑劲敌，他的家童左车跟着，割取敌首，配合原本极为默契。当他与吐蕃大将铁刃悉诺罗对战时，他抓住了主仆二人的配合空隙，一枪挑死了左车，剩下哥舒翰独自对阵地，渐渐不能力敌。 突然斜刺里冲出了一个小番兵，用诡异的刀法斩去悉诺罗坐骑四蹄，悉诺罗跌下马去，这才被哥舒翰活捉。 那个小兵就是火拔归仁，当时他还是突厥阿布思部的，那场仗以后，哥舒翰就把他要了过来，悉心加以栽培。 哥舒翰不是薄情忘义之人，当年要不是火拔归仁，他恐怕就得跟悉诺罗易地而处了。 帅帐之内，哥舒翰看着杨歌，虚弱的笑了笑：“我把火拔当儿子一般看待，处处提拔他，希望他有一天也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将才。我的亲儿子们没几个成器的，可以说，我把毕生的心血和希望都放在了火拔的身上……可是我真的没想到……” 说到这，哥舒翰走到帐外，看着徐徐落下的夕阳叹了口气，夕阳下，他的背影是如此的寂寥落寞，长长的影子微微佝偻着，向着远方落去。 “当年为了显示军威森严，我一怒之下，将那个不听指挥擅自冒进的副将用木棒打杀，当时是一时血勇，震慑了军士，只是……火拔竟然是他的孩子……即便让我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我是军人，军人有军人的规矩，或许这就是宿命。” 哥舒翰正说着，张顺儿那个阉人，又遣人前来啰嗦。 “若不是杨国忠那个奸贼在陛下耳边嚼舌根，陛下怎么会派这种监军太监来我军中。本帅现在实无心情与他虚与委蛇，杨策，你代我前去看看张顺儿到底有何急事。” “杨策领命。” 杨歌拱手抱拳，直接去往张顺儿的营帐。 看她是一人前来，重重的哼了一声：“哥舒大元帅好大的胆子！大元帅事忙到咱家的面都不见了，怎么，他想连皇上的面都不见吗？” “哼哼，他哥舒大元帅现在是了不起啊，皇上的旨意都敢不放在眼里了啊。这次丢了潼关，吃了这么大的败仗，龙颜震怒！”张顺儿奸笑着：“咱家可告诉你，这跟主人啊也得看看值不值得跟，要是遇到走背运的主儿，这跟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杨歌微微眯眼，杀意迸发。 张顺儿见她眼神不善，畏缩地往后一躲：“你，你想干嘛？咱家可是宫里的，敢动咱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杀意。 张顺儿还是害怕，干脆将诏书丢给了杨歌：“哼，这是皇上亲下的圣旨，既然请不来哥舒大元帅，咱家也不用巴巴地贴过去，你赶紧拿上诏书，去向哥舒翰宣读吧。” 不用看杨歌也猜的到，这诏书是唐皇斥责哥舒翰统军无方，致使唐军大败的问罪书。 到底是唐皇亲自下得诏书，杨歌拿在手里掂了掂，最终还是决定拿去向哥舒翰宣读。 敕： 黄轩抚运，既统蚩尤之旅；炎汉应期，应有陈豨之伐。虽德合仁覆，或震雷霆之威；功侔载物，匪容原野之罪。 安禄山本自细微，擢之行伍，进小忠而自售，包巨猾以贪天。予每含容，冀其迁善，列在衣冠之右，授之师旅之权。赐予无涯，邀求罔极，凡经宠任，中外毕闻。今遂窃国干戈，欺我将士，妄宣密旨，假托妖言。人畏凶威，苟从威胁，称兵向阙，杀掠无辜。此而可原，孰不可忍？ 事君之节，危而不变，为臣而忠，贰乃不赦。今有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赤水军使上柱国凉国公哥舒翰，行料兵权，以二十万大军对逆孽区区千人，正是忠臣愤怒之时，壮士立功之日。本当摧凶殄逆，恭行天罚，灭迹扫尘，期之不日。然则侦候不明，错失良机，致我二十万健儿一夕覆没，朕心甚哀痛。矜翰老疾，俾遂馀生，暂统领职，待归京后，另寘国刑。 …… “陛下！陛下……你也怨老臣吗……” 哥舒翰双手颤抖着接过诏书，一时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双眼茫然无神，仿佛在那里的只是一具空躯壳。 “陛下，老臣披肝沥胆，报效朝廷。可您怎么也信了佞臣的谎言……”哥舒翰眼神灰暗，心中大悲：“臣出战之前，您召臣进宫，拉着臣的手说：哥舒爱卿，你病残之躯代朕出征，朕真是感激不尽！微臣心中一腔热血，甘愿为陛下战死沙场，可是陛下您为何要听信谗言。陛下，杨贼误国，杨贼误国啊！” 哥舒翰满门忠烈，对大唐忠心耿耿，为大唐征战沙场多年，拼死开拓疆土。 这样一位大唐战史上功业彪炳的英雄，如今整个人都笼罩在悲叹中，声音中含着哽咽。 “陛下啊！陛下！老臣……老臣……真的是不甘心啊……” 半晌后，军中突然有战鼓声。 “就让本帅再大战一场吧！”哥舒翰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昂然而立，一身渊渟岳峙的傲人气势，统帅三军的元帅又回来了。 “杨策，去随军铁匠王麻子那里取回我的夺魂惊龙枪，然后随本帅去痛快地打一仗。” “是！” 杨歌找到了铁匠王麻子。 这汉子，打铁在行，打仗是真不行。原以为在军里当个铁匠能轻松些，没想到现在还是得担心脑袋保不保得住。 “大元帅的枪？还差一道工序咧。”知道杨歌的来意后，王麻子一脸憨厚的笑容：“俺办事包你放心，只是这行军打仗的，总是缺东西，嗨！这淬铁没有桐油可不行，俺们这儿是没有，可俺看狼牙那旮瘩有桐油，你这身把式可是好俊叻，赶紧去狼牙军营中整点桐油来叻。” 不想让哥舒翰再次失望，杨歌夜潜狼牙军营，弄来了桐油。 “哈哈，俺就说了，大元帅叫你来，保准没错儿。有了家伙儿好办事。”王麻子接了杨歌手里的桐油，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东西整齐了，俺这就开动最后一道工序养护。姑娘，你等一下俺，俺马上就弄好了，弄好以后，你把这夺魂惊龙枪给哥舒翰大元帅送去。” 第142章 有心无力 “枪取回来了？” 哥舒翰接过枪，轻轻地摩挲着枪身：“好！好！” 沙场征战将军冢，长枪独守大唐魂。枪在，他哥舒翰就在！ “小友，你到午阳岗商会后的空地去等我，我随后就到，让你看看我的枪法可有退步。” 杨歌知道地方，先行一步，在午阳岗商会后的空地等哥舒翰，没多久，哥舒翰就拿着长枪独自走了过来。 元帅这个位置看着风光，其实压力非常大，却不可对人言。 “今日也是与你有缘，来，我现在就给你看看本帅的看家枪法。” 话落，哥舒翰就提枪挥舞，动如猛虎，枪出如龙。 杨歌按按记住这沙场百战磨练出来的枪法，就突然听到了一声异响，那夺魂惊龙枪就突然断裂开来。 “……不！！……” “断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哥舒翰虎目含泪。 “这枪陪了我几十年，它无坚不摧，杀人饮血，从不曾有过半点迟疑。这枪一直都是我的支柱，我的力量……天意，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啊！” 此时的哥舒翰，看起来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天意？什么天意？”杨歌心中警铃大作，总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哥舒翰一生尽忠为国，报效朝廷。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私心。老病之身上阵杀敌，不辞为国捐躯。岂料，如亲儿般信任栽培的将领背叛我，倚为后盾的朝廷厌弃我，如今，连相伴数十年的枪也舍我而去，天意啊！天要亡我哥舒翰，天要亡我啊！” “将军忠君爱国，他日皇上一定会明白的。” 哥舒翰低着头，好像已经看不见旁的人了。 “难道真的是天意……哥舒翰今日要亡于此地，天命不可违，不可违……本帅此生尽忠为国，虽谈不上战功赫赫，也没有马革裹尸还，为保大唐基业，废病之身出征……” 不知是泪还是汗水，从哥舒翰皱纹遍布的脸上滑落。 晚风拂过，周围有片片树叶飘零而落，这个为大唐开疆拓土的男人，铁铮铮一样的汉子，内心的痛苦和冤屈，真是任谁知晓了都忍不住为之一痛。 少年血热诛边寇，魂颤风雨后。壮年虎峙三关前，横枪立马，戎狄惧胆寒。而今战甲光华没，衰疾延成错。王侯将相终随风，唯有夕阳影下对残红。 “老臣无能，老臣无能啊！老臣再也不能为陛下守住这江山了，陛下！” 回到营中，杨歌听闻哥舒翰亲往前线作战，等她赶去的时候，哥舒翰悲伤地呼喊深深印入了她的脑海中，久久回荡在这片战火枫林的上空，一直不曾消散。 最后还是杨歌连同不知何时回来的唐家姐弟，才将哥舒翰架回帅帐，暂时留住了这位大元帅的性命。 “火拔归仁与神策军玄风营相互勾结，暗通狼牙……某如今有心无力，好在正好前阵有浩气盟的义士来到紫源山一带，浩气盟谢渊与天策军有千丝万缕之联系。你们赶紧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和玄风营私通狼牙的事情通报给浩气盟的欧楚朗，这次安禄山反叛，江湖义士纷纷支援李唐，这种紧急军情，浩气盟知道该怎么处理。” “浩气盟我们姐弟就不掺和了，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事。” 出了帅帐，唐逸追就将这事丢给了杨歌一个人。 按照他们给的线索，杨歌很快就找到了浩气盟的据点，她当初虽然没正式加入浩气盟，但浩气盟大部分的人都认识她，去了伪装，不用自报姓名，欧楚朗就认出了她。 听完她的话，欧楚朗显出焦急的神情：“竟有这种事？我得赶快告诉盟主，多谢你前来报信。” 大概是将杨歌当成了浩气盟的自家人，欧楚朗也不避讳，直接取了信鸽，将讯息传给了盟主谢渊。 “杨姑娘，你可还记得当年的枫华谷之战？” 杨歌点了点头，她是听江湖朋友谈论过，不过杨影应该是亲身经历过，所以她对枫华谷之战多有关注。 “唐门和丐帮就是因此而生出嫌隙。谢盟主曾说过，国难当头，若是江湖人士还为了过去的纷争厮杀不休，不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实乃国之不幸。今次浩气盟与恶人谷齐聚于此，便是要了断当年的恩怨。” “哦？”杨歌挑了挑眉。 她如今的身份，其实说来与恶人谷也挺亲近的。 “我本欲前往恶人谷驻地，递交协议书，但神策军与狼牙军勾结兹事体大，事急从权，我还需亲自去向盟主详细说明，还请姑娘带上这份浩气盟拟定的协议书前往恶人谷驻地，交给王遗风。” 杨歌收了协议书。 恶人谷的驻地就在紫源山上，沿着山路上去就能看到，并不难找，杨歌很快就见到了恶人谷谷主王遗风。 王遗风接过她带来的协议书，淡淡地扫了几眼，就用内力将书信化为灰烬随风散掉了。 “我知道了。” “多年前，你我曾于此长谈，今日，你是否还愿与我谈论一番？” “啊？” 杨歌呆了呆。 她什么时候与王遗风在此谈论过？不，不对，这个里世界是杨影经历过的历史，他……或许真的和王遗风讨论过，不然她初次见王遗风，这位恶人谷的谷主，也不至于对她这个江湖新人多有关注。 “一入此谷，永不受苦。世人都说恶人谷是一个恶魔横行杀人不眨眼的地方，是这世间恶得不能再恶的所在。我还记得，多年前曾在这里与你倾谈，如今，你已有所抉择，可对这世间之事有了更深的认识？” 杨歌原本是想说说自己的看法的，不过杨影提醒她，最好不要在人前暴露自己太多心思，毕竟这个里世界是上月静的，这姑娘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呢，这会她说不定就关注着这里呢！ 思来想去，她便装了次糊涂，恭恭敬敬的朝王遗风拱手拜了拜。 “晚辈愚钝，江湖行走日久，于是非黑白之事反而愈发迷糊，请谷主赐教。” 第143章 又见莫雨 何谓善？何谓恶？一个杀人如麻者在马蹄下救护了一双孩童而自己身受重伤，这个时候到底是唾弃他，还是怜悯他？一个救济布施造福一方百姓的大善人为了冒领饷粮谎报当地吏数，他到底是真善还是伪善？ 王遗风微微顿首，深深地看了杨歌一眼：“也有人宁愿独善其身，远离浊世。只是不闻不问真的就独善其身？弱小在你眼前饱受欺凌，你若置身事外，其实你同欺辱为恶者有何区别，甚至比那些真正为恶者更可恶。” 黑与白并非完全对立的两面，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与白，善与恶，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可有所悟？也罢，江湖多历练几年去吧。”王遗风挥了挥手，示意杨歌可以自行离开。 光阴似水，过了这么多年，莫雨又回到了这里，这里对他来说，有着很不好的回忆。听闻他也在紫源山，原本欲离开的杨歌，又折返回来上了山。 “是这里了，是这里……” 多年不见，莫雨还是杨歌记忆中的模样，就他这万年难改的样子，也难怪江湖中人都称呼他为小疯子。 “当年毛毛就是在这里被那些人逼得跳了崖。好久没有见到毛毛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长高了……”莫雨像一个时刻担心弟弟的哥哥一般不停的念叨，杨歌走近，他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还记得以前在稻香村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虽然无亲无故，但是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毛毛最爱哭鼻子了，每次他一哭，我只要布娃娃哄哄他，他就破涕为笑，像个小傻瓜。” 莫雨嘿嘿一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给人的感觉倒和此前小疯子的模样完全不同：“可惜，布娃娃留在了稻香村，早已找不到了。来的路上，我在驿站看到卖杂货的有卖布娃娃，虽然跟原来的不一样了，不过我想毛毛看到肯定会很开心的。” 莫雨说的杂货商就在午阳岗驿站，他本欲同杨歌一起去，结果恶人谷有人来找，便只能杨歌一人前往了。 抵达午阳岗，杨歌找杂货商大雷买了布娃娃，才想起此前吕斌曾提及过的事情。 “在下杨策，敢问可是曾有才曾前辈？” “这位姑娘，有什么江湖上的买卖都可以找我们商会，我们商会童叟无欺，包君满意。”曾有才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杨歌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杨歌说明来意，提及了吕斌的交代，曾有才眼睛一转，脸上立刻浮起职业化的笑容，她应是早知道，有杨歌这样的人要来。 “玄风营大人的货物？好说好说。”曾有才突然话风一转，开始打听起杨歌的来历：“吕将军的事情我们慢谈，听说你是从哥舒翰大元帅处来的？” “曾前辈是何意？” “既是唐军请来的英雄，不知洛阳牡丹是否花开？” 嗯？这曾有才莫非想试探她？杨歌眯了眯眼睛，一时拿不定主意，倒是杨影立马就丢出了答案。 “枣花野蔓压牡丹，胡儿宵小欺国色。” “如此甚好，甚好。这枫林色彩斑斓，不知侠士偏爱何色？” “自是黄色枫叶最美。” 听到此话，曾有才眼睛发亮，面露喜色：“当真是我大唐英雄，多有得罪，还请勿怪。只因这玄风营虽名为神策军，暗中早已投靠了安家狗贼，我等忍辱负重，假意受其驱使，为我大唐忠勇将士传递信息。现今有了姑娘的相助，我们的力量又壮大了。” “原来是自己人。”杨歌松了口气。 曾有才为她倒了杯茶：“适才实在对不住。玄风营的物资已经上路了，我们要装成山贼打劫，现在天下大乱，想来也不会招他们怀疑。” “需要我做什么？” 曾有才凑近了杨歌几分，低声道：“你只需手脚干净利落，把那些押送物资的玄风营士兵送回老家，我们的人会暗中接应你。记住，击毁三辆玄风营的军需物资车就赶紧回来我这里，不可贪多。” 这种事情，商会的人应该做过很多次，杨歌出手的时候，早已埋伏在此处装成山贼的商会成员也动了手。 按照此前说的，杨歌不敢贪心，毁了三辆物资车就赶紧撤回了午阳岗驿站。 “这下没了物资，看他们还凭什么跟安禄山那个狗贼谈条件，哈哈！”曾有才了解到了杨歌的身手，对她很是欣赏，问明她这会没其他重要的事，便请她留下来再帮些忙：“祖寿那小子，还是那么莽撞。他现在身在玄风营中，我担心他做事粗枝大叶，露了马脚，惹得对方怀疑。还请姑娘代我去提醒他，小心行事，三思而后行。那小子好吃好喝，肯定窝在玄风营厨子那边，去那定能找到他。” 曾有才确实了解祖寿，杨歌才潜入玄风营找到伙夫的营帐，就在角落里发现了祖寿。 “咦？你是曾老大叫来的？” “怎么？不信？”杨歌微微扬唇，将曾有才叮嘱的话一字一句的转述，祖寿立即嘟嘟囔囔的抱怨了起来：“曾老大真是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还不放心。” “嘿嘿，不过我发现这附近有些好东西，不过这玩意儿长在荻花宫遗址里，那地方可瘆得慌，我看你挺得曾老大赏识的，本事肯定不赖，你就走一趟，帮我弄点石血草回来。” 石血草是上好的药材，想到自己已经见底的包袱，杨歌并没有拒绝，直接去了趟荻花宫遗址，扎扎实实的采了一大包石血草，取出十分之一给了祖寿，剩下的……当然是她发家致富的本钱。 “这些神策军的叛徒，竟然把唐兵诓骗至此，下药囚禁他们，如果愿意投降的还好，不愿投降的，就得天天做苦工，挨毒打还不给吃喝，实在可怜。”祖寿说着说着心生不忍，皱着眉有些说不下去了：“姑娘，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忠于大唐的士兵受此苦难，我们一定得救他们。” 第144章 江湖儿女 人当然是要救的，不过祖寿扭扭捏捏的样子，让杨歌生起了玩味的心思。 祖寿见她不说话，瘪了瘪嘴：“我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早就现身救人了，现在你来了正好，反正他们也不识得你，干掉那些玄风营的看守士兵，拿到钥匙，救出被羁押的唐兵，快去。” 杨歌对自己人没疑心，被祖寿推了一把，正好被玄风营看守士兵瞧见，无奈之下只得尽快动手，打晕了人，取了钥匙将羁押的唐兵一一放走。 “姑娘……” 祖寿招手等杨歌走近后，小心翼翼地四周瞧了瞧：“嘘，现在你得帮忙干件事，这玄风营不过是仗着自己粮草充足，占山为王，要是把玄风营的粮草烧掉，嘿嘿，他们脸色肯定很难看。这是件很刺激的事，你要是烧掉粮草，肯定会惊动看守粮草的玄风营士兵，你要趁他们没注意到你，赶紧开溜，不然你就得独自对抗他们，小心你的小命。” “曾老板这个母……呃，女中豪杰，就是太胆小，要干就轰轰烈烈地跟神策军干一场。” “行了行了，你让我去放火，那你干什么？” 祖寿又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你刚刚采回来的石血草可是个好东西啊，我研究了一会，正好用来做酥麻销魂散，这玩意儿可是好啊，哈哈。” “酥麻销魂散？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这东西只需几滴，加入酒水中，再摇一摇，这就是一瓶好酒，快快，用这酒好好招呼一下那些休憩的玄风营士兵。” 火攻，杨歌已经玩的很顺畅了，所以等她回来的时候，祖寿才将“酒”水准备好，这差事便又落在了她的手上。 “饭后一杯酒，活到九十九，哈哈。” “咦？今天这酒闻起来真香啊……” “香，真香，一闻就知道是好酒！” “咕……不错不错，酒虫都给我勾出来了。” …… 杨歌才将祖寿特调的酒水搬出去，那些休憩的玄风营士兵就争先恐后的将其抢了过去。 待酒水全部分完，杨歌悠哉悠哉的回到了祖寿身边，找了两坛上好的酒水收起，又开了坛新的坐着喝了起来。 “哈哈哈，小爷弄不死你们，可没说不能整你们啊，哈哈哈。” “姑娘，咱俩还挺投缘的，可惜这是非常时期，不然还真要跟你痛快喝酒。你替我带个话儿给午阳岗的曾有才老大，我不是以前那个冒失的毛头小子了，我自有主意，让她不必担心我。” “多谢你的酒！” 杨歌起身，将手中那坛酒喝尽，随手抛出，空酒坛在角落里稳稳落地，等祖寿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得知祖寿撺掇她干的这些好事后，曾有才咬牙切齿：“胡闹！他怎么老是爱擅自行动，还敢说自己不冒失。” 正抱怨着，不远处传来争吵声，有商会成员过来向曾有才汇报情况，没多久，这位妇人就气得拍了桌子：“玄风营的人越来越嚣张了！来我们商会地盘，好吃好喝伺候着还不够，竟然打起了老娘的主意！哼，也不打听打听，老娘可不是好欺负的，杨策，替我好好收拾收拾那个胆敢在背后嚼舌根调戏我的玄风营军官。” 啧！ 这位玄风营的军官，还真是品味独特！ 杨歌跟随曾有才一起去往争吵的地方，喝醉酒的军官拎着酒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曾有才扑了过来：“曾……曾大当家的……来，来跟爷儿喝，喝一杯……” “还是让我来送你一程吧！” 杨歌上前，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没办法再靠近曾有才。 那军官转而看向杨歌，脸上的愤怒顷刻间变成了欢喜：“呦，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如跟了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去你的吃香喝辣！” 原本杨歌还没想着下死手，这下好了，几乎一脚就将人踹出了老远，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旁边有玄风营的士兵想要替他报仇，结果对上杨歌杀意四射的目光，立即丢盔卸甲的逃了。 “干得好，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捋老虎须。” 曾有才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既然暴露了，那就做个彻底。经我几番派人查探，我发现吕斌经常到午阳岗西南边的山坡上，还把身边的亲信都远远遣开，那里定有古怪。后来我们的人悄悄摸进去查证过，就发现了一堆熄灭的狼烟，这确定是某种信号。” “懂了，我去引燃它！” “若是引出吕斌，就干掉他。” 杨歌俯首点头。 正如曾有才所料，那狼烟点燃，吕斌果然一个人前来。 “你来了！你不是……放肆！” 啧！样子倒是像个百战的将军，可惜了，做的事情却让人唾弃，杨歌反手拔剑，在吕斌奋起反抗的同时，送了他一记影杀术。 待她平安回来，曾有才立即迎了上来：“想不到你竟然真的能杀了他，果然是英雄年少。什么玄风营旅帅，不也就在我们手里了嘛。” 杨歌微微眯眼。 看样子，她去点狼烟吸引吕斌，曾有才暗中派了人跟踪她，不然她才回来，她怎么就知道吕斌已死了。 “这里是没法儿再待了，我们得准备后路，你赶紧去通知祖寿，收拾好东西预备开溜。还有，前阵子我曾在逃难到长安的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看着很像是于家的女儿于浅荷。”曾有才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们家祖上与于家有些渊源，现在时局动荡，只怕她到了长安也过得不安生，若是得空，还请姑娘走一趟长安，看看于浅荷的情况怎样，要是有什么能帮忙的也顺手帮一帮。” 终究是相助大唐的人，杨歌不再执着她安排人跟着的事，抬手抱拳，道了句珍重便用轻身之术再潜玄风营营地，找到了祖寿。 “什么？你们做这种大事竟然不叫上我？”听闻杨歌杀了吕斌，祖寿显得又兴奋又失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吕斌既死，我们还是快些开溜吧！” “开溜？哦，对，是得开溜，好，我们这就走……” 第145章 兄弟重逢 杨歌看着祖寿平安离开玄风营营地后，向曾有才辞行，独自回到紫源山，将此前购得的布娃娃给了莫雨。 并没有询问她为何去了这么久，莫雨一把接过布娃娃，拿在手中磨蹭：“ 就是这个布娃娃。” “毛毛，毛毛，雨哥很想念你······” 莫雨又陷入了癫狂，杨歌只好在旁边耐心等待。 听闻毛毛加入了浩气盟，如今恶人谷和浩气盟齐聚此处，两人应该有机会相见才对。 杨歌正想着，莫雨已经恢复了清明：“杨歌，毛毛快来了吧。又很久没见了，听说他在浩气盟挺好的，也不知真假，走吧，咱们一起去见见他。” “当真？” 行走江湖的日子越长，杨歌就越想念最初见到的稻香村，还有村子里的那些人。 莫雨带着杨歌到了当年他和毛毛遇险的悬崖边上，就在此处，穆玄英也就是毛毛，为了救莫雨，一跃跳下了悬崖。 莫雨轻声讲述着当年发生的事情，杨歌静静听着。 “雨哥，我一日都未曾忘记过。”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杨歌一跳，最近战斗太多，她本能的想要拔出琴中剑，回头认出少年眉眼亦如当年稻香村里那个叫毛毛的孩童，她才尴尬的往旁边挪了挪，好让两人独处。 “那时我们二人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吃不饱穿不暖，一路流浪，被那些所谓正义的江湖人士侮辱欺负，逼着我们二人交出性命。你性子刚烈跳下悬崖，我为寻你，四处奔走，好不容易再聚又天各一方。我们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该让那些人一一偿还。”莫雨说着说着，握紧了拳头。 “雨哥，我们好不容易才有能力保护自己珍爱的东西，又何苦用这力量去摧毁别人珍爱之物······虽然那些人确有不对，倘若我们也同他们一般双手染满鲜血，那与他们又有何异······邪恶自有天道昭昭，雨哥，莫要再弄脏你的手。” “这些人何曾懂得你的善意！”莫雨冷哼了一声：“为恶者就是总以为伏首就可求得救赎，那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命岂非轻贱？” 杀人偿命，天公地道！ 这一直是莫雨坚持的道理，穆玄英自幼善良，后来又加入了浩气盟，所见所闻自然不会如他一般。 更何况：“毛毛，我的手已经脏了······那我们还是兄弟吗？” “雨哥······我们是兄弟，是亲人，一直都是！”这件事，穆玄英尤为坚定。 对他们二人来说，过往的岁月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抹去的。 “傻毛毛。”莫雨难得的笑了。 穆玄英唤了声莫雨哥，两人正要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左边就走出了一人。 杨歌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浩气盟盟主谢渊。 “玄英，你跟这个满手鲜血的人还有何可说的！” “师父······” 看样子，穆玄英和莫雨再见，谢渊是最最反对的。 也对，此情此景，怎么看都像自己辛辛苦苦教养保护的好徒弟，要跟恶人谷出来的混小子跑了，难怪他这个做师父的心里会不如意。 “我道是谁，原来就是你离间我们兄弟。” 恶人谷和浩气盟的争斗已久，莫雨自然对谢渊这个浩气盟盟主没什么好印象。 “兄弟？你身上有累累血债，你怎堪当我浩气盟盟主亲传弟子的兄弟！” “师父······雨哥······” 谢渊和莫雨互有怨恨，穆玄英夹在中间最是无奈。 “玄英，你莫要被当年的感情迷惑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他杀了多少人，有多少侠者义士，多少无辜妇孺死在他手里。扬州镖局宋镖头，押镖途中遇到这个煞星，押镖的二十八人无一幸免。” “金水镇李老爷家大公子成亲当日，他上门闹场，李老爷全家被灭门。” “巴陵县山贼横行，他竟然将被山贼抓去的百姓当作山贼杀得干干净净。还有洛阳王家，南屏山的一对普通农家夫妇，昆仑山上的樵夫，莫雨，你可有话说？” 谢渊随口就说出了莫雨的罪状，好似早就备好了，要在这一刻质问眼前的少年。 “不是的，师父，雨哥不是故意的，雨哥他······雨哥，你快跟师父解释！”穆玄英显然是相信莫雨的，只是他得到的“真相”也是这样，所以想不出理由为他证明，只能呼喊他，让他自己为自己正名。 “毛毛，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没什么好解释的，谢盟主，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我无话可说。” “雨······哥······”穆玄英不敢相信的等着莫雨。 “玄英，你可听清了？这早已不是当年的莫雨，他杀人的盈野，罪恶滔天，今日我就除了这恶人！” “想动我恶人谷中人，谢盟主好大的威风！” 谢渊来的时候，杨歌就在想，这王遗风什么时候现身。 还好，在谢渊意欲动手的关键时刻，这位也出现护犊子了，不然以穆玄英和杨歌如今的实力，还拦不住谢渊这位浩气盟的盟主。 “谢盟主，枉你自称侠义之士，竟然对一个后生小辈出手，不怕丢了身份？” “十恶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为了我爱徒迷途知返，折损我谢某的名声又如何。” “口口声声大仁大义，干的事也不过如此。” “王谷主有什么资格说谢某！” 两人争斗多年，见面了自然没几句好话。 杨歌观察，相比之下，王遗风其实要冷静的多：“今日是他们兄弟见面，谢盟主若是执意闹一场，王遗风理当奉陪。至于尹天赐之事，若有什么损伤，你可就怨不得我。” “好，好！大局为重，谢某先放过这小子，玄英，我们走！” “雨哥······师父，等等我！” 穆玄英的归属在浩气盟，他此刻的心思，其实和当年的雨卓成一般，想让莫雨迷途知返，只不过现如今的莫雨，早就已经决定了一条道走到黑。 “毛毛！” 莫雨还是想留住穆玄英的，只不过他才追出一步，就被王遗风拦了下来：“不用追了，让他走吧。还记得当年在这个悬崖上，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你说，力量就是一切！” 第146章 稻香故人 力量就是一切！ 只要拥有了力量，总有一天他们俩兄弟有重逢之日，那时，谢渊就不再是莫雨的阻碍。 王遗风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又坚定了莫雨的心志。 回到紫源山恶人谷的驻地，莫雨还在喃喃低语：“毛毛，傻毛毛，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是你的雨哥，永远都不会变。” 杨歌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几句，就有恶人谷小兵过来传讯。 “没想到小月也跟着毛毛来了，我一会也要去见见她。杨歌，你还记得稻香村的陈月吗？你要不要先去跟她打个招呼？” “小月也来了？自然要去打个招呼。” 杨歌心中欢喜，见莫雨已经恢复，问明了陈月的位置，这才抱拳先行离开。 时光飞逝，再见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你是从莫雨哥哥那里来的？我与莫雨哥哥多年未见，非常惦念他。”陈月认出了杨歌，朝她甜甜一笑，这一路她可听了不少莫雨和穆玄英的事情，所以不用杨歌转述，她便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起了道理：“每个人从一出生，就已经有了一条既定的命运之路。很多人一生都在反抗，反抗着命运赋予他的色彩。莫雨和毛毛，甚至还有我，我们少时在一起度过的岁月可能是彼此心中最开心的时光，那段时光就算是经历了风雨的洗礼，也不能减弱它一分一毫的光彩。” “但是命运毫不理会地朝既定地方向前进着，一个小小地稻香村，或许在外人看来那般微不足道，却影响了身在其中地我们一生地命运。莫雨和毛毛，按照他们各自地人生轨迹来说，本是不会相识的，就算结识了，也不会结为生死兄弟。但是老天爷偏偏让他们成为了一对共患难地兄弟，正因为这样，当他们在各自地路上走得更远以后，再次面对面时，才会需要抉择。” “到底是彻头彻尾地敌人，还是亲密无间地兄弟？”杨歌皱了皱眉，要是她的话，就算加入了浩气盟，面对恶人谷的公孙秀儿时，她还是会将其当成最好的朋友。 “江湖的规矩约束就像成人世界竖起的高墙，横立在那里，是否能翻越过去，还是要看他们自己了。” 陈月又笑了笑：“命运是个脾气很怪的小孩，他喜欢恶作剧，也喜欢欺负人，这一秒他还在对你笑，下一秒他已经哭闹起来，今天你还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明天或许我们将不会再见，这就是命运，是早有定数，还是可以扭转乾坤，都是未知数。” “小月说话越来越听不懂了。” 杨歌嘟嘟囔囔，陈月扬起了甜甜的笑容，随即改变了话风：“说起来，刚才可人姐姐正在到处找你，可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快去见可人姐姐吧。” 可人找她？保准又有活儿了！ 杨歌又和陈月寒暄了几句近况，这才施展轻身之术去找可人。 “你来了，来得正好，丐帮刚有兄弟寻来，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办。” “前辈尽管吩咐。” “丐帮的兄弟既然找到我们这里，定然是当年的公案有了重大发现。来人姓李，名仲义，你行走江湖多年，可认识此人？” 认识？还是不认识？她现在也说不准啊！ 杨歌在心底喊了杨影几声，杨影没有搭话，她也不敢轻易断言，幸亏可人并没有执着于她的答案：“他说有一个锦盒，是能够揭露当年事情真相的。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方便当面询问他相关情况，你现在就去找李仲义，问清楚他这个盒子的来历。”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到底什么真相，不过杨歌有股既来之则安之的精神，立马就当自己也里了解那事，“胸有成竹”的跑去寻李仲义了。 “这么多年，只为求一个真相。” “请问你这个锦盒从何而来？” 李仲义上下打量了杨歌一番，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她背上的剑形瑶琴上：“这锦盒乃是当年从平顶村获得，事关我丐帮兄弟张士忠之死和枫华谷一战的内情，我本欲火速送回丐帮总舵交由帮主处理，岂料途中出了岔子，被人掉包也不知。我知道这盒子关系甚大，我也不敢就此回帮，一直在江湖中奔走寻找，后来终于得到消息，这个锦盒是被恶人谷的人抢去了。” “我一路追踪，好不容易夺回锦盒，就遭到了追杀，幸好我粗懂一些不入流的门道，这才捡回了一条命。锦盒我从未开启过，不信可验看火漆是否完好无损。如今，我怕是保不住这锦盒，只得求助于浩气盟，万事就托付给你了。” 杨歌点了点头，回转去找了可人，将事情一一说明。 “原来他还未曾看过······嗯，很好，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可人点头，松了口气：“这个锦盒是一个重要证据，当年风华谷之事，让唐门丐帮两大派相互猜忌，惹出多少事端。现在多番追查下，才掌握了沈眠风这条线索，决不能有丝毫差错。如今，已经证实枫华谷事件背后搞鬼的人是沈眠风，而且丐帮尹老帮主还在他手上，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救出尹老帮主，至于这个锦盒，还是暂时交由我来保管，以免横生枝节。” “甚好。” “你现在去转告李仲义，我们的探子回报，沈眠风确实将尹天赐尹老帮主带在身边的，其他的事情暂且不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带回丐帮老帮主。” 杨歌不清楚可人为何不自己去说，反正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她便老老实实的去传了话。 “什么？找到老帮主下落了······”李仲义一个大男人，眼圈竟然红了起来：“都过了那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听到老帮主的消息。而且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司空，当年他还是我引介入帮的。” “那时候舵主冯宽为人贪财好色，对帮中兄弟也是呼来喝去，帮中兄弟早已对他心有怨怼。司空入帮才三天，就当众击毙了为恶不仁的舵主，兄弟们真是出了好大一口恶气。他受老帮主赏识提升为扬州副舵主，一直都对老帮主忠心耿耿。既然他在此处，救出老帮主就有希望，你快去见司空仲平吧，这事还得靠他。” 第147章 调停纷争 杨歌见过司空仲平，他表示已经知道了老帮主的事情，此次会随盟主前来此处，正是为了老帮主。 “刚才我瞧见可人姑娘独自一人出了营地，往北边空地走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赶紧跟去瞧瞧看。”李仲义得了杨歌传回的消息，安心了不少。 知道他是担心可人拿着锦盒再有闪失，为了让他放心，杨歌悄悄前往了北边空地，本意是为了暗中保护可人，没曾想竟然看到了影。 “我已知晓，我会处理。” “你，唉……放心，我已经压下来了，你不用担心唐门有事。” “唐门，嗯，只要不危及唐门就好，那就交给你处理了。” “此事我会妥善处理的，你赶紧走吧，莫让人发现。” 天旋影在浩气盟都是很神秘的存在，可杨歌想不明白，这样的人既然是浩气盟的成员，为何可人却担心他出现在人前。 似乎担心有人瞧见，可人左右看了看，先行离开。 “哼，我只是闲着无聊，顺手玩玩，可不是真想帮唐家。” 嗯？这人说话的方式，倒更像是恶人谷的不灭烟。 想到此前和不灭烟打交道，杨歌忍不住打了个颤，待影离开后，她才恢复过来，有些呆愣的找到了李仲义。 丐帮的兄弟忠义，他既然让她跟着可人，必然是起了疑心，杨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自己看到听到的告诉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仲义紧紧地握着拳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双眉皱成了一个川字：“这件事肯定还有内情，我一定要找谢渊讨个说法，讨个说法！” “走，去问问谢渊，这件事他到底打算如何处理。” 李仲义正在气头上，杨歌担心他做傻事，赶紧追上去，在他开口声讨前，先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谢渊。 “此事我已知晓，我自会处理。” 谢渊不愧是浩气盟盟主，遇到了事还如平常一般冷静。 李仲义还想说些什么，他便率先开了口：“枫华谷一事早有定论，乃是沈眠风这个丐帮叛徒所为，还有何事需要争议？我已经派人把唐门和丐帮的人都叫来了，杨歌，你也参与调停吧。” “也好。”杨歌拱手抱拳。 既然此事早有定论，就不该多加争议。 不多时，丐帮和唐门的弟子都聚集了过来。 “丐帮此时若与唐门起了纷争，这江湖武林又不得安生，此事已经盖棺定论，不宜轻易更改，你去探探丐帮弟子的口风，看看他们意欲何为。”李仲义自然站在丐帮弟子那边，为了维持盟主的高大形象，这种套话的事情，还得杨歌来。 “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 “如今事有蹊跷，唐门必定脱不了干系，唐门今日若不给个合理解释，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绝不善罢甘休！” 杨歌在丐帮人群中听了一会，个个都对此事义愤填膺，犹豫了一下，她决定去唐门那边也听听看。 “休得辱我唐门，我蜀中唐门断不会做出此等事！唐门和丐帮本是兄弟友邦，怎会坑害自家兄弟，我堂堂蜀中大派，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若丐帮倚仗人多，非要指鹿为马，那要打就打，我们也不会接受半句诬陷。” 是啊！杨歌暗中点头，唐门也是名门大派，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她想着还是去劝劝丐帮弟子的好，便又转到了丐帮那边。 “铁证如山，休得抵赖！若不是唐门使诈，利用跟浩气盟可人的关系将证据诓去，今日一定让他们哑口无言！你去叫唐门的人让影出来说话，不然别怪我等不客气。” 杨歌才劝了一句，丐帮的兄弟就嚷囔了一起，她只好双手伸出连续往下压，随时准备用武力值强行镇压。 “唐门影敢不敢出来一见？” “让影出来！” 为免事情失控，杨歌只好抬高声音劝说：“这……行，我再去问问唐门的人……” “证据何在？当真是笑话，影早在多日前就奉盟主令赶往江湖各大门派通报战况，怎么可能出现在此！丐帮这是连浩气盟也不相信了，若是他们没有说辞，不如让他们找谢盟主要人。” “冤家宜解不宜结……” 比起丐帮和唐门的底蕴，杨歌在这江湖就是个无名小卒，没人听她的意见，两边人越说越来火，眼看着就要弩棍相对了，谢盟终于开口了：“不要再吵了。” “我们丐帮最敬重江湖兄弟，只是此事干系甚大，事出在浩气盟驻地，我们还是听听谢盟主怎么说。”难得李仲义还留了些理智，杨歌赶紧附和道：“说得对，大家今日到此，不就是想听听这盟主的说法吗？” “请谢盟主主持公道！” 难得，这下丐帮和唐门倒是统一了口径，所有人都看向了谢渊。 “你们两家听我一句。前几日我吩咐影出去办重要的事情，这时是决计不会出现在此的，我谢渊敢做担保，你们大可放心。事过二十余载，是非曲直早已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当年的人证物证也是沧海桑田，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说是证据，内里肯定有图谋，绝不可因此伤了你们两家的和气。你们也是武林大家，应该明白大是大非的道理，眼下正是国难当头，万万不能受奸人挑拨，大家要摒弃前嫌，精诚合作，我们才能守卫住大好河山，不让胡人占去。” “都听我谢某人一句劝，过去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一定要团结。” “盟主教训的是，丐帮和唐门本是兄弟友邦，以前是，以后也是，大家好兄弟讲义气。”在国家大义面前，唐门弟子率先表了态。 “一切听盟主的，只要抓到沈眠风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在这之前，我们绝不会再怀疑唐门的兄弟，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大家还是朋友。” “丐帮真是深明大义啊！”杨歌朝他们抱拳示意。 “好说，此事就此揭过，大家以后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第148章 战乱长安 战乱纷争，大家都该平心静气，精诚合作，丐帮和唐门的事情，等到找回尹天赐老帮主后，一切自有定论。 待唐门和丐帮的弟子散去后，谢渊朝杨歌招了招手，唤她到近前才开口：“总算没有影响到大事，你去通知王遗风，这边的事情很顺利，让他那边也做好捉拿沈眠风的准备。” 杨歌领命而去。 找到王遗风后，杨歌转达了谢渊的意思，王遗风却不曾多看她一眼：“区区琐事不必讲与我听。” “那沈眠风……” “沈眠风，恶人谷给不了他想要的，他选择更强的安禄山，本是无可厚非。不过，他不该杀我恶人谷内之人，还许以重利引得不少谷中人随他出谷。这个叛徒，此次他是绝跑不掉的。” 王遗风见杨歌似乎不太相信，便指了指西北方：“你可以现在深入紫源泽，探查一下那个叛徒沈眠风的位置。要是发现那些叛变的恶人谷弟子，就替我出手将他们全部送回老家。既是叛变出了恶人谷，就再不是我恶人谷中兄弟。” 这红尘中的秘意，便如天道之无常。 那些恶人谷弟子加入恶人谷时，讲究的是自在逍遥，如今逍遥到投靠反贼安禄山，杨歌见了他们，实在找不到理由手软，便又增添了许多杀孽。 不过她倒是没见着沈眠风，只见着了一个小头目。 将此间情形告知王遗风，王遗风冷哼了一声：“看来那个叛徒还没逃跑，看他这次还能跑到哪里去。” “叛变者死不足惜，入我恶人谷，就得守恶人谷的规矩。如今叛徒沈眠风插翅亦难逃，我只管捉拿住这个叛徒，别的事情只要不危及到我恶人谷中众人，就随他谢渊行事，你就把这话原原本本传达给谢渊。” “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 “嗯，王谷主多虑了，我们目标一致，浩气盟绝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此间之事，浩气盟会负责到底，姑娘切莫担忧。” “既是如此，有劳谢盟主了。” “本是分内之事，又何须言谢。不过说来还有一件事，还需少侠相助，不知……” 他堂堂浩气盟盟主都唤她少侠了，她还哪能拒绝：“谢盟主请讲。” “现今正值乱世，我们虽为江湖中人，却也不能置身事外。各地的侠士为了抵御狼牙叛军而自发的组织起来。先前我接到传信，言道长安战乱，狼牙大军来势汹汹，尚需人手驰援……” “原来如此，抗击叛军，本就义不容辞，我这便前去。”没曾想竟然是这事，杨歌赶紧抱拳，言明自己的立场。 她与安贼，势不两立！ “既是如此，那你快些启程吧，到了长安后，一位名为于浅荷的姑娘会接应你。还望珍重。” 杨歌再次抱拳，寻车夫去往长安。 路上她突然忆起，商会的曾有才前辈好像也提过于浅荷这个名字。 抵达长安，战争的痕迹随处可见，杨歌在一群流民聚集的路口找到了于浅荷，这姑娘衣着素净，神情哀怨，独自一人守在路口张望，似在等什么人。 面对着这位柔弱的女子，杨歌将曾有才的殷殷关切细细道来。 “啊，有才姐姐？多亏她还记得我，多谢了。” 杨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受谢渊之托来此地的经历也一并说了。 “浩气盟盟主真乃深明大义，堪垂范天下江湖侠客。” 没了？ 杨歌等了半晌，不见于浅荷说些有用的事，便道了告辞，转身欲离开。 “这位姑娘，请留步。” “于姑娘有事？” “小女子娘家姓于，夫家姓赵，本是潼关人士，两家人家中都行商，生活还算殷实。然而潼关一破，一切化为乌有。关破之时，我们全家随逃难的百姓来到长安，一路颠沛流离。谁知长安亦未能坚守，我们一家未能逃出长安，只得滞留于此，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只能在这流民巷中挣扎度日。” 于浅荷说着说着便泪眼婆娑。 杨歌张了张嘴，刚准备劝劝，便听她接着道：“我的小弟本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然而潼关关破之时，狼牙军四处烧杀抢掠。他一时意气，竟怂恿我的夫君同他一起投军。我们一家行至长安郊外，一日醒来，两人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说他二人投唐军报国去了。” “夫君同小弟都是文弱之人，我本有意寻二人回来，然而两家老人都已年高，山路凶险，我怎忍抛下老人，唉……如今唐军节节败退，小女子日日煎心，恐小弟与夫君有不测之时。然而一路行来，都未有二人消息，我真是忧心忡忡。” “如今乱世，没有消息反而是好事，他们必定还活着。” 听了杨歌的言语，于浅荷朝她扬起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姑娘，那路小哥为人仗义，见我日日在此等候丈夫和弟弟，竟然答应前去战乱区帮我寻夫。不过我也知道此去路途艰难，而且战乱之下，饥饿而死的人也是多不胜数，路小哥提出让我给他准备七日的口粮也实属合理。” 说到此处，于浅荷脸色一白：“不过这里的人多是逃难于此，我家也并无多少存粮，我偷偷扣下了自己的部分口粮，仍是不够七日之数，只怕路小哥会反悔。所以想请姑娘你，帮我求求潼关来的流民，看他们有没有粮食能分我一些，不，不，是借给我，我以后一定会还的，哪怕是两倍，三倍……” “这……” 杨歌有些为难。 既然是流民，粮食对他们来说就是最珍贵的东西，就算有，他们恐怕也不会拿出来。 不过瞅着于浅荷哀求的眼睛，杨歌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厚着脸皮去找附近的流民问问看，就算真的没有借到粮食，她至少尽力了，再面对于浅荷不至于愧对良心。 “于家娘子还真是个痴心人，一直在这里望着等丈夫归来。” 杨歌在流民巷游荡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看着还算壮硕的男子，听到他对于浅荷欣赏的话，赶紧上前道：“这位仁兄，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分一点点口粮给我？于浅荷需要口粮找到她丈夫和弟弟。” 第149章 流民巷景 “唉，这日子头儿，我存下的口粮也就够我自己勉强活着，实在是匀不出。” 汉子叹了口气，他对于浅荷很是同情，平日里也总是看着于浅荷守在巷口，时不时的关照她一下，可关乎自己存活的口粮，他是真拿不出来。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杨歌并没直接放弃，仍旧走进了流民巷，见人就问。 “这位老哥，我替于浅荷来求一点点口粮，只要一点点就好。” “于家小娘子叫你来的？那小娘子可长得水灵，回头你让她自己来找哥哥我要吃的，哥哥我一定给她。” 都这样了，瘸腿的汉子还语气轻佻，杨歌皱了皱眉，很想给他一巴掌将他打赢，旁边就出现一妇人，凶神恶煞的踹了他一脚：“你还想造反了？死瘸子！” “哎呦，哎呦，痛痛！娘，娘子息怒，息怒！” “你再敢打歪主意，动了老娘一丁点儿吃的，老娘就把你吃了！” “是，是。娘子你……松……松手，我再也不敢了……” 那妇人看着柔柔弱弱，手上的劲儿可不小，见她抬头看过来，杨歌赶紧拱手告辞，继续深入流民巷。 “姑娘，你还年轻，我是跑不动了，你趁着还能走，别在这里耗着了。” 破烂的帐篷中，白发老人无助的坐着，杨歌见他受了些外伤，便从包裹里取了药替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我是替于浅荷来求一点点口粮的，不知大哥可否匀出一点点？” “口粮？呵呵，你看我这样子除了等死，像是有吃的吗……唉……” “……” 是她冒犯了！ 杨歌道了声歉，起身继续往前，老人还在原地喃喃低语：“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嘘，你小声些，我好像听见老鼠叫了，真的。” 破烂农具堆积的小土堆边上，干瘦的小哥正跪俯在地上，四处寻找着什么。 “打扰一下，我是替于浅荷……” “叫你别说话！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别人的话！吓走了我的老鼠肉，你就是把命赔给我都没用！” 老鼠肉？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词，杨歌就清晰的想起了一锅老鼠肉，好似记忆深处，有人就邀请她吃过。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杨歌快吐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小女孩欣喜的声音：“嗯，这草儿还有点甜味，不错……” 杨歌深吸一口气，站立朝前看，流民巷还很长，可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忧愁和苦痛，又坚持问了一些人，皆是徒劳无功，她这才回到路口告知于浅荷实情。 于浅荷脸色有些灰暗：“我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唉。” 杨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保持沉默。 “手上只有这么一点粮食，想也知道路小哥会生气，可是……可是我也没法拿出更多的了，爹爹还要活下去的。”于浅荷拿了一袋口粮出来，脸色苍白：“这位姑娘，能不能请你陪我去见见路小哥，我一个人总是有些害怕，也不见得能说服他，要是有个人在身边，我还有些底气。” “也好。” 曾有才前辈终归是有交代的，反正眼下没有别的事情，杨歌便想着陪她走这一遭。 她这般执着寻找丈夫和弟弟，她那个爹爹本意是不赞同的，可架不住她执着。 “女儿不孝，虽知爹爹担心，但女儿更担忧夫君的安危。见不到人，能有一封信来报个平安也好啊，可是等了这么久，什么信都没有……” 于浅荷和那位路小哥约好了在西南边的小树林旁见面，那里有堆篝火，杨歌见于浅荷和她爹说话，便先行了一步，提前抵达那处，见路小哥早就到了，也不搭话，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路小哥不停的偷看她，最后见她双手环抱坐着闭上了眼，才没上前跟她搭话。 “于家娘子，吃的带来了吗？” 大概过了一刻钟，于浅荷背着小袋口粮过来了：“路……路小哥，这个……这里是我全部的口粮，你……” “哎呀！才这么点！怎么够我吃到找到你相公？难道你其实是不想找到你相公和弟弟，所以故意拿我消遣吗？” “不，不！路小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这些，我真的尽力了，路小哥，你是个好人，求求你……” 于浅荷哀求着，就差给他跪下了。 杨歌睁开眼，正好和路小哥的视线对上，只见这位路小哥一把抢过粮食，故作认真道：“哎哎，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心肠太软才会答应你这么危险的事情的。这口粮我先收下了，不过我先说明，凭这点口粮，我能不能找到你相公和弟弟，我可不保证。” “路小哥，你真是个大好人，还要你冒这么大危险去找我相公和弟弟，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于浅荷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泪水浸湿的脸上出现一些笑意。 “行了行了，啰里吧嗦的，快走吧，我该上路了。” “我会一直在巷口等你消息的。” 于浅荷没走，路小哥拿了口粮倒是走得飞快。 杨歌起身走近于浅荷，这姑娘还在因为有了希望而开心：“路小哥真是个大好人，我就带来了这么点粮食，他也肯出手相助，我真是太开心了。夫君的事情已经请到路小哥帮忙了，我只需在此耐心等待就好。” 那位路小哥，杨歌瞅着不像好人，以她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他更像个骗子，骗得了于浅荷的口粮，并不会冒险帮她去寻人。 不过这人的存在，给了于浅荷希望，杨歌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心中对他的怀疑藏起来，不对于浅荷讲。 有了希望，于浅荷的神情多了几分色彩，杨歌陪着她回到流民巷，她总算想起了杨歌除了是有才姐姐请求对她关照一二的侠士，还是谢渊推荐来长安的，赶紧搜罗了些药物拿给她，请她帮着做些“好事”。 “西边帐篷的男子名唤吴才，听他哭得伤心，他的娘子好像生了重病，我粗通药理，这里有一些药物，你给吴才送过去吧。” 第150章 难为有情 “是于家娘子叫你送来的？真是多谢了，希望能让娘子好一些。” 吴才是个痴心人，一直守在妻子身边，杨歌将药物送来，他才转身忙活着去煎药。 趁着机会，杨歌为他妻子把了把脉，情况确实不太好，至少以她如今的医术，没办法将人治好，只能借助背上瑶琴，弹奏相知曲让她暂时好受些。 “呼呼……这药煎好了，好烫，小心。” 杨歌伸手将吴才端来的药碗，示意他将妻子梁晓扶起来，这样方便慢慢喂她喝下。 “谢谢你，其实我知道娘子时日无多，不过能拖一天就是一天，我一定会陪她走完人生中剩下的每一天。” “郎君，你走吧，别管我了。” 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此前杨歌弹奏的琴音作用，梁晓突然脸泛潮红，双眼微颤，似是恢复如常，又像是回光返照。 “娘子……娘子你好点没……” “夫……夫君，我……没……事……” 梁晓咳嗽起来，一口血咳了出来，吴才顿时慌了起来，杨歌赶紧抓住她的手腕，渡了些内息，见她嘴角带着笑容昏睡过去才撤开手。 吴才守在一旁，确定梁晓暂时没事，才眼中含泪的转过来请求杨歌：“姑娘，我，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说吧。” “我们在逃难来的时候，由于这流民巷人多杂乱，我忙于护着娘子，竟然把娘子亲手给我做的香囊给弄丢了！那香囊是娘子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妥善保管，那是我们相爱的证物，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吴才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不能离开娘子身边，拜托你帮忙找一找香囊。” “行。” 香囊也不是什么细小的东西，吴才带着妻子来这里也没去太多的地方，杨歌随便在四处看了看，找了找，就在帐篷不远处的石头边上找到了一个精致的香囊。 “太好了！你这么快就把我的香囊找回来了，实在是太感谢了。” 吴才接过香囊，轻轻拍了拍灰尘，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不停的对杨歌说着感谢的话，还让她帮着转达谢意给于浅荷。 自认为没帮上什么忙，杨歌有些愧疚，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去找了于浅荷。 “吴才大哥真是太客气了，我也不想世上的有情人分离。”对吴才感激的话，于浅荷倒是习惯了，她还执着于在路口等消息，便央求杨歌道：“烦请姑娘转告我父亲于鹤龄，我想在此处等候丈夫的消息，晚饮之时我自会回去，请他老人家不必担心。” 来回的路上，杨歌已经从流民那里得知她父亲于鹤龄就是这流民巷的巷主，这战火不知要烧到何时，她既然来了这，和巷主接触接触也是应该的。 …… “那个傻孩子，又在那等了……唉，她倒是愿意相信别人，不知道在这战乱的时候是幸还是不幸……” 于鹤龄长叹一声，这老者虽然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是气度雍容，倒不似平凡之辈。 “从这巷子里走出去的人，怎会舍得回来。那路小哥不过是骗她省下口粮给自己逃难去了。如今狼牙环视，路小哥又真能逃出生天么？” 杨歌低声劝了几句，于鹤龄又叹了口气：“也罢，她要没个盼头，往后的日子又怎么过……” 杨歌赞同的点了点头。 “姑娘，你从外面来，还不知道，现在的长安，好进不好出。自从圣上舍下这满城百姓，长安城中便乱成了一团。姑娘可愿听这其中的缘由？” “愿闻其详。” “唉，战火肆掠，苦的还是我们这些百姓。圣上一走，京中大乱。宫人，士卒四处逃逸，无人看守宫室，竟使平头百姓蜂涌宫中，抢夺财物。紫宸殿上，万民攒动，甚至有牲畜践踏丹墀，污秽殿堂。左藏库被焚毁，那京兆尹崔光远在京中连杀十数人，才止住了这场动乱。” “然而谁知下一步，他竟然将长安城拱手献给了狼牙叛军，做了这长安祸患的魁首。城门一开，狼牙军如同豺狼虎豹，恨不得吞噬城中一切。安贼为了报他儿子被杀之仇，将尚留在城中的龙子凤孙们屠戮殆尽……街道之上，触目所见，惟有一片惨然的红，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让人欲 问这天地，何以惨烈至此。哭喊声震天动地，令人不忍听闻。然而这刀兵之祸，仅仅是个开始。” 于鹤龄停顿了下，杨歌着急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便催促了一句。 “叛军先是以搜寻宫室财物为名，搜刮百姓房屋，一砖一瓦皆不放过。被他们搜过的房子，不说宫廷财物，就连百姓的私产也丝毫不剩，就如蝗虫过境一般。他们搜刮城中不说，就连邻近村落也不放过。大批村落被焚毁，百姓流离失所。我们一家从潼关而来，无处立足，只好随这些百姓搭几个窝棚，权作落脚之处。久而久之，竟也形成一处流民巷，暂时收容落难之人。” “现在狼牙军四处抓捕唐军旧部和官员皇孙，无数百姓被株连。人心惶惶，四野不宁，巷子里的人都不敢外出，守着一点粮食坐吃山空，很快便要断炊了。” 对于鹤龄来说，如今景象，竟比当日兴盛时的一条流浪狗还不如。不枉古人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在下虽然力薄，不过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势必拼尽全力保我大唐百姓。” 兴亡千古事，盛衰岂常形。 杨歌说的铿锵有力，让于鹤龄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却并不奇怪，好似早就见过她这样的人。 “咱们大唐以道教立国，早就听说纯阳教是我大唐国教，每年皇上都会到纯阳宫中祭拜，虽然今年是不可能去了……”于鹤龄一声叹息：“纯阳教中的道长，偶尔在路上看到，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让人不敢亲近。却不知这场大难，影响到他们没有。前两日来了个纯阳宫的道长，年纪很轻，本事倒不小。就是爱好有点古怪，整天在坟场附近转悠。” 第151章 纯阳万花 “看来道长不仅治病炼丹，也要抓鬼的么？现在每天都有人死，若是出了厉鬼如何是好。烦请阁下帮我去燕小轶道长那里问问，那边是不是闹鬼？” 闹鬼？杨歌眨了眨眼，就她目前所处的这地方，不是应该除了她，全都是所谓的闹鬼么？ 莫非里世界里还有世界？ “唉，浅荷那孩子把自己口粮扣下来了，还以为我不知道。家里的存粮少得可怜，虽然眼下还能维持，但粮食总有吃尽的时候，咳咳……” 于鹤龄是读过书的人，杨歌不说话，也没急着去找那位纯阳的道长，他大概也能想到，这事有些荒谬，便没再坚持。 眼看着这么好的劳动力在，于鹤龄当然不能错失良机：“这位姑娘，这种附近生有一种茅根，生吃有毒，但是煮熟以后却可以充饥，一般人都不知道也不敢吃。麻烦你帮我到附近挖一些茅根回来，切记不可生吃。” “单是茅根应该不够吧，老先生还知道什么吃的可以一并告诉我，我多采些，能多一个人勉强充饥也是好的。” 于鹤龄有些意外，此前也有些江湖人帮着流民巷的流民采取吃食，他们不是有所求才有所动，就是疑惑草皮树根咋吃，像杨歌这种要多采些的，此前从未出现过。 “如今流民巷可以吃的东西越来越少，更不用说肉了。不过据我所知，这附近的大树树根处都长有一种贪腐的虫子。它们不断的在大树里面打洞，是种害虫，但它们煮熟了是可以吃的，现在这个条件下，也挑剔不得了。” “成。” 杨歌不懂这些，不过于鹤龄既然说了，必然是能吃的，她便尽自己所能，花了一天时间收集了几筐茅根和一盆贪腐的虫子。 “不错，有这些茅根，够我们爷俩儿吃好几顿了，剩下的我会安排人分下去的，这事就不麻烦姑娘了。” “成。” “上了年纪，做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要是我再年轻些，说不定也会跟儿子和女婿一样去投军，唉，我那可怜的女儿……” 于鹤龄到底是老了，闲下来就忍不住叹息如今这乱世，他那个可怜的女儿。 夜幕降下来，杨歌在流民巷随便找了个地方歇下，算是运气不错，夜晚的星空清晰明亮，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翌日，她刚起就被于鹤龄吆喝着过去帮忙：“姑娘，帮我老人家一把，那边火已经生好了，你就慢慢的熬，把材料都熬成粥就好。” 不过是熬粥，有点耐心就行，趁着这时间，杨歌调息打坐，恢复了不少内息，连日的疲惫被扫除，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忙碌的于鹤龄回来了：“多谢，这份糠粥够我们爷俩儿吃几天了。” 为了酬谢杨歌，于鹤龄还趁热为她盛了一碗糠粥。于浅荷还未回来，于鹤龄便没有吃粥，只是陪着杨歌在一旁坐下。 “前几日打外面来了一个异国人，听说他的家乡在日出之国，但他已来到中原很多年了，他说他连阿麻吕，来自青岩万花谷，是药王孙思邈的弟子。世人都说药王早已过世，没想到是避世隐居在万花谷中。早年老夫行商时，常常听到万花谷的名字。听说那里是一处清幽之地，隐居着好些高人。但他们都是不世之人，这尘世间的纷争，老夫以为他们不会过问。” “万花谷多是良善医者，许是他们也不忍心对这乱世坐视不理。” 于鹤龄赞同的点了点头：“战火连绵，百姓苦不堪言，就连一个异国之人，也看不下去了。” 见杨歌喝完了粥，于鹤龄赶紧将碗接了过去：“老夫衰朽之年，也帮不了阿麻吕多少。看你年纪轻轻，身负神兵，定然大有本事，还请阁下前去帮助一下这位好心的异国人。” “行，我这便前去。” 杨歌拱手告辞。 于鹤龄这里暂时没什么大事，阿麻吕既是万花谷出来的，必定医术了得，她正好趁此机会学点医术。 只是她没料到，阿麻吕此刻正和那位纯阳道长燕小轶在一处，杨歌才接近，那道长就发现了她，还差点将其误伤。 “这位是燕道长吧，在下暗阁杨策。” “长歌门人？” 燕小轶瞧见了杨歌背上的瑶琴，这才收了手。 既然打上了招呼，杨歌便将于鹤龄此前的担忧当成话头问了出来。 “闹鬼？本道长纵横江湖二十年，倒是真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子！老先生也太过杞人忧天了。” “那杨某可否知道，道长在此处是为了？” “本道长在这里待着自然有我的道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看你身负兵器，应该不是平头百姓。这流民巷中的流民们大都是逃难而来，多是良弱百姓，但也不乏偷鸡摸狗，作奸犯科之人。”燕小轶将杨歌上下打量了一番，收敛起了之前的杀意：“今天一大早，本道长就抓住三个偷偷摸摸的小贼。流民们本就身无长物，这些人真是连一草一本都不肯给别人剩下，可不能饶了他们。我在这里还有事，抽不开身。杨策，你过去帮我好好问问，究竟是谁指使他们做这种事。” “啊？”杨歌有些傻眼。 燕小轶因此有了些笑意：“来，这是本道长刚编好的荆条鞭，若是他们不肯说，可不要对他们客气！” 道长抓得那群浑人就绑在他身后帐篷旁边，杨歌拿了荆条鞭过去，也不问话，抬手就抽，打了大半天听到他们不停的求饶，这才蹲下问话。 “我们也不想偷东西啊……”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被逼的……” “是西市里的恶霸南哮天跑到流民巷来了。他威胁我们，我们不敢不去啊。” 杨歌作势扬鞭，三人立即吓到磕头。 “别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们的声音不低，不用杨歌转述，燕小轶收回荆条鞭的时候就冷哼了一声：“哼，结交匪类，也非良善之辈，用鞭子教训他们还算轻的了。” 第152章 是恶非善 “来到这地方，听到一件让我十分气愤的事情。” 都是江湖人，一来二去的燕小轶便将杨歌当成了自己人，说起这话时，看起来十分的愤怒。 “同是落难之人，本应相互护持，可是有个叫路小哥的人，不但骗人口粮，偷人钱财，还奸淫年轻女子。比起南霸天那群人更可恶，实在是无耻之徒，该诛。” 杨歌心里咯噔一下，还好于浅荷没有惨遭狼手。 “他在这个地方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据有人反应，最近在旁边的大树那见到过他。” “我去除掉他！” 杨歌在心底咒了一句该死，她早就瞧出那路小哥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他恶成这般模样。 她找到路小哥的时候，这汉子正在大树下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什么人，必定又是骗了哪个良善的姑娘，一想到燕小轶此前说的，杨歌就气不打一处来，下手之时便快了几分，连他求饶的话都没能听见。 “你为这个流民巷的人做了件好事啊！” 好似躲在暗处瞧见了杨歌的出手，燕小轶对杨歌背上的剑形瑶琴又多看了几眼。 “路小哥已除，那南哮天……” “南哮天？名字倒有几分气势。”燕小轶冷哼了一声，即使在这乱世，身为纯阳弟子的高傲也仍旧没有消失：“不过我可不管他是东市还是西市的霸主，现今这个世道，还由得他嚣张？有本事，怎么不去打狼牙军，在这里欺压百姓，算什么好汉！这种人还不值得本道长出手，杨策，你就帮流民巷的百姓们好好收拾此人，让他记住今天的教训。” “也好，不知道长可知那南哮天的所在？” “他……” “南霸天在于老先生身后的柴堆旁。” 这流民巷的流民，不少都受过南哮天欺压，偷听到此处的话，立即有人扬声告知了南哮天的位置。 南哮天的武力值比那路小哥要高些，所以还在杨歌手底下活过了十几招，最开始这恶霸还叫嚣着非砍了杨歌不可，后来见抵不住自然是言语讨饶，只是没什么诚意，嘴上求着放过，手上的动作却不慢，若杨歌是个江湖菜鸟，说不定就着了他的道。 “这世间总有些罪恶，是华山的雪也洗不净的。” 太阳东升西落，流民巷中升起了不少篝火，燕小轶和阿麻吕这两个名门大派的弟子聚在了一起，杨歌本来想像之前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对付，却被燕小轶叫着一起在篝火边歇息，分了她半块膜饼。 “你看我在这里站了许久，心里肯定充满疑惑吧。于老先生让你来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倒是可以回答你了。” “哦？愿闻其详。”杨歌来了兴趣。 燕小轶却没有直接说明，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可知什么是鬼火？” “知道。”杨歌点了点头，她曾在若水书斋的某本杂书上见过。 燕小轶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人们都说，坟场里的鬼火，是阎罗王的灯笼，它一出现啊，就是阎罗王打着灯笼来找鬼魂来了。若是不离得远远地，就会被阎罗王摄走。我们道士炼丹，常常能炼出一些稀罕之物，我倒是发现鬼火，并非什么阎罗王的灯笼，只要尸骨多了，便会出现，想来有什么蹊跷在里面吧。” “行刑台附近的坟场里乱坟累累，晚上鬼火熊熊，常人不敢靠近。杨策你既是练武之人，身上正气凛然，百邪不侵，比我这个整天跟丹炉打交道的道士好多了，你先到坟场里取些零碎的尸骨来，山人自有妙计。” 燕小轶说的神神秘秘的，杨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正气凛然，不过是让她帮忙的漂亮话，据她所知，纯阳宫的人可不会惧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就连燕小霞这种胆子小的道士也敢捉鬼！ 不过看着他分了半张饼的份上，她大晚上的跑一趟也没什么。 就算真见了鬼，对她这个方士一门的传人来说，不过就是里世界里的一抹执念。 杨歌很快就取了尸骨回来，燕小轶忍不住赞叹：“看来你的武艺确实不错，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有一事，忽必恶和勃尔斤的手下今日抓去的流民，还未开始处刑。若是现在去行刑台那边，将被抓的流民救出，应该还来得及！”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杨歌有些气急，无论怎么看，救人比取那些尸骨要重要的多。 可她忘了，初来乍到，在这地方，人家纯阳的道长如何信她。 “狼牙军残暴，你可要千万小心。救出流民之后，便将他们护送至安全之处吧。” 没理会杨歌的着急，燕小轶只顾着说自己的。 行刑台那里每天处决的都是些什么人？对外宣称的是唐军和唐王宗室，可实际上杀的都是无辜的老百姓！ 忽必恶和勃尔斤两个人互相较劲，他们手下的狼牙军也是爪牙，罪无可恕。对十恶不赦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赶往行刑台的路上，杨歌就在想，不仅要救人，还要将这些为虎作伥的狼牙行刑兵全都除掉。 “西风飒飒起，卷地折百草。野狗满城郊，充斥长安道。” “虞博然，你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什么呢？” 处刑台上有人放声高喝，杨歌想要凑近些，却惊动了周围的狼牙行刑兵，他们一拥而上，成功绊住了她。 “虞博然，若不是你提反诗，我们会被抓么？军爷，那些反诗都是虞博然写的，同我们没有关系，要斩就斩他一个，求你放了我们吧。” “博然，你就不要惹他们了，说两句软话吧，留得青山在……” “恨为一书生，不得做燕丹。狼牙狗贼，吾宁死亦不死在你们刀下！” “啊——” “军爷，军爷，虞博然已经撞头死了，我们这里没有反贼，你就放我们回去吧。” 行刑台上，有人慷慨赴死，有人磕头求饶。 杨歌原本还想着快些近前救人，可听得他们的言语，最该救的好像已经死了，周围的狼牙行刑兵越来越多，她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好。 第153章 大显神通 “来了这里，还想着回去？爷爷要你们三更死，就不会留你们到五更。到阎王跟前同虞博然说理去吧。” “还是博然说得对，同这群不忠不义的畜生讲什么理。博然，慢走！” 嘭！嘭嘭！ “呸，一群赶着投胎的。” “军爷饶命啊——” “呦，这里还留着个怕死的，你也下去陪陪你昔日的同窗吧！” 行刑台上终归安静，杨歌已经杀红了眼，若不是见着牢笼里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的流民，她肯定会走火入魔。 “老天爷把我收了吧，与其受狼牙军的俘虏，不如给我个痛快。” “随……我来……” 杨歌从尸身上摸来了牢笼的钥匙，趁行刑台上的行刑兵还没赶过来，一把将牢笼里的流民一个个抓了出来。 她的样子不太对，但至少比狼牙军看着良善。 “多谢女侠。” “无须多礼，此地不宜久留，快些离开。” 杨歌转身在前面开路，领着一群流民跑出了行刑台，后面应该有不少狼牙军行刑兵追击，不过抵达安全处，杨歌让流民们自行回流民巷，她则返回一些路程断后，却未曾发现一个狼牙行刑兵。 应是有人早早埋伏，为她断了后。 “让你跑前跑后，确实辛苦了。但我辈侠义中人，又岂能对老百姓的苦难坐视不理。” 杨歌回了流民巷，燕小轶朝她招了招手，阿麻吕在篝火另一边忙着捣鼓药材，杨歌不敢打扰他，便挨着燕小轶坐下。 也不知道长从哪弄来的一桶水，淋在她身上清了清血迹，在慢慢运转内息，杨歌的眼睛才慢慢恢复正常。 听她说完行刑台的情况，燕小轶更是气愤：“原以为那南哮天已然是非常可恶，没想到那些狼牙军才最为可耻。哪来的那么多的唐军和宗室给他们杀！那些混账狼牙交不了差，便到流民巷来抓流民去邀功请赏。” “这几日我得到的情报，那忽必恶和勃尔斤两个人互相较劲，竟命他二人手下的兵士杀人计数，每日以人头为赌，看谁抓的唐军余孽更多。一想到他们的暴行，我这匣中的剑都要忍不住出鞘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蛰伏下来，本道长的计划才能博得长久之安。” “哦？燕兄有何计划？” “这个嘛……计划就是拜托你先出手除掉这支狼牙军的首领忽必恶和勃尔斤。用他们的人头祭奠百姓亡灵。” “这算什么……” “他二人就在行刑台里面，看着别人斩头取乐呢。你把他们斩了，让他们去地府作乐吧。” 杨歌盯着燕小轶，这家伙虽然说的随便，可神色认真，应该是真的有什么计划。 犹豫一番后，杨歌到底还是没能坐视不理，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了半坛酒，又将琴中剑取了出来。 见她不带琴，燕小轶有些诧异，不过并未相问，只是向她保证，在她回来之前，她的东西他一定拼死看好。 一把剑，半坛酒。 杨歌再次杀入行刑台，这次她的目标很明确，又不着急，反而没有先前那般凶险，黎明破晓之际，周身煞气未敛的杨歌拧着忽必恶和勃尔斤的人头回了流民巷。 用人头换回自己的包裹，杨歌随便找了个倚靠处就陷入了梦乡，再醒时火堆上正熬着热粥，燕小轶不请自来的坐在了她边上。 “要保住这些百姓的性命，还是得想着办法。也到了本道长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燕小轶拂着颔下压根不存在的长须，装出一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模样，成功引起了杨歌的注意。 “炼丹千日，用在一时。这里有一袋本道长炼制的独门仙粉，你去洒在流民巷四周，再拿火把点燃仙粉，鬼火就会被本道长召唤出来了。” 燕小轶将一个袋子递给杨歌，眉梢上扬，十分得意：“到时候定吓得那群狼牙军屁滚尿流，再不敢进犯流民巷。” 杨歌此前从志怪小说上见过鬼火的来源，自然是不害怕的，所以抖了抖袋子，吃过粥便按燕小轶计划的那样，将仙粉置于流民巷的四周。 燕小轶专挑了个狼牙军过来骚扰的时间，点燃了仙粉，大白天游离的火焰还真吓跑了那些狼牙军。 “狼牙军抱头鼠窜的样子好不好看。哈哈哈——” 燕小轶计划成功，笑得十分得意。 如此诡异且闹腾的动作，很快传遍了流民巷，于鹤龄闻讯赶了过来，燕小轶是高高在上的道长，他没胆子上前询问，只好找杨歌说话：“道长竟能操纵鬼火么？纯阳宫的道法果然了不起。” “依我看，狼牙军这会虽然被燕道长吓跑了，但此地终不是久留之地，老先生还是想想怎么让大伙平安离开吧。”狼牙军要是真那么好对付，唐军也不至于节节败退了。 “老夫也知此地不能长住，然而天下大乱，我们这些升斗之民又能往哪里去？或许南下还有一丝希望。圣上都跑了，这大唐，唉……” 于鹤龄摇头叹气。 杨歌张了张嘴，最终再说不出一句话。 燕小轶还在那得意，阿麻吕喊了声来个人帮忙，杨歌左右看了看，大家似乎都有事忙，实在不忍心将刚抵达神坛的燕道长拉回人间，她只好自己过去，为免阿麻吕不放心，她还拿于鹤龄做了托词。 “于老先生让你来帮我的？多谢于老先生了。”阿麻吕朝于鹤龄遥遥拱手，于鹤龄虽然不知何时，却也回了个笑容。 待阿麻吕转过头来，杨歌立马挤出了微笑。 “杨策，不知你可听说过观音土？” “啊？还请先生赐教。” “先生不敢当，我叫阿麻吕，你往后可以叫我的名字。”阿麻吕轻咳了一声，似乎不习惯被人抬高身份：“地上的黄土遭万人践踏，就是给畜生也无法入口。然而有一种土，色呈纯白，触手黏腻，很像糯米。好年头时用来做瓷器，灾荒年里有些人就用它来填饱肚子。还真是填饱肚子，因为这东西吃下去没有任何益处，只让人觉得肚子里没那么空。但是一碰到水，就会膨胀。” 第154章 暂行之策 阿麻吕之所以找人帮忙，就是因为如今这流民巷中有人饥不择食，吃了这种观音土，现今发作痛得满地打滚。 “我以前从没遇上过这种病人，只能姑且一治了。我炼药已到关键时刻，但是后力不足，望你能够助我一臂之力，用内力助我炼成此药。” “不过是一点内力，这有何难。” 杨歌按照阿麻吕的指示，在炼药鼎边盘腿坐下，将内息传入鼎内，三个周天后，阿麻吕喊着大功告成，她才收手。 “多谢阁下，于老先生果然没有看错人。” “还是先看看药吧。” 杨歌提醒，阿麻吕这才跑去查看丹药。 其实，炼丹药这种事还是燕小轶更厉害，只是他忙着他那个计划，根本没空帮这边。 “刚才多亏你的帮忙，我才能炼成这个化解腹内淤积的化淤丹。本来不该再劳烦你，但是吃了观音土的人太多，看他们疼痛难忍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多受苦楚。” “我暂时没事，有需要随时吩咐。” 杨歌能主动帮忙，阿麻吕很开心，赶紧将鼎内收集出来的丹药分了一半给她：“请你帮我将这些化淤丹喂给腹胀的流民，我一个人手脚太慢。” 其实，两个人的手脚也快不到哪里去。 不过很快就有流民过来帮忙，一个时辰后他们便回到了药鼎处，杨歌分享了不少自己知道的偏方，阿麻吕也没有藏私，见她感兴趣，便将自己调配的药材一一做了介绍。 “我这里还有些药汤，你把这些药汤洒到观音土那里。”阿麻吕紧锁着眉头，有些无奈：“虽然我暂时救了那些腹胀的流民，可是这些饥民耐不住饥饿，肯定会再去啃食观音土的，只有把药汤洒在观音土上，才能暂时缓解啃食后带来的危害。” 杨歌点点头。 暂时只能这样了，保得住他们一时是一时。 “万花谷是隐世之处，外面烽烟再炽，谷主只命我等独善其身。然而也有好些人出谷卫国。师父们对这个世间没有了爱恨，我却还是放不下。” “先生妙手仁心，是此处流民之福，大唐之福。” 面对杨歌的赞扬，阿麻吕却愁眉苦脸，杨歌几番询问，他才开口。 “那些狼牙实在可恶！” 这位一向温和的万花弟子脸上都浮现了愤恨之色。 “我来了没几天，天天都听说他们到巷子中抓无辜的老百姓，当成唐军残部去邀功请赏。没有本事，便只敢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百姓，这样的军队，唐军也打不赢么？” “这……” 杨歌其实也想不通，狼牙的罪行累累，这样的军队到底是怎么让唐军节节败退的。 说到这，阿麻吕不由对杨歌和燕小轶此前对付狼牙行刑兵的行动赞许有加，直夸的杨歌有些飘飘然了才停止。 “说起来这些流民们实在可怜，忍饥挨饿不过，竟然连土都囫囵吞下。也不能怪那些有粮之人，有些人虽然还剩些粮食，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能接济他人。” 阿麻吕又是一声叹息：“反观狼牙军自攻陷长安后，在城中作威作福，大肆烧杀抢掠，鱼肉百姓。老百姓吃不上粮，他们也坐视不理，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试问这样的王朝，又如何长久，不过大乱一场，苦了百姓黎民。” 安禄山起兵反唐的时候到底怎么想的，杨歌这种小人物自然不会清楚，不过她坚信这样的人做不了皇帝，用不了多久唐军一定会将他们彻底驱逐。 “杨策，你武艺不凡，倒是可以去狼牙行刑兵那里，抢一些他们的干粮和干草，给流民们救救急。观音土无用，再这样下去，流民们会慢慢饿死的……” 去抢狼牙军的粮食！ 这点杨歌此前倒是没曾想过，行刑台那边领军的忽必恶和勃尔斤已经被她刺杀，如今狼牙行刑兵正在四散逃窜，这会去抢粮是最好的时机。 杨歌不再耽搁，直接轻身而起，亮了一手绝佳的轻功，流民巷内瞧见的百姓个个啧啧称奇。 正如她所料，现在行刑台里的狼牙军个个都想着快些逃开，以她的本领出出进进好几趟都不曾引得狼牙追杀。 “阁下武艺高超，在下佩服。” 看着杨歌寻来一整车的干粮和干草，阿麻吕抱拳行礼：“我替流民巷的老百姓们谢谢阁下了。” 他这的人手本就不足，完全抽不开身，杨歌只好自己动手将口粮分给饥饿的流民。 “若姑娘分发完粮食，还要烦请你跟于鹤龄老先生通报一声，我这里暂时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帮忙了。阁下侠义心肠，在下真心佩服，若来日有睱，请来我万花谷做客。” 杨歌推着载粮草的车，朝他遥遥抱拳，并未多话。 那些饿着肚子的流民，等着她一一投喂，将整车粮草都分发完后，杨歌舒了口气，绕了大半圈才在流民巷外的枯树林里找到于鹤龄。 “姑娘帮了流民巷的大忙，老朽无以为报，请受老朽一拜。” “老先生不必如此！” 于鹤龄颤颤巍巍的想要下跪，杨歌心中大惊，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那些狼牙军确实万分可恶，将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命视为蝼蚁，随意宰杀。可惜我等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其宰割，今日多亏侠士出手相助，我等殒身难报。” “老先生当真不必太在意，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杨歌尴尬的挠了挠头。 幸亏于鹤龄没有坚持再拜，不然她肯定忍不住要逃了。 “老夫这里还存有一壶状元红。唉，勿怪老夫自私，这本是留给我儿子将来及第之时喝的。即使在最艰苦时，我都没舍得拿出来过。” “那您这是……” “如今这个世道，我那个傻儿子还不知是死是活。罢了，就请你将这壶酒洒在坟场里吧，祭奠那些枉死的百姓。老夫老了，不忍心看到那些惨状，只有请姑娘再跑一趟了。” 杨歌接过酒壶，往树林深处走了没多远就到了枉死百姓栖身的乱坟岗。 状元红是美酒，美酒再香，却也掩盖不了此处浓烈的血腥味。 第155章 偶遇师叔 “说来不怕姑娘笑话，我整天骂我那个私自从军的儿子，私下里却还是担心不已。方才以前的邻人告诉我，在烈焰庄附近看到了我那个不成才的儿子烟书。也不知是真是假，竟让我又添了几分担忧。” “要不我帮老先生去看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他和他姐夫一起从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又不敢来见我们。那人没看到我那女婿，这才是最让我担心的一点。” “这……” 若是让于浅荷知道，恐怕这柔弱的姑娘当场就能晕过去。 “我真是老了，只会在这里患得患失，又没有力气过去看一看。姑娘，恐怕还是要麻烦你到烈焰庄附近看一看，若真是我那儿子于烟树，还请叫他回来。” “行。” 杨歌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于鹤龄说这话。 流民巷离烈焰庄有些距离，杨歌带上自己的行李利用轻功赶路，一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烈焰庄，在庄门外不远处有个背风坡，又有大树遮挡，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杨歌还未太靠近，就听见有人在交谈。 “我想纤云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不会有事。你若是担心，不如找位高人替你进去看看。” “小璧说得对，纤云吉人自有天相，你不用太担心。还是找个人帮你进去看看吧。” 咦？后面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为免那些人误会，杨歌退远了些才背着行李从大路大摇大摆的接近，待看清了人她才知道，那个熟悉的声音正是狄飞霜狄师叔。 “狄师叔。” 在这个里世界里还能遇到长歌门的前辈，杨歌有些惊讶，更有些奇怪，不过该有的规矩还是要讲的，所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你是……杨……” “师叔您怎么在此处？”想到自己如今用得是杨策的名字，为免穿帮，趁着狄飞霜回想名字的时候，杨歌赶紧打断了他。 此处确实还有更要紧的是，比方说一旁胡子拉碴的汉子正在着急自己的心上人，一旁的姑娘，应该就是狄飞霜此前提到的“小璧”，正柔声安危。 得知那汉子就是于烟树，杨歌诧异的张大了嘴。 她记得，于鹤龄提到过，他儿子是个书生。 书生什么时候变成糙汉子了？ 岁月不饶人，战争真恐怖！ 杨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还好还好，她那位师叔改变并不明显。 将于鹤龄的请求转述，那汉子于烟树也有些诧异：“我爹让你来找我？” “他很担心你，让我来叫你回去。” “唉，我哪里有脸回去呢！既然你见过我父亲，应该知道我家的事了吧。” 杨歌点了点头，于烟树又是一声哀叹：“我确实混账的很，连把力气都没有，还想从军。当初我看不过狼牙军跋扈，在逃难的路上，夜里偷偷跑出帐子想要去投唐军。结果被我姐夫发现，他劝我回去，我那时铁了心，怎么都不肯。没奈何，他知道我是家中独子，不放心我的安危，便随我一起去军中。谁知，谁知……” 于烟树眼眶渐渐红了，小璧姑娘和狄飞霜帮着劝了大半天，他才哽咽着重新开口。 “我们投了神策军。起先，将军还有意抵抗狼牙军，然而在狼牙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气势下，营中渐渐有人逃逸，而将军也不敢说能打败狼牙军的话了。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杨歌隐隐觉得不好，便追问了一句。 于烟树越说越愤慨，几乎不能自持：“将军他竟然率全营将士投靠了狼牙军！” 果然！杨歌眼神犀利了几分。 “我记得那一天，狼牙首领狂妄的笑。营内的神策军个个垂头丧气，哪里是保家卫国的人啊。我扭转不了战局，但也不想同他们同流合污，便和姐夫做了逃兵。谁知逃出营时居然被人发现，姐夫为了保护我，就……就再也回不来了。你说，我现在怎么敢回去见我姐姐呢？” “此情形，确实难以向你姐姐开口啊。”杨歌也为了难。 “要不是我好高骛远，以为自己能像班超一样投笔从戎，建功立业。又怎么会害死姐夫。我真恨不得抽死自己。” “事已至此，无需一再自责。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向你姐姐交代此事。”一味的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容我再多等一些时日吧……” 百无一用是书生！于烟树懊恼，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临到生死关头，却一点用也没有。 “此后我本想到七秀坊找我未婚妻纤云，与她一道隐居。没想到纤云在七秀坊学了一身好武艺，绝不肯就此荒废。她说天下大乱，习武之人不可坐视不理。长安沦陷之后，我们就回到了这里。我知道父亲和姐姐都滞留在长安，但是我不敢去见他们。” 杨歌记起，此前他们就在谈论，要找个人进去看看那位叫纤云的姑娘。 见杨歌似乎对不远处的烈焰庄很感兴趣，于烟树瞅见了她背上的剑形瑶琴，又知道她和狄飞霜一样是长歌门弟子，见狄飞霜在一旁使眼色，他犹豫了一下，道：“这个烈焰庄很是蹊跷，也不知它的主人是谁。战火燎原的日子里，竟还能歌舞升平，每日都有马车进进出出。周边镇子里丢失了不少年轻女子，纤云硬要进烈焰庄探明真相。我阻拦不过，只好让她去。” “杨姑娘，你是习武之人，能不能代我潜入烈焰庄，探一探我未婚妻刘纤云的近况？不过这庄子里高手如云，你尽量用轻功前往，勿要正面冲突。” 一旁的小璧姑娘也一脸急切：“纤云仗着身怀武艺，执意要进去烈焰庄探明真相，这会还没回来，可急死我了，姑娘还请你快些进去探探。” “知道了。” 杨歌点点头，问明纤云的基本容貌后，将包裹放在此处，只背着瑶琴轻装上阵。 九州踏歌施展之下，杨歌如扶摇的雁 ，轻轻松松潜入了烈焰庄，同样是长歌门出来的人，狄飞霜当然能看出她的实力非同一般，立即找到理由劝说小璧和于烟树不要担心。 第156章 各自选择 杨歌潜入烈焰庄后，开始还很顺利，可找到地方多了，便有人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连续解决几波背地里放冷箭的烈焰庄护卫后，她想了想，还是抓个人直接询问刘纤云的下落比较好。 不过连续抓了几个护卫逼问，他们都说不知道刘纤云是谁，想来那姑娘是安全的，通过那些护卫的描述，杨歌得知有个屋子里关着许多妙龄女子，她便想着去看看。 这一看，倒是和刘纤云撞了个正着。 她穿着秀坊专供的衣服，和公孙秀儿那套粉嫩粉嫩的特别像，所以不难辨认。 “烟树让你来找我的？他一介书生，帮不了什么忙，心里一定很难受。”听完杨歌自报家门，又提到了狄飞霜和于烟树，刘纤云这才拉着她在门口暂歇。 “十年前一场变故，这座庄园没有了主人。后来几易其主，现在不知在谁手上。不知你一路行来，是否发现了……这庄子透着一股古怪。” “咳，我用轻功进来的。”杨歌尴尬的挠了挠头，虚心求问：“如何古怪？” “在这乱世之中，尚能独善其身，还十分滋润的，如非大善就是大恶，这烈焰庄的主人定是后者！他抓来这么多女子，恐怕并非留为己用吧。而一墙之隔的激浪庄，现在由一伙自称明教中人的凶恶之徒占领，为首的那位号称血眼龙王，这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奸大恶之人，原来明教还收取这种人？” “这……” 杨歌不好做评价，一个在江湖盛名远扬的教派，要做到完全没有瑕疵其实很难，而且据她所知，创立红衣教的阿萨辛，原本也和明教教主陆危楼师承一处。 看看如今的江湖，红衣教和明教的声名可是完全不同的。 “看来错不了！烈焰庄同激浪庄定然脱不了干系！”刘纤云似乎确定了这事，忿忿不已：“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我就不拘俗礼了。请你救出那些被抓的年轻女子，我还要留在这里，找出烈焰庄同激浪庄勾结的证据。也请你代我告诉烟树，我会保护好自己，一旦找出烈焰庄背后隐藏的秘密，便出来与他相会。” “叫他不要太责怪自己，姐夫救他定不是为了让他如此消沉。谁说书生无用，那些神策军是非不分，投敌卖国，他能辨忠奸，不为富贵迷眼，已胜出投敌兵将多矣。” 到底是互有情愫，于烟树担心刘纤云的同时，这位七秀坊的好姑娘也在担心他，不过这里是古怪的烈焰庄，她多说一句话，外面发现她们踪迹的高手就会多出几位。 这不，屋子外面就传来了异响。 “杨姑娘，你这便速速离去吧。这房子后面就有马车，你可用马车带这些年轻女子离开，小心那些守卫。” 趁刘纤云去对付那异响的时间，杨歌去解救屋子里关押的年轻女子。 “这庄内的饭菜真是可口，好久都没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我现在为你松绑，你赶紧上屋外的马车，我送你出庄。” “出庄？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呀？我在这里吃得饱穿的暖，还有人为我打扮，穿漂亮的衣服。” “那……姑娘你好自为之吧。”或许，对这些饥饿的流民来说，在这里或许真的比外面更幸福。 “呵！本姑娘在这庄内好不快活，哪要你这等多管闲事的人什么救助，你再不走我就要叫护卫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杨歌只好摆摆手退开。同她有一样想法的姑娘不在少数，当然，也有想要离开的。 “我要回家，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 杨歌赶紧找到这些姑娘，替她们松绑后，将她们护送上了马车，确定刘纤云解决了那异响，平安回到了屋子，她才尾随马车离开烈焰庄。 重新见到于烟树，杨歌将刘纤云让其转告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他。 “什么，纤云还要留在那里？” 于烟树惊慌失措，又一脸无可奈何：“她还是这么倔强，唉，道理我都懂，就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啊。” “说来惭愧，我真是个无用之人。之前在逃亡路上，竟连我和纤云的定亲之物翡翠珠钗都被狼牙军夺走了。这事我一直没告诉纤云，实在难以启齿。”于烟树神色为难，见杨歌并没有责备之意，才开口请求。 “拜托你帮我将翡翠珠钗抢回来吧，那夺去它的人叫谢豹，是狼牙军中的什么长。他现在就在进烈焰庄前的那条路旁，请阁下务必帮忙。” “这事简单。”杨歌点头答应。 “现在神策军和狼牙军勾结一处，纠缠不清。追捕我的人也从神策变成了狼牙，阴魂不散，好不烦人。之前都是纤云帮我打发那些狼牙军，如今她进入烈焰庄探查，我又不会武功。若是被狼牙军找上，恐怕无法脱身。” 见于烟树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杨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言明自己去取珠钗的路上会顺手帮他解决那些追兵。 瞧那于烟树的模样，应该是不信的，但还是规规矩矩的道了谢，若不是看在纤云女侠的面子上，杨歌真要骂他一顿的。 一个时辰后，杨歌拿了翡翠珠钗回来，此前她斩杀狼牙追兵的英姿，于烟树已经远远瞧见，见她毫发无伤的回来，他立马拱手深揖到底。 “还好珠钗完好无损，太感谢你了！” “如此就好。” 杨歌去珠钗的时候，听闻狼牙军中也有不少议论这烈焰庄的，她还想进入仔细探探。 “杨姑娘，你且留步，我尚有事拜托于你……” “说。” “你有所不知。我和纤云是青梅竹马，从小订亲，我两人也情投意合，互许终生。家里一直期望我考上科举，光宗耀祖。而纤云则羡慕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后来便去了七秀坊学艺。” 于烟树说到此处胡子下的脸泛起了红晕：“我同她约定，等她学艺归来就成亲。安禄山叛乱的时候，她刚从七秀坊归来，两家人张罗着婚事。” 第157章 做个见证 “本以为叛乱很快会被镇压，谁知道哥舒翰老将军竟然没有守住潼关，成亲那天，潼关告破，叛军涌入城中，她为了保护逃难的乡亲而与我们失散。后来我才知道，她被狼牙军抓住，幸好被七秀坊的姐妹们救下。” “再后来我从神策军中逃出，到七秀坊去打听消息，正好遇见正在养伤的她。乱世之中，朝不保夕，她仍愿与我甘苦于共，相携白首，我又怎能不动容。” 于烟树朝杨歌拱手作揖，行了个书生十足的礼：“希望姑娘能帮我完成这一场未尽的婚礼。去烈焰庄中找到红烛，红花还有酒水，等她出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杨歌最愿意干的事情。 只是在这战乱之中，只能一切从简，倒是苦了刘纤云那姑娘。 杨歌轻身潜入烈焰庄，寻了许久才凑齐红烛，红花和酒水，本来想找刘纤云一起离开，却没见着人，只能拿了东西出去找于烟树。 狄飞霜和小璧姑娘在一边似乎商量着什么大事，杨歌不便打扰，于烟树见她出来，倒是一脸喜气的迎了过来：“方才纤云已经出来，烈焰庄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我已同她说明成亲之事，她很欣慰我能放下过往。” “她说得对，自怨自艾有什么用？若要为我姐夫报仇，只有振作起来才有希望。好男儿当以国家兴亡为己任，我已决定重投唐军。这次我要去投矢志对抗狼牙的天策军，纤云也说要与我同去。” “这样挺好。”杨歌真心替他们开心。 “我和纤云决定在旷野之中，让天地草木为我们见证，我二人结为夫妻，矢志报国，生死相随。”这会于烟树笑得有些腼腆了，若不是脸上的胡子未曾清理，倒像个书生：“纤云先去通知父亲前来。姑娘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就请你做我二人婚礼的唯一一位宾客，为我二人做个见证！还请你先到旷野稍待片刻，我们随后就到。” 杨歌期盼着天下有情人能相携到老，可真正能够见证的少之又少，如今这还是第一次。 旷野之中，天地广阔，杨歌正了正衣冠，心情很是澎湃，让杨影嘲笑了一句“整得跟自己要嫁人似的”。 “说起来，江湖传闻中对你的描述大多都是男儿身，还和那位一同建立情剑阁的苗疆女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说实话，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难得没有上阵杀敌，杨歌忍不住八卦。 “胡说！不许你玷污木兮的清白！” “啧啧，急了不是！” 心境之处，杨影很是咆哮了一通，杨歌本来还想逗几句的，不过于烟树一家过来了，她只是暂时将其抛在脑后。 “爹，对不起……” 一开口，于烟树就直挺挺的跪在了于鹤龄跟前，刘纤云自然夫唱妇随的跟着跪了下来。 “你们的事情我都听纤云说了，乱世之中，命如草芥，莫可奈何啊。暂时先瞒着你姐姐吧。” 于鹤龄双手撑着拐杖，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大喜之日，就别提这些事了。你二人成婚，当日有媒有礼，只是未能拜完堂。今天便在这里补办，有恩公一人为你二人见证，以天地作喜堂，草木为媒，望你二人今后相互扶持，共携连理，不弃不离。战乱之中，也不能有太多讲究。纤云，今日委屈你了。” “公公，我是江湖儿女，不拘这些俗礼。只要我二人同心，粗布简服又算的了什么呢。” 杨歌赶紧将红烛酒水摆上，让于烟树为刘纤云戴好红花。 于鹤龄在一旁欣慰的点头：“真是我于家的福气。好了，不要耽误恩公的时间，你二人过来行礼吧。” “一拜天地！” 天地见证，天地同喜。 今于家儿，刘氏姊，草木作宾，风雨为媒，一朝结同心，白首情不移，乱世不悔承诺，三生共随比翼，愿以此身赴国难，不退狼牙誓不回。 “好好好，你的书倒是没白读。” 于鹤龄眼底含着泪花，继续喊：“二拜高堂。” 于烟树和刘纤云齐齐跪拜。 “我儿日后投军天策，报效国家，当学东晋祖逖闻鸡起舞，文成武全，才不悔今日诺言。” “三拜恩人。” 没想到于鹤龄突然喊这个，杨歌惊的像个木头，受了眼前这对新人的拜谢。 “阁下的大恩大德，烟树此生不忘。” “战乱之后，再一起把酒言欢吧。” …… 战乱之后怕是见都见不着了，杨歌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别人以诚待人，她却报了个假名字，还得防着狄师叔那边穿帮。 罢了罢了，就让杨策那混账玩意儿赚这个好名声吧。回头一定得跟狄师叔知会一声，别到时候穿帮了，倒令大家都不愉快。 “夫妻对拜！” 新人面对而立，俯首相拜便是礼成。 于鹤龄侧过头去偷偷抹了把眼泪，见杨歌瞧见了，忙笑呵呵道：“婚事一切从简，劳恩人久站。” “不妨事的。” 杨歌忙摆了摆手。 流民巷里事情很多，还得于鹤龄各方运作，他不能在此待太久，刘纤云便忙着将他送了回去。 “从今往后，我便不是为我一个人活着。”于烟树似乎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杨歌真心替他高兴，从兜里摸了半天，只倒腾出来一些药材，犹豫了一下，便将几瓶上好的金疮药塞给了于烟树：“就当贺礼，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不过我倒是希望你们一直用不上。” 刀剑相对，难免受伤，于烟树见是金疮药便收了：“纤云与我之事，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他日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成！” “此前听你叫狄兄师叔，他最近似乎有些心事。可无论我如何询问，他总不肯开口。恩人若是愿意，还请代为探问，看他是否愿意敞开心扉。” “师叔之事，晚辈一定尽心！” 见杨歌点头，于烟树大喜，赶紧拉着杨歌回了之前的位置。 小璧姑娘脸上愁云密布的望着烈焰庄，狄飞霜则在一旁来回踱步。 第158章 物是人非 “恭喜于兄同刘姑娘结百年之好，从今以后江湖上又多了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啊。不知贤伉俪接下来将去往何方？” 见于烟树和杨歌过来，狄飞霜赶紧收起了情绪，拱手道喜。 “我同纤云早已约定重投唐军，但不是神策军，而是天策军。虽然现在唐军势弱，不过因为安禄山蓄谋已久，来势汹汹，打了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只要唐军缓过劲来，克服长安必然指日可待。” “那我就代表长歌门祝贤伉俪早日凯旋，收复长安。有我们长歌门在此，也决不会让狼牙军讨到好处。” “那等我们启程，就麻烦狄兄和长歌门诸位英贤照顾一下我爹和姐姐，还有诸多百姓了。” “那是自然，贤伉俪安心去吧。狼牙军定然嚣张不久。” 既已确定了行程，于烟树不会多待，临走之前朝杨歌使了使眼色，得到她的回应后，才安心离开。 “师叔。” “是于兄让你来找我的？” “他很担心您。” “多亏你的帮助，于兄才能放下过往，下定决心。但有一事，我听刘姑娘说，这个到处抓捕少女的烈焰庄背后主使人乃是明教中人，我想她可能误会了。” “哦？”杨歌挑了挑眉。 莫非还有别的隐情？ “血眼龙王一行虽然号称明教弟子，但其实他们早被逐出了明教。这是我一个旧识，明教弟子谷碧湖告诉我的。激浪庄本是她家的产业，长安沦陷后，被血眼龙王所占，还冒称明教中人，作恶多端，令她气愤不已。” “碧湖姑娘？”杨歌记得，当初在长歌门，她就从狄飞霜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碧湖，多年不见，我竟有些不敢见她了……”狄飞霜低声喃喃，不过很快就摇摇头正色道：“若要彻底粉碎血眼龙王的阴谋，还需深入激浪庄，找到谷碧湖，同她一道行动方可，就麻烦你去一趟了。” 激浪庄就在烈焰庄后面，杨歌靠着烈焰庄的围墙才翻进激浪庄的院子，就被一位明教弟子打扮的姑娘用弯刀抵住了脖子。 “什么人？” 杨歌刚想说话，那弯刀又近了几分，她只好屏住呼吸，指了指背上的风雷瑶琴。 “长歌门人？”那姑娘皱了皱眉：“你认识狄飞霜？” “他是我师叔，正是他叫我来找一位谷碧湖姑娘的，对了……谷姑娘跟你一样，也是明教……” “竟是飞霜让你来找我……” 不等杨歌说完，那姑娘就撤了弯刀。 原来，她就是谷碧湖。 “他怎么自己不来呢？”谷碧湖有些惆怅。 其实杨歌也很疑惑，她记得当年狄师叔对谷碧湖是用情深厚的，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近在咫尺，竟然没马上相见。 狄飞霜不来，谷碧湖也没法做什么，知道杨歌是来帮忙的，便对她放下了戒心：“激浪庄本是我谷家的产业，而烈焰庄则是同我家交好的一个叔叔的，不过人心相背，不由我等控制。” 谷碧湖微微叹息：“当年之事无心再提，就说说当下。” “我们一家都信奉明教，当年大光明寺之变，我教举教西迁，我家却错过了。再后来我辗转回归教中，东归之时再回到中原，已是物是人非。” “此次听说中原内乱，我教之人也想为大唐尽绵薄之力。我来到长安，才发现我家的激浪庄竟被安禄山赐给了血眼龙王，他们口口声声号称明教弟子，却屡屡作恶，败坏我教名声，教主十分震怒，决定亲自出手教训萧沙。我在这里负责接应教主，同时查出萧沙占据我激浪庄的原因。原来竟是为了我父亲当年留在这里的一份藏宝图。” “烈焰庄也是由萧沙在背后支撑，只是不知具体是谁出面为他作恶。”谷碧湖欲言又止。 “不知长歌门清不清楚，我如今也只单线同他们联系。总之，决不能放任萧沙。” 说起来，杨歌是长歌门弟子，可此时此刻长歌门在诸多事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她却什么都不清楚。 幸亏谷碧湖并没有追着她的身份多问，不然她还真是两眼一抹黑，玩完。 “这些伪明教之人作恶多端，强迫天都镇镇民加入伪明教。稍有不从，非打则骂。甚至将不顺从的人抓入激浪庄内，让他们的家属拿钱赎人。伪明教的举动大大败坏了我们明教的名声，让我们得传教之路困难重重。还请你帮忙救出激浪庄内被抓的镇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同伪明教可不是一路人。” 明教弟子擅长隐匿，刺杀，对于冲进人群救人确实不大行。 其实，杨歌最擅长的也是刺杀，只不过……谁叫她天生劳碌命，见不得普通人遭殃呢！即使不太情愿，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谷碧湖似乎还有别的事做，杨歌出手救人的时候，她并未行动，杨歌虽然在心里吐槽了一番，却还是帮着她让那些镇民澄清了明教和伪明教的区别。 “只要这一方百姓不再误会明教，便已知足了。”杨歌毫发无损的回来，谷碧湖朝她点了点头：“你办的很好。” “我可不是听你夸赞的，你倒是说说，血眼龙王占据激浪庄的原因。” “伪明教强占我激浪庄，必定事出有因。我派人多方打探，才得知伪明教的目的。当年我父亲在外购得一份诡异的藏宝图，无人能懂，只因与明教有关，父亲就将之买了回来，后来便束之高阁。” “萧沙不知从何处探得此消息，原来那藏宝图并非指出藏宝地点，而是原剑阁大光明宫的机关分布图。萧沙想要得到这张图，取出我教当年留在大光明宫里的宝藏。但是父亲将明教相关事务都存放得十分隐秘，萧沙一时间也寻找不到。只有我知道，父亲将机关分布图藏在何处。” 也不知道谷碧湖是单纯，还是真将杨歌当成了朋友，不仅将自己探得的信息全盘讲出，还告诉了她，机关分布图就放在激浪庄的藏宝之处，只需打开山后的一个机关，就能将其取出。 第159章 竟然是他 杨歌深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所以在清楚藏宝图的位置后，立即帮着谷碧湖将其取了出来。 “就是这张图。”谷碧湖拿了图，十分兴奋：“机关分布图既已取出，大光明宫的宝藏便唾手可得。” “事不宜迟，我这便通知教主，一举攻入激浪庄内，夺回我明教地盘。” 谷碧湖说完就跳出了激浪庄，杨歌愣了一下，才追上去，想见识见识那位传说中的明教教主陆危楼。 陆危楼来此，血眼龙王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谷碧湖才传信出去，他就突然冒出来，从天而降想给陆危楼一记狠的，结果被陆危楼稳稳接住，只得暂时退却。 谷碧湖见了陆危楼，跪的十分顺畅，好似这位教主如同神明一般，会庇护她安全。 杨歌本以为血眼龙王见势不好逃了，可没等谷碧湖和陆危楼说上话，他便又拿刀攻了过来，应是先前偷袭的着急，所以没带兵器，特意去取了过来。 两人酣畅淋漓的大战了五十来招，血眼龙王这才撤走，杨歌本来醉心两大高手的交战，似有明悟的时候，杨影突然提醒她，暗处有人，害她白白浪费了这次明悟的机会。 大战之后，陆危楼亲自率领明教弟子夺取激浪庄，谷碧湖却失魂落魄的找到了杨歌：“方才……你也看到了么？” “居然是他……居然是他……” 谷碧湖脸上充满痛苦，杨歌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她们都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方才萧沙出现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人。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也看到他了，教主到达长安的消息十分隐秘，萧沙又从何得知，除非我们或者长歌门中有内奸。”谷碧湖握紧了手中的弯刀，身体有些颤抖：“杨姑娘，我不想见他，你替我前往约定之地问问狄飞霜，为什么这么做！” 杨歌也想知道，为何狄飞霜要做这种事，所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约定之地。 狄飞霜算准了她回来，见着她便低垂着脸，一副可怜的模样：“关于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 “请你走近一点。” 杨歌本来想着，听听这位师叔到底做何解释，可她没想到，待她走近，对方就突然拔出了匕首。 “给龙王效力才是明智的选择，去他的青梅竹马，去他的长歌门。” 这是第一次，杨歌因为信任放低了警惕，然后就被狄飞霜上了一课，扎扎实实的刺了一刀，若不是杨影提醒，这一刀肯定会让她送命。 在杨歌企图逼问狄飞霜原因的时候，杨影已经发动了影杀术。 望着地上的尸体，杨歌发了好一阵呆，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那个曾经温文尔雅的师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确定匕首没有浸毒，杨歌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习惯性的搜索了一下狄飞霜的身体，摸出了一封狼牙军的回信，信中大大赞扬了狄飞霜的忠心。 原来，他就是烈焰庄的伪明教接应人！ 思来想去，杨歌最终决定将真相告诉谷碧湖，有回信作证，谷碧湖不得不接受事实。 “一步错步步错。他早已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人了。”谷碧湖戴上了帷帽，杨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她略显低沉的声音听出她的伤心。 “总之，感谢你的帮助，我们明教上下一定不会对这战乱坐视不理。” 谷碧湖深谙先有国才有家，所以并没有将个人情感爆发出来，而是非常理智的对杨歌道：“还有一事，需要你留意一下。中原的丐帮义薄云天，他们如今有不少弟子潜伏在长安，伺机铲除叛军。长安原本神策军驻扎的武德营已全部叛变，而丐帮雷神的孙女，长安分舵副舵主雷小玉正在营外，试图与营中的义士联系，歼灭叛军。你若无事，可到武德营外去找雷小玉姑娘，能帮一帮天下第一帮，也是一种荣耀。” 谷碧湖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杨歌再拒绝就不好意思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来此帮忙的。 武德营外，精气神最好的姑娘就是雷小玉。 “谷姑娘让你来的？” 雷小玉审慎地打量了杨歌一会儿，接触到杨歌坦然的目光，才点头：“那就错不了，你来得正好。” “雷舵主有事尽管吩咐。” “既是谷碧湖介绍你来，想必我丐帮在此的目的你已知晓了。” 杨歌点了点头。 雷小玉接着道：“她来去匆匆，所知有限。看你是习武之人，或许这个任务可以交由你去做。” 雷小玉思量片刻，问道：“你是生面孔，确实比较合适。我们丐帮让你做的，自然不会是有违道义之事，但此行风险极大，你可愿意？” “国难当头，何惜性命！” “你果然讲义气！你既然信任丐帮，我也不应隐瞒。你有所不知，这武德营原本由神策军驻扎，太平年间，神策军的功过暂且不论，它好歹也是大唐的直系军队。当年天后，一手将落寞镇守西南的神策军提拔上来守卫长安，就连天策军也只能偏居洛阳。大乱来时，不说报效国家，竟然群起而投敌，真为我辈武人不齿。” “帮主派我来这里，便是要把整个武德营连根拔起，以警示他人，投敌卖国没有好下场。虽然现如今长安城里狼牙军盘踞，但丐帮从来没有怕过谁。不过武德营中倒也不是都是卖国贼，其中有一名百夫长，名为苏孝朝。他看不惯上面人的投敌之举，私底下联络营中义士，准备反出营去，恰好为我丐帮的探子所知。” “还有这等人么？”老实说，此前的经历，已经让杨歌对神策军的印象极限下降，就差没拔剑斩杀了。 “这等义士，丐帮定要助其一臂之力，也要派人保护义士，以免功未成，身先殒。刚好我手下人都出去探听情况了，暂时无人可进武德营同苏孝朝联络，你倒是来的正好。不过现在时机未到，还需做些准备方好。” 第160章 潜入营中 不忠不义之辈，丐帮一定不会放过。而忠心国家的义士，丐帮也一定要帮！ “嗝……嗝……” 在雷小玉身边有个喝醉酒的老头，一直打着酒嗝，满口酒气，让路过的人十分不快。 “大白天就喝成这样，让小辈们看见成何体统！”雷小玉气鼓鼓地说出了心里话。 那老头没搭理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杨歌身上：“姑娘，以前没见过你，是新加入丐帮的弟子么？” “嘿嘿，不管你是不是，老丐帮今天有件好事交给你做，做好了老丐帮不会亏待你。” 那老头也姓雷，名夜安，此刻歪七扭八地坐着，讪笑着看着杨歌，也不管她是否答应，直接道：“神策军那群兵痞，把长安城里的酒家抢的抢，砸的砸，害老乞丐没有酒喝，这肚子里的酒虫冲上来，咬得我喉咙奇痒无比，我恨不得抓死自己，嗝儿……姑娘，既然他们不给我酒喝，你就去抢。你，对，就是你，你个小辈帮老乞丐到武德营里拿些好酒回来，老丐帮自有好处给你。” 雷夜安这个老乞丐说的好处，杨歌当然不敢想，不过雷小玉本来就计划着让她进入武德营，顺路捞点酒水出来也不是不行。 为免暴露苏孝朝这等义士，杨歌进入武德营之前，特地找了件神策营的军装。 起初雷小玉还在好奇，她怎么弄到这军装的，听闻树林里有不少醉得不省人事的神策军，立即像个烫脚的蚂蚁，咋呼了起来。 “看你是生面孔，谁招进来的？” 武德营中，多是酗酒赌博的兵士，杨歌在其中大摇大摆的观察了半天，还弄了几坛好酒，都没有被识破，正当她思索该怎么找人的时候，这位百夫长自己送上门来了。 给了个眼神苏孝朝，招呼他到角落里杨歌才提到自己的来意。 “雷姑娘派你来的？” 苏孝朝仔细将杨歌打量了一番，对上她坦坦荡荡的目光，才消去疑惑，朝她拱手：“人说丐帮重情重义，言出必行，果然名不虚传。” 看样子，他是将杨歌当成丐帮的弟子了。 “我一直在等丐帮的消息，幸好你来了。本来近几日我便打算起事，有丐帮从旁相助，自然马到功成，先谢过丐帮大义。” “这话我会向雷舵主转达的，先说说营中的情况。” “武德营现在乱成一团，营中众人各有想法，形同散沙，我这瞧在眼里，恼在心头。”苏孝朝长叹了一声。 这武德营的守将名为上官璟，官封“洪武将军”。太平年间，也算统御有方，将武德营治理的井井有条。大唐承平已久，神策军向来戍卫京师，甚少有外出打仗之时，故营中颇多腐化之事。 安史叛变之后，有些人望风而逃，狼牙军势如破竹。营中形成了两股声浪，一股主张坚决反击敌人，将狼牙军打回老家去；另一股则认为大唐气数已尽，圣上只晓得宠爱贵妃，将杨家人捧到天上去，不顾老百姓死活，干脆反了大唐，投效安禄山，或许能得个开国功勋。 “当然要将狼牙贼子赶回老家去！”这一路走来，杨歌可是清楚的知道，投降安禄山的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便是主战派的代表，而上官将军……他们这些人，说得好听是将领，但当的是太平将军，从来没打过仗！一听到何处抵抗血流漂杵，自己就先怯了。几个人关起门来商量，还没商量出个大概，潼关破了，圣上都跑了，长安城被献，上官将军连抵抗都没抵抗一下，就望风而降了。这大唐保起来确实不是个滋味，但狼牙军又是什么好东西？一进城来，烧杀抢掠，视人命为草芥，比强盗还不如。” “狼牙确实该死！” 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出手！单是这一点，杨歌就想屠了狼牙。 只恨她个人力量太弱，只能见机行事。 “我等从军，虽不敢说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但既然是军人，便不能对国家之难视而不见。更何况投敌卖国，不忠不义。我有心起事，奈何力量微小，幸而丐帮急公好义，愿助我一臂之力，在这武德营中掀起风雨，定能推倒这棵衰朽之木。” 苏孝朝一脸坚毅，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唐对我等不薄，即使粉身以报，也不为过。” 杨歌回头看了看散落在武德营四处的兵士。 “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苏孝朝略显疲惫：“狼牙军来了之后，在营中穿行如入无人之境。对我们神策的兵士也是非打即骂，呼来喝去。大家都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奈何狼牙势大，不敢招惹。连将军都默许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多人心里不痛快，营中常因此发生斗殴之事，叛逃的军士也越来越多。将军和我都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人有各人的去处吧。” 说到此，苏孝朝又直起了身体，将一根杀威棒递给了杨歌：“不过，既然士兵们还在武德营里，便要守军中规矩，整天酗酒好赌，成何体统。姑娘既在此，就帮在下的忙，将眼前这群醉酒的士兵，赌博的士兵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们知道，这武德营里的军规并非说说而已。若是他们不知悔改，便是打断他们的手都不为过。”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若是连规矩都不讲了，这支队伍即使回到大唐，也不成气候，所以杨歌很乐意帮苏孝朝整顿军纪。 只不过，她低估了这乱世给人的绝望。 “我们神策军天下无敌……” 喝醉酒的士兵似乎做了什么美梦，杨歌靠近喊了一声都没得到回应，一棍子打下去，对方反而朝她举起了酒坛子：“喝，咱接着喝！” “呼……呼……今儿个不喝，明天没准咱就成了孤魂野鬼，没得喝了……” 杨歌又是一棍子打下去，那士兵直接抱着酒坛子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杨歌拿着杀威棒在他面前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怎么打也弄不醒了，只能先取走他的酒水。 第161章 上官夫人 “来一发大的！咱一定能发。” “输就输吧，银子留在身上明日也会被那些狼牙兵抢走！” “反正也是等死，还不如在死之前赚一笔大钱！” “好好好，我要赢一把大的！” …… 赌桌四周围着很多士兵，杨歌拿着杀威棒，随机找了个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看到大爷正在赌钱啊，大大！开大！大爷的！又是小！” 那士兵淬了一句，颓废的很。 “我奉苏孝朝苏大人之命来提醒你们，军有军规，既然在武德营中就要守武德营的规矩。” 杨歌将杀威棒在手心掂了掂，边上不少士兵落荒而逃，倒是她先前挑上的那个，还站在原地有胆子反问她：“什么？你是奉苏大人之命来的？” 杨歌赏了他一顿杀威棒，算是杀鸡儆猴。 “哎呦呦呦，疼！疼死我了！我不赌了，不赌了，别打了别打了。” 那士兵也是个会来事的，杨歌其实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他却演的要丢命似的，吓得远处还在赌博的士兵也闻风而散。 “请苏大人放心，我要是再赌就军法从事。” 有他帮忙，杨歌杀鸡儆猴的效果非常显着，所以特意在苏孝朝面前点了一下这位仁兄，苏孝朝却并未上心。 “上官将军贪生怕死，我倒知道些因由。自从狼牙肆虐，上官将军将家人都接入营中，派人日夜保护，唯恐有任何损伤。上官夫人温柔贤淑，对人和蔼可亲，倒不像一般官家夫人盛气凌人。上官将军膝下唯有一子，今年才七岁，颇为伶俐可爱。是以上官将军不愿为国赴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上官夫人深明大义，若是能说动上官夫人，让她劝上官将军投诚，咱们就能兵不血刃，收复武德营。” “上官夫人前日托我为她找些药材，她心地仁慈，常常救治军士。现在军中药材匮乏，她专门托我找来一些。这些药材，就麻烦你帮我送给上官夫人吧，顺便探探她的口风。” 苏孝朝将早就备好的药材给杨歌。 本以为这是个轻松的活，可接近那位上官夫人的时候，杨歌立即察觉到，暗处有不少人关注着这边。 也不知是保护上官夫人的，还是监视此处的。 “多谢苏卒帅，我正等着这批药材呢。”上官夫人收了药材，似乎很想有人聊聊，所以拉住了杨歌：“姑娘，你在营中走动，不知可曾见过一些小孩子？” 小孩？这她倒是没见着。 “不知道将军抓他们来做什么，每次问起，将军都会生气。倒是我的涿儿多了些小玩伴，希望将军不是抓他们来做一些不好的事吧。” 无端端抓一些小孩进军营，能是什么好事情？杨歌直觉不好，却不敢当着上官夫人的面说。 “将军总爱责怪我将粮食给这些小孩子吃了，说喂了也没用。唉，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的琢儿吃的白白胖胖，怎么忍心让别人的孩子饿肚子。” 上官夫人倒真像苏孝朝说的那样，是个温柔贤淑的，杨歌帮着她摘了些野菜做了些野菜粑粑，给营地里那些小孩送了过去。 “武德营的神策军投降狼牙军之后，处境苦难啊！” 上官夫人叹了口气：“听将军说，在投降前狼牙军答应不为难武德营的将士，将军终究是过于天真了。投降的士兵不是受伤了就是饿得慌，压根就没力气去擦拭他们的兵器。长此以往，将没有任何的战斗力。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长期这样下去那些伤口感染了就会出人命的。” “妹子，我看你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你能帮受伤的士兵包扎一下伤口么？” “当然。” 杨歌将自己当成半个医者，救死扶伤还不行，简单的包扎还是做的很熟练的。 按照上官夫人的话说，互助互爱，在这乱世中，才能扶持到底。 上官夫人又做了些野菜粑粑，听旁边的士兵说，那是为她儿子琢儿做的，可等她做好了，也不见琢儿那孩子回来。 “琢儿这个孩子，叫他早点回来吃饭，怎么一疯就没影儿了呢。” 上官夫人念念叨叨，见杨歌回来，忙问她：“刚才你在营内四处走动时，可有看到一个锦衣小男孩？” 杨歌仔细想了想，琢儿……好像不曾看见这么个男孩子。只好摇了摇头。 “那就怪了。不跟孩子们在一起，他会去哪里？” 上官夫人想了半刻：“还是得麻烦妹子你，帮我在武德营中找找琢儿如何？将军派人守着我，不让我到处走动呢。” 杨歌在武德营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琢儿，只好往武德营附近找找。 “这怎么会有一只小孩的鞋子？” 在武德营北面，有一些密封的小木屋，木屋前杨歌发现了一只小孩的鞋子，下意识的将其捡了起来。 “这好像是尸人的毒气……不好……” 等杨歌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她已经不能动弹了。 天旋地转！ 这一次，她并没有见到上月静，也没有看到里世界的心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对上刘纤云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 “你醒了就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有缘再见，你刚中的毒我已经帮你解了，后会有期。”话说完，刘纤云就施展大轻功匆匆离开。 杨歌盘坐在地，调息了一周天，确定身体无碍，才将鞋子带回武德营找上官夫人汇报情况。 “什么！你说琢儿他……”上官夫人霎时间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琢儿，我的琢儿……那究竟是个什么房子，怎么就把我的孩子吞了呢？” 上官夫人精神恍惚。她磨蹭着手中上官琢留下的鞋子，突然面目狰狞的喊叫起来：“定是将军干的好事！那种会吃人的房子，没有他的允许，谁敢在营中乱建。” “妹子，你拿着我的玉佩去找将军。告诉他，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别想我会原谅他，我要回娘家去了。” 上官夫人说完，不顾身旁护卫的阻拦，将玉佩塞给杨歌后，冲出了营帐。 第162章 子亡妻离 这可如何是好？ 悲剧已经产生，上官夫人说出那等决绝的话语，让杨歌很是为难，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得转告那位上官将军。 “什么，琢儿死了？” 得到这讯息，上官璟脸色大变。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干脆将上官夫人的话也转述给了他。 “夫人她，她……竟然说出这样决绝之语么？” 拿到那枚玉佩，上官璟紧紧攥在手心，声音开始不稳。 “她，她还说了什么？” “这……夫人的话我不知该不该转达给将军。” 上官璟虽然遭遇丧子之痛，却还保有将军的威严：“讲！” “在此之前，在下想代夫人问将军一个问题，那吃人的房子是否为将军所建？” 上官璟抬起头，长叹一声。 “都是狼牙军和天一教！天一教的那群妖人，他们和狼牙军狼狈为奸，非说武德营风水奇佳，要我腾出一个营帐给他们炼制尸人，还要我抓无辜平民来给他们。为了保全武德营，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谁知道他们在营帐中放满毒气，靠近之人都会被尸毒所染，变得疯狂。是以我严令禁止营中之人靠近那里，也派人日夜守护我的家人。” 上官璟涕泪纵横，语不成调。 “谁知，谁知琢儿竟如此淘气，还是跑到那里去了。我老来得子，还指望着这个孩子给我养老送终，现在却……” 自作孽，不可活！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就是可惜了上官琢那个无辜的孩子。 “夫人说，将军身为大唐子民，不为大唐尽忠，反而投靠狼牙，如今自食其果，可曾后悔？” 上官璟一脸痛苦：“夫人啊……若我当日为大唐尽忠，今天我们一家人早到黄泉之下团聚了。” “可是大唐待将军不薄，若不是圣上垂爱，将军能有今日地位么？” “可狼牙来势汹汹，连圣上都跑了。当日我若对抗狼牙，只会让全营之人给我陪葬。我不能置全营将士生死于不顾啊。” “若将士们早有意反抗狼牙呢？” “这……你是何人！这绝不是夫人会说的话！”上官璟警惕的瞪着杨歌，显然已经知道她不可能是武德营里的士兵。 杨歌正待表明身份，突然有人闯了过来，她只好暂退一旁。 “报，将军，狼牙称夫人是奸细将其抓了。” “什么？我的夫人怎么会是奸细。我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不要出营，她却是不听，落入狼牙手里，哪里还有性命。狼牙啊狼牙，你们实在欺人太甚！” 见此大好机会，待那通报的士兵离开，杨歌赶紧道：“从军之人，当马革裹尸，为国尽忠。在这乱世之中，即便是苟全性命，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依靠。如今你家破人亡，难道还不能醒悟么？” “你究竟是何人？你绝不是我营中之人！” “我受丐帮之托，愿与将军联手，携武德营中奋起之义士，扫平狼牙。事成之后，丐帮自会安排众人退路，将军不必担心。若将军还犹豫不决，夫人恐怕等不了多久了。” 上官璟犹豫了一下，应是下定了决心，双手紧握。 “好吧，狼牙军不仁，我岂能再与之为伍。你拿我的虎符，前去找苏卒帅，命他点齐营中将士，攻入狼牙营中，救出我的夫人，为我琢儿报仇！” “将军弃暗投明，实乃武德营之福。”杨歌朝上官璟抱拳，接了虎符，直接去找了苏孝朝。 听闻上官琢被木屋所吃，夫人被狼牙当成奸细抓走，苏孝朝气得满脸通红：“该死！该死！” 杨歌交了虎符，劝他冷静，要以大局为重。 “我手下有一个兄弟，名为李旭。平日常与我谈起精忠报国之事，只恨自己没有机会上阵杀敌。此次武德营投敌，李兄弟愤慨不已，同我数次说起要离开这里，另 投他处，誓与狼牙军血战到底。这几日却不知为何，突然长吁短叹，也不再提这事了。但他确实是我敬佩的一条好汉，武艺亦不凡，若我等要起事，怎能没有他的助力。” 苏孝朝将早就准备好的信拿给杨歌，要她暗中找到李旭：“告诉他，我将在营中举事，让他做好准备，他一定不会推辞。” 狼牙军欺人太甚，武德营与狼牙军势不两立。 上官璟已做了决定，苏孝朝不再多说什么，央求杨歌见过李旭之后，就速速返回雷小玉身边，告诉她武德营的决定。 “我现下便尊上官将军之命点齐兵马！只待雷姑娘和丐帮一声令下，我等定舍生忘死，与狼牙军一决高下。” 看着苏孝朝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杨歌没再多话，收了信去找李旭。 此人长吁短叹，一脸烦闷。 “唉……怎么会这样……” 杨歌确定他就是李旭后，直接将苏孝朝手书之信件交给了他。 李旭接过信，慢慢看完，抬起头来，对杨歌苦涩一笑。 “多少年了，我竟然还能再见丐帮中人，真是隔世之感。其实我当年也是丐帮中人，流落至此，却又是一段不短的故事了，你可有兴趣知道我的来历？” “请说。” 要举事之人，若都如他一样烦闷，怕是大事不成，若能开导一二自然更好。 “我和弟弟李凡从小父母双亡，两人相依为命，靠乞讨为生。早年常常受恶丐欺负，后来加入了丐帮，才有一口饱饭吃，还习得一身武艺，再不会受人欺负。” 那时候，丐帮成立不久，根基不稳。帮主一行人远从东海而来，没有深厚根底提供助益。身边又有江湖诸派虎视眈眈，甚至神策军也忍不住来分一杯羹。神策军常常挑起事端，故意找丐帮的茬，打压丐帮。 因为他们是大唐的军队，丐帮不能与之公然对抗，吃了不少暗亏。 “当真可恶！” 果然，能在乱世选择投敌卖国，只为求自己苟活的军队，此前也没什么好品德。 当然，这话杨歌也只能在心底想想，不能在这武德营中大声说出来，免得再生事端。 第163章 丐帮遗珠 “为了料敌先机，传功长老马天忌令我二人扮作普通投军百姓，混入神策军，为丐帮传递消息。我二人感念丐帮之恩，早几年一直尽心尽力，全力为丐帮探听消息，粉碎了不少神策军的阴谋。” “后来神策军中开始怀疑我俩，我二人便伺机逃出营去，结果在逃亡的途中遇上伏击，我和弟弟便失散了。” 从神情上看得出，李旭和其弟关系非常好，所以此刻也掩饰不住忧愁。 “大人不必担心……令弟想来吉人自有天相。” 杨歌的劝慰没什么力度，李旭继续道：“我没有回丐帮，再次潜伏入神策军中，只为探寻我弟弟的消息。然而十多年来，一直了无音讯，或许他早就不在人世了吧。作为兄长，我对他有愧；作为丐帮中人，我未能完成任务；作为大唐军人，我随武德营投敌。不悌不义不忠，像我这样的人，本没有面目苟活于世。” 李旭越说越沮丧，就差那把刀自裁当前，杨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言重了。洪流之下，你我都身不由己。” “找不到我弟弟，我真是死不瞑目。这么多年了，若不是为了找他，我早就没脸苟活在这世上了。” 一晃十多年，回首恍然如梦。 李旭摇了摇头，恢复了一些活力：“往事多想无益。如今大唐危难，身为军人，岂能坐视。既然苏兄看得起我，我定然不负所托，不管刀山火海，我都愿意去闯。” “你既然同丐帮有关，还望你能为我引见那位雷姑娘，不知她可愿重新接纳我入丐帮。当年我因弟弟之事不告而别，马长老心里一定十分责怪我。我愿重回丐帮，亲自向马长老请罪。” “引见倒是没什么问题，至于雷姑娘怎么回应，我就不能保证了。” 杨歌将丑话说在了前头，李旭仍旧抱拳感激。 老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杨歌的帮助下，李旭得知了狼牙驻地入口处的情况，当着她的面拿出了一张图，上面详细列出了武德营周围狼牙军的兵力分布情况和三个粮仓的位置。 “这段时间，我没有做别的，就一心探查狼牙军的兵力分布情况，准备另投他处时好派上用场。武德营既已沦陷，便非我的长留之地。幸而苏兄同我一般想法，那这张图就不用送给旁人了。” 李旭最近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在营中各处走动，由杨歌代为查探，现如今武德营周围的狼牙军已尽在掌握。 “杨策，请你将这张军事分布图交给雷小玉姑娘，并说明我的来历，请她重新接纳我入丐帮，多谢了。” 军事分布图，李旭交的十分郑重，杨歌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要是雷小玉坚决不同意的话，自己还是得帮着说说好话。 出了武德营，杨歌四处看了看，又溜达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才去找雷小玉。 当然，她身上满满当当挂着的酒，香气四溢，不等她和雷小玉说上话，老乞丐雷夜安就叫住了她：“喂喂，年轻人，你手中的美酒不知味道如何，可否让老夫帮你品鉴品鉴？” 本来酒水就是给他拿的，杨歌也懒得卖关子，直接取下递了过去。 “啊……真是好酒好酒！” “酒，好酒……” 雷夜安喝的极快，喝完就平躺在地上，喃喃不止。 杨歌犹豫了下，将自己藏起来的那坛也拿了出来，放在他身边。 本以为他醉了，没曾想杨歌正准备走，他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这个小辈果然上道，我一定在丐帮里帮你好好安排一个位置。” “嗯，就每天帮老丐帮打酒吧，嘿嘿，老丐帮不会亏待你的。” 杨歌在心里叹了一声，本就不指望老乞丐真给什么好处，她耐心拱了拱手才转身欲找雷小玉商量大事，雷夜安便在这时，半眯起醉眼，喊道：“好了，你过来。” 杨歌犹豫了一下，出于礼貌，还是靠近了他。 “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雷夜安没有说话，只见刚刚还昏昏欲睡的他，眼中精光一闪，跳起来手在杨歌身上一拍，她身上便多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内力。 “自己……嗝儿……玩去吧。” 不等杨歌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雷夜安挥了挥手，倒头就睡。 老前辈恩赐，杨歌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这才去找雷小玉，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武德营中的情况，并附上了李旭绘制的军事分布图，将他的情况详细做了说明。 “狼牙军如此对待降将，必然自食其果。” “丐帮遗珠？”雷小玉展开军事分布图看了看，微微沉吟：“当年他并非做了什么不可原谅之事，反而多年以来，锲而不舍的寻找自己的兄弟，这一份情意乃是我丐帮最为看重之事，要接纳他再入丐帮并不难，更何况他还给了我们这么重要的军事分布图。不过此事与传功马长老有关，我不敢擅自主张。” 杨歌劝了几句，雷小玉偏着头思索了一会：“这样吧，我帮探子探听到狼牙军的军师王不凡手上握有一枚虎符，可调动狼牙大军。若能杀掉王不凡，夺得虎符，让狼牙守将无法调动军队，我们攻破狼牙营地然后全身而退并非没有可能。你将这个消息告诉李旭，若他能夺得虎符，就算马长老反对，也盖不过这么大的功劳。” 杨歌高兴的点了点头，以为李旭知道这消息后也会开心，便紧赶慢赶的回了武德营。 结果李旭闻言，却面色大变。 “杀王不凡，夺虎符？” “怎么？有困难？”若是实力不够，只要他开口，她也是可以帮忙的。 “不，我不能杀他。” 李旭疯狂的摇着头，嘴里喃喃低语：“为什么等待了十几年，上天竟如此待我……” “怎么了？你和那王不凡有旧？” “虎符我可以为丐帮拿到，但是王不凡不能杀。”看见杨歌一脸疑惑，李旭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些事我本不想说，我本想回到丐帮，奋勇杀敌，为他赎罪。” 第164章 兄弟殊途 “杨策，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充满怀疑，我会将实情告知于你，但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李旭见杨歌点头做了保证，这才说出实情。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弟弟。直到不久之前，长安陷落，我才幡然醒悟。国已至此，家何以全。我今生已不求能再见我弟弟一面，因为我也不知道在这乱世之中，我还能活多久。” “我二人自小尝尽心酸冷暖，不愿这世间再多一些如我们般的孤儿。于是我决定离开长安，去前线杀敌。谁知，竟在狼牙军进驻武德营的那一天，我重见了我的弟弟。” 既然已经重见，之前何故骗人？杨歌皱起了眉头，隐约猜到了几分：“难道……王不凡他是……” “就算脸上添了皱纹，头上长出了白发，但他还是我弟弟，我一眼便认出了他。倒是他身居高位，变成了狼牙军师，认不出我这个只是普通小卒的哥哥。他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为了平凡的梦想，进入危机重重的神策营中卧底的单纯孩子了。” 杨歌有些想吐槽。 说实话，能进神策营做卧底的，能是什么单纯孩子？ “但是这十多年来，他肯定过得很苦。他明明比我年轻，看起来却苍老多了。狼牙军中竟是虎狼之辈，与虎谋皮，他想必也很不容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杨歌心里坚定的很，就算那人是李旭的弟弟，帮着狼牙出谋划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若是遇上了，还是执迷不悟，必杀之！ “养不教，父之过。我虽然不是他的父亲，但是长兄如父。他今天走到这一步，我这个做哥哥的要负最大的责任。我不会让他继续为虎作伥，但也请你不要杀掉他，我愿意为他赎罪。” 李旭长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他今天走到这一步，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执着的目光让杨歌很难抗拒，只好答应他不杀王不凡，只取虎符。 李旭大喜：“你果然仗义，我没有看错你。” “你打算如何取虎符？” 杨歌可不相信，那位狼牙的军师会随随便便就将虎符拿出来。 “你到武德营外东南方山坡上去，我知道他常去那里。你拿我的武器翠玉竹前去，这是当年我们一共剿匪，缴获的匪首兵器，弟弟让给了我。他看到此物，就会相信你了。” “当真？”杨歌很是怀疑。 不过看李旭一脸笃定，她还是接过了翠玉竹，只身前往武德营外东南方的山坡。 正如李旭所说，王不凡应是经常来此处所以此时只有一个人，时间紧迫，杨歌赶紧跟上了他。 见到杨歌手中的翠玉竹，王不凡脸色变了变：“你是何人？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是你哥哥的兵器，他让我来劝你弃暗投明，将狼牙军的虎符交给丐帮。” “丐帮？当年是我少不更事，才会答应进神策军卧底。后来身份暴露，被神策军抓住之后受尽折磨，那时候我哥哥又在哪里？我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现在他想凭一句话就让我放弃，跟他继续犯傻，不可能！快来人啊，抓住这个丐帮的探子。” “没想到你竟如此！” 早就不对这个人抱什么希望，只是没料到他竟然会放声大喊，担心会惊动附近的狼牙军，杨歌直接拔出了琴中剑。 这人出自丐帮，学了些本领，不过因为近些年都是做的出谋划策的事情，所以拳脚功夫生疏了不少，不过区区十招就落了下风。 眼看着杨歌要取他首级，直接获得虎符，李旭便窜了出来，着急忙慌的制止：“侠士住手！你答应我不杀他的。” 杨歌将利剑打横，用内力镇伤了王不凡，这人干脆跌坐在地，恶狠狠的瞪着赶来的李旭：“不用你假好心。当年你抛下我离去，今天就不要在这里假仁假义。” “当年是我不对，这次我绝不会放弃你。”李旭一边查看王不凡的情况，一边请求杨歌：“侠士请勿动手，我定会拿到虎符，给丐帮一个交代。” “狼牙残暴，广失民心，定坐不稳这江山。阿凡，你跟着狼牙，不会有好下场。你就将虎符交出来，我陪你一起隐居，从此不问世事，可好？” 李旭还保留着一些天真，不过兄弟二人知之甚多，或许这样能劝动王不凡也说不定。 杨歌收了剑，在旁边耐心的等候。 “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年少时的梦想么？” 嗯？这人这么容易就被劝动了？ 杨歌眯了眯眼。 李旭愣了愣，笑道：“希望世间没有人再忍饥挨饿？” “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梦想……我现在觉得它愚蠢透了，拿命来！” 王不凡表现出一副听劝的模样，趁李旭想要将其搀扶起来的时候，突然暴起攻击，杨歌虽然早有防备，可实在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亲哥哥下如此狠手，一时间阻拦不及，只好伸手拉开李旭，将自己暴露在前，被王不凡打伤。 待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武德营，李旭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赶紧凑了过来：“你可算醒过来了，谢天谢地。” “你弟弟他……” “我的弟弟，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李旭喃喃不休：“那人……不是阿凡……” 杨歌张了张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出来，李旭则垂着头，不愿让她看到脸上的神情。 “这是我从那人身上搜出的狼牙虎符，你将它交给雷小玉姑娘吧。”良久后，李旭将虎符交给杨歌，低声道：“刚才发生的事，请你不要告诉雷姑娘。你就跟她说，我不会再找弟弟了，他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 “今后，我只愿他在黄泉路上走得顺利。” 杨歌又一次眯起了眼。 她原以为，无论如何李旭都不会对王不凡出手，看样子，最后还是大义战胜了亲情。 当然，就算李旭不对王不凡出手，就她之前对王不凡造成的内伤，那人就算找最好的医师救治，也活不了多久。 第165章 已经收徒 “他害了多少无辜百姓，我就杀多少狼牙军来还。” 李旭目光炯炯，似乎又有了神采。 在这乱世之中，总要有些坚持才能活得下去，所以杨歌并没有对他的决定多做评价。 出了武德营，杨歌隐瞒了王不凡就是李凡这事，按照李旭的意思说了。 “他弟弟死了？说来也是……十多年没有音讯，恐怕早就死了。他能放下这个包裹，倒也是种解脱。” 拿了虎符，雷小玉对李凡已经身死的消息并不怀疑，满心想的还是那件大事：“有了这虎符，大家就有希望了。杨策，既然咱们已经有了狼牙军的军事分布图，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雷舵主尽管吩咐。” “你去前面消灭一波武德营外围的狼牙弓箭手。然后进入武德营，同苏孝朝会合，之后便听他的调遣吧。” 杨歌朝她一抱拳，转身去往武德营，这一次她脱去了神策军服，大摇大摆的挑衅入口处的狼牙哨兵和弓箭手。 得亏她的孤影化双不再有问题，不然这会频繁使用，早就自己作死自己了。 “你来得正好，我这里等得心焦。” 武德营中，早就察觉狼牙军异动的苏孝朝猜测外面的丐帮兄弟已经动手，可他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来接头，见到杨歌立马就冲了过来。 “营中虽一时之乱，但是狼牙军众多，很快便会将动乱镇压下去。” “那怎么办？” “不如去营中各处放火，让他们应接不暇。” “那我去。”用火攻，杨歌可熟练的很。 “狼牙驻地的守将，是安禄山手下的一员大将，名为乌亚德。本是鲜卑人，擅使大锤，勇猛无匹。不过在连番折磨下，估计也有气无力了。你若是见到他，便将其杀了，狼牙军群龙无首，立刻就会四散。” “行。” 擒贼先擒王，让杨歌这样的江湖高手单杀些狼牙小兵，本来就是大材小用，做惯了刺杀头目的事情，杨歌既然知道了敌方首领的名字，即使不顺路也会将其变成顺路。 狼牙军向来以多欺少，他们安插在武德营的狼牙兵人数众多，欺软怕硬，很是可恶。而带领他们的狼牙校尉，欺负起人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放火才是随手的事，到了狼牙驻地，杨歌击伤军队里大量的狼牙兵和带头的狼牙校尉，挫其锐气，很快就引起了乌亚德的注意。 只可惜这位猛将，除了猛和勇，再没有其他，看到他抡着大锤过来，杨歌利用身法躲闪大锤，让他累上加累，很快就抡不动大锤，这时她再斩杀，轻而易举。 “教他们看看我的手段！” 火苗在营地四处燃起，苏孝朝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头。 很快，失去领头人的狼牙军就被冲散，营中的神策军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后面整顿军容的事情，苏孝朝交给了上官璟，他则找到了杨歌，递上了一坛酒，算作感谢。 “连乌亚德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不瞒你说，我还刺杀过安禄山呢，可惜没能成功。”杨歌自嘲的笑了笑，心里琢磨着，回头要不要再去找那日护着安禄山的女子试试手。 以为杨歌在讲笑话，苏孝朝并没有当真。 “我们一干兄弟决定离开这里，去投靠郭子仪将军。时间仓促，没法直接向丐帮道谢，还请你代劳，向雷小玉姑娘和丐帮兄弟们致谢。” “好。” 杨歌点了点头，拱手抱拳。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望来日再会！ 一刻钟后，雷小玉找到了杨歌，见她一个人：“他们走了么？也好，狼牙军回过神来，便会疯狂反扑，走得越快越好。” “这些神策军也真不争气，武德营的人投靠狼牙，而长安另一边的德治营，神策军已放弃那里，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天策府的徐长海将军留守长安，带领无忌营驻扎在原德治营驻地，接应从长安城中逃出的官员与王公贵族。但狼牙凶猛，天策军苦苦支撑，渐有消颓之势。” “雷舵主这么说，是有我可以做的事？” 最开始，因为暗阁杨策也是出自天策府，所以杨歌对其并没有好感，可见过曹雪阳后，她突然改变了想法，所以若是天策府需要帮助，她很愿意走上一遭。 “那就麻烦你速速前去无忌营，帮助徐长海将军进行最后撤退的准备。” 杨歌和雷小玉就此别过。 去往无忌营的路上，杨歌想着补充点干粮和药品，如今兵荒马乱的，去购买肯定不现实，幸亏她傍着之前的前辈们学了不少辨认药材的本领，在林子里一窜，多多少少能有些收获。 让她意外的是，她采药采的正起劲的时候，某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姑娘不请自来，双手环抱着依靠在树干上，直勾勾的盯着她，让人如芒在背。 “我说上月姑娘，上月前辈……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真难得，做了这么多行侠仗义的事，你的心灯竟然还没添油。” “何意？” 上月静双手垂下，嘴里念念有词，等她不再说话，杨歌体内的那盏心灯就突然破体而出，微微亮，好似风一吹就会熄灭，吓得杨歌赶紧伸手将其捧住。 “师父，这就是成为方士嫡传会修出的心灯？” 谁？谁在说话？ 杨歌四处看了看，空无一人。 以她战场厮杀出来的警惕性，竟然没察觉到附近有人，那人当真厉害！ 似乎猜到了杨歌心中所想，上月静哈哈大笑：“介绍下，我徒弟行衍，从小在衍天宗长大。” “咳，冒昧问一句，行衍老弟在哪？” 杨歌瞪大了眼睛，确定没瞧见人，这才大着胆子冒昧询问。 “孽徒修为太浅，还没办法随意出入这个里世界，只能借助一些道具与我共视，所以你瞧不见他。” 哦！难怪！ “那你现身此处，又是为何？” “来通知你一声，往后小心点心灯，千万不要再让它离体，我如今有徒弟要带，可能没办法时时为你护道。” 上月静的通知就真的是通知，不等杨歌做答，说完她就失去了踪影。 第166章 驰援守军 丐帮以义立帮，虽是江湖门派，在这乱世之中，却比很多朝廷军队还要热心国事。 听闻杨歌是丐帮雷小玉差来的，徐长海眼中流露出赞许之意：“丐帮高义，天策府定会铭记于心。” “还请将军说说眼下的情况。” “安禄山叛变之后，圣上西幸。我奉命留守于此，为圣上阻挡狼牙军，并且监斩安禄山长子安庆宗。安庆宗一死，狼牙军疯狂报复，长安沦陷后大肆屠戮来不及逃走的宗室子弟。德治营主将畏惧安军，已率众逃走。” “我率天策军退守德治营，阻挡狼牙军西去的步伐，另一方面也接应从长安城中逃出的宗室子弟和官员们。狼牙军势大，长安城中留守的大都已降敌。内忧外患，我等也变成了浪潮之中的一叶孤舟了。幸而这一叶孤舟还有人惦记。” 即使战至一兵一卒，天策府也没有投降的士兵！ “只有圣上平安离去，我等方可心安。”徐长海的神情坚毅：“狼牙军攻势凶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我杀了安庆宗，安禄山不取我的性命，是不会罢休的。” “呵，我又何惧之有。” 杨歌刚欲说话，徐长海伸手阻止了她：“我知道你刚从武德营归来，但你要知道，天策军和神策军不同，天策府不会有一个逃兵。无忌营虽小，却也不是轻易可以攻破的。” “将军误会了，天策府的坚韧在下也曾见识过。” 杨歌和徐长海相视而笑，总算都放下了心。 天策军在此驻扎已久。外患未除，内忧却渐生。 他们从长安城出来之时，携带的粮草虽充足，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消耗，已所剩无几。如今洛阳沦陷，长安城也为狼牙军占领，他们再无后援，只能在此地坐吃山空。 徐长海叹了口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姑娘刚来就别去前线了，先去营中火头军林冬海那里，看能否帮他解一下燃眉之急。” “好。” 火头军杨歌也见识了不少，跟着他们还学到了不少烹饪的技巧。 “徐将军让你来的？” 无忌营的火头军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此刻满脸汗水，在大釜旁忙个不停。 “哼，这些狼牙军。看我们粮草不足了，就用食物引诱我们。每天在营外烧烤乳猪，想用食物令我们投降。可是天策军的将士们，又岂是为五斗米折腰的。既然他们那么喜欢烤乳猪，那香味又如此诱人，不如······” 懂了！ 杨歌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营中正缺粮，将狼牙军的烤乳猪抢来，也算了了他们的心愿，顺便让无忌营中的将士饱饱口福。 她正要行动，就听见不远处有士兵气急败坏的跺脚：“真是气死人！” “这是？” “那些狼牙军中的狂人们，每天在营外叫骂，污言秽语不断。我们营中还有七秀坊的姑娘们呢，姑娘们面皮薄，听到这些话怎么好意思。” “那位顺道将他们也给收拾了吧，免得脏了姐妹们的耳朵！” 杨歌年少轻狂的样子，让林冬海的眼睛亮了亮：“狼牙军为了围攻无忌营，将他们的精锐部队都派了出来，每日在营外叫阵，令人烦不胜烦。那个狂人统领，仗着自己膀大腰圆，还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呢，气焰极其嚣张。你去营外，要不顺道灭灭他的威风，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唐的军队，不是好欺负的。” “行。” 先前的豪情已经展露，这会杨歌就懒得矫情藏拙了。 背着风雷瑶琴大摇大摆的走出无忌营，四周确实有不少狼牙狂人在冲着营地大喊。 “天策军听着！东都已陷，天策府也被我狼牙军攻下，你们的将领都战死了。你们还不速速投降我大燕！” “徐长海的人头值黄金千两！献上头颅，立即降我大燕还能保你们留个全尸。” ······ “哦，我也可以保你们留个全尸，就是你这人头···啧啧···” 一文不值！ 手起刀落，在这些狂人队伍里，杨歌这个突然出现的江湖人如入无人之境，真应了太白先生写的那句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杀敌搜身抢烤乳猪，杨歌做的十分顺手自然。 看着他将烤乳猪一只只的扛进营地，周围的士兵立即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林冬海更是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果然是令人食欲大动。” “耳根子也清净了好多。”杨歌呵呵一笑，接过了林冬海特意卸下来的一小块烤乳猪，确实味道不错。 林冬海很快将烤乳猪分好，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将军每日不仅要指挥大军对抗狼牙，还要为营中的伙食操心。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不能为他分忧实在惭愧。现在营中能作战的都抽去打仗了，就连我们火头军也抽了不少人。人手不够确实为难，就麻烦你再辛苦辛苦，捡些木柴回来添一把火。” “好。” 上阵杀敌是帮忙，生火做饭同样是帮忙，杨歌已经不算江湖新人，早已没有最开始相助别人还会在心底吐槽的心思，林冬海开了口，她力所能及便踏踏实实的做了。 对于她这种踏实的性子，无忌营的天策士兵很是舒心，所以火头军不少人都同她有说有笑的，很快闹成了“难兄难弟”。 “有了这许多木柴，又能撑段时日。” 烤乳猪已经分到各个将士手里，可远远不够，林冬海还在那里愁眉犯愁。 “军中缺粮，我这火头军本事再大，也无法做无米之炊。为今之计，只有宰杀营中战马一途。” “竟然已经如此拮据？”杨歌有些震惊。 “那些生病或受伤的战马，本就得不到医治，与其让它们慢慢痛苦地死去，不如用它们地血肉让军士们果腹，将狼牙军赶出长安，也算告慰它们的英灵。希望它们能明白，不是我们无情，而是战争太无义！”虽是如此说，林冬海的神情却十分为难：“营中的战马都如我们的兄弟一般，多年以来，随我们冲锋陷阵，出生入死。我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那我去吧。” “姑娘你······”林冬海露出感激的神情：“请你将生病和受伤的战马宰杀，此后便留给我处理吧。” 第167章 抵御狼牙 杨歌在火头军的队伍里混迹了一两天，就被徐长海召回了前线。 “狼牙铁骑，天下闻名。若我军在鼎盛之时，尚可与之一拼。然而连日作战，兵乏将疲，有点力不从心了。我军作战日久，后备乏力。军中竟已无多余盔甲与兵器可以给你。” “没事，我衣即我甲，我琴即我枪。” 杨歌拍了拍胸脯，若不是背上那把琴证明她长歌门弟子的身份，说出去恐怕没人认可。 “那些突袭的狼牙兵就围在营地周围，以寡敌众，小心为上。” “徐将军放心。” 杨歌嘿嘿一笑，背着风雷瑶琴出了无忌营。 徐长海只说突袭的狼牙兵在营地周围，并没有给她安排特定的任务，意思就是让她看着办，这下倒是给了他自由活动的机会。 如今的杨歌，武力值比不过闻名已久的江湖前辈，但比那些狼牙军好上不少，一个人窜进突袭的队伍，杀了就走，等到他们松懈后，又背着琴一个人杀了进去。 一个下午，来来回回，杀了百八十个回合，让狼牙军怒火中烧，偏又抓不到人，只好暂时撤退。 趁他们撤退之际，杨歌还捞了不少盔甲和兵器，等他们全都撤走后，立马叫营中兄弟帮着将战利品扛了回去。 “厉害，狼牙军也难奈何你啊。” “将军说笑了，我不过仗着会些拳脚功夫而已。”杨歌挠了挠头，只不过是对付些小喽啰，确实不值得徐长海如此夸赞。 “天策府虽是军队，但也与武林各派有些交情。”徐长海呵呵笑着。 言谈之间，杨歌好奇的询问他，为何营中会有这么多七秀坊的姑娘，他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不瞒你说，本来圣上令我监斩安庆宗，也要秘密赐死他的妻子荣义郡主。郡主虽然无辜，奈何正当圣上雷霆之怒，即使她出身皇室，也无法幸免。但是我派去赐死郡主的人却无功而返，原来荣义郡主早就被七秀坊的小七姑娘救走了。” 小七？杨歌记得那姑娘，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侠。 “这可是朝廷钦犯，她太过大胆。幸而圣上西行，无从得知，不然恐怕难以善了。”徐长海叹了口气：“如今长安遍布狼牙军，小七同她的姐妹们也躲到了德治营中。姑娘们平时帮帮营中将士包扎伤口，医治伤者也很是辛苦。” 介于公孙秀儿的关系，杨歌对七秀坊很有好感，再加上长歌门同七秀坊确实关系不错，不用上前线帮忙的杨歌，思来想去便决定去同他们打声招呼，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同是女子，本就该互帮互助。 “现在倒确实遇上了些许麻烦。我们从七秀坊出来的时候，带的药品并不多。经过这些时日的消耗，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狼牙军丝毫不放松对这里的攻击，然而没有药品，对将士们的伤势我就无能为力。” “这个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德治营周围的树林，能够找到不少止血的草药，再加上杨歌来的路上也搜寻了不少，为了相助七秀坊，她的包裹再一次瘪了下去。 “辛苦姑娘啦，总算有做药的材料了。”宁雪接收到杨歌给的药材，忙得满头大汗，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秀坊的姐妹们赶紧将需要的药制作了出来，将士们的伤势也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狼牙军真是没完没了，他们不需要休息么？” 火头军的人手不足，听闻杨歌在七秀坊姑娘这边住下，林冬海便将这边生火做饭的重任交给了她。 忙完一起用餐的时候，秀坊姑娘们也会凑到一起闲聊，尤其是宁雪，同杨歌很是亲近。 “我们七秀坊的姐妹们，随小七姑娘来到长安，是为了救荣义郡主。这荣义郡主是宫里人，本该与我们无甚干系。但秀坊分为内外两坊，内坊的李裹儿师叔早年也在宫里住过，还收了荣义郡主做她的徒弟。” “原来如此。”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我们秀坊的姐妹都是一条心，秀坊弟子有难，我们岂能坐视不理。不管怎么说，安禄山要反叛，她一个深宫里的郡主又能奈他何，老皇帝硬要迁怒她。” 聊着聊着，宁雪突然为难的看着杨歌：“现在营中缺粮，郡主的食水也只能勉强供应。劳你送碗野菜汤给郡主吃吧，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望她见谅。” “没问题，这野菜汤还有些。”杨歌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的喝完自己那碗，换了个干净的碗，新盛了一碗热乎乎的。 “郡主为人谦逊，但是她的侍女名唤巧儿的十分蛮横，我不愿见她，你将野菜汤给她后，也千万别理她说的话。” 听得出，宁雪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巧儿。 杨歌让她放宽心，端着野菜汤去荣义郡主的落脚处，巧儿守在帐外戒备一切靠近的人，见她过来，立马伸手挡住了她。 瞧见杨歌手里的野菜汤，不等她开口，巧儿眉毛倒竖，瞪大了眼睛：“这种东西也配给郡主吃？” 不过很快，她就笑了，改变了态度，因为有把锋利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什么，你别怪我态度不好，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等你听了这个秘密，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求这么多了。” “说。” 这个巧儿瞧着不会武功，就算有，杨歌也不怕，所以干脆利落的收了琴中剑。 “其实我们郡主呢……”巧儿把声音压低：“她怀孕了。” 啊？ 这情况杨歌还真没想到！ “你也知道，她怀的可是安庆宗的孩子。如今安庆宗已死，徐长海将军可是亲自监斩他的人。若是被徐将军知道郡主怀孕，那这个孩子就保不住了。” 无论父辈做了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不过杨歌相信徐将军的人品，应当不会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做什么。 只是巧儿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郡主近日来，只好托病不出。可她身子虚弱，在营中吃的又不好，时常呕吐，日渐消瘦下去。郡主素来待我不薄，我这心中一急难免说话不好听，还请你不要见怪。” 第168章 上当受骗 营外的山坡上生有酸枣，想着荣义郡主有了身孕，孩子总是无辜的，单是野菜汤肯定不行，所以杨歌特地去采了一些送给巧儿，好让郡主缓缓孕吐。 接到酸枣的那一刻，巧儿难得的朝她行了个礼，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盛夏炎炎，暑热难当。以前在府中的时候，郡马都会命人从城外运来冰块，放置在凉亭旁边消暑。现在是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了。” “冰块这东西太特殊，我就算再神通广大也弄不来。”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巧儿慌乱的摆了摆手：“营中的将士们为了迎敌，每日都穿着沉重的铠甲，常常汗湿重衣。我看他们着实辛苦，从府里出来的时候，我们还带了一些暑言叶，准备在酷暑天赶路用。” 巧儿将酸枣给荣义郡主送进去后，拿了一袋暑言叶出来，那叶子翠绿翠绿的，拿在手里冰冰凉的。 “将一片叶子含在舌下，就能感到一丝清凉，解除暑气。虽不能治本，也算聊胜于无吧。请你帮忙将这些暑言叶分发给将士们，缓解一下这恼人的暑气。特别是小七姑娘，我们郡主太感激她了。你一定要亲手将暑言叶交给她。” 巧儿和七秀坊的姑娘们关系并不好，但杨歌来了后，双方有所改善，所以巧儿主动拿出暑言叶，杨歌立马就答应帮她分发出去。 …… “这天气可真是炎热啊，好多弟兄们都已口干舌燥，疲惫不堪，在这样下去怕是狼牙军还未进攻我营，将士们就已累倒了。” “这是郡主带来的消暑良药你服下吧，应该能有所帮助。” “多谢，我这就服下。”无忌营士兵接过杨歌递来的暑言叶，立马按照她说的方法，含在了舌下。 “我再去分发给其他兄弟们一些。” 杨歌抱着暑言叶，在营中四处跑了大半天，最后只留下十几片带给了七秀坊的姑娘们。 当然，她单独给小七姑娘送了一片，表明了荣义郡主的感激之意。 “这营地外的狼牙军越来越多，再不出几日狼牙的重骑兵必将到达此地，现在将士们士气不高，再加之天气炎热，战况实在是不妙啊。” “这是荣义郡主带来的解暑叶，你含一片，如果你再累倒了，那情势就更加危急了。” “嗯，多谢，郡主有心了。” 小七接过暑言叶，并没有立即含下，杨歌正想劝，就闻到了一股烟味，找个人问过才知道，巧儿姑娘说天气炎热，蚊虫四起，所以在营地四处点了驱蚊的凤沉香。 “这丫头，好起来还真是蛮贴心的。”小七有些欣慰。 杨歌分完了暑言叶，准备为大家准备晚餐，路上见到巧儿，那丫头立即拉着她询问：“暑言叶可是发下去了？” “你放心吧，我答应了的事肯定帮你办妥。” “那这样郡主也可以心安了。”巧儿又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脸：“刚才郡主告诉我，她每日待在帐内，心中烦闷，想要外出走走。本来想让她在营中走走，但是你也知道，郡主如今身子虽然还未显怀，但是徐将军毕竟是她的杀夫仇人，她看到难免心生恼恨，更加影响心情。不如就到无忌营附近转转，消解一下心中苦闷，也对郡主的身子有益。怀孕之人，总是要让着她点的。” “就在附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郡主想要出营是千难万难，还麻烦你请七秀坊的小七姑娘陪同，并告知她郡主怀孕的实情。小七姑娘心地善良，一定不会推辞。再来，有小七姑娘同行，也不用怕零星的狼牙军偷袭了。” 倒是不错！杨歌认同的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去找了小七。 “郡主想要出去？” “对。她也不想在营中走，是要到营外去散散心。” “郡主若是要出营，确实让人有些为难。”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将荣义郡主怀孕的事情告诉皱着眉头的小七。 “她怀孕了？以前秀坊里也有已成婚的姐妹回到秀坊安胎的。怀孕之人确实要任性一些，这也情有可原。” 小七点了点头：“说来，她也有些可怜。丈夫死了，老皇帝要赐她死罪，原来的亲人都不敢认她。现在怀上孩子，在营中又得不到良好的照顾。来到无忌营后，她都很安分。今日开口向我求助，定是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了。她从小锦衣玉食，也难为她能熬了这许久。” “也罢，让她出去散散心又如何。就在无忌营附近，又有我陪伴，零星的狼牙军根本不在话下。就算有大队过来，也足够我护着她回营了。” 小七为了保险起见，还邀请了杨歌一起，陪同荣义郡主出营散心。 这是杨歌第一次见皇家的人，仔细瞧着，也没什么不同。 正如此前所想，他们要出营的时候，守卫的士兵拦住了她们，不过小七是个风风火火的，直接冲到了最前头：“你们让开，我们只出去一会儿，无需劳烦徐将军。” 守卫拦不住小七，自然拦不住杨歌和荣义郡主。 待她们出营，起初还好好的，可走着走着，小七突然感觉到了不适，杨歌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刚让她靠着大树坐好，准备替她探探脉，荣义郡主就趁机往林子里一钻，跑了。 她应该是早就计划好了，所以就那么会功夫，杨歌竟然没能找到她，小七又伤的实在古怪，只好将她带回无忌营，交由精通医术的秀坊姑娘医治，而她则去向徐长海做了汇报。 “荣义郡主跑了？小七姑娘竟如此大意！” “不是小七姑娘一个人的错，我跟着，也没能看住荣义郡主，将军若是要责罚，连我一起吧。” “方才听守卫报告，说道小七姑娘带荣义郡主出营了，营中正要派人去追，众人却变得四肢无力，昏昏欲睡。现在你又说荣义郡主跑了，看来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我们竟不知她如何下毒！” “她既回狼牙营中，狼牙军便会知道我军无力战斗之事，那狼牙大军肯定很快便会攻来。”徐长海言语慌张，但神情却沉着的很。 也亏得他这样，不然营中的士兵早就乱了。 第169章 绿林英雄 “为今之计，只能勉力阻挡。无忌营后有一群乌合盗匪，太平年间打家劫舍，长安沦陷后倒是做了一些义举，收留了逃难的百姓，打跑了几次狼牙军队，你去他们的营地求助，守住长蛇谷口的道路，让狼牙军不致突入骆宾王墓。” 同为大唐子民，无忌营现在也只能望他们戮力同心，共抗外敌。 “他们的首领名为柴十柒，别找错人了。我们一定会撑到最后！那边就靠柴十柒的兄弟们撑一撑了。” “将军放心。” 为免耽误事，杨歌赶紧去往无忌营后方，在半山腰，杨歌见到了那位盗匪的首领柴十柒，不仅头顶光着，身上也就穿了条裤子，反倒是手里拿着的两把大锤，厚实的很呐。 “天策府的大名，如雷贯耳。” 听闻杨歌是代替天策府徐长海来传信的，柴十柒表示很欢迎，领着她去了一块凸起的大石头，正好可以俯视一条狭窄的山路。 狼牙军日日骚扰，对他们来说也是烦不胜烦，为了不负将军所托，杨歌也留下来帮忙。 柴十柒知道杨歌是个江湖人后，就没怎么客气：“你到营外去除掉那些时常骚扰的狼牙兵，削弱他们的实力，以免等大部队赶到，合成一股，到时候可就不好对付了。 为了让柴十柒安心，杨歌去而复返的速度很快，算是借此向他们展露了自己的实力。 经过这一遭，柴十柒对她多了些客气，凡事都想着找她商量。 “安禄山早就不怀好心，听说他在范阳大肆招兵买马，扩充兵力。人人都知道他有反心，唯独老皇帝不相信。现在不信也得信了，潼关一破，老皇帝夹着尾巴跑了，丢下这满城的百姓，算什么一国之君。”柴十柒一声冷笑。 “我们手头的兵器确实比不上狼牙军，那怎么也是安禄山花大价钱准备的。” 为了让整个土匪装备上兵器，杨歌和柴十柒一起行动，又抢了狼牙军不少盔甲和兵器。 装备好后，杨歌又帮着贼匪将营外的栅栏重新修茸好，用以抵挡狼牙军进攻的步伐。 “听说狼牙军最强的军队是他的骑兵。我们这群兄弟里面没有骑术精湛的，但是我们会挖坑。看我们挖几个陷马坑，让狼牙骑兵嚣张不起来。” 修完栅栏挖陷马坑，跟着这群盗匪，杨歌算是将战斗之前的准备工作全都做了一遍。 歇息的时候，柴十柒这粗豪汉子突然豪爽的拍了下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其实，我们早防着狼牙军进攻，在营中备了大炮。” 这地方，还能有这好东西？ 不仅是杨歌，就连杨影都有些震惊，赶紧问了大炮的位置，想要过去过过手瘾。 毕竟这东西，不是哪哪都能见到的。 柴十柒说了大炮的位置，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悲凉：“别看我嘴上说的起劲，其实狼牙军什么实力，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这群乌合之众恐怕今天就要聚到头了。” 战争一直都这般残酷。 所以杨歌只能沉默。 “我等身为匪类，从前没干多少好事。今天迎战狼牙，也算为国捐躯，就当是为了赎过去的罪过。” 柴十柒仰首看天，又环顾四周，目光充满留恋：“我们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更不能给狼牙军留下任何东西。你且去击碎营中的酒坛，然后点燃它们。就算把这里变成焦土，也不能给狼牙军留下一草一木。” 柴十柒带领的盗匪死志已明，杨歌按照他们的意思，击碎营中的酒坛，放了把大火。 站在半山腰的石头俯身往下看，满目的火光，烧的半边天都红了。 此前她多次用火攻，每次都极其快意，可这次，心里却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都烧光了……”柴十柒喃喃不已：“……也好。”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柴十柒做完最后的调配，朝杨歌咧嘴一笑：“我是个粗人，没读过书。这两句诗是前几天听长歌门的陆先生念的。他念了很长一段，我就记得这两句。猛然想来，倒和如今的情景有些像了。我等阻挡狼牙军的时间不会太长，请你速去通知骆宾王墓外的陆羽陆先生，请他带着长歌门弟子速速撤离。” “那柴兄弟保重。” 杨歌朝柴十柒抱拳，豪爽的汉子因手里拿着大锤，只是笑了笑。 沿着长谷一路往里走，很快就抵达了骆宾王的墓穴，杨歌身为长歌门弟子，认识在此歇息的很多长歌门弟子，可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不认识她，只是通过她背上的风雷瑶琴确定她是长歌门弟子后，并未怀疑她的来意。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我长歌四圣之一的杜甫先生曾写过这样的诗句，里面提到的八阵图，乃是诸葛孔明先生在几百年前由后天洛书八卦推演而成，其中神妙之处难以道尽，然而早已失传。今有我长歌门人从古籍里面探得一些散佚的阵法，结合日、月、星辰三光之力，推演出一套机关阵法，命名为三光阵。” “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杨歌不明白，陆羽不急着安排撤退，说这三光阵做甚。 “为了抵挡狼牙铁骑，我长歌门人将于营地外布下此阵，阵成之时，可见天象奇观，其实皆为幻术，并无大用。不过只要能阻一阻狼牙军的步伐，亦不失为一条妙计。” 什么妙计不妙计的，杨歌懒得计较，问明正在布三光阵的师兄位置后，主动去帮忙。 因为撤退总需要时间，能多拖延狼牙一时也是好的。 三光阵的中枢有三个机甲，布置在狼牙军来此处的必经之路上，杨歌按照师兄的指示，用顺时针的顺序开启了机甲。 旁边有好奇的师弟询问，若是逆时针操作会如何，布阵的师兄笑了笑。 顺时针开阵，逆时针自然会关阵，中枢机甲锁死，阵法一切无用。 几人聊着天，杨歌已经开启机甲，斗转星移，白雾很快将此处笼罩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确实神奇的很。 第170章 长歌门人 希望这三光阵能阻挡狼牙军一段时间。 白雾已经蔓延开，杨歌确定安全，才退回去找陆羽。 “我长歌门中人，有许多在朝廷为官。京中的官员，多为他们的师友。本次遭逢大难，长安城中俨然变成一座鬼域。狼牙军对不顺从之人皆是赶尽杀绝，特别是跟随圣上离开的官员，他们遗留在长安城中的家属，几被狼牙军屠戮殆尽。” “长歌门临危受命，救出被困于长安城中的官员亲属，我则在此负责接应一职。长歌门人半文半武，在江湖上也颇有声名。”提起先贤事迹，陆羽眉梢微扬：“虽然也有人诟病我等书生误国，然东晋谢安不就以一介书生之姿，指挥若定，淝水之战力挫前秦大军么。” “让人敬佩。” 陆羽没料到杨歌会说出这样的话，微微愣了下：“虽然我等没有大军可以指挥，但既逢国难，我等亦愿奉献微末之力，为保这生灵不至涂炭。谁言文人多误国，愿提长剑挡雄师。” 杨歌抽搐了一下嘴角，虽说文人有才，长歌门大多弟子都能随口吟出一两句诗来，可这时候还咬文嚼字的，她这个读书抵抗分子真的很别扭。 “我长歌门人日日在此镇守，防御狼牙军的进攻，接应从长安城中逃出的人，日夜难得休息，皆是憔悴不堪。你既然来了，不妨帮帮大家。” 同是长歌门人，杨歌自然满口答应。 陆羽事情太多，杨歌只好去找同样负责调配的赖功臣。 “这阵子，骆宾王墓的清静都被打破了。为了援救门人和这里的朋友，我们门人尽出，也是力不从心。外要防范神策和狼牙，还有处处提防那些小毛贼，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连乌鸦都来这里聒噪！” 赖功臣越说越气：“平白多了那么多乌鸦，吵闹不休也就罢了，它们还逮住机会就偷食，实在可恶！” 为了平息赖功臣的怒火，让他尽快冷静下来，杨歌只好先去驱赶那些可恶的乌鸦，并按照杨影给的法子，弄了些药渣洒在四周，不知是不是药渣真的有用，乌鸦果然不再飞来了。 “太好了，赶走了这些讨人厌的乌鸦，总算清净了。” 后面赖功臣说了一堆夸奖的话，杨歌懒得听，催促他赶紧安排点事情，他却像傀儡一样，继续啰啰嗦嗦的。 “很多门人都是刚刚逃离险境，还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有弟子已经把他们的清水和面饼准备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麻烦你将这些干粮给官员、乐师、雅士或者舞姬送去，让他们恢复一下体力。” 杨歌望着满满一大筐面饼和水袋陷入了沉思。 不知为何，来到此处后，她突然觉得周围的人都失去了灵魂，若是她刚进这个里世界或许感觉不到奇怪，可经历过之前的路程后，她很明显的觉察出，这会的里世界里的人，已经没了感情，只是在重复此前某一刻曾经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 “其实不难理解。” “你知道原因？” 听到杨影的心声，杨歌皱紧了眉头。 这家伙能主动说话，肯定没什么好事！ “此前里世界上月静时刻盯着，她制造情感，你遇到的人自然显得有血有肉，如今她忙着教徒弟，没多少时间管这里，情况当然不同。” “她既然不管这里，我们能不能赶紧出去？” “不能。” “为什么？” 比起这磨人的安史之乱，她更希望在那个盛世江湖行走，尤其……公孙秀儿还在东海等着她呢！ “据我所知，想从方士的里世界走出去，要么那个方士自己解除里世界，要么杀掉那个方士，要么……由心灯引路找到展开里世界的媒介。你的心灯太微弱，离体就有熄灭的风险，更别说引路了。” “那怎么办？” “继续走，也许等你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上月静就会解除里世界。” 杨歌仰头长叹。 那些长安城里逃出来的官员和雅士、乐师、舞姬们凑在一起聊天，因为身处同一片险境，所以没了往日的性子。 “我的乐器就是我的命根，要是丢了，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见到杨歌背上的瑶琴，乐师率先给她让出来一个位置。 “别担心，不会丢的，这里有些水粮，你先压压惊。” 杨歌将面饼和水袋分给他一份，又招呼其他人一起过来吃点东西。 舞姬因是从未见过战乱，所以还惊魂未定：“太可怕了，长安城竟然也会陷入战乱中。” “到处一片漆黑兮，有谁能见真善美？世幽昧以眩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 “都这个时候了，兄台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吃饱才是硬道理。” …… 面饼和水粮都分尽了，杨歌刚想休息会，赖功臣就神神叨叨的出现在她面前。 看来，一刻也别想得空休息！ 只盼上月静在教徒弟之余，能够偶尔想起她，让这个里世界稍微理智点，别在她心灯明亮之前，就将她给累死了。 “这次逃进我们范围的门人数量很多，还有增加的趋势，只怕这里也撑不了多久了。我们接应的人里面也不止当朝官员，还有宫廷里的宫人，伶人等。” 杨歌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看到了。 “众多乐师，伶人都将大量心爱的乐器带出了宫廷，其中不乏很多名师制造。不过他们来的匆忙，很多乐器都是散落放置的。还请你先将四散的乐器收集起来，我得把这些乐器都妥善收起来。” 战乱之中，也没有人有心情听靡靡之音，名师制造确实得好好保存。 杨歌作为长歌门弟子，对乐器有些天生的爱好，尤其这四处散放的都是上好的乐器，所以收集这事，她做的格外认真。 等到杨歌将乐器收集好，找到赖功臣的时候，这家伙又在神神叨叨，偏巧周围还有不少年轻的长歌门弟子在认真的听他念叨。 “人一旦失败，总是喜欢找各种外在的原因和借口，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问题，不思反省，只怪外由，恰是一个弱者的表现。” 第171章 倒了血霉 “我们门中重要门人杜甫也逃到此处了，他来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我们尽全力总算是保住了他的命，他现在由欧南杏照看着，具体的情形也得问欧南杏才知道，杜兄就是欧南杏救过来的。” 杨歌任劳任怨的做事，让赖功臣很欣慰，此前不少想要解除杜甫的人他都懒得搭理，这会却主动找了杨歌。 “他们现在就在墓地西边的帐篷中，你过去看看吧。” “行。” 杨歌取了些干粮和水拿在手里食用，走到帐篷外，还剩一块面饼和半壶水，她犹豫了一下，从背上包裹里换了袋新的水，才走入帐篷。 “杨影？我们又见面了，嘿嘿。” 这句话一出，不仅欧南杏惊讶，杨歌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赶紧在心底追着杨影问了半天，得到记不清的回答后，哀怨的接受了“走一步看一步”的现实。 接过她递的面饼和水，欧南杏叹了口气：“说起杜兄的惨状，那可真叫一个惨。要不是遇到我，只怕他就折在狼牙军那帮龟孙子的手里了。” “欧重不妨说说。” 杨歌蹲下身，给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杜甫探了探脉，情况实在很糟糕，可惜了她医术不精，只是东一学西一学的专精了制药。 “杜兄本来可以躲过这次灾祸，但是他心忧社稷百姓，安顿好小阮他就只身上路赶往长安，谁知道途中落脚的镇子被一股狼牙军攻击，府尹竟然不组织抵抗，直接开城门投降，杜兄就这样被抓了。” “这……也真够倒霉的。”杨歌错愕。 “嗨，谁说不是呢。这还不算完，杜兄的官牒被发现后，杜兄就成了那队狼牙军的重点看管对象。开始他们以为杜兄是个文人，看管得不是很严，杜兄趁机想脱身，谁知那天的食物有问题，让他功亏一篑，还被狼牙军发现了他身怀武功的事情，为了惩治杜兄，也为了不让他再逃跑，狼牙军给他的琵琶骨穿了重重的锁链。” “狼牙，果然不干人事！”杨歌呸了一声。 “我当时正准备离开长安赶去投军，正好让我遇到抓住杜兄的狼牙军，我好不容易把杜兄救了出来，他却因为伤势太重，长期不得医治而身体虚弱，我只好把他送到长歌门的驻地来，先想法子救活他。” “幸好杜先生还有你这个老友。” 欧南杏边说边摇头：“杜兄真是倒了血霉，现在只盼他早点醒来。” “对了，我刚刚送杜兄过来的时候，一时心急，竟然没注意管好包袱，杜兄的诗稿散落四处，那可是杜兄半生心血，我可不能就这么弄丢了，不过我还得在这里守着杜兄，走不开，还得请你帮我把那些散落的诗稿捡回来。” “放心。” 为了让欧南杏安心，杨歌一刻不停歇的去寻找诗稿，天黑后才满身疲惫的回来，将所拾诗稿全部交给他，让他确认。 “我数数，不错不错，总算是找回来了，这下我安心了。”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杜甫突然吐了很大一口血，欧南杏惊的跳了起来。 “这丁斌怎么医治的……快……快……赶快去找丁斌！告诉他杜甫身体情况有异，让他赶紧想办法！快去！” 情急之下，杨歌也忘了自己就会些医术，连最基本的紧急处理都没想到，直接按照欧南杏的意思，找到了丁斌。 “吐血了？”丁斌的眉头拧成了川字：“这下可糟了。” “怎……怎么？”杨歌吓了一跳。 “杜甫先生因为被穿了琵琶骨，又耽误了救治，身体虚弱得厉害，吃进去的药多半都吐出来了，这身体吸收不了药物，自然是没药可救的。” 丁斌倒是没有藏私，知道杨歌着急，不等她问，又开了口：“不过这处有一个宝贝，想来可以把杜甫先生的命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个宝贝就是这山道中独有的紫须野山参。” “紫须野山参？什么模样？在哪？我去挖！” “要找到这紫须野山参可不容易，野山参极有灵性，须得一定机缘才能获得。”丁斌看着杨歌还是一副坚信自己能挖到的模样，只好描述了一下紫须野山参的样子，还有可能出现的地点。 只是他说完，杨歌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背上的包裹取下来，翻找了许久，拿出了某个同他刚刚描述十分相似的药材。 “没错，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紫须野山参，杜甫先生有救了。”丁斌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几分，赶紧将那紫须野山参抢到手里观摩了起来，最后杨歌催促，他才截出一半递给她：“现在我们把药材的药性提取出来，就可以给杜甫先生使用了。” 丁斌留下的那半分紫须野山参明显是要自己留着，若是平时，杨歌肯定强硬的要了回来，可眼下她关心杜甫的安危，更惦记丁斌长歌门弟子的身份，便默认了他的做法。 “如何提取？” “首先需要将紫须野山参和其他二十几味中药材一起用药碾碾碎。然后到清水中用巧劲儿制成药膏，最后把药膏放入药炉中蒸制，就能做成小小的一味山参续命丸。” 长歌门带来的药碾和药炉都在小河边，杨歌按照丁斌说的方法，耗费小半天时间，一次就制作成功，让丁斌很是意外，不过长歌门内懂医的很多，杨歌这种并不出彩。 “现在你赶紧把这个药给杜甫先生送去，只要喂他服下这颗山参续命丸，他立刻就能醒来了，欧南杏那家伙也不必老是来烦我。” 丁斌朝杨歌挥了挥手，似要赶人。 杨歌拿着小小的山参续命丸，有些怀疑他说的话，可眼下只能信他，所以快步赶回了帐篷，将山参续命丸喂给了杜甫。 “咳咳……” “杜兄！杜兄！” 欧南杏着急的呼唤，原本沉睡的杜甫当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咳咳……我……没事……” “多谢……多谢……你……” 后面那句，杜甫是朝杨歌说的，欧南杏见他醒来松了口气，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醒了就好，赢了就好”，杨歌伸手将他的手臂抓起，探了探脉，确定那药丸对他的身体无害，并且真的药效显着，才稍稍安心。 第172章 携书逃生 “我感觉好多了……身上感觉有力气了……咳咳……” “这次又动用了门人的帮助，真是过意不去……咳咳咳……麻烦你告知陆羽，我已经脱离危险了，再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了，让他别挂心于我，咳咳……” 杜甫虽然还在不停咳嗽，不过杨歌探过脉，确定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所以她并没有强留在此处，立即去找了陆羽。 “已经稳定了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陆羽刚松了口气，就有年轻的长歌门弟子过来汇报，说是罗呐死了。 杨歌不知道这个罗响是谁，但看到陆羽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愤怒，应该是他跟他关系不错的长歌门人。 “曾经跟我们一起并肩战斗的长歌门人，他死在了狼牙悍将的手上，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的牺牲！” 陆羽握紧了双手，带着周围的人气急败坏的冲了出去。 “守住门口，杀掉冲进来的狼牙兵！杀掉狼牙悍将！为罗响报仇！” “长歌门，绝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 周围不少长歌门弟子都冲了出去，杨歌本想跟着走，可走到半途，就瞧见陆羽折返了回来，拉着她往旁边让了几步。 “天策府的王大石校尉你可曾认识？” “认识！” 杨歌还没想起这校尉是谁，杨影就抢先做了回答。 “这就好办了。” 陆羽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缓了一下：“你应该知道，王校尉从凌烟阁中带出了两本非常重要的兵书，《鄂公迟敬德战阵书》和《陈国公候君集平高昌篇》，这两本书乃是鄂公和陈国公身经百战，冲锋陷阵之后总结的经验，对行军打仗十分有用，这两本兵书决不能落到狼牙军手中。” “我们这你的武功高强，还请你护送王校尉带兵书离开，千万不能让兵书和王校尉落到狼牙军手中，切记切记。” 陆羽告知了杨歌王大石的所在，自己又跟着后面的长歌门弟子冲了出去。 附近的狼牙军越来越多，一些是为了长歌门收容的官员，还有一些就是冲着王大石和那两本兵书来的。 杨歌在前线打过仗，很清楚一个人的武力值再高，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所以狼牙弓箭手先一轮攻击的时候，她就计划着赶紧带王大石逃脱。 可惜王大石是个实诚人，看着长歌门弟子为了保护他陷入险境，他也压根没想过活命，所以将兵书交给杨歌，叮嘱了几句后提着大刀就冲进了狼牙军的队伍。 杨歌想冲上去救了，可狼牙来的实在太多，周围还有很多弓弩手虎视眈眈，为保兵书平安，她只好独自一人杀出重围，去找了王大石提及的萧离。 “你终于来了？” 逃脱的路上，杨歌的手臂受了点擦伤，所以找到萧离后，她就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自行清理包扎伤口。 “长蛇谷内的情况已有人通知于我。你能从那里逃出来，真是非常不容易。幸好你没有落在狼牙军或者其他势力手中，不然先前的辛苦都白费了。你手中的兵书，可速速交给镇中的天策府接头人封清，由他传回天策府才最妥当。” 杨歌点了点头，记住了封清这个名字。 萧离见她一只手不方便包扎，赶紧伸手帮了帮。 “现今长安城中群蛇聚首，红衣教，天一教，伪明教纷纷投靠狼牙军，同狼牙军沆瀣一气，荼毒生灵，把长安城搞得乌烟瘴气。” 这三个势力，杨歌此前都有接触。 红衣教不仅蛊惑镇民加入他们，还给镇民下药，弄得他们昏昏沉沉，进到红衣教就出不来了。 天一教盘踞了凤翔赌庄，将赌庄改为义庄，做起死人买卖，却不见生人进出，在旁人眼中非常神秘。 至于伪明教，独占了激浪庄，由血眼龙王坐镇，让人轻易不敢招惹。 “唉，好好的长安城，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萧离的唉声叹气没有掩盖住别人的哭声，寻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正在抹眼泪，手中的拐杖跟着虚弱的身体在颤抖。 “那是陈婆婆，最近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忧心事，哭了许久了。” “我知道了。” 包扎完毕，杨歌闭上眼抬起了头，打算眼不见心不烦，可那哭声实在让人受不了，犹如魔音穿耳无论她怎么躲都躲不掉，最后只好自暴自弃的站起身，朝那陈婆婆走去。 就在她的眼睛一闭一睁，身体一坐一起之间，原本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心灯，悠悠转明了一些。 昔日繁华眼，到处亦萧寒。杨槐指鬼道，阴路散纸钱。 原本繁华的长安城如今已经萧条，可忍不住吟诗的人还是有许多，杨歌懒得再去听太多的声音，接近了陈婆婆才发现她附近还有一个年轻人，身强力壮却疯疯癫癫。 “小二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就疯了呢？” 杨歌上前扶着陈婆婆，询问她情况，她才抹着泪向她哭诉。 “我家老头子去的早，我就小二一个儿子。辛苦拉扯长大，本来平时都好好的，前日早上说出去买包子吃，结果就没回来。我出来找他，就听镇上的人说他疯了。在包子铺门前将人家整个摊子都掀翻了，然后口里一直喃喃着什么，我也听不清。我把他拉回来也不安生，就一个劲地笑，然后哭，嘴里不停念叨着。” “究竟中了什么邪啊……” 说着说着，陈婆婆放声大哭起来。杨歌只好先去看看那疯癫的小二。 杨歌抓着小二的手腕探了探脉，有些紊乱，但就身体情况而言，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见他笑了一阵，也跟着大哭了起来，嘴里反反复复的说着一句话。 “包子里……有牙齿有牙齿……嘿嘿，呵呵……” 包子里有牙齿，这是什么话？ 杨歌皱起了眉头。 问题必然出在包子上！ 为了搞清楚情况，再对症下药，好尝试着救一救眼前的年轻人，杨歌转而向陈婆婆打听，小二之前是去哪里买的包子。 第173章 人肉包子 “罗小哥卖包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镇上的人从前兴盛年代就买他家的包子，都没人闹过肚子。难道现在成了乱世，他家的包子就能把人吃疯了？” 陈婆婆一脸疑惑。 杨歌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抵着下巴。平白无故的也不能随便冤枉人，陈婆婆要照看着疯癫的小二，她只好自己去罗记包子铺那个肉包，好掰开看看里面是否真有小二说的那什么牙齿。 “那个包子吧，咱罗记包子皮薄馅多，远近驰名啊。” “给我来个肉包，大点的！” “好勒，您拿好喽，这包子可是好吃的很！” 杨歌拿着喷香的大包子，转到没人的角落，将包子掰开来看，包子馅看起来并无异样，也没有发现什么牙齿。凑近仔细闻了闻，香料用得特别重，似乎在掩饰什么味道。 杨歌将包子带回去给陈婆婆也瞧了瞧，陈婆婆皱巴着脸：“这包子的味道仔细闻起来似乎有几分古怪。” “婆婆也这么觉得？”杨歌挑了挑眉。 “罗记包子铺在镇上已开了很多年，罗小哥和他弟弟罗二镇上谁人不识，都是公认规规矩矩的人。论理老身不该怀疑他们，但是这包子似乎真有蹊跷。” “既然包子看不出问题，那我就设法进入罗记包子铺里面，看看他们平时都是怎么做包子的，是否有什么奇怪之处。” “那就辛苦姑娘了。” 陈婆婆作势要拜谢杨歌，杨歌赶紧用手托住了她的身体。 重新回到罗记包子铺前，杨歌不等罗小哥招呼，就笑着开了口：“罗小哥，你家的包子真是不错，我想再买三十个，你可有存货？” “三十个？” 这般数量的生意，罗小哥当然不想错过，只是摊位上剩下的包子已经没几个了，一时间还真拿不出来。 “你可以叫你弟弟去取，我是可以等的。” “那姑娘稍等，我这就叫罗二去取！” 不愿错过生意，罗小哥赶紧唤了罗二去做包子，好赶紧蒸上卖给杨歌。 杨歌没学过正经跟踪，也没有明教和唐门那种隐身藏匿的本领，担心罗二发现，她不敢离太近，可又担心离太远会跟丢，所以一路跟的满头大汗。 “哥，你让这位客官等着，我去去就来！” “啦啦啦热乎包子……啦啦啦热乎包子……” “''前几天在野外捡回来的新鲜肉，又可以做很多热乎的包子喽！” “皇天在上，真不是我罗家兄弟作孽，但不卖人肉包子就只能饿死，被做成人肉包子给别人吃了！” “那些天，我跟哥哥只啃树皮，吃恶心的老鼠肉，但是这长安连老鼠都快绝迹了。为了活命，我们只能卖人肉包子了！” “这世道，想吃肉还不想吃人肉，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 杨歌一路跟着出了小镇，到了荒郊野地，罗二大概是压抑得很了，一路上都在疯言疯语。 他要是真疯也就算了，偏巧他的疯言疯语还是真的，待他取了肉离开，杨歌走近他原本取肉的地方，看着那满目苍夷，空荡荡的胃都没忍住闹腾了起来，待离得远了，那股鲜血的腥味还是让她扶着枯树干吐了好一阵。 重新回到罗记包子铺，杨歌人赃并获，罗小哥没办法只得跪地求饶：“大侠，求你饶了我们兄弟两条狗命吧。” “我们兄弟俩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用人肉做包子。” “现在天下大乱，买不到新鲜猪肉，只有人的尸体成堆，也没有人认领。” “我们俩兄弟要卖包子换钱活命，只能做些非法勾当。自从卖了人肉包子，我夜夜都做噩梦，我们心里也难受啊。可是狼牙军逼我们交钱交粮，我们兄弟俩并无一技傍身，只会做包子。这包子没有馅谁吃呢？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大侠，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 兄弟俩磕头的速度和求饶的话一样密，杨歌根本就插不上嘴，最后看他们额头都磕出血了，只好让他们停下。 “请你告诉陈婆婆，我们俩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治好小二的病。” 他们兄弟都已经这么说了，杨歌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转告陈婆婆。 “罗家兄弟竟做出这等事！” 陈婆婆的拐杖在地上咚咚直响，都快钻出一个洞了，可听杨歌说完兄弟俩干这勾当的原因，又叹了一口气：“他们也都是苦命人啊……都怪狼牙军，都怪扔下我们就跑的当今圣上，也怪那些官兵不好好打仗，平时看着个个威风凛凛，谁知道叛军一打过来，连打都不敢打，直接就把城给献了。官老爷还是当他的官老爷，只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 “罗家兄弟说了，砸锅卖铁也会治好小二的疯病。” “他们自身都难保了，还能有什么本事救小二……”陈婆婆摩擦着干皱的眼角，泪早就流了很多次了，知道眼泪无用反倒精神了几分，强撑起身体：“镇子里来了个异域商人，总是吹嘘他们那的药多么灵验，以前我都不信，现在……唉，病急乱投医了，就请姑娘你去问那异域商人讨几颗能清心静气的药吧，看能不能解小二的狂躁之症。” 那异域商人就在镇子入口处，杨歌之前来的时候有看见过，这会找起来倒是很快，说明这边的情况后，那商人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唐人，就是不信我们异域的好东西，现在知道求我了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先生发发慈悲。” 异域商人左右看了看，汉话说的颇为流畅：“他这确是狂躁之症。应是发现自己不慎吃了人肉之后，内心大受刺激，而短暂引发的狂躁。待时日一长，当可自行痊愈。” 异域商人来这镇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镇子里的情况其实比杨歌还要清楚，此前是因为陈婆婆不信任，这会杨歌主动放下身段求助，他并没有太过为难。 第174章 年轻事多 “我看陈婆婆老迈，当儿子的不能照顾老人，还要老人反过来照顾他，这于中华的孝道上，是大大的不合啊。来来，我这有因陀罗神丹，你去拿给陈小二服下，应该能让他平心静气，暂时恢复如常。今后一个月中，每日按时服用，就能恢复成平常人，不再复发了。” “多谢先生。” 投桃报李，杨歌在接过因陀罗神丹后，从兜里取了几味草药递给异域商人，那商人唰的一下眼睛亮了好几分，似乎害怕杨歌反悔，赶紧抢走了草药。 将因陀罗神丹喂小二吃下后，年轻人明显清醒了些，至少不会又哭又笑的念叨那句重复了很多遍的话。 “谢谢，谢谢。”陈婆婆语无伦次：“谢谢异域商人，也谢谢你，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确定小二还有段时间才能恢复，这会应该不会乱跑，杨歌扶着陈婆婆在一旁的台阶坐下歇息。 “这年轻人啊，就是让人不安生。” “婆婆这话说的，除了小二还有什么人让您不安生啊？说出来我一并帮您解决了。” “我那个侄子东蛮，老是跟他的未婚妻闹别扭。他的未婚妻小镜，虽然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太任性了，动不动就跟东蛮生气，实在太娇气了。就说长安城里的娇小姐，跟我们这些穷人家不配吧，东蛮偏不听。”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懒得多唠叨了。” 陈婆婆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担心：“明明世道这么乱，小镜还闹着去玉泉山庄玩，那地方都快荒芜了，他们去了一上午还不回来，姑娘你辛苦一趟，去玉泉山庄问问东蛮，什么时候同他未婚妻回来吃饭啊。” 杨歌去到玉泉山庄的时候，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子正在往庄内探头探脑，明明一副很急的样子，却不敢往庄内走。 瞧他背上背着画卷，举止投足都像读书人，杨歌上前朝他拱手作揖，道明了自己的身份，还有陈婆婆请求的事情，想要打听一下东蛮的下落。 当然，她用的名字还是杨策。 “在下就是东蛮。” “那你这是……” “小镜又生我气了。”东蛮颇为无奈：“既然小友你来了，还请帮帮忙，小镜她躲进山庄里不理我，还说我敢进去，就一辈子不理我。这可不好，小镜喜欢花儿，我看这附近有不少香花，便采了一些，麻烦你将它带进山庄交给小镜，就说东蛮知道错了，让她原谅我吧，拜托拜托。” “我本来就是来帮忙的。” 杨歌接了那捧香花，径直走进了玉泉山庄。 “哼！死东蛮，臭东蛮，我这次会气很久。” 山庄正门处就有个姑娘在来回走动，踢脚出气，听她碎碎念，正是那位小镜姑娘。 收到杨歌送的花，小镜还是那副委屈的样子：“这东西是东蛮让你送来的？花倒还不错，不过，道歉有用的话，还要生气干嘛……哼……” 这？ 杨歌傻了眼。 这种热恋中的小情侣闹性子，她还真的没见过，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待在原地。 “烦死了烦死了，本来想着躲到山庄里能清静一些，谁知道这里面竟然多出了地鼠门的家伙，看他们那一脸猥琐的样子就知道没有好事儿。我还顺手把几个不开眼的家伙给送回老家去了，他们是不敢来惹我，不过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那个地鼠门老大看起来尤为可憎，不挖掉他的眼珠子，姑奶奶我咽不下这口气。” 小镜虽然很生气，但是没忘记要矫情：“不过我可不想沾血，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来吧。去把那个地鼠门头目谢大勋干掉。” 无缘无故要取人性命，杨歌一开始是要拒绝的，只是那地鼠门头目谢大勋自己找死，见又有一个姑娘进了玉泉山庄，屁颠屁颠的跑来调戏，还拿刀威胁杨歌，交手之际收不住琴中剑，因为谢头目就只能做了那剑下魂了。 “哼哼，你动作倒还是挺快的，总算让我心情好了一点。”小镜看着杨歌嫣然一笑：“其实我到这个山庄里来，不仅仅是因为跟东蛮闹别扭，而是这山庄里还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也是我无意中得来的。” 嗯？杨歌挑了挑眉。 对于秘密的来源，小镜似乎不想多说。 “山庄中有开启这个秘密的机关，不过那个机关一般人都不会想到的，你现在就去把机关都打开。” 小镜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机关的位置，杨歌利用轻身术，躲开了地鼠门那些喽啰，将机关一一打开。 起先，只是地面微微颤动，然后有巨大的水声传来，最后捣鼓了半天没动静，杨歌烦躁之下踢了一脚，某种机械机关开启的声音响起。 看来机关已经打开了！ “呵呵，看来这个机关所掩藏的秘密很大呢，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好玩的。”小镜很兴奋，为了将杨歌拉入自己的阵营，她朝杨歌招了招手：“现在我就来告诉你这个山庄的秘密。” 小镜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吸引力，让杨歌情不自禁的好奇。 “玉泉山庄以泉水如碧玉般清澈透亮闻名，不过这都是为了掩盖山庄的一个大秘密。” 这座山庄之下还有一个古城！一个完全埋葬在水中的古城！ 没人知道那座城是什么时候的建筑，也没人知道古城为什么会沉落水底。自从前几代的玉泉山庄庄主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密以后，这个秘密就只有家族中少数核心成员才知道，每代庄主都有义务要守住这个秘密。 “那你是如何知道这秘密的？” “这个古城的存在就像个幸运符，让玉泉山庄在多年的动荡中屹立不倒。不过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山庄意外的开始走向衰落，山庄的秘密也随之流出。不过江湖上的事情传得都变了味儿，所以地鼠门的人以为这里是藏匿了巨大的宝藏，才会前来寻宝。其实就凭他们那点资讯，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水下世界的。” 第175章 水下世界 “现在你就去水下世界逛一逛吧，看看到底是一座怎么样的古城。” 小镜的提议杨歌很感兴趣，所以立即答应了下来。 “记住，你可以从水上石头上的雕像机关处进入水下世界，也可以从水下的雕像机关处出来。” 有小镜的帮助，杨歌很容易就进入了水下世界，不用多做探查，她才进入就发现了一男一女，女的还穿的大红嫁衣，看起来他们应该是一对情侣，甚至有可能是一对夫妻。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毫无生机的水下世界？这太不合常理了。 杨歌重新回到地面，将情况告诉小镜，小镜磨蹭着下巴，思考了许久：“你再下去一趟，看看那对男女附近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如果有，就把他们的遗物带出来吧。” 同样很好奇那对男女的来历，杨歌毫不犹豫的再次进入了水下世界。 找寻了许久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箱子。 回到地面，小镜默默地打开了遗物箱子，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东西用防水油纸包裹得十分严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杨歌打开来看，竟然是一封遗书。 “唉，我最看不得这些东西，每次看到都要落泪，不如你来念遗书吧，听总比亲眼看到的好。”说着，小镜催促着杨歌打开遗书。 小女子姓玉，小字颜，小女子自幼养在深闺，甚少与人相交。一日外出，天降雷雨，迫不得已暂避一庙中，恰遇我命中那人。 恪郎是个温柔的人，他采药救人，心思细腻。我俩有丫鬟为媒，暗通款曲，情意日浓。谁知家慈竟然为我指下一门婚事，我不愿嫁与他人，本欲装病推脱，我是家中独女，家慈断不会过于苛责我。 岂料丫鬟心生歹意，她为了顶替我嫁给豪门大户，在我与恪郎来往书信中做下手脚，令恪郎误以为我被家人逼婚虐打，不顾一切冲进了我家门，我闻声赶去时，恪郎已然惨死乱棒之下。 我与恪郎早已誓言生死，岂会扔下他一人独去？所以我穿上红嫁衣，簪上红头花，写下这封绝笔，再带着被扔在后院角落无人理睬的恪郎一起走进了我们梦中的世界。 “水下真的很冷，只有恪郎的身体温暖着我，我看到恪郎在冲我笑，我知道，他来接我了，我知道的……” 杨歌才将遗书折叠起来，耳边就响起了女子哀怨清幽的声音，体内心灯微微颤抖，火苗又大了几分，那水下的嫁衣女鬼飘然而出，眨个眼的时间就不见了踪影。 “呜呜呜……” 小镜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杨歌没法，只能先安抚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太感人了，不让这么相爱的人在一起，实在是没天理！”杨歌安抚了半天，小镜才拭去眼角的泪，偏头轻声呢喃起来：“一生一世，人们总是很容易说出口。承诺许下得如此容易，真要相守一生却又如此艰难。路上有许许多多我们看得见的障碍，因为承诺的容易，放弃的也就更容易。所以再好的夫妻情侣也可能走不到携手人生的尽头。” 相爱容易，相处难；相处容易，相守难！ “看到这对放弃生命相爱的人，我才知道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跟爱人闹脾气闹别扭的自己有多么不懂珍惜，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小镜是个矫情的姑娘，不过好在她还懂得反省，所以杨歌对她并不讨厌，她有了悔意，杨歌趁热打铁劝她莫要再生东蛮的气，待她抿着嘴点了头，杨歌立即出去找到东蛮，将他推进了玉泉山庄。 小情侣已经和好，并表示很快就会回家，杨歌为了让陈婆婆安心，所以先行了一步。 小二已经清醒了不少，为了让他更快恢复，杨歌还特地给他传输了一些内息，陈婆婆千恩万谢，还打算留杨歌一起用餐，她刚要答应，体内心灯就开始摇曳，杨影赶紧提醒她拒绝。 “姑娘对了，还有一件古怪事。不知什么时候，镇中出现一个传言，说是凤翔义庄内的神医包治百病，就算是垂死之人也能返生如常。那边那个李老爹便是其中一位，他将儿子送去后便杳无音信，整天长嘘短叹，十分可怜。” 凤翔义庄？那不是天一教占据的地方吗？ 直觉告诉杨歌，要糟糕了！ 告别陈婆婆，杨歌直接去寻了李老爹，这位矮瘦的老头听到她询问儿子的下落，顿时老泪纵横。 “儿子，你到底好了没有……奇迹真的会发生么？” “什么奇迹？老爹，到底什么情况您快跟我说说。”杨歌心神不宁，体内心灯也跟着疯狂摇曳。 “我儿子日前被狼牙军打成重伤，眼看快要不行了。本来以为我家就此绝后，却听人说，凤翔义庄里的天一教能够将垂死之人救活，我这病急乱投医，就将儿子送到凤翔义庄去了。但是这送去快半个月，一点音讯都没有。天一教又不许人进入义庄，我儿子生死不明，我们一家提心吊胆，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看你是江湖中人，还请你潜入义庄查探一番，看我儿子究竟好了没有。我们全家感念你的恩情。” 杨歌心底咯噔了一下。 江湖传闻到底只是传闻，为了搞清楚情况，杨歌从高处潜入凤翔义庄，不用她仔细查看，义庄内到处都是棺材，尸体还有鲜血。 天一教教众利用某种秘法炼制着尸人，不少人已经惨遭毒手，还有不少变异的尸人，身形高大，游荡在义庄四周，似乎在守卫着什么。 庄子里，除了天一教教众，还有一些同样和她潜行探看情况的江湖人，似乎再无一个活人。 从义庄出来，杨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所见所闻如实告诉了李老爹。 李老爹整个人都吓呆了。 “到处都是棺材，还有尸人爬出来……那是什么东西……棺材……尸人……儿子……” 李老爹的眼泪夺眶而出，杨歌担心他就此倒下，赶紧取下背上的风雷瑶琴，弹奏了一曲清心咒，李老爹才堪堪缓过来。 第176章 好久不见 “都是我的错！” “当时镇外来了个五毒教，他们的弟子来跟我说，天一教不是好人，让我不要轻信他们，可是我一心想让儿子活下去，没有听他们的劝告。如今看来，是我错了。但我儿子到底有没有变成尸人，这也说不准。” 李老爹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杨歌的手腕，恳求道：“五毒教教主曲云就在凤翔义庄外的茶铺，姑娘帮我问问，我的儿子还有没有救。” 杨歌潜入义庄时没找到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可她没法直接打破李老爹的幻想，只好跑一趟。 凤翔义庄外的茶铺都是五毒教的人，杨歌靠近的时候，立即有五毒弟子出来阻拦，她好说歹说，那些人就是不肯放行，更不肯通传。 杨歌是个习惯忍耐的，可杨影偶尔会使些小性子，几番低声下气对方还不肯通传，便要动手。 就在她拔出琴中剑的那一刻，右边突然跳出来一个小姑娘，戴着苗疆特有的银饰，两只眼睛非常灵动，背上还背着一个快和她差不多高的骨笛。 “杨影，好久不见。” 嗯？你认识？ 杨歌眯起了眼睛，在心底质问杨影。 杨影一直沉默着，那小姑娘也不着急，直勾勾的盯着杨歌，非常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这小姑娘跟你到底什么关系？你倒是说啊！或者……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应对她……” “她就是曲木兮。” 啊？曲木兮？谁啊？ 杨歌呆呆的眨了眨眼，脑海深处的某个记忆被唤醒，她才迟钝的意识到，面前的小姑娘就是和杨影一起建立情剑阁的苗疆女子。 “她知道你是……” 后面的话杨歌没敢问出来，毕竟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杨影到底是男是女。 可她忘了，杨影和她一体双魂，只要她起了念头，即使不问，他也能知道。 “我初见她的时候，他是个八尺型男！” “咳～” 八尺型男？ 搞笑吧！ 眼前这小姑娘跟公孙秀儿差不多高，就算懂得易容之术，也没办法将身高改变这许多吧。 “怎么，数月不见你怎么傻了？” 终于，小姑娘开口了。 杨歌窒了窒，涨红了脸：“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认错了人……” “我认得你这张脸，也知道你为什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曲木兮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特别吸引杨歌。 正当杨歌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曲木兮突然扭开了头，轻声问道：“你现在叫什么？” “杨策……啊不，杨歌，我叫杨歌长歌门弟子。” “师父还是道子杨青月？” “嗯。” “真好。” “啊？” “你知道生死蛊吗？” “生死蛊？” 杨歌听五儿那群孩子提及过，五毒教内门弟子擅长养蛊，有情人蛊，凤凰蛊，生死蛊等等，各有作用，其中以生死蛊最为难得，每个五毒弟子都只能拥有一只生死蛊。 养蛊之人将蛊虫下到自己在意的人身上后，一旦那人身死，蛊虫就会替死。 所以一般情况下，五毒弟子都会将生死蛊留给自己。 “你来这做什么？” 杨歌久久不做回答，曲木兮扬起小脸扯出来一个微笑。 “李老爹的儿子送去了凤翔义庄，他让我来问问你们教主，他儿子是否还有救。” 曲木兮没再说话，领着她去见了教主曲云。 “唉，他还是将儿子送过去了。” 听完杨歌的描述，同样是小姑娘体态的五毒教主曲云，幽幽的叹了口气。 “长安沦陷之后，天一教占据了原先凤翔赌庄的地盘，将其改成了义庄。天一弟子进去之后便没见他们出来过，反而每天都会送过去不少活物。我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弟子们打探回来的消息，都是只见活人进去，不见活人出来。恐怕那些活物最后也都变成了死物。” “李老爹的儿子进去半个月，应该没机会活着出来了。只有请他节哀顺变，或许你能找到他儿子的尸体也不一定。” 意料之中的答案，杨歌并不奇怪。 曲云安排曲木兮潜入凤翔义庄，和此前就已经进入的弟子黄篌接头，杨歌琢磨着将尸体找到带给李老爹或许他会好受些，便请求同行。 路上曲木兮安静的像个哑巴，让杨歌很是别扭，仿佛自己是个负心汉一般，勾搭了人家小姑娘，然后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好不容易碰上了，还装出了不认识的样子。 “我确实查到一些东西，但还不敢确定。”有曲木兮跟着，黄篌倒是没怀疑杨歌的身份。 “天一教投靠狼牙军后，利用狼牙军的影响力，不仅占据了凤翔赌庄，而且还命令长安城中投降的大唐军队抓了很多无辜百姓，加上他们骗来的人，都无一例外被天一教炼成了尸人。” “现在凤翔义庄内的情况你也亲眼看到，尸人成群结队，数量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若是再让天一教为所欲为下去，整个长安都找不到几个活人了。” “而且天一教如此处心积虑的训练尸人，我怀疑他们并非为了一己之私。那些尸人训练有素，进退有度，俨然一支尚未筹备完整的军队。若是给天一教训练出一支尸人大军，那对普通军队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曾经和天一教炼制的毒人交过手，杨歌很清楚其中的厉害，如今之计，只能趁它们尚未成形，消灭庄内的大批尸人，减损它们的力量，以求无法成军。 “在义庄各处，尸人遍地，只因天一教将他们抓来的百姓都训练成了尸人，这些尸人资质不同，大都承袭了原本的体质。若是原本有武艺在身，变成尸人后就比普通百姓炼成的尸人厉害，天一教弟子将他们称为尸将。” “这些尸将聚集起来，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而且他们对外界的刺激没有感觉，只会一味向前冲，可比他们活着的时候难对付多了。” 黄篌特意提醒，看到庄内那些四处游荡的大尸人，杨歌立即明白了自己的目标，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曲木兮也想着解决尸将，可鬼使神差的，杨歌就是不愿意让她面对那些危险，所以每每都会赶在她前头动手。 大概猜到了杨歌的心思，曲木兮也不反对，理所当然的躲在她身后，偶尔吹响骨笛，轻轻松松就收拾了那些扑过来的普通尸人。 第177章 庄内情况 “乌灵凤率领的天一教丧心病狂，坏事做绝，比当年的乌蒙贵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篌紧紧握着拳头。 杨歌疑惑的眨了眨眼：“这个乌灵凤，何许人？” “老东西的姐姐。” 嗯？杨歌皱了皱眉，半晌才明白，曲木兮嘴里的老东西就是乌蒙贵。 “天一教炼制尸人，都是将普通百姓放入毒罐之中，加入很多毒物炼制，不能一蹴而就。就是这些毒罐，打碎它们，让天一教的计划破灭，救下那些还未受害的百姓们。” 黄篌跟随杨歌杀敌的脚步，帮着曲木兮清理一些小兵，当然还不忘提醒杨歌救人。 天一教在此所谋非小，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杨歌一直很紧张，因为她这会除了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惦记着曲木兮。 不过能够顺手救人，她当然不会错过。 “若是不捣毁这里，还会有尸人聚集。” “那就速战速决！” 杨歌发现了，黄篌擅长安排人，但对曲木兮的安危却格外的上心，几次危险都先她一步挡在了曲木兮面前，可曲木兮这小姑娘，一直微微笑着，每每出手都是云淡风轻。 如果仔细看，以她的武力值其实不需要任何人挡在面前。 半日时间，差不多将凤翔义庄前院里的毒罐清理了个遍，还有些藏在暗处的天一教弟子不出手，她们也没力气去找了，直接找了个隐蔽位置歇息。 “多谢你了。五圣教和天下百姓都会感念你的恩情。” “黄姑娘客气了。” 黄篌和杨歌互相抱了抱拳，曲木兮很自然的在杨歌身边坐下，从她兜里摸出了最后一坛酒，见杨歌没制止，便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让杨歌觉得离谱的是，黄篌竟然也不阻止，还特意递了些干肉给她下酒。 “乌蒙贵撒手烛龙殿后，天一教形同散沙。我教本以为天一从此覆灭，没想到乌蒙贵的姐姐乌灵凤竟回到天一教，重新领导他们，继续炼制尸人，同武林作对。安禄山叛变之后，乌灵凤审时度势，果断投靠了狼牙军，在长安城分得凤翔赌庄，将之改成了义庄。” 见杨歌一直盯着曲木兮瞧，黄篌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挪，挡住了她的视线，继续道：“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路边白骨枕藉，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倒是给天一教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尸体来源。再加之那些被蛊惑的镇民，以为把将死之人交给天一教便能令他们复活。那些人倒是没死，但是变作尸人，还不如死去。” 一坛酒喝尽，曲木兮终于开了口：“乌灵凤炼制大批尸人，帮助狼牙军，其目的定然不简单。她藏在义庄深处，我们无法进入，你的轻功比我们都好，就你到凤翔义庄深处，探查乌灵凤的作为。” “行。” 杨歌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以她来看，自己如今的武力值肯定抵不住曲木兮的，至于轻功……应该也同她差不多，毕竟她的轻功还没办法做到同杨影一样，九州踏歌的最后一层始终没有融会贯通。 不过，她需要远离曲木兮，好让突然变沉默的杨影好好说说曲木兮。 只是当她从空中观察到凤翔义庄深处的情况后，压根没心情再八卦杨影和曲木兮的关系。 一柱香后，她将所探情况告诉了黄篌，至于曲木兮，受教主曲云的召唤，已经离开了凤翔义庄。 “看来他们真想为狼牙军炼制尸人大军。” “天一教果然图谋极大，这恐怕就是他们与狼牙的交换条件吧。盛世之时，他们备受打压，只能躲在暗处偷炼尸人，也不敢大批炼制。如今天时地利都被他们占全，若是真被他们炼出一支大军，那唐军就很危险了。” 黄篌有些伤脑筋，乌灵凤不是她能够对付之人，杨歌么，虽然此前和曲木兮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按曲木兮的说法，她现在跟个江湖菜鸟差不多，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未必能够对付乌灵凤这样的人物。 “你可先除去乌灵凤身边的天一教精锐，减弱她身边的护卫力量。然后去庄外茶铺旁边告知曲云教主天一教所谋之事，我留在这里，静观事态发展。” “那你自己小心。” 现如今，杨歌也不是什么黄毛丫头，知道江湖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反正天塌了还有个子大的顶着，五毒教教主曲云既然在这，乌灵凤也用不着她去伤脑筋，所以只在暗处利用平沙落雁之术控制天一教精锐自相残杀。 解决一部分护卫后，在乌灵凤揪出她之前，她就理智的离开了凤翔义庄。 “他们果然不安分！” 听完杨歌的描述，曲云沉吟了一会儿：“那我们就跟他们斗到底。” 杨歌左右看了看，曲木兮已经不在此处，还搞不清自己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也不好询问，只能老老实实的保持沉默。 “若让乌灵凤炼成尸人大军，对于狼牙军来说，是绝大的助益，但对唐军来说，却是灭顶之灾。尸人大多都是半死不活的中阴身，他们失去五感，只会听天一教指令做事。不会疼痛，不会疲倦，就像一台台杀戮机器。” 曲云的声音很低沉，杨歌的心情也跟着沉重。 这样一支军队，若是活人大军对上他们，光是那恐怖的样子，就足够给人造成噩梦，更何况他们还有强大的战斗能力。 绝不能让乌灵凤成功！否则世间会变成空无一物的修罗场。 “既然消息已经打探真确，你便随我攻入凤翔义庄，绝不能坐看天一教势大，危害百姓。” 曲云会亲自带队，杨歌很意外，不过有她带领五毒的朋友进攻凤翔义庄，倒是省了不少事，她们熟悉天一教的功法，跟在她们身后，杨歌都快没有拔剑的机会了。 一路进攻到凤翔义庄深处，杨歌以为五毒如此大张旗鼓的进攻，乌灵凤会吓跑，没曾想她竟然主动迎了出来，好似曲云这个五毒教教主真的同外表一样，是个好欺负的小娃娃。 第178章 万花纯阳 “乌灵凤，你投靠狼牙军，为害一方，置万千百姓的生死如无物。今日你已恶贯满盈，拿命来吧。” 曲云虽然是小孩子体态，但一教之主的气质还是有的。 “你这小娃好不识抬举。我没有找五毒教的碴，你五毒教却处处同我们作对，今日我有要事在身不同你们纠缠，他日定取你性命。” 杨歌原本以为乌灵凤主动迎出来，是有什么底牌，没曾想她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选择逃走。 见她一跃跳出来凤翔义庄，杨歌下意识的要追，却被曲云一把拽住：“穷寇莫追，料他们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乌灵凤，再见她时便是她的死期！” 罢了，以她的实力追上去也不能对乌灵凤怎样，还是听劝的好。 一番休整后，杨歌跟着五毒的人退出了凤翔义庄。 “辛苦你了！” “虽然让乌灵凤跑了，但天一教的计划也被我们破坏，安禄山定然不能轻饶了他们。天一教想要再战江湖，恐怕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堂堂五毒教教主亲自感谢，杨歌有些受宠若惊。 没等她谦虚的摆手，曲云就突然改变了语气：“还记得让你前来寻我的那位李老爹么？” 不过是半日时间，当然记得！ “义庄内那么多尸人，我也分不清谁是他的儿子。在义庄里发现了一件男子穿的旧衣服，还算比较干净。你就告诉李老爹，这是他儿子唯一留下的东西吧，让他以后若想自己儿子了，便看一看这件衣服。” 接过五毒弟子递来的衣服，杨歌神色复杂。 “我知道这世上最惨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都要在这个世上好好地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天一教之事，我定会追查到底，你大可放心。” 杨歌放心，毕竟天一教和五毒的过去早就将他们纠缠在了一起。 “这……这衣服……” 杨歌重新找到了李老爹，此刻他已经老泪纵横，或许他已经认出杨歌手里拿着的不是他儿子的贴身衣服，但也只能骗自己这是儿子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将衣物留给李老爹，杨歌护送他回了家。 然后…… 她突然有些迷茫。 过往这个时候总有人为她指明一个方向，好像这些人都是上月静事先安排好的，要让她一刻也不停歇的经历杨影曾经走过的江湖。 可现在……上月静这人，还真是有了徒弟就把她给忘了！！！ “那不是紫虚子祁进吗？” 真难得，当了大半天哑巴的杨影，这会竟然会主动说话。 曲木兮不知去了哪里，杨歌懒得同他计较，心想碰上熟人总归要打声招呼，所以朝茶馆里的祁进走去。 “祁道长。” “杨姑娘？如今天下大乱，人人都在逃难，你还敢到长安城中来么？” 杨歌尴尬的咳了一声。 事实上，她身不由己，可这个事实她可不敢说，只能编出不忍生灵涂炭这种借口搪塞。 没曾想，竟骗得祁进赞许的点头。 “我来这也是为了心中的一点牵挂，虽然打破了不再相见的誓言，当此关头，之岚遇险，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谷姑娘遇险了？”杨歌担心的皱起了眉头。 祁进似乎早料到杨歌会在意，毕竟谷之岚的善良，但凡和她相识的人都会觉得难得。 “我知道之岚常住在这里，施药救人，向有善名。她在屋前的树林中种了不少药材，以备平日之用。其中有一味，名为迷神花，乃是孙药王仿制的麻沸汤的原料之一，有麻痹身体的功效。” “我还要在这里监视狼牙，就只有请你将迷神花采来，山人自有妙用。” 祁进对杨歌眨了眨眼睛，杨歌了然的点了点头。 想必，他已经想好了救谷之岚的计策。 此前谷之岚就曾教过杨歌一些草药的辨识，很快她就将迷神花采了回来。 “就是这种花。”祁进接过迷神花，沉吟半晌：“这花看似平凡，不似灵丹妙药。若要让狼牙兵信服，还需要你我将之炮制一番。” 祁进的办法是，将迷神花碾成粉末，装入空药瓶，他再加点纯阳宫才知道的小料。 说实话，单看这药粉，保证骗得狼牙兵团团转。 “之后还需要你同我一起前往狼牙阵中，见机行事方可。”祁进看起来很满意，做好一切准备后，朝杨歌拱了拱手：“今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我辈侠义中人又岂能坐视不理。救出之岚之后，我亦有自己的方向。此去即便以身殉道，也不枉此生。” 杨歌跟在祁进身后，两人不紧不慢的朝狼牙军阵走去。 “等下我会引狼牙兵离开，请你留下帮我照看之岚。若有机会，定要护着她平安离开，祁某先在此谢过了。” “祁道长不必言谢，小心行事。” 狼牙军就在眼前，两人都绷紧了神经。 不远处的小屋，谷之岚就在屋前，看着倒是无恙，可她跟前有几个狼牙兵凶神恶煞的，必定是在为难她。 祁进和杨歌的步伐都加快了几分。 “谷之岚，长安如今已在我大燕手中，大唐半壁江山已颓，岌岌可危，你们万花谷可不要识不清情势。” “万花谷是出世之地，你们唐燕之间的恩怨又与我们何干。我只是在此治病救人，若要我医治你们夫人，那你们就将我的病人请回来。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治好了他们，自然会去治你们夫人。” “你这是在逼我们武请了？” “诸位且慢动手，请听贫道一言。”眼看着狼牙兵要拔刀，祁进赶紧冲了上去。 “你是何人？” “这位好像是纯阳宫的道长啊。” 狼牙中，也有知道纯阳的人，祁进大喜。 “在下纯阳祁进。” “竟是紫虚子……” 知道身份，那就更好办事了！ 杨歌跟在祁进身后，稍稍安心了些。不过她还是警惕的关注着周围的狼牙兵，想着若是真动手，就直接抱着谷之岚逃命，至于祁道长，当然是留下断后的好人选。 第179章 相互有情 “我纯阳宫同万花谷向来交好，纯阳宫的丹药在朝中也赫赫有名，既然谷之岚姑娘无暇，不如由我前去营中，医治夫人，一解诸位的燃眉之急。” “这……” 见狼牙兵在迟疑，祁进往旁边侧身，让身后的杨歌往前面走了一步：“若是不相信我的医术，我便将我门下弟子留在此地，一旦我治不好夫人，我同徒儿都任由你们处置如何？” “那就得罪了，祁道长请——” 狼牙兵一左一右按住了祁进的肩膀。 谷之岚担忧的往前走了一步，杨歌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她。 “你……进哥，万事小心啊……” 祁进不知道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被狼牙兵推了一手，跌跌撞撞的被他们“请”去了军营。 “狼牙营中凶险万分，进哥，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谷之岚焦急万分。 “谷姑娘放心，祁道长自有分寸。” “进哥总是一意孤行，他以为我就不会担心他么？”谷之岚沉吟良久，有些怅然：“他跟以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比起来，竟老了许多。我们居然这么多年没见了么？原来我也不再年轻了……可是为什么那些过往的鲜血，还鲜明的如同昨天一般，在我的脑海中闹个不休。我还是没办法面对他啊。” “姑娘啊，让你见笑了。长安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年，狼牙兵一来，老百姓的日子就没有一天安稳过。很多百姓的财物被洗劫一空，生了病没钱医治，只能病死街头。我一个人的力量微薄，没办法救所有人，只能做些防疫药丸，给镇民们服用，预防疫病流窜。” 谷之岚并没有在自己的情绪中流连多久，将早就做好的防疫药丸拿出递给了杨歌：“我现在不方便离开，就请你将这些防疫药丸送给镇上百姓，顺便买些香烛纸钱回来。我想焚香祷告，祈求上天，让这场灾难早日过去。” 杨歌点了点头，快速赶往镇上。 “世道乱了，生意不好做了。”杂货商唉声叹气。 在他摊位面前的采矿人也没好到哪去，不过言语却没他那么低沉：“不管乱世盛世，都要跟这身灰土做伴。” “这是谷姑娘让我送来的防治疫病的药。” 杨歌上前，将药丸给众人分发。 “谷姑娘就是活菩萨啊，愿佛祖保佑她，好人有好报。” “谷姑娘单身一人在这个虎狼环视的地方，真让人担心。” …… 镇上百姓对谷之岚还是很感激的，这种话杨歌听得多了，便不觉得有什么，直接问那杂货商：“你家可有香烛纸钱，谷姑娘让我买点回去。” “家里的东西都被狼牙军抢光了，没留下什么，唉……” 杂货商很难过，自己作为买卖人，手里却没有可以买卖的货物，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杨歌又陆续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还是之前那个采矿人告诉她，可以去镇上张婶家问问，她才找到目标。 “张婶儿，这是谷姑娘让我送来防疫病的药，随便问问，你家可有香烛纸钱，谷姑娘让我买些。” “说什么买啊，来来来拿走，叫谷姑娘别这么客气。” 说话间，张婶就将香烛纸钱拿了出来。 对他们来说，能帮助谷之岚一点点，也算是报答了。 “辛苦你了。只希望我的药能有用，长安不会发生疫病，百姓们真承受不起了。” 杨歌回到谷之岚住的小屋，谷之岚立即给她递了杯温水。 一口将温水喝尽，杨歌询问：“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前几天来了个病人，是被镇上的疯狗咬伤的。我看了他的伤口，溃烂地很严重，甚至还有让他人感染的危险，我的药也只能暂时压制他的伤情。这些染病的疯狗非常危险，如果任由它们继续在镇上乱跑，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谷之岚的意思，杨歌懂了。 那些发疯的豺狗虽然也很可怜，但是乱世之中，人都在苟且偷生，哪里还顾得了狗，为免疯病到处传染，就只能将那些豺狗除掉了。 战场之上，人都杀了，如今这疯狗杨歌也懒得可怜，手起剑落，很快就解决了隐患。 “辛苦你往来奔波。也不知进哥如今怎么样了……” 谷之岚叹了口气：“我这里还有些防疫药丸，为了以防万一，你也吃下一颗吧。然后请你帮忙把那些香烛插入神龛，摆上供坛，我还有些东西要准备。” “还有些东西得准备一下。” 谷之岚又重复了一句。 杨歌食用了防疫药丸，有些奇怪，其中药材并非防疫用的，不过谷之岚那般说，她便不能问，反正这个善良的姑娘不会害人就对了。 摆好了供坛，离神灵也能更近一步。 杨歌的速度很快，谷之岚冲她欣然一笑：“凡人总会冀望太多，很多愿望难以实现，唯有相信神灵方能襄助自己。我原本很不屑这种行为，但今时今日似乎只剩下这件事可以做了。” “杨姑娘，不知你可否同我一起，诚心向上天祷告，希望战争能够早日结束，进哥也能平安归来。” 杨歌没有说话，直接取了三支香点燃插进了香案。 谷之岚明白她的意思，双手合十，诚心祷告。 “皇天在上，信女谷之岚诚心祷告，愿战争早日结束，天下百姓不再受苦。也希望……希望……进哥能够平安归来……” “那些百姓不听话，还想着大唐，我们总有一天要了结了他们。” “哎呦，哎呦，头好晕啊……” “这是怎么了？” “你们怎么了？这香……不太对头……” 香案上的香烛味道确实很奇怪，在品出 防疫药丸特别的用料后，杨歌就隐约猜到了谷之岚的行动，所以周围的狼牙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她一点也不奇怪。 “进哥哪里会治什么病……我想你也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我们就在这里等等，我想他也快回来了。” 谷之岚低垂着头，喃喃低语：“我也并非你想的那么不会保护自己啊。” 第180章 蛊名忘情 “之岚，你知道我……” 祁进突然出声，随之而来的危机感就吓得杨歌直接拔出了琴中剑。 “进哥小心！” “你这个家伙居然下毒，不怕连累纯阳么？” 察觉危险的那一刻，谷之岚就下意识的朝祁进跑了过去，幸亏杨歌阻止的及时，狼牙的羽箭才不至于同她一起招呼。 “一人做事一人当，从我下山的那一天起，就不是纯阳宫的人了，你们不要为难门中弟子。” “啊！” 祁进不说，杨歌都快忘了，自己来这是以他弟子的身份。 不过以她的本领，照顾谷之岚就够够的了，真没办法支援祁进，只能看着他被狼牙偷袭。 “你还有点本事，不愧是紫虚子。” “之岚快走……” “进哥！” 祁进身负重伤，即使杨歌拦着，谷之岚也很快接近了祁进。 担心狼牙军对两人下手，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招呼了杨影一声。 如今这局面，没这位隐藏高手帮忙，她一个人还真对付不了那么多狼牙兵。 也亏得杨影厉害，再加上谷之岚之前准备的迷香，在以左手负伤为代价的前提下，狼牙兵总算暂时退了。 “进哥……是我……连累了你……” 杨歌有些无奈。 自己受伤了只能自己包扎，最最关键的是，还得看人家小情侣哀哀怨怨。 “进哥他居然伤得这么重……” 查看到祁进的伤口，谷之岚目中含泪，哽咽难止：“他身上原就有伤，从狼牙营中闯出又动了真气，如今还受那狼牙贼子一箭，恐怕……不！我绝不会让他有事。” “可我带来的灵芸散却被那些混蛋抢走了……杨歌，请你速去那些游荡的狼牙兵中，找到他们的什长花刺。那个野蛮人夺走了我带来的治伤灵药灵芸散，这可是我们万花谷的珍藏，没想到竟然要用在进哥身上。” “求你快点去吧，进哥的伤快拖不下去了。” …… 有了进哥，就瞧不见旁人身上的伤了！ 杨歌闷在心里吐槽了几句，难得杨影竟然安慰了她。 谷之岚这姑娘，温柔善良，若是真的遇上这情况，应该会先替杨歌包扎好，再央求她帮忙夺药回来，可眼下是在上月静创造的里世界，没有上月静看着，里世界里的人个个都不似本人那般灵动鲜活了。 幸亏，杨歌自己懂得医术，包扎好去找了花刺将灵芸散夺了回来。 接过杨歌递来的灵芸散药瓶，谷之岚打开检查，面色大变：“这……” “怎么了？” “这瓶子里的药居然只剩一点了。” “那怎么办？” “这是天要亡我们么……” 完全听不懂杨歌的问题，谷之岚怔怔地，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目中流下。 王根没办法，只能沉默的陪在她身边。 “现在我该怎么办……进哥伤得这么重，普通的药根本救不了他，而我唯一的灵芸散居然也没法用了，我……”谷之岚自言自语，突然捂住脸。又突然抬起头，脸上泪痕尤在：“我想起来了。以前听药王说，苗疆有一种灵蛊，出自擅炼毒物的五毒教，传闻这个灵蛊不仅可以救治伤病，甚至能够起死回生。不管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如今也只能一试。” “我知道苗疆五毒教的教主曲云正在凤翔义庄外，她原是七秀坊弟子，我同她见过几次。杨歌，请你去凤翔义庄外找到曲云，求她将灵蛊给我，救一救进哥吧。不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担。” 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杨歌只好替她跑这一趟。 还好，她赶到凤翔义庄外的茶铺时，曲云和五毒教的弟子都还在，最最重要的是，曲木兮也在。 “灵蛊？那可不是随便能求到的东西。”听完杨歌的来意，曲云冷冷地看着她：“我不知道灵蛊的传说是谁告诉你的，但你得明白，灵蛊是我们五仙教的秘藏宝物，外人看都别想看到一眼，更何况用了。” “若是你现在身在苗疆总坛，恐怕立刻便会被教中弟子赶出门去。”曲木兮也跟着皱眉。 “此事你不必再提！” 曲云偏开头去。 杨歌有些着急：“可是有这样一对有情人。男方为了受困的爱人深入险地，受了重伤，命在旦夕。女方精通医术，却苦于无药可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的生命慢慢流逝，试问谁又能够忍心，不帮一帮这对有情人呢？” “他们……” “他们就是纯阳宫的紫虚子祁进和万花谷的谷之岚姑娘。他们彼此情深义重，却因为一些往事而有了解不开的心结。他们相离了将近十年，却在大难来临之时，祁道长义无反顾地返回战乱中的长安，只为守护谷姑娘。我想曲教主也不忍心看着一对有情人就这样折翼。” “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紫虚道长，和万花谷的谷姑娘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有情人为何不能相守……这世间之事总是那么残忍。你以为那忘情之蛊就是什么好东西么？你所说的灵蛊名为忘情蛊。是五仙教代代相传的宝物，炼制极难，我们教中所藏也不多。” 曲云很是动容，应该是想到了自己。 “或许它真有令人起死回生的功效，但它最出名的是另外一个非常可怕的功效。既名为忘情蛊，服用它之人便会忘记心爱之人，不管他们的感情曾经多么刻骨铭心。这是前几代有位教主为了忘记逝去的爱人所制，然而终其一生，他也没有服用，只将忘情蛊留给了后人。” 曲云手里，还真有那所谓的灵蛊。 “谷姑娘真的能下定决心，让祁道长服下忘情蛊么？那这对有情人就再也不是有情人了。” 曲云一阵唏嘘：“论理，如忘情蛊这般教中圣物，是不能轻易赐予非教中之人的。但我出身七秀坊，七秀坊向来同万花谷与纯阳宫交好。若论情谊，我便该助他二人一次。但是，服用忘情蛊的后果，谷姑娘是否承担得起，她能忍受爱人忘记自己的痛苦么？我实在很难想象，唉……” 第181章 相忘江湖 曲云作为一教之主，虽然同情谷之岚和祁进这对有情人，却没办法直接将忘情蛊拿给杨歌。 为了堵住教中悠悠众口，只能由杨歌先到凤翔义庄里，除去天一教现任教主乌灵凤的副手，大巫医雪巴尔。 按照曲云的说法，她若能做到，对五仙教来说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曲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用这理由赐圣药。 “大巫医厉害无比，你可呼朋唤友一同前往，慎勿轻敌。” “好。” 杨歌朝曲云拱了拱手，就转身去了凤翔义庄。 呼朋唤友这事，她是想干来着，可仔细想想，自己真正的朋友除了还在长歌门读书的那几个孩子，就只剩下远在东海的公孙秀儿。 当然，再算仔细一点，那对唐门的姐弟和上月静也算朋友，可他们一对不知在哪里行侠仗义，一个忙着带徒弟，根本顾不上她。 “放心吧，有我在，区区大巫医不过如此。” 杨影都放了话，杨歌乐见其成的由他动手，黑色影子现身凤翔义庄的那一刻，大巫医就有所察觉，只是等他真正见到的时候，已经由不得他开口，杨影直接手起刀落，成功斩杀。 凤翔义庄的院墙上，曲木兮才刚到，就见杨歌从里翻了过来，顿时喜上眉梢：“你果然没事！” “你怎么在这？” “怕你死了没人收尸。” “那让你失望了，我暂时还死不了。”杨歌呵呵一笑。 上月静造这个里世界是为了替她护道，让她的心灯强大，虽说现在上月静忙着教徒弟，可若是她真的生死，她这个里世界的主人必定会出手。 “既然死不了，那就跟着我回去见教主。”曲木兮翻了翻白眼，明明是个小女孩体型，力气却大的很，直接扯着她翻下了院墙，直冲茶铺。 “你做的很好。”确定大巫医真的死了，曲云看着杨歌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悠远…… “其实我挺羡慕谷姑娘，有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爱人。” “大巫医已死，你解决了这个难题，我也会将忘情蛊交给你。祁道长伤势不等人，你可尽快将它交给谷姑娘。”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祁道长和谷姑娘，今生若是缘分未尽，终会有转圜之机。他们两人之间，虽有些难以抹灭的往事阻拦，但那份为对方不吝付出的心意，着实令人羡慕。” 曲云身边的孙飞亮似有所觉，伸出粗糙的双手想要摸摸她的头，但最终又收了回去，曲云因此笑了：“我有飞亮就够了。” 看样子，这曲云也是有故事的人。 杨歌担心谷之岚那边出事，也没心情再八卦人家曲教主的事情，拿了灵蛊，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灵蛊取回来了？” 看到杨歌，谷之岚欣喜万分。 “灵蛊取回来了不假，只是……”杨歌犹豫了一下，才将灵蛊忘情之事转告谷之岚。 “忘情蛊……他会，永远忘了我么……” “难道这就是我们注定的结局？” 谷之岚紧紧握着灵蛊，定定地看着杨歌：“你说……我该不该喂他服下忘情蛊？” 杨歌没回答，谷之岚其实早有了决定。 “如果进哥忘了我，他的心中就不再有包袱，以后也能好好生活了，这样也好……杨歌谢谢你，其实在你告诉我答案的一刻，我的心已先我做了选择。没想到，我们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谷之岚眼中的泪水似堕非堕。 “我以前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我忘不了我们相处的那些美好，也忘不了童年的那片血海。我以为时间能抹平伤痛，也以为不见是最好的选择，但没想到我们再见之时竟是天下大变之期。幸而这份感情依然如故，我会永远记得他为我做的一切，就算他再也想不起，他的生命里曾有一个名叫谷之岚的女子来过。” “当年之事也是他心里的一道伤疤，能完全忘记，对我们彼此都算一件好事。我再也不会怨恨什么，就让那些往事都随风逝去吧。” “杨歌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能在此相遇，都是命运的指引，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或许以后再也不会同别人说起了。” 人在面对重大抉择时，若是有人能够倾诉，或许会轻松一些。 杨歌最近摸到了一些苗头，自己体内那盏心灯，就是得经历各种各样的故事才会变得明亮，所以她很乐意倾听。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是尘世间的冬天，他从华山而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意，一如他冷峻的眉目般令人敬畏。但他对我却十分温和，并不如传闻般冷傲孤僻。” “万花谷很少下雪，零星的小雪夹着雨花洒落下来，总让人觉得不够尽兴。听说华山常年因雪白头，我想那些雪应该就像他那样，时而冰冷时而温暖。” “雪会带来灾难，也会预兆丰年。我以为他永远都是后者，可是不久后我知道，他为我带来的灾难才是毁灭性的。” “知道真相之后，我不敢再相信他对我的感情，还有童年时的那片血海，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对我是赎罪或是真心，我无力分辨。而他只会沉默……我知道他心里也很苦……以后他再也不用烦恼了。” 谷之岚眼中流下一行泪水，飞速抬手擦了个干净，然后冲杨歌露出了一个笑脸，在她的帮助下，将灵蛊喂给祁进。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你我在这尘世中相遇，也算一种缘分。若你以后遇见进哥，替我告诉他，让他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再没有人牵绊他了。” 话才说完，曲云就突然出现，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迷烟，杨歌用衣袖捂住口鼻暗骂了一句，偏头看去时，谷之岚已经被迷晕。 趁着机会，曲云接近谷之岚喂她吃下了另一只忘情蛊，两个五毒弟子从后冒出将谷之岚背起快速带走，杨歌想追，却被曲木兮拦住了去路。 “也许你们都忘记过去，才会有转机。”曲云看着地上躺着的祁进，神色复杂：“但愿……我做的是对的……” 第182章 护道一程 曲云明白，自己或许不应该试图改变他人命运，可是，她希望至少能给这世间有情人彼此一个机会。 “古人说玉，满者为环，缺者为玦。玉玦者，遇满则缺。” “凡事不可求得太满，留一些缺憾反而有弥补之机。这一枚玉玦，望你能交给醒来后的祁道长。”曲云将早就准备好的玉玦递给杨歌：“他醒来后，当忘记前事，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将往何处而去。你告诉他，可持此玉玦来苗疆，寻找一位持有相同玉玦的女子。” 玦者，缺也。玉玦本有决断之意，但人人心中都希望世事能够圆满，故有玦便有环。 是成玦还是成环，便看祁进和谷之岚的造化了。 曲云领着五毒弟子离开，知道谷之岚跟着他们，安全更有保障，杨歌叹了口气，将祁进背回了原来见到他的那个破旧茶铺。 日落西山，旭阳又起。 杨歌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没见到祁进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跑出来寻找，正见祁进呆呆的看着周围的枯树。 “祁道长。” “你醒了。” 听见杨歌的招呼声，祁进转过身来，神情有些呆愣，不过很快就掩饰好了：“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杨姑娘你可曾知晓？” 杨歌尴尬的咳了一声。 将玉玦拿出来递给他，杨歌按照曲云的原话转述了一遍。 “苗疆……” 祁进握着玉玦，喃喃不止。 “从中原到那里，何止千里……我应该去么……” “这世间，有缺就有圆，有玦就有环，祁道长既然心中有疑问，何不去搞个清楚明白。” 杨歌闷在心里想，怎么能不去呢？若是不去，此生不就错过谷姑娘这个好女子了么。 祁进轻轻磨蹭着玉玦，思索了良久，才下定决心：“苗疆那么远……值此天下大乱之时，还是以后去吧。” 去就行！ 杨歌暗中松了口气，本来她还想留下来，确定祁进身上的伤好全了再离开，可等他们吃过干粮，枯树林中就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为免他和祁进起冲突，杨歌直接辞别祁进，拽着他离开了枯树林。 “我记得你好像叫行衍吧，你师父呢？她把我丢在这个里世界不管不顾就算了，如今连你这个徒弟也扔进来了？” “作为江湖悬赏榜第一名的大恶人，师父的处境其实很艰难。” “这么说你知道她的身份，还死心塌地的拜她为师？” 虽说和上月静几次相处，杨歌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可江湖传闻，她这个长歌叛徒，神秘方士，阴阳上尊可是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大大大恶人！ 比恶人谷的恶人还要令人闻风丧胆，名门正派个个想要杀之…… “师父对我很好。” “哦？怎么好？” “我被衍天宗扫地出门后，被人贩子卖去了黑市，是师父将我买下来，给我饭吃，教我武艺，还传我在这个世上生存的道理和方法，她既教我做个善良的人，必定有颗善良的心，我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些江湖传闻必定是误会。” “误会，那可不见得……” “师父让你为我护道一程，我需要在这个里世界进行一场试炼。” “这是你师父的里世界，让她为你护道就行，何必找我。”杨歌双手环抱，心里有些怨气，上月静不在，自然就只能发泄到她徒弟身上了。 行衍沉默。 这是个老实孩子，吃过生存的苦头，还依旧愿意相信这个世界好人比坏人多，所以上月静精挑细选的挑了他做徒弟。 上月静对杨歌的评价复杂，而且故意隐瞒了一些事情，所以行衍只当杨歌是方士一门的前辈，若不是上月静特别交代不许喊杨歌师叔，他还真会这般客气。 “罢了罢了，方正狼牙一时半会杀不尽，我就替你护道一程吧。”挨不住行衍的沉默，杨歌率先败下了阵：“说吧，该如何做。” “师父给我留了心灯引路，杨前辈随我来吧。” 前辈？她有这么老吗？ 杨歌满脸黑线的提醒：“叫姐姐。” “好的前辈。” “嗯？” “姐……姐？” “乖！” 杨歌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衍取出上月静留下的心灯，在青天白日下，那盏心灯依然明亮，充满着十足的生命力。 跟着那盏心灯，两人从枯树林走进了迷雾通道，没有多远，视线就豁然开朗。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座玲珑古塔。 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小姑娘自远处跑来，一把拽住了行衍的手：“你是来帮我们的？” 经过杨影介绍，杨歌才知道这小姑娘很有些来头，竟然是琴魔高绛婷的徒弟宫。 此刻宫一脸欣喜：“太好了，快，快，把那群蒙面人干掉，这些不知道从哪听到这里有传国之宝，前来打劫的坏人，护寺僧人们快要顶不住了！” 宫的话才说完，周围就突然冒出来许多蒙面人，个个手拿利刃，要取人性命。 杨歌本能的拔出琴中剑，挥手斩敌，却发现利刃直接穿过了那些蒙面人的身躯，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这时，她才迟钝的发现，在宫的眼里好像只有行衍一个人。 “护道嘛，若是你一直陪着被护道的人，先他一步斩落危机，他还历练个鬼，你就当这个历练场地是自己的里世界，等到行衍真的遇上性命之危再出手，定然能够护道成功。” 担心杨歌心境再出问题，杨影赶紧解释。 “旁观者？” “类似。” “上月静之前不会一直都是这样替我护道的吧。” “类似。” 她就不该指望杨影是个靠谱的！ 杨歌翻了翻白眼，双手环抱悠哉悠哉的跟在行衍身后，看着他还算漂亮的解决完周围的蒙面人，再回到宫的面前。 “看来这些年你的武功大有长进，这么轻易就把坏人赶跑了。” 应该是很少被人夸奖，小姑娘的一句话就让行衍涨红了脸，只知道一个劲的挠头。 只可惜这是试炼，为了让他有所长进，上月静可不会手下留情，半点都不会让他得空休息，周围又唰唰唰的冒出了很多蒙面人，和护寺僧人纠缠在了一起。 第183章 玲珑古塔 宫看着前面打斗不休的敌我双方沉思了好一会。 “这样不行，僧人们的伤亡越来越多，得想个办法阻止那些蒙面人前进。”行衍有些着急，手中拿着的魂灯忽明忽暗。 宫摸了摸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曾在这些建筑周围放了一些柴草堆，其实那下面就是一个泼了油的火堆，你只要轻轻的把火点上，大火就能燃起来，再加上现在风力不弱，他们就不得不暂时后退啦！行衍，你快去吧，只要拿着火折子点燃火堆就好啦。” 瞧着小姑娘做出吹火折子点火的动作，行衍老老实实的跑去放火，杨歌却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没搞错吧，凭什么我在里世界就得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他行衍的任务就这么简单？” 上月静偏心！ “你说她偏心也没用，她本人在这，你也改变不了什么。”杨影劝了几句。 亏得最近经历得多了，不然这事就能让杨歌心境受损。 “你先在这里指挥僧人们挡住那些蒙面人，琴魔大人临走时吩咐了我们一定要保护好明净禅师，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小姑娘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待行衍问她可还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她赶紧摇了摇头：“我这里没问题了，你赶紧去找角。” 角就在右边台阶顶端的平台上。 见到行衍，同样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姑娘角和宫之前一样，高高兴兴的迎了过来：“哎呀，是你呀，我们又见面啦！” 行衍点了点头，憨厚的笑着。 “哎呦，你身上怎么到处都有血污！你刚刚在下面打架了吧……快去下面水潭里把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快去快去，那个老和尚闻不得血腥味呢。” 老和尚很顽固，小姑娘也不容小觑。 杨歌不过打了个哈欠，某个老实人就被小姑娘一把推下台阶，直接栽进了水潭里。 乐理之神奇，就在于其虽变化多端，但无论是绕梁余音还是天籁之音，皆逃不过宫商角徵羽五音。 杨歌作为长歌门人，擅长控弦之术，用的就是五音御敌，没曾想一朝打盹，竟然让人利用自己擅长的招数，在自己眼皮底下控制了自己要护的人。 杀心突起！ 若不是杨影提醒，角如今是帮助行衍完成试炼的一员，是他们的朋友，这会她的琴中剑已经抹了对方脖子。 “看样子，还有心魔。” 待杨歌冷静下来，杨影叹了口气。 “如何解决？” “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如今都不知道心魔到底是什么，只能暂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洗的还算干净，老和尚天天念叨什么杀生不好，见不得血光，真是麻烦呢。” 角的声音打断了杨歌和杨影的谈论，定睛看去，行衍哪里是洗的干净，他分明是从头到脚都换了行头。 “完了完了，我本来就是想整整那个固执的老和尚，才偷偷拿出他的佛珠颈挂，我可没有故意把这颈挂弄散呀！这佛珠掉得满地都是，要是少了我可没法儿跟大人交代了。” 作为试炼中的一员，角真的是很敬职的使唤行衍：“练武之人眼力都不错，你快去帮我把散落一地的佛珠捡回来呀。” 行衍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有求必应。 他应是很擅长做这种事情，很快就将洒落一地的佛珠全部捡了回来，角赶净抢过去，嘴里嘟囔着要快些串起来。 “行衍你放心，这里有我挡着，那些坏人一时半会上不来的。你去通知羽，让他赶紧带着老和尚走人。” 行衍点了点头，直接用轻功飞去左边的平台，同样打扮的羽正逗着一只小猫。 “不要角来催，我也知道要尽速撤离啦！不是我不想走呀，老和尚他不走你叫我怎么走啊，琴魔大人叮嘱过我们一定要保他万全，要走你自己走吧。” “这……”行衍懵了。 杨歌更懵。 这玲珑古塔的试炼看着也不像有危险的，上月静做什么要让行衍找她来护道。 “这个老和尚尽出难题，竟然提出要我先喂饱这只猫咪才肯跟我走！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猫咪，是波斯国进贡的纯种猫，出了名的挑食加胃口好，而且我又不知道猫语，跟它又不熟，到现在都没喂饱它，真是气死我了。” “行衍干脆你来喂，好歹我折腾半天了，它的喵喵声我也明白了不少，你听我的，然后给波斯猫喂食。” 行衍点头。 两人配合倒是默契，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困的杨歌和杨影轮流支配身体，才不至于再打盹错过为他护道。 “这个工作果然得两人配合才有效果，终于把这只臭猫喂饱了，累死人了。” “哎呦，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羽一屁股坐在地上，朝行衍摆了摆手：“老和尚的刁难可真不一般呐。宫和角都太坏了，自己捡轻松的活儿逃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对着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和尚。唉，要不是琴魔大人下令不得无礼，我就把这老和尚打晕了直接拖走。” 羽看着行衍一脸疑惑的样子，也很疑惑。 “你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保护老和尚？难道宫和角只是让你上来找我？这两个人，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好了，她们也很用心的在抵抗敌人，你就不要气了。”行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羽的脑袋。 杨歌突然打了个激灵。 该死得，这个行衍突然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让她很不习惯！她很怀疑，上月静就是因为这声音，才收行衍为徒的！ “宫和角只叫你上来找人，都没告诉你为什么吗？” 得，看样子吃这套的不仅上月静，羽也没逃脱行衍的温柔陷阱。 “这个真没有。” “真是一群笨蛋。我来告诉你吧，此处寺院没有名字，落成时间也不太久，但是这里专门为了供奉当年从西域请回来的佛宝珠，此宝珠相传是文殊菩萨当年降生之时流下的第一滴眼泪幻化而成，是难得的国宝。” 第184章 信仰之跃 “玄宗特意在此偏远之地兴建了这样一座易守难攻的寺庙，就是为了封存国宝，避免有心人觊觎。” “原来如此，可是这种消息怎么会走漏呢？”行衍算是将杨歌的疑惑问出来了。 “你看到的其实都是神策军的人，他们从朝中重臣口中得知了这个国宝的消息，就一心想据为己有，因为传说中这个国宝有大威力，能够使持有者永享荣华。其实哪有那么神，要真有那么神，那些和尚早发达了，真是昏聩。” “这些神策太不像话了！” 行衍还是太年轻，没见过神策军干的其他事，不然早跳脚了。 “国宝可不是谁都能拿得起的。既然他们不怕得罪琴魔大人，我们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羽嗯嗯了几声，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主意，拽着行衍的衣袖站了起来：“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和尚估计是不会听我讲话的，不如你去试试，说不定你能打动他呢。告诉他咱们已经顺利通过他的刁难了，然后拖着他赶紧走，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就出手打晕他！” 不等行衍回应，羽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反正大人也没说不许别人出手打晕老和尚，嘿嘿，去吧，明净禅师就在那个塔里面。” 行衍抬头看向那座玲珑古塔，古塔并不高，以他的能力轻松就能登上去，更别说杨歌。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你，可有所悟？” 老和尚在跟谁说话？ 杨歌眨了眨眼，她比行衍先到此处，老和尚说完，行衍才进入玲珑古塔，向他解释现在的危急情况。 禅师一动也不动，只是默默念叨。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需精心去处世。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行衍急得直挠头。 终于，明净禅师抬起了头。 “阿弥陀佛，你不必如此。外面情况老衲心中有数，佛曰：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你需要平心静气，凡事就没有那么惊慌，善哉善哉。” 都这时候了，老和尚还不忘点拨别人。 “阿弥陀佛，你的心意还不够坚定，耐性还十分不足，在这个强者环视的世界里，意志不坚定者必会受伤，耐性不足者必会受骗，切记切记。” “禅师是在指点我？” 行衍有些奇怪，他的心意非常坚定，耐性也还可以，实在不需要禅师在这个时候特别提出来指点啊。 “老衲走也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老衲一件事。” 行衍很是开心：“禅师请说。” “你看到那边最高处的塔了吗？从此处上去足有三百阶阶梯，阶梯上已经落满了落叶，你只要从最底层一路虔诚用心地清扫落叶堆，到了最高处，自然有你想要的答案，善哉善哉。” “老衲需要提醒你一声，扫过的落叶如同赶走的烦恼，莫要回头，须知回头尽是烦恼身。” 行衍是个好骗的，还真拿着扫帚去清扫落叶。 这事要换了杨歌，肯定一掌将人拍晕，扛着离开此处再说。 落叶需要一层层清扫，若是清扫的层数不对，还会有小和尚跑来提醒行衍，所以行衍后面扫得格外认真，以至于有杀手暗中偷袭，他都没有感应到。 亏得有杨歌为他护道，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敌人，催促行衍赶紧扫完去找那禅师。 …… “阿弥陀佛，老衲在此等候多时了。” 阶梯最高处，老和尚双手合十，看向行衍，突然他的目光越过行衍看向了杨歌，如同一个老人看着儿孙辈般和蔼慈爱。 当然，他的目光最后还是回到了行衍身上。 “你的诚心已经打动了老衲，老衲安心了。”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善哉，善哉。” “事到如今，老衲当须放下，放下即可得永生，如此方能破灭这罪孽根源。老衲生生造这许多杀孽，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合当老衲受此因果，阿弥陀佛。” 老和尚双手合十，高声诵了句佛号，随后闭上了眼睛。 “老衲这就该随着这国宝去了，你快些离去吧。” 不，不对劲！ 杨歌刚想提醒行衍，一股强大的力量稳稳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冲天的火光从明净禅师身上冒了出来，原来他早已打算带着国宝自焚坐化。 “老衲还有一言相赠：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善哉善哉，阿弥陀佛，你好自为之。” “善哉善哉，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这高塔上如同困境囚笼，打破这困境，才能找到你内心的宁静。飞吧，从这高台上跃下去，去感受风的气息，云的气息，这世界的气息，直面你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阿弥……陀……佛……” 最后一声佛号响起，行衍像是早等着这一刻，转过身来朝杨歌抱拳道了声谢，猛地一头跳下来高塔。 他没有摔在地上，或是用轻功平安落地，而是直接离开了这个试炼场地，离开了里世界。 杨歌顿时举棋不定，不知该跟着跳，还是一步一台阶的走下去。 “跳吧，左右也不会死。” 好像是这个理！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滑步来到高塔边缘。 在下面看得时候不觉得这古塔有多高，没想到从高处往下看，竟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杨歌还在犹豫，可先前按在她脸上的那股力量却不容许她磨磨唧唧，直接将力量转移到她背上，硬生生将她推了下去。 待她惊呼着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她竟慢悠悠的落在了长安城外不远处的茶馆。 第185章 喝一杯茶 “有茶的地方，就有我赵云睿；有我的地方，就有江湖趣闻；有趣闻的地方，就有各种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 按照杨影的说法，这茶馆的主人赵云睿，还真开了很多家茶馆，至于每家茶馆的主人是不是同一个赵云睿，那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老和尚自己把自己烧了？把国宝也烧了？” 杨歌才叫了杯麓山云雾坐下，就听见了赵云睿拍桌子的声音，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来的关系，能够这么快得到消息。 “唉，固执的老和尚，也罢，我们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赵云睿才说完，就有一个狼牙军官进了茶馆。 杨歌见赵云睿热情招呼，不由眯起了眼睛，不等她胡思乱想，赵云睿就将她的麓山云雾送了过来，连带着还有一杯尖山白芽。 “老板，我只点了一杯茶。” “没错，这杯是我的！” 不用赵云睿解释，不知从哪蹦出来的曲木兮就端起那杯尖山白芽，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她旁边。 “你……” “我其实很忙的，情剑阁一堆的破烂事，哪哪都需要我这个代理阁主拿主意，你瞧……我的个头都已经从那么高，变成这么高了。”曲木兮用手比了比杨歌的脑袋，又比了比自己的脑袋，一副做苦工必须诉诉苦的模样：“你说你干嘛和上月那个恶魔扯上关系，害我必须得盯着她不管理世界了才能进来跟你喝杯茶。” “那啥……我们好像不熟吧。” “怎么！你想始乱终弃？” 曲木兮的声音极大，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摔在桌上，立即引起了茶馆内其他人的注意。 杨歌顿时慌了神。 杨影到底对曲木兮做过什么，她可一点都不知道，逼问某人也不肯说话，偏巧曲木兮说的十分肯定，她想反驳都力不从心，只能按着她的肩膀劝她小声些。 “你说同我不熟，那公孙秀儿呢？” “她是我朋友……” “嗯？” “你也是我朋友……最好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如今杨歌的手腕正被曲木兮捏着，谁也无法保证，这个五毒教出来的小姑娘到底会做什么，杨歌只好昧着良心胡说八道。 “喝茶。” “哦好。” …… 曲木兮和杨歌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茶，再没有其他对话，一个时辰后，杨歌杯中茶叶变得寡淡无味，正当她想着该怎么同曲木兮开口离开的时候，曲木兮先她一步丢下两个铜板，化作几只紫色的蝴蝶消失了踪迹。 早知道她真的只是来喝茶的，她就该快点喝！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结账去往长安城。 城门口有个蒙面人拦住了杨歌，张口就叫出来她此前隐瞒身份的名字，杨策。 “前阵子茶馆老板娘提起了一些长安城中的异状。先是好好的水井变成枯井，成群的老鼠四处涌出，井底有叮叮当当地敲击声。我们觉得有古怪，就派人下去查探了一番，一查之下，竟然发现了一座地宫！” “叮叮当当敲击的人正是狼牙军，为了打草惊蛇，我们就派了一个前哨暗探在那盯着，其余的人则退了出来，等待郭帅的进一步指示。” “你若有兴趣，现在就可以从长安城茶馆旁边的枯井进入地宫，找到前哨暗探。” 蒙面人靖世军的身份，杨歌不知该信不该信，不过那什么地宫她倒是挺感兴趣的，所以又回到了茶馆，果然在后面枯井找到了通往地宫的通道。 “嘘！小声些！我知道你是从上面来的。” 杨歌才进入地宫，就见到一男一女，那男的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瞧他的穿着打扮和那蒙面人很像，应该就是蒙面人口中的前哨暗探。 杨歌赶紧朝他抱了抱拳，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杨策！ “经过我连日观察，这些狼牙军还没有找到始皇武库的入口，他们一直在东边挖挖，西边挖挖，非常盲目。” “这是个好消息，得立刻告知高将军，不过我收到的命令是在此监视狼牙的动静，不可擅动。但他们也一直没人下来问我情况。” 前哨暗探挠了挠后脑勺，让人感觉憨憨得。 “正好你来了，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长安城朱雀大街鼓楼附近的高适将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歌想再进地宫游玩不太现实，只好原路返回，去往了长安城内朱雀大街。 战士军山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杨歌读过高适的诗，对他有所了解，所以不难找人。 “这真是个好消息，幸好你来报告，我这就通知郭帅。”高适很高兴，在这里还能遇到长歌门出来的读书人。 当然，他还不清楚杨歌是个不喜欢读书的。 “郭子仪元帅命我等潜伏在长安城中，一是收集狼牙军的情报，掌握他们的动向，而是做为内应，拉拢一切可拉拢的人才，为郭帅将来的反攻做好准备。” “我们靖世军临危受命，可惜人手实在不足，如今多亏江湖中人前来支援，我们不至于势单力薄。” “现在狼牙军势大，长安城也处于他们控制下，我们孤掌难鸣，兵力有限，郭帅也不便公然在此现身，如今之势唯有智取。” 高适说了这么多，杨歌却没找到重点：“还请高将军指点一二。” “江湖豪杰为免百姓受苦，鼎力相助，给了我们很大的助力。现在长安城内戒备森严，西市鱼龙混杂，有些狼牙军还便服乔装成普通商人过客，专门对付那些自投罗网的江湖人士。街上时不时还会有盘查的兵士，行动千万要小心，不可被发现破绽。我们现在暗中行动，等待时机，郭帅定会有所指示。” “谨遵将令！” “今后这长安内城中的行动，你得配合我们的安排，军令将行，要知道你现在可不再仅仅是个江湖人，你的生死还关系着无数靖世军的生命，关系着天下苍生的未来。” “啊？” 她可没有准备，肩挑这么大的责任呢！可现在，她好像已经没有机会拒绝了。 第186章 东西两市 长安城规模宏伟，面积辽阔，要从城西走到城东，只怕得走上两个时辰，单是朱雀大街就宽达四十五丈。 晨钟暮鼓，鼓响，城门关闭，实行宵禁；钟鸣，城门开启，万户活动。 从朱雀大街西边的鼓楼可以前往长安西市，从朱雀大街东边的钟楼可以前往长安东市。 西市商贾云集，邸店林立，是重要的信息流通来源地。东市居住着达官贵人，狼牙重兵驻守，是重要的情报来源地。 高适借了匹骏马，让杨歌特意去看了看东市和西市的入口位置，叮嘱她一定要牢牢记住。 如此简单的入口，要记住其实不难，只是她没想到，行程中竟然又遇到了那个城门口遇见过的蒙面人。 本来他拉着杨歌，似要说什么重要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急匆匆的走了，害杨歌琢磨了好半天。 “安禄山自从夺得了龙辇秘剑，就一直在寻找始皇的宝藏，我们也时刻关注他们的动向。潜入长安城后，竟让我们打探到桥下有些奇怪的声响，一番查探下，原来是狼牙在挖密道！他们肯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就跟始皇武库有关。” 前往鼓楼还马的时候，高适很自然的给杨歌吩咐了事情：“我们很多先遣探子前去踩点都被送回了老家，你武功了得，不如你去看看地宫是什么情况。” 根据高适得到的消息，地宫入口就在朱雀大街北边，三座大桥中间那座桥的下方。 狼牙很看重这三座大桥，所以桥的四周有重兵驻守，杨歌从河道上游跳入水后，倒是没瞧见一个狼牙，游了大半天，找到了中间大桥下的小洞。 长安地宫，据说是埋藏多年的秦始皇墓。 杨歌站在入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从小洞钻进去看看情况。 入到地宫，杨歌立即受到了攻击，亏得杨影先一步化出了影子，影杀术手起剑落，才保得她的性命。 四处看了看地宫的模样，杨歌并没有深入，原路返回将情况报告给了高适。 “想不到长安城下别有洞天，看来始皇武库定在此处。” “始皇武库之事我已经飞鸽传书给郭帅，此事还需等他指示。我收到郭帅信报，颜术卿为国捐躯，安禄山恼羞成怒，抓了尚在长安城中的颜老太太，扬言要当街斩首示众。颜家一门忠烈，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颜术卿慷慨赴死，杨歌是亲眼见到的，只可惜她当时没能杀掉安禄山，如今听闻颜家老太太也被狼牙抓住，她的情绪顿时有些激动。 “你赶紧前往西市，冷天锋已经到西市中组织靖世军营救事宜，你去找他。” 杨歌着急去救人，又将先前的那匹马借了过来。 长安西市，还是有许多商人在此交易，所以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它还是非常繁华，只是四处都有狼牙的眼睛，让杨歌很不舒服。 冷天锋在慈幼坊，这地方并不难找。 “高将军遣你来的？” 见到冷天锋，杨歌简单的说明了自己和颜术卿的交集，冷天锋点了点头：“颜老太太的事情，颇为棘手。狼牙虽说抓住了颜老太太，也大张旗鼓地宣扬了一番，可就是不说把颜老太太关在了哪里，什么时候押赴刑场。我们费了好多功夫，为没有找到颜老太太的关押地。” “那可如何是好？” “刚才有探子回报，狼牙军在西市东边的告示牌那又贴了新的告示，你快去查看一下，说不定有颜老太太下落的线索。” 杨歌心急，也不管冷天锋作何感想，直接骑马冲往西市入口处的告示牌。 告示牌四周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议论纷纷。 “哼，男人治不好天下，就往女人身上赖。” “嘿嘿，竟敢污蔑当今皇上，回头就去告发你，正好领笔赏钱。” …… “告示上写了什么？” “看不懂，看完了也不知道到底要斩谁……” 杨歌拼命的往里挤了挤，终于看清了告示上的榜文。 中原父老苦唐久矣，上宠杨氏，外戚乱政，暴虐黎庶，残害生灵，肆铜臭之熏天，令斯文以扫地。 农工作苦，岁受其殃，商贾通往，关征其税，四海伤心，中原怒目。 安氏谨奉天命，创义旗以剿妖杨，兴王师以灭奸佞。乃郡县所经，如行时雨，旌旗所指，犹解倒悬，所到之处，抗王师者前徒倒投顺之戈，凛天威者闻风丧妖人之胆。 兹建王业，切诰苍生，吏民皆安堵如故。 凡吾所以来，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 自谕之后，尔等务宜安居桑梓，乐守常业，圣兵不犯秋毫，群黎毋容震慑，当旅市之不惊，念其苏之有望。今有杨氏余孽，尤作困兽之斗，是不可忍！ 日内，将余孽叛贼游行示众，当街斩首，以儆效尤。 为此特行诰谕，安尔善良，布告天下，咸晓万方，各宜凛遵毋违，特示。 杨歌眯了眯眼，单看告示牌上的内容，似乎是要准备斩首了，可也说不准，狼牙军贴出告示，原本就是一种手段。 正当她准备去慈幼坊和冷天锋商量商量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个古怪的人，四处张望着，很像狼牙安排在此处的探子，记起高适此前的话，杨歌决定暂时不去找冷天锋，而是悄悄跟上了那个古怪的人。 待看热闹的人散去一波，又聚集一波后，那人形迹可疑的朝西市东边跑去，杨歌赶紧跟上，大概一刻钟后，见那人躲进了一家书铺，现在铺子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她才正了正上衣，装出读书人的模样走进了铺子。 “得赶紧找到阿诛啊，她怕黑的，她一怕黑就会暴走，人命关天……” 好熟悉的声音啊！ 杨歌都来不及装样子和店铺老板周旋，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绕过屏风看去，竟然是稻香村的熟人。 “阳宝哥？” “杨歌？原来是你跟踪我！吓死我了……虚惊一场！” 认出来杨歌，阳宝哥夸张的拍了拍胸膛，又就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应该是真的被吓到了。 第187章 狼牙计谋 “我以为我躲在这里你就找不到我了，没想到，我错了。” “要不是他们抓了阿诛，又发了我的通缉令，我也不至于男扮女装，四处躲藏。那通缉令把我画得真难看，实在太难看，下次见到那个画师一定要找他算账。” 杨歌这个故人，让阳宝哥松懈了不少，说到此处时，脸色一红，竟有些娇柔姿态，让杨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阳宝珠那个小家伙非要到长安城看热闹，这兵荒马乱的有什么热闹可看！她不听话，偷偷溜出家，我和阿诛只好出来寻她。路上看到一群狼牙兵抓着一个老太太，我一个没拦住，阿诛就冲上去了！” 老太太？莫非是颜老太太？ 杨歌刚想问，阳宝哥就挠了挠头：“额，我那天拉肚子拉得连剑都拿不住，结果就被打飞落在稻草垛里晕了过去，等我醒来，一个人影都没了。追到长安城，结果就发现了我的通缉令，嗨，长得帅就是是非多。”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你就帮下我的忙。”阳宝哥说的理所当然，杨歌奇怪的是，自己并不觉得麻烦，反而有点亲切。 “我正好找到了当日曾经跟我们交过手的狼牙军，他现在就在酒馆中喝酒。不过你若是这副打扮进去，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到时候就听不到想知道的事情了。” 探查情报，最好是伪装。 杨歌从慈幼坊出来的时候，曾在汉家衣坊见过卖胡服的，所以赶去买了件胡服。 “这钱你出了，我最近手头可有点紧。”阳宝哥又红了脸。 他应该早就知道，这胡服卖的极贵，不过一件衣服就需要整整五两黄金。 见杨歌点头，阳宝哥立即松了口气：“我这脸在人群里太显眼了，换了装也拦不住，一出现就会暴露，所以这件事还得你来。” 阳宝哥求人办事的时候，眼里好似有光，盯着人瞧的时候，让人没办法拒绝，杨歌只好自己找个隐蔽处换上了胡服，去往西市最大的酒馆胡玉楼。 按照阳宝哥的消息，里面有两个狼牙小头目，一个是逐日左营火长肖剑，一个是逐日左营队正拓跋玉，杨歌只需要进酒馆找个靠近他们的桌子坐下，假装喝酒，就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得到线索。 毕竟，如今的长安西市四处都有狼牙，狼牙的人在这里喝酒，是不会想到要警惕旁边人偷听的。 “来来，肖兄，再饮一杯。” “嗳，嗳，拓跋贤弟，够了，够了，我一会还得去监斩，再喝就不行了。” “咋给你整了这么个苦差事？” “可不是，奶奶的，监斩的还是那颜老太……” “颜老太？莫不是那颜真卿的娘？” “那可不是！那颜真卿可是江湖上有名的万花谷门人，这不是把兄弟往火坑里推嘛……保不齐最后是掉了谁的脑袋……” “嗨，肖兄也是你走背运……” “那可不，我可没贤弟这么享福。听说，你那新关了一个妞儿？” “别提了，带刺儿，谁都不敢惹，把那姑奶奶供起来等长老发落。” “哈哈，草原上的勇士可是不怕刺儿的，那妞儿叫啥？” “好像是叫阿诛吧，当时听她那同伙这么叫的。” “阿诛，嗯……有点意思……” “肖兄咱们不提这些烦人的事，来来，继续喝酒。” “真不行，真喝不了，就一杯，一杯啊，喝……” …… 肖剑和那拓跋玉应该都是爱酒的人，这会已经喝的面红耳赤，见酒馆里人并不多，杨歌简单叫了两个菜，喝了一壶酒才悠哉悠哉的离开。 “哎呀，这可不行，阿诛有难！”听完杨歌带回的消息，阳宝哥顿时慌了起来：“哎呦！不行，我得赶紧去找阿诛，找到她还得赶去找我们的女儿。” 狼牙军马上要将颜老太太押赴法场斩首，杨歌着急这事，便没有提出帮阳宝哥去救人，而是赶往慈幼坊，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冷天锋。 “什么？要押赴法场了？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冷天锋起初还有些着急，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狼牙军为了震慑忠君义士，在西市中专门设立了一个行刑台。他们既然要斩首示众，一定是把囚犯带到这个法场去，按照他们的设想，要达到恐怖统治的效果肯定会带着囚犯游街示众一番。” “杨策，你现在就四处去看看，若发现了押送囚犯的狼牙队伍，就除掉监斩官史宗声和那些狼牙护卫，救出囚犯。” 监斩官的队伍，会从西市入口那边押送囚犯到行刑台，杨歌沿路找了一会，就连史宗声押着人来了。 按照杨歌以前的性格，救人肯定也是暗戳戳的救，可如今这局面，需要告诉普通百姓，忠君报国的人还是会有人来救的，所以她当街就拔出了琴中剑。 史宗声和那些狼牙护卫不难对付，可当她将那囚犯救下后却皱起了眉头。 这囚犯不是颜老太太！是个假的！中计了！ 放人自由后，杨歌快速找了个角落换了一身装扮，这才折返慈幼坊，将情况告诉冷天锋。 “不要急，这件事有蹊跷，我们得分析一下情况。” 冷天锋仔细想了想：“朱军师曾说过：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看来狼牙军现在也是这个计策。” 亏得杨歌在长歌门读了些书，不然还真没办法理解。 狼牙军这是想，让江湖义士疲于奔命，不断的消耗有生力量，最后顺藤摸瓜，再把靖世军一网打尽，果然狠毒。 “既然知道了狼牙的目的，现在我们就得有个全盘的计划，打破狼牙的美梦，此事得从长计议。” 冷天锋很冷静，所以杨歌跟着安心了不少。 可没等冷天锋说出计划内容，杨歌就感觉天旋地转，硬生生的被上月静拉到了某个灰蒙蒙的里世界内。 “怎么，又有空管我了？” 杨歌疑惑，怎么江湖悬赏榜都挂出去那么久了，上月静还活蹦乱跳的，一点伤都没有。 “作为你帮衍儿护道的回报，我会造一个试炼场让你试炼，试炼的守关人……就选安禄山如何？” 什么如何不如何？杨歌可不觉得，自己有选择的余地。 这不，她还没说话，就被上月静丢回了长安城。 第188章 特别试炼 “冷将军派你来的？原来是颜太守家的事。” 杨歌回到长安城的时候，不在长安西市而是长安城的城门口，眼前是一位年纪挺大的内城太监，不等她说话，内城太监就先开了口。 按照上月静的计划，此次试炼的背景故事还是会和杨歌此前在里世界的经历有关。 颜家英雄辈出，不愧是名门，前次他们多番努力就是为了刺杀安禄山这厮。 可惜华清池乃是唐皇与贵妃常来的处所，防范森严，屡次不得手。这次又遣了杨歌来，那内城太监搞不清楚她的实力，不过他倒是愿意引她去华清宫回忆录，让她会一会当今的枭雄安禄山。 若能成事，必然是大功一件。 “那就劳烦公公了。” 杨歌拱了拱手，站直了身体，很快又感受到了天旋地转的感觉。 在这个里世界里，上月静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说给她安排个试炼，转手就搭起了试炼的场地。 “各位大侠，在下王三金，今日安禄山奉皇上之命，前往华清池沐浴。是以并未携带随从，仅有他一人来此。但华清池内外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各位侠士唯有假扮成梨园弟子，方能混入。我这里有几件梨园服饰，赠与各位，你们装扮好后，请跟随我入内，对于梨园弟子，守卫是不会为难的。” 此前看过行衍试炼，杨歌清楚这王三金必定是跟宫角羽三个小姑娘一样，专门推动她试炼的人，她赶紧选了套合身的梨园服饰穿上，然后低头跟着王三金一路往华清池内部走。 “站住！例行检查！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才能过去，几位应该都熟悉了吧，那我们开始！编钟音调高的是大钟还是小钟？” “是小钟。” 这种关于音律的问题，倒是难不倒杨歌。 只不过守卫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他们过去，张嘴又是第二个问题，杨歌刚要回答，一旁就闹出了一些动静，似乎有别的人闯入，守卫都急着去抓人，王三金带着她倒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盘查。 进到华清宫，一位红衣女子挡住了去路，看排场，应该就是上月静安排的试炼之一。 “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音克谐，无相夺伦，自从大娘和李大师不常返回梨园，园子里能做到神人相和，音情共鸣的弟子几乎都难以找到了，诸位与我都还需努力。” “怀珠跟随大娘多年，原本也只是寻常才能，但听讲之时字字入耳，课下经年勤加练习，得蒙大娘亲自指导，这才有了如今的小小成绩。” 经过杨影介绍，杨歌才知道这红衣女子名叫英怀珠，算是公孙大娘的弟子，至于本事多少，整个七秀坊杨影真正认可的除了公孙大娘和二娘，也就只剩下一个小七了。 “吾等虽为梨园弟子，亦通晓仁义之礼，诸位侠士今日来此，吾等不得多做阻拦，赏面展露几手功夫让咱们长长见识足矣！” 说罢，英怀珠就提起双剑攻了过来。 她说话的时候，王三金站在前头，周围还有些不只是梨园弟子还是江湖侠士的人，这会全都不见了人影，杨歌只好自己对付英怀珠。 “森木青青，莺莺剑鸣。由心应手，超电惊龙！” 有公孙秀儿这个好友，杨歌对七秀坊的功夫门儿清，几十招下来，英怀珠竟然落了下风。 周围看戏的乐师突然奏起了手中的乐器，若是杨歌能在第一时间听懂音律做出反应，乐师对她的辅助就没什么效果，可周围的乐器太杂，几番下来，她竟听岔了两个音。 “看来各位还是对我大唐音律知之尚浅。” “知之尚浅又如何，我会的可不仅仅是古琴，还有剑术！” 幸而有杨影指导，杨歌这才没被音律加持的英怀珠追着打。 又交手了几十招，英怀珠收了双剑，认可了杨歌的实力：“安某人善恶所为，我等尽皆看在眼中。此去拔除大恶，怀珠在此先为诸位贺！” 英怀珠为杨歌指了后面的路，领着梨园的那些乐师离开了此处，王三金又跟着冒了出来。 “各位大侠，前面的广场上到处是神策军。他们蛮横不讲理，即便是乐师，也无法直接通过。只有将他们暗杀，才能过去。我这里有几把暗杀血刃，在敌人背后使用，可将其绞杀，无声无息。” 杨歌接了暗杀血刃，随手别在了后腰带上，她还是喜欢琴中剑这种比较长的兵器。 “各位大侠，在下也只能带到此处了，剩下的路需要各位大侠自行前往，在下爱莫能助。各位千万要小心，保重！” 话落，王三金又失去了踪影，杨歌只好自己前往广场。 广场上的神策军很多，没有外援，杨歌只好发动杨影这个内援，两人携手，影杀术齐齐发出，倒是没用多久就清理了场中的神策军。 “安禄山心怀不轨，蓄意谋反。吾等此次前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高公公，皇上待你不薄，你也不希望看到安禄山胡作非为吧！” 是谁？谁在说话？ 杨歌才被此处拦路的高力士惊到，凭空又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 不等她搞清楚状况，高力士就攻了过来：“几位好身手！不如我也来陪你们练练！” “练练就练练！”她来这里就是练的！ “好本领！再接大将军我这一式。” “海纳百川，不与死水合污，吃我此掌！” 高力士接二连三的变招，若是以杨歌的阅历，肯定对付不了他，可杨影对他可是知之甚多，几乎每一招都有针对的解招，所以没过多久，高力士就收了手。 “汝等莫以为过了高大人我这关便一路畅通了，胡儿功夫之强，胜我百倍，留心应付吧！不过他此刻正在池中沐浴，若是抓得住良机，想来要简单许多了！” 安禄山此刻就在温泉池，可温泉池的大门紧闭着，走正常道路肯定不行，杨歌听从了杨影的建议，跳下高台走水路接近了温泉池。 他们的运气不错，被一个神策校尉察觉，解决那个神策校尉后，竟然从他身上摸到了温泉池大门的钥匙。 第189章 声望有用 “大胆乱民，竟敢擅闯华清宫！” 就像高力士说的那样，安禄山本身的武力值就不弱，杨歌才进入温泉池，安禄山就察觉到了危险。 “杨策，吃我一招！” 嗯？这安禄山竟然记得她！ 安禄山攻的急，杨歌躲的更急，几乎是连爬带滚的在池子里逃命。 “真是丢人！” 杨影没好气的淬了一句，化作黑影手持利刃直冲安禄山，大概没料到还有一人，安禄山扎扎实实的挨了一剑，退到了角落。 “够了，尔等乱民竟敢擅闯皇家禁地，当诛九族！” “说到擅闯皇家禁地，首先要被诛九族的怕是阁下吧！”杨歌终于有机会喘气，将风雷瑶琴紧紧的抱在怀里，食指勾住徵弦，打算随时拼命。 “我安禄山蒙受皇恩，为圣上镇北多年。这次是皇上特赐我前来华清宫修养，何来擅闯一说。尔等怕是不请自来！” “安大人在朝廷内外广布眼线，就连华清宫都有你的走狗，这也算是为大唐镇守边关？”王三金突然出现，挡在了杨歌面前。 大概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杨影先一步撤去了影子。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安禄山似是想到了什么：“我明白了！莫非是九天想要老夫的性命。” “以阁下的本事，远在这些江湖寻常高手之上，却煽动他们自投罗网，九天行事不过如此！”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想杀你者何止千万！” 王三金和安禄山缠斗在了一起，杨歌观察着，想要帮帮王三金，肩上却突然出现一股力量，直接将她从试炼之境拉了出去，丢在了那个内城太监面前。 “师父……” 里世界外，一直观察着杨歌的行衍唤了声闭目养神的上月静，有些疑惑，这种程度的试炼，杨歌为什么会失败。 上月静睁开眼，单手捏了几个诀印，随手拨动了一下画面，低声叹气：“看样子，心灯还是太弱了……” …… “你已经尽力了，这是冷将军吩咐备下的，为你在江湖上行走添些助力。” 接过内城太监递来的包裹，不用问，杨歌也知道，自己的试炼算是失败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上月姑娘何时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突然没有人鞭策前行，杨歌有些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杨影便怂恿她在长安城多住些日子，反正大唐和狼牙的仗已经打了那么久，不缺她这一个生力军。 杨歌仔细想想，觉得有理，便在长安西市找了家客栈住下。 才在西市游荡三天，隐元会便差人给她送了封信，信上所写，大致意思便是这长安城内有许多势力盘踞，她若是没事，完全可以碰碰运气，帮助城内的那些人，说不定能赚些势力的声望，这些声望现在看着没用，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听人劝，吃饱饭！ 杨歌对隐元会还是比较信任的。 那么，从谁着手呢？ 这城里哪些人能够赚到声望，他们可没写在脸上。 一筹莫展的杨歌只能继续闲逛，最后在卖炊饼的小摊边上发现了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女孩，她一直盯着杨歌瞧，杨歌只好将刚买的炊饼递到她面前，她却转过了身，嘴里念念有词。 “希望爹爹在天之灵能保佑我早点找到需要的东西，那么我也能成为正常人了。” “小妹妹，我瞧着你很正常啊。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来这是想做道菜式，叫长生海月。它脱胎于父亲大人传授给我的大秦宫廷烹饪秘谱，其中还有从海岛食材中获得的灵感，鲜美脆嫩，满齿留香，延年益寿。” 杨歌执着于请小姑娘吃炊饼，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姑娘便没再拒绝，跟她一人捧着个烧饼猛啃，咀嚼间还不忘闲聊。 “这道能让饕餮老客们也能垂涎三尺的菜式，如今却是少了一种关键的食材！” “什么食材？” “我辛辛苦苦从海岛带来这里的星辉鱼干，只是在一些空旷的地方晾晒，结果就被一些自称逐日左营附离卫的坏蛋给收走了！” 瞧着小姑娘要哭了，杨歌将最后一点炊饼塞进嘴里，拍了拍她的肩膀。 区区逐日左营附离卫，都用不着琴中剑，随便在路边捡了个石子，将其当成暗器，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她就将星辉鱼干“讨要”了回来。 “这就是我的星辉鱼！” 见到杨歌怀里的星辉鱼干，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知道杨歌将鱼干放进她背后的竹篓里，她还是不敢相信。 不过，星辉鱼干进竹篓的时候，前边酒楼二楼窗户边，有个隐元会的成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应该是在赞扬了这么快就找到了赚取声望的办法。 “上官寅这好酒之徒！” “一到了这座大城，他就被无数从未见过的美酒给醉倒了！熟知多种酿酒技艺的他，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古董，搜罗了好多坛的美酒。” “这不，他一大早就拎着酒壶，喝得醉醺醺的，都不知道晃悠到哪里去了！早知道父亲大人的祭日就快到了，我们得尽早准备！请你帮我找到他，叫他回来吧。” 杨歌问明了上官寅的模样，很快就想起，自己曾在聚贤书院附近见过他。 “你……” 果然，那孩子就在聚贤书院左边的空地上。 上官寅看着杨歌，打了个浓郁熏人的酒嗝，应是喝了不少酒。 “你是姬月的朋友？” “啊。” 失策啊失策，竟然忘了问那小姑娘，她的名字是什么。 “我没醉！” 上官寅摇晃着脑袋，用手掩住嘴巴，但酒气还是从他的指缝中流溢了出来。 “我也想尽快回去帮姬月……但没准备好为父亲祭日所需之美酒，我……还不能回去！据说这长安城内，有三种美酒最为出名，我四处打探，终于弄清楚它们的下落。” “它们分别是存放在长安西市胡玉楼里的兰亭浆，长安东市陈府的雪沙液和狼牙军官谢子良手里的冰云烧。” “弄到手之后，你就带着它们回去找姬月。我嘛……我稍后就来……” 第190章 赚啊赚的 一个醉酒的毛头孩子说的话，可信度并不高，若不是跟姬月那小姑娘有同吃炊饼的交情，杨歌还真不愿意听上官寅使唤。 如今她就在长安西市，有之前所购的胡服，想要在胡玉楼拿到兰亭浆倒是不难，难得是还得去东市陈府，据说，这是个狼牙派了重兵把守的府邸。 不过……美酒诱人。 不单单是为了帮上官寅，其实杨歌自己也馋了，同样馋嘴的还有杨影，所以他很自然的帮了杨歌一把，偷偷摸的用影子潜进陈府偷了几坛雪沙液。 就剩下冰云烧了！ 狼牙军官杨歌倒是不怕，只是这谢子良行踪不定，她和杨影分头行事，在东市找了整整半天才找到这人。 经过杨影公私不分的折磨后，谢子良终于“懂事”，献出了三坛冰云烧。 杨影一坛，放在包里存着；杨歌一坛，当即就开坛喝了，剩下一坛留给上官寅。 将三种酒带去西市拿给姬月，小姑娘立即皱起了眉头，很不淑女的翻了翻白眼：“人没回，酒倒回来了……” “等他酒醒了，定会回来的。” “也罢，还有很多人得提醒一下父亲的祭日呢，免得都像上官寅一样，在这座大城里昏了头！” 姬月着急去通知了，杨歌得了几坛美酒，心情愉快，但却搞不清楚，那所谓的声望到底是怎么赚取的，又该怎么查询自己到底赚了多少声望。 许是知道了杨歌的苦恼，第二天隐元会就给她送来了查看声望的册子，那册子分期制订，每个月隐元会都会安排人整理刊印，随便找个杂货商就能买到。 至于声望的妙用，还需要杨歌自己去发掘。 “不知道源明雅现在如何了，听闻他曾在这长安城待过这段时间。” 胡玉楼边上有个很大的舞台，杨影曾说过，自己豪掷千金请人看过歌舞，这日应该也是某位江湖豪侠为了哄朋友开心，所以掷下了千金，请来歌舞团在舞台上表演，因而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 此前说话的，是个紫衣小姑娘，扎着两个长长的马尾，看上去和姬月差不多大，放在杨歌眼里，正是那行走的声望。 “你怎么认识源明雅的？” 凑上前去，杨歌正思索着怎么开口，杨影就先她一步问了出来。 “你问我怎么认识源明雅的？那可得听我讲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为了跟小姑娘更亲近，杨歌从包裹里摸出一个菜瓜，用力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紫衣小姑娘。 “责任，感情傻傻分不清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啦。” 紫衣小姑娘名叫秦邑，吃了口菜瓜，便学说书先生摇起了脑袋。 “东瀛，这个国度曾经被父亲徐福提起过，那是个仙山一样的地方。而我在寇岛生活的那段时间里，就曾遇到过一个从东瀛来的少年，源明雅。他修习的是东瀛的阴阳术，和我交谈几次后，我就已经了解所谓的阴阳术，其实就和父亲留下的古籍中记载的方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怎么觉得是东瀛人偷学了我们古时的方术？”杨歌瘪了瘪嘴。 “九百年来，我遇到的男子不是如洪田胥般的登徒子，就是心智未开之辈。但当我见到源明雅时，就知道他是不一样的。这个来自外邦的少年心思缜密，头脑冷静，遇到强者而毫无惧色，引起了我莫大的兴趣。” “你分明是一见钟情了吧！” 秦邑瞄了杨歌一眼，有些意外。 别人听她讲故事，纠结的都是她所提及的人和时间，杨歌关注的重点却是感情。 “对我来说，生命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活得越久对世间的人事越发淡然处之。然而这次不同，我似乎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兴趣，当他离开寇岛之后，我每天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思念的同时我却越来越苦恼， 我还是个孩童之身，他却会逐渐长大。于是，我来到了东瀛源氏属地，也渐渐地与众人熟识，源氏家主知晓我的身份后，尊我为源氏天命姬。但不久之后，源明雅就再一次离开了东瀛……” “这倒是非常纠结的一件事！” 没理会杨歌的捧场，秦邑吃完手里的瓜，很自然的接过杨歌递来的破布擦了擦手：“后来大姐司马雁接受安禄山的邀请，她亦传信于我，我思量过后，决定回寇岛与他们会和，一同重返中原。直至来到这繁华的长安城，我居然听说源明雅也曾在这里待过，还和一个称为神算的女子交过手。我很好奇源明雅如此高傲强大的人，也会遇到难缠的对手？” “你有所不知，神算实乃中原最为神秘之高手之一。”杨歌伸出食指，同情的拍了拍秦邑的肩膀。 “原来如此，但我仍是非常担心他，于是就以义父传授的卜卦之术为他卜了一卦，卦象乃水缠蛟龙之局，永难分离之意。父亲嘱咐过我，不可轻易干涉别人的命运，一旦牵连，自己也会沾染上因果而难以逃脱。只是源明雅，我怎么置之不理……” “你说出这话，倒是真有点痴情之意了。” “天道昭自然，天命不可逆。知其无奈何，愤不安天命。逆命者遑遑，天谴必招致。千载悠悠，唯梦一场，我也只想顺心而为，不愧已心罢了。” “唉。” 杨歌悠悠的叹了口气。 缘生缘灭，皆在人心！ 这边秦邑的故事才说完，那边便有个粉裙姑娘自称丘邱，主动送上门来，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杨歌背上的剑形瑶琴。 “我的信丢了……你，愿意听我诉说一下吗？” “当然当然。” 杨歌伸出手示意丘邱说话，低头正好对上秦邑炯炯有神的目光，眨了眨眼，又从包裹里摸出了一个菜瓜，用力掰开，给她和丘邱一人一半。 秦邑开心的吃瓜，丘邱却只是忧心的拿在手中。 “当年徐先生拼着性命给我炼制了一颗丹药，多亏了这颗丹药，我才有现在的模样，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杨歌挑了挑眉，有一个和徐福有关的人：“姑娘这是怎么了？” 第191章 刹那千年 “秦皇昏庸无道，为了自己能长生不老劳财伤民，百姓苦不堪言。有一天竟有鬼谷一脉的叛师逆徒宗髓向秦王献策说，根据师门古书记载，以师门还冥术辅助饮下九十九个九岁童男童女的血便可长生不老。秦王派人下到各家各户专抓九岁孩童。” “这个故事倒是第一次听说。” 杨歌知道的秦皇，可是个迷人的老祖宗，是位横扫六合统一天下的千古一帝。 “那时，宗髓的师兄徐福正要被秦皇派去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听闻师弟大逆之举，他即刻回朝，跟秦皇说师弟之法乃是逆天之术，本门中人早已弃此术数百年不用，当世已无人可以再施展还冥术，而他根据师门记载，已找到了长生不老之法；那便是向蓬莱岛的神仙求仙丹。但是神仙们需要这九十九个童男童女做交换。秦皇于是派遣徐福携九十九名童男童女出海，取回长生仙药，徐福答应秦皇一年之内定然取回仙药，但也请秦皇不再搜罗童男童女，秦皇答应徐福，他会建设一个太平安乐的大秦，以待徐福的仙药。我就是这九十九名童男童女的其中一个。” “这也太离奇了吧！” 如果不是在里世界，杨歌肯定怀疑自己遇上了招摇撞骗的，毕竟这剧本，和那时在界域遇上的秦始皇异曲同工。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请你就当是一个小故事来听吧。其实，徐福根据鬼谷一脉《灵真箓》中记载，指挥众人于海上寻觅，历经数月漂流，足迹经历海外数十个大小岛屿，终于在一座荒岛上寻到当年鬼谷三代先祖在周朝时栽种的以洞明丹为根基培育的洞明桃树。相传此桃人服食后能长生不死。而在登陆此岛之前，他们遭遇风浪，徐福为了救我们，在被群鲨围攻之时脱力，染上重病，登岛之前早早死去了。我们对被尊为父亲徐福的死感到悲伤，决意每年没他准备祭祀。然而当我们想要在荒岛上扎根生存下来时，却发现不知为何这洞明桃的效力并不完善。” “这桃是假的？” “有四十多个同伴在服药后七日之内便暴死了，另一些人在几个月之内迅速的发育长大，衰老而死，在不到半年的时日之内，只有三十二名伙伴在恐惧中挣扎着活了下来，但他们却停止了发育，再也无法长大了。而且还有六个兄弟的脸部更显衰老，不过还好他们毕竟还没有死去，为了纪念这段吃了桃子而引发的变故，他们从此自称桃家六仙。” “桃家六仙？似乎很熟悉啊……”杨歌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有关这六个人的记忆，可不是什么好记忆。 “仍然活着的我们就在岛上搭建房屋，开掘鱼塘，圈养野兽，一年后过上了平稳的生活，而有一件事令我们一直争执不下，在桃子被摘下后，洞明桃树迅速的枯萎了，他们遵从徐福的遗言，从桃树下挖掘出三颗洞明残丹，其用途尚悬而未决。八百年来它们滋养桃树，已经被吸收了部分药力。其中一些人主张把丹拿回给秦皇，以防秦皇再次迫害童男童女，另一些人认为秦皇间接害死了徐福，而且为人残暴，绝不能让他获得长生，当然也有些对此不在意的。” 丘邱突然止声，正听得起劲的杨歌催促：“姑娘请继续。” “经历了一些时日辩论之后，我们之中更多人偏向保留丹药以备后用，而就在此时，这些剩余童男童女中有一个异类另有想法，原来秦皇交给徐福的童男童女中，有三人乃是他的亲信之人，他们暗中负有监视徐福的责任。这其中最后活下来的一个名叫葛玄，其父母皆为秦朝官员，他从小久经训练，身负上命，且出发前秦皇许诺若有所得，将保葛玄一家世代厚禄。于是葛玄决意盗走残丹，他暗中赶制小舟，泊于隐秘之地，寻机动手，但他动手之时，却被跟随徐福习武，且颇有天赋的燕不孙察觉，两人交手之下，葛玄未竟全功，只夺走了两枚残丹，另一枚却被燕不孙截下。” 皇帝么，手段自然不是常人能够看透了。若是有这等奇物，秦皇没能得到那才奇怪呢！ 至于那位秦皇为何没有长生不老，杨歌猜想，应该是惧怕服下残丹，会更早的死亡。 “后来有个很了不起的人，名叫方乾，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岛上。他武功很高，帮助我们抵御了百年罕见的凶猛海兽的袭击，赢得了我们的尊重。在得到我们同意后，他带着许多家众搬到了岛上。” “后来呢？”终于听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杨歌断定，重头戏马上要来了。 “其中和我最要好的是个叫方宇轩的小男孩，他是方乾的儿子，我很喜欢他。只是他一天天长大，我却还是女童之身。后来还有人说他要和其他女子成亲。我听说之后，千年以来第一次哭了……自从在岛上生活，无论多艰苦，我都没哭过……我也想长大，希望宇轩能看到长大后的我，他会明白我的心吗？” “方宇轩？” 又是一个好熟悉的名字！ 杨歌还来不及细想，杨影就一语道破。 方宇轩就是东方宇轩，现如今万花谷的谷主。 “后来我们搬到寇岛，遇到一个叫徐淮的大夫，他用生命换取了数剂能让我们恢复正常的药。大伙都明白我的心意，我获得了其中一剂，我终于恢复了普通女子身体，只是不知能维持多久。” “恭喜恭喜。” 活够了的人，若是能够重新体会生老病死这等生命奥妙，确实值得恭喜。 杨歌对长生不老不感兴趣，甚至有点恐惧，毕竟如今这世道，活着不比死了舒坦。 不过像这等玄妙之药，她倒是很好奇五毒的生死蛊，听曲木兮问过一次后，杨歌心里就好奇的要命，好似那蛊虫就在她身体里爬行，她非得搞明白其中的奥妙，才能决定是将其取出，还是细心滋养。 第192章 百姓所想 “后来大姐说重返中原的时机到了，我相信她，大家也都相信她，就一起离开寇岛，来了这长安城。只是有封信，我离开小岛之前就写好了，但是找不到宇轩，一直没法给他。但是如今信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我心神不宁，不知如何是好。” 看得出，丘邱是真的着急，杨歌赶紧安慰：“就让在下帮你找信吧。” “谢谢你有耐心听我诉说。”丘邱侧头，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慌张：“和我们一起来到长安城的人之中，最顽劣的就是那个桃根仙！而且信件不见得那一天，他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桃根仙？ 杨歌记得，自己之前去找上官寅的时候，这家伙就在附近。 想到这，她赶紧去了聚贤书院附近的空地，果然找到了桃根仙，至于上官寅，应该回去找姬月了。 “闲人莫扰！本大爷正耍着呢！” 桃根仙的体型是个孩童，但面容却十分老相。 杨歌表明是丘邱让自己来的，他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既然是丘邱让你来的，想必本大爷的小把戏也瞒不了了！” “信果真是你拿的？” “丘邱那小姑娘，真以为她那封信无人知晓，本大爷还知道她写给谁呢！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可没问！ “废话少说，本大爷现在在帮她呢！长安城人来人往，我已经把她的信悄悄贴在西市某个路人背后，说不定就有认识那方姓小子的人看到，一传十十传百，这不就成事了吗！” “私人信件怎么能传阅？”杨歌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本大爷关心的！你还不如赶紧去找那些西市的路人，早知道本大爷一时兴起，还贴了许多歌颂本大爷的假信呢！哈哈哈！”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抬起又放下。 若不是搞不清谁才是获取声望的关键，她今天非得揍这桃根仙一顿不成！ 长安西市来往的路人很多，杨歌担心背后贴着真信的人会离开西市，所以着急忙慌的去找，花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将真信找到，带回给了丘邱。 “没错，就是这封信。桃根仙太可恶了！” 丘邱跺了跺脚，叹了口气：“我已从长安城的侠客口中得知，原来宇轩在中原闯出了好大一番成就，还成为了万花谷的谷主。只是如今改名东方宇轩的他，还认得我吗？听闻长安城内就有万花谷弟子东方欣，请帮我将这封信交给他，请他转交宇轩吧。” 丘邱坚信，以后若是有缘，肯定还能和他相见。 此前在朱雀大街的鼓楼找高适时，杨歌注意到周围有不少大门大派的弟子，想着应该也有万花谷的弟子，便出了西市往鼓楼而去。 果然，东方欣就在此处。 只是杨歌没想到，名字那边女性化的人，竟然是个打扮粗鄙，完全不像万花人士的汉子。 “阁下就是万花谷的东方欣吧，在下暗阁杨策，这是一位丘邱姑娘托在下转交给贵谷谷主的情书。” “什么？给谷主的情书？” 东方欣的惊讶完全收不住，引来了周围不少目光，杨歌不喜欢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直接将信塞进东方欣手里，转身快步回了长安西市。 还是那个炊饼摊边上，姬月买了炊饼，发现杨歌，立即笑呵呵的迎了过来，将热腾腾的炊饼递给她一个。 想到之前帮着小姑娘，自己赚了不少声望，杨歌高高兴兴的收了炊饼，同她躲在舞台边上啃着吃。 有的吃就有的聊！有的聊就能赚声望！ “无论在侠客岛还是寇岛，大姐司马雁都是我们的领头人，她带领我们在恶劣的海岛活了下来；燕不孙本就是司马家的仆人，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恪守本心，守护着司马家的小小姐司马雁。” “他们外出许久，尚未归来，也不知是碰到了什么事情。” “西市我熟，我帮你去找找？” “那就多谢了，他们应该还在长安西市的，若是找到他们，提醒他们莫要误了祭祀父亲的大事。” “好。” 杨歌问明了两人的模样和着装打扮，立即捧着炊饼在西市寻找起来，很快，她就在行刑台附近发现了他们。 得知杨歌是受到姬月的委托，前来提醒祭祀一事之后，司马雁和燕不孙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姬月的朋友，谢谢你来寻我们。我们可不会忘了祭祀父亲的大事。”司马雁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长剑往背后移了移：“安禄山邀请我们返回中原，倒是应了我们的心意。但要冒险去开启秦皇陵里的重重机关，风险太大，我仍需为伙伴们考虑再三，方可定夺。” “不知世人眼中之安禄山，是仙佛？还是恶魔？若是仍如当年焚书坑儒，残杀无辜百姓的秦皇一般，我们绝不相帮！” 这问题，杨歌其实有自己的答案，不过为了让司马雁有自己的判断，她并未直接道明自己的看法，而是转述了长安城来往路人的说法。 譬如，如今天下兵连祸结，百姓苦不堪言，只求这乱世早日结束便好，至于这天下姓什么又有何相干。 又譬如李氏气数未尽，大唐尚有救。 当然也有人觉得，天子沉溺女色，宠信外戚，再加上强藩造反，此皆亡国之兆也。 …… “那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李唐皇室乃真命天子，这江山还是得由李家来做。” “原来如此，那么阁下愿不愿意为终结这乱世出一份力呢？”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某愿一死以报国恩。” 杨歌说的振振有词，司马雁挑了挑眉：“最后请教阁下，该如何终结这乱世呢？” “天道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天下这许多英雄豪杰的牺牲，若能换天下百姓数十年平安，足矣。” “多谢大侠赐教，雁儿受益匪浅。”司马雁朝杨歌拱了拱手：“容我思量一番，到时自有定夺。还是先去筹备父亲的祭祀吧！” 第193章 天降噩耗 多年以来，都是猫猫主持祭祀事宜。 她与孟韩都去筹备祭品了，司马雁不知道目前进度如何，自己又想再看看行刑台这边的情况，便差杨歌去看看。 猫猫不在别处，正在慈幼坊中。 “嘿嘿，你是大姐叫来帮忙的？” “是。” “正好，你总会熟悉这长安城，还望能帮我们找到合适的东西。” 猫猫一脸的骄傲，很多东西虽然难找，但是她们都弄到了，现如今就剩下两样重要的东西，一个是桃子，一个是香。 长安城的水果摊很多，杂货商也很多，所以这两样东西并不难找，只是需要多多跑腿，猫猫显然是不想劳累自己的腿了，所以朝杨歌来了个自认最可爱的海岛式微笑：“请你多多帮忙啦！” “放心！” 杨歌承认，自己被猫猫的微笑俘获了，宁愿多跑几步，也要挑最好的桃子，最好的香。 “听说地宫有奇珍异宝，广文和广武两兄弟便去了那里寻觅，希望能够在父亲的祭祀上献上宝物。请你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吧！” 收了桃子和香，不等杨歌歇息，猫猫就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俯身过来：“悄悄的告诉你，西市和东市所有的井都可以快速到达地宫了。这孤儿院的院子里面就有一口井，别害怕，跳下去就到了。” “嘿嘿，我这里的东西基本凑齐了，就看广文广武能不能找到表达他们心意的东西了。” 杨歌将信将疑的从院子里的井口跳下，果然，真进入了地宫。 还是和之前一样，地宫有很多守卫，察觉到她后，立马发起了进攻，不过他们的武力值不行，都用不上拔剑，杨歌就卸了他们的兵刃，随带手抓了个带路的找到了广文广武。 “地宫不好进啊！里面有很多棘手人物，我们不好弄到想要的东西！”听闻杨歌是来帮忙的，广文叹了口气。 “你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地宫里长有奇特的蘑菇，正是古书中记载的凤血，父亲最喜欢吃了！但是地宫里面有很多人阻碍我们！” 这种叫凤血的蘑菇，是地宫内和红蘑菇伴生的一种蘑菇，洞窟内的狼牙探寻者也会收集凤血。 一旁的广武见杨歌并不着急，也不惊慌，赶紧道：“地宫里还长着很多黑蛇，他们的肉也称作龙肉。你若是能见着，还望帮忙取点出来，到时候和凤血一起交给猫猫就好。” “那行，我去取凤血和龙肉，你们小心些自己离开地宫去西市找猫猫汇合。” 广文广武提到的凤血和龙肉其实不难找寻，都在狼牙特地从地宫开辟的洞窟里，起初杨歌只道危险来自于狼牙，摸进洞窟后才发现，这地方毒瘴四溢，亏得她还有杨影的内力，不然走不了几步就得被毒死。 “别深入了，取了凤血和龙肉赶紧离开。” 杨歌脑海里突然多了些记忆，那应该是杨影的经历，他似乎召集过一些伙伴，来这个地宫探过险，那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这个洞窟有毒，而且洞窟内生长的蘑菇有暂时解毒的功效。 记忆之中，公孙秀儿和曲木兮都在，杨歌突然理解，杨影为什么不愿深入获取更多的记忆，所以利落的取了龙肉和凤血，离开了洞窟。 然后，她就迷路了。 在地宫中跌跌撞撞绕了大半天后，她终于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位前哨暗探，通过他长达一柱香的描述，杨歌终于找到了一条离开地宫的路。 然后又经历了一个时辰的赶路，杨歌才回到慈幼坊，将凤血和龙肉交给一直在等待的猫猫。 “祭祀已准备就绪，你能帮我去告知大姐司马雁么？我马上去通知其他人前往已经找好的地方举行祭祀！” 祭祀的地方是上官寅找到的，叫迷仙引，据说风景很美，很适合祭祀。 大概是杨歌的声望够了，这群携带着岁月秘密，来历非同小可的朋友，邀请杨歌一起前往迷仙引，见证他们的祭祀。 可当杨歌叫来司马雁，等到人齐，大家进入迷仙引的那一瞬间，杨歌突然收到了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待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身边除了风雷瑶琴，其他包裹全都不见了，就连她那把琴中剑只剩了剑柄。 苍天啊！大地啊！ 杨歌终于感受到了绝望！ 她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想大声喊出来，可努力了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待她收拾好心情，将风雷瑶琴重新负 在背上，准备搞清楚目前所在的地方时，不远处早就盯上她的伶官叫住了她。 “想不想成为艺人？摆摊卖艺若是遇到老爷们打赏，很赚的。” “……” 杨歌很想拒绝，可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伶官抓住机会给了她一碗热粥，她便不得不学那什么劳什子艺人。 “吾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不愿就此混迹于乱世，食君之禄，当投身军旅以报君恩！听闻枫华谷中尚有唐军坚持抵抗，我这就前去相助，即便在战场死于刀剑之下，也好过此生苟活于世！” 薛伶官满腔热血，一门心思的奔向了枫华谷，可怜杨歌为报一粥之恩，只好跟着他一起去到了枫华谷。 数月后，杨歌瞧见薛伶官独自一人在营帐边上发愁，便上前询问他缘由。 “来军营已有数月，数月间数次歌舞，本想激励我大唐将士。然而我已经换了数种不同风格的歌舞，却似乎都没有效果，你能否帮我去询问一下参将横大虎，对于最近的歌舞是否有不满。” 杨歌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不仅询问了横大虎，还找了很多士兵打听情况，他们一致认为，这些歌舞要么就软绵绵的，要么就只想让人赶紧回家找老婆！听完根本没法打仗！ “我横大虎虽是一个粗人，不懂什么音律乐曲，只是觉得那个薛伶官这几日的歌舞，软绵绵的，没什么意思。” “现如今狼牙强势，大唐势微，上至大帅，下至兵卒，皆知吾等几无生还之可能。如今在此奋战，不仅是尽一份军人之职，扞我大唐军人之荣誉，更是守护当初加入唐军所许下扞卫大唐江山的诺言。” “薛伶官不远千里前来鼓舞士气，我等心领了，然而我全军将士早已有百死无生的觉悟，你还是劝薛伶官趁我等尚在，早日离开此地，保得性命要紧！” 第194章 伶官心愿 “我明白了，向死而生的勇气吗？早闻武有七德，这就是和众之德吗？” “和众之德！武之七德！秦王破阵舞！哈哈哈！我明白了！” 听完杨歌的转述，薛伶官似有所悟。 昔日太宗以军歌亲创《秦王破阵乐》，演奏之时，大鼓震天响，传声上百里，气势雄浑，感天动地。 然太宗感其杀伐之气过盛，又在原有曲调中揉进西域龟兹音调，使得乐曲婉转而动听，高昂而且极富号召力。 乐曲大成之后，太宗亲绘《秦王破阵乐舞图》，在歌舞中融入了自身对于战阵运用的感悟，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十二阵，与歌节相应。 “若能将此《秦王破阵乐舞图》在战场中演练出来，必能极大的鼓舞全军将士。” 薛伶官十分激动：“太宗当年以武之七德化解《秦王破阵乐》中的杀伐之气，所以整个《秦王破阵乐舞图》按照武之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分为了七个部分。而体现上下一心，齐心协力的和众舞图，正好在我手上。” “那你是想……” “我虽精通音律，却不善舞蹈，你能否助我？如今阵前表演，不比平时，想舞出《秦王破阵乐舞图》中和众篇的感觉，若无杀伐之气只会空有其表，而杀伐之气只能在沙场中体会！” 薛伶官将和众舞图拿出给杨歌研习，确定她都记住后，立即催促着她上战场去杀敌，实实在在的体会，感悟沙场中的手足之情，团结之力。 上阵杀敌，杨歌自然没有问题。 她原本就和唐军一起并肩作战过，一场厮杀下来，身上果然有薛伶官需要的刚毅果敢气质，便一刻也不停歇的抓着她练舞蹈。 于是，杨歌终于发现了一件比读书还困难的事，跳舞！ 三十后，杨歌正摆弄舞姿，薛伶官匆匆跑来，拉着她就走：“狼牙刚好完成一波进攻，正是我们前去鼓舞士气的最好时机，若是去得晚了，恐多生事端。” 现在时间紧迫，薛伶官早就冒着危险前往战场，准备好了演奏事宜，拗不过他的执着，唐军将士只好由着他胡闹。 知道他如果不完成这次鼓舞士气，肯定心有不甘，绝对不会去往安全的地方，杨歌只好尽自己所能，帮他跳好秦王破阵舞和众篇。 薛伶官的乐曲奏的十分激情，金戈铁马之气确实很能鼓舞士气，乐曲逐渐高潮的时候，杨歌的舞步却稍有停滞，她在心中大叫糟糕的时候，杨影咒骂了一声，到底没能视而不见。 黑影手持利剑围绕她飞舞，杀伐之气层层递进，终于不负薛伶官所托，有惊无险的完成了这次鼓舞士气。 一舞毕，战事又起。 有些脱力的杨歌和薛伶官退到了安全之处。 “承蒙少侠鼎力相助，我大唐将士必将扭转败局！”薛伶官握紧了拳头，信心满满：“虽不能发挥和众乐舞的全部效果，但仓促之下，也只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了！”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杨歌举着水袋喝了几口水，随便找了个角落瘫坐着，恢复体力。 “如今天下大乱，我本以为自身区区戏子，早无大用，本想来战场了此残生，也算是报了陛下知遇之恩。幸遇少侠相助，令我顿悟，盛世之下有歌舞，乱世之中亦有歌舞，歌得是一曲乱世希冀，舞得是一出忠肝义胆！” “我打算留在此地，与这一众将士共存亡！之前阵前一舞，少侠实有舞蹈天赋，若非乱世，定力邀前往梨园，亲自引荐于陛下！希望少侠能将歌舞散播于市井之间，以乱世之歌舞，鼓舞这世间一众有情众生。” “少侠，我们就此别过，天下舞谱多散落于世间，期间多得是珍稀舞谱。” 薛伶官拱手朝杨歌深深一拜，杨歌的身体往下滑了滑，低垂着眼，似睡非睡。 “如今人心不安，大唐世间充满了绝望，悲伤和愤怒。今日我决意留于此地，已是有决死之心。我之身死虽不负梨园弟子之名，唯可惜今日之觉悟，难达世人之耳目。我之所学，虽可鼓舞这一地军旅，却不能鼓舞这大唐一众生灵。” 薛伶官叹了口气，声音越来越低：“少侠既有如此之舞蹈天赋，愿传承我之精神，精习乱世歌舞，收集散落的舞谱，行侠江湖之时，能顺带将这些以前只存在于宫闱，殿堂之上的歌舞带去这个原本美丽的世间，鼓舞天下大唐子民，创造出一个新的大唐盛世！” “有劳少侠了！” 薛伶官说完，突然栽在了地上。 黑影唰的一下现身，缓缓走近，探了探，确定他只是劳累过度昏迷了，这才回到杨歌身边。 原来，杨歌早已累的睡着了。 第二日，杨歌决定离开，薛伶官前来送行。 “我与少侠相见恨晚，虽逢乱世，能得少侠这样的知己，实乃万幸！少侠虽非我梨园中人，今日却对我梨园弟子有恩。” “我接下来就告诉少侠一些表演技巧，希望能助少侠今日在江湖行走有用。” 表演说起来容易，实在是门艺术，很不容易。 薛伶官不仅传授了一些表演技巧，还送了一面花鼓给杨歌。 “此乃我梨园弟子所用之物，希望少侠日后能善待于它，不负我梨园之名。” 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杨歌收了花鼓，朝薛伶官拱手抱拳，唐军忙着在前线作战，熟悉的那些人都没办法来送行，不过他们早为杨歌准备好了马匹，好让她可以骑马离开。 就在她翻身上马，扬尘而去的同时，薛伶官从物资处找了一把利剑，坚定的朝战场奔了过去。 辗转数日，杨歌在荒郊野岭寻了不少草药，整个都变得脏兮兮的，仿佛逃难的灾民。 上月静一直没出现，她和杨影合计了许久，才决定去找情况更危急的战场，走一步看一步，若是性命真的遭遇危险，那位上月姑娘应该不会视而不见。 第195章 驰援天策 天宝十四载，安禄山从范阳起兵，率十五万大军南下。 天下承平岁久，以致百姓不识兵革。 因此当突然听到范阳起兵的消息，不少官吏吓得魂飞魄散，弃城而逃。 所过州县之守军不是望风瓦解，就是开城出降，叛军自是一路所向披靡，进兵迅速。 杨歌辗转去了很多战场，用的当然还是暗阁杨策的名字，所以狼牙发布的悬赏令，写的也是暗阁杨策的名字。 听闻天策府危在旦夕，杨歌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天策，不为别的，只为宣威将军曹雪阳。 初到天策府，杨歌就结识了少林寺的和尚道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行衍一样，名字里都有个衍，所以杨歌总感觉他是个可以逗笑的晚辈。 但实际，人家比她年纪大多了。 “大势我已知晓，只是奇怪为何天策府不曾迎战叛军？” “都是那奸相杨国忠！他竟然假传圣旨，责令天策府不可妄动！” 奸相误国！ 但凡知道这事的，都忍不住咬牙切齿。 “叛军攻占东都洛阳之后，悍然挥军北侵天策府。叛军与府中将士激战多场后，凭借人数优势渐渐获得战场主动权，天策府陷入重重围困之劣势，粮草装备变得匮乏起来。这实在令人心忧！” 粮草这东西，处处战场都紧缺，杨歌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转移话题。 “何以诸多侠士齐齐现身药师观？” “闻听天策府有难，许多江湖侠士自行前来，为的就是援助天策府！当他们得知天策府将士将许多家眷安置在药师观里避难，便与闻讯赶来的狼牙兵打了起来，显然就是要保护忠义将士之家眷！杨姑娘既然来了，也请出手，驱赶狼牙追兵！” “那是自然，义不容辞！” 通过道衍，杨歌知道了一个人，三元道长。 这人常年居于药师观，若论熟悉此地之人，莫过于他，且他还与天策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为了尽快帮上忙，杨歌直接去找了三元道长。 “你来得正好，药师观已危在旦夕！自从多年前禁地闸门机括遇险之后，本观已重新制作机括，藏于更加隐蔽的地方。只是刚才警报传来，竟然有狼牙斥候潜入，意图破坏机括，引山巅所蓄之水淹没本观，乃至天策府！” 机括重地，不容有失！ 杨歌心中也着急，便直接去往三元道长所说的机括之地，先是随便察看了下，暗中放下影子，骗过狼牙斥候，成功让其现身，没曾想竟然有三个。 影子突然消失，他们也很快察觉了不对劲。 “药师观禁地机括果然就在这里！” “谁也不能阻止我们水淹天策！” “杀死这个碍眼的家伙！” …… 不过区区三名斥候，开口就大放厥词，惹怒了杨影，后果自然是还没等杨歌出手，他就先解决了敌人。 山巅蓄水，便是药师观最大的秘密。只是已经失去了淹没叛军的先机，就变成了最大的祸患！ 药师观此前为天策府的禁地，若非大战当前，绝不会让平常人进来。 杨歌将情况告知三元道长，老道长仰天长叹了一声：“如今追兵势大，即使我们连番削弱，也是难以正面匹敌。唯有挖出禁地珍藏多年之秘宝，老道才能施展离间强敌之妙计。” 杨歌按照三元道长所说，在观内找到了石造之龙，将禁地秘宝挖了出来。 “实不相瞒，如今药师观里大多是天策府将士的家眷。这些妇孺老弱准备利用秘道悄然撤走，前往其他地方避难。没想到狼牙叛军竟然派出追兵，企图将他们抓起来，带到天策府前作为威胁劝降之用，实在可恨！” “幸而前来天策支援的许多江湖侠士仗义出手，经过一番激战才击退了这些追兵。然而追兵还没有轻易退却，集合在本观山下的据点之内，还屡屡派人前来侵扰！” 三元道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歌不帮着除掉观外那些狼牙突袭者，解除药师观之危，就对不起她特地来这一趟了。 “追兵一日不退，将士的家眷一日不能确保安全。” 杨歌正要行动，三元道长就叫住了她，塞了她一手的药粉：“我这有秘制药粉，能使人灵骨酥软，失去战力。你且顺路拿去药师观下风口处四处散播，若能成功，山下那些狼牙追兵自会遭到削弱！” 杨歌应了一声，迅速离开。 药师观内的江湖侠士不止她一个，撒完药粉，去救那些将士家眷的时候，杨歌遇到了一个姓曹的江湖人士，他默默的配合杨歌，不急不缓，两人倒是无声的救出了很多人，直到追兵撤回山下。 “这狼牙兵还真是难对付！幸亏你出手援助！” “应该的。”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姓曹的兄弟喘着粗气：“不少家眷在交战中不幸被俘，相信已被带往追兵据点。” 大概一柱香后，曹兄弟朝杨歌招了招手：“是时候了！进入追兵据点，除掉那些可恶的狼牙追兵和他们的首领古烈！” 杨歌敢保证，这家伙绝对是因为见识了她的身手，才想着这会同她一起去，胜算会更多些。 这不，才进据点，他就将古烈这个首领让给了杨歌。 亏得杨歌如今实力不错，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小心些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们这边费了些力气才将人全部救出，姓曹的兄弟嘀咕着还有其他事处理，护送人的差事便推给了杨歌，幸亏有天策的人在接应，不然杨歌真不知道要将人送去哪里。 “总算没有辜负府中将士！” “在下李黯然，姑娘是……” “暗阁杨策。”杨歌将情况告诉李黯然，李黯然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们总算暂时瓦解了追兵截杀之危！” “人我就交给你了，你可知哪里需要我帮忙？” “无忌营统领长孙敬智勇双全，为天策府之危，冒险伪装成叛军兵卒，孤身潜伏敌营，打听敌军动向。” “姑娘既然有心相助本府，还请前往天策府西面叛军腹地，找到并协助长孙敬统领暗中破坏叛军部署！只要将这天策府信物向他展示，便可解除长孙敬统领的怀疑。” 第196章 深入敌营 杨歌收了信物，通过李黯然不远处的风筝去往了长孙敬潜伏的营地。 得知杨歌是奉了李承恩之命前来协助，并仔细查验过天策府信物之后，长孙敬才放下了戒备。 “你能在如此危险的时候出手相助，我长孙敬实在钦佩不已！” “将军不必如此，您才是令在下钦佩之人。” “我潜伏敌人内部多日，探听到不少机密消息，正是该行动的时候了！”长孙敬一直都在等友军过来，正着急的时候，杨歌来了，倒是让他非常欢喜，只是他这个人不太懂得表达，所以喜悦都藏在心底。 “与叛军连场激战之后，无忌，河间等营损失惨重，只能退守府中。我潜伏于此，就是为了探听叛军动向，好让将来的反击一举成功！” “我这有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凭我一己之力难以完成。你若愿意接受，就请去探查狼牙大营、狼牙杀手营、狼牙工程营和狼牙精锐营。” 杨歌带了风筝过来，这风筝虽然边缘已经被火烧焦了，但还可以用，趁着风势，她乘风筝将狼牙各大营地都探查了一遍。 “活着回来，便是兄弟！” 长孙敬似乎一直在为杨歌担心。 同他对了个拳头，杨歌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狼牙各大营地的情况。 “观这狼牙四营，看来是又获得了增援！哎！真是棘手。” 长孙敬来回踱步，思索了一会。 “这狼牙四营之中，杀手营中的狼牙兵虽然不擅长两军对垒的阵战，但论起单兵作战能力却颇为棘手。他们长于易容、刺杀之术。常派间者深入我军内部，以中高阶军官为暗杀目标。神出鬼没，扰乱我军军心。” 长孙敬眉头紧锁，眼神坚定的看向杨歌：“若是能除此心腹之患。亦能为都统与军师分忧。” 狼牙四营，个个都是块难啃的骨头！ 杨歌做好了准备，难啃也得尽最大的能力啃下来。 按照长孙敬的指令，杨歌潜入狼牙杀手营暗杀了不少狼牙杀手，扰乱了杀手营的秩序后，立即退回了安全的位置。 在她休整的时候，倒是通过长孙敬麾下的探子，得知了刚才的刺杀已经惊动了安禄山，他命令摘星长老苏曼莎派出心腹何忘忧以及高行远，进驻狼牙杀手营，以稳定军心，继续向天策府施压。 杨歌记得，自己刺杀安禄山的时候，就是这个摘星长老苏曼莎出手阻止的，姑娘模样倒是美丽，就是心肠……啧啧…… “何忘忧与高行远二人此前抵达天策府没多久，就率领精锐杀手突袭本府伤兵营，数百名伤兵和军医被极其残酷的杀害！这两个人必须除掉，绝不能坐观狼牙杀手营再次发动对本府将领的恐怖刺杀！” “正有此意。” 狼牙鹰犬，杀我将士，万死难赎其罪！ 大概是被苏曼莎阻止，刺杀安禄山失败，杨歌心中一直有道坎跨不过去，所以知道何忘忧和高行远的来历后，杨歌并没有选择最容易的影杀术刺杀，而是利用平沙落雁，控制两人的身体，又没有掩盖他们的意识，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狼牙杀手营群龙无首，陷入混乱之中，暂时无力发动更多的刺杀！干得好！” 此番刺杀成功后，情况并没有好转，叛军大概知道天策府这边有高手，所以又安排了精锐杀手安起轩，率领一众受过特训的手下，多次刺杀天策府的将士，企图让天策府也陷入混乱。 长孙敬得到消息后，立即打探出了安起轩的下落，将信息告诉了杨歌：“我们必须将这些杀手连根拔起，这次还得深入狼牙杀手营地，除掉那些狼牙精锐杀手，贼首安起轩更是不可放过！” “将军放心。” 杨歌再次整装待发，这一次她终于记起自己的风雷瑶琴中少了一把利剑，所以没直接去找贼首安起轩，而是找了个手里拿着长剑的狼牙杀手，先夺了剑，才安心去找贼首。 杀人者，人恒杀之！ 杨歌得手后从狼牙杀手营撤退，才出营地没多远就遇到了一个黑衣杀手，本以为是狼牙杀手，杨歌手中利刃都架在对方脖子上了，对方才喊出自己天策卧底的身份。 “在下李武锋，领长孙将军之命，在此狼牙军中为间，也有几个月了。这狼牙四营之中，若论起攻城略地，两军对垒，这狼牙精锐营中的狼牙兵，虽不能说以一当十，但以他们的素质，以一对三不在话下。” 李武锋面色沉重，微微叹了口气。 “虽说我天策将士也是百炼精兵，但在这群训练有素的狼牙精锐手上为并未占得上风。如果能削弱狼牙精锐营的实力，也能为前线鏖战的弟兄们减轻些压力。” “狼牙精锐营里，全是些不畏死的狂人，作战时甚至不畏伤痛，实在是棘手！据我查到的消息，他们的战力之所以如此惊人，皆因服食了塞外萨满特制的秘药。” 李武锋盯着杨歌，杨歌眨了眨眼，有些为难的提醒她，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暗杀个首领还行，削弱一个营的兵力，实在是…… “我观天象，今夜有雨。” 什么意思？ 杨歌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杨影就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答应她，晚上我自有妙计可以削弱狼牙精锐营的兵力。” 杨歌将信将疑，不过她倒是不担心，毕竟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历史，而那历史围绕的还是杨影这个主角。 他说能办到，必然是曾经办到过。 不然眼下这晴空万里的，鬼才信晚上会下雨。 答应李武锋后，两人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歇息，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不知是天意还是杨影想起了什么，三更天时，凉风骤起，电闪雷鸣，没多久就暴雨倾盆。 待雨过之后，杨歌提醒李武锋不要靠自己太近，背着风雷瑶琴悄悄潜入狼牙精锐营，就在营地最中间大喊了起来，之前营中所有精锐闻声赶来，一道黑影背对她站立，怀抱风雷瑶琴，奏响了一曲风雷引。 风雷引携带的雷霆之力本就威力不小，尤其适合大范围攻击，这下又有大雨留下的水坑，威力直接放大了数十倍，越是靠近杨歌的狼牙精锐，收到的攻击就越强大。 一曲之后，半个营的狼牙精锐都躺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第197章 一曲风雷 “你是何人，天策府因没有你这号人物。” 整个狼牙精锐营差点被毁，作为首领，安史可恨不得立马将杨歌宰了下酒，可她浑身环绕的雷霆之力让他恐惧，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狼牙反贼，人人皆可诛之！” 不等杨歌出手，人群中就突然窜出了一个穿着胡服的汉子，手起刀落，直接取了安史可性命。 见首领被杀，剩下的一半狼牙精锐作鸟兽散。 那汉子转身看向杨歌，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面露敬佩之色：“居然只身深入狼牙精锐大营，杀了如此多的精锐还毫发无损。当真是好功夫。” “斩杀了那安史可，已经使狼牙精锐营自乱阵脚。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那汉子赞同的点了点头：“在这敌营中为间数月可是憋坏我了。真想宰几个狼牙狗贼，以心肝下酒！” “那你不去追？” 杨歌翻了翻白眼，要不是杨影的风雷引耗干了她的内息，这会连走路都成问题，她早追出去了，哪里还会站在这里当木头。 “狼牙精锐营边上部署的是工程营的一支小分队。那总管史云飞，原为神策军麾下将领。为了荣华富贵，他不惜将神策军秘传武器图谱送给叛军，并率领一群伐木兵为虎作伥，为叛军制造大量武器，实在是不可饶恕！” “所以？” “恳请女侠潜入狼牙工程营，斩杀史云飞及其麾下伐木兵！” 他着急去追杀狼牙精锐，所以并未等待杨歌的回答。 因是之前动静太大，风雷引的威力远处都能看得见，所以杨歌借用琴中剑支撑身体，站在原地恢复大半夜，一直不曾有人过来打扰。 黎明破晓后，她终于恢复了背琴的力气。 狼牙工程营！史云飞！她并没有忘记。 只不过以她目前的能力，只能悄然潜入工程营，以影杀术暗杀史云飞，至于那些狼牙伐木兵，算他们走运，暂时留得了性命。 之前经杨歌提醒，离开了一夜的李武锋终于找到了杨歌，给她带来了干粮和水，守着她待她恢复一些后，才开口。 “叛军之中，最为臭名昭着也是最难缠的，莫过于御狼骑手！平常战马见了狼群，多数会惊慌失措，战力大减，所以这些狼骑确是心腹大患，不可不除！” 如今叛军正在狼牙工程营与精锐营之间，大肆训练战狼，一旦训练有成，将会成为影响战局的重要力量！李武锋希望杨歌再次出手，最好再来一次先前的大规模攻击，狼牙战狼和训狼兵就不足为患了。 知道她的心思，杨歌只能抱歉。 大规模攻击，可是很耗命的，她如今的小命不足给杨影再胡闹一次，所以风雷引不能再用，顶多恢复恢复后再搞搞暗杀。 人力有时尽，李武锋叹了口气，让杨歌好好休息。 入夜之后，杨歌再次化身暗夜杀手，专捡领头的杀，若是有不长眼的训狼兵和战狼送上门了，她也就顺手除了，一夜之间，她竟还从狼牙尸身上搜出来不少好东西。 其中有一样南熊甲，就是取材于南原熊王，坚实无比。 经仔细辨认，战甲的隐蔽之处刻有天策府的印记，李武锋不知来历，杨歌便带去找了长孙敬。 “这副战甲，是驻扎南原的冯一鸣亲手制作的……看来他已经凶多吉少……” 战场上，随时都有人死亡，即使悲伤，都不能持续太久，杨歌歇息一个时辰后，又回到了战场上。 “听闻女侠杀了史云飞那个狗贼！大快人心！卖国求荣！这种叛徒，早该落得如此下场！” 手持大刀的汉子名叫周浩天，此前应该在神策营中待过，与之前斩杀安史可的胡服汉子应该是熟人。 “好好！干得漂亮！少华这家伙就是鬼脑筋多，也多亏了你，这回可让叛军全都无狼可骑！哈哈哈！” 待他笑够了，杨歌才知道，趁她暗杀的时候，胡服汉子连同一些潜入营中为间的天策兵，找到了狼牙圈养战狼的场所，直接将战狼全都放了。 “从我这里再往前，便是狼牙四营中最后一营，狼牙工程营了！” 周浩天抬手指向狼牙军帐。 “之前你也捣毁了些工程营外围的设施。多少也对其有些了解。” 见杨歌点头，周浩天面色严峻了些。 “要说来，这工程营中兵士论协作能力不如精锐营，论单兵水平不如杀手营。可是那些个攻城守阵的器械，都是由这里锻造出来的！可谓是狼牙军的后勤军械大本营。” 杨歌懂了。 若是能攻破此营，便能切断狼牙军军备补给线路，支援前线作战的天策同袍兄弟！ “如今狼牙大军已然集结，后方工程营必定空虚，正是攻击的好时机！”大概是窥见了这个时机，不少入狼牙为间的天策都聚集了过来。 “除掉工程营总管安巴图，还有那些工程营士兵，绝不可以让他们继续制造攻城武器！” 他们图谋已久，加上杨歌的战斗力，很快就取得了胜利。 此消彼长，制胜之道也。 杨歌实在太累，所以退回长孙敬所藏之地休息。 “叛军备前则后寡，兼之前面三营已破。狼牙大营守备必然松懈，这正是我等可乘之机！” 长孙敬联络手下，决定对狼牙大营发起攻击。 那狼牙守备军官夜空明刀下，不知染了多少天策同袍兄弟的鲜血！长孙敬担心他在混乱中逃跑，自己又得指挥作战，分心不得，便央求杨歌，盯紧了他一定不能放过。 杨歌没办法，只得答应。 为了让计划万无一失，长孙敬非常有耐心，等着所有入狼牙为间的兄弟都传回了消息，他才决定发动进攻。 这倒是给杨歌留了不少时间恢复，唯一遗憾的是，她的包裹之前被那劳什子迷仙引给吞了，不然这会她吃点药，喝点酒，还能撑着让杨影来一曲风雷引。 战场上，狼牙贼子多死几个，天策的兄弟就能少死几个。 可惜，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那包裹还能不能要回来。 第198章 得见真容 “你居然杀了夜空明那狗贼！好！咳咳！好！当真是大快人心！” 在夜空明的营帐边上，有位受伤的天策将士，同曹雪阳一样，是位有着飒飒英姿的姑娘，只不过此刻受伤不轻。 杨歌上前探了探她的脉，取下背上瑶琴要为她治疗，却被她拒绝了。 “狼牙四营已破！咳咳！叛军部署暂时陷入混乱，长孙敬将军的谋划的行动成功了！也不枉这么多兄弟为了打入狼牙内部，所流的鲜血！” 王凝难掩激动之情。 “咳咳！若不是我受了伤，行动不便！哎！只得劳烦你驾我身旁的风筝，尽快前去天策府，将此间情况汇报给都统李承恩将军。” 此前杨歌就听闻过李承恩的大名，之前为了取信天策将士，还是听杨影的建议，用的李承恩之名，如今要见到本人，她也显得十分激动。 天策府内的风筝很好用，即使被火烧坏了一些边边角角，还是能够载人飞行。 抵达天策府，将战场上的情况一一汇报给李承恩，在场的将军和军师都激动了起来。 “这可是个好消息！” “天杀营乃本府潜伏于黑夜之中的精锐力量！如今与叛军交战，正是天杀营将士大显身手的绝好时机！冷天锋乃天杀营统领，他正在此处议事。若你不怕危险，便向他报到，协助天杀营执行刺探叛军军情和暗杀贼首的重要任务！” 李承恩看人很准，对杨歌的定位安排也很准确。 只不过这个里世界是按照杨影的经历创造的，以至于杨歌高高兴兴的找到冷天锋，冷天锋正准备安排任务，她的人就又出现在了李承恩面前。 并没有觉得杨歌的出现很突兀，李承恩看了她一眼，继续和大家议事。 “此番安禄山率狼牙叛军来攻，欲图我大唐百年江山社稷！当真是痴人做梦！我天策将士有一人未亡，定不会让此贼得愿！” 李承恩眉头紧蹙，目光坚定。 “如今叛军来势汹汹，将我府包围，方才在杨姑娘相助之下，乱府外驻扎的狼牙四营，也能让固守府中的将士稍稍松口气。这狼牙的猛攻，我天策儿郎尚可用手中长枪应对。可是此间最麻烦还要数物资问题了。叛军围府也有些时日了。哎！府中的将士不畏血战，但粮草兵械······” 对于天策来说，府后就是东都洛阳，此战无可退之地，当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从他们议事的过程中，杨歌倒是了解了不少，天策府之所以能够支撑到现在，多亏了军师精心设计的投石车，重创了那些该死的叛军攻城部队！ 只是叛军不断增加，前线压力越来越大，投石车部队也发来了急报，说可投之石不足！ 此间之处最闲的就是杨歌，收集散落石块的任务便落在了她身上。 “这番恶战，本府许多将士死在前线，我只恨不能和他们同生共死！” 李承恩想起那些曾一起痛饮好酒、谈天说地的兄弟，如今却已生死相隔，他忍不住流露出瞬间的悲痛，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严峻和冷静。 守护大唐！击败叛军！就是对战死兄弟最高的敬意！ “还请杨姑娘帮忙，将战死兄弟身上的装备除下，未死的天策将士将会继续穿上！这就意味着他们的遗志将被继承，和生者再次奔战，痛击反贼！” 战争四起，石块倒是很好收集，杨歌联络了一些驰援天策府的江湖侠客，他们不仅帮着将石块运去了战场，还帮着收集了战死将士的装备。 “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何尝不是张某希冀的结局！” 张中安排天策将士接过杨歌送来的装备后，有些为难的请求杨歌：“狼牙藏肢者慈悲，他残杀成性，尤其是喜好收集他认为线条优美的四肢，竟将龙殷等人的四肢砍断！此仇必报！慈悲就在这附近，只恨吾自己不能随意出手！” “张兄放心，我这就去取他首级，替诸位兄弟报仇！” 这个慈悲，杨歌在收集散落石块的时候，听一些江湖侠士谈论过，每次他杀完人，总会说什么慈悲为怀，为汝解脱。 杨歌拔出琴中剑暗想，这次终于轮到自己慈悲，帮他解脱了！ 一个时辰后。 杨歌拎着慈悲的首级找到了张中。 只能稍稍悲伤片刻，张中就恢复了常态。 “狼牙大军压境，与我等激战多场，各有死伤。本府将士勇武异常，作战时往往能以一敌三！” “但叛军人多势众，在贼首安禄山、史思明的重金赏赐之下，生力军源源不断地涌入战地，就像割不完的稻草，实在令人生厌！本府正面承受的压力太大，迫于无奈之下只好关闭城门，等待绝地反击的良机！” “为了刺探狼牙大军的动向，我曾派出精锐探子，潜入敌人内部，也曾获取极为重要的情报。但最近几日探子没有任何回报，只怕陷入重围。” “我看姑娘身手不凡，想必也是江湖中身经百战的好手，还请你潜入前线，寻觅本府探子并助他一臂之力。” “好。” 战场瞬息万变，担心出事，杨歌赶紧甩出大轻功潜入战场，找寻天策派遣的探子。 “军情紧急，必须尽快送回府中！” 那探子已经受了不小的伤，没办法自己回府传讯，认出杨歌，他赶紧拽着她藏到了隐蔽之处。 “现在战况如何？” 杨歌取了些药材替他简单的包扎了伤口，扶着他躺下。 “现在战事甚为严峻，我们就要抵挡不住来自正面的攻势，狼牙主力在西面和北面正在集结，随时可能进攻。你且在此处抵挡一番，我想办法通知大统领！” “好！” 杨歌握了握拳头，打算再用一次风雷引。 只可惜，她的实力不如杨影，又没有雷雨加持，一曲之后，虽然震晕了不少狼牙军，死亡却很少。 不过好在，这么大的动静，成功阻止了狼牙原本的行动。 “狼牙军果然狡诈，佯攻天策府正门，却打着侧面潜袭的主意！” 杨歌行动的时候，那位天策兄弟一直在观察四周，这会差点气血攻心晕过去，杨歌只好回到他身边奏起相知琴音，让他好受些。 第199章 愿做先锋 “狼牙先锋营曾多次对本府正门发动猛烈攻势，若不削弱他们，实在是如刺在喉，无一刻可以放松！” 这位做探子的天策士兵不曾提及自己的姓名，满脑子都是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同袍兄弟有更多的机会活下去。 他没开口，杨歌也知道要想办法除掉附近的狼牙士兵，还有先锋营的将领，减轻一下天策防线的压力。 可风雷引的后遗症太大，连续弹奏只会让她置身危险，思来想去，只好又找那些江湖侠士帮忙，他们倒是痛快，五花八门的招数虽然看着花里胡哨，可效果却十分显着。 “此战挫敌锐气，实在痛快！” “我这用不着姑娘帮忙了，本府镇军大将军秦颐岩正在天策大营厉兵秣马，请姑娘立即前往那里进行支援。” 其他江湖侠士还有各自的任务，一战之后就都散开了，杨歌本想将那重伤的探子带回狼牙大营，却被他拒绝了。 他还想尽自己所能，多探些情报。 杨歌没有戳穿他，是因为同他一齐出来的兄弟都死了，他们探到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天策大营，他自然不愿独活。 逢此乱世，有人求生，有人求死。各有各的选择，杨歌不喜欢强求，只能随他。 天策府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向叛军屈服！ 进了天策大营，杨歌才算真正领略到这支军队和神策军的不同。 听完杨歌带回的消息，秦颐岩思索了好一会：“若然参与突围，必然冒着极大凶险，无人能断言可以生还……麻烦姑娘向大营里的突围勇士收取他们的家书，活着的人至少能为他们带回家乡！” 杨歌接受了这差事，还顺带手拿了一些马粮，想着帮忙喂喂战马。 毕竟大营里的战马，就如同将士们的第二生命，在战场上驰骋全靠它们！ 为此，杨影还嘲笑杨歌，现如今不用吩咐也会找事做了，典型的劳碌命。 “身为天策府一员，为了大唐社稷，我不畏痛苦，无惧死亡！”突围勇士就在自己的战马旁，小声的念叨着，似乎在为自己打气。 “我受了秦将军之托，收集诸位的家书。诸位决意冒死突围，实在令人万分敬佩！” 战火纷飞，家书抵万金！ 突围勇士们将早就准备好的家书交给了杨歌，又接过她带来的马粮，各自将战马喂饱了，等着聆听将军的战前动员。 “秦某不才，正准备向大统领毛遂自荐，担起突围重任！” “突围之时，秦某必将是第一个击穿叛军防线之人！” “准备功夫差不多了！天策府被叛军重重包围，秦某心知，若不尽早突围，大势将彻底倾向敌军一方。” 只要都统命令一出，他定会请缨！ 秦颐岩安排了人接收杨歌收来的家书，将早就准备好的战令递给她：“请你带上这天策战令，在大营东部，向暂时变得消沉的将士宣读，唤起他们心中的战意！” 天策立府百余年，历经无数征战，换来的都是光荣显赫的胜利！如今叛军压境，正是我等尽忠报国之时，怎可受了一点挫折就轻言放弃！披好盔甲，执起战枪，备好战马，誓与叛军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 士气高昂，便有一战之力！ “秦某早就立下请战书一封与都统李承恩将军！如今狼牙贼子来袭！东都与天策危在旦夕，我天策儿郎当身先士卒，护家国百姓，守巍巍北邙！” 秦颐岩咬牙，面色沉肃，震枪于地。 突围之战，九死一生，非他莫属！ 大概是了解他的决心，李承恩很快就准予了他的请战书，还传过了话来。 “突围重任，非大无畏者不可担当！” “秦某定不负都统所托！” 长河落日，天策的旗帜高高扬起。 秦颐岩率领突围勇士冲进了狼牙大军，如他所言，他成了第一个击穿叛军防线的人。 狼牙为了防止他们突围，不得不调整队伍，换上了弓箭手轮番射箭，企图远攻取胜。 杨歌找了个高处观察战局，杨影想起来一些事，提醒她，这片战场他之前并未出手，而是去做别的事情了，所以她这会也不能出手。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看着突围勇士一个个倒下，杨歌叹了口气。 古今多少将士为保家国平安，马革裹尸，青山埋骨！ 想到这，她突然很想去将军冢看看。 杨影也赞同去将军冢看看，所以杨歌并没有看到秦颐岩突围成功，而是找了个风筝，乘到了将军墓。 “誓扫叛军不顾身，黄沙百战为君死！”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将军冢有老人在此看守，见杨歌过来，有些意外，不好很快就恢复了神态，理所当然道：“请你帮我带上这拓印好的将军冢碑文，送去府中给李承恩统领！” 杨歌接过。 老人朝她微微一笑：“这是老朽的最后一个请求！我也即将重披战甲，与叛军作战！马革裹尸，吾所愿也！” 黄沙百战奋忠烈，誓扫叛军忘生死。 薪火相传将军冢，英魂常在照凌烟。 将军冢老人神色肃穆，祭奠阵亡将士。杨歌也跟着拜了拜。 祭奠结束，老人突然一笑，凄凉万分：“为抗叛军，本府许多忠勇将士战死沙场，犬子也是其中之一……” 这…… 杨歌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保持沉默。 “我从小教导犬子，要他勤奋练武，自强不息，好有一日建功立业，成为府中人人称赞的英雄，守护大唐江山和黎民百姓。他也如我所说，闻鸡起舞，从不懈怠，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天策！” 老人自豪，却为悲伤。 “与叛军一战，他阵亡了，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本府胜利的那一天，但他和其他阵亡的将士一样，已经成为不朽的英雄！我为有这样的一个儿子而骄傲！” 不知何时，将军冢还来了其他人，他们手里捧着孔明灯，祭拜之后，一一放向空中，为阵亡将士带去了家人的思念。 第200章 生命不息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天策经历了很多场战役，将军冢老人更是天策府的老人，他的儿子呱呱坠地的时候，母亲就一波死了，他便又做爹又做娘的将儿子抚养长大。 令他欣慰的是，儿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他便时常扛着他看天策府的长河落日，等到儿子再大一点，也加入了天策军，和大家一起操练。 儿子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已经退下来了，在儿子临行前，他便将祖传长枪传承给了儿子。 可他不知道，这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 该死的狼牙…… 如今他儿子战死了，祖传长枪又回到了他手里，他便也要奔赴战场了。 “天策府绝不会败！” 老人无比坚信。 “来自天策府西面的叛军威胁稍缓，但西北方的叛军近期频频集结，似有发动大举进攻的意图。本府飞马营昭武校尉尉迟彬有感于长孙敬大勇之举，也已伪装成叛军，潜入叛军西北营地之内。” 事不宜迟，杨歌想赶紧去西北方的叛军营地，找到这个尉迟彬，助他一臂之力。 了解到杨歌的心思，将军冢老人赶紧掏出了一块腰佩给她：“将这天杀营腰佩呈给他看，他自然能够信任于你。” “那老将军保重，晚辈这就去。” 收了腰佩，杨歌利用风筝飞到了天策府西北方，快到叛军营地才降落，悄悄潜入寻找尉迟彬。 “近期北部叛军之动向，尽在我心中也！侠士之援，真乃雪中送炭！” 尉迟彬很高兴，有杨歌这样的江湖高手过来帮忙，毕竟此前狼牙四营的动静，天策府已经人人尽知。 “尉迟校尉有何任务，尽管吩咐。” “叛军为求速胜，攻城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火攻毒箭等狠毒招数层出不穷，本府守卫将士损失惨重，实在令人可恨！” “更令人头痛的是，本府不少圈养在牧场的马匹也受了伤，不能听从本府特制的牧笛召唤，返回府中。这大大影响了我们与狼骑抗衡的战力。” “可有布带之类的东西，我懂得一些医理，或许可以为它们做做治疗。” 杨歌现在无比感激长歌门，教她君子六艺，即使不喜欢的，也因为耳濡目染多少会懂得一些。 “战马受惊不轻，医治之时必定不会很顺利，你可得拿出一些耐心！”尉迟彬找人取了些绑带给杨歌。 杨歌让他放心。 若是以前，她或许还会心生不耐，现在她可是“心如止水”的很。 经过杨歌一番治疗，回归战马的数量逐渐增多，有新的江湖侠士过来援助，她便教授了治疗的方法，由他们救治剩下的战马。 至于她，武力值出众些便要多做些事。 能者多劳嘛！ “狼牙校尉步历玄奉命统领精兵，于本府东北方驻扎多时，与杀手营等组成犄角之势，对本府威胁极大。” “校尉大人有何想法？” 杨歌懒得分析什么战局，反正这天策府多得是会打仗的人。 “潜入狼牙东北营，刺杀步历玄及其麾下东北营士兵！” 这事杨歌一个人自然是做不来的，不过尉迟彬早就安排好了人手，数队早已潜伏在此处的天策兵同时向狼牙东北营发起进攻，杨歌当然是擒贼先擒王。 “对着叛军逆贼，大开杀戒，有何不可！” 战斗开始的时候，杨歌注意到了一个胡人汉子，手里扛着一把十分显眼的大刀，明明是个胡人，却忠心天策府，对付狼牙叛军比谁都狠。 等到战斗结束之后，杨歌特地找到他递过去了一袋水。 其实，最开始她是想递酒的，可惜她手里没有。 喝了水，这位胡人将士乌瑞，便将杨歌当成了自家兄弟，丝毫未关注她姑娘家的身份。 “本府储存粮草终归有限，不少士兵虽然能够尽忠职守，但实际上却是忍饥挨饿，这总是不可避免的。” 乌瑞叹了口气，环顾了一圈，发现天策的兄弟们都已经累的站不起来，只好找杨歌帮忙：“牧场上那些袭击野马的青骓狼，杀死之后也是有点用的！将他们身上能吃的肉带回来给罗格，应该能让饥饿的士兵用以充饥！” 狼肉补五脏，御风寒，是个好东西！ 不过青骓狼的战斗力不弱，伤了不少野马和牧场内帮忙救治马匹的江湖侠士，普通江湖侠士出手，若不是以命搏命，必定无功而返，所以杨歌只得亲自率领一些武力值不错的江湖侠士，先解决牧场内的狼患。 然后再安排人解剖取肉。 将狼肉收集好，送到罗格手里，这个五大三粗的厨子非常激动，一个人就将杨歌等人运来的几箩筐肉扛到了一边。 “叛军攻占青骓牧场后，竟也建立马营，意图驯服牧场上的战马，再用来与本府作战！” 绝不能允许此等事情发生！ 从罗格这里得到消息，杨歌立即联系了熟悉牧场的天策士兵，由他们带路，再召集一些江湖侠士潜入狼牙马营，除掉了狼牙的马营统领，以及没逃脱的马营士兵。 狼牙马营里的战马，大多出自天策府的青骓牧场。 不能再让这些战马为叛军所用，杨歌便安排人寻了些刺马钉，驱走了那些狼牙战马。 说实话，有些可惜。 若是这些战马为天策所用，又是一大助力，可如今，天策已经挤不出人手来训练这些战马为己所用了。 “杨姑娘，飞马营失陷后，狼牙地煞营便占据了该地，牢牢地控制住青骓牧场与药师观的要冲！” “若是可以，还请诸位侠士帮忙除掉地煞营统领及其麾下的地煞营士兵！绝不能让他们顺利扩张！” 现在已经不止将军会安排任务给杨歌，就连天策府的普通士兵都听过“杨策”这个名字，所以便大着胆子请求。 正如他们所想，杨歌不会拒绝。 见他们久久未归，罗格大概猜到了他们的动向，便派人传了口信过来，让她将此间任务完成，便前去陈陌兄弟那里报到。 既然顺路，那什么地煞营便不能够再存在了。 第201章 又见小七 “是罗格兄弟让你来的？真及时！我这里正缺人手。那可笑的地煞营！” 在杨歌辞别诸位江湖侠士，独自一人去找陈陌时，地煞营被拔除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 不过，狼牙既有地煞营，自然也有天罡营。 陈陌一脸严肃：“天罡营有三个统领，分别是哈震豪、关徒和戊通。” 哈震豪乃百济蛮人，有生撕虎豹之力，凶猛异常，在战场上杀死了许多天策兄弟，就连江湖侠士也有遭遇毒手的，其人还特别喜欢虐杀毫无抵抗之力的俘虏。 至于那个关徒极为可恨，原来他是反贼早就安插在天策府里的奸细，待到两军相持之时陡然发难，害死了数百天策将士！ 听陈陌描述完前两天，突然住了嘴，杨歌皱眉：“还有一个呢？” “戊通是一个神策降将，为了保住性命和荣华富贵，成为叛军最为忠实的走狗之一。” 想到死去的那些兄弟，陈陌声嘶力竭。 “将他们统统除掉！这世上，再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狼牙军于要冲之地设置天罡营，阻断了天策府与三才阵之呼应，实乃大患。 按照杨影和杨歌的分析，最好是现在就除掉这个天罡营，让它和地煞营一起，永远消失。 只可惜，凭她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先去除掉那三个统领，让周围潜伏的天策兄弟能趁乱多除几个天罡营狼牙。 “不破狼牙，誓不还家！” “以恶贼之血，慰战死英烈之灵！” …… 冲锋的话语此起彼伏，解决完三个统领杨歌就回到了陈陌处，领新的任务。 战场之上的死亡，随处可见，确实是个磨练心灯的好地方，可杨歌仔细琢磨，上月静这个护道人似乎有些偏激，若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猛然遇见这些战争和死亡，很可能心灯没磨练好，心魔就疯狂滋生，说不定直接能将她吞了。 “三才阵内藏有天大机密，只是现在还不是细说的时候！” 陈陌突然出声打断了杨歌的思绪。 “本府明威将军皇甫少华不畏强敌，率领少数精锐部下在敌后进行游击作战，不断袭击叛军粮道，多有斩获。” “我潜伏叛军营中多时，听闻近日皇甫将军更是斩杀狼牙督粮官诃轮，烧毁无数叛军粮草，实在令人振奋！还请姑娘往东北之张行进，在叛军营地附近的隐蔽之处找到皇甫将军。” “好。”杨歌抱拳告辞。 她本以为，又是一次平平无奇的转移战场，没曾想，找到皇甫少华的那一刻，还能遇见一个老熟人。 小七？她如何在此处？ 在杨歌瞧见小七的时候，小七也瞧见了她。 只不过，两人谁也没开口打招呼。 杨歌先找了皇甫少华，简单说了一下此前的行动。 “尉迟小子，还活着么！” 皇甫少华神态豪迈，哈哈大笑道：“本府必有胜利之日，到时候我等必须痛饮一番！” “吾亦此意！” 胜利的美酒，是甘甜的，即使不好酒的人也会愿意举杯浅尝。 同是好酒之人，杨歌三言两语就对了皇甫少华的味。 “神策军中，没有骨气的贼子总是更多！” 杨歌深有体会。 “那战俘营中，大部分的守卫都是神策降兵，他们是心甘情愿地充当叛军鹰犬，残害昔日的神策同僚！” 皇甫少华早就将其除掉的心思，如今有杨歌的援助，他的把握更大了些。 两人互相商讨了些可行的办法，用最少的人，打出最大的伤害。 无耻叛徒，死不足惜！ 经过他们一番折腾后，他们倒是比预料暗杀的鹰犬还要多。 “那帮该死的神策，以前就只会躲在大营里作威作福，如今一碰到狼牙叛军，如同一盘散沙，没打几仗就全部投降了！” 解决了战俘营的鹰犬，就该对付那些投降的神策军了，皇甫少华早有计划，确定杨歌无异议，便安排她去和天策安插在神策营中的密探李可会合。 通过李可，杨歌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这神策先锋营，内斗厉害，一打硬仗就全变软蛋！ 先锋营的魁首有三个，分别是赵三虎、霍达及李俊，就是他们带领诸多神策士兵反戈一击，杀伤了不少天策府的兄弟。 至于神策右大营，皆为怀化郎将章云青的嫡系部队，均已叛变！ 除了李可，天策府还安排了一个名叫穆以的兄弟潜伏此处驻守的狼牙军，有他协助，杨歌倒是很容易就除掉了这些神策军的首领。 “三僚已然伏诛，如此一来，神策先锋营暂时不足为虑了！” 穆以很高兴。 在他看来，不分黑白者，皆可杀！ 不过章云青率部叛变的事，他很吃惊，不过激战之时没有时间容他细想，为了不让章云青部彻底融入狼牙，成为可怕的敌人，他就差同杨歌一块动手了。 “如今章云青仍在神策右大营，安抚整合现存的神策降兵。时间紧迫，你……一个人成吗？” “放心吧。” 杨歌朝穆以竖起大拇指，示意他安心。 毕竟，搞暗杀她已经很熟练了！ “可惜了如此一条硬汉！” 杨歌平安归来的时候，穆以叹了口气，有些惋惜，不过也仅剩一点点惋惜。 回到皇甫少华处，这位将军亲自出任务了，杨歌正想趁机休憩，小七就凑了过来。 “好好的一个天策府，竟被这些粗鄙的狼牙蛮人弄得乌烟瘴气，实在令人生气！” “七姑娘为何在这天策府？” 仿佛没听见杨歌的询问，小七自顾自道：“从药师观那边传来的消息得知，天策府大将秦颐岩的夫人惜莲和女儿秦淑仪被狼牙叛军俘虏，带至神策战俘营里，恐怕是要用来威胁天策府。” “什么？”杨歌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战俘营那些神策军被他们除掉了不少，按理说，应该很容易救人才对。 “惜莲姐姐当年对寄居天策府的我极好，多番照顾，实难相忘！我小七恩怨分明，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我已传信天策府统领李承恩，就看他敢不敢来和我一起进行营救了！” “嗯？”杨歌眨了眨眼。 李承恩统领天策，忙得很，这里又不是没有天策的帮手，怎么还特地传讯给他，问他是否一起？ 不等杨歌胡思乱想，杨影就率先给出了答案。 江湖传闻，小七对李承恩，情根深种，至于怎么种的，到底种了多深，此时此地确实不适宜八卦，更何况杨影也没兴趣记住那么多。 小七等了一会儿，拔出了剑。 “这么慢！不等他了！先去闯一闯那战俘营。” “喂……” 小七没有开口请杨歌帮忙，可知道此事的杨歌却不能袖手旁观，担心她一个人出事，杨歌赶紧跟了上去。 直闯战俘营和打游击完全不同，亏得小七武力值极高，又有杨歌从旁辅助，才不至于被人海战术彻底牵制。 正当她们进不能，退可惜的时候，李承恩竟然从天而降，端的是英雄救美的好时机，小七两眼放光，杨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若是两情相悦，这时机真是完美，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煞风景，实在煞风景！ 有李承恩援救，三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找到了惜莲，将人平安救出。 “此次营救成功，多亏姑娘侠义相助，这个情我小七欠下了！” 小七还得护送惜莲去安全的地方，朝杨歌抱了抱拳，便匆匆离开。 至于李承恩，他比小七走的更快。 第202章 有村南河 经过皇甫少华和杨歌的努力，他们所处战场已经天翻地覆，就算狼牙叛军重新调整，增派援军过来，也要一段时间。 想到此前将军冢老人交给自己的拓文，再加上皇甫少华也想将此处情形汇报李承恩，杨歌便回去找了李承恩。 “侠士又帮了本府一次大忙，实在是感激不尽！” 李承恩接过碑文拓印，一脸肃穆。 “李某绝不敢辜负天策府前辈的期望！”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狼牙对天策府势在必得，就算杨歌一直留在此处，该做的能做的其实都已经做了，李承恩没道理要求她留在此处等死，便找了个借口让她离开。 只不过他提及的长安杨歌已经去过，出了天策府，她便找了个马车，打算去马嵬驿。 她还记得，当今圣上就逃往了此处。 大概是李承恩知晓杨歌的目的地后，派人传了信，杨歌才到马嵬驿，就有小卒过来接应。 这小卒名叫行录南，名字有趣，而且好似在哪听过，所以杨歌并未怀疑他的身份。 “前面就是南河村了。如今战乱不休，弄些吃的真不容易啊……这些烧饼我要好好存着……” 如今兵荒马乱，行录南倒是个有脑筋的，在此处等待杨歌的时候，倒腾起了烧饼买卖，黄金兑换，童叟无欺，奸商嘴脸竟然还透着点理所当然的气质。 杨歌没金子换他的烧饼，就是有也舍不得换，所以自个打了只野兔烤着吃了，才问他可有带什么任务过来。 “杨姑娘，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缺人手，多谢你来此帮助我们。” “场面话不需要说，都是大唐的人。” 杨歌声色严肃，行录南顿时僵住，不敢再嬉皮笑脸。 “东都沦陷，天策府也沦为战区，战死的将士不计其数，其中有两个兄弟就是这附近南河村的人。哥哥叫杨朝，弟弟叫杨夕，生前立了不少战功，天策府已经将他们封为护国勇士。近来听闻南河村已经沦陷，落入贼手。” “杨氏二子还有一老母至今下落不明，麻烦你潜入村子，代我寻找杨郭氏。我这里还有些将士们凑得银钱，帮我一并带给她老人家。” 行录南将兜里的钱财哗啦啦的全倒给了杨歌，就连此前卖烧饼忽悠来的金子亦在其中。 杨歌默默的收了，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许变化，并未被他察觉。 “你可通过这座吊桥前往南河村，去向村长程老伯打听杨郭氏的下落。” 行录南给出了建议，杨歌思索片刻，轻身而起，九州踏歌轻功登峰造极之时，转瞬间就能跃过吊桥。 很显然，她还差了些火候，所以用了两步才跃过吊桥。 南河村已经沦陷程老伯领着活下来的村民就在吊桥不远处歇息，远远瞧见杨歌的身法，大家眼里皆是震惊。 等她走到近前，说是要找杨郭氏，程老伯十分吃惊：“什么？你要找杨朝，杨夕的母亲……” “怎么？” 杨歌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不好的预感逐渐强烈，压的她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幸亏她面对的只是普通百姓，并未察觉她的异样。 “年轻人，我们南河村可不太平，外面的狼牙军已经占领整个村子，把我们撵到了这里，这日子过得可是朝不保夕啊。” 程老伯似有戒心。 杨歌左右看了看，吊桥四周还燃着小火，若她刚才不是用轻功过来，那桥恐怕已经塌了。 “老人家，此桥为何会有燃火？” 程老伯嘴角抽了抽。 圣上的车辇从此桥经过，宰相杨国忠下令烧毁此桥，狼牙的追兵随后赶来，斩杀烧死了吊桥附近不少百姓，南河村也因此沦陷。 这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程老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歌。 “狼牙追得这么紧，这桥如果断了，乡亲们怎么逃啊……”程老伯深深地抽了口烟，愁啊：“我这村长是越来越难做喽！” “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老人家尽管吩咐。” 杨歌说的诚意满满，程老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抽了口烟。 “村子里被狼牙占领，几十户人家现在只剩下寥寥数人，谁家不是家破人亡啊。这杨郭氏也确实可怜，年轻时便死了丈夫，一个人养着三个孩子，不过好在三个儿子都很争气。” “早些年长子和次子都去天策府从了军，听说骁勇善战还得到朱军师的赏识，谁知道……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下子还是两个儿子。我已经和村里人劝过杨郭氏了，可是她心情还是难抚。” “我看你倒是个贴心人儿，可否帮我好好安慰一下她。顺便把这钱捐给她，人虽然去了，但留点钱总归是好的。” 杨郭氏其实就在不远处。 杨歌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不少金钱，一股脑的全拿出来必定遭人惦记，所以除了村长给的银钱，其他的杨歌全用布袋包好，递给杨郭氏的时候，也只说是她儿子的战友委托她转交的，其中或有她儿子的遗物，务必收好。 “哎……” 杨郭氏年事已高，最近一阵子又频频哭泣，耳朵已不是太灵便了，杨歌说了好几遍她才大概听明白。 “我的三个儿子啊，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杨郭氏刚开口又哭了起来。 “人都去了我要这些钱有何用。国难当头，这些钱还是留给活着的人吧，他们更需要。村子里谁家都有难，这抚恤金你替我给程老头，让他接济下村里的人。他近来一直陪着我，安慰我，真要感谢他。” “我没事，能撑得住，你替我顺便谢谢程老头吧。” 杨郭氏虽然上了年纪，但脑子却还好使，不用看就知道杨歌交代要收好的那袋子，里面装得是两个儿子的抚恤金。 杨歌没办法，只好按照她的意思将金钱带去给程老伯，并转达她的谢意。 “她这是故作坚强啊，不过好在她没事我就放心了，希望她能早点过了这道坎。” “朝儿是老大，特懂事，杨老头走得早，他像爹一样照顾着两个弟弟。夕儿是老二，力气很大，他参军前，家里一半的农活都是他在干。” 程老伯说着说着，抽了口烟，还是叹了口气。 “晖儿是老三，两位哥哥从军后，他一直在家里照顾杨郭氏，可孝顺呢。对村里的人也极好，谁家有需要他都去帮忙……也不知道晖儿他们现在已经走到哪儿了。” “这杨郭氏也是个烂好人，自己一个人那么困难，还要将钱送出来。” 没管杨歌是否认真听，程老伯自顾自的念叨着。 “她将这笔钱捐出来，村里总要为她做点什么才行。她的两个儿子确实是村里的人才，是大家学习的榜样，虽然尸身找不回来，但总要立个衣冠空冢才行。” “这事可以交给在下。”杨歌主动请缨。 “村子后面是一处坟岗，这战乱期间，方圆死的人太多，这里也就成了一处乱葬岗。村里人已经建好了两座空坟，可惜村里现在已经没有识字的人了，这刻碑的事情还要麻烦你来做了，谢谢你了。” 程老伯所言，其实村里人早建好了衣冠冢，无论杨郭氏是否捐钱，这事都已经成了。 事到如今，杨歌头一次意识到读书有用，非常有用。 到了乱葬岗衣冠冢处，她直接拔出琴中剑，在两块空着的石碑上刻字。 杨门长子杨朝，侠义忠厚，精通枪法，效力于天策府。天策府交战时，卒于阵前，尸身难觅，建衣冠冢以示瞻仰。 杨门二子杨夕，谋略过人，曾献计于天策府军师朱剑秋，被其所赞。天策府交战时，为得敌情假投狼牙，被敌发现。斩首，悬头颅于营前示众。尸身被投食狼群。建衣冠冢以示瞻仰。 第203章 有子归来 “姑娘，乱葬岗漆黑阴森，没有吓到吧。谢谢你为我们南河村做了这些事，你年纪轻轻，学识武功又好，我要让村里的这些孩子们也多跟你学习。” 突然对上程老伯的笑，杨歌还有些不适应。 幸好，他并没有真的叫村里的孩子过来找她学习。 “这空墓已经建好了，把这消息告诉杨郭氏，希望她能好受点。” 杨歌点点头，又去寻了杨郭氏。 可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只能安静的当会听众，若是说话的人有所求，那就最好了，毕竟她的行动力还不错。 “我的好孩子……希望他们能投胎去个好人家，不用像现在这样，跟着我从小受苦。” “以前啊，要是前一晚上下过雨，我就会第二天一早，背上竹筐上山。回来啊，就是一兜的蘑菇……” “现在老胳膊老腿，这天气一变啊，胳膊啊，膝盖啊，就会痛得厉害，怕是上不了山咯。” “朝儿啊，就特别喜欢吃我做的蘑菇汤……姑娘啊，能不能帮我在村子周围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蘑菇？蘑菇一般长在大树下，知道这诀窍的话，还是很好找的。” 杨歌点了点头，和几位随军厨子学过艺，她对找蘑菇这种事还是挺得心应手的。 不过他并未急着离开。 果然，杨郭氏也惦记着小儿子。 “夕儿最喜欢吃娘做的红豆饼了，这村附近的小红豆树啊，每年都会结不少的小红豆。” “或许鲁恒今年也收了红豆，若是讨些来，等我做点红豆饼……” “杨奶奶别忙，我一起取来就行。”杨歌阻止了杨郭氏，打定主意采了蘑菇就去寻那鲁恒。 一碗蘑菇汤不需要太多的蘑菇，所以杨歌并未走远，很快就摘了一捧的蘑菇，通过程老伯打听到了鲁恒的所在。 “附近的红豆树结了好多红豆。正好我这里有刚才采回来的，你可以拿去给杨氏。” “多谢！” 杨歌将东西一并带给了杨郭氏，在她做蘑菇汤和红豆饼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话。 “朝儿最懂事了，常常替我照顾两个弟弟。” “多新鲜的蘑菇，朝儿一定喜欢。” “让我再为孩儿做一顿好汤饭……” …… 折腾了大半天，东西终于出锅了，味道如何杨歌不清楚，但闻上去真的特别香。 “这热腾腾的蘑菇汤和红豆饼，就请姑娘帮我带给他们吧，这都是他们最喜欢吃的东西。” 杨歌端着蘑菇汤和红豆饼重新去往乱葬岗，在入口遇见了一个小孩，坐在地上遥遥望着乱葬岗，许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扭过头来看向杨歌。 “杨奶奶又在想念杨朝，杨夕两位叔叔了吧。” “你怎么坐在这儿？” “两位叔叔在与狼牙战斗时牺牲了，有好多人都死了，村里就将他们全部葬在了乱葬岗。” 小孩低下头来，用手撑着下巴，神情茫然，竟让人看不出喜乐。 “杨奶奶平时很疼彤儿，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杨家两位叔叔的墓碑就在这乱葬岗中，女侠姐姐前去吧。” “？” 这孩子进过乱葬岗？那么黑，那么阴森的地方，他不害怕？ 见杨歌没着急走，小孩眨了眨眼：“这附近有许多坟，彤儿的爹娘也在这里，这里就是彤儿的家，在爹娘身边，彤儿什么也不怕了。” 这…… 杨歌闷在心里咒了一句该死，端着手里的食物进了乱葬岗。 在杨朝的墓碑边上，竟然躺着一个人，这人全身破破烂烂，此时已经昏迷，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杨歌将食物放在杨氏兄弟的墓前，那人竟悠悠转醒了过来：“救救我……我好饿……” 说着说着，他竟又晕了过去。 杨歌凑过去探了探脉，扒拉着眼皮瞧了瞧，这人若是再不吃东西，恐怕就不行了。 思来想去，她便将杨朝墓前的蘑菇汤端来喂了些给他。 “蘑菇汤，蘑菇汤……娘……” 见他挣扎着醒来，杨歌伸手按住他，不让他将力气白费在起身上，多躺着歇息，才能快些恢复。 “姑娘，谢谢你救了我！我好久没吃东西了，之前我看见你在这里给我刻碑，你是谁？啊……我……我是说……”男人突然开始语无伦次，神色变得有些慌乱：“我……我的意思是说，之前我见你在这里刻碑。你认识这个人么？” 这人明显隐藏着什么，不过倒不像有什么坏心思，杨歌便将南河村的经历娓娓道来。 听了她的讲述，男子挣扎了几下，想向她作揖，却很难抬起手臂，只好作罢。 “你是个好人，谢谢你为娘和村里人做了这么多。其实……其实我就是这碑上之人……杨朝。” “你是杨朝？”杨歌瞪大了眼睛。 “我在天策府和狼牙的战斗中受了重伤昏了过去。醒来后周围全是倒下的将士，周围一个活人都没有，我好怕……弟弟已经战死，我好想回去看看娘……” “后来呢？” 杨朝停顿了一下，才缓缓继续：“我从天策逃出来后就一直往这里赶，到了村附近才发现，这里也遭到了狼牙的洗劫！” “村里的所有男丁都会被狼牙抓走，所以我才没有贸然出现，白天躲在这乱葬岗，晚上就偷偷跑到村里偷偷在房子外面看看娘亲……一直没敢出现……” “然后呢……” “战友们都当我死了，还让我有了护国勇士称号！我……我……有愧啊！对不起李大将军啊！” 杨朝的声音带着哭腔，见杨歌不说话，吸了吸鼻子。 “我想清楚了，我……我不能这样逃避，我要重新站起来！姑娘，你能帮我同娘亲相认么……娘她现在还以为我已经死了……” “这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悲伤过度的杨郭氏听到这刺激的消息，能不能撑下去。 为此，杨歌回去相告的时候，在说话之前先将瑶琴抱在了怀里，打算情况不对，立马用相知琴曲救人。 “什么？你说……你说朝儿没死！” 果然，这消息很刺激，杨郭氏猛然抓住杨歌一只手，那力道之大，疼得她差点没单手抱住瑶琴。 不过很快，她就松了手，双手合十虔诚相拜。 “朝儿没死就好，真是苍天保佑！” 杨歌紧张她的状况，见她并没有激动的直接撅过去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 “不行，我……我不能去见朝儿，他的同袍还在战场上和敌人殊死相搏，他却做了逃兵，杨家的孩子不能这么没志气。都是我没教育好他们，这让我将来如何去地下见他们的爹啊！” “啊？”见一面应该没什么的吧，听那杨朝的意思，应该是想勇敢面对此事，回头去找李承恩澄清自己没死的事实，重新加入抵抗狼牙的队伍，临走前不放心她这个老母亲，才想着相认后再走…… “杨家愧对护国勇士这个称号，还请你帮我砸掉那块匾额！” 杨郭氏态度坚定，杨歌劝不住也没想劝，便按照她说的，潜入村中找到她家，将那块“护国勇士”的匾额重重击碎。 做完这一切后，她瞧见村子里竟然还有村民行走，不过都受制于狼牙，不由皱起了眉头。 救还是不救？ 杨歌陷入了两难，杨影却没有犹豫：“先解决眼前事，那些村民眼下并无性命之忧，救人之事需从长计议。” 也对！ 杨歌点了点头，轻身离开村子，去向杨郭氏回复，好赶紧解决杨朝的事，送他离开此处，免得狼牙发现他，还没向天策澄清就冤枉死了。 第204章 心灯转明 “我这把老骨头了，死活无所谓！可怜我家宝儿被狼牙抓去了，至今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唉～” “你先别着急，我这已经拜托了河对岸军营的姜将军想办法去救人了。再等等可能就有消息了。” “呵呵，村长您老人家还真天真。都什么时候了能保命就不错了，谁还会顾我们这些小百姓死活！你看我们宰相大人过了河立马便命人烧桥，这明显是过河拆桥不给我们活路啊！” “话别这么说，皇上不重新让姜将军将桥修好了么。圣上是个好皇帝，不会弃百姓不顾的！” “切！你就想……” “嘘～勿论国事！关娃子你好好养伤，我要继续查看村子的情况了。” 杨歌回到南河村村民聚集地位置时，某个躺在地上的汉子正和村长争论，她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立即上前细问。 只是将匾额已砸的消息告诉了杨郭氏。 “朝儿是个好孩子，都是我没教育好他。”杨郭氏嘴里不断的念叨：“但……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朝儿念着我不是他的错，那这坏人就由我来做吧……”杨郭氏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你帮我传话给朝儿，我不会跟他相见。除非……除非他现在就回天策府，回去向李将军承认错误，戴罪立功。” “我这里还有一包物什，里面有一双我为他做的鞋子，你就帮我交给他吧。嘱咐他，好好保重自个儿。等赶走了狼牙贼子，娘亲自去天策府看他！” 杨歌重重点了点头，将东西和话一样不差的全都转给了乱葬岗里的杨朝。 捧着杨郭氏亲手做的鞋，杨朝低垂着脸，让杨歌瞧不见表情。 “娘……娘真的这么说么？” “杨奶奶大义！” “娘！朝儿错了，愧对你的教导啊……” 杨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就着袖子擦了擦眼泪，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我现在就回天策府，去向李将军认错。不杀尽狼牙，绝不回来！” “请你替我转告娘，让娘好好保重！等儿子回来的那天！” “你也保重！” 杨朝将墓前的蘑菇汤喝尽了，又让杨歌简单的做了些治疗，恢复些元气后，立即踏上了重返天策府的道路。 听闻儿子的决心，杨郭氏热泪盈眶：“好样的，不愧是娘的好孩子。” 抹了抹眼泪，杨郭氏背过身去。 莫怪娘心狠不见你，只有这样你才能放得下，才会好好珍重自己，上阵杀敌。你放心，娘会好好保重自个儿，等你回来！ “孩子，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多，道理老婆子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我还要等朝儿回来。还有我那小儿子晖儿，他还小，也不知道在外面，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 杨歌张了张嘴，正要安慰，杨郭氏就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费力：“村长程老伯为了我的事也揪心了很久，还请你代我谢谢他，这南河村多亏有他才没有彻底散了去。” 杨朝这边的事结束，杨歌当然是要找程老伯的，毕竟此前那段对话，她听见了便不能当做没听见。 “哎，这杨郭氏真是令人倾佩！虽然是一村妇，却如此深明大义。” “我且去差人替她在军中打听一下杨晖的下落……以她家的情况，按我大唐的规定，他是可以回家照看亲人的。姑娘若是见到晖儿，也请告知他一声。” “老伯放心。” 正说着，附近突然有几个人闹哄哄的吵了起来，还有小孩子嗷嗷大哭。 程老伯叹了口气：“唉，真是乱上加乱！” “程婆婆、关瘸子、妞妞和凤姑娘他们几个死活不肯走，这又闹的是哪出？姑娘你腿脚灵便，快帮我去找找他们，看是什么情况。” “是。” …… “可怜了我那灵丫头啊……还不知道个生死……” “婆婆，狼牙军随时会来劫掠，村长让我问您，你愿意随大军一起离开么？” “不离开，在这里都住了一辈子了，再破也是自个儿的窝，再说那些人欺负我个老婆子做甚！只可怜了我那丫头，被狼牙狗贼掠走了，现在是生死还不知道！如果再找不回灵丫头，我也不活了！” 程婆婆的丈夫去的早，就剩灵丫头和她相依为命，找不到灵丫头，程婆婆是决对不会离开南河村的。 “儿子啊……我的儿子在哪里啊……” “关大爷，您这边又是什么情况？” “我，我都这样了，还用担心什么？他们想来抢就由着他们，我哪里都不去，否则儿子回来了就见不到他喽！” 关瘸子的儿子小树宝上午跑出去玩，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此刻正自责自己没有看好，哪里有心情想离开的事。 一旁的凤姑娘揪着衣角，一脸悲凄：“不离不弃，哪怕我要等一辈子……” “姑娘，狼牙军随时会来劫掠，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里多不安全，还是随大军去安全的地方吧。” “哼！我哪都不去，我要在这里等郧子回来，我们新婚不久，哪有抛下他不管的道理，我要在这里等他，即使是一辈子！” “郧子一早去砍柴，现在也没回来……现在村长叫我们去逃难，可是不见郧子，我又怎么能走……” 凤姑娘开始抹眼泪，地上坐着的孩子哭的更凶。 “爹爹快回来啊……呜呜……” “妞妞，扭扭乖，不哭，跟我去找爹爹好不好？” “不，妞妞哪都不去，妞妞就要在这里等爹爹，爹爹一定是生了妞妞气才不回来了，如果这次再跑，爹爹又要生气，就再也不回来了。你别拉我嘛！你是坏人！” 孩子挣扎的太狠，怕伤了她，杨歌只好松手。 孩子顺势坐回地上，一直哭，怎么都不肯理会旁人。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先回去找程老伯商量商量。 “原来是这样，虽然我也能理解，但毕竟现在是性命攸关啊……”程老伯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担心这些人已经遭遇了不测，可他说不出口，吸了口烟，拜托杨歌去找狼牙大营外的鲁恒，希望能救救那些失踪的村民。 似乎担心杨歌不愿帮忙，程老伯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几乎是在哀求了。 杨歌没法，只得去找鲁恒说明情况。 “失踪的村民……唉。” “狼牙驻军于此，这些村民估计很难再安全返回，最坏的打算，他们中的一些可能已经被狼牙军抓住，甚至……只希望他们还活着。” 鲁恒没说完的话，杨歌很清楚，不过她此前潜入村子砸匾额的时候，瞧见过一些村民，为了让鲁恒帮着救人，她将这情况说了出来。 “我方人数占劣势，只能在这边大张旗鼓，吸引狼牙注意，还需要姑娘暗中于乱军中寻找那些失踪的村民。” “好！” 若是有人在前面吸引火力，以她的本事救人，必定能成！ “隼鹰营是狼牙军的前锋，他们的将领都十分擅长快速作战。” “鲁恒我书虽然念得少，但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若能刺杀他们的隼鹰营营正，则能让他们大乱阵脚，士气萎靡。现在村里有众多隼鹰营前锋锤兵把守，若能除去他们，营救被抓的村民也能安全些。” 鲁恒说的，杨歌一一记下，为了保证村民的安全，事情最好做到万无一失，所以她潜进村先查明各个村民的位置后，立即去找了那位营正，还有那些前锋锤兵。 此间杀戮，为了救人，所以心灯微弱片刻后又慢慢转亮，虽是过程艰难，但到底是变得明亮了些，所以一直关注着里世界的上月静难得有些欣慰。 第205章 军中俏哥 “姑娘，多谢你的帮助，我们才能顺利的逃过此劫。” 活着的村民都已经获救，杨歌摸了摸脸上的汗水，将人一个个交给了村长程老伯。 南河村这边的事已经结束，鲁恒主动找到了她。 “这次对狼牙的行动，可以暂缓狼牙对便桥的攻势，为姜将军减轻了很大的压力，他可以多些时间做准备迎敌。还要麻烦你帮我把这消息带给他，陆风就在便桥北岸的大营里。” “那家伙可机灵着呢！兄弟们都说他生来就是当将军的料。武艺好不说，还极有头脑，带着兄弟们打了不少胜仗。最过分的是他还长了张俏脸，和姑娘似的，真是羡慕死我了！” 对鲁恒这种五大三粗的汉子来说，稍稍修缮点边幅的八尺男儿，都应该算俏哥儿，所以杨歌对那陆风的模样，并没有多少期待。 就因为期待太低，所以真见着本人，她少有的发了会呆。 那陆风也不着急，硬是等杨歌自个儿清醒了，听她说完消息，才露出欣喜的表情：“哎，姑娘，你搅了狼牙大营？” “这是……哎呀，最近战事吃紧，敌人一直想要过河，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没想到侠士竟能出手暂解危机，我代将士们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 “望咸宫的士兵大多散漫惯了，这真要打仗了，训练时还在偷奸耍滑。”见杨歌四处张望，还皱起了眉头，陆风挠了挠头：“姑娘，那些金凤旅弓箭手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偷懒，就请你帮我去督促他们一下。” 此处景色不错，杨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美丽的风景了，本就不想离开，这会有借口四处看看，立即答应了下来。 只是当她看到金凤旅的弓箭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三五成群的唉声叹气，眼前的风景立即变得晦暗失真，好似假的一般，便忍不住接陆风的威风，狠狠的呵斥了他们一顿。 待他们都认真操练起来，她才回去找陆风。 “他们有没有偷懒？”瞧见杨歌阴沉的脸色，陆风也跟着沉下了脸：“国难当头，觉悟啊，觉悟。” “也不能全怪他们。” 战争打了这么久，输多赢少，军心自然不如最初。 陆风当然也明白这点。 将士们整日操练，饿着肚子可没法支撑下去。 说起来也到了吃饭的时间，陆风瞧着杨歌不想用过膳的样子，便借口不知道厨娘姜蓉儿有没有准备好将士们的饭菜，担心太慢，将士们会怨声载道，差她去催催，也好趁机填饱肚子。 杨歌和很多随军的厨子打过交道，还跟他们学了不少本事，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厨子。 “哎，快了快了，这么多号人的饭菜全要我和伙夫两人弄，实在是来不及啊……” “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杨歌看了眼锅里的热汤，咽了咽口水。 姜蓉儿扬起了唇角，笑着为她盛了一碗，在她喝汤的时候，她特别准备了一份饭菜，搁在杨歌手边：“这份是给武威旅帅特别准备的。将军他脾气暴躁，可不好应付，士兵们都不敢给他去送饭了，可时间一长，不送饭去我也要挨罚。” “少侠你不是军中之人，旅帅他应该还不至于会为难于你，不如你帮个大忙，把这将军食盒送去给武威将军庞德海吧。” 吃人的嘴短，喝了姜姑娘的汤，杨歌没理由拒绝帮她做点跑腿的活。 只是将食盒在庞德海面前打开，她立即体会到了什么叫脾气差。 “嗯？萝卜？咸菜？连咸鱼都没一块的？不是人吃的！” 武威旅帅很不屑的将饭菜扔到了一边。拳头重重砸在石桌上，若是平常人，早被他吓破了胆。 “偌大的望咸宫，竟没有点小酒？你帮我去问问那个没用的金凤旅伙夫，酒都到哪儿去了，快拿陈年老酒回来见我。” “我就不信，竟没点小酒！” 老实说，杨歌不太喜欢这个旅帅，不过在人家的地盘，她还不敢随便点评，老老实实去找了伙夫。 “武威将军询问为什么伙食里没有酒？可是你偷工减料，私藏了酒饮！这偷公家的东西可是要吃罚的！” 金凤旅伙夫体型庞大，水桶腰身，一看就伙食不差，杨歌在武威将军庞德海那受了气，不由自主的便发在了他身上。 “这……我哪有胆子偷公家的东西啊！” 伙夫直喊冤枉。 “我们那将军平日嗜酒成性，喝酒之后就会滥发脾气，开始责难下人。这不刚听说，这望咸宫周围有狼牙的探子，要全军上下提高警惕！我这才停了酒的供应。” “好心竟要受罚，你让厨子我情何以堪！” 伙夫似乎不堪受辱，直接将酒坛丢给了杨歌。 将酒带去给庞德海的路上，杨歌掀开坛子嗅了嗅，酒香醇厚，应是陈酒。 “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没酒……” 庞德海拿了酒就要喝，杨歌赶紧阻止他，将伙夫的委屈和好心一一陈述，他思索了一番，还真将酒坛重新盖上了。 “陆风他也辛苦了，这陈年老酒就当我犒赏他的了。你去送给他吧。” “这……” 比起庞德海拎不清时间，陆风拿了酒，为难的很。 “大敌当前，士兵们枕戈待旦，身为将领我怎可饮酒？旅帅他……唉……” “还有，刚才探子来报，最近有些狼牙枭狼营探马行踪诡秘，不知是不是要有大的动作。” “姑娘，我们还未布置妥当，还请帮我们除去这些枭狼营探马，不让他们有下一步动作。” 刺杀几个枭狼营探马，杨歌手到擒来。 不过她动手的时候，倒是瞧见了不得了的事，狼牙竟然派了盗宝贼偷到望咸宫来了，要知道这望咸宫乃是圣上的离宫，若是被这些贼人得手，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得到这消息，陆风显然也急了。 只是他手边一时间调不出多少高手对付他们，这差事便又落在了杨歌头上。 “姑娘你身手了得，除了那些盗宝贼，还有件事不得不麻烦你。” “说吧。” “盗宝只是幌子，需得摸清狼牙军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陆风一脸正色：“狼牙潜行使应该就在望咸宫附近，他身手不错，常常带着狼牙将领的密信传递消息。若你能打败他夺取密信，相信对我军会有极大的助益。” 杀敌夺信这事，杨歌其实也没少做，行走江湖这么久，她一直秉承着连尸体都不放过的原则，将一切可以搜索到的东西全都收入囊中。 奇怪的是，她都这样了，现如今还是个穷光蛋，而且越过越穷。 她仔细琢磨了下，大概是这场战争的罪过。 等到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时候，说不定她就变成有钱人了，就算不如门主那般，成为商界的传奇人物，至少也得像杨策那样，该有的排场一个都不少。 等杨歌平安取得密信，陆风仔细读完，面色凝重。 “竟然……我终于明白旅帅的用意了。” “啊？” 杨歌一脸茫然。 早知道，她就该先看看那密信的内容的。 “没想到我们军中竟出了叛徒！” 陆风捏着密信，气的浑身发抖。 “按书信所讲，应有两位帮狼牙卖命的奸细，可是我只能将范围缩小到王双、李贲、黄泽三人，是宁杀勿纵，还是……唉，你能帮我探探他们中谁是真正的叛徒，谁是无辜的吗？” “愿替将军分忧。” 尘封的记忆苏醒，杨歌兴致勃勃，要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类似探案的事情了。 第206章 示敌以醉 “大人，冤枉啊，我不是奸细啊。” 有嫌疑的三人，都已经被控制了起来，他们见着杨歌这个生人，大概都以为来了救命稻草，拼命的喊冤。 想要搞清楚真相，着急是要不得的，所以杨歌让守卫士兵帮忙将三个人分开，都以陆大人已经掌握证据为前提，询问他们可有什么话要说。 王双：“黄泽说的才是假话！” 李贲：“我是好人！王双说的是假话！” 黄泽：“大人明鉴！李贲、王双说的都是谎言！我才是好人！” 到底谁是叛徒呢？ 不仅陆风和杨歌，就连守卫士兵都很好奇，到底谁才是那个叛徒。 “唉，姑娘，你能告诉我他们中谁是真正的叛徒，谁是无辜的吗？” 见杨歌这么快就回来了，陆风一时拿不准，她是否有了答案。 “怎么样？你可曾从他们的话语中获得什么蛛丝马迹？目前我已经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中只有一个人说的真话，其余两人都是不可能说真话的叛徒。” “哦？竟然有两个叛徒？”那就好办了！ 杨歌嘴角轻扬，有了答案：“我认为王双是好人，他说的是真话，其余两人说的皆是假话。” 陆风好奇，杨歌便将三人的话复述了一遍，陆风瞬间明白。 “来人！” “属下在！” “立刻对李贲和黄泽这两个奸细严刑逼供！”陆风做了吩咐，又放柔了声音邀杨歌在一旁坐下：“姑娘稍等片刻，必定水落石出。” 严刑逼供，最容易获取真相。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接令的士兵就回来了。 “报大人，奸细招供了！” “情况如何？”不等陆风询问，杨歌就先一步站了起来，催促士兵快说。 “奸细确是李贲和黄泽，这位侠士说对了。” 陆风点了点头，挥手让士兵离开。 拿出此前的密信，陆风递给杨歌：“这信中说狼牙会绕到望咸宫后门进行突围！还请你将此转告武威将军。” 杨歌对武威将军印象并不好，不过她坚信，能坐到旅帅这个位置，对大唐必定是忠心不二的，所以应了这差事。 “嗯？” 看过杨歌送来的密信后，庞德海半眯的眼睛突然睁开：“哈哈，好，我等的就是此刻！” “众将士听令！按我之前的部署集合到位，其余人跟我进望咸宫内城，好戏 就要开始了！” 将令传出后，杨歌就知道庞德海早有计策，对他的印象改观不少。 大概知道她心中所想，庞德海进入内城，还特意邀她一同前往，好清清楚楚的看场好戏，顺便证明他自己的形象。 望咸宫内城。 士兵们埋伏的很隐秘，空荡的广场上舞姬正在歌舞，杨歌被安排在角落里，庞德海坐在高位，跟前是早就准备好的美酒佳肴。 “将军，再满饮一杯。” 陪着做戏的，不止一人，劝酒之人就是其中之一。 庞德海来者不拒，只要有人劝酒，他都会照单全收，这会看着已经很是迷糊了。 “将军，鲜鱼已经下锅了！” 大概一个时辰后，武威副将官王蛰低声向庞德海禀报。 不远处已经有狼牙潜入的异响，杨歌本能的按住身旁的瑶琴，担心坏了庞德海的大事，又忍着将手收了回去。 “哈哈哈！草包将军胃口不错啊！” “什么人！” 庞德海出声的时候，狼牙突袭兵已经攻了进来，场中舞姬落荒而逃。 “我乃狼牙军萨拉都是也！” 这位萨拉都是狼牙的先锋营统领，此刻正得意的狂笑：“庞德海！亏得你这个主将上梁不正，我们才能进入这天子行宫！” “草包你已知我姓名！快快投降！” “哦？”庞德海晃了晃手里的酒坛。 “哈哈，别虚张声势啦，我已经全盘掌握你的情况！你大军俱在前宫，且你娇纵疲兵，部属早有怨言，此时，你已无兵可令了吧？哈哈哈！” 许是有手下士兵包围庞德海，杨歌和在场几位陪着看戏喝酒的人，萨拉都根本没放在眼底。 “围！” 就在萨拉都最得意之时，庞德海猛然站起，大喝一声，武威副将官立即下令围！早就埋伏好的金凤旅士兵立即冲出来，将狼牙突袭兵和萨拉都团团围住。 “什么！” “你！你不是喝醉了吗？” 情况两极反转，萨拉都大惊失色。 “军中岂能饮酒，饮水做戏，请君入瓮！” “啊！……快突围啊！” 此刻，萨拉都终于想起垂死挣扎。 可惜，计划了许久的庞德海，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声令下，金凤旅士兵齐齐上前，轻易将他们斩杀。 “可恶……” 贼将授首！ “报将军！侵入宫内之叛贼，已全部斩杀！宫外贼兵大队也被我伏兵围剿！我军大获全胜！” “将军威武！” …… 听着士兵们洪亮的声音，杨歌低头笑了笑，端起桌上酒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随后又摇头轻笑。 “敌暗我明，且有驻防重任，我等不能轻离望咸宫！只好以骄兵之计，请君入瓮，众位将军用命，方有此胜，大唐威武！”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 庞德海用此次大胜，彻底激发了士兵们的斗志。 “各自回营，加强警戒，不可丝毫大意！” “遵令！” 士兵很快散开，杨歌站起了身，想要去向庞德海道喜，武威副将官就先她一步笑道：“将军！可满饮一杯这……清水，以资此胜！” “哈哈，若贺此胜，我了满饮三坛！” 话才说完，庞德海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随后变成了慌张。 “将军，何事惊慌？” “适才做戏，饮水太多……我且先去趟茅房。” “这……” 庞德海跑的飞快，一点将军的样子的都没有，害武威副将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番折腾后，杨歌在最初见到庞德海的亭子里又见到了一脸严肃的武威旅帅。 “狼牙军听了奸细的话，认为这里的将领是个只会吃肉喝酒的废物，所以一时轻敌，才会做出如此漏洞百出的计策。” “他们的奸细，反倒被我利用了一次，哈哈！”四周已经没了守卫的士兵，庞德海见杨歌神情并未改变，便撕掉了严肃的伪装，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要多谢你的帮助！” “旅帅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狼牙军在望咸宫受挫，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休整，但是他们训练有素，估计不用多久又能继续追击我方了。趁现在，你可速度赶去茂陵村询问陈鱼头校尉，不知圣上的车驾已行至何处，让他们早作准备。” 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杨歌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当今圣上，这让她心情复杂，所以几次向杨影求证，他是否真的见过圣容。 杨影默不作声。 利用九州踏歌大轻功赶到茂陵村，校尉陈鱼头直接在村子中央支了个四面透风的棚子，正在招兵买马。 听闻武威将军大破敌军，很是高兴，便没有隐瞒杨歌：“陛下的车驾只在此稍作停留便继续向西去了，算算时辰，怕是已经过了清梵寺了。” 这圣上，逃命的速度还挺快的！ “我这里正好有些事，还请姑娘协助一下。”陈鱼头有意无意的瞄了瞄杨歌背上的剑形瑶琴，似乎对这把琴，早有耳闻。 “嗯？” 若是被这里的事情绊住太久，她瞻仰圣容的机会可就变小了。 杨歌有些犹豫，杨影却在这时开口，直接替她应了下来。 他答的极快，原本还准备了不少劝说话语的陈鱼头呆了呆，神情很是复杂。 第207章 皇榜有错 “皇上离开前，曾拟了一道旨，现此皇榜张贴于村头的告示板上，你可先前去查看。” 杨歌按照陈鱼头说的，找去告示板看了看皇榜。 大唐圣帝治世，国泰民安，四夷臣服。唯叛臣安禄山辜负圣恩，引兵作乱，残害无辜，祸延百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朕召天下志士共讨安贼，凡入伍报国者，皆有赏银；杀敌将者，封百户长；值此危难之际，望我大唐热血男儿应命入伍，护疆土，除恶贼！ 这是一张征兵皇榜。 杨歌左看右看，总感觉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不过随处看看，不难看出，陈鱼头在这里做的，就是征兵。 “情况你都知道了吧，那好，就开始帮我做正事吧。” 陈鱼头给了杨歌一本登记册，让她帮着那些征兵的士兵将新入伍的人记录在册。 “快快快，跟我们走……磨蹭什么！” “这……大人们啊，能不能放过我。这孩子刚生下来就没有娘，我如果再走了，让宝儿一个人怎么活啊！大人行行好吧！” …… “等等……各位大人再稍待片刻，爹爹身体不好，让我安置好爹爹就和你们上路。” “孩儿啊，你走吧莫要记挂我，别惹恼了几位官爷……” “快点快点，就给你一盏茶的工夫！耽误了时辰，谁都担待不起！” …… “娘子莫哭，国家有难，我等定要投笔从戎，为国尽忠。你照顾好家里，等相公风风光光的回来。” “你只想着光耀门楣，可曾有半分想着我？想着家？” “这读书人说话就是啰里吧嗦，将来回来的是枯骨还是赏赐还说不一定呢！” …… 忙着四处征兵的士兵，为了达成目标，连刀都拔出来了，让杨歌看的直皱眉头，不过还是老实将新入伍的成员记录在册，拿给了陈鱼头。 “嗯……就这么几个？” 陈鱼头翻看着册子，眉头紧紧皱着，没等杨歌说明情况，就有士兵过来报信。 “怪不得招到的人这么少，原来都被杨晖那小子提前送走了。违抗圣命，阻碍征兵之事，他小子是要造反了不成？” “你，去劝劝他，带回那些逃走的村民，本校尉既往不咎！” 杨晖？杨郭氏的第三子？ 看在这点上，杨歌原谅了陈鱼头不善的口气，去找了杨晖。 这家伙胆子不小，送走了那么多村民，这会竟然还敢站在村里，不怕陈鱼头找着他，一顿痛揍。 “我并非抗旨不遵，实在是另有隐情！”杨歌没有穿军装，杨晖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军中之人：“姑娘，看你应是明理之人，请听我说明情况，再做出决定不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天下的是非黑白岂能真的由谁扭曲了去。 杨晖一脸的正气凛然。 “在下位卑身微死不足惜，但不能任由他们蒙蔽圣听。不过他们如此沉不住气，倒证明了杨某所见为真啊！” “何出此言？”杨歌皱眉。 杨晖清了清嗓子：“吾皇体恤爱民，继位登基多年来也未曾擅增徭役、增发赋税。值此危难时刻，也一切从简并未劳烦百姓分毫。而此时瞧见百姓凄苦却又征兵入伍……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么？” “这么说来是有蹊跷……” “何况侠士身在江湖不知朝廷规矩，这皇榜也有问题。” “哦！在下还真不知道这其中问题。”杨歌挑了挑眉，她其实早瞧出那皇榜有些问题，可说不清，便只当瞧不出。 “你可知这皇榜代表的可是天下大象，只有帝庆，太子登基，天下大赦之类的事情才会以皇榜的形式诏令天下。且有翰林院书写，吾皇盖过御章才有效！而这个榜……你不觉得有地方不合规矩么？” “如此说来，当真是有些问题。” “宰相一路所作所为，杨某早已怀疑，故而暗中调查，他们假借圣令征兵，其实是为自己私招亲兵，其心如何恐怕你也能猜到。如今说杨某为叛臣，恐怕是已经察觉到我知晓了他们的事情，欲杀人灭口吧。” “我还需再查看查看，一切若真如你所言，那在下一定不会助纣为虐！可如果你所言非真的话，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杨晖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姑娘明断。” 杨晖！ 杨歌皱眉想了想，还是将此前探访杨郭氏的事情，告诉了他。 是非黑白，其实一探便知，村头告示栏上的皇榜，并无圣上的玉玺，重新看过之后，杨歌就已经确信了杨晖说的话。 此皇榜不过是宰相杨国忠愚弄百姓，私自招兵的把戏而已。 “你总算明白了吧。” 见杨歌回来，杨晖很是欣喜。 “唉，杨丞相私招亲兵，陷百姓于水火，我等官微言轻，只好做些微末小事。” 杨晖想的很简单，杨歌既然能帮助娘和大哥，自然有些侠义心肠，愿意帮他一帮。 “附近的村民如此骚乱，想必心中十分不安，对唐军也要失去信任了吧。杨姑娘，还请你帮忙安抚一下他们。” “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你帮我拿去给刚才那些被抢的村民吧。宝儿爹、壮壮爹……对了，还有重九儿妻。” 杨晖掏出腰包数了数，面露难色：“这……姑娘不怕你见笑，我这里银两有限，恐怕还不能帮他们度过此难。姑娘能不能也资助一些给这里的村民，日行一善，这里的人们会记住你的。” “这个，我也囊中羞涩。” 杨歌将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凑了十二金给杨晖。 杨晖将自己腰包中的银两全部倒了出来：“如此，我就用这些银两分成几份，来发给各位村民好了。一会还得拜托你给村民送去。” “唉，能力有限，我们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杨晖有些无奈，将分好的银两递给杨歌，叹了口气：“刚才一群唐军兵痞借征兵为由，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实在可恶。姑娘若是愿意，还请惩治一下他们。” 本来就穷的底儿掉，这会又清空了兜里的钱，杨歌心里不大舒服，那些唐军兵痞是送上门的出气筒，她当然不会放过，一个个揍过去，心情顺畅了不少，就连体内心灯都隐隐明亮了些。 “这该怎么办啊……宝儿还这么小……” 解决完唐军兵痞，杨歌首先找到了宝儿爹，这男人正抱着孩子痛哭流涕。 “杨大人让我将这些财物送给你。” “这……这……官爷中也有好人啊……呜呜。” “呜呜……要爹爹。” 拿了财物，一大一小哭的更凶了，杨歌没办法改变什么，只好赶紧走开，去找其他人。 下一个，是刘壮壮的爹。 “只要孩儿能好好活下去，老头子我……我认命了啊……” “唉……” 刘壮壮不知去了哪里，杨歌搁下财物，去找了重九儿妻。 “呆子只会想着光大门楣……哪里知道军中辛苦啊……” “杨大人让我将这些财物送给你。” 重九儿妻是个温柔贤淑的漂亮姑娘，若杨歌是重九儿，必定不舍得丢下她，去从什么军。 “这……相公没有答允，我怎能私受他人财物……” 重九儿妻推辞。 杨歌立即看向一旁的重九儿，他呆了呆，才眼含泪水的开口：“傻妻儿，快收下，快收下！” 见相公同意，重九儿妻这才收了杨歌递来的财物。 解决完这事，杨歌四处探了探情况，才回去找杨晖。 他们收下银两就好了！至于那些兵痞，平时吃着国家的俸禄，战时还想发国难财，活该被惩治！ 第208章 一刀流啊 “皇榜有假这么大的事，不知那陈校尉是否知晓。” 继火烧吊桥之后，又来了一个假皇榜，杨歌对那什么宰相杨国忠恨到了骨子里，若是见着，真想像对付狼牙军那样，一剑砍喽。 “陈校尉并非愚钝之人，这假皇榜他岂会不知。只是他受命于丞相大人，不得不这样做，你也不必为难于他。” 杨晖叹了口气：“我先去安排其他男丁转移，你先去与陈鱼头校尉周旋，帮我拖延些时间。” “至于娘那边……多谢你传话过来，但国难当头，我绝不能当逃兵，现在还不能回去。” 早料到会是这样，杨歌并没多说，救人要紧。 她直接回去找了陈鱼头。 “杨晖那小子怎么说？” “嗯……咳咳……” 失策啊失策，回来的路上竟然忘了想好托词，杨歌脸色有些难看，好在陈鱼头并没有在乎她，注意力还是在征兵上。 “知道错了吧，唉，我说这年轻人，别糊里糊涂毁了自己的前程是不？” “啊，是是是。” “算算时间，该去信使处取信了。我这边正忙着呢，抽不开身，不如你去帮我取来吧。” 完全没想过杨歌会知道真相，陈鱼头理所当然的吩咐着。 要的就是他不怀疑，为免露馅，杨歌赶紧去找信使，结果却没瞧见人，只瞧见了一只鸽子，鸽子腿上的信囊内有一张纸条，应该就是飞鸽密信。 杨歌直接取了，拿去给陈鱼头。 “原来是李倓大人的快信。”陈鱼头只是看了看信封，就知道了寄信人的身份。 看过密信后，他皱了皱眉，重新封好丢给杨歌：“嗯，李倓大人似乎是要送给一个叫何方易的人。此人似乎是江湖中人，我可不想和他们打交道，这信还是你送过去吧，他应该在茂陵入口附近。” “是。” 和一心为己，不顾百姓安危的人打交道，杨歌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这会能有机会离开，她比谁都乐意。 何方易，明教左护法。 按照杨影的记忆，这家伙原是霸刀山庄二公子，出身河朔柳氏，乃霸刀山庄老庄主柳风骨与其夫人独孤意膝下次子，自小天资超绝，为人豪迈洒脱，于刀法领域上已有大成。 杨歌见着人的时候，不用熟悉的明教弟子介绍，就认出了那个背着大刀巡逻的人，就是她要找的何方易。 “此信是李倓命人送来的？”何方易接过杨歌送来的信，迅速看了一遍，缓缓念出了信中诗句。 茂苑莺初啼，陵寒春不报。 有客行此门，宝地照龙颜。 废黜百家言，帝歌凝难续。 欲登凌绝顶，立马向青山。 “嗯？” 杨歌在长歌门待了那么久，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听完诗立马觉出了一些东西。 “原来如此，小小藏头诗……希望太子他们能信守承诺。”何方易倒是没有避讳杨歌，应是觉得同为江湖人，她绝对不会在乎谁去做那个皇帝。 “姑娘，李倓让我等替他们去应付这群一刀流。不过这次一刀流来势汹汹，人数或比预想中的更多。请传话给在茂陵脚下的赞亚，让他务必速战速决！” “这……” 杨歌惦记着杨晖那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将人安全转移。 不过想到陈鱼头先前的态度，应该是没想着去找杨晖的麻烦，犹豫了一下，她便应了下来，速速去找了赞亚。 “我受左护法之命，在此监视一刀流动向已有一段时间。他们人数的确不少。” “一刀流的刺客暗部上忍在这附近埋伏，他们身手敏捷，手段毒辣，之前去探查的兄弟还遭了他们的毒手。” 赞亚痛恨自己没办法前去，不能为那些兄弟报仇，可手边的兄弟都没办法轻松对付那些刺客，杨歌倒是自己送上门的好帮手。 只是……他拿不准杨歌的态度。 他的心思不难猜，杨歌直接开口，让他找个人去盯着陈鱼头，暗中帮着杨晖将人平安转移，她则留下来帮忙，先去除了那些一刀流刺客，也好灭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正如赞亚所料，杨歌很快就解决了那些暗部上忍。 反正人都留下帮忙了，赞亚便不再客气：“一刀流的探子风部上忍在这附近巡逻，他们反应迅速，会联络其他各部，让我们得人不能轻易突破。除去他们，便可让一刀流失去耳目。” 探子的武力值，总会弱于刺客，暗部上忍杨歌都能轻松解决，更别说这些风部上忍。 “姑娘身手果然了得，怪不得左护法推荐你前来协助。” 刺客和探子都已经解决，机不可失，赞亚大手一挥，召集了附近的明教弟子：“我们要乘胜追击了。” “这次一刀流在这个时间点大举出动，绝不是盗取茂陵宝藏那么简单。” “姑娘，茂陵中的一刀流现由一刀流侍大将.密、隐、山三人统领，此三人此时应正在茂陵中殿。你可前去将这三人除去，看看他们身上会不会有什么讯息。此三人的实力非普通一刀流足轻可比，姑娘此去千万小心。” 有明教弟子追击那些普通的一刀流，杨歌倒是很轻松就见到了那三位统领，他们虽然没站在一块儿，但藏密信的地方倒是出奇的一致。 赞亚觉得此事事关重大，见她取的密信，立即让她去找了何方易。 “这是……”何方易看了看三封密信：“姑娘一路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何某吧。” “在下这就上天亭一趟。” “看来……很快就能解决一刀流的问题了。” “既然李重茂来了，谢云流恐怕也在，我须得保存实力，才能应付接下来的恶战，路上这些炎部师范和炎部三段就交给你们了。” 何方易背着大刀上天亭，高高的台阶仅是走上去杨歌就觉得很累，更别说还要应付那些突然现身的一刀流。 幸亏有不少明教弟子帮忙，她倒是可以和何方易一样，慢慢走上去。 正如何方易所料，谢云流也在，此刻他正在吹奏竹笛，似乎早就等着他们过来。 在天亭正中，有个头戴布巾，遮挡面容的男子跪在地上祭拜着什么，何方易认定他就是李重茂，所以直接提着大刀攻了上去，原本正在吹奏竹笛的谢云流，在他扬刀的那一刻，也攻了过来。 两大高手缠斗，杨歌赶紧闪到了一边。 何方易刀法极好，力道霸道，谢云流的身法却很灵动，游走之快，竟然留下了残影，好似能够分身。 正当杨歌思索着，两人应该是旗鼓相当的时候，何方易瞅准了时机，避开谢云流直接挥刀砍向了李重茂，正因如此，谢云流也找到了机会中伤他。 见何方易受伤，周围的明教弟子全都围了上来，还有不少穿着盔甲的侍卫现身，谢云流冷哼了一声，并未恋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杨歌就轻身离开了。 “唔……竟然有诈，李重茂是假的！果然不能小看了李重茂的心机。” “谢云流已经走了。”不知是哪个明教弟子发声。 “这还没打完就跑了么？哼！” 听到何方易中气十足的声音，杨歌就知道，他的伤并不碍事，不等她挤过去查看他的情况，那些盔甲侍卫就拦住了她。 某个坐着轮椅的人在侍卫的保护下过来，杨歌没办法，只好先向他说明刚才的战况，得知李重茂是假的，他脸上却格外的平静。 杨影这时才认出他，宰相杨国忠手底下的人，名叫李宓。他这会出现在此处，应该不仅是为了李重茂。 第209章 亦有心魔 “嗯……我知道了。咳，此事重大，本官自会禀明丞相。你且留步，我还有要事命你去做。” 奸相杨国忠的人，能有什么要事！ 杨歌不屑一顾的想走，可脚下却像生了根，怎么都迈不开，就连嘴都张不开，仿佛被人点了各种穴道。 “怎么回事？”杨歌在心底询问杨影。 “应该是上月静……” 这个里世界是她造的，只有她，才能控制这个世界里的人或物。 “现在战事吃紧，粮草军饷严重不足。前方的茂陵，乃是汉武帝刘彻的陵墓，里面必有不少宝藏，可解燃眉之急。相传当年大将军霍去病所写的兵书，也埋藏于此，若能得之，对击败狼牙军可说有莫大的帮助。” “可是自古以来，皇帝的陵寝常常设计巧妙，让人难以进入。即使进入了，里面机关重重，常人也难以脱身。” 李宓说完，顿了顿，看向了杨歌这位江湖人士。 杨歌隐隐猜到了他的意思。 这家伙不愧是奸相的人，竟然想干掘人坟墓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上月静造的这个里世界，都是杨影经历过的，难道他曾帮过眼前这家伙，真的跑去盗墓了？ “这些财宝，前朝的皇帝已经用不上了。不如留给后人……若是霍大将军在世，焉能眼看大唐百姓受狼牙贼子屠戮？” “……” 杨影的想法，其实没什么问题，可他的口气，明显不似从前那般自信，这里的经历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经历。 可惜，外面那个监控着他们的上月静，并不会让她逃走。 杨影藏在她的躯壳里，注定要再经历一次。 “前方不远，有一处小村，是当年修陵人的后代所居住，他们世代与世隔绝，成为茂陵的守墓人。只是先前无论我如何询问，他们都不愿开口，还真是顽固不化……现在是大唐的天下了！” “之前我安排李云袖在守墓村外监视了好些天了，他应该摸到了些门道。你去告诉他，务必在一天之内问出茂陵进入的方法，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好，我且去看看吧。” 此话一出，杨歌感觉浑身一轻，原本禁锢她的力道都变成了助力，很快她就在守墓村外的小亭子里见到了李云袖。 “一，一天？这……”李云袖面露苦涩：“属下照办就是。” 这守墓村人都姓霍，估计与汉朝大将霍去病有关，村里只有极少的人知道茂陵的进入方法，他们也立下过毒誓，所以直接询问很难问出来。 必须从别的方面入手！ 李云袖沉思了一会，露出了狡黠的一笑：“这个网兜给你，这附近有不少蝴蝶，你先抓些来，我再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 蝴蝶？ 简单的一个名词，好像打开了某个记忆的开关。 这是第二次，杨歌清楚的看清杨影那张脸，不知为何，此刻他竟然可以现身，同她一般容貌体型，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是血红血红的，好似走火入了魔。 “是你！” “就是你！” “借我的手……害死了那孩子！” 风雷瑶琴还在杨歌背上，可那把琴中剑，不知何时竟被杨影拔了去，明知眼前的李云袖只是里世界虚构的人，杨影还是冒着心魔壮大的风险，毫不犹豫的一剑将他砍杀。 和之前他们杀过的人不同，这一次，长剑穿过李云袖的脖子，头身分离后，本应血迹斑斑的现场却没有出现，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李云袖又好端端的站在了那里。 杨影挥剑砍了无数次，身上都已经被鲜血溅湿，还是没能改变李云袖的形态。 他还好好活着，杨影却没了人样！ 至于杨歌，她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既然想起来了，你就应该知道，事情已经发生，现如今谁都没办法改变历史！” “上月静！”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歌总算回过神来，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拽住了她的手：“杨影他……” “你比我更清楚，就算你当初不去抓那个蝴蝶，还是会有别的人去抓，霍仙儿依旧会死……” 上月静没理会杨歌，目光始终锁定杨影。 杨影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犹如机器一般，一遍一遍的砍杀李云袖。 见劝说没效果，上月静叹了口气，单手捏诀，四周的环境稍稍改变，好不容易现身的杨影又变成了杨歌熟悉的那道黑影，被上月静控制着重新没入了杨歌的身体。 李云袖跟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江湖人士。 同样的网兜，同样的任务，那名江湖人毫不犹豫的拿了网兜去捕捉蝴蝶，杨歌想拦下他，却被上月静死死拽着手，整个身体都被禁锢，动弹不得。 “好好看着。” “我……不……” 这是杨影反抗的声音。 若是全盛时期，上月静还会心生忌惮，现在的他不过一抹黑影，还是在她的里世界里，即使反抗，也会轻而易举的被镇压。 “很好。” 江湖人已经将蝴蝶抓了回来，李云袖神秘兮兮地将蝴蝶交给他：“你什么也别管，将这个魅蝶送给霍仙儿吧，哄了老头子孙女开心，或许会让老头子开口……” 霍仙儿，就是杨影提到的那个孩子。 很可爱的女孩子。 看到魅蝶的那一刻，双眼都闪闪发着光：“啊，好漂亮的蝴蝶！” “唉，别跑啊，小蝶儿～” 魅蝶到霍仙儿手中突然飞走，小女孩立即追了上去。 “不好！” 杨歌心道糟糕，她再笨，这会也该知道，李云袖就是用了蝴蝶做引诱，将霍仙儿骗过来，然后杀害了她。 “哈哈，小丫头！” 李云袖放出网兜里余下的蝴蝶，霍仙儿彻底被蝴蝶吸引住了。 “哎呦！” 霍仙儿扑着蝴蝶，笑闹间撞在了李云袖身上。 “小丫头年少无知，挠伤了本官，该治她什么罪呢……唉，你去传话给霍承恩，若他肯说出陵墓入口的所在和入陵方法，本官大人有大量，一切既往不咎。若他全盘托出，你便入陵一探，之后再来回报本官。” 李云袖大手一挥，那江湖人立即进了守墓村。 不，不该这样的！ 霍仙儿如此年轻的生命，若是此刻进村，李云袖必定不会放过霍仙儿。 杨歌清楚的感觉到了杨影的悲伤，通过他的感受，杨歌脑海里多出了一些画面。 不知为何杨影遭遇了江湖人士的追杀，最后被犹如疯狗一般的杨策追上，他的长枪加上李弦歌得瑶琴，成功击杀了杨影这位江湖赫赫有名的情剑阁阁主。 可他们不知道，杨影身上，有曲木兮种下的生死蛊。 照理说，生死蛊生效的那一刻，杨影就应该活过来，可他压制的心魔太大，他控制不住，曲木兮同样控制不住，再加上苏醒没多久他就碰上了无名和唐简大战，高手余波牵连，等他再醒来就变成现如今的模样，同杨歌一体双魂。 杨影压制不住的心魔，就是眼前的一幕，霍仙儿的死亡。 不，绝不能让悲剧再次上演，即使明知是假的，也不成！ 想到此处，杨歌感觉自己仿佛和杨影融为了一体，背上的风雷瑶琴嗡嗡作响，不等上月静反应，她就抱着琴冲了上去。 风雷瑶琴的宫弦断开，被她当做绳索缠住了李云袖的脖子，早已吓得不行的霍仙儿失去控制，跌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的跑了开去。 等到小女孩的身影消失，杨歌才像被抽干了力气，松开宫弦，整个人朝后倒去。 第210章 进入茂陵 上月静接住了失去意识的杨歌，因为她并没有杀掉李云袖，所以他并未重新冒出来，脖子上还残留着宫弦造成的血痕。 正常情况下，成功活下来的李云袖应该会找杨歌报仇，可上月静挥了挥手，调整了里世界的历史，那个喜欢蝴蝶的小姑娘因为杨歌的坚持活了下来，可守墓村的那些人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那个历史也不可能因为这事而改变。 此前李云袖派出去的江湖人还在继续杨影曾经做过的事情，上月静直接将杨歌丢进水池里，让寒冷的池水冻醒了她，随后拎着衣领拽去了守墓村。 “什么……仙儿她！” 霍承恩眼中满是愤怒和恐惧。 “你可知道……唉！” 霍承恩看着那江湖人，似乎想说什么，最终长叹一声，跺了跺脚。 “罢了罢了，我说，我说！列祖列宗，为了仙儿，此罪过由我一人承担！” 霍承恩显得十分无奈：“入陵之前，你还必须准备两样东西。如若不然，必死无疑。” 这第一样，就是冥蛇之胆。冥蛇常年以小蛇为食，剧毒无比，但它的胆却能解百毒。墓中会设有毒气机关，若是吸入，一炷香内没有解毒，必死无疑。 冥蛇长在茂陵附近，取蛇胆倒是不难。 这第二样东西，便是阴香花的花蕊。 茂陵封闭已有百年，其中尸气、瘴气密布，活生生的一个人进去久了，估计也要变成死人。而阴香花散发出的独特香气，恰可以帮人暂时避除瘴气。 至于这阴香花，茂陵附近也有，只不过它的生长环境有些独特，只长在埋有尸骨的墓地附近。 那江湖人身手不错，很快就取来了冥蛇胆和阴香花。 霍承恩接过蛇胆，面色深沉地看着他：“看来公子的身手了得，不过进入茂陵可是大不敬，你可要想好了。” “既然来了，必定想好了。” 在霍承恩看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用冥蛇蛇胆制成了避毒药丸：“入陵以后，千万不可离身。” “多谢老人家。”江湖人朝霍承恩拱手拜了拜，霍承恩又叹了口气。 “其实茂陵的入口是个假象，真正的入口在大将军霍去病墓。进入大将军墓后，通过层层机关，可达到茂陵中心。我再说一遍，进入茂陵九死一生，公子可要想好了。墓中宝物虽好，却没有一件贵过性命！若你决意入陵，我也不再拦你。” “看在这药丸的份上，还请你去向李宓大人求个情，仙儿还小，不懂事，可否让那个李云袖放了她？” “好！” 那江湖人应该刚入江湖不久，还很年轻，意气风发，但江湖经验却浅薄的很，看不透人心，也不知人心险恶，亦如当年的杨影。 “霍去病墓？哈哈哈哈，好一个霍大将军……云袖做事果然麻利，不错不错。” “大人可否放过那小姑娘霍仙儿？” 江湖人还记着霍承恩的请求。 “守墓村的小女孩本官自会酌情处理，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为免夜长梦多，你现在就速去霍去病墓入口，校尉杨豹据说已经找到了，你现在就去吧，霍去病墓的地上部分在茂陵东面，入口却在茂陵西北面，真是没想到啊……” 年轻人就是心大，李宓根本没给出准确的答复，说放过霍仙儿，他就直接听令去了茂陵的西北面，找那校尉杨豹。 “事已至此，后面的事还是你自己去做吧。” 上月静将杨歌往前推了推，那江湖人瞬间消失。 “霍仙儿……还是死了么？” 如今的杨歌，受心魔影响，又差点走火入魔，还被上月静丢进池子里冻了冻，整个人都虚弱的很。 “至少在我的里世界里，她被你救了。”厚重的黄金面具挡住了上月静的脸，杨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她的声音阴森坚定，倒是让人安心了不少。 见杨歌没有再要死要活，上月静的身影缓缓消失。 杨歌转过身，朝那校尉杨豹走去。 “这个墓室机关重重，是我见过保护最完美的墓葬。” “我们进入墓穴吧。” 看杨豹的打扮，像是地鼠门出身，背上背着一个竹筐，竹筐里全是盗墓用的工具。 听杨影解释，朝廷在战时为了获得更多的财宝，以充军饷，会费尽心机的去寻找各大古墓，而帮着朝廷去寻宝的人，还有个特别的职位，摸金校尉！ 很显然，杨豹就是这样的校尉。 “霍去病之墓竟然是茂陵真正的入口？汉武帝花了五十余年的杰作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找到了，哈哈哈！” 成功进入霍去病大将军墓穴后，原本昏暗的视线变得明亮，墓穴恢宏大气，杨歌刚要往前走，就被杨豹一把拽住。 “墓穴里面设置了各种毒瘴机关，切莫乱闯啊！” “那该如何行动？” “据说这霍去病墓中有通往茂陵的钥匙，可是不知所指何物。” 杨豹盗墓经验丰富，不一会儿就将目光放在了墓室内的六块霍公碑刻上。 杨歌按照他的指示，用尽聂云扶摇等等小轻功，接近霍公碑刻，将碑上所刻文字一一读出。 〖生辰.亡佚碑〗 霍去病生于汉建元元年。是霍仲儒的私生子。其母为大将军之姐卫少儿。 元狩六年，霍公因病而亡，年仅二十四岁。武帝定谥号“景桓侯”，取“并武与广地”之义，彰显其克敌服远，开疆阔土之功。 “碑上可还有别的线索？” 这种碑刻历史，熟悉大将军霍去病的人，多少会有些了解，所以钥匙必然不会如此简单。 杨歌将碑刻仔细看了看，最后在碑文底部发现了一个小字，军。 “就是这个，再看看其他碑文。” 杨豹又指挥杨歌去了其他霍公碑刻。 〖武功碑.漠然之战〗 元朔六年，霍公年十七岁，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定襄。率领轻勇骑八百，脱离大军数百里奇袭匈奴，斩敌两千零二十八人。斩杀匈奴单于祖父辈若侯产和季父，俘虏单于相国及叔叔。 武帝封霍公“冠军侯”以赞勇冠全军。封邑一千六百户。 “碑上可有小字？” “有。” “念！” “魂！” “好，后面的碑刻若有小字，便将小字念出，内容无需再念。” 杨豹指挥着杨歌去下一块碑刻。 剩下的碑刻一块块看下来，分别获取了“万”“世”“长”“存”几个小字。 杨豹以诡异的步伐走向墓穴墙壁上的石灯，石灯上有些许机关的勾簧痕迹，若不是年代久远石块崩落，几乎不能察觉。 按下机关。 “咔”……“咔”…… 几声声响之后，翻出三块石钮，上边刻写着几个小字：将胆，军魂，战功。 杨豹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军魂”石钮。 “咔”……“咔”…… 又是几声声响后，翻出了新的石钮。 万世，百年，千秋。 杨豹按下了“万世”石钮，随后是永生，不灭，长存。按照碑刻小字的提示，就该按下“长存”石钮。 这一次，石灯震动了几下，从灯座下弹出一个石匣子，石匣中嵌着一个小盒子，莫非，这个就是机关守护的东西？ 杨豹做了不少准备，才小心翼翼将那小盒子取出。 “原来碑文是破解机关的关键，先人的构思的确巧妙。” 杨歌突然出现在身边，吓了杨豹一跳，不过那盒子，他倒是抱得很紧，打开看过之后，立即将东西揣进了怀里：“这避毒丹盒应该是入陵必备之物，我先收着。” 杨歌不置可否，沉默不语。 杨豹深吸了一口气：“想必再深入就是茂陵了，据闻茂陵兴建花了五十三年，但是孝武帝驾崩后三年便已经有人开始盗墓，东汉末年董卓也派吕布前来挖掘墓葬，到如今不知道茂陵中还有多少宝贝剩余，你若准备妥当，便与我一同进去。” “走吧！” “你可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我们就吞下这避毒丹药，前往深处的皇家墓室！” “准备好了。” 杨歌瞧着那杨豹服下避毒丹药后，她才跟着服下，犹入之前的黑暗通道后，杨豹果然带着她进入了深处的皇家墓室。 这墓室比之前的墓室宽敞的多，墓室四周都散落着东西，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墓室北面正中立着的龙头。 “唔……” 杨豹大概是害怕杨歌乱走，害他也跟着一起遭殃，所以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袖，不让她有任何机会私自行动。 第211章 卸磨杀驴 “这个龙头机关，看上去颇为古怪，五只龙头应该代表了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如何破解呢……” “嗯，估计和五行相克有关，如果成功的解开五个龙头机关，就可以拿取五行龙头上方那个大龙头口中的宝贝了。” 大龙头口中有个雕龙金匣，上边卡有五道锁扣，似乎和五个龙头石雕有关。 杨豹将杨歌往前推去，并没有触动什么开关，准确的说，这墓室在他们之前应该有人进来过，所以不少开关已经被人触发或者破坏了。 见没有别的机关，杨歌大大方方的走向了龙头石雕。 金匣子牢牢锁着，连个缝隙都没有…… 杨歌取了散落在墓室四周的火折子，铜剑，碎石，木片分别对金，木，水，土四个龙头使用，很快就解除了四道锁扣。 “干得不错，看样子你已经开始掌握五行相克开启龙头的办法了！特别的火龙头，只需水元素即可破解！” “可墓内并无象水之物……” 杨豹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杨歌：“五行之物，却恰恰是这水之物，最好找了！” “哦？愿闻其详！” 杨豹诡异的笑了笑：“躯干之中，身体之内，何物流淌不息？” “啊，你是说人之血液。” 杨歌恍然大悟，杨豹仰头大笑，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刀和一个杯子：“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五行之水，岂不是随时可有？哈哈哈哈！就看你的胆量了！” 他递过杯子和刀，微微笑着，用阴恻恻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杨歌。 “别指望我……你自己去解决。” “……” 杨歌翻了翻白眼，将小刀还给他，直接拔出琴中剑，在掌心划开一个口子，将血液滴入杯中。 五龙锁全部打开，可以取下金匣子了！ 不等杨歌动手，杨豹就先她一刻将金匣子打开。 “这是……” 杨豹手捧着黄金缕衣，眼珠子仿佛要掉了出来，连声音也有些发抖。 “好，好，好！” “嗯？里面还有个龙头机关，难道还有其他宝贝？”杨豹看了看金匣子后头的机关，怀抱黄金缕衣，瞪向杨歌：“你快去开启这个机关。” 杨歌翻了翻白眼，那青铜制的龙头机关，看上去年代久远。 她才开启，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眼前一黑！ 上当了！ 杨歌感觉自己在下坠，好几分钟才重重砸在地上，等她爬起来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才发现自己来到了新的墓室，奇怪的是，这墓室里金碧辉煌，四处都散落着财宝。 “咳……” “谁？” 突然听到咳嗽声，杨歌下意识的将瑶琴抱在怀中，警惕的关注着四周，最后在两堆财宝的夹缝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胖大汉子，他印堂发黑，嘴唇干皱且发黑，身上还有些乌血。 “我……我是地鼠门的赤须鼠。” 这人中毒不轻，以杨歌的医术还有手边的药材，根本没办法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顶多让他暂时好受些。 杨歌做了些权衡，最后还是喂他吃了些药。 “之前，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研究茂陵的构造，终于打通了一条盗洞。” “茂陵之中，金银珠宝数不胜数，看的我是眼花缭乱。只怪我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身中毒箭。只是可怜了我那老婆红颜鼠，估计此生再也无缘相见……” 据记载，汉武帝与皇后卫子夫本伉俪情深，可是却因巫蛊之祸卫皇后含恨而死，汉武帝在知道真相后也是追悔莫及，陪葬品之中，有一东珠发簪，便是当年卫皇后喜爱之物，后来也随武帝陪葬于此。 赤须鼠此次，就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东珠发簪应该就在这堆陪葬品中……我妻红颜很喜欢汉武帝与皇后卫子夫之间的故事，我说好要将此物送给她……唉，姑娘，你可否帮我实现这个遗愿？” “如果我能出去的话……” 杨歌吁了口气，反正待在这里没别的事，她按照赤须鼠的指挥，从宝物堆里找到了不少宝盒。 赤须鼠不愧是地鼠门的人，各种宝盒机关经过他的手，没多久就解开了。 从盒子里拿出东珠发簪，赤须鼠细细摩挲，面色愈加苍白。 “就，就是它！唉，红颜，可惜我不能看到你戴上这发簪时的样子了……”赤须鼠用尽力气，在簪子后面刻下了一行小字，杨歌瞧着他的眼眶似乎湿了。 说完，赤须鼠闭上了眼睛，看来已经很虚弱了。 不过他还是拼尽力气，为杨歌指明了一条逃生的通道，那通道十分狭窄，杨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通道爬出去。 就在她逃出生天的下一秒，那通道就塌方了。 “为何你有这发簪！还从我夫君挖的盗洞里出来！我夫君人呢？快说！” 劫后余生，杨歌将东珠发簪拿在手里观看，还未看清赤须鼠雕刻的字，脖子上就被人架了一把匕首。 她刚张嘴，脑袋一晕，悠悠转醒的时候，握在手里的发簪已经不见了，一位漂亮的姑娘蹲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的，正是先前威胁她的匕首。 看样子，她就是红颜鼠。 赤须鼠到底是救了杨歌一条性命，所以她毫无保留的将墓中情况告诉了红颜鼠。 “吾妻红颜，一生幸福。” 这是那发簪上雕刻的字。 红颜鼠又哭又笑：“死鬼，什么时候见你说过这么肉麻的话了……没有你，我怎么幸福呢……” 最后，红颜鼠紧握着东珠发簪，泪如雨下。许久不能说话。 杨歌支撑着坐起身，调转内息，发现自己的状况糟糕透了，心魔留下的后遗症让心灯差点熄灭，墓中的毒气更是耗空了她八成的内息。 赶紧从兜里摸出解毒的草药吃下，杨歌耐心的调转着内息，想要尽快恢复。 “前些天我无意中知道了枭狼营总兵派人挖开了霍去病大将军墓，盗取墓中的兵书之事。这些枭狼营的士兵，就对我穷追猛堵，势要杀我灭口。” “幸遇到那位李复先生，他指点我躲藏在此才躲过一劫。” 李复？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杨歌脑瓜子嗡嗡的。 她就知道，自己这么倒霉必定是有什么，这不……就碰上了李复这个不知道是白切黑还是黑切白的危险分子！ “本想等我家贼汉子回来，我们再去寻枭狼营报仇，现在是报仇无望了……”红颜鼠叹了口气，见杨歌收手站起身，她也跟着站起了身：“请告知李复先生此事，红颜鼠决定退隐江湖，就此告辞。” 喂！她可没说要去见李复！ 杨歌刚要拒绝，红颜鼠就失去了踪影。 然后……她就瞧见了那个自己并不想见的危险分子。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李复笑着摇了摇扇子。 杨歌翻了翻白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拗不过遇见他的命运，只得老实转述红颜鼠的话。 “霍去病留下的兵书？怪不得这些天红颜鼠一直被狼牙军追赶，嗯……这兵书留给狼牙军确实不妥。” 李复收扇，稍稍思考了一会。 “杨歌，可否帮我先赶走这些枭狼营刀兵，好方便我一会行事。还有那些枭狼营锋甲兵也实在麻烦，还请一并除去吧。” “……” 好想拒绝啊！可李复是谁，这家伙有上百种方法让她帮忙，与其让他动脑子算计，还不如老老实实按他说的去做。 几番接触，杨歌清楚的知道，这家伙虽然危险，但脑子十分好使。 果然，她才解决枭狼营刀兵和枭狼营锋甲兵回来，李复就已经查明了兵书的去向。 第212章 物以类聚 霍去病乃是一代名将，他所着兵书若落到了狼牙的军师手上，对唐军是大大的不利。 此刻，兵书应是已上交到了枭狼营千总统领手里，这人就在霍去病将军墓。 “据说当年大将军霍去病是一代兵家奇才，他甚至认为古代的兵书不值得作为用兵参考，不知他又为后世留下了什么。” 让李复出手不大可能，杨歌只能自己跑一趟，找到那位千总统领，将兵书夺了回来。 她一去一返的时间很短。 “你的功夫似乎又有长进。”李复接过兵书，翻阅了几下：“确是真物无误。我暂且保管，待我将此书交给郭子仪大将军参阅，应有裨益。” “如此甚好。” “守墓村入口隐蔽，村人常年避世而居，也算是为先人守护了这茂陵几百年，可如今还是被战火牵连。村里有位老妪，大家都叫她千叶姑姑，刚才听她一直在呜咽，不知发生何事。我先看看这兵书，你帮忙去看看她吧。” 就知道这家伙对兵书感兴趣，刚才只翻阅那几下，杨歌还在心里疑惑，没曾想竟是装出的矜持。 来到守墓村入口，老妪千叶姑姑呜呜呜的哭个不停，杨歌借了李复的名头，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的小仙儿……刚才木匠说在村头看到了仙儿的遗体，正组织人抬回来。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听到“仙儿”这个名字，杨歌心中一惊！ 此前她明明出手救了霍仙儿，就连上月静都亲口承认，至少在这个里世界里，她救了人。 怎么…… 这才过了多久？ 难不成是那李云袖怀恨在心，又骗人将小姑娘捉去杀了？ 杨歌脚步轻飘飘的赶到村头，整个人都木木的，直到从巨坑里将尸体翻出来，擦干净孩子脸上的泥土，她才发现，死的并非霍仙儿。 而且瞧着这尸体的模样，孩子应该是饿死的，死了也有些时间。 那霍仙儿哪去了？ 杨歌有些着急，杨影难得跟她心意相通，答应替她去找人，而她还得按照原来的剧本，就当眼前的尸体是霍仙儿，好让里世界的事件继续。 于是杨歌回守墓村找千叶姑姑，又变成黑影的杨影，则往霍仙儿此前逃跑的方向寻人。 “仙儿一向乖巧听话。她怎么会……” “小仙儿，不过一个懵懂孩童，到底什么人作孽，手段如此残忍？呜呜呜……”千叶姑姑掩面而泣，老年丧孙，悲痛欲绝。 杨歌思索了一下，将此前李云袖用魅蝶骗霍仙儿上门，又欲将其杀害的事情告诉千叶姑姑，千叶姑姑双目冲红。 “仙儿，姑姑一定为你报仇！” “狗官！要挟承恩得我祖上保守数百年的秘密，竟然还下手杀了仙儿！你，帮姑姑我做一件事！” 千叶姑姑望向杨歌，从怀中掏出一个瓷壶，在她面前晃了晃，杨歌顿觉一股清幽之气，让人心旷神怡。之后，千叶姑姑又掏出一支熏香来。 “死？太便宜他了！”千叶姑姑咬着牙，强忍着悲痛，说道：“姑娘，这柱熏香给你，你把它在李云袖的附近点燃，之后老身自会处理。放心吧，适才你已经闻过解药，不会伤到你。” 杨歌按照千叶姑姑说的，找到亭子里待命的李云袖，在他不远处点燃了熏香。 “啊！好难受！” 没多久，李云袖就捂着肚子双目圆睁，身体抽搐！ “啊……啊……” “说不出话来了吧？哈哈！” 千叶姑姑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啊……呜……” 李云袖瞪着眼睛，拼命的想要说话。 “你中的这道毒，叫做棺材。正是要你升棺又发材！仙儿多乖的孩子……却被你一刀杀害！” “呜呜……” “棺材之毒，痛不欲生，却死不了！我会把你送进陵墓，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啊……呜呜……” “随我来吧！恶贼！你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此刻的李云袖，说不出话，整个人都抽搐的快变了型，千叶姑姑不知使了什么办法，他竟乖乖听话，跟她走了。 善恶终有报。 这恶人将会做着升官发财的梦，永远待在茂陵之中。 “李云袖失踪，想必你也不好去向他的上司，那个李宓大人交代吧。我老太婆活了大半辈子，又失去了唯一的侄孙女儿小仙儿，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你就将刚才发生的事如实告诉那个李宓大人，有什么事，找老身便是，也不连累你这个年轻人了。” 杨歌本想在村口等杨影和霍仙儿回来，没曾想，千叶姑姑竟然惦记着她不好交差，特地赶回来同她说了这话。 她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她，霍仙儿没死，被她救了，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她此前，可是亲口说了霍仙儿已死，千叶姑姑才对李云袖用毒…… 正当杨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黑影一闪而过，一脸茫然的霍仙儿站在千叶姑姑身后，半晌后，她猛地扑向千叶姑姑大哭了起来。 “赶紧去找李宓。” 留在这里，无论是霍仙儿还是千叶姑姑，杨歌都不好面对，所以杨影出声的下一秒，她就甩出大轻功，溜了。 李宓听杨歌说完李云袖之事，面带土色。 “听说这是汉代防止人进入墓道所用的毒，咳，李云袖因公殉职，其他人不再追究。”李宓小声嘀咕：“犯不着为这种下人把自己搭上，谁知道守墓村还有多少秘密。” 李宓抬头，正好对上杨歌的目光，瞬间沉下了脸：“前方来报，清梵寺僧人有不轨意图，你速前往之，协助裴勇调查此事。” 据说清梵寺僧人欲投狼牙军，当年玄奘取回的真经还在此处，可不能落入狼牙之手。 “李宓大人派你来的？来得正好！”见到杨歌背上的风雷瑶琴，裴勇很是开心：“姑娘，你去劝劝梵一住持，让他将玄奘真经交给我们保管吧！” 李宓是奸相杨国忠的人，这个裴勇笑呵呵的也不像什么好人，若不是知道逃不掉，杨歌肯定不会帮着他们做事。 “施主有何事？” “大师，现在狼牙四处为祸，玄奘真经价值连城，还是交给裴勇大人保管更为妥当吧。” “阿弥陀佛，玄奘真经不仅是我寺镇寺之宝，更是佛门至宝，断不可交由军队保管。吾等虽遭此劫难，寺中僧人亦当竭力维护，断不会让贼人抢去。施主与裴勇大人的好意老衲谢过了。” 拒绝的好啊！杨歌就差拍手叫好了。 “如此，我打扰大师了。” 杨歌将梵一法师的话转述给裴勇，态度极其敷衍。 “老和尚真能逞口舌之能！你前去东面清梵寺大殿后搜寻一番，一定能找到他们私通狼牙的罪证！” “嗯？”看样子，这裴勇是有备而来。 杨歌去往清梵寺大殿后认真搜了一通，找出了不少财宝，许多都是直接用箱子装着，任谁来了都能轻易找到。 很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在这的。 “出家人怎会有如此值钱的东西，分明是收了狼牙军的贿赂。” “哼，看老和尚还如何狡辩！” 裴勇就是要将事情闹大，所以丞相府守卫将财宝拿出来的动静很大，寺内不少棍僧看不过去，想要反抗，都被裴勇带来的守卫痛揍了一顿。 当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心思，杨歌也浑水摸鱼和那些棍僧过了过招。 “现在证据确凿，速去清梵寺大殿，将之查封。寺中僧人听候发落！” 裴勇将早就准备好的封条塞给杨歌，示意她去将封条贴在大殿门上，这路程中不少棍僧阻拦。 “施主本心不坏，望不要助纣为虐啊！” “……” 她都已经手下留情再留情了……再敷衍下去，裴勇就该先解决她了！ 第213章 所谋甚大 “阁下身手了得，不愧是李宓大人推荐来的人，佩服，佩服！” 见杨歌成功贴好封条，裴勇搓了搓手。 “看老和尚如何嘴硬。” 为了让老和尚知道厉害，裴勇觉得，惩治几个小和尚不足为惧，还让手下人去惩治了不少清梵寺掌僧。 听着周围的谩骂和叫疼声，裴勇很是满意，拍了下杨歌的肩膀：“去劝劝梵一那老顽固！把此间利害给他仔细列清楚。” “阿弥陀佛！施主出手伤人是为何故？” 杨歌才找到梵一法师，他就先一步质问，随后闭目轻轻摇头，摩挲着手中的佛珠。 “阿弥陀佛，施主无需多言，老衲心如明镜。” “清梵寺一向不涉世俗，又怎么会和狼牙军勾结，这不过是有人假公济私，想抢走本寺经典的手段罢了。再说，这寺中并未设防，谁都可以进入，如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施主你虽伤我寺中僧人，但老衲信你非歹人。此间道理，施主细细想来便明白了！” 梵一法师又号了声佛。 “大师的意思是……”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阿弥陀佛！施主若是不信，潜入藏经阁一探便知。不过这藏经阁高处并无横梁，难以攀爬，施主可将老衲之言告知藏经阁小沙弥，他可助你一臂之力，攀上这藏经阁顶。” 真亦假时假亦真！ 杨歌本就不信裴勇，更不信那位宰相，所以毫不犹豫的信了老和尚的话。 “施主是住持信赖之人，希望能帮清梵寺走出这次灾祸。嘘——他们快来了，施主，我们赶快藏起来吧。” 小沙弥生的可爱，杨歌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 小沙弥似乎习惯了被人这般对待，只是摇了摇头，就领着杨歌一路潜进了藏经阁顶部。 没多时，两个和尚并肩走上这藏经阁。 “檀越竟敢在此出现，不怕被宰相的人瞧见么？” “我扮成寺里和尚，如何会被认出，大师大可放心。” “还是小心为妙啊！” “再说杨国忠已被大师哄得团团转……怎会怀疑我狼牙军会和大师会面呢。” 狼牙军？这假冒和尚竟然是狼牙军的探子……清梵寺竟然被渗透到这个程度…… 杨歌按着小沙弥往后退了退，竖耳继续探听。 “杨国忠……蠢货而已。” “话说……大师为何突然舍弃大唐和我大燕皇帝合作呢？” “大唐气数已尽，大燕势不可挡，我们只不过顺应天命而已。” “好一个顺天命，哈哈！大师果然乃是得道高僧！等我们刺杀了大唐皇帝，再嫁祸宰相！这件大功劳，必有大师一份！” “如此，便与檀越达成此盟约！” 狼牙军和吐蕃结盟！没想到狼牙和吐蕃竟然准备联手对付大唐！连宰相府都被利用了！ “既为盟友，我便给大师献上一宝，如何？” “宝？” “大师可看身后，第二格，第三本经书……” “第二格，第三本……哎呀！这本！这本就是《无字真经》啊！” “恭喜大师，佛法再上一层楼！哈哈！” “太好了！” 《无字真经》这样的佛家珍贵典籍，竟然就在这万书之中……藏木于林之法果然高明……可惜，清梵寺内竟有内奸潜伏打探…… “没想到是藏在这万书之中！若非檀越，我岂能有此佛缘！” “哈哈，我潜伏此地多时，自然知道些虚实。” “檀越好手段！” “大师，这份结盟诚意可足否？哈哈！” “哈哈！足矣，足矣！” “如此，我等当合力完成这刺杀皇帝，然后……” “然后嫁祸宰相，全面覆灭大唐！” “哈哈哈……” “哈哈哈……” 这两人笑的放肆，丝毫没察觉暗处的杨歌和小沙弥，狼牙军与吐蕃这次所谋甚大！一定要将这些消息传达给朝廷的人知道。杨歌朝小沙弥招了招手，两人悄悄退出了藏经阁。 “施主可探听到什么？” “适才多有得罪，还请方丈勿怪。狼牙军与吐蕃僧这次所谋甚大，我等一定要将这些消息传给朝廷的人知道。” 梵一法师双手合十，号了声佛：“之前施主也是被蒙在鼓里，情有可原，老衲也不再追究。只希望这小小的清梵寺能在战火中得以保全，福泽一方。” “吐蕃与狼牙之人用心险恶，圣上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老衲看李敬宗将军是个德才兼备之人，不如你先去问问他可有良计。” “也好。” 李敬宗此前就已经下榻清梵寺，如今正计划着离开，梵一法师对他的人品很是欣赏，杨歌去见他时，他也举止得体，让杨歌放心了不少。 “竟有此事？”听杨歌说完狼牙和吐蕃的结盟，李敬宗一面沉思，一面心不在焉地与杨歌交谈：“吐蕃僧营地有吐蕃伽罗僧把守，他们四处搜刮酒菜，根本是一群酒肉和尚！还请少侠将他们一并打发了吧。” “清梵寺众僧既是被冤枉的……那这批真经……糟了，定是吐蕃僧趁乱夺去了！” 李敬宗将吐蕃僧的营地位置告诉了杨歌，又向她简单的描述了吐蕃僧营地的情况，那《无字真经》此刻定然在为首的天净僧手里。 杨歌想着，反正要将《无字真经》夺回来，她干脆闹了个大的，解决天净僧搜索到《无字真经》后，她还放了把火，烧的那些吐蕃僧四处乱窜。 “太好了，总算保住了真经。辛苦少侠了！” 杨歌将《无字真经》交给了李敬宗，并将这消息传给了梵一法师，若是他不归还，梵一法师定然会有所行动，那就不是她该思考的了。 “藏经阁出现了一群不怀好意的吐蕃天狮僧，佛经定是被他们趁乱偷去的，还请少侠前去清梵寺藏经阁，帮助清梵寺僧人将他们赶走！”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 被支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杨影本来想留下看看结果，杨歌却不愿再深究，毕竟官场复杂，她并不想掺和太多。 一个时辰后，吐蕃天狮僧被全部赶走。 “适才多谢少侠出手相帮，请受本将一拜。”李敬宗向杨歌恭敬地一揖。 “这些吐蕃僧确是宰相大人请来的，但吐蕃僧与狼牙暗中勾结证据确凿，难道宰相大人他……唉。不过宰相大人位高权重，我等人微言轻，也没法向皇上告发。梵一大师德高望重，若能有他指正，宰相大人的阴谋就难以得逞了。所以我还请少侠再跑一趟，请梵一住持出面指正宰相杨国忠勾结吐蕃狼牙之事。” 杨歌按照他的意思去请了梵一法师。 “看施主离开已有一段时间，李大人可有良计？” 杨歌将李敬宗所托转告梵一法师。 “此事……” “唉，老衲乃出家人，不涉及江湖之事多年，指正宰相大人兹事体大，不知又要牺牲多少无辜性命。请少侠将老衲苦衷告知李敬宗大人，就说老衲爱莫能助，阿弥陀佛。” …… “梵一大师不肯出面吗？”似乎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李敬宗面笼愁云，叹了口气：“大师的苦衷，敬宗心里明白。” “也罢！现下的状况，只得劳烦你前去寻找建宁王李倓，看他可有应对之策。” 李倓，建宁王，授太常卿同正员，唐肃宗李亨第三子，九天之一的“钧天君”。 杨歌对九天知之甚少，可和九天诸位成员接触却不断，她总感觉，这势力亦正亦邪，有一个李复已经够让人头痛的了，现在还来个李倓，真让人忧愁。 第214章 流言之力 “李敬宗将军派你来的？” 初次见面，杨歌确认了一件事。 眼前这位钧天君李倓，比李复那个玄天君要让她舒坦的多，因为，她吃他的颜！ “杨策，现在后军的粮草不足，士兵们因为饥饿都怨声载道。你代我去安抚一下他们吧。” 得，第二句话就是让人家姑娘帮着做事，这位钧天君也就空有颜值，不值得深交！ 杨歌的心路变化，让杨影心情畅快了不少，竟然说起了江湖八卦。 要说容貌的话，如今回归东海的方乾，九天苍天君，年轻的时候那才叫英俊潇洒，和夫人元沧鸾生了儿子方宇轩，也就是如今的万花谷谷主东方宇轩。 又在苗疆邂逅了当时的五毒教教主魔罗刹，生了女儿曲云，如今的五毒教教主，也是曾经名扬天下的七秀之一昭秀。 “方乾算算年纪，足够做你我的姥爷了，我对老人家只有钦佩，不敢肖像。” “那藏剑山庄还有一位庄花呢……” …… “催了这么久，粮食什么时候能发下来啊？” “都说我们是吃皇粮的人，富贵荣华享受不尽，可现在竟然连口饭都吃不上！” “如果还没粮食，这手下的人我可约束不住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别怪我束下不严！” 人在饥饿的时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若是再不解决这个问题，确实容易引起兵变。 “将军们稍安勿躁，上面已经在筹备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杨歌是个新面孔，又是个江湖人，费了些口舌，这些将军半信半疑的停止了抱怨，各自回去自己的岗位。 “嗯……安抚只能管一时，粮草不能再拖。”很显然，李倓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过他得到的消息，比杨歌更多更广：“在这种特殊时期，丞相竟然在营地中摆酒烧肉，大宴宾客，丝毫不顾及营中缺粮的将士们。” “你去将此事告知营外的将士，看他们有何反应。说起来，营中有几个嘴快的小兵，有个名字很特别，好像是陈一贰……” 前面那句话李倓说的一本正经，后面那句却放柔了些，像是害怕有人听见，又像是害怕杨歌听不见。 走出营帐，杨歌摸了摸下巴，重重的点了点头。 明确目标，就去找那个陈一贰！ “我就是陈一贰，李倓大人居然记得我，真是……那个蓬荜生辉啊……咦，好像哪里不对……” 听闻有个江湖人找，陈一贰主动送上了门，杨歌赶紧将丞相大宴宾客的事情告诉了他。 “什么？烤肉……烧酒……” 陈一贰肚子咕咕地发出了声响，脸上瞬间泛红：“不行不行，这事儿得让大家伙儿都知道，你说是不？” “宰相大人让我们饿肚子，大摆豪宴请吐蕃和尚吃烤乳猪，我们应该为自己讨回烤……讨回公道！” 陈一贰大义凛然的将此消息放出，不出半天，军中就已经传遍了。 “军中没有粮食，丞相却大摆宴席！岂有此理！” “丞相不仁，视将士们为刍狗。我们要自救，不能眼睁睁的坐以待毙！” “我们即刻带领手下去向丞相讨要说法！” 鼓动完军中将领，陈一贰又找到了杨歌：“那个，大侠，多谢你代李倓大人来告诉我们这些，要不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呢。请代我们回去向李倓大人致谢，我们会争取自己的利益的！” …… “他们反应如何？” 见杨歌回来，李倓立即挥退左右，询问情况。 杨歌简单的做了汇报，顺便转达了陈一贰的谢意。 “丞相背离民意，羽林营暴动在即，为避免出现更大的乱子，不如引导士兵，除掉杨国忠。这事就交给你了，大丈夫行事，但求结果，不问手段，要记住大局为重，呵呵。” 李倓倒是自信，竟相信杨歌这个突然出现，名字都报得假的江湖人。 为了回馈他这份信任，杨歌在帮着煽动羽林营这事上，十分卖力，让杨影好一通嘲笑。 “看来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羽林营已经群情激愤，李倓仍旧坐在中军帐中，运筹帷幄。 “杨国忠在这时宴请吐蕃僧，动机绝不单纯。据可靠的情报，应是要联合吐蕃反唐。但是皇上现在宠信杨家的人，若非杨国忠举兵，皇上绝不会相信我等的进言。安禄山就是前车之鉴。为保我大唐社稷，杨策，只好请你趁现在羽林营大乱，潜入杨国忠反贼的营帐，将他就地正法！” “杨国忠一死，他身边的宰相府猛将或会作乱，你还是将他们一并除去吧。” “那群吐蕃僧人似乎在士兵闹事的初始，就被杨国忠转移走了，你现在回去羽林营看看，他们或许还有一些没有撤离。务必从吐蕃天众僧身上找到关于杨国忠的通敌证物。” 李倓计划的很好，这事交由杨歌这个江湖人完成，为免她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还让手下亲信化装成杨歌的江湖伙伴，一起帮着她行动。 杨国忠亲信，还有那些吐蕃僧人个个身手不凡，杨歌趁乱取了杨国忠首级，他手底下那些亲信立即将杨歌当成了最大的目标，对其穷追不舍。 若不是杨影化作黑影助其逃亡，可能她早就被诱捕斩杀，不过李倓派来的那些亲信，一个也没活着出来，算起来她是最走运的那个，只受了点皮外伤，身上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别人的。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但你为保我大唐社稷也算是立了一功。” “哦？那真是多谢建宁王。” 杨歌脸上无悲无喜，将杨国忠通敌的证物递给了他。 “很好。”李倓点了点头：“有了这证据，相信皇上英明，不会怪我们先斩后奏的。” “俗话说斩草要除根，那些杨暄守卫平日里仗着宰相公子势大，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将他们一并铲除吧，惩奸除恶顺便也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李倓嘴里虽然只说除掉杨暄守卫，实际上却咬重了“斩草要除根”，杨暄乃杨国忠之子，他本就是个仗势欺人的恶徒，杨歌此前在军中就有所耳闻。 杨歌出了李倓营帐，用自己携带的药品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和杨影商量了一下战术，独自一人抱着风雷瑶琴冲进杨暄的营帐，杀了人，扬长而去。 “这下宰相一帮逆党铲除殆尽……就剩……”李倓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笑意：“现在杨国忠父子已伏诛，杨家也就剩贵妃娘娘一人。该如何处置，我还是想听听众人的意见。” “不如，你先去问问李辅国大人意下如何？” 李辅国的营帐就在李倓营帐的不远处，此前杨歌在战场最前端，生死之间累死累活的时候，都没觉得像如今这么辛苦，思及长歌门那些入朝为官的师兄师姐们，不由的心生佩服。 朝堂，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卷入官场，无论是家国大事，还是苍蝇小事，都暗藏玄妙，危机四伏。 “这，可不好办啊……” 李辅国也是个老狐狸。 “贵妃娘娘虽是可怜，但毕竟是圣上的枕边人，若那日想起兄长之死，迁怒于我等，如何是好。况圣上自宠幸娘娘起，经常不上早朝，荒废政事，所谓红颜祸水，还是一并去除的好。这是老臣的意见，还请转告李倓大人。” “嗯，李大人所言甚是。” 李倓要的，就是李辅国的答案。 现在杨国忠已死，不知道羽林营地士兵们情绪如何。这些士兵还得抵御狼牙的追击，李倓希望军心早些能够稳定下来，便想让李辅国先安抚众人，之后再依计行事。 第215章 帝王恩宠 万事齐备！ 现在的形势已然不是轻易可压制的了！ “适才我已经接到一些将士上书请愿，正是请诛杨贵妃。杨贵妃乃是皇上宠爱的妃子，常伴皇上左右，岂是说杀就杀的，大营这一团混乱局面还需速速禀告皇上以求圣断！” “杨策，你持我腰牌，去见大殿前的殿前侍卫统领王铁山，他看腰牌自然会放你进殿面君。将大营请诛贵妃之事告知陈玄礼将军，之后的……就看皇上的旨意吧。” 将叛军起兵，战乱四起的罪过加在一个去了深宫，连自由都没有的女人身上，杨歌不屑一顾，但直面当今圣上，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有什么事情吗？” 当今圣上，即使是在逃亡路上，也能高居殿堂，普通人想面圣，别说遇到阻拦的侍卫统领，就连圣上所在的位置都摸不到。 “我有要事，需要进殿禀告。” 杨歌将腰牌拿了出来。 见到那腰牌，王铁山的脸色明显和善了些：“适才李倓殿下派人来交代过，若你到来，就请你速速面君禀告，你可准备好了。” “自然，我这就进殿面君。”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大殿。 殿内，一身明黄服饰的李隆基高居首位，左侧的内侍太监明显是位高手，殿内议事的则是骠骑大将军高力士，玄武大将军陈玄礼，京兆司录韦谔。 杨歌跪拜圣上，将羽林营的混乱情况，还有将士们的请诛信一一禀告。 李隆基大发雷霆：“朕的一国宰相！竟然在军营内被乱刀杀死！到底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有没有大唐！” 高力士：“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 陈玄礼：“陛下息怒！杨国忠与吐蕃勾结蓄谋作乱，此事李倓皇孙呈递了确凿的罪证！此等奸佞小人，罪大误国，实在是死不足惜，还请陛下息怒。” 自古以来，谋逆是重罪。 有安禄山和史思明的前车之鉴，李隆基应该深有体会。 “尔等！尔等均为国之栋梁，为何早没禀明过此事！” “臣等为奸佞蒙蔽，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像是商量好了，殿中大臣纷纷跪地请罪。 “真真乃岂有此理！”李隆基明显气得不轻。 陈玄礼左右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磕头：“陛下，杨国忠已死，大营的兵士不稳，还请陛下尽早下旨稳定人心，迟则生乱啊。” “大营现在形势如何？” 突然听到李隆基中气十足的声音，杨歌低垂着头挑了挑眉，不愧是做皇帝的人，生个气都能收放自如！ “杨策，陛下问你话呢！” 陈玄礼催促了一句，杨歌微微抬头，高处大殿上的男子，年逾古稀的大唐天子，神色中除去皇家威严之外，还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沧桑与疲倦。 “大营那边一片混乱，众将士均叫囔要面君请愿……请诛杨贵妃！” “什么！要诛杀朕的爱妃！岂有此理！气煞朕也！” 陈玄礼：“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高力士：“陛下，想是那些兵士擅杀杨国忠，恐陛下怪罪，才想要诛杀贵妃娘娘，以斩草除根。” 陈玄礼看了眼高力士，两人不知在无声中交流了什么，立即附和道：“对，杨国忠乃是国贼，杀之不惜，还请陛下尽早下旨，平定三军人心，方保社稷无虞啊。” “还望陛下圣裁，以稳三军。” 这大殿内的臣子，应该是私底下都通了气，所以大目标非常一致。 “嗯……此事……”李隆基思索了一会：“高力士，传旨给太子，让其调动后军接应，准备弹压大营之乱！” 高力士：“臣遵旨！” “陈玄礼，朕予你全权，安抚三军，你在府库取些珠宝，以作安抚之用。” 陈玄礼：“臣遵旨！” “爱妃最近茶饭不思，国忠之死已伤其心，此等小事莫要再竟然她！高力士，巴蜀的荔枝送到了没有？爱妃最喜此物，你派人查看查看。” 高力士：“臣……遵旨！” “速速去办吧。” “臣等遵旨！” 跟随众位大臣退出大殿，杨歌瞧见陈玄礼面有哀愁，嘴里还喃喃低语着：“没想到大营已经到这种程度……” “杨国忠已被三军诛杀，贵妃岂能身免？咳，皇上想要保住贵妃，我等也只好尽力而为了！” “杨策。”与陈玄礼并肩而行的高力士突然止步，回过头来：“贵妃娘娘最喜欢荔枝。在长安时，陛下常遣人前往岭南，以千里良驹带回当地新鲜地荔枝送给贵妃娘娘。” “现在战乱，岭南路途不通，陛下日前曾命人往蜀地采摘蜀地荔枝送来，以悦贵妃之心。刚才陛下又在追问荔枝何时能到了。你速去鸽笼太监处询问询问，应该已有消息了。” 陈玄礼和其他大臣已经走远，杨歌正要走，高力士又拉住了她，小心叮嘱：“记住荔枝之事切勿与他人道起，现在局势堪忧，陛下还劳师动众为贵妃娘娘从蜀地采来荔枝，若被众人知晓难免军心动摇，对娘娘的积怨也会更深，切记切记！” 杨歌点了点头，知晓事情轻重。 “你可有什么事情？这里可是军机重地，各种消息都是从此处通达四方！无事莫要靠近！”鸽笼处，小太监一脸警惕地看着突然靠近的杨歌。 “陛下想要知道运送巴蜀荔枝的快马到哪里了，你这边可是有飞鸽传书的消息吗？” “哦，巴蜀派来的快马在上个驿站发了飞鸽传书，计算路程，只需半日便可送达。”小太监取出一份信纸，递了过来：“这是信使的飞鸽传书原本。” “好的，我会持此回禀高大人。” 杨歌带回信纸，高力士默默读完了飞鸽传书。 “嗯，好。只需大半日，荔枝就能来了。” 高力士这边事罢，陈玄礼已经从府库中取来了一箱珠宝：“杨策，你带上这珠宝交给洪校尉，让他分给请愿的将士们，就说这是皇上的赏赐，只要他们退去，皇上定既往不咎。” “快去吧，希望你能带回好消息。” 陈玄礼摇了摇头，似乎对这种收买的安抚手段自己也没有多大的信心。 正如他所料，洪校尉看着满箱的珠宝气愤非常。 “我等岂是为了这些金银珠宝！我等热血将士，为的是为朝廷驱除奸佞！护卫我大唐！” 洪校尉咬破了手指，扯下一段衣袖，愤愤疾书。 “我等热血将士，为社稷，除妖佞，岂是贪图钱财之人？这箱珠宝，我等断然是不要的。还请将这封血书，连同那珠宝，带回呈递给陈玄礼将军吧！” 话音刚落，血书已成。洪校尉毅然将血书连同珠宝推到了杨歌面前。 “自从此妖女入宫，皇上整日在温柔乡中不理朝政。所谓红颜祸水，若皇上实在不忍心除去，我等便斗胆，请替皇上清君侧了！”洪校尉朝杨歌拱手一拜：“我等之心，可昭日月！请姑娘代为禀告皇上啊！” “这……” 杨歌往后退了一步，心情复杂。 将珠宝和血书带回，圣上又召集诸位大臣进殿议事，杨歌只好先找王铁山，还好高力士此前就已经交代好，若她回来了，可直入大殿。 “大营如何，是否已经安稳？” 进殿时，杨歌并未将珠宝一同带进来，抬头看了眼陈玄礼，见他点头示意直说，她才开口道：“启禀陛下，大营军士闻听陛下不舍杨贵妃，情况更加混乱，大营洪校尉呈上血书，向皇上请愿诛杀贵妃以平兵怨。” “怎会如此？陈玄礼！这就是你的安抚！”李隆基一掌拍在椅子上，若是身怀武功，此刻那临时龙椅估计已经碎成了渣渣。 第216章 秋叶萧萧 “臣处理不力，未能安稳三军，罪该万死！” 事已至此，其实怪罪陈玄礼一人，实在没什么道理。 杨歌低着头，打定了主意绝对不掺和谁有罪，谁没罪的话题。 “你约束三军不严，的确是罪该万死！” “臣死罪！” 陈玄礼低头认罪，现如今，帝王虽然威严，可他心里认定了贵妃该杀，嘴上说着死罪，却并不害怕高位上的那位会真的杀了他。 “朕岂能诛杀爱妃！堂堂大唐皇家颜面何在！何时有过如此情况！陈玄礼，速速查清形势，平息兵乱！” “臣遵旨！” 出了大殿，陈玄礼看着杨歌拿回的珠宝，接过血书，默默阅读，面色愈发铁青。 “这……难道他们要兵变不成？” 若是洪校尉他们发动兵变，以现在的守卫兵力恐怕抵挡不了多久。陈玄礼眉头越皱越紧。 “太子呢？太子的援军呢？”陈玄礼着急望向杨歌，仿佛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太子后军处如何？是否已经听旨调动？” 急则生乱，为了探到确切消息，杨歌辛苦跑了一趟，却并未带回好消息。 “太子后军并未听调，而且……” 陈玄礼脸色大变，几乎不能自持：“而且……而且什么？杨策，你但说无妨！” “太子传令后军各营，不可妄动分毫！” 闻此，陈玄礼神色变幻不定，似乎想到了什么，着急忙慌的跑进了大殿，杨歌本想候在殿外，一股神秘的力量却将她推着向前，尾随陈玄礼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陛下旨意早已送抵太子，但太子统率的后军，至今丝毫未动！” “啊！太子怎能如此！” “陛下，臣认为其中大有玄机，斗胆请为陛下解之！” “你且讲来！” “杨国忠死不足惜，但在军营重地乱兵斩杀，此事也有蹊跷！” “细细说来。” “大营军士乃是三军精锐，军纪严明，忠心耿耿！从长安长途跋涉至此，并未听有怨言！怎会在数日之内，就发生屠我大臣之事！” “有道理！”除了高力士，诸位大臣都跟着附和。 “此事背后必有人推波助澜，此时陛下位处险境，大营军士频频请愿诛杀贵妃，太子按兵不动……” “不必再说！”李隆基扬手一挥，陈玄礼赶紧闭嘴。 “陈玄礼，派人死守舍馆，无论发生什么，朕都不会舍弃贵妃！” “臣……遵旨！” 李隆基倒是个痴情种子，都这时候了，还知道维护爱妃。 “高力士，你曾有平乱功勋，此次可想办法平稳三军。” “臣遵旨！” “贵妃那里还需派人查看，莫要让兵士冲撞了她。” “臣遵旨。” 高力士面无表情，领了圣明和诸位大臣一起退出大殿。 “太子援军已是无望。为今之计，或许只能牺牲贵妃娘娘，以保全陛下了。”陈玄礼一声叹息。 高力士转头看向杨歌：“现在各种矛头都指向杨贵妃，你先去后院探望一下切莫让乱兵闯入了。无论如何，贵妃现在也还是皇家的贵妃，皇上下旨之前，万不可让贵妃娘娘出了什么意外。” “是。” 杨歌拱手退去。 在大殿旁边就有一座空空寺，如今杨贵妃就在此处厢房歇息，比起大殿那边的守卫，这边的守卫就要少得多，杨歌不过跑的快些，那些守卫竟然没一个阻拦她。 世人都说，杨贵妃是妖妃，容貌确是绝色，只可惜……不是杨歌的菜，毕竟黄色盛装下的皮囊，美虽美，却似被囚的鸟，早没了自由，现如今还多了份被万人指责的忧愁。 “本宫明白自己的处境，唉……”杨歌就那样闯进来，到了近前，张口欲言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杨贵妃便摇头叹了口气。 “本与皇上在华清池立誓，此生不离不弃，长相厮守。现在看来，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人若死了，会去哪里？若有来世，倘若还有来世……”杨贵妃垂下眼眉，流露出深深的思念与哀伤：“姑娘，可否帮我问问那位一痴高僧，人生可有生死轮回？” 美人陷入绝境时的请求，杨歌没办法拒绝，好在她来的路上见过那位一痴高僧，知道他如今的位置，来去一趟，并未花费很多时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佛曰：“当知轮回，爱为根本。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又曰：“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且不用说来生后世，今生现世，当念即因即果，随善恶念轮回于六道，念念都在生死。 一念一痴，一痴一念，阿弥陀佛。 杨贵妃静静听完杨歌的转述，双手合十，恭敬地一拜。 “多谢大师指点。” 老和尚说的云消雾散，比江湖上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还要说的玄乎，杨歌真不知道指点了什么？ 可瞧着杨贵妃一脸明悟的样子，她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或许本宫难免一死，即是如此，又何必再让皇上为难？只是我身死之后，不知葬身何处……”从怀里取出已碎的那只玉镯，杨贵妃捧着玉镯碎片，睹物思人，黯然落泪：“此玉镯伴我多年，姑娘可否帮我在寺中寻一清净之所，将其安葬，以免让我死后未入轮回之时无所依托。” “好。” 杨歌伸出双手，杨贵妃依依不舍的将玉镯碎片放在她的手心。 出了厢房绕着楼梯走半圈，就能走到寺庙后院，杨歌寻了个依竹靠水的好地方，刚挖好坑将玉镯碎片掩埋，一个扫地老僧就拽住了她的手。 此人是个高手，不仅按住了杨歌的命门，杨影化作黑影从背后向他刺剑，他竟然看都不看，就躲过了长剑，单手将其捏住。 “你怎么会有贵妃的芙蓉玉镯？”老僧看了看杨歌埋葬玉镯的位置，眼中精光一闪，双手同时放开，为免暴露太多，杨影和杨歌融为一体。 “若老僧没有看错，你埋下的，乃是杨贵妃的冰花芙蓉玉镯……你是何人，怎会有此物？” 好凌厉的杀气！ 杨歌往后退了一步，体内心灯摇摇欲坠，杨影提醒她不得后退，她只好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一步。 “老前辈，您切莫误会，我是受贵妃所托，来此将玉镯埋葬。” 老僧神色缓了缓，对杨歌退而向前的行为很是欣赏，声音放柔了些许：“玉镯乃是贵妃贴身之物，为何现在要葬起来？可有原委，你且道来。” 杨歌将贵妃的处境和她所托之事一一道来。 兵乱……帝危……太子按兵不动……当下的局面，恐怕都是指向逼杀贵妃这条路。 老僧缓缓点头，突然眼神一动。 “你说杨贵妃让你去询问过一痴大师生死轮回之事？” “正是。” 老僧长叹一声：“贵妃还让你葬了这冰花芙蓉玉镯……如此看来，贵妃娘娘应是已有牺牲自己成全皇上的决心了！这等胸怀，令老夫佩服！” “老前辈……” 不等杨歌继续往下说，老僧微微一笑：“杨贵妃看来并非军士所传的祸世妖姬，我这趟也算没有白来！” “前辈是？” “别管老夫是谁，你可愿意帮我给贵妃带些东西过去？” “前辈尽管吩咐。” 老僧点头，伸袖入怀，摸出一锦囊来。 老僧特别交代，将锦囊献给贵妃娘娘后，让她务必在性命攸关时打开查看，说着老僧呵呵一笑，在地上用扫帚划出一个“郭”字，之后又迅速抹掉。 “你莫疑心，老夫必不会做什么恶事！不久之后，大营之局必定会解……贵妃娘娘她也……朝堂浑水深不可测，你越少知道对你越好。” 第217章 三军哗变 贵妃听闻杨歌的描述，面露疑惑。 “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 接过杨歌递来的锦囊，贵妃想要打开瞧瞧，但又停了下来，看向杨歌：“性命攸关之时……我现在已经看破生死，只求皇上他……我且收起吧，让老人家费心了。” 贵妃收下锦囊，摇摇头，摸了摸只剩一只的冰花芙蓉玉镯，叹气吟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三郎，你可还记得我们七月七日长生殿前的约定…… 可是玉环，要先一步去了…… 说着说着，贵妃潸然泪下。见杨歌直勾勾的盯着，忙用绣帕抹掉了泪水，抬头对她道：“姑娘，本宫知道此事为难皇上了，还烦劳你转告陛下，本宫已决意赴死，以平息这场祸乱！还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本宫愿一死以定三军之心，谢……陛下长久之恩宠……” 杨歌绕着空空寺查探了一番，除了后院那个扫地僧看不出深浅，其他的都是些说话云遮雾绕的和尚，还有时不时打盹的护卫，有那位扫地僧在，贵妃的安全倒是无碍。 回到大殿，杨歌已经成了熟面孔，李隆基显出疲态：“杨策，贵妃处可还安稳？”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目前一切如常，但贵妃听闻军营之事，有话语托我转告。” “贵妃所说何事？” “贵妃娘娘托我转告陛下，江山社稷为重！娘娘她愿一死以定三军之心！以此谢陛下长久之恩宠！” “爱妃……爱妃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朕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弃爱妃！” 杨贵妃越是求死，李隆基就越是割舍不能。 高力士在一旁摇头叹气：“难得贵妃娘娘深明大义。” “三军欲杀贵妃，必定担心日后贵妃报杨国忠之仇……如此，还需传陛下口谕给洪校尉，若肯就此作罢，绝对既往不咎。日后班师回朝，犒赏三军，也绝对不会少了他们的大功！”高力士让杨歌去劝说洪校尉，只要将士们肯离去，圣上将不会降罪。 希望会有将士听从吧……能护得皇上和娘娘的安全…… 高力士对劝动洪校尉没什么信心，杨歌同样没有。 这不，洪校尉一听皇上仍然没有杀贵妃的旨意，神色越来越激动：“妖姬魅惑陛下，否则陛下何以至今还不下旨意？” “这……” 杨歌刚想劝劝，洪校尉就对着空空寺的方向深深一拜，抱头痛哭。 “我等将士出生入死，只为大唐江山社稷，陛下难道为了妖女不要江山不成？我等血书已呈，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绝无回旋的余地。” 洪校尉声色决然，显然已经不顾生死。 “还请你回禀皇上，妖姬不死，莫怪我等……我等不守君臣之礼了！就算背负犯上作乱之罪名，我等也要杨贵妃这妖女去死。我等不惧为大唐赴死！” 面对这个铁血汉子，杨歌不觉心里有些发苦。三军何罪？贵妃何罪？奈何卷入这朝堂的是非漩涡啊…… 杨歌思索了一些词劝说，刚要再做做努力，洪校尉却面露恨意，执拗至极。 “洪校尉，贵妃身居宫中，岂能和杨国忠谋反啊，何必一定要诛杀贵妃呢。” “杨国忠祸乱朝政，搅得天下民不聊生！若不是妖姬得宠魅惑皇上，皇上岂能重用如斯奸臣！” “杨国忠祸乱天下，可是贵妃娘娘在宫中可是常常劝谏皇上勤理社稷，并不曾有令皇上怠慢朝政啊。” “军中传闻，连那安禄山也曾因妖姬而得皇上恩宠，安禄山做大谋逆，贵妃岂能置身事外？” “这……传闻之言，岂能当真？三军哗变，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后边的狼牙叛军？” “后军袍泽传来了消息，太子镇守后军，防卫狼牙叛贼，不会放一个狼牙逆贼靠近！我等求皇上诛杀了妖姬，自然也会奋勇杀敌！” 杨歌心中一思量，微微皱眉。 后军怎会恰好传来这样的消息……必定太子后军故意推波助澜，利用这些热血将士…… “校尉，你且思量……” 这时，一个兵士跑过来，在洪校尉耳边说了些什么，洪校尉脸色大变，继而变得怒容满面。 “什么！” “校尉，发生了什么事？”杨歌着急询问。 洪校尉神色恼怒，大叫：“适才皇上的几个亲卫冲进大营叫嚷拿人！打伤了好几个兄弟！” 皇上亲卫？ 亲卫没有调令怎么会离开皇帝身边？杨歌刚从大殿出来，陈玄礼和高力士并未有调动亲卫之举。 此事必然有诈！有人在制造混乱！ 杨歌赶紧拉住洪校尉，劝道：“校尉莫要激动，此事必有隐情！” 洪校尉甩开了杨歌的手，十分激动，几乎不能控制：“我不能让袍泽们等死！一定要让皇上下旨诛杀妖姬，如果皇上再不下旨，我等……我等就顾不得上下尊卑，即使是作乱成了叛乱！我们也在所不惜！” 杨歌没办法，只能重回大殿，求见圣上。 “杨策，又有何事？”一连见了杨歌好几次，次次都没好消息，李隆基很是不耐。 “启禀陛下，请愿的兵士们群情激愤，已经不能弹压了……” “什么？为何还要作乱不止，大唐江山何以如此不振！” “陛下息怒！”大殿内，群臣皆跪。 “还有什么情况，速速说来。” “另外，洪校尉托我禀告，说若陛下还不下决断除去杨贵妃，大营很可能就从作乱变成叛乱了。” “叛……叛乱？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陛下息怒。” 李隆基已经气的浑身颤抖，高力士趁机往杨歌那边挪了挪：“犯上作乱？杨策我且问你，你刚才去见洪校尉，士兵们的情绪如何？可看出什么动向？” 另一边，陈玄礼也靠了过来：“形势果真如此严重了么？” “千真万确！士兵已经在聚集，要往空空寺而来！” “高大人，我等还要尽快让皇上下决断才行啊！”陈玄礼看向高力士。 “唉……事已至此，请奏吧！” “启奏陛下，臣等有事请奏！” 大家伙好像都等着高力士这句话，顿时齐心了起来。 “这种时候，你们还有什么要奏？” “杨国忠谋反，贵妃不宜继续供奉宫中，臣请陛下割恩正法，诛杀贵妃！”陈玄礼左右看看，没人愿意出头，只好自己领头。 幸而高力士并没有背后小人，也跟着请奏：“形势危急，为社稷谋，臣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舍弃贵妃娘娘吧！” “什么！你们！” “今众怒难犯，安危在此刻，愿陛下速决！” “贵妃长居深宫，怎么会知道杨国忠的谋反之事……”李隆基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在陛下左右，三军岂敢自安！愿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 “请陛下割恩正法，诛杀贵妃！” “请陛下割恩正法，诛杀贵妃！” …… “你们……你们……真是气煞我也，啊……” “皇上，皇上昏过去了！” 内侍太监大惊失色，高力士心中一惊，大喊：“快宣太医，宣太医！” “啊呀呀，事情怎会如此！”陈玄礼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高力士皱眉深思，沉声道：“当前乃危机之时，绝不可半途而废！” “高大人的意思是……” “我愿为罪人，为皇上拟旨！” “啊，伪造圣旨？此乃大罪啊！” “江山社稷，在此一举，岂能惜命！” 看不出，高力士倒是个有担当的，就是可惜了那位贵妃。 “大人高义，我等惭愧啊！” 话虽如此，但他们可都眼巴巴的等着高力士拟旨，自己只单纯的做个执行人。 哦不对，这里有杨歌这个现成的劳力，他们连执行都可以免了。 第218章 白绫空挂 “拟旨意，赐贵妃杨玉环，三丈白绫，自缢以谢君恩！” 高力士已经起了头，陈玄礼叹息。 眼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为保皇上，为保江山社稷，只能牺牲贵妃娘娘了。 高力士提了一口气，向殿外高声大喊：“查贵妃杨玉环与宰相杨国忠勾结谋逆，罪大恶极，理应斩首！因贵妃有侍奉圣驾之功，特赐三丈白绫，以留全尸。” “钦……”高力士闭上眼睛：“钦此！” 高力士将拟好的圣旨交给传旨太监，令其前往宣旨。然后长叹一声，转脸看向杨歌。 “我在此要护皇上周全，不能离开，还请你去贵妃娘娘处，请转告贵妃娘娘，为了江山社稷……我等……我等对不住娘娘啊……” 高力士说是让杨歌去，其实还安排了其他的宫女，似乎在担心杨歌这个江湖人会做出什么别的举措。 跟随那些宫女去到空空寺的厢房，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侍奉杨贵妃的婢女立即迎了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告诉娘娘，陛下已经下达了……” 杨歌的话还没说完，杨贵妃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臣妾接旨。” 不等杨歌再开口，传旨小太监就上前一步，扬声道：“查贵妃杨玉环与宰相杨国忠勾结谋逆，罪大恶极，理应处斩。因贵妃有侍奉圣驾之功，特赐三尺白绫，以留全尸。主者施行！” “终于来了……臣妾领旨谢恩。” 三郎，保重啊…… 杨贵妃看向大殿，眼神飘忽不定，有思念，有不舍，最后都化作了释然和解脱。 “娘娘，如今……咳，请娘娘早点上路吧。” 传旨小太监侧身，跟随他同来的宫女立即将三尺白绫奉上，杨贵妃接过白绫，神情十分的平静，将腕上的玉镯取了下来。 “好好一对玉镯，如今只剩下你……也罢。陛下当年召我进宫，将你赠与本宫。如今本宫不能再陪着皇上了，今后就只有你……替我陪伴他了……” 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杨贵妃背身擦拭，许久才转过身来，将玉镯递给杨歌：“姑娘，请将此冰花芙蓉玉镯转交皇上。玉环就此去了，待来世，再与皇上共赏梨园歌舞。” 她显然已经接受了事实，不用传旨小太监再催促，拿着白绫出了厢房，朝后院走去。 就连平日里服侍她的宫女都没有跟随，杨歌也不好在这档口跟上去，只是不知那位扫地僧，可否还在…… “杨歌，贵妃娘娘她……”才靠近大殿，高力士就扬声发问。 “杨贵妃已经接旨，托我送回恩赐之玉镯，前往后院池塘赴死了！” “唉，我等对不起贵妃娘娘啊！”高力士领着杨歌进入了大殿。 “事已至此，高大人，我们还要……” 陈玄礼话还未说完，高位上的李隆基就突然抬起了手：“啊……气，气死朕了……” “陛下，陛下醒过来了！” 旁边的内侍太监欢呼，陈玄礼和高力士对视一眼，齐齐跪地。 “臣等死罪！” “你们，你们……无论如何，朕也不会舍弃贵妃，休要多言！” “陛下，臣等在陛下适才昏厥之时，为江山社稷谋，伪传陛下诛杀贵妃旨意，杨贵妃她……” “啊，爱妃怎么样了？莫非……”李隆基明显急了。 “贵妃娘娘已在前往后院赴死途中。” “臣等死罪！” “你们好大的胆子！” “贵妃她何曾误过国事！何曾有过谋反之心！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朕的朝廷栋梁，将国事推给一个妇人去承担！这就是你们的为臣之道吗？” “臣等死罪！” “莫非非得气死朕，才能让你们开心么？” 李隆基在高位气急败坏，殿内的臣子跪地俯首，翻来覆去的念叨着那句臣等死罪。 杨歌冷眼旁观。 经历霍仙儿那件事后，她突然失了反抗的心力，一想到这些都是杨影已经经历过的历史，她的内心就会升起一股无力感。 “高力士！速速派人前往后院，拦住贵妃！江山社稷，焉能系于一妇人之死生！” 终于，盛怒的李隆基还记得要去阻拦。 高力士抖了抖，迟疑了一下才拱手：“臣……臣遵旨！” 唉，陛下还是不忍心娘娘赴死。 高力士摇了摇头，看向杨歌：“既然是皇上之命，你就前去后院枯井附近的梨花树看看娘娘吧，若去晚了，便是天意，我等也阻止不了的。” 杨歌点头，刚要起身，就被高力士悄悄扯住了衣角，悄声道：“大局为重……” 杨歌没有给他回应，匆匆退出大殿，直奔空空寺后院。 此前她进进出出，侍卫都没有阻拦，这会她要去后院，竟然有侍卫把刀想阻：“你可有什么事情？” “贵妃娘娘是否来过后院？” “贵妃娘娘刚才捧着圣旨和白绫进到后院，命令我等不许进入……” “那你可曾看到娘娘离开？” “后院仅此一个进出之处，我等在此警戒，一直未见娘娘离开。” “好的，我明白了。” 杨歌这张脸，如今在空空寺并不陌生，几句话下来，侍卫对她放松了警惕，听闻是高力士差遣过来的，立即放她进了后院。 枯井旁的梨花树上挂着三尺白绫，圣旨跌落在一旁，风吹过时树叶片片飘落，本该利用白绫自缢的杨贵妃却不知去向，连同消失的，还有那位扫地僧。 想到那个锦囊，还有扫地僧曾在地上扫出的那个“郭”字，杨歌心里吁了口气，赶紧回了大殿。 “情况如何？贵妃娘娘她……”高力士一脸哀愁的说道：“可有什么情况？快告诉我。” “据侍卫讲，贵妃的确去了后院，但梨花树上有三尺白绫！杨贵妃尸身却没有找到。” 杨歌说的很小声，只够高力士一人听见，他的神色变换了数次，竟然有些慌乱。 “竟有此事？” “的确如此。” 高力士偷偷瞧了瞧高位上的李隆基，神色严肃，低声警告：“江山社稷，是否安稳，全看侠士的决断了啊。” “好吧，我明白了。”杨歌点点头，退到一边向李隆基跪拜。 “高力士，可有贵妃消息了？” “臣罪该万死！贵妃娘娘她，已经先一步仙去了……”高力士俯首跪地，连连磕头。 “啊！” “臣等罪该万死！” 李隆基大叫一声，不敢置信的站起了身，有些魂不守舍，却又回过神用夹杂着期望的眼神向杨歌看了过去：“真……真是这样么？” “的确如此，赶去时，贵妃娘娘已经仙去了……” “啊！朕的贵妃啊！” 李隆基对杨贵妃应该有几分真情的，这会泪流满面，伤心不已。 那些喊着罪该万死的臣子，终于换了词，该劝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李隆基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声音，依旧沉浸在伤心中：“为何一定要朕失去贵妃！啊……玉环……”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为国而死，但，三军不稳，还请陛下颁布旨意，将诛杀贵妃之事公之于众，以平息兵乱！”此前伪传圣旨，高力士已经头铁了一回，这次换陈玄礼勇敢了。 很快，众臣附和。 “是啊，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赦免三军罪责，通报诛杀贵妃之事，平息兵乱共度危难！” “呜……玉环……爱妃，朕，朕对不起你啊……” “请陛下传旨三军，平息兵乱！” “你们！你们……呜，玉环……” “请陛下下旨！” 大臣步步相逼，其实同殿外那些将生死抛之脑后的哗变兵士一样，让李隆基没办法改变，只能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 说起来，李隆基这个皇帝也是无能，连个妇人都保不下来，他传旨了也好，若杨贵妃真被救了，只要世人都认为她死了，她便可以隐姓埋名，成功逃离深宫锁院展翅高飞。 第219章 平息兵乱 “陈玄礼，传旨三军，贵妃杨……杨玉环……与杨国忠合谋作乱，已……已诛。三军将士为国除害，朕赦三军无罪！” “陛下英明！” “速去传旨吧……玉环，呜……” “臣遵旨！” 高力士拱手一拜，退出大殿，杨歌早就等着机会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大殿，这会很自然的跟着他一起退了出来。 “贵妃既然已死，安抚将士才是头等大事，贵妃娘娘遗体不翼而飞之事，不可向他人提起。” 高力士表情凝重，隐约间竟然有股杀气。 杨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思索着若是他真动手，自己该如何逃走，后面出来的陈玄礼就和她撞了一下：“情势危急，还要速速将贵妃已经伏诛之事通晓三军！” “这是自然。” 高力士点点头，右手轻轻一挥，立即有懂事的太监将笔墨纸砚送了过来。 陈玄礼挥笔疾书。 门下： 杨国忠谋逆叛国，理当处死！将士诛杀杨国忠有功无罪！贵妃杨玉环与杨国忠同谋，皇上圣裁，赐白绫诛杀于空空寺中！兵士请愿为国除害，忠心可鉴，特赐珠宝以示嘉奖！ 今国难当头，狼牙逆贼势大，三军将士还需同心协力，扞卫大唐！他日扫平逆贼，圣驾回朝，众将士皆有封赏！ 主者施行。 陈玄礼拟完圣旨，忙交于传旨小太监，让其前往空空寺外宣读。 “也不知寺外，情况会如何变化，还请侠士你速速前往寺外，告诉洪校尉，切莫再生乱了！速去，速去！” 高力士的目光实在不太友好，杨歌很感激陈玄礼这会给自己派任务，下一秒，她就追上那传旨小太监，去了空空寺外，生怕高力士要将她“留下”。 寺外，洪校尉仍十分激动。 见到杨歌，更是吹胡子瞪眼：“你有何事！妖姬还活着吗？不杀妖姬，天下不平！” “陛下已经下旨，贵妃已经伏诛了。” “圣旨到！大唐三军将士听旨！”传旨小太监很帮忙，杨歌才说完，他就扬声举起了手中圣旨。 “啊……末将，御驾前军校尉洪大方，代御前大营将士听旨！” “杨国忠谋逆叛国，理当处死……” 传旨小太监在认真宣读圣旨，杨歌思索着该怎么退场，免得被高力士那家伙逮住杀人灭口，可当她找好路子要逃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被控制了。 “怎么回事？” “我当年来此，虽看出了高力士的杀心，却并不畏惧于他。” 所以……他这是没逃？杨歌翻了翻白眼，又细细将自己如今的实力和杨影做了对比。 唉，还是差得远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已下，赏赐之财物稍后即送至各处军营！” “陛下英明，我等必然誓死扞卫大唐江山！” “我还要去其他地方宣布旨意，你等也速速回归营地吧。” “好好好，我等这就回营地，积极备战，抗击逆贼！” 没想到洪校尉这么好说话，听完旨意就真的带人离开了空空寺，传旨小太监朝杨歌看了一眼，忙着去别处宣旨，杨歌迟疑了好一会，才转身回空空寺找陈玄礼，王大山告诉她，陈大人进了大殿，她便只好进入大殿回禀。 陈玄礼看她进来，连忙迎过来发问：“杨策，大营如何，军士可曾散去？” “三军接旨后，一片欢腾！纷纷表态誓死效忠陛下！已经回营待命！” “啊，太好了……我要速速禀明圣上。” 陈玄礼长吁了口气，转向李隆基拱手拜了拜，大声道：“启禀陛下，大营军士接旨之后，一片欢腾，不再喧闹，已经返回营地。” “陛下圣裁，兵乱已息！” “朕的贵妃，却是故去了啊……呜……” 看不出，这个李隆基还真是伤心欲绝，这么久了还在哀泣。 “陛下，巴蜀的荔枝……送到了……” 内侍太监接了信，有些犹豫，但还是禀明了李隆基。 “荔枝……啊，贵妃啊……” “请陛下节哀，保重龙体！”高力士瞪了眼没眼力见的内侍太监，那太监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 “高力士，你派人将荔枝带去些……给爱妃她……代朕去祭奠她吧，将这些荔枝……全拿去吧。” “臣遵旨！” 退出大殿，高力士也有些惋惜，千里马再快，也终究是迟了。 侧头见杨歌没逃，竟然还大摇大摆的跟在左右，不由眯了眯眼，但很快就放了心。 不逃，才是忠心。不逃，自然不会泄露贵妃消失之事！ “你带上一些新鲜荔枝，前去贵妃娘娘自缢的梨花树下祭奠一下娘娘吧。” 高力士主动抛出橄榄枝，杨歌立即接住，从内侍太监处领了荔枝，端去后院祭奠杨贵妃。 空荡荡的院子，秋风瑟瑟，杨歌才摆下荔枝，就有一只波斯猫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刁起荔枝就跑。杨歌懒得去追，那猫似通人性，便又大着胆子走过来，干脆趴在了荔枝边上。 看样子，是只小馋猫。 祭奠之事办妥后，杨歌回禀高力士和李隆基。 “哎啊……爱妃就这样离朕而去了……”李隆基还在伤心。 杨歌低头着，忍不住翻白眼。 这会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三军将士执意要诛杀杨贵妃了，且不说杨国忠已死，杨贵妃常伴圣驾可能会伺机报复，就是李隆基这痴迷杨贵妃的样子，必然会荒废国事。 狼牙叛军步步紧逼，外面多的是生死一线的将士，战火连绵不断，百姓皆是流离失所……贵妃死的冤枉，那些将士和百姓死的就不冤枉了吗？ “还请陛下节哀，以国事为重，保重龙体！” “国事？国事不是有尔等在嘛！” “臣等未能替陛下分忧，罪该万死！” “满朝文武，陷我于不义！岂有将国事系于一妇人之理！大唐朝廷颜面何在！尔等国之栋梁！危机之时却只有此计吗？” “臣等死罪！” “尔等让朕心寒！太子也拥兵自重，若能父子一心，焉能至此！” 哦，李隆基不提，杨歌还差点忘了那位太子。 三军兵乱，李倓最初用计诛杀杨国忠，将他和狼牙叛军通敌的罪证钉死，有关联。可这位太子，坐拥后军竟然不救援皇帝，必然也有所图。 “哎……解语已去，寡人心寒……传朕旨意！明日一早，点齐三军，拔营启程！” “臣等遵旨！” “我还有一道诏书，高力士，着人私底下交给太子。” “臣遵旨。” “都下去吧，朕累了。” 李隆基挥挥手，让殿内大臣都退了出去。 高力士拿着密诏，朝杨歌招了招手：“陛下年事已高，经此一事，更是龙体欠安。太子按兵不动之意图，陛下心中明了，故拟定此密诏，将三军兵权交予太子。杨策！你且去将此密诏呈于太子李亨殿下，并传陛下之言，若父子不能一心，必为奸人所利用，大唐危矣。” “明白了！” 杨歌接了密诏，直奔后军大营。 她没有问高力士为何不杀她，反正不管高力士动不动手，她已经确定，杨影有办法在他手底下活下来，那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比起李隆基的帝王威严，太子李亨看着柔弱的多，说他企图利用三军兵乱登上那个高位，倒不如说他像个傀儡，背后还有高人。 接过密诏，李亨看过之后默然良久。杨歌传达了李隆基的意思，他才开口。 “李亨自会谨遵父皇教诲。” 李亨到底会不会听杨歌不知道，不过她来了后军，倒是不用再回高力士那做苦力，刚准备去寻靠近狼牙的队伍，摩拳擦掌大干一场，李亨就像看出了她的无所事事，很自然的抓住了她这个苦力。 第220章 又见红衣 “现在军心不稳，士气涣散，本王自当竭尽所能，整顿军队，保我大唐江山社稷。” “之前蜀地上贡一批春彩，算算日子也该运到扶风郡了。据可靠消息，有一群不法之徒妄图打劫这批春彩。春彩是小，但打劫贡品乃是对大唐国威的藐视，岂能坐视。目前郡守刘明正在着手处理此事，你可前往扶风郡了解情况并从旁协助。” 杨歌接了任务，马不停蹄的赶往扶风郡。 远离皇帝和太子，权力争斗才没那么激烈，她也可以轻松些。 刘明这个郡守其实也很难做，圣上要来，可是郡里实在接待不起，偏偏他又没办法拒绝。 听闻杨歌是太子差遣来的，他连抱怨都不敢说了：“太子吩咐之事，本郡守自当尽力。” 刘明吩咐手下人，将唐军军旗插在城外，让过往之人都看着，大唐君威，不容轻犯！ “少侠，刚才本官接到飞鸽传书，长安城已经沦陷，唉……国难当头，习武之人自当以身报国，据报枫华谷还有一些残余军队和民众自发地抵抗狼牙军，本官深感欣佩。” 听刘明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杨歌去枫华谷，可不知为何，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调转了话题：“刚才接到飞鸽传书，皇上已拟诏书，将皇位传与太子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少侠将这告示贴在扶风郡内的告示牌上。” 刘明变戏法似的将一张告示递给杨歌，就在杨歌接到那告示的时候，体内心灯突然破体而出，眼前的景象定格，原本来来往往的守卫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的。 怎么回事？ 杨歌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里世界，好像除了她，都变成了定格画面。 “我的里世界，也是你能随意改变的！” 很好，这声音是上月静！ 杨歌稍稍安心了些，在杨影的提醒下看向那盏悬浮在半空的心灯，火苗摇曳中，似有一位黄衣女子捏诀施法，在她不远处则站着一位红衣女子。 “你是……上月静。” “既然认得我，还不收手？” “世人惧你杀人如麻，可如今你连杀人的武器都没拿，如何让我畏惧？不如这样……我刚学了点旁门左道，让我在你的里世界里试试，反正你和那个姓杨的没什么交情。” 姓杨的？ 杨歌有感觉，那红衣女子说的绝对不是她，可他身体里的那位…… “这姑娘姓燕，脑子有病。” 啊？你得罪过她？还是她得罪过你？ 杨影记得这红衣女子。 他刚入江湖那会，受朋友邀请到过雁门关，此前长歌门师姐有不少心系苍云的，所以他带了很多家书去探望苍云军。 彼时红衣女子还是苍云军的一员，同杨影喝酒聊天的时候很是豪爽，言语交流间对杨影的某位同门师兄心生憧憬，便央求杨影从中搭线。 起初发展还不错，男未娶女未嫁的，一来二去便陷入了热恋，红衣女子为了常伴那师兄身边，竟生出了离开苍云军的念头。 这时，那师兄竟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其实是女扮男装上长歌门求学的，一开始只是想同红衣女子交个朋友，没曾想被人误会越陷越深，不忍红衣女子背叛苍云，所以说出真相，请求红衣女子原谅。 那姑娘性子直爽，脑子转不过弯，一怒之下不仅离开了苍云军，还疯狂报复了师兄一家，等杨影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师兄已经逝去，那姑娘也失去了消息。 后来杨影和曲木兮建立情剑阁，收集各路江湖消息，才知道她加入了红衣教，还特地去黑市给杨影下了道悬赏。 悬赏金额是专门恶心人的一金！ “这……”杨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杨影却凉飕飕的追加了一句：“你小心些，这家伙对长歌门弟子一向出手极狠。” “上月静应该能挡住她吧？” 杨歌心里有些打鼓。 按照她所知的信息，上月静在江湖少有敌手，可这家伙到底会不会为了保护她，跟一个棘手的人为敌还难说，毕竟……她并不讨人喜欢。 “燕寻应该不知道上月静也出自长歌门。” “……”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杨歌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从这个里世界出去，不然留在此处，若是上月静阻拦不力，她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前途渺茫。 “很不幸，我同姓燕的也没什么交情！” 上月静两手翻飞，空中那盏心灯像是受到了什么压力，猛地没入杨歌的身体，里世界突然起了一阵狂风，风停之时，杨歌所见之处全都恢复正常。 里世界之外，十几招后红衣女子燕寻被上月静压制，冷哼一声拂袖而逃，上月静却并未收手，仍旧一招击出，几只迷彩蝶在空中四散飞走，曲木兮现出真容。 小姑娘拿着半个身体那么大的笛子慌张的摆了摆手：“上月前辈，我没有恶意的……” “回你的情剑阁去，他在我这死不了！” 最近几年，为方士一门护道，又辗转收了个还不错的徒弟，上月静一直觉得自己脾气变好了，没曾想这一个个的，都想来挑战她的底线。 真是老虎不发威，都当她是病猫了！ 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小姑娘身上，正如上月静所料，这家伙跟杨影学了一手，如今敢在她面前出现的都是影子，真身估计躲在情剑阁没敢出来。 解决一个接一个的麻烦后，上月静又回了一开始静坐的茶馆，行衍懂事的奉了杯热茶，不等她问就汇报道：“杨歌没受影响，直接去贴告示了。” “很好！” 里世界内，杨歌才贴完告示，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快来！快来看！有大事发生了！吾皇年迈，将传位太子！” “传位太子？国难当头，皇上竟然不做皇帝了！这天下事他都撒手不管了么？” “哎！谁知道呢，听说安禄山现在占据了长安和东都，势力真大，已经自称了皇帝呢。不知道这扶风郡还能不能保得住。” …… “太子殿下登基自然是喜事，只是没想到圣上退位竟如此突然……城门、郡守府等多处地方，还需要大量的红绸进行布置，还请少侠代劳前去找城中的黄婶定制五十匹红绸，作为城中布置之用。” “虽然现在时局非比寻常，但太子殿下登基此等举国同庆的大事不能草率，还得前往酒坊，向酒店老板强叔订两百坛酒作为庆贺之用。” 城中商人大多聚集一处，杨歌先去找了黄婶。 “五十匹吗？倒是有些库存，不过怕是不够，看来要连夜赶赶了。” 黄婶摸着下巴想了想，见杨歌面善，便没跟她客气：“印染红布需要红花，现在材料不够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城外就有不少，可是最近狼牙横行，百姓们没什么大事都不敢出城了，这红花也就慢慢用光了。姑娘若是有心帮忙，还请出城采些红花回来，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红花可以染制红绸了。” 太子登基是大事，刘明很重视，既然为人家跑腿，杨歌想尽力做好，便同意帮忙出城采摘红花，待她将一箩筐的红花放在黄婶面前时，黄婶点了点头，将早准备好的谢礼拿给了她。 那是一件素净的衣服，不大不小正好是她的尺寸。 得了新衣服，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那件……确实有些惨不忍睹，于是便就着黄婶的店铺，找了个空屋子换上了新衣。 对她来说，采摘一箩筐红花并不辛苦，但这身新衣却很是舒适，所以离开店子之前，她悄悄将身上的所有银钱留在了柜台。 第221章 红衣余孽 俗话说，无奸不商。 杨歌告诉强叔，刘明需要订两百坛好酒的时候，强叔先是忧愁一下子上哪去弄两百坛好酒，下一秒想的就是，找几个伙计去井里打水，连夜往酒里掺点水。 强叔扳着指头一边算着，一边自言自语。 “我酒坊中还有一百来坛酒，若连夜从城中井里打水，五五掺之……就能有两百坛了！哎，我也叫伙计们抓紧了……” 杨歌咳了一声，强叔一抬头，瞧见她还站在面前，吓了一跳：“你听到了啥子咩？” “强叔，你万万不可如此，掺了水的酒给将士们饮了，岂不是砸了自家的招牌？” 强叔往守卫那边瞅了瞅，有些心虚：“那些将士们没几个懂酒的，说不定他们也喝不出来呢……” “古有越人虞孚售漆掺假，得不偿失，客死于吴国。庆祝新皇登基是大事，在此时掺假甚至可能会有杀身之祸，强叔不可存侥幸心理啊。” 强叔一听有杀身之祸，脖子一缩：“你……你说的对，我不掺假了，可是怎么向郡守交代呢？” “据闻郡守爱民如子，强叔只要尽力交货，想必郡守大人也不会难为于你。” “但愿你说的对……我实在是拿不出两百坛酒啊……”强叔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明日我会送上一百二十坛酒，这已经是我们酒坊全部的数量了，还请少侠将我们的难处报给郡守大人，希望郡守大人宽宏大量。” 杨歌点点头，将他的难处告诉了刘明。 刘明的确如传闻的那样，爱民如子，所以并未难为强叔。 有了红花，黄婶保证按时交货，刘明还是很高兴的，对杨歌也多了几分认可：“我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按照惯例，太子继位，大赦天下以显仁德，还请少侠代为前去牢狱释放近来表现良好的扶风郡狱囚，释放犯人的细节琐事，狱卒那边自会处理。” 刘明将扶风郡管理的很不错，一些表现好的囚犯，会被统一带到城内各处劳作，尤其是战时，会帮着修筑城防，多出了不少劳动力。 “大人，我已知罪……望大人宽恕！” 杨歌帮着刘明做事，刘明对手底下人都打了招呼，个个都对她很客气，没见过她的犯人便误会她是新来的管事，忙跪地求饶。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你等受此福荫，可重获自由！不过新皇即位，郡内要为庆典准备，人手不够，郡守府征召你们做着差事，以作回报，你们可愿意？” 真的么？我愿意！我愿意！皇上万岁万万岁！ 囚犯们欢喜雀跃，能够获得自由已是恩赐，以那位郡守的行事作风，征召做事必然会给些好处，傻子才会拒绝。 解决这事后，已经天黑，杨歌在扶风郡内找了个背风处歇息。 如今她身无分文，只能一天也被，地为床，着实可怜。 翌日，刘明感谢她辛苦帮忙，请她吃了顿饭，瞧着她一个姑娘足足吃掉五大碗，刘明的脸色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亏得他做官多年，杨歌吃饱喝足后，他便恢复了正常。 “城外黄山宫的岚风道长，是附近德高望重之人，新皇登基这等大事，自然要请他老人家到场，为陛下登基祈福。想来想去，能将岚风道长平安接来的，就只有少侠您了，还请辛苦一趟，前往黄山宫一邀岚风道长。” 杨歌拍了拍肚子，满足的打了个嗝：“不辛苦，不辛苦！” …… 黄山宫外，杨歌瞧着有些不对劲，四处都隐藏着杀意，仔细观察了一番，在一棵一大树下瞧见了一位打坐调息的道长，走近一看，这位道长仙风道骨，但看上去受了伤，嘴唇乌黑，状似中毒。 “岚风道长？” “嗯？姑娘是……” “在下暗阁杨策，奉刘郡守之命来请您去为新皇登基祈福。” “唉，此等大事贫道理应前去，只是这些天里，黄山宫出了些事，唉……” 在这个里世界里，杨歌来请，不出点事才叫奇怪呢，所以杨歌很自然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随便给了他一些清心解毒的药丸。 “多谢姑娘。”岚风道长道了谢，收了药丸却并未服下：“前些天来了一帮红衣教之人，说是要与贫道论道。贫道好心将他们安置在观内，他们却暗中施毒，令众弟子晕倒，贫道还好凭着内力深厚，中毒不算太深，侥幸逃了出来，不知我那些弟子们现在情况如何……” “道长专心打坐调息，快些排出体内毒气才好，在下替道长去黄山宫内打探打探情况。” 前不久才经历了燕寻捣乱，现在又遇到红衣教的人，杨歌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悄悄潜入黄山宫后，她立马瞧见了宫内中毒不浅的道士，一个个萎靡不振的，还得被红衣教的人差遣。 可怜，可怜啊！ 因宫内四处遍布毒气，她没办法多待，只能退出去，从长计议。 “这……该如何是好……” 听杨歌说了宫内情况，岚风道长很是担心，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看向杨歌：“黄山宫附近有一种白花龙舌草，可暂时避除毒气入体，少侠可否帮忙采一些来？” “没问题！” 采药这事，杨歌最喜欢干，毕竟帮人就是帮己，如今她身无分文，多采些草药，回头若是在遇到隐元会那样的大主顾，很快便可东山再起！ 等杨歌将龙舌草采回，岚风道长恢复了不少，接过龙舌草碾成汁水抹在方巾上递给了杨歌：“现在黄山宫内布满毒气，用此方巾，可以帮你暂避毒气侵蚀。红衣教的人可在毒气笼罩的黄山宫行动自如，必定身上带了解毒丹药，还请少侠前去制伏那些红衣教祭坛守卫，夺取他们身上的解毒丹药，以救众人。” 杨歌带着用龙舌草浸染的方巾再次潜入黄山宫，按照杨影对红衣教的分析，红衣教戈尔多为壮年男子，在红衣教中似为奴隶般的存在，若要从祭坛守卫身上夺取解药，恐怕也要先将他们除去。 所以杨歌进入黄山宫后，并未手下留情，凡是红衣教的人，遇见了便是琴剑相迎。 取得一些解毒丹药后，杨歌拿不准是否有效，便带着丹药去找了岚风道长。 岚风道长拿着丹药嗅了嗅，小心翼翼的放入一粒到口中，又调息了一阵，面色逐渐好转。 看样子，解毒丹药应是无误。 “不知道黄山宫中的道友和弟兄现在情况如何了，若是中毒太久，可能会神志不清，难以根治。” “既然解毒丹药有用，我这就给他们送去。” “他们被红衣教看守看着，要给他们解毒丹药，少侠可要小心了。另外红衣教祭司长也非等闲之辈，只能再请少侠出手相助了，不过千万小心，莫要冲动行事。” “道长放心！” 有了前两次的潜入，第三次杨歌潜入的非常轻松。 “多谢侠士救助！我已无大碍，待恢复些许功力，便可自行离开，侠士可以先行一步。” 送完解毒丹药，杨歌正要离开，杨影便提醒了她。 红衣教炼制的毒药，是从她们特别配置的元圣水中提炼的，她们霸占黄山宫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在此制造更多的元圣水，用来迷惑周围的百姓。 既然知道了，杨歌便得多做些，顺带手将那些元圣水罐摧毁，为民除害。 做完一切，黄山宫内的红衣教余孽大概都知道杨歌的存在，逃走的逃走，报信的报信，着实乱的很，让杨歌头疼的是，接到信来援助的，竟然是燕寻！ 当然，这个燕寻是里世界里的人，单论实力肯定是比不过此前被上月静赶走的那位，不过让她摸到杨影的蛛丝马迹总归不好，所以杨歌颇有些狼狈的溜了。 第222章 真的解药 “只怪贫道引狼入室啊……” 黄山宫遇难，岚风道长懊悔的很，见杨歌回来，情况不大好，忙问道：“少侠可有受伤？” 杨歌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宫内情况，在他旁边坐下。 “摧毁元圣水罐，少侠算是为周围的百姓除了一害啊。”岚风道长朝杨歌拱了拱手，待她歇息够了，才略显歉意的开口：“我有一师弟，之前正好下山办事，躲过此劫，那孩子为了帮我们弄解药，潜进了红衣营地，至今还没有消息，也不知……唉……” 岚风道长十分担忧。 “还得请少侠帮帮忙，前往黄山宫外南面的红衣营地找寻我那师弟易继峰。” “希望他没事才好……” 黄山宫的危机如果不彻底解除，岚风道长必定不会安心跟着去扶风郡，反正燕寻如今进了黄山宫，那红衣营地便没什么可怕的，杨歌很乐意跑这一趟。 因为不知易继峰在何处，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她在进入大营之前，特地找了件红衣教教服穿上，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红衣大营。 营地内，没人怀疑杨歌的身份，由着她四处寻找，很快便找到了易继峰。 “师兄他们的毒已经解了？唔……”易继峰一开始还有些怀疑杨歌，不过仔细打量，看穿她的蹩脚伪装后，才稍稍放松：“红衣教人身上那些解药其实只能暂时抑制毒性，听说他们在别处就是靠这种方法来控制信众的。” “嗯？那如何是好？” “我夜里潜入红衣营地，弄到了这份元圣水配方，希望交给师兄，研制出真正的解药。但是现在天亮了，我很难再潜出去，还好你来了，可否帮我将这元圣水配方交给我师兄岚风道长。” “那你……” “放心，等到入夜我自然有办法离开。” 易继峰能在红衣营地成功拿到这元圣水配方，必然有些过人的本领，见他并无害怕之意，杨歌拿了配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营地。 “继峰他无事吧？” 杨歌点点头，拿出来易继峰给的元圣水配方。 “这是……”岚风道长接过配方仔细的看了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元圣水是如此凶恶的东西，看来需要以毒攻毒了。” “这附近有种性极寒的野草，名为寒秋草，单独食用会有一定的毒性，但却可解元圣水的毒性。”岚风道长略微思量：“单独服用寒秋草可能达不到药效，这就需要用狐心将药力引出。” 许是天意，黄山宫附近就有野狐，杀之取心正好。 没用多久，杨歌便将狐心和寒秋草带了回来。 “接下来交给贫道处理吧。” 用了一个时辰，岚风道长长吁了一口气，看向杨歌：“真正的解药我已经配置好了，还要劳烦少侠再跑一趟红衣营地，带上这些解毒药剂医治被掳的村民。” 此前杨歌出手摧毁元圣水瓶，岚风道长已经知晓她的性子，这会知道她肯定会答应，再去红衣营地，所以又多说了几句。 “红衣营地的阿里曼宣司事助纣为虐，拟定名单，捉拿蛊惑附近的年轻女子和壮年男子，此种恶人，不得不除。” “另外那些阿里曼拜火者，虽也是受了阿萨辛蛊惑的可怜之人，但他们已满手血腥，并没有悔改的迹象，以杀止杀虽是下下之策，但为保一方平安，贫道也只好请少侠出手，一并消灭他们了。” 重新去往红衣营地，阿里曼拜火者就在那些被掳的村民附近看守着，杨歌轻松解决掉他们，待村民服用解毒丹药后，确定起了效果，这才去找阿里曼宣司事。 这人的武功平平，暗器和毒药倒是使得精妙绝伦，若是杨歌没和唐家兄妹相处过，还真没办法轻松躲过。 费了些力，让红衣营地也跟着乱了起来，杨歌心满意足的回去找岚风道长。 “少侠不仅侠义心肠，武功也了得，老道佩服，佩服。” “道长谬赞了。”杨歌挠着头呵呵笑着，被夸的有些找不着北。 难得的是，这次杨影竟然没有泼冷水。 “刚才我已经打探过，红衣教余孽虽已退去，但黄山宫上下一片混乱，观中弟子与贫道也仍需修养。所以还请少侠先行回到扶风郡回复郡守刘明大人，待贫道打点好一切，三日后的庆典，贫道定准时赴约。” 红衣教余孽说是已经退去，可燕寻这个危险分子很有可能还在附近，所以杨歌并没有留下帮黄山宫的道士治疗，而是直接回了扶风郡。 听完杨歌的汇报，刘明皱了皱眉：“我还道你为何去了那么久，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道长他老人家还好吧？” “已无大碍。” “唉，只能希望黄山宫一切安好，三日后岚风道长能准时出现。” 刘明邀请杨歌留在扶风郡，参加三日后的庆典，可一想到朝堂上的云云诡谲，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如今狼牙势大，到处都在打仗，她还是更喜欢上战场，在生与死之间感悟，以此精进武艺。 “侠士上阵杀敌，这等跑路的活就让姑娘助你一臂之力吧。如今狼牙作乱，商路交通常有阻断。若要快速前往目的地，须得有些捷径才行……” 扶风郡能够通往其他地方的车夫，只有韦冰冰，是个豪爽的女子，目光温柔，笑容里却有着淡淡的忧伤。 她建议杨歌去枫华谷，可半路杨歌就被上月静揪出了里世界，凭空出现在了长安城的胡玉楼。 接过行衍递来的酒杯，杨歌皱了皱眉，盯着上月静，像看穿她脸上的面具，仔细瞧瞧她如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故意玩她吗？说扔进里世界就扔进里世界，说揪出来就揪出来，问过她了吗？ “骂我的人很多，你大可将心里话说出来。” 平静的喝完一杯酒，上月静将空杯子往行衍面前推了推，行衍立即将酒满上，不等她再喝，杨歌就一把抢了杯子。 “你总得给我个解释。” “是这样的……燕姑娘她，虽然被师父驱走，可她大肆宣扬，情剑阁前阁主杨影复活，就藏在师父的里世界里历练……”行衍偷瞄着上月静，见她闭眼，立即闭上了嘴。 “她知道？” “应该不知道。” “不知道就敢造谣？”杨歌的感觉没错，那姑娘简直比杨策还要危险。 “有枣没枣打一杆，反正这谣言传出去对她没什么影响，更何况杨影树敌太多，随便来几个，就够我累的了。”上月静端起酒杯，用指腹在杯子上蹭了蹭，低垂着眼睛，似乎在思考。 “那我不用在里世界历练了？” “不行，你的心灯目前还不稳定，必须历练。” 上月静说的斩钉截铁，杨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她还记着要去东海呢，也不知道现在过去多久了，公孙秀儿在哪怎么样。 “里世界一年现实不过一天，就你目前的情况，至少还得历练个十来年……这几天你就待在这，我去情剑阁找曲木兮聊聊。” “曲木兮？带我一个！” “不许去！” 曲木兮和杨影的关系很不一般，杨歌藏着八卦的心思，立即被杨影阻止了行动。 杨影的声音上月静听不见，但她瞧见了杨歌的僵硬，大抵猜出了一些事：“让曲木兮对付燕寻，还有前来捣乱的江湖人，你应该可以安心历练。” “杨影说过，风雷瑶琴的琴中剑就在情剑阁，若是可以……” “这个就别想了，除非杨影亲自去，不然曲木兮是不会让任何人接近那把剑的。”很显然，杨影和曲木兮的特殊关系，上月静了解内情，只是对上杨歌充满期待的目光后，她立即端起酒杯侧开了脸，摆明不想告诉她。 第223章 圣旨被偷 杨歌在长安城西市住了三日，上月静整天整夜的不见人影，行衍便带着她各处领略长安的繁华。 说来也奇怪，上月静和行衍这两个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人，在这长安竟然耍的十分潇洒，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他们必定知道。 “曲木兮答应了。” “嚯，你就这样冒出来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杨歌刚和行衍看了场表演，酒喝到嗓子眼了，正准备歇着，上月静就突然出现，吓了她一激灵。 “东海霸王擂马上要开始了，你应该不会想错过，所以历练的事……” “是不是我体内的心灯稳固，就不用在里世界继续待着？”这事杨歌一直很想问，那盏心灯她修炼的迷迷糊糊，上月静既然是方士一门的前辈，按理说应该知道不少：“心灯到底该怎么修炼？” “每个人修炼心灯的道路各不相同，你还是自己悟吧……悟吧……” 上月静的尾音不断回响，杨歌只感觉头脑一阵晕眩，等到神识清明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里世界。 “这……这是哪？” 看着周围的好水好树，杨歌一阵茫然，倒是杨影，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千岛湖。 “那我们来这是？” “我只记得来这见过一个太监，好像叫……叫刘延寿。” 刘延寿？既然是个太监，倒是好找。 “唉，你可算来了！”码头上，刘延寿一直在等着，见到杨歌背上那把风雷瑶琴，立即冲了上来。 “怎……怎么？” 杨歌还没搞清楚状况，眼前这个年老宦官，忧苦之色溢于言表。 “若是你能早来一天，或许圣旨就不会……唉，这下可真是连累苦了高国公啊。” 刘延寿长吁短叹，懊悔不已：“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本奉圣上之命，前来江南降旨于永王。这一路车马颠簸，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好多年没这么劳累过了。”刘延寿一脸苦笑：“昨日我等刚抵千岛湖，夜里湖上风大，未听见贼人偷入船中之声。待到船上护卫发觉时，贼人已盗走了圣旨，还在船上纵火。” “我这点稀松武艺，远不是贼人的敌手，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拿着圣旨逃之夭夭。而船上火借风势，越燃越大，我本以为昨夜便要交代在这里，幸而这附近还有商队停泊，见此处火光冲天，便派他们的护卫前来救援，这才保住了我一条老命，唉……” 杨歌这才察觉，刘延寿一直捂着胸口，似乎受了内伤。 “但若是找不回圣旨，我也就多活这几天罢了。想当初太上皇在位时，我等在高公麾下何等风光，谁又能料到今天呢……” “那接下来怎么办？”圣旨被夺这么大的事，又过了一夜，刘延寿不可能没想办法。 “我已派人通知驻军在附近的江西采访史皇甫侁，希望他能派兵寻回圣旨。只是朝中武将向来自视甚高，对我们这种宦官不太看得上，我派去的使者去了半天也没回个消息，看来找他帮忙实乃下策。” “侠士，我看你是个热心人，又武艺不凡，可一定要帮我找回圣旨。我死不足惜，若是因此连累了高公或者太上皇，那罪过就大了。” “愿助公公一臂之力！” 不管怎么说，杨歌也是和高力士打过交道的人，虽然做不成朋友，但也不想做敌人。 “这下那李辅国更要不依不饶了……我真是愧对太上皇，愧对高国公的栽培啊。” 刘延寿还在自责，杨歌劝了几句，让他好好回忆圣旨丢失时的事，说不定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对了，我想起一事！” “快说。” “那贼人打晕我时，跟身旁的人说了句话，但我那时候迷迷糊糊，未听得真切，只是记得那句话听来有些奇怪，似乎不是中原口音。” 刘延寿很努力的回想了，还是想不起那句话的内容，杨歌没办法，只好去问问其他当时在船上的人，或许他们记得清楚些。 船上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此刻正在药庐周围养伤。 “哎呦……痛痛痛……” “昨天夜里，你可有听到那些贼人说什么话吗？” “昨晚上我被那群贼人吓得腿都软了，哪还有心思听他们说什么。” 杨歌拍了拍面前这人受伤的胳膊，都是些皮外伤，应当不碍事，便转身看向旁边那个碎碎念着想要见老相好的侍卫：“你呢？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杨歌问了好几个人，毫无收获，便想着先帮他们将伤治好了再说，毕竟他们大多都是皮外伤。 “他们受的伤只要吃了我的药，休息几天就好。” 千岛湖与长歌门比邻而居，此处常有长歌门弟子行走，所以看到杨歌背上的瑶琴后，药庐主人药备亭很是和善。 “只怕他们没办法好好休息。”圣旨都丢了，若是找不回来，这些人恐怕都保不住性命。 “刘公公倒是心急的很。”药备亭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当刘延寿这个领头的奴役手下：“这些官儿平日里都养尊处优，没见过什么大风浪，几个贼人竟将他们好些人吓出病来，也是可笑。” 药备亭嘴角含着一丝嘲讽。 “不过，既然交到我手上，还是得将他们治好。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喝几次药休养几天就能痊愈。你去前面湖底采来安神草，交给那锅旁边的小儿俱文珍熬煮吧。” 药庐病人不少，药备亭着实有些忙不过来，此前来的长歌门弟弟个个都是热心肠，他便也当杨歌是这样的朋友使唤了起来。 安神草有安定心神的作用，杨歌觉得自己若是再遇到心魔滋生的时候也可以喝喝，所以习惯性的多采了些，结果才到俱文珍面前，就被小儿全都抢了过去。 “就是这些草，你还挺能干呢。” “呵……呵呵……”此刻的杨歌皮笑肉不笑，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应该太过贪心，将完整的安神草全给采了，害她现在没法再去捡漏。 “你采来的安神草很完整，熬煮好后效果一定不错。” 俱文珍虽然衣衫褴褛，但满面笑容的样子十分乖巧：“药郎中让我给那些受伤的护卫喂药，可是我还得熬安神草汤，实在难以分出身来完成，大姐姐你能帮我给内侍郭常和受伤的护卫喂止疼药吗？” 大、大姐姐？杨歌有些发愣，这个词还真是很难听到呢。 “保证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呢。喂完药请帮我告诉药郎中一声，就说小珍有乖乖熬药。” “行。” 杨歌摸了摸他的头，拿上止疼药去找护卫们一个个送药。 此前就注意到杨歌，知道他是刘延寿找来的帮手，郭常吃了药稍稍缓和了一些才开口：“方才你问那些劫走圣旨的贼人说的话吗？那些贼人的口音很奇怪，不像我们这边的人，似乎说了喃托泥乙刻之类的话。” 喃托泥乙刻？这是什么怪话？ 杨歌决定待会再去问问刘延寿，送完药后，她找到了药备亭，帮着他一边晾晒草药，一边夸赞俱文珍的乖巧懂事。 “今日送来的伤者，大都在服药后有一定好转。只有那位姓宋的护卫，一直神志不清，药汤也喂不进去，应该是内伤太过严重，血气淤积于胸，若在拖延下去，恐怕性命难保。” “可有办法医治？” “若有一位功力深厚之人，用内力逼出他体内的淤血，或许可以令他恢复清醒。” 第224章 东瀛贼人 功力深厚之人？她不就是现成的！ 虽然杨歌现在还没办法像杨影那样，敢和上月静真刀真枪的干还不落下风，但她的内力却是和杨影一脉相承的。 “胸口……胸口好难受……” 杨歌帮宋时鸣探了探脉，确实伤的很重，她只能尝试着用内力助他逼出淤血。 一开始还好好的，内力运转一周后，宋时鸣突然开始咳嗽，杨歌本想撤掉内力，却被杨影阻止。 他们修炼的内息有些特殊，正常时候都是柔和的，可一旦强行收手或者释放，都会变得狂暴，那样别说救人，和杀人没什么区别。 杨影估摸着，自从他有心魔开始，这内息的两极分化就更严重了。 “咳……咳，哈压库……喃托泥。” 宋时鸣慢慢平静，杨歌这才敢收手，俱文珍熬煮好了安神草汤，一个个送给侍卫们。 药备亭看着俱文珍忙碌的身影，忍不住摇头叹息。 “小珍如此乖巧，药郎中何故摇头？” “嗯，小珍确实是个乖孩子，可惜从小孤苦无依，我本有心收他为义子，奈何囊中羞涩，不能给他一个好的前途，真希望好心人能收养小珍。” 如今战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这事杨歌没法劝，也没办法给出好的建议，只能保持沉默。 待俱文珍忙完，又回去熬煮其他汤药，杨歌这才将救治宋时鸣的情况告诉药备亭，顺便问了句他可曾听过宋时鸣念叨其他古怪的话。 “原来他还说了这样奇怪的话啊。”宋时鸣摇了摇，来的护卫太多，他都忙不过来，更别说去听他们的念叨：“多亏你的帮忙，现在我手上的伤者情况大都好转，这样我也能对那些宫里来的贵人有个交代。” “麻烦你去转告渡口的刘延寿刘公公，他送到我这里来的伤者伤势均有好转，过几日便可上路，一定不会耽误他们的行程。” 杨歌点了点头，刘延寿应该等着她的消息，或许他能知道那些奇怪话语代表的意思。 渡口，听闻手下人伤势好转，刘延寿点了点头：“那就好，若我手下无人，更没法找圣旨了。” 杨歌将听来的几句奇怪话语告知他。 他立即皱起了眉头：“这几句话确实古怪。” 刘延寿陷入沉思，良久后喃喃低语。 “哈压库……喃托泥……乙刻？” “听起来根本不像汉话，倒像是东洋那边的语言。以前有东瀛使者到长安游学，我在宫里见过几次，可是我并不懂他们的语言。” 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即使知道是东洋语言，杨歌还是猜不透。 “我看那边茶摊上有一位商人正在休息，商人们平日走南闯北，也跟东洋人做生意，大概能听懂这句话。你且去茶摊问问远洋商人，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自己琢磨不透，去求教别人是个不错的主意。 刘延寿目标太大，只好杨歌前去。 “这一趟远走东洋，收获颇丰，下一次去南洋看看吧。” “客官，看你风尘仆仆，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吧。”杨歌装出自来熟的样子，在远洋商人对面的位置坐下。 那商人将杨歌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杨歌背上的风雷瑶琴上，这才稍稍放松：“我刚从东洋远航归来，海上风浪极大，能保住一条命也不容易。” “东洋一定是个和我国完全不同的地方。我近日听说了一句东洋话，你能帮忙翻译一下吗？” “左右无事，说说无妨。” “哈压库……喃托泥……乙刻……究竟什么意思啊？” “这是……速往东南方……之意，呃，是谁告诉你这样一句话。” “哈哈，我只是偶然听到，没什么事了，多谢客官。”杨歌拱手起身。 “呵呵，你倒是个精明鬼。” 答案已得，杨歌随便敷衍了几句，便脱身去找了刘延寿。 “原来竟是速往东南方？那东南方究竟是何地，这些东洋人又为何要盗我大唐的圣旨……唉，没想到我不过来江南颁个圣旨，却又卷入这种纠葛……人啊，这辈子最不能做的，就是站错队……” 刘延寿满脸懊悔。 长歌门就在千岛湖，杨歌甚少来此处走动，杨影却常常独自跑来千岛湖历练，所以他很清楚，东南方是个名为逍遥岛的岛屿。 “如今既然知道那群贼人逃往东南方，那就只能麻烦侠士你去逍遥岛调查一番了。”刘延寿有些无奈，他带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实在抽不出人手，只能将希望加注在杨歌身上。 东南方，逍遥岛。 杨歌追查了一路，并未发现异常，正好瞧见一户人家，便想着过去问问。 那户人家里，只有位妇人在，她热情的招呼了杨歌，杨歌便趁机询问：“大娘，近几日可曾见过陌生人？” “陌生人？除了姑娘，这几天还真没见过其他生人。倒是我家那口子，今天一大早就进山打柴，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山上碰上什么野兽。” “越想我越放心不下，可我还得照顾家里。不知道这位姑娘能否去山里帮我瞧瞧我家那打柴的铁牛？” 大路没有线索，那群贼人很可能进了山，正好顺路，杨歌便答应了下来。 …… “唉，这群猴子，今天怎么这么凶。” 杨歌进山没多久，就瞧见了正被猴子围攻，躲在灌木丛里的打柴汉子，靠近一问，果然就是那位妇人的丈夫，崔铁牛。 “我们逍遥岛上有许多猿猴，平日里猴子们虽然顽皮，但顶多偷点村民们的东西吃。今天我一进山，猴群就纷纷抓起石头来扔我，还有些猴子竟然跳过来撕扯我的头发和衣服，可把我吓坏了。为了躲避猴群，我只好躲在林子里不敢出去，正发愁接下来怎么办幸好你来了。” “崔老哥可有办法驱赶那些猴子？” “我看到一群东瀛人聚集在林子里，嫌猴群聒噪就凶神恶煞地伤害了好些猴子，肯定是他们惹毛了猴群。解决他们，应该可以让猴群冷静。” 一群猴子，会有这么理性？ 杨歌虽然不信，可她对东瀛人更没好感，与其伤害猴子，倒不如解决他们。 “太感谢你了。”杨歌轻松解决崔铁牛说的东瀛人，这汉子连连道谢。 “希望以后的日子，我们和岛上的猴群也能平静地生活在一起。”看到猴群慢慢散开，崔铁牛气愤填膺：“那群东瀛人不知道打哪儿来，简直把我们逍遥岛当成了他们的地盘。我方才还瞧见码头那边也聚集了许多东瀛人，吵吵嚷囔地又比猴子好得了多少……” “你说码头也有东瀛人？” “我还看到一群官兵也朝那处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过去收拾他们。你要找陌生人的话，就到码头那里去看看吧。码头堆放着许多杂物，偷偷躲在杂物后应该能听到不少好事。” 崔铁牛小声将自己的好主意告诉杨歌，看得出，他平常没少去偷听“好”事。 按照崔铁牛说的，杨歌在码头找到了不少可以藏身的杂物，藏好没多久，远处就来了一行人马。 最先出现的是一对东瀛人，而后出现的竟然是龙图卫统领“飞魂剑王”屈焰阳。 “平花先生，久等了。东西可曾为殿下取到？” “圣旨我昨夜便已得手，为了安全起见，我将它藏在了岛上。” 东瀛人的领头人叫平花秀夜，惯使一刀流，功夫挺不错的，至少目前的杨歌对付不了。 杨影才为杨歌分析完东瀛人的实力，便有一老者突然飞身闪出。 第225章 岁寒三友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老夫动手，圣旨留下，你们走吧。” “竟是松先生！你来此地有何贵干？” 杨歌同屈焰阳一样吃惊，万万没料到，松先生会在此出现。 “我在附近吊祭老友，却被这边岛上的喧闹声吵得不得安宁。既然胆敢惊扰我老友的安眠，你们就拿那什么圣旨赔偿老夫吧。” 不愧是松先生，霸气！ “糟老头子，你找死！”那东瀛贼人很是愤怒。 松先生冷笑道：“老夫半生所见尽是英豪，却无人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可知其中缘由？” “松先生息怒，我们这就离开，改日必将亲自登长歌门认错。”比起平花秀夜的无知，屈焰阳太清楚松先生的实力了，所以在东瀛人开口之前，硬拽着人走了。 待他们走远，松先生才转身看向杨歌藏身的方向：“年轻人，别躲了，出来吧。” “弟子杨歌，见过松先生。” 杨歌恭恭敬敬作揖行礼，见她是长歌门弟子，松先生理所当然的受了。 “官兵竟然同东洋人混在一起，真是自甘堕落。”松先生看了眼此前屈焰阳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头：“我今日出来已久，我那老友独自在薄烟岛定会担心。不过我现在要回门中将寻找圣旨一事传达下去，暂时还不能回薄烟岛。” “在薄烟岛的是梅先生吧，弟子可以前往传话。” 见杨歌是个机灵孩子，松先生摸着胡须点了点头：“若我老友见到你这种侠义心肠的年轻人，定会十分开怀。” “松先生谬赞了。”杨歌挠头傻笑。 薄烟岛就在逍遥岛旁边，比逍遥岛的面积要小很多，植被也没有逍遥岛丰盛，杨歌才上岛就瞧见了岛上的小房子，梅先生正独自坐在小房子前的空地石桌上喝酒。 “既然是松先生嘱你前来，必定是看好你这年轻人大有所为。” 听完杨歌的传话，梅先生点了点头，身躯摇摇晃晃的，应是喝了不少酒：“那逍遥岛上究竟发生何事，能令松兄一去不返。” 杨歌思索了一下，将圣旨失窃一事具细靡遗地告知。 “无论是江湖之远还是庙堂之高，这互相倾轧、叵测诡谲之事总也少不了。人只要活着，就无法逃离世情风浪。或许……只有长眠于此的竹兄才能获得永久的安宁吧。”梅先生唏嘘不已。 “每当看到你们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就总是想起当年那个初入江湖一身血勇的自己。急景凋年，似乎去岁还在同竹兄松下手谈，然而仔细算算他去世的年月，竟已有十几载。我们三人携手仗剑行走江湖，竟已是五十年前之事。” 梅先生双目微垂，目光中全是怀念之色。杨歌趁机问道：“三位先生是如何结识的？” “我们三人师出同门，少年时一起习武，练琴，以一曲千鸟松风结为至交。那时，我们还只是三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因我三人名中有松、竹、梅三字，便自号岁寒三友。” “竹兄刚正不阿，私下里执掌天道轩，青年时曾独自出手追踪一个强抢民女的不法官吏，三日三夜不休不眠，终以浩荡之琴音毙敌于林中。门中弟子便偷偷送他一个千里阎罗的外号。” “我自小耳力超出常人，习琴学武之后，更是着重听音辨位之道。在未受伤之前，也曾管过觅音明心园。可惜我受伤后功力全失，身体也日渐衰微，再也无法为弟子们辩音调弦。现在唯有松兄还留在挽音林，教习弟子们基础音律常识。” 杨歌和杨影都有幸得过两位先生教诲，所以同样有些唏嘘：“可惜弟子未曾有幸得见先生当年风采。” 梅先生似乎陷入了回忆，醉眼朦胧中竟是留恋：“想当年我们三人共闯千岛湖十六道水寨，端了水贼的大本营，将总寨主的首级悬于寨门之上，群贼众栗。如今却死的死，伤的伤，唯有松兄偶在江湖行走，曾经的岁寒三友，早已名存实亡。” “这薄烟岛，和附近的初见岛，小夏岛又名岁月三岛，是当年我们学艺之地。呵，长歌门里笑风云，岁月岛上逝流光。这几十年岁月，竟如此匆匆。” “我同松兄每年都来此祭奠，从华发初生到垂垂老矣，我俩都已至衰朽之年。反而黄土里的竹兄永远是年轻俊逸的模样，我竟有些羡慕他了。” “原来如此。”难怪两位先生会在这里。 岁月三岛，终有一天会湮灭在岁月中。 梅先生摇晃了一下酒坛，已经空了，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意，随即看向杨歌：“五十年前，我们在岛上武艺大成出师时，竹兄曾亲手酿成数坛竹叶青，埋在附近水下。约定若将来有幸功成名就之后，便回此地归隐。届时我们将起出当年埋下的美酒，一边畅饮，一边评说数十年江湖生涯，岂不快哉。” “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如今虽在江湖上留下名号，当初的三兄弟却已无法齐聚，一践当年诺言。你去水下取出几坛竹叶青，让我同竹兄来个迟来的痛饮吧。” 杨歌潜入薄烟岛附近的水域，在水底果然发现了不少酒坛，想来竹先生当年存酒，不仅存了一次的量。 “当年我们三友闯水寨，杀寨主，剿灭水贼无数，千岛湖得以享数十年太平。如今那些水贼似乎又卷土重来，薄烟岛因有松兄坐镇，那群水贼暂时还不敢欺到此地。但初见岛，小夏岛已有不少水贼聚集。” “如今我已功力全失，只能劳烦你去那两座岛巡视，顺便送那些不受欢迎的访客回老家。” 酒逢知己千杯少，杨歌去而复返时，她从水底取出的竹叶青还没打开泥封，梅先生却仿佛醉了。 “好酒啊！好酒！” “辛苦你了，料他们也不敢再来。”梅先生一掌拍开酒坛泥封，一边赞不绝口：“好酒！” 梅先生抱起酒坛，仰头饮下一大口，香气四溢。杨歌深吸了一口气，那酒香确实令人陶醉。 “既是有缘相见，这么好的酒，你也尝一口吧。” 梅先生邀请共饮，杨歌找不到理由拒绝，况且实在有些馋了，便受邀坐下共饮，可喝进嘴里才发现酒味甚淡，清平如水。不觉露出诧异之色。 “你觉得这酒味如何？” “这……弟子觉得酒味甚淡……” “哈哈，少年人，好酒也需不同人来品。你喝着清平如水，我却觉得辛辣灼肠，过瘾至极，竹兄酿的酒，就算再过一百年也是有滋有味。” 梅先生拿出酒杯，一杯接一杯的饮着美酒，还不时发出赞叹。这酒明明平淡如水，他却似真的饮醉了。 “说起竹兄，他一身清正，耿直不阿。不知道得罪了多少权贵，势利之徒，也曾遭遇过数次暗杀，最后终究没逃过公主之乱。” “所谓过刚易折，他这一生的成就、功过，当年我们都觉得无法用几字述说，是以他的墓碑一直空白。刚才，我突然想到了一段话，你就代我用内力镌刻在他的墓碑上吧。” “好酒……好酒……竹兄，我敬你一杯。” 梅先生高举酒杯，随后一饮而尽，神情似醉似醒……杨歌深吸了一口气，将风雷瑶琴取下放在石桌上，拔出了有些卷刃的琴中剑。 战场杀敌同刻碑镌文完全不同，久闻竹先生之名，有幸替他刻碑，杨歌很是紧张，就连杨影都对此事特别认真，想着若是杨歌中途掉链子，他还能补救一二。 见杨歌准备好了，梅先生一边饮酒一边说出来心中所想。 第226章 剑刻碑镌 自兄之殁，逾四十载。惜兄独眠于泉下，黄泉阴冷，可知寒否？吾与松兄虽每岁至此，祭奠兄灵，却难提笔书铭。实乃兄之为人，乃吾平生仅见君子之一，吾等平庸之辈，邃难品评。 子曰：君子道有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兄平生庄敬正直，守礼重义，常以古之君子律己。然待人宽厚，律下严而不苛，门中弟子无不敬仰。即便利义为人侵占或下人不虞冒犯，兄亦不恼，此可谓仁者不忧。 天道轩为门中隐部，乃暗使侠客刺天下不正官吏之所。有人固辞焉，谓官宦势力连绵，恐为人报复。兄却毅然接掌天道轩，有人诘之，答曰：义在人心，不惧刀兵。此之谓知者不惑。 或有世家门阀，势大连城，手下高手林立。有弟子畏惧，谓吾等力有不逮。惟兄义无反顾，凡有犯案者，必至现场，绝不以武艺未济为念。吾思之，此可谓勇者不惧也。 君子和而不同，兄自知过刚易折，仕途经济非己身所能，是以长居门中，日日弹琴自娱，终身不曾入闱怀试。常与人龃龉，亦少诘难他人，惟独省己身。 吾活半生，屡经风霜，遍踏九州，再未见人如兄之赤诚。 惜哉天下攮攮，如兄之人，生年难永，迄公主之乱至今，世事变幻，刀兵又起，兄在泉下，可又为苍生劳心？ 吾常梦兄至榻前，谓吾等当以正义为念不可行不义之事。时如急景，吾与松兄皆发染白雪，然此生从未行不法之事，取不义之财。但愿兄闻此言，便可瞑目。 尚飨！ 最后一式收尾，杨歌顿感体内空虚，平日里轻飘飘的琴中剑，此刻竟如同万斤巨石，再难提起，本想就此松手，却总觉得一旦松手，便会失去什么，所以咬牙坚持着走到了梅先生跟前。 将剑放回琴中，杨歌盘膝打坐，将内息运转了一周，脱力感稍稍平缓，体内那盏心灯竟像填了香油一般，火苗蹭了一下大了起来，只是摇摇欲坠的，并不稳妥。 “我是个粗人，写不出几句带墨水的话。竹兄若地下有灵，不知会不会原谅我今天造次……” 梅先生已然喝了不少酒，字字句句都带着醉意。 “好久没见梅先生喝醉了……” 杨歌本想扶着梅先生进小屋休息，没曾想韩非池竟然来了，她赶紧迎上去，作揖行礼道了声师叔。 “方才接到松先生的传书，千岛湖内有要事发生，他暂时还不能脱身。我有些担心独处于此的梅先生，便过来查看。因见你二人相谈甚欢，梅先生难得如此开怀，我便没有上前打扰。” 此前见杨歌剑刻碑镌，招招式式可圈可点，韩非池很是欣慰，语气便不觉得柔和了几分。 “既然先生醉了，我会侍候他入睡，多谢你今日陪伴先生。” “都是弟子应该做的。”杨歌呵呵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好奇：“韩师叔同梅先生有何渊源？” “我名韩非池，这个名字是梅先生给我取的。刚遇到先生时，我还只是个小孩。先生每天都来听我吹的牧笛，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怪老头，后来他却教我吐气运息之法，让我的笛音能够传的更远。他还带来许多我从未见过的乐器，亲手教我如何演奏它们，甚至还有一些粗浅的内功法门，先生都一一传授于我。学得越多，我就越好奇这个怪老头的来历，还有他为什么要教导我。” “我从小耳力过人，能分辨世间诸般声响，这些声音常常在夜里困扰着我，让我彻夜难眠。我便把这事告诉梅先生。没想到先生当时就愣住了，他告诉我说，我天生就应该去长歌门。” “那还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门派。” “从来没人对我这般好，我便答应了梅先生，同他一起到了长歌门。”韩非池陷入过去的回忆中，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即目光忽然变得狂热：“若不是有人胆敢议论梅先生的不是，我也不会改名叫韩非池。梅先生是这个世间最好的人，我决不允许有人非议和伤害他。” “从我叫韩非池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我不会待在这池底太久。总有一天，我会鳞落为龙，这小小的千岛湖再也阻挡不了我的意愿。到那时，再也没有人胆敢瞧不起我，还有梅先生。” “我知你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你了。松先生的传书中说到圣旨丢失一事，你且莫急，此事既在千岛湖境内发生，长歌门定会负责到底。” “你可回去告知刘延寿，长歌门下数千弟子，就算将千岛湖翻过来，也定会寻回圣旨。” 杨歌抱拳行礼，有门中众人协助，寻回圣旨的事情又多了几分胜算，为了让刘延寿安心，她直接从薄烟岛回了码头。 “啊，你竟遇上了长歌门的几位先生吗？”刘延寿长吁了一口气：“既是长歌门松先生应下寻找圣旨一事，那就不需太过担心。” 在刘延寿的认知中，长歌门琴剑双绝，又心向朝廷，朝中亦有不少人流连于长歌门中，江湖中难得有这样的一个门派。若非杨歌背上所负瑶琴证明她的身份，他一开始也不会如此信任于她。 “既然如此，就请你去跟暂驻于晴照村军营的江西采访使皇甫侁说一声，免得他真派军队前来寻找，到时候反诬我浪费兵力就不好了。” 杨歌瞧着，眼前的老人似乎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精神。其实重见几位门中前辈，又以剑刻碑镌，让心灯明亮了许多，她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晴照村，军营驻扎处。杨歌求见江西采访使皇甫侁。 当然，她报的名字还是暗阁杨策，坚决不暴露自己的真名，这样就算有心人去长歌门询问，也查不到她头上。 “使君正在休息，未有传召不得打扰。”守门的士兵上上下下打量杨歌许久，神情冷漠：“你有什么事求见使君？” 军帐中明明有声响，这人却说使君在休息。 杨歌微微眯眼，将刘延寿的话做了转述，并不着急要见皇甫侁。 “使君不是不想派兵帮忙找回圣旨，可是我们使君之前受了重伤，现在还在休养，找圣旨之事便只能押后。” “怎么，使君受伤了？可需我传信长歌门，邀懂医术的师兄帮忙看看？” “不用，既然长歌门出手寻找圣旨，那我们也能安心了。” 啧啧，这守卫倒是拒绝的快，想来那位皇甫使君伤得不轻，所以不愿让外人知晓。 “不知小哥可否告知，使君是如何受伤的？” “这……” “杨某此前同不少唐军兄弟打过交道，抵御安贼也出了不少力，我之忠义，想必小哥……” “前几日，使君同小王爷发生纠纷，双方一言不合进而发展成武斗。使君当时带的人太少，被小王爷手下以多欺少败得狼狈，使君还中了小王爷一掌受了内伤，已经卧床数日，今日伤势才稍有好转。” 如杨歌所料，唐军对“杨策”这个名字不再陌生，不等她说完，守卫就道出了真相。 “刘公公派人送信来的时候，使君根本还昏睡不醒，又怎能带兵去找圣旨。这些皇宫里的人，个个都只会找麻烦！” “原来如此。” “范勇，让杨姑娘进来！” 帐中突然传出一道虚浮的声音，守卫顿时正色，低声冲杨歌道：“使君今日才刚刚能起床，既然让你进去，你就去吧。” 第227章 赋税之法 “若不是临行前郭将军反复叮嘱我，我又怎能忍这腌臜气。” 皇甫侁见杨歌进来，脸上怒容收敛了些许，语气却还是不快。 “今年朝廷邸报里的赋税政策同去年并无不同，李台卿怎么会突然下来巡视？哼，永王手下这些官吏，个个都脑满肠肥，不识人间疾苦，只会写太平文章。” “特别是李台卿此人，平日里巧舌如簧，很得永王喜爱，又常与李玚沆瀣一气，鱼肉百姓，加之他向来养尊处优，鞋不染尘，怎会舍得下村落巡视什么赋税情况。” “其中必有蹊跷！” 皇甫侁一拳砸在身前的桌上，杨歌才堪堪回神，左右不见人影，这才意识到他这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 “将军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我现在行动不便，劳烦你去晴照村中，看看李台卿到底在搞什么名鬼。” 杨歌很上道，又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皇甫侁清了清嗓子，放柔了些声音：“李台卿这人是李玚心腹，想从他口中套出消息不太可能。然而此人好大喜功，手下人不仅捞不着半分好处，还常被他支来使去，必然心存不满。想来若是知道本次赋税背后的隐秘，当可从他手下的这些下层税吏身上下手。” “你在晴照村中，也不要忘了跟偷懒的税吏套套关系。” “使君放心。”行走江湖，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愣头青了！ 晴照村中，杨歌这样的江湖人不少，所以她凑近那些偷懒的税吏，要求同桌喝酒，并没有引起怀疑。 “原以为得个公职便不愁吃喝，谁曾想碰见个抠门的上司。” “诸位平日跟在李使君身边，油水定然捞得不少吧，这可是肥缺啊。” 杨歌这显然是在拱火了，幸亏这些人在气头上，听不出她的别有用心。 “呸，李台卿那个不拔半根毛的铁公鸡，我们跟着他，除了挨他的骂，给他鞍前马后跑来跑去，还有什么好处？” “是啊，他恨不得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怎会留给我们一点一滴。” “这次临走前，小王爷又招他进去府里聊了半天，也不知道小王爷又许他什么好处，别是哪个地方的小娘子又被他看上了吧，哈哈。” “唉，累死累活有我们，功劳好处可落不着半分啊。” 杨歌跟着吃饱喝足才离开酒馆，才走没几步，就听见村里人议论纷纷。 “现在和你没关系，以后你就懂了。” “可你们听得这么认真，应该是很有趣的事儿吧，快告诉我，我去讲给小莲听！” “军赋翻倍，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明明永王殿下如此体恤我们，皇帝陛下却丝毫不顾忌我们的死活。” “若不是太上皇偏信安禄山那个胡人，又怎会挑起战事！” …… “这口气堵在我心口上，实在难受。” 军帐内，皇甫侁又一拳砸在桌上，不过很快就收手按在了心口上，他若不调整心态，内伤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总算知道一些信息的杨歌，瞧他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背上瑶琴取下，想给他弹一首平心静气的曲子，却被他拒绝了。 “朝廷今年根本没有加赋的通知，定是永王要筹集钱粮，才借着朝廷名义敛财，一面假仁假义地降了田税，一面又变本加厉的捞回来，得了好处，拉拢了民心，又摸黑了朝廷，一石三鸟，永王端得好谋划！” 皇甫侁闭上眼思索了一会：“永王竟然敢公然篡改朝廷旨意，肆意增加军赋，摸黑朝廷，此举已形同谋反。然而永王同圣上和太上皇关系亲密，若我此时上表弹劾永王，恐怕也得不到圣上的重视，更会为永王所忌。” 在没有得到更多确切证据前，不可轻举妄动，但也不能坐视永王就地敛财鱼肉百姓。 “杨策，你可速去军营南面湖摊，劫杀暂时休整的运税车队，从那些押运兵和押运官身上，或者路边的税银箱里，先把税银夺回来。” 路有悍匪，打家劫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李台卿等人再诡计多端，也想不到哪里疏漏。 皇甫侁真正好算计。 不过这种事，牵连到长歌门就不好了，所以杨歌行动前藏了风雷瑶琴，蒙了面只凭一把卷刃长剑成功夺回了税银。 当然，皇甫侁事先也安排了人接应。 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可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 “永王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一个江湖人不应掺和太多，这也是为了你好。”杨歌回来复命时，皇甫侁为了让她抽身，又安排了其他任务：“方才商会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遇到了大麻烦，亟需帮助。既然你常年在江湖行走，同商会打交道的机会应该不少，不如你去西面的商会驻地，看看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吧。” 提到商会，杨歌想到了周宋，只是当她赶到商会驻地的时候，先见到的是大掌柜来顺仪。 “我商会行走江湖，向来各方打点得很齐备，怎会突然遇袭呢？” “遇袭？”谁遇袭了？ “我们商会往来各地多年，从未遇到过这般大的挫折。河南道大掌柜胡善丘和他押送的一批贵重货物居然同时失踪了。真是奇也怪哉！” “能告诉我商会来此的原因和胡掌柜被劫的详情吗？”杨歌上前一步询问。 大腹便便的来顺仪皱了皱眉，杨歌只好表明自己长歌门弟子的身份，至于名字，还是用的杨策。 “我们大唐商会在会长周墨的带领下，如今又增加了西域、漠北、辽东、交趾这四道商会，现在共由十九个掌柜分别掌管。本来，平时我们这些人难得见一面，但这次会长的儿子周宋前来拜访永王，便召集了和淮南道生意比较密切的四道掌柜前来策应。我们原计划在此地集合，不过胡掌柜的商队提前到了一天。第二天我们其他人到达此地后，发现胡掌柜的商队已不见踪影，现场还留下纷乱的痕迹，似乎经过了一场不太激烈的打斗。” “我们每个商队都雇有高手护卫，难以想象谁能轻易劫走河南道的大掌柜，也不知道贼人的目标到底是谁……没找到胡掌柜，我们其他几道的掌柜也难以安心。” 杨歌理解来顺仪的心情，不仅担心同僚的安危，还在担心那贼人或许还会对其他大掌柜下手。 “后来呢？” “大家本欲分头带人搜寻，但我担心分头行动会被贼人所趁，便同大家商量还是留在这里等会长到来，只派出一队护卫在外搜寻河南道商队的踪迹。” 杨歌点了点头，在没搞清楚敌人真正目标之前，这确实是个稳妥的法子。 来顺仪将其他大掌柜的位置告诉杨歌，杨歌思索了一下，先去找了左纱夫人。 “胡掌柜究竟去哪儿了？” 得知杨歌是来帮忙的，左纱夫人叹了口气：“胡掌柜为人一向稳重，定不会随意离开商队，若真是被人劫走，那背后的人就太不简单了。” “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行走江湖就求个平平安安，所以请的护卫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河南道商队失踪后，我们便派手下的顶级护卫江都九子其中五位出去打探消息，结果他们也一去不回。” 左纱夫人微微捏着拳头，似乎很不踏实：“杨姑娘，还请你探探江都九子的情况。他们的领头人叫白日暮，你可以先试着找到他。” “夫人稍安，我这就去。” 杨歌朝左纱夫人拱了拱手，离开商会驻地去了南面树林，据说，河南道商队出事的方向就是这边。 第228章 九子去五 南面树林入口的小坡处，躺着一个人，满面鲜血，不辨眉目，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 杨歌从包裹里拿了些草药喂给他，便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叫出了“左纱夫人”这个称号。 “你可是白日暮？” 杨歌开口的同时，杨影化作一道黑影窜进树林。 “还好……遇见了你……”白日暮硬撑着一口气：“我们刚来到红树林，就遇到了一伙军痞的袭击。我们几人猝不及防，一开始就伤了一半。那群军痞武艺高强，我们剩下的几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的其他几个兄弟拼死挡住那些人，让我逃出来送信。” “可惜……我强撑到此，力气耗尽再也前进不得。眼看着就要枉死在这树林中，幸好你来了。” 杨影已经回来，朝杨歌摇了摇头，很快就化作一道光没入她的身体，所以白日暮并不奇怪，只当这是长歌门弟子的绝技，孤影化双。 “帮我杀掉那群密林伏击者，还有他们的领队。”白日暮怒目圆瞪，杨歌想要带他回去救治，他却摇摇头，勉强伸出手抓住了她：“我不能一个人回去，求你进去救救我的兄弟们，他们……肯定……还活着！” 此前追踪白日暮的杀手，杨影并未追到，不过他倒是瞧见了红树林中不少埋伏的军痞，若是现在的他，肯定不会想到救人，可他当年来此，亦是年少轻狂，琴剑在手便不知天高地厚，龙潭虎穴都敢闯一闯，更别说区区红树林。 杨歌才现身，埋伏在红树林的军痞就朝她攻了过来，利用江逐月天之术控制那些偷袭的军痞，杨歌定睛一看，不远处就躺着两具和白日暮一般打扮的尸体。 看样子，白日暮那些兄弟凶多吉少了！ 杨歌的心情沉重了些许。 左纱夫人提过，江都九子出来了五个，那么还有两个。 杨歌在红树林四处寻找，埋伏在此处的军痞但凡出手都会被她抹杀，到后面那些军痞都不敢出手了，知道她是来找江都九子的，为了让她快些走，甚至有人暗中将剩下两人的尸体特意丢了出来，好让她亲眼看看。 “你当年……” “全杀了！” 杨影早探出了林中军痞埋伏的位置，不等杨歌出手，他便化作黑影一个接一个的将那些军痞送回了老家。 此处是永王的地界，这么多当兵的出来杀人劫货，背地里定然有事！杨影不说，杨歌其实早有察觉。 解决完红树林的军痞，杨歌去入口找白日暮，本来还在想如何告诉他真相，就瞧见他双目半闭，已无气息，往前伸出的左手还似要抓住什么东西。 杨歌蹲下身，伸手掩上他的双目，余光瞥见他半握的右手手掌中闪过一丝光芒，杨歌赶紧打开他的右手，发现掌中躺着一块令牌。 还是将这令牌带回去给左纱夫人看看吧。 杨歌神色阴冷，带着东西快速赶回了商会驻地。 “你说什么？九子中最顶尖五人全军覆没！”得知九子去五，左纱夫人瞪大了眼睛：“他们几人都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高手，究竟是何人在暗中布置这一切。” 左纱夫人拿着杨歌递来的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 “我也认不出……不过身负令牌，应该不会是乌合之众，莫非是附近的军队想要打劫商会？” “顶尖护卫全军覆没，若再有人来劫，我们身边再无强力支援，真是知己知彼的好计谋。”左纱夫人冷笑着。 “那批军痞并非散兵游勇，能以令牌号令，恐是纪律严明的正规军，怕是世道太乱，人心不古，连军队都想打劫我们这块肥肉。” 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早有打算，左纱夫人提到周宋已经到了，杨歌决定问问其他大掌柜的意见，然后去找周宋，毕竟这位是长歌门的人，还是商会会长周墨的儿子。 “胡掌柜被劫，下一个是谁？” “我家还有娇妻幼子，这一趟早知道这么凶险就不来了。” “我们难得齐聚，唉……” 三位大掌柜个个摇头晃脑，忧心忡忡。 杨歌拱手行了一礼：“左纱夫人认为，河南道一行人恐为本地军队所劫，诸位的看法呢？” 林海：“既然左纱夫人都这么说了，我的看法和她差不多。然而江南富庶，应该不愁军饷，我认为可能不是当地军队所为。” 杨喃：“观现场痕迹，未留下任何被破坏的货车和随行人员，倒不似普通抢劫，更像是刻意绑走胡掌柜一行人。我担心这些人的目的并非单纯求财啊。” “来掌柜呢？” 杨歌最后看向来顺仪。 这位来掌柜却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杨歌只好先去找周宋。 “商会向来与世无争，到底是谁在背后针对我们？”周宋显然也在为河南道商队被劫的事发愁。 “周师叔。” 许久未见，礼不可废。 生生受了杨歌一拜，周宋皱了皱眉，没认出眼前这位姑娘，不过看她身负瑶琴，定然是长歌门弟子，唤他一声师叔不算错。 “几位掌柜各有看法，周师叔觉得如何？”杨歌将几位掌柜的看法一一转述。 周宋点了点头：“各位掌柜所言皆在理，但我认为此事并非几个乱兵作乱那么简单，还需仔细探查。是就此等待父亲到来还是继续查探，你觉得呢？” “不如继续查探。”坐着等消息，可不是她杨歌的风格。 “好，就这么办吧。” 周宋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听闻杨歌此前了红树林，赶紧问道：“方才树林里除了那些军痞，还有别的奇异之处吗？” 杨歌皱眉回想了一下，此前被江都九子五人的死激怒，后来又急着将令牌送回来，并未过多注意周围的环境，只好摇了摇头。 “恐怕没那么简单，请你再在附近荒废之地查探，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我稍后也会赶来。” “行！” 附近荒废的地方还有很多，撇开之前军痞埋伏的红树林，最有可能藏匿人的地方，就是红树林上方的废墟。 杨歌才在废墟现身，就有一人从暗处朝她出手，只不过他瞧着杨歌只有一人，实际在他接近杨歌的时候，化作黑影的杨影已经将琴中剑对准了他。 本想生擒这贼人，却不想他还有些烈性，被擒后立即咬碎牙间毒药自尽。 晚来一步的周宋，刚好瞧见了他的死状。 “竟然是你！”认出这人的身份，周宋沉下来脸：“我早就怀疑有内奸！” “怎么？这是商会的人？” 周宋点头：“此前我就在想，此事定有内应参与，不然怎可能整路商队全军覆没，连我们最好的护卫也被他们突袭而死。” “那他死了岂不是糟糕？”还有很多事无从得知呢！ “我决定在此地侦查内奸，顺道等我父亲前来。”死的这人只是小喽啰，周宋很清楚背后还有大鱼：“这本是我们商会之事，麻烦你帮我们查探许久，多谢你了。” “师叔客气了。” “请你先去贺城找还淳司马韦正琛。他亦是长歌门人，等父亲到来，我们有事需找他做个见证。” 杨歌清楚，接下来商会内部的事情，周宋不想她过多插手，便答应去了贺城。 还淳司马韦正琛，正在酒馆喝酒，酒虽好，却难安躁动之心。 杨歌本想待他喝完酒再商量事，不过观他心思不在喝酒，便上前行了一礼。 “周先生派你来的吗？”韦正琛颔首。 杨歌将商队遇袭之事始末告知。 第229章 官员被劫 “小王爷居然……我就说商会近日定然得罪了什么豪匪巨盗，昨晚商会在贺城的钱庄也被人洗劫一空。若是小王爷有意留难，在千岛湖地界，还真难对付。我如今被贬为司马，手中无实权，实在有心无力。” 韦正琛叹了口气，不过很快道：“我会将此事告知我的好友长史李岘，他是太宗玄孙，为人刚正不阿，必会襄助商会。” “千岛湖也太乱了，先是东瀛人抢夺圣旨，再是襄城王等人私改税制，而且商会也莫名遭遇袭击，是该管一管了。” “你说什么？什么抢圣旨，改税制，这些可都是要杀头的大罪！” 听杨歌描述自己抵达千岛湖后遭遇的事情，韦正琛大惊失色，慌忙四处查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扯着杨歌在旁边坐下。 “此间之事你先不要告知旁人，我需要找刘使君和李兄谈一谈了。” 看到韦正琛推来的酒坛，杨歌犹豫了一下，看在酒的面子上，点了点头。 “看来永王的野心不止于此。贺城的形势比我想象中还要严峻。当我在酒馆里喝着闷酒的时候，没想到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韦正琛朝杨歌举起酒杯，苦笑着叹了口气。 酒足饭饱，杨歌随便找了个角落歇息，韦正琛着急去找刘使君和那所谓的李兄交谈，不过很快就回转来找杨歌。 “我刚从长史府得知，李兄突染重症，昨晚已连夜去外地求医，不知何时能回来。而刺史府更是乱作一团！原来刘使君从昨夜开始就失踪了，刺史府下人不敢声张，只能偷偷寻他，但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 “有这事？”蹊跷，处处透着蹊跷。 见韦正琛实在着急，杨歌赶紧起身，言明自己会帮着在城中查探刘使君的下落。 韦正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提醒道：“不能透露他的名字身份，我会告诉你一些刘使君的特征。” 担心韦正琛被刺史府的下人忽悠，杨歌最先找到的就是刺史府的管家。 “敢问有见过一个身材中等，身体微胖，面白无髯，左眼旁有一颗痣，身着青蓝长衫便服的男子吗？” “你说的是我们家使君吧。”管家有些得意，似乎很自豪自己能一下就听出杨歌的来意：“使君昨日一大早就出去了，今天还没回来呢，府里都找疯了。昨日他说要去喝茶，不如你去路旁茶摊问问。” “客官，进来喝一壶新鲜的千岛玉叶吧。” 茶摊老板见杨歌靠近，立马卖力吆喝，杨歌将此前询问管家的话再次说出，茶摊老板有些诧异：“这人是刘使君吗？你打探他做什么。他昨日喝完茶就去听曲儿了。” 听曲儿？这位刘使君倒真是好雅兴。 “这样的老爷平日里见得多了，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你问的那一个。那位老爷听完曲子就回衙门去了。” 衙门？ 进入衙门必定会被人问东问西，杨歌又不能太过暴露，四处游荡了一会，便将目光放在了告示牌附近的衙役身上。 “你说的是刺史府刘使君吗？昨日好像见他出城去了。” 杨歌快速赶到城门口，询问附近的商贩，昨日可曾见过这人。 一位叫薛烦的猎户透露道：“你说的那个人，我确实有印象。我在城外竹林里见过他，因为那人气质不凡，我印象比较深。不如你去城外竹林找找吧。” “多谢。” 杨歌出了城，直冲竹林。 这地方林深叶茂，鲜有人迹，杨歌越深入就越觉得古怪，待她失去耐心想要返回的时候，薛烦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想要结果她的性命。 “让爷们来教教你什么是江湖险恶！” “哦？你觉得我用教？” 杨影本想一剑结果了他，杨歌却想多玩玩，所以并未使用琴中剑，只用宫商角徵羽五音化作内息一下一下的抽在他身上，招招不致命，但招招让人疼。 “别打了，别打了！饶了我吧。我也是受人之托，不是故意要对付你的。” “快说！” “有人雇我跟踪那人，但我跟他到荷花亭后，就不见他人影了，别的我也不知道。” 说完，薛烦找了个空挡，一灰溜的逃了。 为了早点找到刘使君，杨歌决定去荷花亭看看，结果使君没见到，见到了一个是故人，某人却没有印象的家伙。 “杨影，居然在这里又相遇了。” “……” 杨歌好像告诉面前这人，自己叫杨歌，和他认识的那个杨影，只有八竿子打一撇的关系。 不过杨影抢了先机，直接问出了他和多多出现于此的原因。 经杨影这么一说，杨歌才发现那人身后还有一名女子，似是体弱，所以正靠着亭子调息。 “我和多多循龙脉线索而来，千岛湖地界不安，想来你也感觉到了吧。” 杨影虽然不记得眼前这人，但他的打扮太过不同，再加上那女子的身份，很容易便能猜出他就是源明雅。 不管是源明雅还是多多，都精通算术，杨影便让杨歌请他们帮忙占卜失踪的刺史下落。 “多多暂时不能施法，我在瞿塘峡也损耗过度。但既然是你要求，我便助你一次。你先去湖边捉一些小乌龟来，我好借此占卜。” 为了答谢他，杨歌在捉小乌龟的时候，还弄了不少珠贝。 “听说这千岛湖里生长的贝壳，孕育的明珠虽然光华黯淡，但是把珍珠磨成粉末，却可以拿来入药。” 听到能够入药，源明雅眼睛一亮，轻身道了声谢，接过小乌龟轻轻放在地上：“小乌龟，又要借助你的帮忙啦。” 一道道精光闪过，杨歌隐隐觉出一些玄妙，看不透摸不着，只能耐心等待源明雅开口。 “方才我以龟甲占卜，卜出此地确曾有人被劫持。只是不知是否是你要寻之人。而且卦象显示，劫持事件不止一件，看来此处地界确实混乱。” 源明雅叹了口气：“至于被劫后去了哪里，卦象并未显示。近来千岛湖风雨不断，若你心有不安，不如早日归去。” 归去？她能归到哪里去！还是回去将消息告诉韦正琛吧。 拱手告别，杨歌进城找到了韦正琛，这家伙又在喝闷酒。 “你回来了？”韦正琛看起来很疲惫：“不仅刘使君下落不明，方才我还联系了贺城一些中高层官员，都不见踪影。看来除了我这个没实权的小司马他们不放在眼里，其他的官员大都遭了黑手。” “如今城中秩序全靠永王军维持，贺城已完全被永王府控制，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韦正琛似乎想起了什么，直勾勾的盯着杨歌：“既然你曾经帮助过刘公公，听说今夜永王要请刘公公赴宴，不如你向他请求同他一道去永王府，相机行事。” 倒是个主意！ 暂时没别的办法，杨歌只好去找刘延寿，没曾想这位公公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还好平安把圣旨送到，再不用提心吊胆，能够平静几天了。”刘延寿对杨歌会心一笑，随后又有些无奈：“没人能拒绝权势的诱惑。” “我就对那什么权势不感兴趣。”杨歌摇摇头，她反而对江湖八卦很感兴趣。 只可惜，刘延寿并不信她说的。 好在刘延寿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等到入夜，永王府派人来请刘公公，他便示意杨歌扮作请来的保镖，一同进入了永王府。 不知为何，看到席间同坐之人后，杨歌总感觉危机四伏，好像头顶悬了无数把利刃，偏偏杨影又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230章 祥和渔村 “哈哈哈哈哈。” “诸君，饮盛。” 李磷坐在首座举杯，下首的分别是屈焰阳、李瑒和刘公公，至于杨歌，借着刘公公的面子，也在角落里得了张桌子。 “有刺客！” 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父王莫慌，儿臣在此！” “抓刺客！” “保护殿下！” “抓刺客！” …… “后撤！” 屈焰阳的剑递到杨歌面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出抓刺客的大戏，是永王专门为她排的。 若不是杨影提醒，仅一招，她就得去见上月静了。 “想跑，妄想！” 屈焰阳步步紧逼，杨歌只能勉强阻拦，偏偏永王宴请刘公公这位置，还在高处，若是跳下去…… 跳下去？ 屈焰阳的剑越来越刁钻，杨歌把心一横，直接从亭子里跳了下去。 …… 迷迷糊糊做了几场梦，杨歌总算清醒了过来，这次她算是因祸得福，经此一事，她体内的心灯亮了不少。 查探完心灯的情况，杨歌这才发现所处的环境，竟是在别人家里，匆匆起床出门，正好撞上要进门的老大爷。 “你昏睡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 三天三夜？这么久！ 杨歌瞪大了眼睛，不等她说话，老大爷就劝道：“现在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在我们村里多休养一段时间吧。” “我跌落山崖后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头很昏，有点记不清了。” “幸好你掉落山崖后摔到了湖里，不然早就摔成几瓣了。村子里的女人在湖边洗衣时发现的你，可把她吓了一大跳。当时你就泡在水里一动不动，刚把你捞起来时，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幸好有人发现你还有气息，不然就得把你活埋了。” 经老大爷提醒，再加上杨影的描述，杨歌很快就清楚了当时的经过：“多谢各位搭救。我想起来之前的事了，说来惭愧，我浑身都没力气，恐怕还要叨扰几天。” 现如今回去，必定会被永王的人盯上，还是在这村里等等看。 “你伤的很重，这么快就能醒来应该还很虚弱。多在我们村子里休息几天吧，我们新安村很久没来外人了，大家还挺高兴的。” “多谢大爷。” “从水里捞上来的人，你也不是第一个了。醒过来就好，在我们村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啊？” 水里还会很有很多人捞吗？杨歌一脸茫然。 老大爷倒是思路清晰的很：“既然你醒过来了，还是多活动活动筋骨，一直闷在屋子里也怪难受的。我们新安村虽是乡下地方，但风景还挺不错。你要是愿意，就在村里逛一逛。” “好好好。” 杨歌接连道了好几声好，她的本意就是在村里多逛逛，侧面收集点情报，有老大爷这话，倒是更方便她行走了。 “你醒了？这里风大，你别着凉喽。” 就像老大爷说的，村里很久没来外人，大家都很欢迎她的到来。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叔，今天打了多少鱼啊。” “鱼是不少，但是人手太少了，好多小伙子都去商会那里帮工去了，人家在那出力拿银票，看不起咱这收拾臭鱼赚铜板的了，哎。” “都凭本事吃饭，能多赚点也是好事嘛。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来帮你吧。”杨歌卷起袖子，真有打算好好帮帮忙。 “我就知道你是个热心肠！”打鱼汉子乐呵呵的笑着：“今年的渔讯不错，每天捕捞的鱼儿都很肥美，虽然今年的赋税涨了，靠这些鱼儿应该能捱过去。就是我们人手不够，常常鱼篓里装满了鱼，却来不及捉出来。” “这事就交给我吧。” 杨歌兴致勃勃，村里的人救了她，她理当有所回报。 “千岛湖里还生长着许多菱角，不如你顺带采些回来，吃鲜嫩的菱角对身体很有好处。” “行。” 反正是顺带手的事儿，杨歌做来并不费劲。 等她将鱼篓里的鱼都收了一轮，又采了一袋菱角，这才重新找到打渔人李常春。 “辛苦你了。若觉得无聊，可以跟村里的小孩们玩闹一会儿。” 江湖闯荡这些年，杨歌最开心的还是在长歌门和五儿他们几个孩子打闹的日子，经李常春这么一说，杨歌是真想和村里的孩子们玩玩。 只是她才走了几步，端着竹筐的张大婶就拦住了她：“你总算醒了，昏迷了几天，应该饿坏了吧。” “大婶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饿了。” 肚子非常配合的咕咕叫了一声，杨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张大婶笑了笑。 “我这粗茶淡饭的，你若不嫌弃，就在我这吃点。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是管饱！” “那怎么好意思啊！”话虽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坐了下来。 “今天当家的从镇上买了新鲜猪肉回来，我们一年难得吃一回猪肉，你可不要嫌弃。” 一年难得吃一回的猪肉，不仅拿来招待杨歌，张大婶还不停的往她碗里夹肉，虽说不好意思，杨歌却没有少吃一块。 实在是她真的觉得饿了，此刻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洞，硬生生的扒了七碗饭饥饿感才消失，若不是担心张大叔回来没饭吃，她高低还能再战三碗。 “今天一天过得如何？若是喜欢，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大婶，我是个江湖人，习惯了闯荡江湖，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呢。” “大婶知道，若是你以后想通了，可以来我们村……” “多谢大婶的饭菜了，很美味。”不给大婶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杨歌赶紧道谢走人。 没走多远，一群孩子就围住了她，兴致勃勃的打量她背上的剑形瑶琴。 “等我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名扬四海的大侠。”最靠近杨歌的孩子名叫张秉，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挥舞着一把木剑。 杨歌朝他笑了笑，附身道：“那么大侠，有什么好玩的么？” “来陪我们躲猫猫呀，我们最喜欢躲猫猫啦。” “好呀。”杨歌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耶，终于有新人陪我们玩啦。”小家伙们都很开心。 尤其是张秉。 “你喜欢玩躲猫猫吗？村子里可以躲藏的地方很多，所以我们平时最喜欢玩躲猫猫啦。每天都换地方玩，永远都不会腻。既然你是新来的，第一次就不让你当鬼啦。你先去躲着吧，我们等会来找你。” “哪有让未来大侠当鬼的道理，还是我来吧。”杨歌拍了拍胸膛，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若是用孤影化双之术施展影子跟着这群小家伙，任他们躲到天涯海角，她也能将人找出来。 嘿嘿！ “无耻！你这是作弊！” 杨歌这想法，就连杨影都忍不住吐槽。 “东边的叠翠山上有很多大石头和大树，我们可以躲藏的地方也很多。平时爹娘都不让我们去山上玩，今天有你跟着，我们就可以放心去叠翠山躲猫猫了。”张秉很开心，那群小家伙们也跟着喜笑颜开：“既然你当鬼，我们会在山上藏好，你一定要挨个挨个找出来哦。” “放心吧，我一定挨个挨个将你们找出来。”杨歌将“挨个”两个字说的极重，此刻脸上的笑容比那群孩子还要灿烂。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杨影在心底唾弃她，她也要“作弊”一回，让那群孩子们知道她这个“新人”的厉害。 孩子们一哄而散，分别跑向叠翠山，他们不知道的是，身后有个影子随行，只待他们藏好，杨歌就可以轻轻松松将人找出来。 第231章 好看人物 “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哈哈，我找到你了！” “哎，每次都是我先被找到，不，开，心。” 杨歌俯身摸了摸蓝衣小孩的头，心情愉悦的很：“你先回村里，很快他们就都会被我找到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下次藏得好点，小伙子。” 杨歌叉腰哈哈大笑，就这种随便找个灌木丛蹲着的，档次太低，不用影子光靠她自己也不难找到。 “一会你要教教我怎么找人的。” “你还是找回村子等着吧……” …… “整天玩这些，好无聊啊……” “那你还跑这么远蹲着，别说找，爬上山就很累了，你这都快到山顶了。” “我先回村里，张秉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快去把他找回来。” “放心！” 张秉这孩子，是他们这群小家伙中最认真的，也是唯一一个跑到山顶藏着的，若不是影子跟着，杨歌根本不会想到上山顶来找，毕竟这里相较半山腰其实没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 “还是早点回家吧，我娘该担心我了。” 杨歌好不容易爬上山顶的时候，正好听见张秉犹犹豫豫的低语。 “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跑这么远。” “因为这里他们都找不到啊。”还真是天真的理由。 “今天终于玩够了，等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刚才我们在山顶看到两个陌生人，都穿着好漂亮的衣服，长得也很好看，好像是什么大人物，我们几个小孩子都不敢跟他们说话。”张秉呵呵一笑，直勾勾的望着杨歌：“你是从村子外面来的，肯定胆子大。你去问问他们为什么到叠翠山来吧。” 小孩子好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杨歌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眼下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山顶，张秉说的那个山顶又是哪儿？ 似乎猜到了她的疑惑，张秉呵呵一笑，自豪的为她介绍叠翠山为什么有个叠字，这山的山顶可不止这一个。 有张秉指路，杨歌很快发现了去另一边山顶的道路，便催促着张秉赶紧回去，免得爹娘担心。 施展孤影化双召唤了一个影子悄悄跟着孩子们暗中保护，杨歌这才安心去山顶查看，张秉嘴里长得好看的大人物。 “杨歌，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没想到这里又遇见你。” “是啊，我正在陪孩子们玩躲猫猫。”杨歌有些意外，张秉嘴里好看的大人物竟然是毛毛和莫雨。 “雨哥，你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常和小白、小月他们一起玩躲猫猫吗？每次你都带着我躲到林子最里面，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小白还常常哭鼻子呢。” “那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这些。”莫雨有些冷漠。 穆玄英倒是不受影响：“我都还记得呢……这次我在五台山的梵空禅院领悟到剑圣的剑意，相信能让雨哥你不再执着于仇恨。” 莫雨有些动容，不过很快就将情绪隐藏了起来。 “千岛湖有我需要追查的线索，姐姐也在这里等我。毛毛，有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也无需执着下去。” “雨哥……” 穆玄英这声音，听着有点像被人遗弃的可怜小奶狗，难怪最近江湖上在传，他这个浩气盟的少盟主同莫雨这个恶人谷的少谷主其实情根深种…… 没理会毛毛，莫雨直接看向杨歌，眼神犀利却没有敌意：“我观你气脉不畅，呼吸滞涩，可是受了内伤？你体内气血淤积，若不及时治疗，恐会累及根本，武功再难恢复。我助你打通经脉，你再自行打坐调养，应该就无事了。” “大恩不言谢！”杨歌拱手。 莫雨如今的武力值增长了不少，在他的帮助下，杨歌很快就感觉内息通畅，伤势好转了不少。 从叠翠山下来，张秉立即窜了过来，好奇道：“那两个是什么人啊，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是啊，他们可是江湖上很厉害的少侠。” “真的？”围上来的孩子们眼里充满了向往，都缠着杨歌，想让她多说些关于两位少侠的故事。 将那群孩子一个一个送回家，杨歌也贡献了不少关于穆玄英和莫雨的八卦，等她回到最开始醒来的那间屋子时，老大爷李江天，也是这个渔村的村长，正等着她。 “你和孩子们都回来了啊。那群皮猴子能把人折腾掉一层皮，难为你能降得住他们。” “他们很有趣。” 多亏这些孩子，她才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虽然她靠着影子作弊，不过孩子们不知道，就当她真的厉害吧！ 杨歌就这样在渔村悠闲的住了几日，这日一早，村长就找到了她。 “我们村子附近是大唐商会的江南道总部，商会的人出手大方，从不欺压良善，附近村落的人对他们颇有好感，许多村民都在商会做事。” “方才有人前来报信，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商会，现在码头和冲霄楼都是一片混乱，报信人让我们先去叠翠山躲几天。世道还真是乱了，有些人看商会势大败雄就想分一杯羹，老百姓也无辜受到连累。杨姑娘你是江湖人士，这几日伤势也大好，能不能去江南商会码头附近查探情况，看看有没有未脱身的村民。” “村长放心，我这就去。” 救人如救火，杨歌连早饭都没吃，就直接去了码头。 报信人叫李达，之前也是渔村的人，此刻他正站在湖岸芦苇丛里张望。 “这些可恶的东瀛人，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大爷，我是村长叫来帮忙的，能说说眼下什么情况吗？” 李达打量了杨歌一番，确定她长歌门弟子的身份后才放心开口：“今日本来风和日丽，我还想着做完帐可以到湖边坐一坐。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冲出来一群东瀛人，袭击了我们江南道总部。大家都被打得措手不及，被杀和伤者无数。” “看着那些昔日同僚流血牺牲，我这心里真不是个味儿。姑娘，你能帮忙除掉商会码头上的一刀流袭击者，为他们报仇雪恨吗？” 东瀛人？一刀流？ 杨歌皱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一刀流来势汹汹，不仅武艺奇诡精妙，而且人数也大大超过驻守江南道总部的守卫，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被他们杀害，还能抵抗的人也被太多东瀛人围住，支撑不了太久。 杨歌不着急杀人，找帮那些被困的工人脱身后，才大开杀戒。 有杨歌帮忙，那些活着的工人都脱了险。 只是商会在此经营多年，如今却毁于一旦。 “咳咳咳……总算为江南商会保留了一些力量。”李达泪眼汪汪的感谢杨歌，随即道：“一刀流前来偷袭时，我们商会的少东家周宋和聚首千岛湖的几位掌柜都在冲霄楼里。听说胡掌柜被劫之后，商会的顶尖护卫江都九子也元气大伤，几个最得力的兄弟被杀，余下几人虽能拼死护住主人，然而一刀流源源不绝，也不知能撑几时。” “如今码头之围暂解，我这就赶去冲霄楼。”那几位掌柜杨歌虽然没什么感情，不过那位周师叔，她还是要援助的。 “我们中计了！” 杨歌一路解决拦路的一刀流，在冲霄楼前见到周宋时，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等杨歌收剑改将瑶琴抱在怀里，才将他懊恼憎恨的表情看清。 “一刀流表面上前来偷袭江南商会，实则黄雀在后。我和几位掌柜只急着派出仅存的护卫前往支援楼外各处，没提防他们是调虎离山。当我们正在楼中等待消息时，一刀流的高手闯入进来，将几位掌柜一一劫走。” 第232章 祸乱源头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劫却因被围攻而无力阻止……” 周宋很是自责，是他邀请几位掌柜来千岛湖，如今唯剩他一人，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交代。 这事杨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多帮他杀几个一刀流忍者，让他早些脱困。 周宋本来武力值就不低，又有杨歌帮忙，很快就变得游刃有余，原本跟着他的卢至便趁机请杨歌帮忙。 “这次被袭击，不仅人员损失巨大，还有我们会中一些重要账本也在打斗中被掀翻、弄丢。虽然这次保住了性命，但是我们这些生意人，丢了账本和丢了性命差不多，如果找不回这些账本，等掌柜们回来也会要我好看。求你帮忙去冲霄楼上找回那些散落的账本。” “这个简单。” 利用轻身之术，杨歌很快就将散落的账本找了回来，卢至见了账本，叫着“我的命根子”立即揣进了怀里。 “这些东瀛人缘何来到此地，还攻击商会？”一刀流忍者已经退去，周宋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后，他猛地抬起了头。 “一刀流劫走我商会四路掌柜，肯定图谋甚大。我得快点找到家父商议此事。之前我见那群东瀛人往西边逃去，请你一路向西追踪一刀流的恶贼，救出我们商会的掌柜们。” 杨歌和周宋分开后，一路往西追，没多久就遇到了商会聘请的江湖高手周同，只不过他一身一刀流忍者的打扮，差点让杨歌当成敌人直接削了。 “这些东洋人武艺好生厉害。” “行了，有空夸奖别人，不如说说眼下的情况。”杨歌有些嫌弃，好歹是商会花重金聘请的高手，在她手下十招都撑不过，真是丢人。 “一刀流中高手如云，看守我们的人不过是贼人中的不入流之辈。被俘的几位掌柜都被关押在西面高楼中，由一刀流中的真正高手看守。想要救出几位掌柜，单靠硬拼恐怕很难。你去除掉一些一刀流高阶武士，剥掉他们的衣服，扮成东洋人，混入一刀流中，伺机行动。” 周同虽然武艺丢了江湖高手的脸，可出的主意还是挺中用的。 杨歌随便找了几个一刀流高阶武士，很快就弄到了一套合身的衣服。 “这套衣服你穿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等杨歌易容好，周同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你穿上这套衣服，只要少说话，装个东洋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露馅。” “你到一刀流营地后需小心谨慎，查出五位掌柜下落后就及时回来，切记不可同他们硬碰硬。” “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杨歌拱了拱手，直接去了一刀流营地。 才到地方，空地上正在运功疗伤的人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因为这两人旁边还恭恭敬敬站着一排一刀流武士。 杨歌小心翼翼朝那边靠了过去。 “此番商会之事过后，我们的布局皆已完成，大事之期，指日可待！” “明眼人都能看清，永王举旗只是时间问题。” “我那侄儿父子自以为聪慧过人，却不知谁能笑到最后！” 侄儿父子？能和永王有此关系，还和东瀛人关系匪浅，杨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李重茂！ “あなたは谁？” 啥意思？ 杨歌迟疑的那一瞬间，旁边的一刀流武士就拔剑朝她攻了过来，没料到李重茂这个大唐人竟然会说东瀛话，杨歌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赶紧拨琴反抗。 两三个一刀流武士她根本没看在眼里，可耽搁的这一会，周围的一刀流武士全都围了上来，她只好找机会逃走。 就在她力有不逮的时候，左边突然窜出一个身影，轻松一剑就拦下了后头追杀的一刀流武士，最奇怪的是，看清他的模样后，那些一刀流武士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撤退。 “谢宗主？” 杨歌有些意外，来救她的人竟然是刀宗宗主谢云流。 “重茂为求帝位，已然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沦为他人走狗。一刀流内部也因他而分化，我们在东瀛经营一刀多年，却就此生出嫌隙。我要去将重茂追回，约束他和一刀流不再作乱。你可自行前往惊鸿岛，解救被重茂掳走的高官。” 重茂，重茂，谢宗主叫那个犹如东瀛寇党的李重茂倒是分外亲热，难怪江湖传闻，抛妻弃子谢云流…… 杨歌脑海里冒出了很多八卦，最后还是杨影提醒，人家谢宗主如今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才停止这些无端臆想，去往惊鸿岛。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杜甫先生？” “你是……” “学生杨歌，见过先生。” 杨歌拜的是学生礼，杜甫在长歌门教过很多学生，见到她背上的瑶琴后，理所当然的受了礼，问她来此何事，杨歌赶紧将高官被绑的事说了。 “被一刀流绑架的高官？”杜甫沉思了好一会。 “我一直专心在此垂钓，思考太白兄之事，没有察觉有人从此经过，更没看到什么高官。不如你去隐贤居中，找孔巢父孔先生问问，他曾经身居高位，官场消息灵通，也许会有线索。” 杨歌再次行礼，还未说出告辞的话，就听杜甫自言自语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明知道永王居心叵测，太白兄为何还要辅佐永王，还写下一系列古风，为永王歌功颂德，这不是留人口实吗？” “可惜太白兄不愿透露分毫，我只有仿效姜太公在此垂钓，希望钓上一条自愿上钩的鱼儿。” ？ 杨歌眨了眨眼，莫名的觉得，自己就像被杜甫钓上的鱼儿。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太白兄一世英名，怎么就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呢。” “我入长歌门，都是因为太白兄在此。兄之诗文，子美深深感佩。” “你说，太白兄此举究竟何意？”没等杨歌回答，杜甫就自问自答：“太白兄，莫不是你也放的是直钩么？” 看样子，先生并不需要她继续留下。确定这件事后，杨歌再不敢耽搁，赶紧去了隐贤居。 “孔先生，昔日长安一别后，听闻你入了长歌门，效那高士许由隐于千岛湖畔，每日吟诗作赋，教习少年人，好不逍遥啊。” 在杨歌之前，已经有人先找到了孔巢父，观那人的着装打扮，应该是苍云军。 “战乱既起，听闻宋贤弟率苍云军四处奔袭，阻截狼牙，何以有暇至此。” “我同谢伯父有约，前来千岛湖见一位不得不见的故人。” “不得不见？看来宋贤弟亦有难言之痛。千岛湖素来平静，却因永王的到来掀起无数风雨。即便我等想束手旁观，也难免被波及，更何况永王之事还涉及我门中一位大才，我等实在不能独善其身。” “我来千岛湖之前，对永王的诸般谋逆之举便有所耳闻，没想到他的野心已到了昭然若揭之时了。看来这千岛湖地界如此不安定，我亦要小心行事才行。既然千岛湖将要大乱，大唐也频繁面临危机，不知孔先生是否有复出之念。” “我欲为君死社稷，君可惜我留丹青啊。富贵不过草头之露耳。” “先生定不是为荣华富贵而出山，只是想等一位明君。我想你或许很快就会等到了。” 孔巢父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在说宋贤弟不懂他的心思，将视线转向了杨歌。 那姓宋的苍云军跟随他的视线才察觉到杨歌，瞧见她背上的风雷瑶琴，知道她长歌门弟子的身份，忙侧身让出位置，让她好拜见孔巢父， 第233章 挑战师叔 “有官员被劫持？” 听完杨歌的述说，孔巢父并未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果然连这里也不太平了。”无奈的叹息一声，孔巢父疑问道：“前几日我曾听闻贺城的刘使君失踪一事，莫非你说的被一刀流劫走的高官就是他？但刘使君是太白兄好友，太白兄又是永王跟前的红人，应该不会让永王如此对待他的老友吧。” “此中内情也难以知悉。不如你去问问右侧平台上读书的萧颖士萧夫子，听听他的看法。” 杨歌拱手作揖，忙去拜见萧夫子。 “我这屋中藏书浩繁，整理起来十分费劲。屯书众多，又需常除霉气，不然书籍渐渐腐坏，也失了去收藏的意义。今日一早天气晴好，我便将屋中一部分书抬去院子摊开晾晒。为防午后风雨，我正准备去收书，宋贤弟一起？” “也好。” 杨歌微微回头，瞧见那姓宋的苍云军跟在孔巢父身后，观其举止，怎么都不像文人，真不知如何同孔巢父成为好兄弟的。 右侧平台，萧颖士并未读书，而是在抚琴，不过听那曲音，暗藏杀机，似乎在提防什么，杨歌这才察觉，周围有很多人盯着这边。 “学生杨歌，见过萧先生。” “不知道那群总在附近打转的人有什么目的。”曲音渐近尾声，萧颖士长吁一口气，不算完美的结束了目前这一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隐贤居附近多了许多来历不明之人。我在林中行走之时，总能感到一些莫名目光监视着我的行动。实在令人难受至极。”萧颖士看向杨歌的神情有些忧虑，看样子他已经知道那些来历不明之人是一刀流的贼人。 “这几日他们变本加厉，已经前来骚扰我几回。看他们的意思，似乎也想掳走我。等一下若是一刀流再来，还请你为我抵挡一会儿。” “萧先生放心。” “我手无缚鸡之力，就以此曲陪你杀敌吧。” 手无缚鸡之力？那刚才暗藏杀机的琴曲怎么回事？虚张声势吗？ 杨歌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萧颖士不会武艺的事实，毕竟长歌门满腹诗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不会武艺的人很多，不缺他这一个。 带着金戈之意的琴曲刚响，一伙东瀛浪人就突然显出了身影，他们这种隐身移动的招式杨歌见过几次，所以早有准备的施展了江逐月天之术，只要这一两秒的延迟，她就能将其解决。 “不……可能……我竟倒于此地……” “老大死了，快逃啊！” 哼，逃的倒是快！只来得及留下两个，杨歌略显失望的收回了琴中剑。 “多谢你帮我打退一刀流，万望他们以后不敢再来。” “萧先生近日可遇到什么蹊跷之事，让这群东瀛人盯上？”杨歌觉得奇怪。 “说到蹊跷之事，我刚才想起一事。惊鸿岛地处偏僻，道路崎岖，平日里少有人至，是以我和孔兄才会选此地隐居。然而这几天，日日都有香客到岛内深处的黄石观参拜，即便风狂雨急也从不间断。” “我在岛上数年，也不曾见过如此执着的香客，其中必有古怪。”萧颖士指出了去往黄石观的路：“你若想追查被劫官员讯息，不如从此着手，去黄石观的路上调查那些香客。然后回来告诉孔兄。” 杨歌顺着萧颖士指的方向一路走去，还未到黄石观就瞧见了许多行人。 “这黄石观如此偏僻，你还日日前来，还真是虔诚啊，你倒是求个什么。” 杨歌四处看了看，瞧见可疑的，都会这么问上一句，他们大多都是气鼓鼓的回一句“我就是看这里风景好，喜欢天天来，要你多管闲事。”就自顾自的赏景去了。 直到…… “嘿嘿，被你识破了，要你好看。” 找的就是你！杨歌也是一声嘿嘿，毫不犹豫的将背上瑶琴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第一次这么使琴，差点让杨影骂死，毕竟他比谁都爱惜这把风雷瑶琴。 最关键的是，杨歌这一砸不清楚力道，生生将人砸死了，都没留下活口套话。 没办法只好先回去找孔巢父。 “原来那些日日去黄石观的香客真有问题，我也早已怀疑此事有异。” 听完杨歌的描述，孔巢父点了点头：“其实黄石观的观主乃是太白兄好友，若是永王一脉真的劫走了刘使君，确有可能藏在黄石观内。不如你去黄石观没查探一番，看刘使君是否真在那里。” “也好。” 杨歌原路返回，顺着之前那条道一直深入，抵达了黄石观门前，见到了一位圆领灰袍的官员。 “你从哪儿来，是谁派你来的？” “我受还淳司马韦正琛之托，前来找寻贺城刺史刘晏刘使君。”杨歌想着，既然是官员，那提韦正琛的名字应该好使。 “我就是刘晏，没想到最先找我的竟是韦司马派来的人。贺城如今可好？” 杨歌挑了挑眉，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不仅刘使君被劫，贺城的高官泰半失踪，现在贺城已被永王一脉掌控。” 刘晏长叹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永王见天下大乱，他也蠢蠢欲动。其实他出身高贵，又受圣上和太上皇宠爱，为何竟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也是不智。” 杨歌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特意盯着这边，而且她还同刘晏交谈了这么久…… “刘使君看起来倒不像被囚禁。” 刘晏愣了下，随即叹气道：“说来话长。我被抓之后，便见到了永王。永王意图拉拢我，但我誓死不做二臣。永王一怒，本要将我关在麒麟岛的水牢中。幸得太白兄为我求情，说什么名士当以名士待之，其实不过是想软化我。于是他们就将我囚禁在黄石观中，平时虽常有人来劝我投诚，倒也没为难我。你若想带我走，还得过太白兄弟子一关。他的弟子可不是一般人，你需得多加小心。” “太白先生的弟子？” 杨歌刚在想，会是哪一位，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的凤息颜就朝她招了招手。 “想要将人带走，可问过我了？” “弟子杨歌见过师叔。”即是长歌门的人，不管什么时候，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 凤息颜点了点头：“师父命我在此看守刘使君，若你想要带刘使君离开，需得问过我手中的剑。” 凤息颜的意思很简单，击败她，就能带人走。 “若你不能，就自行离开，我不会为难你。”凤息颜从杨歌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战意，这个门中晚辈应该很想同她这位师叔比试比试，至于输赢，应该并不在乎，所以嫣然一笑：“此处幽静，莫惊扰了刘使君。我在观中正堂前等你。” 杨歌朝刘晏拱了拱手，毫不犹豫的迈腿跟了上去。 “为了避免误伤，我会压制一部分功力，你可准备好了？” “师叔请！” 凤息颜用剑，杨歌同样选择使用琴中剑。 “那就来试试吧！” 凤息颜并没有身为叔辈就让先，直接卷起剑花朝杨歌攻了过来，杨歌想尽办法，也不过挡了百来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又按杨影的提示多撑了十几招，最后还是败下阵。 “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自行离去吧。刘使君是我师父好友，他的安危其实你并不用担心。若你还想救人，那就去南面的麒麟岛，那里有许多江湖中人被关押在水牢里。” 既然败了，就得按照约定自行离开，杨歌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黄石观，去找孔巢父，好将观内情况告诉他。 第234章 群英汇聚 “刘使君果然被囚禁在黄石观中么？太白兄还是助纣为虐了啊，既然暂时无忧，看守他的人又如此厉害，你还是不要再去犯险。” 看孔巢父痛心疾首的样子，杨歌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根本不会再去挑衅师叔，毕竟她从未怀疑过凤息颜和太白先生会做出什么错事。 “麒麟岛水牢之事，我和萧夫子也曾听说。最早是关押一些武林败类的地方，还颇受赞许。然而现在许多江淮道上的武林人士都成了那里的常客，恐怕是永王拉拢不成就将之囚禁起来。” 孔巢父和萧夫子士虽然声望很高，都有真才实学，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去岛上救人，还是得杨歌自己去。 “门外湖上的船夫可以载你去麒麟岛，万事小心。” 这湖上的船夫是专门供岛上隐士和黄石观活动的，孔巢父应是先行打了招呼，所以杨歌过来，那船夫并不奇怪。 “常在湖上行船，却依然看不够这山水。” “船家，麻烦你送我去麒麟岛。”杨歌抱拳。 听到“麒麟岛”那船夫慌忙摇了摇头：“现在麒麟岛上有永王大军，闲杂人等不许靠近，我可不敢过去，只能送你去最近的鹿尾岛。” “鹿尾岛？好吧。” 总归是离麒麟岛近一些，杨歌点头上船，那船夫立即撑起了竹竿。 抵达鹿尾岛，杨歌看到了不少江湖人。 看样子官员被抓关在水牢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不少义士都主动前来救援，麒麟岛普通船只没办法靠近，就只能先在这鹿尾岛落脚。 “我们江南武林人士虽不能说俱是安分守己之辈，但也绝不会轻易惹是生非，更不可能招惹官府的人。永王军队私自抓走我们的人，必然不安好心。可惜我们人微言轻，就算找官府理论，对方也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实在气煞我也。” 说话之人名叫杨十九，是附近四明山的大头目。 “十九哥别生气，既然丐帮的尹舵主在这，他一定会为我等主持公道。丐帮义薄云天，人尽皆知，必然不会坐视江南武林人士遭人欺辱。” “这是自然，永王倒行逆施，必然自食恶果。诸位请放宽心，丐帮定会设法救出这些无辜的人。” “那就先谢过尹舵主了。” “只是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需得有个周密的计划才行。” “好，我们都听十九哥和尹舵主的。” 周围的江湖人士，都以杨十九和丐帮尹放马首是瞻，杨歌想了想，决定先和尹放打声招呼。 都是要救人的，一起行动胜算更大。 “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召集武林人士前往麒麟岛救人，你的到来又为我们增添了一股新力量。”瞧见杨歌背上的剑形瑶琴，尹放很是开心。 毕竟这把瑶琴外形太过特殊，有关杨歌的江湖传闻一出，但凡见着她背上瑶琴的人，都该知道她是个武力值还算不错的绝佳好帮手。 “我收到帮中弟子传书，乞我前来救人。到了鹿尾岛后才知道江南武林遭遇大难。” “哦？出了何事？”杨歌刚才听周围的人议论，其实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事情，这会也只是想了解的更多，好方便行动。 “江南武林同道都聚集于此，并非图谋不轨，而是因为永王府欺人太甚。不断有江南道的武林人士被莫须有的罪名抓捕、囚禁，在场诸人皆有亲朋好友身陷囹圄。永王倒行逆施，简直不将王法放在眼里。我等在此聚集，只为营救亲友，之后便会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我愿助诸位一臂之力！”杨歌向周围的江南武林人士抱拳。 尹放为了让大家接受她，也放大了声音：“如此甚好，我观你气息悠长，步伐稳健，必然是一大助力。” “永王大军常驻麒麟岛，凭我们这些人想跟军队对抗无异以卵击石。麒麟岛上有个造船厂，水牢就在造船厂外围，永王大军也在那附近驻扎。如果我们想要救人，就需有一队人将大军引开。” 尹放指了个方向：“据此不远有个红云岛，上面盘踞着一个水寨，虽然长年做着无本买卖但是并不欺压百姓，还被称为义贼。若能得他们帮助引开大军，我们再潜入救人应该能事半功倍。只是水贼毕竟是水贼，一切都是未知。” 尹放扫视了一下周围，最后将目光锁定杨歌。 “你可愿随我前去红云岛劝说那批水贼？” “任凭尹舵主吩咐。” 杨歌和尹放相视一笑，杨十九不知从哪里找了条船过来，将他们送上了红云岛。 “水贼头目正在前方。” 上了红云岛，尹放轻车熟路，似乎早就来过此处水寨。 “我观红云岛水贼，几乎人人身上都有伤，却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想来他们被围困日久，伤药肯定也所剩无几，是以人人带伤，个个虚弱。幸好我带了一些我们丐帮特制的疗伤药。” 尹放将疗伤药分给杨歌一些，让她好帮着发给沿途的水贼。 丐帮特制的疗伤药效果很好，得知这事后，水寨寨主“花面虎”石铁心接见了他们。 “自从永王父子被封到江南以后，他们就不停地派军队前来攻打红云岛。我们不过是群讨生活的乌合之众，哪里是正规军的对手。原本我们想着逃跑，然而永王将红云岛围的水泄不通，根本找不到空隙。” “既不将我们赶尽杀绝，也不接受我们投降，就像猫捉老鼠般肆意戏耍我们，实在要将人逼疯了。” 石铁心被愤怒烧红眼，不过还是有些轻看尹放和杨歌：“既然你们有心对抗永王，那我们也愿意助一臂之力，只是不知你们深浅如何，不过你们先同我们寨里的人一拼高下试试。” “我去。”不等尹放开口，杨歌就先行走了出去。 有人要挑战寨中高手的消息，很快就在水寨传开，杨歌双手环抱，静静等着上门来挑战的人。 “寨主说能带我们打出去的就是你？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怕还经不住我这一拳，到底行不行啊。” 率先出来的，是号称白头翁的姚兆丰，看他在手上戴着皮革做的拳套，显然擅长打拳。 “行不行打了才知道。”杨歌扬唇轻笑，她的拳法可是受哥舒翰元帅亲自指点过的，打个水贼，不难取胜。 “你……你胜了……” “下一个。” 杨歌挥挥手，让附近看热闹的水贼将白头翁带下去，依旧用双手环抱的姿势等上门挑战的人。 “你要带我们出去？在这被围着，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永王就撤军了。打出去就算没死在路上，我们又能去哪呢？还不是做老鼠，被永王大军追到天涯海角。” 混元伞乐忠是真对得起他的称号，为了更贴切，他特地将武器换成了一把伞。 听他这悲观的话语，杨歌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试试看总有一线生机，在这里只能坐以待毙。” “咱们能冲破水军的包围么？就凭你？” “要是你的功夫有你的口才一半好，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 “闭嘴，我可是凭本事坐到这个位置的。”乐忠气急败坏的举起伞进攻，杨歌悠闲的朝后撤了一步，像是在耍猴，愣是遛了他好半晌才拔剑三下五除二的将其击败。 她这一手，激怒了寨中不少水贼，不过更多的还是展现了实力，毕竟乐忠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凭本事在寨中抢了一席之地，那些实力不如他的，即使愤怒，也没敢冒头出来说杨歌的不是。 第235章 两路救人 “离开？死了那么多兄弟，说走就走？大凯、小伟、人超、宝森、子龙……那些为了保护寨子牺牲的兄弟，我们一走了之，还有谁记得他们？这仇就不报了吗？” “冷静点，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有更多的人死。” “我不管！我不走，我就在这，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你这样会害死更多人！” 杨歌此前展露的实力，让水寨大部分的人心生畏惧，当然也有不怕死的直肠子。 比如眼前这位“无面鬼”俞泾舟。 “说了半天，还是拳头大的占理！” “也好。”杨歌认可的点了点头，她的拳头可比嘴厉害。 数十招后，俞泾舟渐落下风，花面虎石铁心在他彻底输阵之前站起了身，鼓掌道：“好身手！看来我们有希望了。” “大哥……” “退下吧。”不等俞泾舟再说话，石铁心挥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附近的枯枝岛，以前本是我们的地盘。但永王水军来攻打我们之后，就将枯枝岛占领了。更借此将红云岛围得水泄不通。”石铁心是个眼力见很好的水寨头子，虽说拜服杨歌的武力，可真正商量起来，看的却是尹放。 “枯枝岛上的永王私军，由部分军士和投靠永王的江湖人混合而成，个个身手不凡，我们在他们手上吃过不少亏。” “石寨主有什么想法？” “请你们去枯枝岛，击败枯枝岛守军，杀出一条血路供我们逃生。另外，即使你们除掉枯枝岛的永王私军，等麒麟岛那边得到消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自行点燃柴火堆，用烽火发信号，让麒麟岛的军队知道枯枝岛出事了，他们定会率兵来救，也可分散部分兵力。” 尹放并未直接答应，而是看向杨歌，待她点头，这才同意安排人去除掉枯枝岛守军。 这事需要一个领头的，尹放得守着石铁心，以防万一，所以杨歌应下了这差事。 石铁心清楚她的身手，在她离开前特地拉着她“叮嘱”了一番。 “那群私军最是可恶，伤了我们许多兄弟。然而都是打伤就扔回来，然后再抓去欺辱，简直将我们当成靶子一样戏耍。以他们的首领浑惟明最为可恨，总是指挥他的手下戏弄我们的队伍。有时候抓了人就剥光衣服打得伤痕累累送回来，还让人往我们身上吐口水，实在恶劣至极。” “这次你千万不可放过他，一定要除掉浑惟明，一解这口恶气。” “石寨主放心。” 杨歌做事，一向让人挑不出刺来，这次又有尹放传讯的江湖人士帮忙，枯枝岛守军很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 混乱之事，尹放和石铁心带着水寨的兄弟杀了过来，那些永王私军一个都没能逃掉，却被让水贼祭了兄弟。 “这样我们的人就能从红云岛脱身，兄弟们，帮着诸位义士烧柴传烽火！” 石铁心一声令下，水寨的兄弟立即点燃了烽火。做完这些后，他们有序的离开了枯枝岛。 “呵呵，永王大军果然中计。” 水寨的兄弟烧火没多久，前方就传来消息，永王大军动了。 见杨歌走过来，尹放立即递了壶水过来：“辛苦了，红云岛的水贼总算可以从大军包围中脱身，他们也非常兴奋。不过那群水贼确实比较散漫，为了防止他们四散逃开破坏我们的计划，我要去带领他们引开永王大军，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你先回鹿尾岛告诉等待的武林人士，现在可以出发去麒麟岛。” 尹放和杨歌兵分两路，杨歌回到鹿尾岛，将情况告诉了杨十九，因为这会鹿尾岛上的武林人士都听他安排。 “终于有了突破口，麒麟岛众人一定等得心焦了。” 杨十九听完杨歌的描述，立即调动了鹿尾岛上的武林人士：“永王心肠歹毒，竟然将众人囚禁在水牢中，那水牢冰寒刺骨，待得久了寒气侵入骨髓，他们的腿脚估计都不利索，未来的日子都很难过了，我们早到一时是一时。” 杨歌点头附和：“早点过去吧。” 众人没有异议，杨十九便带着武林人士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大船，登陆了麒麟岛。 好一阵厮杀之后，杨歌协助群侠占领了水牢。 “要速速救出诸多武林人士。” 永王大军若是反应过来，肯定会休整水军再攻回来，和训练有素的军队作战并不讨好，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快的将人救出去。 “看这些武林人士个个面黄肌瘦，形容萎靡的样子，必然在此地受了不少苦。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如何折磨他们的。”杨十九皱起了眉头。 “而且我们救出的人远远少于失踪的人，其他的人到底去哪儿了？” 与其自己疑惑，不如直接问人，杨歌找到了那些被救的武林人士：“这段时间你们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其他失踪的人呢？” “这里看不到的人都被害死了。那些天杀的官兵根本不将我们当人。每天都强迫我们在船坞里做工，一不小心就会挨打，甚至监工无聊时也会打我们取乐。你一定要为我们报仇。” “真是可恶！” 杨歌握紧了琴中剑，旁边有个人疯狂的捶打起自己的腿。 “从今往后，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哪里还有脸回家……” “别灰心，我们带来的船上有大夫，等你腿伤稍微恢复一点，再送你走。” “这里的生活简直是地狱！船坞的工作特别繁重，大家明明都是习武之人，然而也有许多人无法承受这种劳作而累倒在地，还有人染上湿热之症，全身发疹子。可是都得不到医治，生病的人就会被拖走，我怀疑那些人都没命了。他们……他们还打断了我的腿，我全靠轻功成名，他们居然打断我的腿！” “你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杨歌的劝说很是苍白无力，那人根本没听，最后一个劲的念叨着“我的腿”。 在他附近守着的，是他的师兄楚有才，因害怕他想不开，所以不敢随意走开，只能拜托杨歌：“我的师弟在船坞做工时，腿受了伤又得不到医治，现在已经彻底废了。我想请你收集长枪上的亮银枪头，然后交给薛闯融炼后打造一条假腿，至少让我师弟能够再次站起来。” “薛闯的手艺在我们江南武林可是很出名的。” 水牢四周都有永王大军溃败后扔下的长枪，杨歌很快就收集了不少，将其送去给了薛闯。 “左兄弟的事我也听说了，打假腿的事包在我身上。” 劫后余生，薛闯很好说话。 得到他的承诺后，杨歌继续找武林人士询问情况。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呦，竟然还有个和尚！杨歌赶紧靠了过去：“大师，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这都是劫数！许多人都轮回去了，想来我也不远了。” “可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阿弥陀佛。” 看样子被摧残的不轻，这会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可即使如此他还念叨着：“虽然这些守卫都是为永王卖命，但他们之前也是普通老百姓，不过各为其主身不由己而已。你拿着火把，将他们的尸体点燃，让我为他们念一段经文，希望来世投胎到一个没有战乱的国度吧。”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畏怖。 和尚慈悲，杨歌犹豫了一下，叫了几人帮着将尸体聚在一起，放了一把火，烧的半边天都红了。 和尚脸上无悲无喜，用最平静的心态念了一段经文，算是以德报怨。 第236章 各自缘法 “幸好你们来救人了。” “这船坞的监工最为凶残，尽是狗仗人势之辈。动不动就对我们非打即骂，在上面受了委屈也拿我们出气。许多受伤濒死的人都是被他害的，我简直恨不得食其肉！” “拜托你帮我们除掉船坞的监工，还有船坞守卫，他们沆瀣一气，都不是好东西。” 王济是听来救人的武林人士说，背着剑形瑶琴的姑娘，是个武艺非凡的高手，又很热心肠，所以在众人的推举下过来找她帮忙报仇。 按理说，这种私人仇怨杨歌不应该插手，就连杨影都劝她拒绝，可偏偏当她想开口的时候，那股在里世界时时控制她的神秘力量又出现了。 很显然，这又是杨影年少轻狂干下的愚蠢事。 既然杨影当年答应了，这会她就没办法拒绝，只能将那监工和船坞守卫除掉，不过好在，这些人作恶多端，并不值得同情。 就算今日她不杀，他日也会有其他人来杀。 “听我们救回的人讲，船坞里的苦役都是被俘的武林人士。他们在江湖上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朝廷的人居然敢奴役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经杨十九提醒，杨歌才意识到刚才去除监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苦役也是需救之人，赶紧转身救人去了。 “我们已经攻破了水牢，杨十九杨大侠让我来救你们出去，你们快走，我垫后！” “十九哥来得太晚，我家兄弟都被歹人害死了，呜呜呜……” 杨歌一路呐喊，很多苦役闻讯撒腿就跑，直到最深处。 “穿着破破烂烂，住的破帐篷还有股子馊味，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快跑吧！外围的守卫已经被我们杀光了。” “跑？我不会跑的，我要留下来把这帮杂碎杀光！” “……” “自从被抓后，我们身上的衣服、武器、钱财等都被搜刮一空。没准他已经穿过了我的裤子！呃……想想都觉得恶心！” “得了吧，你赶紧走，别给我添乱。”杨歌难得板起脸，还真有几分震慑力。 “钱财乃身外之物，想来早就被那群穷凶极恶的人花了，倒不用浪费时间去找。不过我一身衣饰可是花了大价钱置办的，请你务必要将我一身行头找回来。” “到时候我就跟着你混了。” “……” 杨歌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在乎衣装外表的男子，被他缠的不行，杨歌只好答应将他的衣饰找回来。 还好，那衣饰并未被弄得太旧。 穿戴好之后，这位仁兄倒是帮了不少忙，用他的话说，打架可比干活有意思多了。 “总算将他们救出来了，记你大功一件。” 确定船坞里的苦役都已经成功逃脱，杨十九朝杨歌竖起了大拇指，吩咐人先开船将一部分人带离麒麟岛，随后转向杨歌：“古语云，擒贼先擒王。若我们能除掉船坞统领荀谢和那些凶悍的战船看守，剩下的不过一盘散沙。以后也不用怕他们再抓人回来奴役。” “我去。” “我们也去。” 周围一些还未离开，伤势并不严重的武林人士也围了过来，要同杨歌一起行动。 杨十九点了点头：“去吧，让他们知道我们江南武林也不是好惹的。” 战船看守由那些武林人士解决，杨歌直冲船坞统领荀谢，刚与其生死一战，还没来得及擦干风雷瑶琴上沾染的血迹，就听见了杨十九的呼唤。 杨歌过去一看，有几位此前武林人士多有提及的江湖侠客都在。 “希望这些鱼肉乡里的狗官越来越少。” “此地的官兵并没有想象中厉害，轻易就被我们将整个船坞拿下。不如趁热打铁，趁现在永王军营里兵力空虚，一举攻入西面的水军营地，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再一把火烧了这劳什子兵营，让他们再也不敢轻看我江南绿林。” “你意下如何？”杨十九盯着杨歌，神情有些飘忽。 骄兵必败！杨歌赶紧劝说。 “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虽然船坞中永王的守军并不多，但大营里的虚实我们并不清楚。永王就算只留下了部分军队驻守，也不是我们这群病残虚弱之人可以对付的。还是暂时回鹿尾岛等尹舵主回来再从长计议吧。” 杨十九哼了一声：“你这人也太长他人威风了。” 李清溪：“对，十九哥说得对，我们不走，非要让永王那厮尝到我们的厉害不可。” 岳三招：“大军算什么，还不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今天不趁机报仇，以后就难再来了。” 栾斯：“此仇不报非君子，今日我等非要在此了结此怨不可。” 不贪和尚：“各人自有缘法，杨施主不愿前往也不便强留。”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你胆子太小，就在此地等待接应，看我们先攻入大营，打得官兵屁滚尿流。” 这群人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劝，杨歌张了张嘴，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杨十九却先一步伸手制止了她。 “既然你不同意跟我们一起杀入大营，我们也不强求。毕竟这一路我们多亏你的帮助，才能潜入船坞，救出我们的朋友。大恩不言谢，等我们除掉李璘李玚这些贼子，改日并将去你的门派登门道谢。” “珍重！” 杨十九等人纷纷朝杨歌抱拳。 杨歌心里一阵难过，有些无奈自己的嘴上功夫不好，更有些无奈这些人的固执和冲动，思前想后决定追寻他们而去。 杨十九他们走在前头，又有大船使用，等到杨歌自行赶到大营的时候，情况并不好，薛闯躺在入口处的帐篷后面，气息奄奄，见到杨歌，只能勉强伸出手指向前方。 “龙……龙图……卫！” 说完这句话，薛闯永远得闭上了眼睛。 显然，他们不敌龙图卫。 杨歌听说过这些龙图卫，都是永王招募来的武林高手，但是滥杀无辜，这个江湖容不得他们。 薛闯惨死在路上，杨歌不知道同他一道前往水军大营的其他人情况如何，直接拔出琴中剑，深入大营寻找，沿途有遇到自寻死路的龙图卫，都会毫不犹豫的送他们去见薛闯。 这一路，触目惊心。 栾斯的身上有很多伤痕，不少痕迹深可见骨。他生前曾陷入重围，力竭时将长刀杵于身前，这从他被斩断的手臂看得出来。 清溪姑娘雪白的脖子上有一条浅浅的伤痕，她的佩剑一定很锋利。 不贪和尚满嘴鲜血，最后号了一声佛。大师想要普渡众生，却没有渡成这群穷凶极恶的官兵。不贪惨遭万箭穿身之苦，马上就要荣登极乐。 力大无穷的岳三招坚持地最久，他身上的伤痕并不深，却因鲜血流尽而死。 杨歌心中叹息，仍旧深入大营，等她找到杨十九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杨歌在他身边停下，蹲下身。 倒在地上的杨十九怒目圆睁，嘴巴大张似乎要择人而噬，又似乎想呐喊出声，然而杨歌再也听不到这条铁骨铮铮的好汉为义气发出的正义之声。 他死不瞑目！ 龙图卫既然在此，他们的首领屈焰阳必然也在，杨歌血气上涌之下找到了他，凭着一腔热血想要替诸位江湖友人报仇。 “算你有两下子！” 数十招下来，杨歌竟然不落下风，屈焰阳很是恼火：“可恶！若非吾有伤在身，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这时，码头上远远地跑来三人，呼唤着屈焰阳。 “哼。你还真走运，两次都杀不死你！不过下次可别再让我碰见！” 第237章 商会叛徒 杨十九面上犹有奔驰中流下的汗水未干，好像这条鲜活的生命还未彻底逝去。 杨歌伸手替他阖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他能得到安息。 虽然她如今的实力同屈焰阳还有些差距，不过刚才交手，屈焰阳明显有伤在身，既然不曾畏惧，为了这些逝去的江湖友人，她毫不犹豫的追着屈焰阳离开的方向奔了过去。 “为何来掌柜不在被押解行列内？” 屈焰阳等人走的太快，即使杨歌用了上乘轻功，还是没能追上他们，反倒遇上了来此调查的千面避役周同。 “没想到我们商会之中居然出了叛徒，真是愧对会长的栽培啊。”周同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杨歌接近他时，他想的太过投入竟然没发现，待她出声呼唤，他还吓了一跳。 “杨姑娘？” “你怎会在此？” 杨歌左右看了看，确定永王的人没发现，这才拉着周同往隐蔽处挪了挪。 “你从千羽岛离开后，我也一路追寻着叛徒的蛛丝马迹来到了麒麟岛。”周同有些疑惑，自己明明易了容，为何杨歌能够一眼瞧出来：“我在此躲避多时，探听到了不少秘密，也发现龙图堡附近确有我商会之人出入，叛徒之事确实属实。” “我们商会中出了叛徒，还劫持了几位掌柜，真是商会之耻啊。实在是没有想到……” “你可有看到屈焰阳的去向？” “屈焰阳？那是永王亲卫的首领吗？武功确实不俗，只是明珠暗投。方才我听说他已经挟持我们商会的几位掌柜前往永王行宫，不知永王背后究竟有何阴谋。我们商会平日里规规矩矩做生意，竟也被牵连入朝廷之争，真是无妄之灾。我还发现一个怪事，有一个人应该也在被捉之列，我却一直不曾见到他。” “哦？” “我们的来顺仪来掌柜，他既没在屈焰阳的押解行列中，也没在龙图堡附近见到，不知其中有何蹊跷。此时回想他当日的行径，确实不同寻常。若叛徒就是他……唉，枉对周会长的栽培啊。” “这……”杨歌有些说不出话来。 叛徒是谁几乎已呼之欲出了。 九子去五，为的就是打探来掌柜和江南道商会的同伴，没曾想自己早救的人，就是让自己送死的人，这真真是可憎可恨。 “眼前的这座龙图堡，乃永王经营多年之地，隐藏着永王一脉诸多秘密。我在此地潜伏已久，所知也只是皮毛。因为我武艺低微，没法潜入龙图堡内查探。龙图堡守卫森严，想要易容混入也极难。我正愁没人帮我进去看看，幸好你来了。听说你轻功不错，不如偷偷潜入龙图堡，探一探其中虚实。” “顺便从库房巡守和龙图堡守卫身上拿到龙图卫腰牌，我自有妙用。” 说实话，周同的易容术太过粗糙，但凡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也难怪混不进龙图堡。 杨歌的轻功确实不错，不过龙图堡这地方太过复杂，带着周同这个千面避役会更好，所以她先潜入堡内获取腰牌后，趁机从内往外解决了沿途的守卫，让周同有机会跟着她一起深入龙图堡。 “方才我看见龙图卫运了一批货物进龙图堡，那些箱子看起来同我们商会装货物的箱子很像，不知道是否就是我们被劫走的那批货。” “既如此，我们去瞧瞧。” 有杨歌在前头探路，但凡遇到危机她都会事先解决，所以周同畅通无阻的进了龙图堡。 “不要离开，给我望风。” 货物堆放在堡内的不同地方，他们只能一个一个的探查。 由周同验货，杨歌望风，配合倒是十分默契。 “这是端砚！岭南商会的招牌货！可从没卖过这么一大批给永王。” “还是看看其他地方的货再下结论吧。” 两人快速从龙图堡西北区转移到东北区。 “独山玉！胡掌柜带来的。这里就是第一批丢的货无疑了。” “西区似乎也堆着一批货，过去瞧瞧。” 周同点了点头，跟在杨歌身后，悄无声息的转移到龙图堡西区货物堆放地。 “扬州祥和庄的缎子，闭眼睛都能摸出来。杨掌柜最得意的货，就这么放在这？暴殄天物！” “奶奶的，这批货肯定是我们商会的！” 果然是商会被劫走的货物，杨歌瞧着周同一脸愤怒，偏着头一边警惕周围的龙图堡守卫，一边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来掌柜……呸，那来顺仪本是一个小地方的商人，有点小聪明会做生意，周会长将他一路提拔成淮南道的大掌柜，平日里其他几道的掌柜对他也没少照顾，他居然忘恩负义，出卖商会，实在令人不耻。” 周同的意思很简单，叛徒必须死！不过他的实力不够，这事还得拜托杨歌。 若是换了别人，杨歌这会肯定拒绝了，不过事关商会，无论是商会会长周墨还是她那位周师叔，对她和杨影都挺不错的，来顺仪这个叛徒既然倒霉催的还在这龙图堡，她便只能拔剑替前辈清理门户了。 呵呵，入堡不斩来顺仪，如入宝山空手归。 杨歌抱琴，弹了一曲十面埋伏，弦弦音音都充满着杀机，一时间吸引了堡内大半的守卫，化作黑影的杨影则手持琴中剑，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来顺仪面前，一字一句宣布他的罪行，然后在不少守卫听到他的呼救赶来时，挥剑将其斩杀。 予其希望，再夺其性命！ 不过是杨影许久不曾闯荡江湖，突然兴起的一点恶趣味。 “杀了来顺仪，也好向周会长交差了。” 成功从龙图堡逃出来，周同定了定神，确定后面没有追兵，才勉强朝杨歌扯出一点微笑。 “我探听到此山名为问鼎山。春秋时楚庄王问鼎之大小，因有夺取天下之意。永王将这座山改名为问鼎，其野心昭然若揭。” “我还听闻问鼎山上有个登龙台，永王欲在此自命为天子，一朝登上龙坛，看来永王造反一事已迫在眉睫。我等身为大唐子民，怎能不尽忠为国，阻止永王等人。” 登龙台上防卫严密，永王亲兵随侍左右，周同猜想，杨歌要找的屈焰阳必定会在此处。 “这一路行来，你的武艺和轻功实在令在下佩服至极。我若有你这般好身手，又何须在商会庸碌度日。” 练武这东西讲究天赋，杨歌如今这身武艺，自己练的都一知半解，自然没法指点周同，只好言语宽慰几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幸亏周同并没有钻进死胡同，想到商会对自己的好，很快就释然了。 登龙台这地方必有高手，为了不连累杨歌，周同选择继续在龙图堡外围潜伏，刺探消息，杨歌一人负琴背剑去了登龙台。 屈焰阳果然在，可永王和太白先生也在。 这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杨歌这个后生晚辈只好先藏身登龙台的台阶底部。 “依太白先生之见，咱们何时起兵为佳？”永王对太白先生倒是十分尊敬。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哦？说来听听？” “王爷麾下虽是刀兵锋利，但这废立之事，胜，则贵不可言，败，则粉身碎骨。今日王爷实乃被逼起事，情非得已。不过千金之躯，也不必孤注一掷。” “卿是叫我谋条后路？” “以我之见，一旦事不能成，偃旗息鼓，全身而退便是。或许也算一个让王爷与十三娘脱离樊笼的机缘。” “哈哈，一朝为王，难脱桎梏啊……”永王抬头望天，甚是怀念当年的江湖风雨，只可惜如今身不由己。 第238章 引仙水榭 “何去何从，皆为智者之抉择罢了！” 李太白转身面向李璘，脸上神情平静。 “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手中掌握之物，终究难以轻轻放下……” 权力这东西，尝过它的好处之后，就很难割舍，一旦踏上这条路，就再回不了头。 见李璘和屈焰阳要走，杨歌正要出去，背后就有一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回头去看，竟然是霸刀山庄的柳五爷。 待李璘和屈焰阳走远了，柳五爷才同杨歌一起走上登龙台。 “太白先生。” 杨歌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 李太白见到她，神色变了变：“你这几日在千岛湖行事，我都已知晓。敢管他人不敢管之事，不负教诲。只是此间之事并非眼前所见般简单，你不宜再追查下去，还是回吧。” “太白先生……” “某行事自有其道理，你也不必执着于此，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免得遭遇无妄之灾。” 李太白负手背过身去。 杨歌向前一步，着急道：“太白先生，你是受人敬仰的诗仙剑仙，永王狼子野心，意图叛国，你怎能扈从于他。” “小王爷在此设计劫持商会几个掌柜，便是为了引周会长出现。如今周会长已经入瓮，引仙水榭危机重重，若你还坐视不理，那周会长和商会一干人等都会有危险。” “你要做什么选择，全由你自己判断。” 李太白的意思很简单，若是继续追着永王，商会那几位掌柜很可能性命不保，杨歌犹豫了一下，下定了决心。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位掌柜被杀。 “姑娘，此间之事过后自有分晓，你还是少管千岛湖的闲事。”柳五爷也希望杨歌不要再趟这滩浑水，毕竟他不想看着优秀的后辈就此夭折。 “前几日，我听说有一个叫黑戈壁的荒蛮地区，近日聚集了不少江湖人，甚至连几个重要的江湖门派都纷纷派人前去此地，不知其中有什么蹊跷。” 到底是自己指点过的后生晚辈，李太白握了握拳，给杨歌指了条路：“你可去黑戈壁找到天策府的宣威将军曹雪阳，帮她了解黑戈壁之事，也算大功一件。” “学生知道了。” 杨歌再次拱手作揖，侧头看了眼柳五爷，也拱手行了个晚辈礼，这才退下登龙台，去找周同。 “会长和商会几位掌柜都被困在引仙水榭？我一定要设法将他们救出来。”听完杨歌带回来的消息，周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会长此次暗中来到千岛湖，我们事先并不知情，不然也不会任他身陷囹圄。多亏太白先生暗中传信，我们才得知会长被永王等人困在引仙水榭中。” 杨歌也要赶往引仙水榭救人，不过周同想着先联系商会的人，所以并未与她同行。 只是当杨歌赶到引仙水榭附近的时候，周同已经先到了。 “少东家已经赶去引仙水榭营救会长，我在此地接应诸位侠士，还请杨姑娘尽快进入引仙水榭，粉碎永王的阴谋，救出商会众人。” 周同对杨歌迷之信任，在他心里，这位姑娘的武力值已经等同于李太白这些江湖前辈了。 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杨歌找到了长歌门赶来引路的弟子，跟着一些闻讯赶来救援的江湖侠士进入了引仙水榭。 “此处步步危机，各位还请小心！”才进入引仙水榭的范围，在此接应的长歌门弟子就将地图传给了诸位侠士。 其他人拿了地图闹哄哄的走了，杨歌不着急，摊开地图研究了起来。 她如今所处位置名叫桃坞，想要进到最里面的迎仙阁救人，必须经过归院和李园。 地图上显示，引仙水榭建在水上，通往归院和李园有专门的石路，不过放眼望去，皆是永王亲卫在守护，那群闹哄哄的侠士已经和那些亲卫打成了一团，看情形，并不乐观。 杨歌托着下巴想了想，决定不走石路走水路。 直接从水底游到归院，杨歌歇息了一会，想要一鼓作气继续游往李园，却听见归院里有人说话。 “落樱花雨奔流下，片片洒向美人肩。美人静静私自来，踢踏木屐天空响……” 这古怪的口音，是东瀛人！ 杨歌皱了皱眉，从水底跳出，抱着瑶琴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归院。 果然是个东瀛人！ “唉！我在这般幽静的花园中悟剑，偏要被你等打扰……权力、金银、女子、剑声……沉醉在华美事物中的人们啊！便让你们倒在我平花秀夜这美丽绝伦的剑术之下吧！” “这东洋人叽叽歪歪说什么呢？” 背后突然闹哄哄的，杨歌回头一看，已经有几位侠士突破前面的守卫，来到了此处。 “这人交给我，你们可先行去往李园。” “你？一个人可以？” “可以！”杨歌重重点头，七道影子分立于归院四周，琴音骤起。 她已经先行出手，那些侠士互相看了看，都认为救周会长要紧，便急匆匆的赶往了李园。 用杨影的话来说，平花秀夜的剑法华而不实，对付杨歌这种实力的手拿把掐，可对付他杨影，还差了些火候，更何况他此次出手还有杨歌的琴曲协助。 平花秀夜很快就落败。 “不！这毫无道理！我的每一剑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输的不应该是我！我……不接受这场战败！” “我管你接不接受，输的人不配叫嚣！”杨歌狠狠的呸了一声，却并未对平花秀夜动杀心。 左右他现在已经阻拦不了她，还是快些赶去救人的好。 此前那些侠士已经将归院通往李园的守卫清理干净，杨歌直接从石路跑去李园，这地方空荡荡的，不仅没瞧见守卫，那些侠士也不见人影。 迎仙阁就在前往，杨歌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先救了商会会长和掌柜在从长计议。 “当今天下，本王父子没有需要在意的江湖人。” 迎仙阁，李玚面前有三人，分别是商会会长周墨，白玉濯心周宋，长风万里卫栖梧。 “周兄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多说无益，先需突破封锁！” “卫大哥，你之前连斩数人，身上有伤，多靠近我些！” “晓得了！” …… “嗯？看起来有人想来搅局，先过了我这剑姬阵再说吧！” 杨歌才靠近，李玚就察觉到了异样，在他身后，五位持剑的女子领命，快速将杨歌围了起来。 既然是剑姬阵，五名女子自然有相辅相成的优势，杨歌想都没想就施展了孤影化双之术，本体和影子同时向五名剑姬发起了进攻。 仅仅十招，她就破开了剑姬阵。 “小王爷，属下不敌，罪该万死！” “哈哈！此事不成，你等又待如何，区区一个商会，也敢与四镇节度使、两位王爷抗衡不成！” “你等屯富天下，号称富可敌国，若是投靠安贼，实乃大唐之患！” 这李玚，倒是泼的一手好脏水！ “小王爷！事已至此，周某也不与你父子再多过理论，至于此番所为，你父子究竟失去的是什么，是不是只是区区一方商会的支持，你等日后自会知晓。”周墨冷哼了一声。 周宋更是气急：“李玚！我长歌门退让大部分千岛湖产业予你父子，你等却将吾数位长歌门人关押在牢，今日又袭击周某老父，日后再见，便是死敌！” “周宋，你长歌门下士，有见识高远如青莲先生追随于我父，也有桀骜不驯者，不尊王命自当收监！何去何从，长歌门这一武林门派，当年骆宾王助徐敬业反唐，今日你等又想谋算从逆之事么！” 第239章 前往戈壁 “忠奸之事，非凭口舌，长歌门内，我自会禀明门主，人之行事，规矩方圆，自有天意看护！永王与小王爷如此行事，来日只怕追悔莫及！” 谁忠谁奸，其实不用多说，百姓心中自然清楚。 李玚大概也知道，只是输了武不想再输嘴，不过杨歌破了剑姬阵，慢慢接近他的时候，水榭屋顶又飞落了一人。 “小王爷，你再不走，就永远留在这水榭做个龙宫王爷吧。” 李复？ 瞧清那人的模样，杨歌皱着的眉头比李玚还要苦大仇深。 “哈哈哈！皇图霸业，岂是尔等能知！我们走！” 李复“鬼谋”之名，还是有很多人忌惮的，待李玚带人离开，杨歌赶紧上前替商会会长还有周师叔探了探脉，确定没什么大事才看向一旁的卫栖梧。 “姑娘放心，我没事。” “死不了，不过……这草药给你，敷在伤口上好得快些。”杨歌从包裹里找了点止血化瘀的草药递给卫栖梧，并不打算替他诊脉，免得探出什么大病，她治不好，会觉得丢人。 “多谢。” 卫栖梧收了草药，在周宋的帮助下，简单的处理了下外伤。 “周先生受扰了，这江南一带之事，牵扯颇大，还需慎重思量。”李复开口，杨歌总觉得有大阴谋。 “只是……可惜了我们这次的原本打算，永王不可一用……” 嗯？听周会长的意思，商会似乎知道李复的阴谋，或者……这阴谋就是他们一起定的。 不过杨歌记得太白先生和柳五爷的话，此间之事她最好就此打住，如今人已经救出，她也是时候前往黑戈壁，再见宣威将军曹雪阳了。 从引仙水榭出来，杨歌只和周同打了声招呼，就出发前往了黑戈壁。 一路上，杨歌听说了不少关于黑戈壁的事情，有些好奇，不知是何等秘宝，能够引动天下那么多豪杰。 “竟是太白先生让你来的么？” 重见杨歌，听闻她是听了太白先生的话才来得黑戈壁，曹雪阳很是震惊，不过还是热情的招待了她。 “你可是听了江湖传言？” 杨歌点点头，表示略有耳闻。 “这里本是个平平无奇的戈壁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就连狼牙军都来到了此处。”曹雪阳微微拧眉：“你可想知道此中缘由？” “愿闻其详。” “前些日子，我军和狼牙交战正酣。我们收到线报，狼牙军突然派出一支队伍，去到一个光秃秃的戈壁滩上。我军怀疑狼牙要在这里搞什么神秘动作，便也派出一队人前来刺探。谁知来了之后，发现这荒凉的戈壁滩，居然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士，沙漠上还有奇怪的流言传播。” “究竟是什么流言？”杨歌很好奇。 “那是一个关于沙漠恶鬼守护的宝藏的故事，许多沙漠都有这样的流言存在，本来不足为奇。但后来我们发现所谓的恶鬼，并不是虚构的，竟是两个突然冒出来的部落。他们整天披着白布在沙漠里行动，被人误认为鬼。更奇怪的是，没有人看到他们从哪里来，好像突然有一天他们就在沙漠里凭空出现，实在无法不让人起疑。这两个部落的人都身体强健，武艺不俗，还会制造特别的武器。如今狼牙军正在努力拉拢两个部落的一支，我们不能让狼牙得逞，所以我也带人来到了黑戈壁。” “这也算一件奇事了。” “更奇怪的是，我来了之后，才发现纯阳宫的清虚真人和明教的法王也先后来到黑戈壁。究竟这个黑戈壁有什么魅力，能引动如此多的不凡之人？” “曹将军可查出什么线索？” “此间形势复杂，你既到来，便听我一言，不要过多参与纠纷。先前我派出一名探子风眉，已离去多日，却一直没有消息。”曹雪阳有些担心：“若你有空，便请在戈壁滩上替我找一下她，叫她早点回来复命。” “曹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闯荡江湖嘛，不可能一直躲着危险，和那些名声在外的江湖人打交道，杨歌就算出了岔子，不还有杨影躲在背后收拾烂摊子么！这儿的情形，想比千岛湖的诡谲，可是好太多了。 戈壁滩很大，杨歌的方向感不好，除了曹雪阳的营地，还真是胡乱行走。 亏得那位风眉姑娘离的不太远，走了小半日，杨歌就寻到了她。 “好渴……渴……” 风眉倒在地上，一脸菜色。 “渴……好渴啊……救救我……”杨歌靠近她，听见了她的喃喃低语。 看她神志不清的模样，杨歌决定打点水给她喝，好让她解解渴。 幸亏不远处就有个大湖。 杨歌打了水，喂风眉喝了一口，她却吐了出来。 “咳咳咳……”风眉呛着咳了一会，幽幽转醒：“这水不能喝……这湖是碱水湖，水很腥咸不能喝。” 杨歌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她身上没带水，只有几坛酒，犹豫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递给风眉一坛，让她好恢复一些。 “是曹将军让你来的？我被野狼攻击受了伤，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幸好现在血自己止住了。”风眉喝了几个酒就将酒坛递还给了杨歌，自己查看了伤口之后，吁了口气：“你将我背到附近绿洲的牧民家吧。我打探的消息还不够全面，暂时不回去营地了。” “好。” 有风眉指路，杨歌倒是不用胡乱行走。 到了牧民家凤眉及时获得了救治，杨歌也趁机装了几壶淡水在兜里。 当然，作为酬谢，她兜里的酒只留了两坛，其他全都送了出去。 “那个外地女子想用一把奇怪的锁跟我换消肿止痛的药粉，我对这种没用的锁才没有兴趣。我们部落也不收你们那些银钱 。” 救治风眉的姑娘叫尼露拜尔，她的药粉消肿止痛很有用，老实说，杨歌都想换些在兜里。 “如果你们想要换一瓶药，不如帮我做点事。” “你尽管吩咐。” 风眉的伤还需要药粉救治，哪怕只有一瓶，杨歌也得替她换到手。 “我圈里有几只倔强的绵羊，这绵羊有个毛病，喜欢听口哨声，每次赶羊去吃草都害我腮帮子快吹肿了。今天你来帮我赶绵羊去草场吃草，记住它只要停下来，你就及时吹口哨激励它向前。” “等你做好了，我就将消肿药给那个姑娘。” 赶羊吃草，听着像是个很容易完成的任务。 可当那几只绵羊数不清到底多少次停下来的时候，杨歌终于忍不住，想要直接拎着它们丢去草场，最后还是杨影想了个办法。 让杨歌弹琴。 旁人看着像是她用琴音驱赶绵羊，实际上，她需悄悄施展平沙落雁之术，控制绵羊快些奔去草场。 …… 谢天谢地，这些绵羊终于开始吃草了！ 要是门主和师父知道，她用长歌门的绝技平沙落雁赶羊吃草，指不定要怎么惩罚她呢！ 罪过罪过，真是罪过！ “辛苦你了。她既然不喜欢长命锁也好。”收了尼露拜尔的药粉，杨歌帮风眉涂上了一些，又让风眉将长命锁收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受伤，我已经将各路消息都探听完整回报将军了。” 风眉有些失落：“和我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叫许树的探子，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我这里探知的消息不多，你帮我问问附近的牧民，关于沙漠那个奇怪流言的来历，还有那些江湖人的情况。” 第240章 奇怪流言 “你再想办法找到许树，将打探的消息告诉许树，让他早日回去报告曹将军。” 风眉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心里又担心曹雪阳会等得着急，所以寄希望于杨歌，可又不好意思让她一个江湖人专门干她这斥候的事，便想让许树担担重任。 杨歌从部落出去，直入黑戈壁，凡是路上遇见人，都会问上一问。 阿吉：“这几天戈壁滩怎么来了这么多陌生人。” “我听说这沙漠里有恶鬼，是真的吗？” 杨歌问的很随意，阿吉的表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不要提恶鬼的名字，他会来找我的。莫明见过那些恶鬼，你去问他。” “那我去找莫明问问。” 根据阿吉指的方向，杨歌很快找到了莫明，这位身形健硕的壮年不知见着了什么，手里拿着鞭子不停的挥舞着，嘴里还碎碎念着：“好可怕，好可怕，那些白白的鬼。” “我听说你见过沙漠里的鬼，他们真的守护着宝藏吗？” “太可怕了！那些白白的，没有脸只有眼睛的东西。至于什么宝藏，我可没有见到，都是谣传。有个叫萧群的外来人整天像你一样问来问去，还真是讨厌。” 莫明的精神混乱，脸上确实挂着厌恶的表情，杨歌皱了皱眉，决定去会会他说的那个叫萧群的外来人。 “只说有宝藏，又不说在哪儿，找什么找啊。” 杨歌找到萧群的时候，这位一看就精通拳法的大汉正在篝火边烤肉。 “在下暗阁杨策，冒昧问一句你们这些寻宝者都是从哪里来的？” “问我这种小人物做什么，那霸刀山庄的人占了多少牧民的地盘，你怎么不去问他们啊。” “霸刀山庄的人也来了？” “不止霸刀，明教和纯阳不都派人来了吗？前几天还有人看到藏剑山庄的叶凡和他的夫人呢。嘿，这小小的戈壁滩，还真是热闹。” “多谢相告。”杨歌拱手。 萧群抱怨太多，与其在他这里浪费时间，还真不如找霸刀，明教或是纯阳的人问问。 杨歌继续深入黑戈壁，没有多远，又遇见了一个部落。 她预备的淡水只剩一壶了，为免出现意外，她决定进入部落休整，换点食物和淡水，随便打探许树的下落。 “许树，那是谁啊，也是中原来的人吗？”给杨歌淡水和食物的人叫亚力昆，是个驼背但执意不用拐杖行走的老大爷。 他显然不知道许树的下落。 “沙漠里的恶鬼离那么远，我倒是不担心。但这附近有几匹狼常年在这打转，不知道捉走多少人家的羊。这几天我家的羊也没有逃过狼口。” “我们养几头羊不容易，辛辛苦苦养大就被狼吃了，你说谁能不生气。我看姑娘你是习武之人，能不能帮我除掉那几匹沙狼，除去戈壁一害。” 对部落的人来说，金银钱财没什么用，杨歌兜里的药材又舍不得拿出来交换，所以作为报答，最好的方式就是帮忙做事。 更何况，对付几匹沙狼对杨歌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待她拖着狼皮回来，处理干净准备做御寒的毛披时，亚力昆真急得跳脚：“这个毛孩子，又跑到哪里去了。” “老爷子，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杨歌，亚力昆像是看到了救星：“姑娘，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我的女儿阿拉古丽平日里很调皮，我告诉她沙漠中有危险，不要去玩，但她还是跑得不见影儿。你快点帮我找到她，如果真的跑进来沙漠，被恶鬼吃了就糟了。” 受人恩惠，替人消灾。 杨歌没法拒绝亚力昆，为了尽快找到阿拉古丽，不惜用上了六个影子，最后终于在一处古怪的岩石圈里找到了人。 “你从哪里来，你们那里好玩吗？”阿拉古丽的声音有些俏皮，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惶恐：“虽然我阿爹不让我去歌朵兰沙漠，但我还是偷偷跑去了。结果真的看到了那些白白的恶鬼，实在太可怕了。” “这几天我都睡不着觉，闭上眼就觉得恶鬼要来吃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来坟圈求先祖的灵魂保佑，你能帮我驱除心魔吗？” 阿拉古丽跪在地上，朝古怪的岩石圈磕头祷告。 “我的内心无法平静……我的头好晕啊……” 阿拉古丽的情形明显不太好，杨歌深吸了一口气，将背上瑶琴取下，弹奏了一曲清心诀。 体内心灯流转不停，曲音停止的那一刻，杨歌眼中的景象发生了一些变化，跪着的阿拉古丽周围围绕着四个神情各异，都想着占据本体的虚影。 显然，这就是阿拉古丽的心魔。 心灯照亮了心魔幻影，不等杨歌思索应对之策，化作黑影的杨影就一剑将其击溃。 “你我二人心魔未除，若是以后见到他人的心魔幻影，打得过就第一时间击溃，打不过就第一时间逃跑，若是慢了……被击溃的就该是我们了。” 面对杨影的训斥，杨歌吐了吐舌头。 虽说表面上他们是一体双魂，算作同一个人，可对杨歌来说，杨影更像是哥哥，面对他的训斥，杨歌总是伤心不起来，反而有些得意，只有她能让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好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梦，醒来后果然舒服多了。” 阿拉古丽清醒的很快，对杨歌行了个弯腰礼：“谢谢你出手相助！” “不必客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杨歌护着阿拉古丽回了部落。 亚力昆感激杨歌救了阿拉古丽，对她打探的消息很是上心：“中原人的话，这几天也见到不少。你说的那个叫许树的人，我似乎有点印象，但是记忆不深。” “老爷子，你再好好想想。” 亚力昆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翡翠海有个特别聪明的人，就是我们族长老阿比旦，什么人经过他的眼，他都能记住。他还通晓沙漠和戈壁的所有事，族人有任何问题都会请教他。” “不如你去问问长老阿比旦，那个叫许树的人是不是来过这里吧。” 有亚力昆引导，杨歌很容易就见到了长老阿比旦，她决定顺便也问问流言的来历。 “这群人到底要在戈壁上待到什么时候。” “杨策见过长老，不知长老可听过沙漠上的那些流言？” “这里人人都听过。”阿比旦冷哼了一声。 “那长老可曾知晓，是从哪里传出的流言啊？” “这谁知道！每个人都在说，但我好像听说，是有个中原人最先看到那些鬼的，然后将它讲给沙漠上的人听。” “流言究竟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地狱的恶鬼从黄泉里爬出来了，他们长着车轱辘一样大的头颅，灰烬般的长发，眼珠子红得像燃烧的火焰。他们的四肢如同粗壮的树根，指甲尖利如刀刃，可以轻易地切断一个人的头颅。他们的头颅前后有两张嘴，一张嘴喷出洪水，一张嘴迸出烈火。为了将歌朵兰变成死亡沙漠，他们会杀尽靠近歌朵兰的所有人。” 好可怕的流言…… 阿比旦说的声情并茂，不仅是杨歌，就连一直关注着里世界的行衍都忍不住打冷颤。 为了让他的心灯尽快修得圆满，近些日子上月静将他丢进了乱葬岗修行，这会上月静不在，阴风瑟瑟，他这个堂堂八尺男儿头一次扎扎实实的领悟到，怕鬼是个什么情形。 师父啊，您老人家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徒儿还不想被吓死啊！ “知道可怕就不要再靠近歌朵兰了。” 里世界外，行衍双手合十念叨着神鬼皆退，里世界内，见杨歌神色变幻，阿比旦有些得意自己刚才的话能吓住眼前的年轻人。 第241章 又见于睿 “你知道一个叫许树的中原人吗？” 流言有些可怕，一时也分不出真假，杨歌想了想，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这人……前几天还在我们这个绿洲附近晃悠，不如你去下个绿洲找一找，他应该去了那里。” 嗯？这个戈壁滩还有很多个绿洲吗？ 杨歌有些惊讶，不过阿比旦倒真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竟然靠着记忆给杨歌画出了去往附近绿洲的地图。 有了地图，又补充了干粮和淡水，杨歌没过几天就找到了许树。 “风眉让你来的？”许树有些惊讶。 杨歌点了点头，虽说根据地图她很快找到了此处绿洲，可戈壁滩的环境还是恶劣了些，她整个人都变得蔫蔫的。 许树想着给她弄点好吃的好喝的，便同绿洲居民艾尼瓦尔讲了，让他帮着照看杨歌。 “你们这是不是也不收银钱？” “银钱在这戈壁滩上用处很少，你可以住在我这，不过……七日之后要举行族里的一场丧葬仪式，我们的习俗是要在仪式上剺面痛哭。仪式需要用的小刀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还不够锋利，恐怕到时候不能完成仪式。” “懂了，小刀给我，我帮你再锻打一番。” 杨歌其实不懂什么锻造术，不过只求锋利，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算，报答艾尼瓦尔了。 看着小刀锋利如初，艾尼瓦尔非常高兴：“谢谢你的帮助，你真是个热心人。” 许树带着食物和酒水回来的时候，艾尼瓦尔还为杨歌找了件他们部落的服饰，这种服饰在戈壁滩穿着有利于阻挡风沙，还能随便遮挡容貌。 “你送我这么好看的衣服，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我们埋葬先人的地方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先人的坟圈附近，出现一群可恶的沙虫，在地底下拱来拱去，甚至还将我们先人的尸骨抛出地面，实在可恨至极。若你有空去坟圈那里，务必要除掉沙虫。” 既然艾尼瓦尔已经开口，杨歌没有时间也得抽出时间，吃饱喝足后，她便在杨影的指挥下，特调了些药粉，带到坟圈周围挥洒了起来。 据杨影交代，那药粉的配方是曲木兮给的，对大部分虫蛇鼠蚁都有效。 事实证明，曲木兮对杨影并未说谎，这药粉真的很好用。 “我听说纯阳宫弟子驻扎在名为星星海的绿洲，便去纯阳驻地附近走了走，看到很多形貌奇特的伤者，纯阳宫弟子还为这群人施药救治。听说他们都是奉清虚真人于睿之命，去歌朵兰沙漠救回了这群人。”许树有些奇怪，现在几乎没人敢靠近歌朵兰，纯阳弟子居然还从歌朵兰救人回来。所以特地找到了杨歌。 “此事甚为奇怪，清虚真人似乎知道些我们不了解的事。我现在不方便再去那边露面，请你代我前去纯阳驻地，打探一下此事究竟。” 清虚真人于睿啊！ 上次见她好像也是在沙漠，说起来，她也算杨歌半个师父，若不是她在龙门荒漠和陈和尚斗法，她还得少学两门术法呢。 通过阿比旦之前描绘的地图，杨歌很快找到了星星海绿洲。 才靠近纯阳驻地，就被巡逻的纯阳弟子山木呵斥了一番。 “莫在此地乱闯，惊扰了病人。” “在下暗阁杨策，特来拜会清虚真人。” 杨歌拱手报上姓名，虽然是胡诌的，但她报得十分心安理得。 旁边窜出个纯阳小弟子，对山木耳语了几句，山木立即没了阻拦杨歌的心思，一脸鄙夷：“那个水贼头子宫傲，居然还敢派人前来！” “宫傲？十二连环坞总舵主？”杨歌挑眉，这还真是怪事，水贼头子竟然跑沙漠来了。 “你知道……呃，你不用知道……” “反正那个讨厌的水贼头子宫傲，这几日天天派人过来骚扰我们，还老把一些腌臜的俗物巴巴地送来，扔都扔不完，实在太过烦人。” 山木认为，十二连环坞的水贼都是些下三滥，整日跑到他们的驻地来，嘴巴里不干不净地，让别人听到不知要传出什么流言，偏他师父又不让他们搭理这群人，所以他越发的憋屈。 眼下他盯着杨歌转了转眼珠，有了个主意，让杨歌去黑石滩，处理一下白帝城宫傲手下和他的心腹，让他们没机会再开口，顺带手烧了那些礼品，看他以后还拿什么送礼。 江湖传闻，宫傲对清虚真人有非分之想！ 通过杨影，杨歌知道这个水贼头子是个面相丑陋，身材矮小的家伙。他想于睿，那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难怪山木气愤，就连她，都觉得烧礼品，除水贼理所应当！ 杨歌做完一切回纯阳驻地的时候，没有再遇到阻拦，很顺利的就见到了于睿。 “那些东西……烧了也好。只是山木这孩子还真是冲动。”听杨歌说了情况，于睿微微皱眉：“山木这孩子太过冲动，只顾逞一时意气，反而给人落下口实……” “怎么？”莫非他们做错了？ 杨歌不明白。 她的江湖其实同杨影很像，快意恩仇，没有什么顾忌。 可于睿不同，她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就是因为过度聪明，所以想的更多。 只是她并未在杨歌面前显落太多心思，微微一笑：“我这里备有一套笔墨纸砚，你帮我写一封信，我自有妙用。” 在长歌门插科打诨多年，杨歌那一手字还算不错。 这会于睿念，她写。倒也行云流水！ 宫天王： 你托我勘察黑石滩藏宝一事已有眉目。 前代波斯国之流亡王子曾携举国之宝物经过此处，后为叛国臣子擒住时，宝物已不知去向。隐元会各方详细调查之后，确定宝物埋葬于黑石滩之下。先前你既已占据此地，现在便可动手掘宝。 还望你能信守承诺，将此地所掘宝物同隐元会五五分账，万不可将此消息透露给他人知晓。 隐元会 黄字零零柒 “这封信的用意……呵，你可以自己猜猜。” 江湖传闻不假，于睿绝顶聪明，而且胆子很大，竟然敢借隐元会的身份传信宫傲，若是这封信并未传到宫傲手里，而是被其他寻宝者得到…… 杨歌恍然大悟！ 知道她定能猜出用意，于睿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说出答案：“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将这个装信的皮鸢拿到寻宝者营地附近放飞。皮鸢上挂有竹笛，迎风会有呜呜响声，仔细别弄掉了。” 沙漠里风沙大，皮鸢恐怕飞不了多久。 于睿朝杨歌微微一笑：“快去吧，之后你若是得闲，可到黑石滩看一场好戏。” 杨歌拎着皮鸢出发。 皮鸢上天后很快栽倒地上，但竹笛发出的响声已引来营地的人。 就在杨歌前往黑石滩看好戏的时候，里世界外，乱葬岗里的行衍突然眼前一花，再看不到里世界里的情形。 “谁？” 行衍手持魂灯，师父不在，他当真慌的厉害。 “小方士，这是上月的里世界，为何你能轻易窥探？” 阴风阵阵，行衍定了定神，仔细朝声音的源头望去，魂灯一明一暗之间，一个形同傀儡的木讷之躯，手脚古怪的挥动着。 “你是何人？此事与你何干？” “小方士，你的问题太多了，既然上月不在，不如我将这里世界改改，或许……” “哼，谁说我不在了！” 阴森的乱葬岗突然亮起百盏心灯，行衍瞧见一柄长刀穿过那木讷之躯，直刺他的心口，不等他躲闪，一把流光溢彩的古琴就竖在了他面前。 绿色的光圈从行衍脚底散开，数道影子持剑斩出，木讷之躯瞬间断成数节，落在了地上，竟是不同的躯体拼接而成的傀儡！ 第242章 北辰一斩 “哼，魑魅魍魉也敢妄谈改我心境！” 百盏心灯明亮十足，不仅傀儡被上月静轻易斩落，就连那操纵之人亦被揪了出来。 只不过这家伙做惯了背后阴人之事，这会站在行衍面前，还是穿着夜行衣，戴着斗笠面纱，甚至面纱之下还有一张面具。 至于面具之下是否是他的真容，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粗鲁，难怪还没嫁人，江湖名声也臭的令人发指！” “不如你，满嘴喷粪。” “啧啧啧，你瞅瞅你，哪点像个读书人，难怪杨逸飞要将你逐出长歌门。” “你若只是逞口舌之快，这具傀儡也没必要留了。”上月静闭上眼睛，双手诀印翻飞，原本很真实的躯体又变成了木头做的傀儡，惊得行衍死死的抱住了跟前的一盏明亮心灯。 “好眼力……” “话多！” 完全没被那人的夸赞捧住，上月静毫不留情的毁了这具傀儡，乱葬岗安静了大概十来分钟，有一具肉身腐烂快见白骨的躯体从坟墓里艰难的钻了出来。 “上月你……” “还多话？” “我找杨影，暗阁安排人大肆传播他并未死，我要知道真相。” “杨影的尸体就葬在长歌门，你这个诡道传承人不是最擅长掘人坟墓，控人尸体的么？” “这话骗骗别人就算了，来之前我可是特意偷看了你制造的里世界，那个杨歌就算不是杨影本尊，必定也和复活他脱不了干系。” “据我所知，北辰一族跟他没什么恩怨吧。”上月静皱起了眉头。 她早就知道和杨影扯上关系，护道会护的十分艰难，只不过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你知道的，我喜欢樱落，而她喜欢那个混蛋小子。” “所以，你要杀他？” “不，我就是替樱落过来看看，若他真的死了，或者他变成一个姑娘……事实如此，樱落就不会再心存希望。”这样，她就可以死心塌地的嫁给他了。 上月静深吸了一口气。 杨影的烂桃花很多，不差北辰樱落一个，她真正烦恼的是，眼前这个本体不知躲在哪的家伙，嘴里很少有实话。 可她偏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对付他。 “杨歌不是杨影。” 上月静沉默了许久，才给出答案。 那具露骨的尸体静静的待在那里，挺久的，行衍都经不住哆嗦了起来，那尸体才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原来，她叫杨歌！ 就在乱葬岗边上，北辰一斩甩掉了手里的丝线，看向一旁隔着面纱都让人一眼认定美人的女子：“你听见了？” “回家，成亲。” “好嘞！” 两人如鬼魅般穿行在夜色里，刚才还在这，下一秒就出现在很远的地方。 在他们走后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上月静领着浑身发抖的行衍找到了他们先前落脚的地方。 行衍忍不住问她，这人什么来路，上月静冷笑一声，并未作答，并未收起的心灯照亮了周围的路，灯光不能及之处，上月静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鲜血缓缓滴落，等她将行6衍安置好，一个人打开检查的时候，手中那支断裂只剩一半的桃花簪被她轻轻搁在了手边。 里世界内。 杨歌刚到黑石滩找了个视野开阔的隐蔽处藏好，远处就来了一行人马。 “白帝城的朋友，宝物还是不要私藏，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嘛。” 是寻宝者。 在他们对面的，则是白帝城宫傲的手下。 “我们白帝城的宝物，也是你们这些穷鬼能看的？快滚快滚。” “白帝城的宝物我们不想看，但这戈壁滩里的宝物可不是你们白帝城的。我们都快把黑戈壁翻了个顶朝天，也没找到任何宝藏。原来藏在黑石滩下呢，你们白帝城可别想独吞。” “就是就是，别想独吞！” “瞎说什么！这黑石滩下只有石头，哪有什么宝贝。再说了就算真有宝贝，在我们地盘就是我们白帝城的了，你们趁早滚蛋，再不滚我就要动手了。” “哈哈，承认了吧，兄弟们，给我上啊。” “你们找死！” “兄弟们，抄家伙……” 形势越来越严峻，两方人马都拔出了刀剑，亮出各自的武器打成了一团。 他们下手很重，结果肯定非死即伤，杨歌没看到最后，直接回了纯阳驻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了于睿。 “总算是打发了这糊涂人。”于睿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应该看到营地里那些受伤的人了吧。他们有些人皮肤被阳光灼伤，有些人连眼睛都短暂失眠。幸好许多年前，我曾经救治过这样的病人。”于睿突然停顿了一会。 “我研制了一种丹药，名为三生悬叶丹，对他们的伤势疗效很好。只是这几日损耗量太大，我手中的丹药已所剩无几。” “可是要采药炼丹？” 于睿点了点头：“东南处戈壁滩可以采集到沙冬青和悬叶兰果实。悬叶兰根茎有毒，你采集时需得小心谨慎。” “除了悬叶兰和沙冬青，我还需要一些沙漠蜥蜴的尾巴做药引。” 于睿说的材料，杨歌以前听说过，只不过没曾想凑在一起，还能制成丹药。如今的她采药已经是把好手，很快就将需要的东西运了回来。 “辛苦你了，这下又能再制作许多三生悬叶丹了。” 于睿告诉杨歌，营地里从歌朵兰沙漠救回之人，都来自异方。一族名为跋汗族，一族名为塔克族，语言习俗同中原和黑戈壁当地人都不相同。 于睿早些年同他们的族人打过交道，懂得一些他们的语言，为了方便大家救人，她还编写了一本册子，记录着他们的日常用语。 杨歌拿着册子研读了一遍，很是惊奇，自己这个语言天赋并不怎么样的，竟然对这本日常用语很是熟悉，看过一遍就会了大半。 “我这里还有些三生悬叶丹，但我的徒儿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只能麻烦你给那些沙漠异族敷药了。他们许多人或眼睛或身上有伤，你可得小心。” 采药上药，甚至制药，杨歌都已经不似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很利落的帮大家敷好了药。 得此空档，她倒是有了时间观察驻地。 “方才那些明教的人又来了。” 说话之人名叫柒柒，平日里专门负责帮那些沙漠异族换药，这会正皱着眉头，似有什么烦恼。杨歌很自然的靠了过去，表示可以为她分忧。 “前几日就有明教弟子持法王拜帖想要求见于师叔，但是师叔根本不愿见。就算今天再来又能如何。唉，他们的拜帖还在我这，我还是别过去讨师叔厌了。” “先前我见过他们教中那位法王，哇，看起来简直不似凡俗之人呢，只是一脸冷漠，感觉很难接近……我这有些观里炼制的三阳丹，你能不能帮我偷偷交给那些明教弟子，就说师叔不方便见他们，聊以丹药相赠，希望法王身体安好。” 通过柒柒的表情，不难猜出那位法王的绝色。原以为有机会得见真容，没曾想只见到了几个普通的明教弟子。 “纯阳宫的人在这施药救人，心肠真是不坏，但不知为何对我们冷冷冰冰的。” “那倒也未必，这是清虚真人托我转交给阁下的三阳丹，请收好。” “这？原来清虚道长倒是面冷心热之人。”那明教弟子挠了挠头，应该是纯阳的人不理睬他们，所以他们误以为于睿不喜他们。这会收了丹药，显然有些受宠若惊。 第243章 来此何意 “他们有说什么话吗？” “以后他们的法王还会不会再来啊？” 柒柒眼睛里好像有星星闪闪发亮。在杨歌摇头之后，那些光亮便暗了。 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位明教法王明显喜欢的是清虚真人于睿，这位柒柒姑娘注定只能伤心咯。 “营地里救治的沙漠异族，未受伤前都是悍勇无匹，以一当十之辈。狼牙军看中了他们的能力，一直想招募异族之人成立一支新的军队。” “跋汗族同我打交道较多，他们族长另有心思，并不愿同狼牙军为伍。而塔克族则不同。跋汗族同塔克族本有仇怨，跋汗族不愿做之事，塔克族便一定要做。所以狼牙军已拉拢塔克族长，恐怕不日塔克族便要并入狼牙军中了。” 于睿叹了口气，若如此，天下百姓，不知又要遭多少劫难。 “我已劝过塔克族人，他们似有松动，今日你便代我前去，劝告塔克族人，狼牙军残忍无道，实在不应投效。” 劝人这事，杨歌其实没什么信心，只是于睿太过信任她，她都不好拒绝，只能先答应试试看。 “有一些塔克族人是狼牙军带来的，为此，他们还派驻了一支军队在营地外常驻。这让许多戈壁牧民感到害怕，不敢前来营地送食水。加之他们又一直在拉拢沙漠异族，我担心剩下的异族人迟早要起反心。你劝说前可先去营地外西北的赤狼右营，劝说那些狼牙士兵和什长早日离开。必要时使用些非常手段也无不可。” 既如此，那就杀了！ 杨歌从战场下来，见过太多太多狼牙的恶性，所以劝说狼牙这事她懒得做，直接抱着琴去赤狼右营大杀了一通。 当然，为了不给纯阳惹麻烦，她进赤狼大营的时候还编了个假身份，高调的喊了好几遍，用得正是那册子上学来的异族语言，将祸水彻底引给了塔克族长。 “你刚才那几句异族语言说的不错嘛！”杨影都忍不住夸赞。 这种祸水东引的事情，他从前可是做过不少，原以为杨歌这性子是不会做的，没曾想比他做的还自然。 “地上……日子……难过。” 回到营地，杨歌就找到了塔克族的伤员，他们习惯了地底的生活，如今走到地上来，很不适应。 “狼牙军包藏祸心，致中原生灵涂炭，希望你们不要为虎作伥。” “中原人……不好过……不管……” “你……”杨歌有些气恼。 “我们听族长的。” “于道长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要听族长的命令。” 这些塔克族人都是死脑筋，杨歌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只好作罢。 听完杨歌的汇报，于睿望向了塔克族伤员落脚的地方，神情忧虑：“他们果然还是要同跋汗族对抗到底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两族相争已久，其实于睿也没想过让杨歌一去就能说通，还是得从长计议。 于睿收回目光，脸色神情恢复如常：“此次回到黑戈壁，已经有月余了。戈壁滩与沙漠风景依旧，二十多年过去，亦不曾有多少变化。” “真人过去曾来过此地？”杨歌挑了挑眉，起了好奇心。 “是啊。我年轻时喜欢四处游历，听说歌朵兰沙漠有稀奇之事，便来到这里。” “待了很久吗？” “说久也是不久……” “之后有回来过吗？” 于睿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这次回来，只是想要解开多年前的一个谜团。没想到如今黑戈壁的形势却变得如此复杂。” “一个谜团？” 于睿点头：“多年前，我同一个故人有过一次赌约。要凭我一己之力，查出他背后隐藏的秘密。然而直到我离开时，对他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此次来到黑戈壁，在歌朵兰沙漠救回那些异族之人，才总算弄明当年的不解之谜。” “真相为何？” “这不是你应知道之事，莫要再问了。”于睿突然转向一边，不愿再提这事，甚至让杨歌哪来的回哪去。 于睿不愿讲的事情，强求是听不到真相的，杨歌帮着制作了一批新的三生悬叶丹，这才慢悠悠的回去找许树。 这家伙担心杨歌出了事，尽跑来纯阳驻地附近蹲着，若不是杨影提醒，杨歌肯定会和他错过。 “清虚道长究竟来此何意呢？她不肯说出来黑戈壁的原因，还跟狼牙军带来的人有牵扯，莫非她想投敌？” “你想多了。”杨歌愿以人格担保于睿绝不是这种人。 “或许清虚道长真有她的苦衷……”许树低头想了想，随即抬头道：“你再到其他地方打探关于歌朵兰沙漠上的异族消息吧。” 许树将早就备好的淡水和干粮一股脑的全塞给了杨歌，摆明了早就算计好了，要利用杨歌这个优秀的苦力。 虽然不喜欢许树这行为，但消息是曹雪阳需要的，杨歌默默收了淡水和干粮，打算先去寻宝者营地附近试试。 和许树分开，杨歌悠哉悠哉的行到了寻宝者营地附近，在两块巨石夹缝中看到了一个七秀坊的姑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嘛？” 那姑娘呵斥了一声，杨歌呆了呆，干脆走到她面前拱了拱手：“在下暗阁杨策。” 见那姑娘盯着她背后的风雷瑶琴，杨歌只好补充一句：“此前拜在长歌门学艺。” “鹿斜红。我看你在这附近徘徊许久，莫不是在找什么东西？看你也是江湖名门弟子，可知道恶人谷的十大恶人之一康雪烛。” 杨歌疯狂点头。 康雪烛，绰号“素手清颜”。出身隐居东海之武学世家洞天福地岛康氏，是为康氏直系弟子。 与妻子文秋伉俪情深，恩爱非常。文秋早逝后，决意为妻子雕琢一举世无双的遗像，因而远赴中原寻找女子用以剖析，后因残害琴秀高降婷之事，遭到江湖通缉，遁入恶人谷。 用杨影的话来说，这混账玩意儿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自己妻子死了想雕个遗像纪念，竟然骗人家姑娘感情，说喜欢人家的双手，就剁人家双手。 恶人谷有他，真是恶人谷的不幸！ “听闻康魔头来到了黑戈壁，我同几个姐妹相约在此寻觅他的踪迹，然而进展缓慢。这康雪烛同我七秀坊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发誓一定要找到他。” “我和同门约定，若得到线索，便写成密信放到背后沙丘最高处。如今我气力值耗尽，跳不上去，你能不能帮我去取一下行踪密信，先谢过你了。”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杨歌轻松跳上沙丘最高处，将密信取来给了鹿斜红。 “康雪烛，这回看你往哪儿跑。”鹿斜红拿了信，立即拆开来看。 “黛清在信上说她查到散布康雪烛消息的是那些寻宝者，她让我先去寻宝者营地问问情况……啊！黛清信上说她受伤了，暂时不能跟我一起。不行，我要先去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鹿斜红着急起身，结果踉跄了一步，若不是杨歌手伸得及时，恐怕这会已经趴在了地上。 扶她坐下后，杨歌拿了壶淡水递给她。 “急不得，还是先恢复点气力值再赶去找那位黛清姑娘吧。” “多谢。”鹿斜红喝了几口水：“你可先去寻宝者营地，他们遍布沙漠戈壁，所知道的消息比较全面，或许也有你想要探知的信息。” “嗯。” 在附近徘徊了这么久，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若不是看到鹿斜红，杨歌早进营地去打探了。 第244章 寻宝营地 “在黑戈壁耽搁一个多月了，居然什么宝贝都没找到，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黑戈壁的势力很多，这些寻宝者来此找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什么宝藏，不少人都产生了疑惑。 “这位兄台……” 杨歌才开口，原本站在一起聊天的寻宝者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尤其是之前说话的那位兄台，望着杨歌的眼神闪闪发光，犹如看见了什么神女降世。 “我叫大能。”那位兄台狗腿的跑向杨歌套近乎，原本跟他站在一起的寻宝者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去了别处。 “大能？” “当然，这不是我的真名，寻宝者大都不会用自己的真姓名。毕竟许多人夺宝的手段都不那么光彩……” “嘿嘿，你别皱眉，我可是个好人。大家推举我当寻宝者的头头，不就是看中我的人品嘛，哈哈。” 这位兄台倒真是自来熟的很，关键夸自己不脸红，理所当然的让杨歌都误以为他真有什么好人品。 “不过我现在有个烦恼，我们这里常常有些不讲道理的马贼前来骚扰，非要我们交出挖到的宝贝。可是我们在黑戈壁待了一个多月，什么宝贝都没找到，还得天天被马贼恐吓，日子实在太难过了。” 为了抵御那些马贼，大能组织寻宝者修了一些马匹冲击的栅栏，管保让马贼的马儿咴咴乱叫。 大能原本只是想像杨歌炫耀一下自己的优秀，可当他领着杨歌去看那些栅栏的时候，倒了不少，最后还是杨歌藏着修缮，才变得牢固。 “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大能尴尬的挠了挠头，突然变得谦虚起来：“我们这些外面来的寻宝者，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要说真本事，还是骆北跟他师父。” “哦？”杨歌挑了挑眉。 “他们可跟我们不同。我们不过来了月余，骆北跟着他师父在黑戈壁起码待了十年以上。所以我们虽然啥也没找到，但我们还是坚信黑戈壁肯定有宝贝，不然哪值得人家耗费十年时光。” “有理。”杨歌点头。 “不过前些日子，骆北竟然跟他师父跑进马贼藏宝的两界山，之后他师父再也没回来，我们问骆北他啥也不说，九成九是没了。” 大能叹了口气，第一眼他是喜欢杨歌来着，这种看一眼就心跳加速的感觉，或许就是一见钟情，可说了这么多，杨歌最感兴趣的竟然是骆北师徒，他立即意识到，人家只是冲着宝藏来的，退一万步讲不是冲宝藏来，也绝对不会冲他来。 而且，杨歌背上的那把剑形瑶琴太过惹眼，若是细看，必然能瞧见周身的雷霆之力。 以他的身份，是高攀不起这样的江湖名门的。 “若你想了解黑戈壁，还得从骆北身上入手。” “多谢。”杨歌抱拳，毫不迟疑的寻那骆北去了。 和大能的殷勤完全相反，骆北对杨歌的态度十分冷漠：“又是那个无能的大能叫你来的？就凭你也想知道黑戈壁的秘密。” 骆北的眼中毫无感情。 “我和我师父在这里多年，也仅是一知半解。”骆北下意识的搓了搓手：“因为戈壁滩风沙太大，我的皮肤每年都会皲裂开一道一道的口子，不如你去营地外北面采些沙拐枣来，治治这皲裂的伤口。” 知道骆北是在试探，杨歌直接从兜里掏出此前制作的药膏递给他：“用这个，效果很好。” “你懂医术？”骆北有些惊讶。 “略通一二。” “难怪。” 骆北收了药膏，仍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戈壁滩上总是有很多让人讨厌的动物，比如肮脏的蜥蜴和没骨头的沙蛇。那些蛇在地上爬来爬去，每次看到都让人感到恶心。有时候它还能爬进帐篷来，让人一晚上都睡不好觉。不如你去营地外除掉一些沙蛇，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好。” 不过是几条没骨头的沙蛇，杨歌很快就得胜回来，用营地随手捡的树枝挑着沙蛇的尸体要给骆北看。 吓得骆北连退了好几步，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杀掉就好，别给我看了。” “哦。” 本意没想过吓他，杨歌走出营地将杀蛇的尸体丢得远远的，才回来找他。 “你倒是本事又大心肠也不错。”骆北一声长叹：“我这般为难你，你还肯帮我。” “师父说人性本贪婪，你也是为了谋夺宝物才这样讨好我的吧。” “我只是从这里路过，有些好奇罢了。”虽然杨歌很喜欢钱财，不过对这戈壁滩的宝藏真没什么想法，毕竟长歌门一直教导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是被师父捡回来养的孤儿，跟着他没多久就来了黑戈壁，一待就是十多年。故乡的风景我已记不清了，师父他又一直不许我离开黑戈壁。这十多年的日子还真是难熬。前几天，师父说他想要的东西被马贼藏了起来，非要带我去马贼藏宝的两界山中寻找。两界山中机关处处，还有许多马贼看守。师父和我不幸被发现，师父为了救我，被马贼杀死在两界山的藏宝洞中。” “那你一定很内疚。” “唉，这几天我老是做噩梦，梦见师父满脸是血的求我将他带回老家。我都不记得师父的老家在哪儿了。不过他毕竟抚养我多年，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他的尸骨背出两界山。但是我武艺低微，不敢再去闯两界山，你愿意帮我吗？”骆北期望的盯着杨歌。 “念在你一片孝心，我愿意帮你。” 杨影也是师父捡回来带大的，虽然大多时候他都是在长歌门放养，可他对师父的感情很深厚，这种感情共鸣给了杨歌，无论如何都要帮助骆北的。 “多谢你了，你是难得一见的好人。那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在两界山中再会。” 骆北给了杨歌一张地图，通过地图，很容易进入两界山。 “这座山易进难出啊。”远远的瞧见杨歌，守在入口处的冯时杰笑着打招呼：“终于有新人来了！” “先前我想偷偷溜进两界山，却被那群马贼追得屁滚尿流。这群马贼的功夫都不差，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太难打过了。但是我又舍不得马贼的宝物，能不能请你除掉看守山门的黑沙盗，让我有机会能进去啊。” 杨歌对机关术知道的很少，此前在冠军侯墓里还是靠着杨影断断续续的记忆才能成功，这会想要两界山自由行动，还得看着这些寻宝者解除机关，所以她答应的很爽快。 “这两界山留守的黑沙盗们，并不是普通的马贼，他们有一个厉害的首领把守着关口，普通人想摸进去着实不容易。而且那位首领还将黑沙盗们训练得进退有度，也算是马贼中的人才了。” “放心吧，我会连他一并除去。”既然选择做了马贼，再有才能也是敌人！ 经历过苦难，善良就会一点点磨灭，再加上战场的洗礼，杨歌现如今对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不会有一丝同情，手起剑落便伤人性命。 杨影不提醒她也知道，心魔一点点在增加，所以她体内那盏心灯，油添的很慢。若不是知道上月静还辛苦替她护道，她老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毕竟，比起方士的修炼，她更依赖背上的那把剑形瑶琴，还有琴中藏着的那把剑。 大概瞧出了她的心思，重新领着行衍回城内的上月静，收起了里世界的幕画，不再让行衍关注杨歌，而是让他入世自行闯荡江湖。 离了她这个师父的庇护，或许以行衍的资质，很快就会修炼出明亮的心灯。 第245章 人心叵测 “这些马贼也不过尔尔。” 杨歌除掉马贼回去找寻宝者的时候，骆北已经来了。 “这几个幸存的寻宝者，都是好不容易才从阴狠的马贼手底下逃出来的，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我内力不济，就请姑娘你尽点心力，帮他们运功疗伤吧。” 骆北靠近杨歌，低声道：“师父曾带着我来两界山探过几回路，跟这些偷偷进出的寻宝者打过不少交道。寻宝者都是搏命之辈，彼此间都有提防。我本意想问问他们我师父尸骨的下落，但他们不一定告诉我。你是个生面孔，不如由你出面，旁敲侧击打听一番。” 如今两界山中，也不知马贼又做了哪些安排。 杨歌想了想，便朝那些受伤的寻宝者走了过去。 “在这死地相逢，咱们真是有缘。” “你们偷偷跑到两界山中来，不怕被马贼发现吗？” 杨歌突然发声，原本在交谈的寻宝者朝她瞪过来，有些不耐：“多管闲事，小心死前头。我们可没骆家那两师徒那么贪，非要闯到山顶藏宝洞去，断送一条性命。” “骆家师徒怎么贪了？” “呸，非想找一把什么钥匙，好好的金银财宝都不要，在黑戈壁待久了，也是失心疯了。” “咳，马贼下手真特么狠！” 单冰身边那个叫游勇的寻宝者伤得很重，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杨歌主动提出要为他运功疗伤。 “咳……咳，骆流求那个混蛋，早先求他给我看下他的拓片死也不肯。现在好了，命也丢在藏宝洞里，拓片还不知道被哪个马贼捡走了。让他当宝贝似的。” “既然来了，早就把生死之事丢到爪哇国去了。”金宋哼了哼，他们要是怕，就不会来这。 像他们这种寻宝者，怕的只是发不了财，死也做个穷鬼！ “这些人也算跟我同病相怜。”听完杨歌打探来的消息，骆北叹了口气，脸上有了些许笑容：“看来我师父的尸骨确实还在藏宝洞中。” 既如此，骆北和杨歌不再耽搁，快速朝山顶藏宝洞寻去。 “前面便是藏宝洞了。你先进去，帮我看看还有没有马贼留守在那里。” “我师父名为骆流求，他身上应该戴着自己的名牌。名牌并不起眼也不值钱，马贼应该没拿走。你帮我在那些尸骨中找找，看看有没有戴着名牌，那便是我师父了。我稍后便到。” 杨歌点点头，先一步进入了山顶藏宝洞。 洞内四处堆积着宝箱，入口处地面有一个古怪的标记，杨歌四处看了看，并没有马贼的影踪，亦没有尸骨。 大概是没听到打斗声，杨歌没招呼，骆北自己就跑了进来，直冲地上的宝箱搜寻了起来。 见他似乎在找什么，杨歌也随手开了几个宝箱，连续开了几个空箱子后，终于在宝箱内找到了一把钥匙。 杨歌才将那钥匙拿起来，暗处就突然跳出来几匹恶狼，惊恐之下为躲避恶狼的攻击，杨歌丢了钥匙将琴中剑拔出。 那骆北听到动静朝她看过来，一眼瞧见地上的钥匙，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抢了钥匙就往外跑，独留杨歌一人面对数匹恶狼。 “这个混蛋！” 终于意识到骆北根本不是在找师父的尸骨，而是为了夺那把钥匙，将她当成了诱饵挡箭牌。 感受到杨歌的愤怒，杨影叹了口气，化作黑影配合她将恶狼一一除去。 收了琴中剑，杨歌快速奔出藏宝洞，一路追出来两界山，最后找到了一些寻宝者留下的路途印记，跟着那些印记一路走来，杨歌只觉身体越发虚弱，双腿如百斤沉重，几乎快迈不动步子，加上包裹里的淡水已经耗尽，她决定先找个牧民部落休息，再从长计议。 “远方的客人，快进来休息休息吧。” 杨歌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牧民部落。 “我们这里已许久没有外人来，远方的客人你来的正巧。”接待杨歌的这个牧民依拉勒口音有点奇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部落附近来了一群狼牙兵，每日里肆意抢夺部落里的食物器皿，还对我们恶语相向，我们都敢怒不敢言，实在欺人太甚。” “看你带着兵器，一定武艺不凡，能否帮我们除掉东北角营地的狼牙兵，还有先锋官康华严，出一口恶气。” “没问题。”杨歌举了举手里的淡水，笑了笑。 “戈壁滩虽比沙漠生存容易些，但是水源和食物依然稀少。清水毕竟是戈壁上生存所必须之物，如果污染了狼牙军的蓄水桶，他们无水可用必然要知难而退。”杨歌休息好后，依拉勒塞了她一大袋骆驼粪粉末。 轻装上阵，轻松干掉狼牙先锋官后，杨歌偷偷给自己包裹里的水壶都灌满了清水，才将骆驼粪粉末偷偷洒进蓄水桶，待她离开那些四散逃窜的狼牙兵若是再回来，知道无水可用，必定崩溃。 “这一天真是辛苦你了。”重新见到依拉勒，这牧民突然说起了汉话：“看你是名门弟子，不妨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并非戈壁牧民，而是天策府的探子，名叫袁华。我本奉命假扮牧民在此监视狼牙军，查出他们在黑戈壁有何图谋。然而我发现附近的霸刀营地同狼牙军来往甚密，恐怕早已勾结。” 霸刀山庄乃是老牌冶铸世家，若是襄助狼牙，必为天下之祸。 “平日里霸刀营地都会向我们采买食水，今天就劳你帮忙送一袋粮食过去，顺便想法探听霸刀和狼牙的秘密。” 天策探子能在这里弄个牧民的身份很是简单，为了不让袁华暴露，杨歌倒是挺乐意走这一趟。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我们都等急了。”看到杨歌送来的粮食，负责对接的柳一戈不疑有他：“我知道你们不收银钱，我让人去帐篷里翻点铁器给你们。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在营地里走走，但不要走得太远。” “好勒。” 如此大好的机会，不向那些霸刀弟子套套话，实在是可惜。 杨歌不是那种让机会溜走的人，等柳一戈走开，她立马行动了起来。 “这附近有狼牙军驻守，听说狼牙军素来凶残，喜好掠夺精良兵器，你们不担心他们来攻击营地吗？” “去去去，你问什么问，是你能问的吗？” 杨歌用同样的话术问了不少人，有些很是暴躁，有些却张口就来：“凭咱们风雷旦谷的名气，他们敢来吗？更何况我们谷主跟他们……咳咳咳……” “狼牙？我们怎么会怕他！我们可是盟友……呸呸呸，你什么都没听见，不许跟别人说啊。” “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叫你别跑远，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柳一戈突然出现在身后，吓了杨歌一跳：“瞧你鬼头鬼脑地在我们营地打探什么呢。你还是快点走吧，不然被我们淬金厅的无相厅长看到又要说我乱放人进来。那些藏剑的小子我们还收拾不完，哪有空搭理你。” 担心柳一戈起疑，杨歌赶紧收了他取出的铁器，匆匆出了霸刀营地，可走了没几步，她又悄悄折返了回来，偷偷潜入到主帐附近，想听一听柳无相到底在做什么。 杨歌并没有等多久，帐篷中就隐隐传出交谈声。 “柳厅长，安国将军派我来通知你，我们已经说服一批地下种族的人加入狼牙，将要组建一支新的军队。” 这声音……是狼牙…… 杨歌皱了皱眉，竖起耳朵，屏息静气贴近了帐篷，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第246章 已为人父 “只要你们风雷刀谷同我们合作，帮我们打造出更精良的盔甲和武器，藏剑山庄的那些小事哪里轮得到你们出手。” “当年我们愚少爷对夕小姐一往情深，奈何夕小姐当年年少无知，竟然轻信了叶炜那个负心薄幸之徒，断送了自己一条性命，还留下小小姐孤苦伶仃。虽然现在小小姐长大了，也认祖归宗，但叶炜欠夕小姐的这条命，我们风雷刀谷自然要讨回来，用不着你们狼牙出手。” “那我们的武器……” “一码归一码，只要你们助我刀谷得到寒池里的那批寒铁，我们自然也会信守承诺，为你们打造兵器。” “好好好……其实你们有所不知，那地下种族还有个宝库……” 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杨歌想要听得更真切些，往前挪了挪，因而没注意到巡视的霸刀弟子。 “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糟糕，被发现了！ 杨歌大惊，刚要逃，就见迎面走来了两个熟悉的人。 “你们霸刀竟然堕落到同狼牙为伍？不对，柳五爷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我们风雷刀谷才不听五爷指挥。叶炜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快撤！” 霸刀和藏剑的恩怨由来已久，替小姐柳夕报仇不过是个借口，如今见到藏剑山庄两位庄主，还有一位正是那叶炜，整个营地的霸刀都动了起来。 杨歌很不幸，虽然动的及时，可霸刀将她当成了藏剑山庄的人，下手极其狠辣，就算她知道上月静不会让她死，挨揍挨得狠了还是会绝望的。 “这石镜花的香味……呕……” “小婉，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突然胸口有点闷……” “弟妹，你不是又怀上了吧？” 迷迷糊糊间，杨歌听到了三个声音，不算陌生，因为她能听出分别是唐小婉，叶凡和叶炜，只是她浑身痛的厉害，杨影又叫她先别出声，她便继续躺着运转内力，用方士独特的术法让伤口不要那么痛。 “啊，那寻儿和雪儿要有妹妹了！”叶凡有些欣喜。 大概每一个成了亲的男人听到自己要有孩子，都会同他现在一样，喜形于色。 “还不确定呢，小心空欢喜一场。”唐小婉有些羞。 一旁的叶炜倒是很有做哥哥的样子：“不如请盛神医来黑戈壁一趟，帮弟妹安胎。” 唐小婉摇了摇头：“杭州离此路途遥远，盛神医年岁渐长，不适合长途劳顿。我自己也懂些医术，过几天我们就近找一个地方先安顿下来，等情况稳定了，再启程回杭州吧。” “就如弟妹所言。” “小凡……” “小婉？胸口还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热水。” “之前老太太说，我哥哥无言好多年没有回家，家里想为他说亲都找不到人。老太太和我爹都对他失望透顶。但老太太又不希望我爹这一支血脉在此断绝，就想要我们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过继给我哥的事，你还记得吗？” 好一阵沉默后：“我们不是说好，既然出来了就不提这些事情了么？” “可是老太太的话，我不能不记在心里啊。当初你我天涯奔逃，整个唐门上下，也就老太太和我几个哥哥还计挂着我，心疼着我……而且我哥当初为了让我俩在一起，还得罪了我爹，后来才总是浪迹天涯。如果他有了孩子，也许他就会回家了。” “可是寻儿和雪儿都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放弃哪一个？” “唐门毕竟是我的娘家，是孩子们的外祖家里，难道还能亏待他们吗？”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叶炜轻咳了一声：“此事我出来之前二哥同我谈过。既然老太太发话，我们不能不卖唐门一个面子。” “其实我在家时，也同大伯二伯聊过此事，他们也都同意了。” “哥哥们都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小婉，你先好好保养身体。孩子们还小，过几年再说吧。” “五弟，你才是孩子的父亲，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几位哥哥都不会强迫你接受。” “容后再议吧。” “唉——” 听唐小婉这声叹息，叶凡因是不愿意的。 昔日扬州与人称兄道弟的叶凡少爷，终究成了藏剑山庄的五庄主，如今的他，也不知还会不会认她这个插过香的兄弟。 身体总算不那么疼了，杨歌慢慢撑着站了起来。 “你睡了很久，身体感觉舒服些了吗？”叶炜最先察觉她苏醒。 “好多了。你们这是……” “离开家乡这么久，真是分外想念故乡的风景。虽然菲菲现在已可以独当一面，但我总觉得她还是我臂弯里的小女孩，所幸二哥将她教导得很好，藏剑山庄也算后继有人。等五弟的两个儿子长大成人，我们就该退出江湖，颐养天年了。我来黑戈壁也有不少日子了。” “三庄主怎么会来到黑戈壁？”瞧叶炜的样子，应当是还记得他同杨影的交情。 只不过杨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在扬州同叶凡结拜，那时叶凡应当刚同唐小婉私奔入江湖，眼下他们都有两个孩子了，这时间……似乎不对劲啊…… 莫非，从一开始她就进入了里世界？是初入扬州，还是拜入长歌门，亦或者从稻香村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算计！ “先前，五弟和弟妹游历天下，一路行至黑戈壁，正值流言泛滥之时。五弟好奇，便至歌朵兰沙漠查探，没见着什么恶鬼，却意外发现那火焰山下的寒池藏着许多优质的寒铁。五弟大喜过望，本想通知山庄前来挖掘，谁知不久霸刀山庄风雷刀谷的人也来到这里。五弟不愿霸刀相争，本欲离去，却发现黑戈壁上来的江湖人越来越多，甚至连狼牙军也派遣队伍来此。” “来此的江湖人确实不少。”她也是其中之一。 “黑戈壁先前有一支马贼，就藏匿于这阴风峡中。这条通道，本是同样回纥的商路。马贼常年盘踞于此，打劫过往商队。狼牙军一来，五弟发现那些狼牙居然跟马贼勾结一处，想要堵住商路，更多的盘剥商队，以资军饷。我们当然不能让它如愿，是以五弟发藏剑令邀我来此，想要联通唐军清缴马贼，让狼牙的如意算盘落空。” “竟有此事？” 叶炜点了点头：“然而我来之后，我们这处营地就被风雷刀谷发现，唉，我与刀谷向有宿怨，他们日日前来骚扰，打伤我们的弟子，让我们不胜其烦。昨日我与五弟本打算去刀谷营地威慑一番，却发现了你，还看到了狼牙兵。真没想到，刀谷竟堕落到同狼牙军相交，若是柳五爷看到，不知又该如何伤心了。” “说起来还得多谢庄主施救之恩。”要是留她一人，估计拼着暴露杨影，她也得被那些霸刀一拳拳打死。 “据我所知，阴风峡的马贼在此盘踞已近百年，根深叶茂，想要将之连根拔起，光凭我们几人实难成事。阴风峡易守难攻，许多年来，曾有回纥军队想要攻下黑沙堡，都宣告失败。就算我们同唐军联手，短时间内，恐怕连他们首领的面都见不到。” “只能想法从马贼内部着手，将他们各个击破。”古语云，兵不厌诈！ 杨歌的提议也是叶炜心中所想：“你是新面孔，且至黑沙哨岗，除掉马贼哨兵和哨兵头目，取得哨兵头目的令牌，前来见我。” 许是因为相识，还有些交情，所以叶炜吩咐杨歌做事非常的顺手，让杨歌好一阵哀怨。 唉，没办法，谁叫人家是藏剑山庄三庄主，而她过了这么久，还是个江湖无名小卒呢。 第247章 此间之计 取个马贼哨兵的令牌并不困难，杨歌很快就平安返回。 “我来到黑戈壁后，曾向隐元会买过黑沙堡的马贼消息，对他们的情况有所了解。现在我就尽数告知于你，你可做个参考，到了黑沙堡后才好随机应变。之后你便拿着这个马贼哨兵头目令牌，去找前堡头目芒里克吧。” 阴风峡里的马贼盘踞于此近百年，他们历代的首领都叫黑喇嘛，相传是因为他们的初代首领曾经当过喇嘛，后来不知为何做起了这没本的买卖。 “马贼一贯心狠手辣，但凡经过阴风峡的商队没少遭他们的盘剥、杀害。然而这条商路同样回纥，还是有不少商队铤而走险前来，每每都要向马贼上供。狼牙军也想通过马贼控制这条商路，若被他们得逞，狼牙的实力又将增强，我们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 “阴风峡里，马贼营地的分布如何？” “马贼的大本营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是马贼首领黑喇嘛和重要头目居所。中层由二当家巴吐尔把守。下层是一些马贼喽啰和他们劫来的囚徒分布地，黑喇嘛的两个儿子艾山和玉山也驻扎在这里。” “我们要如何击破马贼？”杨歌相信，身为藏剑山庄三庄主，处理区区马贼必定早有妙计。 “二当家巴吐尔的女儿阿依慕是玉山的未婚妻，但据隐元会的消息，阿依慕心慕艾山。巴吐尔明知道女儿心有所属，却故意将她许配给玉山，恐怕是想要挑起两兄弟间的矛盾。现任黑喇嘛只有这两个儿子，都委以重任，一旦兄弟反目，两败俱伤，黑喇嘛焦头烂额，巴吐尔便能坐收渔翁之利。不如我们推波助澜，让玉山取代本来内定接替黑喇嘛的艾山，再挑起巴吐尔和玉山的矛盾。黑喇嘛也暂时不要杀，最后让他们三方混战，我们再引来唐军，兵不血刃便能将马贼一网打尽。你先安心在马贼营地施展计谋，稍后我会派五弟乔装进去接应你。若你遇到疑难问题，可寻五弟为你解答。” “果然好计策。” 杨歌放心大胆的拿着令牌去了黑沙堡马贼营地。 许是她太过轻松，再加上有令牌在身，芒里克毫不起疑；“他们既然派你来听从我的调遣，你可要好好听话。” “是。” “戈壁滩上的明珠阿依慕啊，银色月光下的最美玫瑰，我不知道要用什么宝贝才能衬托她的美丽。可是这几天，她都不愿意过来看我一眼。你快去那些抓来的人身上搜刮一些宝贝，把它们献给我的女神阿依慕吧。” 杨歌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应了下来，狗腿模样十足。 她倒要看看，这个戈壁明珠到底生得何种模样，竟然用美色吸引了这么多人。 在被抓的商人身上随便搜刮了些宝贝，杨歌迅速送去了阿依慕的居所。 “芒里克让你送来的？那个大老粗老是色眯眯地看着我，能送来什么好东西。”阿依慕一脸嫌弃。 近距离的看清阿依慕的容貌，杨歌有些失望，这姑娘五官还算端正，可真算不上好看。 关键脾气还差。 “这都是些什么破烂！”阿依慕很嫌弃的在杨歌送来的这堆宝贝里挑选，竟真的找出一块质地不错的古玉，随后她又取出来一封信。 “你，帮我将这块古玉和信一起交给我的未婚夫玉山，快去快回。” 阿依慕的态度实在太差，杨歌拿着古玉和信表面上唯唯诺诺，实际心里却乐得很，根据叶炜临行前的提示，若是将收信人改为艾山，把古玉和情信都交给艾山，然后告诉玉山他们的奸情。到时必有好戏可看。 “你来有什么事吗？” “阿依慕姑娘派我来给你送一块古玉和一封信，好好珍惜她的心意吧。” 找到艾山之前，杨歌将信拆开看过，信上的称呼是哥哥，并未提及到人名，而且约了见面的地点，中寨货堆后面。 “什么心意……” 艾山表面疑惑，身体却很诚实的收了古玉和信。 杨歌很自然的退开，又悠哉悠哉的去了玉山的居所。 “你是谁的手下，到我跟前来做什么？” 杨歌随便编了个谎话，加之有令牌傍身，她一点不害怕，将阿依慕送艾山古玉和情信，还有约着见面的事情说了，玉山立即瞪大了眼睛。 他会这么快相信，其实有赖杨影的表演，这家伙心血来潮，扮演替主人分忧的狗腿子，真是活灵活现，杨歌都有些瞠目结舌。 “你骗人！说，是谁指使你来离间我们兄弟俩的！” “中寨货堆后，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玉山沉默了。 杨歌见有戏，不再让杨影演戏，适时的保持了安静。 “虽然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但我觉得应该去你说的地方看看，还我哥哥一个清白。你可要小心，别给我设什么埋伏！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为了证明自己没设什么埋伏，杨歌告诉玉山自己会走前面。 到了中寨货堆附近，杨歌远远就瞧见艾山走了过来，所以故意放慢了脚步，好让他和阿依慕先见上面。 “啊，怎么是你。”看到艾山，阿依慕很是惊讶。 “不是你约我来这里的么？” “肯定是那个傻瓜送错人了……” “呃……那我走了。” “你别走！”阿依慕情急之下拉住了艾山。 见此大好机会，送错人的“傻瓜”赶紧将玉山拉着往前走了几步，靠近货堆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从小到大，我都最喜欢你了。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唉，我只能假装不知道……谁让你阿爹把你许给了我弟弟啊。” “阿爹从来不在意我的心情，我只能顺着他哄着玉山。可你知道吗？你才是我心中的英雄。” “让你嫁给玉山那个废物可惜了。” 艾山此话一出，玉山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拔刀冲了过去：“去死吧！” “天啊，救人啊！”阿依慕慌张的朝外跑。 “你这个淫妇，跟他一起去死吧！”玉山是个狠人，根本没给杨歌和艾山反应的时间，一击就砍了艾山的首级，仍不解恨，追着阿依慕冲了出来。 杨歌刚拔出琴中剑想要阻拦，就有一道身影从旁闪过，截住了玉山的攻击：“玉山少爷，手下留人！” “你是谁啊，难道也是这个淫妇的姘头。”玉山想挣脱控制，可实力不如人，只得放弃。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你已经杀了你哥哥，你父亲势必不会放过你。你再杀了这个女人，二当家也不会放过你，那你唯一的一线生机也就断了。” “你说什么……” “你只要照我说的话去做，我保证你不仅能保住一条命，还能当上新的首领。” “这是真的吗？我……我……我就听你的吧。” 这玉山看样子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此前敢拔剑伤人，完全是一气之下的冲动行为，冷静下来后立即就怂了，为了保全性命，甚至都没想过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到底有何居心。 叶凡朝杨歌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虽然乔装改扮仍然挡不住叶五少的翩翩风姿。 安抚住玉山，让他按计划去行动，阿依慕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这一次还真辛苦你了。” “不辛苦。”杨歌摇了摇头，比起扬州城的初识，这会做的这些事真的不算什么，关键她还能在这里看不少热闹。 毕竟狗咬狗一嘴毛，真的很闹腾，这样的热闹她爱看，杨影更爱看。 第248章 权力更替 “玉山生性软弱，刚才杀掉艾山之后就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我已趁机取得他的信任，现在趁艾山尸体还未被黑喇嘛，的人发现，我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一举攻入黑沙堡上层，逼迫黑喇嘛将首领之位让给玉山。” 当然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还得一步步来。叶凡告诉杨歌，首先，这第一步，便是扶持阿依慕，逼阿依慕的父亲二当家巴吐尔同他们成为一条战线。 叶凡还得盯着玉山，杨歌便独自一人回到了黑沙堡中层，除掉几个巴吐尔的得力手下后，杨歌适时的向巴吐尔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并威慑他最好结盟。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巴吐尔紧握着拳头，怒瞪着杨歌。 杨歌将阿依慕害死艾山的事情告诉他，并提醒他，若是黑喇嘛得知此事必然不会放过他。 “你们够狠！”巴吐尔咬牙切齿。 杨歌却笑的十分温柔。 比起狠，谁能狠得过他们这些马贼，占据商道的必经之路，不知害了多少人，如今竟然还想和狼牙军勾搭在一起。 “一段时日不见，玉山居然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肯定是你这个突然出现的外人唆使的吧。” 杨歌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巴吐尔冷笑了一声：“呵呵，现在我暂且放过你。先得想办法将黑喇嘛拉下马来，不能让他先发制人。” 黑沙堡上层分布着好些黑喇嘛的亲信，巴吐尔安排人将其暗中除去，为了推波助澜，杨歌也化身巴吐尔地手下，帮其做事，很快便得手，让黑喇嘛短时间内无人可用。 “是谁在外面喧闹！” 巴吐尔出现在黑沙堡上层的时候，黑喇嘛总算察觉到了异动，跑出来一看，顿时如雷轰顶：“你们这是想造反么？” 就在这时，乔装打扮的叶凡也陪着玉山和阿依慕走了过来。 “你们都疯了吗？玉山，巴吐尔，你们带这么多人来，还对兄弟们下手，是想造反吗？”黑喇嘛不敢置信。 “父……父亲……我……”玉山如今这样，确实不像个做首领的样子，不过……要的就是他没出息。 “明人不说暗话。首领，你的手下大都被我们除掉了。不想死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念在你是玉山亲爹的份上，留你一个全尸。” 没理会巴吐尔，黑喇嘛扫视了周围一圈，瞪向玉山：“玉山你哥哥呢？你是不是把你哥哥杀了！” “老东西果然觉察地快啊。艾山早就死了，你还是早点下去陪你大儿子吧。”巴吐尔拔出刀，想要直接杀掉黑喇嘛。 若是真让他将人杀了，叶炜最初制定的计划就会失败，杨歌看向乔装的叶凡，他上前一步劝说玉山：“慢着！玉山，首领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营地内部也有许多人心向着他。你贸然杀掉他的话，那些人必然要群起造反。” “罢了罢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人性的小畜生。你们来吧。” 黑喇嘛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叶凡看向巴吐尔：“不如留他一命，暂时牵制那群人，以后再慢慢除掉他们。” 黑喇嘛不反抗，巴吐尔便觉得他没什么威胁，所以同意了叶凡的建议，将黑喇嘛关了起来。 亲情人伦，在这些马贼眼中，远远不及权力欲望来得重要。 玉山亲自将黑喇嘛关押，黑沙堡马贼的新首领，换成了他。 叶凡和杨歌这两个功臣，自然获得了在黑沙堡自由行走的权力。 “终于，我们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现在，你就拿着这把我从玉山那里顺来的匕首，杀死阿依慕。记住，杀了她之后，要将匕首留在那里。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再操心。” 杨歌拿着匕首去找阿依慕。 她其实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只是她的怜悯心才生出一点点，现实就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阿依慕说是喜欢艾山，可艾山才死没多久，玉山如今坐上黑沙堡首领的位置，她便巴巴的贴着他，施展着各种取悦人的手段。 杨歌在寒风凛冽的夜色里等了大半宿，才等到巴吐尔派人来寻阿依慕，阿依慕才推开醉醺醺的玉山回自己的居所。 按照计划，待阿依慕回到自己的居所后，杨歌立即用叶凡顺来的匕首刺杀了阿依慕。 做完这一切，杨歌拍了拍手，准备回去找叶炜汇报。 当然，在离开之前她还得将囚禁起来的黑喇嘛放出来。事情过了这么久，原本黑喇嘛的一些手下应该逐渐醒悟过来了，接下来就是三方混战的好戏了！ “你又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黑喇嘛看到杨歌，气愤的很。 “如果我放你离开，你会去哪？” “哪也不去，当然是杀光那群叛徒，还有你！” “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杨歌拔出琴中剑，砍断了牢笼的锁，将黑喇嘛放了出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做，但你迟早会后悔的。” 后悔？那也得她还留在这！ 不等黑喇嘛反应，杨歌脚尖轻点，轻身而起，用九州踏歌大轻功轻而易举的离开了黑沙堡的地盘。 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能够兵不血刃收服马贼，才是上上之策。 “你内心一定很煎熬吧。” 杨歌摇了摇头。 “你是良善之人，或许难以接受诸多谋划。但你不用同情那群马贼，他们人人手上都沾着无数的鲜血。” 同情残暴的敌人，是对弱小者的残忍。这个道理杨歌很清楚，所以朝叶炜笑了笑，让他安心，她已经不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了。 “此次阴风峡的马贼，经过这一场内斗，必然元气大伤，正是我们联同唐军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若是让他们渡过这次危机，恢复元气，往后可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时机。 见杨歌真的没事，叶炜赶紧道：“我知道此地不远的胡杨林里，就潜伏着一支唐军，领头人分别是天策府的曹将军和苍云军的长孙将军，正是为了监视马贼和狼牙才埋伏于此。你速去胡杨林告知曹雪阳将军，进攻阴风峡的时机到了。” 曹将军来此了？ 杨歌愣了下，赶紧启程去了胡杨林。 见到曹雪阳，将此前的经历简单说过之后，确定风眉已经安全回营，杨歌这才放心，将阴风峡黑沙堡的情况一一告知。 “藏剑门人果然智计无双。” 曹雪阳赞了一句，随后道：“围剿马贼固然重要，但你们别忘了，马贼同狼牙亦有勾结。若是我们只攻马贼，忽略狼牙，到时若他们里应外合，恐怕腹背受敌，反而陷入颓势。” “那该如何？” “趁马贼内乱的消息还未传出来，你速去赤狼左营除掉巡逻和训练的狼牙士兵，让马贼内乱的消息暂时传不出去。等狼牙醒悟过来，我们早就攻下了阴风峡。”曹雪阳点了一小队人马给杨歌，想让她牵制狼牙。 一旁的长孙忘情提醒道：“除掉巡逻的狼牙士兵恐怕还不够，这一支狼牙军队的破风校尉为斛律奇，听说是史朝义手下爱将，武艺不俗，为人也十分警觉。若是被他察觉我们的计划或阴风峡的异动，那就前功尽弃了。” 曹雪阳点了点头，冲杨歌道：“所以此次前往赤狼左营，切记要除掉斛律奇。” “两位将军放心！” 狼牙军想同马贼联手，堵住回纥商路，哪有那么容易。她此去，必定让唐军没有后顾之忧。 在杨歌带着人袭击赤狼左营的同时，唐军也向阴风峡黑沙堡发起了进攻，正如长孙忘情所说，斛律奇有些本事，很快就察觉了异样，只不过有杨歌在，他没机会活着通知狼牙大军。 第249章 此间局势 “报，狼牙军近期并无异动。” “若有黑沙堡派出的传信使者，务必拦截，不能让他们同狼牙军取得联系。” “遵命！” “再探再报！”长孙忘情挥了挥手，前锋斥候领命纵马离去。 这时，一个红衣小将走了过来。 “燕帅，曹将军，方才藏剑山庄的三庄主叶炜派人传信，说他会料理马贼之事，让我们专心对付狼牙军。” “马贼人多势众，叶三庄主似乎并未带来太多藏剑弟子……不过听闻他的寂剑功力已同他大哥齐名，或许另有办法也不一定。不如无衣你等会带人前去接应藏剑门人，以防不测。”曹雪阳还有些担心，不过他们驻扎在此处的人手并不多，还得应付狼牙，确实没办法分出太多人襄助。 “末将领命！” 红衣小将名李无衣，乃李承恩之子，如今算是苍云军的一员。 待他走后，长孙忘情转向曹雪阳：“雪阳，据江湖传闻，史朝义也于近期来到黑戈壁，只是不知他藏在狼牙的哪个营地之中，若能将其生擒，当可迫得狼牙军在此退兵，保住宝矿。” “我已请长歌门的杨青月先生探查黑戈壁的狼牙营地，若能逼出史朝义，我们便能追踪狼牙的动向。于道长所言宝矿，一定不能落入狼牙手中。” 长孙忘情点了点头：“若是我们能拿到寒玉铁，得到沙漠异族帮助，一定能如虎添翼。歼灭叛贼指日可待。” “那就得看于道长如何劝服两族了。当年纯阳宫中，太上皇应允于道长可去国子监读书，于道长一直铭记于心。”曹雪阳倒是对于睿充满信心：“此次来到黑戈壁，她一边救助两族伤者，一边分析黑戈壁的形势。她从跋汗族人口中得知寒玉铁等事，便一心想要阻止寒玉铁和沙漠异族为狼牙军所用。” “于道长良苦用心，希望能对当今形势有利。”长孙忘情叹了口气，并不乐观。 “于道长乃是天下三智之一，我相信她一定能够做到。” “但愿如此。” …… “两位将军。” “你回来了！” 杨歌平安归来，与她同去的唐兵也都一同回来，长孙忘情朝她点了点头，算是赞许。 “据探子回报，这次率领狼牙军大肆进驻黑戈壁的，是史思明的爱子史朝义。我带着无衣同雪阳在此，就是想抓住史朝义，将这支狼牙军歼灭于此。然而狡兔三窟，黑戈壁地广人稀，狼牙军营地众多，不知史朝义藏于何处。既然他的爱将在附近营地，或许他也在此。” “需要我去探探吗？” “那就辛苦你一番了。” 赤狼左营，斛律奇已经身死，杨歌进去倒是轻松的很，只不过当她潜入帅帐的时候，帐内却空无一人，应是原本住在此处的人早已离开。 将情况汇报给长孙忘情，这位将军皱了皱眉：“原来又扑了一次空。” “这次没抓住史朝义，不知他究竟有几处藏身处，究竟藏匿于何地，我们都需要加倍小心。狼牙此次出动不少军队，在戈壁和沙漠都有分布。他们野心不小，我们也得提醒那些江湖人，要加倍防备狼牙才行。”长孙忘情似是想起了什么：“我知道歌朵兰沙漠有一支明教弟子驻扎在那里，你可前去沙漠，通知那些明教弟子，小心狼牙。” 通过长孙忘情指明的方向，杨歌没多久就找到了明教的驻扎地。 “哎呦呦，我的腰啊。”进入营地后，杨歌还未开口，眼前的明教弟子就大呼小叫了起来：“这段时间法王让我照顾那些异族人，可把我累瘫了。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对他好吧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也不领情，他们说的话我又听不太明白，整天对着这么一群语言不通的人实在太痛苦了。也不知道法王上辈子欠了他们多少钱……” 法王欠钱，他们这种普通弟子还钱……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杨歌表示自己懂一些他们的语言，托合提立即双眼放光，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塞给了她：“拜托你帮我将这个食盒拿给那些跋汗族人，真是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既然法王嘱咐我们要对这些异族人以礼相待，就算再不高兴我也不能跟他们怄气。不过……”托合提嘿嘿一笑：“幸好还有一批人可以供我们出气。来来来，给你一根长鞭，去抽打被绑住的塔克族人，也给你顺顺气。” 杨歌不明白自己要顺什么气，只是托合提将长鞭塞给她后就不见了人影，她只好先将食盒给那些跋汗族人后，拎着长鞭去塔克族人所在的位置，希望能寻到托合提。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族人，别被我们抓到了。” “跋汗……臭蜥蜴……” 塔克族人骂起跋汗族人来，那真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杨歌没什么反应，托合提却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想顺顺气，所以抽打的很卖力。 一番运动后…… “这口气一出果然心里舒服多了。”托合提长吁了口气，竟然拿出一壶酒来，找了个空碗分了杨歌一碗。 “我们教中夜帝平日话少，这次来到黑戈壁，他没对我们说明原因，其实我们都糊里糊涂。不过法王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要听从就行。” 酒壶见底，托合提擦了擦嘴巴。 “今天左护法突然到来，我先前太忙，没来得及接应，不知左护法会否生气。不如你帮我去问问左护法何方易，来这里所为何事，然后代我前去向法王卡卢比通报吧。” 喝人的嘴短，杨歌只好帮着跑一趟。 “近日圣墓山附近屡有异动，我心中甚为担忧。” 见到何方易，杨影有些惊讶，告诉杨歌，这位明教左护法竟然是霸刀山庄二庄主柳浮云，若不是这家伙跟叶炜决斗或许柳夕不会自杀，真不知他如今见着叶炜会是何反应。 “左护法到歌朵兰沙漠也是为宝藏之事吗？”杨歌有些好奇。 “非也。近日圣墓山发现敌人活动迹象。当年我教回返波斯时分裂的势力蠢蠢欲动，他们派人煽动教众，意欲图谋不轨，我身上有伤，教主与右护法等人又需兼顾中原、圣墓山和波斯分舵之事，分身乏术。卡卢比在教中司掌刺探和暗袭，此事还需他来处理。是以我独身前来黑戈壁，希望卡卢比能先行处理教中之事。不过我认识他多年，知道他一旦下定决心，就很难更改。这许多年来，他偶尔会来到歌朵兰沙漠，已是教中公开的秘密。他的过去甚为神秘，平日三缄其口，我也无意打探。只是如今教中有难，望他能暂时放下私情，同我回返圣墓山。” “原来如此。” 夜帝卡卢比的私情是谁，杨歌其实也很好奇，只可惜何方易也不知道。 沙漠之中风沙骤起，很快又停，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名男子，缓缓向他们这边走来。到了近处，杨歌才发现是藏剑山庄三庄主叶炜。 “二哥，我听门下弟子回报，你来到了黑戈壁，现今精神可好？” “是你……先前我回明教养病，多亏菲菲为我找来许多珍稀药材，病情已有许久不曾发作。” 嗯？这两人不应该是见面就刀剑相对吗？怎么看着这般和谐？ 杨歌有些疑惑，杨影倒是隐隐猜到了一些原因。柳夕已死，可柳夕的孩子还在！ “二哥，我听闻霸刀风雷刀谷有人同狼牙军勾结，意欲分裂霸刀，为祸百姓。如今柳五爷也不知身在何处，实是到了需要你主持大局的时候了。” 第250章 夜帝往事 “风雷刀谷么？竟有此事……北方故土，我已有多年不曾踏入。就听你一言，待明教之事一了，我便返回霸刀山庄。” 何方易下了决定，霸刀百年英名，身为北方武林魁首，怎能毁在宵小之手！ 叶炜点头：“到时我也会带着菲菲去霸刀山庄助你处理风雷刀谷一事。” 提到菲菲，何方易有了些笑容：“多日不见菲菲，确实想念，她真是越长越像夕妹了。” “那我先走一步，等你回到霸刀山庄我再去拜访。” 提到叶夕，气氛明显有些阴沉，叶炜倒是理智，适时离开，往日的仇怨便会在亲情的感化下慢慢消失。 他与何方易便永远不会再如当年，一言不合刀剑相对。 明教夜帝，是个美男子，他的美让杨歌和杨影难得的达成了共识。 “哦，何兄来了？” 从杨歌这里得知何方易来了，卡卢比有些诧异：“何兄为了此事竟亲自前来黑戈壁，他身上有伤，也是苦了他了。” “那夜帝你……” “我来黑戈壁前，便已知晓此事，已派我麾下部分弟子留守处理，想来应无大患。若何兄还不放心，不如你在我随行弟子中挑几个得力的，交给何兄带回圣墓山。我在这里还有些过往的事处理。我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了，不能再等下去。” 卡卢比的态度很坚定，左右他给出了解决方案，杨歌这个外人便不好再说什么，走走过场，小试了几位明教弟子的身手便将他们交给了何方易。 “卡卢比意下如何？” “夜帝说他在圣墓山已有安排，还让我挑选了几个得力弟子随你返回圣墓山。” “既然他已有安排，那我就不打扰他了。” 何方易说不打扰，真就连面都不见，直接领着杨歌挑选出的那几个明教弟子离开。 “此处环境艰苦，养伤多有不便。何兄早日回去也是不错。”卡卢比倒是理解，见杨歌传完信还未走，不由叹了口气：“你一定十分奇怪，为何同样是沙漠异族，我们对待两边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不是因为塔克族勾结狼牙？”杨歌疑惑。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杨歌好奇，卡卢比似乎也做出了娓娓道来的准备，一个听一个说，正正好。 “我出生于歌朵兰沙漠的地下，黑暗是我前半生感受最多的东西。我的部族名为跋汗族，同另一个叫塔克族的部族世代为敌。我不知道仇恨延续了多少年，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注定要为我的部族而战。然而某一天，我忽然被宣布渎神，我誓死保护的族人都对我刀兵相向。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就算我已经熟识黑暗……” “熟识黑暗么……”杨歌听着有些许感触，就像她熟识心魔一样，即使如此，可心魔再现的时候，她还是会难受痛苦。 “然而当我好不容易逃出地面时，阳光却刺伤了我的眼睛。我以为这一生都只能与黑暗相伴了，却没想到还能遇见她。她给予了我光明，教会我如何在地面上生活，和她一起生活的两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然而最后她还是不辞而别。或许我这一生都注定了只能待在黑暗中吧。” “或许她离开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如此故事，当配美酒。杨歌从兜里取出最后两坛酒，递给卡卢比一坛，示意他继续。 “后来我离开了歌朵兰，因缘巧合下加入明教，我还是不懂如何同她以外的地上人相处，我习惯了在黑暗中生活，黑暗也给予我巨大的回报。我在教中一路当上了法王，但这一切却无人与我分享。这个地方名为不惑居。她说遇事而不惑是她想达到的境界，所以将这里取名为不惑居，虽然那时候，我们所有的，只是几顶破帐篷而已……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不惑，然而不惑却是我永远难以达到的境界了。” “那夜帝为什么又回来？” “你现在看到的那些沙漠异族，一部分就是我的跋汗族人，另一部分便是我们的世仇塔克族。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恨好像已经消散，只是习惯性的无法善待他们。我知道她也来了，可是她依然不愿见我。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只是想要同我的族人破除误会，洗清冤屈。我来到地面上才知道，当初在地下的生活多么艰苦。只是我再也找不到入口回去，不然我早就想带他们出来了。现今我只希望我的族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虽然他们还不肯接纳我。” “原来如此。” 故事说到这，若是杨歌还想不到卡卢比嘴里的她，就是清虚真人于睿，那她就太傻了。 只是这两人于她而言，都是江湖前辈，若是直白发问多少有些无礼，只好耐着性子期待他们能自己多说些八卦，满足她的好奇心。 “如今我已至人们常说的不惑之年，心中却依然充满了迷惑。”卡卢比仰头饮尽坛中酒，喃喃低语：“不惑，不惑，大概只有圣人才能达到那样的境界吧。” 故事听完了，杨歌就成了免费的劳力。 不惑居后面是一片湖水，平日里常有一些沙漠里的动物来喝水。照明教平时的处理方式，是不许那些动物靠近的。 卡卢比听说这沙漠中有许多沙狼，还有一些关于某种生物的奇怪流言。便担心湖水会引来某些危险动物。所以让杨歌去往屋后湖边，在各处肉苁蓉上洒下怪味药水，在一段时间内防止动物靠近。 “其实这片湖水的味道并不好。”卡卢比自顾自的说了一句，随即看向杨歌：“你好像能听懂我族人说的话？” 见卡卢比疑惑，杨歌觉得机会正好，便将于睿教她异族语言的事说了出来。 “是她教的……原来她还没有忘记么？”卡卢比脸上浮现出一些笑容，整个人都热情了起来：“你想知道地下种族的历史吗？我再教你懂得更多我们的语言。” 卡卢比的套路其实和于睿差不多，都是将通用语编成了册子，有了之前的学习，这会杨歌拿到卡卢比编写的册子，学起来就容易的多。 在杨歌翻阅学习册子的时候，卡卢比坐在一边。 戈壁滩的风沙吹过，思绪好像也跟着乱了几分。 “在我小的时候，族中长老常常为我们讲述那些过去的故事。” “数千年前，我们的部族还住在地上，崇拜着水神，和崇拜火神的塔克族天生不容。” “我们世代交战，两败俱伤，最后被地面上最大的部族打败，我们这一支和塔克族的一支一路奔逃，到了现今黑戈壁所在的区域。” “那时候这里还不是戈壁和沙漠，还有广袤的森林和潺潺的溪流。” “我们在这里建立了新的城池，用寒池里的寒铁打造兵器盔甲，自然同塔克族争斗不休。” “突然有一天，火山喷发，炽热的岩浆淹没了森林和我们的城池。我们跋汗族的祖先和塔克族的先人慌不择路。闯入一个巨大的山洞，渐渐地深入地下洞窟，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其实我的部族也曾经在地面辉煌过，只是那些荣耀都随时光逝去了。”见杨歌合起册子，卡卢比知道她应该是都懂了，立即将脸上的悲伤收起来几分，可还是很颓废：“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他们对我的误会却是越来越深。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杨歌刚想劝说几句，巡逻的明教弟子便领着一位姑娘过来，看那姑娘的打扮，应该也是地下异族，能被明教弟子平和对待，当是跋汗族人，而且应该和卡卢比认识。 第251章 神秘武器 “二十年了，真没想到还能再见你卡卢比。” 姑娘看向卡卢比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故人重逢的喜悦，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怀疑。 “这位妫如姑娘说是认识法王……”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卡卢比挥手让引路的明教弟子退下。 妫如姑娘因是早就收到了卡卢比的信，至于信的内容杨歌无从得知，只见卡卢比瞧见妫如欲言又止的神情后，叹了口气：“当年我为族人做了那么多事，难道就只有你和丹木相信我的清白吗？” “我早就说过你只是白费功夫。相信你又如何？他们都害怕族长，不敢违逆族长的命令。族长说你渎神，你还有辩解的余地吗？” “唉……”卡卢比神情颓废。 妫如似是不忍，提醒道：“我们的族人崇尚力量，只要你能证明自己还是强者，就能获得话语权。”现实摆在那，他们一族虽然来到地上，但比在地下的生活还要艰辛。不仅要面对太阳的灼烤，还有那些外来人的引诱和威胁。 “我们好不容易占据了寒池，想用传说里的寒铁铸造兵器。却有一批自称风雷刀谷的人屡屡前来抢夺，简直比塔克族还要难缠。我们的族人不适应沙漠气候，身体还比较虚弱，应对起来十分吃力。若你能除掉风雷刀谷的威胁，必能换得他们一部分人的信任。” “唉，就依你所言。” 杨歌站在一旁，身体站的笔直，听见卡卢比答应妫如的建议不由眯起了眼睛，不过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远处，扮起了守卫。 和她的第一感觉相同，杨影也觉得，妫如这姑娘不像表面的那般人畜无害，只不过她同卡卢比是旧识，她不好说些什么。 “当年我逃出地面，实在是迫不得已。若不是丹木告诉我，是族长想要害我，我可能就留下自证清白了，那就白白断送一条性命。丹木和你助我离开地底之后，我又元气大伤，休养了半年才能视物。但我早已不记得是从沙漠哪处逃出来的，也没有办法回去。” “这不是你的错。” “二十年来，我常常来到歌朵兰，想要找出回去地底的通道，然而触目只见黄沙漫漫，哪有踪迹可寻。”卡卢比的眼神逐渐暗沉：“我一直思念着我的族人，却没想到在族人心里，只认定了我是叛徒。” 身为明教法王，卡卢比还是有些自尊心的，避开了妫如，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还是照妫如说的做吧。”卡卢比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任务自然落在了杨歌身上：“要对付霸刀弟子，由我出面终究不好。我毕竟是明教中人，明教回返中原不久，正是努力布局之时，我不能毁了教主的计划。” 那她就方便了？她好歹也是长歌门弟子……罢了，事已至此，她等会易容隐藏身份就好，反正暗阁杨策不是长歌门弟子，她都顶着这个假名混迹江湖多时，若是易个容，将瑶琴暂时放起只取琴中剑，谁也猜不出她是长歌门弟子。 “你拿着一包泻药，将它洒在霸刀煮饭的锅里，让他们腹泻不止，没空再去骚扰我的族人。另外……我听闻那些风雷刀谷的弟子，个个都贪财好色，只要有利可图，便都奋不顾身。我这里有一袋银两，你拿去收买风雷刀谷的弟子，让他们在营中散布谣言，就说寒池的寒铁是一个骗局，劝他们早日离开。” “若是不被收买的，你看着办。” 说实话，被卡卢比如此信任，杨歌都不知怎么说才好。 拿了泻药和银两，杨歌在去往风雷刀谷营地之前按照计划，变了番模样，看起来和杨策本人至少有八分像。 因为藏了瑶琴，她便只能拿琴中剑傍身，亏得那些风雷刀谷的人好应付，不少人还真被银两收买了，她这才勉勉强强完成卡卢比的交代的差事，悄咪咪的在他们煮饭的锅内下了泻药，回返了明教营地。 此法虽不雅，且做权宜之计。 希望霸刀山庄的人早日退出这场纷争。 “先前我跟你说过，我的挚友兼师父丹木曾经助我离开地下。丹木师父是我在地下时最好的二位朋友之一，他不仅是教习我技击之术的导师，还告诉我许多人生道理。妫如是大巫的继承者，自从她确定身份后，我们就不能常常见面了。但我很感激她能在这个时候再次站到我的身边。” “夜帝为何告诉我这个？” “现在丹木师父负责在寒池旁的冶铸池制造武器，你去跋汗族冶铸池帮他铸造兵器吧。” 杨歌对铸造一事知之甚少，唯一制造的东西，还是在长歌门帮钟鸣师叔捣鼓的星象仪。 不过她对这事好奇，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卡卢比。 在跋汗族冶铸池找到丹木，这位身材魁梧的汉子听闻杨歌是卡卢比差过来帮忙的，很是高兴：“有你和卡卢比的帮助，冶铸武器之事十拿九稳了。” “还请丹木前辈指教。”杨歌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 丹木豪爽的大笑了起来。 他倒是不藏私，一步一步的教杨歌冶炼武器，杨歌学的认真，再加上点运气最后竟然真炼成了丹木说的武器。 “哈哈，没想到这把传说中的武器竟在你的手中重现了。我们的先祖应该也会为这一刻感到欣慰。有了水龙滚，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怕塔克族和那些时不时就来骚扰我们的霸刀山庄，还有没安好心的狼牙军，他们统统不再是我们的对手。” 这武器如此神奇？杨歌怀疑的看着手里刚铸好的武器。 这武器的外形有点像火统，只不过更粗，而且用得不是火药，而是水。 “水龙滚刚刚铸造好，还需要找人试用。你拿着它去收拾那些徘徊的霸刀弟子，让他们尝尝我们跋汗族的厉害，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来骚扰。” 丹木得意的为水龙滚灌满水，催着杨歌去试武器，杨歌按照他教的方法，远远对准不远处那些徘徊的霸刀弟子，一股水流直冲而出，形成一个水球将那名霸刀弟子困住，不等旁边的霸刀弟子救援，那水球破碎散开，被困的霸刀弟子竟像窒息一般倒地身死。 这……这有些逆天啊！ 杨歌拿着水龙滚的手有些发抖，若不是杨影提醒，怀璧其罪，她还真想将这东西占为己有。 回到冶铸池，卡卢比已经过来，似乎和丹木聊了一会。 “这事说来话长，我刚从地下出来时，被太阳灼伤了眼睛，有一个世上最好的女子救了我，那时候我就像是一只刚从沙土里爬出来的沙鼠……她教会了我地上的一切，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可惜她后来还是离开了……” “唉……” 丹木同情的拍了拍卡卢比的肩膀，见杨歌回来，赶紧询问水龙滚的试验效果。 杨歌如实回答。 “水龙滚的威力果然不凡。”丹木满意的点头，接过杨歌递来的水龙滚小心放了起来。 卡卢比有些诧异：“原来你竟真的助丹木造出那把传说中的兵器。” “威力惊人，很是惶恐。” “那些霸刀弟子也是咎由自取。”卡卢比倒是理智：“霸刀一除，威胁我族的敌人便减少了一拨。狼牙并未直接同我族开战，现在唯一需要对付的敌人就只有我们的世仇塔克族。” 冤仇易结不易解，跋汗族同塔克族数千年的仇怨让两族都疲于奔命，若能有一个因缘解开，也算两族之福。可惜这大概只能托于神迹。 卡卢比想要进一步获得族人信任，只能继续对付塔克族。 为此，杨歌还得用用那易容的模样，去破坏塔克族的冶铸池，除掉池边的塔克族勇士。 若是一切顺利，就能找明教接应人阿里木，进行下一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