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长情》 第1章 打回去,才算两清 冬城,初夏,天气微燥,蝉鸣渐起。 司隐赶到现场时。 两方正闹得不可开交,丁暮脸上带着伤,嘴角淤青一片,被人一左一右架着。 对面那人也被人拦。 看样子,双方都不服。 该来的都来了,她接到消息紧赶慢赶地跑过来,却还是最后一个。 三十平米的休息室,乌泱泱围了一群人,泾渭分明般的自成两拨,靠墙沙发上坐着个妖妖娆娆的背影。 红棕色的大波浪,捋到肩膀一边,女人斜靠在沙发背上,没骨头一样,露出另一半雪白的肩膀。 谭希最先看见她,这一看,众人都扭过头来。 这才发现她站在后面。 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一个点。 司隐将手包取下,眸子扫过现场,下颌一抬:“怎么回事?开早会呢?” “隐姐,他们欺人太甚。” 丁暮被人架着还不安分,挣脱:“这是公司分给我们的休息室,他们凭什么抢?” 对面那人也不甘示弱:“你们的?写你名了吗?” “你……” “丁暮。”司隐叫住他,声线平稳。 谭希仔仔细细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事情起因,就是这人私占他们乐队的休息室,被丁暮发现,起了冲突,还先动手把丁暮给打了。 室内鸦雀无声,司隐把玩着打火机,齿轮转动的声音清脆。 沙发上的女人这才起身,慢步走到跟前,酒红色的修身裙子,一字肩样式,将她的身姿勾勒地明显。 “早啊。”女人柔媚开口,“今天算我的人不懂事,给你说声抱歉了。” “还不走?”女人绕过,后面跟上来个尾巴,正是和丁暮对峙那人。 高跟鞋的噔噔声就要消失在门口,被后面一声不轻不重的“站住”叫停。 司隐没转身,不疾不徐:“就这么走了?我的人挨了打,怎么算?” “看样子,你这是打算追究?” “你说呢?” 女人晃着腰肢走回几步:“你有这能耐吗?” “你试试看。”司隐嘴角勾起一抹笑,似嘲讽,似挑衅,总之,不会友善。 “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女人拍拍手掌,“来,给这位,道个歉。” 跟班明显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照做,但态度摆在那,憋着一股不服气的劲。 司隐没放在眼里,听他道完歉也没表态,直截了当地喊人:“丁暮” 后者应了一声。 “打回去。” “隐姐……”丁暮不敢相信。 “打回去,才算两清。”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都怔愣了,丁暮更是不相信耳朵:“隐姐?” 一片寂静中,女人眉目清绝,睫羽微翘,皮肤白皙细腻,脸部线条流畅立体,冷艳的面容毫无波澜,低垂着眸,将火凑近指尖那根细长烟丝。 听见声,手下动作一顿,淡漠的目光一寸寸凉下去,只余骨子里的冷寂散发出来,无形中渗透人心。 双方僵持着,休息室的门被从外推开,背光进来几道身影。 最前面那个,三四十岁的模样,穿着白t搭着军绿色马甲,一溜烟跑到中间来—— “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乔小姐,您的人带走吧 ” 乔淇念目光落到一旁的女人身上,又转头讥笑:“还是汪哥懂事。” “那我可就走了。” 跟班追上去,背影大摇大摆,颇有些不屑的意味。 汪夺转身去看那位,劈手将她指尖夹着的细烟夺下来。 “这都什么毛病,嗓子还想不想要了?” 扭头又吼丁暮:“你小子也是,我说了多少遍,冷静点冷静点,都当耳旁风是吧。” 丁暮挨了打,此时又被训:“汪哥。” “行了。少说两句,人家背后有靠山,我们惹得起吗?” 看热闹的人散了,几人整理东西。 几个小子年轻气盛,边收拾边不服气,嚷嚷着要去把那人揍一顿。 被汪夺听见了,吼一声,又警告几句,瞬间老实了。 司隐没了烟,拆了根棒棒糖塞嘴里,垂着眸,坐在沙发靠背上,调试着话筒。 汪夺教训完那帮小子,转头又过来,欲言又止。 “不去。” 司隐专注手上的事,头都没抬,眼角垂着。 “隐子啊。”汪夺啧一声,“这次可是霍总组织的饭局,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宴会。” “怎么样,赏个脸?” 司隐对着话筒轻喂了声,将它收好。 这才抬眼,看他。 汪夺那张圆脸上堆着褶子,两只眼睛小的可怜,眼角纹老深,明明今年还不到四十,可说五十岁都不违和。 “还有啊,你这脾气得改改,别动不动就打啊杀的,不文明。” 司隐绕过他,直接迈向台子,踩着短靴的脚还没上去,又转头,冷讥道。 “您还讲文明呢?” “那可不是。” “讲文明让人陪酒?”她嗤笑,跟他插科打诨。 这小老哥在这一行混了快二十年,什么滑头没见过,头一回看着有机会不往上爬的。 “隐子啊,我们乐队多少天没开张了,整整三个月啊,刚才还被人找茬呢,有什么法,谁让人家背后有靠山呢,为了大家……” “行了。”司隐嫌烦,皱眉将曲谱换了,调好设备,试了下音,“地址。” “哎哎,这就对嘛。” 汪夺笑得眼睛都挤开了,立马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递过去。 “你想明白了就行,就是单纯吃个饭,都是公司里的人。” 司隐没接:“您拿着吧,跟我一起去。” 汪夺反应过来:“哎哎,那当然好。” 糖块被细齿嚼碎,甜腻的感觉爆开,一股子青苹果味。 司隐皱眉,吞下糖渣,又喝了口水,将那股腻人劲儿压下去。 —— 夜晚八点,江云轩。 乐队的人,就去了汪夺和司隐,饭局规模不大,真像汪夺说的那样,本公司的人聚一聚。 两人到的时候,人已经来了一半,不大不小的包间,就剩左边两个位置空着。 自然在那落座。 霍城做东,又是公司老板,自然少不了被吹捧,右边那位,正是早上才发生冲突的乔淇念。 司隐充当透明人,全程靠汪夺交际,偶尔应付几句。 他倒是不恼,谁让人是他求来的。 来人敬酒,司隐虽不爱交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真心敬的酒她都一杯干,至于那些不真的,倒是都让汪夺应付去了。 霍城似乎知道了早晨的争执,没放到明面上说,只话里有话的点拨几句。 听的汪夺胆颤心惊,生怕旁边这祖宗一个不满站起来撂挑子走人。 好在司隐压根没听他讲话,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 饭局结束,已经十点多。 包厢门开着,等汪夺跟霍城客套完,司隐才从门边上直起身子。 跟着他往外走,喝了酒,但是没醉,脚步稳当。 穿过连廊,迎面和一群人碰上,都是西装革履,看样子也是饭局刚散场。 司隐刚把存的曲谱给谭希发过去。 抬眼时,公司的人刚好和那几人正面遇上。 霍城酒醒了一大半,讨好似的一口一个总的叫着。 她听着烦,视线落到对面,中间那人长身鹤立地站在人群中,眉目深邃,轮廓硬朗,深色西装挺括,袖口松松挽在臂间,眸色淡漠疏离,夹杂着些许清冷。 对方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来,略过她,又看向别处。 司隐随意瞥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很快又垂下头去,只剩发顶的旋,继续回复谭希的信息。 第2章 喝酒了? 那边寒暄了一阵。 司隐特意等人走完了才出门。 夏季的夜晚,风还燥热,丝丝缕缕往皮肤上刮。 门口等着几辆出租,汪夺让她上车。 斜对面的马路上,静然停着一辆黑色卡宴,低调沉稳,不远处的年轻人冲她颔首。 “你先回吧。” 司隐半眯着眸子,手机屏幕摁灭,踩着短靴的脚在地上轻点几下。 “那你?” 汪夺坐在副驾驶上,隔着窗户,询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没事,你先走。” 司隐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出租车启动,汇入车流。 抬腿往马路对面走,许程迎了两步,恭敬地喊:“太太。” 司隐应了声,视线从挡风玻璃往后看,车内并未开灯,后座暗黑,只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 后座门被拉开,许程在旁边等她上车。 司隐拢了拢吊带外面罩着的薄衫,从容上了后座。 灯适时开了。 左侧已经坐了人,侧脸被灯光照的分明,伟岸的身影轻靠在后座上,鼻翼高耸,剑眉舒展,西裤包裹着的双腿修长,衬衫领口的扣子散开两颗,露出一点锁骨的位置,锐长的丹凤眼听见声音往这边看。 眼神比刚才在大厅时少了几分疏离。 “二哥。” 司隐叫了人,带上车门,一双腿在灯光下莹润发亮,高腰短裤本就只到大腿中段,此时,更是往上缩了缩,堪堪遮住腿根,白得晃眼。 她正想着是不是要把外衫脱下来盖一下,身边递过来一件西服外套。 男人目光从她腿上扫过,一脸平静:“空调凉,遮下吧。” “谢谢二哥。” 司隐接过,外套上散发着雪后松木的冷冽气味,和男人身上如出一辙,萦绕在鼻尖,极淡。 许程进了副驾驶,黑色卡宴才慢慢驶动。 之后一直无言。 直到许程问她回哪。 司隐说:“我都行,你们回哪方便就去哪。” 许程说是,静默,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男人的反应。 孟鹤行指尖在大腿上敲两下,抬眸,视线清明:“和园。” 许程了然,便将视线挪开。 司隐目光落到窗外景色,霓虹如一串飞逝的流星,在眼前消失,远远甩在车尾,不见踪影。 “喝酒了?” 孟鹤行适时开口,从后视镜里打量旁边这人,柔软的头发铺满整肩,狐狸眼微微上挑,鼻头挺翘,唇色嫣然,腿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此时半偏着头,盯着窗外。 听见他的话,才微侧过脸:“喝了一点。” “嗯。” 车子很快驶到和园,在门口停下,孟鹤行先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司隐还没来得及开的车门,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到面前。 司隐愣了下,下意识将西装外套递过去,看见男人眼里一闪而逝的诧异,很快又恢复平静,向后退了几步,给她让开位置。 许程跟着进了屋,手里还提着文件和电脑。 余妈照常迎上来:“先生,太太,准备了宵夜,您们要吃一点吗?” 孟鹤行在沙发上落座,许程识趣地将文件拿过去。 客厅的灯光通明,只在地上落下余晖。 司隐摆手:“不吃了,减肥。” 打完招呼,径直往楼上走,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看过来的目光。 “先生呢?”余妈笑:“太太都这么瘦了,还减肥。” “随她。”孟鹤行翻着要签字的文件,“给许助理来一份。” 最后的宵夜,只有许程尝了。 司隐上楼,转身进了右手边的卧室。 虽是客卧,但空间足够大,还带有独立的卫生间,当初孟鹤行让她选的时候,她直接就选了这间。 足够方便。 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和孟鹤行的房间正对着,一开门就能碰上。 她没在意,反正也不经常在这里住,今天只是不想再麻烦司机送她。 凑合一晚得了。 房间很整洁,算算日子,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来这里住了,余妈每天打扫,才这么干净。 衣帽间里放了几件她的衣服,是为了应付长辈突然的来访。 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司隐随手拿了件白色真丝睡裙,在浴室折腾一个小时,才擦着头发出来。 身段优越,裙子只遮到大腿中间,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水珠顺着皮肤往下滑。 干毛巾裹着湿发,落地窗透露着无边夜色,半天际缀着繁星,在黑夜中闪烁。 她摸向腕间那条细钻手链,中间的镂空月亮映入眼帘。 没再回想,手机弹出几条消息。 汪夺问她是否安全到家了,她指尖戳了几个字过去。 又翻开和谭希的聊天记录,将下午那版曲谱找出来仔细查看。 房门被敲响,司隐眸色未抬,说了请进。 余妈端着杯牛奶进来。 看着她喝完,还叮嘱:“先生让送的,怕您喝了酒,胃里不舒服。”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司隐应着,转头对余妈开口:“替我谢谢二哥。” 余妈高兴地出门。 房间又恢复宁静。 司隐对了好几遍曲谱,终于将瑕疵都解决干净,然后把最新的这版重新发到乐队的群里。 楼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以及笔尖触到纸张的沙沙声。 白纸黑字,孟鹤行终于签完最后一份。 余光里,余妈从楼梯上下来,杯子里一干二净。 许程有眼色地将文件收整好。 “先生,太太喝了,还说——” 孟鹤行眸光轻扫,里面毫无波澜,但起身的动作却慢了一瞬。 余妈继续将原话转告给他:“太太说谢谢您。” 宽阔的空间,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可闻。 孟鹤行不动声色,除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再看不出其他异样,他脱下左手上的腕表,放在手里把玩着。 许程又把明天的行程简单叙述,才抱着那堆文件出门。 客厅和厨房的灯光还亮着,晕染出一片冷清。 孟鹤行踩着楼梯上去,柔软的地毯一直铺到走廊尽头,墙壁上的影画投射出光影,映出一道窄边。 在门口站了会,视线从对面房间收回,悄无声息,直到分针走过一大格,才拧开门锁。 幽黑的环境,被突然亮起的灯光破开,浴室门虚掩着。 孟鹤行揉着眉心,抬脚往里走,挺拔的身躯在墙上落下一道剪影。 第3章 悄悄将椅子往旁边挪了三公分 司隐被铃声吵醒时,天色微明。 淡白色亚麻窗帘外罩着一层薄纱,隐约遮住透进房间的光线。 汪夺打来的电话,还附带了几条微信消息,看样子是很急。 司隐没顾上凌乱的发丝缠绕在肩膀上,看完信息,立马回拨过去。 “隐子啊。” “嗯?”司隐踩上拖鞋,往浴室方向去。 “有个好机会你要不要听?” “不说挂了。” “哎哎哎,别急啊。我说。”汪夺在那边争分夺秒地将话一骨碌地倒出来,“就是公司有个商业汇演,霍总说把这个机会给我们,位置嘛,是偏了点,但是,总比没开张强吧,我就想着……” 司隐脚步未停,推开浴室的玻璃门,磨砂花纹显得厚重又奢华。 她没犹豫,直接问出口:“在哪?” “那个……”汪夺瞻前顾后,语气里带着些不容察觉的小心,“云临。” 司隐脚步一顿,眉毛轻微皱着。 云临,她当然熟悉。 这地方是出了名的偏,虽然也在冬城,但却是偏的不能再偏的小城镇。 离冬城市中心,整整三个小时的车程。 “什么名头?”她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拆开准备好的新牙刷,牙杯和牙刷都是白色,一如既往。 她垂眸,挤上牙膏。 汪夺的声音适时透过听筒传过来:“福利院汇演。” 司隐眉头舒展开:“到公司再说。” 收拾好下楼,餐厅已经安然坐着道人影,慢条斯理地享用着早餐,昨日的黑色衬衫,换成白色,款式简约,袖口稍微挽起。 她顺着楼梯下去,余妈将她那份早餐也拿上来,还贴心地帮她拉好椅子。 恰好在孟鹤行旁边。 司隐打了招呼,手掌着椅背,悄悄将椅子往旁边挪了三公分,才顺势落座。 她喜欢中式早餐,所以她在这的时候,余妈都会准备双份。 低头解决面前的小米粥和蒸饺,司隐目光难免往旁边扫。 咖啡散发出浓厚的醇香,男人正轻声吃着培根和面包块,细嚼慢咽,举止优雅。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一顿饭下来,几乎没怎么交流,只在吃完最后一口粥时,孟鹤行顺手给她递了张纸巾过来。 这个动作太自然,司隐抿唇,起身抽了一张,没接他的。 “二哥,你用吧,我够得着。” 孟鹤行眸色未动,将手收回来,自然地仿佛没有那回事。 稍微侧过脸,视线落在旁边人身上。 她今天穿了半袖和短裙,长度到膝盖上一点。头发没像昨天一样披着,用黑色皮筋竖起,脸型流畅,眉眼精致,皮肤细腻光滑,唇上无色。 整个人洋溢着青春活力。 仔细一想,也才二十出头的姑娘,能不年轻么。 吃完早餐,又跑去一楼卫生间,对着镜子涂了口红,一双腿又细又白,直晃人眼。 孟鹤行收回视线,起身,正好碰上从卫生间出来的司隐:“去哪?让林叔送你。” “那就谢谢二哥了,去公司。” 他嗤一声,本想说一家人道什么谢,视线触及她白皙手腕上的链子,眸子微黯,又将话吞回去。 让她先走,跟在后面,出门时两人一起在玄关换鞋。 拖鞋是余妈准备的,同款式,只不过是不同颜色,整齐摆放在一起,倒是有几分家的样子。 孟鹤行出门前看了眼鞋柜,一黑一白两双挨在一起,也不违和。 在嘉星传媒公司门口将司隐放下,对方又道了谢,头也不回地往里去。 孟鹤行才吩咐开车,仔细琢磨着她刚才说谢谢的表情,笑容恰到好处,带着点恭敬,和对长辈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指尖拨弄着袖口。 车子驶入右侧车道,许程在副驾驶上微探过头:“孟总,三少昨天在董事会上提出的方案,董事长已经审批通过了,现在他拿着文件,让财务部的人拨款,您看……” “准了。”孟鹤行视线停留在文件上。 许程有些难开口:“可是他那个项目,损害的不仅是他的利益,风险太大,就怕公司整体都被影响。” 文件翻页的声音暂停一瞬。 后座的人嗓音带着不容置否的力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不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吗,就让他做。” 男人面容平静,修长的指节敲点着膝盖:“董事会那帮老顽固,是时候换点新鲜血液了。” “是,孟总。” 许程心里微凛,怕是又有人要遭殃。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他的任务是办好孟总交代的一切,其他人是死是活跟他无关。 “对了,孟总,上次您拍下的那枚海洋之星,已经送到公司了,是直接送到太太手上,还是给您?” 孟鹤行薄唇微勾:“老样子吧。” “是。” 许程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 — 司隐进公司后,径直往乐队休息室去。 人都来齐了。 连出门办事的商余行也回来了。 见到他,她才是真的松了口气,神色都轻松:“师兄。” 商余行穿着件白色衬衫,闻言,扭过身来,将包装精致的盒子递过来:“礼物,人人有份。” 司隐看着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盒子,笑着打诨:“师兄,是不是到我这分没了啊,你这区别对待啊。” 她指着丁暮和池川手里的包装盒:“师兄果然更疼这几个小子。” “哎,隐姐。”丁暮胆肥了,完全忘了昨天的尴尬,“明眼人都看出来是你的不一样好吧?” 池川也跟着帮腔:“就是就是,队长对隐姐可不一般。” 两小子还没起哄,就被人从后面一人敲了个包。 双双往后看,顿时蔫了:“希姐。” 谭希没客气,下了重手:“再胡说,就把你俩嘴缝上,听见没?” 屈服于武力的淫威,池川和丁暮噤了声。 司隐最后只拿了和众人一样的。 汪夺在进门时就被围住,面对一屋子不善的目光,只好用微笑化解怨气。 几人围着沙发坐。 司隐习惯性地去摸烟,被汪夺瞪一眼,懒得和他掰扯,又将手收回来,来来回回盘着打火机玩。 汪夺趁着大家都在,把上级的命令传达下来。 卫向风首先坐不住:“他这是什么意思?公报私仇?是不是昨天那事,姓乔的给他出的招?” 丁暮也想到:“都怪我,要是我不冲动就好了,现在连累大家。” 他望向汪夺:“汪哥,还有办法吗?” 第4章 司妹妹在外面呢 池川冷嗤一声,身子倚靠在沙发上,拨着贝斯的弦:“跟你有什么关系?找茬的人总有机会弄我们。” “川子说的没错。”商余行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问汪夺,“有转圜的机会吗?” 汪夺为难,表情一瞬间丰富多彩。 众人都懂了。 司隐指尖点着沙发扶手,另只手撑着下巴,语气漫不经心:“有赞助吗?” “没有。”汪夺找到宣泄口,“本来是商业汇演,后来霍总拒绝了资助,美其名曰公司自费。” “那公司拨款了吗?” “到现在都没。” 司隐拧眉,语气里带着嘲讽:“他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自己掏钱去表演?” 汪夺表情讪讪。 霍城还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听了几句枕边风,连面子都不装了,变着法的折腾他们。 “那现在怎么办?”丁暮性子冲,头脑简单,想不到那些弯弯绕绕,只觉得是一时冲动拖累了大家。 他开口:“要不然,我去求求乔小姐,跟她道个歉,让她给霍总说说撤了这个决定。” 话一出,池川和卫向风都拧眉,显然是不赞同,但也没敢乱开口,只眼巴巴地看向司隐。 气氛一瞬间凝滞。 “老实待着。” 司隐从沙发上站起身,整理衣袖,扭头问:“他现在在哪?” 汪夺知道她说的是谁,拦着:“隐子,你可别冲动。” 司隐嗤笑一声,眸子低垂:“我什么时候冲动过。” 司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三楼的。 公司里的人也许都听见昨天她的人和乔淇念起冲突的八卦。 一路上,没少受注目礼。 在霍城办公室门口,刚才碰上出来的乔淇念。 她还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踩着高跟鞋,一股子凌厉劲儿。 “来找霍总?” 司隐懒得和她废话,眼睛一扫,嘴角都没勾,直接推开门进去。 霍城正坐在办公桌前,文件翻得哗哗响。 手指弯曲,扣在门板上,咚咚两声。 对方循声往外看。 司隐先发制人,直接开口:“霍总,有空吗?” 霍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也没预料她会直接找上门,原本组织好的措辞暂时发挥不了作用,他只得硬着头皮上。 客套的笑:“看你这样子,是知道了。那这样我也不瞒你了,公司确实有让你们乐队去汇演的打算。” 司隐拉了把椅子坐,眉峰微挑,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气势。 霍城见她不回话,自己落了面子,语气不好:“公司的决定,你们只管执行就行了。” 司隐点头:“公司的命令是该服从,但是经费呢?霍总,你打算空手套白狼啊?” “这不是,最近公司不景气嘛,要不这样,你们先垫着,等公司有闲钱了,立马给你们补上,怎么样?” 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到办公桌上。 司隐眼尖,趁他没反应过来,就抽走桌面上的文件,看见醒目的一行标题。 冷嗤一声:“这叫周转不开?” 白纸黑字,首页风庭酒店几个大字,赫然是嘉星传媒最近新签的合同。 霍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狡辩,但证据似铁,摆在他面前,上面还有他签的字。 嘉星传媒手下的艺人,一直和风庭有合作,每年的代言都会从嘉星找人,这份合约签完好几天了。 再说,面前这人也不是好糊弄的,偶尔几次正面交锋,他都没从司隐手下讨着好,这次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只好退半步:“这合同才刚签,风庭的款还没汇完呢,这么着,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完事了,经费我立马报给你们,怎么样?” —— 风庭酒店是全国最大的连锁酒店。 冬城也有好几家。 霍城说的饭局,就定在孟和集团附近的那家。 美其名曰来商量后面款项事宜,实际上都是花钱求人的消遣。 司隐不信霍城,带着汪夺一起来了,想着拿到经费就撤。 到酒店门口,有服务生引路。 一路上了五楼,这一层除了一片露台,就全是包厢,私密性极强。 嘉星传媒这边,就是霍城带着他们俩。 出了电梯,司隐没跟着,让汪夺跟着霍城,她在露台边找了个位置坐,要了杯果汁。 边刷手机边想,都跟到这个地步了,霍城再不给经费,那可真是不要脸了。 她划开屏幕,找到最新的录音,短短几分钟,正是上午和霍城交谈时录的。 琢磨着,如果这人还不认账,她就把录音甩出来,这么言而无信的领导,公司里的人谁还敢信他。 她沉浸在最坏的结果里。 “呦呵,妹妹,怎么有闲心来这?”闻京铭那张脸突然出现在头顶。 司隐手一颤。 对方已经顶着那张招人的脸在她对面坐下。 “来找老孟的?” 司隐皱眉,显然没意料到:“不是。” 闻京铭本来也就是逗逗她,没当真:“你怎么来这了?” 司隐这才记起来,这酒店就是闻家的,难怪他顶着张欠揍的脸到处招摇。 她抬头:“有事。” “见了人连哥也不叫了?” “京铭哥。” 对方听了,还不依不饶:“巧了不是,老孟刚好在这,你哥也在,进去聚聚?” 司隐婉拒。 孟鹤行在这,不是谈工作,就是朋友之间的聚会,更何况还有另一尊大神,她没兴趣,此时的情况也不适合去。 闻京铭劝了半天,这人一点都不松口。 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倔的要死,也不白费力气了,想到包厢的几个人,勾着嘴角走了。 转过拐角,还回头看一眼。 利索地回了包厢。 推门进,几个人都看过来。 司北泊打趣:“闻少透气透这么久,别是艳遇去了吧。” 闻京铭踹他一脚,笑骂:“脑子里天天装的什么东西。” 视线扫过主位上的男人,白衬衫领口散开两颗,眉眼深邃,五官立体,脸上挂着淡笑,看起来不抵眼底。 他拉开椅子:“美女倒真是有一位。” 一屋子都是至交,有什么事都摊开了说。 他也没藏着掖着。 朝主座看去:“司妹妹在外面呢。” 话一出,气氛微妙。 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司北泊和孟鹤行动作都慢了一瞬,前者举着杯子,灌下剩下的半口,后者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随后起身。 语调低沉:“我先走了,账算我的。” 第5章 独守空闺,回去干什么 包厢门一开一合,走廊的光影洒进来,又瞬间泯灭。 闻京铭端起面前的杯子,仰头灌进去,酒气直冲脑门,他咂舌。 盯着门,眼神晦暗:“老孟就是个闷葫芦。” 转眼又问司北泊:“那位有消息没?” 被点名的人,脱下腕骨的表盘,握着杯柄仔细摩挲着,酒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荡,反射着冷光。 司北泊面无表情,仰躺在沙发上,没回话。 三年了,有消息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闻京铭啧一声,自顾自地倒酒,又一口饮下。 旁边的孟晋州看不下去,伸腿踹他一脚:“有没有消息也不关你事,你比老二还矫情呢。” “嘶——”闻京铭笑着说,“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伤在老孟身,痛在我心呐。” 司北泊将茶几上的面巾纸砸过去:“再恶心人就滚出去。” 闻京铭笑骂:“你欲求不满也不关我事啊,别误伤了。” 转头又说:“司妹妹还记着那小子呢?要我说,回不回得来都是难说,还不如跟老孟妥帖呢,反正——” 孟晋州和司北泊脸色都正经起来。 “要让老二听到,他扒了你的皮。”孟晋州站起身,将烟摁进烟灰缸,眼神薄凉的垂看他一眼。 孟鹤行最忌讳别人讨论他的私事,尤其是关于司隐和那位的。 当着他的面,外人不敢谈,他们几个都知道内情,也不去触这个霉头。 此时包厢里就他们三位,都是推心置腹的交情,闻京铭也是避着孟鹤行不在的时候才敢说两句。 气氛不对,闻京铭也不再提,聚会也该结束,跟着出了包厢。 —— 孟鹤行出门,许程就迎了上来。 默不作声地跟着,看着他往左右扫了眼,然后往露台的方向去。 隔着老远,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有点熟悉,再一看,可不就是司隐。 风庭的酒店都有这么几个露台,视野很好,深蓝色的天际充当背景板,衬得坐那的人肤色愈加白皙。 司隐在打电话,应当是那位养母。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笑的露出右边脸颊那处小小的梨涡。 孟鹤行挽着袖口,往那边走了两步,堪堪停在不到两米的位置。 电话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 他听见司隐应了两声,说今晚回去,又说了几句好话哄着,那边才消停。 孟鹤行等她打完电话,才迈着步子,倚靠在露台的边沿,黑色西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衬衫的下摆隐入皮带。 司隐抬头,才注意到他的身影。 站起来,脆生生叫了声二哥。 孟鹤行掐灭指间的烟,手掌挥了两下,将烟雾散尽,才看她一眼。 梨涡果然没了,笑也是僵硬的很。 他拨弄着袖口,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在这?” “工作。” “处理好了?” “差不多。” 孟鹤行直起身,烟味散干净了。 正对着这边的包厢门开了,几个人推搡着出来。 另一边,闻京铭他们也往这里来。 两拨人撞一块。 还是那位风庭的酒店经理先开了口,恭敬地回复着闻京铭的随口一问。 眼看霍城和汪夺的视线都看过来,司隐不得不起身。 霍城已经嗅到了机会,难得几个大人物都在,他怎么也得搭上几句话。 孟鹤行反应淡淡,视线扫过不动声色地远离他的司隐,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样子,确实不想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司隐早就和他提过,外人面前就当不认识,他也应了,一个男人,总得言而有信,此时此刻,只能照她的意思。 他没听霍城说了什么,连个眼神都没给,径直带着许程离开。 闻京铭几个也没停留,脚步一错,拐着弯就走了,只剩酒店经理留下来送客。 地位在这摆着,霍城的身份也就和酒店经理一个级别,至于上面的,够不着,人家也不稀罕他够。 至少现在,是没资格和人平起平坐的,只能点头哈腰地装孙子,恭敬地看着他们离开。 等出了风庭,司隐也没客气,直截了当地让霍城兑现承诺。 对方不知是款项谈的顺利,还是和这几位大人物搭上话了,今晚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好,也没再为难。 打个电话,就让人把事给办了。 然后还好心问他俩怎么回去。 司隐手一挥,示意不用他管,那车扬长而去,原地只剩下她和汪夺。 酒店门口,人流量大,何况现在这个时间段,人比车要多。 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她先让半醉的汪夺上了车,跟司机报了个地址,车子驶远。 她跟汪夺的住处是两个方向,坐同一辆车不现实,只好重新下单。 等了半天,打车页面上还显示着正在排队。 前面还有二十来个订单。 酒店正门口,车难进,人都聚集在这。 司隐跺跺脚,往出口走了几步,挪到个空位,再一看,订单已经快排到了。 心里总算有点喜劲儿。 果然,不出五分钟,网约车就到了面前。 司机核对了手机尾号,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车子启动,司隐刚扣上安全带,手机就响了。 是许程打来的电话:“太太。” 司隐回:“许特助,有事吗?” “您现在在哪,孟总在酒店左边等您,您今晚回去吗?” “我在车上。”司隐指尖触到膝盖,“今晚回汇林南苑。” 那边说好,司隐挂断了电话。 —— 许程打完电话,回到原位置,几个人在车头前站着说话,他站到孟鹤行身边。 “太太说今晚不回去了,去汇林南苑。” 孟鹤行寡淡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波澜,抬手将飘过来的烟雾挥走,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动身,往车后座走去。 “老孟,这就回去了?” 闻京铭刚问完酒店经理,一看,人都要走了。 还没回答呢,车子发动的声音起来。 许程自然是要跟着的,跟另几位打完招呼,也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从面前驶过,闻京铭目光追着看了几眼,直到再也望不着。 贼兮兮的语气:“老孟真是,独守空闺,回去干什么啊?” 第6章 嗓子怎么回事 汇林南苑。 司隐进门时,已经快十一点,客厅的灯还亮着。 李秀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面前的几张照片。 无一例外,上面都有同一个人。 穿着制服的男人眉眼凌冽,肩宽腰瘦,桃花眼自带风光,看着镜头,也不笑,只摆着张冷脸。 另一张全家福上,一家四口,后面站着的男孩勾着女孩的脖子,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距离,这张倒是笑的开心。 司隐上前,将照片都收起来放好。 “怎么又在看这些?” 李秀叹一口气,摸着她的手腕:“刚才做梦,又梦见你爸了,我就说,老头子保佑咱小子平安回来,可谁想,他就是不说话,我一急就去抓他,那烟啊立马就散了。” “影影啊。”李秀嗓音哽咽,“你说你哥还能回来吗?” 客厅的灯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晚格外清冷。 司隐心里密密麻麻地泛酸,拍着李秀的肩膀:“肯定能,哥肯定能回来。” 好不容易将人哄睡。 路过左手边的房间,她加快脚步,直到倚靠在房间的门板上,才松了一口气,身体顺着门板往下滑。 蹲在地上,眸子低垂。 房间里没开灯,只从窗户透进来光线,隐约看见大致轮廓。 直接将自己摔在床上,光线落到脸上,半脸冷清。 月色皎洁,却也不容接近。 乐队群里热闹起来。 大概是经费的事得到解决,丁暮他们说话也不再拘束了,汪夺在群里甩了几个红包当做庆祝。 司隐放下手机,拿着衣服拧开房门。 只有主卧才带着独卫,李秀睡着。 剩下的房间都没有独卫,只能去客厅的浴室。 怕吵醒李秀,她动作很轻,去的时候将拖鞋拎在手里,快速的冲了个澡。 躺到床上的那一刻,手机屏幕亮了。 划开接听键,清润低淳的声音就传来。 是孟鹤行:“睡了吗?” 司隐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毕恭毕敬:“没呢,二哥,有事吗?” “明晚回老宅吃饭,没忘吧?” 其实忘了,但这会司隐也只能装作没忘,快速翻开日历,上面打了标注。 她捏着手机,心里有了几分底气:“没忘。” “那明天下班,让林叔去接你?” 她连忙拒绝:“还是我自己过去吧,像之前那样,在景园外面等你行吗?” 之前都是在老宅附近等,然后一起进去,不知道今天他为什么提出让人来接。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她并不想打破现状。 沉默半晌,司隐手心都出了汗,才听见对面不轻不重的一声嗯。 没由头的,竟觉得背后发凉。 她先挂了电话。 整夜没睡好。 睁眼时,天刚亮,外面还很暗。 司隐揉着发酸的太阳穴,脑仁刺痛。 这才发现窗户敞开着,凉风肆意钻进来,就这么吹了一夜。 更何况,她就穿着件单薄的睡裙,连被子都没搭。 嗓子像吞了刀片似的,阵阵发疼。 心想不好,量了温度,果然低烧。 吞下两片退烧药,点好早餐,随意喝了两口粥,就出了门。 谭希开着她那辆白色牧马人在楼下等着。 司隐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将温热的一盒奶递过去。 谭希拆开喝了。 驶入车流,大清早,都是上班的人,还好这地段不算堵,两人在八点前到了公司。 谭希听她嗓音,皱眉:“感冒了?” “有点。” “吃药了吗?” 司隐除了喉咙生疼之外,其他倒是还好,脚步不停:“吃了,没事,低烧。” 谭希没再接话,到休息室了,接了杯热水给她。 又把她口袋的烟缴了。 眼波一扫:“这几天别想碰。” 司隐唇色有点白,扯出一个笑:“行。” 商余行来得早,订了早餐,几个小子已经吃了,问她俩。 司隐摆手,示意吃过。 倒是谭希拿了份生鲜粥,温度刚好,慢慢喝着。 汇演的经费今早就打进了汪夺的账户,他来的时候,心情也好的很。 “现在就是准备,下周汇演。” 各忙各的,司隐拿着张曲谱看,一遍遍调整。 汪夺凑过来,问:“隐子,你昨天怎么回家的?” “打车。” 司隐觉得他话里有话,看他:“怎么?” “没事,没事。” 汪夺摸着后脑勺,找个话题敷衍过去。 他真是脑子抽了,才怀疑司隐认识昨晚那几个大人物,现在清醒了,只觉得幸好自己没问出口,不然,显得太愚蠢了。 汪夺反应过来,又退后几步,看向司隐:“不对,你嗓子怎么回事?” 刚才只顾着试探她,没注意到她嗓音不对劲,现在回过神来。 司隐捏着曲谱,改了个调子,头也没抬:“感冒。” 感冒? 感冒!!! 汪夺一下子急了:“怎么感冒了呢?” 他凑上去:“隐子啊,这几天可得保护好嗓子啊,汇演没几天了。” 他来回踱步,还不停叮嘱:“不许吸烟了。” 司隐手一顿,说:“知道了。” 汪夺注意力又跑到其他话题:“我们乐队三个月没演出了,这次希望大家都能配合好,别让别人看笑话。我知道你们不服气,不服气就要用实力说话。” 他着重说:“特别是丁暮你小子,脾气别那么冲,听见了没?” 丁暮道:“知道了,汪哥。” —— 下午五点。 司隐收到许程发来的消息。 告诉她五点半在老位置等。 司隐回了个好字过去,将演示了两遍的曲谱交给谭希。 嗓音好像更重了,说句话都疼得不行。 烧倒是退了,唇色更白几分。 没办法。 司隐涂了层唇釉,绯红色,倒是增了气色。 公司到老宅起码得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她没敢耽误,提着包就往外走。 路上堵了十来分钟。 到约定位置时,孟鹤行已经等着。 郁郁葱葱的老树下,安稳停着一辆迈巴赫。 今天换了车,孟鹤行回老宅总爱开这辆。 许程和司机都不在。 男人倚着车头,垂着眸,思绪不明,指尖的飘出一阵烟雾。 司隐快步走过去,喊了声二哥。 孟鹤行不动声色,将烟熄了。 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问:“嗓子怎么回事?” 第7章 这是家宴,一股子火药味做什么 孟鹤行视线从她脸上扫过,唇色很重,衬得脸色愈发的白,穿了件黑色荷叶边无袖裙,方领,锁骨都露出来,戴着根细链子,强烈的冲击感,让人眼前一亮。 他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 才听见旁边这人细声回答:“有点感冒。” 孟鹤行从后视镜又看她一眼:“撑得住吗?” 司隐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每次家宴,人多声音杂,吵的头疼。 她抿唇,摇头:“没事。” 车子驶离。 老宅在景园,离这不过一公里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 孟鹤行先下了车,照常到这边替她开车门。 司隐这下将手交给他,借着他的力从车里出来,顺势将手臂挽进男人的臂弯,虚搭着。 这是回老宅的必备流程,外人眼里,他俩是恩爱的夫妻,也宽了长辈的心。 家里司机将车开去停好。 司隐跟着孟鹤行往里走。 抬眼看去,面前是一栋宽阔的院落,檐角层叠,错落有致,一条碎石路铺向内院,门庭高耸,两边摇摆着几株婆娑的修竹。 大门处就有人来迎,管家面容喜庆,到两人面前称呼:“二少爷,二少夫人。” 孟鹤行带着司隐往里走:“大哥来了?” “刚来。”管家跟着,“都来了,就差您和二少夫人了。” 隔着层门,就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司隐脚步一顿,抬眼对上廊檐下站着的妇人。 冷肃的面容看见她时有几分波动。 隔着距离,语气不咸不淡:“来了?” 身旁的男人视她如无物,径直牵着司隐进门。 客厅里围了一圈人。 孟家两房都到齐了,林林总总十来口人。 孟大伯母首先看过来,亲热的招呼:“你看,我就说老二夫妻俩肯定是最后一个,真让我猜对了。” 茶几上氤氤氲氲,烟气水汽都有。 司隐嗓子痒得厉害,忍不住咳嗽两声。 孟鹤行往她身前挡了半步,笑着:“伯母神机妙算。” “你小子。” 元月从沙发上起身,拉司隐过去坐下,摸着她的手,打趣:“影影不舒服吗?我就说,老二不是会疼人的。” 孟鹤行双手半举:“伯母可冤枉我了。” 见只有女眷在,不免问上几句:“老爷子人呢?” “楼上呢。”元月指着,“你大哥刚进去,你去看看吧。” 孟鹤行应了声。 转身往楼上去,走到转角又往楼下看。 元月捕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笑:“放心,影影丢不了,你赶紧上去吧。” 那厢孟鹤行刚进书房,这边元月就拉着司隐的手左右打量。 问:“影影,你和老二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老二今年也二十八了,奔三的人,也不小了。” 话题跳跃性太强,司隐顶着对方兴致满满的眼神,后背仿佛丝丝往外发汗。 她和孟鹤行表面上是恩爱夫妻,私下里各管各的,但是其他人不知道。 结婚快两年,孟家还以为是孟鹤行顾忌她还小才没要孩子,实际上…… 司隐没来得及说话。 旁边的孟景寒就开始拯救她了:“妈,我说你除了这些话题,能不能换点别的,你这么直白,吓到嫂子了。” “你个死丫头,你懂什么?” 元月果然被转移注意力。 “你不折腾就不错了,整天跟着那群朋友赛车,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元月教训起女儿来丝毫不手软。 但这姑娘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 还敢顶嘴:“爸爸和大哥都支持我,妈,你思想别这么顽固行不行?” 眼看着元月就要起身,书房的门开了。 孟晋州首先出来。 孟景寒找到救星,一下子扑过去,躲在自家大哥身后告状,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孟老爷子被孟鹤行扶着出来,乐呵呵敲一把孙女的脑袋。 孟景寒直往孟晋州身后躲。 到了饭点,直接落座。 司隐在孟鹤行右手边,旁边就是孟景寒。 孟老爷子见着司隐,高兴的不行,拉着她说了好些话,问近况后又问家里怎么样。 司隐指尖微顿,还是孟鹤行帮她接上话。 一屋子,只有何芸脸色冷淡。 空运过来的海鲜,司隐最爱。 以前回老宅吃饭,总是备着,今天的个头更大。 元月笑着解释:“老爷子盼家宴盼了好久了,老早就让人准备着,说影影爱吃。” 司隐也不矫情,说上两句话逗老爷子开心。 她刚要动手,就被孟鹤行抢了先,给她剥好蟹肉,放进碗里,动作再自然不过。 解决了两只,她意犹未尽。 元月又夹了一只要给她。 被孟鹤行婉拒:“她嗓子不舒服,不能吃太多,吃两只解解馋就行了。” 孟宗明和孟宗唐对饮,不管小辈的事。 司隐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元月眼里揶揄,转身将螃蟹放进孟宗明碗里:“你看,老二都知道给他媳妇剥蟹,你当长辈的,连这个都要人说。” 孟宗明无奈,放下酒杯。 司隐喉咙又泛起痒意,暂时先退了席,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压制不住的咳了几下。 再回去,桌子上多了道雪梨汤。 孟鹤行正执着勺柄,装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这次,司隐没道谢。 在孟家人眼里,他们是夫妻,道谢未免太过生疏。 温热的梨汤滑进喉咙,果然消褪了那股不适感。 一顿饭,本该是和和气气。 可偏偏有人不消停。 司隐喝下两口梨汤,缓过来劲儿。 对面的孟平洛就举着酒杯,朝她这个方向。 “难得见一回嫂子,不知道嫂子还记不记得我?” 语调透露着不怀好意的试探。 司隐开口:“当然。” 孟平洛又问:“嫂子和二哥结婚也一年多了吧,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侄子侄女呢?” 汤勺放到碗里发出轻微碰撞声。 司隐抬眸,看向对面。 孟平洛眼睛狭长,嘴角微勾,充满试探。 “你要这么急见小辈,自己生岂不是更快?”慢条斯理的声音,彰显着说话人的不满。 孟鹤行不疾不徐地给司隐布菜,道:“司隐年纪还小,不着急。” 转头又说:“倒是你,这些年光长年龄,有些话也该掂量掂量,合不合时宜。” 孟平洛不满,还要再说话。 孟老爷子重重敲了下桌子,语气稳重:“好了,这是家宴,一股子火药味做什么?” 第8章 反正你回家也是一个人 老爷子的话到底是有几分重量。 众人都噤了声。 氛围倒是不比之前活跃了,除了碗筷碰撞的轻微响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何芸用的少,先放了筷,借口有事,消失在众人面前。 孟平洛被老爷子一怼,心里也生了几分怨气,不愿再待下去,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 酒足饭饱,只剩下孟宗明和孟宗唐兄弟两人小口对酌。 待了会儿,孟鹤行扶着老爷子去休息。 管家识趣,将空间留给祖孙俩。 老爷子靠在床头,一双眼犀利,语气却是无奈。 “你也别和他俩计较,孟家终归是你们兄弟三人的,老大不稀罕这点家业,自己独闯,闯出的名堂也不小,孟家终究还得你撑着。” 房间不大,为了方便老人,装了扶手,只开了床头灯,昏暗的氛围弥漫。 孟鹤行倚着靠椅,半边脸隐在阴影下,看不清晰。 老爷子又问:“二小子,你说呢?” “您这是感化我呢?”孟鹤行朝着床头走两步,捋捋衬衫的褶,“他要是老老实实的,别人也抓不到把柄。” 孟鹤行眉心微蹙:“您老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太操心了。” “你啊。” 孟老爷子点点手指头,气笑了:“跟你妈一样,倔。” 空气里弥漫着安神香的味道,很淡。 孟鹤行拨弄着袖口,眉峰微挑,挺直的鼻梁在暗色中彰显出一道弧度,俊朗的轮廓分明。 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又不动声色地继续:“我可不像我妈那么心软。” —— 走出房门。 客厅里,司隐被元月和孟景寒一左一右架着,元月喋喋不休地劝—— “影影啊,今晚你和老二就留下来歇一晚,明天早上让他送你。” “景寒也好久没见你了,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 孟景寒也跟着帮腔:“是啊,嫂子,你就歇一晚。” 孟晋州在单人沙发上坐,端着个瓷杯品茶,热气飘散,晕染眉眼。 孟鹤行动身,路过三个女人,余光里瞥见司隐看过来求救的眼神,直截了当地捞起沙发扶手上的外套。 对元月说:“她嗓子还没好,家里熬了药,一顿都不能落。” 元月气势消了大半:“让司机送来就是。” “药凉了口感就不好了,何必折腾。” 孟鹤行站那不动,臂弯搭着西装外套,视线落到中间那人身上,司隐也知道这是要走的意思。 匆匆走到他身边,挽上他的手臂。 元月见状,也不好再拦,跟着送他们出去。 还叮嘱司隐:“平日里老二没空,你说一声,让司机接你来,或者去我那也行,男人拼他们的,我们逛我们的,也正好,景寒和你年纪相仿,也不怕没话说。” 司隐被这话逗笑了,眉眼舒展开,点头示意,接上元月的话:“我知道的,伯母。” 等出了大门,外面夜色浓重,月光皎洁,洒在门院上,倒是有几分寂静。 孟晋州也要走,孟景寒赶紧跟上,抢先一步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前者凉凉看她一眼:“不在家住?” 孟景寒正对着化妆镜补妆:“不住了,回学校,在家住,妈老念叨我。” 车子启动,顺滑地移出。 孟晋州跟着前面那辆迈巴赫,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叫你少惹她生气,你不听。” “那是忍不住嘛,哥,你又不经常在家,爸也早出晚归,妈可不得逮着我一个人说嘛。” 孟景寒扭开口红,薄薄涂了一层,又看时间:“十点半了,回学校肯定晚了。” 孟晋州不理,只专注看路。 果不其然,旁边这人说:“哥,我去你那凑合一晚吧,明早你送我去学校。” 他气笑了,就知道会这样。 蹙眉:“次次都是这招,之前给你买的公寓呢,不住留着干什么?” 孟景寒来气了:“我一个人住着害怕。” “安保是最好的,怕什么?” “我不管,我就是害怕,你不让我去你那住,我就拾掇妈妈给你介绍对象,反正她注意力在你身上,就没空来管我了。” 孟晋州深吸一口气,冷嗤:“住可以,大半夜再给我鬼哭狼嚎的,就给我滚出去。” 达到目的,孟景寒也不再激怒他,老实坐好,举起四根手指头:“我保证。” —— 孟鹤行刚把司隐送到汇林南苑,就接到闻京铭的电话。 坐在车里,听他那边厚重的音乐声。 声音从话筒传过来:“老孟,在哪呢?” 孟鹤行将手机放到置物台上,搭眼一看,后座上的包装盒还在。 刚才走得急,忘记给她了。 探过身子,将包装盒袋子勾过来。 锁上车门,抬脚往里进。 才想起回复回复电话那边的问题:“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了?你和司妹妹在一起呢?” “没有。” 电梯在六楼停下,孟鹤行抬脚出了电梯。 闻京铭说:“我和老司在柏夜呢,来喝两杯?” “没空。” 孟鹤行不等他回话,直接挂断。 摁响门铃。 里面有脚步声传来,下一秒,门就开了。 司隐见是他,有点意外:“二哥?” “嗯。”孟鹤行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品牌商送的,刚才在车上忘记给你了。” 楼道的感应灯灭了,只从屋内透出一点光线。 司隐垂着眸,视线落到包装精美的盒子上。 婉拒:“不用了,二哥,我平时也用不上这些。” 男人眉眼深邃,没等她拒绝,将盒子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不送你也是摆那浪费了。” 他后退一步,抬眼打量,又回过头来叮嘱:“以后别立马就开门。” 司隐知道他在说自己防范意识低,家里就两个女性,夜晚不得不多注意。 刚才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听见门铃声就开了,现在有种被教育的感觉。 忙道:“知道了,二哥。” “进去吧,我走了。” 直到孟鹤行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司隐才提着盒子进了门。 李秀睡得正熟,客厅很安静。 她将盒子瘫在茶几上。 深蓝色包装,上面滚金色印着logo,奢华又低调。 看了半天,盒子被她塞进衣柜,靠边放着,连系带都没打开。 柏夜。 气氛热闹,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掺杂着尼古丁的气息,清脆的碰杯声点缀着音乐。 一楼大厅是开放区域,人影攒动。 孟鹤行一进门,就被经理迎着,一路上了七楼,整层空间安静下来。 “孟总,闻少和司总已经在包厢里了。”经理推开包厢门,识趣地退出去。 正谈心的两人看过来。 闻京铭调侃:“没空?” 孟鹤行懒得理他,直往沙发上坐,外套散在一边,领口处散开两颗扣子,喉结上下滑动着。 冷眼看向闻京铭:“你很闲?” 后者倒了杯酒放他面前:“火气这么大?” 司北泊静观,看着闻京铭作死,抿一口酒。 闻京铭往孟鹤行身边凑:“今天不是你们家家宴?你怎么出来了?” “知道是家宴还约我?” 孟鹤行不惯着他,一脸看好戏。 闻京铭说:“这不是刚问大哥的吗,你们家宴我哪知道。” 说着,还把通话记录找出来给他看。 孟鹤行眼风都没往那扫。 只闻京铭一个人说:“大哥说景寒去他那了,怕鬼,死活不让他走,他来不了,这不是,我就找你了。” “敢情我是个替补的?” “那哪能啊。”闻京铭将酒杯放下,“我这不是试探试探,看司妹妹怕不怕鬼吗,谁知道,你来了。” 孟鹤行没动,点了根烟,放到嘴边细细吸着:“她回汇林南苑了。” 闻京铭瞬间懂了。 收回嬉皮笑脸的模样,下巴微抬,指着茶几上的酒:“不合胃口?” “等会开车。” “还怕这?找谁不能给你送回去?实在不行,在这凑合睡一宿不一样,反正你回家也是一个人。” 司北泊听不下去了,抬脚就踹。 闻京铭哎呦一声。 喝到一半,包厢门突然开了。 经理拦都没拦住,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探着脑袋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排姑娘。 孟鹤行坐在最里面,被闻京铭挡住半个身子,尽管如此也还是皱了眉。 偏偏那人听不懂经理的劝告,一个劲儿地往里钻。 “听说孟总,司总和闻少都在这,我来献个丑,这几个都是柏夜新来的,绝对干净,就让她们招呼着吧。” 那排女孩子们穿着柏夜的制服,布料少的可怜,胳膊腿露出一大片,白花花地晃人眼。 第9章 为什么不同意?反正也有钱赚 连闻京铭这个二愣子都察觉到不对劲儿,语气冷淡:“谁让你们进来的?” 平日里最好说话的公子哥都这副态度,更别说那两位了。 司北泊事不关己,远离纷争。 门口站着一排人,此刻都瑟瑟发抖。 唯独那男人还不死心:“孟总,我是创鑫集团的李宏凯啊,我们之前见过面的。” 孟鹤行喝了口茶。 李宏凯继续挣扎:“之前江源那块地投标,我还跟您说过话呢。” 孟鹤行总算有了点反应:“谁?” “我啊,李宏凯,创鑫集团的。孟总,之前还和您手下的王经理合作过。” “哦?是吗?” 孟鹤行没客气,只瞥一眼闻京铭,视线薄凉,蕴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嘴角紧抿的弧度十分熟悉。 闻京铭和他好友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怕是,这什么创鑫集团,再也没有跟孟氏合作的机会了。 闻京铭赶在他生气前清场,让经理将这些人都“请”了出去。 孟鹤行没多留,待了不到一小时就走了。 闻京铭试探着问:“老孟他这是怎么了?坐那跟座冰雕似的,走这么早?” 司北泊睨他一眼:“我哪知道?” —— 一觉醒来。 嗓子好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药和梨汤起了作用。 司隐终于不用再忍受吞刀片似的疼了,心情也好了几分,随手找了件裙子套上,真丝的,面料柔软,沁着凉意,消散了暑气。 出房门,厨房里叮叮咚咚一串响。 李秀在准备早餐。 司隐边扣手链边走过去,倚靠在门边:“妈,怎么起这么早,不是让你多休息吗?” “睡不着。”李秀端着面碗出来,“干脆起来做点饭,省的你天天在外面吃,不健康。” 清汤细面,卧了荷包蛋,糖心的,司隐最喜欢这种口感。 进去将另一碗也端出来,指尖热的发红。 两人难得有坐一起吃早餐的时候。 司隐一口咬下半个蛋:“您啊,天气好的时候下去公园转转,别在屋里憋坏了。” 李秀应着:“妈知道。” “那就行。” “影影啊,你哥那边有消息吗?” 司隐手一顿,半颗蛋掉回碗里:“没呢,有消息我会和您说的。” “我现在不求别的,只要铮子能平安回来,就行。你们俩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客厅里弥漫着李秀的啜泣声。 司隐抽了张纸递过去:“您放心吧,一天没找到人,就有希望。” 李秀情绪不对,司隐不敢扔下她一个人,于是请了半天假,在家陪她。 中午,特意炖了排骨汤,喝完后看着李秀睡下,才出了门。 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她在门口叫了辆车,紧赶慢赶地回了公司。 修车铺打来电话,说她那辆奥迪已经修好了,问什么时间来拿。 司隐看了眼日程,回了个下午。 进门时,发现气氛不对。 一看,果然是霍城在。 一见她来,对方立马走了。 司隐一头雾水,逮着个最近的,问:“他来干什么?” 被抓的池川一脸疑惑:“不知道,霍总说来看看,就转了几圈,隐姐你就来了。” 这小子跟二楞没什么两样。 司隐放开他,转头去找汪夺,对方眼神闪躲。 一看就不是好事。 司隐一把揪着他领子,又问一遍:“他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汪夺挣扎:“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司隐松手,抬眉:“到底什么事?” 汪夺实话实说:“霍总说汇演要求提前一天去,原本是当天去当天回,现在多加了一天。” “经费呢?” “啊?” 司隐揉手:“经费还是一天的量?” 汪夺反应过来:“那不是,霍总刚才往账户又打了一笔钱。” 事情明了,司隐嗤一声。 “隐子,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反正也有钱赚。” 汪夺高兴地眼睛都快挤在一起了,又问:“两天,你嗓子受得了吗?” 司隐低头摆弄物件:“那首新曲子带上,到时候希子和师兄接我班。” 汪夺满意了。 —— 下午去修车厂。 她那辆白色奥迪已经看不出之前的痕迹了。 接过账单,还没出来签字呢,老板就赶来了。 话里话外透露出一个意思—— 姓许的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司隐琢磨半天,知道是许程,但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她来这修车的。 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对方立马就接了,恭敬地喊了声太太。 然后说:“您找孟总吗,他在开会,我帮您转告。” “不找,我找你。”司隐站在车前,直接问:“我的车是你结的账?” “是的,孟总吩咐的。” “二哥怎么知道我车在那?” 许程那边似乎很忙,他快速说:“上次去修车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一问,是您的车,孟总让我一起结了账。” 司隐道了谢。 挂完电话,将账单上的金额转给许程。 对方退回转账,还附赠一条消息—— 【太太,您和孟总沟通吧,这个钱,我做不了主。】 司隐没为难他,收起手机,想着等孟鹤行开完会再打电话算了。 车买了没开多久,上次出了事故,蹭到花坛,修好后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司隐才想到自己驾驶证没带,又请老板派了个人给她开回汇林南苑。 刚下车,孟鹤行的电话就打过来。 嗓音有点重:“许程说你找我?” 司隐拎着车钥匙,出车库,手机在掌心:“二哥,没什么大事,就是修车的钱我转给你。” 那边似乎是会议刚散场,椅子移动的声音,很快又飘远,似乎是孟鹤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他回:“顺手的事,车撞了怎么不说?” “我没事,就是车蹭了点漆。” 孟鹤行应着:“嗯。” 司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语气僵硬:“钱我转给你了,二哥你收下,那我先挂了。” “司隐。” 低沉清润的男音,由话筒那端传来,似贴着耳朵流进,微带着些磁性。 “二哥。”司隐不解,但还是老实叫人。 那边很安静,半晌才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感冒好了吗?” 原来是这事。 司隐回:“差不多了,谢谢二哥关心。” “嗯。” “那没事的话,我挂了?” 孟鹤行没拦,听筒传来嘟嘟声,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捏了捏泛酸的眉骨,太阳穴一阵阵涨意。 身后,许程和余珊等着。 见他挂了电话,才拿着文件上前。 孟鹤行签过字,许程又汇报接下来的行程:“夜晚八点层建集团的林总约了您吃饭,在江云轩。” 孟鹤行颔首,起身去拿外套。 走出办公室时又转头:“余珊。” 余珊紧跟两步:“孟总。” “你留下,吩咐下去,查查和创鑫对接的王磊,不要声张。” “是。” 余珊拿着签好字的文件,两人的背影远去,才匆匆往秘书办公室去。 江云轩。 踏入包厢时离八点还差十分钟。 林总已经等着。 见人来了,连忙起身握手。 孟鹤行给了面子,两人寒暄几句。 林荣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拍着他的肩膀,感慨:“你啊,比得上你爷爷当时的成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家这一代都争气。” 孟鹤行嘴角噙着笑,目光清明。 第10章 一摸,果然湿漉漉一片 伸手请林荣入座,两人隔着些许空隙。 席上还有几家其他公司的代表,多少依附孟和集团而活。 就连林荣所在的层建也不例外。 说了几句场面话,对方就将话题引到合作上来。 林荣举着酒杯,示意孟鹤行品尝。 浓郁的红色液体滑入口舌,唇齿间尽是甘醇的味道。 “林叔是想问江源那块投标的地?”孟鹤行没卖关子,指尖搭着丝绒桌布,暗红色衬的皮肤冷白,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匀称紧实。 林荣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放下酒杯:“你小子,什么都瞒不过你。” 江源那块地毗邻商业圈,背靠冬城最大的经济带,是块风水宝地,也难怪这么多人都想收之囊中。 上次创鑫就接洽过,不过只谈走最没价值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可都还在孟和集团手里。 林荣也知道这个道理,说:“反正你留在手里也没用,还不如让出来,双方互利。” 指尖的烟快燃到底,孟鹤行将烟灰抖落。 层层薄雾中,视线穿过虚幻的空气,落在桌面上,浮现出笑容:“林叔怎么知道我没有用?” 林荣不以为意地笑道:“孟氏手里的宝地还不够多?这一块离你们家老宅又远,你要它来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途。” 孟鹤行将烟熄灭,薄唇吐出一口浊气,抬手煽动,将烟雾散尽。 林荣这才回过味来,看他不像说笑的样子,神色一紧:“你当真有用?”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上次创鑫不是谈走了一块?别不是不满意层建开的条件吧?真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 林荣的退步不小,看样子倒是真的对这块地感兴趣。 不过,这块地早有用途,他再忍痛也难以割爱。 孟鹤行只能透露几分:“林叔,跟您说句实话,江源这块地,我早有打算,之前创鑫谈的那一部分,是无关紧要的,所以让了,至于剩下的是真的不行。” 他继续:“您要是真想要,华田那块给您。也就当我赔罪了,您看呢?” 林荣道:“既然你真有用处,那我也不夺人所爱,至于华田,你要是准备出售,该是怎么个流程就怎么来,层建也不占你便宜,你看怎么样?” 饭局已过半场,剩下几位偶尔应和两句,倒也做不了决定,倒像是林荣请来陪衬的。 孟鹤行将酒满上,冲着林荣举杯:“多谢林叔体谅了。” 散场时,将近十点。 纵使孟鹤行酒量不错,也扛不住几人轮番敬酒,喝到最后,也有些醉意,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 许程照常跟他汇报明日流程。 孟鹤行揉着眉心,听到最后,说:“江源那块地,可以着手动起来了。” 许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很快应下。 然后又问:“您亲自过目吗?” 车里静默半晌,男人仰坐在后座,衬衫领口散开两颗扣子,光影斜斜照在脸上,折出轮廓弧度:“嗯。对外发出声明,说那块地已经暂停售出了。” 许程恭敬地回:“好的,孟总。” 车子照常驶入和园,灯光的亮度将玻璃照得通明。 客厅的灯亮着,余妈照例闻声出来查看。 见他醉成这个样子,钻进厨房去煮醒酒汤。 孟鹤行坐在沙发上,重量压制,微陷下去一块,看着茶几上黑乎乎的汤水,皱了皱眉。 余妈在劝:“先生,趁热喝了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醒酒汤散发着一股子苦味,不知道用什么熬制成的。 孟鹤行端着碗,一口气喝了。 果然,满嘴都是苦味。 他轻蹙眉,面前摆了几个奶酪片。 余妈指着对他说:“吃点这个压压吧,这还是太太留在这的,我刚从茶几下找到的。” 孟鹤行轻应一声,等人走了,才拆开一个包装袋,将那颗奶酪片扔嘴里。 忍不住皱眉,一股子奶味。 他没吐,反而将它嚼碎了吞下肚,捏着另一颗反反复复地看,然后扔在茶几上。 看着茶几下一大包这种包装,他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她这么喜欢。 —— 去云临那日天气不错,连人带乐器总共两辆车。 这次是云临区内一个福利院举行公益汇演,给在福利院的师生们表演节目。 同时,也有各个爱心人士的参会,一定程度上影响着福利院受捐赠的力度。 下榻酒店定的离福利院不远。 头天下午过去,车子径直抵达酒店门口。 云临算是个三线小城市,酒店的设施也远远比不上冬城的中心地带,勉强算得上干净整洁。 不过,几人也都不是娇生惯养的性子,对这条件安排还算满意。 司隐和谭希住一间,双床房,坐北朝南,阳光好,视线不错。 一进门,谭希的手机就响了,她没接,摁断,然后接着打过来,她直接关机。 司隐正调着弦,头也没抬,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细腻绵软,只问:“又吵架了?” 对方大咧咧往她对面一坐,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冷嗤:“回回都是这把戏,他不烦我都看烦了。” 司隐笑:“没胆子做坏事就行。” 谭希双腿搭在沙发上:“谁知道呢?” 屋内视线不太好,傍晚就需要开着灯,司隐才能看清曲谱上的调子。 静了半天,她突然开口问:“希子,你想不想单干?” 谭希睨她:“有想法?” “是有这个打算。” “好啊,我早就看姓乔的不顺眼了,霍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谭希提起那两人,眼里一片鄙夷:“反正我是支持你的,你去哪我跟着。” 司隐笑:“好。” 晚饭是在一楼大厅吃的,酒店提供餐食。 乐队和汪夺,一共七个人,围了一桌。 司隐没胃口,拿了杯苏打水慢慢饮着,边看外面景色边听几人聊天。 夜色已深,窗外就是无穷尽的车流,霓虹闪烁,璀璨处熠熠生辉,灯光错落有致,折射出满空的星影。 她头靠在背椅上,思绪慢慢纷飞。 直到汪夺将她喊醒:“隐子,隐子。” 司隐转头去看他,对方一脸好奇地看他,不仅是汪夺,桌上所有人都看着她这边。 丁暮欲言又止,还是卫向风问出口:“隐姐,你怎么哭了?” 司隐只觉得眼睫沉重,一摸,果然湿漉漉一片。 第11章 我可不想再被人指着鼻子骂 商余行关心地问:“是哪不舒服?” 谭希暗骂一声傻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哪里是不舒服,分明是心情不好。 司隐用纸巾擦了擦眼,解围般说:“没睡好,眼睛发酸。” 这理由太过糊弄人,但也没人敢说不是。 就这么敷衍着过去了。 整顿饭,司隐吃了两口青豆玉米,别的都没下口。 吃完饭,几人演练明天出场。 汪夺担心地问:“隐子,你的嗓子可以吗?” 司隐在纸上勾画,在尾调处添了个小钩子,接话:“前半场我和师兄搭档,后半场希子替人。” 商余行看了两眼曲谱,抬头:“没问题。” 又演练了几遍,汪夺催他们回房休息:“休息好才能状态好,今晚都不许熬夜,也不许吸烟。” 话落,看了眼司隐,又特意叮嘱谭希:“看好她。” 丁暮笑了:“隐姐,汪哥不相信你。” 乐极生悲,这小子当然也逃不过被骂的命运。 汪夺揪着他的耳朵:“还有你,老实点,别再惹事了,听见没?耽误这次演出,看我怎么收拾你。” 丁暮没敢嘲笑别人了,尽力拯救耳朵:“听见了,汪哥,我错了,真错了。” 司隐也被逗笑,眼角都是笑意。 玻璃窗上倒映着影子,精致的眉眼透露着丝丝倦意,黑直发有两缕挑染成灰蓝色,齐刘海下是一双勾人的狐狸眼,鼻尖挺翘,在光晕下莹莹润亮。 看向无边夜色,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人的眉眼,心头微黯,指尖无意识触上膝盖,细腻的肌肤似上好的绸布,细润如脂。 纤细的手腕抬起,银色的链子顺着小臂往下滑,映衬着肤色。 司隐的目光从链子上划过,又投入到明天的演出流程上。 —— 福利院离酒店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 设备头天晚上已经组装好。 汇演是在夜晚,福利院附近的礼堂里,早已经挂好了横幅和幕布。 穿戴整齐的孩子们按照排序,安静地坐在位置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满了对新事物的好奇,圆溜溜地打量着陌生的人群。 礼堂最前面几排,空了位置。 司隐调试着话筒,调整高度和响声。 黑色高腰牛仔裤和短吊带之间,堪堪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细腰,头发直接垂下,散落在肩胛处,缠绕在手臂间,挑染的灰蓝色增添了几分冷酷。 随后抬眼看了下窗外,黑漆漆一片,只有点点灯光白炽,视线挪回到观众席上乖巧坐着的孩子们身上,嘴角才稍微勾起弧度,眼里透露着沉稳的镇静。 七点一刻,会场人才逐渐增多。 细微声音不断传来,夹杂着工作人员细细引路的言语。 司隐垂着眸,靠着后台的墙壁,踩着双系带短靴,一只脚尖点在地上,头发直到腰际,再往下,是一双又细又白的长腿。 脚步声不绝于耳,终于消散片刻。 谭希从前面回来,神秘兮兮地看她一眼。 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往她这边走,凑在耳边:“司北泊来了。” 司隐捏着谱子的手指稍微一顿,目光疑惑。 谭希接着说:“第一排。” 司隐眸色未动。 后台的声音一直没停,几个小子很久没有经历这样的场合,激动之心溢于言表。 汪夺操心地叮嘱着。 一阵响声后,外面似乎是坐定了。 七点半,帷幕正式拉开。 单调又简练的礼堂前面台子上,几人一同出场,各司其职。 司隐视线淡淡扫过台下,第一排中间的位置空着,旁边就是一身黑色西装的司北泊,桃花眼风流,眉骨犀利,把玩着银制的打火机,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视线短暂相触,司北泊微挑眉峰,嘴边勾着淡笑,司隐表情未变,直接看向别处。 台前的引导牌上写着“长野乐队”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司隐往前一步,弯腰,长发随动作下滑,鞠躬后利落起身。 节奏先上来,司隐握着话筒,目光悠长,缱绻的嗓音从喉咙深处滑出。 到落场,第一排那个位置还是空的。 乐队按照流程谢幕。 司隐去完洗手间,在门口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 此时没人,司北泊倚在卫生间出口的墙边,黑色衬衫更显他宽肩窄腰,凌乱的碎发增添了些痞性。 司隐见躲不过,只好冷声叫了声哥。 司北泊上前一步:“什么时候回家?” 似乎觉得话语太生硬,又补充了一句:“爸妈经常念叨你。” 这个家,不是汇林南苑,而是司家。 说起来,她是司家的女儿,感情却没有和李秀亲,但他们也不算亏待她。 反而,在司家的角度,他们已经做的够好了。 司隐没办法忽视血缘关系,但是也没办法更近一步,毕竟,中间隔了十几年,这些空缺是难以弥补起来的。 她捏了捏僵硬的指尖,在抬眼时,脸上已不复刚才冷漠,挂着最常见的照片笑容,精准的仿佛是用尺子量过。 司隐抬头看司北泊。 尽管她一米七二,个子已经不算低,但在司北泊面前,还是矮了一个头。 对方离得很近,她下意识退后一步。 司北泊没得到答案,也不着急,来来回回盘着打火机玩,像是她不说就一直耗下去。 卫生间离后台还挺近,司隐怕被人撞见。 一抬眼,对上司北泊的笑容,只觉得越发刺眼,只好敷衍:“有空就回去。” 对方却不买账,嘲道:“这个有空是拖着拖着就忘了是吧?司隐,你还记得你上次答应回家吃饭是什么时候吗?” 司北泊语气不善,带着点逼问的气势。 但司隐也不想惯着他,她还记得她刚回司家时,司北泊是怎么捉弄她的,怒意也上来了。 冷眼讽回去:“我不回司家不是正如你的意吗,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哥?” 最后一个字音调拉长,语气格外不同,司北泊也注意到,难得正经起来,想起曾经的事,难得闪过一丝愧疚。 “影影——” 司隐打断:说:“麻烦让让,我可不想再被人指着鼻子骂。” 第12章 你不用解释 “影影。” 司北泊下意识拉住司隐的手腕,桃花眼不复刚才那般散漫,眼底深处是强烈的震撼。 白炽灯的光很亮,也格外清冷。 司隐没转身,也没去看他是什么表情,只动了动被圈住的手腕,眼睫抖动:“我不想被别人看见。” 司北泊松开手指,看着司隐毫不留恋的背影,薄唇紧抿。 回到后台,丁暮他们正分享着刚才听来的八卦。 隐约从他们嘴里拼凑出两个名字----孟鹤行和祁佑清。 微博热搜已经占据榜首-- #影后综艺受伤,神秘男子护送# 司隐翻了广场讨论区,热搜最上面赫然一张两人的背影图,男人的西装外套披在祁佑清身上,手臂护在身侧,隔着段距离。 女人的身份明了,但是男人只有一个背影,虽未明说,网友也能一眼认出这是孟和集团的一把手。 何况还有现场目睹的人出来证实,这个背影的主人就是孟鹤行。 司隐平静地看完,退出来,找到微博界面,转发了嘉星传媒发的有关福利院汇演的博文。 然后,下线。 丁暮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小道消息,今天第一排的空位置,本该是孟鹤行坐的,出了这档子事,也难怪他没来。 几人叽叽喳喳讨论着。 司隐将设备摆好,曲谱抽出来。 靠在窗户前等人,手指习惯性地往包里摸。 空的。 “别找了。”汪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想吸烟是吧?我给你缴了。” 他恨铁不成钢:“隐子啊,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大烟瘾呢?” 她搭眼看,小老哥眉头都皱一块儿了,有几分滑稽,心头的不悦消散几分。 道:“我这不是没成功吗?” 汪夺怒:“敢情你还遗憾呢?” 司隐开玩笑般说:“这不值得遗憾吗,汪哥?” 商余行早就注意到两人的互动,趁汪夺还没被气糊涂前赶来救场。 将人拉走。 司隐眼眸微敛,垂眸去拨弄牛仔裤的腰带。 晚饭自然是和福利院的领导人一起吃的。 大家心知肚明,这顿饭的目的,主要是把这些慈善家哄高兴了。 他们一高兴,福利院的条件也能好的多。 这种场合,难免少不了要应酬。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即使司隐再厌恶,也不得不顾全大局。 好在外有汪夺和商余行周全,内有谭希直爽,她只要不得罪人就行。 但不知怎么反常,乐队竟然被安排在主桌。 别人不知道,司隐却是一清二楚,视线略过上面的司北泊,对方看她一眼,而后轻飘飘移开,跟身边的人说着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司隐选了个离主座最远的位置,一坐下,就跟隐身了似的,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她。 这正合她的心意。 人都坐齐,只剩主位空着。 司隐没心思去猜,人不来,她就安安静静地刷手机。 再登上微博时,刚才的热搜已经全没了。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相关博文全被清除。 提示有新消息,她转发的那条微博,已经有几百人点赞,还有人私信,她闲着无聊,一一看下去。 看到一半,门口传来骚动,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走进,径直落座于主座。 说了两句客套话,无非就是对迟到表示歉意。 下面人自然附和。 司隐觉得音色似乎有些熟悉,自然抬头看了一眼。 刚才还在热搜上的身影,坦然出现在福利院汇演的晚会上。 脸上带着薄笑,睫毛垂下来,在眼睑处落下一道阴影,左眉骨下有颗小小的褐色痣,跟往常一样的清远疏淡。 隔了半张桌子的距离,司隐听他们谈事。 自顾自地用餐。 一桌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轮不到他们说话,除了偶尔有人问到乐队的人,其他时间都很自由。 — — 第二日的汇演,明显力度小了一半,这场是即兴发挥,才是真正属于孩子们的。 比起前一天带着商业性质的演出,司隐更青睐于这一场。 她用了新歌的谱,酣畅淋漓地唱了一场。 傍晚出发回程,夜晚八点抵达。 演出很成功,丁暮磨着汪夺请客,后者也高兴,大手一挥,同意。 最后去吃火锅,热热闹闹一群人,围了一张桌子。 池川和丁暮年岁最小,也最有活力,边吃边活跃气氛,逗得氛围欢乐。 谭希喝了酒,散场时,司隐送她。 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对方转头又叮嘱她回去小心。 司隐自然应着。 车子平稳驶出,到家时接到个电话。 孟鹤行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夹杂着阵阵风声,一同裹进耳朵。 “司隐。”他说,“网上的消息不必当真。” 没头没尾的一句,司隐眉心轻蹙。 反应过来后,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窗户,楼层间点着灯,昏黄莹亮。 回道:“你不用解释的。” 单元门前种了几棵榕树,此时,蝉鸣声不绝于耳。 司隐握紧话筒,说完后,那边沉默许久,久到司隐都快被这无端的冷漠淹没时,那边才嗯了一声。 她客气几句,找个借口挂了电话。 李秀在客厅看电视,听见门响,才赶快迎了上去:“我就说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下午就能回吗?” 司隐在玄关换好鞋,将手包放下。 推着她的肩膀进去:“妈,下午队里聚餐去了,都说了您先休息,不用等我。” “不等心里不踏实啊,反正我也没事,这么早睡不着。” 茶几上摆了几个橘子,司隐顺手剥了一个,掰开放进李秀手里,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 充裕的汁水盈满口腔,酸甜适中。 她有心岔开话题:“这橘子不错。” “是吧。”李秀果然接话,“楼下刘阿姨给的,说是老家亲戚种的。” 黄澄澄的大橘子,一只手都握不住,味道极好,一看就是自然生长的。 李秀继续说:“刘阿姨也是边阳的呢,你说巧不巧?” 司隐将籽吐出来,顺着她的意点点头,脑海里又蹦出那座小城的旧貌。 离开边阳已经七年,一家人,每年都会回一趟老家,起初是四个人,后来变成三个,这三年来,就剩她和李秀。 第13章 说白了怎样? 坐了一小会儿,她催着李秀去休息。 去浴室洗漱完,也倒在卧室小床上,飘动的帷幔半遮着窗户,夜色中摇摆的树影,在半空中飒飒作响。 不知道是不是司北泊回去说了她的近况,临睡前接到司家打来的电话。 司隐握着手机犹豫半天,铃声一直响,似乎是她不接就一直不眠不休下去。 她向来扛不住司家人的毅力,划开接听键。 “影影啊?” 明斐媛的嗓音带着一丝急切,小心翼翼地叫着她的小名。 其实,也不算是小名,她以前的名字叫关影,后来回到司家,才改回之前的名字,影影就变成了小名,他们都这么叫。 手指无声地抚弄着枕头,她盘着腿坐着,头发铺满肩膀。 嗓子似是被什么堵住,好半天,才应:“妈。” “哎。影影啊,明天有空吗,回家来吃个饭,你都多久没回了?” 司隐能直截了当的拒绝司北泊,却没法对明斐媛说那样的话。 毕竟,明斐媛对她够好了,比司家其他人对她都要好,手心手背都是肉,纵使她偏心在身边长大的女儿一些也无可厚非。 谁让,她和他们分离十几年呢。 想到这,她应了一声:“有空,我明天回去。” 明斐媛在那边似乎是高兴了,语气都激动起来:“妈给你做糖醋排骨,你以前最爱吃这个了,还有南瓜蛋羹,鲈鱼是清蒸还是红烧啊,算了都准备着吧。” 那边絮絮叨叨,司隐看着窗外,语气无意识放轻:“妈,不用太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你爱吃就行。” 明斐媛又问了几句近况,司隐简单回复。 一通电话打了十来分钟,终于挂断。 外面月色正好,繁星闪烁,窗户微敞,吹来阵阵凉风。 司隐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 — — 司北泊的执行能力果然很强,但是,司隐没想到的是,这次家宴,竟然也邀请了孟鹤行。 快下班时,接到孟鹤行的电话,对方告知在公司左侧那一排树下等。 于是,司隐下班后,特意磨蹭,等人走完了,才敢出去,循着信息上的位置找过去。 葱郁的树影下,那辆沉稳低调的库里南安稳停泊着。 她左右打量一圈,确保没熟人看见,才迅速拉开车门进去。 孟鹤行今天穿了白衬衫,西裤一如既往的黑色,头发往后梳成背头,露出额庭,饱满圆润,侧脸轮廓硬朗。 “家宴怎么不和我说?”他先开了口,没着急启动车子,松了松袖口,隐在袖子下的小臂,肌肉线条紧实。 司隐系好安全带,视线平稳,扭头看了一眼,对方也微侧过脸,眉眼凌厉。 她着实没想到这一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怕你太忙。” “不忙。” 司隐没听清:“嗯?” 孟鹤行发动车子:“有事就找我,再忙,陪你回家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司隐觉得这话太暧昧,毕竟他俩也不是真正的夫妻,于是岔开话题,问:“是司北泊告诉你的?” “你爸和你哥都给我打了电话。” 司北泊给他打电话倒是还能理解,但是她爸? 司隐皱眉,每次叫孟鹤行去,都是想借着她的名头捞点好处。 她忍不住提醒:“二哥,他再提要求,你不必答应,你已经帮司家够多了,说白了……” 孟鹤行手掌握着方向盘,车子顺滑的飘泊在车道上,从后视镜看她一眼,问:“说白了怎样?” 司隐犹豫半天,想着自己这样是不是过河拆桥,还是没把那半句话说出来。 只好换了个温和的说法:“他太贪心,司家有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你总是满足他,反而适得其反。” 孟鹤行眼眸深邃,听完她的话,笑了一声,辨不清情绪。 — — 车子在司家大门前停下。 管家王叔迎了上来,乐呵呵打招呼。 孟鹤行抬眼看不远处的那辆车,问:“江泽牧来了?” 王叔回:“来了,大姑爷和大小姐刚来一会儿,就等您和二小姐了。” 孟鹤行颔首,自然将臂弯着,等到司隐将手放进去,挽着他,嘴边才悄勾起一层笑意。 很浅,稍纵即逝。 客厅里欢声笑语,融洽极了。 他们的出现,仿佛是打破这宁静的罪魁祸首。 司隐好像又回到刚来司家的日子,自己也是如此,格格不入,无形中和司家的其他人有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就像此时,司父满脸笑容的拍着大女儿的肩膀,司烟也能撒娇地跟他开玩笑,而她,只能得到冷冷清清的一句“来了”。 司隐早已经习惯,叫了声爸。 而后依次叫人,才落座在沙发上。 明斐媛要亲自下厨,此时,正和阿姨在厨房忙碌着。 司栋和孟鹤行说着话,司北泊和她的姐姐姐夫坐在另一侧沙发上,与她隔了整整一个茶几的距离。 就像第一次见面,司北泊也是护着司烟,他的态度,直到现在依然清晰。 她收回视线,没注意到司烟看过来的短暂目光。 没意思。 司隐起身去了厨房,流理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碟子,琳琅满目的菜品。 何阿姨见她进来,脸上笑容都没断过,趁着没人注意,悄悄责怪:“又瘦了,是不是就没好好吃饭。” 司隐笑:“都没何姨做的好吃。” 明斐媛听见她俩说话,嗔怒:“以后多回来,家里什么菜都有。” 何姨帮腔。 司隐只好先口头上应着。 外面事情谈完,也到了吃饭的点。 司栋坐主位,她和孟鹤行落座在他右手边,对面就是明斐媛和司烟夫妇。 难得,司北泊这次坐在了她的身边。 司隐没去管众人是什么心思,自顾自地吃。 南瓜蒸蛋羹是她最爱的一道菜,也是明斐媛做的最好的菜,每次回来,餐桌上少不了。 今天也不例外,司隐听着他们谈话,右手执着汤匙,还没伸手,碗里就已经多了一块。 孟鹤行放下筷子,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和司父说话的空隙,眼神往她这边看,示意她吃。 司隐忍住道谢的欲望,用勺子将那块蛋羹放进嘴里。 绵软细腻,顺滑入口,蛋羹中裹着南瓜的香甜,比以往做的都要好。 第14章 何必闹得像仇人一样 之后,饭桌上,司隐只管吃,偶尔话题引到她身上,才敷衍般附和两句。 司栋和孟鹤行说话的间隙,不知怎么,注意到这个小女儿,生硬地问了两句。 司隐没觉得受宠若惊,她反倒是觉得没意思,不过是他高兴了想起来逗弄两下。 果然,司栋没得到满意的回复,语气也不似之前那样随和,莫名带着些压迫感,让人不容忽视:“鹤行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要个孩子了,小隐啊,你别任性。” 沉甸甸的分量,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近几次家宴,这个话题逃脱不了,司栋唯利是图,如果说对她能有一分的亲情在,那么剩下的看的全是她能给司家带来多少利益。 好在司隐并不被他的态度左右,她放下筷子,眼神淡漠,径直看向主座的男人,他的额角微有些泛白,神色庄重,目光犀利。 不愧是混迹商场多年的人,说话的态度都自恃高人一等,更别说面对小辈,那股凌厉劲就彰显了。 她揩了揩嘴角,将纸巾揉成一团。 身边的男人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转头又去回着司栋的话:“影影年纪还小,不急。” 司栋:“你就惯着她。” 明斐媛出来打圆场,摁下司栋的手臂:“好不容易孩子们都在,你就少说两句。” 也许是碍于孟鹤行和江泽牧都在,司栋这次没有顽固下去。 饭桌上笼罩着莫名的气氛,低压盘旋。 吃完饭,几个男人去书房谈事,客厅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三人。 司隐坐在单人沙发上,指尖随意翻动着手机屏幕,乐队群里热热闹闹,池川和丁暮跑去吃新开的那家刺身店,还拍了照。 一连发了好多张照片,直接刷屏。 司隐看他们聊的欢快,没说话,退出来又去看微博界面。 之前转发的博文,已经有好几千赞,其中还有好几位公司的同事。 这边,何姨又端来一盘子水果,鲜艳的颜色拼凑在一起,倒是有几分吸引人。 司隐插了块西瓜,冰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 为了保持身材,不敢多吃,只尝了一块便放了手,还顺带喝了半杯水。 司烟带来了一套珠宝,正给明斐媛试戴,个头适中的珠子,在灯光下润白光亮,看起来就成色极好。 母女俩说着话,嗓音柔和,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明斐媛真的是满意了,一边嗔怪一边情不自禁地抚摸着上好的珠链。 她本想安安静静,等他们出来,就可以告辞回家了,可偏偏,明斐媛却一脸欢喜地看她:“影影啊,好不好看?”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长辈,是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司隐不忍拂意。 嘴角勾起弧度:“好看。” 抬眼时,和司烟的眼神对上,对方表情淡淡,她也觉得无趣,垂下眼眸。 没待一会儿,孟鹤行他们就出来了。 司栋的脸色明显缓和很多,语气都变得客气,出门时,更是将人送到门口。 司隐在众目睽睽下坐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车子启动,司家和几个人都被抛在后面,变成小的不能再小的几个黑点。 放了车载音乐,缱绻低沉的男声缓缓流入耳朵,司隐把弄着手机,观察了孟鹤行的脸色。 问:“你又给他什么好处了?” 沿路都有灯光,车子里也有亮,男人的脸半侧着,视线盯着前面路况,偶尔从后视镜打量一下她。 孟鹤行不以为意:“两家合作的事,让了块小地方给爸,不是什么大事。” 司隐轻蹙着眉,以司栋的为人,显然远远不止他说的这么轻松。 “二哥。” 知道她要说什么,孟鹤行及时开口:“跟你没关系,没有你,合作的事也少不了,孟家和司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只是为了你。” 话说到这份上,再问下去,倒显得她矫情,她识趣地闭了嘴。 直到回了汇林南苑,司隐都没再说话。 — — 司栋要的那个项目,正是孟和集团最近在跟的晴山居。 许程收到司氏发来的消息后,立马上报给了孟鹤行。 彼时,男人正翻阅着江源的设计方案,闻声,头也没抬,只是动作稍停了一瞬。 许程将文件递过去,站在一边等候,等签完了字,才开口:“孟总,晴山居的那个项目,是等司氏派人一起参与,还是直接挂个名,按公司之前的流程。” 孟鹤行翻了两眼,将文件给他,放下签字笔:“司氏派谁来跟进?” “司总手下的秦经理。” “让人参与,下次再去现场,叫上他一起。” 许程连忙应声:“好的,孟总。” 孟鹤行注意力回到合同上,眼神一抬:“还有事?” 办公室空旷,光线照进来,显得越发清冷 男人的眉眼在这样氛围中,似染上一层倦意,冲淡了那股凛冽。 许程将刚才的消息一股脑倒出来:“三少跟进的那个项目,果然出了问题,现在款项回不来,他手下的子公司财务亏空。” “找到总部了?” “还没有,不过按这个发展情况,迟早会向财务求助。” 孟鹤行脸色冷淡,指尖敲打着桌子的边缘,语气不明地笑一声:“有骨气。” 许程听出一声冷汗,转身去办孟鹤行吩咐他的事。 没过两天,孟平洛就撑不下去了,找了孟宗唐当说客,来财务部拨款。 但没有孟鹤行吩咐,财务部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能将消息往上报。 孟宗唐直接找上大儿子,在会议室门口将人堵住。 众人见状,只得纷纷撤退。 小秘书端上两杯热茶,顺带将办公室的门带上。 孟宗唐开门见山,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孟鹤行冷嗤一声,神色倦怠:“做事时天不怕地不怕,还以为多大能耐,怎么出了事连面都不敢露,也不嫌丢人?” 事情的起因,也确实是孟平洛看不惯他,想和他对着干,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不比他差,才一意孤行,非要投那个项目,最后出问题了,血本无亏。 孟宗唐也知道不妥,但补不上亏空,连累总部不说,孟平洛也脱不了干系。 孟氏如今大权尽握在孟鹤行手中,他不得不为了小儿子厚着脸皮讨一份体面:“总归是一家人,何必闹得像仇人一样。” 第15章 找我什么事? 这话一出,气氛更加低迷,原本就不太融洽的谈话愈发阻涩。 孟鹤行眼神晦暗不明,指间的细烟燃着,快要触及皮肉,他眸色一转,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半晌,才接话,眉眼间尽是讥诮:“确实是一家人。” 他饮一口茶,杯子碰到桌面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要拨款也行,这么大的亏空,总得有个交代,您说呢?” “你的意思?”孟宗唐心下微凛,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你想让平洛辞掉副总的职位?” 茶的热气袅袅上升,冷硬的面容在雾气后愈发清晰,孟鹤行抬眼:“没有空手套白狼的说法,想从我这拿东西,却想分毫无损?” 他朝着窗边走,语气不容置否:“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 “您考虑好了再来当说客也不迟。” 孟宗唐自知理亏,挪了公司的钱,那些董事也不愿意,总得有人补上。 他犹豫片刻:“明天给你答复。” 孟鹤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里的讥讽散去,取代而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松开袖口的纽扣,衣袖挽上小臂。 — — 司隐照常带李秀去医院检查。 李秀心脏不太好,这几年更是越愈发脆弱,她平日里仔细照料着,也只能起了个减缓的作用。 常规检查,医生算是老熟人,不到一上午就做完了。 也许是上了年纪总爱操心,特别是操劳一辈子的人,李秀边走边念叨:“我就说没什么事,你非要来检查,你赚点钱也不容易。” 司隐扶着她的手臂,解释:“您就别操心了,检查身体是必须的,这钱省不了,检查了大家都安心。” 上午人挺多,楼下大厅里坐满了前来看病的患者,司隐让李秀在大厅等着,她去缴费拿药。 窗口排了长队,再下去时,大厅的人更多了,她朝李秀的方向走,余光中瞥见道熟悉的身影。 是许程。 目光自然顺着看过去,对方也看见了她,隔得太远,就点头打了个招呼。 司隐收回视线,转身去扶李秀,脑海里闪过许程身边的那个人影,眸色下垂,低头去看她的脚步。 折腾半天,都累的不行,好在李秀的身体情况没什么异常,这是唯一能安慰到司隐的地方。 到家已经中午,冰箱里还有食材,就着做了两道菜,吃完后催着李秀去休息。 她在家摆弄着新编的曲谱,橱柜里那个贝斯放了很久,积了薄薄一层灰,司隐抽了张纸,仔仔细细地擦着。 拨两下,哼一遍调子,边弹边改。 一个下午,总算把新谱子整理个七七八八。 夜色刚来,谭希就上了门,提着一大堆补品,一口一个阿姨叫的欢,逗的李秀笑的见牙不见眼。 吃完饭,就把司隐拐走了,临出门,李秀嘱咐她俩早点回来。 司隐应了。 谭希那辆白色牧马人停在楼下,没几分钟的功夫,就离开小区,车载音乐换了,声音再熟悉不过,唱到高嘲时女高音格外热血。 司隐手肘撑着车窗,抵着脑袋,有些无奈地笑:“姑奶奶,真有你的。” 谭希手握着方向盘,细眉微挑:“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天天听还没听够吗?” 谭希冲她抛个媚眼,嗓音娇俏:“我家隐子的声音,百听不厌好吗?” 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说出来的话不具有参考性。 司隐视线挪到窗外,车窗半开,风灌进来,穿过头发,拂过脸颊,带着独属于夏日燥热。 她微阖着眼,睫毛长翘,卷着暗影,侧脸轮廓立体分明,高耸的鼻,弯眉红唇,剪影倒映在后视镜里,眼神却是淡漠。 临了,才想起问:“找我什么事?” 谭希专心看路:“新开了个酒吧,去逛逛。” 司隐啧一声,细白的指尖敲打着车窗的棱,反问:“你家那位肯让你去?” “管得着吗?”谭希神色微敛,眉眼的笑意都收了,“他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听这意思,反正相处的不太融洽,以司隐的了解,八成两人又吵架了。 这两人也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么多年,倒是一直分分合合,也没散。 她没再问,看着一连串的霓虹飞快地往后挪,感受着凉风。 谭希说的那个地,在嘉北街,有名的夜市。 灯红酒绿,两边排成商铺,在夜晚闪烁着光泽,交相辉映,新酒吧名字挺奇特的,叫森绿。 外观也挺新奇,主调色很暗,为了增添氛围感,一楼都弄成半包的卡座,临窗的位置摆了几盆绿植,左边是一个半米高的台子,乐队的人正在表演。 要了个临窗的座,司隐没碰酒,可劲儿看着谭希喝,她端着杯气泡水,边听乐队表演,边听谭希吐槽—— “我可是看明白了叶之岭了,他简直专制死了,什么都不许我干,你说,喝个酒怎么了,成年人喝个酒也要被他管。”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事儿呢。” “整天板着张脸,动不动就吃醋,醋劲儿那么大呢。” 司隐充当倾听者,适时递上几张纸巾。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散发迷人的微醺感,光线割据着人的意识,身影摇曳,灯光恍惚,深夜的放纵,是救赎,也是深渊。 谭希喝了尽兴,司隐开始还拦着点,最后拦也拦不住,她知道她的脾气,就是要痛痛快快爆发出来才好,憋着反而容易适得其反,索性让她喝个够。 最后,谭希喝的半醉,身上的吊带短裙遮不住莹白的皮肤,细腰长腿,海藻般的卷发铺陈在脑后,跟个妖精似的瘫在司隐身上。 司隐揽着她的腰,架着她,摇摇晃晃往门口的方向去。 喝醉的人格外沉,这几步走得很吃力,谭希醉劲上来,走路都打飘,全靠司隐撑着。 好不容易出了门,她的身体直不起来,干脆顺着往下滑,司隐捞了一把,没捞住,整个人被她一拽,也跟着往下倒。 眼看着就要栽到地上,被旁边的人扶着胳膊往上抬了一把,借力重新调整好姿势。 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就传入耳膜。 对方隐忍着笑意,试探着喊:“司隐?” 第16章 欺人太甚 听这声,司隐就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抬眸时,闻京铭那张噙着浅薄笑意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也格外清晰。 她无奈,记住上次的教训,叫了声:“京铭哥。” “哎。”对方厚着脸皮应了,又问:“这你朋友?准备走了?” 司隐扶着谭希,脚步不稳,竭力支撑着,回:“嗯。” 闻京铭离她们两步远,穿着件白衬衫,袖口松松垮垮,右耳骨戴着耳钉,身后跟着几个人,有男有女,一整个游荡人间的花花公子。 “需要帮忙吗?” 花花公子开口了,目光落到她托着谭希的手臂上,下颌微抬,视线不明。 “不用了,谢谢京铭哥。” “行,你没喝酒吧?” “没喝。” “那行。” 看着她俩上了车,闻京铭才收回视线,跟着来的人不明身份,吹捧着打趣:“这美女谁啊,让铭哥这么耐心对待?” 闻京铭嗤笑一声,转身往酒吧里走,不疾不徐的步伐,倒是有几分随性,漫不经心的开口:“别乱打听,这姑娘你们惹不起。” 司隐将谭希送回了家,公寓七楼,在家门口摁了门铃,有脚步声传来。 屋内的男人看见醉成一团的谭希,伸手将人揽过来,又看向司隐:“谢谢你送她回来,进来坐会吗?” 司隐腰酸,胳膊也酸,整个人累的不行,看着叶之岭,摆手:“不了,我回了,希子的车我先开走,明天我来接她。” “那行,路上小心。”叶之岭也没客气,等人走了,单手托着怀里的醉鬼,将门关上,然后将谭希抱了进去。 喝醉的人就容易干出格的事,好在谭希酒品不差,除了口渴要喝水之外,其他时间倒是安安静静的。 不过今天倒是有些反常,趁叶之岭去厨房煮醒酒汤的时候,费力从沙发上挣扎起来,跌跌撞撞地往他的方向去。 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就往上扑,抱着他的腰死死不撒手,脑袋在他后背拱着,蹭出痒意。 嘴里还喋喋不休:“叶之岭,你真的好专制,我喝酒你也要管,我就喝,我……我又没和别人喝……” 煮汤的男人身体一僵,火关了,将背后的“八爪鱼”扒下来,抱着她就往客厅走,这人借着酒劲把平时的不满都说出来,边说还边示威。 他不让她干什么,她偏要挑战一下底线。 然后狠狠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疼的叶之岭嘶了一声。 气不过,将怀里人放在沙发上,捏着她的脸,语气森冷:“谭希!” “干嘛?”女人丝毫没察觉到他眼里的黯色,“明明就是!你凭什么……呜……” 熟悉的须后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清凉的感觉,谭希身体都软了,唇被堵住,男人在她唇上细细啃咬着,亲一下又松开,看着她沉迷又享受,最后不得不抬起身子哼哼唧唧去寻他的唇。 软成一团的身体,短裙被蹭的往上卷,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细腰露出一截,白的晃眼,双手松垮地揽上他的背,膝盖抵着他的腰侧,眸色越发红了。 叶之岭勾着她,就是不让她得逞,语气调侃:“喜不喜欢?嗯?” “讨厌。” 谭希嘟囔:“叶之岭最讨厌!” 男人不再吊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捧着她的脸就狠狠吻上去。 —— 不知孟宗唐是如何跟孟平洛转告的,第二天,孟鹤行就接到了孟老爷子的电话,让他回老宅一趟。 他猜到几分,倒也没有拒绝。 果不其然,到了老宅,该来的都来了。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孟宗明和孟宗唐兄弟俩面对面坐着,几个孙辈也都在。 孟鹤行将外套递给管家,散漫地走近,直截了当地在孟晋州身边落座。 大家心知肚明,今天这场是鸿门宴。 孟鹤行自顾自地端着茶,热气扑了满脸,神色冷淡,就等着看这场闹剧如何开场。 倒是孟宗唐先沉不住气,他拿捏不了大儿子,只好借老爷子的手,频频冲老爷子使眼色。 孟老爷子看不惯他这副样子,但也不能不管小孙子的死活,看向孟鹤行:“二小子啊……” “爷爷。”孟鹤行脸色露出淡笑,嘴角讥诮,“您也是来当说客的?” 开口就这么直白,倒是弄得老爷子不好意思了,他干咳两声,握着拐杖的手,皮肉松垮。 孟鹤行倚靠在沙发靠背上,淡淡开口:“解决办法,我已经给出来了,怎么,不满意?” 语气冷淡,任谁都听得出没有一丝情感。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孟平洛站着,还不服气:“孟鹤行,你欺人太甚,凭什么让我辞掉副总的位置?” “就凭你蠢。” 男人冷睨他一眼,低沉的声调,不卑不亢的语气,却是让人心头一震。 孟平洛气急败坏,指着他:“你有什么了不起,孟氏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连老爷子也不例外,谁不知道,老爷子最忌讳兄弟纷争,平日里小打小闹他不放在眼里,但真为了争家产不择手段,他也不会客气。 私下里怎么想,都无所谓,但这话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愚蠢。 孟晋州静静看着堂弟作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也不参与。 气氛一瞬间微妙起来。 如果说老爷子组这个局之前,确实有帮孟平洛度过难关的打算,那么此时,已经被气的打消这个念头了。 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瓷器和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震彻心头,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压力。 他杵着拐杖,眼风一扫:“哦?我还没死呢,就惦记着孟氏怎么分了?” 孟平洛意识到说错了话,解释:“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几个意思?”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会看不清,“本来还想劝劝老二,帮你一把。” 他冷哼一声:“现在看来,你的主意大的很,哪里需要人帮。” 孟宗唐脸色难看,自己好不容易求得老爷子心软,机会就这么被破坏了,挥挥衣袖,铁青着脸走了。 第17章 转身就告了密 孟鹤行懒得再参与这些无意义的事,喝完茶,也起身:“公司还有事,我就不留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老爷子自知理亏,也不挽留。 孟鹤行前脚踏出门,后脚就被孟晋州追上来,兄弟俩一同往外走。 孟晋州臂弯搭着西装外套,语气不明:“老爷子总是这样,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 孟鹤行站定,视线清明,轻嗤一声,面带嘲讽。 “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孟晋州抬手看表,打趣,“孟总有时间吗?” 后者冷冷看他一眼:“你很闲?” 孟晋州也不恼,跟着他,状似不经意地说:“今天景寒说要约司隐吃饭,我准备去凑个热闹,你不去就算了。” 孟鹤行脚步一顿,斜睨他一眼。 —— 从有独立干的念头,司隐一直在琢磨这事。 她认真翻看了乐队和公司的合同,违约金数额巨大,她赔不起。 而且乐队这三个月以来,就开张了一次,还是公益汇演,除了经费,根本没有别的收入,可偏偏霍城死咬着不松口,不允许他们接私活。 一时半会,还真拿他没办法。 她苦恼着这事,只好从兜里摸出烟盒,掏出一根塞嘴里,打火机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点燃烟丝,红色从烟头开始燃起。 细长的女士烟,劲不大,就图个嘴瘾。 正看着新歌的谱子,手机铃声大作。 捞过来一看,是孟景寒,对方前几天就约过她,说是要介绍男朋友给她认识,司隐没拒绝,任由小姑娘将地址发过来。 时间就在今天,她这几天都快忙忘了。 孟景寒这是来提醒她了。 接了电话,那边声音很杂,像是在闹市,孟景寒咋咋呼呼的声音穿透话筒:“嫂子,你没忘吧,今天中午一起吃饭。” “没忘。” “那行,地址你不是知道嘛,我们等你。” “嗯。” 司隐看了眼时间,挂了电话,将烟摁灭,拿着挎包就往外走,正好碰上进来的商余行。 对方见她这架势,问:“出去?” 司隐回:“对。” “去哪?” 司隐报了地址,她的车今天限行,没开出来,还赶着打车。 商余行笑:“巧了么,我也去那附近,载你?” 对方收拾齐整,不像是假的。 况且,这个点打车,估计得排好久。 司隐略一思忖,同意了。 孟景寒订的地方,是一家有名的粤菜馆,味道正宗,司隐去吃过几次,还不错。 到了之后有侍应生引路,一直到了三楼的包厢。 尽管来过几次,司隐还是会被餐馆的设计震撼到,低调又不失高雅,设计很独特。 推开厚重的包厢门,桌边已经围了三个人。 孟景寒兄妹俩,还有一个陌生男性,看年龄不大,应该就是孟景寒口中的男朋友了。 司隐走进去,将包里备着的小礼物递过去,又对主座叫了声大哥。 孟晋州客气地笑了,示意她落座。 说实话,孟晋州在这她不奇怪,毕竟是妹妹的男朋友,他总要把把关。 但是他旁边的位置上,放着一件深色西装外套,面前还摆了餐具。 司隐隐约有了猜测,这样的饭局,能来的除了孟鹤行,也没别人了。 她识趣地在空位旁边坐下,包厢门就开了。 男人一身深色西装,宽肩窄腰,烟灰色衬衫下隐约可见紧实的轮廓,袖子半挽在手肘,小臂线条流畅,肌理紧实,左手上扣着腕表,表盘折射着冷辉,散发着清冷寡淡的气息。 再自然不过地落座于那个空位,离她不过半臂的距离。 司隐轻声地叫了人,对方点头,目光沉沉,应了一声。 倒是孟景寒有些怯怯,叫了二哥后,又不断打量他,视线时时飘向这边。 惹得孟晋州看不过去,问:“你老看你二哥干什么?” 孟景寒吐吐舌:“二哥,今天这顿饭,你可不能跟我妈说。” 她摸摸鼻子:“不然妈知道了,肯定问东问西,我可不想被她啰嗦。”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惹得大家忍俊不禁,司隐也难得勾起嘴角,眉眼间笑意尽显。 孟景寒那个小男友倒是个会来事的,一边喊着哥,一边安慰着她,年轻人性子活跃,轻轻松松将话题带过去。 这家店烧鹅做的极好,司隐忍不住多吃了两口,喝了一大杯水,七分饱就放了筷子,偶尔应和几句。 饭罢,孟鹤行送她回公司。 许是刚吃完饭,再加上头天晚上没睡好,司隐靠在车椅上睡着了。 等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嘉星传媒公司右侧的树荫下。 虽是初夏,日头也正烈,外面阳光正热,炙烤着地面,车内凉气十足。 翻出手机一看,竟然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从饭馆到公司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距离,也就是说,车子停这将近半小时。 孟鹤行在驾驶座上坐着,半侧着脸,视线落在手机上,见她醒来,将纯净水递过去,声线柔和:“醒了?” “二哥。”司隐接过水,喝了一口,“不好意思,睡着了。” “没事,昨天没睡好?” “嗯。” “最近很忙?” “不算忙,有点失眠。” 孟鹤行视线平稳,掀起眼皮,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注意身体。” “知道了,谢谢二哥。” 司隐去开车门,身子被束缚,低头一看,安全带还没解,她脑子发懵,又去摁锁扣,才算脱了身。 关门时,隐约见着孟鹤行嘴角似乎噙着笑,心情不错。 踏入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司隐才摆脱掉那股灼热感,阳光炙烤着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热浪滚滚。 她收到孟景寒的微信,对方问她到公司没,她回复过去。 孟景寒又紧跟着一条消息: 【嫂子,我觉得二哥真的太可怕了,比我哥还可怕,你怎么不怕他的?】 司隐盯着屏幕,回想着孟鹤行的脸,眉心轻蹙着。 确实,不笑的时候确实有点严肃。 她指尖敲打着键盘,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我也觉得。】 此时,孟晋州正和孟景寒在一块,见她笑的这么开心,不免好奇,往她手机上瞅了一眼。 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眉宇舒展开,嘚瑟地转身给孟鹤行告了密。 第18章 三年了,可算有了一点消息 当时,孟鹤行刚把车停到孟和集团的楼下。 保安见状,忙上前接过钥匙,将车开去地下车库。 他盯着手机上孟晋州发来的消息,对方暗戳戳憋着看热闹的心思,话里话外都是得意。 孟鹤行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虽然年龄上稍长几个月,占了个老大的名头,但这心智,有时候还没孟景寒一个小姑娘来的成熟。 他敛了眉色,脚步微顿,倒是想起来司隐之前的模样了。 当时两人商量好协议结婚时,两家长辈都不清楚内情,只当他有意和司家结盟。 孟老爷子和司隐的爷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交情自然不能比,后来司老爷子去世,孟老爷子还明里暗里总是帮衬着司栋。 谁让老伙计只有这一个儿子呢,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对他唯一的血脉坐视不管。 他提出要娶司隐的时候,孟老爷子是满意的,不仅满意,当时还把孟氏手里价值数亿的项目分给了司氏。 美其名曰,当作娶司隐进门的聘礼。 孟鹤行生母早逝,没过几年何芸就进了门,他知道父亲对母亲不忠,也渐渐疏离,后来父子俩离了心。 婚礼都没办,只是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婚后司隐一直住在汇林南苑,偶尔实在不方便回去或者应付长辈检查时,才会在和园歇上一晚。 两人名义上虽是夫妻,但私下里,跟普通朋友没什么两样,这是结婚前就说好的,并不单纯的开始,无疑是划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知道,司隐一开始就把他放在了不远不近的位置上。 这姑娘,面冷心软,却也认死理。 孟鹤行没回消息,将手机塞进口袋,径直往大楼里走,刚出电梯,就看见许程慌里慌张的模样。 他眉心一蹙,抬眸就问:“怎么了?” 许程脸色并不好,道:“祁小姐今天去医院拆绷带,被记者堵在门口了,网上风向一直在变,说您……” “什么?”孟鹤行耐心告罄,转身又进了电梯。 许程赶紧跟了上去:“说您疑似正和祁小姐交往。” “……” 许程递过来的手机页面上,刚好是那天他送祁佑清去医院的照片,有几张侧脸,能看出来是他。 当时娱记捕风捉影,放出两张模糊视线的图片,没想到还私藏有,这下将拍的角度都放出来了,两人的面容清晰显示,引导舆论风向。 “祁小姐的经纪人刚打电话过来,她们被拦在医院正大门了,那些记者不知道是不是受人指使,问的问题都很刁钻,摆明了是要为难。” 孟鹤行揉着眉心:“让人查。” 音色冷淡,脚步急促,许程紧跟着,丝毫不敢松懈。 —— 舆论发酵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孟和集团公关部紧急联系相关人员,做了问责声明。 明面上的消息,虽然都被搜罗干净,但不妨有些人私下里传播。 司隐自然也没错过下午微博上的狂风暴雨,继上次孟鹤行送祁佑清去医院的消息后,今天又出现了新的爆点。 只不过她随意瞄了一眼,就继续摆弄谱子去了,并未在意。 本想着下完班早点回去,带李秀吃去吃个饭,她也好长时间没空陪她逛街了,人老憋在家里,容易萎靡。 没曾想,还没到下班时间,电话就被敲响。 司隐当时正在调整贝斯的弦,听见那边的话,指尖一僵,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心态。 走到窗户边,开口:“夏警官,夜晚有时间吗,见面详谈?” 对方很快应了。 司隐收起手机,心里绷着一根弦,震的心尖都是疼的,手心里一片濡湿,呼吸都变得急促。 下午六点,司隐乘车到约定的地点。 夏长延身穿便服,坐在靠窗的桌子前,面前放了一杯纯净水。 司隐进门就直奔那个方位,两人认识好几年了,也没假客气,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 “你说最近有新发现?”司隐语气急切。 夏长延袖口扣的严实,双臂搁在桌面上:“对,有巡视人员发现,在临海附近的岛屿上发现了和铮子相似的身形。” 司隐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掌心,眼眶湿热,却硬生生憋回去。 三年,找了三年,如今可算是有了一点消息,虽然这消息的真实性还未确定,更加不知道那道人影是不是他,但终究聊胜于无。 “有派人去找吗?” 夏长延叹一口气:“当然,消息传回来那天,局里就派人去搜寻了,怎么说,铮子也和我们同事过几年,大家都没放弃。你也别太担心,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司隐咽下那股燥劲,真挚道:“谢了,夏警官。” “你这丫头。”夏长延咧着嘴笑,“以前还随铮子喊一声哥,现在倒是越活越生疏了。” 正值晚饭时间,两人点的单也陆陆续续上来。 夏长延喝一口水,抬眼看她:“阿姨最近怎么样了。” 当年关铮出事,他被调动,也就是不久前才又调回城,很久没去探望李秀了。 “老样子。”司隐低着头,看盘子上的花纹,“身体小病小痛没断过,我爸……爸走后,她的身体就垮了,后来他也失踪,这些年一直用药养着,也没出什么大事。” “等会我去看看阿姨,本来想找个休假时间去,但我们这一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紧急了。” 夏长延夹了一筷子平菇给司隐,笑道:“记得当时你跟铮子来我们学校,最爱吃平菇炒肉,每次你来,铮子提前就打一大份等着,生怕别人抢,最后菜都凉了,连打菜阿姨都看不下去。” 司隐看着碗里的菜,夹到嘴里细细嚼着。 玻璃窗上倒映着影子,她的头发扎低,露出清冷的眉眼,眼睫微微颤抖。 饭后,夏长延执意送她,又买了水果和营养品,司隐拦都拦不住。 两人一起到了汇林南苑,所幸,李秀还没睡,正坐在客厅听着最新的情感相亲类节目。 她还记得夏长延,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关铮了,两人相谈甚欢。 第19章 孤寡老人,你自个玩去吧 夏长延没把消息告诉李秀,不能百分百确定的事,怕李秀白欢喜一场,尤其是她的身体状况,再经不起刺激了。 司隐将他送到门口,楼道的光线比较暗,将人影割据,静谧又宁和。 夏长延让她留步,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影影啊,不管这次你哥能不能回来,日子都要过下去,你还年轻。” 司隐抬眸,眼眶已经泛起红色:“你放心。” “那就好。” 人走了,司隐调整好心情,用力在眼睛边扇着风,把那股酸涩感逼回去,才进了门。 李秀还在沙发上坐着,见她进来,慌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茶几上搁着夏长延带来的东西。 李秀盯着那些盒子发呆:“影影啊,刚才这小夏就是当时你哥的室友吧?都这么些年了,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要是……要是你哥在……” “妈。”司隐皱眉,拧了块热毛巾来给她擦脸,“您就别多想了。” 李秀知道自己这是多愁善感了,看见女儿脸色不佳,也忙安慰:“妈不多想了,不多想了。” 月色皎洁,小区里安静极了,从窗户往外看,只能看见零星几家灯火还亮着。 司隐抚摸着手腕上那条细链,指尖夹着一抹猩红,慢悠悠地吸上一口,再朝着窗外呼出浊气。 —— 彼时,风庭。 宽敞的包厢内,几个人各执一方,左侧单人沙发上倚靠着一个灰色衬衫的男人,夹着指尖的烟,没点。 闻京铭首先沉不住气,问道:“老孟,你说这消息是谁捅出去的?变着法的整你啊,这要是处理不好,影响祁大美人的事业不说,孟氏的股市都得受波动吧。” 他灌下一小杯酒,啧一声:“真够狠毒的,人找出来了没,要是没有头绪,风庭的人你随便用。” 司北泊又踹他一脚:“你能耐挺大啊。” 闻京铭反驳:“这叫物尽其用。” 司北泊嗤笑一声。 一旁的孟晋州倒是镇定,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打量着孟鹤行不说话。 这边连解决方案都讨论出来了,正主却像老僧入定一般,盯着表盘出神。 “老孟。”闻京铭伸手挥了挥,“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孟晋州一眼看穿自家这位堂弟的心思,半开玩笑:“想什么?想怎么负荆请罪呗。” 闻京铭反应过来,摸着下巴:“那不能,司妹妹也不是在乎——” 余光中瞥见孟鹤行不善的目光扫过来,闻京铭及时改变风向:“那你可得好好道个歉,不管司妹妹在不在乎,总归她现在在你户口本上,名正言顺,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当事人别委屈了。” 闻京铭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要不然你现在给司妹妹打个电话,让她也来玩?” 昏暗灯光中,男人视线瞥过来,手里的烟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吐出一道烟圈:“你有病?” 闻京铭乐了:“我看你魂不守舍的,还以为你丢的魂跟司妹妹回家了呢,原来没丢啊。” 话刚落,另一边腿又被踹了下,他急了,刚要骂司北泊,就看见孟鹤行刚收回脚,瞬间消音了 还忿忿不平:“不是,你俩踢上瘾了?” 孟晋州幸灾乐祸:“让你少说两句,该。” “……” 孟晋州松了两颗扣子,扭头问:“找出源头了吗?” 男人掐了烟,道:“追查到底,找出来一年轻小伙子,一口咬定说没人指使。” 冷嗤一声:“后来吓唬一通,全招了。” 没想到竟然是有预谋,可谁敢跟孟氏对着干?孟晋州拧眉,看向孟鹤行。 后者往后仰躺在沙发上,脚尖抵上茶几,冷冷吐出几个字:“李宏凯。” 原来是上次李宏凯讨好不成,还被孟鹤行终止了和创鑫的合作,怀恨在心,雇了几个狗仔去拍料,然后爆到网上,想趁机黑一把。 可是没想到,手段太低劣,轻而易举就被识破。 “原来是这个孙子。”闻京铭酒杯搁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小心眼的,老孟,千万不能轻饶了他。” 好半天,男人眼眸一眯,犀利又凌冽:“轻不了。” 闻京铭不知道想到什么,说:“上次去新开那酒吧玩,还不错,怎么着,有时间一起?” 司北泊首先怼他:“你除了酒吧没地去了?” “我乐意。” 闻京铭拾掇另两位:“大哥,老孟,去不去?” 孟晋州闻言,摆手:“去不了,孟景寒在我那住着呢,发好几条消息了,催我回去,说怕鬼。” 正说着呢,手机直接响了。 捞过来,果然是孟景寒。 男人无奈,起身接电话,走到窗户边,不冷不淡。 那边女生娇俏的声音隐约传来,似乎是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语气里还带着小小的试探,讨好般。 孟晋州气笑了,对她求人时的嘴脸深感不满,扔下一句不回就挂了电话。 本以为孟景寒消停了,谁知道她直接发过来条语音。 孟晋州懒得听,闻京铭手欠,帮他点了播放,女孩脆生生的音色在包厢回荡: 【孟晋州,你今晚不回来,我就跟妈说,让妈给你相亲,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打光棍,看妈妈怎么说你就完了!】 短短十几秒,过后就是死寂般的沉静。 孟晋州眼神薄凉地看了他一眼。 接收到这信号的闻京铭脖子一缩,摸着鼻子侧过身,默默往司北泊的方向挪了挪。 找补地说:“大哥没时间的话,那老孟去呗。” 司北泊无声远离他,这个作死的战场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不去。”孟鹤行起身,宽肩窄腰,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结实有力,五官轮廓深邃,灯光在鼻翼上落下一道剪影,眸色冷淡,“回家。” 两人都走了,闻京铭又扭头去看司北泊。 后者先他一步开口:“我也有事,抱歉了,孤寡老人,你自个玩去吧。” 闻京铭:“……” 看不起谁呢? 他也不再留,跟着几人出去,看他们各自上了车,只留他在原地。 这破单身日子,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手机拿出来,准备和前几天刚加的妹妹聊两句,想一想,又作罢。 算了,孤寡也挺好。 第20章 虽是逢场作戏,但还是觉得不自在 司隐是突然惊醒的。 明明刚才还是美好温馨的高中生活,她梦见被关铮带着去桥头边摘枣,他三两下爬上树,将青枣往她怀里扔,欢笑声一眨眼就变成云烟,只余看不见的大雾。 她兜兜转转,费力寻找,呼喊,却依旧没有出路。 睁开眼睛,透过窗户,外面的天阴沉,淅淅沥沥的声音不断敲打着玻璃。 偶尔夹杂着几声汽笛音。 等心里那股余悸平缓下来,司隐才下了床,拉开半掩的窗帘往外看。 果然下起了雨。 冬城天气变化多样,昨天还是烈日当头,今天就小雨不断。 刚缓过神来,门铃就被摁响。 她怕吵到李秀,赶紧穿上拖鞋出去。 隔着门从猫眼里往外看,眼神一紧,下一秒就拉开了门 。 外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孟鹤行。 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五官凌厉,眼神却柔和了几度,肩膀处落了几滴湿印,许是被雨水打湿。 身后的许程将手里提的东西交给司隐,而后有眼力见地先下了去。 司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发懵地叫了声二哥,又问:“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孟鹤行身长玉立,遮住一半的光,影子落在脚下,目光清冽,巡视一圈,而后开口:“来看看阿姨。” 房间门打开的声音很明显,李秀也被吵醒,打着哈欠问:“影影,谁来了?” 纵使不情愿,此时也不得不让开。 司隐侧过身子,让孟鹤行进了屋。 她把鞋柜里那双黑色的男士拖鞋拿出来,刚要放他脚边,就被孟鹤行接过去。 对方看清拖鞋的款式,眼里闪过一丝情绪,而后又若无其事地一边和李秀说着话,一边跟着司隐往客厅走。 她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摆在孟鹤行面前,然后任由两人谈话,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 头发被发圈束着,自顾自地走进卫生间,快速洗漱完,出来时,不知孟鹤行说了什么,竟然把李秀逗笑了。 司隐的心情也好了一点。 之前那股心慌感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 李秀披着外套,脸上的轻松不是装的,嗓音也顺畅许多。 司隐踩着拖鞋,走到客厅,听两人聊了会儿天,无非是家长里短的闲话,主题就是围绕着李秀的身体来说的。 后来,司隐跟着孟鹤行出门,一同往下走。 这个时间点,对上班的人来说也还算早,电梯里空荡荡,银色的光面反射着两人的身影。 司隐的视线从光面上收回来,忍不住询问身边这人:“二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清棱棱的眼神,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语气,无一不彰显着她的疏离和客套。 孟鹤行垂眸,只看见她的头顶,还有挺翘的鼻尖,两排小刷子一样的睫毛,长而翘,他忍住笑,俊美的面容在光线下格外清晰:“没什么事,想起来很久没来看阿姨了,过来看看。” “哦。”司隐松了口气。 又回:“不用特意来看的,二哥你工作忙,就不必记挂这些事。” 孟鹤行指腹在身侧,摩挲了一下。 想笑也笑不出来。 很快,就到了楼下,司隐没下电梯,直接去了地下车库。 今天是新曲演练的日子,乐队的人都来齐了。 司隐到公司的时候,正好碰上乔淇念,对方还是那副柔媚的样子,见到她总是话里带刺挖苦两句,司隐也不忍着,直接回怼。 看着对方说不过又只能生闷气的样子,她就莫名觉得爽。 汪夺在休息室门口拿着电话不知道跟谁打,见她来了,点头,然后又回复着那边的话。 司隐脚步稍微停顿,然后推开半掩的门进去。 丁暮首先凑过来,脸上都是激动:“隐姐,为什么每到练新歌的时候,我就这么激动呢?” “因为你傻。” 池川从后面勾着他的脖子,把人带走。 司隐翻出乐谱,往录音棚的方向去。 公司名下的乐队不多,他们有专属的录音棚,这是唯一一点还算不错的地方。 商余行最先到,已经将器具都调整好了。 架子鼓在震动,金属泛着冷色的光,司隐握着麦,等前奏响起才缓慢开口。 新曲是合唱,男女声都要有。 谱子是新的,调子也是新的,配合的节奏一个找不准就达不到效果,只好不断调整。 排练了整个上午,最后录了一遍完整的。 司隐还是不满意,反反复复地播放,瑕疵都被她找出来,然后改正。 午饭是叫的外卖。 司隐请的客,点了上次那家粤菜。 七个人围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边吃边讨论着新歌的事。 话题不知道怎么扯上她了,几个小子年纪不大,才刚二十出头,自然是一腔热血。 丁暮喝一口气泡水,大言不惭:“跟着隐姐混,顿顿有肉吃,真是好。” 他打了个嗝,眼睛很亮:“隐姐,以后我就跟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卫向风也跟着应和:“我也是。” 司隐往嘴里塞了口米饭,笑着没说话。 倒是汪夺表态,一人踹了一脚:“不然你还想去哪?” 丁暮带头笑了起来。 饭后,短暂休整。 司隐灌下几口纯净水,盘腿坐在窗户边上,看着金色的阳光像音符一样跳跃在白纸上,就好像,是在奏一曲夏天。 她回想起十八岁那年,坚定的选择了音乐这条路,直到现在依然不后悔。 而未来,也会一直热爱下去。 下午又在录音棚待了一整个下午,几乎就没休息。 司隐反反复复对着调子,掌控着节拍。 等终于录下让她满意的一遍时,嗓音都暗哑。 而她,也接到了孟鹤行打来的电话。 之后,匆匆往家赶。 和园外停着几辆车,夜色中看的并不明晰。 司隐提着手包,在玄关处换鞋,看着多出来的几双鞋和客厅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气息有些微喘。 孟鹤行闻声走来,挡住她半边身子,轻声说:“小姑姑回来了,伯母她们也在。” 司隐颔首,示意明白。 装也要装的像一点,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掌,她犹豫片刻,就将手放了上去,任由孟鹤行紧紧握着。 温热的触感,略带粗糙感的掌心,无一不在刺激着司隐的神经。 她接到电话就赶回来,心跳还没复原,此时手被握着,虽说是逢场作戏,但还是觉得不自在,动也不敢动。 第21章 玩吧,我教你 先她半步的男人背影宽阔,身上还是早上那套衣服,只是袖口松垮,或许也是临时收到消息才回来的。 客厅坐了好几个人,中间那两位,正是元月和孟家姑姑孟宗玲,两人说的正开心,视线往这边看的时候,落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明显掩着笑。 司隐又是那副清冷但乖巧的模样,温柔地叫了声伯母和姑姑。 元月先打趣:“小妹,你看吧,这小夫妻俩感情好着呢。” 孟宗玲年逾四十,保养的好,皮肤光滑细腻,倒像是三十多岁,面容冷艳,端着面前的茶杯喝下一口,脸上笑意尽显。 冲司隐道:“这就是影影吧,上次见还是春节,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孟宗玲常年在国外,只有春节时才回来一次,司隐一共也不过和她见过几面。 一次是婚礼,两家人一起吃饭。一次是去年春节。 今天是第三次。 不过,她也多少了解一些关于这位小姑姑的事迹,女强人的性格,早些年和青梅竹马的丈夫一起移居国外,生活重心也随着转移,膝下有一个小女儿,年纪不大,才刚刚上高中。 孟鹤行拉她坐下,又替她接话。 除了两个长辈,孟景寒也来了,巴巴地坐到司隐旁边,暗戳戳给她分享她们赛车俱乐部的活动。 厨房已经在准备晚餐,司隐端着笑坐在孟鹤行身边,面容有些倦。 男人微侧过头,耐心询问:“累了?” 那股雪松般清冽的气息又萦绕在鼻尖。 司隐摇头,示意没事。 不知怎的,又聊起几日后的慈善晚宴,司隐才知道,孟宗玲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次慈善宴会。 元月打量着司隐,语气缓慢:“让影影跟着,将来总是要学着处理这些事的,现在慢慢学着,省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司隐一愣,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婚讯没有公开,她不明白元月这个提议是抱着什么想法来说的。 只好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孟鹤行只是淡淡瞥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对面,眼皮子微掀,语气淡淡:“现在还早,等过段时间再说。” 元月闻言,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司隐不好意思地垂着眸,不去看也不去猜。 晚饭前,孟晋州也到了,汽车的光破开黑夜的寂静,开门的那一刻,裹挟着夏季的凉爽。 孟景寒双眼一亮,跑到门口去迎接,狗腿地给她哥递拖鞋,结果却被敲了一个爆栗。 孟晋州冷嗤:“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把我养的金鱼喂死了这件事。”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众人见孟景寒涨得通红的脸,都有些忍俊不禁。 孟晋州往沙发这边走,喊了声小姑,然后落座在单人沙发上,孟景寒只好又递茶水又捏肩捶腿,讨着饶。 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的司隐都有些不忍。 孟鹤行余光瞥见,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那几条金鱼是孟晋州养了许久的,孟景寒喂了三天就把鱼喂死了,然后被孟晋州赶出来了,不让她再去他的房子。” 原来是这样,司隐看着孟景寒,莫名觉得挺佩服,小姑娘也挺能折腾。 六个人的晚餐,元月和孟宗玲相谈甚欢,从慈善晚会又扩展到公司,司隐听孟景寒跟她介绍她那个赛车俱乐部的事。 孟景寒还一个劲儿地邀请她去玩,司隐不敢答应,只说有时间的话再去。 吃完饭,元月和孟宗玲也没急着走,听说和园有专门的棋牌室,非要拉着司隐玩几轮。 司隐推脱,反被元月挽着胳膊往里带:“影影啊,都是自家人,随便玩两把,不会的,让老二教你就是了。” 本想向孟鹤行求助,但对方一脸浅淡笑意,身心似乎都放松下来,语气平缓:“玩吧,我教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司隐也知道推脱不掉了,赶鸭子上架般坐在牌桌上。 元月和孟宗玲是对家,她和孟景寒是对家,孟晋州和孟鹤行分别坐在孟景寒和她身侧。 一桌四个人,元月和孟宗玲玩得熟,孟景寒也不差,前几圈倒是她一个人输,她出什么,另外三家总有人胡。 输到最后,她都觉得愧疚。 元月打趣:“老二平时赢得可比这多多了,总算是让我们扳回一局了。” 这话一出,司隐更紧张了,目光频频看身边的人,语气放低:“二哥,我真不会,要不你来?” 她手里握着张牌,刚要打出去,就被男人握住手腕带回来,低沉暗哑的声音说:“别出这张。” 孟鹤行下颌微抬,指着一个方向:“出那张。” 司隐照做,果然赢了一把。 头一次玩这个,倒是有几分意思,更何况有孟鹤行在一旁指点,她也渐渐上了手,五局中能赢个两三局。 临散场时,反倒是反败为胜,还倒赢了不少。 元月笑意不减:“老二是个厉害的,现在影影也学会了,以后谁还赢得过他们两口子。” 孟鹤行笑着把话推回去:“您就别谦虚了,您和伯父联手才是没人能敌。” “你这小子。” 直到夜深人静,人才离开,临走时元月还叮嘱司隐有空的时候约着出来逛街,她应了。 孟景寒趁人不注意,爬上孟晋州的车,死活不下,后者只好带她一起走。 客厅的钟已经显示十一点,灯光照射,在地上晕染出一片余晖,人散之后倒显得空旷,清冷冷的氛围蔓延。 孟鹤行立在客厅里,看着在玄关处换鞋的人,眉心微蹙:“要走?” 司隐一愣,没想到他在看,停下动作,抬眸去看,光线将男人的身影割据,一半隐在阴影里,暴露在灯光下的那部分,眉骨分明,五官立体。 她扶着鞋柜,颔首:“对。” “有急事?” 司隐直视:“也没有。” 孟鹤行已经走近两步,抬眼看向落地窗外,不动声色:“没急事就住这吧,早点休息。” 司隐刚要推辞。 孟鹤行眉峰一挑:“伯母她们刚走,万一路上遇到了。” 没说完,但意思明显,司隐也知道。 于是,不再挣扎。 将鞋脱了,踩着拖鞋进去。 第22章 我们这群老骨头,也该退休了 这一晚,司隐睡的很熟。 以至于早上闹钟响时,她还昏昏沉沉,终于在第三次铃声中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味,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下了楼,看见门外草坪上,孟鹤行一身休闲装,正站在她那辆白色奥迪前左右打量。 看起来神清气爽,身姿优越,最简单不过的装扮,穿在他身上总有一种矜贵感。 许是出门的声音惊动了他,孟鹤行侧着身子转过来,晨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镀着一层薄薄的金色。 司隐照常喊了声二哥,想绕过他去驾驶座,却被男人叫住。 “你这车开多久了?” 声线平稳又寡淡,听不清情绪。 司隐不明所以,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老实回答:“几个月了。” 孟鹤行突然转过身来,视线掠过毫无痕迹的车身,点点头,冲她道:“车库里的车你都可以开,或者有喜欢的联系许程,直接提就行,配置好些的,开着也安全。” 司隐没理会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敷衍般地婉拒。好在孟鹤行知道分寸,她不愿意的从来不强求。 车子发动,驶离和园,后面那个人影倒聚在后视镜里,慢慢汇成一个小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回到公司,谭希就悄悄凑上来。 捏着她的脸,左右打量一圈,啧啧两声,又点评:“气色好了,黑眼圈不像昨天那样重。” 司隐笑:“睡得好,黑眼圈还能重?” 谭希舒展着胳膊,边走边揉腰,连连打哈欠。 司隐顿了下脚步,上下扫一眼:“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多?” “那……不是昨天下雨,我怕冷。” “夏天,再冷能冷到哪去?” 司隐觉得奇怪,捞住她的肩膀,将人带过来,挣扎间,肩头的衣服散乱,暧昧的红印映入眼帘。 她顿时就明白了,松开:“没看出来,你这可以啊。” 谭希睨她:“受罪。” 司隐快走几步跟上去,眼里明显带着揶揄,但是对方却死活不愿再谈及这个话题。 回到休息室,人多了,再谈也不礼貌,只好悻悻将包放下。 音响里循环播放着昨天录的那首曲子,声音不大,刚好能充斥整间屋子,司隐仰头望天,默默用耳塞堵住了耳朵。 中午,谭希带着她去附近新开的那家餐馆吃饭,两人喝着半温的梅子酒,看着玻璃窗外凌乱的风景聊天。 谭希眼神微敛,问:“派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司隐撑着下巴,另只手指尖在桌面上沿着纹路摩挲,语气平淡:“还没答复。” 上次和夏长延见完面后,再也没有消息了,不知道是不是进展不顺利,司隐也不敢问,怕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已经等了三年,纵使再等一段时间,她也能接受,只要他平安回来。 谭希握住她的手,轻拍两下:“放心吧。” 司隐反握回去,嘴角牵起:“但愿。” 陆陆续续上了菜,司隐也确实饿了,边吃边问:“谭维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你有时间去看看,那店现在还不错。” 司隐吞下一口梅子酒,温润中夹杂着辛辣,划过喉咙,是极致的回甘,清冽酒气中掺裹淡淡的梅花香气。 令人陶醉,也让人深陷。 就如同过往,明知道是有毒的苹果,还是能心甘情愿地吃下去,为的,不过是那短暂而永恒的甜蜜。 她捏着筷子,半举:“再说吧。” — — 晴山居那个项目很快就由孟和集团和司氏共同接洽,这块地已经在孟氏囊中,只不过看在情面上让对方分一杯羹。 项目启动那天,孟鹤行亲自去现场,司氏本来委派的不是司北泊,但不知怎么,到现场的却变成了他。 晴山居是孟和集团筹备了一年多的项目,为了迎合市场,以此为中心带,圈出一片商业圈,周围学校医疗场所都有,也不怪是一块抢手的肥肉。 这次动员会,就是为了引资,邀请了各大银行的代表人员。 孟鹤行算是引头人,同来的还有以林荣为首的房地产行业的公司,都希望来碰一碰运气,哪怕这次招不来资,也能结交人脉,为以后作打算。 这种场合,许程自是寸步不离。 还没和司北泊说上两句,门口传来一阵骚动,被众人簇拥过来的男人,脸上带着浅薄笑意。 孟鹤行迎了上去,对年过半百的男人伸出手:“季行长,欢迎。” 季建宏也没客气,笑着说:“还是你小子能力大,我们这群老骨头,也该退休了。” “季行长说笑了。”孟鹤行做了请的手势,邀着人往里走,侍应生极其有眼色地端上酒。 孟鹤行和季建宏碰杯,众人见状,也纷纷举杯。 上午十点,项目竞价正式开始。 孟氏和司氏作为举办方,自然少不了被人围拥。 孟鹤行打算将晴山居项目分成两个部分,一半自主招商建设,一部分以竞拍的方式售给其他房产商,这样一来,大大增加了活跃度,也能减小建设风险。 无论对孟氏还是对可以参与竞价的其他房产公司来说,都是一场双赢的合作。 而这其中,少不了资金的回转,这样一来,也带动了银行资金的流动。 孟氏作为牵头人,免不了左右逢源。 因此,整场活动下来,孟鹤行神经一直紧绷着,尽管司北泊已经替他分担了部分火力,但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林荣和季建宏这样的资历年龄都长的前辈,八面玲珑,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 他只能笑脸相迎。 等竞价会结束,酒店安排了午宴。 孟鹤行自然不能走,又跟着一大群人热闹地推杯换盏,喝到最后,竟然也有些醉意。 季建宏态度不明,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说话模棱两可,喝了几杯酒,更是飘飘然,一口一个仁义道德点拨着。 孟鹤行半醉,胃里翻江倒海,领口的扣子散开两颗,半靠在椅背上,卖季建宏个面子,听他啰嗦。 喝到最后,散场了。 季建宏也醉的不轻,还是没松口。 孟鹤行知道这事急不得,让人将季建宏送回去,放足了姿态,等人走后,才支撑不住,胃里灼烧感强烈,快步走到洗手间,将那股恶心感吐出来。 第23章 勾勒的,全是同一人的身影 许程在门口等,见他出来,才快步迎上去。 孟鹤行意识还清醒着,眉宇间的清冽劲淡了几分,脚步不落,问:“司北泊呢?” 许程跟上:“司总醉的不轻,让司机送回去了。” 接着又问:“孟总,您现在是回公司,还是……” 孟鹤行解开袖口的纽扣,顶着毒辣的日光,径直往台阶下的车走过去。 声音淡漠:“回和园。” — — 司隐发现曲谱不见的时候,心头猛的跳了一下,回想起昨夜的经历,越发觉得是落在和园了。 她给余妈打了个电话,确定确实是在楼上房间后,开着车就往那个方向去。 正值中午,光线很强,照在地上白茫茫一片。 司隐抵达和园时,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厨房里传来清脆的碗碟碰撞声。 她下意识循声进去,余妈正在收拾碗柜。 见她来,连忙擦手起身,笑呵呵地问:“太太吃饭了吗?我做有甜汤,要不要喝一点。” 司隐摇头,刚才吃过饭,现在是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那张谱子,我给您放在茶几上了,您看看。” 余妈转身往客厅走,司隐转身跟着,接过她递来几页纸。 “太太,是这些吧,我在您房间的桌子上找到的,一共就这几张,我都拿下来了。” 司隐翻看后将谱子卷成一筒,握在手心:“是的。” “那就好。”余妈欲言又止,只轻轻看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司隐捕捉到她的目光,问:“余妈,怎么了?” 光线斜洒进客厅,在落地窗边投射出一幅剪影,汇聚成一片光斑。 余妈支支吾吾:“太太,您别怪我多嘴。我知道您是个心软的姑娘,这么些年,先生对您怎么样,您心里也知道,女孩子,特别是这种家庭,遇到个好丈夫不容易。” 吞吞吐吐的几句话,司隐知道什么意思。 余妈拍拍她的手背:“我也是过来人,先生对您啊,确实尽心。既然你们都结了婚,还分房间睡,感情怎么磨合?” 说到底,原来是为了这事。 余妈不知内情,两人也没和她提过,从日常生活中,她多少能猜到一点,但也只是以为两人没有夫妻间的感情,也不想磨合。 客厅开了冷气,莹白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司隐目光平静,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精致的眉眼横扫,冷艳夺目。 没等她想好怎么给余妈一个答复,外面又传来汽车的声音,车门关合发出的声音极其清晰,错乱的脚步声朝着屋子的方向。 门口停着那辆白色奥迪。 许程扶着孟鹤行进来时,已经预料到司隐在了,他恭敬地叫了人,将孟鹤行扶到沙发上坐着。 其实他在车上时已经支撑不住,太阳穴突突地跳,引起一阵酸胀感,这会儿,实在是醉得不轻,靠在沙发上,从额头到脖颈红的彻底。 余妈去倒了杯热水。 孟鹤行喝了两口,压下那股醉劲。 司隐看着,轻拧着眉:“怎么喝成这样?” 许程回:“为了晴山居那个项目,孟总陪季行长他们整个上午,被灌醉了。” 说完又抬眼看:“司总也喝醉了,被司机送回去了。” 孟鹤行酒品一直很好,喝醉了酒静静地坐着,半阖着眸,还能分辨出眼前人是谁。 对着司隐的方向,目光沉沉,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 许程当然注意到这些视线,他没出声。 上次的醒酒汤没了,余妈开火重新熬了一份,端给孟鹤行后,他一口气喝完,嘴巴里全是苦涩的药味。 司隐看的皱眉,一大碗黑乎乎的汤汁就这么直接灌进肚子,能想象的到有多难受。 转头问余妈:“甜汤还有吗,给二哥压压。” “哎,有,还有好多呢。”余妈语气高兴,往厨房里去。 许程识趣地跟去厨房帮忙。 孟鹤行就那样倚靠在沙发背上,眼眸微睁,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棉布材质的裙子,方领,到大腿中段,露出细长的胳膊和小腿,皮肤盈润白皙,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 “司隐。”他咽下喉咙里那股辛辣感。 “在呢,二哥。” 她的音色如她表面一样清冷,许是这两天练歌的缘故,缱绻中带着些许沙哑。 孟鹤行又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时她年岁不大,却不爱笑,眼神总是冷清清,就像是冬日里的皑皑白雪,无端划开距离,说话的嗓音也不似其他女生那般娇俏柔软。 后来才知道,她也有撒娇耍赖的一面。 只不过,不是对他们罢了。 其实,只是人不同。 而此时,多希望她能走近一步,哪怕一步。 孟鹤行收回视线,揉了揉眉心,腕骨上的表盘折射着冷辉,遮挡住嘴角那抹苦涩的笑,尽力让语调平缓:“没事,你去忙吧。” 余妈端着甜汤出来,轻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客厅的气氛似乎有些低迷,她看了看两人,沉默着。 这氛围实在尴尬,司隐揪着包带的手指微微缩紧,适时,汪夺打了电话过来,她应付着那边的问题。 撂下电话后,孟鹤行面前那碗甜汤依旧没动。 孟鹤行也在注视着她,到底还是不忍让她为难,端着甜汤喝了半碗,才堪堪放下。 语气还是那般:“没事,许程和余妈都在,不必担心。” 司隐手指僵了僵,敛目:“那二哥你好好休息。” 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在客厅里,十分清晰。 孟鹤行起身,往楼上走。 余妈问:“先生,这汤?” “倒了吧。” 二楼的地毯铺满了整个走廊,复古的花纹和柔软的质感,映衬着不太愉快的心境。 孟鹤行下意识拧开尽头那间房门,背靠在门板上,松松吐着嘴里的浊气。 这间是他的书房,除了他,没人进来过。 屋子里靠墙摆了几个书架,中间是一圈沙发,最左边才是厚实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常用的资料文件。 孟鹤行继续往里走,胃里有些抽疼,扶着墙壁,右边隔出一块小空间,摆满画板。 层层叠叠的纸张上,勾勒的,全是同一人的身影。 第24章 蠢的令人发指 汪夺找司隐纯粹是为了新歌发行的事。 人不在的时候打电话问,终于盼到人回来了,倒是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话来。 纵使司隐脾气再好,也不免有些烦躁,冷瞥他一眼,脸上几乎没有表情,问:“到底什么事?” 汪夺见她这样,倒是也没再耽搁了。 丁暮抢先将消息抖落出来:“汪哥说最近公司不是正好要联系前辈,办一个成立五十周年纪念日嘛,他想着去跟霍总说说,新歌发行也定在这段时间,正好统一宣发,热度大一点。” 嘉星传媒也算是老一代娱乐公司,当年旗下的艺人,有不少现在知名度很高,但是从霍城的父亲那代开始,影响力就渐渐没落,到霍城手里,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只能半死不活的残喘着。 一个公司里还分关系亲疏,能力好坏呢。至于他们这个乐队,明面上没有背景,处处受压,有了好资源也不会轮得到他们,流量更是少得可怜。 汪夺知道司隐什么性格,暗骂丁暮嘴快,他还没想好措辞,就把事情都交代了。 他偷瞄了两眼,司隐眉头微蹙,但是没有立刻否决这个提议。 那就是有希望。 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忽悠:“隐子,你看,都是一个公司出来的,借借这个热度怎么了?不都是互相帮衬的吗?” 谭希在一旁拨弄着架子鼓,敲敲打打,声音节奏都凌乱,毫无根法,这声音倒是符合现在众人的心境。 司隐手里还握着刚从和园拿过来的曲谱,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音符看的人眼花缭乱,用不同色号的笔圈出来。 都是她认真地写出来的,调整过不知道多少遍。 以她以前的性子,定是直接一口回绝的,别说在她面前提这茬,只要汪夺能表露一点借势的意思,她就能立马翻脸。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她不仅要考虑自己,还要考虑乐队的其他人。 略一思忖,司隐没说好也没反对。 只淡淡地扔下一句:“不必强求。” 短短四个字,汪夺立马就明白了,没拒绝就是让他看着办。 他心里一喜,也不再多说,让司隐松了口,接下来得想一想怎么搞定霍城。 毕竟,这个热度,也不是想蹭就能蹭上的,公司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肥肉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司隐只扔下几个字,跑断腿的却是他。 不过,汪夺乐在其中,玩音乐他不懂,但当经纪人没人比他在行,他回头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轻笑一声。 价值嘛,每个人都不一样,他干不来他们的活,但同样,他们也取代不了他的位置。 这么一想,心里畅快多了,连带着怎么和霍城提这个事,也有了几分底气。 司隐没去注意其他人是怎么样的心思,和汪夺谈完后,就开始练曲调,将谱子夹在架子上,脑海里调出那个旋律。 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慌慌的。 于是掏出手机,给夏长延打了个电话。 — — 孟鹤行三点时才下了楼。 衣服上混杂着酒气,醒来后直接进了浴室,总算摆脱了那股黏腻的味道。 按照吩咐,许程在楼下处理事务,见他下来,才将审阅好的文件整理好,跟着孟鹤行一同出门。 开车的是林叔,孟鹤行用了十来年的老司机,许程坐在副驾驶,微侧着身子跟他汇报下午的安排。 孟鹤行很久没这么休息过了,精神看起来很足,挺括的衬衫,领口散开一颗纽扣,消退了醉意,连眉宇间都多了几分清明。 他指尖夹着根烟,没点,修长白皙的指骨在明亮的光影中极具冷感,忽而开口:“有人打电话给你吗?” “余秘书打来说有文件等您签字,还有层建的林总……” 许程看着后视镜中男人的脸色越发沉暗,不自觉消了音,对方紧抿的唇角彰显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他极力思索着,想到一个人,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还是闭了嘴。 许程坐直身子,从后视镜里打量老板的神色,有种有苦难说的憋屈,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对老板的生活评头论足,干脆不说。 公司的确积压了许多文件等孟鹤行签字,他到了公司,眼睛就没消停过,这些日子紧绷着的一根弦原本就到了强弩之末,可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胆大包天直往枪口上撞。 外面传来哄闹声的时候,孟鹤行正在看晴山居项目的方案,正发愁季建宏那边是什么态度,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许程脸色一言难尽,身后跟着的,是孟平洛。 对方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嘴角噙着笑,只不过刺眼得很,就这么站在办公桌前,顺着椅子往下坐,和孟鹤行面对面。 许程实在拦不住,只好看向老板:“孟总?” 后者揉了揉眉骨,手肘支撑在扶手上:“你先出去吧。” 许程应下,将人都带了出去,顺手将办公室的门也带上。 孟鹤行视线从孟平洛脸上挪开,语含讥讽:“考虑好了?” 这句话,让孟平洛想起不久前的家宴。 脸色微变:“你设计把我赶下副总的位置也没用,只要我是孟家的一份子,孟和集团就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 孟鹤行冷嗤一声:“自己干的蠢事还怨别人?你不投那个项目谁能把你口袋的钱撒出去?没事多钻研钻研,别做事不动脑子。” “你以为你很嚣张?”孟平洛指节敲着桌面,轻叩两下,“不过是老爷子怜惜你,让你当一把手,风水轮流转,我等着你掉下来那天。” 孟鹤行都没正眼看他,指尖的笔掉在桌面上,滚出老远,平淡回:“掉不掉的下来也轮不着你,蠢的令人发指,连位子都保不住。” “你——” “没事就出去,碍眼。” 孟平洛气极,站起来语气狠厉:“别得意太早。” “得不得意的再说,既然决定要让位,就赶紧交接。” 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合,孟平洛脸色发青,众目睽睽之下上了电梯。 办公室里是怎么个情况,众人不知,但也能猜到几分,别人可以不进去,但是许程不行。 第25章 她还说什么了? 他顶着压力敲门,得到进来的指示。 孟鹤行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争执,许程不清楚为什么孟平洛会如此生气,压下好奇心。 转头汇报:“祁小姐来电,说周末嘉星传媒晚会,邀请您做她的男伴。” 沉浸在报表中的男人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抬头,拧眉问:“嘉星?” 许程说:“是的。” “这次不行,让她找闻京铭。” “好的,孟总。” 孟鹤行纠结片刻,喊住即将要出门的许程:“去晚会的是不是都需要男伴?” 许程一头雾水,还是实话实说:“按理说是的。” “嗯。”孟鹤行不动声色扫他一眼,轻飘飘的眼神,又透露着几分压迫感。 许程突然灵光一闪。 太太可不就是嘉星传媒旗下的嘛! “那要不要我打电话问问太太需不需要男伴?” 孟鹤行没出声,但脸色明显转缓许多。 “我这就去给太太打电话。” 许程出了办公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不是不公开吗?现在让他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他摸不透老板的心思,只好照做,拨了司隐的号码。 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接通。 余珊抱着堆文件来找,许程只好放下手机,先处理手头上的事。 等接到司隐的回电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那边声色冷静,问他有什么事。 许程看了眼紧闭的总裁办公室大门,将刚才的问题抛了出去,不过,他的语气委婉。 “男伴?”司隐拧眉,“二哥让你问的?” 许程:“是的,孟总今天提了一下,让我询问您。” 司隐此时正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烈日,丝毫不减毒辣的温度。 她的心理历程大致和许程一样,也不去猜,直截了当地回绝:“麻烦你转告二哥,我不需要男伴。” 许程替老板捏了把汗,也只好应着:“好的,太太。” “许特助。” “在的。” 司隐捏着指尖的细烟,随口一问:“二哥好些了吗?” 许程如实回答:“孟总午休完就好多了,您放心。” “嗯,我就随便问问。” 等司隐挂了电话,许程盯着地面叹了口气,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借着送文件的由头进去,将通话的答案如实转告给孟鹤行,对方没抬眸,只是手里的动作微顿。 气氛太过凝重,许程被这低压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良久,才听见自家老板轻声嗯了一声。 “对了,孟总。” 许程硬着头皮往下说:“太太问了一句您好点没,我照实回复了。” 孟鹤行总算有点反应,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袖扣随着手腕的动作翻动着,在眼前晃出一道银色的弧度。 他抬眸,语气不温不凉:“她还说什么了?” “没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许程松了口气:“是。” 偌大的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宁静,孟鹤行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几十层高楼的距离,地面上的人和车都极其渺茫,白茫茫的阳光投射下来,映出光晕。 对面楼宇隔了段距离,抬眼望去,数栋高楼林立,割据着半片天际。 — — 嘉星传媒的五十周年庆典就定在周末,特意包了风庭酒店的一整层作为晚会地点。 除了嘉星传媒出去的艺人,还有不少其他公司的艺人也被邀请在列,更重要的是,影后祁佑清工作室发出声明,表示也会接受邀请出席,因此媒体对这次活动的宣发充分报道。 借势的事到底是没成。 汪夺告知结果时,司隐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松了口气。 以霍城那副德行,还有看她极不顺眼的乔淇念在,这事能成功才奇怪。 本来就没抱希望,此时也谈不上失望,相反,她也不用再纠结了。 晚会当天夜晚,司隐作为嘉星传媒自家员工,自然早早入了场。 公司备有礼服,不过到他们乐队,能挑的不多,好在她也不计较,反正身段好,皮肤白皙,穿什么都好看。 是谭希给她选的。 黑色的一字肩修身长裙,细腻白皙的皮肤裸露出来,脖颈间带着细银色链子,腰身收紧,勾勒出曼妙的身材曲线,头发长而直,如上好的绸缎在灯光下莹润发亮,头发低挽,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几缕蓝色掺杂在黑色中,增添了一丝个性。 司隐懒得应酬,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待着,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谭希穿了件银色的吊带修身裙,高开叉,在光线下愈显波光嶙峋,海藻般的长发铺陈在肩膀上,红唇愈发鲜艳欲滴。 她举着杯子,里面的红色液体随着动作摇晃,在透明的杯壁上翻腾,和她的唇色相得益彰。 目光遥遥落在场中心的女人身上,谭希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没说话,饮下一口酒,回甘在口腔里弥散。 视线又落在旁边玩手机这人身上,笑道:“你倒是坐的住。” 司隐睨她:“她如何,也不关我事,只要别犯到我手里,随便了。” “你啊。” 谭希笑,身体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举着酒杯,透过玻璃往那边看,“你说乔淇念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而且就故意针对你一个人。” 司隐放下手机,回:“可能……因为我美吧。 ” 谭希盯着她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笑了:“真不谦虚。” 两人躲在这里偷闲,场内确实宾客云集,托影后要参加这次晚会的福,不少知名公司都想搭上几根线。 这场五十周年庆典,比想象中远远热闹得多。 外面一片喧哗,似是又有大人物来了。 谭希凑热闹的心性起了,举着酒杯站起来,临走前还问:“真不去看看?” 司隐抬眸,波光流转间勾人心魄,浅笑:“你去吧。” “行,你在这等我。” 谭希的身影远离,一时间,这边竟然安静下来。 司隐安安静静地陷在沙发里,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下巴,绯色的唇,黝黑的眸,眼尾微勾,彰显着灵动。 觥筹交错,声音不绝于耳,大厅的人似是越来越多了,连这块小地方都不再安宁。 有几位打扮时尚的女士,围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语气激动,讨论着现场的某位人物。 第26章 不用紧张,没人看见 谭希不见踪影,只有她坐在单人沙发上。 司隐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那边话题不知什么时候转移到孟鹤行身上。 中间被簇拥着的那位,神色傲然,面容娇俏,谈起孟和集团的一把手,倒是流露出几分难掩的娇羞。 也许是看她一人在这,并没有威慑力,声音没有压低的趋势,反而逐渐增大。 司隐本来想躲个清静,但氛围变成这样,也不想再待下去,干脆捏着酒杯去了露台。 初夏的风,燥热也清爽,没有窒息的闷热感,隐约夹杂着夜晚的凉意,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星光闪烁。 露台的位置比较隐秘,在宴会厅进门的左转角,经过几株翠绿的盆栽,才能看见全貌。 因此,在这能看见外面的景象,而外面却看不到这里。 司隐很满意,她正需要一个无人之地静静待着,一向讨厌这种场合的人,怎么也改不了,在她眼里,推杯换盏倒是不如在休息室写谱子来得快活。 好在,暂时还没人来这。 外面声音渐大,似是有人入了场。 司隐注意力被打散,也循声看过去,只从缝隙中瞥见一抹红色的身影,袅袅婷婷,风情万种,即使只是一眼,也能猜想到那身姿该有多么曼妙。 只那身影后面,倒是跟着另几道影子,只看见西装裤脚一闪而过的模样。 司隐收回视线,继续沉浸在晚风中。 等谭希再回来时,她杯子里的酒已经喝得干净,残存的液体粘在杯壁上,倒映着璀璨的光线。 露台上摆了遮阳伞,还有几张座椅,莹莹白亮的灯光照射下来,将落在脚边的影子拉长。 “你知道谁来了吗?”谭希倚靠在栏杆上,面朝向她,发丝在肩膀处拂动。 司隐顺她的话问下去:“谁?” “孟鹤行。” “嗯。” 不冷不淡的语气,彰显着说话人对此并不感兴趣。 谭希继续吐槽:“祁佑清来了,孟鹤行也来了,不知道霍城哪来的面子,能请得动这些大人物。” “谁知道。” 司隐双手没闲着,手机和酒杯都在手里,找了个桌子放下,耳边落下几根碎发,被她别在耳后,淡淡的光影下,眉眼越发显得精致。 谭希唇一勾,往她身边走了两步,捞过她的肩膀,开玩笑般说:“这样一个极品,你就不心动?” 司隐睨她一眼。 “外面多少人想勾搭你家那位,偏偏你守着块金子不动心。” 两人没待多久,汪夺就找来,为了乐队的前途,两人只好跟着出去。 大厅果然围满了人,灯光闪耀,酒香从玻璃杯的碰撞声中散发出来,舒缓悠扬的乐声在宽阔的空间里飘荡。 作为庆典的举办人,霍城站在进门处的位置,和宾客寒暄,乔淇念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伴在左右。 司隐目光掠过对方的脸,而后垂下眼帘,静立在旁边,听着汪夺跟来往的人打着交道。 商余行也身在其列,但他出生世家,对这样的宴会早已经游刃有余,远远举杯冲司隐这个方向颔首。 应付完前来交谈的客人后,才一路走来,在几人身边停下。 “不坐了?” 司隐抬眸:“汪哥抓壮丁呗。” 几人都乐了。 汪夺趁着间隙,悄悄告诫:“都给我客气点,不要面无表情,隐子,特别是你。” 司隐漫不经心:“知道了。” 影后的影响力果然无人能比,祁佑清一来,身边就没缺过人,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想上前搭上两句话。 对方一身展露身材的红色鱼尾裙,大波浪发型捋在肩膀一侧,露出洁白的双肩,锁骨精美,一双眸子似乎蕴藏着千万种情绪,让人着迷。 司隐只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上前。 按理说,她们的资历远远够不着这样的前辈,所以她也不往前凑,只是视线难以避免地掠过祁佑清旁边的两人。 作工考究的西装,包裹着修长的身躯,都是冬城有名的人物,只不过,穿黑色那位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眼里满是淡漠。 虽不如旁边那位会说笑,但外形优越,位高权重,举手投足间皆是魅力,依旧吸引了全场目光。 司隐视线和他短暂相接,不约而同地错开,只不过,男人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这样一看,孟鹤行是真帅啊。”谭希在她耳边蛊惑,“就冲这张脸,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受欢迎了。” 司隐敛眉,悄然退出主场。 这次,汪夺倒是没来捉她。 露台上,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孟鹤行俯身撑在栏杆上时,她还盯着不远处的夜幕发愣,鼻息间又闻到那股淡淡的松木清香,夹杂着凛冽的冷感。 司隐侧头一看,对方离她不到一米的距离,目光幽沉,侧脸往这边看,视线扫过她的眉眼,没再往下,迅速移开。 朦胧夜色中,司隐没发现,孟鹤行的喉结极速的滚了一下。 正当她想往旁边挪一挪时,孟鹤行似乎能猜到她的心思,抢先开了口,音色凛然:“不用紧张,没人看见。” 话里调侃意味满满,司隐神经紧绷,根本没注意到,只想着怎么划清界限。 两人结婚时就说好了,婚讯不对外公布,所以,他们现在,在外人看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身份。 圈里舆论的速度有多快,司隐再清楚不过,以孟鹤行的身份,多的是人想前仆后继往他身边凑,她不想被人拍到,以此来讽刺她想借势上位,因此,在这种念头下,她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站。 果不其然,刚站定脚步,就有人找来了。 霍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近距离和孟家人套近乎的机会,端着杯酒跟着来了,注意力都放在孟鹤行身上,自然忽略了司隐。 而这正好给司隐提供机会,她悄悄溜走。 孟鹤行余光中闪现她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几句话。 霍城也是个有眼色的,看出这位心情不佳,也没再招嫌,寒暄完几句就先行离开。 第27章 一时间竟脱不了身 本以为逃离了露台就能相安无事,但司隐明显低估了另一位的招惹能力。 只顾着远离孟鹤行,没看清路,迎面撞上另一个人,她措手不及,裙角限制步伐,身体摇晃着就要往后面倒,却被人扶了一把,抓住手臂捞回来。 重心平稳时,正好对上闻京铭张扬不羁的笑脸,他微抬着下颌,精致的五官难藏桀骜,比起孟鹤行的沉稳,倒是多了几丝洒脱。 手臂上被抓着的部分隐隐发热,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渗透到肌理,但这人还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玩味地凑到她耳边,叫了声司妹妹。 司隐皱眉,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示意,闻京铭却是一脸浅薄的笑意,人群中已经有人发现这边的骚动,目光难免落在这里。 霍城早就发现这一插曲,握着酒杯就过了来,笑意不减,奉承着:“闻少这是和司隐认识?” 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满脸的不怀好意。 司隐还能不知道霍城在想什么?冷着脸看了闻京铭一眼,手臂还在轻微挣扎着。 闻京铭松了力道,眼睛微眯,指尖理了理褶皱的袖口,漫不经心道:“这位小姐刚才差点摔倒,举手之劳而已。” 司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不管霍城信不信,此时也不得不顺着闻京铭的意思往下说:“是嘛,那司隐可得好好谢谢闻少。” 说罢,还老好人似的给两人做了介绍。 闻京铭倒是真会装,面容不显,一本正经地伸手:“第一次见面,司小姐,幸会。”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司隐只能将指尖微贴在他掌心,一触即离:“闻少。” 闻京铭属于冬城知名的人物,他这一来,周围围满了想前来套近乎的人,男人女人都有,更有甚者,将身体往上贴,娇滴滴的喊着闻少。 闻京铭倒不像孟鹤行那样生人勿近,连拒绝的语气都十分柔和,也难怪那么多人愿意往他身边凑。 更何况,连这宴会的酒店都是闻氏旗下的,就算只看家庭背景,也能激起人往上扑的心思。 宴厅的吊灯是水晶材质的,明亮璀璨的光线洒泻下来,衬的整场亮如白昼,人来人往,碰杯交错,俨然一场极具华丽的人脉交换会。 隐藏在这宴会下的,不仅有表面的光鲜,更多的是关系网的错综复杂。 司隐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人,仰头抿了一口杯中的清酒,强烈的冲击感在舌尖爆开,刺得她眼角发热。 转身的一刹那,看见那抹红色身影往露台的方向去,司隐视线跟着追了两步,很快又移开,原本开着的露台门,此时半掩。 她提了提裙角,利落地转身,刚才闻京铭差点害她暴露,此时看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司隐冷眼一扫,丝毫不理会对方投过来的打趣目光。 头也不回地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洗手台的位置上已经有了个窈窕的身影,正对着镜子补妆,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短暂相接,又错开。 司隐进了隔间,抽出手包里的细烟,齿轮滑动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格外清脆,她环着臂,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静静吞吐着烟雾。 背对着光,模样晦涩深沉,指尖猩红在快速燃烧,红唇轻启,吐出一阵烟雾,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什么也不想,只放纵在这极致沉迷的世界里,享受着烟气带来的短暂愉悦。 外面的人似乎是补好了妆,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偌大的洗手间只剩下她一人,安静过了头。 一支烟抽到一半,司隐将它掐灭,烟蒂扔在专门的垃圾桶里,对着镜子左右观摩一圈,确保没什么问题后,才出了门。 谭希不知从哪冒出来,就等在洗手间门外,单薄的身形摇曳生姿,配上唇上的颜色,竟然有些晃人眼。 见她出来,微侧着脸。 司隐踩着不算高的跟,到对方面前,她低头看,谭希的脚踝处已经有一抹红,是被鞋子卡扣磨的。 她扫了一眼,皱眉:“你不痛?” 谭希妖娆一笑,冲她抛了个媚眼,语气调笑:“痛啊,所以来这躲躲。” 白皙的足掌,卡扣已经散开,看样子是真的痛了,不然以谭希的性子,不会轻易躲懒。 司隐低头看了一眼,问:“有备用的吗?” “有。”对方回复很快。 “车上?” “对。” 司隐点点头,手去扶她:“走,先送你到沙发上坐会,我去取鞋。” “别了。”谭希笑,“我就在这等吧,一步都走不了。” 她长睫毛轻微颤动着,肤色因为喝酒的缘故染上一层绯色,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莹润发亮,眼波懒懒一扫,尽显媚惑。 司隐环视一圈,将脚上的鞋脱了,摆到面前,又换上谭希的那双鞋:“走吧,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谭希揉了把脸,胳膊挽上司隐的手臂:“影影啊,更爱你了。” 司隐被她肉麻到了,眼神凉凉看她一眼:“不要让我后悔刚才的决定。” 谭希:“……好的。” 车停在负一楼,地下车库。 司隐捏着手机,独自下了去。 谭希的车很好认,就在电梯一开门的地方,白色的车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极为显眼。 她从后备箱掏出那双备用鞋,也是偏高跟,换上后,又将脚上那双放回去。 顺着来路往回走,电梯到一楼时,进来几位客人,男女都有,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此时更显拥挤。 司隐往角落里站了站,可偏偏有人不知分寸,离她最近的是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肚腹微凸,赤裸裸打量的眼神让她极不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宴会的那层楼,司隐侧着身子,从旁边走过,冷不防被旁边这人摸了一把,令人作呕的触感,她当下就一巴掌扇了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密闭的空间内极其清晰。 那男人恼羞成怒,脸色大变,当即就伸手要来捉她。 动静闹得很大。 司隐之前学过格斗,所以男人并没有在她手上讨到便宜,但是他们人多势众,她一时间竟然脱不了身。 第28章 还伤哪了? 宴会进行到中段时,大厅的门突然开了,侍应生径直上来寻闻京铭,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脸色微变。 而后不动声色地跟在场的人寒暄:“有事失陪,大家尽兴。” 闻京铭脚步带着点急促,走出宴会厅才开口:“怎么又是他?整天给我找事。” 侍应生忙跟上来,走在他身侧,将刚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而后又说:“那位女士被骚扰后掌掴了他一巴掌,现在他闹事呢,死活让人赔偿。” 闻京铭暗骂一声,眼角眉梢都带着戾气,一脸不耐:“这姓黄的真能折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以后不接待他了,那位女士先安抚着,实在不行交给警察,他们现在在哪?” 侍应生连忙小跑两步,在前带路:“一楼休息室呢。” 隔着门,就能听见黄华林的大嗓门。 闻京铭眉头狠狠一皱,抬脚就将门踹开,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里面的人坐的坐,站的站,此时却都朝着门口的方向看来。 站在中间那位中年男人,就是黄华林,他刚准备骂人,看清来者是谁后,又赶紧巴结:“哎呦,闻少,您怎么来了?这点事还劳烦您呢?” 闻京铭没说话,目光触及侍应生口中的那位女士时,眼神都变得凌厉。 司隐还穿着刚才那件礼服,不难看出有些凌乱,发丝也坠落几根,松松垂落在肩膀上,更明显的是,白皙的手臂上赫然一道抓痕,那块皮肤都泛红。 她端坐在沙发里,裙角提起,左脚踝有些许异样,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只不过,现在倒是增添了一丝凛冽,脸色极其难看。 黄华林还不知死活地往上凑:“闻少,您可得好好整治这个女人,您看她把我的脸打的。” 闻京铭心里冷笑一声,也没去管对方脸上那个红得明显的巴掌印,转头吩咐侍应生,低声说了句话:“把门关上,闲杂人等不许放进来。” 边说边脱下手腕上的表盘,在一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松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然后阴冷地笑,在黄华林讨好之际,一拳挥了上去。 后者踉跄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还挣扎着躲避落下的拳脚。 —— 消息封锁的很快,除了一楼休息室,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宴会还在照常举行,闻京铭派来通知消息的人找到孟鹤行,话还没说完,只见男人脸色一变,眼神变得狠厉,大步走出宴会厅。 谭希目睹全程,还不见司隐回来,心中难免担忧,此时又见闻孟两人都脸色难看,不由得紧张。 闻京铭出去,倒是有情可原,毕竟他是这酒店的老板,但是孟鹤行也出去了,再加上侍应生的脸色。 可别是司隐出事了。 她内心一惊,悄然跟了上去。 走廊上静悄悄,偶尔从其他包厢里传来轻声低语,被厚重的门隔断,就立马消失。 孟鹤行只觉得心里那股郁气难以消散,他向来温和有礼,但此时却神情紧绷,眸似寒冰,跟着侍应生的脚步往一楼去。 休息室的门紧闭,带路的人上前一步拧开门把,退开身子请孟鹤行进去,后者一言不发,脚步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推开门走进。 谭希跟到这,被侍应生拦下来,那扇门在她眼前缓缓关上,没法,只好给司隐去了条信息。 不过三秒,收到回信。 只有短短两个字—— 【放心。】 她放了心,进不去休息室,干脆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休息室的门。 室内气氛微滞,黄华林瘫在地上,脸上都是青紫,闻京铭散了气,坐在沙发上松领子,衣袖半挽,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孟鹤行进来后往司隐那边看了一眼,路上侍应生已经告知他大致情况,此时见到实况,眸色越发深沉,不动声色地碾过黄华林垂在地上的手,引得对方凄厉地痛呼出声。 他却松松往沙发上一坐,脚尖朝着黄华林的方向,眼里没有温度,语气也毫无波澜,只是让人将黄华林扔进医院,只留下一句别将人弄死了,房间里的闲杂人等都被清理出去,此时只剩他们三人。 闻京铭知道黄华林这辈子算是进了孟鹤行的黑名单了,就算保住了小命,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挑挑眉,不再言语,将空间留给另两人,捞起外套,打开门出去,临走前又看了眼孟鹤行,男人唇线紧抿,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 他摇摇头,转身将门合上。 侍应生在门边候着,见他出来,上前听从吩咐,闻京铭交代完后续处理方法,挥手让人先撤,视线再挪过来时,偶然间瞥见不远处沙发上的人影。 对方似乎是听见开门的声音,眼睛往这边看,两人目光短暂相接,而又各自移开。 闻京铭觉得这女人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不重要的事他向来记不太清,也不去纠结,拎着外套原路返回。 休息室只剩下司隐和孟鹤行,两人相顾无言,僵持了半天,气氛一度尴尬。 还是孟鹤行先开了口,他挪了几步,看到司隐手臂上的伤痕,紧绷着一张脸,眼神凌厉,透着强行克制下去的怒气。 在她身边坐下,还没碰到她红肿的脚踝,就被司隐侧着身子躲过,似是牵扯到伤口,她眉头轻皱,手指僵硬在半空中,孟鹤行动作微变,才重新坐回去。 拧眉问:“还伤哪了?” 手臂和脚踝上的伤一眼就能看见,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还有伤口。 司隐脸色不再冷着,只是淡然地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清澈,脸色因喝酒和之前剧烈动作的缘故,微微有些发红。 回应着男人的话:“其他地方没受伤。” 孟鹤行站起身,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去医院。” “不必了,二哥。”司隐脚痛,婉拒他的帮助,“我朋友等会就来,她陪我去就行。” 话说到这份上,孟鹤行怎会不明白司隐想要保持距离的心思,也不戳破,只冷冷淡淡地回一句:“喝酒不能开车。” 第29章 没看出来,还是个情种 司隐一怔愣,脑子里快速闪过乐队其他人的容貌,然后发现,都沾了酒。 她捏着指尖,双手垂在膝盖上,将褶皱的衣服抚平:“可以叫网约车……” “司隐。” 孟鹤行语气有些讥讽,这还是第一次正面表露不满,还是没在她面前发火,他努力压制那团怒火,忍着脾气,道:“你不必这样,我不干涉你就是,让闻京铭找个人送你去医院。” “多谢二哥。” 毫无波澜的语气,彰显着她的客气与疏离。 孟鹤行给闻京铭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那边很快就带了一个憨厚老实的小伙子过来,连着谭希也被司隐叫了进来。 护送着司隐去了医院。 孟鹤行盯着几人远去的背影,一脸不耐:“你不去?” 闻京铭冷不防被踹了一脚,摸不着头脑:“不是让人送了吗,我去干什么?” 眼看着男人脸色越发难看,闻京铭知道他是在司隐那吃了瘪,慌忙找补:“我确实应该去,谁让我是老板呢,人在我这出了事,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看看,你说是吧,老孟。” 对方冷冷淡淡一个眼神,就让闻京铭闭了嘴,而后跟着那车一块去了医院。 司隐的伤没什么大碍,就是表面看着吓人,休养个几天就能好了,医生开了单子,让去拿药。 吃的敷的,活血化瘀防止感染的,零零散散装了一小兜,闻京铭拎在手里,想伸手去扶她,又犹豫了下,这一耽搁就让人钻了空子。 谭希将司隐的胳膊绕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揽着她的腰,支撑着半边的重量,为了配合司隐受伤的脚,两人走的极慢。 闻京铭领先半步,微侧着脸过来和司隐说话:“今天这事,算是我们酒店没做到位,你放心,那个姓黄的我不收拾,老孟也会收拾,你好好负责养伤就行。” 司隐没搭话,不冷不淡地看他一眼,这会儿才感受到那股肿劲儿,脚踝那传来一阵胀疼,她敛了眉,指尖掐着掌心:“其实你不必过来的。” 虽说闻京铭是正儿八经的老板,但这种情况,他过来反而尴尬,还不如派一个工作人员跟着,这样她还自在些。 谁知,对方听这话,反而乐了。 幽幽地看她一眼:“我不来怎么行?某人……” 余光瞥见司隐并不好看的脸色,他还是换了种说法,将刚才那半句咽了回去:“我不来,某些人还不得说我不尽责啊,我是为了风庭的未来。” 司隐懒得搭理,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闻京铭向来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没话说,他就找话题。 就像此时,他看了谭希好几眼,总算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记忆段,手指点了点,恍然大悟地说:“这位就是之前在森绿见过的人吧?” 谭希一头雾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句整懵了,下意识看向司隐。 后者朝她点点头,然后转向闻京铭,嗯了一声。 他倒是自来熟,立马就伸出手:“美女你好,我是闻京铭。” 谭希了然,准备回去再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也大大方方伸手,一触即离,红唇微启:“幸会,谭希。” 后面司隐直接回了家,没再去宴会,闻京铭顺路带谭希回去。 再次抵达风庭,宴会厅的人丝毫不见少,虽说夜已经深,但有头有脸的几位人物都还没走,底下人也不舍得离开。 闻京铭盯着谭希的背影看了一眼,对方道了个谢,就回到乐队那边去了,他也没在意,只咂了咂舌。 迎面碰上祁佑清,难免调侃几句,无非就是祁大美人一时半会不见,又漂亮了。 祁佑清翻了个白眼给他,脖颈处的钻石莹莹发亮,璀璨夺目,几人认识多年,她也早就清楚这人是个什么德行,不理会他的打趣,冲露台位置看了眼。 那边隐约有一个颀长的轮廓,一点猩红在指尖燃着,忽明忽灭的光影下,男人斜靠在栏杆上,侧脸棱角分明。 祁佑清环着臂,下颌微抬:“刚才一回来就在那了,怎么了这是?” 闻京铭瞥了眼,倒是漫不经心:“还能怎么?” “他那个小太太?” 闻京铭没出声,眼里流露的却是肯定。 祁佑清压低声音,低笑一声:“没看出来,还是个情种。” “情不情种的倒是说不准,不过上了心是真的。” 祁佑清不再继续,身边助理跟上来,示意闻京铭自便,转身跟着助理往旁边走。 闻京铭也没耽误,径直去了露台。 男人侧对着他,硬挺的眉眼在微弱光线下越发淡漠,指尖的猩红快要燃尽,才虚虚抖落两下。 也不出声,就轻飘飘瞅他一眼,闻京铭就主动把什么都招了:“我把人给你送回去了,啧,你别说,司妹妹脚扭得是真严重,抽出一针管淤血,都发黑,我瞧着都瘆人。” 男人磕了磕烟灰,淡淡的烟雾从唇齿间散出,裹挟着清松般的气息,闻京铭见状,只管往夸大了说:“司妹妹疼的脸都白了,都快哭了你知道吗,那针管——” “闻京铭。” 谎话还没编完,就被身边人打断,闻京铭后知后觉,啊了一声。 孟鹤行睨他一眼,启唇:“你当谁都和你一样?” 闻京铭瞬间闭了嘴。 他知道,孟鹤行这是在暗暗嘲讽他之前被针头吓晕的事,内心控诉他揭人短,但苦于无计可施,这将是他一生的污点,不提也罢。 转身和他一样俯撑在露台的围栏上,俯瞰着下面的灯火,星光璀璨,缀满天际。 转而又去问:“那个黄华林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他也猜不透孟鹤行究竟会怎么处理,只能往严重的后果上想。 半晌,孟鹤行只是虚虚吐出一缕烟气,眉目看似温和,实则蕴藏着微不可察的冷漠与狠厉,他指尖轻轻在栏杆上敲了两下。 缓缓吐出几个字:“做错事,总得付出点代价。” 短短一句话,就给人定了罪。 闻京铭了然,微颔首,看着远处的无边夜色,没出声,心里却是无声地笑。 果不其然,和他猜想的一般无二。 第30章 孟鹤行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多番试探,在晴山居项目就快要开工时,季建宏那边终于松了口。 许程拿着从银行带回来的文件,径直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去,敲了门,得到一声进来的指示。 孟鹤行正在浏览江源的建造方案,闻声,抬头,看向许程手里的文件夹,单臂搭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眼眸深邃注视着他。 声音闲散:“同意了?” 许程忙把手中的文件往前递:“银行那边刚送过来的,季行长同意投入资金了。” 孟鹤行就着看了几眼:“审过了?” “底下人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您看着签字就行。” 流畅的笔迹落在白纸上,留下一阵淡淡的清香。 江源那块地的建设方案,大致已经完善,现在只需动工即可。 孟鹤行将构造图往前一推,任由许程接手,临了还叮嘱:“找仔细点的工人。” 许程及时应答:“好的孟总。” 说罢,又看了男人脸色,斟酌着要不要继续接下来的话题,犹豫的神色落入孟鹤行眼底,反而让他蹙眉:“有话就说。” “就是三少的事。”许程不再隐瞒,“听说他近日和宋家千金走得近,像是有联姻的打算。” 孟氏这一辈,孟晋州对集团不感兴趣,单打独斗跑去开了公司,现在是越做越大,继承人只能从孟鹤行和孟平洛之中选。 现在看来,孟老爷子更中意第二个孙子,更何况,何芸当时上位并不光彩,孟平洛的身份也容易引起争议,更别提论手段和能力,他都远不及孟鹤行。 前段日子才被夺了副总的身份,这个节骨眼上,也难怪他病急乱投医,想要借势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蠢材。” 孟鹤行语调淡淡,却莫名给人一种威慑力。 小臂上的青筋随着肌理起伏,若隐若现彰显着紧实,腕骨上扣着银色表盘,凝眉嗤了声,指尖轻敲着桌面。 “要采取措施吗?” “不必管他,不知高低的东西。” 宋家虽近些年跻身冬城豪门之一,但宋老爷子之前黑白两道通吃,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能全身而退改头换面,手段可想而知。 孟平洛和宋家联系,无非是与虎谋皮,自讨苦吃。 孟鹤行站起身,凌冽的眼神凝聚在桌面那张图纸上,低声吩咐:“替我约层建的林总。” 许程点头称是,拿着文件退下,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合上。 落地窗边,大片光线投射进来,在地面上构成一道虚幻的剪影。 —— 碍于脚受伤的原因,这两天,李秀担心,司隐也没开车,直接由谭希接送。 五十周年庆典算是过去了,乐队的新歌也跃跃欲试,预备就最近一段时间发行。 司隐照常在休息室为新歌发行做准备,却不曾想接到孟鹤行的电话。 对方似是刚从饭局上下来,那边一片嘈杂。 接着就是平缓而细微的电流声,如流水般传入耳膜。 司隐等了半天,也没见那边说话,只好先开口叫了一声二哥。 孟鹤行低笑一声,问:“不生气了?” 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让司隐拧了眉。 她仔细想想,最近好像并没有招惹他,难道是庆典那晚? 思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一个原因。 她觉得有些好笑,当事人都不知道自己生气了,孟鹤行倒是会乱按罪名。 于是,开口解释:“我没生气。” 那边嗯了一声。 接着传来男人清润的声线,不疾不徐,语气平缓柔和,听起来似乎是带着笑意,他说:“伯母知道你受伤,炖了汤送到和园了。” 孟鹤行顿了一下,目光所及是幽长的过道:“我让人给你送去,还是你回来喝?” 和园离这挺远,她伤着脚,也懒得乱折腾。 淡淡地回:“您喝了吧,这么远,省的来回折腾。” 孟鹤行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司隐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只想着快点应付完,她还有谱子要看,于是结束了这通没有营养的电话。 站在包厢门口,走廊里一片安静,隔着道门就听见里面推杯换盏的声音。 门半掩,里面探出个身影,瞧他站在这,忍不住开口:“好啊,你把我们扔包间里,自己一个人出来躲懒。” 熄灭的手机被放进口袋,挽起的袖子散落下来,垂到腕骨,遮住那抹冷光。 孟鹤行转身请人回去,笑道:“林叔说笑了,实在是敌不过各位叔伯们,只好先出来透透气。” 饭桌上还在继续,为了晴山居这个项目,也算是劳心劳力多时,此刻都有合作共赢的理念在,谈的倒是比较顺利。 林荣喝的半醉,拍着孟鹤行的肩膀,语气断断续续:“你手腕强硬,林叔我都觉得后生可畏,要是能亲上加亲,那就更好不过了,你觉得呢?” 醉言醉语往往包含着部分真心,酒精上头时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话里的意思彰显的清楚。 林家家世比不得孟家,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林荣,自然想是更上一层楼,攀上孟家,顺其自然地水涨船高。 孟鹤行不动声色地回避这个问题,只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长长的喟叹一声,然后半开玩笑地说:“林叔,您醉了。” 林荣醉没醉只有他自己清楚,这话明摆着是拒绝的意思,他也不能强人所难,对方台阶都递过来了,只好顺着往下说。 “醉了醉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喝这么点就晕了头了,鹤行啊,别怪别怪。” “林叔说的哪里话,您还年轻着呢。” “当年我和你大伯一起共事,现如今和你合作,论手腕啊,你倒是比他厉害多了。” 孟鹤行浅笑:“林叔过谦了。” 三言两语化开尴尬,孟鹤行和他碰杯,眸色暗涌,平静中暗藏波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酒池肉林。 觥筹交错中尽是利益为先,人与人的交往,就是这么简单直白,没有价值,没人会搭理你,妄想得到怜悯,才是痴人说梦。 第31章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被司家认回 孟鹤行到底还是没将她的话听在心里,不但没按她的要求做,反而让人将汤送到司隐公司。 林叔给她打电话时,她正沉浸在曲谱中,司隐做事时不喜欢被打扰,手机静音,就这样,屏幕亮了好几次,才看见林叔的来电。 她脚不方便,拜托谭希去接头,取了回来。 一大保温桶的蹄花汤,里面还放了黄豆,炖的软烂,香味扑鼻,饶是司隐不馋,也被勾起了胃口。 谭希不明所以,只当这汤是孟鹤行让做的,在一边打趣:“刚才那司机还让我转告你,说是孟总吩咐的,哟,怎么个情况啊?” 司隐冷冷抬眼:“他伯母做的,让人送来。” “原来是这样。” 谭希顿时散了一半的心思,听她道明原委,接着又说:“你都说不喝了,他还专门找人给你送来,够可以啊。” “别胡说。” 司隐看着保温桶,手指触上盖子,热度还很明显,离孟鹤行给她打电话都过了好几个小时,更别说这汤是什么时候送到和园的,即使在保温桶里也不会依旧这么热,看来是又温了一遍。 香味弥散在鼻尖,她收到了元月的短信。 对方语气很熟稔,问她喝到汤没。 怎么着也是长辈的心意,司隐客气地回复了,还顺带夸了几句。 惹得那头的元月一阵输出,还说明天再给她炖。 司隐赶忙找了个理由拒绝。 天天煮,那还得了,脚没好她倒是要增重了。 还没和元月聊完呢,孟鹤行的信息又进来了,司隐犹豫了三秒,果断打开页面。 那边问汤收到没。 消息传的如此及时,肯定是林叔告知他了。 司隐抿抿唇,垂眸,敲下几个字。 临了,还附带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对方回的很快,只有两个字:【不用。】 夜晚没出去吃饭,她和谭希将汤解决了,司隐戳了一筷子蹄筋,软软弹弹的,还带着嚼劲,口感不错,黄豆甜糯,汤底浓郁,倒是满足了口腹之欲。 谭希站起来活动活动,左右舒展着腰肢,看着她的脚,还笑:“都说以形补体,你这伯母还真不错。” 司隐将盖子扣上,眼神低垂。 吃完饭,才被谭希送回去,由她扶着上了电梯,又送进了门。 李秀正在厨房里捯饬着,一阵香味扑来,谭希凑热闹,把她扶到沙发上,走进厨房:“阿姨,您这是做什么呢?” 小小的空间被水汽弥漫,整个空间充满了香味,炉灶上的小锅噗噗哒哒地翻滚着,香味就是从这里头发出来的。 谭希打眼一看,乐了。 “排骨汤?” 李秀乐呵呵拿勺子搅和,脸上笑意不减:“骨头汤,小希啊,别走,留下来吃饭。” 看这架势,莫名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满腹的饱感袭来,谭希连忙婉拒:“不了,阿姨,我家里还有事呢,我得先回去了。” “你这孩子,吃完饭再走也不迟。” “真有事,阿姨我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身影没耽搁,从客厅匆匆走过,拿了茶几上的车钥匙,冲司隐抛了个幸灾乐祸的眼神,然后开门而去。 司隐一瘸一拐,挪到厨房门口,才对着里面的人说:“妈,别忙活了,我吃过了。” 李秀将锅盖揭起,扭过身来问:“吃过了?再喝点汤吧?” “撑了。”司隐倚着门框,看女人动作,“孟鹤行伯母送来的汤,我刚和谭希在公司吃完才回来。” 李秀了然,轻笑一声:“我说那孩子跑这么快,敢情是怕我让她喝这汤啊。” 晚饭是李秀一个人吃的,就在餐桌上,灯光照的她的头发都发亮,背影看起来又弯了几分。 司隐坐在沙发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往嘴里扔洗过的青提,酸甜口的,她向来喜欢把青提放在冷冻里冻个半硬,嚼起来沙沙的口感,又甜又冰,解暑。 “楼下刘阿姨家又添了个孙子,小家伙模样可疼人了,看着就喜庆。” 李秀热衷于街坊邻居间的家长里短,总说这样有人味,有烟火气,不至于那么孤单,司隐要上班,留她一个人,也就随她去了。 于是,每天都能听见些上下楼的事。 虽是听着,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安静地做李秀倾诉的听客,这是难得能慰藉到她的地方。 司隐又往嘴里扔了颗提子,细齿破开薄薄一层皮,陷入沙感的果肉,淡淡的甜味在舌尖化开。 往窗外看,月明星稀,今夜视野还不错。 她坐直身子,用没伤的那条腿使力,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对面那栋楼,灯光错落,不远处的霓虹长河,绚丽而潋滟,在夜色中簇拥在一起。 李秀收拾好厨房,转身出来时,看她这样,忍不住责怪:“快坐下,别又摔着了。” 司隐活动了下胳膊,揉着腰,酸胀感一阵阵袭来,回话:“没事,我就站着不动。” 李秀拿她没办法,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时不时往她那瞅两眼。 眼神暗戳戳的往这边瞟,心思昭然若揭。 司隐顺势靠在沙发椅背上,手肘支撑着下巴,腰弯着,头发随着动作顺滑到肩膀两侧,尾端翘起一点弧度,摇晃摆动。 看了李秀一眼,才开口:“妈,我知道您想回边阳,等过段时间我脚好了,陪您一起。” 李秀努嘴:“也不是非要你陪,妈自己一个人也能去,还耽误你工作。” “不行。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李秀没再反对,拈起一颗冰提子放进嘴里,皱着眉嚼下去,脸色微变,将籽吐在垃圾桶里,感叹:“这玩意冻起来有什么好吃的?你和铮子都这么喜欢。” 司隐垂下眼眸,指尖还捏着一颗青提,塞进嘴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个人的样貌。 从小她就喜欢粘着关铮,比起父母,她更乐意跟他待在一起,关铮比她大两岁,就没个当哥的样子,不是吓唬她,就是半路把她扔掉,躲在暗处看她哭着自己找回家。 那时候两人都不懂事,脾气也都倔,他不让跟,司隐非要跟着,然后就被逗哭了。 每当她哭,关铮就会给她吃冻提子,看她流着眼泪被冰的脸都皱起来,他就在旁边笑。 日子平淡,但很温馨。 司隐想,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被司家认回,也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关铮也不会跟着来冬城,也不会有失踪这回事。 第32章 这比真丈夫还尽心 许是今晚提到关铮。 司隐脚扭的地方格外的疼,很晚才睡着,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有个修长灵活的身影在前面使劲跑,她拼了命的追,却死活都追不上,最后还摔了一跤,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远。 掌心被粗粝的石子划破,疼的厉害,她头昏脑涨,迷迷糊糊的喊着哥。 隐隐约约听见房间门开了,一双微凉的双手摸在额头上,顿时觉得舒服了点,司隐缩了缩脖子,往那块凉感的方向拱了拱,好离得更近些。 李秀拿了温度计给她夹着,床上的人意识并不清晰,额头滚烫,嘴唇都干的起皮,脸颊绯红,看起来就不是正常的样子。 等一看温度,38.9c。 李秀哎呦几声,想来想去,还是着急忙慌地给孟鹤行打了个电话。 对方似乎从睡梦中醒来,鼻音微重,语气低沉,喊了声阿姨,又问她怎么了。 李秀语速极快,都带着哭腔:“小孟啊,影影发烧了,现在昏迷不醒。” 那边停了一瞬,然后就是利落的掀开被子起床的声音,还冷静的安抚:“我马上过来。” 和园离汇林南苑半个小时的车程,孟鹤行用了十五分钟就赶到了。 身上衬衫扣子都没扣好,领口散乱。 进门问了一句,跟着李秀来到司隐房间,她额头上顶着毛巾,脸蛋红的不正常,两瓣唇都有些发白。 睡裙领口松垮,露出锁骨处大片白皙的皮肤,现在这肤色竟然也带着淡淡的绯色。 孟鹤行没敢耽误,拿了件薄外套裹住司隐的肩膀,碰到她皮肤时,一阵烫意。 倾身勾住她的腰,另只手穿过腿弯,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急忙往门口去,止住要跟着的李秀,语气平缓:“您休息吧,我带她去医院。” 后者叮嘱他开车小心。 孟鹤行直接进了电梯,怀里的女体意识不清,浑身发热,身体软成一滩水,他得牢牢扣着她的腰,才能防止她往下滑。 司隐的下巴磕在他的胸膛上,隔着层布料,都能感觉到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 折腾半天,倒是让他身体也热起来。 孟鹤行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径直将人放到副驾驶上,调整好座位,让人平躺下来,才发动车子去了医院。 一路上,讳莫如深。 好在发现的及时,烧退的也快,司隐昏昏沉沉总算是熟睡了过去,迷迷糊糊总感觉有人给自己擦额头和手,沁凉沁凉的感觉。 让她想起了冰提子,她思绪混沌,下意识地喊了声哥,细语呢喃,声音极其微弱。 带着一丝缱绻的味道。 不知道那人听见没有,反正她感觉到脸蛋被狠狠一掐,她皱眉,说了声痛,感觉那力道松懈了许多,想睁眼却睁不开,只好顺从本心又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微明。 胳膊酸麻的不行,脑袋没那么沉了,意识也渐渐清晰。 旁边单人沙发上,仰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衬衫,袖口散开,衣领微敞,手肘支着头,眼睛阖着。 司隐动了一下,刚想坐起来。 那人就醒了。 眼神惺忪,眉目倦怠,头顶有几根头发不听话的翘起,衣衫褶皱,似是极不舒服的睡了一夜,时不时用手掌揉着肩胛处。 孟鹤行走上前两步,她顺着声音往下看,他竟然连鞋子都没穿好,脚上踩着一双黑色拖鞋,西裤下露出的一截脚踝冷白。 “还有没有不舒服?” 视角原因,他背着光站在床前,身子遮挡了大半光线,半张脸隐在阴影下,轮廓分明,只余青茬泛起的下巴,声音略微嘶哑,透露着一丝默然。 司隐撑着床铺往上坐,斜靠在床头,垫着男人塞过来的枕头。 脑子里那股疼劲刚过去,四肢软塌塌的没有力气,再加上脚踝处微肿的涨意,司隐抬眸:“我发烧了?” 孟鹤行倒了杯热水给她,就在床前坐着:“凉物加肿胀发炎,引起的发烧,医生说这几天别吃凉的。” 热水晕染了眉眼,司隐捧着没喝,没洗漱,她喝不下去,任由热气拂上面容,带着一阵蒸发的舒适感。 沉默无话,空间里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气氛。 司隐端着杯子,眼神垂下半晌,才开口:“二哥——” “说谢谢就不用了。” 男人近乎寡淡的声音,忽明忽灭的光线,看不清脸上具体是什么神情,总而言之,越发显得他的轮廓冷硬。 司隐被一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不再开口,盯着床上的薄被发呆,余光瞥见男人垂在腿边的手。 青筋微凸,指节干净修长,骨骼分明,浅薄的手背皮肤下是淡淡跳动着的经脉,莫名有种蛊惑人心的漂亮。 好在,这样尴尬的氛围没维持多久,病房门就被敲响。 是值班护士来量体温。 这下,烧已经完全退了,体温恢复正常。 司隐松了一口气。 李秀和谭希是七点赶到的,煮了黑米粥,软烂清香,司隐病了一夜,胃里都空了,此时竟还有些饿。 洗漱之后,就着小菜吃了一碗。 出院时,孟鹤行看她们上了谭希的车,才转头往停在车库的卡宴走去。 路上,李秀少不了叮咛嘱咐,嘴里细叨念着要不是孟鹤行来了,她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司隐一路无言,许是刚退了烧,还不怎么能提起劲儿来,到家后,李秀让她请半天假,在家休息。 她笑笑,拿谭希挡刀子:“妈,您就放心吧,我现在没事了,再说了,还有希子替您看着我。” 李秀知道她脾气倔,也不多劝,只叮嘱:“按时吃药,中午别吃油腻刺激性的东西,这个粥还有,你带一点过去。” 推辞不下,司隐只好将保温桶带着,上了谭希的车。 车子启动。 谭希从后视镜里瞄她:“人家可又是帮了你一大忙,这比真丈夫还尽心吧。” 司隐睨她一眼:“希子。”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自个心里清楚就好。”谭希唇一勾,“孟鹤行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对你也好,是个不错人选。” 话落,车子转了个弯,流畅地驶入右侧车道,谭希低声说:“你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密密麻麻的文字,转成声音,砸到司隐耳朵里,她轻皱眉,侧过脸去,目光追逐着一闪而逝的风景。 第33章 以后准备中式早餐吧 车子径直驶入和园,在大门处停下,林叔照常上前来接车钥匙。 孟鹤行头也没回,叮嘱:“等会出门。” 昨天在医院折腾一整夜,睡也睡不安稳,眼皮沉重,皮肤都沁出薄汗,黏腻腻的粘在身上,极不舒服。 上楼冲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边打领带边下楼,余妈已经站在桌前,见他下来,开口:“先生,早餐已经做好了,您吃一点吧。” 孟鹤行在医院时喝了半碗粥,此时胃里有些空,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他以前常用的面包和培根。 他在国外待了几年,饮食方面没有太大的讲究,不过早餐一直延续在国外时的吃法。 他慢条斯理地解决完,用纸巾擦了擦手指,然后扔进垃圾桶里,出门前又转过身来,冲余妈道:“以后准备中式早餐吧。” 余妈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指令,连忙说是。 清晨的余晖中,蜿蜒的别墅区山道上,只有一辆沉稳的迈巴赫缓缓行驶。 到了公司,许程将江源那块地的建造方案拿过来给他看,又将设计师备选名单递过来,等待着孟鹤行的下一步指令。 男人坐在沙发椅里,松松垮垮地倚靠着,指尖捏着几张图纸,认真查看,又翻阅了设计师的背景经历,最后抽出一张,放在桌上。 轻睨了眼:“就她吧。” 许程将文件都接回来,看着孟鹤行指尖夹着根烟丝,没点,轻轻用烟尾敲打着椅子扶手,眸色深沉如墨,袖口处露出的一截小臂彰显着成熟男人的流畅线条。 孟鹤行翻阅着桌上堆起来的文件,在尾页签下名字,低声问:“林荣那边是怎么个态度?” 许程上前一步,斟酌着开口:“晴山居的项目,已经经过土壤和空气质量检测了,进行了化学材料等有害物质的排查,也通知相关部门去查验,结果显示是合格。林总目前还未给答复,之前层建经理联系过公司,表明肯定会参与,但具体能有多少购买率,还得看林总的意思。” 孟鹤行微阖着眼,将手里的烟丝放在桌上:“既然这样,就等他们联系吧。同时,放出消息,增加备选方案。” 许程颔首。 层建到现在还未给出具体答复,干等确实很冒险,增加几个潜在购买商从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风险,也能变相的给层建施加压力。 倘若林荣他们知道放出来的消息,一定不会甘心就这么静观,毕竟想要拿乔,也得看够不够资格,稍有不慎,这个合作机会可能就落入别人口袋。 林荣不傻,他知道怎么拿捏人心,但孟鹤行也不是吃素的,他有的是招数陪他玩。 脑仁一阵酸疼,孟鹤行用手揉了揉眉心。 许程见状,拿着文件往后退两步:“孟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话音刚落,一脸疲惫的男人眼眸微抬,似是思索什么。 许程只当他还有事要吩咐,静静等着。 孟鹤行敛眉,漫不经心地将袖口往上挽:“之前订的粥是哪家?” “御北府。” “就这个,按之前那样搭配,订了送到嘉星传媒。”孟鹤行抬手,又道,“让他们加一份南瓜蛋羹。” 许程心下了然:“好的,孟总,那您今天的午餐?” “一样。” “好的,知道了。” 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合,光影浮动,孟鹤行仰躺在座椅上,眼睛里有几条红血丝,狭长的眼眸半阖,隐隐透出疲倦感。 面前还堆着文件等他审阅,他没时间浪费,手掌摁了摁发酸的肩胛骨,叹出一口长而平缓的气息。 神情专注于手头上的文件,纸张悉数翻过,眉头从紧皱到舒展,眸光流转的浅薄阴影下,彰显着低调沉稳的矜贵。 —— 司隐没想到回家也能碰见不速之客。 抵达汇林南苑时,已经下午六点半,谭希照常送她到门口,看她进门才走。 司隐一进门就发觉不太对,玄关处摆了两双眼熟又陌生的鞋子,客厅里传来交谈声,音色不熟悉。 见她进来,沙发处围坐着的三人一同看向这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司隐不动声色,将挎包放在置物架上,取出手机,往那边挪。 李秀先迎过来,明斐媛只是站起了身,走了两步,却又僵硬在原地,至于另一位,干脆坐着没起来,就这么大咧咧地朝她看。 茶几上摆满了礼盒,搭眼一看,都是些营养品,还有两套首饰。 其实她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常的行走倒是没问题,李秀扶她到沙发上坐好,然后笑着解释:“司太太和司小姐听说你受伤,来看看你。” 司隐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到司家的,孟鹤行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和司家人说这个,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 果不其然,明斐媛走上前来,在她身边坐下,盯着她的脚打量一圈,眼角有些红:“要不是上次在饭店碰到鹤行伯母,你这孩子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受伤了也不和妈说一声。” 最后一句话落音时,司隐明显看到李秀的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掩饰过去。 她不动声色地挣脱了明斐媛的手,内心却并没有什么触动,见她伤心,只好嘴上宽慰两句。 无非就是不想让你担心之类的客套话。 也许是十几年亲情的缺失,司隐对明斐媛并没有太深的挂念和羁绊,相反,她从李秀身上才能更深的感受到母爱。 司烟还是那副要理不理的模样,跟着前来探病也是一副疏离又客套的脸色,除了对李秀说几句礼貌的话,其他时间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好在,司隐也并不想和她说话。 虽然都是当母亲的人,但明斐媛和李秀这种不在一个阶层的人显然没什么可聊。 明斐媛生活在贵妇圈,司家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世家,她平日的生活除了和好友逛街,就是插花运动,再不济就是美容消遣。 而李秀呢,热衷于和邻居唠些家长里短的小话,话题除了菜市场和孩子,再没别的可拓展。 李秀统共也没和明斐媛见过几次面,但是每次两人在一起聊天,她常有一种怯缩感,总是怕给司隐丢人。 两人尬聊几句,气氛沉默下来。 第34章 既然不是非他不可,那为什么不能换一个 许是再待下去也没什么作用,明斐媛临走时拉着司隐的手,让她多回家看看,也去司家住几天,毕竟她也是司家的女儿。 司隐面上不显,心里却产生了莫名的抵抗之意,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客气疏离,但也好不到哪去,跟她说话,简洁明了。 司烟和明斐媛很快便离开了。 将她们送到门外,司隐才一瘸一拐地蹦跶回来,李秀还紧张得不行,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在旁边要扶不扶。 室内的灯光明亮,将人的细微表情都展露出来,自两人离开后,司隐一直关注李秀的神色,自然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为的是什么,她也知道。 如今关父逝世,关铮失踪,这个家七零八落,李秀如今能倚仗的只有她一人,可是偏偏她又是司家的血脉。 就算司隐心甘情愿给她养老送终,可她终究还有司家那对父母需要照料,心分成多半,分到每个人身上的心思就成倍的减少。 李秀现在最缺的就是安全感,人到中老年,丧夫又丢子,不得不说,得要多强大的心理状态,才能忍受这种痛苦。 现在,司隐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司隐能体会到她的心情,那种忐忑不安和拖后腿的羞愧感交织在一起,会缠得李秀整日不得安宁,更何况她身子骨还不好,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任不管。 李秀还没来得及收起神情,就和她目光撞上,一瞬间,脸色微有些发红,动作都僵硬,只好暂时逃避。 “影影啊,妈给你洗点水果吧,今天去菜市场买的苹果,新鲜着呢。” 司隐笑着回:“好。” 等李秀将苹果洗好递到她手边,司隐接过来,拉着她坐下,咬了一口,眉眼带着笑意:“好吃。” 李秀这才真心实意的笑:“好吃就多吃点,平时饭就吃的少,这细胳膊细腿,都没多少肉。” 也许是情绪上头,也许是内心觉得亏欠,司隐靠在李秀肩膀上,忍住那股就要喷涌而出的泪意。 她喉头微哽,鼻尖酸涩感袭来:“妈,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的。” 母女俩依偎在一起,李秀早已经泪流满面,却还尽力忍着。 门铃声却在此时响起,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只有一阵。 李秀慌忙擦干眼泪,前去开门。 门外赫然立着一道身影,男人白衫黑裤,眸色淡漠,一手拎着几袋东西,一手垂在腿侧,身形挺直,走廊的灯光从头顶洒泄下来,在地上留下一道剪影,映射到门边。 孟鹤行脸色渐渐柔和,喊了声阿姨。 李秀如梦方醒,赶快让开脚步,又拿下鞋柜上那双拖鞋给他,后者换上,提着东西进了门。 视线和沙发上的司隐相触,清晰地捕捉到她眼里的那股诧异。 眼看着李秀忙里忙外,接过东西后又慌着去厨房给他倒水,孟鹤行过意不去,直接叫住了她:“阿姨,不用麻烦,我待会就走。” 说是这样说,李秀还是给他倒了杯水,又洗了水果,摆在面前。 玻璃碰到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刺啦声。 司隐手里还捏着咬了一口的苹果,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干脆继续拿着,叫了声二哥之后便没再开口。 摸不清他来是干什么。 倒是李秀话多,也热情,拉着孟鹤行小孟小孟的叫,言语中还感谢他昨天送司隐去医院。 孟鹤行始终保持着客气的笑容:“没事,阿姨,应该的。” 不说司隐现在是写在他户口本上的关系,就算是单算和司家的交情,他也一样会送她去医院,更何况…… 打断思路,反应过来后,听见李秀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一块来家里吃个饭,他发觉李秀说这话的时候,对面司隐的眉毛轻敛了一下,而后又舒展开。 极其短暂的一个动作,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孟鹤行懂了她的意思,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说最近公司太忙了,有时间接两人去和园吃饭。 李秀只当他真脱不开身,只一个劲儿地叮嘱他注意身体,年轻人也别太拼之类的话。 孟鹤行当然说好。 视线又不由自主落到对面,司隐一条腿半曲着压在沙发上,另一条伸直踩着拖鞋,头发散落在肩膀,黑色中掺杂着几缕蓝色,衬得小脸越发白皙,眼帘微垂,鼻梁高挺,唇色很淡,从眉眼到下颌温和中透露着清冷锐利。 也许是在家的缘故,她看起来比平日里好接近多了,锋芒都收敛起来,嘴角还带着浅笑。 尽管孟鹤行也分不清那是客套还是真心。 此时,听着他和李秀谈话,她表情淡淡,盯着手里的苹果发愣,时不时咬上一口,好像万物都不及手里那颗苹果来得有滋味。 聊了半个小时,李秀看出两人之间氛围微妙又尴尬,不断找着话题,时不时提一下司隐,还说了好多她小时候的事。 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老黄历,孟鹤行白日里在生意场上杀伐决断,动辄千万上亿的项目都不眨眼,此刻竟然也听的认真。 说到有趣处,还忍不住笑两声。 孟鹤行待了一个小时,临走时司隐瘸着腿送他到门口,被他拦住,他轻叹一声,目光灼热落在她头顶,只看得见挺翘又圆润的鼻尖,在光线下莹莹发亮。 他想起白天的事,主动问:“御北府的南瓜蛋羹跟家里的比起来怎么样?” 司隐抬眸,隔着段距离,撞进他深沉又清远的眸色中,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了半步,良久才开口:“御北府有御北府的做法,家里有家里的做法,各有千秋,不好评价。” 话在理,可是无形之中隔开了距离。 孟鹤行摇着头低笑出声,追问:“那你喜欢哪种?” “只是合口味罢了,论说喜欢,倒也谈不上非它不可。” 两人之间不到一米的距离,隔着一道门,司隐一只脚在门内,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余灵动清冷的眸子,在半明半暗的环境中格外透亮。 孟鹤行深看她一眼,嘴角的弧度勾大,语意晦涩不明:“既然不是非他不可,那为什么不能换一个?” 她说的是“它”,他说的却是“他”。 第35章 无边的绝望袭满全身 话题无形中带着试探,也像是一颗隐藏的雷,一旦爆开就炸破了表面的宁静,沉默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令人窒息的气氛充斥着周身。 司隐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淡淡抬眸,嘴角的笑似是嘲讽又似是较真:“物能换,人也能随便换吗?” “在我这,没有这个道理。二哥,你说呢?” 虽是反问,却带着一种告诫的力量,字句敲落在孟鹤行心里,他低眉敛目,一瞬间没接话,临了,才抬起视线,开口:“我明白了。” 司隐倚靠在边框处,视野被身前男人遮住一大半,只能看见不远处亮着灯的电梯。 孟鹤行捋了捋略微褶皱的衬衫,袖口处隐约露出肌理紧实的手臂线条,显露着男性力量。 他松形鹤骨,站在楼道间将光线挡住大半,良久才开口:“我明天去南城出差,三天后回来,有事直接找我,或者余珊。” 司隐没想到他是来说这个的,脑袋一时放空,反应过来后也不知道回应什么,只抬眸看一眼,没说话。 男人的声音就在头顶,低沉而缱绻,带着一阵莫名的暗哑:“走了。” 电梯运行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还是极其显眼的,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看见孟鹤行灼灼的目光透过门缝落过来,无形中流露出无奈感。 司隐在门口站了片刻,等声控灯又熄灭了,才轻轻将门合上。 回想起刚才孟鹤行那个刻意压制情绪的眼神,鬼使神差般走到窗户前,透过玻璃往下看,寂静夜色中,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楼道出来,径直往旁边的车走去。 拉开车门的那一刻,男人锐利的目光抬着往上,直直看向这边,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司隐也没有要躲的意思,表情还是一样平淡,男人动作微顿,而后利落的启动车子,驶离。 亮起的灯光蜿蜒成曲线,沿着道路汇入不远处的车流中。 李秀从房间里出来,倒了杯热水喝着,见她站在窗前,轻声询问。 司隐转身,小步挪着,直接又坐到沙发上,拿起刚才没吃完的苹果咬了一口,汁水充沛,酸甜口感,苹果的清香仿佛刻进了脑海。 她仰躺在沙发上,指尖漫无目的地戳着手机屏幕。 —— 翌日清晨。 司隐刚从睡梦中醒来,手机铃声大作,拿开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夏长延的名字。 她心里一惊,那阵平日里熟得不能再熟的铃声此刻仿佛催命的弯刀,一下下吞噬着她的心脏。 接通电话,夏长延熟悉的嗓音在那边激动起来。 司隐浑身一震,手机从指尖滑落在床铺上,来不及穿鞋,套上衣服就往门外去,好像一切都没有头绪,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口子。 李秀闻声,推开房门走出来,目露忧色。 司隐嘴角抿着,开口就是哭腔,声音都在颤抖:“妈,哥找到了。” 李秀双手捂着脸,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嘴唇颤抖,脸上的皱纹紧紧挤在一起,彰显着岁月无情的痕迹。 “铮子,回来了?” 两人着急忙慌地赶到警局时,屋里乌泱泱挤满了人,最边上坐着个高瘦的男人,眉眼冷峭,脸部线条干净利落,鼻骨上有一颗淡淡的褐色小痣。 他目光极冷,脸色苍白,头发也略长,凌乱着耷拉在额前,似乎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有戒备。 目光落在她这边时,只是淡淡一瞥,和看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触及他面容的那一刻,司隐只觉得脑袋好像被什么劈开,手指都变得僵硬。 李秀早已经抑制不住,扑上前去,抱着男人的肩膀哭的昏天黑地:“铮子啊,你终于回来了,妈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泪水都擦在男人衣服上,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有一瞬间怔愣,而后将李秀推开,眉头紧皱。 趁着那边慌乱,夏长延走到司隐旁边,叹一口气:“你没和你妈说?” 夏长延在电话里就告知了关铮的情况,现在他根本不认人,不知道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司隐本来还抱着侥幸,关铮怎么会忘记他们呢,就算不记得别人,李秀和自己也不会不认识啊。 刚才那一眼,毫无温度,毫无感情,让她的心里雪上加霜。 她强忍着开口:“没,不敢说。” 事实证明,李秀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激烈,她哭的撕心裂肺,眼泡都肿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儿子。 可偏偏,关铮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作,就那么静静看着。 眼神里都是冷漠。 以前,总是充满痞性的眼睛里,此刻消散了所有的光芒,那个意气风发的关铮变成了如今这般冷血的模样。 司隐只觉得脚步沉重,她站了很久,才慢吞吞挪到关铮面前,眼里的酸涩感喷涌而出,泪珠一颗颗砸在地上,晕染出一片湿意。 她在心里祈祷着,他千万不要用陌生的眼神看她,千万不要。 可是,事情往往不如人所意。 也许是嫌她挡住光线,也许是好奇她为什么和那些人一样行为怪异。 关铮波澜不惊的眸子往上抬了一瞬,平静的没有起伏,毫无欣喜,毫无厌恶,什么情绪都没有,冷淡地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司隐的心脏忽然抽疼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痛感袭来,好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酸涩又绝望。 她忍不住,用手掩住脸,眼泪顺着往下滑。 “哥。” 司隐出声,嗓音都在颤抖,最后还是克制不了,半蹲在他面前:“你还记得我吗?” 关铮依旧沉默着,没有任何动作。 仿佛她的任何事任何行为都涉及不到他。 这下,司隐彻底相信了,无边的绝望袭满全身,她指尖都僵的发白,身体略微颤抖。 下一秒,关铮眼神变得狠戾起来,周身氛围变得嗜血,司隐被扑上来的警察撞倒,看着他们死死压制住关铮的手脚,用手铐拷着他。 关铮额前脖颈的青筋都凸起,脸色憋的通红,还在费力挣扎着。 第36章 已心有所属 夏长延走上前,将司隐拉起来,看着她惊魂未定的脸色,又叹一口气,对那边指示道:“先把他关进审讯室,打镇定剂。”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司隐脑袋轰鸣。 * 孟鹤行去南城,是为了下一季度孟和集团投资的房地产开发,是南城当地的一片空地,去年岁末时已经接洽,勘测了好几回,直到现在才刚刚准备动工。 这次去南城,主要就是为了商量投标的事,毕竟一块肥肉总有无数家公司盯着,孟氏虽说是该行业的领头羊,但要想合作顺利,也要拿出诚意来。 和他接头的,正是要出售那块地的叶家,叶老爷子早些年和孟老爷子见过两面,在生意场上打过交道。 如今他年岁已高,将大权全权放任到儿子手中,孙辈只有一个孙女,但手段丝毫不逊于男子。 这场宴会就是叶家举办的,孟鹤行到了之后才发现邀请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人,叶家美其名曰只谈生意太严肃,倒不如大家多多交际,也能多点人脉。 此话一出,没人不乐意,想从这个项目中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一个个跃跃欲试,就等着趁机而入。 此时出行,孟鹤行只带了许程。 南城距离冬城不过三百公里的距离,抵达时比约定好的时间还早了一个钟头。 许程带着文件随孟鹤行去了入住的酒店,就在离叶家不远的地方。 电梯里倒映着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厢壁上模糊着面容。 许程一如既往地询问:“孟总,您是休息片刻还是立即出发?” 孟鹤行摁了摁眉心,电梯门开后,率先出去:“半个小时后出发。” “好的,孟总。” 车子抵达叶家时,夜幕已经降临,远远看去,叶家宛如古堡庄园,在夜色中尽显神秘,但从窗户中透过来的昏黄光亮,又给这华美的建筑增添了几分柔和。 孟鹤行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领带整洁,浑身散发着矜贵禁欲的气息,硬朗的轮廓裹挟着夜色而来,无端增加了些许清冷,眸色平缓,淡漠而疏离。 叶老爷子老远就迎上来,两人握手,他又爽朗的笑着拍了拍孟鹤行的肩膀,称赞了一句。 孟鹤行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对他的客气也是照单全收,互相说着客套话。 叶老爷子只有一子,而这一子又只有一个女儿,此时见适龄女子陪在叶老爷子身侧,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冲她微颔首。 叶老爷子请人进屋,边走边给他介绍:“鹤行啊,这就是我孙女,舒喻。” 转头又向女子说:“舒喻,这就是你爸经常夸赞的孟总。” 叶舒喻倒是不扭捏,径直伸手,眉眼微抬:“孟先生,久仰大名。” 孟鹤行动作极轻的握了下,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礼貌而疏远:“叶小姐客气。” 叶舒喻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眉眼间已经隐约展现出独当一面的气势,说话圆滑,让人挑不出错。 听着孟鹤行和叶老爷子的谈话,竟然也能插上几句话,从专业的角度来说,叶舒喻的观点的确值得参考。 现场除了孟氏的代表,还有许多南城本地的房地产商,孟鹤行长身鹤立站在人群中,握着酒杯,眼神沉静,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样外形优越的男人,正对着落地窗外的月色,饮着杯中酒,暗红色的液体滑入唇舌,对方眉头舒展。消散了那股寒凉的气质。 孟鹤行应付完几个前来搭话的人,目标明确地往那边走,正碰上那人回过头来,看见他时,眸色微顿。 江泽牧晃着酒杯,眸子微抬,斜瞟他一眼,唇角微勾:“没说你会来。 孟鹤行环视一圈内场,嗤笑:“这老家伙胃口不小。”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站在窗前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话。 如两人所料,叶老爷子果然不满足于现状,这次宴会表面上是为了友好合作,实际上便是一场竞争。 孟鹤行心里无端升起一股冷漠,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和其他人交谈着的叶老爷子,视线又落到旁边这人身上。 有资本在的地方永远是焦点,更何况是孟江这两家,一个扎根冬城,一个占据南城,且都涉及到房地产行业。 众人猜测,这两人凑到一场席上,会不会出岔子。 事实证明,只凭臆想是永远猜不对事实的。 外人只知道孟鹤行和江泽牧是分庭抗礼的两大家族领头人,但没人知道,他们更是多年好友,而且,还共有一个身份—— 都是司家的女婿。 只不过,前者举行盛世婚礼,后者至今隐婚。 按辈分来说,孟鹤行倒是还要叫江泽牧一声姐夫,但碍于他和司隐的关系,他至今也没称呼过。 刚结婚时,江泽牧不知内情,私下里开玩笑让他叫,被孟鹤行凉薄地扫了一眼,从此,再也没人提起这事。 众人当然不会放过这次结交的好机会,不停地往上凑,两人身边一时间竟然没缺过人。 比起江泽牧那副冷死人的脸,孟鹤行的疏离客套就不值一提,大家纷纷认为他和善,一个劲地奉承。 时至半场,叶舒喻竟然主动找来,和孟鹤行碰了杯,碍于两家合作之谊,倒是交谈了些许工作上的事。 谈完这个项目,叶舒喻撩了撩头发,露出线条流畅的整张脸,精致到极点的眉眼透露出一丝柔媚。 试探着问:“不知孟先生可有婚配。” 话里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性格也是直爽坦率,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口。 孟鹤行感叹于她的勇敢,但也客气地回应:“已心有所属。” “哦?”叶舒喻耸肩,表情丝毫没有破绽,“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能得孟总青睐?” 孟鹤行举了酒杯:“抱歉,无可奉告。” “是我冒昧了。” 叶舒喻将酒一饮而尽,嘴角挂着浅笑,又聊了几句后,才堪堪离去,背影带着一种孤绝,在声色犬马的灯红酒绿中,径直往叶老爷子的方向去。 孟鹤行看着老爷子远远望过来,唇角轻扬,隔着段距离抬了抬手中的酒杯。 第37章 走到哪都有人追捧 江泽牧适时出现,在旁观完全程,调侃:“孟总还真是受欢迎,走到哪都有人追捧。” 孟鹤行没理会他打趣的话,视线从不远处徐来的身影上移开,勾唇淡笑:“江总也不遑多让。” 叶家还是钟意孟氏的,即使弄了这么多陪衬过来,也丝毫不减和孟氏合作的念头,无非就是想当东道主拿乔,好让自身利益更上一层楼。 撂下宾客,让儿子和孙女招呼,叶老爷子带着孟鹤行进了书房,正中间摆了张上好的檀木桌子,中规中矩的样式,旁边摆了饮茶桌,两人就这么落了座。 叶老爷子一边冲茶,一边和孟鹤行探讨,议论着那块地的价值。 或许,远远不止一块地,还有孟叶两家的合作之路。 热气沸腾,渲染皮肤。 柔韧的叶子在茶杯里翻腾着,不多时,一杯泡好的茶被递到孟鹤行面前,他十分给面子地端起,饮了一口。 “好茶,手艺也好。” 孟鹤行将瓷杯放下,眼神温和。 此时,不论茶好不好,该有的礼数少不了,他静静看着叶老爷子端起那杯青绿的茶水,先是在鼻尖旁嗅了嗅,而后才品了一小口。 随后咂咂舌,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 “做生意啊,就跟喝茶一样,急不得,一步一步来,才能走得踏实,一步走错了,后面就全乱了套了,与其火急火燎地闷头干到最后发现白费功夫,还不如一开始就多加小心,每一步都走踏实,这样省时又省力。鹤行啊,你说呢?” 孟鹤行眉眼晕染了些水汽,整个人显得温和清隽,听完老爷子的话,不动声色地捏着茶杯又饮了一口,细细品尝,而后喟叹一声:“各有千秋,做生意,有时候往往就需要敢闯敢干的劲儿,快刀斩乱麻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他朝老爷子举杯:“您说的也对,各自看法不一样。” 叶老爷子笑了笑:“年轻人的思维就是和我们这辈人不一样,我家舒喻也是你这个想法,相反,我和她爸倒是保守了。” 话题不知怎么引到这个方向了。 叶老爷子倒真是热衷于这个问题,笑呵呵地问:“刚才舒喻说你有看上的人?” 孟鹤行颔首。 “那倒是可惜了。”叶老爷子一脸遗憾的模样,“还说舒喻至今也没婚配,介绍你俩认识认识呢。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听说?” 老人锐利的眼神,透露着几分精明,明面上是打听,实际上却是无形中增添了压力。 孟鹤行端起茶,轻吹了两下,眸色微明,目光轻轻扫过对面,笑意不减:“这个不方便告知。” 叶老爷子手指点了点:“你们年轻人的事啊,我不管。” 后来絮絮叨叨,孟鹤行旁敲侧击,想打听点内情,但叶老爷子嘴上说得好听,实际操作起来,倒是推三阻四。 他也没再继续问,散场时被人送出去。 宾客零零散散走的差不多了,江泽牧也不见踪影,见他似是张望。 叶舒喻主动告知:“江先生接了个电话,先行离场了。” 孟鹤行点头示意,道了谢。 许程将车子开到门口,他跟叶家人到了别,才不疾不徐地坐进车厢。 后座上静谧,孟鹤行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喉结若隐若现地上下滚动着,下颌线条流畅,眼尾稍微泛红,是酒意上头。 许程从后视镜看他好几眼,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路忍着回酒店,在电梯里,孟鹤行见他吞吞吐吐的犹豫模样,淡漠地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脱着腕表:“怎么?” 声音很淡,尾音有些低沉,在空旷安静的空间里,莫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许程不敢耽搁,道:“冬城有个消息,关于太太的。” 孟鹤行扫他一眼:“司隐怎么了?” “太太的哥哥找到了。” 搭在腕骨上的手指动作微顿,男人眉眼凌冽,气压沉沉,默不作声地将东西收起,袖口散开。 许程不敢多言,只冷静听从吩咐。 而后,又问:“孟总,我们需要提前返程吗?” “这两天有什么安排?” “明日叶总带我们去实地勘察,下午要去土地竞价现场,大概夜晚结束后,就没其他事情。” 电梯抵达,孟鹤行率先出了轿厢,步调平缓:“那就订明天夜晚的机票。” 许程应着:“好的。” —— 司隐请了一天假,在警局待了大半天,后来又将李秀送回去,夜深人静了,李秀白天折腾累了,早已经沉沉睡去。 她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仰躺着,眼朝天花板,白炽的灯光清亮,莫名增添了一股冷感。 脑海里走马灯一般,画面飞快闪过。 一会儿是关铮冷漠的眼神,一会儿是他挣扎着的模样,还时不时回荡着夏长延的那几句话。 司隐翻来覆去,在沙发上思绪极乱。 指尖狠狠嵌入掌心,她只觉得今天的所有就像一个莫大的玩笑。 沉默片刻,她幡然起身,捞起手机,拿着钥匙出了门。 夜色已晚,街道上鲜有人走动。 她打车去了以前高中时期的中学,旁边那家馄饨店灯还亮着。 幸好。 还有最后一份,打包之后,透着热度的盒子被她捧在手里,又跟着出租车去了警局。 夜晚安排了人值守。 夏长延打过招呼,值班人员也一眼认出她来。 将她带到关铮所在的房间,隔着道门,能从半截窗户上看到里面的情形。 司隐眼眶温热,捏着饭盒的手指蜷缩在一起,指尖用力到泛白。 里面的人躺在单人床上,一只手腕被拷在床头,衣服都没脱,就这样直愣愣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司隐忍住泪意:“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的。”值班人员说,“不过不能关门,有事及时叫人,现在关铮情绪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犯瘾,他失去意志时攻击力很强,我们得保障你的安全。” 司隐点头,语气极低:“谢谢。” 值班人员站在门口:“你进去吧,最多半个小时。” 门半掩着,屋子不大,是休息室临时收拾出来的,床还是单人折叠床,关铮高挺的个子睡在上面委实显得有些可怜。 此时他平躺在床上,额前碎发微垂,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凌冽,只不过左边眉骨处有一条淡淡的疤痕,眉毛也缺了一段。 她将馄饨放在小桌上,床上的男人瞬间睁开眼,敏锐的洞察力,和他之前一模一样。 也许早在她站在门边时,关铮就已经醒了,但是一直沉默到现在。 馄饨的香味散发出来,带着一股热气。 司隐半蹲在床前,打量着男人的样貌,从眉毛到嘴巴,都和三年前一般无差,唯一发生变化的,就是看起来更凌厉了。 关铮躺在床上也不说话,任由她看来看去,许是今天被围观的次数多了,也不觉得稀奇。 “哥。” 司隐手指微动,想去触碰他自由的那只手,却不曾想被对方躲开。 第38章 三个字,彻底摧毁了司隐的心理防线 审视的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毛。 她压下那股酸涩,下巴抵上膝盖,眼泪顺着往下流,泪水流够了,又抬起头。 将饭盒盖子打开,香味更浓郁。 她舀起一颗,晾了晾,等不烫了,才送到他嘴边:“哥。” 啪的一声,是关铮推开她的手,馄饨滚到地上,溅起一片污渍。 男人近乎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你们抓我干什么,什么时候放我走?” “关铮,你是不是一点都记不起我了,还有妈。” “不认识。” 不认识。 三个字,彻底摧毁了司隐的心理防线,她近乎崩溃,之前的过往,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每一秒都在盼望他能回来。 可是,现在他回来了,境况依旧没好到哪去。 她努力克制,给自己建设心理防线,尽力去想他能回来就很好了。 清冷冷的眼神,直盯着关铮不放。 司隐腿蹲着难受,只好借力坐在地上,单人折叠床不高,她刚好能看见他的脸。 关铮问完那一句,见她不回答,也不再出声,翻个身背对着她。 背影比之前要消瘦许多,肩胛开阔,但是凌乱的衣领下隐约透出几道淡淡的伤疤。 司隐硬生生坐着看了半个小时。 后来被值班人员请了出去,门再次被合上。 她情绪极低,压抑着走出去,大厅的灯光下赫然站着道身影。 听见动静,夏长延转过身来。 下班了,许是刚从家里来,他穿着一身便服。 眼神示意值班人员先回避,带着司隐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倒了杯热茶往她面前一放,而后眼神往关铮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聊过了?” 司隐握着杯子,源源不断传入掌心的热度,竟让她在这燥热的夏季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她摇头:“没有,他只说了一句话。” 将刚才的经历描述给夏长延听,对方眉眼间都是愁绪,一连叹了好几声气。 “很难想象铮子经历了什么,不过好在捡回一条命,不幸中的万幸了,只要他还在,一切就好说。” 司隐神识有些不清醒,顺着问:“他这个情况,治疗需要多久?” 夏长延眼睛一眯:“这个瘾不好戒,铮子意志力还算是比较强的,你没看见意志力弱的,瘾一上来,两个人都摁不住。” “那他……需要多久?” “铮子虽然失忆了,但他自己也在有意识的克制,这个情况,短则三个月,长达半年,但是如果有意外的话,说不准时间会更长。” 司隐琢磨着这个数字,点点头。 夏长延站起身:“三年前多亏了他们,才能一举剿灭老巢,你放心,铮子是我们的同伴也是队友,我们一定尽全力帮他恢复正常,他是英雄。” 当初漏网的几条鱼用药物控制了关铮,夏长延推测,应当是对关铮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后,采用药物控制。 好在这些漏掉的鱼也被抓了回来,总算是给了关铮一个交代。 司隐内心暂时平静下来。 三年都等了,还差这几个月吗? 临走时,她又到房间门口看了一眼。 夏长延将她送到门口,才转身,临走时叮嘱:“别让阿姨情绪波动太大,铮子既然已经回来,就是一个好的开头。” 司隐听进去了:“谢谢。” 夏长延摆摆手,示意她快回去,看门关上,才利索地进了电梯。 司隐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手机里躺了好多条消息,来自孟鹤行的,来自谭希姐弟俩的,来自司家人的…… 收件栏都堆满了。 她懒得去看,也没心思去看,一条都没回复,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 翌日。 孟鹤行总算是收到了司隐的回复,在他发送的几条信息下,新增了她发过来的几个字: 【谢二哥关心。】 孟鹤行指腹摩挲着机身,光滑冰凉的质感,像是蔓延到四肢百骸。 昨晚一夜没睡好,早上又十分清醒,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着手机,久久没有回复,刚站起身,房门就被敲响。 是许程。 对方早已经准备妥帖,手里抱着个公文包,里面装着电脑和文件,安静地等候在门边,提醒道:“孟总,八半要在场地和叶总会合,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孟鹤行收起手机,提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不疾不徐出了房间。 叶英忠和叶舒喻早已经在场地等候,同来的还有昨天席会上的一家公司代表人,边上还站着几位陪同的经理。 几人从简,在场地附近转了几圈,才深入内地,这是一片极其广阔的土地,一眼望不到边界,分为东西两个板块,中间用一条商业带隔开。 土地被大致修整过,目前还未动工。 边线的四周各是高楼林立的建筑,像是将这一片牢牢围在中间。 孟鹤行随着几人一同走动着察看,听经理讲解附近的土壤水质,眸色淡淡,辨不清喜怒。 很少开口,但一说话就直中要害。 连叶英忠都忍不住称赞,说他角度犀利,若不是他这是认真检查过了,不然还真是接不住他的问题。 上午该查的都看了,叶家虽说小手段挺多,但在这工程方面倒是谨慎,连孟鹤行都挑不出什么错。 下午竞选会晚宴一结束,他就和许程奔往机场,连酒席都没参加。 夜晚十一点,才回到和园。 偌大的别墅区,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孟鹤行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上了楼,太阳穴酸胀得不行。 冲完澡后,裹着件浴袍,顶着潮湿的头发斜坐在沙发上,掏出打火机,齿轮滑动的声音异常清脆,指尖夹着点燃的细烟,一抹猩红在光线微弱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孟鹤行注视着外面的风景,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气,浅淡的白雾迷糊了双眼,他领口敞开,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身体线条往下滑,隐入浴袍。 慵懒矜贵,模样清冷,黑眸中翻涌着看不清的情绪,像是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捞起一看,是许程。 对方发送了好多文件过来,末了还附带一条搜集到的情况。 是孟平洛和宋家千金的往来,以及他手下子公司的财务账单。 最近有几笔大额异常收入,显然是来自宋家的手。 孟鹤行一条条看下去,眸色越来越深,凌厉的侧脸越发冷硬,冷笑一声。 不知道该说他是愚蠢还是不知死活。 第39章 谁都看得出,他今日心情不佳 不用事实证明,他也能猜到孟平洛惹的事远远不止这些。 周五临近下班时间,孟鹤行正在公司处理文件,晴山居的项目正式启动了,但也是一场仗刚开始打的程度,要注意的事情多着呢。 他正翻阅着下面人递上来的规划方案,内容冗杂,没有头绪,连看了好几页,都是陈旧的老套路。 开会时还特意强调过适当摒弃老思路,推陈才能出新,可是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往上递的方案依旧是如此敷衍。 饶是孟鹤行再沉稳的脾气,此时也被气得厉害,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扬手将方案摔在桌子上,拨开内线电话。 不到一分钟,许程就推开门进来。 看见办公室内的场景,以及自家老板并不好看的脸色,自然有眼色的翻看着桌上的文件。 孟鹤行抬手松了松领带,挺括的西装边角都张展的一丝不苟,手臂微动,冷色的光辉折过。 “这个方案重做,告知他们,再想不出新点子就不必留在孟和。” 音色冷淡,声调低沉,夹杂着怒气。 许程见事态严重,也不再逗留,带着文件立马退出了办公室。 宽大的空间简练而冷感,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清冷,右侧是一组柔软的皮质沙发,往里走,是一间休息室,此时门紧关着。 孟鹤行抬眼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狭长的凤目微微向上挑,眸底深处全然是未消散的怒气,薄唇轻抿,看似镇静慵懒,实则气势逼人。 手机不适时地响起,孟鹤行不得不将视线收回来,捞起来一看,沉默三秒,才接通。 那边说了几句,他开始时还淡淡回应,到最后敛着眉不出声,冷笑着回了一句,转身将电话挂断。 谁知,闻京铭一副贼心不死的态度,被挂了电话拉进黑名单,直接到公司来堵人。 夜晚八点,孟鹤行看了一眼凭空出现在办公室的男人,之后头也没抬,右手握着笔在文件上签字,而后放到一边。 脸色还是那副沉静的模样,但谁都看得出来,今日他心情不佳。 可偏偏闻京铭是个装瞎的,一个劲儿地往上凑,嘴里还打趣:“老孟,听说司妹妹那便宜哥哥回来了?” 偌大的空间暂时安静了一瞬,围绕着这个话题展开,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显而易见,孟鹤行总算有点反应,冷着脸睨他一眼。 没出声,但心里肯定是不痛快。 闻京铭就提了一句,没往下戳刀子,立刻转了话题:“反正都周末了,放纵一下,今晚景寒他们赛车组织好像有活动,我们这当哥哥的,不得去捧个场?” 话里话外,就是想把他拉出去。 孟鹤行没表态,视线兜转,笑骂:“你算她哪门子哥哥?” 要按辈分,元月和闻京铭的奶奶算是远房姐妹,虽说隔了不知道多少道门槛,但要真论起来,闻京铭比他们都要小一辈,还要喊孟景寒一声小姑姑。 早些时候,大家没少拿这个调侃,弄得孟景寒跟他们混熟后,也偶尔打趣地叫一声侄子。 闻京铭脸色微红,不满道:“老孟,你揭伤疤是吧?小气劲。” 他年纪比孟景寒大了个五六岁,最烦别人拿这话题说事,可偏偏圈里人都爱提这茬,特别是他嘴欠的时候,一提一个准,保证他不再说话。 孟鹤行轻飘飘看他:“谁提的?” 语气淡然,平静有具有威慑力,纵使用最温和的语调,也能听出来一股子不寒而栗的感觉。 闻京铭识趣,及时闭了嘴。 等了会,又没记性。 试探着问:“大哥都去了,你不去,大家伙一块聚聚。” 孟鹤行不理他。 闻京铭干脆摆烂,直接往沙发上一坐,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视线时不时往他那边瞅一眼。 “你不去我就在这等着,我到要看看你干什么去。” 孟鹤行气笑了。 最后,还是抵不过闻京铭的厚脸皮,去了。 孟景寒和社团同学合搞了个赛车活动,地点就在鹿山,离市中心一个小时的距离。 两人赶到的时候,九点多,比赛已经接近尾声。 孟晋州果然在,不过,没上场,孤零零一个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指尖夹着根烟,燃了半截。 了无兴趣的模样,看样子,是被孟景寒拖来的。 闻京铭首先看到蜿蜒山路上极速飞驰的赛车,火红色如一抹利箭,破开深夜的墨色,车灯晃人眼,将后面几辆远远甩开。 他一乐,勾着孟鹤行的肩膀,下颌微抬:“这辆肯定是景寒的。” 孟鹤行不动声色,眸子远远眺望,两人往看台的方向去。 孟晋州原本正盯着那辆红赛车,余光瞥见他俩,倒也没太大表情,只嘴角勾起弧度,冲闻京铭道:“你小子够可以啊,能把他叫来。” 闻京铭大咧咧往席位上一坐,懒散地靠着椅背,微侧着脸:“大哥,愿赌服输啊,你那辆车,可就归我了。” 孟鹤行这才了然。 怪不得闻京铭执意要他来,还真以为他是没事找事,谁知道这两人拿他当赌的乐子了。 他敛了眉,目光沉沉,伸腿斜踹了闻京铭一脚。对方死皮赖脸,也不恼,笑嘻嘻地盯着比赛。 几辆车的影子在山道上盘旋,发动机的声音轰鸣,彰显着速度与激情的宣泄,车轮与地面的摩擦直接忽略不计,一个眨眼,方才还看不见踪影的赛车猛然停在眼前,横扫出一道尾风。 闻京铭果然猜的不错。 最前边的火红色跑车里,下来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头盔拿下的那一刻,女孩白皙透红的小脸印入眼帘。 杏眸薄唇,棕色发丝被束在脑后,享受着众人的欢呼声,而后往这边跑来,停在眼前。 孟景寒还穿着赛车服,额上鼻尖都布满细汗,乐滋滋地跟孟晋州邀功请赏:“怎么样,哥,还不错吧?” 夏夜燥热,微风轻抚,卷着她额前的发丝涌动,脸上尽是活力,洋溢着青春。 孟晋州推开孟景寒往前凑的脑袋,冷嗤:“凑合。” “嘁。”孟景寒跺脚,“这还凑合?你有没有眼光!” “我不管,你答应给我俱乐部投资的。” 孟景寒抱着他的胳膊,死死不松手:“不许食言,不然我就告诉妈。” 第40章 指腹在机身摩挲许久,还是低嘲般放下 夜色如墨,间杂着女孩娇俏的声音,与这繁星融为一体,互为点缀。 被抱着手臂的男人低低嗤笑一声,圈起指尖,往她脑门上弹:“松手,不然没得商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孟景寒再听不懂就是不识趣了,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才欢喜地起身,这才发现,旁边站着的,竟然是孟鹤行和闻京铭。 她一下子老实多了。 十分乖巧地跟孟鹤行打了个招呼,扭头看另一人时,语调自然而然地上扬,喊出了对方最不想听的那个称呼:“大侄子。” 这一声出来,闻京铭几乎要跳脚了,他五官张扬肆意,平日里多是漫不经心的调侃样,尤其爱笑,但现在,被打趣的是他,他又恢复懒懒散散的模样,要笑不笑地盯着孟景寒。 伸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个暴栗:“还叫是吧?叫哥。” 孟景寒本来就是逗他玩,此刻往孟晋州身后躲,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 许是今天赢了孟晋州一辆车,闻京铭懒得跟她计较,吓唬吓唬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孟景寒上次带来见面的小男友也在,被她叫来跟三人打了个招呼,孟晋州和孟鹤行见过一次,没太大表示,倒是闻京铭,等那人走后才一脸不可思议。 勾着孟鹤行的肩膀,语气倒是都几分玩味,看着那男生的背影道:“景寒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虽说看起来是随口一问,但话里话外透露的八卦心不容忽视。 孟鹤行睨他一眼,没说话。 这么没营养的话题,终止在司北泊的来电中。 闻京铭挂了电话,叫上孟家兄弟俩:“老司在柏夜,让我们过去。” 今晚出来,本就是为了放松,孟鹤行也没推辞,几人又开车去了。 还是常用的那个包厢,门推开,里面烟气缭绕,修长的身影倚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发愣。 听见开门声,才扭过头来,指尖还夹着根细烟。 闻京铭抬手挥了挥,一脸打趣:“哟,司总这是怎么了?借烟消愁?” 司北泊眼帘微抬,高挺的鼻梁勾起一道落拓的弧度,眸色深沉,不似以前那般随意,站在能俯瞰高楼林宇的落地窗前,每一处轮廓线条都透露着寒意。 他将指尖的烟递到嘴边,抬脚往这边来。 纷纷在沙发上落座,司北泊吩咐下去,很快,经理就带人搬上来好几瓶酒,红的白的,摆了整张茶几。 闻京铭笑容僵在脸上,双眼从那堆酒上移开,又挪到司北泊脸上,嗤笑:“你失恋了?玩什么借酒消愁?” 对方冷瞥:“心情不好,不行?” “你还会心情不好呢?”闻京铭嘲讽,“我看你心情好的很。” 意料之中的一脚没有踹过来,他倒是有些不习惯,往司北泊旁边挪了挪,打听着:“怎么回事?真愁?” 说完,他自个都笑了:“不是,你愁什么啊,要愁也是我愁吧。” 孟晋州和孟鹤行倒是沉默着没出声,一个倚靠在沙发上,手肘抵着脑袋,一个指尖夹着抹猩红,眼神晦涩不明。 司北泊抬眼,漫不经心地开口:“别那么多废话,喝不喝?” 闻京铭乐了:“那当然喝,你还矫情起来了。” 整场局,闻京铭和司北泊醉的不省人事,倒是孟家兄弟俩还清醒,孟晋州等会开车回老宅,只在一旁坐着,滴酒没沾,孟鹤行对酒没太大的兴趣,只被两个醉鬼拉着喝了几杯。 意识倒是比没喝时更清醒了,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只感觉眼皮突突直跳。 莫名巧妙的一场局,来了也没说几句话,这两人就把自己灌成这副醉样。 临走,孟晋州叫了经理来,找了司机将两人送回去,他拎起外套,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看孟鹤行:“你怎么走?送你?” 孟鹤行眉目清明,夹杂着些看不清的郁气,他摆手:“不顺路,我叫了林叔来。” 闻言,孟晋州也不再劝阻,微微颔首,又情绪不明地看他一眼,摇着头,没说话,阔步出了包厢。 偌大的空间,一时间安静下来,只余孟鹤行一人,他吞吐着苦涩的烟气,虚幻的白雾似是飘荡在半空,折出一缕。 杯壁上还残存着红色的液体,淡香和浓烈的酒味掺杂在一起,近乎蛊惑。 他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机,翻到联系界面,盯着熟悉的两个字看了半晌,指腹在机身摩挲许久,还是低嘲般笑了一声,放下。 林叔是在十五分钟后赶来的,彼时,孟鹤行的正陷在沙发里,支着脑袋,思绪反倒是一团乱麻,接到电话,应了一声,站起身,推开包厢门往外走。 已至深夜,漆黑的天际散乱着几颗不起眼的星星,微风吹来,裹挟着独属于夏日的浮躁。 他默不作声,径直坐进车后座,将经理谄媚的声音隔绝在外面,车窗紧闭,车厢内的凉气萦绕。 孟鹤行松了松领口的口子,那股憋闷的燥劲儿才消退许多,他敛着眉,视线落在车窗外,一闪而逝地景象,掺杂着林叔的说话声。 第一次心不在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林叔只好从后视镜里打量一眼,又开口:“先生,今天老爷子来和园了。” 孟鹤行动作微顿,视线收回,往前看了一眼,越发凌冽清冷,将那股淡淡的酒意压制下去。 指尖漫不经心地敲打着膝盖,眼皮微抬:“说什么了?” 孟老爷子不知会他,独自去了和园,肯定是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但是明知林叔和余妈都是他这边的人,铁定会将事情告知他。 如此一来,老爷子也瞒不过他。 那只有一种可能,老爷子就是为了给他提个醒。 林叔低声回:“倒是没说几句,就把我和余妈叫在一起,问了几句话,多是您和太太的相处。” 说完,又看了眼后视镜,后座男人神色寡淡,眉眼冷峭,立体骨感的轮廓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虚浮着几层光影。 林叔连忙道:“先生,我们都按照您之前的叮嘱回复的,没说其他话。” 孟鹤行挽了挽袖口,眸光沉沉,轻嗯了一声。 第41章 那时候,她还不叫司隐 车子十几分钟后停在和园,光打在落地窗上,玻璃折射出璀璨的影子。 孟和鹤行下车后直接上了二楼,实木楼梯盘旋成几折弧度,二楼走廊里铺就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尽头,斑驳光影在两边墙上挥洒着。 此时,已是深夜。 手机信息栏里有几则许程发送过来的文件,而置顶的那个对话框,依旧如石沉大海,再掀不起丝毫波澜。 孟鹤行洗漱完躺在床上,浴袍松松垮垮的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一双紧实有力的长腿搭在床沿。 指尖滑动着最新的招标消息,直到眼角泛起酸意,才熄了灯。 侧躺,正好能看见外面月色皎洁,堪堪透过玻璃,投射在窗前的地板上,落下一地余晖,夜色静谧,万籁俱寂。 昏昏沉沉中,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心理作用,孟鹤行竟做了个遥远的梦。 是司隐刚回司家那年,那时候,她还不叫司隐,叫关影。 那段时间,司北泊的小妹找到了的消息传遍,司隐回来那天,他正在司北泊家,两人在房间里商量学校项目的事。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时,司北泊首先下楼,临走时还对他说肯定是他那个妹妹被找回来了。 当时,司家已经知道司隐的行踪和处境,特意选了个好日子将她认回来,就定在那天。 司北泊着急忙慌地下楼,没顾上他。 孟鹤行也不急,将方案的不足之处都圈点出来之后,才想起司家还有个刚回来的小女儿,于是,起了好奇心,走出房门,撑在二楼栏杆扶手上往下看。 巧不巧的,被明斐媛看见,她拉着司隐的手,往上抬了抬下巴,一脸慈笑的模样,对并无什么表情的女孩说:“影影啊,你看,那就是你孟爷爷家的二孙子,你就叫他二哥。” 孟鹤行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能看见女孩半张侧脸,隔着段距离,她顺着明斐媛的目光看过来,这下,整张脸都映入眼底,眼神清冷,毫无波澜。 眸色如淡雾,又似蕴藏着皑皑冬雪。 那一瞬间,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的眼睛竟然如此纯粹,空灵而清澈,但是也隐隐透出一股莫名的清冷疏离。 仅仅是一瞥,司隐就收回了视线,而后默不作声地跟在明斐媛身后,听她一个个介绍司家的亲朋好友。 那时候,孟家人也都来了。 孟鹤行鬼使神差地下了楼,站在司北泊身边,目光却还落在中心场里的女孩身上,她似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被人围观,像是什么稀奇珍宝。 他看见她轻轻皱了下眉,饱满的唇微抿,眼里闪过一丝僵硬,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而他竟然轻轻笑了下。 抵着司北泊的肩膀,说了一句:“你小妹还挺有个性。” 司北泊当时是个什么反应,他忙着关心生气的司烟去了,连司隐来见第一面都没顾上。 行至这边时,只有他一个人。 司隐正儿八经的亲哥亲姐都不在,任凭明斐媛介绍着,轻声叫了他一声二哥。 嗓音也冷,不似平常女生般娇俏,这时候她也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但总是没什么表情,不怯场,只是很安静。 孟鹤行应了一声,年少的时候,他远远比现在活泼,盯着司隐看了两眼,又笑着对明斐媛说:“明姨,我今天来得急,没准备红包,妹妹的见面礼,我下次补上。” 一席话,惹得在场的众人都忍俊不禁。 孟老爷子更是拍拍沙发扶手,笑骂:“你们看看这小子,口气不小,长辈还没给红包呢,他倒是先装上了。” 这一插曲揭过,他目光时不时瞟向司隐,只见她一直沉默着,偶尔有人问话,才应付两句,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回到司家而开心 一帧帧画面从眼前闪过,孟鹤行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待了一夜,清晨醒来时,脑子还有些怔神,抽疼的感觉,缓过一阵,才稍微好点。 今日是周六,按他以前的习惯,他喜欢在周六上午休息半天,公司若有重要的事急需处理,许程也会告知他或者将文件送到家里来。 七点半,他才从锻炼室出来,在早饭前进行半小时的锻炼,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和园有单独的锻炼设备,就在一楼右拐的器材室。 洗漱完,余妈已经将早餐摆上桌。 海鲜粥软烂清香,汤包软糯窝在一起,倒是有几分食欲。 从上次说完之后,这段时间,余妈换着花样地琢磨新样式。 孟鹤行吃了几年的西式早餐,倒是也接受的很快,将一人份的早餐消灭了个干净,之后用纸巾擦了擦手。 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他顺手拿起,看到屏幕上的显示,顿了一下,而后才利索地划开接听键。 余妈收拾餐桌,刚到厨房,就听见外面没声音了。 整个通话过程不到一分钟,而孟鹤行也只是吐出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是谁打来的不得而知。 孟鹤行踱步到窗边,晨辉已经照进来,落在脚尖,金色跳跃。 他翻开联系方式里那个熟悉的号码,摁下去,嘟嘟几声,那边接通。 “二哥?” 清冽的嗓音,与昨晚梦中一般无二,带着些疑惑的试探。 那边汽笛音四起,接着听筒似乎被捂住,不过三秒就松开,转到相对安静的场地。 孟鹤行一身休闲装,黑色的长裤包裹着长腿,斜倚在墙边,看着院子里的景色,淡淡开口:“在外面?” “对。” “明天有时间吗?” 那边顿了下,像是在翻看行程,半晌才回:“下午要去一趟公司,大概三四点左右。有什么事吗?” 孟鹤行整理着袖口,漫不经心:“明天中午回何家吃饭,我去接你?” “……好。” 他顿了一会,对面也没再说话,又问:“汇林南苑?” “好。” “嗯,那就这样。” 电话悄无声息的挂断,听筒连嘟嘟声都没响几次就瞬间断了联系。 孟鹤行眸光下沉,盯着手机屏幕,而后退出联系人的界面。 院中视线正好,时间还早,温度不算高,光线也不甚强烈,将景象清晰地展现出来。 第42章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彼时,司隐正陪着李秀刚从医院出来。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再加上关铮的事,李秀悬了很久的心终于落下来,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愁绪夹杂在一起,她这几天都提不起劲儿来。 趁着有时间,司隐早早将她带来医院做了检查,医生也只说是郁结攻心,这种事,跟心情有关,叮嘱李秀不要多想。 听见这个,司隐总算是稍微放了点心,但也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一出门,就揽着李秀的肩膀,嘱托:“妈,您千万别多想了,哥的事,有我呢。” 李秀顶着日头,愁容满面:“好不容易盼到铮子回来了,谁知道……” “妈。” 司隐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算稳定,只好尽力安抚,将人带到车上坐着,又转身去驾驶座。 一顿折腾,还没好透的脚隐隐作痛,酸胀感夹杂逐渐蔓延,她掌心蜷缩,指尖泛白,额角沁出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发动引擎,缓慢驶入车道,朝着汇林南苑的位置去。 下午,又去了一趟公安局。 夏长延已经向上级打过报告,今天正式将关铮转入戒所,司隐得跟去看看。 到公安局时,已经准备齐全。 门口停着辆警车,旁边还有两位跟随人员,关铮此刻是正常的,但是为了防止意外,夏长延还是让人给他带上了手铐。 此刻,他安静地在后排坐着,左右各是一位随从,头发理过,技术不精,应该是警局的人理的,露出青色的头皮,没有头发的遮挡,眉眼都显露出来,越发凌厉。 司隐将车停在警局里,提着一大包日用品,上了那辆警车。 夏长延使了个眼色,外面那个随从人员识趣地让了位置,坐到前排去。 司隐颔首致意,算是道谢。 然后径直落坐在关铮旁边的空位上,车内空间不大,她穿着高腰短裤,膝盖裸露在空气中,偶尔碰到他的腿。 夏长延上了副驾驶,跟后面隔了一排的距离,偶尔从后视镜里打量两人,然后沉默。 怕司隐担心,简单解释了目的地:“这个戒所是公安人员监护的,隐子,你大可放心,等铮子好了,我们就送他回家。” 车内气氛微凝,空间有限,难免会被关铮听见,他垂下眼帘,抬眼和后视镜中夏长延的视线交汇了两秒,而后余光瞥见身旁这人。 她听完夏长延的话,没吭声,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沉寂了十几秒,才缓缓抬头,唇珠饱满,带着一抹嫣色:“谢谢。” 夏长延笑道:“客气什么,按我和铮子的关系,我也算你半个亲哥。” 戒所离市中心有段距离,四十分钟之后才堪堪到了门口。 一行人下了车,夏长延走在最前面,司隐跟在关铮身边,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庄重严肃的感觉,规模不大。 给关铮准备的房间在二楼,左拐第一间,窗户用栅栏封死了,床和柜子都有,还有个小型的书桌。 虽然简单,但整洁,设备齐全,一看就是用心准备过的。 司隐再次向夏长延表示谢意。 对方却了然一笑,连忙摆手:“关铮是舍己为人,这是应该的,不必再说。” 交代几句,又对司隐说:“你和他聊聊吧,我们在门口等你。” 随从把刚从车上拿下来的包裹递上来,随后就跟着夏长延先出了门。 门半掩着,阳光从栅栏空隙透进来,将屋子照的发亮,视线极其清晰。 司隐将包裹打开,东西一件件往外拿。 全是她和李秀准备的,穿的用的,都有,而且,都是关铮之前常用的牌子。 东西摆放整齐后,司隐看着站在眼前不说话的男人,忍不住叮嘱:“好好配合,我和妈在家等你。” 男人眉峰微拧,鼻梁挺括,下颚线利落,看着她的脸,很久才吐出来几个字:“你的名字。” “影影。”司隐眼神微亮,这几次见面还是有效果的,起码他现在愿意搭理她了,她脸上染上笑意,“我叫关影,还有一个名字是司隐,你以前喜欢叫我影影。” 关铮没有下一句话,连动作都没有,只静静站着,目光扫过她刚才准备的东西,然后说了一句谢谢。 语气严肃,声线冷漠,隐约透露着客气和疏离,司隐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她现在的接受能力已经比之前强。 忍下不甘。 她敛眉:“不客气。” 摸到手腕上那条细链,她定了定神,将链子取下来,瘫在掌心,递到男人面前:“你看看这个,有印象吗?” 链子是银质,细细的一条,中间扣着颗银色的月亮形状,镂空造型,倒显得别致。 这是十七岁生日时,关铮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从收到的那刻起,除了特殊情况,她几乎从未离手过,整整戴了六年。 男人细细把玩着链子,翻来覆去的看,眸色深沉,却并没有什么波澜。 司隐见状,眼神落寞,略显苦涩地勾起唇角:“不记得也没关系,总有一天能记起来。” 她利落转身,睫毛在眼睑落下一道剪影。 眸色不清,语气不明。 “我走了,一周探望一次,我下周再来看你。”司隐没动,“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片沉默,房间安静的像是没人。 等了不知几分钟,司隐的脚又开始发疼,她竭力忍耐,然后推开门离开。 身后,是缓慢关上的房间,和坐在床上一脸淡漠的男人,他盯着掌心的细链,眸色有一瞬间翻涌。 回警局的路上,司隐接到了谭希的来电。 对方问她在哪,她如实回答。 果然,刚到警局,就看见一道靓丽的身影,在大门前站着,旁边还有个少年,个子很高,长相稍显稚嫩。 见她来,少年首先热情地冲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叫了一声影影姐。 那股钻心的疼劲过去,司隐稳住身子。 冲少年道:“今天怎么有空?” 谭维笑道:“周六啊,影影姐,我休息。” 谭希从后面走上前,拍着弟弟的肩膀,嘴上不饶:“我看你就是想躲懒。” 第43章 关铮回来了,你和那位准备怎么办? 谭维对自家姐姐爱拆他台的现象已经习惯了,偷撇了下嘴,转口对司隐说:“影影姐,你可别听我姐瞎说,我才不是想偷懒,我是想见见铮哥。” 他脸色焦急,神情遗憾,摸了摸后脑勺:“这几天我不是去外地跟着老师做项目吗,才知道铮哥找到了,一回来就来找你了。” 少年十八九岁,身量已经很高,栗色的碎发在阳光下反折着光,最简便的t恤套在身上,看起来青春十足。 此时此刻,脸上满是怀念和喜悦,还带着些翘首以盼的激动,追着问:“我铮哥呢?” 谭希敛了眉,碰了碰谭维的手臂,余光扫过司隐的神色,示意他不要多嘴。 谭维不明所以,见司隐的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也老老实实没再提。 倒是司隐,那股劲过去,堵在心里的郁结消退,简单解释了几句,又对谭维说:“走吧,去汇林南苑,你李姨经常念叨你呢。” “那行啊,我可想阿姨做的红烧排骨了,影影姐,今晚我可有口福了。” 谭希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拍谭维背上:“你就记得吃,长点心吧。” 谭维反抗,反手擒住她,捏着谭希的后颈不放:“打弟弟要趁早,姐,现在你打不过我了知道吗?说你错了。” “谭维!赶快松手。”谭希伸手去抓他,却被少年跑得老远。 到底是穿着高跟鞋,速度没那么快,谭希只能看着谭维动作敏捷的窜到最前面。 她揉了揉脖子:“小兔崽子。” 司隐被他俩这一闹,也逗笑了,从口袋里抽出烟盒,拎出细烟,点燃,轻吸一口,吐出些许淡白色烟雾,随着风吹散。 两人就站在警局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谭希话到嘴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出声:“铮子他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啊?真失忆了?我那天听你在电话里说,你知道吗,不止我不信,叶之岭也不信。” 司隐纤细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抹猩红,目光低垂,笼罩在单薄的烟雾中,晕染出鼻梁高挺的弧度,睫毛翘长,映出剪影。 她手腕皓白,随着动作舒展着,一双腿又细又直,白的晃人眼。 听见谭希的话,只轻嗯了一声,道:“真忘事了,而且染上瘾了,被人害的。” 纵使之前听司隐说过,再次接到这个事实,也很难接受。 谭希眼神微黯,指尖穿过飘起的发丝,将其拢到肩后,侧身看着落寞的司隐,笑一声,安慰道:“活着回来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慢慢来吧,好歹他还精神正常,四肢健全,凡事都有个过渡。” 谭维见她俩还说上了,站在车旁边就喊:“姐,影影姐,你俩回家再聊行不行,我想阿姨了。” 谭希骂一声,勾着司隐,抬腿往那边去。 车子停在汇林南苑。 谭维一路走一路感叹:“我是不是太久没来了,这摆设怎么不一样了呢?你看这花,是种的吧,还有这健身设施,以前都没有。” 确实是新建的,汇林南苑前段时间才翻修完毕,楼下花园添了许多花草和运动设备,但都是很常见的种类。 司隐从这走了无数趟,倒是没观察得这么仔细,这下听谭维一说,不由自主地扭脸看了,确实焕然一新。 不说谭维好几个星期没来了,单说她,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六楼很快就到,打开门锁进去,李秀正在厨房洗水果,见几人回来,忙乐乎地从里面出来。 一转身就被谭维给了一个大拥抱,对方勾搭着她的肩膀,嘴甜的要死,一口一个阿姨的叫着,还夸她洗的水果好吃。 本来郁闷的心情,竟然有点缓和。 李秀因为关铮的事伤心好几天了,此时被谭维说几句好话一哄,倒是轻松了些。 司隐一行人刚才回来时买了些菜,冰箱里还有点虾和豆制品,晚餐是谭维打下手,李秀掌勺,做了他心心念念的红烧排骨。 满满的一盘,谭维吃了一小半,满足的喟叹:“还是阿姨做的好吃,我们学校做的根本没这味。” 真心实意的赞美,逗得李秀合不上嘴,一晚上倒是比之前的状态好多了,暂时不再郁郁寡欢。 饭后,谭维陪着李秀聊天,谈他学校的趣事,还有比赛得奖的事,又说到关铮,两人倒像是母子俩,聊的倒是融洽。 司隐坐在单人沙发里,往脚踝微肿胀的那块地方抹药,掌心揉开,微微发热的感觉,开的药都是活血化瘀的,疏络筋骨,只是揉搓时有些疼。 这两天没注意,也没按时抹药,脚踝不消肿,反而有些愈加严重的趋势。 谭希在旁边看的皱眉,拎着发红的脚看了一眼,语气冰冷:“你就作吧,落下病根看你怎么办。” 话里透露的不满,带着一股子呛人的味。 司隐擦完药,将脚放在拖鞋上晾干,勾唇,仰躺在沙发里,闭了闭眼:“哪有这么严重。” 谭希冷笑:“你还别不信,等老了我还活蹦乱跳,你倒是要坐轮椅了。” 喜剧感太强,连一旁的谭维都忍不住插话:“姐,我看倒是你坐轮椅的可能性比较大。” 谭希敲了他一暴栗:“怎么说话呢?” “本来就是。” “你再说?” 谭维老实了,转头跟李秀告状:“阿姨你看看她,下手忒狠了,真不知道岭哥怎么忍受我姐的。” 谭希嗤笑一声,看他往旁边躲的动作,连踹他的兴趣都没了。 跟着司隐进了房间,往小沙发上一躺,看着司隐将晾在外面的衣服一一收进来,然后折好放进衣柜里。 谭希抠着指甲,状似不经意地问:“关铮回来了,那……你和那位怎么办?” 那位,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司隐动作微顿,然后继续叠。 将睡衣拿出来准备等会用,扭过脸,没什么表情,只是眉毛轻蹙:“按原计划办。” 话一出,沙发上的人一个激灵坐起来,认真看着她,似是在打量她的神色:“真准备离婚?” 司隐没回答,但沉默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这下轮到谭希不淡定了,她笑:“你真打算和关铮好啊?” 对面这人掀起眼皮子看她,神色清冷。 第44章 难保他到时不会后悔 “我倒是支持你和关铮的。但是隐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当了那么多年兄妹,纵使李阿姨能接受,你那对司家的父母呢?他们能接受吗?你那个爸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他会放过关铮放过你吗?” 谭希站起身,走到司隐面前:“而且,孟鹤行也不是好惹的,你和他领了证,你真以为他会这么轻易放你走?” 司隐蹙眉:“我知道。” “知道你还?” “希子。”她指甲嵌入掌心,皮肤绷得很紧,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绯色,“如果你站在我这个位置,我相信你的选择和我一样。” 谭希抿着嘴角,低低笑一声,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我刚才也是昏了头了,忘了我们俩都是不将就的人。” 她走到司隐面前,搭着肩膀:“打算什么时候跟孟鹤行提?” “等约定时间到吧。” 谭希眉眼带笑,揉一把她的腰,倒是有几分打趣:“他同意?” 司隐回:“结婚时说好的,有什么不同意?” “难保,资本家都黑心,谁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后悔。” 司隐转身往外走,身后跟着谭希的脚步声。 当天夜晚,姐弟俩在这待了一宿,谭维在关铮原来的房间睡了一晚,谭希则和司隐挤着睡。 周日,几人都睡到自然醒,太阳光强烈,透过玻璃照进来。 司隐起床时,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 脚踝处略微消了点肿,活动几下,也没昨天那么疼了。 踩上拖鞋出去,客厅里只有李秀一个人。 见她出来,解释说:“希子和小维刚走,说是有事,喏,小维买的早餐。” 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豆浆和油条,还有两个糯米团,糯米散发着清香,十分诱人。 司隐洗漱完出来,拆开饭团咬了一口,油果干酥香脆,捞起手机一看,是谭希五分钟前发的消息: 【碰见孟鹤行了,在你家小区附近,往你家去了。】 消息还没看完,门铃就响了。 李秀从厨房出来,离得近,先司隐一步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孟鹤行,装扮整洁,手里提着东西。 李秀让开路,语气有些意外:“小孟啊,影影在里面呢。” 听见声,司隐放下饭团,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走,虽然消了点肿,但脚步还是有点不自然。 孟鹤行将东西递给司隐,没换鞋,就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中午去何家吃饭没忘吧?你收拾,我在楼下等你。” 司隐脑袋有一瞬间的懵,顺口答应一句好,忽略了对方落在她脸上的视线,那是带着笑意的眼神。 门在眼前被合上。 司隐慌不择路,和李秀说了一声,换上绿色的及膝裙,匆匆画了个淡妆,提着包就下了楼。 孟鹤行正倚在卡宴车头,微躬着身子,听见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衬衫挺括,领口扣子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目光幽沉,顺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司隐道了谢,轻松坐了进去。 男人才从车头绕到另一侧,没着急发动车子,反而将置物台上的小盒子递给她,眼睛没往副驾看,声线清冷:“伯母让我转交给你的。” 白色的盒子,只有巴掌大点,上面印着logo,是常见的那个牌子,价值不菲。 司隐没接,眉眼带着打量,视线一再兜转,目标都是男人的侧脸。 “拿着吧。”孟鹤行见她半晌不吭声,把盒子往她手里一塞,“小物件,给你的你就拿着。” 而后,发动汽车,慢慢驶离汇林南苑。 司隐握着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罕见的蓝钻,在盒子中熠熠生辉,折射着光芒。 这份礼物是谁送的,她心里清楚,即便是她真的在元月面前提起了,对方也自然能把这个谎圆起来。 孟鹤行送她的东西太多了,不管是直截了当的给,还是假借他人之手送,都被她保存在和园的那个房间里。 司隐垂下眼眸,没出声,心里想着,等离婚了,她直接一起还给他,到时候,随他怎么处置。 想到这,负担轻多了。 孟鹤行掌控着方向盘,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她两眼,今天她穿的格外清爽,绿色衬得皮肤越发白皙,唇红齿白,那缕蓝发早已经不见踪影,现在变成光滑如绸缎般的黑色,低低挽起,露出修长纤细的天鹅颈。 耳垂上戴着一对圆润的珍珠耳钉,周围用一圈细钻作点缀,整体搭配倒显得恬静。 孟鹤行收回视线,明明知道她的性格和这身搭配没半毛钱关系,仍忍不住回想她乖巧起来是什么样的。 最后,没有丝毫收获。 司隐啊,只有在长辈面前装一装乖巧的模样,其他时间,都是一副不太爱理人的清冷范。 何家落位于春水居,离市中心一个小时的车程。 这里依山傍水,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到地方已经接近十点。 何老爷子早些年也算是一把手,有不少下属幕僚之辈,但人老了,就喜静厌纷扰,找了处僻静的院子,整日里看看风景,听听鸟语,倒也十分快活。 不知是单请了他一人还是他俩来得早,门前竟然没有外车,除了老爷子出行的那辆车,就只剩他开来的这辆。 何臣峰和宗丽两口子早就在门口望着,见人来了,下了几步台阶,欢喜地迎上来。 司隐跟着孟鹤行叫了声舅舅舅妈。 孟鹤行和何臣峰在前,宗丽就拉着司隐走在后头。 没走两步,前面那道身影又折返回来,停在司隐身边,视线从她脚踝处一扫而过,她今日穿了裸色的细带凉鞋,珍珠卡扣绕着脚腕,围了一圈,皮肤似霜雪般白皙,珍珠圆润,倒是衬得那红肿的地方愈发明显。 孟鹤行边和何臣峰谈事,边将手掌递过去。 司隐顾忌有外人在,只好松松搭上手。 灼热的大掌扶着她的手臂,孟鹤行脚步放缓,配合着她的步伐,走得慢,痛感自然没那么强烈,司隐轻松许多,也能偶尔接上宗丽的问话。 她和这位长辈接触不多,因着孟鹤行和他外祖并不亲近,只和舅舅说得上几句话,这几年也没来过何家几次,更别说她了。 彼时,她竟然从宗丽眼中看见了几分打趣。 第45章 反正要忍受一辈子的人也不是她 司隐表情平平,但不好拂长辈之意,只好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来。 何臣峰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膝下仅有一子何朔,彼时正在外地出差,家里只有何老爷子和何臣峰夫妇俩。 此刻,他与孟鹤行说完生意上的事,又无声叹息,摇头,脸上没什么大表情,却无形中增添了几分难言。 孟鹤行落后他半步,眸色淡然。 何臣峰还是老话重提,涉及当年往事,倒也不多说,来来回回只一句:“老爷子年纪大了,你当小辈的,还记恨着他呢?” 春水居好几进门庭,绕过正大门,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园林,流觞曲水,伴着丛篱,交纵错杂,倒是好不惬意。 潺潺流水声奏起乐章,受职业病影响,司隐不由得多看两眼,却感觉前面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她扭过脸,手臂还被孟鹤行挽着,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棱角分明,眉眼深沉,嗓音舒缓温润,冲何臣峰道:“您不会是相当和事佬吧?” 清清冷冷的语气,倒是有几分威慑逼人的意味,孟鹤行嘴角牵着笑,却也只是浮在表面,不达眼底。 何臣峰摆摆手:“一家人,何必弄得如此剑拔弩张?倒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孟鹤行只是淡笑,没再接话,这个话题总是绕不过去,几次来,都会因为这个问题闹得不愉快,所以他就来的少了。 这次若不是何臣峰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家里吃顿饭,他实在推不过去,况且,何老爷子毕竟对他母亲有养育之恩。 纵使他年老眼花,识人不清,孟鹤行也无法推辞一个小辈的责任。 气氛微妙,这么些年,倒是一直如此,一谈及他母亲,孟鹤行就变了脸色。 司隐原本观看着远处的景色,见状,更是不好插话,只静然等着,双腿站的有些久,红肿处竟然微微发热,有些疼。 宗丽也是找不到借口,此时看她唇色发白,不由得往她脚上看去,刚才一扫而过没注意,此时这红肿之处倒是越发明显了,尤其是在白腻肤色的映衬下。 “你们舅甥俩进屋聊吧,我看小隐的脚都红了,回屋歇着。” 原本冷着脸的男人,倒是顺着宗丽的话看过来,视线落在司隐脚踝上,蹙眉,再也不管话谈没谈完,轻声问:“怎么不说?” 宗丽笑:“还不是你们俩说个话都跟吵架一样,吓得小隐不敢出声了。” 孟鹤行手臂使了点劲,撑着司隐的手掌,让她借力,一行人进了屋。 宗丽让家里阿姨找了药箱来,拿出消肿活血的药酒,递过去:“涂一涂吧,这脚肿了可不行。” 暗红色的液体,装在不大的玻璃瓶里,拧开瓶盖时,一股子酒味和药味交杂在一起,直往鼻孔里钻,脑仁都清醒许多。 司隐坐在沙发上,看着孟鹤行再自然不过打开湿巾,要往她脚上擦,她下意识地缩脚,男人动作停了一瞬,抬眼时,正好和她视线相接。 “二哥,我自己来吧。” 无形中拉开了距离,司隐掌心朝上,伸到男人面前,眼睛一眨不眨,执意道:“你和舅舅谈谈话吧,我自己来就好。” 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心里没底,外人看着,司隐也猜不准孟鹤行会不会把药给她自己擦,只能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给互相一个台阶。 孟鹤行盯她半天,终于妥协,将湿巾和药都放在她手里,往后倾着身子,半垂着眸,也不言语。 宗丽见状,只当是司隐脸皮薄,不好意思,笑着打趣:“小隐啊,鹤行是你丈夫,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该让他干的事,就得他干,不伺候好老婆,他娶老婆干什么?” 司隐手一顿,药酒差点洒了,她此时低着头,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不过也没人察觉。 旁边的男人倒是低笑一声,大手接过翻倒的药酒瓶,到了一些在掌心里,虎口抵住她纤细的脚腕,揉捏着脚踝那处,将药酒全涂上去,一滴未漏。 司隐悄悄把腿往后缩,却被男人禁锢住,动弹不得,也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能任由他擦完。 她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顺着被他碰到的那块皮肤往上爬,像被蚂蚁啃噬一般,密密麻麻的泛酸,无形中像是束缚。 短暂的两分钟,对司隐来说是漫长又煎熬的。 好不容易等药涂完,正门开了。 何老爷子由看护搀扶着进来,拐杖拄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见到屋内众人,神色也是没什么起伏,直接走到沙发旁,往上一坐,司隐处于礼貌,先行打了招呼。 得到老爷子不冷不淡地一个嗯字。 其实她也明白,何老爷子看不上司家,虽说都是勋贵世家,但是司家的根基传到司栋这一代,已经远远比不上孟家了,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对孟鹤行的帮衬更是寥寥无几。 当时,她和孟鹤行的婚讯通知几家长辈,只有何老爷子摆了脸色,连夜叫孟鹤行过去,持反对态度,不过孟鹤行也不听他的。 她没来何家几次,每次跟何老爷子只是打招呼时有一句话,其余时间,他眼高于顶,不屑于搭理她。 司隐也不恼,反正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婚姻关系,她只是挂了个名罢了,和孟鹤行协议结婚,也只是为了堵住司父的嘴,不然她还不知道要被司父介绍给哪个合作对象。 孟鹤行给了她这份清静,那她也不在乎何老爷子对她什么态度,反正要忍受一辈子的人也不是她。 客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了,老爷子坐下后就没开口说过话,孟鹤行也不惯着他,去洗手间洗完手回来,就往司隐旁边一坐。 明摆着打老爷子的脸,明知道老爷子不喜欢司隐,他就越是要给她撑腰,一脸随时走人的姿态。 何臣峰这个做儿子处于尴尬的地位,帮忙缓和关系吧,孟鹤行根本不理,不帮忙缓和吧,一家人四分五裂,见面赌气不说话,倒是像仇人一般。 倒是宗丽出来缓和气氛,毕竟是儿媳妇,也孝顺,何老爷子可以不给儿子外孙面子,但是宗丽的面子还是给几分的,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难得问了一句孟鹤行生意上的事,语气寡淡,不像是爷孙,倒像是干巴巴的陌生人。 好在,午餐很快就准备好了,饭桌上,老爷子坐主位,两对夫妻分别位于他的左右手,管家在一旁给他布菜。 第46章 怪不得上不了位,道行太浅 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冷清,何臣峰跟孟鹤行聊起最近的合作项目,何家早些年是从政的,何老爷子退下来后,本该何臣峰接手,但他志不在此,单单喜欢做生意,只能舍弃了这个机会。 这些年,倒是也折腾的不错,如今,何朔子承父业,将偌大的公司管理到位,何臣峰当个闲散听政之人,偶尔也出去走动走动,拉拢人脉关系,不过比之前轻松许多就是。 今天的饭局,主要意图还是何家想贷笔资金周转,请孟鹤行帮忙联系季建宏,何臣峰倒是没扭捏,直截了当地说出目的。 只当个联系人倒不是什么大事,季建宏答不答应的,是他俩之间的事,孟鹤行没推辞,应下。 转头又叮嘱何臣峰:“他是个老狐狸,谨慎着呢,找找以前的关系,倒是容易些。” 何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脉,威信在外,现在,逢年过节依旧有不少人前来拜访,其中,不少是他以前的下属和同级老伙计。 何臣峰点头同意:“先引见,如果不行,再托人。” 也谈不上什么大事,短暂的午餐过后,待了会儿,又聊了几句,时间刚好,考虑到司隐下午还有事,孟鹤行也没多留,带着司隐先行离开。 临走时,何老爷子面色不虞,忍了又忍,还是没搭理,直接回了房。 何臣峰见状,无奈叹了口气。 司隐不懂何家的弯弯绕绕,只听明斐媛和元月偶尔提起过,反正是孟鹤行的父母亲以及继母何芸之间的恩怨。 当年何老爷子收养了何茹,与自己的一双儿女一同抚养长大,本来亲如一家人,到最后姐妹俩却爱上同一个男人,何茹顺利嫁给了孟宗唐,却郁郁寡终,再后来,何芸就进了门。 何茹的死,一直是孟鹤行心里的一根刺,如果说,年幼时,他尚且喜欢敬重小姨何芸,那么之后,就只剩下满腔的恨了。 过了这么些年,连恨意也慢慢消散,无视的态度居多。 回程的路上,孟鹤行一直沉默,车速倒是一如既往,只是显而易见地周身冷漠,神情并不好看。 司隐也不惹他,干脆靠在椅背上,脸侧着,看向窗外,冷气来得很足,扑在裸露的皮肤上,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孟鹤行掌控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路,手臂微抬,调高了出风口,冷气不再对着皮肤吹,倒是没那股寒意。 两人相顾无言,一直到司隐的公司楼下,她道了谢,伸手去开车门,却发现上了锁。 一张脸清绝,眉眼如画,倒映在后视镜中,此时浮现出莫名的困惑,眉轻蹙着。 孟鹤行从置物台摸出个烟盒,刚打开,又顿住,将其放了回去,开口解释:“待会儿。” 现在不过两点,时间尚早。 但司隐摸不清他的心思,只悻悻坐回去,他不开口,她也没说话,话题都找不到,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等会,其实也才不过五分钟,门锁咔哒一声开了,孟鹤行双眸沉沉,直视前方,微侧着脸,语气淡然:“去吧。” 司隐皱着眉,莫名其妙地下了车,抬腿往公司走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一束目光,进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车子还停在刚才那个位置,副驾的车窗半开,隐约露出孟鹤行那张俊美绝伦的侧脸来,不知在想什么,忽明忽灭,掩在淡淡的烟雾下,指尖夹着一抹猩红。 司隐脚步不措,身影消失在转动的玻璃门内。 孟鹤行抬手摁了摁眉心,目光中再看不见时,才摁灭烟丝,升上车窗,发动车子。 —— 长野乐队新曲发歌日期定在明天,下午全队的人都到了,商量着最后的细节,录音已经完毕,明天发新专辑。 在休息室待了一整个下午,一切工作都已经准备妥帖。 天色渐暗,丁暮为首的三个小子按耐不住,先行跑了,汪夺和公关部联系完毕,静等着今晚八点开始宣发,为明天的新曲预热。 司隐没开车,只能让谭希顺带将她捎回去,两人倒是没急着回家,沿着路又去了上次那家粤菜馆。 味道不错,司隐老记挂着,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就想过过嘴瘾,平日里注重身材管理,偶尔也破破戒。 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就在大厅里,热闹也温馨,司隐心里还是挺喜欢这样的氛围,用李秀的话说,就是有人情味,不至于孤冷冷的。 司隐以前不觉得,现在倒是越发觉得她说的对,一个人倒真是显得冷清。 谭希眼观鼻鼻观心,看看窗外的景色,又将视线挪回来,盯着对面的司隐打量,她今天这身衣服倒是很衬肤色,整个人璀璨夺目。 不由得端详起来,简直越看越舒服。 指尖在桌面上轻点几下,手掌撑着下巴:“影影。” 司隐回头,看她,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怎么?” “今天下午,我看见了,孟鹤行送你到公司的吧?” 她一脸八卦:“车子停了好一会了,你俩在车里聊什么呢?” 点的菜一样样端上来,摆上了桌子,有侍应生帮忙将干净的餐具分配好,然后恭敬告退。 司隐捏着筷子,抬眼:“没说什么。” “真的?” “嗯。” 菜肴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忍不住先尝一口,果然,舌尖上都是回甘。 司隐对这家餐馆的好感度又增了一分,吃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有新惊喜,她细嚼慢咽,动作不紧不慢,一边吃一边和谭希聊着天。 对方显然是不信刚才的回答,眼尾一扫,莫名勾人:“真的?” 司隐端起纯净水喝了一口,而后才缓缓开口:“不然?” “嘁,真没劲。”谭希戳着碗里的菜叶,“怪不得上不了位,道行太浅。” 司隐嗤笑一声,垂着眸没说话。 谭希又问:“什么时候再去看关铮,叫上我一起,叶之岭也想去看看他,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 靓汤浓郁,香味扑鼻,司隐尝了一口,用汤匙轻轻搅动。 低眉敛目时倒也遮不住那股冷感,模糊慵懒的灯光晕染,睫如鸦羽般顺滑,凝着月色,双瞳黝黑,映照着暖灯,似是莹润的珠贝。 良久,缓缓开口:“行。” 第47章 有便宜不占才是王八蛋 新歌预热,夜晚八点热搜就登顶了。 是意料之外的程度。 司隐和谭希刚吃完饭出来,夜色中汽车的轮廓清晰可见。 司隐径直往车头的方向走,却被身后赶上来的谭希吓了一跳,对方言语激动,盯着手机屏幕,声调上扬:“影影啊,我们出息了。” 司隐接过手机一看,微博热搜榜上赫然两个爆字。 #长野乐队新曲发行# #长野乐队 天亮前你会归来# 双榜登顶,持续不下。 两条热搜引燃全场,嘉星传媒公关部发了长野乐队新曲的博文,一时间,公司艺人,以及业内交好的工作人员都纷纷转发。 司隐蹙眉,指尖划过两个鲜红的爆字,隐约觉得反常。 谭希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霍城还不是完全没良心,知道给我们花钱宣发。” 公司投入资金大量宣传倒是常事,关键是,霍城做这事,倒是有些不正常了。 他那个抠门的性子,怎么会为一个暂时看不到希望的乐队买热搜,更何况,乔淇念和她不对付,怎么着也得吹吹枕边风,别说给她们花钱了,不使绊子都万幸了。 司隐皱着眉,眼神低敛。 广场已经占满了,好坏评论都有。 录制的视频被疯狂转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喜是忧。 谭希见她神色不虞,收起手机,打趣:“怎么,宣传力度大还不好?” “不是。”司隐指尖划过下巴,微侧着头,“只是感觉反常。” “你就是操心的命,这又不是坏事,再说了,管他谁买的热搜呢,有便宜不占才是王八蛋。” 谭希拉开车门,将司隐塞进去,而后绕到驾驶座,动作迅速又潇洒,活脱脱游戏人间的主。 车子启动,窗户留了点缝,谭希正准备关上,被司隐阻止,她将副驾驶调低,仰躺在座椅上,头偏过去看外面的风景:“留着吧,吹吹自然风。” 谭希嗤笑一声,又将车窗往下降了几公分,手掌握着方向盘,往左驶入车道。 等红绿灯的间隙,开口问:“上次你说解约那事,考虑好了吗?” 司隐敛眉。 乐队的生死他们能做三成的主,那七成,紧紧掌控在公司手里,得看老板的脸色,若不然,他们之前也不会三个月没接到活动,反而被霍城塞去公益活动。 但是,不靠背景,一个乐队单靠成员本身的力量,想要和公司解约,简直是痴人说梦,最现实的一点,违约金他们都赔不起。 霓虹成串地往后流,微风裹挟着夏夜的燥意直往车内钻,迎面而来,拂过每一寸皮肤。 谭希从后视镜打量她:“我们大家一起凑凑,总能凑够。” 司隐扭过脸来,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手肘抵着脑袋,慵慵懒懒的模样,眼风微扫:“不急。解约肯定是要解的,单干总比听人差遣好。” 光线明亮,两边是极速的车流。 忽明忽暗的氛围中,司隐垂下眼睫,轻颤两下:“找个合适的机会。” 路程有段距离,谭希开车,偶尔和她说上几句,司隐翻开手机,登上微博,消息一连串的涌出来,私信增加了不少,她没全部看完。 粉丝数增长了近一万,离新曲热搜登顶不过半个小时,一时间长野乐队在平台小火了一把。 有之前就关注他们的网友,还将上次福利院汇演的视频传到了网上,视频中,有一小段时间照到了全乐队人同框的画面,更是引得网友热议—— 【什么长野乐队,改名叫颜值乐队吧,队里人颜值绝了,我舔屏。】 【拜托,主唱和贝斯手两女生绝了,一冷一媚,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啊,我磕到了。】 【我喜欢后面三个男生,他们仨组团出道吧,太青春了,姐姐爱你,呜呜。】 【没人觉得旁边那个吉他手长得很贵气吗,好像世家子弟,他长得好像一个人啊。】 【我也觉得,我也觉得,好眼熟。】 【+1】 …… 乐队官微粉丝量猛增,评论数呈直线上涨,和之前零零散散的几条评论形成鲜明的对比,打开评论区,前排无一例外都是捧着爱心的笑脸表情包,跟走队形一样,整整齐齐。 新曲【天亮前你会归来】讨论度也很高,大量的帖子铺满广场。 消息太乱太多,司隐大致扫了一眼,热搜还挂着,有上涨趋势,热度不减。 她退出账号,将手机放下。 到家时,李秀还没睡,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没开,茶几上摆着个小木匣子,保存了很多年,除了边角被摩挲光滑,其他的依然完好无损。 这还是李秀妈妈的陪嫁,后来传给李秀,经历了好几代人,还算完整。平日里,有什么小件东西,她都喜欢往里放 现在,正盯着一枚素银戒指细细打量,灯光晃人眼,素圈竟然泛起光泽,折着浅淡的余晖。 司隐放轻了动作,在玄关换上拖鞋,转身往客厅去,步子很轻,但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却也是格外醒目。 “妈。”她坐到李秀身边,看她匣子里的一堆东西,杂七杂八,零零散散,除了几张老照片和书信,就是这些年来关父给她买的首饰。 两人是相亲认识的,一拍即合,那个年代,爱情大多简朴,关父为人老实本分,心眼实,对妻子家人倒是一等一的好,即使家境一般,也没亏待过李秀。 互相扶持了大半辈子,到老了,关父却撒手先去了,也难怪李秀经常挂念。 她拿着那枚素圈,脸上浮着笑意:“影影,这是你爸结婚时买给我的,我说了不要,留着钱以后好过日子,他非说总得有个仪式感,不能亏了我。” “这老头子,如今倒是不怕亏了我,撇下我们娘几个就去了。” 司隐也笑:“爸对您没得说。” 幽幽灯光下,母女俩一件件翻看着旧物,司隐细细听着李秀的唠叨,她知道,憋屈太久了,情绪得不到宣泄会闷出病来的,只安静充当倾听者。 等她说累了,才帮她将东西都收好,匣子里有一张掉了色的老照片,那是一家人十几年前拍的,经过风霜洗礼,如今倒是承载着满满的回忆。 时间不早,司隐让李秀去休息,将匣子一块送到她房间,临出门时,扶着门框,心里微叹,又扭过脸来,眉目低垂,倒显得有几分温和。 她说:“妈,等过几天我带您回一趟边阳吧。” 李秀身形一顿,反应过来,连连说好。 第48章 无形中竟勾起了好奇心 周一,是孟和集团例行董事会。 孟宗唐和孟宗明都是挂名董事,没参会,全权交给下一辈代理,目前孟鹤行依然占据孟氏一把手的位置。 孟晋州派了个经理过来,走个过场。 整场会议,孟鹤行都是静默不语,听着相关人员的汇报,面色冷静,情绪没太大的起伏,只是偶尔翻看着手边的资料。 会议总结了孟和集团上一季度的经营情况,同比上涨幅度有显着的提升,并且朝着不断增长的趋势迈进。 相反,子公司倒是不盈反亏,更别说当时总公司还给它填了一笔漏洞。 这下,当时嚷嚷着支持孟平洛协助的老家伙们,全都不吱声了。 会议进行到最后,只剩下汇报人员的声音,开始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派人物,仿佛没这个事,提也不提让孟平洛官复原职的请求。 十一点钟,会议结束。 孟鹤行作为集团的领头人,自然要敲打一番,不过这次,他只说了几句场面话,气势凛然,不怒而威。 散场时,孟平洛自然心生不满,盯着他的背影就要跟上去,被眼疾手快的许程拦住:“三少,孟总接下来还有饭局要约,不招待您了。” 办公室的门在他眼前被关上,孟平洛冷哼一声,目光扫过许程,竟然没纠缠,一言不发地走了。 许程再次回到总裁办公室时,孟鹤行已经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当月公司的财务报表,脸色越来越冷,而后开口:“他又申请了两笔资金?” 许程颔首:“是。” “知会财务部一声,以后子公司的财务周转不必那么及时。” 话里透露的意思,不难领会,许程连忙应下。 看了眼时间,提醒道:“孟总,十二点,您和何先生约了饭局。” 孟鹤行摁了摁太阳穴,起身,扣好袖口,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许程紧跟上。 闲云馆位于市中心,环境清幽,群竹环绕,无端增添了几分静谧。 孟鹤行赶到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 今日是受之前何臣峰所托,约了季建宏吃饭,他是牵线人,总得在场。 之前还担心季建宏会拖他一段时间,没想到对方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当即定下日子,然后通知了何臣峰。 包厢里空荡荡,另两位都还没到。 孟鹤行懒得在包厢里待,往二楼栏杆上一靠,俯撑着,腰线紧实,目光落在远处,打量着建筑整体的构造。 装扮的倒是不错,木制的阁楼,最外面是一圈竹带,近点的是矮矮的丛篱,周围萦绕一条溪流,不到半米宽,哗啦的水声涌动,清澈见底。 楼梯上有响声走动,一转眼,便看见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前面那个,正是何臣峰。 舅甥俩到包厢静坐,服务员上了茶水,青绿色的叶子,在瓷白的杯壁里翻滚,被开水冲泡,激起淡淡的茶香。 季建宏是卡着点到的,来时气势温然,身边还跟了个小伙子,看样子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 能让他带在身边的,绝对深受信赖。 孟鹤行不动声色地客套几句,将何臣峰和季建宏两人引荐一番,而后话题落在年轻人身上,状似不经意问了几句。 季建宏倒是没遮掩,领着小伙子上前,拍着肩膀说:“这是我新收的助理,年轻人,头脑灵活,不像我们,人老了,总是古板一些。” 何臣峰有事相求,自然略微附和几句:“哪里的话,季行长正是大好年华,离老还早着。” 话正说到季建宏心坎里,在位者,哪个不希望多掌权一段时间,他也免不了世俗。 也许是上次晴山居的项目得了不少好处,季建宏听完何臣峰的请求,大手一挥:“鹤行,我信得过,他介绍的人,我肯定也信得过,更别说,当年我还有幸得过何老先生的几句指点。” 酒意上头,季建宏脸色红了一片:“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不过呢,我是可以尽量给你办成的。” 话说到这份上,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何臣峰见对方答应,宁愿舍财,沉声道:“只要季行长愿意帮忙,一切都好说。”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 孟鹤行将两人都送走,才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端看着一桌残局,胸口无端涌起一股子燥劲。 又在连廊上站了会,将淡淡的酒意驱散,才往楼下去。 不巧,迎面碰上个眼熟的人。 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林荣,对方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好几个,男男女女都有,臂弯上还挽着个年轻的小姑娘。 看起来和司隐差不多的年纪。 孟鹤行身后跟着许程,两方人碰上,刚好是在楼梯口,他也没多站,打了个招呼,就连忙告辞。 倒是林荣身边的女孩多看了几眼,扬起一张娇俏的小脸,问:“爸,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孟鹤行?” 林荣转过身,收回视线,看了小女儿一眼,摸着下巴点头。 林宁心里稍喜,远远扭头看,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她挑眉,踩着台阶往上去心情雀跃。 心里想着,倒是有意思。 * 孟鹤行坐进车内,本没喝多少,再加上刚才散了些酒劲,此刻竟然清醒非常,除了眼尾处淡淡的红,基本和常人无异。 车子刚走出大门,手机就响了。 接开一听,闻京铭的声音就在那端回响:“你来闲云馆了?” 孟鹤行揉着眉心:“嗯。” “我说呢,刚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车过去,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你来这干嘛?” “谈事。” 闻京铭那边很吵,他开门出去,阻断了嘈杂,啧了一声:“你猜我看见谁了,林荣,今天还真是熟人局啊。” 孟鹤行已然没了耐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啧,你这人能不能别那么暴躁,真不知道怎么娶到老婆的。” 孟鹤行:“……” 刚想挂电话,那边又传来一句:“你看微博没?” 孟鹤行越发觉得头疼,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孟氏的微博都是交给工作人员打理的,他也不用操心这个东西,自然有许程和余珊搞定。 正想问,那边信号中断了。 孟鹤行盯着挂断的通话,只觉得胸腔里那股郁气像顶起瓶盖的气泡,到处乱窜。 无形中竟勾起了好奇心。 将手机往座椅上一放,冲许程道:“微博怎么了?” 第49章 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关注她的一切动态 许程早就关注过了 此时,自家老板问起,才解释:“太太她们乐队今日发新曲,上热搜了。” 原来是这事。 孟鹤行下意识去拿手机,下一秒又顿住,冲着前面道:“手机。” 许程跟了他这么多年,左膀右臂般的存在,怎么会不知道孟鹤行的心思,立刻打开微博界面,将手机往后递。 正如许程刚解释的那般,长野乐队的词条再次登上顶峰,广场上几乎全是讨论这个话题的。 更要命的是,之前乐队演出的视频也被搜刮出来,乐队成员的照片在网上流传甚广,甚至有不少人悄悄组建了cp超话。 孟鹤行点开新曲视频,这是一则简短的mv,整体基调比较平缓,氛围黯淡,女音略带嘶哑,淡淡的悲伤,直到中间高潮部分,才激亢起来,整个节奏都变得不一样。 他听完整首,退出视频时,正好回播,封面上写着歌曲的名字——天亮前你会归来。 孟鹤行将手机还给许程,对方一边注意前面的路况,一边悄然从后视镜里打量自家老板的脸色。 表情淡然,眉眼冷静。 表面看情绪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不过,这也不能代表什么,他悻悻回眸。 冬城人人都说孟鹤行为人处世温和守礼,进退有度,平日里总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待人接物却是滴水不漏,鲜少见他情绪波动。 许程跟他好几年,也没见孟鹤行动过几次火。 不过,这样的人心思却是最难猜的。 就像现在,许程也看不透孟鹤行是个什么意思,对方看完微博,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眸色沉沉,半张侧脸轮廓分明,浮动的光影落下,勾勒深邃弧度。 好半晌,车厢内才又响起电话铃声。 是方才信号中断的闻京铭。 孟鹤行没吱声,那边倒是先嚷嚷起来:“老孟,你看见微博热搜没?” “嗯。” “那就好,还以为你个大忙人不知道呢,我告诉你啊,要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关注她的一切动态,及时送上……” 孟鹤行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挂断。 抬眼瞥了一下前方,后视镜中,许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嘴角被捉住,而后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避开孟鹤行凉薄的眼神。 忍不住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干嘛这么八卦! 闻京铭半天摸不着头脑,以为信号又断了,举着手机在连廊上走了几步,觉察出不对劲来。 这明明是孟鹤行那边挂断的。 他轻嗤一声,将手机揣回兜里,往包厢走去。边走边想,不听兄弟言,让孟鹤行吃亏去吧。 刚过拐角,不知从哪窜出来个庞大的身影,连哭带求地差点没跪在他眼前,给闻京铭吓了一大跳。 仔细一看,他来了兴致。 “这不是黄老板吗?怎么给我行这么大的礼?不敢当啊不敢当。” 闻京铭脸带讥讽,无声往旁边挪了半步,避开对方要来抓他裤脚的手:“干什么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几个安保听见声音上来,朝着这个方向。 男人慌不择路地爬起来,脸色惨白,赫然是黄华林,他双手合十,交叉握拳,冲闻京铭道:“闻少,我求求您,您和孟总说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和他说一声,让他饶了我吧。” 安保已经赶上来,捉着黄华林的肩膀,就要将人往外拖,闻京铭抬手,人暂时没动,他一脸玩味:“老孟的事,我可管不着。” 目送一群人离去,闻京铭伸手掸了掸衬衫,将褶皱都撑开,眼神晦涩不明,推开包厢的门。 几双眼睛都看过来。 他双手一摊,语气调笑:“别看了,是我,不是美女。” “去你的。” 一个烟盒砸过来,撞到他身上,又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是圈子里有生意往来的人,大家父辈都认识,自然熟络,语气也熟稔。 闻京铭那双桃花眼自带风情,也不恼,慢悠悠捡起烟盒往桌上一甩,然后落座,嘴角莫名带着笑:“难道不是?” “是个屁。”刚才那人出声,“咱谈的可是正事。” 包厢里一阵哄笑,更有甚者,插科打诨问那人什么才不是正事。 闻京铭看着几人闹,背往后靠,胳膊抵着桌沿,偏着头跟旁边人说话:“老司,怎么着,为妹妹挥洒千金的滋味如何?” 司北泊在桌下踹他一脚,眼皮子微掀:“有病?” “啧,让做还不让说了。”闻京铭打趣,“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两热搜是你买的?藏着掖着做什么?” “你懂什么,话太多了,听着烦。” 闻京铭:“……” 长了眼了,交的这都什么朋友。 —— 新曲发行首日,前景竟然出乎寻常的乐观。 倒是让乐队的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到下午两点,各大音乐平台已经收录新歌,司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第一天,反响还不错,平日里汪夺没少呕心沥血,今天也格外高兴,总之,热搜持续登顶好几个小时,中间跌下后又很快重回顶峰。 不论是谁在背后使力,受用的是他们乐队,明显增加了曝光度,沉默已久的阴霾终于迎来属于长野的第一道曙光。 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他就大手一挥,商量着夜晚去庆祝一下,这段时间确实够压抑,难得的好消息,总得给点动力。 池川和卫向风到底藏不住事,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好,一口一个汪哥叫得亲切,汪夺都气笑了,这几个崽子,平日里没少惹事,到吃饭了就知道老实了。 他的目光落在司隐身上,对方神色淡淡,不宠不惊地继续拨弄话筒,心里感叹一声,这姑娘倒是淡定。 印象中,就没有急过眼的时候。 还没回想完,就被人从背后勾着脖子,丁暮一脸痞笑:“汪哥,我这架子鼓使了多久了,你看看,要不然换个新的?” 汪夺笑着摇头:“你当我摇钱树啊,老子天天请你们几个小崽子吃饭还不够,一个个的要求还怪多。” 第50章 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司家的血 汪夺也没客气,一人敲了个暴栗。 “吃不吃?不乐意吃饭,你们三个就别去了,老子还省一笔钱呢。” 池川笑着扑上来:“去去去,当然去。” 还没动身,司隐就接到了司栋的电话。 对方语气冷淡,只让她夜晚回家一趟。 没说是什么事,听筒里倒是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谭希在旁边听了个大概,问她什么事。 司隐摇头,说不知道。 “你那个爸,找你准没好事,要不然你还是别回去了。” 司隐想了半天,没去乐队聚餐,独自开了车回司家,门院连盏灯都没有,漆黑一片,还是车光照在玻璃上,才惊动了屋里的人。 王叔首先出来,将大门的灯光打开,而后又脚步迅速地下了台阶,迎上来,语气难掩惊讶:“二小姐,您回来了。” 司隐嗯一声,问:“爸呢?” “先生在书房呢。”王叔说完又补充几句,“大少还没回来,夫人和朋友聚会去了也没回来。” 司隐心里莫名异常,脚步微顿,眼里浮现不解。 都不在,司栋叫她回来做什么? 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多话要说。 两人踏进屋子,司栋刚好从楼梯上下来,历经商场多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威慑力。 见到司隐,眼神也丝毫没有波澜,淡淡问一句:“来了。” 意料之外的遇见,这下司隐就算想走也来不及了。 她应了一声,跟着过去,落座在沙发上。 管家端上茶水,然后识趣地退下。 父女俩相顾无言,隔着张玻璃茶几,头顶上的吊灯挥洒着璀璨的星光,直接落下。 司栋不疾不徐,端着茶杯浅尝几口,水雾缭绕,晕染了严厉的轮廓。 摸不透他的心思,司隐内心平淡,首先开口:“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茶杯放在桌上,碰出一声轻响,隐隐约约透露出情绪来。 司栋掸掸衣服,眸色微眯,掠过眼前的小女儿,她和司家向来不亲,对他们这对亲生父母远不及养父母好。 不过这些,他倒是不在意,唯独有一点,不能坏了司家的名声。 想起今日叫她过来的意图,司栋身子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语气淡然:“关家那小子回来了?” 绕来绕去,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 司隐抬眸,脸色如常,只是目光清冷:“是。” 至于司栋是怎么知道的,一点也不惊讶,司家势力错综复杂,他不知道才是怪事。 “听说进了戒所?” 司隐神色冷静,没吭声。 对方明摆着什么都清楚,却还要来说上几句,那么意图绝不只是打听近况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司栋停了几秒后开口:“以后回来住吧。” 司隐一愣:“您什么意思?” “关家对你的养育之恩,我们不忘,给点钱就是了,但是,你以后少跟关家来往,特别是关铮。” 司隐冷笑:“您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可笑?”司栋脸色寒沉,“就因为你,难道要给我们司家蒙羞吗,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随意,反正外人也不知道我是司家的女儿,这个身份,你随时可以收回去。” 司隐明目张胆的反驳他的话,让司栋怒意更甚,他站起身,气势逼人:“司隐,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司家的血。” “你也别忘了,没有关家,就没有现在的司隐。” 司隐懒得再跟他废话,抬腿就走。 “逆女。” 身后传来司栋怒骂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茶盏碎在地板上的声音。 热茶溅起,碎片划开小腿,渗出淡淡的血迹。 王叔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看到眼前场景,还是大吃了一惊,看这样子,两人谈得并不愉快。 司栋脸色铁青,插着腰站在沙发前,怒气四起,而司隐,背对着他,面朝大门,鞋湿了一片,小腿上还有血珠。 “二小姐,这——” 王叔话还没说完,司隐径直打开门离开,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传进来,没几秒就消失不见,他转身去看司栋,对方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不吭声,还是一脸不耐的模样。 家里阿姨将残局收拾了,王叔没法,只好偷摸着给明斐媛和司北泊打电话,前者没接,后者接通,他将刚才的事一股脑说了。 那边久久没有动静,王叔只好又问了一遍:“大少爷?” “知道了,司隐伤的厉害吗?” “被茶水泼着了,我看腿上也有血印……” “嗯,我处理吧。” 王叔这才放心,挂了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 司北泊当时正和闻京铭他们在一起,挂了电话,捞起外套就要走。 几个人里就闻京铭吵得欢:“你干什么,才来多大一会儿就走?” 司北泊懒得跟他掰扯,目光扫过旁边那人,直说:“老头子脾气犯了,趁没人把司隐叫回去,还砸杯子了。” 这话一出,闻京铭倒是不拦了,还追着问:“司妹妹现在没事吧,哎呦,小姑娘家家的,伤着可怎么办?” 司北泊摆手:“不知道,我去看看。” 孟鹤行也起身,跟着出去,闻京铭乐了:“干脆都去看看得了,我也关心关心司妹妹。” 孟鹤行转身睨他一眼:“有你什么事?” “那怎么不关我事?说近点司隐是我妹妹,还是我兄弟的太太,你说我该不该去关心关心?” 闻京铭笑着打趣:“老孟,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把身份转正啊,我都替你累得慌。” 走廊的灯,光线不太明,几人乘电梯下去。 孟鹤行拍开闻京铭搭上来的手,冷嗤一声:“不像你,老婆连个影子都没有。” “你有,看得见摸不着,还不如没有呢!” 孟鹤行眼神渐变,懒得跟他废话,在他还没上车时将车门锁了,只留半截车窗,冷笑着看他:“这么会说话,自个打车回去吧。” “不是吧老孟,不就说你一句吗……喂……” 车子驶离,尾灯晃眼,远远的晕染出一片橘红色,汇入无尽的车流中,成为万千霓虹的一环。 闻京铭皱眉,看着毫不留情的车影,冲空气挥了挥拳。 第51章 我可能有点迁怒你,下次不会了 司隐没回汇林南苑,也没去乐队聚餐。 一个人开着车从司家出来后,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繁华璀璨的市区,最后兜兜转转,开到那间不大不小的纹身店。 正门牌上花里胡哨的写着两个字——渡山。 她略一皱眉,好长时间没来,谭维这小子把门店装饰成这副样子,和之前天差地别。 大门开着,里面光线暗沉,倒是与门口那些五颜六色的装饰不符。 司隐将车停在左边,细长的腿跨下来,径直往门口走,屋内人听见声,着急忙慌地迎出来,带着些惊讶和喜悦。 “影影姐。”谭维顶着个寸头,青色的头皮微裸露出来,气质和前两天又不一样,“你怎么现在过来?” 说着,还朝外张望:“我姐没来?” 司隐顿住,视线在谭维脸上兜转一圈,他手上还拿着工具,似是在忙,她的视线往里看去:“有客人?” 谭维双手一摊:“有一个,快完工了。” 两人进屋,不足二十平米的工作室,一楼摆着张长沙发,还有工作台,纹身的操作区正好在右边的一片空地,放了两张升降床,旁边是落地灯。 其中一张床上趴着个短发男人,上半身裸露,背上花纹纹了一半,谭维接着干活,嘴里还念叨:“今晚没课,我就开了张,没想到正好碰上这个客人。” “影影姐,你说巧不巧,还好我今天来了,不然你和这位客人都遇不上了。” 谭维一贯地会说话,将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司隐嗯了一声,踩上楼梯时,转头叮嘱了句:“别跟你姐说我在这。” 谭维没问为什么,只乖巧地点了点头,应了,继续自己手上的活。 人嘛,总要有点独处空间的。 司隐刚才进来时,脸色一如既往,因着她平日里也多是这副清冷疏离的模样,谭维并未察觉出异样。 工作室是简便的两层设计,二楼空间更小,只是周围有一圈栏杆,探个头,就能清晰地看到下面。 司隐坐在桌子前,面前放了一本厚厚的图纸,都是纹身可供选择的图案,大多数都是关铮画的,小部分是她添上去的。 手机屏幕亮亮灭灭好几次,她看了眼闪动的来电显示,直接忽略。 捏着素描笔,在白纸上勾勒出细微轮廓弧度,继续往下,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持久不断,她皱眉,手下的动作停了很久,干脆将手机静音。 不知过了多久,谭维似乎是忙完了,踩着楼梯上来,隔着几步距离,站在不远处,喊她:“影影姐,我收工了,我先回学校了。” 此时已经夜晚九点半,司隐将没画完的那幅图收好,捏着手机,路过谭维时说了一句:“走吧,顺路送你。” “真的?”谭维连忙跟上,“影影姐你太好了,你就是我亲姐,不像谭希……” 司隐脚步未停:“两分钟。” “哎哎哎,来了来了,马上。” 谭维迅速关灯,切掉电源,锁门,等一口气顺下来坐进车里时,刚好两分钟。 白色奥迪在深夜中宛如离弦的箭,行驶在路上,汇入车流。 将谭维送去学校,司隐折返,绕路回了汇林南苑,车子驶入小区,远远看见,单元楼下,两辆车子相邻而停,引擎盖前立着两道修长的身影,在并不太光亮的环境中尽显深邃。 听见声,两人一同往这边看。 司隐坐在驾驶座上,指尖轻触方向盘,将车子停在离他们两三米的距离,下了车。 都堵到家里来了,说不准是今晚的事有人打了小报告。 司北泊率先走过来,手机还握在手里,就在两分钟前,她刚挂了他最后一通电话,此刻,司北泊肉眼可见的不悦。 “电话为什么不接?” 司隐勾起唇,眸子里却是一贯漫不经心的通透冷静:“如果你也是来当说客的,那就不必开口。” 司北泊冷笑一声,他刚从王叔嘴里了解到事情的经过,自然知道司父夜晚和司隐谈了什么。 不过,她不问原因,直接将他划到司父那边,内心还是有些不爽快:“你以为我是帮爸劝你的?” “不是吗?” 司隐掀起眼皮子,盯他一眼,目光幽沉,黑白分明眼睛微冷,嗓音很轻,像积久不化的高山之雪,干净之余裹挟着空灵。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司隐目光并未转移,还是看着他,脸色冷静地,但就是这平和的眼神,让司北泊不自在极了。 她的眼神,波澜不惊,似是司家的所有人都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司父司母,司烟,还有他。 司北泊目光下移,触及司隐露在空气中的小腿,上面果然沾着淡淡的血迹,他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受伤了?” 司隐总算有点反应,嗤笑一声:“有意思吗?” 司北泊一愣。 孟鹤行在一旁观看许久,这对兄妹就差没吵起来了,各站一边,不像亲人,倒像是仇人。 还没等他过去,司北泊脸色不虞地上了车,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司隐还站在原地,场面一度僵硬。 孟鹤行往那边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身影高大,影子兜头罩下,将司隐裹在那一片阴影中。 对方气倒是消了,抬起眼看了一下。 “还生气?”他问。 司隐硬巴巴叫了声二哥,然后退后半步:“你有事吗?” 孟鹤行眸子微垂,身量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纵使司隐身材高挑,在他面前依旧显得娇小。 声色低沉,不知是凉风吹多了还是倦了,竟然流露出丝丝倦意:“为什么不接电话?” 方才的来电中,不仅有司北泊的,还有孟鹤行的,不过司隐都没接,自家的事不应该牵扯到别人,但她当时就是不想接。 此刻,被当事人亲自问起,竟有些尴尬。 “行了。”孟鹤行不再执意要个答案,反而叮嘱,“以后赌气也不能断联,知道吗?” 司隐下意识点头,转念又想,她什么时候赌气了? 手里被塞进来一个小袋子,上面的标签是药店的名字,男人站得笔直,视线兜转在她小腿上,微抬下颌:“没事就行,上去吧。” 司隐手指僵硬,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毕竟司家的事扯不到外人身上,于是出声:“二哥。” 孟鹤行微侧身:“嗯?” “对不起,我可能有点迁怒你,下次不会了。” 空气静默着,良久,头顶才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 他说:“知道了,上去把药涂了。” 第52章 隐上别苑 等车和人都消失在眼前。 孟鹤行才点了根烟,倚在车头前,微躬着身子,脑海里回想着司隐临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开车小心。” 他知道,司隐说这话的缘故,是觉得些许内疚,但不管怎样,无论是愧疚还是什么,孟鹤行眉眼舒展开,仰头看向六楼的方向。 她总算是关心了他一回。 烟雾散尽,他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黑暗中,车子迅速驶离汇林南苑。 路上拨通了司北泊的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孟鹤行心情没由来得变好,问了一句:“在哪?” 那边音色冷静:“回司家了。” “行,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老跟司隐置什么气?你就不能让让她。” 那边气氛萎靡,司北泊似乎也反应过来,轻嗯了一声,留下句以后再说,便挂断了电话。 孟鹤行打量着路口的红灯,掌心握着方向盘,没等几秒,灯变了,才加速。 折腾一晚上,回到和园已经深夜。 孟鹤行直接上了二楼,进去书房,处理许程新发过来的设计方案,大致浏览了一圈。 许程的电话拨进来。 下一秒,声音直接回响在静谧的空间。 “孟总,江源那块地的整体建造方案已经发给您了,按照您之前的要求,设计师融入了相关元素,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吗?” 孟鹤行翻看了几遍,说:“没问题,动工那天通知我。” “好的孟总。” 一通电话结束,许程又发来一条消息,询问所建别墅的名字。 孟鹤行仰躺在椅背上,微阖着双眼,脑海里细细闪过些许零碎的片段。 白纸上,遒劲有力的字迹铺满了大半个篇幅。 零零散散拼凑出四个大字——隐上别苑。 —— 新曲发行的试水成功,让霍城不得不对平日里放养的乐队重新重视起来,在不少公司递过来的橄榄枝中挑挑拣拣,又给长野乐队接了几个新活动。 日期最近的一个,就是参加国内知名乐队组合组织的汇演,这是全国性流动演出,能大大增加曝光度和知名度,不少乐队都想参加。 这次活动采用新老结合的方式,不仅有声满全国甚至国际的首席乐队,还有像长野这般崭露头角的新生力量。 司隐接到汪夺传来的消息时,对方一脸激动,不停地在她耳边说这次活动有多好,宣传页都快怼她脸上了,司隐不得不慎重考虑起来。 这次巡演时长是一个月,总共游经十个城市,跨越大半个国家,更重要的是,其中有一站,是边阳。 司隐心动了。 指尖仔细摩挲着宣传页上的边阳二字,她敛眉,抬眼问:“什么时候开始?” 汪夺一听有戏,干脆地回:“六月初。” 那就是还有时间,司隐放下心。 将宣传页留下来,语气毫无起伏:“我同意,你去问问乐队其他人。” 本以为还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汪夺连忙应声:“隐子啊,你答应了,其他人就好办了,我就说嘛,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把持住呢。” 其他人自然同意,于是这行程自然就这么定下来了。 丁暮那小子,整天跟在汪夺身后问:“汪哥,这次演出完了,能给我换个架子鼓吗?现在这个都快让我敲散架了。” 汪夺大手一挥:“换。” 几人欢呼,氛围暂时欢乐得紧。 司隐的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基本上走路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只要暂时不做剧烈运动就可以。 距下一个行程还有段时间,上次答应李秀要带她回边阳看看,于是,司隐早早买好了回边阳的飞机票,准备周末带她回去住两天。 周五下午,她提前走了,回家接上李秀,径直去了机场。 冬城到边阳不过一小时的行程,夜晚九点,两人就到了那座小城。 当时司隐被司家接回,李秀和关父就卖了老家的房子,加上这些年攒的积蓄,到冬城买房,每次他们回边阳,都是住在旅馆。 抵达的那天夜晚没再折腾,第二天一早,李秀就早早起来,穿戴整齐,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司隐知道,她这是要去看关父,也没阻止,耐心地回答李秀一遍遍的询问,总是说好看。 两人顺着熟悉又遥远的街道走过,买了一束白菊,这是关父生前最喜欢的花,又买了瓶烧刀子,打了车去墓园。 黑白照片上的男人,眉目慈和,印在石碑上,像是一直沉睡着并没有离去。 司隐将花摆在墓前,酒洒在地上,跟关父说了几句话,而后静静在一边等着,看着李秀和关父“叙旧”。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铮子回来了”。 李秀开始时尚能保持体面,说着说着,眼泪不停地流,哭到最后,眼睛红肿地不像话,还是被司隐搀扶起来的。 情到深处,难以自禁。 司隐静静陪伴着,除了陪伴,她好像也给不了什么。 在边阳待了不到两天,周末上午,两人就返程,临走时,带了一些边阳的桂花糕,这是小时候她和关铮最爱吃的东西。 买了好几份。 带着李秀去戒所看关铮,对方精神要比之前好点,但是明显的暴躁了。 看护人员不敢开门,只能让他们隔着门说会话,李秀自然又是一番伤心,偷偷用手抹眼泪,看得司隐心里一紧,越发觉得带她来是个不妥的决定。 趁着李秀守着关铮的空隙,司隐向看护人员询问了关铮的情况,那人了然,让她不要担心,戒瘾的过程本就艰难,关铮已经算是意志力比较强的了。 司隐细细问了好多,将带来的特产给大家分了分,看守人员笑着说:“你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关铮同志我们自然会照看好。” 她这才放下心来。 劝着李秀先去喝口水,司隐才仔细打量着关铮,他好像瘦了,精神倒是还不错,接过她递过去的桂花糕,捧着半天,才浅吃一口。 司隐问:“上次说来看你,我没食言对不对?” 男人愣住,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抬起眼看她,一双眼凛冽,轮廓立体,倒是彰显出逼人的气势。 司隐嘴角微勾,眸光细细描绘男人眉眼:“那你也不能食言,妈需要你。” 第53章 丝毫没有中途离场的尴尬 两人隔着道门,从上方玻璃框处对视。 关铮眉头一皱,放在嘴边的桂花糕拿了下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是话没出口,又吞了下去。 司隐眉色淡然,看了半晌,知道现在不能操之过急,总得有个过程,也没再强迫,只垂下眉,说:“那我带妈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值守人员打电话给我。” 利落转身,背影逐渐消失在墙角。 房间里的男人,盯着手里的糕点,口腔里都是桂花的清香和绵糯,滋味回甘。 良久没有动作。 司隐将李秀送回汇林南苑,而后开车去了和园。 所幸,余妈在家。 见她回来,迎上来,一脸慈爱:“太太,您回来了?喝点水吗,先生现在还在公司。” 司隐摆手:“我不找二哥,送点桂花糕给你,留一份给二哥尝尝就行。” 她将打包好的几份桂花糕拿给余妈,对方急忙说好,满是喜悦,拆开一包,尝了一块,连连称赞:“太太啊,人老了就喜欢这一口,难为您还惦记着我。” 司隐心情不错,没多待,就转身出了门,换鞋后,余妈送她到门口,脸上笑意未减,直至车影都消失不见。 而后,看着客厅里的糕点,转头给孟鹤行打了电话,那边嘟了几声,而后才接通,男人清冽的嗓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有事?” 余妈急忙将刚才司隐来过并且送了桂花糕的事情说了一通,而后还特意强调了司隐让给孟鹤行留一份的嘱咐。 而事实上,司隐只是随口一提,但被余妈这么添油加醋一说,倒像是她故意为之。 孟鹤行停下手中的事,视线从合同上抬起,仰头躺在背椅上,盯着办公室里的天花板,问:“她真是这么说的?” “对啊,先生。太太说给您留一份,你看你是夜晚回来再吃还是……” 孟鹤行揉了揉眉心,微阖着双眼:“放着吧,夜晚回来再说。” “好的先生。” 挂了电话,看着办公桌密密麻麻的文件合同,白纸黑字,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心绪渐渐飘向别处。 孟鹤行沉思片刻,拨通了秘书办的电话内线。 不一会儿,许程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进来,恭敬道:“孟总,您找我?” “嗯,隐上别苑的建造图落和园了,你去取一下。” “好的,孟总,我现在就去。” “等等。” 许程还没来得及转身,又抬头:“孟总,还有什么吩咐?” 孟鹤行视线重新落到桌面,将合同往后翻了两页,状似不经意地继续说:“嗯,余妈说的桂花糕,拿一份过来。” “是。” 许程利落转身,拉开门出了去。 不到二十分钟,孟鹤行才给许程打了电话,对方似乎还在路上,接到来电,有些诧异,但声调淡定:“孟总?” 孟鹤行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语气不疾不徐:“到和园了?” “快了。” “嗯,我突然想起来,隐上别苑的图纸在公司,不必拿了。” 许程在那边有点明白过来了,试探着出声:“好的,孟总,那我拿完桂花糕再回公司?” 孟鹤行站定:“嗯。” —— 司隐径直去了渡山。 今天周日,谭维打了报告,说要去和同学出去玩一天,她同意了。 此时,纹身店的大门紧闭。 司隐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半掩着,上了二楼,继续那天没画完的稿图,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勾勒填色。 整个图案是一团璀璨的焰火,主调的黑色,但又掺杂着金色的描边,寓意着新生,也寓意着一瞬即逝的美好。 她认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终于画完,将本子摊开,让湿润的笔迹晾在空气中,晒干。 手机多了几通未接来电。 分别来自孟鹤行和明斐媛,距离现在隔了近一个小时。 她大概能猜到后者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莫名有些烦躁,于是先回了孟鹤行的电话。 那边很安静,接着男人的嗓音就通过电流传入耳朵,低哑缱绻:“司隐?” “二哥,是我。”司隐握着听筒,微仰着脸,打量着头顶的吊灯,“你找我?” “嗯。”男人的脚步声隐约传过来,似是换了个地方,好一会才开口,“桂花糕还不错。” 原来是这事。 司隐无形中松了一口气,指尖搭在栏杆上,不紧不慢地回:“嗯。” “回边阳了?” “对。” 孟鹤行沉默许久,没说话,那边似是疑惑,问了一句还有没有什么事,他说没有。 司隐说:“那没事的话,我就挂了,二哥。” “好。” 孟鹤行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脸色有稍许松动,将手机放回口袋,然后推开会议室的门,进了去,里面参会人员面面相觑,却不敢有任何异议,纵使好奇,也不会在正主面前说。 于是,一个个的都低着头充楞。 孟鹤行进来落座,丝毫没有中途离场的尴尬,吩咐一声:“继续吧。” 汇报才接着开始,会议室内只回响着汇报员的声音。 —— 正当司隐思索着要不要给明斐媛回一个电话时,有人先给她打了电话。 一看,竟然是元月。 铃声响了几秒,她一犹豫,开始划开了接听键,还没说话,元月温柔的声音就传来。 “影影?” 司隐回了几句,最后抵不过对方的热情邀请,开车去了元月发过来的地址,顺道去学校接一下孟景寒。 冬城大学位于冬城的南边,司隐开车抵达学校时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后了,大门口站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头发是微卷的栗色,披散在肩头,倒是有几分乖巧。 孟景寒认得她的车,远远地就冲她招手,车子刚停稳,就爬上副驾驶,冲外面的男生挥了挥手,两人关系似是亲密,那男孩看车子离开,才转身往学校去。 孟景寒系上安全带,先开口叫人:“嫂嫂。” 司隐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语气打趣:“换了?” 刚才的男生显然不是上次那个。 第54章 这道菜不错,尝尝 孟景寒撇撇嘴,坐直身体:“嫂嫂,你可千万别跟我哥说,特别是二哥,还有我妈!千万千万别和她说,拜托拜托。” 司隐觉得有些好笑,眉眼舒展,嗯了一声,得来孟景寒一个飞吻。 两人到达元月说的那个美容店,她正躺在床上享受着护肤项目,见两人过来,手一指,让店员带着她俩去体验体验。 孟景寒和司隐都推辞,只是在一旁坐着等。 元月的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果然容光焕发,本来就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现在倒是愈加夺目,皮肤仿佛更细腻了。 她心情极好,出了店门,带着孟景寒和司隐去了附近的商场,零零散散买了好些东西,都放在司隐的后备箱里。 一转眼,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淡了下来。 元月坐在车后座,和司隐说了个地址,几人又朝着那个方向过去,地点正是在江云轩。 一进包厢,司隐才明白,为什么元月今日会叫她过来。 明斐媛早就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不知道是不是和元月商量好的,看她进来,半站起身。 司隐纵使内心有些不情愿,也没法,只好顺势落座,位置恰好在下手左侧,挨着明斐媛。 对方丝毫不提下午打电话的事,只是当作没发生一般,脸色有些许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司隐也不作声,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偶尔点到她时,才回上几句。 包厢的氛围很火热,有元月在场,基本不用担心冷场的问题。 点完单,菜色却久久没上,司隐心里诧异,不过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借口去洗手间,缓了口气,冰凉的水珠拍在脸上时,她终于清醒几分。 未施脂粉,却也容色瑰丽,混合着孤冷的气质,更是清绝。 手机放在口袋,暂时没拿出来,却听见清脆地一声叮咚响,甩掉水珠,伸手去掏,出了洗手间的门。 一道身影立在墙边,矜贵得体的装扮,赫然是明斐媛,见她出来,往她这边走了几步,声音轻柔:“影影。” 司隐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 “妈,有事吗?” 声色冷淡,音调毫无起伏,倒像是敷衍应付的照例询问。 “你别管你爸爸说了什么,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有坏心,就是说话不好听。” 没有坏心。 司隐莫名觉得好笑,但面上不显,只是沉默着,没说话,眼神却波澜不惊,没有丝毫起伏。 她对司家人不抱期待,更何况明斐媛只是妇人之仁,她极力想缓和家庭关系,但却用错了方法,只会一再让司隐忍受服从,却没想过事情的根源往往无法解决。 不过,除此之外,明斐媛已经对她够好。 司隐还是不忍心,良久,才开口:“您和他,我不会混为一体,您大可放心。” 明斐媛叹了一口气,知道她性子倔,也不再劝,只是说:“你毕竟是司家的女儿。” 司隐心下凛然。 等回了包厢,才发现里面竟然又多了几人。 孟鹤行他们几个都在,围满了整个桌子。 元月和明斐媛作为一群人中的长辈,自然是坐在上位,下面他们几人依次排开。 孟鹤行坐在她的左手边,而右手边坐着刚吵完架的司北泊,对面是孟景寒兄妹和闻京铭。 难得的一次聚会,没想到都来了。 司隐还沉浸在要不要和孟鹤行换个位置的想法中,就被站起来的闻京铭敬了一杯酒,对方先是敬完两位长辈,又转身朝向司隐,眼里饱含笑意:“司妹妹,祝你新曲发行成功。” 元月笑着接话:“可不是嘛,今天啊,就是为了祝贺影影。” 一时间,包厢氛围热烈起来。 连孟景寒也举着杯凑热闹,一口一个嫂嫂地叫着。 司隐才明白为什么众人皆在,下意识顺着闻京铭的视线看了一眼,对方余光瞥向司北泊,她举起酒杯,将闻京铭嘴角的那抹略带深意的笑容收入眼底。 孟景寒的酒杯被孟晋州拿走,对方倒了橙汁放她面前,引得孟景寒不满:“为什么我不能喝,孟晋州你专制死了!” 孟晋州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你一小姑娘喝什么酒?” “那二嫂也喝了。” 孟景寒不满,拿司隐出来挡锅:“她为什么可以?” 孟晋州笑而不语,倒是闻京铭感叹一句,敲了敲杯壁,视线落在对面两人身上,兜转着打趣:“司妹妹由老孟管,你哥可管不着。” “哦——不对。”闻京铭笑着拖长尾音,“老孟由司妹妹管,他哪敢管司妹妹啊?” 目光触及对面男人的眼神,看似带着笑,实则冰冷,闻京铭及时住了嘴,举起酒杯又朝着司隐的方向:“司妹妹,来来,哥哥再敬你一杯。” 司隐手腕没动,酒杯还在桌上摆着,她敛眉,目光平静,刚准备去拿杯柄,就被身边男人按下动作。 干燥的指腹一片温热,触碰在光滑细腻的手背上,两人俱是一愣。 孟鹤行沉静淡然,将手挪开,眸色上抬,往对面看了一眼,而后,看向面前的杯子,冲闻京铭道:“敬一杯就行了。” “司妹妹不喝,你喝。” “等会开车。” 闻京铭轻哼出声,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满足的喟叹一声,冲孟景寒道:“看见了吧,以后找男朋友别找你二哥这样的,严肃又古板,有什么意思。” 孟景寒本来想点头,但是又害怕自家二哥,于是悄悄凑到闻京铭旁边,低声说:“大侄子,我觉得你说得对。” 闻京铭:“……” 司隐静静看着一切,偶尔端起水杯喝两口,旁边司北泊瞅她好几次,她虽然没换座位,但也刻意不去看他,甚至默默将凳子往左边挪了挪。 司北泊怎么想,也不关她事。 她现在只想顾好自己。 室内灯光璀璨,波光嶙峋,光影铺满各个角落。 司隐安静吃饭,饭桌上照常有她喜欢的南瓜蛋羹,不知是谁点的。 她夹了一点放进碗里,味道绵软,细腻柔滑,比之前吃的更加美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而后放下筷子,喝了口水。 孟鹤行离她挺近,白衫黑裤,袖口半挽,冷光翻动,原是他用公筷夹了块蜜藕放进她碗碟里,缓声道:“这道菜不错,尝尝。” 第55章 她最怕也最讨厌麻烦 蜜藕夹着糯米,外面裹上一层甜甜的桂花蜜,咬在口里,唇齿留香,回味甘甜。 司隐本就偏爱甜食,碍于形象管理,平日里也不能多吃,只偶尔尝一点满足口腹之欲,此时,咬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又喝了半杯水,将那股甜味消散下去。 闻京铭倒是个会说话的,将两位长辈哄得眉开眼笑,尤其是对着元月,一口一个姨奶奶地叫着,倒是让众人笑了场。 平日里孟景寒叫他大侄子,他倒是吹眉毛瞪眼睛的,现在却是自在的紧。 饭局散了,元月和明斐媛由家里司机送回去,司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遗漏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本来也想走,被劝着喝了几杯酒,不能开车,想让孟鹤行顺路带她回去,却被闻京铭拦了下来。 对方酒量比她好多了,纵使敬了一桌子人,现在还是神识清醒,脚步稳当,除了身上带了些酒味,根本看不出他半醉。 闻京铭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怎么会轻易放人走,也不管同不同意,嚷嚷着要去柏夜再续一波。 谁都劝不住,司隐拗不过他,再说他本来也没恶意,也就随着去了。 一桌人,只有孟家兄妹三个没喝酒,这次,倒充当了一回司机。 司隐坐在孟鹤行的副驾驶,脑袋还算清醒,将钥匙交给赶来的许程,让他将车开回去,还说了一句:“许特助,麻烦了。” 许程等她说完,看了驾驶座一眼,男人侧脸轮廓分明,领口微松,竟有些萧肃之感。 将没问出口那句话吞了回去,然后开着司隐的那辆奥迪,径直往和园的方向去。 闻京铭和司北泊都上了孟鹤行的车,两人脸色微醺,仰躺在后座上,一个偏头打量窗外景色,一个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副驾驶的司隐。 视线偶尔和孟鹤行交汇,司北泊又立马移开。 在柏夜门口下车,有侍应生带他们去包厢。 出电梯时正好有人进来,正中间那人戴着一副大墨镜,身姿曼妙,皮肤细腻白皙,红唇微勾,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助理之类的人物。 司隐视线划过女人面容,看向身后,旁边助理打扮的女孩,正是她之前在医院见到的那位,眼熟得很。 闻京铭几人都和女人打招呼,司隐待着没意思,对方冲她颔首,她也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而后先出了电梯,在一旁墙壁上倚着,掏出手机翻看。 那边,祁佑清拨弄着微卷的长发,正和孟鹤行说着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站得极近,司隐移开目光,继续刷着微博。 不知道多久,终于叙完旧,头顶落下好几道阴影,司隐轻蹙眉,抬头往上看,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了。 而祁佑清和她的跟班们,早已经消失。 司隐默默后退半步,收起手机,视线冷凝,扫视一圈,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闻京铭酒劲上来了,率先找到包厢进了去,黑色的真皮沙发围了一圈,正中间摆了张玻璃茶几。 桌上摆了满满的酒,瓶身在光线下微微反射,折出莫名清冷的弧度。 司隐心下微凛,有些后悔跟过来了,她就知道,闻京铭不是好糊弄的,不过她也不打算再喝,对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接下来的时间,司隐全程充当背景板,许是刚才酒意上头,这会竟然有些醉了,看着屏幕都花眼,干脆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清醒清醒。 包厢内就有洗手间,她泼了两捧水在脸上,清醒了些,而后抽出纸巾擦了擦。 外面玻璃瓶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倒是有几分清脆悦耳,暂时不想出去,她倚靠在门框边刷手机,微博热搜顶上又是关于影后祁佑清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她现身柏夜门口的照片被人传到网上,一时间热议不断,有夸有贬。 内容无甚有趣,司隐不想再看,收起手机,包厢内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人听见。 闻京铭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么着,小声嚷嚷着,问她去哪了,看她回来,又一口一口妹妹的凑得很近,神秘兮兮地问酒好不好喝。 司隐看他确实是醉了,也没搭理,只是坐在原位置上,也不说话,手指下意识地捏起桌上的烟盒,拿出一根塞嘴里,忽略了司北泊不满的视线。 突然想到,自己没带打火机。 桌上只有两个,还都在茶几的另一边,她伸手去够,纤细的指尖摁下齿轮,蓝黄色的火苗蹭地一下窜出来,火舌舔上烟尾,点燃,灼烧出一点红。 身影笼罩在微弱光线下,淡淡烟雾四起,模糊了眉眼,只有凸起的鼻骨优越,猩红在指尖慢慢消褪。 闻京铭见状,眉眼半阖,低低地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抽烟出来:“司妹妹,哥和你陪一根。” 司北泊脸色潮红,闻言,踹他一脚,眼里的不满涌起,冷嗤:“话这么多?” 闻京铭笑:“我说老司,你这么霸道呢,管太宽了。” 司北泊轻哼两声。 司隐倒是越抽越清醒,本无意拿烟,但无事可做,只能跟手上的半截烟丝较真,唇齿间渐渐盈满苦涩的烟味。 她手腕翻动,吐出最后一口,将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夜色过半,才出声:“是不是该走了?” 孟景寒成功地错过了宿舍门禁,再次被自家大哥带回去,临走前还冲司隐挥了挥手。 孟鹤行找人将闻京铭和司北泊送回去,两人酒品倒是还好,除了话多了点,其他倒是很平静。 一整晚,司隐没搭理过司北泊,她本来就是冷情的人,也记仇,之前他干的那些事,司隐这辈子都忘不干净,不是戳肺管子似的剧烈,但慢刀子割肉的钝痛感,才是最致命的。 这些年,她和司北泊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想结仇,但也不需要悔恨之后的弥补,不需要对方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亏欠了她,反而凑上来补救。 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有少许奏效,但对司隐而言,则是没必要的麻烦。 而她,最怕,也最讨厌麻烦。 所以司北泊极力想挽救兄妹关系,反而是适得其反。 第56章 孟鹤行的眼神确实挺吓人的 正如此刻,趁着孟鹤行去拿车的间隙,司北泊别扭地往她身边靠近,在还有一臂距离时停下,微侧着脸,余光瞥她,像是要说话的模样。 司隐只专心看手机,刷到有趣的内容,还了个赞,她知道司北泊是为了什么事,但是他没说话,她只当作没看见。 到最后,还是没说上话,司北泊被闻京铭拽着上了车,都没来得及等孟鹤行回来,车子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徒留司隐一个人在光亮的大堂前等着,好在,孟鹤行没耽误几分钟就把车开了出来,往大堂台阶下一停,让司隐上车。 此时,已经快到夜半,门口零零散散有几辆车子,脚步声凌乱,又是哪位喝醉的客人奔往这边来。 老远见着孟鹤行的车,竟然还能认出来,凑上前扒着车窗谄媚讨好,醉醺醺的语气听得人费劲。 还暗戳戳往副驾驶看。 好在司隐动作快,在那人凑上来之前就将头发散下来,直直垂下,遮住半张侧脸,堵得严实,让人想看也看不清样貌,只能大致看见是个女人身影。 那人笑了几句,舌头像是被人掐住,说话吐词不清,孟鹤行已然不耐烦,还没表现出来时,安保人员有眼色地将人拽走,还了一片清净。 车窗升起,孟鹤行手掌控着方向盘,往左转,余光瞄了副驾驶一眼,而后低笑出声:“躲得挺快,人走了。” 司隐眼皮都要睁不动,还好有安全带系着,不然,整个人就像一摊软泥往下滑。 多日连转轴,再加上这两天陪着李秀回了边阳,东跑西跑,都不带歇着的,酒精上头,脑海一片混沌。 有时候想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也好,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什么也不用想。 车内空间静谧,没打冷气,司隐刚喝了酒,怕她受凉,只把窗户开了条缝,让大自然的微风吹进来,消除燥热。 孟鹤行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瞅两眼,司隐是真累了,靠在座椅上,仰着脸,睡得正香,呼吸轻薄。 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酒香,醇厚回甘,钻进鼻孔,竟然有些上头。 等红绿灯时,孟鹤行指尖摩挲着方向盘,视线往旁边看,女孩发丝散乱,有几缕沾在唇角,黑发红唇,衬得皮肤越发细腻白皙,唇形饱满,不笑的时候唇珠微凸,莫名增添了冷感。 他动了动手指,差点就往她脸上凑,指尖都碰到发丝,又叹了口气,收了回来,继续看路前方,窗外无边月色,照亮了回家的路。 直接将人带去了和园,车子到家时,司隐梦梦醒醒,睁开了眼,看着熟悉的景色,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随后下了车。 孟鹤行将车交给林叔,跟在司隐身后进了门,早先吩咐过余妈,此时她正在厨房里忙活,见两人回来,眉眼笑开。 手在围裙上揩了两下,冲孟鹤行道:“先生,醒酒汤煮好了。” 孟鹤行在玄关处换完鞋,指尖拨动袖扣,将那块冷色的腕表脱下:“盛一碗过来吧,给司隐。” “好。” 余妈转头去厨房盛汤。 司隐一只脚已经踏上楼梯了,却被孟鹤行从身后叫住,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脸色不太好,满满的倦意。 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向上抬,略带不解。 孟鹤行落座在沙发上,面前摆了杯热水,端起喝了一口,才看她:“余妈煮了醒酒汤,喝一点,省得夜晚难受。” 既然都煮了,司隐也没推脱,干脆转身回来,踩着拖鞋就往厨房去,脚踝露在外面,隐约还能看出不敢太过使力。 孟鹤行视线从她脚上收回,目光下垂,落在自己脚上这双黑色拖鞋上,嘴角浅勾起一道弧度,连带着家里的一切都看顺了眼。 为了避免麻烦,司隐本想在厨房里把汤喝了,奈何太烫,只好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她就顺势坐在餐桌旁边,也许是太困,脑袋耷拉着,趴在上面,长睫毛微动,目光无神,侧着身子等汤凉。 余妈见两人不说话,就想找点话题聊,最后扯到下午送来的桂花糕上,看了孟鹤行一眼,对方起身上了楼,她悄悄凑在司隐旁边。 没忍住说:“太太,下午的桂花糕,我打电话和先生说了,您猜怎么着?” 余妈不怀好意的笑,抬手掩着,打趣:“先生特意让许助理回家取呢,说什么来拿文件,我看啊,就是个幌子,他知道你送了桂花糕,迫不及待地想尝尝。” “我瞧着,先生平日里也不喜甜食,只有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才吃上一点,太太……”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原是孟鹤行上去取了东西下来,不知道听没听见余妈的话,反正她是觉得此时两人都在,说了难免尴尬,就住了嘴。 将围裙放下,掸掸衣服,冲司隐道:“太太,您喝完把碗放这就行,明早我起来收拾。” 司隐轻声应了。 脑海里一片混沌,却时不时浮现出余妈刚才的话来。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燥意,端着汤碗喝了一口,谁知,摸着不烫,喝到嘴里竟然温度极高,她吐都吐不出来,只好吞了下去。 眉头紧皱,呛得她连连咳嗽,撒出来的汤水溅到手背上,指尖微红,碗底磕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没来得及站起身,手腕就被男人干燥温热的大掌扣住,脚步微错,他拉着她去洗手间,拧开凉水,握着她的手一起伸到下面,手指交叠在一起,竟然毫不违和。 凉水冲刷,那股灼烧感褪去。 冲了好一会儿,孟鹤行才放开她的手腕,关上水,抽了张湿纸巾将她手背擦干。 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离得极近。 司隐喝了酒,眼尾潮红,眼神不像平日里清醒,但也醒了大半,而旁边的男人,一整个清冷疏离的模样,此时眼里暗涌着墨色。 语气低沉,隐约带着薄怒:“还烫着哪了?” 司隐有些愣,从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舌尖密密麻麻的疼,刺激了她的神经。 默默将手收回来,摇头:“没了。” 迷迷瞪瞪的表情,看样子是没完全清醒。 孟鹤行叹了口气,让她先出门,找了烫伤膏出来,摆在茶几上,又去找棉签。 司隐揉了揉脑袋,看他走来走去,最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忍不住开口:“没事的,不用……” 不用这么麻烦。 后几个字被男人不太友善的目光震慑回去。 司隐莫名想起之前孟景寒说的话,这次,她倒是深表赞同。 孟鹤行的眼神,确实挺吓人的。 看似温和,实则凌厉。 第57章 纵使司隐再充愣,也无法平静直视 然而此刻,司隐正顶着这凌厉的目光,一动不动。 手背上的药膏正发挥作用,晕染出一凉意。 醒酒汤洒了一点,还剩大半碗搁在桌子上,孟鹤行慢条斯理地抽出餐巾纸将污渍擦拭干净,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灯光的映衬下,莫名有种难以言说的性感。 差个银戒,这样的手指戴上银戒,一定更完美。 司隐捧着热水喝,像是被定住一般,看着出了神,莫名想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掌,不似这般光洁,特别是大学那段时间,掌心总是粗糙的,时常还带着擦伤。 都是训练时不小心碰的。 思及此,她敛了眉,视线从孟鹤行手上移开,走两步将那碗晾了半天的汤药给喝了,微微泛苦,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清醒多了。 将碗送回厨房,再出来时,孟鹤行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愣神。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半。 司隐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眼泪不自觉渗出来,她用指尖揩去。 再睁开眼,孟鹤行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目光悠悠沉沉,像是无尽夜色都融入其中,翻涌成墨。 视线毫不避讳,直直盯着她。 纵使司隐再充愣,也无法平静直视,找个借口先行上了楼,踏上最后一阶楼梯,余光中,男人的身影竟显得萧条。 她摇摇头,推开房门。 孟鹤行孤身站在客厅,灯光从头顶洒下,在地上留下一道不清不明的剪影,站了会,走进地下室,从琳琅满目的酒柜上挑了一瓶。 陷入柔软的单人沙发,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他浅尝一口,微咂舌,眼眸渐黯,仰躺在沙发背上。 空间开阔,气氛静谧,只余他一人品尝着深夜冷酒。 翌日清晨。 孟鹤行醒来时感到头晕,昨晚喝了两杯,意识清醒着回了房间,此时太阳穴竟有些酸胀。 下意识用指尖揉了揉。 下楼时,客厅餐厅都没人,只厨房里有稍许动静,余妈听见声,从厨房里探出身子,手里还拿着餐碟。 孟鹤行从落地窗往外看,昨天停在院子里的奥迪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旷。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蹙眉,问了一句:“她呢?” 余妈将早餐摆上桌:“太太一大早就走了,说是有事。” “她吃早餐了吗?” “没呢,太太起得早,我还没来得及做,让她等一会,她说不吃,就走了。” 孟鹤行动作未停,径直走到餐桌旁,许是昨夜喝了酒,胃口不太好,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不紧不慢地起身,捞起西装外套,就出了门。 许程的电话随之而来。 今日是叶家来孟和集团参观的日子,为表诚意,叶家将派人来冬城,一是为了表示对孟氏这一有力的合作伙伴的重视,二来,也是为了物色新的发展机会。 两家正在接触,即将合力开展建设打造知名房地产商业带。 孟鹤行由林叔送去公司,一进门,许程早已经准备好相关流程,拿着文件等他过目。 处理完相关事宜,孟鹤行才将将松了一口气。 上午十点,叶氏集团相关负责人抵达孟氏,孟鹤行亲自迎接,来者不陌生,正是叶舒喻和其父叶英忠。 几人早已经接触过几次,更何况上次在叶家时也有过了解,这次并没有过多的客套。 简短休息之后,由孟鹤行陪同,在孟和集团名下的几个项目圈转了转,大致了解了孟氏的主攻方向。 中午,参观完现场,就近在风庭酒店订了个包厢,专门用来款待叶氏父女,孟鹤行叫了孟晋州过来陪同。 叶氏领头人物来了三个,除了叶家父女之外,还有个经理职位的中年男人,听说是叶老爷子好友之子,帮衬一把,让他进了自家公司谋个差事。 这男人和叶英忠的关系交好,看起来倒是对叶氏忠心耿耿。 这顿饭是为了两家公司互通往来,也是叶氏打开冬城市场的第一道门,看似随意,却处处透露着重视。 因着叶老爷子和孟老爷子早些年有过些许交集,这次来特意叮嘱了儿子和孙女,要上门拜访孟家老爷子,两人倒是也不含糊,下午处理完正事,尚有时间,携礼跟随孟鹤行等人去了老宅。 彼时,孟老爷子正在家里逗鸟,羽翼还没丰满的小鹦鹉,站在廊檐下的笼子里,吃着食,张开嗓子叫唤两声。 一人一禽,倒是相处愉快。 门户传来动静时,他尚未听见,直到一群人进了屋,老爷子才转过身来。 叶英忠和叶舒喻等人先给他打了招呼,老爷子瞬间就明白了,招呼着大家就坐,让家里阿姨上了茶。 热气熏了整脸,视线朦胧中,孟鹤行听着孟老爷子和叶英忠说话,无非就是谈及往事,再者,就是关心叶老爷子身体如何。 话题不知怎么兜转到年轻人身上,叶英忠半开玩笑,喝了口茶,对孟老说:“您这孙辈都是人中龙凤,早听闻孟家大少单打独斗闯出名堂,接触了孟总,才发现他为人处世皆是上乘,孟老有如此优秀的孙辈,尽可安享晚年了。” 孟老爷子心里受用,但脸上却不显,只笑呵呵地谦虚着:“哪里哪里,你是不知道这几个小子多不听话,非要自己干,不像舒喻,女孩子有胆识,那才是了不起。” 叶英忠放下杯子,目光瞥过孟鹤行,对着老爷子说:“上次父亲还问,说孟总要是没有婚配,我家舒喻不知能否入眼,倒是没想到,孟总已经心有所属,倒是不巧了。” 茶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孟鹤行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面色沉容,举止疏离。 孟老看了自家孙子一眼,脸上神情微怔,笑道:“这几个小子主意大的很,我是做不了他们的主,索性也就不操心了。不过,舒喻这丫头,我瞧着倒是欢喜,倒是真想让她进我孟家的门,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我们老了,也就不费别的心了。” “那是自然。” 话说到这份上,明白人都不再提,叶英忠本就是试探,若孟鹤行没到那步,说不定还有机会,但老爷子这么一说,他再提这事,就是不识好歹了。 第58章 有客人怎么了?他们又不认识你 接下来,聊些家长里短,偶尔提提孟叶两家的生意。 毕竟算是第一次正式合作,互相知根知底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叶舒喻倒是自来熟,说第一次来冬城,邀请孟鹤行当导游,在老宅附近四处转转,孟老一听,摆摆手同意了。 孟鹤行不远不近地跟着,脚步要挪不挪,看遍了老宅的风景,倒是没什么有趣。 只不过,叶舒喻是头一次见着,偶尔询问几句,两人隔着段距离,在老宅旁边绕着弯。 外围铺陈好大一片草坪,郁郁葱葱的树木环卫着,篱笆边上都是细小精致的花朵,由园丁精心呵护。 “人老了都喜欢这样的环境。”叶舒喻感叹一句,“不知孟总是住在老宅还是另有住处?”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际晕染出一片橘色,拉长尾调,像是缤纷绚丽的调色桶泼染出来的彩调。 孟鹤行手臂微垂,眺望着远处的风景,眼眸未动:“叶小姐想必也不会只有一个住处吧。” 做房地产的企业,怎么也会多留几套房产备着,就像孟鹤行,他名下的房产众多,只不过当时选了和园作为婚房,离孟氏和嘉星传媒都挺近,方便司隐偶尔过来住一两晚。 久而久之,习惯之后,他一直住在那,也懒得再换。 叶舒喻换了个方向,面对着他,妆容精致,眉梢透露出稍许风情,回:“孟总的回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 孟鹤行脸色平静:“过奖了。” “不知是否有幸到孟总家里参观?” “叶小姐不是在了么?” 叶舒喻知道他在推辞,还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线在哪里,于是说:“孟总知道我说的并非老宅。” 不是老宅,那就是私人住所。 孟鹤行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离叶舒喻更远了些,抬眼看向天际:“那就抱歉了,不便邀请,还是公私分明的好。” 叶舒喻轻笑两声,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态度鲜明,她何必再自取其辱。 — — 司隐傍晚开车回家时,才发现昨天忘了什么事。 元月购物的成果都在她后备箱里放着,整整一排购物袋占据了整个空间。 她看着这些颜色不同的袋子,拿出手机给元月拨了个电话过去,铃声响了好几声,就是没人接。 只好换了孟鹤行的号码打,很快就接通了。 那边似乎很热闹,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声响都揉进听筒,期间夹杂着女声,带着笑意的女声。 拉开玻璃门的声音响起,孟鹤行似是走到安静的地方,将那些杂音都隔绝出去,这才开口说话,嗓音清润:“司隐?” 司隐半倚靠在车门边,将事情说了,然后又说:“我是送伯母家里去,还是放你那,你找人给她送去?” 孟鹤行顿了一秒,回头看了一眼客厅,手臂撑在阳台的围栏上,轮廓在夜色中愈显立体,良久,才道:“伯母就在老宅,你有空的话来这吧。” 司隐听出名堂来了,轻声问:“你也在老宅?” “嗯,怎么?” 她转身上了车,将安全带系上,冲电话那头道:“那我送一趟吧,马上到。” “别着急,慢点。” 男音裹挟着微凉的夜风,顺着电流卷进耳朵里,司隐看了手机一眼,轻嗯一声,将车子驶入车流。 公司离老宅不算远,夜色微降,霓虹四起,接二连三的车灯连缀在一起,竟然宛如星光摇曳。 司隐没提速,就按平日里的速度行驶,不到半小时便到了老宅。 门口停着几辆没见过的车子,她心知有客人,竟然浮起躁意。 有客人在,孟鹤行竟然也不和她说一声。 车子停在门口,打了电话叫孟鹤行出来,不过两分钟,一道修长的身影便从屋内走出,背后是明亮的灯光。 身高腿长,肩胛开阔,背着光而来,敲响了她这边的车窗。 司隐没下车,摇下窗,面前这人脸色如常,领口散开两颗,袖子半挽,仍然是平日里那个清冷自持的模样。 “下车。” “你找人把东西拿进去。” 两人同时开口,想法却是天差地别,话不对题,意见不一致,就这么僵持着,暂时谁都没开口说话。 良久,还是司隐先败下阵来,她向来不和孟鹤行起争执,两人平安相处这么久,从来没有吵过。 没意思,也没必要。 见人还堵在驾驶座车门前,她只好提醒:“家里不是有客人?” 言外之意,我们是隐婚,有客人在不太好进去。 可偏偏孟鹤行今晚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装傻,微俯着身子,凑在半开的玻璃前,浅笑:“有客人怎么了?他们又不认识你。” 语气调侃,脸上笑意不达眼底。 司隐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催他快点。 屋内已经有响动,似乎有人出来了。 司隐赶紧将车窗往上升,只留下一条细缝,窗户是单向玻璃,只能从内往外看,此时纵使知道外面的人看不见自己,司隐还是悬着心。 外面那是个女人,站在离车不到两米的位置,要是再近一些,就能从前方看见驾驶座的一切,好在车身是侧对着她的。 司隐拧眉,从开着的那条缝里看孟鹤行,对方嘴角的笑已经消失了,沉默着看她一眼。 她只好再催:“你不拿的话,我就先走了,明天再送去伯母家里。” 孟鹤行脚步微动,叫了林叔过来,帮忙将东西都搬到元月的车上,而后看着果断消失在门口的汽车尾灯,眼底情绪渐浓。 吩咐完林叔,转身往回走,在门口被观看全程的叶舒喻打量,她沉浸生意场时间不短,心思自然不简单。 此时,也能维持平静。 即使她没看清车里人的面孔,直觉告诉她那就是个女人,还是个和孟鹤行关系不一般的女人。 耸耸肩,想起刚才孟鹤行对着车内人那股子放松自在的劲儿,和面对长辈的恭顺,以及面对合作伙伴时的客套疏离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想,先他一步进了门,回头时留下一句试探:“看来,孟总并未俘获美人心啊。” 第59章 好聚好散?没可能 孟鹤行脚步微顿,掀起眼皮看了前方一眼,嘴角挂着抹淡笑:“孟某私事,不便告知。” 此话一出,便是不留情面了。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孟鹤行脸色微冷,显然是不想再提及这一话题,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毫不遮挡的锐气,疏离淡漠的气势彰显出来,丝毫不见方才的温和。 两人视线短暂相接,叶舒喻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清冷,浅淡的眸色下蕴藏着波涛汹涌,她转过身,挺直腰背往客厅走去,转眼又换了一副面孔,脸上挂着薄笑,伸手将散落在肩膀处的发丝勾到脑后。 叶家父女留下来吃晚餐,孟宗明一家人都来了,再加上老爷子和孟鹤行,正好凑满了一桌人,松松围了一圈,孟老爷子坐在上首,左右两边分别是孟宗明和叶英忠。 饭桌上,几个人聊起和叶氏合作的项目,就着这个问题讨论一番,叶英忠少不了再次对孟鹤行的手段进行了夸赞,一时间,氛围倒也是十分融洽,老爷子和叶英忠聊得投机,不知不觉中竟然忘了时间。 等晚餐结束,叶家父女告辞时,已经夜晚十点半,孟家派了人带领叶英忠和叶舒喻去了下榻的酒店,几人在门口告别。 孟鹤行表情淡淡,看着几位长辈之间的客套,竟然有些许走神,打完招呼,让林叔将车开来,转身坐进后座,却被人敲响车窗。 窗户落下,孟晋州那张英挺的面容在静谧夜色中缓慢凑近,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打趣:“我瞧着叶小姐倒是对你有几分意思,老二,你就没点打算?” 孟鹤行不冷不淡地瞥他,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月色如水,洒泄下来,将庭院照的幽静,几处丛草随风摆动,摇曳着枝条。 孟晋州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越说越离谱,不停挑战着孟鹤行的底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反正你和司隐也只是各取所需,她的心思不在你身上,倒不如好聚好散。” 半开的车窗,内里没开灯,只有路灯的光浮现在车窗上,映衬出一片繁华通明。 忽明忽灭的光影中,后座上的人影微动,只半阖着眸子,侧过脸来,眼神冷漠,薄唇轻启,声音寡淡却带着几分质疑:“好聚好散?” 孟鹤行背靠在后座,伸手掸了掸褶皱的衬衫衣摆,硬朗的五官轮廓在黑暗中越显立体,折叠出高耸的弧度。 他低笑一声,目光扫过孟晋州:“没可能。” 孟晋州闻言,晃了晃脑袋没说话,起身让开,看着车窗升起,影子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老宅门口 将烟点燃,而后望着远处夜景,视线追随着渐渐远去的车影,低声轻哼,眼眸里尽是哂笑。 将没抽完的半根烟熄灭扔进垃圾桶里,孟晋州坐进后座,司机在前面开车,他左右环顾,无聊地看着闻京铭在群里发的群消息 毫无营养的话题,接二连三地跟着几个红包。 他收回视线,将要退出时,微信又蹦出几个红点。 无一例外,都是孟景寒发来的。 他一皱眉,点进去瞅了两眼,求人办事还这副威风样子,他懒得理,直接不管。 手机刚放下,电话就打过来了。 一看,果不其然又是她。 孟晋州故意晾了她几分钟,等车子离开老宅,进入市区公路,才接起。 咋咋呼呼的嗓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清脆娇俏,带着几分焦急,直接喊他名字:“孟晋州,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这态度,也是没谁了。 求人就这副样子,孟晋州懒得理她。 孟景寒又问:“你怎么不理我?” 男人往后躺,背抵在后座,头微仰着,视线偏移,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灯光,还有两边飞快倒退的大厦高楼。 冷言道:“越来越没礼貌了。” “哥,行了吧。”孟景寒那边很吵,音乐声夹杂着说话声,“你看见我的消息了吧?快来救我。” 嘈杂的声音震得脑仁疼,再加上喝了点酒,孟晋州被她这态度气得不行,语气自然不好:“你不是有能耐吗,指使人的时候这么威武,怎么还让人帮忙呢?” 孟景寒哪能听不出来他的挖苦,本来受一肚子气,现在还被孟晋州怼,更是可怜兮兮,眼圈都红了,嗓音发抖:“不来算了,谁稀罕!” 电话直接挂断,连带着最后一声泣音都消失不见。 孟晋州揉了揉眉心,心底升起一抹躁意,正值路口,司机小心地从后视镜往后看,刚才的对话尽收耳里,他观察着后座人的反应。 红绿灯已经跳过,车子再次启动。 司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不太友善的吩咐:“去森绿。” 调转方向,车子似离弦的箭,往森绿的方向奔驰。 司机将孟景寒带出来的时候,孟晋州坐在车里养神,后车门打开,女孩的身影尽显。 孟晋州搭眼一看,就皱了眉。 吊带短裙,堪堪遮住大腿根,雪白的手臂和锁骨一股脑都露出来,更别说还露出一截纤细的腰线,孟景寒眼睛红红的,耷拉着脑袋,爬上车。 男人也不跟她说话,她方才在电话里大声吼了他,此时也不敢随意开口,安安静静坐着,再没了气势,眼角的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一件西装外套兜头罩下,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味,似雨后森林的感觉,干净清透。 她将外套扒拉下来,默默穿上,然后并拢双腿,安静地坐着,连抽泣声都极尽压抑,偶尔从后视镜偷偷瞥孟晋州两眼。 对方就像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除了把外套扔给她之外再无其他动作,看也不看她。 孟景寒觉得更委屈了,眼泪流得更欢。 “再哭就给我滚下去。” 冷不防被男人清冷的声音一震,孟景寒动作停了一瞬,而后瘪嘴,心里一颤,泪珠子成串往下掉。 委屈巴巴地喊孟晋州:“哥……” 再也顾不上了,凑上去抱着他的胳膊一顿乱擦,眼泪都揩干净,哭腔拉长。 男人见状,也不怼她了,将人揽过来,手掌拍着她的脊背,视线落在她手臂的勒痕上,眸色骤冷,语气森然:“哭什么,怎么回事?” 孟景寒支支吾吾不说话,孟晋州来了脾气,冷眼一抬,冲司机道:“你说。” 第60章 不是让你别来? 司隐从孟家老宅离开后,径直回了汇林南苑。 夜色深静,小区里却还热闹着,今晚的人格外多,回去时,在楼下花园碰见李秀,对方正和一个带孩子的中年女人聊着天,蒲扇一晃一晃,割据着光影。 司隐先看见她,走上前去,两人正聊到结婚生子的事情,一个说着自家儿孙,一个则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然后逗弄几下躺在婴儿车里的小孩。 李秀看见她,笑呵呵地给两人介绍,拉着司隐的手对那人说:“这就是我女儿影影。” 而后又给她介绍:“影影,这就是我常提起的刘阿姨,她老家和我们是一个地方的,都在边阳。” 司隐笑容浅浅,和刘阿姨打了个招呼。 对方脸上堆着笑,看起来是个和善的人,拉着司隐的手连连称赞:“阿秀哦,你女儿长得真俊,小姑娘漂亮的嘞。” 刘阿姨的普通话里偶尔掺杂几句边阳的口音,听起来还算是舒心,莫名有种亲切感,就像是以往十几年一直离不开的边阳风土人情一般,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女人问完工作问婚恋情况,隐约有要给她介绍几个相亲对象的意思。 如此热情的谈话,司隐有些招架不住,只好找了个理由先行上了楼,走出老远还听见李秀和刘阿姨在谈论自己。 摇摇头,干脆利落地上了电梯。 这几天一直在忙新歌发行的事情,倒是没时间折腾别的。 晚上下了班就去老宅送东西,也没顾得上吃饭,此时肚子里空落落叫嚣着。 司隐走进厨房,冰箱里还放着李秀给她留的饭菜,懒得热,干脆洗了个苹果,拿盒酸奶,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吃。 都是冰凉的触感,正好消除了她满身的暑气,不知怎地,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今晚孟鹤行倚在车窗前那副散漫的样子。 司隐眉头一皱,到现在还没想到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干脆将他抛之脑后,不再去关注。 乐队全国性汇演定在六月初,距离已经不到十天的时间,汪夺正在和主办方沟通相关流程,这几天,对他们乐队的人来说,一边要处理好新曲发行的相关内容,一边要为接下来为期一个月的汇演作好准备。 当然,作为组合汇演模式,不仅要顾好他们自己,还要找到和其他乐队的相处模式,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参加活动的几个队伍,司隐都略有耳闻,但是没具体了解过,上网浏览了些往期视频和演出,一条条看过来。 汇演的领头人是国内国际都很受欢迎的双氧乐队,他们主打重金属摇滚乐,激情澎湃的氛围往往最能调动人心,也最受当代年轻人欢迎。 司隐边咬着苹果,边翻阅着双氧乐队往期的演出经历,浏览页上洋洋洒洒好几篇,得到的国内奖项多到数不清,在国际上也颇具盛名。 一路看下来,竟然一条都没漏过,履历实在太过精彩,无形中给参加活动的其他乐队增加了很大的压力。 有压力,也有动力。 指尖不断滑动着屏幕,白光反射,玄关处传来动静,司隐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和李秀的的视线对上。 对方似乎是聊得开心了,脸上笑意不减,走近,见她抱着个苹果,又忍不住唠叨:“又不吃饭?只吃苹果怎么能行,我去给你热点饭菜。” 司隐没起身,冲着那个身影喊:“妈,别弄了,我饱了。” 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正中间赫然是一则视频,是前几年双氧乐队在国际上演出的视频,也正是那一次,他们斩获了华语乐队在国际上的第一个新声奖。 这对国内乐坛来说,是非常卓越的贡献,寓意着华语也能在国际舞台上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司隐将这次表演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每个细节都没有放过,看完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回想起长野之前的演出经历,真的觉得相差甚大。 前方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了,高手林云,想要闯出属于长野的一片天,谈何容易。 躺在床上时,已经快接近三点,夜色浓郁,司隐精神头十足,越躺越清醒,又不想吵醒李秀,干脆没去客厅,只在房间里塞窗户前站了会。 找了部影片来看,平板放在双膝上,靠在床头。 没看几分钟,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在幽静的空间内,格外清晰。 深夜来电,司隐犹豫一秒,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立刻就接了。 那边传来孟景寒哭哭啼啼的声音,听她大致说了个原委,司隐立马从床上坐起来,边换衣服边给孟鹤行打电话。 那边很久才接通,鼻音浓重,似是极不舒服,喂了一声,又问怎么了? 司隐动作不减,轻声问:“景寒没给你打电话?” 那边顿了一秒:“我没她联系方式。” 司隐这才了然,为什么孟景寒找她通知二哥,而不直接找孟鹤行。 不过,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电话里大致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通,那边静默一瞬,而后开口:“我过去看看,你休息吧。” 电话挂断,这下司隐更睡不着了,毕竟孟景寒哭成那样,现场不知道该怎么混乱,干脆咬咬牙,拿着车钥匙下了楼。 车子停在孟景寒说的那个地方,森绿的后巷,有个空旷的仓库,司隐到的时候,外面停了好几辆车。 孟鹤行的那辆卡宴赫然在其中,显眼的很。 她顾不上仔细看,寻着灯光进去。 开阔的空间里站了好几个人,正中间地上躺着个男人,衣衫凌乱,手臂上腿上都是伤痕。 孟晋州在他面前站着,此刻一身戾气,脸色冰冷,垂眸看着地上的男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孟景寒揪着他的衣袖,哭着说让他别动手了。 一时间摸不清倒底是怎么回事,司隐从入口处进去,看守的保镖先看见她,正要拦,就被人喝止。 孟鹤行几步走过来,带起一阵微风,在她眼前站定,眉峰微挑,嗓音凛冽:“不是让你别来?” 事关孟景寒,她也记挂着,怎么还能睡得着,视线受阻,于是绕过孟鹤行往后看,眸子清冷:“景寒没事吧?” 第61章 光影打在车内男人半张侧脸上 “没有大碍。” 孟鹤行倒是脸色平静,唇角紧抿,看不见明显的情绪波动,转身走在她身侧,双手自然垂下,眼神无波无澜。 凌晨三点多的时间,万籁俱寂。 整体氛围很安静,朦胧月色在深夜中散发着悠悠微光,裹挟着无尽的深邃之意。 正门口站着一排保镖,个个孔武有力,脸色冷漠,两人越过阵营,进入内里,清冷白炽的灯光下,情形展露无疑。 司隐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正中间那个瘫软在地上的身影,惨状入眼,竟让她不忍直视,悄然避开了。 眼神询问旁边这人,只见孟鹤行懒散地耸了耸肩,行为动作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孟景寒哭的眼睛都花了,死死抱着孟晋州的手臂不放,生怕一个不察,他又动起手来,见司隐过来,嗓音都在颤,喊了声嫂嫂。 司隐不忍,抬手接住扑过来的姑娘,泪水粘湿了睫毛,鼻尖都红了一片,脸色惨白,身上套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看样子是孟晋州的衣服。 地上的人一声没吭,看起来伤的不轻,但却始终咬紧牙关,往旁边看,站着的人影正是之前她去接孟景寒时见过的男孩。 是孟景寒的新男友,当时她还调侃来着。 气氛死一般沉寂,清冷冷的光照射下来,将几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颜色加深。 急促粗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是地上这人忍受不住发出来的,他身子躬起,地上还有些许血迹,都是他身上的。 而孟晋州,穿着黑色西装衬衫,袖口半挽着,一脸冷漠,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好像这里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仿佛将人揍成这样的不是他。 用脚尖踢了踢地上人,冷笑一声:“本以为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你是真不怕死。” 那人挣扎着抬起身来,半张脸被血色覆盖,但明亮的灯光下,司隐一眼就认出他。 之前孟景寒带来吃饭的小男友。 司隐心里有点底了,目光在两位男友之间游寻着,蹙了蹙眉。 新欢旧爱,怕是起了冲突,连累到孟景寒,才会让孟晋州生这么大气。 许是教训够了,不想弄出人命,孟晋州住了手,让人送那位去了医院。 他心情不佳,也没打招呼,转头冷斥,对着孟景寒说:“还不跟上。” 孟景寒今晚吓得不轻,只好乖乖听她哥的话,临走时还不忘跟二哥二嫂说了再见。 保镖迅速消失,刚才还热闹的空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夜色微凉,轻风拂过脸颊,吹散了躁意。 司隐还愣在门口,看着汽车尾气消散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明显看见,孟景寒的手臂上有几处泛红的痕迹,只是刚才气氛不对,匆匆忙忙地没来得及问。 没挨过那阵好奇劲儿。 司隐转身去看孟鹤行,他孤单影只倚靠在门边上,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眉眼温和清明,在昏暗的氛围中宛如清风朗月,温润有度,平日里那股冷漠疏离劲儿都收敛起来。 见她看来,孟鹤行散漫地走上前,垂眸看她一眼,先开口:“想问怎么回事?” 司隐微微颔首。 原来是孟景寒和之前的男友脾气不合,两人闹掰了分手,又交了现男友,但前男友以为她早就找好下家,心里憋着气,于是趁着朋友聚会时,想要好好追问清楚。 两人脾气都冲,说起话来就是夹枪带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孟景寒手上的掐痕就是他弄出来的。 伤的不重,但是孟景寒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吓得不轻,就给孟晋州打了电话。 后来,事情也就知道了。 其实已经猜到七七八八,听完孟鹤行的复述,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下来。 司隐揉揉发酸的后脖颈,看满空的黯淡星光,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垂着眼看着地面,感受着天色将亮的惬意。 等脑海里的思路理清,才抬起头。 面前不知何时落下一道阴影,孟鹤行就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等着,轮廓分明,线条利索。 司隐这才发现他是在等她,没等她开口,男人先说了话,捡起刚才在室内的话题问:“不是说不用来吗?你不困?” 嗓音纯净,夹杂着夜间的凉风,莫名有种缱绻的味道。 她摇头,实话实说:“本来就睡不着,景寒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看电影,反正也没事,就过来看看。” 孟鹤行脸上总算是有些许波动,轻声笑问:“鬼片?” 司隐点头。 “你还是没变。”孟鹤行接话。 不知怎么想到当年几家孩子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秉着大让小的原理,大家都让司隐选,她选了个当时热播的恐怖片,大家看了半场,都找各种理由走了,只有她挺直腰背,将整场电影看完了。 那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样冷漠,想着和所有人划开界限。 孟鹤行收回思绪,转身往车门的方向去,留下一道嘱咐:“走吧,送你回家。” 两辆车先后驶出。 卡宴一直跟在奥迪的后面,等到了汇林南苑,司隐将车头调转,朝向小区里,后面那台车才在路口转头。 视线扫过之处,光影打在车内男人半张侧脸上,恍如老电影般浮华,转瞬即逝。 到家已经过了四点,本来就没有睡意,这一折腾,更加精神了。 司隐躺在床上,时不时看一眼窗外的夜色,白色亚麻窗帘静静垂在窗户两侧,彰显着月光涌动留下的影子。 眸子微阖,方才的画面一幅幅在脑海中闪现。 皎洁无暇的无边月色,树影婆娑的幽静小区,微凉的夜风,绚烂的霓虹,还有孟鹤行一闪而逝的淡然神色。 都像是潺潺流水萦绕在林间,挥不去忘不掉,时不时涌现出来。 司隐翻来覆去,渐渐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天光大亮。 淡淡的晨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在床前地毯上跳跃着,闪着金色的光芒。 一看时间,不过才七点,外面已经很明了。 司隐快五点才将将睡着,此时困意逼人,凭借着生物钟醒来,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才起身出了房门。 厨房有响动,半掩着的推拉门后,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62章 有眼光 李秀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腰上的围裙平整,捏着匙柄:“醒了?我煮了黑米粥,去洗漱,等会吃点。” 司隐应了一声,转头去了卫生间。 收拾好出来,早饭已经端上桌了。 软烂的黑米粥,就着李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小咸菜,还有糖心煎蛋,司隐满足地吃了顿早饭。 临走时,想起昨天的事。 又叮嘱李秀:“妈,别老忙活,好好休息。” 李秀嗔笑:“知道了,你这孩子,别总是担心我。” 赶在八点前进了公司。 今日,氛围格外不一般,一路上员工神色匆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是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司隐今日穿着简便,短t加阔腿牛仔裤就出了门,露出一小截细腻白皙腰线,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往下压,遮了半张脸,长黑发披散在肩膀上,踩着双平底板鞋,身材高挑,径直走进乐队工作室。 工作室和休息室就是相邻的两间屋子,为了方便,之前汪夺找人,将两房间中间的那道墙开了个拱形门,连接互通,既保证了私密性,又增大了空间。 倒是比原来两边跑要方便得多。 人员还没来齐,工作室里只有台上乐器前坐了个人。 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 司隐转身关上门,看着窗户半开,视线落到台上,商余行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这个方向过来。 白衬衫和牛仔裤的装扮,和司隐的衣服撞了色。 他调侃一笑,目光兜转:“我们还算是心有灵犀。” 司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才发现衣服色系相同,淡淡地笑了笑。 商余行接了杯温水递过来,眼神从司隐的脸上一扫而过,掠过她眼底明显的乌青:“没睡好?” 司隐接过水:“是几乎没怎么睡?” “怎么说?” “失眠。”她随口扯了个理由,“睡不着。” 商余行倒是没怀疑她的谎话,脸色柔和,认真分析:“压力太大了,还是压力不够大?” “可能都有吧。” 门被从外推开,丁暮和池川先进来,后面跟着卫向风,每人手里都拿着豆浆和包子,边走边吃,吵吵嚷嚷地走进来。 见着司隐和商余行,纷纷打了招呼。 丁暮举着刚拆封的奶酪面包,递到司隐面前,脸上堆着笑意:“隐姐,这是小的孝敬您的。” 司隐脸色未变,抬腿向沙发处走,冷冷开口:“今天不把那首曲子练对了,这面包你就留着当晚餐吧。” 丁暮瞪大眼睛,嗷嚎一声:“隐姐,你太伤我心了。” 卫向风从后面搭上丁暮的肩膀,笑道:“你有心吗?” 丁暮反手锤他:“卫向风,你死定了!” 有这几个活宝在,氛围一下子变得欢乐。 汪夺和谭希是最后来的,刚好卡着八点,前者神采奕奕,后者满脸倦容,眼睛无神,冲了杯浓咖啡吊着精神。 黑眼圈比司隐还明显。 丁暮盯着看了半天,嘲笑道“希姐,你和隐姐昨晚做贼去了?都快赶上国宝了。” 谭希反手一个抱枕扔过去,被他抓住,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她笑骂:“姐就是有黑眼圈,那也是大美女。” “是是是。”丁暮也笑,“隐姐和希姐都是大美女,我们队的颜值担当。” 谭希哼笑一声:“有眼光。” 司隐仰躺在沙发上,静静听着他们插科打诨,想起来今早来公司的异常,忍不住蹙眉,问了一声。 几个男生都没注意到这一点,还是汪夺不知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我们公司要新签一个模特。” “霍总亲自挖来的,好像是冬城艺术大学的学生,还没毕业呢,就被签过来了。” 司隐指尖轻点了几下,手背搭在额头,盯着天花板,表情淡淡,嗯了一声当作应答。 谭希端着咖啡,问:“没毕业?还是霍城亲自签的,来头不小?” “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汪夺叉着腰,神色平静,“反正和我们也起不到冲突。” 模特自然是碍不着她们的事,众人只当个乐子八卦几句,而后,又转头投入工作当中。 已经和举办方沟通好了流程,汪夺将电子版的材料发到群里,又短暂地开了个组会,大致说了流程。 这个全国性巡演,一共五个乐队参加,历时间一个月,巡游十个城市,无疑是一场大型的集体活动。 汪夺提前给他们打好预防针,语重心长道:“有才华的人脾气大多都不好,因为什么?人家有底气,这次活动,我们乐队算是最籍籍无名的一支队伍,只有几首新曲和寥寥无几的活动演出,其他几支队伍,有两个都是红遍大江南北的知名乐队,另外两支也是出道比我们早的,所以,千万千万不能冲动。” 转头看了眼,又说:“不管怎么样,这是一次锻炼机会,十个城市演出,知名度还是很有希望提升的。” 汪夺也没多叮嘱,届时他再说就是,现在说的再多,就怕冲动起来,就把他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 他着重看了眼丁暮,眸色深沉。 看的丁暮心里发毛,连连承诺自己不会再冲动了,汪夺才满意。 — — 叶家父女中午时分就踏上了返程的飞机。 孟鹤行派了许程去机场送行,临走时,叶舒喻倒是丝毫不见昨天的尴尬,谈完公事,凑在孟鹤行身边低语一声:“希望下次来,孟总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孟鹤行脸上挂着疏离客套的笑容,眼神浅浅:“借叶小姐吉言。” 送行的车刚离开公司,孟鹤行乘电梯返回总裁办公室,秘书余珊拿着份邀请函送进来。 毕恭毕敬地转述:“孟总,这是层建的林总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生日宴,邀请您前去。” 红底的纸质,上面滚着烫金色的字体。 孟鹤行接过:“什么时间?” 余珊答:“周日夜晚。” 修长的指尖翻开折好的请柬,孟鹤行大致扫过一眼,字体落入眼底,他将邀请函放到一边,抬眼:“准备份礼物,交给许程。” “好的,孟总。” 余珊退下,办公室内的光影闪动。 不一会儿,门又被推开。 第63章 就不能是为我自己而建? “老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话放在闻京铭身上倒是一点没错。 人还没走进办公室呢,他的声音就远远传来,伴随着脚步声和开门声一同钻进孟鹤行的耳朵里。 他抬眼,视线落在门口处的男人身上,平淡道:“你再大声点,直接留下来当孟氏的广播吧。” 闻京铭穿了件花里胡哨的衬衫,上面缀满了各色蝴蝶,像是要去海边度假般凉爽,也幸亏他那张脸能撑得住,不然,这衣服穿在普通人身上就是史诗级灾难。 不知道他哪里弄来这么奇怪的衣服。 孟鹤行收回目光,微垂着头看着文件,眼皮半遮,挡住凌厉的眼神,语气淡然:“你怎么来了?” 闻京铭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走上前,俯撑在宽阔的办公桌上,声调严肃:“听说,小景寒被欺负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 闻京铭一拍桌子:“真的?你这当哥的怎么跟没这回事似的,你妹妹被欺负了!你不得替她做主?” 孟鹤行停下动作,往后仰躺在转椅上,皮质触感触碰后颈,微泛着凉意,不紧不慢地睨他一眼:“该教训的也教训了,孟晋州把那人揍得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说呢。” “那……景寒肯定受惊吓了吧,你不陪她?” 孟鹤行气笑了:“你确定?” 闻京铭冲动过后,也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孟景寒谁也不怕就怕她二哥,见着孟鹤行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躲得八丈远。 让孟鹤行去陪她? 闻京铭摇了摇脑袋,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想到这,他倒是好奇,语气关心:“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妹妹?” 孟鹤行冷嘲:“你妹妹还真多。” “那可不是。”闻京铭眉峰一挑,“当然了,司妹妹是最亲的。” 孟鹤行嗤笑一声,转身看着电脑屏幕,见人还不走,问:“还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 “别告诉我你大张旗鼓跑过来,穿的这么张扬是为了问一句孟景寒的事。”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不过维持了不到三秒钟。 闻京铭再次开口:“怎么样,我这身衣服有没有吸引到你?” 孟鹤行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嘴角微勾:“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那都说呗。” “真话就是丑,假话就是我还以为一大早你脑子被门夹了才找来这么一件衣服。”孟鹤行指指大门,“出门右拐,不送。” 本来就是兄弟之间的调侃,平日里多是这样的玩笑,无伤大雅,最多互怼几句就过去了,没想到这次倒是不一样。 闻京铭心情明显变好,语调都活跃起来,站直身子左右打量一圈,问:“那你觉得我这样有女孩会看上我吗?” 孟鹤行眼神微沉,装模作样地点评:“如果那个女孩看不见的话,倒是有可能。” “太好了。”闻京铭将衬衫领子拓了拓,掌心擦过鬓角,“要得就是这种效果。” 孟鹤行:“……”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脑子被门夹了,他总觉得今天闻京铭不太正常,不过也懒得去猜,索性随他去了。 果不其然,这只花蝴蝶折腾完,一溜烟不见踪影了。 等余珊再次进来送文件时,转手被自家老板叫住,孟鹤行目光寒冷,吩咐道:“下次闻京铭再来,不让他进。” 余珊愣了,吃惊道:“这样好吗,孟总。” 回应她的,是孟鹤行深沉凝重的眼神。 “好的,我明白了。” 余珊赶忙出去,依老板的意思,她想现在就去增加一条公司新规—— 禁止闻京铭先生入内。 — — 隔天,是隐上别苑开工的日子。 孟鹤行特意空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去现场查看了一番。 材料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都堆在宽阔平整的土地上,施工现场,工人和挖掘机已经整装待发。 许程跟随在他身后,负责此次项目的设计师和监督人员已经在现场等候。 孟鹤行多看了两眼图纸,越发觉得设计到了精髓所在,难免多问了几句。 包揽隐上别苑设计的是一位华裔女设计师,名为姜简,约摸三十多岁的模样,曾拿过国际设计大奖的亚军。 自我介绍时,口齿伶俐,态度温和,不卑不亢地态度倒是让人意外,本以为是恃才傲物的人,但接触过后才发现并非如此,孟鹤行就着理想中的元素多和她讨论了几句。 沟通完相关细节,姜简倒是来了兴致,目光看向即将动工的大块土地,说:“孟先生果真有心,想必这所住处是为了心爱之人建造。” 此话一出,倒是让孟鹤行略微吃惊了。 浅淡笑意浮上脸,问:“姜女士如何得知?就不能是为我自己而建?” “不。”姜简往前走动几步,“孟先生叮嘱的细节我已经认真研磨了好几遍,也许您自己都没发现,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真切和细微之处,这是满心满意为一个人打算才能想象出来的画面。” 她转身,看向孟鹤行,笑道:“我从事设计行业这么多年,虽然不算顶级,但也是见过无数的设计方案,像您这样细致的寥寥无几。孟先生,不知您信不信,建筑也是有灵魂的,注入了情意的构建设计,往往一眼就能看出来。” 孟鹤行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惊讶之余,反而更加平静了:“姜女士果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几人一同往边角处查看,界限已经分明,推土机进入场子,工人们整齐有序,开始安排活计。 姜简淡笑:“谢孟先生夸奖,不过,孟先生可否告知,我猜的是否正确。” 孟鹤行眼底那股清冷寒凉的疏离感消散许多,望着略有些刺眼的强烈日光,说:“姜女士猜对了。” 姜简笑了笑,没再说话。 孟鹤行待了会儿,亲眼看见推土机动工,这片土地上成群的工人运作,伴着夏日的燥热天气,汗水都洒落在里面。 正如姜简所说,这座富含情意的建筑,正在借助外人的力量,打磨着稚嫩的雏形,抽根发芽,终有一日会完整的展现在眼前。 第64章 我已经知足了 传说中的那个新人模特终于窥见天光。 周日夜晚,霍城特意在江云轩包了个大型包厢,没任务的公司员工都可以去聚一聚,为的就是让新签的小模特在大家面前露露脸。 命运都系在一条船上,都被公司掌控着,倒也算是有些萍水相逢的意味。 这几天工作量不大,司隐有足够的时间思索新曲,上午看完关铮,他将那条手链还给了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目光幽沉。 这次,司隐没带着李秀,反而叫上了谭希和叶之岭。 几人从初中相识,后来司隐被司家找回,关家举家搬到冬城,联系也一直没断过,再后来谭希也考上冬城的大学,和司隐一个学校,叶之岭倒是在别的地方上的大学,不过工作后就来到冬城,结束了和谭希的异地恋。 兜兜转转,命运总是坎坷,如今关铮变成这样,谭希也唏嘘不已,只是觉得司隐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肩负着这个家庭,还要独自承受一切结果。 汪夺在群里通知了好几遍,督促她俩就位,苦口婆心地分析,还时不时发条信息问一下进程。 弄得司隐和谭希不得不往那边赶。 谭希开车,司隐将手链重新戴回左手腕,指尖拨动着上面的月亮图案,垂着眉,任意呼啸的风声吹过耳边,无数光影极速向后奔驰。 “好在他现在健全,没缺胳膊少腿,他这个职业,能留条命,已经很不错了。” 谭希从后视镜打量她一眼,而后视线重新回到前方,车子顺滑地转入右车道,拐个弯往江云轩的方向去。 司隐眸色浅淡,略一抬头:“我知道,我已经知足了。” “话说,当初以关铮的能力,还有经验老道的卧底在,为何会中计?我始终想不明白,后来被抓的那几个人能力也不强,他就算是失忆了,为什么不找机会逃脱,非得跟那几个人耗呢?” 三年前的那起缉毒案件被压得死死的,至今也没报道出真相,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内情。 当时像关铮这样工作不久的新人都派去了三个,还有两位经验老道的帮手,但是最后却只有关铮一人活了下来,还被侥幸逃脱的毒贩用药品控制住了。 就像谭希质疑的这样,为什么关铮不走? 司隐手肘抵上车窗,只觉得脑海里思绪混乱,弯弯绕绕没个头绪,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关父去世的那年,当时家里的氛围骤变,此后关铮接着出事,再也回不到之前那样快活。 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关铮的脸,司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吐出一口气。 转眼间,已经到了目的地。 两人停好车子,进了电梯。 电梯在一楼停下,门打开,外面等候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那位,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矜贵,墨色的衬衫更显得皮肤冷白,浅浅的内双,微抬起时,眼里的淡漠转变为诧异,一闪而逝。 司隐将视线移开,忽略掉旁边谭希投过来的打趣目光,默不作声地往边角处退了几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厢壁。 旁边人还在说着什么,询问男人要不要等下一趟。 下一秒,孟鹤行直接抬腿迈进电梯,周围的几个人也一起进来,他背对着司隐二人,从后看过去,侧脸弧度冷硬,下颌线流畅,很少出声,但偶尔回应着别人的话,声线冷静,眸光疏离。 司隐的左前方就是他,隐约能闻见他身上那股淡薄的松木味,今日却夹杂着凛冽的薄荷香。 味道有些熟悉,像是和园的沐浴露香气。 电梯先到了三楼,短短几秒的时间,前面几个人都先下了电梯,孟鹤行被围着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电梯门渐渐关合,狭小的缝隙中,男人似是略微侧过脸来,动作极小,背影被合上的门遮挡。 再开启时,已经到了六楼。 包厢门是打开的,外面站了几个眼熟的人,打扮时尚又新潮,头发一丝不苟,都是嘉星传媒的艺人。 司隐和谭希往里去,有相熟的,见着面打个招呼,她微点了点头。 等两人走远,方才围在一起的几个年轻小伙子才发出一阵哄笑,打趣着中间那位戴着耳钻的青年。 “阿拓,你行不行啊,喜欢就去啊。” 又有人接话:“两位都是大美女,不知道拓哥喜欢的是哪个?” “还能是谁?阿拓的审美你还不知道,他吃清冷款的。” “司隐啊?拓哥喜欢这种?我倒是觉得她旁边那位不错。” “美得你,人家能看上你这毛小子?” “这不是说说嘛,较什么真儿啊。”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都是自家公司的艺人,也没那么拘束。 赢拓视线暗暗落在不远处那个背影上,嘴边隐约有浅淡弧度,笑骂:“都闭嘴吧,就你们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姑娘也吓跑了。还有,什么叫我吃清冷款的,我就喜欢这一个好嘛?别给我造谣。” 刚才那黄发青年轻笑:“看看,拓哥开窍了。” 冷不防被戴着耳钻的男人踹了一脚。 自然少不了一阵哄闹,本就是放松的聚会,场子玩得开,倒是成群结伴聚在一起,熟不熟的都是朋友。 司隐和谭希找到汪夺,对方正和公司一经理聊得火热,谈天说地,脸色微醺,见两人过来,才匆匆跟那人告辞。 “姑奶奶,你俩总算来了。”汪夺端着杯白葡萄酒,“你看看几点了?” “着什么急啊。”谭希捋了捋头发,环顾一圈,“正主不还没来呢嘛。” 正说着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皆回头往那边看,宴厅正大门缓缓进来几道身影。 为首的正是霍城和乔淇念,还有公司几位高层,后面跟着个生面孔,长发披肩,修身的白裙及至膝盖下方,目不斜视,脸上表情淡淡。 “这位就是霍城挖来的人?”谭希暗叹一声,“样貌倒是不错。” 那身段,那眼神,皆是上乘,除了没什么表情之外,其他的都是令人赞叹的资本。 不过,模特也不需要太丰富的表情,这个问题倒是不大。 司隐跟着看过去,视线落在女生身上,一触即离,没什么大动作,只是安静地保持原状。 第65章 将反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一行人径直向宴厅前方位置走,四下里散乱着的众人皆往上看去。 霍城倒是怡然自得,虚搭着白裙女孩的肩膀,将人往前推,捏着话筒,向众人介绍她的身份。 声音宏伟,纪疏雨这个名字传遍每个人的耳朵里。 接下来,自然是新人的自我介绍环节,她的音色倒是不比外貌冷淡,独带着属于女生的娇俏,一板一眼,声线不卑不亢。 谭希悄悄凑到她耳边,抬手半掩着唇形,道:“才二十一岁,年轻啊。” 二十一岁,和孟景寒一般大。 司隐没理会她的调侃,脑海里闪过孟景寒的脸,美眸一瞥:“说得你很老一样。” “那可不是,在这个圈子,年轻就是资本,我们也才毕业一年,怎么跟经历了大半辈子似的。” 司隐敛了眉,没说话,静静观察着前方的女孩,莫名竟然觉得有些许眼熟,台上的人已经介绍完毕,十分客气地鞠了个躬。 她视线随着身影转动,冷不防和纪疏雨的眼神对上,对方还是那种冷冷淡淡的表情,掠过她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司隐转过身,没多想,找到乐队其他人的所在地,拉着谭希一块疾步走去。 她不想招惹是非,也不想违心地讨好卖弄,只安静地待在角落,指尖翻动着手机,看着之前编辑过的博文,一条条浏览下去。 现在已经有了百万粉丝,时不时会收到私信消息,最前排的都能混个眼熟。 司隐往下看,找到新曲发行那日的博文,却无意间发现一众好评中,出现了个不和谐的声音,是个陌生的头像。 评论十分具有攻击性,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意味。 这种评论不多,但是也不是第一次见。 每个公众人物都需要接受正面或者负面影响,长野乐队组合以来,不论是个人还是整个乐队,都受过冷嘲热讽。 司隐也没当回事,端起面前的气泡水喝了一口,蓦然被投下来的阴影遮挡住光线,身前暗了一片。 她下意识抬头看,正好落入男人带笑的眉眼之中,对方举着酒杯,微俯着身,见她抬眼才堪堪直起。 司隐只觉得有些眼熟,但记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好在对方还秉持着绅士原则,保持距离地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就听见男人略带笑意的声调响起:“司隐,我是赢拓,你好。” 十分古板的搭讪方式,竟和他炫酷的耳钻有些违和。 这个名字略微耳熟,可能是偶然听见过。 但印象不深。 对方没有冒犯之处,十分客气地举杯,司隐倒也没有理由拒绝,端起旁边的白葡萄酒碰了一下,嘴角轻抿,略微点了点头。 两人相互无言,气氛尴尬。 好在商余行及时过来,对方像是和他认识,两人顺势坐在一边聊了几句。 霍城许是真的看重这个新人,竟然领着她逐一和公司的其他艺人打招呼,纪疏雨兜转在这浮华的名利场中,竟然丝毫不违和。 等转到他们这边,见面会已经接近尾声。 司隐看着谭希凑过来的屏幕,上面是千奇百怪的纹身款式,谭希靠在她肩膀上,打量着皓白的手腕,问:“隐子,你说手腕上纹个图案会不会好看?” “嗯。” 谭希不满,掐她腰:“这么敷衍呢,嗯是什么意思?” 没等司隐回答,那边一群人倒是先转过来了,被簇拥在中间的女孩脸色寡淡,此时也染上几分绯红,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淡定自若,丝毫不怯场。 霍城手臂一挥,指着沙发上坐着的几人,冲纪疏雨介绍完,又让她挨个跟人打招呼,她竟听话的老实照做。 最后轮到司隐,纪疏雨脸色无异,声音平稳,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双双挪开。 接近尾声时,已经快十点。 其实也就是本公司的人聚了聚,而后吃了顿饭,见了一面新人。 说实话,对于小团体众多的公司氛围来说,新人不新人的,只要没碍着自己的利益,谁也不会多加干涉。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司隐和谭希出来时宴会厅里只剩下霍城一众人,乔淇念安然伴在左右,宛如女主人。 随着大流进了电梯,许是刚才聚会的缘故,空间里都是浓浓淡淡的酒味,各种混合在一起,颇有些难闻。 司隐本没喝多少,在电梯里待了一会,轻微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酒精麻痹神经,同时也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惶恐。 不知怎么,竟有些恶心。 硬生生忍住那股子呕吐感,面无表情地下了电梯。 一楼正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在台阶左侧,站在中间的那几位,正好都是她认识的,尤其是侧对着身子那位。 就是方才见过的孟鹤行。 不远处的车河汇聚成璀璨的霓虹,头顶灯光和星河交织成繁华的光影,落入眼底,在这浮光幻影中,孟鹤行冷峻的面孔竟然格外引人注目。 司隐和谭希互相搀扶着,总的来说,是谭希醉的更深一些,表面四平八稳,实际上脚步已有些许踉跄。 她的视线从孟鹤行身边的女人身上挪开,对方只露了个背影,不过看起来倒是娇俏,往孟鹤行身边凑,被男人不动声色地避开。 冷不防被商余行追了上来,对方安然走在两人身边,轻声询问:“你俩都喝了酒,坐我车回去吧,我司机来接。” 后面丁暮见状,调笑着打趣,喊了声隐姐,嗓门大的,隔老远都能听见。 司隐视线还落在外面,只见跟身边人说着话的孟鹤行循声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幽沉,映衬着灯影,两人视线短暂相接,司隐先移开。 丁暮他们已经追了上来,吵着磨着商余行,笑着说:“商师兄怎么不问问我们怎么回去?只顾着隐姐了。” 池川和卫向风也笑。 刚压下去的恶心感又逐渐上涌,司隐暂时谭希放开,交到商余行手里,让他照看一下,自己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脚步沉重,此时倒是如生风般,在最后一刻推开了隔间的门,将反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直到那阵令人作呕的劲儿消退,才直起身子,整理了下,走出去。 门口站着个意料之中的人,许程握着瓶纯净水及时递过来。 司隐拧开,喝了一口漱嘴。 才说:“谢谢。” 第66章 别摸 许程隔了几步距离,从镜子中回看,静声传达:“孟总说让我送您和谭小姐回去。” “那二哥呢?” “林叔在。” 司隐用纸巾揩了揩嘴角,转身跟着许程走,两人之间隔了段距离,一前一后出去。 许程先出去,司隐从商余行手中接过谭希,在对方再次提出要送她们时,淡然一笑,婉拒了他的帮助。 先送完谭希,本想让许程将车子开走,明日再开过来,对方接了个电话,而后神色漠然,冲着她说:“林叔打电话来说现在就在楼下等着。” 此话一出,司隐也就没纠结拿不拿谭希车的事情,脑子里酒意渐渐上头,有些晕胀,但脚步没停,跟着坐电梯下去。 黑色迈巴赫果然停在小区门口,在深夜中宛如一只潜伏的兽,低调稳重。 黯淡的车窗后,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许程步伐稳健,先替她开了后车门,司隐原本走的平稳,上车时却被绊住右脚,身体猛地向前栽倒,半个身子全都往车座前的空隙扑去。 本以为会蹭到地上,却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司隐下意识抓紧男人的臂膀,紧实的肌理在掌心盈满,所触之处,隐约能感受到起伏的线条轮廓。 脑子清醒了大半,耳边传来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在密闭幽静的车厢内,弥散着缱绻温柔的味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松木的清冽夹杂着一丝酒味,扑面而来,连同这声音一同充斥着她的每个感官。 直到被人托举到座位上坐好,手臂上那两处灼热的触感还萦绕在心头,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烙下印记。 从那块一直蜿蜒到四肢百骸。 车子已经启动了,司隐只觉得双膝火辣辣的疼,垂眸一看,原是刚才蹭到车边,刮出几道血丝。 也许是酒精上头,她下意识伸手去碰,却被孟鹤行一把抓住手腕带回来,不放心,大掌握着她两只纤细的腕骨。 沉声道:“别摸,会感染。” 转头对驾驶座上的林叔吩咐:“去医院。” 纵使司隐现在反应再迟钝,也知道不用如此大张旗鼓,接话道:“不用,小伤。” 林叔从后视镜打量两人,车速明显放缓,不知要听谁的。 孟鹤行的语气倒是不容置否,眸色微抬,脸色冷淡:“去医院。” 此话一出,剩下三个人都不出声了。 司隐也不争了,论固执,没谁能比得上她身边这位,索性也就不再挣扎,动了动手腕,仰躺在车后座上,一双眼侧着看他,示意他放手。 双手重获自由,孟鹤行还叮嘱一句:“别碰伤口。” 司隐嗯了一声,眼皮渐渐沉重,鼻尖都是孟鹤行身上的味道,避无可避,只能阖着眼假寐。 擦伤几道痕,倒是没什么大碍,医生开了些药,还有一瓶消毒水,叮嘱着每次擦药前先涂消毒水,防止感染。 司隐又醉又困,累的不行,坐在凳子上就快睡着了,倒是孟鹤行听得认真。 先送了许程,回到和园时,已经十一点多。 余妈听见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见着司隐腿上的擦伤,忍不住开口问了两声,听孟鹤行吩咐,又连忙去洗手间打了盆热水过来。 孟鹤行接过毛巾,在热水中拧干,顿了片刻,还是将其递给了司隐,下巴微抬,冲着她的伤口:“擦干净,再涂药。” 温热的触感触碰上皮肤,表面的灰尘都揩干净,司隐在孟鹤行的指导下,涂完了药,将棉签扔进垃圾桶。 余妈已经去休息了。 客厅里此时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孟鹤行肩宽腰窄,此刻站在茶几前,灯光从头顶洒泄,眉眼冷峻,线条流畅,有种逼迫人心的力量。 司隐走回去,将药膏收起来放好。 隔绝其他,两人倒是也没什么话可说,这身份说起来也挺尴尬,交谈倒是不如朋友来的自在。 孟鹤行默不作声,视线却是停留在她膝盖处,看着一片通红微皱着眉,等司隐上了楼,才抽出一支烟,放在指尖夹着,等了半天,又将其塞回烟盒。 大灯一灭,修长的身影踩上楼梯踏板,往二楼走去。 壁灯微弱的光线照映着连廊,宛如旧电影中老故事的叙说地,铺陈着无尽的说不清的情意。 这一晚,司隐睡的极不安稳。 脑海中满是当初高中时期的生活,那时她刚到司家,除了明斐媛尚有几分欢喜,其他的人好像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到司家的第一天,她像个提线木偶,线头被明斐媛拽在手里,带着她和司家的亲朋好友打招呼。 司父表情淡淡,当时他已经有儿有女,再加上小女儿丢失这么多年,找回来也没有太多的期待,更何况缺失这么久,感情自然不比养在身边的儿女亲厚。 司烟怕自己被抢了宠爱,一开始就不待见她,而司北泊呢,自然护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对她这个半路跑出来的妹妹没什么好脸色。 她当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能安安静静跟着明斐媛,随她周旋在各色亲友之间,忍受着别人投来的打量目光。 按道理来说,她是司家的女儿,但司家人对她倒不如孟家人对她好。 当时她站在大厅,周围人没一个熟悉的,明斐媛本想叫司北泊带着她转转,但他扔下一句没空,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一圈,然后追着司烟出去了。 司隐现在还记得那个眼神,轻视又嫌弃,好像她不是他们的亲人,不是他的妹妹,而是回来和司烟争宠的小孩,是搅乱他们和谐家庭关系的罪人。 她没想过自己会不是关家的孩子,但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说对亲生家庭没有期待,是假的。 可是,从那一刻,从司家人复杂的眼神中,她就死心了。 而正是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孟鹤行,当时他撑在楼梯扶手向下看,两人正好目光相接。 那时,她年岁不大,头一次回到亲生家庭,却换不来真心对待,孟鹤行是除了明斐媛之外第一个对她散发善意的人。 第67章 想吃就说,不至于连饭都不让你吃好 一整晚,几乎没怎么睡好,一会儿是关铮的脸闪过,一消失就是三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将过往忘了个干净,一会儿又是司家人的嘴脸,冷漠又虚伪。 再一转变,又变成了孟鹤行的面孔,他带着她躲开司家人,远离纷乱的认亲现场。 仿佛在水里滚过一遭,次日被敲门声惊醒。 司隐梦梦惊惊,额角沁出一层薄汗,外面的人十分有技巧,敲两下便停下,隔几秒之后又敲两下。 天光大亮,窗幔被微风吹的飘起,散动着,刺眼的光线透进来。 她坐起身,压下那股心慌劲。 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认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之后,踩着拖鞋去开门。 站在门边的,是穿戴整齐的孟鹤行,又换了白衬衫黑西裤,下摆束起,比例极好,此时面容清朗,带着晨辉的弥漫。 也许是梦到他,司隐莫名有种心虚感,不敢直视孟鹤行的眼睛,只看了一瞬便移开视线。 好在对方并没有深究,只微侧着身子,说:“今日看你晚了点,还以为你睡过头了。” 事实上,昨晚忘了定闹钟,她的确睡过头了。 司隐应答着,见人走了,飞快关了门,快速洗漱完毕,整理好后,才下了楼梯。 餐桌上摆好了早餐,她本来想走,但被余妈拉着坐下,瞥到男人不冷不淡的眼神,竟然下意识把要走的话吞了回去。 早餐是荷包蛋和小馄饨,汤底浓郁,放了小虾米,又鲜又香,轻易地勾起了食欲。 司隐昨晚只喝了点酒,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倒是真有些饿了,也没客气,执起汤匙轻轻搅了搅汤,吹了吹,让热气消散的更快些。 皮薄馅大,虾仁玉米的内馅,清甜醇香,荷包蛋是流心的,正好符合她的喜好。 司隐吃得开心了,忍不住夸了余妈一句,对方笑呵呵的,说爱吃多吃点。 一顿饭吃到中段,司隐拿纸巾时,才无意间发现桌上的早餐都是一样的。 就连孟鹤行面前的都是如此。 在以前,孟鹤行吃的都是西式早餐,反正他们一起吃过几次早饭,每一次孟鹤行都是面包块培根再加一杯咖啡。 今天,竟然换了口味。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露骨,正低头解决馄饨的男人抬起眼,目光平静,用纸巾揩了揩嘴角,无声地询问。 眉峰轻轻向上挑,眸色漆黑,左边眉骨下那颗淡淡的褐色小痣清晰。 司隐缓过神来,为掩饰尴尬,只好低头装死,慢慢解决着盘子里的蛋。 没想到,她没问,孟鹤行倒是先开口了,拿着汤匙的手骨节分明,冷白的皮肤下是隐约闪现的青筋。 他说:“等会儿一起走,林叔顺道送你。” 这倒是无法反驳,和园位于别墅区,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出租车难以进出,除了乘孟鹤行的车一起下去,并没有其他好的解决办法。 “好。” 司隐咬下最后一口荷包蛋,糖心在唇齿间化开,颇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一边应着,一边扫过旁边盘子,里面的蛋安静躺着,分毫没动。 孟鹤行好像并不喜欢糖心蛋,解决完馄饨后,就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犹豫几秒,司隐还是没好意思,就要将叉子放下时,面前多了一个盘子,里面赫然躺着那枚煎蛋,温度刚好。 她抬眼,视线只扫到一闪而过的白色袖口,上面的银色袖扣反射着光,随着男人的动作收回去。 孟鹤行微抬下颌:“想吃就说,不至于连饭都不让你吃好。” 司隐没纠结,三两下将那个蛋吃进肚子里,总算是满足了,又喝了半杯温水。 出门时已经快七点半。 她跟着孟鹤行的步伐,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空旷的道路上,只有一辆沉稳的迈巴赫极速行驶着。 离公司还有段距离,路上堵车,耽搁了会儿。 孟鹤行看完最新的项目文件,侧脸时,发现司隐靠着车门坐,整个身子都快贴门上了,眼睛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发呆。 微风卷起她的发丝,垂落在肩膀上。 她今日着装简便,一双长而细白的腿露出来,身材姣好,面容沉静,长长的睫毛翘而卷,迎风扑闪着,竟然削弱了那股清冷感,增添了几分柔和。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从对方手臂上的银色链子滑过,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怎么样了?” 纵使早就知道,但是第一次在司隐面前提,孟鹤行也不得不斟酌仔细再开口,这个他是谁,不用多说,两人都清楚。 孟鹤行抿着唇角,视线时不时从后视镜里打量一下旁边这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他也不知道,也许是怕在司隐脸上看见一丝一毫在乎那人的神情,又或许是怕她因为他的试探而流露出丁点厌烦的情绪。 但如此,他还是问了,多日以来纠缠在心底的矛盾终于在此刻崭露头角。 话出口,车厢里暂时一片寂静。 司隐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连脸色都没变,静静看着窗外。 只不过,没等多久,就微微侧过头,目光幽静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淡,刚才那股柔和好像又消失不见,只剩下刻意的疏离。 “没什么。”司隐终于开口,“情况暂时能接受。” 孟鹤行没有刻意去打探关铮的处境,只知道表面的状况,他莫名有些抵抗知道他的消息,但是却自虐地从司隐口中询问。 此时此刻,倒是也没什么好问的。 他抬手降下车窗,任由外边的风灌进来,一吹,好像神识就清醒了。 指尖拨弄着腕骨上的表带,沁凉的触感传来,他又从后视镜中看了司隐一眼。 良久,缓声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卸下力气的妥协,换来司隐一声淡淡的谢谢。 他想成为她的依靠,想成为她下意识就能想到的人,希望遇到任何事,她都能在他面前毫无保留。 孟鹤行垂下眼帘,压下心里那阵异样。 他看见司隐说完那句话后,嘴唇又动了动,看他的眼神复杂,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出声。 第68章 看着处理,就是别来烦我 车子顺滑地停在嘉星传媒公司附近,掩在层叠绿荫之下。 司隐推开门下去,站在车窗前,顿了一会,最后还是轻飘飘地挥了挥手,转身往公司大门的方向走。 孟鹤行看她进了门,身影再也看不见,才长叹一口气,吩咐林叔:“走吧。” 车内萦绕着冷漠和孤寂的气氛,林叔看着前方的路况,抬眼往后视镜瞅了一眼,活络氛围般开口:“先生对太太的好,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总有一天太太会发现的。” 孟鹤行视线落到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象,就像他和司隐的距离,看似不远,但实则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退后容易,上前倒是难了。 他知道林叔这话无非是在缓和心情,指尖敲打着膝盖,眉眼半阖,没开口,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和叶氏的合作已经提上日程,之前已经委派相关人员去南城长驻,监督动工。 叶氏的项目,除了孟氏,江家也略有合作,当时江泽牧出现在现场,原来也不是无缘由。 这个问题暂时搁置,晴山居的项目却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以季建宏为首的银行资方,对孟氏进行了放资,这个项目已经逐步步上正轨。 按理说,孟氏作为最大的持股人,理应委派高层相关人员时常监督。 孟鹤行刚到公司,许程就将接下来的安排告知,行程很满。 他略一皱眉,在紧急文件上签了字,说:“将上午的时间空出来,十点那个会议暂定,上午去晴山居走一趟。季建宏那边怎么说?” 许程接过文件,矗立在办公桌前:”季行长说他最近不得空,您全权代表就行。” “其他几家公司呢?” “我现在去通知他们?” 本就是临时起意,孟鹤行挥挥手:“算了,下次再说,这次就我们公司内部去看一眼,别声张。” “好的孟总。” 许程跟随着孟鹤行的脚步往外走,迎面遇到余珊,将签完字的文件交给她,没多说话。 晴山居位于冬城繁华商业圈内,离孟氏不到半小时的车程,林叔开车,许程坐在副驾驶,报备着项目进行的程度。 “之前,季行长批准了资金的流动,政府条文也批下来,随后找相关人员对那一片的土壤空气和水质进行了勘测,确定达标后,项目负责人已经开始着手动工,目前已经开工半个月了。” 孟鹤行揉了揉眉心,目光锐利:“第二开发商也严格执行了这些流程?” “是的,孟总。”许程回,“事关公司声誉,我已经派人监督了,确保了是按正常流程走的。” 虽然说晴山居项目当时招商,已经有部分转让给其他公司,但追根到底,这项目的源头还是孟氏负责的,下面有了差错,孟氏难免也会受影响。 孟鹤行翻了翻膝盖上摊开的合同:“做的不错。” 许程不敢邀功:“应该的。” 现场远比孟鹤行想象的好得多。 一落地,项目负责人就等在入口处,恭敬地迎他下车。 孟鹤行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安全帽,由负责人引着去内部,许程跟在左右。 一望无垠的开阔场地,已经有不少工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干着手上的活。 “孟总,开工已经半个月了。” 项目负责人是生产部临时调过来监督的,名叫杨力,之前是生产部的副部,突然被委派这个任务,倒是也丝毫不乱阵脚,反而将现场安排的井井有序。 孟鹤行面上不显,余光倒是多看了他两眼,问:“多期同时开工?” “是的孟总。”杨力指着不远处的施工现场,“目前,除去转让给其他公司的部分,公司还剩下百分之六十的负责面,现在开工的部分占了一半。” “嗯。”孟鹤行颔首,跟着对方绕着正在施工的一处转了一圈,大致打量了下材料和环境。 孟鹤行话并不多,转了大半,只是寥寥几语,但越是不动声色的人,才越可怕,杨力做好本分,倒是也应付地从容。 等参观完现场,孟鹤行对此行还算满意,临走时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项目负责人倒是受宠若惊,毕竟这位年轻的掌权人还是头一次关注一位默默无闻的下属,他连忙道:“孟总,我叫杨力。” “嗯。” 孟鹤行也没多说话,出来后摘下安全帽,率先出了工地。 那位负责人不明所以,猜不透心思,只好询问落后一步的许程,谁知许程神色淡淡,开口道:“孟总自有打算,你做好分内的事就行。” 话说完,许程追上去,及时上了车。 出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会议自然推迟,中午有个饭局,车子径直开往约好的地点。 许程坐在副驾驶,后座的人沉稳安静,上车后一直翻看着手中的材料,上面是晴山居从收购到现在的详细流程,以及构建蓝图。 老板不开口问,许程自然也有眼色,将杨力的背景捡重要的说了。 孟鹤行目光沉沉,动作未停。 只是在最后问了一句:“生产部经理是?” “之前是王磊,停职后由部里一个老员工暂代。” 王磊,正是和创鑫集团接洽的那个经理。 “他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许程回:“早些时日就出来了,只不过他这人处事严谨,抓不到把柄,有一项合作没找到漏洞,现在还在观望中。” 孟鹤行眼神微眯:“让他不必回来了,杨力顶上。” “可是,就这么辞退,会不会引得其他人不满?” 孟鹤行沉声道:“把证据摆出来,杀鸡儆猴。” 许程意料之中的结果,回了个好,及时将职位调动消息通知了余珊,让她告知人事部。 路过十字路口,红灯。 车内氛围又变得安静起来,许程突然想到刚才接收到的消息,忍不住开口:“孟总。” 孟鹤行视线微抬,轻瞥了他一眼。 “林小姐找到我,问我要您的联系方式。” 孟鹤行皱眉,似乎是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哪个林小姐?” “林荣林总的女儿,林宁。”许程又补充,“昨晚林家生日宴上,您见过她。” 孟鹤行了然,继续翻阅着手头的东西,冷冷扔下几个字:“你看着处理。” 许程说好,看着处理,就是别来烦我。 第69章 少废话,是不是心里有鬼? 司隐到了公司,膝盖上的伤显而易见,难免被谭希打趣。 对方盯着她的腿啧啧两声,检查完确保没有大碍之后,眼神微眯,语气调侃:“你这段时间水逆啊?竟遇到些倒霉事,不是发烧就是腿受伤,找个时间我陪你去庙里拜拜。” 笑得脸上都成一朵花了,神态自若,颇有些不正经的调调。 司隐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只专注着自己的事,没理会,捏着支笔在白纸上勾勾画画。 趁人不注意,谭希往她身边坐,眼神微眯:“昨晚你怎么回家的?” 司隐回:“坐车。”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是走回去的。”谭希将手里的贝斯放到一边,凑近她嗅了嗅,八卦的心性起,“我说谁送你回家的?还有,你没回汇林南苑吧?” “……”司隐推开她的脑袋,瞅她一眼,漂亮的狐狸眼上挑,“你怎么知道?” “那还用说,你每次去和园住,第二天身上都是这种淡淡的薄荷味,我都摸清楚套路了。” 司隐:“……” 她用鼻子凑在肩膀处闻了闻,果然如谭希说的一样,这是和园沐浴露的味道,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牌子,清凉的薄荷味。 没忍住瞪了谭希一下,轻声道:“你狗鼻子啊?” 对方坦然一笑:“老实交代,你最近去和园的频率有点高啊?” “谭女士。”司隐指尖轻动,在尾调上勾起一个小音符,“上班时间,请你正经点。” “少废话,是不是心里有鬼?”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从耳朵传到全身各处,汇聚在心尖。 不知怎么,司隐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孟鹤行那副冷冷淡淡又稳重自持的模样来,稍纵即逝,压下那抹异样感,停下动作看谭希:“你很闲?” 谭希装模作样,轻拍一下她的腰,哼笑:“宝贝,别不好意思。” 这边两人的互动倒是落入商余行眼中,他嘴角始终挂着浅笑,想到昨天看到的那个给司隐开车的男人,不由眯了眯眼。 商家在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不过他对继承家业没什么兴趣,好在家里有个大哥帮他顶住火力,他才能一门心思做自己喜欢的事。 对于许程,他并不陌生,孟和集团一把手孟鹤行的助理,商家和孟家没什么生意往来,和许程也不甚熟悉。 但同在一个圈子,还是见过几次的,毕竟许程的上司是冬城屈指可数的人物,这个助理的影响力或许比一般的富足家庭还要大。 可是,为何司隐会和他扯上关系,这使他颇有些费解。 心里藏着事,再看司隐时,竟然多了几分好奇。 思想抛锚中,却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扭头看,果不其然是丁暮这小子。 他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勾着商余行的脖子,冲司隐的方向看去,说:“商师兄,你行不行啊,你再不告白,等隐姐被人抢走了,有你哭的。” 丁暮性子活跃,平日里就依照司隐的称呼叫他师兄,后来演变成工作室所有人对他的称呼都是商师兄。 他也没纠正,就这么叫到现在。 此时,商余行轻笑一声,拍了下丁暮的手背:“没大没小的,你懂什么?” “嘿。”丁暮笑,“我也二十了,隐姐也就比我大三岁,师兄,你和隐姐师兄妹这么些年了,怎么还不敢下手?” 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些。 好几个人都往他俩这边看,连那边司隐和谭希也一脸疑惑的看过来。 商余行顿感头皮发麻,给了丁暮一个暴栗,小声说:“闭嘴。” 丁暮自知理亏,也没再反驳,只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一溜烟跑走了,只剩下商余行一个人面对众人的打量,尴尬地笑了笑。 大家表情淡淡,看样子是没有听清刚才的内容,他下意识松了口气。 中午在公司餐厅吃饭,司隐和谭希一前一后,在入口处拿了餐盘,顺着方向往前走,一边取菜一边八卦最近的新闻。 公司的餐厅餐食清淡,来吃的人不多。 但是今天懒得跑,干脆就在这凑合一顿。 不大不小的餐厅,大半桌子都是空着的,两人对面坐着,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司隐拆了盒酸奶,一口下去,浓郁的奶底和果粒混合的口感诱人,唇齿间都是清爽的感觉,静静地听谭希说着话。 “听说新来的那个已经开始接活了。”谭希咬一口蒸南瓜,“之前新人不等几个月哪会这么快安排工作啊,她倒好,让霍城心甘情愿上赶着送资源,明摆着捧她。” 餐厅人少,就显得空间较大,冷气开得足,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竟然有些许刺激,毛孔一阵阵收缩。 “乔淇念本来想带她手下那个小模特走秀的,没想到霍城直接开口截胡了,这下枕边风也不顶用了,你说她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谭希捋了捋头发,咬着筷子,问:“你说霍城是不是准备把她培养成第二个乔淇念?” 司隐捏着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块笋片,摇摇头,眸子微垂,白皙的腕子举在半空,顿了好一会,才开口:“谁知道呢?” “也是,这个圈子瞬息万变的,新人层出不穷,稍有不慎就会被拉下来。” 饭吃到一半,门口又进来个人,端着餐盘落座在她俩对面,冷漠又寡淡的眼神,正是方才话题的中心人物——纪疏雨。 谭希吐了吐舌,在看不见的地方冲司隐眨了眨眼,悄然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司隐静静听着,时不时应和一句,都是毫无营养的话题,只是闲暇时候图个消遣,餐厅里有几分涌动,不远处围坐着的几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她眸色未动,抬眼扫过声源地,却不小心和对面女孩的眼神碰上。 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独来独往,此时吃饭也是孤身一人,和她目光短暂相接时,眼里有股莫名的冷意。 司隐敛了眉,低着头继续解决着盘子里的午餐,感觉到饱意就停下筷子。 第70章 两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有意思 下午,居然得到个好消息。 当时,司隐还在准备着巡演的曲目,汪夺推开工作室的门就走了进来,语气颇有几分激动,将大家都聚在一起,说公司拨了款,乐队的使用资金又充足了许多。 丁暮连忙凑上前问能不能把乐器设备换一换,几人叽叽喳喳地围着汪夺讨论起来,那激动劲儿,比起刚才汪夺进来时的语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隐倒是反应平平,唯一不解的就是,当初汇演的资金都需要她逼着霍城要,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高层的嘴都严的很,下面的人想打听消息,谈何容易。 不过反正也不是坏事,既然公司拨款,那他们也没必要假客气,大大方方接受了,流动下来的资金保存在乐队的账户里,以备不时之需。 司隐倒是没想太多,资金的事全权交给汪夺处理。 傍晚时分,事情总算忙完。 早上坐孟鹤行的车来的,现在那辆奥迪不在公司,谭希将头发往后方一甩,勾着小眼神,冲司隐道:“走着。” 谭希将她送到汇林南苑,司隐走了几步,刚进了小区,突然又想到上次李秀的药没多少了,趁着现在还早,她快速取了车,径直往医院的方向去。 正值下班,路上堵得要死。 拿完药回来,想起来时的拥挤程度,她果断换了方向,从另一条路绕回去。 塑料袋装着的几盒药安稳躺在副驾驶上,司隐双手掌控着方向盘,顺滑地驶入车流,一连串的霓虹渐渐升起,随着急速行驶的汽车被抛在身后。 路过十字路口,等红灯。 司隐将车窗降下半扇,感受着夏夜傍晚微风的凉爽,任由它穿过发梢,吹上皮肤。 与她并排的那辆越野,车身比她高了许多,张狂又肆意,对着她这边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俊朗的脸来。 还喊了一声司妹妹。 司隐本来专注着前方的道路,等着红灯变色,此时被一嗓子喊住,眉毛轻蹙,撇过脑袋往旁边张望。 闻京铭正坐在越野的副驾驶上冲她招手,半个脑袋探出车窗,笑得一脸不正经:“司妹妹,回家啊?” 司隐点了头。 红灯变了,一脚踩上油门,往前方开。 越野一直跟着,就在她车后,后视镜中能看见闻京铭痞气十足的动作和样貌,穿着件纯色黑衬衫,有几分矜贵公子哥的味道。 离汇林南苑很近了,在下一个路口,司隐直接往左拐,一路绝尘,远远看见,后面那辆越野径直往前行驶。 到家后,已经接近七点。 外面夜色渐重,天空由深蓝色变成黝黑一片,星光灯光都汇织在一起,展现出一片璀璨夺目的环境。 李秀已经做好了饭,一直在客厅等着。 听见动静,急忙探头向玄关处看,见人回来了,又忙着去厨房将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司隐放下东西,去洗了手,然后到厨房帮忙,问:“妈,我不是让您先吃嘛,下次不用等我。” 李秀笑:“我也不饿,两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有意思。” 司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菜一汤摆上桌,司隐和李秀分坐在餐桌两边,舀了一碗汤递给她,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莲藕排骨汤,排骨烫了水,一点也不油腻,再加上莲藕的软糯,清甜甘香,充分调动起味蕾。 司隐喝了几口,夹了一筷子平菇放进嘴里,嚼完后才指着茶几上的袋子说:“您的药我又去医院拿了一点,偶尔吃,要是感觉好些了就停停,药吃多了也不好。” “知道。”李秀端着碗,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又仔细端详半天,“瘦了,这几天没好好吃饭?” “哪能啊。”司隐捏了两把脸,揉了揉,“瘦了吗?我怎么没感觉。” “你自个天天看当然发现不了。工作别太拼,保证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司隐喝了口汤:“知道了,您呐,就别操心了。” 李秀嗔怒:“你就哄着我吧,烟酒不忌,该怎么做你是一点不听。” 司隐没法,只得放下碗,坐到李秀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哄着:“行了,以后都听您的,行吧?” 指尖点上眉心,李秀气道:“你啊。” —— 闻京铭今日是和朋友一起去了郊区马场,懒得开车,搭了朋友的车回来。 谁知道,正好碰上司隐了,嘴欠的聊了几句,等司隐拐弯去了汇林南苑,他才让朋友将自己送到孟氏。 高大的楼层还亮着灯,他已经提前问过许程,得知孟鹤行还在公司,直接过来了。 没曾想,刚到大厅,值班人员看见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就上来拦着,看架势是不让他进,还说是孟总吩咐的。 闻京铭愣住了,不论怎么说,值班人员就是不放行,他也不为难他们,直接往大厅沙发一坐,给孟鹤行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喂。” “老孟,你几个意思?你快跟他们说放我进去。” 孟鹤行听着那边的动静,不疾不徐地翻阅着桌上的文件,视线从一行小字上滑过,说:“你闲的?” “怎么说话呢,我有事,真有事。” “什么事?” 闻京铭死皮赖脸:“你放我上去我再说。” 孟鹤行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 这边,闻京铭对着话筒喂了好几声,发现自己被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一直没人接,他不再纠结,大咧咧躺坐在沙发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梯口。 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见到了孟鹤行的身影。 闻京铭急忙跟上去,嘴上还喋喋不休。 “老孟,你猜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孟鹤行懒得理他,脚步未停。 “司妹妹。”闻京铭跟得紧,在他耳边不停地说,“她好像是从医院回来的,哎呀,也不知道怎么了。” 闻京铭打量着好友的脸色,继续添油加醋:“脸色有点白呢,跟我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你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孟鹤行已经下了台阶,身形微顿,扭过脸来看他:“你来干什么的?” 闻京铭几步跟上去,终于想起了正事:“我家老头子新开了个避暑山庄,就在郊区,怎么样,什么时候有空去玩一趟,叫上司妹妹一起。” 第71章 私事 闻家这些年主攻酒店行业,但是闻父爱折腾,紧跟时事,喜欢琢磨新奇玩意,倒是比闻京铭这个年轻人更有新点子。 弄了个避暑山庄,就在冬城郊区,承包了一大片土地,从收购到完工,总共花了快两年的时间。 这不,一竣工,闻京铭就迫不及待地邀请他们去参观参观。 闻京铭心思简单,既然兄弟喜欢司隐,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一回好人,他在中间搭个线,好好活络活络两人的感情。 毕竟,这些年孟鹤行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有目共睹。 林叔的车已经开到公司门口,浅薄夜色中,低调沉稳的迈巴赫静静等着。 闻京铭比孟鹤行更快,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盯着还在外面的男人笑道:“上车啊。” 孟鹤行臂弯挂着西服外套,微风拂过面颊,深沉浓墨般地夜幕中,他的身影投到车窗上,冷嗤一声:“你倒是不客气。” “瞧你说的,跟你还用得着客气么?” 孟鹤行绕到另一边上了车,林叔启动车子,顺利进入无限拉长的车流中。 闻京铭接着问:“去不去?司妹妹最近有时间吗?” 他又说:“到时候把大哥和老司也叫上,还有景寒,叫来给司妹妹做个伴。” 车窗紧闭,冷气充斥着整个车厢。 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尽是凌冽的制冷机的温度,浸透着夏夜的凉,从单薄的衣衫继续往里,渗入皮肤肌理。 孟鹤行半张脸的倒影落在车窗之上,随着不断往后交替的风景流逝着,像是虚幻的影子,勾勒出高耸的轮廓弧度。 “你倒是吱个声啊。”闻京铭不乐意了,轻啧一声,“给个话。” 孟鹤行轻飘飘抬眼,从后视镜中瞅他一眼,薄唇平抿成一道直线,语气漫不经心:“就你能折腾。” “你就说去不去吧,这地可是第一次开放,风景美着呢。” “没空。” 闻京铭坐起身,手掌抚在膝盖上 微侧着脸:“就知道你用这个来推辞,丫的请你去玩一趟比登天还难,行,你不去是吧,我约司妹妹他们去,你一个人跟你的工作过吧。” 说风就是雨,闻京铭转眼就掏了手机,拨了司隐的号。 铃声响了半分钟,才被接起。 “喂?” 开了免提,清冽通透的女声从话筒那边传来,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宛如夏夜凉风,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闻京铭换了脸,语气柔和几度,将邀请跟司隐说了,还特意补充了句:“司妹妹,你可得来啊,正好月底我生日,你京铭哥又老了一岁,你可不能缺席。” 那边有些推辞,闻京铭妙语连珠说了好几分钟,最后连声应着好,在孟鹤行眼皮子底下挂了电话。 一脸神气:“怎么样?” 孟鹤行听了全程,此时表情依旧是淡淡,面对闻京铭的打趣毫不在意,只冷淡地瞥他一眼,伸手掸了掸衬衫领口。 闻京铭丝毫没有识趣的自觉,吩咐林叔将车子开去闻家,下车前还特意倚着车门半天不走,眼神不断兜转在孟鹤行脸上。 顶着不怀好意的笑看着车子远去。 到了和园,余妈已经准备好晚餐,摆上桌,空荡的餐桌,只有孟鹤行孤身一人。 一个人用餐,其实并没有多少乐趣。 他用的很少,再加上最近晴山居和叶家那个项目都需要他过问,零零碎碎的事情格外多,整日里不得清闲,胃口也不怎么好。 吃完晚餐,孟鹤行在客厅站了会儿,眼睛无意识地盯着落地窗外的景象看。 庭院深深,几盏温和的暖光映衬着草地花园,蝉鸣声渐起,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聒噪。 目光漫无目的地环顾着,落在茶几下层那袋药品上,走过去一看,果然是消毒水和擦伤药。 余妈从厨房忙完出来,见他站着发愣。 视线落到那袋子药上,才明白过来,开口道:“太太早上忘带走了,我就收在下面了。” “嗯。”孟鹤行沉声道,“你去休息吧。” 余妈说好,安静地离开。 客厅里只剩一盏灯,还有陷入沙发里的孟鹤行。 他坐在沙发上,静默着待了好久,脑海里就想着今晚闻京铭和司隐的那通电话,眉峰微挑,神色淡然。 转手给许程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那边先开口,喊了一声孟总。 孟鹤行松松垮垮地靠着沙发,双腿前伸,微叉开,修长的指尖落在沙发扶手上轻敲:“把月底的时间空出来,有什么事这几天提前处理。” 许程道:“好的,孟总,是有什么行程吗?” “私事。” 许程应下。 —— 闻京铭动作倒是够快,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将人约齐了,借着生日的由头,也没人拒绝,时间定在月底最后一个周末,正好大家都有空。 没成想,这两天江泽牧带着司烟也来了冬城,闻京铭一想,将两人一起叫上。 周五夜晚出发,郊区离市中心不远,但也不近,开车也需要三个小时。 司隐还没下班就收到了孟鹤行的消息,说在汇林南苑等她。 挨不住闻京铭软磨硬泡,答应去他生日宴,正好这两天乐队清闲下来,巡演的事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索性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毕竟,闻京铭虽然嘴上欠了点,曾经也帮过不少忙。 孟鹤行联系上她,说到时候跟他车走。 郊区路更不好走,她拿到驾照之后从来没离开过市中心,车技不好也不坏,再加上来回六个小时的车程,她怕出什么意外,也懒得自己开车,就应了。 忙完手头的事,司隐没耽误太久。 乐队的人商量着今晚去聚餐,没想到她有事,只能不了了之。 开车回到汇林南苑,小区楼下静静停着一辆黑色越野,驾驶座上的人手肘支撑着脑袋,安静又淡然。 只看见半边侧脸,轮廓锋利,黑色衬衫,袖口松松搭在小臂,左手腕上依旧是那块泛着冷光的腕表,在光线折射下,晃眼夺目。 司隐隔窗打了个招呼,对方望过来,脸色短暂地温和,掺杂着还未消退的淡淡冷漠,微颔首,示意她先将车停到车库。 第72章 孟鹤行放缓脚步,配合她的步伐 没耽误太久,上楼换衣服拿了包,和李秀叮嘱几句,司隐就下了楼,手里还拿着个精致的盒子。 出来时,孟鹤行正插着腰站在这栋单元楼的正对面,长身玉立,影子在夕阳的光线下投在地上,堪堪汇聚成一片。 电梯门开启的声音响起,男人似乎是有意识回头,微侧着身子,眼神落拓,嘴角微勾。 司隐穿着以舒适为主,换了件及膝的裙子,小碎花样式的,底色是晴山蓝,衬得皮肤雪白,头发松松挽起,一张脸甚是明艳,但却被浑身清冷的气质压下去,长睫似鸦羽,凝结着落日余晖。 橘红色的天际下,自带一种孤绝于世的萧条。 孟鹤行顿了下,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伸手将副驾驶车门打开,让司隐坐进去之后,才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 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什么?” 司隐回:“给京铭哥的生日礼物。” 孟鹤行没再问。 越野的车底盘比之前那些的要高,走起来丝毫不费力,乘坐的感觉明显不一样。 司隐半探着身子将手袋和盒子放到后座,腰身被安全带桎梏,很快又转回来,手机屏幕亮了好一会,都是乐队群里发来的消息。 丁暮他们去聚了餐,将美食照片分享到群里,消息一条接一条,刷屏了。 司隐点开一张,逐渐翻动着,卖相确实不错。 发了个表情包过去,而后退出界面。 孟鹤行开车很稳,就如他这个人一样,莫名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信。 司隐不喜欢冷气的味,将车窗降下半扇,手肘抵着窗,盯着外面一闪而逝的风景,丝丝缕缕的热风吹进来,扑面而来的都是独属于夏季的燥动。 在半段和闻京铭他们遇上,几辆车停在一起,还在等司北泊。 司隐坐的久了,下车走动,见着了多日未见的孟景寒,对方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见到她,就撒欢似的奔过来,抱着她的胳膊一口一个嫂嫂地叫着。 没法,只能应着,任由她的脑袋在自己肩膀上蹭来蹭去。 等了十来分钟,司北泊终于到了,只不过,连带着江泽牧和司烟也来了,众人一打照面,不仅司隐诧异,连孟鹤行也轻拧了眉。 闻京铭见情况不对,连忙打着圆场,凑到孟鹤行身边小声劝:“上次喊老司的时候他们两口子也在,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总不能因为司妹妹和司烟之间的隔阂不喊他们吧。” 在闻京铭再三保证之下,孟鹤行也没多说什么,只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上车时,孟景寒跟着司隐,两人一同坐进了孟鹤行的后座。 孟景寒讲八卦讲得正欢,时不时将下巴搁在司隐肩膀上,冲她笑,然后就被司隐摸头。 她好久没见到司隐,从上次孟晋州发脾气半夜将那人揍到住院之后,和司隐也没怎么联系了,只是偶尔在手机上聊几句。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相处的空间,她自然是不会放过。 “嫂嫂,你身上好香哦,什么味道?” 司隐抬了抬手臂,放在鼻子上轻嗅几下,了然:“洗衣液吧。” 李秀最近迷上了一款洗衣液,淡淡的栀子花味,留香很久,粘在衣服上很长时间都是香的。 “真好闻。”孟景寒凑近,嗅了嗅,“嫂嫂,回头你把这个牌子推给我,我也想买。” 司隐笑:“行,回去问问。” 孟景寒找出手机里保存的那则视频,点开播放键,熟悉的声音在车厢里回响着,正是前不久新歌发行的试听版mv。 她举着手机,给司隐看:“嫂嫂,你们乐队的颜值都好高哦,这个视频我看了好多遍了,我还给你应援了。” 孟景寒越看越激动,一连播放了好几遍。 看来确实是看了很多次,每个细节都注意到了,还时不时赞赏两句。 司隐就揉她脑袋,然后捏着泛酸的肩膀,两人相谈甚欢,丝毫没注意时不时来自后视镜中的视线。 第三次将脑袋搁在司隐肩窝时,孟景寒视线到处乱瞟,冷不防和后视镜中孟鹤行的眼神对上,寒凉又淡漠的目光,激得她后背发凉,立马老实坐好。 直到孟鹤行移开视线,她才松了口气。 绕过无尽的道路,最后一程还上了山,夜晚九点,车子堪堪停在闻京铭说的那个避暑山庄的大门口。 里面灯火通明,有人听见动静出来迎接,一行人就在这下了车。 孟鹤行停稳车子,熄了火,往后看时,两个姑娘脑袋挨在一起,孟景寒睡得正香,司隐的右肩膀上搁着她的半张脸,此时也微微睁开眼。 “睡好了吗?” 前面的孟鹤行扭头,嘴角噙着笑意,微弱的光线下,眼神清明冷峻,嗓音轻柔。 她还没醒透,愣了半天没吱声。 随着车门开启的声音响起,司隐这才慢慢恢复精神,肩上沉甸甸一团,孟景寒半个身子压过来,动也动不得。 轻喊了两声,没人应,肩上这人睡得很沉。 好在,车门及时打开,孟晋州从另一边将孟景寒打横抱起,就往里面走。 司隐揉了揉肩膀,推开门下了车。 孟鹤行就在车边,见她下来,等她一起进去。 两人并排走着,肩膀处泛起一阵阵酸意,微带着些疼胀的感觉,密密麻麻袭遍整条胳膊,那块皮肤渐渐泛红。 “下次直接叫醒她。”孟鹤行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到前面的几个身影上,“这么大个人了,睡觉还要靠在别人身上,都是孟晋州惯的。” 司隐揉胳膊的动作停了一瞬,没出声。 毕竟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事,她也不好插话,更何况,孟鹤行嘴上不饶人,但其实对这个妹妹也算是不错。 闻京铭走在最前面,晚餐已经备好,他正和山庄的负责人沟通着什么,音量不大不小,被风吹着卷进耳朵里。 司隐活动了下手腕,三个小时的路程,坐的腿都有些麻了。 孟鹤行就在她身边,时不时垂眸看一眼,见她脸上带着倦意,忍不住问:“困了?” “还好。” “嗯。”孟鹤行放缓脚步,配合她的步伐,“等会儿吃完饭再睡。” “好。” “最近乐队怎么样?” 司隐回:“还行,公司拨资金了。” 孟鹤行眼眸深邃,远远地看着广袤无垠的天际:“是嘛,那挺好。” 司隐应了一声。 灯光洒下,两道影子交织在一起,随着他们的步伐不断往前移动。 第73章 连她皱眉冷脸的表情都觉得生动 司隐和孟鹤行是最后进去的。 二楼露台处摆了张桌子,三面环窗,夜色尽收眼底,山间的凉风徐徐吹来,倒是惬意地紧。 孟晋州身边留了两个空位,另一边挨着司北泊。 显然是为他俩留的。 司隐跟着孟鹤行的脚步进去,忽而想起车上的礼物盒子还没有拿,顿时停下。 和孟鹤行轻语几句,对方叫来一个侍应生,吩咐他去取。 两人落座在空位上,一桌人都是至交好友。 夜幕四起,只有灯光还亮着,山间习习凉风吹进来,激起皮肤肌理的颤栗。 午餐过后便没再进食,司隐此时是真的有些饿了,开动之后,边听他们谈事,边吃着东西。 等侍应生将礼物取来,递到孟鹤行面前,后者下颌微抬,朝闻京铭的方向点了点:“给他。” 闻京铭倒是意外,坐在上面喜不胜收:“呦呵,老孟,你这还玩浪漫?” “一看就不是你准备的。”他脸上笑意尽显,朝着司隐道,“肯定是我司妹妹准备的。” 礼物盒子被递到闻京铭手里,对方抱着打量许久:“司妹妹送的,这我可得好好收藏起来。” 孟鹤行倒是没有被调侃的尴尬,反而冷眼瞥他,仰着身往椅背上一靠,小臂搁在桌面上,静静看着。 司隐借势说了句生日快乐,表情柔和几度,勾勒出一丝笑意。 闻京铭笑得像朵花一样,举着酒杯挨个敬酒,首当其冲地就是司隐,说了一大堆话,最后就是一个目的,要和她喝一杯。 司隐也没矫情,利索地碰完杯,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闻京铭去祸害别人。 她坐在孟鹤行和司北泊之间,椅距不远不近,但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两人的一举一动。 孟鹤行也被灌了一杯,小臂放在厚重沁凉的木椅扶手上,肌理紧实,青筋环绕在薄薄的皮肤表层,随着脉搏跳动,掌线下垂,指尖圆润而干净。 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司隐捏着汤匙,喝了一口甜汤。 入口即化的口感,甜度适中,不腻,丸子和糯米的清香软糯完美的融合到一起。 那边闻京铭连喝了好几杯酒,敬完一圈总算是有时间坐下来,脸色微红,和江泽牧说着话,偶尔逗弄几句孟景寒。 头顶吊灯的光线落下来,划破冷清,增添了一丝暖意。 司隐瓷白的肤色在灯光下愈发白皙,修长的天鹅颈映衬着光泽,莹润细腻,唇上原本涂了一层淡淡的唇釉,此时沾了汤水,却越发潋滟。 盘子里突然多了只剥好的虾肉,旁边人的手从眼前拿开。 她拧了眉,顺势往那边看。 司北泊倒是坦然自处,手上带着一次性的塑料手套,见她看过来,神色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反而继续剥着。 很快,盘子里陆陆续续多了好几只虾肉。 司隐懒得和他多说话,他要剥就让他剥好了,只不过,她的筷子从来没有往虾肉上夹的意思。 吃了半天,盘子里堆积的虾肉都被她遗忘。 司北泊却当没这回事似的,主动说话:“李姨最近怎么样了?” 司隐放下筷子:“劳你关心,挺好的。” “你呢?最近怎么样?” “也挺好。”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 “谢谢,没有。” 司北泊盯着她的侧脸,清冷冷的神色,叹一口气:“影影,你难道一辈子跟我这样说话?” 司隐有些好笑,唇一掀:“有问必答,你哪里不满意?” 哪里不满意? 司北泊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他宁愿司隐跟他吵架也不想看见她像对陌生人一样对自己。 但是,终究,之前是他做错了。 “我没有不满意。”司北泊侧着身子,目光紧紧看着司隐,“你是我妹妹,我们难道不能正常点相处?” “这样不正常?” 司隐表情沉静,微侧着脸看他。 兄妹俩样貌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鼻子和嘴巴,鼻梁高耸,唇型弧度刚好,同样的优越和惊艳。 司北泊压低声音,眉眼间尽是苦涩和无奈:“你见过哪家兄妹像仇人一样?我以前是做错了,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不能。” 司北泊怔住,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我说……”司隐迈过脸,不再看他,“其实我们也并没有多少感情,你就当没认回我就行了。” 利落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一阵轻响。 司隐和其他人说了一声,视线游移时,正好和对面女人的目光相接,短暂分别,而后离席。 窈窕的背影渐渐在视线内,融入夜色中。 又一道身影站起。 “你们继续,我去看看。” 孟鹤行往外走,追随着司隐而去。 夜色深静,司隐没走太远,只是下了一楼,在连廊处坐了会儿,向侍应生要了支烟,还没放进嘴里,就被赶上来的男人捉了个正着。 这不是孟鹤行第一次看见她吸烟了。 司隐撑在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白皙的指尖夹着抹猩红,身影隐在半明半灭的光影之中,神色如雪,但狐狸眼微挑,又破坏了那股淡然自若的模样。 孟鹤行在她身侧站定,眺望着远处模糊的山线,良久,才开口:“心情不好?” 司隐手臂搭上栏杆,指尖微垂:“谈不上。” “不想理就不理,没必要为他生气。” “知道。” “吃饱了吗?” 司隐点头,嗓音很淡:“差不多了。” 两人就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待着,司隐不想上楼,孟鹤行也没提离开的事。 直到一根细烟燃烧完,司隐吸完最后一口,烟蒂上留下淡淡的唇印,她被突如其来的苦涩呛了鼻子。 一瞬间,眼泪都咳出来。 平复了好久,感觉到男人的手掌轻拍了几下她的脊背。 身体一僵。 抬头时,孟鹤行正面对她,手臂绕过肩膀,掌心还贴在她单薄的后背上。 见她看过来,停了动作,将手收回。 “好点了吗?” 揩去眼尾沁出来的泪水,司隐勾了唇:“好多了,谢谢二哥。” 孟鹤行低低地笑着,视线从她绯色的唇上挪开,眼里尽是司隐脸色泛红的模样,转移话题问:“给闻京铭买的什么?” “钢笔。” 男人笑,嗓音低冽:“白瞎了,他这个人送什么钢笔,直接送他酒就是了,整个一酒鬼。” 司隐被这话逗笑了,眉眼不似方才冷漠:“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看着不错,就买了。” “下次找我,我给你参考。” “嗯。” 孟鹤行俯身躬着腰,小臂撑在栏杆上,感受着夏夜凉风拂过耳际,半侧着脸,余光中皆是司隐的一颦一笑,甚至连她皱眉冷脸的表情都觉得生动。 内心掩藏不住的哗然。 此刻的宁静,倒是十分衬他心意。 第74章 你喜欢就行,不必问我 不知是不是被冷风吹的。 原本还残存在脑海中的睡意现在已经消失干净,司隐和孟鹤行在楼下站了快半个小时,久到闻京铭这个心大的都找了过来。 倚在门框上冲这边喊:“我说房间怎么没人,敢情你俩在这喂蚊子呢?” 其实也没有蚊子,虽说是在山里,但是后勤工作做得好,每天都用草药熏一熏,将那些蛇鼠蚁虫都驱散得干净。 两人待的这会儿,也没感觉到有蚊子。 只不过,闻京铭突然造访,到底是打破了久违的宁静。 司隐回过神来,指尖还捏着短烟蒂,打了招呼就往楼上去。 闻京铭喝得多,但没醉,一双眼兜转过来,从司隐身上又落回不远处的男人那。 对方眸色深沉,黑暗中隐约可见眼底光泽晃动。 笑着打趣:“还看呢,人都没影了。” 孟鹤行两步走过来,路过,撂下一句:“你很闲?” 此时,一楼大厅里松散着坐了几个人,欢笑声不断传来。 闻京铭脚步微错,跟上孟鹤行,踩上楼梯踏板:“我不闲,我可是有司妹妹送的礼物,开心着呢。” 前方脚步停下来,孟鹤行转身,抬腿踹了他一脚,挽了挽快要散落下来的袖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制楼梯上,留下个看透一切的男人。 饭局已经散了,孟晋州和孟景寒不知去向,江泽牧和司烟也不在,像是回房休息了,只剩下个坐在原位置的司北泊。 孟鹤行看了一眼,没多留,转身往三楼走。 安排的房间都在三楼,都邻着,司隐的房间就在他对面,此时房门紧闭。 孟鹤行在门口站了会儿,走廊里的声控灯熄灭,忽而又被隔壁房门打开的动作惊的亮起。 他循声看去,只见孟晋州侧着身子从房间里出来,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凌厉,此时还略带着些烦躁。 转身看见灯光下的修长身影,愣了一下,而后笑道:“聊会儿?” 孟鹤行身长玉立地站着,眸色不明,浅瞥:“有什么好聊的?回房睡觉。” “你睡得着?” “怎么睡不着?”孟鹤行拧开门锁,“走了。” 门在眼前被合上,孟晋州轻骂一声,拖着步子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 隔日。 司隐醒得极早,在晨曦中睁开了双眼。 对着镜子打量,许是夜晚睡得熟,精力充沛许多,连眼眶下淡淡的乌青都消失不见。 昨晚孟鹤行将落在车里的手袋给她送了过来,她快速洗漱完,找出带的那身衣服换了,然后拎着手机下了楼。 此时,时间尚早,众人都还没起床。 司隐边走边将头发束在一起,踏下最后一节台阶时,刚好和从外面回来的两人碰上。 司烟的手搭在江泽牧的臂弯里,神色都淡然,嘴角带着极轻的笑意。 司隐脚步略微一顿,而后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和女人擦肩而过,两人谁都没打招呼,就当是没看见。 闻家选址不错,这个地方确实鸟语花香,毗邻溪流,绿林环绕,满眼望去,就像是陷入桃花源。 远离尘世的喧嚣,节奏都慢下来,莫名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司隐向来喜欢这样的环境,当时在边阳,初中之前,他们一家住在关家的老房子里,生活简朴,却也乐得自在。 后来上了初中,为了她和关铮上学方便,关父和李秀用多年的积蓄在交通发达的市里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一家人在那生活了三年。 直到她被司家找回,才搬到冬城。 可以说,边阳是她埋在心底深处的柔软,此后往生,很难被代替。 思及此,司隐的心绪渐渐开朗,她往边角处走了走,沿着小路欣赏着自然的风光。 群山环绕,溪水清澈,风和阳光交织在一起,唤醒沉睡中的夏日清晨。 司隐看了好久,感受着,耳边是清脆的蝉鸣声,禁不住绕着山庄缓步走,打量着周围的装饰。 孟鹤行找到她时,司隐正蹲在山庄后侧的潭水旁,里面有几尾锦鲤,争抢着在水里游来游去。 缤纷的色彩盈满了整片池潭,充满了生机活力。 孟鹤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司隐面对着池水,脊背纤细羸弱,头发束在背后,低挽着,手臂拨弄着水波,垂着眸,神色恬静,挺翘的鼻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辉。 褪去了平日里的疏离和冷漠,也不似装模作样的伪装客套。 这样的神情,才是最自然最真实的她。 孟鹤行双手微垂,指尖蜷缩,内心莫名柔软,就这样静看了许久。 直到司隐玩够了,起身时趔趄一下,又很快稳住身子,转过来时,看到他,明显惊讶,黑眸纯净,眼里的清澈还未消散,还没覆盖上面具。 孟鹤行低咳几声,以此来掩饰尴尬。 再看她时,司隐已经走近。 他在原地等了几秒,等她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中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但这两三步的距离,却再难以跨越。 顺着司隐的目光往后看,山水交融,青绿层叠,映照着碧蓝的天际。 她今日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白t和运动裤,碎发被挽在耳后,纯净又凛然,和这山间溪水一般,冷而静。 “喜欢这里?” 孟鹤行首先开口,低头打量一眼,离得近了,才发现司隐脸上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连唇釉都没涂。 “还不错。”司隐回答,嗓音干净清冽,“挺舒服的。” 日头渐渐升起,原本静谧的山林被金色一照,像是披上一层暖光,连那池潭水都变得鲜活。 她看向远处被风吹着摇曳的枝条,笑道:“其实,我觉得这样的环境才真实。” 不似高楼大厦般冷硬,不像人际交往中的虚伪和敷衍。 这样简单又自由的生活,才是最令人向往的。 当然,她也不例外。 孟鹤行眸色深沉,唇角微勾,低声细语:“喜欢就行。” “什么?”司隐疑惑,没听太清,只好再问。 “闻京铭眼光总算好了一回,环境还不错。” 两人一同往回走,偶尔遇到散步的行人和嬉闹的小孩。 孟鹤行沉思半天,状似不经意般问:“以后家里也这样布置,你说好不好看?” 家里? 两个字在司隐脑海中闪过,她下意识就锁定和园,视线扫过孟鹤行认真的眼神,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 她冷静开口:“二哥喜欢就行,不必问我。” 第75章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还真算是一类人 孟鹤行没由来地顿了一秒,指尖垂在身侧摩挲了下,嘴角的笑有些僵硬了,但还是维持着那个弧度。 表面上风平浪静,面上不显。 视线略过司隐的眼睛,环顾群山。 微风拂过衣摆,吹出几道褶皱。 刚才她站过的那处,游来好几尾锦鲤,凑在岸边争先恐后地摇摆着身躯。 孟鹤行望着薄雾四起的山林,嗓音温和,顺着她的话说:“想问问你的意见,给点参考?” 司隐瞳孔深邃,鼻尖挺翘,眼尾微勾,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孟鹤行的眼睛。 犹豫了会儿,才开口:“关键还是看你的喜好吧,毕竟你才是长住在那的人。” 你来我往,相互推脱,谁都没有挑明了说。 孟鹤行试探了半天,还是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心里无声轻笑,司隐就是这样,灵慧机敏,总是能无形中和人划开界限。 远处渐渐有人影攒动,宁静的氛围开始变得热闹。 司隐敛下眸子,心里那个已经成形的想法就要呼之欲出,眼睛不自觉地往面前的身影上看。 她在想,是现在提前和孟鹤行商量离婚的事,还是等两年之期到了再提。 这段时日以来,她越发能感觉到孟鹤行的变化,虽说还是像以前那样温和有度,不会勉强她,但是他已经逐渐渗透到她的日常中了。 这种感觉,不太妙。 协议结婚最初,她当时正是大四上学期,乐队活动多,各地演出,又有毕设需要准备,那一年她几乎没在和园住过。 临近毕业,孟司两家人考虑到她学校事忙,允了她住校的提议。 其实,住学校宿舍也就是个幌子,她只是为了不留宿和园找了个借口。 所以,那时候和孟鹤行的接触并不多,只是偶尔两家人叫他们回去吃饭时,他会主动联系她,除此之外,两人的对话框能好几个月都没有一条互动。 但其实,初到司家时,她与他交情说不上至交,但也绝对不陌生。 只不过,孟鹤行大学毕业后去了海外,待了两三年才回,一回来就是和她商量结婚的事。 那时候,隔了段时间距离,关系又重新回到零点。 真正开始接触,是在大学毕业后,那个暑假,她和谭希还有几个玩得好的同学一起去毕业旅行,回程的那天,深夜机场,是孟鹤行亲自来接的。 当时,夜已深,他第二天还要飞去外地出差,就没折腾,直接将人带回了和园。 那是司隐第一次留宿和园,孟鹤行让余妈将最大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被褥床垫还有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后来,偶尔要应付孟家人突然查岗,或者图方便,她也会在和园住上一两晚。 不过,那时候的孟鹤行和她一样,清清冷冷,淡然疏离,两人的关系早已经在白纸黑字上写的一清二楚。 协议结婚的计划是孟鹤行提出来的。 当时,离关铮失踪已经过了一年,司父不怀好意,见小女儿大了,便打起她的主意。 司隐是为了堵住司家的嘴,不让司父有机会把她介绍给各色各样的生意伙伴,才接了孟鹤行抛过来的橄榄枝。 孟鹤行是她回到司家后对她最好的人。 毕竟,高中时期,她被司父强制要求回家住过一段时间,在司家如履薄冰,司父冷眼旁观,明斐媛左右为难,司北泊和司烟统一阵营,替她解围逗她开心的,都是孟鹤行。 她是真心将他当作哥哥来看的。 可是,现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孟鹤行隐约有不满于现状的意图,她的生活里,似乎多了些他的痕迹。 司隐默不作声,视线落在男人脸上。 不得不说,孟鹤行这张脸的确是精雕细琢,这些年来,不仅没有削弱颜值,更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清冷稳重,彰显着独属于成年男性的魅力。 年少时的冲动莽撞都汇聚成温和疏离,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还真算是一类人。 “二哥。” 男人听见声音,侧脸过来,垂眸看她。 司隐动了动唇,剩下半截话绕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 闭了闭眼,准备开口时,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喊声打断。 闻京铭站在二楼,遥遥挥手,让两人回来吃早餐。 司隐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堵回去,掐了掐指尖。 算了,等两年之期到了再提。 孟鹤行却没理会闻京铭的叫喊,两人一同往回走时,又微垂眸看她,问道:“你刚才准备说什么?” 阳光洒在侧脸上,将男人的眉眼照得越发清晰,他唇角似有弧度,望过来时,眼神深邃,像无底的漩涡,能轻易将人勾进去。 司隐抬脚,跟上步伐,摇头:“没事。” “真没事?” “嗯。” 孟鹤行没追问,目光从司隐脸上掠过,对方神色不太自然,他不是没察觉到她刚才的情绪变化,只是刻意不去猜想。 忽略,仿佛就能假装没有这回事。 司北泊和孟景寒缺席,前者不知去了哪里,一大早就不见踪影,后者还在被窝里跟她的床相亲相爱。 闻京铭老远就看见司隐和孟鹤行走来,两人一前一后,男俊女靓,举手投足间倒是有几分默契。 他冲看过来的孟鹤行眨了眨眼,脸上打趣的意味明显,甚至在对方走近时,悄然凑近,笑问:“和司妹妹一起看晨景的滋味如何?” 声音很低,但是闻京铭一脸坏笑,视线还兜转在司隐身上,想忽视都难,惹得司隐看过来,眼神疑惑地问:“怎么?” “他有病。”孟鹤行侧脸轮廓硬朗,眸色如墨,先回答,冷眸轻瞥闻京铭,示意他闭嘴。 司隐捏着筷子的手一顿,表情越发好奇:“啊?” 闻京铭注视着好友不善的目光,识趣地没再调侃,转头冲司隐道:“对对,司妹妹,你吃你的,我有病我有病。” 孟晋州倒是轻笑:“你确实有病。” 闻京铭:“……” 莫名巧妙的对话,弄得司隐一头雾水,不过她也懒得再问,只低头慢慢吃着早餐。 闻京铭不说话,饭桌上的氛围安静极了,碗勺碰撞,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弱,但在这种时刻,却显得清晰。 司隐解决完面前的海鲜粥,抬头时,目光难免落到对面。 江泽牧倒是懒懒散散,看样子是吃完了,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搭在旁边司烟的椅背上,眼神平淡,偶尔和孟鹤行他们说几句话。 而司烟,正小口的饮着粥,指甲染了色,衬得肌肤白似霜雪,她和司北泊都是桃花眼,随了明斐媛,美眸流转间动人心弦。 司隐淡淡收回目光,安静等着,视线落在亮屏的手机上,回复完谭希和乐队群里的消息,又换了界面。 打开最近偶尔用来消遣的游戏,玩了会儿,觉着没意思,将手机收起来,见孟景寒还没来,她主动问了一声。 第76章 像是无奈之后的妥协 孟晋州冷着一张脸,轻嗤一声:“还赖床上呢,下次不带她了,整个一懒鬼。” 话音刚落,楼梯上就传来脚步声。 人未到声先传来。 “孟晋州你说谁懒呢?” 众人皆往声源处方向看,孟景寒穿着整齐,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站在她哥面前,叉腰,语气不满:“你都不叫我起床,你还好意思说我懒。” 孟晋州气笑了:“我没叫?谁裹着毯子说她要与大床共存亡死活不起来?” “反正不是我,我都没听见你叫我,你肯定是编的瞎话。” “你再说?” 眼看着孟晋州要动手,孟景寒赶紧往司隐这边躲,慌忙之中蹭倒了一张空椅子,整个人被绊了一下,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疼得她脸色瞬间白了。 众人下意识站起来,司隐走了两步,还没挨着孟景寒的衣角,对方整个人就被脸色不虞的男人抱了起来。 孟晋州神色难看,嘴上却是不饶人:“跑什么跑,骂人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 将女孩轻放在椅子上坐好,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什么伤口,才放下心来。 只不过,摔在地上的触感却是真实的。 那一刻,孟景寒疼得说不出话,指尖紧捏着孟晋州腰侧的衣服,揪出褶皱,额角都沁出冷汗,等缓过劲儿了,才回怼:“你还骂我,我都疼死了你还骂我……” 孟晋州垂眸看她,语气生冷:“再说?” 孟景寒老老实实不说话了,就缩在椅子上,微梗着脖颈,看样子还是不服气。 司隐犹豫了片刻,对方兄妹情深,不知道还要不要上前,就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恍惚间,手腕被人轻拽了下。 垂眸,是孟鹤行,他很快就松开手,示意她坐下,轻声说:“他俩相处方式就这样,不用管。” 司隐顺势落座,目光时不时扫向孟景寒,她正跟孟晋州赌气。 心下了然,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司隐收回视线,略过身边的孟鹤行时,却发现他也正盯着那边,侧脸竟然柔和几分,嘴角括起小小的弧度,一闪即逝,很淡,难以察觉。 她之前对孟鹤行父母的事有所耳闻,总结下来,终归是遗憾多些。 其实,相比之下,孟鹤行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孤独。 亲母早逝,父子离心,幼时敬重的小姨成了继母,还有个小不了几岁的弟弟整日找事,不像孟晋州,好歹家庭和睦,时不时能和孟景寒斗几句嘴。 而孟鹤行早就没有多少亲情的羁绊在了,就连孟老爷子,也不止是疼他一人。 孟鹤行身处高位,却没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在乎他。 转念一想,司隐觉得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家起码大权在握,纵使再可怜,也轮不到她来同情。 思绪渐渐飞远,直到门口再次传来动静。 从早上就消失不见的司北泊此刻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端着盘子,视线落在司隐身上,像是没预料到直接正面碰上,神色尴尬。 手里的东西不知道往哪放,只能解释:“厨房材料不够,只能做一份。” 司烟倒是欢喜,满脸笑意,冲着司北泊而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哥,你还真去做了啊?” 众人说话声中,司隐视线从司北泊身上挪开,垂眸,继续看着桌面上的花纹发呆。 耳边是司烟掩饰不住的激动语气:“还是我哥对我好,真给我做了。” 淡淡的奶油香气飘过来,是方才司北泊拿进来的一小碟烤奶蛋糕,此刻摆在司烟面前,她用叉子品尝着。 氛围短暂的凝滞,偶尔有几句说话声。 眼前的光线有一瞬间黯淡,司北泊拉开她身边的椅子落座,停顿半天,补救般地开口:“影影……” 司隐不想听他废话,也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只专注地刷着手机,头也没抬。 之后的氛围一直很低迷,连闻京铭都察觉出来不对劲儿,司家兄妹三人他一个都不靠近,只跟着孟晋州,悄咪咪地打量。 孟晋州冷嗤一声,看他:“怎么样?让你把他们三个凑在一起,翻车了吧?” 闻京铭还在挣扎:“我哪知道老司这么不会办事呢?你说,司妹妹本来就不搭理他,这下他是直接自己跳坑里了。” 他又问:“你说这下怎么办?” “自己找的事,自己想办法去。” 闻京铭心里叫苦,又被孟鹤行扫过来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只好暂时闭了嘴。 司隐不知道众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向来公私分明,再说,也不在乎司家人对她怎么样,所以早上这事,她还真没往心里去。 毕竟,以前这样的事真不少,久而久之,就麻木了。 所以,她不理司北泊是因为早就结怨,没必要再重蹈覆辙,而司北泊和司烟却不这么认为,前者以为她生气,后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想借着司北泊扎她的心。 吃完早餐,闻京铭去找山庄负责人,一行人整装待发,准备往山谷里走走,听说是比外面要凉快得多。 既然来了,也没有不去一看究竟的理由。 趁着还没出发,司隐倚在门口那颗大榕树下,本想从孟鹤行车里顺根烟,被对方抓个正着。 男人逆着光,视线打量着:“不要总吸烟,嗓子还要不要了?” 司隐向来没什么爱好,抽烟也是关铮刚失踪那会儿学会的,当时每天愁得要死,一面担心关铮的生命安全,一边还要抚慰李秀的心情,再加上司家的一堆破事,她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脾气逐渐暴躁,只能靠尼古丁麻痹神经。 在那之前,她对烟味嫌弃得紧,关铮偶尔吸了烟,身上带着烟味,靠近她时好像被一股子苦涩的气息包围着,就被她拧着耳朵叮嘱没有下次。 后来,关铮戒了烟,而她却离不开了。 思绪回到现在,司隐看着烟盒,视线逐渐上移,这个角度,能看见孟鹤行凸起的喉结,随着他的动作滚动。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 男人见她半天不吭声,又开口了,像是无奈之后的妥协,将烟递给她,商量的语气问:“抽两口就扔,嗯?” 第77章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我 司隐接过,将烟在指尖把玩,没放进嘴里,被孟鹤行这么一说,倒是没了兴致。 来来回回捏着烟玩,也没点燃。 对方瞥她好几眼,她全当看不见,安静待着,盯着地面出神,目光涣散。 闻京铭办事效率挺快,过来时,孟鹤行正在接电话,似是公司那边的事,他眉头舒展,手机屏幕搁在耳边,唇角平抿。 目光冷静,条理清晰地吩咐那边办事。 侧脸过来,示意她先上车。 司隐没等,直接开了副驾车门,上了孟鹤行昨天开的那辆越野,性能齐全,走山路舒适。 最前头一辆是山庄负责人找的司机,负责给他们带路,闻京铭没开车,上了最前面那辆。 后座车门打开,孟晋州和孟景寒进来,车身微微下沉。 孟景寒跟她打了招呼,然后往车门边挪了又挪,紧挨着边沿,就是不往孟晋州身边坐。 一张脸还透着白,眼睫湿润,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司隐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孟晋州的眉眼,脑海竟然浮现出另一张面孔来。 指尖微顿,一股莫名的震撼袭上心头。 她总算知道见到纪疏雨那天,奇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可是,纪疏雨怎么会和孟晋州长得像? 司隐看着后视镜,一时间愣了神。 知道驾驶座车门打开,裹着松木清冽感觉的男人坐了进来,余光一扫,问:“你不是有车?” 语气里透露着些许不满,眸光锐利,嗓音冷淡 孟晋州下颌微抬,笑:“不想开。” “找人给你开。” “你怎么这么费劲呢,老二,坐你车怎么了?赶紧走。” 孟鹤行冷嗤,回怼:“坐人车还这副态度。” “谁让我是你哥呢?” “了不起。” “那肯定了不起。” 孟晋州轻声笑,放松身体仰躺在座椅上。 车子启动,跟上前方几辆,缓缓绕过前方路口,盘旋着上了山路。 山路崎岖,蜿蜒着环绕在深山之中。 越往里,视线越暗,被层叠绿叶枝条遮挡着,光线只能从缝隙中透过。 司隐从孟鹤行上车时就缓过神来了,越发觉得好奇,时不时从后视镜中打量两眼孟晋州,她发现,孟景寒倒是和她哥没什么相像的地方。 两人虽是兄妹,但模样天差地别。 孟景寒五官精致娇俏,孟晋州轮廓立体深邃,眉眼自带凌厉感,说笑时那股子张狂劲儿就不动声色地彰显出来。 要说气质,纪疏雨给人的印象倒是和孟晋州极其相似。 “弟妹这么看着我看干什么?” 冷不防被男人的声音打断思路,司隐一下子清醒了。 后座两人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连孟鹤行看路之余,也瞅她两眼。 孟晋州不怀好意地笑:“弟妹,你说说我和老二谁长得帅?” 司隐:“……” 她刚回过神,就抛过来这么一个难题。 她和孟晋州接触不多,几乎都是有人在场时的点头之交,也知道他向来肆意,但是没想到会开玩笑般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终归,是她先怔愣住看他出了神。 孟鹤行一边开车,一遍回应:“这还用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我。” 孟晋州嘲讽:“还挺自信。” 刚才本就是随口一提,孟晋州也没想着非要司隐给个答案,况且,被孟鹤行这一打岔,话题已经揭过去了。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温度逐渐降低。 山里的空气确实要清新许多,扑面而来的都是自然的气息。 舒适,宜人。 车子停在一片空地,不远处就是几汪池水,水质清澈,周围用碎石垒起来的围栏倒是别具特色。 左前方是一栋主楼,旁边有一幢小些的别墅,都是供泡泉的客人使用,往里走,是一道石质屏风,将前院和后面隔离开来。 这才发现,绿荫和石块将空间分割成一处处单独的泉池,热气不断上升。 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温泉群。 “惊喜吧。”闻京铭的语气激动,“特意没告诉你们的,怎么样,有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离得最近的司北泊踹他一脚,斥道:“装神弄鬼。” “嘁,你这种没有情商的人也好意思说我?” 闻京铭白了司北泊一眼,又率先简单介绍了两句,说房间里什么都备有,让人随意。 司隐静观其变,却被一通电话扰了心绪。 是夏长延的来电。 她心下微凛,走远几步,接通了。 主楼前面有一棵古老的梧桐树,此时枝叶正茂密,层层叠叠遮掩着阳光。 司隐就站在树下和夏长延谈着话。 对方打电话过来,说是关铮这两天状态不太好,明天戒所就不开放了,让她暂时不用过来。 司隐顿时急了,情绪翻转,心里像是一团乱麻,追问两句,确保不是因为其他事情之后才放下心来。 屏幕黑了,指尖却捏的泛白。 司隐眉头轻皱,找到通讯录中戒所的值班电话,拨了过去。 是个年轻人接的,听她说明来意,请示完上级之后,让她稍等。 听筒里传来断续的风声,脚步声,还有偶尔低言细语的冗杂。 那边像是打开了房门,司隐听见值班人员在和那人交谈,声音很轻。 等了许久,才有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有些耳熟。 司隐知道此时电话在谁手里,他在刻意压制住呼吸,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阵阵低吟,似是克制不住的痛苦。 “哥。” 她喊他:“哥,关铮,你在听吧?” 好久之后,那边依旧没有声音,电流呲呲啦啦作响,电话又重新回到值班人员手里。 “司小姐,关铮他现在不想说话,请您见谅,这两天他状态一直挺不好的,我们原本想告知您,但他不让。” 司隐的心像是被化开了一道口子,寒风不停地往里灌:“怎么会这样?” “请放心,这是正常现象。戒瘾的过程就是比较困难的,他的意志力还是很顽强的。” 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司隐嘱托,如果关铮有任何异样,请告知她,对方应了。 独自站在树下,光线从间隙中洒下来,缀成光影,斑驳地映衬在地面上。 第78章 原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此刻,心绪真是乱成一片。 司隐垂眸,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良久未动。 众人都去泡汤泉了,她没心思,就坐在茶饮室里刷着微博,这个时代从来不缺热点和引人眼球的新闻。 登上热搜的爆料层出不穷。 但是,司隐却在热搜榜上看见了纪疏雨的名字。 #嘉星传媒新签模特# #纪疏雨# 一连跟着好几条消息,榜单上前十占了两条。 广场下都是转发纪疏雨照片的,像是活动的路透。 她穿着品牌方提供的衣服,正在候场。 只是一个侧脸就引起轰动,网友纷纷吃瓜,扒着新人来历。 知情人士爆料,是嘉星传媒新签艺人,于是,纪疏雨这个名字都跃然出现在大众面前。 谭希八卦的消息随之而来。 微信一连闪现好几条信息提示,遮住屏幕的上方,司隐只好退出微博,点开谭希的对话框。 【谭希】:你看微博没,没想到霍城挺舍得的,这么捧她,这下乔淇念为他人做嫁衣,不得气死? 【谭希】:莫名觉得爽呢! 司隐指尖翻动,敲了几个字过去:别幸灾乐祸,小心乐极生悲。 【谭希】:你丫的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消息一条接一条,司隐手机常年静音,觉得乱七八糟的广告弹窗,还有突如其来的消息声音莫名让人心头一跳,久而久之,干脆直接静音模式。 两人聊完微博那事,话题又转到关铮身上,司隐把刚才的电话跟她说了。 谭希的信息攻势倒是不消停,她仔细回复完,然后又收到对方发来的一条语音。 毫不犹豫点了播放,清脆干净的女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回响: “你就别担心了,反正关铮现在跑不了,到时候你要真想离,先把孟鹤行这边的事解决好了,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耗。” 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晰,司隐举着手机,下意识回头望。 茶室门后站着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右边那个身形挺拔,目光幽长,手里还举着一个开了壳的椰子,神色凛然,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深沉又危险。 而摔了茶杯的正是闻京铭,此时,他脸色僵硬,目光在身旁散发着冷气的男人脸上扫过,又落在坐着的司隐身上。 头疼抚额,这是什么事啊! 怎么竟让他碰见这种修罗场了! 闻京铭干巴巴地笑两声,躲到后面去找工作人员来清扫玻璃碎片了。 原地只余一站一坐的两人。 孟鹤行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半步都没动。 除了眼神幽深,隐约透露着些许凌厉之外,其他看着都挺正常。 方才的语音,他们应该是都听见了。 司隐也没想到谭希突然发了这么一句话过来,更没想到本该在泡温泉的孟鹤行和闻京铭会突然来这,撞见这么尴尬的一幕。 她收了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着既然都听见了,要不直接挑明算了,但触到孟鹤行的眸子,她又不敢开口。 身前落下一道阴影,是孟鹤行走过来。 带着凉意的椰子放在了她的桌前,上面还细心地插了一根吸管,壁上沁着水珠,正沿着弧度线滚落。 男人头发微湿,往后捋,露出饱满的额庭,脸上沾了水,眉弓骨长,鼻梁高挺,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此时略显低沉,就势落座在对面的椅子上。 手臂线条流畅,彰显着结实的肌理,眼神直白深邃,面容冷淡无波,举手投足之间弥漫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场,隐约透露着压迫感。 “二哥……” “尝尝。” 干净清冽的声音响起,拦截了她要说下去的话,司隐轻拧眉,抬眼看时,正好望进孟鹤行冷峻的眸子。 他神色微沉,目光冷静,却裹挟着看不透的深意。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互相僵持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 原本泡泉的几个人都进了来。 孟晋州搭眼一眼这情形,笑着忽略尴尬的气氛:“我说老二怎么跑了,原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司北泊和孟景寒跟着进来,原本躲着的闻京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勾着司北泊的肩膀将人往里带。 一行人,唯独缺少了司烟和江泽牧。 闻京铭嘴快,问了一声,被孟晋州笑着看一眼:“人家夫妻俩在一起,你操什么心?” “我这不是怕人丢了吗?”闻京铭解释,“真要在这出意外,我家老头子不得活剥了我。” 话没说完,又被司北泊踹了一脚。 都是刚泡完温泉起来的,身上带着潮气。 围坐在沙发上,原本空旷的屋子竟然显得逼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压得司隐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端起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缓解内心深处的那一股沉重。 对面坐着的男人不容忽视,气场强大,纵使只是敛着眉不说话,也能给人一种生畏的感受。 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这边是对立而坐的两人,那边是围坐在一起偷偷打量的众人,仿佛泾渭分明般隔开,莫名有种不协调的和谐感。 孟鹤行哪也不看,就直愣愣地盯着司隐,嘴角抿成一道弧度,彰显着此刻的心情。 闻京铭偷偷在这边观察,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起刚才听见的那几句话,再看孟鹤行的脸色,叹了口气。 只好起来缓和气氛,往司隐那边走,手搭上椅背,笑道:“你俩坐这多没意思,走走走,一起去那边坐,都是朋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去说说话。” 递了台阶,司隐也不想沉浸在这尴尬的氛围中,起身往那边去。 闻京铭看了孟鹤行一眼,端着椰子跟上去:“司妹妹,你的椰子。” 谭希发完那条语音之后,没再发消息过来,司隐收了手机,不知道怎么回,干脆没管,仰坐在沙发上,脖颈抵着沙发靠背,听着他们谈论最新的趣事。 孟鹤行始终没过来,在原位置坐了会儿,然后捞起桌上的烟,起身出了门。 玻璃门一推一合,折射着耀眼的光泽。 落地窗隐约闪现他的身影,一直延长到庭院外,出了月洞门,白色衣角闪过,再也看不见。 司隐收回视线,眼眸无意识垂下。 第79章 她看到孟鹤行的眼神,却是张不开口 孟鹤行很久都没回来。 久到司烟和江泽牧都出现了,还是未见他的身影。 司隐在沙发上坐着,指尖摩挲着手机机身,冷气释放着凉意,引起皮肤战栗,只是偶尔定定地看向窗外,大多数时间垂眸,安静地听他们讲话。 闻京铭不知道说了什么趣事,几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孟景寒更是乐不可支。 肩膀被人戳了戳时,司隐才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力道来源的方向,只见孟景寒满脸堆笑,冲她道:“嫂嫂,问你呢,你走神了?” “什么?” 司隐确实没听见他们刚才交流的内容,此刻突然被提起,竟然有些许愣神,眉毛轻蹙,看向孟景寒,目光又落在旁边几人身上。 孟景寒倒是没多问,只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大家说夜晚来个烧烤,问你有什么想吃的。” 原来是这事。 司隐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说:“都行。” 孟景寒捞起面前的水杯,回她:“嫂嫂,你也太好养活了吧。” 司隐笑了笑没说话。 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光线逐渐减弱,树影攒动,风声渐微,将枝条都笼罩在和煦燥热的阳光中。 莫名觉得有些烦躁,明明身处室内,强烈的阳光却好似直接照射在她皮肤上。 司隐看向面前的椰子,蓝色的吸管插进开口处,壁上的水珠已经消散地差不多了,茶几上积了些许水渍,汇成一片。 眸色微敛,手掌撑在沙发扶手上,就要借力起身,耳边突然传来闻京铭的声音。 “我看看老孟去哪了,等会我们就出发回去。” 身影从面前路过,投下来的影子将桌前遮暗,下一瞬又明亮起来。 司隐撤了手掌的力,视线跟了几步,直到闻京铭推门出去,消失在那条路上,才拿起面前的椰子喝了一口。 甜度刚好,带着淡淡的椰香味,纯净又香醇,在夏季显得格外清爽。 再见到孟鹤行时,是回山庄的路上。 他已经换好了来之前的衣服,发型还是没变,前额露出,凌冽的眉眼越发深邃,表情淡淡的,一如既往。 也照常给她开车门,好像刚才那个小插曲并没有发生过。 但紧抿的嘴角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靠近时,清淡松木香味里掺杂着一丝烟丝的苦涩,极淡。 回程路上照例是按原来的顺序走,他们这辆车落在最后,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孟晋州和孟景寒搭上了闻京铭所在的那辆车。 此时,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孟鹤行掌控着方向盘,视线紧盯着前方的山路,神色深沉严肃,他想当作没听见那句话,但扎进心脏里的刺难以拔出来。 余光里,司隐安稳地坐在副驾驶上,手里还握着冰冷的手机,只是偶尔眼睛也会往这边瞟,每每这时,孟鹤行就会刻意避开。 路程已经行驶过半,除了车载音乐的响声,再无其他声音。 司隐再次从后视镜中瞄向孟鹤行时,他正专注着开车,侧脸冷硬,眉眼间似乎凝聚起郁气。 原本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毕竟谭希说的话迟早要面对,现在不考虑,以后也避不开。 不知为何,她看到孟鹤行的眼神,却是张不开口,总想着推迟一些,再推迟一些。 这么思考着,眼睛看向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风景,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冗杂沉闷,乱糟糟汇成一团。 司隐手指摁向旁边的车窗升降键,动手之前,顿了下,扭脸看着驾驶座上的人,不出声也不动作。 “想开就开。” 低沉的声音,缓慢流入耳朵,渐渐分明,刻意收敛了柔意的声线里,倏然多了几分清冷。 得到准许,司隐将车窗降了两指宽,没敢开大,只要能让凉风吹进来即可。 她额头抵着车窗,脑海中闪现好多人的脸,一会儿是关铮痛苦的忍耐,一会儿是李秀和关父慈爱的脸,一会儿又是孟鹤行失望又凄凉的眼神…… 丝丝缕缕缠绕着她的心尖,就这么交错复杂在一起。 后半程她维持那个姿势一直没动,孟鹤行也没再开口,只是偶尔从后视镜中看她一眼,指腹捏着方向盘,心里莫名升起一抹躁意。 晚餐才是闻京铭生日的正会,不知道弄来个蛋糕,就摆在二楼露台上,食材也都准备好了,烧烤摊也支起来。 夜幕降临,司隐被孟景寒拉着在烧烤架面前摆弄,不远处的围栏处,孟鹤行举着电话,沉声吩咐那头的人做事。 腰线流畅,肩宽腿长,淡淡暮色中勾勒出身形轮廓。 碳火正旺,燃起来的烟被风一吹,往反方向飘来,司隐一时不察,吸了个正着,扑面而来的烟气,眼泪都熏出来了。 眼里酸涩发疼,一时间睁也睁不开。 孟景寒惊呼,要拿湿纸巾给她擦,却被人快了一步。 沁凉的触感碰上眼尾,司隐眼睛睁不开,只觉得下颌被人轻抬,熟悉的气息充斥,好不容易那股被熏的劲儿消散了,眼睛却通红。 司隐用手扇了扇风,吹进眼角里,总算是舒服一点。 睁开眼,男人已经沉默转身,将手里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 再回来时,将两人都撵走,孟景寒还想挣扎,但被孟鹤行眼神一扫,就不敢说话了,只是拉着司隐的手臂瞬间倒戈:“二哥说的对!嫂嫂,我们去旁边坐,让他们烤去。” 司隐眼尾还留存着男人指尖的温度,被孟景寒带着往一边站,看着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几个男人挽起袖子忙活。 那股酸涩感已经消退,除了眼尾还有些红之外,倒是没什么不适。 司隐刚在烧烤架旁边坐,身上熏了一股子气味,她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冷水扑上脸的时候,倒是带了几分凉爽。 司隐没急着回去,认真将指尖的污渍都冲洗干净,然后对着镜子打量半天,直到另一阵脚步声传来。 司烟的身影落入眼底,她才收回视线,擦干手,准备沿着来路回去。 却被女人叫住。 司烟眉眼如画,同样从镜子里打量着她,声色清晰:“谈谈?” 脚步微顿,身形未转,但指尖却无意识攥紧,司隐半侧着脸,迎着光影,视线落在半明半灭的侧壁。 第80章 以前的事不可能重新来过 露台上亮了一盏白炽灯,莹莹灯光散发着冷辉,烧烤架前围着的几人有说有笑,有条不紊的忙活。 司烟比她先回,此时已经依偎在江泽牧身边,任由对方揽着她的肩膀,脸上仍然是那股子柔媚的笑意。 孟景寒凑在孟晋州旁边,时不时从她哥手里拿一串,细齿咬上肉块,一脸惊喜地夸赞,抬头看见她的身影,老远就喊:“嫂嫂,你快来,已经烤好了。” 这一喊,众人都看过来。 司隐将手机塞进口袋,目光落在司北泊身上,又和司烟短暂相接,想起刚才司烟说的话,眼神微凛,抬脚往那边走。 炭火已经过了最开始那股劲儿,不再那么热烈,炙烤的肉块和各种蔬菜冒出阵阵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孟景寒自发将孟鹤行身边的位置空出来,喊着让她来坐。 闻京铭在切蛋糕,顺手递给了她。 司隐接过来,将它放到孟景寒面前,脚步一动,落座在中间那个空位上,目光直勾勾落到对面司北泊的身上。 对方察觉到,抬眼时,和她眼神相对,有一瞬间的愣怔,而后自然而然地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东西。 面前盘子里放过来几根串,色泽诱人,撒上孜然,没放辣椒粉。 男人的手收回去,又放了一碟蛋糕在她面前,奶油少,大部分是柔软的蛋糕胚和水果,上面还缀着一块曲奇饼干。 “嫂嫂,你快尝尝,二哥烤的串可好吃了。” 孟景寒难掩激动的心情,纵使平时对孟鹤行敬畏占多半,但现在为了一次口腹之欲,竟然毫不吝啬地当面夸出来。 闻京铭也跟着帮腔:“那可不是,老孟做饭好吃着呢,烤几根串不在话下。” 转头又问孟鹤行:“你是为了我今天生日才烤的吧,平日里请你下个厨比登天还难,今日怎么动手了?” 孟鹤行没说话,孟晋州倒是替他怼了一句:“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闻京铭笑斥几句。 司隐听他们插科打诨,这么多年,几人的相处方式一点都没变,闻京铭永远是那个调节气氛的人。 指尖碰到水杯,她拿起来喝了一口,沁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缓和了几分那股子躁意。 尝了一口串,柔嫩的口感在口腔里爆开,香气不仅浮于表面,还藏在内里,裹挟着舌尖,果然不错。 孟景寒笑着追问:“怎么样嫂嫂,是不是很好吃?” 司隐吞下那一口,又喝了点水,将香料的味道冲淡,颔首:“好吃。” “我就说嘛。”孟景寒比当事人还要高兴,她眨眨眼。 毫不遮掩的情绪宣泄,在年轻活力的脸蛋上彰显无疑,女孩面容尽是鲜活。 司隐指尖微顿,轻嗯了一声。 这一晚,众人都坐了很久,直到天际越发深沉,微风拂过,带来躁动的气息。 外面零星坐着的几人,都醉成一片。 到最后,只剩下司隐和孟鹤行还没走,将司北泊送回房间,孟鹤行又折返到露台。 幽静的环境中,司隐拖鞋落在地面,整个人缩紧藤条躺椅上,仰着脸盯着半空中的月亮发呆,指尖夹着根细烟,乳白色的烟雾从掌心飘散在半空中。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发现倚在门框处的他。 孟鹤行也没出声,只静静盯着,看着不远处那个瘦削的身影。 眸色暗沉,晦涩不明。 — — 翌日。 依据行程,吃过早饭,就准备回程。 但是昨晚睡得晚,到了半晌午,起床的人也没几个。 司隐向来醒得早,和李秀打了个电话,刚挂断,汪夺的电话又打过来。 她俯撑在围栏处,长发随着风翻飞,又落在肩膀上。 汪夺在那边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司隐说下午。 他又说行,让她下午回来之后来公司一趟,敲定一下最后的行程信息,乐队的人都会到,司隐说好。 那边又仔细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司隐收起手机,小臂放在金属栏杆上,映出一片冰凉的感觉,她叹了口气,昨晚给司北泊发的消息,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正想着,身边压过来一道身影。 只感觉潮热的湿气逼近,风被挡了一半。 扭头去看,果然是刚才还在想的司北泊,他穿着简单的衬衫短裤,像是刚洗漱完,脖颈上都在散发着热气。 “找我?” 男人微侧着脸,棱角分明的轮廓立体又张扬,刻意收敛了那股锐气。 司隐说是。 “什么事?” 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真的不知道她为了何事。 司隐直截了当,没遮掩也没绕弯子,看他,绯唇轻启:“当时的热搜是你买的是吗?” 司北泊心里一顿,但面上不显:“什么热搜?” “我新曲发行那天,微博热搜登顶了,是不是你?” “不是。” 司隐哼笑:“你没义务做这些,以后也别这样了,行吗?” 她一脸坚定的神色,一看就是知道了些什么,司北泊收敛了那副散漫的模样,沉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重要吗?” “重要。”司北泊侧过身子,面对着她而站,眉头轻蹙,“影影,我只是想帮个忙……” 司隐淡笑,嘴角轻牵,“我有我的人生,你也有你的生活,以前的事不可能重新来过,你要是不提,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不好吗?” 司北泊无力反驳,他想起来司隐刚来到司家时,他为了司烟冲她说了几句重话,无非就是让她收了心思,不要沾染属于司烟的任何东西。 她当时也是这样的语气,脸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说:“你放心,我不惦记你们司家的任何东西。” 你们司家,任何东西。 或许从一开始,司隐就把自己放在另一个对立面,看着他对司烟好,也无所谓。 司北泊动了动嘴,目光触及她冷淡的眉眼时,那句“不好”已经说不出口了。 “哥。”司隐开口,“以后别插手我的事了,就当我谢谢你了。” 一阵风带过,司隐转身,消失在露台的进口处,空气中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 淡的让人难以察觉。 第81章 行,听你的 司隐没去管司北泊是个什么心情,她现在情绪也不高涨。 当时和谭希猜新曲的事怎么突然上了热搜,还霸占顶峰那么久。 现在想来,都是笑话。 她踏上楼梯,低眉敛目往下走,木制楼梯延展到一楼,大厅的三两身影,都是工作人员和游客。 正大门那站着个身影,窈窕纤细。 司隐脚步一顿,堪堪停住了动作,她现在不想看见司家的任何人,趁对方回过头之前,又转身往上走。 走廊幽深安静,铺陈着微光。 拧开房门的那一刻,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个熟悉的身影,在清晨光线的割据下,影子投在地面上,凝聚成一团暗色。 司隐下意识侧脸去看,只见孟鹤行又恢复了来的那天的装扮,眉眼间夹杂着些许倦意。 “二哥,早。” 她先打了招呼,于情于理都应该找个台阶下,两人从昨日那句“想开就开”之后再也没有语言交谈过。 纵使司隐不想这般,但又不知道从哪入手。 此时,在房间门口碰见,她若是再不主动点,这氛围也太尴尬了。 男人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话,将门带上,完完全全的侧过身来,瘦削刚毅的脸庞尽数展现在眼前,乌黑深邃的眉眼透着淡漠的光泽。 薄唇轻启:“早。” 司隐点头,推开房门就要进去,又被身后磁性低沉的嗓音叫住:“司隐。” 她葱白的指尖还握在门把上,闻言,动作停了一瞬,回头看他。 孟鹤行往前走了两步,眉峰微抬:“休息好了吗?” “好了。” 司隐问:“怎么了?” 孟鹤行垂眸:“老爷子让今晚回老宅吃饭,有时间吗?” “有,但是我下午要去一趟公司。” 孟鹤行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我送你过去,然后傍晚一起去老宅。” 司隐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眼尾下淡淡的乌青上,思绪不断飘散,孟鹤行脸上也带着倦意,难道是昨天没睡好? “司隐?” 男音又响起,一下将她拉回现实。 孟鹤行有些好笑,眉眼温和几度:“怎么?” “没事。” 司隐握着门把的手指泛白,开口:“二哥,昨天没睡好?” 孟鹤行问:“怎么说?” 司隐指了指他的眼睛:“有黑眼圈。” 他说:“这么明显?确实有点没睡好。” “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司隐收回目光,僵硬地补充一句,“身体重要。” 空旷的走廊上,一片静谧,气氛有少许凝滞,而后就是男人抑制不住一丝丝笑意从喉咙深处渗出。 “行,听你的。” — — 回程的路上,司隐替着开了一段路。 她的车技还行,只是不敢开太快,尤其不是自己熟悉的车,还是在郊外,就更加小心,将速度放到最慢,远远被闻京铭他们甩在后面。 直到前面的几辆车都看不见踪影了,司隐还保持着那个缓和的车速,走的又稳又慢。 她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开口,冲副驾驶上的男人说:“二哥,你没急事吧?” 男人哼笑一声,看着前方的道路:“没事,你慢慢开就是。” “那就行。” “怕什么,有我给你兜底,尽管开。” 孟鹤行嘴角勾着浅笑,也许是之前和司隐在房门前的几句谈话让他心情愉悦,又或许是今日司隐的态度实在太好,让他暂时忘了昨日的不愉快。 总而言之,现在他的情绪明显比之前好太多,连带着外面的碎石都看顺眼了。 既然司隐担心他没睡好,主动包揽下开车的任务,那他就将计就计让她开一段好了,虽然他一点都不困。 但是,被人记挂的感觉是真的不错,尤其是被在意的人关心。 不论这关心是出于什么目的打着什么旗号,内疚也好,同情心也罢,只要起作用就行。 他偶尔看向司隐的侧脸,被从挡风玻璃透过来的光线照的半透明,而后他的心理防线一点点瓦解。 在她面前,他总是能找到谅解她的理由,只要司隐主动说一句话,他就能忘却之前的一切不悦。 孟鹤行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 最前方那个路口,隔着老远就看见方才不见踪影的几辆车都停着。 等越野离近,闻京铭才从旁边车窗处探出脑袋,笑着打趣:“司妹妹,你这车速开到市中心得开到天黑吧。” 司隐难得没有反驳,倒是副驾上的男人睨了闻京铭一眼,声音冷淡:“你很闲?” 闻京铭发动车子,嚷道:“老孟你行不行,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让司妹妹开车你享受?” “你懂什么?”孟鹤行笑骂,“嫉妒就直说。” 闻京铭:“……”瞧你那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在进市区的第一个路口分别,司隐打着方向盘,往左拐,问:“二哥,我在前面路口下车,你先去忙……” “不是要回公司?”孟鹤行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语气温和。 “对,但是我怕你要用车。” “开去嘉星传媒,我再开车走。” 司隐说好,将车子汇入车流,径直往公司的方向去。 市区的道路相对来说比较熟悉,司隐也渐渐怡然自得起来,肉眼可见地放松,虽说还是保持着镇定,但是脸色不再那么凝重。 孟鹤行一直打量着她,自然也发现了这种变化,浅笑:“不紧张了?” 司隐顿了一秒才回:“也不是紧张,只是从来没在山路上开过,总是有些忐忑。” “还有你不敢的事?” 司隐一头雾水,趁着红绿灯的间隙侧脸往副驾驶看了一眼,男人一脸笑意地看着前方,眉眼都柔和下来,凌厉的模样消退。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倒像是在谈什么有趣的事。 司隐顺着他的话回:“我不敢的事多着呢。”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而且聊得还挺久,不掺杂其他感情,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着话。 接不上来也没关系,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总之,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说笑声。 暂时没有繁杂的工作,也没有纠缠不清的情感关系。 这样的感觉,竟然让司隐莫名心动,这是她为数不多能放松下来的时刻。 第82章 要不要孩子是他俩的事,我掺和不了 半道上,江泽牧有事情要处理,让司北泊带着司烟先回司家。 等那辆车远去,再也看不见踪影,司北泊才发动车子,手掌控着方向盘,瞥了一眼副驾驶的司烟。 眸色暗涌,眉心郁气凝结,斟酌半天,开口问:“我买热搜的事是不是你告诉影影的?” 司北泊仔细想了半天,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连孟鹤行他都没透露过,再说,孟鹤行就算猜到了,也不会在司面前说这事,至于闻京铭就更不可能了,他虽然欠揍了点,但孰是孰非还是分得清的。 那么,就只剩下司烟了,更何况,司隐接触的人,也就这几个,怎么出来一趟就知道真相了呢? 又想起昨晚烧烤时,司隐先出去,后来司烟又跟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司烟倒是没否认,把玩着指甲,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并无干系的事:“是我,怎么了,哥心疼她?” 一切都明了,司北泊眼底透露着些许不赞同,瞥了一眼司烟,抬手松了松领口的扣子,沉声道:“烟烟,这件事没必要告诉她,你为什么非得说出来?” “哥在怪我?” “没有。” 司烟冷哼:“我是欺负她了还是怎么着?这难道不是事实?我告诉她真相有什么错,你现在弥补不觉得太晚了吗?” 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司北泊无力反驳,他敛着眉,神色黯淡,动了动嘴唇:“毕竟影影也是我们的妹妹。” “妹妹?”司烟侧过脸看他,“就是把她当妹妹我才没有做的更过分,你把她当妹妹,她把你当哥哥了吗,她对关家人比对我们亲多了!” “司烟!” 司北泊凛声,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她脸色泛红,嘴角勾着讽刺的笑。 司烟捋了捋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赌气般没再开口,但身体倾向明显不再向里,脸也对着车窗。 良久,司北泊才叹一口气,瞥向副驾驶,语气缓和,开口:“生气了?” “没有。”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司北泊语重心长,“行了,别生气了,爸念叨你很久了,这次多在家住几天。” 司烟哼笑一声。 车子在司家大门前停下,草坪上多了两只拉布拉多,还是幼崽,跟着球跑,模样憨态可掬。 司烟吸引力被捕获,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进屋。 今日竟然格外齐全,司家四口人都在。 司栋难得没有去公司,坐在沙发上饮茶,手里举着张财经报纸,银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两鬓有些许斑白。 “爸爸。”司烟忘了和司北泊的不愉快,一阵风似的奔向客厅,凑在男人面前,笑容满面,“您在家啊?” 司栋脸上也带着笑,嗔怒道:“你啊,还知道惦记你爸,多久没回来了?” 司烟坐直,又凑到明斐媛面前,道:“阿牧太忙了,我就想着等他有空了,一块回来。” “你们瞧瞧,有了丈夫忘了爹妈。” 司栋指指大女儿,语气颇有些不满。 说了会儿话,司烟和明斐媛出门去看那两只拉布拉多,客厅暂时只剩下司家父子俩。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越发显得庄重肃穆。 司栋放下手中的报纸,端起瓷杯品了一口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大儿子,眉宇间尽是平淡。 “和司隐见到面了?” 司北泊动作微顿,抬眸:“见到了。” “你啊,多跟鹤行他们走动走动,我们家的生意还需要仰仗他。” 司栋想到什么,放下茶杯,“还有,你多劝劝司隐,让她离关铮远些,起码要保持距离,和鹤行好好过,最好早点怀上孩子,这样我们司家也有了靠山……” “爸。” 纵使司北泊知道司栋平日对司隐谈不上喜爱,远远不如对自己和司烟来的亲切,但此时听见这话,还是觉得莫名难受。 一直以来,司隐和孟鹤行的真实相处情况,他们几个兄弟知道的一清二楚,就连司烟偶尔跟着江泽牧和他们聚会,也能窥探到几分,但是他俩谁都没和司栋说。 司烟是不屑,而他,则是有意想帮着司隐瞒着司栋。 今天司栋的话格外刺耳,在他听来,完全就是为了利益,能硬生生不顾司隐的想法,这一点让司北泊觉得心寒。 他轻拧着眉,眼里满是不赞同,问:“爸,司隐还小呢,他们要不要孩子是他俩的事,这事我掺和不了。” 司栋冷哼一声,许久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态,却是稍许难看,不及刚才那般轻松愉悦。 司北泊看着落地窗外说笑着的司烟和明斐媛,越发觉得心里那股郁闷之气难以宣泄,茶水飘起来的雾气遮掩了眼眸。 空气中满是窒息感,像巨石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出了家门。 — — 司隐从公司忙完出来,天色已经黯淡。 傍晚的天际格外绚丽,橘红色的火烧云在半天空铺陈到极致,一路延展,卷着被染了色的云朵,灵动灿烂。 谭希勾着她的肩膀,皮肤相贴,温热逐渐灼高,笑得柔媚:“隐子,你怎么回?我送你。” 刚踏出公司,不远处绿荫下停着一辆沉稳的黑色迈巴赫,玻璃车窗是单向透视,从外面看不见内里的人,但是熟悉的车身和绿植半遮的车牌号彰显着车主人的身份。 司隐想到刚才孟鹤行发来的消息,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侧着脸对身边人说:“要回老宅。” “哦——”谭希笑,眼睛闪着波光流动,“孟老板约了啊——” 司隐用胳膊轻轻捅她,无奈叹息:“正经点。” “我哪不正经?” “好好说话,是正事。” 谭希甩了个媚眼过去,轻哼一声:“行,不逗你了,快去吧。” 说罢,她微抬眼尾,挥了挥手,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朝着司隐看了好几眼,才往停车的方向去。 刚散场,乐队的人还没走完,更何况公司门口还站着个值班的保安,人多眼杂,怕被人看见。 司隐没有立马动身,站在台阶上,等公司门口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往那边走。 第83章 司隐的脊背有一瞬间僵硬 许是看见了她的身影,她拉开副驾驶车门时,车内人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孟鹤行正接着电话,眼神往这边看了一眼,嘴角牵起弧度,冲她轻轻颔首,口中倒是持续输出,吩咐着电话那头的人做事。 车门轻合上,密闭的空间里只有男人说话时发出的清润嗓音,孟鹤行的音色很好辨认,平日里多是温润有度的清冷,就像此时。 这通电话持续了不到两分钟就挂断了。 孟鹤行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趁着间隙往副驾驶瞥了一眼,而后掌控着方向盘,眼尾的弧度还没落下,彰显着此刻稍霁的心情。 司隐放下手袋,主动叫了二哥,视线和男人短暂相接,而后各自移开。 车子驶离,没等她开口,车窗就自动降下半扇。 风灌进来。 孟鹤行注视着前方的道路,眼神清明,领口的扣子散开两颗,跟她说清今日家宴的情况,简短开口:“小姑一家回来了,今天一起吃顿饭。” 司隐了然,上次见到孟宗玲,只是短短相聚,也没再多深入了解。 如今,既然她一家人都回来,免不了要聚一聚。 这么一看,老爷子让他们回去,也就说得通了。 只不过…… 如果一家人都回了,是不是孟鹤行的小表妹也跟着回来了,那她算是第一次见那女孩,肯定是要备礼的。 平日里,孟鹤行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李秀都够尽心,她总不能失了礼数。 想到这,司隐问:“小姑家的女儿今日是不是也在……那我们要准备见面礼吧。” 司隐看了男人一眼,将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拢到一起,脸稍微往车窗那边凑了凑,感受着夏日傍晚的凉风吹过脸颊。 温柔,躁动,又惬意。 孟鹤行倒是坦然自若,轻声道:“放心,备好了。” 司隐轻嗯了一声,示意明白。 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巡演的事情告知孟鹤行一声比较好,万一接下来还有类似于家宴什么情况的,老爷子一问起来,孟鹤行不知道她的行踪,可就露馅了。 司隐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侧着脸看向驾驶座,目光从男人优越的鼻骨上一扫而过。 开口道:“二哥。” 孟鹤行怡然自得地掌控着方向盘,从后视镜中瞥她一眼:“嗯?” “明天我们要去巡演了,公司安排的。” “嗯。”男人注视着前方,“多久?” “大概一个月,不知道会不会有变动。” 孟鹤行沉默几秒,才淡声道:“知道了。” 司隐应了一声,又挪到车窗边上,抬眸看着外面极速消逝的景色。 火烧云一路绵延,天色越发黯淡,越发显得半天际绚烂瑰丽。 这样的景象,落入眼底,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舒展开来。 抵达老宅,夜幕已经落下,深蓝色的天空映衬着寡淡又深沉的晚色,屋内时不时传来笑声。 看样子,气氛甚是欢乐。 车子停在老宅门口处的空地,旁边已经停了好几辆车。 孟鹤行从后座拿了两个盒子,很轻巧的装饰,看样子是哪家品牌的饰品。 见她看过来,解释道:“你第一次见慕乔乔,等会儿你把这个交给她,还有孟景寒的一份,两个人在一起,不好让她眼巴巴看着。” “别紧张。”孟鹤行将她的手挽进臂弯,带着她往里走,“小姑你也见过了,至于姑父,他人良善温和,你也见过一次,打个招呼便好。” 司隐轻动脚步,应着男人的话:“我不紧张。” “那就好。” 两人穿过门庭,沿路的暖灯照得院子里的景象越发明亮。 笑声逐渐清晰,主楼透出来的灯光辉煌,人影晃动。 大门是开着的,两道纤细的身影正倚在门边上说着小话,仿佛和门内的世界隔离开来。 司隐跟着孟鹤行走近,只见那两道身影闻声看过来,面容皆是娇俏,不过,脸生的那一位,倒是恬静得多。 这肯定就是慕乔乔了。 孟景寒先反应过来,拉着另一个女孩的手,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堪堪在两人面前站定,先是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二哥,又嬉皮笑脸地喊着嫂嫂。 旁边的女孩叫了声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落在旁边的司隐身上。 孟景寒倒是自来熟,活络着气氛,冲旁边女孩道:“乔乔,这就是二哥的妻子,你叫嫂嫂就行。” 转头又冲司隐介绍:“嫂嫂,这是乔乔,小姑姑的女儿。” 纵使已经猜到,但此时此刻司隐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慕乔乔。 小姑娘还在上高中,当时她和孟鹤行“结婚”时,她没有跟着父母回来,这算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碰面。 慕乔乔乖巧地喊了声嫂嫂,遵循孟景寒的称呼,而后勾着唇,露出一个笑容,眼睛又圆又亮。 孟鹤行将手里的礼盒递给司隐,示意她送给慕乔乔和孟景寒。 孟景寒倒是没客气,欢喜地接过礼物,脸上笑开了花,语气惊讶:“还有我的?嫂嫂你太好了吧!” 目光触及礼品盒上面的logo,孟景寒高兴地捧着司隐的脸亲了一口:“最新款哎,谢谢嫂嫂!” 反倒是慕乔乔表现淡定。 小姑娘连接礼物都是安安静静的,十分有礼貌地道了谢,然后被风风火火的表姐拽了进去,大厅里都能听见孟景寒的声音—— “二哥回来了。” 即使司隐再淡定,也难免被孟景寒的一顿操作逗笑了,脸颊还停留着对方唇上温热的触感,平时孟景寒也是这么咋咋呼呼,司隐倒是不奇怪她能干出这事来。 摇了摇头,刚想往里走,余光瞥见旁边孟鹤行的视线,对方眸子暗潮翻涌,视线看着刚才她被孟景寒亲过的那一侧脸颊。 司隐微怔,询问:“进去吧?” 孟鹤行收回视线,低头:“带纸巾了吗?” “嗯?” 司隐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好从随身手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来。 只见男人接过,修长的指尖拆开封口,抽出一张柔软的白色面巾纸,淡淡的栀子花味弥散开来。 兜头罩下一道影子。 孟鹤行捏着纸巾,微俯身,凑近,往她脸上擦去,很轻柔的动作,被碰到的皮肤微微有些泛痒。 他身上的清冽和栀子花的淡香裹挟在一起,充斥着鼻腔。 让司隐的脊背有一瞬间僵硬。 第84章 不至于让你饿着肚子等 动作还在继续,离得太近,司隐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却被男人握住肩膀,撤不得,擦了好几下,才松手。 光影浮动,眼前的暗色撤开。 清冽的气息远离,只剩下淡淡的花香。 纸巾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脸上,被触碰到的地方略微有些发热的灼烧感。 “二哥?” 司隐率先开口,眼底弥漫着些许不解。 “有灰。” 孟鹤行将擦过的纸巾折好握回手心,又恢复了那副清润温和的模样:“脸上脏了点,我帮你擦掉了,走吧,进去。” 司隐的手腕卡在男人的虎口,他的手指虚虚握在她纤细的腕骨上,带着她往里。 她稍微落后一步。 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孟鹤行宽阔的肩膀以及窄腰线,衬衫落拓,头发一丝不苟,下颌线凌厉,彰显着浑然天成的矜贵。 哪里脏了? 方才她才从车上的镜子里看过。 司隐拧着眉,闲着的那只手触碰上被他擦过的脸颊,眼神有一瞬间清凌。 得益于孟景寒的那一嗓子嚷嚷,屋内的人都知道他俩在门外。 还没进门,就和迎过来的元月面碰面。 对方看着孟鹤行拿出拖鞋放到她脚边,笑吟吟地开口:“刚才景寒就说你俩来了,怎么现在才进来,哟,老二这丈夫做的,事无巨细啊。” 纵使司隐及时接过拖鞋,也难免被元月调侃一番。 她叫了声伯母,而后弯腰。 孟鹤行托住她的一只手臂,让她有个借力的地方,不至于保持不住平衡摔了。 干燥温热的掌心,贴着司隐的小臂,动作再自然不过,仿佛他们真是恩爱的年轻夫妻。 司隐换好鞋,就听见孟鹤行声音里带着笑意,漫不经心地回复着元月:“伯母,您就别开我们的玩笑了,伯父对您才是体贴。” 一阵欢笑声传来。 坐在沙发上的孟宗玲笑:“我看啊,鹤行说对了。大嫂,我大哥对你才是没得说吧。” 元月本来想打趣小辈,却没想到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不过也没扭捏,倒是大大方方摆手:“老了老了,还是看年轻人有意思。” “你哪里老了?这话我可不同意。” 孟宗玲嗔笑,惹得一旁的老爷子也心情舒畅。 孟家人都在,唯独缺了个孟平洛。 走近,孟鹤行带着司隐和一圈人打了个招呼,一一叫了人,然后落座。 司隐坐在单人沙发里,孟鹤行没往那边去,就微倚在扶手边,手撑在沙发靠背,笑着和他们说话。 姑父慕桢是个温和的人,冲两人笑着点点头,时不时和孟鹤行搭上一句话。 孟宗玲倒是客套,就着慕乔乔手里的礼物,跟司隐和孟鹤行道了谢,一个劲儿地夸司隐考虑周全,又说孟鹤行娶到这么一个媳妇是修了福气。 弄的司隐有些羞愧,毕竟这是孟鹤行备的礼,却让她白白捡了便宜。 她下意识抬眼去看,男人嘴角噙着笑,眸色微垂,冲她轻轻颔首。 许是和这位姑父感情还不错,孟鹤行今日话竟然多了些,脸上的神色也比平时回老宅要轻松许多。 司隐收回视线。 元月和孟宗玲不知道怎么又聊到小辈。 前者看着大儿子一脸幽怨地冲孟宗玲说:“就我们家这两个不让人省心,晋州都老大不小了,鹤行都结婚一两年了,他还跟没事人一样,给他介绍的那些姑娘,都是门当户对模样性情都没得挑的,他一个都不喜欢,景寒也是,整天咋咋呼呼,就比影影小了两岁,不是赛车就是跑得不见人影,一点都没个女孩样,你说说愁不愁人。” 孟宗玲笑着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被点名的孟晋州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就这么散漫地看着亲妈吐槽,也不反驳。 倒是孟景寒不服:“妈,女孩子又不是只有一个样,有人活泼有人安静,赛车怎么了?你这思想比爷爷还像老顽固呢。” “你看看这孩子。”元月嗔怒道,“你要是有你嫂嫂一半懂事我也放心了。” “嫂嫂是嫂嫂,我是我。” 元月气笑了:“你呀你。” 孟宗玲怕母女俩吵起来,连忙打着圆场。 这边气氛热闹,倒是边角处坐着的女人沉默安静,只是嘴角带着浅笑,眸色平稳,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话不多,但不显山不露水,平和有度。 老爷子在,大家其乐融融,客厅里弥漫着温馨的氛围。 司隐坐着听他们说话,偶尔被点到名时,才笑着回应几句。 实话说,孟家的氛围比司家要好太多。 孟宗明孟宗唐还有孟宗玲三兄妹,并没有尔虞我诈的争斗,大家族里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在少数,尤其是孟家这样的世家,为了利益离间亲情的例子不少,但是这些从没在他们这一辈出现过。 而且,孟鹤行和堂兄孟晋州的关系也好得离谱,唯一有隔阂的,就是何芸和孟平洛母子。 司隐也算是了解孟鹤行的性情。 如果孟宗唐只是发妻去世之后新娶,他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对待后妈视而不见,可偏偏,这个再娶的对象,是他母亲的妹妹。 这让孟鹤行感受到了双重背叛,才是他厌恶何芸的主要原因。 思及此,司隐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设身处地,如果她面临孟鹤行这种境况,她恐怕会毫无余地的折腾何芸母子,平日里见到,都不会给她好脸色,更别说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孟鹤行能忍,再者,就是看在两家老爷子的面子上。 毕竟,孟老爷子对他不错,唯一希望看到的就是家庭和睦,而何老爷子是他母亲何茹的养父,对这个养女曾经也是疼爱得紧。 这两个老爷子在,孟鹤行也不会对何芸母子怎么样。 谈话的声音停了一瞬。 司隐正思绪乱飘时,被身边男人的嗓音打断。 他微俯身,凑近一些,问:“饿了吗?” 时间已经接近八点,不知不觉中已经聊了这么久。 此时,肚子倒是真的有些空了。 但是,顾及全局,她只好回答:“没事。” 孟鹤行深看她一眼,眉眼仿佛染上温度,笑着低语:“不至于让你饿着肚子等。” 第85章 别客气 厨房的餐食已经备好,在孟鹤行说完那句话没多久,晚餐就开始了。 孟平洛依旧不见踪影,众人也都没提,就连何芸这个亲生母亲都没有要继续等的意思。 孟老爷子讲究家和万事兴,问了一句人去哪了,但想到今日家宴,也没过多追究。 人多,用了大餐厅的圆桌子。 大理石纹路铺就成别致的花色,倒是增添了几分雅性。 孟老爷子坐在上首,下面人依次排开。 司隐坐在孟鹤行左手边,旁边就是孟景寒,这倒是符合她的心意,没人拘束,可以自在一点。 元月问了几句,光顾着和孟宗玲叙旧了,也没多和她们小辈说话,这让司隐乐得轻松,只需要偶尔回答长辈们的问话就行。 一放松,惬意松弛感就彰显出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愉悦,嘴角始终带着浅笑。 其他人倒是都熟悉了,就是慕乔乔看着内敛安静,整个人坐在孟宗玲身边,一板一眼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别人不问,她也不说话。 司隐目光落在对面,兜转在她身上,看了很久,偶尔捕捉到姑娘偷偷看过来的视线,触碰到她的眼神时,又迅速撤离。 而后,周而复始。 司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莫名有些好笑。 慕乔乔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事。 饭桌上,几人相谈甚欢。 吃着吃着,话题不知怎么扯到孟晋州身上,还是刚才元月担心的那个问题,连孟老爷子都过问一句长孙的情感问题,被孟晋州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 只说自己单身惯了,暂时不想结婚。 元月也拿他没法,只能嘴上说几句,而后又偃旗息鼓,就势作罢。 吃完饭,又待了一会儿。 因为明天行程已定,司隐得早些回去收拾东西。 孟鹤行也没多留,跟伯父和姑姑一家打完招呼,径直往外走,路过孟宗唐和何芸夫妻时,连眼风都没扫。 倒是孟宗唐叫住司隐,让路上开车小心。 司隐知道,这话是说给孟鹤行听的,她只是个中间传话人,或者说只是个由头,毕竟声音这么大,她和孟鹤行离得近,他完全能听见。 但是孟鹤行眼神依旧冷淡,抬手掸了掸衬衫的褶皱,没有回应,反而先抬腿下了台阶,径直往庭院门口停着的车走去。 深沉稳重的车身静静潜伏在深夜,车身光泽闪亮,反射着门前灯的光线。 司隐不知如何回答,想起自己理应和孟鹤行统一战线,但毕竟又是小辈,孟鹤行可以甩脸色给孟宗唐看,但她不行。 于是,只能轻微颔首,又和出来相送的姑父伯父等人说了再见。 步伐放快,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车子已经启动,待她坐稳之后,便像离弦的箭一般,驶出老宅。 车厢内气氛不似来时轻松,孟鹤行神色未变,但是紧抿的唇角却彰显着此时他的心情不甚愉悦。 司隐从后视镜中看了几眼,叹了口气。 这极其微弱的叹息几乎微不可察,消散在无尽夜色和晚风中,随着窗外消散的风景一同抛在脑后。 走了半段,在路口停下。 孟鹤行看着前方的红绿灯提示,胃里一阵阵抽疼,指尖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纹路,一圈圈打着转,摸到置物台上的烟盒,又放了下去。 手肘抵着车窗,拇指轻摁着眉尾,用力捏了捏。 “有什么需要,直接打电话,或者联系许程,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司隐正放空的脑子有点懵,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下意识看了驾驶座一眼,男人侧脸轮廓分明,车内没开灯,他的身形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勾勒出一道立体的剪影。 像是沉寂许久,又像是冬日里的落雪声,缓慢深重。 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巡演的事。 司隐嗯了一声,冲他道:“知道了,谢谢二哥。” “每次都说知道,也没见你给我打电话求助。”孟鹤行语气很淡,那股抽疼劲儿下去,脸迈过来,朝向这边,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满,“好歹现在也算是一家人,别客气。” 一家人。 三个字从他唇齿间划过,竟然透露出几分缱绻,像电流般绕过心头。 司隐的心莫名一颤,黝黑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孟鹤行,她心里有一个天平,而这天平总是偏向关家要多一些。 毕竟她是关家养大的,纵使全部偏向关家也无可厚非。 思及此,她伸出手掌揉了揉眉心,将那股子异样感压下去。 只能嘴上答应着,笑道:“知道了。” 孟鹤行没再多说。 直到车子停在汇林南苑,司隐下了车,两人才又说了几句话。 夜深露重,接近十点的夜,在夏天不算晚,但是对劳累了一天的两人来说,确实有些疲惫。 司隐靠在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弯着腰往里看,正好和男人幽深的眼神对个正着,他脸色稍霁,薄唇轻勾:“快回去吧。” “嗯。”司隐斟酌开口,“二哥,路上小心。” 孟鹤行敛眉,轻笑:“嗯。” 司隐这才直起身子,转身往楼层里去。 走进电梯的那一刻,下意识从大门往外看,那辆迈巴赫仍然停留在原位置,车窗半阖,隐约看见男人点了一根烟,暗色之下,只有那一抹猩红若隐若现。 她敛了眉,想起方才孟鹤行拿起烟盒又放下的动作,神色微凛。 这个时间段,几乎没人,电梯顺畅地抵达六楼,司隐打开屋门进去,在玄关处换鞋。 客厅留了盏暖黄色的灯,光线不甚明朗。 不远处的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李秀穿着睡衣从里面出来,脸上满是倦意,打着哈欠在门口站定。 “妈,怎么还没睡?” 司隐换好鞋,放下手袋,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肩膀,去厨房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感觉到沁凉的触感滑过喉咙,渐渐升起的暑气才消散几分。 李秀也走过来:“睡了,你不是说你回来吗,我听见动静,就出来看看。” 她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问道:“影影啊,你今天去看你哥了吗?你也不让我去,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但我不知道情况,这心里啊,就更没着落了。” 第86章 怎么不叫我? 司隐眸色微动,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脑海里思索一番,而后才开口:“夏警官说现在是过渡期,尽量不让外人进去接触,您放心吧,哥现在很好。” “那就好。”李秀起初还有些半信半疑,听司隐这么说,也放心了,只是还叮嘱着,“下次能去看铮子了,你告诉我,我准备点他以前爱吃的东西……” “好,妈。您别操心了。” 司隐将人送房间,李秀坐在床上时,又想起来她明天要走,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明天早饭在家吃吧?” “等会收拾。”司隐回,站在床边,打量一圈室内,“您一个人在家里行吗?” “你这孩子,妈又不是小孩子了。” 司隐被她逗笑:“嗯,反正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谭维离得近,要是事情紧急,您就找他帮帮忙。” “知道了,楼下还有你刘阿姨呢,别担心。” “行。” 司隐带上房门,将客厅的大灯熄了。 往落地窗前走了两步,视线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却发现,蓝色夜幕下,楼下那辆迈巴赫依旧安稳地停着。 车灯全熄,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在这暗沉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萧瑟。 指尖一顿,她往玻璃前凑近几分,确认确实是孟鹤行的那辆车后,眼神顿时凛然。 距离她上楼,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这么久的时间,孟鹤行竟然还一直没走。 别是出什么事了。 捞起沙发上的手机,拨开孟鹤行的手机号码,那边一直没接通。 莫名的心慌涌现出来,司隐没顾上换鞋,打开门往楼下去。 出电梯的那一刻,一道明晃晃的车灯亮光划破寂静的夜色,停稳后,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司隐和那人碰个正着,面面相觑。 短暂两秒钟,都往那辆迈巴赫的驾驶座走去。 男人仰躺在座位上,手背搭在额头上,神识还清醒,眉眼间尽是倦意,只是脸色比平日里要更白几分。 看着司隐和孟晋州都过了来,孟鹤行将手放下,嘴角轻勾,竟然还笑得出来:“怎么都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孟晋州冷嗤,“打电话打到一半断联,还以为你怎么了呢,要不是你这车有定位,你死了都没人管。” 孟鹤行啧一声:“嘴这么毒呢,手机没电了。” 司隐从副驾驶探过身子,盯着男人略微发白的唇色,忍不住皱眉,又看他手掌一直有意无意地想往胃部按,轻声问:“胃疼?” “也不是。”孟鹤行疼得就要说不出话来了,额角布满薄汗,“你先回去,有孟晋州在,我缓一会儿就行了。” 孟晋州气笑了:“缓一会儿?别疼死了,赶快去医院。” 司隐也帮腔:“去医院吧。” 拗不过两人,只好任由孟晋州开车将人往医院送,本想着让司隐不用跟,但她心里没底,毕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起上了车。 —— 急诊室外。 孟晋州和司隐一站一坐,神色都不怎么好看。 谁也想不到,孟鹤行平日里饮食还算规律,竟然突发急性肠胃炎。 等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司隐下意识跟上去,径直进了病房。 孟晋州嗤笑一声,也迈开脚跟着,在她后面开口:“放心,他死不了。” 麻药的作用,孟鹤行现在还是昏迷着的,不过唇色倒是有几分缓和。 看样子,疼的没那么重了。 护士交代完注意事项,说最好买点温和的流食,等病人醒来喝一点,会好些。 司隐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孟晋州,转身出了病房门。 医院门口附近就有一家粥店,现在还在营业,司隐握着手机走了进去,要了一份山药粥。 等待的时候,看见旁边便利店还开着门,转身进去转了一圈,拿了盒细烟,点燃后,站在旁边的树荫下慢慢吸着。 乳白色烟雾从指缝中露出,飘散在静谧的夜空,逐渐向上,慢慢消失。 一根烟燃烧到底部,粥也打包好了。 保温盒装着,沉甸甸的重量,捧在手里,恍如将她从虚幻世界中拽回现实的利器。 上楼前,特意在风口站了会儿,将烟味散干净了。 回去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孟鹤行醒了,倚靠在床头,跟孟晋州说着话。 司隐推门进去的时候,孟晋州的话说了半截,下意识收住,听见开门声,两人都往这边看。 一个眼带揶揄,一个神色清冷,脸上还透露着一丝病态白。 “你老婆回来了。”孟晋州笑,径直往沙发上去,直接坐下,翻开手机,也不看他俩。 司隐倒是有几分尴尬。 “老婆”二字从孟晋州嘴里吐出来,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莫名有几分干涩。 今日属实是反常,孟晋州以前从不会拿这个打趣,现在却调侃,那个称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脱口而出。 孟鹤行倒是坦然自若,即使坐在病床上,也掩饰不住浑然天成的那股睥睨众生的气势,除了神色有些许倦怠之外,完全看不出其他异样。 男人嘴角似乎带着笑,但目光落在她脚上的时候,那抹笑淡了几分,皱眉:“怎么穿着拖鞋?” 司隐顺着他的话往脚上扫了一眼,将粥放在床头柜上:“下楼的时候忘记换了。” 解开袋子,将里面的保温盒拿出来,隔着盒壁,仿佛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热度。 孟鹤行稍微坐起来一些,拿着枕头垫到腰后,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不出声的时候颇有些安静稳重的模样。 刚煮好的粥,还很烫。 司隐只好打开盖子,放在一边晾了晾。 山药的软甜和米的清香交织在一起,渐渐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萦绕在鼻尖处。 等粥凉的过程中,司隐就坐在床边,还是下午那套装扮,回家没来得及换,和李秀说完话之后,发现孟鹤行出了意外,赶忙又下了楼。 折腾大半天,总算是落下心了。 她一边用汤匙轻轻搅动粥,一边抬起眸子问:“胃不舒服,怎么不叫我?我比大哥要快,不然早就送你来医院了。” 何必折腾到现在,反而更受罪。 司隐没将后半句说出口,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没什么浮动。 眉头稍皱,一副清冷冷的样子。 如果不是离得近,孟鹤行都要怀疑刚才这话是不是她说的了。 第87章 让她送你去医院能死? 他略微侧过身,扭脸看向司隐的眼睛,目光从她鼻尖滑过,到嫣红的唇,再落到冒着热气的保温盒上。 细嫩白皙的指尖捏着汤匙,一下下动作着,毫无章法,极其轻微的搅动。 山药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米粒的酥软和山药的软糯交织在一起,越发浓稠。 孟鹤行开口宽慰:“没什么大事,以为缓一缓就过去了,谁知道真疼地没劲儿了。” 手机放在床边充着电,此时已经重新开机了。 孟鹤行看见了那几个未接来电,笑着解释:“你打电话的时候,没电了,没接着。” 热气散地差不多,司隐从盒外感受到温度已经没那么烫了,才将粥递过去,抽了两张纸垫着,把保温盒直接放到孟鹤行手里:“嗯,吃两口粥吧,暖一暖。” 沙发上的人影站起身,也没说话,开门走了出去。 孟鹤行住的是高级病房,空间够大,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越发显得安静空旷。 男人捏着汤匙舀起粥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用着。 无形中,那股凝重不自在的感觉又卷福土而来。 司隐离开床边矮凳,站在窗户前向外望去。 病房在九楼,这个角度,能看见远处的霓虹成串地翻涌,稍矮一些的地方,树影摇曳,在清辉般地月光下晃动着枝条。 步入夏季,蝉鸣声不绝。 但是此时,声音却十分微弱,也许是楼层太高,削减了那股郁躁的声息。 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夜晚的风静止了,只有丝缕的触感抚上脸颊和耳畔,绕过肩颈往衣领里钻。 也抚平了兜转不定的心情。 保温盒放下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司隐下意识转身。 孟鹤行正探手去够旁边的纸巾,半边身子倾斜着。 “二哥。”司隐快步走过去,“我来吧。” 两人在床边相顾无言,一站一坐,司隐方才给他递了纸巾,对方动作悠然自在,弄完一切,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看她。 保温盒里的粥几乎没动,只吃了两口。 “让孟晋州送你回去。” 男人靠在床头,唇上有了些许颜色,不再是明显的病态白,眸色深沉,眼里似乎闪烁着笑意。 散去了平日里的凌冽和淡漠,眉目温和。 司隐凝神,没动作,也没说话。 孟鹤行勾起嘴角:“明天不是要出发?早点回去休息。” 房门被推开,方才提到的孟晋州走进。 正好。 孟鹤行看向他:“你顺路,把司隐送回去,我这没事了。” 孟晋州站在门边,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等人下决定。 司隐倒是没想其他的,只是觉得孟鹤行这里缺不了人,说:“我自己回去就行,大哥留下来照顾你。” “司隐。”孟鹤行开口,脸色温润,但是语气却不容置否,“太晚了,让孟晋州送你。” “可你……” “我这没事了,明早让许程来接就行。” 两人打太极一样,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清冷,距离感十足,现在倒是人气大增,推三阻四了。 再这样说下去,估计天都得亮了。 孟晋州啧了一声,冷讥道:“怎么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走吧,司隐,他死不了。” 别人都这么催了,司隐也不好再多说。 只留下句好好休息,就跟在孟晋州后面出了门。 回程的路更加尴尬。 司隐素日里几乎没单独和孟晋州相处过,正如孟景寒怕孟鹤行一样,她对孟晋州也只是点头之交,若不是因为孟鹤行的关系,他们一年都说不上一句话。 好在,孟晋州只是专注于开车。 将人送到汇林南苑之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彼时,司隐刚解开安全带,道了谢之后,正要推门下车,被驾驶座上的男人叫住。 他说:“司隐。” 短暂的两个字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孟晋州没继续开口,司隐也没动作,只是脸色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偶尔从后视镜中看一眼。 时间已经跨过十二点,夜半风声渐起,比白日里更加喧嚣,隐约能听见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在沉默的深夜,像是奏一首迷迭的摇篮曲。 手机铃声作响,来电显示是李秀。 司隐划开接听键,简单解释两句,而后挂断了电话。 车子启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孟晋州微侧着头,勾唇:“算了,你和老二两人怎么样是你俩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下去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是司隐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和孟鹤行有关。 她踏进电梯的那一刻,孟晋州打了方向灯,连人带车瞬间消失在单元楼前。 平静下来的思绪被孟晋州这句话一搅和,又开始活络起来,像藤蔓般掺杂在一起,拧成一团。 这感觉直到开门见到李秀才被转移。 原是李秀半夜起来喝水,发现她的房门敞开,人却不在,担心地给她打了电话。 此时,见到她平安回来,也就放下心了,被司隐哄劝两句回了房间。 客厅里还是那盏昏黄的灯,勾勒出单薄瘦削的身影,司隐站了会儿,长发随意绑成丸子,捞起睡衣进了浴室。 —— 孟晋州再次回到医院时,已经十二点半。 正值深夜,孟鹤行已经躺下,没想到他还会再回来,听见房间开门声时还愣了一瞬。 而后,灯被打开,男人身高腿长地走进来,在他床前站定。 刚才司隐在,孟晋州不好直接怼他,此时倒是丝毫不客气,唇一掀,冷嘲:“你就在司隐楼下,让她送你去医院能死?” 孟鹤行一噎,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嗤。”孟晋州抬腿踹了踹床脚,“不是大事你现在躺这?” “不就是让你跑一趟,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孟晋州冷笑:“这是跑一趟的问题吗,老子是怕你把自己作死。” 兄弟俩从小怼到大,到了这个年纪了,仍然保持着这种相处方式。 不过,孟晋州嘴是毒了点,该帮的忙却一个没落。 这时,也是觉得孟鹤行的做法太过匪夷所思,才发了火。 “行了啊。”孟鹤行笑,“她明天有行程,我才没叫她,再说了,那时候你刚好给我打电话不是?” 第88章 暖不热么,他倒是没觉得 孟晋州说两句,气也消了,冷嗤一声,就势在沙发上坐下。 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指尖把玩着茶几上的打火机,开口道:“我看司隐的心还是没放在你身上,你换一个多利索,那么多女人等你呢,不比暖不热的人强?” “你有病?”孟鹤行也不客气,“那么多女人,你怎么不找?” 孟鹤行坐起来,抬眼望沙发那处看,勾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孟晋州,景寒现在可把你当她亲哥,你悠着点。” “我做什么了?” “想也不行。”孟鹤行眸色冷淡,厉声道,“除了我俩,可没人知道这事,你可别不干人事。” 孟晋州淡定起身,掸了掸衣袖,往门外走,末了留下一句:“管好你自己吧,大情种。” 房间又恢复原来的状况,喧闹了一阵之后,是沉默铺垫的静谧。 孟鹤行翻开手机,给许程去了条消息,回想起之前司隐穿着拖鞋就过来了,而后视线落在床头的粥盒上,嘴角轻勾。 暖不热么,他倒是没觉得。 * 翌日,微风浮躁,晴空万里。 司隐没打算开车,乐队有辆专用车,七座,刚好能容下所有人,后面还能装下器具。 是公司配的,平日里用不上,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还没下楼,就收到汪夺和谭希的消息,前者让她尽快,后者说不用着急,车还在路上,等会去接她。 司隐昨晚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其实除了衣物也没什么要带的,其他东西哪里都能买到,带着是个累赘。 她就提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等到约定时间,往头上扣了顶鸭舌帽,叮嘱完李秀,才下了楼。 谭希他们已经在楼下等着。 驾驶座上是商余行,车子安静地停泊在单元楼下。 没多说,径直上了车。 汪夺在副驾驶探头往后看,叙述着接下来的行程—— “第一站是无晴市,乐队都在那汇合,也是演出的起点。还有,和别的乐队见了面都客气点,别惹事,尤其是丁暮你们三个,别人我倒是不担心,就你们三个小崽子,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汪哥,你说多少遍了。” 后座三个人有气无力地应着,听见这话顿时萎了,老老实实的答应着。 “最好是。”汪夺语重心长道,“都好好干,说不定这次就有起色了呢。” 行李被塞进后备箱,司隐和谭希坐在中间一排,鸭舌帽遮了半张脸,只露出潋滟的唇和瘦削的下颌。 手机屏幕上,还是刚才孟鹤行发过来的消息。 说已经出院,无大碍了,又问她出发没有。 再上面一句,是她发过去的消息,询问对方是否无恙。 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司隐敛了眉,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摁着,一一回复了消息。 汪夺从前面递过来一个纸袋,朝她说:“隐子,早餐。” 是一杯豆浆和包子。 酸辣粉丝馅的,符合司隐的口味。 “谢了,汪哥。”她也没客气,“你们——” “吃过了吃过了。”后座的卫向风抢答,身子板探着向前,“隐姐,我们已经吃过了,汪哥说你肯定没吃,把你那份留着呢。” 谭希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不疼,但是声响挺大,在车内空间里格外清晰:“坐好。” “嘶——希姐……你这么暴力,小心嫁不出去。” 谭希扭脸,嘴角轻勾:“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你再多说,我就把你扔下去。” 后座三人瞬间安静。 汽车启动,驶离小区,径直往东边的方向走。 司隐手里捏着包子的封袋,一口下去,尝到酸辣的粉丝口感,右手执着手机,指尖飞快地在上面翻动。 孟鹤行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问她吃过早餐没有。 思索片刻,司隐就着吃了半截的包子拍了张照发了过去,然后锁屏。 谭希正忙着修理后面三个小子,身子往后探着,明艳的脸庞上带着璀璨的笑意,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后,微微泛着酒红色。 司隐解决完包子,用湿纸巾擦了擦手。 拎起一缕打量着,不正宗的酒红色,在阳光下倒是好看得紧。 她轻笑一声,问谭希:“又是叶之岭给你染的?” 对方抽空瞥她一眼:“嗯哼。” 司隐笑了笑没说话,手机屏幕又亮了。 这下,谭希的注意力也挪了过来,看着信息来源,冲她眨了眨眼。 然后,继续和丁暮他们几个闲聊去了。 温热的豆浆滑过喉咙,口腔里全都是醇香甘甜的滋味。 司隐放下杯子,将手机拿起来,对面发过来的是一张粥的图片,看背景不是在医院,也不像和园,那肯定就是孟氏公司了。 包装盒上的logo显然正是昨晚她在医院附近买的那家,一样的山药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消息—— 【出院时顺便买了一份,和你昨天买的一样。】 看完,久久不知道回复什么。 司隐愣了半天,发了一句“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那边几乎是秒回:【好。】 司隐看了好几遍,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字,总是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意味。 她没再回复,结束了这短暂的对话。 汪夺在前面接了个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一直笑着说话,还时不时应和着。 昨夜折腾许久,司隐躺在床上时已经快两点,此时倒是有些许困意,反正也是闲着,干脆靠在座位椅背上,将鸭舌帽扒拉下来,盖着整张脸,闭眼休息。 说话声放低了许多。 车窗开了半扇,清晨的风很柔,没有太阳完全升起后的燥热和猛烈,宛如春日流水拂过山涧,从她脸庞处掠过。 也许是气氛正好,也许是真的累了,司隐迷迷糊糊感觉到旁边人动了一下之后就安静地坐着,她的意识逐渐消退,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酒到脖颈都有些泛酸。 睁开眼时,景象已经大变。 车子还在平稳快速地行驶着,入眼的是高楼林立,商铺错落有致,应接不暇。 她坐起身,顺着肩膀揉下来,指尖触到玻璃上 看着外面的风景问:“到无晴了?” 第89章 少了点什么,他也说不清 谭希收起手机,车内这时才热闹起来。 丁暮在后座,扒着前座的靠椅,半截身子向前伸,凑在两人之间,笑着说:“隐姐,你睡一路了,我都不敢说话。” 谭希睨他:“让你消停会还不好?整天咋咋呼呼,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丁暮揉着脑袋,反抗:“希姐,你嘴太损了。” “抱歉,一直这样。” 谭希摊摊手,脸上表情淡淡,像是你奈我何的挑衅,又像是陈述事实的正经。 惹得后面三个人一阵叹气。 惹不起,总躲得起,他们闭嘴还不行嘛。 丁暮老实坐回去,注意力又放在手机屏幕上,游戏厮杀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音量不大,显然是刻意调低了的。 司隐视线渐渐清明,盯着外面的风景看了一会儿,被凑过来的谭希搂着肩膀,问:“这地方倒是和冬城差别不大。” 虽然也有差别,但是仔细一看,许多风格以及建筑风格都和冬城大同小异。 汪夺在前面笑一声,半探着身子过来,解释:“无晴离冬城才多远,差别能有多大?你看,前面那片住宅林,就是咱们冬城的孟氏建起来的。” “孟氏的脚步广的哟,你走哪都能看见。” 汪夺还在喋喋不休,向她们介绍着无晴市的风土人情。 司隐沉默着听他讲,懒懒靠在座椅背上,目光正视前方。 倒是谭希兴趣上来,揪着汪夺多问了几句。 车内活跃起来,连商余行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一改方才沉寂的气氛。 车速适中,还在不断往前行驶着,逐渐汇入市区,交通也变得拥挤,车水马龙,长队绵延,城市的喧嚣展开面目。 司隐在这种环境中,仍然坐的像老僧入定,只低下头看手机,一条腿曲着,另一条往边上伸,踩在离车门不远的地方,脚尖抵着前座座椅,偶尔应答几句。 离汇合地点不到半小时的车程,几人都坐不住,就着即将见面的几个乐队讨论起来。 —— 彼时,孟鹤行已经开完了上午的例会。 刚散会,许程将汇报的资料送进办公室,目光从桌面上安稳放着的粥上略过。 是清晨他去医院接孟鹤行时,他吩咐让买的,但是买回来了,没顾得上吃,就临时召开了董事大会,为的还是子公司最近出现的状况。 这份粥,就搁置在这里了,连包装都还没拆开。 许程收回心思,将刚才会议上提到的信息汇总到一起,递到孟鹤行手里,开口道:“孟总,这是最近子公司的财务信息,总体来说,财务是亏损状况,漏洞不小。目前,三少没有解决亏空的途径,除非他参与宋家的合作……” 和宋家合作,无非就是走上贼船,到时候想下都下不了。 许程说到最后,觉得空气太过安静了一些,抬眼看了一下男人的反应。 孟鹤行还是那副沉稳的模样,脸色凝重,许是还在病中,状态看似和平日无异,但还是隐约透露出来疲惫和倦意。 他揉了揉眉心,将文件放到桌子上,眼神微凛。 许程摸不清老板是什么意思,只能开口询问:“孟总,那我们是伸之援手还是静观其变?” “继续盯着他。”孟鹤行沉声道,“他要玩就让他玩,把子公司的财务摘出去,发声明,总部和子公司各自独立,财务纠缠结清。” 略带沙哑的低沉男音响起,语气冷漠坚定,不容置否。 许程颔首,称是。 也难免不佩服孟鹤行的杀伐果断,一旦发了声明,那子公司再如何作死,也影响不到总部,就算孟平洛和宋家达成协议,也碍不着总部的事。 许程收到命令,又听孟鹤行说:“尽快处理,三天之内完成。” “好的孟总。” 许程暗暗记下,看着男人不紧不慢地解着粥包装的袋子,继续汇报:“晴山居的工程已经开始三分之一了,孟总,之前听您吩咐,和其他公司约了时间,您看,是您亲自过去还是让杨力全程接待?” 孟鹤行动作未停,将粥盒拿出,抬眼道:“什么时间?” “今天下午。”许程解释,“已经暂时排进您的行程里了,可以改动。” 孟鹤行拿起粥盒往沙发处走,将盒子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修长的指节握住保温盒,拧开。 粥还温着,扑面而来的香气。 他思索片刻,说:“安排吧,我亲自去。” “好的,孟总。” 许程得了准信,立马转身出去。 孟鹤行拿着汤匙,舀了几口,味道还是像昨天一般,温润醇香,只是太过平淡。 少了点什么,他也说不清。 眉心隐隐作痛,他伸出指尖,泛着凉意的触感减缓了那股躁意。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 两道身影悠闲地走进,脸上同样的看好戏的神情。 孟鹤行只觉得头疼,视线从孟晋州身上略过,眼底尽是不赞同。 他就知道,进医院这事,肯定会传出去,更何况孟晋州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这不,一早就带着人来了。 孟晋州没说话,倒是旁边的闻京铭不淡定了,不疾不徐地走到沙发旁,盯着孟鹤行来来回回打量,嘴里时不时啧啧两声。 惹得男人眉头一皱:“有病?” “我当然没病。”闻京铭顺势坐下来,勾着孟鹤行的脖子,开玩笑,“我又没进医院,倒是你,平日里瞧着也不像虚弱的样啊,怎么?老孟,你不会玩苦肉计呢吧,故意让司妹妹心疼?你还真别说,这方法说不定管用呢。” 越说越离谱,嘴上没个把门的。 孟鹤行气笑了,抬腿踹他一脚,冷眼瞥他:“你酒店倒闭了?整天往我这跑。” “啧,怎么说话呢。”闻京铭凑上前,问道,“真病了?” “难不成是假的?” 闻京铭更乐了,仰躺在沙发上笑个不停:“哎呦,怎么回事,老孟,你不行啊。” 孟鹤行:“……” 忍无可忍,又踹了闻京铭一脚,冷嘲:“管好你自己吧,相亲男。” 笑声戛然而止。 原本正取笑好友的某人一下子支棱起来,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闻京铭摸着下巴,语气漫不经心:“知道就知道,无所谓了,相亲这事又不丢人。” 孟鹤行懒得理他,直接看向旁边不作声的男人,语气冰冷:“你俩来这什么事?” 第90章 按理说,她才是真正的孟景寒 孟晋州斜睨他一眼:“没事不能来?” “……” 孟鹤行觉得自己忍耐一个就够了,这两人性子有时候真挺类似的,凑一块简直无敌了,比孟景寒一个姑娘还要矫情。 好在,孟晋州并没有想把他气死,主动开口:“路过,闻京铭非要拉着我上来嘲笑你一声,我一想,也行,就来了呗。” 孟鹤行:“……” 在他被这两人气死之前,办公室的门又开了。 这次,是司北泊。 后面跟着余珊和秘书办的一个小助理,手上端着茶水,小心翼翼进来。 办公室里莫名弥漫出一股耐人寻味的氛围,几人暂时都没出声音,等茶水摆上桌,余珊和小助理退出去之后,才重新开始活络。 孟鹤行敛了眉,望着无端出现的司北泊,冷声开口:“别告诉我你也是来加入他们的。” 本来只想来问问晴山居项目的司北泊一脸懵,愣了会儿才缓过神来,像是窥破了新大陆,坐在沙发另一头,笑问:“怎么?还有我没参与的乐子?” 话里的揶揄,任谁都听得出来。 孟鹤行起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临走前睨了闻京铭一眼,将他添油加醋的声音抛在身后。 —— 抵达会面地点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一行人风尘仆仆,即使才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但空间有限,又没有活动筋骨,疲惫感也油然而生。 行李物件太多,直接暂时先放在车里,只提了轻便的装备上了楼。 下榻酒店是提前安排好的,汪夺去询问前台,报上信息,不久就拿着几张房卡回来。 催促着先上去放行李,等会儿下来吃饭。 乐队见面时间定在两点,时间倒是充裕。 司隐和谭希住一间。 简单环顾了一圈,关上房门出来时,隔壁房间的人正好也出门。 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银白色头发,右耳上缀着银色耳钻,最简单的白t黑色工装裤,脚上踩着白色运动鞋,闻声,看过来,又看了眼她们的门牌号,嘴角勾起淡淡弧度。 问:“你们是哪个乐队?” 司隐正关上门锁,鸭舌帽还扣在头上,听着谭希和那人对话:“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乐队的?” 男生回:“这一层都是,还有上一层,两层房间都包下来了,供汇演的乐队使用,你们不知道?” 她们还真不知道。 但谭希也没明说,只含糊其辞,三言两语将话题揭过去。 没聊几句,谭希就套出了对方的基本信息,说了再见之后,跟司隐并排走,嘴里还在细数:“凌空乐队,张蕴免,天哪,隐子,这不就是前段时间很火的那个歌的团队吗,叫什么来着……” 司隐淡淡开口:“化鲸。” “对对对,没错。”谭希勾唇,“没想到第一眼就见到帅哥了,福气不浅。” 司隐摁下电梯键,看着飞快闪过的数字。 他们的房间在十二楼,坐电梯下去也得一会儿,数字跳到七时,电梯停了,门开,又有几人上来。 这下,中途倒是没在停过,直接下了一楼。 汪夺他们已经找好位置了,一楼的餐食是自取模式,也许是过了饭点,来吃饭的人并不多,空位很足。 司隐端了个盘子跟着谭希缓慢移动着,要了些青菜,玉米,还有两块牛肉,最后又拿了碗鱼片粥。 汪夺选了大型桌子,围七个人还绰绰有余。 几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 司隐喝着鱼片粥,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左边是谭希,右边是商余行。 谭希正在和他们说刚才遇见的那个人,嗓音清脆,商余行倒是安静,只专注着吃着饭,偶尔说几句话。 手机就在手边,司隐喝着粥,翻看着实时新闻,微博热搜榜上,登顶的又是纪疏雨,是一组走秀的路透。 心下微凛,脑海里仔细搜寻着。 霍城以前从没有对一个新人这么大方过,就连乔淇念跟他这么些年,也没得过这样的待遇,刚出头就花大价钱捧,明摆着是要造势。 她又想起之前一闪而过的猜想,心里纠结许久,还是将纪疏雨的活动照片顺手转给了孟鹤行。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摁着。 还没发送出去,对面就回复了。 【孟鹤行】:? 司隐将没打完的字打完,然后发了过去。 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两人有点像,就问一下。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很久都没有发消息过来。 商余行略微倾着身子往这边看,司隐放下手机,听他说话。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取了碟糖醋排骨过来,放在她面前,笑着说:“你最喜欢的菜,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你经常吃。” 色泽诱人的排骨勾勒出糖汁,在洁白的碟子里安稳放着,旁边放了薄荷叶作点缀,浓墨重彩,配合的相得益彰。 旁边说话的几人一时间也停了,都暗戳戳往这边看。 谭希见司隐神情淡淡,伸手将那碟子排骨拿了过来,放到桌子中间,笑道:“隐子她保持身材,不吃这么多,排骨早就不是天天吃了,商师兄,我们分了你不介意吧?” 商余行双手一摊,温和地笑:“当然不介意。” 淡蓝色衬衫下是冷白的肤色,他看了司隐一眼,又问:“你还想吃什么吗,我给你拿。” “师兄。”司隐抬眸,嘴角轻扯 ,“不用了,我已经差不多饱了,需要的话我自己会去拿的。” 商余行点点头,没再询问。 那碟子排骨都进了丁暮他们的肚子,很快便一干二净,底部只剩下些酱汁,浅褐色又透着红,浓稠黏腻。 旁边传来一阵响动,另一队人也进了餐厅,都穿着统一颜色的衣服,白上衣黑裤子,格外醒目。 司隐一眼就看见方才在房间门口遇见的那个男生。 张蕴免。 扫一眼,便垂下视线。 那人似乎也看见她们,隔空勾唇,冲这边挥了挥手。 手机屏幕又亮了。 是孟鹤行发来的一则消息。 司隐放下筷子,左手翻开对话框,那几行文字,看得她心头一跳—— 【孟鹤行】:确实挺像的,按理说,她才是真正的孟景寒。 第91章 不必担心,他有数 这话一出,像破开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司隐心里激起一阵涟漪。 司隐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这种感觉,上一次出现,还是她突然被告知自己不是关家女儿的时候。 怪不得孟鹤行表现这么淡定,原来早已经知道真相。 这么说来,纪疏雨才是孟家正儿八经的女儿。 那孟景寒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有这份渊源,司隐着实替孟景寒捏了一把汗。 目前看来,孟家其他人还不知道这事,不知道孟鹤行是怎么知道的,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瞒着孟家人。 毕竟和孟景寒认识这么长时间,难免有了感情,再加上经历类似,司隐此时竟然担心起孟景寒的处境来。 若是有一天,真相大白,纪疏雨被认回孟家,那孟景寒该如何自处? 原本残存的困意一下子消散了,她盯着屏幕上那句话看了半天,才摁灭了锁屏键,指尖触碰在机身,冷硬与柔软的碰撞,竟然毫不违和。 司隐其实想问问具体情况,但又怕知道太多,自己没有立场去改变事实,反而徒增烦恼。 纠结不安之际,手机屏幕又亮了。 【孟鹤行】:目前就我和孟晋州知道,不必担心,他有数。 司隐悬着的心松了一瞬。 孟晋州说有数,那就是想好了解决办法。 她纵使操心,也越不过人家,只能盼着孟景寒到时候不要太过伤心就是了。 思及此,她删删减减,给孟鹤行回了条消息过去—— “那就行。” 【孟鹤行】:吃过饭了吗? 【司隐】:正在吃。 【孟鹤行】:行,有时间就休息会儿,昨晚没睡好吧? 那边几个人选好餐,就在他们旁边的桌子处落座,张蕴免倒是自来熟,带着队友跟他们这边打招呼。 几个小伙子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和丁暮他们差不多,年轻人都热血,遇见同龄人,又都是此次参加汇演的乐队,自然而然地聊上来。 司隐回复了别人打招呼的问好,再看手机时,回了刚才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 【司隐】:还行,车上补觉了。 那边没再回,对话框很久没有显示。 没过一会儿,倒是许程的消息发来了。 只有短短一句话: “太太,孟总手机没电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说笑交谈声不绝于耳,餐厅顿时热闹起来。 司隐还想着孟景寒的事,给许程回了个好字过去,然后退出聊天框。 指尖在泛酸的肩膀上揉了揉,端着水杯,听谭希和汪夺说着话。 短短几分钟,张蕴免已经和丁暮他们混熟,直接坐到他们这桌来,夹在几个小伙子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混乐圈的几乎没人不知道前段时间凌空乐队发行的歌曲【化鲸】,丁暮也不例外,那首歌被他设置成铃声好久了,时不时拿出来炫一把。 此时,也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问:“你们乐队真挺厉害的,这歌没点功底写不出来,简直太对味了。” 张蕴免摆手:“嗨,我们队长写的词,当时成品刚出来,我们乐队的人都小小的震撼了一把。” “就这,还小小的震撼?” 张蕴免笑:“这么些年,习惯了,我们老大属于带飞的那种,跟着他不担心没饭吃。” 丁暮边称赞,边带上自家人:“我隐姐也很牛,写的词,一般人想不到。” 张蕴免一拍桌子:“是吧,我就说他们作词的脑子都很灵活,就像那些诗人写什么诗啊词啊的,总有无穷的灵感。” 池川插话:“就是这样,太厉害了。” 正谈着,张蕴免视线扫到入口处,又一道白衣黑裤的身影走了进来,身量比其他几人还要高,寸头,隐约露出青色的头皮,眼神极淡,带着一丝倦意。 “那就是我们老大。”张蕴免站起来挥手,“际哥,这儿。” 那男生听见声音,循着声源往这边看了一眼。 表情还是冷淡,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副厌世的模样,只是嘴角轻微抿着,点了下头,视线短暂落过来,又端着盘子去挑选食物了。 “怎么样?帅不帅?” 张蕴免从餐盘里夹了块虾仁扔嘴里,夸道:“我们老大厉害死了。” 丁暮捧场:“确实帅。” “对吧。” 张蕴免毫不吝啬地推销着自家队长,末了还冲谭希和司隐眨眨眼:“不知道两位姐姐有没有兴趣。” 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往前递:“有兴趣的话可以加个好友哦,我们队长单身二十多年了,绝对……嘶……” 还没说完,就被话题中心人物拎着耳朵拽起来。 张蕴免求饶:“际哥,轻点,喂,疼啊,老大。” 被叫际哥的男生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将桌子上还没送出去的名片收了回来,颔首致意:“打扰了。” 揪着张蕴免耳朵的手指松了,段项际轻飘飘瞥他一眼,端着餐盘回了隔壁的饭桌。 那边一群人哄笑:“免子,还敢给际哥牵红线吗?小命不要了?” 张蕴免脱离毒手,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摆手道:“去去去,我这是为了咱际哥的终身大事考虑,你们懂个屁。” 众人哄笑。 张蕴免也不唠嗑了,端着盘子回了自家队伍,临走前还神秘兮兮地加了丁暮他们的微信,晃了晃手机,一溜儿烟地跑了。 司隐正拿着杯子小口饮着,目光跟随张蕴免落到旁边那张桌子上,看一众年轻人说笑,偶然落在段向际身上,对方正低头吃饭,后耳根上淡青色的文身露出来,不大不小的一个船锚的形状。 对这支乐队的初印象不错。 司隐放下杯子,一只手支起来撑着下巴,另只手的指尖落在玻璃杯壁上,敲打着,声音极其微弱,但是里面的水纹荡漾,偶尔轻动,水珠碰上内壁,粘上一片湿痕。 丁暮和池川脑袋凑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说着什么,卫向风伸长脖子看。 司隐将盘子里剩下的玉米粒解决完,起身,将餐具送往回收处,出门,在正门拐角处的连廊站定。 感受着微风的轻抚,拿出手机给李秀报了个平安。 第92章 趁早打算 许程收回手机时,孟鹤行正和孟晋州他们谈着事,关于晴山居的项目,正好趁着司北泊也在,将存在的问题都说开。 包厢里四个人各执一方,孟鹤行坐在右上首的位置,见他过来,动作未变,神色淡然,只是眼神不经意间扫过。 许程想起他刚吩咐自己的事情,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完成,然后落座于下首。 饭局在半小时之后散场,下午安排了和其他开发商的负责人会面,实地勘察,许程先走一步安排车次。 司北泊和闻京铭走在前面,孟鹤行有意落在后面,和孟晋州同行。 连廊的光线很足,正值午间,强烈的太阳光从两边的窗户透进来,再加上灯光加持,将走廊映衬的昼亮。 身影拉长,投射在地面上,虚幻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孟鹤行手臂上挽着西服外套,另只手微垂着,手臂上脉络青筋尽显,缠绕在冷白的肤色上。 他敛眉,往旁边瞥了一眼,问:“你最近见了孟景寒了吗?” 孟晋州一顿,转而笑出声:“没,怎么?” “连司隐都发现不对劲了,你还是趁早打算。” 孟晋州脸色未变,开口:“她怎么知道?” 孟鹤行冷嗤一声:“样貌,司隐有点怀疑,问我了。” “这有什么?”孟晋州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不管怎么样,你不可能不让她认祖归宗,这事瞒不了一辈子,你没想想,孟景寒那边怎么办?” “早就想好了。”孟晋州斜睨他一眼,眸色深沉。 都是兄弟,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孟鹤行气笑了:“畜生。” “那又如何,又不是亲的。” “你没想过你爸妈还有老爷子怎么想?” “没血缘,时间一长他们自然就接受了。” “……” 孟鹤行头疼抚额,论无耻,他还真比不过孟晋州。 好半天才开口:“那孟景寒呢,她可是有男朋友。” “这有什么?”孟晋州笑,“该玩的时候就让她玩玩,慢慢来,我又不急。” “你这脸皮厚的可以。” 孟晋州挽着衣袖,衬衫贴着腰线,身形挺拔,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那又怎样,得到手就行了。” 完了还补刀一句:“就你这种模式,哪天人跑了都不知道。” 孟鹤行:“你厉害,你看老爷子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闻京铭最先发现两人没跟上,又回过头来嚷道:“磨叽什么,你俩不愧是兄弟。” 孟晋州无差别攻击:“有你什么事?” 闻京铭:“……” 转头去勾司北泊的肩膀:“老司,这么一看,还是你最好。” 谁知,司北泊神秘兮兮地笑,抬手将他的手臂拿下去,掸了掸衣服:“并不是,和你不熟。” 闻京铭:“……” 他要换朋友!这都什么玩意儿。 司北泊没离开,跟着孟鹤行一起去了晴山居项目的现场,同往的还有其他房地产商,都是冬城有头有脸的公司。 能搭着孟氏这根线,任谁也不会轻易放过。 孟鹤行和司北泊从饭店出来,从公司走,到达现场时,比约定时间还早了十分钟,但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林荣是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到的,下车的除了他,还有一个打扮活力的女孩。 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在闲云馆见过的林宁。 对方一身休闲服,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男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孟鹤行不动声色,和林荣握手,互相客套着。 林荣借机搭线,向众人介绍林宁。 又说:“她是学设计的,非得跟来看看,大家勿怪。” 林氏的千金,众人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一时间都围上来,也不知是不是出自真心,都夸赞起来。 林荣自然高兴,又将人往孟鹤行身边带,笑说:“孟总,这是小女,上回在生日宴,你见过的。” 林宁看着年纪小,但心思活络,已经伸出手来,面带微笑,倒是一副得体的模样:“孟总,又见面了。” 孟鹤行不动声色地避过她的手,只略微颔首,脸上是标准客套疏离的笑,恰到好处地回:“林小姐。” 林宁悻悻收回手,脸上还挂着笑,毫无破绽。 正谈着,入口处又停过来一辆车子,低调沉稳的奥迪,车牌a开头,抵达现场。 司机副驾驶上的人先下车,绕到后座去开车门。 孟鹤行等人迎上去,等人下车,原来是多日未见的季建宏。 对方脸上带笑,先与孟鹤行握了手,又跟林荣寒暄几句,而后才和众人打了招呼。 他身边的人正是上次跟在左右的助理,恭谨的态度,在季建宏身边,竟然也学得不显山不露水。 孟鹤行很给季建宏面子,一边邀着大家往里走,一边客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还说这几天请您吃顿饭呢,又怕您太忙了。” 季建宏倒是摆手:“还不是在其位谋其职,本分罢了。” “季行长谦虚了,您说话不得比谁管用,交给下面人去办就是了,何必亲自跑。” “没办法,上面查得严。”季建宏眼神微凛,“这段时日不能松懈。” 孟鹤行道:“您说的是。” 一行人往里走,孟鹤行和林荣跟在左右,时不时应和几句。 晴山居进程已经到了三分之一,比上次孟鹤行来看时已经丰富许多。 趁着季建宏和林荣说话之际,孟鹤行悄然给许程使了个眼色,后者靠近,听孟鹤行低语几句,而后退场。 在施工现场游览完一圈,天色尚早。 季建宏才注意到随侍在林荣身边的女孩,脸上浮现出笑意,问:“这是?” 林荣神色舒展:“这是小女,今年刚从国外回来,季行长事务繁忙,不认识也是正常。” 接着,又让林宁上前,跟季建宏打了招呼。 许是今日心情不错,季建宏看着现场的几个年轻人,倒是笑:“我看这丫头模样标致,虎父无犬子啊,老林,你女儿随你随了个十成十,就差个好夫婿了。” 林荣跟着他的话说:“可不是嘛,前些日子还在说呢,她妈不知道找了多少青年才俊,这丫头啊心气高,一个也看不上,不愿意去。” 第93章 他哪那么容易透露消息 季建宏倒是像个慈善的长辈,脸上浮现出笑意,指着一旁站着的两人说道:“还用去找?眼前不就有两位。我看啊,孟总和司总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不失为好女婿人选。老林,你要是能搞定一个,以后林家岂不是更步步高升?”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都哑了声。 也不知是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还是只是继续客套,季建宏伟当真又转头看向孟鹤行的方向:“鹤行,你说呢?” 被点名的孟鹤行无法视而不见,只嘴角轻勾,眉目温和淡漠,语气不轻不重,摆手道:“林小姐青春活力,正值大好年华,我这人无趣的很,年纪也比她大这么多,还是不耽误林小姐了。” 林荣也接话:“我倒是愿意高攀孟总,早前就和他提过,感情这事强求不来,也就作罢了。” 听闻此话,季建宏倒是没再强求,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他也就是嘴头上说说,正主不愿意,倒也是没再提。 天色渐暗,几人从施工现场往外走。 一路上皆是正在劳作的工人和机器,声音嗡鸣,有条不紊,整个现场井井有条。 孟鹤行做了个请的手势,陪在季建宏身边向外走动。 等到了出口,季建宏作势要走。 孟鹤行自然不会让他白白走了,出口将人留了下来,笑道:“我们盼着和季行长吃顿饭盼了好久,今日难得您有空,赏个脸聚一聚,我已经叫人在江云轩订了位置,季行长就当吃个晚饭。” 林荣也上道,连忙给面子地帮着挽留。 季建宏状似为难,略一思忖,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一行人,一排车,浩浩荡荡地往江云轩的方向去。 孟鹤行和司北泊一同坐在后座,许程坐在副驾驶,沉声回道:“孟总,包厢已经定好,还有你吩咐要上的酒也安排下去了,romanee conti和petrus,还有92年的赤霞珠。” 许程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问道:“是现在送到包厢还是等人去了之后再上?” 一路忙活到现在,孟鹤行早晨稍微缓和的胃,此时竟然又有些灼烧感。 他松了松领带,指尖摁着太阳穴,道:“先送到包厢,另外单独准备一份,给季建宏带走,低调点。” “是 。” 低调一点,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季建宏身边人手上,既要考虑到他的身份,不能太过张扬,又要送到心坎上,让他明白是诚心答谢。 好在,季建宏别的爱好没有,平日里喜欢小酌几杯,送酒倒是送到了正点上。 许程在副驾驶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几句话。 司北泊观察着身边人的动作,眼神一凛:“怎么?又是有什么政策下来?” 房地产行业看的就是风向,拉拢好季建宏,才能及时从他嘴里撬出来三言两语,而这指缝里漏出来的一丁点消息,往往就是能否抓住机遇的关键。 孟鹤行经络明显的手臂搭在座位中间的扶手上,银色腕表扣住骨骼分明的腕骨,小臂上紧实起伏的肌肉线条蜿蜒进半挽起的黑色袖口中,青筋往下,延伸到指节,白皙修长的指骨越发显得冷感消沉。 闻言,只淡淡地掀起眼皮,略微瞥了司北泊一眼:“风声未定,季建宏那个老狐狸刚才说这段时日上面查得严,总得从他嘴里套出点话来。” 司北泊敛眉:“也是,他哪那么容易透露消息。” 车子抵达江云轩。 孟鹤行压下那股热劲儿,面上带笑地下了车。 季建宏的车随之而来,助理替他开车门。 孟鹤行和司北泊往那边迎了迎,三人站在一处,季建宏的助理就站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眼神警戒。 大多数情况下微颔首,偶尔视线和孟鹤行他们碰上,神情也没有多大变化,端的是一个平稳的态度。 不骄不躁,不动声色。 怕不只是助理这么简单。 孟鹤行目光从他纹丝不动的右手上掠过,心下有了几分计较,状似不经意开口:“季行长之前的助理不是这位吧?” 季建宏一愣,笑开:“姜木是我前段时日提拔上来的,之前那个助理调去别处了,这不,上次在闲云馆,你也见过他。” 孟鹤行神色未动:“季行长身边的人都是不俗,一个比一个有能力,随了您了,还是您教得好。” “你小子。”季建宏指头点了点,“要说有能力,冬城里年轻一代,谁比得上你啊,孟家可是一手独大,你还瞧得上别人?” “季行长这说的哪里话,孟家有今日,少不了您的帮忙,我还得感谢季行长。” 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 孟家再大,那也是商,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如季建宏得到的消息多。 再说,孟鹤行的外祖何老爷子虽然也是从政退下来的,但这些年,因着母亲何茹的事,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更何况一个退休的多年的人,到底是不如在位者有号召力。 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这话确实说得好听。 能让孟家人这么礼待的人不多了,季建宏身居高位多年,沉浸官场,早已经练就喜怒不轻易形于色的本领。 不过,此时,倒是真的高兴了,脸上浮现出笑意。 摆摆手道:“要不是我家那个还太小,我倒是真想让你做女婿。” 孟鹤行知道他说的是谁,季建宏和现任妻子有一双儿女,如今不过十岁出头,他知道对方只是客套,也没当真,只是说了几句好话。 此时,只有他们四人。 孟鹤行吩咐许程留下来等候林荣他们,领着几人先行进去。 一路上,观察着季建宏的脸色,见对方确实心情不错,悄然低声说:“今日能请到季行长吃饭,属实是小辈荣幸,前段时间多亏了季行长的帮忙,舅舅那边才能进展顺利,他还说等您空闲,想着请您一聚,吃顿饭。” 电梯不断上升,金属轿厢映射着几人的身影。 季建宏摆手:“小事,纵使是看在何老爷子和你的面子上,这个忙我也会忙。” 第94章 你今晚举杯多少次了? 没推辞吃饭的事,那就是有意向。 孟鹤行嘴上倒是客气:“对您而言是小忙,对我们却是有大用,您看,您什么时间空了,让您助理打个电话过来,舅舅那边随时安排。” “再说,再说,这几天确实不得空。”季建宏叹一口气,“接下来有几天不在冬城,没法,身不由己啊。” 电梯门开,叮地一声。 孟鹤行先行出去,领先在前方走,等季建宏出电梯,开口问:“哦?季行长这是又忙公事?” “担了这个位置,不就得劳心劳力。” “那是自然,人民有您这么一个好公仆,修了福气了。” 季建宏虽然年过半百,但身体康健,保养得当,看起来倒像是四十多岁,此时也是半真半假地回:“你啊你,就会说好话来哄人。” “哪里,全是真心实意,您的功绩谁不说好?” 绕过一道转角,地毯铺就到走廊尽头,踩在上面,厚实无声,无端中增添了几分静谧。 跟在后面的姜木倒是有眼力,提前几步,推开了包厢的大门,请几人入内。 孟鹤行略一颔首,请季建宏上座。 侍应生泡完茶出去,包厢里又恢复安静。 桌面上那几瓶酒摆的正好,目光触及到酒身,季建宏果然笑意更甚。 道:“这几款酒都不好弄,你倒是会来事。” 孟鹤行指尖轻敲着桌面,脸上不显,接着方才的话,开口:“知道您爱这口,我留着也是没用,倒不如借花献佛。” 季建宏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孟鹤行轻声开口:“还望季行长日后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正谈得高兴,包厢门从外打开。 许程领着林荣等人进来,包厢顿时一片喧哗,众人难免说几句客套话,你推我让地让座,倒是添了几分人气。 此时此刻,这人气是真心还是假意,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 趁着醒酒的间隙,侍应生拿了菜单过来,孟鹤行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示意众人随意,一时间,声音小了些许。 孟鹤行按捺下那股灼烧感,将胃里的疼劲儿压下去,面上倒是不显,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指蜷缩几秒,而后又舒展开。 季建宏坐在主位,孟鹤行和司北泊位于右下侧位置,林荣和林宁居于左侧,剩下的人各自围绕。 后厨效率快,不到半小时时间,菜肴都一一上来。 孟鹤行使了个眼色,示意许程将酒给几人倒上。 醇香甘冽的酒香气弥散在鼻尖,带着一股诱人的气味。 孟鹤行举着酒杯,朝上座致意:“季行长,请。” 液体滑过喉咙,杯壁沾染了几滴红色。 孟鹤行先开了个头,林荣等人纷纷效仿,抬手举杯,遥遥向季建宏祝敬。 酒过三巡,再次被人举着酒杯敬酒时,孟鹤行已经喝了不少。 看着喝得正欢的季建宏,他只觉得胃里的灼烧感此时还在不断攀升,那股热劲儿直逼天灵盖。 季建宏此时神识还是清醒的,举着杯酒朝着孟鹤行,脸色潮红:“鹤行啊,来,咱俩再喝一杯。” 污浊的酒气袭来,熏得人头疼。 孟鹤行站起身,扶了对方一把:“我敬季行长。” 又一杯酒下肚。 司北泊也被人缠着,分不得身,只暗戳戳给他使个眼色。 许程倒是一直注意这边,自然没有错过孟鹤行微变的脸色以及从胃部挪开的手掌,缓缓移到自家老板身后,暗戳戳在他耳边低语提醒。 孟鹤行一边应和着季建宏和林荣等人,一边摆手,示意没事。 许程见劝诫无果,只好先行退步。 站在孟鹤行身后,竟然有一丝不忍,指尖在口袋里手机机身上摩挲几下,然后出了包厢,将方才偷偷拍的照片给上午才发过消息的对话框发了过去。 又编辑了一条文字发送。 许程放下手机,心里的大石头竟然松了一下。 望着包厢门的方向,站了会儿,等到手机提示音传来,紧绷的嘴角才放下。 接通电话,叫了声太太。 那边应了一声,问什么事,又问孟鹤行是不是喝酒了。 许程添油加醋:“是的,太太,今天请季行长他们吃饭,孟总难免碰了酒,能不能麻烦您假装打电话过来,让孟总喘口气,能避一会儿是一会儿,或者您劝几句也行,孟总他昨晚才进的医院。” 那边沉默许久。 许程怕自己逾越了,连忙解释:“太太,如果您不方便……” “行。” 清冷冷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许程大喜过望,浑身放松下来,连忙应着:“好,太太,我现在把电话给孟总,您先别挂。” “嗯。” 许程拿着电话,转身往包厢走。 孟鹤行正坐在靠椅上,领口扣子散开两颗,眼尾处略带着一抹红,眼神倒是清明,还能清晰地回复着别人的问话。 季建宏彻底是喝大了,拉着林荣和孟鹤行不放,一杯又一杯下肚,刚祸害完孟鹤行又去和林荣碰杯。 虽说孟鹤行酒量不错,但也经不住人这么灌,脸上的笑意都减了,隐约带着几分无奈。 许程进来时,他顺着声音看过来,只见许程直接拿着手机就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孟总,太太的电话。” 看清来电显示,孟鹤行接过手机,扫了许程一眼,眼底满是不赞同,又起身,几步跨过包厢,将喧闹隔离开来,走到开阔的露台处才长呼出一口气。 开口:“司隐?” 那边回:“二哥。” 嗓音清淡,听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司隐不可能无缘无故打电话过来,他滑动手机屏幕,恰好看见方才许程发给司隐的消息,心里了然。 孟鹤行顿时有些心虚,顿了下,又解释道:“今日是……” “不用说。”司隐开口,“我知道应酬免不了,但毕竟今早才出院,能少喝就少喝,二哥?” 孟鹤行凭栏眺望,听她说完,嘴角竟然勾起一丝弧度:“嗯,知道了,我没喝多少。” 那边似乎轻笑一声,不知是调侃还是被乐笑了。 又说:“二哥,你也学会骗人了?许特助都和我说了,你今晚举杯多少次了?” 第95章 你自己看着办,别又喝进医院了 女音从听筒中传来,声线微凉,夹杂着丝丝电流声,以及那边偶尔响起的说话声。 孟鹤行听见玻璃门拉开的声音,而后气氛变得越发安静,耳畔尽是笑意盈满,这让他心情变好。 司隐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或者说是没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从关父去世之后,她原本沉静的性子越发内敛,干脆从司家搬了出去,本来就不是多受待见,相比之下,在关家更舒适自在。 关铮失踪后,一家人的担子都压她一个人身上,当时她也只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姑娘,却比谁都稳重老成。 一边要顾及学业,一边要安抚李秀,更何况,至亲的父兄都经历惨淡,生活的重担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但她硬是扛下来了,没向司家服过软。 刚出事那段时间,他还在国外,两人早已经断了联系,还是听闻京铭透露的几句消息,才知晓她近况。 得知她过得并不好,孟鹤行提前终止了在国外开拓领土的计划,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收尾,最后将摊子交给许程处理,乘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到冬城。 那是分别两三年后见的第一面。 孟鹤行下了飞机,首先去的就是冬城艺术大学。 找到司隐上课的地点,恰是下课时间,他就站在教学楼旁边的那棵榕树下,打量着进出的学生,搜索着那个身影。 正值春夏交替的季节,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已经有不少女孩换上夏装,色彩鲜艳,款式多样。 唯有司隐裹得严实,阔腿牛仔裤搭配修身的t恤,外面还罩了一件薄薄的防晒衣,头发就这么披散着,黑而直的长发缠绕到腰际,发稍随风卷起。 眉目清冷,未施粉黛就轻而易举引人注目。 她几乎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形单影只,肩上挎着一把泛旧的贝斯,身材高挑但瘦削,原本不大的脸出落得越发紧俏。 彼时,他还是一身严谨的黑色西装,臂弯上搭着外套。 从未断过的挂念,以及得知关家出事的担心,都在见到真人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当时,他是由衷的开心。 司隐自然是没看见他的。 孟鹤行也不作声,默默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绕过那片巨大的人工湖,在女寝楼下,司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隔着老远,扭头看他,眉峰轻拧着,似是在辨认他究竟是谁。 孟鹤行看见她眉头松了,眼底里流露出讶然,知道她是认出自己来了,也不再逗她,几步走到司隐面前,站定,垂下眸。 彼时,她的身量已经比高中时期高了许多,两人的差距也在变小,这下,他只用半颔首就能看清女孩脸上的一切表情。 有惊讶,有怔愣,也有一丝丝轻松。 这反应,没忘了他。 孟鹤行松了口气,他紧赶慢赶地回来,可不想被她当陌生人一样对待。 他轻笑,眼尾的倦意都消散了,问:“还记得我吗?” 司隐后退半步,眼睛落在他身上,从上往下打量了个遍,而后点头,语气客气:“二哥。” 再没下文了,没有欣喜,没有好奇,也没问他怎么突然回来,更别提一起吃顿饭了。 孟鹤行也能理解,家逢巨变,任谁也不可能轻松,当时,他轻叹了口气,胸腔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阻涩艰难。 后来,还是他硬拉着她去校门口吃了顿饭。 不过,那顿午餐,倒也是尴尬的很。 他不是爱多说的性子,司隐也是问一句答一句,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加上时隔经年,没什么话题,两人整顿饭说的话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思及此,孟鹤行嘴角的弧度越深了。 他换了个方向,另只手撑在冰凉的木制扶手上,轻声道:“你别听许程瞎说,我心里有数。” 那边说行。 孟鹤行望着夜幕降临,将泛起白色的天际染成一片深蓝,微风轻抚,温柔的绕过耳畔。 问:“今天还顺利吗?累不累?” 司隐说:“还行,挺顺利的,和其他乐队见过面了。” “嗯,今晚好好休息。” “好。”那边声音嘈杂起来,又听见她说,“先不说了,他们叫我,二哥,你自己看着办,别又喝进医院了。” 孟鹤行轻哂,指尖抵着眉心,道:“知道了,去吧。” 司隐先挂了电话。 孟鹤行盯着断了的通话,界面刚好落在他方才翻看的内容上,将许程给司隐发的消息又看了一遍。 而后才拎着手机转身回了包厢。 气氛还热闹着,人人自顾不暇,没人发现他暂时离席。 孟鹤行伸手将袖口的扣子解开,将袖子往上挽了挽,把手机递给许程,想到刚才看到的几条消息,难免多看了他一眼。 许程不明所以,悄然退下。 饭局散场时,许程给安排了司机送独自开车的人回去。 季建宏最先走,由助理姜木搀扶着上了车,透过车窗朝孟鹤行等人颔首,醉意明显。 林荣和林宁父女俩站了会儿,也道别离开,倒是林宁临走前看了孟鹤行一眼,嗓音娇俏:“孟总和司总也该早些回去休息才是,期待下次再见。” 孟鹤行不露声色地颔首,浅笑,客套又冷漠。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孟鹤行才吩咐司机先去司家,将司北泊送回去。 许程坐在副驾驶,偶尔从后视镜中窥探到自家老板的神色,知道今晚是僭越了,主动请罪:“抱歉,孟总,我是看您喝的太多,才想到给太太打电话的,是我自作主张。” 他用余光偷瞥向后座,车内灯没开,昏暗的环境中,沿途闪过的建筑光线的影子投射下来,男人冷硬立体的轮廓在忽明忽暗的空间内越发深邃冷沉。 好半晌,才听见孟鹤行低笑一声,说:“做的不错,让财务部给你涨薪。” 许程惊呆:“孟总,您说什么?” 孟鹤行指骨轻敲膝盖,冷瞥:“怎么,不想要?那算了。” “要。”许程半探着身子,“谢谢孟总。” “那酒交给季建宏了吗?” “给了,我提前找到季行长的司机,放进车里的,听您的吩咐,没人看见。” 孟鹤行仰躺着,舒缓不适,指尖揉着太阳穴,轻嗯了一声。 第96章 手机铃声大作,莫名让司隐心头一跳 而在无晴。 司隐挂断电话后,被汪夺叫了回来。 下午时,已经和其他乐队见过面了,除了凌空和双氧,还有另两支队伍,总体而言,都挺正常,暂时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汪夺找她,也是为了商量后天正式演出的事情。 汇演有一个总负责人,负责全程跟进,以及协调各乐队之间的关系,是极其有带队经验的陈房霖,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 看着眉慈目善,也挺好说话。 不过,汪夺见了他,倒是正经的紧。 问他为什么,他就摆摆手,老神在在的说:“人是好人,但是严肃起来,那简直就不是个人。” 丁暮他们听的一头懵,想着再严格能严格到哪去,这又不是部队生活,天天武装训练,各项纪律要求。 汪夺晃着脑袋,嘴里还唏嘘:“我知道说了你们也不信,你就等着吧,别犯到他手里,给咱们乐队留个好印象。” 池川勾上汪夺的脖子,笑着回答:“知道了汪哥,你就放心吧。” 此时正是晚餐中段,每个乐队五到七个人不等,加起来凑了两张桌子,饭吃了一半,司隐就被许程的电话叫出去了,此时回来,大部分人已经放了筷子。 他们这桌是和凌空乐队拼的,还有几个其他乐队的人,随意坐,司隐左手边是谭希,右手边就是下午才见的段项际。 近距离看,他的纹身越发清晰,在耳后那片皮肤,淡青色的纹路,不大,但船锚的形状醒目,勾勒分明。 司隐捏着手机坐回原位置,捏着筷子夹着盘子里没吃完的平菇解决着。 下午碰完面,她回房间短暂休息了一会儿,此时倒是精神抖擞,丝毫不见困意。 另一桌上,陈房霖话不多,只是和众人偶尔搭着话,早已经下桌,和外面的人交代着什么,像是在安排行程。 不过一下午,丁暮他们已经和张蕴免混熟了,双方都将自家乐队的人介绍给对方认识。 两人一口一个希姐地叫着,隔着半张桌子都能听见欠揍的语气。 司隐收回视线,只专心吃着盘子里的东西,松茸鸡汤已经半凉,她抬手添了些,兑成温热,喝了几口。 桌面上的手机提示来了消息,就势一看,是孟鹤行发过来的,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已到家,没喝多,放心。” 配图是深色的背景,是夜幕下的和园。 思索了片刻,司隐放下捏着汤匙的右手,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行,早点休息。 那边回复个好字过来。 又叮嘱她多休息。 司隐没再回。 吃完饭也才不过九点,明日是休整时间,没有安排行程,任由他们自己定夺。 时间尚早,再加上没有后顾之忧,张蕴免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拉着大家玩扑克牌增进感情,输一次,就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 丁暮他们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举手同意。 司隐早就对这游戏不感兴趣,此时见他们都围过去看热闹,越发觉得了然无趣,和几人打了声招呼,拎着桌子上的手机回了房间。 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那一刻,又一道身影站起来,往反方向走。 张蕴免眼尖,朝那道身影喊:“际哥,你也不玩?” 段向际身形未停,朝后挥挥手,径直推开门出去。 隔着玻璃,外面那道影子逐渐走远,隐入夜色之中。 谭希是个爱打听的性子,此时也没藏着掖着,摊到明面上问:“你们这位际哥挺冷啊,他一直这样?” 张蕴免笑:“反正我们认识际哥的时候,他就这样,好几年了,也没见他变过,可能性格就这样吧,也没人觉得奇怪,习惯了。” 谭希继续洗牌,崭新的扑克在指尖翻动,而后飞快地分发到各家。 张蕴免略微凑上前,低声说:“希姐,你要是看上我们际哥了,那再好不过了啊,郎才女貌,般配的很,他性子冷,你呢恰好和他相反,多合适。” 一张牌扔他脑门上,谭希嗤笑:“可惜可惜,要是早个十年八年,我一定拿下你际哥,现在么,不好意思,姐有人了。” “不愧是希姐,就是不缺市场。” 众人都笑,桌边围着的几个年轻人都拍张蕴免肩膀,冲他挤眉弄眼。 有人调侃:“你小子,怕不是暗藏私心呢吧。” 张蕴免也不恼,笑骂:“去去去,一群心思不正的玩意儿。” 欢笑声中,原本已经上楼的司隐又下了来,这次是踩着拖鞋下来的,安静地往门外走。 顶着众人的目光,她也没停,直到谭希喊她一声,问她干什么去。 司隐晃了晃仅剩一根的烟盒:“没了,我去买。” 谭希问:“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附近就有便利店,我自个去。” 其实酒店可以安排,但司隐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闷的慌,正好趁着买烟的功夫出去走走。 便利店就在酒店出门右拐不到五百米的位置,灯牌在夜色中吸人眼球,明亮璀璨。 感应门自动开启,司隐踏入。 直接拿了盒黄鹤楼八度,去柜台结账。 出了门,站在便利店旁边的角落里,抽出一根塞进嘴,此时微风已经停了,空气里满是燥热。 蓝黄色的火苗舔上烟尾,齿轮转动蹭的一声,短暂的划开寂静的氛围。 冰凉爆珠的口感在唇齿间化开,主调薄荷,裹挟着淡淡的苦涩味。 司隐倚靠着墙边,眼睛自然而然地望向远方,天际之下,是浓墨重彩般的夜幕,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月色。 一支烟,不过几分钟的功夫。 她将烟蒂熄灭,扔进垃圾桶,转身往来的方向走。 手机被葱白指尖捏着,肌肤触碰,皆是凉感。 耳边有脚步声响起,司隐一顿,转身回头看,不到五米的距离,高大修长的身影慢慢走近,脸部轮廓逐渐分明。 段项际还是那副冷样,从她面前走过,只略微颔首,表情未变,很快远离。 手机铃声大作,莫名让司隐心头一跳。 她看清来电显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划开接听键,走到边角,没来得及出声,那边就先说话。 “关小姐。” 浑厚的中年男声从那边传来,低稳沉重。 第97章 这两人凑一块,肯定没什么好事 司隐敛眉:“有消息了?” “当时和关先生去世有关的人都已经调查过了,主要嫌疑人消失了四年,最近下面人说又在冬城看见了他的踪迹,只是……” 司隐凝神,指尖掐着掌心,勒出一条细痕,泛白:“只是什么?” “那个人出现了一次,现在找不着他究竟在哪里落脚。” “嗯,继续找,有情况及时汇报。” “好的,关小姐。” 话音隔断,屏幕恢复最初的宁静。 夜色越发浓重,整片天际被零散的几颗冷星点缀,直铺向远方。 司隐又抽出一根烟,苦涩雾气缭绕中,难免会想起关国伟那张憨厚慈爱的面容来。 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勤勤恳恳辛苦了一辈子,却莫名遭受了无妄之灾。 当年,警方怀疑是他杀,但苦于没有证据,这么些年来,也没查出个结果,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一直是司隐心里的一道坎。 挥之不去,难以忘却。 所以,这几年,她一直明里暗里查探真相,却始终不得章法。 抽完最后一口,天色已晚,她抬步往回走,走过转角,刚好碰见前来寻她的谭希。 对方讶然之后便是柔媚的笑容,老远就打趣:“还以为你丢了呢,买包烟买这么久?” 司隐将刚拆封的烟盒扔给她,眉眼轻抬,满是落寞。 谭希一愣,上来就勾着她的脖子:“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说说吧,怎么了?” 司隐脚步一顿,视线扫过前方灯火辉煌的酒店,还有旁边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叹了口气,嘴角勾着,无奈道:“我爸的事。” 这下,谭希也收了笑。 司隐跟司栋不亲,几乎没提过对方,更别说用“我爸”这个词称呼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她养父的事。 谭希神情也严肃起来:“怎么?又有新动向了?” “说是发现那个人的行踪了。” “找到落脚点了吗?” “没。” 两人双双沉默,最后还是谭希先拍了拍司隐的肩膀,安慰道:“事情越来越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嘛,没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司隐跟着她的步伐,一同往酒店的方向走:“但愿吧。” 再入酒店大厅时,人群中多了几张生面孔,是下午到傍晚都没见过的。 司隐下意识望过去,视线停留了好几秒,竟然无意和一双眸子对上,对方原本挂在嘴边的笑,看见她时,弧度顿时荡地更大。 “下午km乐队不是没赶到吗,这不,才出现一会,他们和双氧乐队不愧是国内顶级专业选手,一看这气质就不一样。” 谭希还在喋喋不休,见司隐望着一个地方愣神,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转过去,下一秒,直接一句国粹从嘴里爆出来。 往那边看了好几眼,胳膊怼着身边人的腰,语气激动:“周玄莹为什么也在这?她那个叫什么来着……源什么……哦对……源青乐队。” 抽气声明显。 谭希难以置信地看着司隐,低声说着小话:“没听说有她啊,原来她在源青队里。” 源青作为最近两年小火的国内乐队之一,风格独特,受到不少年轻人的欢迎。 作为同行,长野乐队自然是对它有几分关注的,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周玄莹会在这个队里。 故人相见,情绪难明,分外眼红,更何况是不对付的故人。 谭希摇头:“完了,美好的巡演之旅泡汤了,她一来,这一路别想安生。隐子啊,我觉得咱俩会被她列为首敌,你看,她嫉妒你的才华,也不甘心叶之岭对我死心塌地,啧啧啧,我们俩要小心喽。” 司隐瞥她一眼,还没靠近,就被谭希一把拉过去,对方勾着她的腰,一改方才的严谨,轻声说:“走,老朋友见面,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呢。” 越走近,熟面孔越多。 周玄莹穿着件及膝的白色缎面裙,头发束在耳后,脸上挂着轻柔的笑,她身边的男人发现两人,倒是先打了招呼。 语气放纵,眉峰微挑,冲谭希道:“嫂子,你也在?” 谭希倒是不咸不淡,冷嘲道:“嫂什么嫂,还不是呢。” 叶清川下颌微抬,眸子里的墨色翻涌:“怕不是不想让我叫,才这么说的吧?” “还挺有自知之明。”谭希冷眼,“脑子清楚,那也得把嘴也管住了,毕竟乱认亲戚可不好,叶之岭可没有什么弟弟妹妹,不是什么人都能往上凑的。” “嗤。”叶清川笑,眼神寡淡,隐约带着凌冽,“那你可得把他看住了,不然,也是替别人作嫁衣。” “不劳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司隐见火药味越来越重,轻拽了下谭希,视线直接和周玄莹对上,对方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反而挑衅地看回来,眼神张扬肆意。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有仇。 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大学期间周玄莹就使了无数次,别人不理,她自己反而急了。 司隐懒得和他们多掰扯,跟汪夺和其他人打过招呼,揽着谭希就上了电梯。 摁了十二楼,红色的字体在不断跳动着。 此时,轿厢里只有她们二人,空气安静,只剩下电梯运行的轻微响声。 谭希环着手臂,脸上浮现出冷嘲:“一个私生子派头倒是不小,也就是叶之岭不跟他计较,要是我,看我弄不弄他就完了。” 叶家原本并不算富裕,借助叶之岭母亲家的势力飞黄腾达了,但叶父野心膨胀,不但不知感恩,还学着在外面养情人,最后弄出个私生子出来,丝毫不顾及叶母的脸面。 现在,还正儿八经将私生子带回了叶家, 明摆着打正室的脸。 就因为这事,叶之岭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 司隐知道她在气什么,没出声。 电梯门打开,两人出去,沿着走廊往前走,在房门前站定,开门。 房门合上的那一霎那,谭希瘫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嘴唇一开一合:“丫的,这两人凑一块,肯定没什么好事。” 第98章 司隐总算记起来这人是谁 司隐顺势走到落地窗前,能看见外面长长的数条霓虹灯带,蜿蜒着,如不断摆动的绸缎,丝滑而又闪耀,在深夜里绽放。 玻璃窗彰显出一大片清明沉重的夜幕,就如同她此时的心境,久久难以平静。 谭希还在碎碎念,时不时问候一下叶清川的祖宗,愤愤不平的模样,替叶之岭打抱不平,倒是比她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司隐没管,径直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进了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遮挡了外面的动静。 温热的水流扑在脸上,顺着皮肤纹理淌下,滑过每一寸,而后汇聚在脚边,湿哒哒的触感。 洗完澡,司隐头发还湿着,看着谭希进浴室,心情已经转变,关门时还冲她抛了个媚眼,语气娇柔:“宝贝,等我出来哦。” 司隐:“……” 给她一个白眼,自顾自地插上吹风机。 房间里除了两张床,只有另一边有一张双人沙发,太远了,也懒得往那边挪。 司隐干脆坐在床头,头发捋到一边,开着最低档,漫不经心地吹着头发。 等谭希再出来时,两人都困得不行,没说几句话,各自进被窝了。 一觉到天明。 许是睡得太过踏实,司隐醒来时,光线十分明亮,窗帘半掩着,强烈刺眼的阳光钻进来,彰显着灼人的热度。 冷气还在运作,丝丝缕缕的凉气直往毛孔里钻,裸露在衣物外面的皮肤摸起来一阵冷意。 谭希还睡得正熟。 司隐放轻了动作,悄然开门出去,又轻轻将门带上,走廊一片寂静,她顺着连廊往电梯的方向走。 到了七楼,电梯停下,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站着的几道身影落入眼底。 还都是她认识的。 司隐属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孟晋州,他旁边这位,黑短发,身量颀长,眉眼看着十分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身后跟着助理,孟晋州一行四人进了电梯,他倒是态度淡漠,只是嘴角带笑。 司隐打了招呼,换来一个淡笑。 旁边这位倒是先跟她打了招呼,满面笑容,语气倒是有几分坚定,叫了一声小嫂子。 怪不得这么眼熟。 电光石火之间,司隐总算记起来这人是谁。 孟鹤行的表弟,何朔。 难怪她开始觉得陌生又熟悉,两人只在家宴上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上,隔了这么久,一时没认出来。 略一思忖,司隐点头致意。 何朔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眉宇间还带着青年人的意气风发,不像孟鹤行那般冷静疏离。 此时遇上,难免问一句近况可好,又问表哥怎么没来。 司隐简单回复。 等出了电梯,何朔又说:“小嫂子,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喊我哥一起出来聚聚,你也来,一起放松放松。” 司隐只能说好,不动声色地落后半步,和几人拉开距离。 孟晋州和何朔也了解内情,没多加干预,一群人走远。 司隐右转,去了餐厅。 孟晋州和何朔出门,抬腿往台阶下停着的车走。 何朔扭头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嘴角勾着弧度,笑着说:“我说行哥怎么答应亲自来这边了,原来是嫂子在啊。大哥,行哥这算是婚姻圆满了,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什么圆满,为时尚早。 孟鹤行有意瞒着何家那边,孟晋州自然也不会多话,心里冷嗤一声,但面上还是那副模样,斜睨一眼,开口:“你怎么也问这个?” 何朔笑:“哎呦,谁还问你这个啊,胆这么肥呢?” 孟晋州打开车门,一条腿跨进车里,抬眸:“还能有谁。” “伯母啊?” 何朔笑着打趣:“大哥,那你可得再撑几年,给我留点时间,我被催的时候还能拉你出来挡挡。” 孟晋州笑骂:“滚犊子,一天天的,就知道算计我。” 两辆车很快消失在大门口,声音隔绝开来。 酒店的早餐中西结合,任选。 司隐落座于靠窗的位置,要了杯豆浆,又拿了水煮蛋和酸奶松饼,翻开手机页面,浏览着今日新闻。 捡着几个粉丝的留言回复了下,解决完松饼时,谭希总算是现身了。 端着碟子往她这边走,坐在对面,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眼尾困意明显,端着杯黑咖啡慢慢饮着。 空气里弥漫着醇香浓郁的苦涩味,裹挟着黑麦面包的韧劲,谭希面无表情地嚼着,时不时看两眼她手边的蛋。 司隐觉得好笑,抬手将东西往她那边递:“吃不吃?” 谭希摇头:“把壳剥好了给我,懒得动。” “……” 无力吐槽,也不想吐槽,司隐将白嫩的水煮蛋放进谭希的碟子里,用纸巾揩了揩指尖沾到的碎屑。 而后,靠在座椅上,侧着脸观察外面的风景。 树影繁茂,光线强烈。 不到九点,空气中就弥漫出一股躁意。 丁暮等人起得更晚,下楼时,正赶上司隐和谭希收拾好了要出门。 打了个招呼,又问两人去哪。 谭希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语气淡漠:“你隐姐跟我出去约会,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干什么?” 丁暮揉着脑袋,小声嘟囔:“问问都不行啊,还有,你俩出去竟然不带我们。”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希姐你们尽管去,要是购物拿不动了,吱一声,我们三个立马去救驾。” 谭希看他一眼,摆摆手:“有眼力,等着,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谢希姐。” 两人出了门,鸭舌帽遮住半张脸,减轻阳光直射的刺眼程度。 无晴市临海,也是有名的旅游胜地,这几天,酒店爆满,人群攒动,也亏了主办方提前订好,不然还得倒腾。 谭希要去的那地方,是一家配饰店,反响不错,她来之前就做了攻略,想着时间来得及的话,就去替叶之岭挑几件。 没成想,行程安排的恰好合理,正空出一天,她也有时间去探探路。 小店位于市中心,离酒店一个小时的车程。 抵达时,景象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寸土寸金的奢华地带,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条古老的巷子。 入目是复古的建筑元素,低调中透露着不菲。 沿着路引往里走,不过两百米的距离,就是那家配饰店。 店面不大,胜在环境清幽。 柜台陈列井然有序,无形中彰显着贵重。 第99章 两全其美 守店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身体倒是十分硬朗,进去时,他还在工作台前仔细打磨着什么东西。 没多耽误,谭希来之前就有了大致的目标,此时正和老者商量着款式,在柜台前一一翻看着。 物品按照门类分别开来,各自陈列在一起,司隐趁两人说话的空隙,绕着店铺左右看了一圈,浏览着摆放在玻璃橱窗内的小物件。 男女配饰都有,错综复杂,在灯光的照射下交辉相映。 正看的入迷,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下一秒,柔软灵活的胳膊缠上她的肩颈,谭希笑道:“有看上的吗,这些配饰造型都还挺独特的,价格也适中,不给自己挑两件?” 司隐的目光从面前那排袖扣上挪开,顺着谭希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落在琳琅满目的胸针上,笑着开口:“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嘁,你啊,就是太无欲无求了。” 谭希绕着店铺走一圈,在领夹那块停下,隔着玻璃,指尖指着其中一处,问道:“隐子,你觉得这两个哪个好看?” 司隐走近。 对方指的正是相邻的两个领夹,款式花纹类似,唯一有区别的就是颜色,一个曜黑,一个靛蓝,各有各的特色。 她问:“你更喜欢哪个?” 谭希扭过头来睨她一眼,眼珠子转了转:“第一眼看中黑色的了,但我觉得靛蓝好像也不错,让我有拿下它的冲动,其实我觉得两个都好。” “那两个都买呗。” “你说的对。”谭希让老者将两款都拿出来看看,举着两只领夹,左右打量,“我就是想知道哪个更好看。” 司隐说:“靛蓝这个吧。” “嗯?” “要是你更喜欢黑色的,就不会看上第二个了。” 谭希咧嘴笑,顿了几秒,让老者将两样都包起来,开口:“我也觉得,但是条件允许,我就两个都要,这东西又不是人,人只能选择一个,东西买再多,只要你有能力你还可以继续买。” 司隐眸色未动,静看着,总觉得谭希话里有话,她隐约猜出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就是不顺着意说,只当作没听见。 谭希边转悠边给她洗脑:“不给孟总买点什么?人家帮了你这么多,当作答谢礼物也行啊。” 司隐指尖微顿,抬眸看她。 谭希反倒是自在,丝毫不见尴尬:“你看这排袖扣,多符合孟总的气质,买一对送他呗,对了,关峥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就在七月份吧?” 司隐往她那边走了几步,开口:“是七月。” 她脚步停在谭希身边,入目是一片整齐摆放的袖扣,多是冷色调,款式简单,但胜在花纹独特,看着莫名有种矜贵感。 纵使司隐没多想,也不由得赞同谭希方才说的话。 确实和孟鹤行的气质挺搭。 低调,沉稳,表面温润,却无形中透露着清冷疏离。 关铮的生日是在七月没错,但谭希不知道的是,孟鹤行的生日也是在七月,两人一个月初,一个月中,相差没几天。 司隐正看着橱窗发呆,谭希还在她耳边怂恿:“买呗,怎么样?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啊。” 老者将包装好的物件拿出来,笑着应和:“我这还有一些没展出来的,两位要不要看看?” 谭希点头:“行啊,走,隐子,看看。” 老者说的没展示出来的是一对造型简洁的袖扣和几枚书签,做工比外面更考究。 袖扣看着比外面摆着的那几对倒是更加耐看,银色边线包裹着中间一块曜黑,上面是银色羽毛形状。 书签是鎏金材质,镂空,松柏树的模样,只不过有少许差异,司隐比较偏向最简洁的那款。 两样都沉稳大气,彰显矜贵。 谭希悄悄用胳膊肘捅她腰,轻声说:“都不错。” 在谭希和老者的极力推荐下,司隐将两样都拿了,出了大门,还是一脸懵,像是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推着往前走。 谭希还在给她分配:“书签呢就送给关铮,袖扣就给孟老板吧,这样两全其美。” 走出店门才想到合不合适,送袖扣给孟鹤行?还是逾越了些,毕竟,这算是私人物品了。 她拎着手里的东西,脸色凝重,一时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但这袖扣委实好看,司隐想,要不然她自己留着,再挑一件不出错的就是。 两人的好心情终止在踏入酒店大门的那一刻,迎面遇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周玄莹,她悠悠然站在大厅里,像是从电梯里刚出来。 见到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虽是打着招呼,但话里话外总要刺两句。 谭希才不忍,她看了看手里提着的袋子,故意笑着和司隐说话:“也不知道阿岭喜不喜欢我买的东西,不过平日里我送的他都宝贝着呢,这不,非要我给挑,哎呀,累死我了……” 司隐眉目稍微温和,不动声色地看着谭希表演,对面周玄莹的脸色已经铁青,她也应和几句,配合谭希:“你买的他都喜欢。” 谭希冲她抛了个媚眼:“哪有……” 两人绕过僵持住的女人,欢喜地进了电梯。 门合上的那一刻,谭希望着外面气的发抖的周玄莹,冷嗤一声,解气般道:“非得没事找事,这人就是贱,大学的时候明知道叶之岭有女朋友,还往他身边凑,明摆着拒绝她了,还厚着脸皮打扰,也亏叶之岭脑子清醒,不然还真着了她的道了。” 提及往事,谭希恨得牙痒痒:“也不知道她怎么和叶清川混到一起的,都是一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怪不得能凑到一起。” 大学期间,周玄莹仗着家世,没少给两人使绊子,尤其是司隐,专业成绩和天赋都压她一头,更是成了她的眼中钉,总是有意无意的搞小动作。 “你跟她计较什么?”司隐拍拍谭希的肩膀,“她要真敢继续挑事,我们也不会再退让,看她有没有这胆了。” “你说得对。”谭希道,“毕竟,周家现在连个普通富裕家庭都算不上,她爸也不是媲美孟家的头号人物了,周玄莹现在就是个落魄的丧家犬,哪有底气叫嚣。” 这么一想,谭希又把自己哄高兴了。 她性子直,但是一般的小打小闹,笑笑就过去了,这么些年,没和人结过仇,只有周玄莹和叶清川两人让她恶心。 还偏偏,都是和叶之岭有关。 第100章 酣畅淋漓 无晴市作为巡演的一站,反响格外热烈,更别说还有双氧和km两个影响力巨大的乐队加持,整个场地几乎座无虚席,更有甚者,即使挤在过道间隙,也要应援。 按照约定,每个城市的演出,各个乐队都要出场,按照抓阄的先后顺序,排列。 这一次,长野乐队抽到第二,第一是km。 司隐带着队员在后台待命,偶尔听着台上的动静,外面一片喧哗,欢呼声不绝于耳,可见km有多受欢迎。 一阵阵浪潮声袭来,传入众人耳里。 km乐队主打摇滚,重金属乐,很容易引人入胜,气氛调动地格外迅速,第一首就能抓住观众的心绪,更别说他们还是在业内混迹多年的老手。 台下有一大片灯牌上写着他们的名字,不少粉丝也是为了他们而来。 演唱会分为两天,都是在下午举行。 轮到长野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此时接近傍晚,夜幕初降,场地是在露天的体育馆,繁星闪烁,灯光璀璨。 镁光灯炙烤着舞台的每一寸角落,声潮如不断奔涌而来的波浪,鼓动着人心,台下是热情高涨的面容,肆意张扬着青春活力,随着节奏一起舞动。 直到下一秒,舞台上的聚光灯骤然亮起,彰显出几人的身影面孔,台下欢呼声更绝。 上台前,司隐曾问丁暮紧不紧张,他说有点,但是真到了台上,几个小伙子倒是镇定自若,表面根本看不出来慌张。 就连拨弦击鼓的节奏也比平日里还要严谨。 司隐表情淡漠,认真完成提前商议好的流程,目光扫过台下时,看见属于长野的那些应援棒和灯牌,嘴角轻轻勾了勾。 一大片的蓝色,挥舞着,她知道,那是喜欢长野的粉丝们。 乐队几人配合地很好,一次次练习,一次次进步,这场首演,将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到最后,司隐身上都裹上了一层细细的薄汗,白皙的肤色在灯光照耀下越发显得清冷,手握着麦,嗓音略带暗哑,和台下观众做着最后的告别。 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出。 原本冲着km和双氧而来的听众,也不由得对长野有了几分好感。 结束时,甚至有人前来问能不能合影。 司隐同意了。 于是,本来能早走的,硬生生延迟了一个小时。 今天演出完,第二天就是其他三个乐队的任务了。 丁暮和卫向风几人松了口气,正值夜晚,都没吃晚饭,提议去吃酒店附近的那家粤菜馆。 “昨天我俩和池川去打探过了,味道真不错,隐姐,你肯定喜欢。” 丁暮笑得开心,纵使一场演出下来累得不行,但是结果出人意料,也难免心情雀跃。 此时,倒是眼巴巴地看着司隐等人:“走吧,隐姐?” 将器具都收拾好,司隐点了头。 一行人开着车往丁暮说的那个方向去。 一路上叽叽喳喳,车内就没安静过,都是丁暮和卫向风在说话,商业互吹,一个说你架子鼓玩得不错,一个说你吉他弹得还行,然后双双发笑。 谭希也随他们去,笑着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但你们以后再这么吵,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两人连连说是。 司隐喝了几口纯净水,顺手将瓶子放在车座的缝隙,听着几人说话,眼睛往窗外瞅。 夜色中的无晴倒是和冬城很像,建筑高耸,层云叠嶂,只有一连串的霓虹灯闪耀着,彰显着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想着想着,思绪渐渐空了。 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从车窗外面驶过。 她下意识跟着看过去,只觉得那辆车型似乎有些眼熟,流畅的车身和一闪而过的车牌,倒是有几分类似孟鹤行的那辆库里南。 等到了目的地,一众人肚子早已经叫嚣。 中午吃完饭到现在,接近十个小时没进过食,司隐再能忍也抵不住饥饿感。 幸运的是,现在顾客不多。 就近在一楼大厅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菜单交到侍应生手里,丁暮极力推荐的几道菜都点上了,他双手搁在桌子上,还在夸:“隐姐,你不是喜欢粤菜吗,这几道真不错,不比冬城那家做的差,等会你尝尝。” 汪夺烫杯子的手停了,轻飘飘瞥了丁暮一眼,逗趣:“就记得你隐姐是吧,记不记得你汪哥爱吃什么?” 丁暮摆手:“汪哥喜欢养生嘛,对吧汪哥,等咱以后火了,我们给你办一个冬城最贵养生汤的会员,包你吃个够。” “去你的。”汪夺笑,“你小子这么抠门,都火了才给我办个会员?” “行行行,那我把那个大厨聘请过来,专门为你服务,你说呢?” 众人笑,卫向风攀着丁暮的肩膀:“别说了,搁这给汪哥画大饼呢?” 丁暮说:“你还真别说,我真觉得咱乐队前途不可限量。” 正说着呢,服务人员将菜肴摆上来了,琳琅满目的菜品,铺满桌子。 虫草花蒸清远鸡,糖醋咕噜肉,白灼虾,枝竹银杏浸豆苗,海米蛋花冬瓜茸…… 最后还上了艇仔粥和蛇羹。 丁暮一个劲儿地推荐:“这儿的艇仔粥味道一绝。” 又说:“汪哥,你不是喜欢蛇羹吗,这个我倒是没敢尝,你尝尝是不是比我们冬城的好喝。” 司隐看也没看蛇羹,直接盛了些艇仔粥在碗里,用汤匙搅几下,生鱼片和油条丝就显现出来,海蜇丝和蛋花的香味夹杂着葱花的辛辣,入口鲜美,口味丰富。 她吃了小半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嗓子舒服多了。 此时,大厅里只剩下三两桌客人,他们这一桌位于最外端,走几步就是饭店的正门,和电梯遥遥相对。 许是今日心情不错,汪夺叫了两瓶清酒来喝,度数不高,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裹挟着淡香和清冽,增添了几分舒适感。 司隐喝了小半盅就放下了杯子,安稳地坐在位置上看着丁暮他们插科打诨。 大厅气氛热闹,没人注意那边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下来几道西装革履的修长身影,司隐是侧对着那边的,起初没注意,直到几人越走越近,说话声音色极其熟悉,她才拧眉往那边看了一眼。 原本就只喝了一点,这下更加清醒了。 孟鹤行的身影赫然在那群人之间,似是应酬,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标准,客套,而又疏离。 第101章 她现在真是后悔上了这趟电梯 两人目光相对,又心有灵犀般挪开。 直到一行人簇拥着出了旋转门,声音渐渐远去,消散,隔绝在落地窗外,司隐才重新执起筷子,夹了块青笋放进嘴里细细地嚼。 脆生生的口感,缓解了焦虑。 不过,孟鹤行临走时悄然投来的一瞥,倒是被司隐捕捉个正着。 无人看见的地方,他勾唇轻笑,略微朝她颔首。 这笑意,倒像是真心实意。 此时已过十一点,夜深星繁。 一桌人,就是汪夺和谭希多喝了点。 只不过,谭希要醉的更厉害,捏着酒杯时不时往嘴里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司隐没法子,只能私下里偷偷将她面前的酒换成清水。 饭局结束,商余行先她一步,去柜台结账。 回来时,却一脸疑惑。 司隐扶着醉意弥漫的谭希,视线掠过,问:“怎么了?” 商余行摊手:“前台说结过账了,不知道谁买的单,我问她,她说不便透露,难不成是结错了?” 刹那间,司隐忽然想到孟鹤行临走时的那个眼神。 她敛着眉,不动声色地将谭希的肩膀搭在自己肩膀上,转身道:“可能吧。”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沾酒的幸存者,商余行帮忙将汪夺扶进车内,而后坐进驾驶座,目标直导酒店。 抵达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这个点,大厅只剩下在岗位坚守的前台,还有做完清洁工作的人员。 商余行将汪夺送上去,丁暮等人也困得不行,跟着一起。 谭希忍了一路,此时不管不顾地往洗手间的方向去,钻进隔间。 深夜,洗手间没人。 司隐就倚靠在门框上等。 感应灯忽明忽灭,无声时干脆漆黑一片。 司隐怕人出不来,掐算着时间进去,任由谭希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醉的彻底。 沿着走廊往电梯的方向去,脚下是柔软厚实的地毯,铺就到连廊尽头。 踩上去,稳重厚实。 无形中增添了几分静谧。 司隐一手勾着怀中人的腰,默许她将大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发丝缠绕着,轻扯就生疼,她小心将头发捋到一边。 “隐子……你就选孟鹤行……他对你多好,而且……而且……他长的……是真他爹的帅……” 醉鬼到现在还在想着下午给她灌输的那些话。 司隐手勾着谭希,另只手去按电梯,没曾想,被怀里人猛蹿一下,撞到下颌,指尖和电梯键擦过,力道太大,一时间没防备,两人撞到墙面上。 肩膀戳的一疼。 司隐拍了把谭希的胳膊,冷声道:“以后再喝成这样,别指望我管你。” “隐子啊,你怎么跟叶之岭一模一样,不好不好……这样……不好……” 重新摁了电梯键。 “隐子,我跟你说,找男人不能找事多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打开。 司隐将谭希往电梯里带,抬眸时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道身影。 “你听见没有,也不能找老男人,不然你以后的幸福就少了……唔……” 谭希还在喋喋不休,司隐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 但为时已晚,电梯内男人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便是忍着笑意的打量,显然是听见了刚才的话。 司隐原本抬起的脚步退缩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乘这趟电梯。 孟鹤行伸手替她挡了电梯门,开口:“不进来?” “进进进,怎么不进,快点……回去睡觉……隐子……” 没等司隐说话,谭希就挣开她的手,顺势将人一拉,两人进了电梯,和孟鹤行隔了个对角线的距离,他在里侧左边,两人就在门边。 偏生这醉鬼一点都不安生,揽着司隐肩膀,还直愣愣地往孟鹤行那边看,时不时揉眼:“呦呵,隐子,你老公唉,活的……” 司隐:“……” 她现在真是后悔上了这趟电梯。 数字不断跳动,电梯运行的声音极其微弱,但在安静的空间里,一丁点声音都能放大数倍。 司隐怕出意外,特意死死搂着谭希的腰,知道她喝醉了是什么德行,提前做了防备。 哪曾想,这人行动被控制住了,嘴上倒是越说越离谱。 冲着孟鹤行的方向看了又看,然后对司隐说:“你给你老公买的袖扣呢……快……给他……趁这个机会……多好的机会……” 司隐:“……” 脸皮被扔在地上踩了又踩,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怀里这个人。 司隐清晰地听见,身后男人低低传来一声轻笑,余光中,孟鹤行手握成拳,抵在唇角,眼角眉梢都是促狭。 难得见他这副表情,倒是与平日里的姿态不符。 忍了。 司隐忽略那道灼热的目光,悄悄拧了谭希一把,示意她闭嘴。 谁知,这家伙竟然叫痛。 撇嘴看她:“隐子,你掐我干什么?” 司隐忍无可忍:“闭嘴,不然把你丢这。” 谭希老实了。 数字指到十二,门开了。 司隐带着谭希极速地出了门,连头都没敢回。 好不容易将醉鬼放在床上,司隐累得瘫了好一会儿。 气的伸手在谭希脸上掐了一把,看她蹙眉轻吟,才放开。 拎起手机一看,想死的心又回来了。 孟鹤行发来了几条消息,看完内容,司隐将手机倒扣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 无非是关心这两天生活怎么样,演出顺不顺利。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询问是不是真的给他准备了袖扣这个问题,到算是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 司隐逐一回复了前几个问题。 指尖在键盘上打了又打,还是将组织好的语言一一删除。 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是准备了,不是袖扣,是书签。” 对面很快回:【什么都行,我都喜欢。】 司隐盯着那八个字看了许久,眸色暗涌,眉轻蹙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回复什么。 【孟鹤行】:可以现在拿到吗? 现在? 司隐看了一眼窗外,浓墨般的夜色深重,旁边谭希睡得正香。 手机消息提示又响了一声。 【孟鹤行】:可以吗,很想看。 很难想象平日里清冷疏离翻阅数亿合同都不皱一下眉毛的孟鹤行竟然用这么试探性的语气和一个女人说话。 透露着满满的请求。 此时此刻,他确实放低了姿态,不愿她有任何不适。 第102章 难不成房间里有人等着你 司隐凝神,指尖点开键盘,敲打下几个字:可以。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司隐刚准备问怎么给他,孟鹤行的消息就发过来了:【你来我这?】 紧接着又来一句:【1501,方便。】 十五楼是顶层,总统套房,消费指数远远高于普通客房,除了环境更好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私密性极强。 确实够方便,省得别人撞见。 司隐回了个好字过去。 观察了一圈,确定谭希没什么不适之后,司隐从箱子里拿出那两个小盒子,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将袖扣放下,拎着装着书签的盒子出了门。 深夜电梯几乎没人,运行速度很快,十二楼到十五楼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电梯门响的那一刻,外面的环境也映入眼底。 司隐捏着盒子,脚上踩着酒店提供的拖鞋,循着房间号找过去。 这一层不过六个房间,从外看,每个房间的占地面积都不小,引人遐想,更别说里面是如何华丽舒适。 1501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灯光一路延展,落下的影子如梦似幻,将身形勾勒延长。 司隐停步,轻敲两下。 房门瞬间拉开,露出孟鹤行深俊的脸来,身子颀长挺拔,半倚着墙,仍然是方才那副装扮,但莫名有种柔和感。 “进来吧。” 孟鹤行给她让开位置,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司隐整个人还在门外,光影洒泄,人影割据,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就不……” 隔壁房门开了。 电光石火之间,司隐只觉得胳膊被人一拽,整个人往门内倾倒,门在身后被合上,额头抵在男人坚硬的胸膛处。 一连串脚步声和说话声渐行渐远。 “好了,走了。” 轻微的震动从胸腔处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倒是让人莫名心颤。 孟鹤行低声轻笑,将人扶正,垂眸打量一圈,见司隐除了稍微发愣之外,没其他症状,带着人往里走。 “来都来了,喝口水再走,也不知道刚才那几个人会不会突然回来,坐会儿吧。” 司隐稍微挣开男人的手掌,脚步微顿,在对方望过来的期盼目光中,跟着往里走了几步。 套房设计,入目是面积适中的客厅,暗色系真皮沙发,大片落地窗彰显着璀璨华丽的灯光,居住在视野极好的楼层,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匍匐在脚下。 右边留着一道门,半开,内里是卧室,客厅茶几上摆了些文件,电脑屏幕还发着莹润的光。 “坐吧。”孟鹤行问,“喝水还是茶?” 其实,晚餐吃了粥,又喝了点酒,临出门又灌下半瓶纯净水,此时倒是真的不渴。 司隐将盒子放在茶几上,说:“不渴,别麻烦。” 密密麻麻的文件,交叠在一起,预示着来之前男人正伏身在这里工作,司隐扫了一眼,身形微动:“二哥,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这就走?” “嗯,东西也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你。” “没事,这些不急,我让许程处理就行。” 司隐还想说些什么,房门被轻扣两下,敲门声格外清晰,又来的突然,震得司隐心头一紧。 门外隐约传来孟晋州的声音,掺杂着几句急切的话语。 孟鹤行笑意未减,抬腿往那边走,只留司隐站在客厅沙发前。 脚步声转过拐角,她听见门开了。 是孟晋州的声音,笑着问孟鹤行干什么去了,敲了半天门才开。 司隐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将茶几上的盒子塞进沙发间隙,然后直接坐在那处,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感觉。 脚步声渐近。 “也不知道你睡这么早干什么,叫你一起去玩你也不去,难不成房间里有人等着你……” 孟晋州没注意孟鹤行的表情,大步流星地往里走,话音在见到沙发上的人时戛然而止。 而后,轻声笑开,扭头看着孟鹤行:“我说怎么不去玩,原来真有人等着你。” 一句话,倒是弄得司隐紧张了。 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偏偏此刻氛围尴尬。 她站起身,冲孟晋州打了个招呼,对方也识趣,应了声,接过孟鹤行递过来的文件,又转身往外走。 司隐跟了两步,确保人离开之后,才将塞到沙发空隙的小盒子拿出来,重新放到茶几上,又将抱枕放好。 做完这一切,转身时,恰好和男人的视线对上。 孟鹤行已经送完孟晋州回来,走上前,指尖触碰上盒子边缘,又收回手,他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幽沉。 “他走了,放心坐着吧。” 司隐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 孟鹤行也没多劝,送她到门边,还没停下来的意思,一路看着人上电梯,消失在眼前,才转身往回走。 合上房门,抬手拿起茶几上的小盒子。 做工精美的书签出现在眼前,孟鹤行观摩半晌,拍了张照给孟晋州发了过去,还明里暗里说了几句显摆的话。 对方回了一串句号。 孟鹤行懒得理他,将书签收好。 —— 司隐乘着电梯,到十三楼的时候停了。 上来的人是她暂时不想看见的周玄莹,对方妆容精致,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才堪堪和她差不多高。 眼神不怀好意,和身边的人嚼着舌根。 “大半夜也不知道从哪个男人的房间里出来,唉,我听说上面住的都是身份不凡的人物,这么快就闻着味上赶着啊,有些人啊,啧啧……” 司隐开始没理,见她变本加厉才冷瞥她一眼。 出电梯门前,路过周玄莹,扔下一句:“看来你经验不少。” 对方反应过来,脸色由白转青,竟然追出来:“你……” 司隐没管身后人怎么气急败坏,头也没回地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将周玄莹的人和话都抛在后面。 “司隐。”对方语气急切,站在房门前咬牙切齿,“你别以为你有多厉害,我们家就算再不行,也比你强。” “是吗?”司隐眸色变冷,嘴角轻牵,“那你呢?” 打人不打脸,但周玄莹太过分,司隐也没留面子,认识这么些年,也算是了解,知道刀子往哪插最疼。 半掩着门敞开,光线洒在僵持着的两人身上。 “你又比得过谁呢?”司隐淡淡开口,“与其把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倒不如好好修身养性,陶冶一下碎得稀烂的情操,别活成面目可憎的泼妇,永远陷入嫉妒的怪圈,见到一个比你优秀的人就泼脏水拉人下台,这样的事你周玄莹干的还少吗?” “除了家世,你什么也没有,哦不,现在你引以为傲的家世也成了别人嘴里的谈资,所以,你还有什么底气?” 周玄莹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输出,已经乱了阵脚。 第103章 跟你算算昨天的账 但还是嘴硬,眉眼瞪圆,脸色难看,想说些什么。 触碰到司隐的眼神时,又莫名乱了思绪。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间门在面前合上,一同撞入眼底的,还有对方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 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寡淡又清冷。 像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方才的一顿输出,也只不过是被招惹烦了之后的忍无可忍。 意识到这一点,周玄莹仿佛泄了气,但还是不甘心。 走廊又恢复宁静。 司隐没去管周玄莹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她快速洗漱完,拎着烟盒和打火机,走进房间的阳台。 夜半,凉风四起。 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味萦绕在鼻尖,发尾潮湿,搭在肩头,浸润了单薄的布料,隔着睡衣和肌肤相贴。 猩红在指间燃烧着,清凉的薄荷爆珠夹杂着一丝冷感。 司隐任由微风吹拂过头发,单手拎着手机回复着孟鹤行的消息。 不久前发来的。 他说书签很好看,他很喜欢。 司隐指尖敲打下几个字,良久,还是摁下了发送键。 十二楼和十五楼差了三层,但是视野角度却是相差甚大。 不得不说,金钱堆砌起来的服务的确是更胜一筹,十五楼的风光是整个酒店最好的地带,高一分孤寡,低一份局限。 司隐倚在栏杆上,直到指尖的烟丝燃尽,快要烧到皮肤,才猛然回过神来。 裸露在外的肩膀和小腿逐渐泛起凉意,她手掌覆盖,用力搓了搓,微微发热,才转身进了屋。 翌日。 许是昨天睡得晚,躺在床上时又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司隐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怕吵醒谭希,于是,凌晨三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在沙发上待了两个小时。 直到接近五点,天蒙蒙亮,才感觉到一丝困意。 睡得正香,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扫在额头鼻尖,时不时蹭一下脸颊,刺痒刺痒的触感。 司隐悠悠转醒,翻了个身,侧面躺着,掀起眼皮子打量到底是什么情况。 入目,就是谭希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 对方跪坐在床边,头发散落下来,引起痒意的东西,正是她的发尾,正一下下扫动。 见她清醒,谭希似乎吓了一跳。 而后笑开:“都十点了,你挺能睡啊,隐子。” 司隐闭眼,沉思了三秒。 而后直接掀开毛毯起床,坐直。 幽怨地看了谭希一眼:“刚好,跟你算算昨天的账。” 谭希一愣,揉着脑袋,颇有些心虚:“什么账?” 十分钟后。 两人沙发边一站一坐。 司隐洗漱完,端着杯温水慢慢地饮着,旁边这人正一脸难以置信地碎碎念—— “你说我耍酒疯?还是在孟老板面前,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说你拦着我呀,真的一点印象都没了,袖扣的事真的记不起来了。” “说了就说了嘛,反正又不是外人,送个东西怎么了,你是不是买了吧,买了就要送啊,不是我催的话,还不知道你要猴年马月送呢,所以,隐子,你得感谢我。” 谭希总结了一番,从震惊到愧疚,再到自豪感油然而生。 “怎么样怎么样,你送完之后,孟老板说什么了?让我猜猜,孟老板肯定说你送的我都喜欢对不对,你就说是不是!” 她拍拍胸脯,看向淡定的司隐,商量道:“那什么,你看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要请我吃点饭感谢感谢?” 空气有瞬间凝滞,司隐嘴角勾起淡笑,但那笑绝对不是善意:“你说什么?” 触及司隐扫过来的眼神,谭司一下子怂了,摸摸鼻子,找补:“难道孟老板没反应?不对啊,肯定是搞错了,要不然,吃饭就不用了,你陪我去吃小龙虾吧,好久没吃了,想死我了。” 司隐开口,冷笑:“你还敢提条件?以后再喝断片,我就把你扔大街上不管了。” “哎呦,好隐子,走走走,不喝了不喝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你让我喝我才喝一点,你不让我喝我绝对不沾,好吧?” 半推半就地出了门。 等电梯时,碰上隔壁房间的张蕴免和段项际。 张蕴免倒是有活力,大清早精神抖擞,自来熟地打了招呼,还能和谭希聊上几句。 而段项际则沉稳多了,只是略微颔首,再无其他反应,面容未变,气质凌冽,一双眼睛冷静通透。 一行四人,张蕴免和谭希聊着附近好玩的地方,气氛热闹,司隐和段项际都不是爱交际的性格,双双沉默,都在后面刷手机。 目的地都是餐厅。 出了电梯,也一道走。 张蕴免年轻,嘴上没停过,从乐队的事谈到以往的经历,说起来刚成立那会儿,还忍不住唏嘘,回头笑:“那会际哥也才二十岁,带着我们闯出现在的成绩,任谁也想不到,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凌空,但是就我们几个坚持下来了,现在想想,还挺牛。” 段项际瞥他一眼,没出声。 张蕴免似乎是习惯对方这种性子,也不在意,接着和谭希说话。 最后,不知怎么谈到今晚的演出上。 两人都能说,凑在一起更是不得了。 张蕴免的性格和谭维差不多,谭希有了和弟弟的相处经验,再看他,简直像逗小孩一样,不过,张蕴免倒是比谭维可爱多了。 司隐只在偶尔点到她时,才接上话说几句,大部分时间就坐那安静的翻看手机。 十点多,早不早午不午,她也没拿其他的,就取了块吐司慢慢嚼着,配上一杯温水,一顿饭很快搞定。 接近尾声时,餐厅又进来几波人。 周玄莹神情比昨日憔悴几分,目光扫过这边餐桌时,眼底的挑衅也减少了许多。 谭希乐了,悄悄凑在司隐耳边,问:“她这是怎么了,以前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现在倒是有几分顺眼。” 司隐没和她说昨晚碰见周玄莹的事,喝下最后一口温水,眸色掠过那边,轻声道:“谁知道呢,总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你说得对,这人就没有良心,哪能指望她改。” 第104章 孟鹤行找的理由让人很难反驳 谈完公事,孟鹤行照直坐进车里。 许程在副驾驶上回头看,将手里的文件往后递,车子还没启动,后座门又被拉开,一道身影半倚着车门,另只手扶着车顶,语气淡然:“孟平洛那边,你还是注意点,最近他和宋家人一起出席了好几个合作项目,别让他拿公司来逗乐子。” 孟鹤行敛垂眸,视线扫过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翻页,开口:“翻不出花样,他们母子俩握着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孟宗唐的那份还在他手里,他不会蠢到拿孟氏去给孟平洛收拾烂摊子。” 孟晋州笑:“反正我手里的股份留着也没用,要不然全赠你得了。” 孟鹤行低呵一声:“你这么好心?” “不要算了。” “你自己留着吧,用得着的时候,再说。” 孟晋州说行,又问:“这边事也办完了,我和何朔打算下午回冬城,你呢?” “合同还没签。” “不是谈拢了,剩下的事交给底下人做不就……”孟晋州视线落在对方西装口袋里露出来的一角上,“那是什么?” 孟鹤行慢条斯理地将东西抽出来。 鎏金材质,赫然是昨晚那枚书签。 他说:“你说这个?对,司隐送我的。” 孟晋州:“……” 好家伙,这玩意儿是护身符吗,还随身带着? 车门猛的关上,外面只有一个无奈扶额的背影。 许程在副驾驶听了全程,忍住八卦的心,等了许久,才往后看:“孟总,现在是回酒店?” “嗯。” 男人眉眼低垂,唇角轻勾,指尖抚过书签,看了会儿,又将它塞进口袋,而后才继续翻阅着膝上的文件。 许程收回视线,心里默默啧了两声。 难怪连大少都看不下去了,孟总这操作简直了。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此时不过十一点。 有之前的合作商邀请中午一起吃饭,孟鹤行上楼换了身衣服,很快便下来。 路过餐厅时,扫了一眼。 司隐正窝在座位上玩手机,低着头,桌上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看这情况,几人似乎认识,她那个朋友倒是一贯能说。 孟鹤行抬腿迈出门,下了台阶,坐进车里。 许程和司机都在原地等着,直接驶离,开往饭局地点。 后座里,男人把玩着手机,状似不经意间开口:“司隐今日是不是没有活动?” 许程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 幸好他提前了解了司隐的行程,现在才能应答如流:“是的,孟总,太太的演出是昨天,今日好像是其他乐队。” 许程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想约太太,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不多嘴了。 只把需要的信息交代清楚,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这是一个助理最基本的本领——学会看人眼色以及该沉默时就沉默。 果然,孟鹤行只是嗯了一声,再无其他的反应。 除了那双冷淡的眸子时不时看向窗外,几乎没有其他动作。 良久,才轻声问:“司隐在这逗留几天?” “大概是两天,明日就要去下一个地方。” 孟鹤行颔首,又道:“今晚时间空出来,不要告诉别人。” “是。” 许程转过身子,注视着前方的道路。 —— 司隐是在吃午饭前收到孟鹤行短信的。 彼时,她正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消消乐卡在那一关死活过不去。 另外三个乐队下午有演出,而他们可以随意安排时间,不过,她还是打算去现场感受一下。 消息弹出来时,司隐正玩得起劲儿,等了会儿才看见孟鹤行到底发了什么内容,注视着那一行字看了许久。 连谭希从背后偷看都没发觉。 “去呗。”谭希顺势搭上她的肩膀,“为什么不去?今晚又没事。” 话音刚落,那边消息又发过来了。 【孟鹤行】:我知道无晴市有家粤菜不错,带你去尝尝?我明天回冬城,趁这个机会,不然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谭希又激动起来:“粤菜!他都知道你喜欢什么了,你就答应吧,吃顿饭而已,又不会怎样。” 司隐被她拍的手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孟鹤行】:老爷子知道我来无晴,要是没和你吃顿饭,回去他又要啰嗦了。 不得不说,孟鹤行找的理由让人很难反驳,挑不出错。 谭希还在旁边怂恿,就差没上手替她答应了。 司隐斟酌半天,回了个好字。 【孟鹤行】:好,那我傍晚给你消息。 【司隐】:嗯。 【孟鹤行】:吃午餐了吗? 【司隐】:还没,早上吃的晚,不饿。 【孟鹤行】:嗯,你玩去吧。 司隐放下手机,旁边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赴约。 谭希打探:“什么时候去?” “傍晚。” “……”谭希拧眉,“为什么下午不去,时间浪费也是浪费了,送袖扣没送,反倒是送了书签,你啊你,连吃顿饭都这么敷衍。” “希子。”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是,知道你的心思,我就是怕你以后后悔,孟老板多好啊。” 谭希接了电话,走到旁边去了。 司隐视线从外面的景色挪开,向上,直接触及刺眼的阳光,眼尾酸胀,昨夜没睡好的后遗症在此刻显露出来。 谭希的话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孟鹤行确实有分寸,进退有度,对她的事情上心,和他隐婚,只赚不亏,只是突然又想到还在戒所里的关铮,心绪低落,一时间竟堵得慌。 张蕴免和段项际早就去准备下午的演出了,此时餐厅除了她俩,就只剩下其他客人。 快到饭点,不断有人进来。 说笑声,椅子拉开时发出的轻微刺啦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谁的来电,谭希眉眼都笑开。 手机亮了,夏长延的名字赫然显示在屏幕上,司隐起身出了门,才化开接听键:“夏警官。” 那边言简意赅,说了好几句。 总结下来,就是关铮这几天表现不错,但是情绪很低落,现在可以探视,以后每周的探视时间如常,又说,如果司隐有空,多来也没关系。 司隐说好,又谢了几句,说关铮有什么情况直接联系她就行。 这边,夏长延挂了电话,透过门窗看着房间里忍受着痛苦却始终坚持着没出一声的男人,摇头叹了口气。 找来旁边值班的人员问:“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吃了,吃得少,没吃几口就推回来了,戒瘾的过程是比较困难,他这还算是反应平缓的,很不错了。” “多照看点,有事立马通知我。” “是。” 第105章 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下午,司隐还是去了现场。 前两场演出,她都看完了,就等着压底的乐队出场时,孟鹤行来消息了,说在场地外面的地下车库等她。 司隐回复完,手指触及座位上的挎包。 谭希发现她的小动作,冲她挤眉弄眼,嘴角勾着莫名的笑意。 “多玩会儿,太早回来的话,我可不给你开门哦。” 司隐:“……” 斜睨她一眼,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把自己往外推。 趁着下一个乐队还没上台,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台上,司隐勾着腰,从后门悄悄溜了。 谁知,迎面碰演出结束的周玄莹和叶清川。 司隐眼风都没扫一个,直接和她擦肩而过,没乘电梯,绕了几道弯之后,才往地下车库的位置去。 上面气氛喧闹,这里倒是安静的很。 一片暗色之中,只有几盏白灯还亮着。 那辆黑色的库里南安稳地停在入口左侧,位置低调,但又能让人轻易找到。 司隐快步走过去,指尖还未碰到车门,入口处又传来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裹挟着凌乱的脚步,直冲这个方向来。 这下,司隐没犹豫,拉开车门,利索坐进去,关门,一气呵成。 惹得驾驶座上的男人轻笑一声,说:“慢点,别磕着。” 司隐没来得及回答。 脚步声渐近,却直接路过车身往前方去。 昏暗的光线里,隐约辨认出是一男一女,男的搂着女的纤细的腰肢,没上车就抵在车门上吻。 就在他们车身的正前方。 这个角度,能看见女人白花花的长腿,高跟鞋要落不落,卷着男人的裤脚往上蹭,暧昧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司隐表情冷淡,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没敢扭头看驾驶座上的男人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出门不利,这情况属实尴尬。 好在,他们并没有要继续表演的打算,没一会儿,就拉开车门,开车走了。 停车室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孟鹤行才轻笑一声,发动车子,远光灯照射,控着方向盘,往外走。 都默契地没提这一茬。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一处。 司隐揉了揉泛酸的胳膊,推开车门,脚踩在地面上,有几分缥缈,行程太久,腿都有些僵硬。 入目的是风景优美的建筑,这里远离市中心,褪去喧嚣,格外清幽。 但是门口泊着不少车辆,餐馆里人影攒动,声如潮水,看样子是座无虚席。 孟鹤行从车头绕过来,穿着件黑衬衫,袖口严实地包裹着冷白的腕骨,领口扣子解了两颗,喉结和半隐的锁骨在暮色中尤其性感。 司隐将视线收回。 男人几步走到她身边,扑面而来松木的清冽,夹杂着淡淡的佛手柑和青柠叶交织的味道。 前者是孟鹤行常年身上所带的味道,后者是酒店提供的熏香。 方才萦绕在车里,这下离得更近,味道更清晰地钻进鼻孔。 清爽舒适,不刺鼻,只是在无形中渗透在呼吸之中。 司隐敛眉,那股雪后松木的清冽香味,是高中时期,她做的试验品,最后被孟鹤行拿走,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那香完善了些许,后来又找了调香大师,一直将原样备份着,将新品投入生产。 这么些年,他身上的味道,似乎一直没变过。 “怎么了?”清润的嗓音突然在头顶响起,离得极近。 司隐下意识抬头,边往后退,却没调整好距离,一下靠在车身上,眸子里是孟鹤行盈满笑意的神色。 他的手掌已经触上胳膊,没有衣料的阻挡,捏着那一圈皮肤略带着灼热感。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手还没放开。 司隐的视线落在孟鹤行碰到她的那只手上,沿着虎口向上,又顺着他紧实有力的手臂往上看,直到扫过男人的眉眼。 她站直,开玩笑般说:“没事,只是在想,二哥用的香,这些年好像一直是这款。” 每次见面,好像都是这种味道。 后半句司隐没说出来,因为孟鹤行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臂,微俯身,凑近一些,笑着说:“习惯了,而且这个味道很好,舍不得换。” 他又问:“你不喜欢?” 司隐摇头:“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一直用着。” “嗯。”孟鹤行转身,和她并排,“习惯了,改不掉,影影,其实人和物是一样的,认定了就不会变,也难以改变。” 司隐一愣,下意识寻他的眉眼,想知道孟鹤行此时是什么样的神情,却生生和男人的视线对上。 他嘴角勾着笑,身形落拓,眉峰微挑,和少年时的样子挺像。 他在看她,等她的态度。 司隐将吹散的发丝绕到耳后,故作轻松地笑:“也是。” 孟鹤行的手垂在腿侧,指尖交错着摩挲了几下:“进去吧。” 这家粤菜馆属实正宗,比之前和丁暮他们去吃的那家味道还要好。 司隐尤其喜欢这边的艇仔粥,香味更浓郁,生鱼片细腻柔嫩,裹挟着米粒的绵软清香,鲜的能让人将舌头都吞掉。 一餐饭,她几乎没怎么自己夹过菜。 孟鹤行事无巨细,动作自然又妥帖,在她动手前,就将一切事物准备好。 他吃的倒是很少,只顾着照顾她了。 司隐喝完最后一口粥,又吃了几口菜,腹中已经有了七分饱,便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揩了揩嘴角。 孟鹤行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搭在桌上,指尖轻点,眸色如墨:“吃好了?” “嗯。” 司隐抬眸看他:“你好像没吃多少。” 这话倒不是客气,孟鹤行那边的餐具,还是工工整整,没动几下。 他说:“中午应酬,快三点才结束,不饿。” 司隐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放下纸巾:“其实可以不用专门带我来的。” “影影。”孟鹤行挑眉,声音凌冽,带着不可阻挡的坚定,“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写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夫妻。 这种关系,本该是亲密无间的,他们这种情况,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孟鹤行目光灼灼,又开口:“你可以依靠我,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第106章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的 包厢里只有他们二人,除特殊情况,侍应生没有传唤,是不得入内的。 房间里三面环墙,只有一面是整片落地窗,此时,灯火辉煌,霓虹闪烁,将光线割据,天际暗沉,就如同孟鹤行此时眼底的颜色。 司隐怔住了,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话。 男人的视线一直没有挪开,深硬的轮廓被投射下来的灯光照映的更加立体,睫毛很长,在眼睑处落下一道阴影。 莫名竟然显得孤寂。 谁都没开口说话。 刚才的言语好像是一闪即逝的幻觉,孟鹤行表情淡定,除了眼里流露着笑意之外,没什么大的情绪变化。 手机铃声大作,司隐指尖微僵,划开接听键。 是李秀的电话,说是夏长延刚才来过,提了好些东西。 司隐捡着重要的说了几句,心里仿佛又平静下来,刚才的涟漪此时已经散的彻底。 电话开的免提,声音不大,但是离得近,孟鹤行自然是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此时,仍然镇定地坐着,也没开口。 其实时间还早,但经过刚才一系列的事情,司隐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打算了,指尖去寻座椅后边的包。 “不吃了?” 孟鹤行见状,也微倾着身体,作势要起。 司隐回:“差不多了,你还吃吗?” “走吧。” 孟鹤行长身玉立,站起来时挡住了大半光线,身影落在桌面上,宽肩窄腰,脖颈修长,下颌线轮廓流畅,一举一动,都极其养眼。 两人站在一处,男俊女靓,气度不凡,颇有几分相配。 回程的路,比来时沉默。 一直到回了酒店,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 车子还泊在来时的位置,孟鹤行停稳车,坐在驾驶座上没动。 司隐撑着车门,一只脚都踩上地面,临下车时被男人叫住。 下意识扭脸,孟鹤行半侧着身子,声色清冽:“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多管你的事,所以也没去招你烦,但是,有困难也别硬抗,不想求助司家,就和我说,听见了吗?” 司隐指尖捏着包的链子,颔首:“谢谢。” “别说这个。”孟鹤行额角青筋微跳,手指握着方向盘,忍了又忍,还是没把到嘴边的话说出口,“上去吧。” 司隐合上车门,转身之际,只觉得周围格外空荡,脑海中闪过孟鹤行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收紧掌心。 —— 孟鹤行在车内静坐了许久。 回到房间时,刚好接过闻京铭打来的电话。 对方兴致勃勃,打趣的音调隔着听筒传来,笑意明显:“怎么样,老孟,你这妇唱夫随的日子过得还顺心吗?” 孟鹤行原本就不大畅快,此时听他调侃,面色更冷了,嗤笑:“你闲得慌?” “我这不是来探查情况吗,怎么样,今日的晚餐吃的如何?司妹妹有没有感动的以身相许?” “你有病?” 闻京铭啧了一声:“看样子是没有,不对啊,难道司妹妹还不动容?你跟她说了没。” 孟鹤行沉默。 “不是吧,我不是让你直接说吗?你搁这玩暗语呢,你没嘴吗,老孟!”闻京铭在那边着急,“多好的机会,多好的机会,你看看,一起吃晚餐,然后来个深情告白,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抓住!” “你这么懂,不还是母单到现在?” 闻京铭:“……”现在还人身攻击是吧。 他又说:“我是不想找,我要想找,分分钟的事。你这情况不一样,你再不上点心,等到时候关铮出来了,你更没机会了!你们的两年之期快到了吧,以司妹妹的性格,肯定会跟你提离婚的事,难道你想一直拖着不作为?” 孟鹤行被他吵的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扔下一句闭嘴,直接摁了挂断键。 将手机放在沙发上,抬眼注视着窗外散发着光辉的月亮。 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皲裂。 闻京铭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打算离婚,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地和司隐扯上关系。 现在该如何,他其实也拿不准,如果司隐一直不提这事就好了,就当没这约定,两人慢慢摸索,就这样过一辈子,也行。 毕竟,法律上,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孟鹤行叹一口气,迎着夜色而立。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的。 —— 这一夜,司隐睡得并不安稳。 梦见了关父去世的那段日子,血淋淋的场面,她和关铮穿着孝衣跪在灵堂前,接受亲友的慰问。 关家人脉不多,有联系的也只有那么几家亲戚朋友,葬礼是在边阳老家办的,很简便,只搭了两天棚,便下葬了。 那时候,她已经看透了司家人的冷血和虚伪,面对他们的到来,也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当时,司北泊并没有像现在一样像热切挽救岌岌可危的兄妹关系,最多是施舍一点同情和怜悯。 当时,司栋并没有出现。 因为,他去临市参加招聘会了。 司隐对他失望透底,并不觉得他来不来有什么差别,相反,她反倒是不盼着他来,看见那副虚假的面孔,就如鲠在喉。 可是现在,她竟然梦到了司栋,他的脸奸诈可怖,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阴冷地笑着。 笑声贯耳,格外猖狂,震得人心慌。 司隐拧着眉毛,从梦中惊醒,猛的坐了起来。 胸口不断起伏着,睡衣领子被汗湿一块,手臂上还沾染着黏腻的冷汗,燥的人心绪乱成麻。 旁边床上,谭希卷着毛毯睡得也不安稳,听见动静,翻坐起来,睁着眼睛问她:“怎么了,睡不着?” 灯啪的一声打开,开的床头灯,光线较弱,但还是能看清房间里的状况。 在谭希面前,司隐也不需要隐藏,难得展露脆弱的一面,抱着膝盖,下巴抵上去,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梦见我爸了。” 谭希踩着拖鞋坐过来,拍拍她肩膀。 安慰道:“没事,肯定是你太思念叔叔了,别怕。” “不是。”司隐摇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我还梦见司栋了,他很奇怪。” 很奇怪,她从来没有梦见过司栋,而且,梦里的他,行为太过异常,一改平日里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纵使司隐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也还是无法将梦里那个人和他联系起来。 第107章 好像来不及了 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黏答答地布在泛着凉意的肌肤上。 司隐缓了会儿,驱散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地想法,抬手拍了拍谭希的手臂:“我没事,你去睡觉吧。” 谭希没走,反倒是抬起胳膊,就将人揽进怀里,轻叹了口气:“你呀,总是一个人扛,跟我说怕什么,咱俩这关系,还用见外?” “没。”她的话让司隐的心里好受多了,莞尔,“真没事,放心吧。” 谭希直接掀开毛毯,钻进被窝里:“我不管,今天我们一起睡。” 她将毯子半搭在两人身上,又将冷气调高了些,拍了拍枕头,示意司隐躺下。 两个脑袋挨着,和多年前一样。 睁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窗外透过来的光影,皎洁的月光余晖洒泄进来,隐约能分辨屋内的大致布局。 谭希仰躺在床上,胳膊搭在额头,笑道:“隐子,你还记得吗,初中的时候那个小胖子拦着咱俩要交什么保护费,你一拳把人家干翻了。” 想到这,她笑个不停,身体蜷缩成一团,面对着司隐。 又接着说:“后来你哥和叶之岭两个人赶到,就看见你把那个小胖子压在地上揍了。” “那时候你多厉害啊,我都打不过你。” 司隐也记得。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关父怕她受欺负,把她送到少儿跆拳道馆里学了两个月。 和她同期的小孩都是学个样式,能拿来唬人就不错了。 原本司隐也没认真学,后来和关铮打着玩时,被他一只手制住动不了,他还欠揍地嘲笑她。 那种被碾压的落魄感,她不想再尝第二次。 于是,第二天,司隐就认真刻苦地练习,一板一眼,每天早上都是最早一个去,学完了 还在家里练,只为有一天能把关铮打趴下,让他也尝尝当她手下败将的滋味。 却没想到,后来真的派上用场了。 谭希回想起往事,倒是有几分感叹:“谁知道,后来就有了这些事。” 司隐翻了个身,平躺着,眸子暗色翻涌,盯着天花板出神。 如果没有后来的相认,她就是关家的孩子,那么现在,是不是也过着平凡但幸福的生活。 关父不会死,关铮也不会是这般境地。 可是,事已至此,再畅想也没用。 司隐揉了下眼睛,没开口说话,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些年的记忆,走马灯一般飞快转动,快乐和酸涩交织。 肩膀一重,谭希靠在她身边睡着了。 司隐没敢动,只静默地扫视着窗外,窗幔没遮住的空隙,能看见些许黑夜的风光,夜幕如墨,沉重静谧。 —— 六月中旬。 巡演已经接近半程,走到第四个城市。 微博热搜登榜,嘉星传媒新签的模特纪疏雨被爆和孟家人同出同进。 狗仔抓拍的照片并不清晰,女主角的脸显而易见,另一个主角只有一个背影,脸微侧,线条流畅,轮廓分明。 司隐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认出那是孟晋州,见过他的人也能轻易就辨别。 自从得知纪疏雨和孟家的真实关系,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她会是以这种方式和孟家搭上边。 媒体捕风逐影,一通乱猜,网友带节奏,再加上暗中想把此事闹大的人,从发布到现在不过半小时的时间。 热搜头条榜都被这则消息占满。 司隐拧了眉,不知道孟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其实,最好的方案,就是趁机揭开身份的真相,对外宣布纪疏雨是孟家大房的亲女儿,将她认回来就是。 可是,这样一来,孟景寒身份尴尬,还怎么在孟家立足,肯定也不好受。 没等她想出答案,第二张爆料又来了。 这下,男主角的脸看的一清二楚,凌厉的长相,在财经新闻报道中出现过多次,广场已经被好事者占领,整片都是逼问图上两人是什么关系的。 现在,孟氏以及孟晋州名下公司的公关,都没有作出回应,任由浪潮越翻越大。 司隐趁着表演的间隙给孟鹤行发了条消息,询问他们怎么准备处理。 等到演出结束,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消息。 司隐气都还没喘匀,赶紧点开来看 [孟鹤行]:老爷子和伯父伯母都知道了,肯定是要将人认回来的。 即使已经猜到这个结局,司隐难免心里一颤,指尖微抖:那景寒怎么办? 这次,对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司隐避开人群,走到偏僻的角落,才敢划开接听键。 “影影。” 略微嘶哑的男声从听筒那边传来,透露着几分倦意,看样子,孟鹤行也正因为这事发愁。 司隐接话:“二哥,爷爷他们……都知道了?” 孟鹤行说:“嗯,孟晋州和他们说了。” 那边隐约有脚步声匆匆路过,还有人喊孟先生,不知道是在哪,反正挺嘈杂。 司隐心里一紧,下意识问:“你们在哪呢?” 她原本想问孟景寒怎么样了,但此时此刻,孟鹤行好像并不得空,从听筒中就察觉出他很忙。 那边顿了一下,安慰道:“没什么事,你安心演出就行。” 直到挂了电话,司隐也没从孟鹤行嘴里撬出消息。 网上的消息实时发酵,除了那两张照片,再无其他有用的信息,热搜已经被撤,议论声也被压下去许多。 司隐思索了一圈,现在打孟家谁的电话都不合适,最后还是拨通了闻京铭的号码。 —— 冬城市医院。 孟鹤行站在走廊尽头,指尖捏着根没点燃的烟,眉宇间尽是倦色,听许程汇报着公司的事宜。 直到声音落下,孟鹤行依旧久久未动,盯着窗外平和的景象,开口吩咐:“公司那边暂时盯紧,别让孟平洛有可乘之机,防止宋家动手脚,还有,网上消息暂时不作任何回应,等孟晋州的决定。” “是,孟总,我这就去办。” “等等。”孟鹤行叫住他,“司隐那边,要问你,就说没事,别让她担心。” 许程一愣,目光落到某处:“孟总,好像来不及了。” 第108章 这种滋味,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闻言,孟鹤行拧眉转身,话还没出口,就顿住了脚步。 走廊另一边,是两道急速赶来的身影。 “司隐。” 孟鹤行一惊,大步走上前,看着女人在身前停下,气息不稳,脸色潮红,他伸手扶了一把,眼神扫过旁边的男人,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了没事。” 演出一结束,司隐就赶回来了。 要不是闻京铭透露了消息,她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孟老爷子都住院了,孟鹤行还瞒着她。 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安心。 司隐没提这茬,气顺下来之后,眼神焦急:“爷爷怎么样了?” 司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孟家人对她好,她自然关心,尤其是孟老爷子,是她初到司家时遇到的一束暖光,他待她就像亲孙女一般。 听见孟老爷子住院的消息,她无法镇定。 几人堪堪停在病房前。 孟鹤行拍了拍她的肩膀,微俯身,嗓音低沉:“爷爷没事,动了手术,现在在病房里休息,还没醒,别担心。” “能进去吗?”司隐透过玻璃看了眼。 孟鹤行开了房门,带人进去:“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听见消息后一下子晕过去了。” 司隐打量着病床上的老人,全然没有平日里精神抖擞的样子,此时脸色发白,皮肉松弛的手背上还插着吊针。 相处这么些年,也有了感情,她是真的把孟老爷子当成亲爷爷来看的,眼眶难免一酸。 “没大碍吧,什么时候能醒?” 孟鹤行又将人带出去:“找了最好的医生,放心,老爷子命大着呢。” “伯母和景寒呢?” “伯母在家,听闻这个消息也病了,伯父陪着,孟景寒不见了,孟晋州去找她,两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司隐点头:“别让她一个人待着,我怕她接受不了。” 那种滋味她感受过,孟景寒这种情况,比她当年还要离谱。 司隐摁了摁眼尾,抬眸看向孟鹤行。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十来天,他今日状态格外不好,衬衫领口有点乱,袖子半挽,眼尾下泛着淡青,眼睛里有红血丝,眉头时不时紧皱一下,恐怕他自己都没发现。 觉察到她的视线,孟鹤行刻意收敛了那份冷意,柔声道:“孟晋州跟她在一起,放心。累吗?演出结束了?” “嗯,结束了,后天去下一个地方,到时候我再赶过去汇合就行。” “行,到时候让人送你,吃饭了吗?” 此时已经三点,赶路赶得急切,倒是也没时间吃饭。 司隐眼眸微垂,发丝垂在肩膀上,手腕上还带着上场前谭希给她系的红丝带,尾端摆动着,衬得腕骨皓白。 她蹙眉,说吃了。 孟鹤行微侧着身子,打量一圈,而后开口,语气坚定:“你肯定没吃。” 其实他也没顾得上吃饭。 让饭店送了餐食过来,四个人就在病房里的茶几边围坐着,只有袋子拆封时发出的稀碎响声。 这顿饭,安静极了。 闻京铭被孟鹤行叮嘱过,却还是给司隐透了消息,此时,也有些心虚,吃完饭就跟着许程一道走了。 司隐为了这一站的巡演,没日没夜熬了好几天,昨晚还熬时间改稿,现在困意来袭,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闭眼时最后一帧画面,孟鹤行正站在窗前,身形稍显孤寂。 再睁眼,天色已经黯淡。 房间里空空荡荡,门半掩着,走廊外似乎站了好几道身影,正小声地交谈,而病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稳躺。 司隐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平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了件西装外套。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缓了会儿,才起身走近门边。 外面不是别人,正是得到消息赶回来的孟宗唐和何芸夫妇,当时他们正在外地旅游,得知老爷子住院,立马赶了过来。 他们正和医生说着话。 孟鹤行不知道去了哪里,司隐也没出去,转身走了几步,在老爷子床前站了站,他还睡着,呼吸平稳。 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外站着的人离开了。 司隐睡了一觉,眼眶的酸涩感消退许多,打开手机翻看消息,此时几乎已经云淡风轻,热议的话题已经变成了其他内容。 看来是压制下去了。 司隐松了口气,忽然想起漏了什么事,立马给谭希报了平安,对方回了个安心的表情包过来。 许是知道她这边事情忙,也没多聊,只捡着重要的问了几句,又让她放心。 孟鹤行是在五分钟之后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脸色难看,似乎在忍着脾气,一个眼眶红的彻底,丝毫没有之前的活泼劲儿。 房门推开时,司隐听见动静扭头,正好撞进最前方男人深沉的眸色中。 她下意识往后面女孩身上看,对方低着头,只剩一个小小的发旋,要走不走的模样,被孟晋州握着手腕带进来。 四人相顾无言,坐在沙发上沉默。 孟晋州和孟景寒没待多久,那边的事还要处理,孟鹤行让他们回去,说等老爷子醒了,再通知。 孟景寒摇头,抱着司隐不松手:“我不回去,我跟嫂嫂在一起,我不想回去。” 其实也能理解,任谁面对现在的境地,都会不知所措,孟景寒被孟家宠了二十多年,突然被告知自己不是亲的,这种滋味,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她现在就是怕面对元月和孟宗明,也怕面对那个真的女儿。 司隐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 孟晋州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股洒脱不羁的劲,此时脸色暗沉,眉宇间尽是戾气,冷声道:“你现在不愿意回去,难道你永远都不回去了?瞧你这点出息,就算你不是亲生的,爸妈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会把你赶出去?妈还病着,刚才打电话问你在哪,还在担心你。” 司隐感觉到领口处的衣服被孟景寒的泪水沾湿,滚烫的泪珠滴落下来,怀里人默默抽泣。 没等她开口说话,病床处传来动静。 众人望去,下一秒皆是喜笑颜开,赶紧叫了医生过来。 再次检查,孟老爷子总算清醒。 一个小时后,孟家人齐聚病房,就连孟平洛都来了。 孟景寒颤巍巍躲在司隐身后,不敢面对至亲,只是一个劲儿的流眼泪。 孟老爷子靠在抱枕上,身体还很虚弱,冲这边招手:“景寒,你过来。” 第109章 想借她来缓和父子关系 众人目光都落在躲在司隐身后的女孩身上。 孟景寒用指尖抹了抹泪水,将整张脸都露出来,然后慢吞吞往床前挪。 被孟老爷子抓着手轻拍了两下。 “爷爷。” 孟景寒低着脑袋,不知道如何面对。 眼前这人,是她喊了二十一年的爷爷,这屋子里的人,也是她相处了那么久的亲人,现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另一个女孩的人生。 原本这些宠爱和关切,家人的温暖,都是别人的。 而她,只不过是鸠占鹊巢。 还占了这么久。 来之前孟晋州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她的亲生父母早已经在十年前就死了,而那个被她顶了身份的女孩,这么多年,一直是靠福利院捐助以及打零工活到现在的。 同样是二十一岁。 她有家人,吃穿不愁,还能发展自己的兴趣,办赛车俱乐部。 而对方,却一个人孤苦伶仃拼搏,只为光明磊落地活着。 想到这,孟景寒心里酸涩到极点,看着老爷子沧桑的面孔,越发觉得愧疚。 “景寒啊,不管怎么样,你就是我们孟家的大小姐,别怕,有爷爷在,不会亏待你们每一个孩子的,那个丫头是要接回来的,但是你的身份不会变。” 孟老爷子环顾四周,眼神坚定:“就当孟家有两个孙女,景寒的身份照旧,那个丫头,就是二小姐吧。” “不行。” 安静的氛围中多出一道并不和谐的声音,果断又坚定,谁也没想到,这话竟然是孟晋州说出来的。 孟老爷子眉头紧皱:“老大,你说什么?” 站在窗前的男人,眉峰微抬:“我说不行,孟家只有一个孙女,孟景寒不是。” 孟景寒怔住了,刚停止的酸涩感又卷土重来,眼眶微微发热,垂在腿边的那只手在颤抖。 “孟晋州!”元月原本虚靠丈夫的肩膀上,闻言,也不由得震惊,“好歹景寒也叫了你二十多年的哥哥,不管是不是亲的,那也是你的妹妹,你这是什么话?” 孟晋州刚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孟鹤行拉住胳膊警告地看了一眼。 现在摊牌,无疑是在老爷子和元月伤口上撒盐,若是再把他们气出个好歹来,那才是真的措手不及。 所以,孟晋州及时打住,将嗓子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落在孟景寒眼里,就是他不想要她这个妹妹了。 也是,平日里孟晋州从来没给过什么好脸色,不是嘲讽就是怼她,她想要什么东西,还得求个好几次才给她弄来。 这下,他亲妹妹回来了,她在他眼里肯定更可恶了。 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把她扫地出门。 越想越伤心,孟景寒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直接砸到地上,趁着别人还留意着孟晋州方才的那句话时,转身跑出了病房。 临走前,还撂下一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死皮赖脸赖在孟家不走的。” 司隐一时不察,竟让人从身边溜走。 她下意识去找,却被人从后面拽住手腕,温热的触感圈上皮肤,力度很急,似乎是一瞬间出手的动作,没控制好力道,她一下子往后倒,又被那人的手掌握住肩头,扶了一把。 门口处又一道身影闪过。 孟鹤行低哑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他去了,让他自己解决。”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孟晋州。 司隐站稳时才发现,刚才站在窗边的男人身影已经空了,房间里,只剩下各怀心思的众人。 老爷子情况稳定下来,留了大房夫妇,其他人都暂时离开。 司隐跟孟鹤行一同出了房间,身后是孟宗唐一家三口。 此时夜色降临,外面灯光辉煌。 孟宗唐在后面叫住了司隐,然后脚步加急,几人瞬间来到前面。 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此时鬓角泛起白发,竟然比兄长孟宗明还要显出老态来。 孟宗唐的视线扫过冷漠疏离的大儿子,落在旁边的司隐身上,语气难言,开口:“小隐啊,既然都碰上了,一家人聚齐,今天爸爸做东,请你吃个饭怎么样?” 其实,孟宗唐想请的人也不是她,而是她身边这位。 只不过,孟鹤行是绝对不可能答应他的邀约,孟宗唐只能从司隐入手,想借她来缓和父子关系。 纵使司隐知道的不多,仅从得知的丁点消息里,也明白,于孟鹤行而言,早在何茹去世,何芸进门的那一年,他和孟宗唐的父子关系,再无挽救可能。 她下意识看向孟鹤行,他没说话。 因为他不会干预她的任何决定,这是孟鹤行一直以来给予的尊重,会商量,会建议,但是如果她执意要做或者另有打算时,他放手任她做,从来不会束缚。 此时,孟鹤行薄唇紧抿,眉头皱着,牵住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这是一种紧绷的状态。 司隐往他身边站了一步,恰到好处的礼貌回复孟宗唐:“抱歉,我和二哥今晚还有事,怕是不能一起吃饭了。” 她没喊称呼,之前偶尔还会客套一下,叫孟宗唐一声爸,但是现在…… 司隐望着他一家三口,幸福美满,而孟鹤行始终孤寂一人。 她不是看不见孟鹤行无声中对她的好,此时,也难免心里难平。 下午他独自站在窗前时那副倦容又浮现出来,令她难以忽视,想翻篇都做不到。 孟宗唐脸上的期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惆怅,笑着打圆场:“啊,这样,没事,你们小年轻去忙活你们的,那下次再约。” 谁都知道,除了老宅家宴,孟鹤行不可能再与孟宗唐等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是这种情况下,司隐不好开口。 她尴尬地笑笑,却感觉手掌被人握紧了些。 孟鹤行低垂着眸子,看她一眼,而后冷声开口,朝孟宗唐道:“影影年纪小,看你是长辈,不忍直接拒绝,我把话说开了,以后不必问这些问题,父子情分二十多年前已经散尽了,所以以后也不需打亲情牌,别两头都想要,既然当年已经做了取舍,现在这副样子又是给谁看?” 声线低沉,话里冷漠凌厉尽显。 孟宗唐脸上血色褪尽,嘴角却还留着个苦涩的笑。 孟平洛混归混,但是对孟宗唐还是孝顺的,此刻见父亲被置于尴尬境地,也不免恼火:“孟鹤行你别太狂,你有什么了不起,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小洛。”孟宗唐沉声道,“怎么和你哥说话呢?” 孟平洛不服气:“爸!” “闭嘴。” 孟鹤行视线都没往那边扫,直接忽视,带着司隐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第110章 哭什么哭 直到上了车,还是那副不好惹的模样,虽说表情平缓,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此时心情差到了极点。 何茹的死一直是孟鹤行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也磨不平,二十多年来,只有他一个人承受着幼年丧母,父亲不慈的痛苦。 可偏偏,参与这些事情的女人,是何芸。 他母亲的妹妹。 这让痛苦越深,久而久之,就被他刻意遮掩,而守着这段记忆的,只有他。 许是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孟鹤行始终没放开司隐的手,指腹触上她手腕上光滑的皮肤,相接的地方带着一阵灼热。 还是司隐动了动手腕,他才意识到不对劲,然后收回手,指尖揉了揉眉心。 今天事发突然,脱不开身,孟鹤行一天没去公司,事务全权交给许程打理,处理不了的再来问他。 此时,车厢内气氛宁静。 许程在副驾驶上汇报着今日的工作,偶尔需要交流时,才微侧着身子,看向孟鹤行,又将他的意思传达给下面的人。 今天推脱了许多工作,那么之后的行程就更满。许程汇报完工作,又开始概述第二天的行程。 言简意赅,说是上午有个股东大会,不能缺席,下午和南城发展银行的代表谈融资的事,叶家那个项目已经着手启动,该准备下一阶段的投标方向。 孟鹤行听他讲完,眉宇间的倦怠越发明显,只是轻应了一声,说了句知道了。 车子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 司隐之前一直沉浸在恢复乐队消息,抬头时,孟鹤行正凝神看她,嘴角轻扯:“下车吧,吃饭。” 这是一家私密性极强的饭店,除了一楼大厅,剩下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包厢。 侍应生领着几人上了六楼,穿过走廊时,正好碰上隔壁房间的门打开。 身姿曼妙的女人被簇拥着走出,指尖还挂着一副黑超,头发挽成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乌发红唇,倒是格外醒目。 司隐扫了一眼,黑色的瞳仁轻微缩了一下,很快便转换过来。 又是祁佑清。 司隐想,以前从来没碰过面的影后,这段时间倒是遇见好几次。 而这次,祁佑清身边,还跟着个男人。 手脚并不老实,变着法地想往她身上搭,被祁佑清不动声色地避开,不知不觉中拉远了距离,下一秒,男人又跟上来。 助理挡着也无济于事。 嘴里还说着不着调的话:“合作的事好谈,片酬你定,只要嘛……” 男人还想往祁佑清身边凑,穿的人模狗样,做的事却是上不得台面。 司隐眉头微蹙,身边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再抬头时,孟鹤行已经站在那男人身边,嘴角勾着冷笑,看了眼祁佑清,冲那男人说了句什么。 后者连连弯腰,颔首,醉意清醒许多,讨好般地跟两人告着饶。 然后麻溜地滚了。 剩下的几人,那两道身影极为相配,气质一冷一媚,谁看了都会说一句佳偶。 司隐收回视线,被侍应生先领去包厢,菜单放在面前,没动,指尖握着页面翻来覆去,勾了道南瓜蛋羹,然后支着脑袋打开消消乐的游戏界面。 还是那关。 上次关闭之后在没打开过,现在又要重新玩起,消完最后一组,还差一点,她敛了眉,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 步数用尽,方块还剩下许多。 游戏结束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身后一声轻笑。 司隐被惊得手抖,扭头往后看。 孟鹤行微俯着身子,一只手撑在她靠椅后背,脸色柔软了许多,不知看了多久,说:“玩得不错。” 都死了好几次,这时听见褒奖,倒让司隐不适了。 孟鹤行落座在她右手边,翻开菜单看了两眼,勾了好几道菜,然后又加了道甜品,才让侍应生下去准备。 等待的间隙,司隐原本还打算掏出手机,但想到刚才的情形,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指尖触碰上桌面,垂眸打量着上面的纹路。 脑子里回想起之前几次碰面,还有似真似假的微博热搜,都是和祁佑清有关。 人人都说孟鹤行清淡冷漠,但是外界眼里,与他唯一有牵连的女子,就是刚才那位。 司隐发愣,没去问祁佑清跟他是什么关系,没资格也没立场,更显得没事找事,干脆不去想这些事,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 她心里默默数着,等巡演结束,两年的约定就快到了…… “司隐,司隐。” 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腕骨冷白,见她看过来,男人轻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孟鹤行的脸就在眼前,眉眼深邃,盯着她时带着笑意,直达眼底,语气好像也轻松起来。 司隐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还在想孟景寒?” 他显然是会错了意,但是司隐也不想解释,微点了点头。 孟鹤行道:“放心吧,有孟晋州在,她没事。” 司隐垂下眸子,指甲抠着桌子上的布料,听他说话。 * 事实证明,孟鹤行猜对了一半。 孟晋州虽然跟着孟景寒,但是他可不是什么柔情似水的真君子,没那么好的耐心,直接将人按进车里,关门落锁。 一路回了家,车子停在草坪前的空地。 孟景寒又哭又闹,最后缩在副驾驶座椅上,头偏着,也不看他。 这让男人更加恼火,冷声道:“哑巴了?话都不会说了,刚才在医院不是挺能说的吗,你说你离开孟家要去哪?” 孟景寒板着脸,任由眼泪哗哗地流,也不出声。 孟晋州没惯着她:“说话!” 声音冷的,把孟景寒吓了一跳。 以前孟晋州虽然也不耐烦,但是还从来没有这么跟她说过话。 她也是孟家娇生惯养出来的,情急之下,脾气也收敛不住,捶了一把车座,转过身来,梗着脖子看他:“你不就是嫌弃我不是你亲妹吗,我走还不行吗,身份又不是我搞错的,以后……以后你只管去对你亲妹妹好就是了,反正你总是对我凶……” “你要是觉得我花了孟家的钱,我以后赚钱还回来还不行嘛,我讨厌死你了,孟晋州。” 孟景寒已经失去理智了,害怕,惶恐,还有心酸都杂糅在一起,怒气也噌噌往上涨。 她伸手就去摸车门,扳了两下门锁,没扳动。 手掌猛地往车窗上一拍,震得她直抽气,眼泪掉的更欢了。 “行了,哭什么哭。” 一双大手揽上她的肩膀,将人扭回来,动作暴躁,抽出张纸巾就往她脸上擦。 一点都不温柔,刮得她脸疼。 孟景寒还嘴硬:“你不是要赶我走嘛,还管我干什么?” “闭嘴。”孟晋州冷着脸,“谁他妈说要赶你走了。” 第111章 你是不是疯了 孟景寒又被吼了一声。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嗓音微颤,顶着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望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对方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到极致,指尖还捏着给她擦脸的纸巾,领口微敞,不断滑动的喉结彰显着他此时不爽的心情。 孟景寒追问:“那你刚才说孟家只有一个孙女,不就是不想认我吗?” 孟晋州看她哭成这样,眼尾都发红,碎发沾到脸上,和泪水混成一团,黏腻冷湿,可怜的不行,心里有火也发不出来。 从心中吐出几口浊气,目光瞥向缩成一团的女孩,眸色越发深重,沉声开口:“你真想知道?” 孟景寒仰着脸:“怎么了?不能说吗?” “行,别后悔。” 声线变低,语气危险。 孟景寒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句“别后悔”是什么意思,就感觉一双大手分别掐在自己腰侧和后背,身体腾空。 视线天旋地转,瞬间被放在男人腿上。 她大惊:“你干什么……唔……” 话音被吞噬,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跟随着没说完的话一同被吞回去。 孟景寒瞪大了眼睛,霎时脑子一片空白。 孟晋州疯了吗? 男人的手掌还死死握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动不了分毫,火热的唇舌和她的紧密相贴,并且不断深入,舌尖抵开她的齿关。 真是疯了。 孟景寒反应过来,双手抵在男人胸膛上,死命往后推。 捕捉到他的舌尖,狠狠一咬。 “嘶。”孟晋州吃痛,动作停了一瞬。 趁着他松开的间隙,孟景寒想往副驾驶爬,还没动作,又被摁了回去,倒在孟晋州怀里。 男人眼眸暗涌,嘴角渗出丝丝血迹,是她刚才咬的,下了狠劲。 此时两人都衣衫微乱,气息不稳,狭小的空间里残存着挣扎颓靡的暗流涌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窒息感。 孟晋州深邃的眉眼和恰到好处的鼻梁,以及淡淡的薄唇都是她很熟悉的,但是现在,这种熟悉,成了剜她血肉的锋利刀尖。 孟景寒还在挣扎,不断地用手背擦拭着唇,想把那股遗留着的属于男人的气息抹去,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脖颈,流入嘴里,泛着咸味。 孟晋州冷着脸,任她动作,只是扣着怀中女孩的手臂丝毫不动。 “你疯了是不是,孟晋州,你是不是疯了?” 信任多年的兄长竟然做出这种事,孟景寒这一天的心理历程太过曲折,先是被告知自己并非孟家的亲生女儿,后来又被叫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压着做这种事。 她快崩溃了。 眼泪根本止不住,手腕被扣住,男女体力悬殊,更别说孟晋州常年锻炼,力气大的吓人,根本没法反抗。 只能一个劲的质问:“我们是兄妹,你怎么能这样?” “现在不是了。” 孟晋州垂着眸,目光扫过女孩泪眼婆娑的面孔,忍不住皱眉,拿过置物台上的纸巾,往她脸上擦。 又说:“我们本来就没血缘关系,你怕什么?” 被这句话无耻到了,孟景寒手得了自由,挥开他的手,猛然一巴掌拍了过去,咬牙切齿道:“你要不要脸?” 她气的发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孟家亲生的?” 孟晋州抬眼,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但他好像没当回事,继续动作:“也没多久,就是一年之前。” 一年,竟然瞒了一年都没露出破绽。 孟景寒从来看不透比她大几岁的哥哥,没想到,他竟然这样! 越想越觉得可怕,这样的人,未免太过能忍,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心思的,之前那些挑衅还有带男朋友见他,现在看来,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孟景寒只觉得后背发凉,死命想往副驾驶爬,但却被男人腾空抱起,下了车,直接进屋,上了二楼。 被摔在她常睡的那张大床上时,孟景寒脑袋有一瞬间懵神,但很快清醒过来。 怕孟晋州又发疯,她下意识想跑,刚下地,就被男人拦腰抱回来,逼不得已,逮着什么就咬,在他胳膊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直到血丝都渗出来。 孟景寒冷着脸,语气森然:“孟晋州你真是有病!你缺女人吗,为什么对我做这种事?恶心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恶心两个字戳到男人逆鳞,他的脸色陡然变冷,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恶心,变态,丧心病狂。”孟景寒没客气,“对自己的妹妹动这种心思,你就是无耻……唔……” 放狠话的结果,就是孟景寒又被理智崩塌的男人压着亲了一通。 两道身影叠合在一起,孟景寒被压在床榻上,身下是柔软的被褥,上方是炙热紧实的男性身躯。 孟晋州用手捏着她的腰,眸色暗涌,和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相去甚远,像一头守护自己领地的孤狼,一点都没客气,指尖顺着女孩的衣摆往里去,却又硬生生停住。 舌尖尝到了咸咸的滋味,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 让他恢复了理智。 孟景寒手脚都被桎梏住,头发铺陈,微卷的栗色发丝缠绕在脸上,肩膀处,闭着眼,唇色潋滟,微微泛肿,也不挣扎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委屈又可怜。 孟晋州扫过她握得死紧的拳头,满身的力气仿佛被抽了个干净,将她的衣服往下拉,又捞起旁边的毛毯搭在女孩身上。 孟景寒始终没动,只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看不到面容,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产生一种让人窒息的凝滞感。 孟晋州垂着的指尖动了动,话到嘴边了,也说不出口。 “景寒……” “出去!” 孟晋州想去摸她脑袋,却被女孩缩进毛毯里躲过,她说:“滚啊!” 他身体僵硬了一瞬,而后起身,在床前站了半晌,说:“你先睡会,我给你煮点粥,等会叫你吃。” 房间门一开一合,彻底阻断了声音。 孟晋州踩着楼梯下去,客厅只开了一盏冷光灯,将屋内的情形展现的淋漓尽致。 沙发上摆了好几只彩色的丑玩偶,冰箱上多了几张便利贴,卡通的餐具和纯白色的餐具放在一起,竟然丝毫不违和,落地窗前是她养的几盆多肉,玄关处并排放着两双鞋子,款式相同…… 思绪乱飞,他抽出很久没动过的烟盒,蓝色的火焰舔上烟头,将满室荒唐也一并点燃。 一支抽完,才散了烟味,转身往厨房去。 第112章 他们之间,吵不起来 一顿饭没吃多久,下午三点多才吃的午饭,这会倒是也不算饿。 司隐随着孟鹤行的脚步一起出来,看他手臂间挽着平整的西装外套,袖口处敞开,露出一截绕着青筋的手臂。 孟鹤行半侧着身子,视线往她那边扫,问:“跟阿姨说了你回来的事吗?” 司隐握着手机,说:“没。” “怎么了,不开心?” 司隐抬眸,盯着男人黝黑的瞳仁,愣了一瞬:“没有。”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低着脑袋。” 司隐自己都没发现,问:“有吗?” “你多观察就知道了。回哪?和园还是汇林南苑?” 孟鹤行没再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做一个决定,无声的气氛微妙,脚步未停,一路沿着走廊铺展。 司隐表情淡淡,指尖微动,还是开了口:“回汇林南苑。” 说出来,松了一口气,没去看身边人的眼睛,也没去管他是什么神情,只顾着自己的步伐往前走。 脚步声沉稳,不疾不徐地跟着。 她听见孟鹤行轻笑了一声,而后接了个电话,吩咐几句,之后又回到她身边。 低声道:“明天事多,可能顾不上你,你自己注意点,有什么事给我或者许程打电话。” 司隐失笑:“你忙你的,不用费心。” “等你演出结束了,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旁边包厢门突然开了,司隐本就落后孟鹤行一步,只听见嘈杂的声响,还没抬眸去看,就被迎面而来的外套遮住了脑袋。 干冽纯净的淡香气裹挟着周身,充斥着鼻腔。 孟鹤行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在她耳边说:“别动。” 然后脚步微错,往左移了一步,将她的身影遮挡的严严实实。 迎面和林荣等人打了招呼。 孟鹤行身高腿长,将司隐挡住,只露出少许衣角,不动声色地阻拦住对面投过来的视线。 林荣倒是脸上带着玩味,对这通操作颇感兴趣的模样,笑着问:“孟总这是佳人有约,怎么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以后见了面也不至于冲撞了。” 孟鹤行轻勾唇,视线清明,坦然笑着:“她胆子小,就不叨扰林叔了。” 之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林荣有意无意地打听今日孟家发生的事情,又问了孟老爷子的情况,被孟鹤行四两拨千斤的挡回去,到最后也没得到半点风声。 时间不早,那群人说个没完。 孟鹤行等不了,告了辞,揽着司隐的肩膀先行离开,领着人走,直到出了门,再也看不见,才将她脑袋上的衣服拿了下来:“还好吗?” 司隐抬眸,将缠到嘴角的发丝拨开。 孟鹤行无奈扶额,解释道:“这群老狐狸,若是让他们看见你,指不定怎么编排。” 司隐笑了笑,坐进车内:“我知道,现在在估计就在背后讨论了呢。” “没看见你的脸,他们再八卦也没根据。” 车子径直停在汇林南苑楼下,孟鹤行也下车,一路上了电梯,看着司隐进了门才又返程下去。 在楼下坐了很久,吸完两支烟,眸色却越发清醒,然后驱车去了医院。 彼时,病房里只剩下孟宗明一人。 孟老爷子躺在床上,神识清醒,见着孟鹤行进来,蹙起眉头责怪:“不是说让你回去休息,怎么又来了?” 孟鹤行上前,看着床头柜收拾的整齐,放了一个保温桶,也没多说,只回复着老爷子的话:“刚送影影回去,想着再来看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都没事了,你也是,大老远的,影影还工作呢,你把她叫回来干什么?瞎折腾,我这把老骨头没那么脆弱。你明天还要工作,把你伯父也带走,他啊,让他走还不听。” “您省点心吧。”孟鹤行揉了揉眉心,“什么也别操心,养好身体才是首要。” 孟老爷子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沧桑:“景寒这丫头,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不管怎么说,外面那个丫头是要接回来的,但是景寒照样是孟家人,谁也不能亏待她。老大那小子,平日里对景寒也还不错,今天怎么这个态度,难道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封建?只认亲疏……咳咳……” 语气激动,老爷子忍不住咳嗽几声。 孟鹤行将旁边的水杯递过去,水倒了没多久,温度正合适,他神色未变,心思遮掩的极好,拧着眉不出声。 等孟老爷子睡下,孟鹤行和孟宗明才转身出了病房。短短一天时间,孟宗明也憔悴不少,愁容满布,眼睛无神。 “您回去吧,我在这守着。” 孟鹤行敛着眉,掸了掸衣服,顺势在走廊长椅上坐了下来,声调平缓,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冷清。 元月还病着,孟晋州跟着孟景寒走了,现在老爷子这边有他照看,也好让孟宗明回去照顾元月。 孟宗明也没推辞,拍拍孟鹤行的肩膀:“辛苦了。” 电梯运行,指示灯一路向下。 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只有孟鹤行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 夜晚的微风从尽头的窗户吹进,将身形勾勒地更加清晰。 孟鹤行拿起手机,翻看着之前孟晋州发过来的几则消息,抬手拨号过去。 那边响了好久,才接通。 “发消息不行?打什么电话。” 男人声线暗哑,语气不善,颇有些怒火无法宣泄的压抑。 孟鹤行蹙眉:“你在哪?” 孟晋州说:“在家,怎么?” “你家?” “不然呢?” 孟鹤行低笑一声:“这么大火气?孟景寒怎么你了,你要哄她,甩你一巴掌?” “……” “真让我猜对了?滋味如何?” 孟晋州在那边冷笑:“别笑我,你自己一样讨不着好,司隐连打你都没兴趣,能让一个女人生气,那也是说明她心里有你,司隐跟你生过气吗?” 孟鹤行:“……”什么歪理。 他指尖点着膝盖,开口道:“你清醒点,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变态,孟景寒现在肯定恨死你了,还心里有你?做什么大梦呢。” “孟鹤行,要说就说,不说滚蛋,老子是问你怎么哄女孩开心的,你在这废什么话。” 孟鹤行笑了:“求人办事还这个态度。” “忘了,我跟你费什么劲,你自己都没搞明白呢,司隐可比孟景寒厉害多了,我等着你求我那天 。” 孟鹤行:“……”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错了,我不是你,司隐也不是孟景寒。” 他们之间,吵不起来。 不,是现在吵不起来。 第113章 你到底在怕什么 司隐回到汇林南苑的时候,李秀已经睡下了。 她输入密码进去,在玄关换了鞋。 许是听见动静,李秀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半个身子,眉头紧锁着。 看清客厅的现状,才松了一口气,走出来,脸上转变成热切的笑容:“影影?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打个招呼,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司隐被她拉到沙发上坐着,左右打量一圈。 李秀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句,说她瘦了,又问她吃饭没,最后又拐回来,问怎么现在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司隐不想她操心,只简短将孟家的事情提了几句。 李秀惊讶:“孟家那位不是亲的?” 她拍了下大腿,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又看着司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不用开口,司隐也知道李秀想说什么,无非是联想到当年她被司家认回的事。 这个话题再谈下去,除了徒增烦恼没有其他作用,司隐没有继续,说明天带她去看关铮,催着李秀早点去休息,但对方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子糕点。 笑嘻嘻地让她尝两块:“这是我没事在家做的,你和铮子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芝麻糕,经常为了抢最后一块差点打起来,明天带点给铮子。” 不大不小的盒子里摆了两排芝麻糕,清香扑鼻,裹挟着淡淡的甜腻味。 司隐捏着一块咬了一口,和之前一样的味道。 李秀这些年断断续续也做过几回,但每一次都能吃出新的口感来。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话,司隐便催着李秀去休息,她身体不好,不能熬夜,司隐对此格外上心,平日里打电话也是经常叮嘱。 李秀睡了之后,司隐也简单洗漱,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只觉得多日以来的疲惫都松解了,熟悉的香气盈满鼻腔。 许是连轴转太累了,又或是回到自己家身心都放松,这一夜司隐睡得格外好。 只是天快亮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关铮一起去河边捉鱼,他拿着鱼叉左一下右一下扎进水里,她就跟在他身后,笑声从两人口中传出来。 水花翻腾,浪潮溅到皮肤上。 没过一会儿,水面就起雾了,关铮却还是继续往深处走,她在后面怎么喊对方都不应,情急之下,司隐也朝着那个方向迈步。 却被人从身后喊住,声音格外熟悉。 她往后看,不远处的岸边,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那张脸在雾气中越发清晰,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唇,勾勒成熟悉的模样。 他冲她招手,语气急切:“影影,回来,危险。” 转眼间,场景变换,方才喊她的人拥着一个绝色美人坐在包厢里,任由怀里人给他喂酒,视线凉沉地投落过来,全然没有平日里那副温润的模样,和怀里人一起看向她,眼里满是玩味的打量,冷漠又无情。 那目光,像是剖开皮肉的利刃,毫不留情。 司隐猛地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最后一刻,她看清了男人怀中的女人是谁,柔媚的不可方物,面容熟悉,正是昨晚才见过的祁佑清。 天刚蒙蒙亮,此时不过才五点钟,光线透过窗户进来,将房间照的清晰。 梦境太过逼真,让司隐到现在还在心慌,她拧眉,手掌支撑着脑袋,保持那个姿势好几分钟没变。 为什么会梦见孟鹤行和祁佑清在一起? 难不成是因为刚见过她? 睡意全无,反正也休息好了,司隐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默默出神。 等听见客厅有动静,才掀开被子起床。 司隐提前和夏长延打了招呼,今日探视格外顺利。 关铮的整体状态还不错,除了脸色憔悴了些,身上倒是干净清爽,穿着之前送来的衣服,正躺在小床上闭眼休憩。 趁着李秀跟他说话的间隙,司隐向工作人员询问了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和状态,聊了很久。 再回去时,隔着门,听见李秀跟关铮讲着小时候的事,声泪俱下,差点没抱着关铮痛哭,男人的脸色有瞬间僵硬,拳头紧握。 司隐扫了一眼,指尖掐得泛白,眉毛紧蹙,脑海里凝聚成一个念头,匆匆进去,让李秀跟着工作人员先下去坐会儿,房间里只剩下她的关铮两人。 男人还是如之前一样,沉默不言,眸子里深沉暗涌,装着看不清的情绪,司隐每次和他对视,总觉得他能看透一切。 她在床边的凳子上落座,盯着关铮看了半天,回想起刚才的不对劲儿,试探着开口:“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还是说,根本就是装的。关铮,你到底在怕什么?” 房间回荡着清脆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一片静谧,再无其他言语。 司隐垂眸,目光从男人轻微动了一下的手指上掠过,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如果说之前是觉得他是真的忘了她们,那么现在,这个成立到底存不存在,还是个问题。 司隐站起身,和床上的男人目光对视,一字一句地开口道:“爸爸什么时候死的你记得吗?” 男人身形一顿,指尖轻颤,很快又恢复平静。 但这细微的差别,已经落入司隐眼底。 关父的死一直是她和关铮心里的一根刺,纵使他伪装的再好,提到这件事,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之前倒是真被他骗过去了。 可是,席卷而来的不信任让她心里更加荒凉,以前掏心掏肺没有一点秘密的关铮,竟然也开始瞒着她了。 不仅瞒着她,还瞒着李秀。 司隐冷笑,闭了闭眼:“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们?” 空气凝滞,房间里气氛微妙。 司隐在等一个答案,等他告知一切真相。 她没动,死死地盯着他,迫切地想从他脸上看出不忍。 但没有。 关铮除了刚才提到关父时有些触动,现在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谁也没让步。 司隐执拗地问话。 良久,男人才开口,表情平静,眉骨处那道淡疤增添了些许凌厉,嗓音凉寒:“说了多少遍了,不认识,你有意思没?” 司隐一颤,指尖僵硬:“关铮。” 男人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以后别来看我,离我远点。” 第114章 不能让我爸白白死了 房门被关上,阻断了一切声响。 床上的男人还维持那个姿势,忍受着胸腔里一阵阵传来的痛意,意识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重新被推开,脚步声停在床前。 来人叹了口气,叉腰垂眸看向床上的男人:“人已经走了。” 男人久久没有动作,也没出声,等那股痛意过去,才开口:“谢了。” “跟我道什么谢?”夏长延坐在凳子上,“你就是倔,大学四年都倔,当时也就听影影的话,也就她能管得了你。” 男人发了个身,仰躺在床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夏长延目光一顿,抽了张纸递过去:“告诉她不是更好,反正她也不喜欢司家,还有你……” “延哥。”关铮擦去嘴角的红色,“再怎么样,司栋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影影再讨厌他,知道真相也受不了。” “之前那几个人都被处决了,就算没有,你从他们嘴里撬出来东西也难。” 关铮敛眉,沉声道:“现在就是没有证据,不管怎么样,我死之前也要找回公道,不能让我爸白白死了。” “你啊,还是这么倔。”夏长延叹气,“药按时吃了吗?” 关铮笑:“吃了。毒已经入肺,再怎么挽救也不济于事,能多活三年,回来见你们最后一面,已经是幸运了。” “还要请你们继续帮忙演戏,瞒着我妈和……影影。” 夏长延起身,垂眸打量着房间的摆设,视线落在床头柜摆着的那盒子芝麻糕上,眼眶微润,纵使见多了生离死别,但处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成了如今这个状况,他还是不忍。 关铮在笑,安慰道:“我这条命多捡了三年,已经很不错了。” 夏长延转身:“说什么丧气话,肯定还有办法,我们这些人,还有队长,都在替你想办法,比你严重的都能活下来,你这情况有法治。” 关铮没反驳,他看着一脸怒气的夏长延,竟然牵唇笑了笑,不忍再打击他的憧憬和幻想。 外面的日头渐暖,他捏起一块芝麻糕放进嘴里。 依旧是之前的味道。 —— 孟鹤行一上午就没闲过。 召开了股东大会,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孟鹤行一方面要商讨当季公司出现的问题和状况,一方面还要对昨日那则热议论做出解释和回应。 孟和集团并不是只有孟家人参股,只不过是孟家人的股份占了大头,对于会影响集团发展的负面消息总归是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会议上好几个老股东都对昨日的新闻有所耳闻,提出的问题也是角度刁钻,孟鹤行作为孟和集团的执行总裁,毫无疑问成为对方质疑的对象。 整场会议下来,孟鹤行脸色越发沉重,将抛过来的问题一个个扔回去,语气严肃,让人挑不出错。 昨夜在医院待了一整晚,天快亮时才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一大早就赶到公司。 等会议散场后,孟鹤行已经精疲力尽,扯了扯领带,大步阔斧地往办公室走。 玻璃门上倒映着修长的身影轮廓。 许程紧跟其后,汇报着会议的相关情况,又说下午三点约了南城发展银行的代表人谈融资的事。 “孟总,午饭还是给您叫御北府的餐?” 一般情况下,孟鹤行忙得没时间出去吃时,许程就会让人送餐过来,今日他照例询问,想着等会儿下去安排。 孟鹤行脚步一顿,手上动作也停了,吩咐道:“去医院看一眼。” 许程立马安排车辆。 到医院也不过十二点钟。 许程在下面等,孟鹤行独自上去,老爷子住的病房在最顶层,私密性极好,走廊上也没什么人。 他走到病房前,刚好和推门出来的何芸碰上。 对方往后撤了一步,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只是脸上浮现出淡笑,先他一步开口:“鹤行来了,老爷子刚睡下。” 孟鹤行冷着脸,径直往里走,没理会。 在床前看了一眼,站了会儿,也没吵醒老爷子,转身就出了房间。 何芸还没走,站在连廊上安静地等着。 见他出来,欲言又止。 还是出口叫住了他:“鹤行,我知道你还怪我,但你爸他……” 孟鹤行脚步没停,丝毫不顾身后的人是什么神色,什么心情,纵使听见她说话,也当作没听见,转身就进了电梯。 刚下楼,孟晋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语气里带着焦急:“你给司隐打个电话,问问孟景寒是不是去她那了。” 孟鹤行一顿:“怎么了?” “她不见了。” “……” 孟晋州又说:“要不然你把司隐电话号给我,我自己打。” 孟鹤行气笑了:“你又干什么了,把孟景寒逼的消失?” “少废话。” “肯定不在司隐那,你动脑子想想也知道,她现在也不会求助司隐。” “那你帮忙找找,景寒熟悉的同学我都问了,都没见过她。” 孟鹤行憋了一肚子火,冷嘲:“早就跟你说了,让你悠着点,上午还给你收拾烂摊子呢,就因为纪疏雨那事,公司那群老家伙能把人吃了。”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拿点实在的来换。” 孟晋州问:“你要什么?” “听说你上周拍了一颗蓝钻?” “……” “我要那个。” 孟晋州顿了一秒:“给你。” 孟鹤行好脾气地笑笑:“那就谢了。” “真服了,别忘了问问司隐。” “知道了。” 孟鹤行挂完电话,对等在车边的许程说:“找找孟景寒在哪。” 许程立马打电话吩咐。 孟鹤行站在车边没动,指尖摩挲着手机机身,明知道孟景寒不可能在司隐那,还是抬手将号码拨了出去。 那边没接。 许程打完电话,没等询问接下来去哪,就听见孟鹤行吩咐:“去汇林南苑。” 汇林南苑离医院是两个方向,路程不远。 大概猜出来孟鹤行去干什么,许程也没说话,老板吩咐什么就是什么,他只管照做就行。 抵达汇林南苑时,日头正烈,阳光炙烤着大地,蒸出一片热气。 从上午回来,司隐愁绪满脑,手机扔在客厅里充电,她给笑得正开心的李秀打下手,许是今日见到关铮,李秀心情不错,下厨动作也格外麻利。 司隐在厨房里帮忙递个盘子洗个菜,偶尔跑神,没敢告诉李秀她的猜测。 听见门铃声时,李秀正在翻炒着锅里的菜。 司隐放下手里的东西,慌忙赶过去。 从猫眼里看清来人,才开了门。 第115章 司隐下意识抵住男人的胸膛 昨夜送她回了汇林南苑之后,孟鹤行没再联系她,没想到这个点竟然又过了来。 还不只他一个人,身后还站着许程,落后两三步的距离,冲她颔首。 “二……哥。” 司隐摸不清他来干什么,昨夜梦境又浮现在脑海里,莫名有点尴尬,可是偏偏还听见厨房李秀在喊:“影影,谁啊?” 脚步声渐渐近了,李秀拿着锅铲往这边走了两步,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时,神色依旧洋溢着喜悦。 “鹤行来了,吃饭了没有,没吃的话一起吃点,就快好了。” 本来只打算来问一句,但是孟鹤行看见司隐那张脸,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带着许程一起进了屋。 厨房里还炖着菜,李秀让两人随意坐,又去厨房忙活了。 许程有眼力见,没在客厅多停,也跟着去了厨房,给李秀打下手。 还算宽敞的客厅里只剩下孟鹤行鹤司隐两人,都站着,一个眉目疲惫,衬衫袖子挽起,指腹揉着太阳穴,一个从橱柜里拿出两只新杯子,倒了两杯温水,递了一杯给孟鹤行。 司隐这才有机会询问他的来意。 孟鹤行端着玻璃杯喝了一口,等那股甘冽划过唇舌,流入喉咙深处,干涩的嗓子微微湿润,才开口:“孟晋州让我看看孟景寒是不是在你这。” 司隐倒是一愣,实属意外:“她去哪了?没事吧?” 孟鹤行笑:“派人去找了,放心,孟景寒不傻,现在只不过是不想见孟晋州而已,刚才打你电话没接,我就过来看看。” 手机还在客厅沙发旁边充电闻言,司隐几步走过去,滑开屏幕,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 眉心微蹙,将设置重调。 司隐转头:“静音了,没听见,以后我关掉静音模式算了。” 孟鹤行放下水杯,往这边走了几步,站定,嗓音温润:“这倒是不要紧,主要是想过来看看你。” 他垂眸看她,嘴角轻牵扯起来弧度,凌冽的眉眼也像是带了温度,裹挟着柔情。 那股无所适从的凝滞感又来了。 司隐默默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嘴角淡抿,唇色潋滟,头发又染成了之前那样,黑中掺杂着几缕雾霾蓝,做了微卷设计,此时全都披散在肩头。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僵硬:“不是昨天才见过?” 孟鹤行轻笑,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眸色如墨。 饭菜很快就好,五菜一汤,都是家常风味,李秀的手艺有些偏边阳那边的口味,色香味俱全。 下午还有一堆事,孟鹤行也没多留。 司隐看出来他今日神色疲倦,想来也是,昨日在医院待了一天,上午又忙得没有一丝空隙,如何不累。 但他却好像一直是泰然自若的模样,什么时候都能保持镇定。 将人送出去,她站在门边,还没开口,只觉得眼前有阴影罩下,肩膀处揽过来一条手臂,将她往前带,而后落入一个宽阔清凉的怀抱。 司隐下意识抵住男人的胸膛,指尖将他的衬衫揪出一道褶皱。 那股子凛冽松木香扑面而来,更浓烈了。 一触即离。 孟鹤行只是虚虚拥了几秒,而后放开,视线掠过面前人的额头,鼻尖,再到饱满的唇珠上,喉咙微微干涩。 手掌僵硬在半空,还是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进去吧,别送了。”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关上的缝隙中,直至再也看不见。 司隐动了动微微僵硬的指尖,眸色未变,肩膀处仿佛还有刚才他手臂的温度和触感,越回想越清晰。 克制隐忍的触碰,加速跳动的心脏,以及孟鹤行欲言又止的眼神,都缠绕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司隐在门边站了许久,知道李秀发现不对劲出来看,才将人喊进去。 * 孟鹤行上车就给孟晋州去了电话,告知孟景寒并不在司隐这边。 对方现在也是焦急,没说两句就挂断了。 许程掌控着方向盘,询问:“孟总,直接回公司还是去医院?” “去公司。” 许程说好,直接绕道走,没沿来时的路。 回公司的路上,孟鹤行也没闲着,翻阅着孟氏近几个月的财务状况,大致估算了能运行的活动资金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下午和南城发展银行谈融资的事情,孟和集团早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纵使之前接触过数回,孟鹤行也还是每一个步骤都踩得踏实,就怕节外生枝。 不到三点,那边的人就来了。 许程将人请进总裁办公室,又叮嘱秘书办的人送了茶水进来。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一连两个小时,里面都没传来动静。 许程和余珊都在门外等。 等着等着,心里的不踏实感越来越重。 余珊盯着厚重的门板,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许程,对方态度严谨,一丝不苟地整理着接下来可能用到的文件资料,而后又安排行程。 他跟了孟鹤行五年,从对方接手孟氏开始就一直是总裁助理,深谙自家老板的做事风格和习性。 许程只在能力范围之内替老板解忧,做好分内之事,从不过问多余的事情。 这也是他为何能一直留在孟鹤行身边的主要原因。 除了工作能力强之外,就是他够忠心,少说多做。 面对这样一张严肃的脸,余珊八卦的心思都没了,只好加快速度,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许程忙接替自家老板将人送了出去。 看见孟鹤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后,他就知道这事稳了。 许程跟在孟鹤行身后进了办公室,将合同和报表放上办公桌。 没等他转身,站在桌前的男人已经开口:“隐上别苑落户在司隐名下,办的时候谨慎一点,暂时别让她知道了。” 按理说,申报房产主肯定是要通过本人意见的,但孟鹤行发话了,许程自然明白怎么做。 他点头。 孟鹤行转过身来又问:“孟景寒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还在找,暂时没有踪迹。”许程说,“方才大少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要太太的电话号码,我给他了。” “他要司隐的号码做什么?” 许程敛眉:“我不清楚。” 孟鹤行单手撑着桌面,远远眺望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光线已经极其微弱,折叠进来,在地面上汇成些许光圈。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让许程先出去。 第116章 这段时间我们先别见面了 司隐下午又去了趟医院。 老爷子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正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护工在一旁陪护,孟宗唐和孟宗明兄弟俩都在,连司栋夫妇也在。 司隐提了些水果,进门时气氛正尴尬。 她脚步微顿,直接和一群人打了个照面。 从上次在司家闹得不愉快,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司栋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医院里碰上。 孟家人并不知道她和司栋起了争执的事,司隐也没让老爷子他们操心,见了面,挨个叫了人,就像在敷衍一项任务。 司栋表情淡淡,倒是明斐媛多日不见她,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问东问西。 也许是当妈的都有爱操心的命,见到孩子,不管过得好不好,都觉得可怜。 此时,明斐媛也是一样的心境。 拉着司隐说话,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让她别跟她爸对着干,毕竟是亲生父女,哪有隔夜仇。 这么些年,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 她说不烦,司隐都听烦了,但是碍于明斐媛毕竟是长辈,她没反驳,只是听完就立马抛到脑后了。 她不祈求司栋会像对司烟那样对她,但是同样的,对方也不能要求她孝顺听话。 “影影啊,今晚有时间吗,去家里吃个饭,妈都多久没见你了。”明斐媛保养得当的双手握着她的腕骨,眼神里都带着期盼。 说不动容是假的,毕竟是亲母女,况且明斐媛这些年来对她也不错,除了让她听从司栋的话之外,事无巨细,也常常主动破冰缓和关系。 但是一想到,回家就要面对司栋那副虚伪至极的嘴脸,司隐就格外恶心。 她摇头:“夜晚有事,不能陪您,抱歉。” 明斐媛失落许多。 倒是司栋听见这话,忍不住呵斥:“有什么事?你妈想和你吃顿饭还要推三阻四,我看你就是根本没把司家当成家。” 司栋平日里的威风都展现出来,当着孟家人的面,都毫不留情地指责她,看来对她的意见已经颇深。 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又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爸,影影说的确实没错,我已经约了她了,她最近忙,难得回来一次,我就想过过二人世界,没想到爸妈也思念影影,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交织在一起,那道身影径直走到司隐身边,手撑在她坐着的沙发靠背上,语气颇有几分正经。 孟鹤行没去管别人是什么心情,视线从司隐的脸上扫过,又落在那边的司栋身上:“要不然,有时间我再带影影回家吃饭?” 孟鹤行的出现倒是解了围。 司栋脸色转变的极快,和颜悦色道:“既然你们约好了,我就不插手,你们夫妻是该多相处相处,早点让我们抱上孙子才是要紧事。” 司隐脸色骤冷,视线不自觉看向司栋,眼神都变得锐利。 孟鹤行不动声色地回挡过去,和老爷子说了几句话,带着司隐就要离开:“时间不早,我和影影就先走了。” 没人阻拦,老爷子摆手示意大家都回去。 等出了医院,才发现天已经半黑。 司隐一路沉默不语,比旁边的孟鹤行的话还要少,除了刚出门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再无其他动作。 孟鹤行先她半步,走了一会,又回过头来,叹了口气:“你别和他硬杠,有时候说的委婉点,也无不可,直接将由头甩在我头上就好了,何必多费口舌。” 司隐顿住,看他:“若你不是孟家人,司栋才不会对你这么友善,他这样的人,道貌岸然,装威风惯了,虚伪至极,给他留什么面子。” “所以上次你就直接将话撂给他?受伤的是你,影影,人就是这样的,做事要留三分颜面,不管你有多恨他,都不要过激,知道吗?” 司隐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声线比夜风还凉:“二哥,若你是我,我不信你能淡定。” 孟鹤行一愣,低笑出声:“你怨我?” “没有,和你无关。”司隐往前走,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我只是没办法和他好好相处,他这人心思太深,总感觉不怀好意,连自己亲生女儿的主意都打,你也知道,当年若不是你抛出橄榄枝,要和我合作,提出用联姻来蒙蔽两家父母,司栋现在怕是还在打我的主意……” “影影。”孟鹤行捕捉到重点,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车子停在大门口的侧边,树影落在窗上,没开灯,光线极弱,只有远处路灯的光映衬着车内环境。 男人的侧脸线条流畅,下颌线清晰,深邃的眉眼一直盯着她,开口:“你是觉得我只是跟你合作?” 问话来得太突然,竟让司隐措手不及。 她蹙眉,压下心里的异样:“当时我们说的就是合作。” “可在我这儿它不是合作,我是真的认定你是我的妻子,你呢?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久久没人应声。 孟鹤行关了车门,嘴角的弧度落了下去,手掌控着方向盘,指节都轻微泛白,开口时,声音还嘶哑着:“你还喜欢他是吗?”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司隐没说话,驾驶座上的男人也没开口,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泛起冷意。 一时间,车内空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冷漠和尴尬。 良久,孟鹤行苦笑一声:“行。” 司隐的思绪莫名被扰乱,话说开了,她再也无法视而不见,和孟鹤行待在一个空间,伸手就去扣车门。 却被突如其来的锁门声震住。 车子驶离,似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往一个方向跑。 孟鹤行不再说话,脸色冷淡,只隐约还透露着消颓。 司隐不是冲动的人,也知道孟鹤行不是冲动的人,除了今晚有些反常,其他时候他一直是温润如玉般的存在,光风霁月,秉节持重,稳妥又平和。 今晚,属实是反常。 车子径直开往汇林南苑,在小区楼下停泊。 孟鹤行坐在驾驶座上,沉默许久,依旧没有听见司隐开口,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又重现在脑海中。 他指尖微僵,将车锁打开。 果不其然,副驾驶上的人立马开门下车,扶着车门时,有一瞬间犹豫,但是冰冷的言语和关门的动作一起砸了过来。 她说:“这段时间我们先别见面了。” 第117章 谁跟你说是冷战了 夜渐渐深了。 司栋和明斐媛探望完病人,由孟宗唐送出来,几人在医院门口站着聊了几句。 无非就是关于两个孩子的话题。 孟宗唐未尽到父亲的责任,多年来和孟鹤行之间一直有一层隔阂,也不好多插手他的生活。 再者,纵使他有心缓解,孟鹤行也不见得会买账。 司栋倒是面子功夫做得好,一口一个孟哥的叫着:“鹤行对小隐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就尽管放心,我们啊,会让小隐多劝劝鹤行的,父子哪有隔夜仇,你说对吧?” 孟宗唐颔首,也客气:“只要两个孩子好好的,他对我如何倒是次要,当初是我对不起小茹,鹤行心里有气,怨不得他。” “你这话说的,子女肯定是要听父母的话,哪有跟自己父亲对着干的,你就等着吧,你和鹤行的关系早晚能缓解。” 孟宗唐笑出声:“那就借司老弟吉言了。” 没多留,司家的车驶离医院,渐渐融入无边夜色之中。 明斐媛和司栋都坐在后座,开车的是司家用了多年的司机,沉稳练达。 司家人也没拿他当外人,说什么话自然也不会避着他。 此时,司栋揉了揉眉心,脸上的神色变了一副模样,原本洋溢着笑意的面孔,竟然增添了几分严肃。 缓声道:“北泊的婚事可以安排起来了,两个妹妹都成了家,他这个当兄长的,都快三十了,还没个定性。” 明斐媛接话:“他说要自己找。” “自己找?”司栋冷嗤,“别像司隐一样想找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事。” “司栋,孩子的事,你能别插手吗?” “不插手?我要是不插手,司家能有今天吗?”司栋脸色铁青,“除了小烟懂得替我解忧,和江泽牧谈恋爱到结婚,没少给司家拿好处,再看看这两个,北泊年纪也不小了,公司还需要我来扛着,但凡他有孟家两个小子的能力,也不至于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要到处讨巧卖乖,你看看孟宗明和孟宗唐兄弟俩,现在不都是颐养天年,再看看我,劳心费力图什么?” “还有司隐,这就更别提了,生个女儿倒像是结了个仇人,你看看她,恨不得永远不再回司家,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关家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鹤行对她不好吗?我看她就是不知好歹。” 男人狠厉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着,震得明斐媛心头一跳,她脸色难看的紧,僵硬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忍住那抹心酸,说:“我怕你是疯了,司家做到今日这个地步,还不是靠孟家和江家提携,鹤行和泽牧都是好孩子,愿意给咱们几分脸面,不然单拎出去,你若是没有这个岳丈的身份,连见他们一面都难,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车子快速行驶,窗外霓虹往后延伸,一直没有尽头。 司栋眼神微凛:“你就是妇人之仁。” 明斐媛也来了气,全然不顾平日里的体面,冷着声道:“知足常乐,你就是在商场利欲熏心,现在胃口忒大了些。” “小烟和泽牧两情相悦我就不多说什么,影影当初压根就不喜欢鹤行,却还是和他结婚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就是你逼的,现在两孩子相敬如宾,鹤行对影影也好,你又打起儿子婚事的主意来了。” “我告诉你,司栋,爸留下来的资产,迟早败在你手里。” 司栋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握紧双拳,呵斥:“闭嘴。” 司机在前面不敢吭声,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似是司空见惯。 车子很快便抵达司家,刚停稳,明斐媛就拉开车门,脚步匆匆地进了屋。 司机也被打发走了。 只留司栋一人坐在车内,愁容满面。 突如其来的铃声划破了沉寂,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盯着来电显示时愣了一秒,眉头紧皱,而后接起,声线放低:“不是说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吗?” —— 孟氏的声明是三日后发出来的。 孟和集团和孟晋州手下的公司共同编辑了一则消息,宣布嘉星传媒的签约艺人纪疏雨是孟家千金,几日前被拍到和孟晋州同出同进,实则为兄妹关系,确认事宜。 相关人员立马发表了声明,同一时间,微博热议,吃瓜八卦的网友掀起一片浪潮。 彼时,司隐等人已经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演出的间隙,谭希在第一时间已经得知消息,就差没把手机杵在她脸上,瞪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念出热搜标签—— “孟氏真千金归位,豪门风云如何扭变。” 谭希猛拍大腿:“我说这女的什么来头,能让霍城这么捧她,原来是孟家的人,哎,隐子,你老公又多了个新妹妹,你这当嫂子的不得重新定义一下这小姑子。” 司隐正给贝斯调弦,闻言,抬起眼眸打量一眼,而后又垂下,并未言语。 “哦,对了,上次你说孟老板跟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他这几天也没联系你?” 司隐动作一顿:“没。” “你也没联系他?” “有什么好联系的。” “我说你们俩,都这么大人了,还玩冷战这套,幼不幼稚。” 司隐垂眸:“谁跟你说是冷战了?” “这还不是冷战?你俩好几天都没说过话了吧?” “以前也没怎么说话行吗?” 谭希给她一个白眼,揉着脖子问:“这能一样吗,你都说那话了,能和平常一样吗,孟老板估计找地哭去了。” 司隐:“哪来这么多戏?” “哎,说真的,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孟老板啊?他条件多好,长得真他爹的帅啊,家世好能力强,还贼他妈专情,这样的好男人哪去找?大把女人排队等他呢,我说隐子,你就不想发展发展?” “得了吧,人有红颜知己了。” “谁?”谭希震惊,“孟鹤行出轨了?” 司隐:“……” 她无奈揉着眉心:“你再大点声,大家就不用看演出了,看咱俩演双簧就够了。” 谭希捂嘴,抛个媚眼过来:“死鬼,我俩演双簧,大家是看人啊 还是看戏啊?” 司隐:“……” 第118章 我们几个也不需要充当护花使者了 “哎,你刚才说孟老板有红颜知己,谁啊?” 司隐手上动作未停:“祁佑清。” “祁……祁佑清?”谭希脑海里搜寻一番,“他俩有交集吗?” “哦,对哦,之前好几条消息拍到他俩同框,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说不定他俩是很好的朋友呢?” 谭希声音越来越小,指尖比划出一小截距离:“他俩确实有那么一点相配啦,哎,隐子,你想没想过,要是孟老板和关铮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司隐:“……” 面无表情地看了谭希一眼,她的眼神太过空寂,让对方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愚蠢,不好意思的揉了把脑袋,换了个话题问。 “那要是孟老板和你离婚,转头娶了祁佑清,你……心里什么滋味?” 贝斯弦从指腹刮过,勒的手心都是麻的。 司隐有一瞬间愣神,那晚的梦境再次闪现,孟鹤行和祁佑清紧挨在一起的两张脸无声地看着她,就像—— 就像她是外来的人。 下意识捏住指尖,疼痛感更甚。 司隐重新聚拢注意力,开口问:“你很闲吗?” “正面回答,你在逃避什么?”谭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快点,宝贝,我快急死了。” “那挺好的。” 谭希衰:“不是吧,你真这么想?” “不然?” “唉,那好吧。” 那边有人叫谭希过去,她忙起身,嘴里还说着什么,声音渐渐远离。 司隐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愣了一秒,而后继续低头。 弦都检查完毕。 她将贝斯放到一边,离上场还有一会儿。 司隐捏着曲谱,对着调子,视线难免游移。 那晚孟鹤行将她送到汇林南苑后就离开了,之后她给孟景寒打了电话,对方支支吾吾接了,只说自己很好,在同学家借住,让她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司隐应了。 果不其然,夜晚,孟晋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司隐谨遵孟景寒的叮嘱,只说没见过她,对方语气中透露着焦急,很快便挂断。 这几天,她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想到刚才的热搜话题,没联系孟景寒,现在,让她安静单独待一会,才是最好的。 司隐待着没意思,想去看看谭希那边需不需要帮忙,将东西放好,打开休息室内的门出去。 外场旁坐了几个乐队的人,这些天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又在一起吃了很多顿饭,混个脸熟还是绰绰有余。 有几个性子活跃的,跟她点头致意。 司隐勾了勾嘴角,从旁边路过时,隐约瞥见段项际的手机屏幕上也是微博界面,刚好是孟氏宣布纪疏雨是孟家人的那一则。 她脚步微顿,站在侧后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段项际带着顶鸭舌帽,黑色衣裤,躬着身子,手肘抵在膝盖上,背微弯,凌厉的眉眼看着手机屏幕,一动未动。 司隐之看了两眼,收回视线,继续往外走。 —— 柏夜。 闻京铭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这个局。 这几天,除了他,剩下的几个人好像都不太正常。 一个因为妹妹跑了,四处找寻无果,就差没把冬城翻个底朝天了;一个家里逼着相亲,烦得很,天天跑出来躲避;另一个,更不用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老婆吵架了,黑着张脸,活像别人欠他八百万。 包厢里烟气缭绕,熏得他脑壳疼。 闻京铭不出声,根本没人出声,剩下三个人好像在比谁能坐到死不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到最后,还是他先开口。 “不是,你们没事回家面壁思过去呗,来这不喝酒不说话,干什么?祈祷呢?” 司北泊没惯着他,一脚踹过去:“安静点行不行,聒噪。” 闻京铭:“你不聒噪,你回家去呗。” “不回。” “不就是逼你和那女孩见面吗,你学我,去见一面,打扮的让她接受不了,这亲事不用你说就黄了。” 司北泊嘲:“你还挺有经验?” “那可不是,我的花衬衫不是白穿的好吗?” “没用,我家老头子这两天跟疯了一样,搅黄一个,还有下一个。” 闻京铭也笑:“你爸也真是,拿儿女婚事作伐子,当时司隐也是被逼的不得不和老孟结了婚……” 突然想到什么,闻京铭顿时住了嘴,眼神往旁边男人身上瞟,干巴巴的解释:“那啥,老孟,我可不是编排你啊,我就是说事实……” 越解释越黑,原本不爽的男人此刻更加冷漠。 孟鹤行指尖夹了根烟,猩红逐渐燃烧,淡白色的烟雾缭绕在骨节分明的指节,向上飘散,将五官都虚化。 眸色暗沉,表情讥讽,一瞬不动地看着他,看得闻京铭心里发毛。 司北泊还添油加醋:“你这嘴啊,迟早得缝上。” 当事人起身出了包厢,只留下一道孤寂萧条的背影。 闻京铭悄悄吐槽:“司妹妹是不是又和他吵架了,这脸黑的,我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司北泊睨他:“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和司隐吵架,吵得起来吗?” “也是,那为什么老孟脸色这么臭?” “鬼知道。” 这边两人窃窃私语,那边孟晋州的手机响了。 他捞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愣了三秒,接通。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孟晋州脸色一变,拎着外套,挂了电话就往外走。 闻京铭看戏一般,追问:“干什么去?” 孟晋州头也没回:“少操点心。” 在门口和孟鹤行打了个照面,脚步未停,直接乘着电梯下去。 孟鹤行回了包厢,那两人面面相觑,还在老位置坐着。 闻京铭见气氛沉闷,主动挑起话头:“再过半个月老乔就出来了,真不错,有生之年,我们几个竟然还有能再聚的机会。” 司北泊没说话,孟鹤行想到之前和司隐说要介绍个人给她认识,拿烟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将烟灰磕掉,手腕上的表盘折出清冷的光辉。 表情冷淡,目光自然下移,看不清情绪。 闻京铭数着日子:“五年了,祁美人等了五年,总算把人盼出来了,以后,我们几个也不需要充当护花使者了。” 第119章 这把年纪还玩纯爱,确实够可笑的 司北泊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灯光流转,仰着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修长的指节把玩着杯子,左手食指上一圈银色素戒,衬得肤色冷白,眉骨锐利,桃花眼冲淡了那股凛冽劲儿。 拧着眉毛,直接了当的将杯子放下,抬眼看向对面,冷笑出声:“想当护花使者还不容易?让闻叔给你也介绍个相亲对象,既让他们满意,又能发挥你的作用。” 闻京铭摆手,摇头道:“可别,我还想多潇洒几年。” 司北泊笑骂:“出息。” “你还真别说,要是我也有个喜欢的不得了的女孩,我肯定也早点拐她去领证,你说是吧,老孟?” 话题又转到男人身上。 孟鹤行姿势未变,拿着烟的手往前伸,将燃着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眼神凉薄的看他一眼,没说话。 闻京铭品出味来了,笑着说:“你该不会是和司妹妹吵架了吧?看你这表情,不对劲儿。” 孟鹤行垂眸,眼帘微低,鼻梁高耸,脸部线条流畅,每一处都透露着温和又锋利的寒意,最后勾聚成不容忽视的气势。 就当闻京铭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男人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不算。” 司北泊手一抖,掀起眼皮子看他。 闻京铭本来也就是调侃,此时竟然也认真起来:“什么意思,真吵了?” “老孟,你快说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啊,女人要靠哄的,你这光吵架也不行啊,你一个大男人,这时候就别在乎面子不面子的了,你平时那股果断劲儿去哪了?追妻你不会啊?” 闻京铭激动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主角是他。 他一下子坐到孟鹤行旁边色沙发上,脸色八卦,给他普及:“厚脸皮才能干成大事。” 室内一片寂静,昏暗的环境中,只剩下灯光映衬着一切。 孟鹤行听得烦,拎起外套作势要走,被闻京铭喊住:“老孟,我说的你听见没,只要司妹妹没开口拒绝你,你就追呗,有时候确实要主动点,就你以前那种模式,追三百年你也追不上,听见没有?”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门一开一合,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轮廓。 闻京铭重新坐回去,端着酒杯一饮未尽,醇香干冽的酒味在口腔里弥漫,裹挟着清爽。 司北泊瞥他:“自己都没个经验呢,还教别人?” “看不起谁呢?旁观者清,你不懂。” 司北泊嗤笑一声。 —— 孟鹤行出了柏夜,任由许程将车子开到门口。 他从容地上了后座,将外套放在座椅的另一边,袖口半挽,淡淡的酒香气在车厢内萦绕。 闻京铭方才的话语在脑海里回荡,压得他思绪扩散,脑海里闪现过一帧帧画面,指尖在车窗上轻叩几下。 许程在驾驶座掌控着方向盘,注视着路况,偶尔目光触及后视镜,只能看见男人半侧着的脸,眼神深邃,带着些许沉静。 不敢多看,他专心开车。 冷不防被身后的叫声吸引注意力。 “许特助。” 他回:“孟总?” “我记得你是有女朋友的?” “是的,孟总。” 孟鹤行顿了会儿,冷静开口:“如果她心不在你身上,你还会勉强她吗?” 许程没敢回头,丝毫没犹豫道:“如果她过得好,我想……我应该会放手,但是如果她离开我过得不好,我会将人留在身边。” “嗯。” 一路无话。 车子停在和园,夜深人静,余妈也早已经休息,听见开门声出房查看,看见玄关处换鞋的男人,叫了一声先生,又问需不需要煮点东西吃。 孟鹤行摆摆手,示意她去休息。 转眼又将人叫住:“明天开始,我住星野湖,这段时间给你放个假,薪资不变,时间任你处置。” 余妈一愣:“先生……万一太太回来了怎么办?” 孟鹤行踩着拖鞋往上走,旋转楼梯拐了一道弯,蜿蜒直上,他脊背挺得笔直,动作未停:“这几天她不会回来。” 楼上更加安静。 壁灯被脚步声惊响,散发着暖黄的光辉,将影子投在地上,影影绰绰。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 孟鹤行陷入座椅中,手机放在桌面上,消息栏里干干净净,置顶的微信聊天框还停留在好几天前的对话。 从那日之后,他和司隐再无联系。 他没去找她,两人的关系就断了。 单靠一方维持的热度,才是沟通的忌讳,但此时,他也顾不上这么多。 桌面上摆着那没精致的鎏金书签,被安稳的规整好,平铺在边角。 孟鹤行入了内里那道门,不大不小的空间,素描和画纸围了整片墙,其中还夹杂着几张单人照和合照。 每一幅的主角都是同一个。 他细细描绘着,目光兜转,七年时间,她的眉眼长开了,但是唯一没变的,就是进退有度的性格。 孟鹤行站在房间里看了许久。 手机传来新提示,叮咚一声,将他从虚幻的世界拉回现实。 打开一看,升起的雀跃一下子冷透。 是推送的垃圾广告。 窗外的风渐渐停了,裹挟着独属于夏日的燥热,从缝隙中吹进,扑面而来,从眼角眉梢绕过。 整室的寂静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闻京铭和许程的话还萦绕在脑海里,孟鹤行手撑在桌面上,头微垂着,思考了许久,最终汇聚成一个答案。 心里做了决定,不再犹豫,立马给许程拨了电话。 孟鹤行手执冰冷的机身,沉声开口:“隐上别苑的进程加快,多找些靠谱的工作人员,务必尽善尽美。” 那边许程似乎还没回到家,车流声同他应答的声音一同流入耳朵。 孟鹤行斟酌半天,还是点开司隐的消息框,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将手机撂在桌面上,他仰躺在转椅里,积攒了数日的郁气终于爆发出来,自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心思却仍然系在发送消息的另一头。 孟鹤行冷叹一声,这把年纪了还玩纯爱,确实够可笑的。 第120章 不当电灯泡了 谭希洗完澡出来,看见司隐盘着腿坐在床上出神,轻手轻脚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往她手机屏幕上瞅。 打开的对话框,备注是二哥。 上面是新发的一条消息,短短两行字,却言简意赅—— [影影,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谭希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瞬,任由水珠滴落,从脖颈滑到锁骨,接着往下,一路延伸,带起潮湿温濡的触感。 她也没空去管。 “不是,他这是没死心呐。”谭希激动,“你俩好几天没说话了吧,他主动发消息,说明什么?求和呐。” 司隐点开键盘,又收起,来来回回折腾许久,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干脆将手机一扔,整个人往床上一躺,手臂搭在额头上。 谭希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她,长发湿着,一双手不断的用干毛巾擦拭,问道:“他跟你谈什么?” 司隐沉默了许久,回:“不知道。” “我看啊,你自己好好斟酌斟酌吧,看到底是不是要和他离婚。” 预料之中的沉默,谭希懒得再说,裹着浴袍往浴室里走,手上动作未停,凑在镜台前往脸上涂抹着护肤品。 “我这脸上都干得起皮了,这几天老熬夜,再这样下去,怕是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司隐仰躺在床上,视线漫无目的的在天花板上游移,时而看向窗外,直到小腿被人拍了一下,冰凉的触感从皮肤相贴处传来。 谭希举着手机翻动着什么,嘴里还在念念有词:“隐子,快看,我们乐队的粉丝又涨了。” 长野乐队官抖下的互动量也多了许多,不少是今日新增的粉丝,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这段时间的演出还算有效果,吸粉量大幅度上升。 司隐手撑着床铺,上半身支起,发丝缠绕在臂间,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 谭希还在翻动着,指尖触碰到另一则消息,突然冒出来的视频声音响了,打个措手不及,她急忙将手机音量减小。 手机又响了一声。 这一次,是司隐的。 谭希不怀好意地笑着:“你就不给他回一个?” 司隐捞起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不是。 是群消息。 距离孟鹤行的那条消息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她犹豫半天,还是回了个好字过去。 —— 七月初。 演出只剩下最后一站。 五号下午,众人抵达边阳,只是一座风景秀美的小城市,但是带给人的回响却是不容小觑。 演出的地点,是边阳市中心的体育馆。 陈房霖作为巡演的主要负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警惕,虽然初见时冷着一张脸,看着不好惹,但熟悉之后,也能和这些年轻人们说笑几句。 尤其是张蕴免和丁暮这些性子活跃的,见谁都能说两句,久而久之,也就混得熟了。 入住的酒店离边阳一中很近,这所学校算是司隐和谭希的母校,只不过,司隐只在这上了两个月,就被司家找到认回去了。 收拾完行李,有一下午的调整时间。 两人在酒店睡到傍晚,趁着夜色初降,打算去一中附近转转。 等谭希化妆的间隙,司隐又往戒所打了个电话,得到的回复一如既往,值班的工作人员总是犹犹豫豫,不是说关铮睡着了,就是说他现在状态不太好,不方便听电话。 再加上这几天忙得不行,司隐也没时间时刻守着电话打,只在偶尔想起来时回拨过去。 工作人员的说辞照例。 她收起手机,知道有夏长延关照着,关铮不会出事,心里稍微冷静了些,等最后一站结束就能回冬城,现在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出门时,夜色已经黑透。 夏日徐风,到夜晚也还是燥热。 正值期末,一中旁边的小吃摊依旧摆得火热,沿着街道两边铺展开来。 一中的招牌还是没变,七年了,斑驳的外墙爬满了牵牛花,翠绿的颜色格外清爽,绕着栅栏不断延伸,直往远处去。 “可惜,高中三年没你和关铮在,我和叶之岭无聊死了。”谭希揽着她的手臂,指着不远处那座大钟笑,“那时候,我经常迟到,都怪谭维那个死孩子,非得让我喊个好几遍才肯起床,每天早上都踩着点出门,路上一遇到红绿灯,妥了,迟到跑不掉了。” “那时候叶之岭也傻,跟个二百五一样,我说让他宽容一下,别记名字,他说不行,最后害得我罚站了一个早自习。” 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司隐任由她带着自己漫步在学校周围的街道。 两人沿着最出名的那条梧桐树道走,地上的枯叶踩得稀碎作响,阴凉的感觉刺激着毛孔,透着凉意。 “那时候,好多人来这条道上走,你说你要是在多好……” 谭希转过头,身边人正专注地看她,眼神示意她看前方。 梧桐道尽头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笑。 “叶之岭?”谭希欢喜地扑过去,搂着男人的腰捶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出差?” 叶之岭将她带到怀里,冲司隐颔首致意,而后去捉她的手,垂眼笑:“路过,知道你在这,就来看看,明早就要走。” 谭希挑眉:“你住哪?” “还没订。” “原来你刚才问我在哪是为了这个?” 叶之岭摊摊手。 那边氛围正好,司隐忍着笑意转身,冲两人挥了挥手往另一个方向去。 谭希在后面喊她:“隐子,你干嘛去,我们一起吃饭啊。” 司隐没回头:“不当电灯泡了。” 夜色里的一中,多了灵动活泼的喧闹,隔着段距离,都能听见学校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小摊上的光线宛如成串的灯光带。 司隐没继续往前走,找了个卖馄饨的小摊子,要了一份,坐在临时支起来的小桌子旁边刷手机边等。 没等馄饨端上来,兜头罩下一道影子。 伴随着老板娘爽朗的笑声招呼着:“来来来,这位帅哥和这姑娘拼个桌,姑娘不介意吧?” 司隐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人面色冷静,看见她时,明显一愣,但旁边已经没有空位,只好落座。 即使巡演了近一个月,但是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所以司隐还没和段项际说过几句话,现在也只是双双颔首致意。 坐在小桌的斜对面,谁也没说话。 第121章 条件呢 吃完馄饨,司隐在附近逛了逛,收到谭希的消息,对方告知今晚不回去了。 她动动手指,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过去。 此时,已经接近十点,方才燥热的微风逐渐带起凉意。 临近酒店,又接到一个电话。 司隐看着来往的人影,找了个角落,半张脸隐在光影之下,听着那边的男人说话。 “最近我们的人发现了那人的行踪,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司氏企业大楼旁边的咖啡厅。” 司隐神色未变,沉声道:“他见了谁?” “没看清正脸,不过看身形和行为举止,倒像是司氏的董事长司栋,两人十分谨慎,距离太远,没听清谈话内容。” “继续盯着,暗中查查司栋这个人,尤其是当时我爸去世前后的时间,越多越好。”司隐指尖被捏的泛白,“不要惊动司家的人。” “好的,关小姐。”那人似乎有些犹豫,“我们在跟踪嫌疑对象踪迹时,发现有另外两波人员也在调查这个事情,其中一方,似乎是警方。” “如何确认?” “我们干这行这么多年,基本的辨别能力还是有的,警方和普通人的差别,从行为举止都能看出来。” 警方? 司隐内心掀起涟漪,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四年,当时结案也是判定为意外,就是苦于没找到证据才没法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难不成,有人也在暗中调查? 她收回思绪,指尖嵌进掌心,极力稳住情绪:“麻烦了,那请你们继续跟着。” “关小姐,您客气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应该的。” 挂断电话,司隐在原地站了许久。 尽管她厌恶司栋,但也没想过这件事会和他扯上关系。 一个生父,一个养父胜似生父。 如果,关国伟的死真的和司栋脱不了干系,她也不会手软。 只是,如果真的是司栋,他为何要对关国伟下手? 司隐拧着眉毛,伸手想去掏口袋,指尖却硬生生顿在半空,烟盒没带,只好作罢,只能斜靠在墙角,举头看着天上的月色发呆。 “抽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 面前伸过来一个半开的烟盒,视线往上,黑色衬衫半挽着,肌理紧实的小臂隐入衣袖,目光触及男人微微起伏的喉结,视线顿住。 “傻了?” 孟鹤行眉宇间尽显疲惫,手里的烟盒还举在半空,低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的视线还停留在他的肩膀处,没抬头。 他笑:“认不得了?” 司隐回过神来,眸子往上走,从男人的下颌到脸部线条,再路过鼻梁,瞳孔,左侧眉骨上那颗淡淡的褐色小痣在光影的浮动下越发清晰,莫名增添了魅惑。 她握紧手机,想往后退,却被动作更快的男人抓住胳膊。 “司隐。”孟鹤行声线低沉,“谈谈?” “你怎么来了?” 孟鹤行笑:“我不找你,你就不会跟我说话?” “我……” “别说了。”孟鹤行松开手,“在这聊还是找个地方?” 司隐眸子微瞪,并没有开口。 “行,在这也行,只要你不怕被人看见。” 司隐掐了掐指尖,揉着眉心道:“去哪?” 私密性极强的包厢内。 临窗的位置上,摆了两份西冷牛排,孟鹤行慢条斯理地将其切开,将司隐面前那份换过来,动作优雅,用纸巾擦了擦手。 抿了一口清水,才缓缓开口:“尝尝。” 这里距离下榻的酒店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从来到这,到菜肴上来,两人没说过一句话,互相僵持着。 司隐指尖放在桌面上,铺就着花纹繁重的桌布,尾端垂下,流苏坠地,她的视线从面前的盘子上扫过,落到对面,忍不住开口问:“要谈什么?” “演出还有几天结束?” “三天。”司隐问,“你来这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孟鹤行将水杯放下,眸色深沉,“我是来看看你的,顺便说一句,我知道你在暗地里查找当年你父亲去世的真相,我这里有点线索,可以帮你。” 司隐一愣,良久,才抬眸:“条件呢?” —— 司北泊应酬完回家,客厅里没人。 他今日刚和司家的一个老合作商谈完生意,询问管家后得知司栋在书房,径直往楼上走。 书房门没关紧。 司北泊在房门口愣了会儿,刚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传来。 是司栋的声音。 狠厉中带着一丝急迫—— “我都说了别再打电话过来,已经给了你三十万,你还想怎么样?” “花光了?几天你就花了三十万,你骗鬼呢?” “我告诉你,当年可不是我逼你的,人是你弄的,警察查也查不到我头上。” “别再打电话了,我明天再让人给你打三十万,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打电话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 司北泊推门的动作停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动作,房门就从里面拉开,司栋那张脸怒气还未消散,看见他时明显一愣。 “北泊啊,怎么不进来?”司栋试探着问,“刚才我打电话你听见了吧?” 司北泊作势揉了揉眉心:“爸。” “我刚来,看书房门关,想来看看,没想到您在,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您忙。” 司栋应了一声。 司北泊揉着脖颈回房,关上门的那一刻,眼神逐渐清明,脑海里还浮现着刚才司栋的那几句话。 他站在窗边看了许久,直到小腿都僵硬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司北泊握着手机,翻开通讯录,浏览过一排联系人,还是没将电话拨出去,叹一口气,又将手机收起来,扔在床上。 拎着睡衣去了浴室。 凉水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司北泊伸手将头发往后捋,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水珠顺着脸部线条滑落下去,砸到地上。 出了浴室,外面的夜色逐渐浓郁,月明星稀,在寂静的氛围中尤其孤寂。 司北泊长腿一迈,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头往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双眼在黑夜中格外清亮。 第122章 无非是将这个名头坐实罢了 司隐回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孟鹤行将人送到楼下,没停留,直接开车走了。 司隐乘着电梯上楼,推开房间门进去,洗漱完之后,将自己摔在床上,脑海里回想着方才孟鹤行的话。 眉头紧紧皱着,捞起放在床上的手链,对着灯光看了许久。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许是今日意料之外的事情太多,她难以入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披着毯子,任由湿润的发丝垂在肩头,顶着夏夜的徐徐凉风,享受着孤独。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看见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小城。 司隐顿了几秒,还是接了。 “嫂嫂。” 女孩清脆的在听筒那边响起,熟悉的音色,让她心里一颤。 司隐立马坐直身子,开口:“景寒?” “是我,嫂嫂。” “你现在在哪?没事吧?安全吗?” 孟景寒在那边语气镇定,回道:“放心吧嫂嫂,安全着呢,我换号码了,之前那个没用了,和你报备一下,省得你担心。” 司隐松了口气:“那就好。” “千万别告诉别人,二哥也不能说。” “你……你爸妈知道吗?” 孟景寒说:“知道的,我告诉我妈了,也是她送我来这里的,放心。” 孟景寒这么千方百计地躲着孟晋州,肯定有内里不为人知的秘密,司隐知道她不想说,也不去探问,只安静地和她说了几句话,知道孟景寒现在一切都好,就满足了。 司隐在电话中安慰了对方几句,孟景寒说她现在在那生活地特别快乐,简简单单的,倒是符合她向往的生活。 司隐笑了笑,勾唇道:“那就行。” “嫂嫂,我跟你说,等你有空了,也可以来我这里玩玩,空气可好了,适合修身养性,我在这里还结交了一个新朋友,特别温柔。” 司隐说好。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实在支撑不住才挂断了电话。 困意来袭,司隐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放空。 —— 孟鹤行昨晚连夜赶回了冬城,凌晨到了星野湖,休息没到三个小时,就被一通电话扰醒,清醒了几分钟,听完电话,直接掀开被子起床。 十分钟后,许程已经在楼下等着。 孟鹤行边走边扣西装外套的扣子,脚步匆匆,神情凛然,脸色却浮现出一丝喜悦。 车子停在冬城郊区的一座监狱。 到时,已经有好几辆车子在门外等着,见他下车,几人都聚拢过来。 最前方那个穿着一身红色的女人表面淡定,死盯着大门的眼睛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仔细看,她的指尖都在轻微颤抖。 孟鹤行刚下车,监狱大门就打开了。 众人目光看过去。 清晨的晨曦中,理着寸头的男人提着个简便的背包,一身黑色,身形修长挺拔,即使在里面待了五年,也还没磨掉眼里的那股锐利。 女人见状,起初没动,直到男人张开双臂,才加快脚步往他那边冲过去,极具冲撞力的拥抱,黑色和红色交织着,长发在半空中飞舞。 祁佑清勾着男人的脖子,将人往下压,一点没客气,直接堵上他的唇,泄愤般地咬了一口,被男人压着后颈吻的喘不过气来。 吻够了,乔境时才喘着气放开她:“不怕被人拍到?” 祁佑清冷目一扫:“拍就拍,哪个蠢货会跑监狱门口拍料。” “脾气还这么大,看来这几年他们几个对你倒是尽心,没让人欺负你。” 女人笑:“谁让你不在。” 乔境时拍拍她的肩膀,揽着人往前走。 站到昔日兄弟们面前,嘴角勾着笑意:“我回来了。” 闻京铭先泪目,上前就是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有没有当我们是兄弟,乔境时,你可真是抛妻弃子。” 孟晋州首先踹他一脚:“不会用成语就别用。” 祁佑清在乔境时怀里笑得开心,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子啊?闻京铭你说话不过脑子的啊?” 闻京铭啧了一声:“你现在靠山出来了,我说不过你,我闭嘴,行了吧。” 众人都笑。 乔境时颔首:“这几年,多亏你们照顾佑清。” 他目光如炬,径直看向站在一边沉默着的男人:“老孟,尤其是你,谢谢。” 孟鹤行嘴角带着笑意,眸色未动,道:“回来就好。” —— 孟晋州和孟鹤行是一同被叫回孟家的。 到老宅时,众人都在,就连刚认回来的纪疏雨也在,她不愿改成孟姓,说是用惯了这个名字,孟家人也没有逼迫她,尊重她的意见。 一屋子人都心思各异,明白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不大不小的书房里,老爷子坐在主位。 声音苍厚有力,语气却不容置否,拄着拐杖,点了点地面,看着自己的一众子孙吩咐道:“孟和集团在老二手里越做越好,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之前问过老大的意见,他不愿意接手,老二临时受命,让我们孟家短短几年内更上一层楼,如今,孟氏虽然还在我的名下,但是,我有意向让老二接班,当然了,老二已经是孟氏的一把手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无非是将这个名头坐实罢了。 “之前分到每个人头上的股份不变,每年仍然享受分红和董事参股的权利,老大有自己的公司要打理,就多给点股权,分公司在平洛名下,之前老二将总部和分公司的财务状况分开了,如今也这么延续下去吧。” 老爷子沉声道:“我的百分之十股份拿出百分之三赠予疏雨,另外的百分之七也归拢在老二名下,至于其他人,份额还按之前的比例。” “大家没意见吧?” 室内一片沉寂,众人都没把这当回事,孟家家大业大,谁也不会为了一丁点利益争得头破血流。 除了孟平洛。 他在座位上愣了又愣,明白自己手里没有一点优势之后,还是没敢挑衅老爷子,只好默默忍了,不过,却眼神寒凉地看了一眼孟鹤行的方向。 那目光,绝对不怀好意。 但是,彼时孟鹤行压根没拿正眼看他。 孟和集团在他手里多年,一路扶摇直上,比当时他从老爷子手里接手时,整体价值翻了近十倍。 老爷子中意他完全接手,众人是没有异议的。 第123章 咚的一声,宛如尘埃落定 短暂的家庭会议散场。 孟鹤行和孟晋州一同出去,正好和纪疏雨一同出门。 女孩性子冷淡,即使被认回孟家,也没有搬回来住,反而继续住在自己在外面的小起居室里。 纪疏雨径直往门外走,路过两人时,简便地打了个招呼,身影陷入遥遥夜色之中。 孟鹤行站在廊檐外,点了根烟,火光在沉寂的夜晚尤其透亮,烟雾缭绕,晕染了冷硬的面容,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开口问:“孟景寒还没消息?” 孟晋州直视前方,脸色并不好看:“没有。” “她要真想躲你,你找也没用,顺其自然。” 孟晋州冷斥:“顺其自然?这辈子她都不会主动出现。” “那倒不一定。”孟鹤行丝毫没手软,“说不定等你结婚那天,她会回来给你送个红包。” 孟晋州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孟鹤行!” 庭院深深,枝繁叶茂的榕树安静地立在边角,随着风吹婆娑着摇动,孟鹤行摆摆手,脚步未停,将生着闷气的男人抛在身后。 手机里是许程发过来的消息,数张照片打包成一个文件夹,记录着这段时间调查的结果。 孟鹤行看完之后,顺手将它转发给司隐。 彼时,冬城警察局。 狭小的会议室内,对面坐着两个男人,只不过,其中一个脸色泛白,眉头舒展着,看着屏幕上闪过的视频片段。 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一闪而过,鸭舌帽下赫然是当初被刑拘又无罪释放的嫌疑犯。 “视频就截止在这,司栋进来之后,两人格外谨慎,没谈几句。”夏长延沉着分析,盯着暂停的视频说,“当时你父亲出事的视频录像还在证据室保存着,你要是需要,随时开口。” 关铮坐在椅子上,手指都蜷缩在一起,手掌虚握成拳,眼神锐利:“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队长也派人暗中跟着了,你放心,一找到实质性的证据,立马采取行动。” 关铮还想说什么,夏长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司隐,关铮下意识垂眸,看着夏长延将电话接通之后,打开免提。 女音透过听筒传来:“夏警官。” 夏长延挑眉,接话:“影影啊,你说。” “明天我想来看看关铮,方便吗?” “方便方便,怎么不方便啊?”夏长延说,“什么时候?上午还是下午?” 那边说:“下午吧。” “好,明天我通知一下值班的工作人员。” 电流声传来,伴随着还有一声谢谢。 夏长延看了关铮一眼,挂了电话,开口道:“你明天生日吧?影影还记着呢,你打算怎么办?” 关铮抬眸,神情没什么大的变化,开口:“说开吧。” 夏长延一愣:“你来真的?” “不然呢。”关铮苦笑,“别说现在我的身体状况成这样了,就只是司栋害了我爸这件事,你觉得我俩还有可能吗?” 会议室里沉默许久,只剩下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 第二天下午,司隐果然出现在戒所,手里还提了一个蛋糕,直由值班人员带着,径直来到关铮的房间。 这次,男人没再回避,反而早早收拾整齐,坐在床沿边等着。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司隐好像又看到了当时意气风发的关铮,他穿着干净清爽衣服,寸头,露出青色的头皮,见到她,反而轻轻笑了笑。 司隐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等值班人员离开,才反手关上门,往里面走了走,将蛋糕放在桌面上。 “今天心情不错?”她站在房间中间,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清苦甘草味,窗外阳光透进来,洒在床面上。 关铮笑容更甚。 司隐敛眉:“关铮,其实你没失忆对吧?” 良久,男人开口:“对。” 四肢百骸都酸的发疼,司隐握紧手掌,指尖捏的泛白,冷笑:“为什么不认我们?” “不想认。” “你说什么?” 关铮一字一句道:“自从你到我家,我们一路忐忑,爸还丧命冬城,要不是追随你来这,我们一家人不知道多幸福,不想认你有错吗?” 司隐心里发颤:“你再说一遍。” “再说多少遍都是这样。”关铮讥讽,“我失踪生死未卜,你就嫁人了,司隐,你真是好样的,怎么,富太太的生活看来也不怎么样,不然如何还能想起我……” 司隐定定地看他:“我知道你说的是浑话,你不用激我,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这种蹩脚的谎言也拿出来糊弄人,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 “那你说说你有多了解我啊?”关铮直直看着她,“我对你好都是装的而已,真以为男人有多深情?会喜欢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会喜欢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女人吗?” “关铮!” “怎么,我说的不对?” 司隐指尖都在发颤,纵使怀疑司栋,也比不上亲口听关铮说来得震撼:“你刚才说什么?爸的死真的是司栋做的?” “哦,原来你知道。”关铮冷笑,“真不愧是司家人,骨子里一样的冷血,司隐,现在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做?” “我没证据,在猜测中,你别拿话激我,我不会上当,等这事情处理完了,你安全就行,至于别的,我不奢望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点期待,现在司隐才完全掉进冰窟窿了,司栋真与关国伟的死脱不了干系,那她和关铮,算是真的完了。 再无其他可能。 她的心好像被无数冰块掩埋,拆着蛋糕盒子:“你吃吗,我看你也没心情吃了,我也没心情了,蛋糕放在这里吧,你不想认我可以,但是妈是不知情的。” “不用你说。”关铮开口,“带上你的蛋糕滚。” 司隐动作一顿,久久没转身。 空气太过安静,连彼此的喘气声都能听见,她不敢回头,极力压制那抹无力感。 司隐停了几秒,直接出了房间,连路过的值班人员打招呼都顾不上,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眼泪才成串地砸下来。 包里还装着那对黑色的袖扣,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原本打算给关铮当生日礼物,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 司隐发动车子,将其从车窗抛出,落在垃圾桶里。 咚的一声,宛如尘埃落定。 而此时,二楼房间的男人,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启动的车子,引擎声落入耳朵,逼得他心头一颤,指尖下意识蜷缩。 第124章 孟鹤行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指节 司隐没回家,也没叫人,直接将车开去了冬城护城河边。 茫茫江河,水面风平浪静,偶尔掀起一层波浪,带起一阵褶皱的纹路。 她在长椅上静坐了许久,点了支烟慢慢抽着,红唇潋滟,烟头放在嘴边,上面沾染上一圈淡红色。 河两边种了许多槐树,正值盛夏,枝繁叶茂,微风轻拂着,在半空中飒飒作响。 来往的人群很多,路过时总要打量一眼,许是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看着分外落寞,很难不注意。 司隐觉得自己的心境就像是跌入了巨大的深渊,爬不上来,好不了也望不到尽头,将这些年以来的苦恼都掺杂在一起,搅得她心里一阵阵的泛酸。 不知愣了多久,烟头都快烧到皮肤,灼热的触感攀升,她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视线落到江面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关铮的那几句话来,眉头渐渐紧皱,司隐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白雾顺着脸颊飘散,将烟熄灭,站起身来,拨通夏长延的电话号码。 —— 老爷子开家庭会议的第二天,孟氏公关部就发表声明,确认孟鹤行为孟和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坐实了执行总裁这一职位。 同时,也将总部和分公司彻底拆开,这下,不仅是财务上没有任何关联,其他方面也断的一干二净。 消息满天飞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揣测孟鹤行下一步棋要落在哪里,孟氏接下来的投资方向将代表着业内的大趋势。 而彼时,孟鹤行本人正坐在宽阔的办公室里认真挑选着许程送上来的约会备选方案。 作为有女朋友的许特助,兢兢业业,不仅要替老板操心工作事宜,还要向女朋友取经,合力给老板制定出来一份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约会方案。 此时,许程看着孟鹤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打印出来的一沓计划图纸,心里难免有些纠结。 “孟总,其实我觉得只要用心去做,太太也不会不给面子,关键是看真心,至于去哪里,您和太太不一定非得按我这个来,毕竟……” 毕竟每个人钟情的旅途不一样。 后面这句话许程没来得及说,就看见孟鹤行的眉头一皱,眼神瞬间变得一言难尽,抬眼看了看他,而后像是难以启齿般说:“游乐场?” 孟鹤行脑海里浮现出司隐的脸,越发觉得她和那地方很有违和感。 许程垂眸,恭敬地回:“我也觉得太太不太会喜欢这些东西,但是我女朋友说……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公主梦,只是有些埋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这份方案是他和女朋友加班加点弄出来的,许程身为男人,自然对女生的心思猜的没那么透,正好对这事发愁的时候被他女朋友看见了。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份不伦不类的约会计划。 这方案,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还行,但是放在孟鹤行和司隐身上,许程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很违和。 但是,女朋友说的话肯定有她的道理,许程就把这份方案拿过来了。 当然了,里面还包含着符合孟鹤行身份的方案计划,就看他选哪一个了。 孟鹤行翻看了好几页,比对待亿万合同的时候还要认真,只不过事与愿违,越到最后,眉头皱的越深,弄得许程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默默捏了一把汗,想着还不如让他加班呢,他宁愿处理公司的事情,也不想给自家老板出主意追老婆。 久到办公室空气都凝固了,孟鹤行将那一沓纸放在办公桌上,揉了揉眉心,吩咐:“行了,你出去吧。” “好嘞,孟总。”许程如释重负,推开门就走了,反手将门关上,向来沉稳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但很快又调整过来。 到最后,那些约会计划还是没用上。 七月十八号,孟鹤行生日,原本计划着和司隐两个人过,这是他上次提的条件,他帮司隐查真相,代价就是她这一天都要陪着他。 起初司隐并不同意,但孟鹤行只说了一句话,她就答应了。 他说:“要是你配合,到时候你提离婚我还能考虑考虑,如果不配合,那我们就做一辈子夫妻。” 司隐同意了,她真的以为他动摇了,会考虑离婚的事情。 却忽视了当时男人嘴角下藏着的一抹笑,是诱鱼上钩的笑容。 老爷子还在,中午在老宅给他举办了家宴。 这是孟家的传统,孟家人生日当天,老宅都会在中午时刻备上家宴,只有孟家人聚在一起,到了夜晚,任凭和好友庆祝还是单过,老爷子都不插手。 中午时分,孟鹤行带着司隐去老宅吃饭,家宴丰盛,人都齐了,应老爷子要求,只要有一人生日,其他人无故不得缺席,除了孟景寒没到,几乎都来了。 司隐再没法跟他装夫妻情深,下车时,孟鹤行照例想来牵她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两人相顾无言,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连老爷子都发觉出不对劲儿,只当两人闹了不愉快,笑着打趣:“以往你们俩进门都是形影不离,手挽着手的,怎么今日倒是生分了,老二啊,你是男人,又比影影虚长几岁,可不能小心眼,多让让她。” 孟鹤行倒是滴水不露,端得是四平八稳,声线低沉,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是我不好,接影影的时候去晚了,惹她生气了,怨我。” 司隐一愣,下意识抬眼看他,和男人深沉的眼光撞上,指尖在膝盖上轻敲几下,又垂眸。 身边热源靠近,孟鹤行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指节,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众人都看着,司隐没避。 老爷子捋着胡须笑:“你小子啊,心思多放在影影身上,娶个老婆当然是老婆重要,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做?” 孟鹤行也笑,话是对老爷子说的,眸色却掠过司隐:“您说的是。” 老爷子又问:“影影啊,老二也承认错误了,你就别生气了,实在不行,你就揍他两拳解解气。” 话说到这份上,司隐还能说什么。 她指尖被孟鹤行握住,视线从两人相贴的皮肤上移开,抬眸看向老爷子,轻声道:“知道了,爷爷。” 第125章 写在同一张结婚证上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 午餐过后,孟鹤行借口公司有事先行离开,老爷子等人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临走时,冲两人挥了挥手,让管家送二人出去。 正值七月中旬,天气闷热。 一出门,外面的热浪就成倍地往皮肤上扑。 司隐跟在孟鹤行身后,边走边把披散在肩头的头发挽起,松松缠成一个髻,垂在脑后,几根碎发落下来,被别在耳后。 她今日穿了件白色缎面裙,布料光滑又凉爽,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透亮,被热气蒸的微微泛红。 孟鹤行先她半步,余光中瞥她被强烈的光线刺的眯了下眼,不由得停住脚步,身体侧着往她斜前方站了站,正好挡住直射下来的太阳光。 “下午有事吗?” 孟鹤行开口,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稍微掺杂了那么一些柔和的成分在。 像是无意打听的试探。 司隐拧眉,抬头去看他,眼里只剩下一个不远不近挺拔开阔的背影,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口:“怎么?” “你要是没事,可以去我办公室坐一坐。”孟鹤行回过头来,嘴角有意无意地勾起弧度,“反正你今天一天的时间都是属于我的,我先处理一下工作,等晚点带你出去转一圈。” 司隐脚步慢了下来,越发觉得奇怪,开口:“我去你公司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吗?” 闻言,孟鹤行转身,眸光直愣愣地落在她身上,音色沉厉:“我们什么关系?正儿八经的夫妻关系,写在同一张结婚证上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 “不是见不得人,只是没必要。” 司隐停下脚步,就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看他,唇角平抿着,脸颊上扩出小弧度,皮肤柔软细腻,伸手将吹到嘴边的发丝拨开。 她敛眉,试图解释:“你不必多想。” 孟鹤行看她半晌,动作一转,脚步继续往前,轻呵一声,音量刻意放缓:“上次给你发的图片看了吗?” “看了。”司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思索几秒,才回,“目前我这边查到的消息,那个嫌疑人接触最多的对象,是司栋,我怀疑……” “你怀疑是司栋指使他给你爸的车动了手脚?” 两人一同往车的方向走去。 司隐脚上是一双裸色的鞋,跟不高,穿上后刚好到孟鹤行下颌的位置,跟他说话时还需要稍微抬眸。 她说:“没错,目前的线索都指向……司栋,要真说他和那个人没关系,我还真不信。” 孟鹤行在车头前停了一瞬,眸色深沉,转而扫了旁边的女人一眼,指腹摩挲两下,缓缓开口:“若是司栋真的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你——” “我是不会手软的,一命还一命,凶手肯定要付出代价。” “行。”孟鹤行说,“上次发给你的图片是底下人搜集的,目前还在跟着,那个人的籍贯已经查出来,山洛人,叫林明森,这几天他失踪,应该就是回老家了,我们的人还在跟。” 司隐点头,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神色已经冷了,只是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说,司栋为什么要做这些?我爸和他无冤无仇,只是一个开出租车的司机而已,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人下杀手。” 孟鹤行手掌撑在车身,微微眯了眯眼睛,良久,才吐出来几个字:“唯利是图。” —— 夜晚在风庭酒店聚。 闻京铭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知道孟鹤行生日这事,再加上庆祝乔境时刚出狱的由头,整个好大的排场,空出一层酒店,权当做清场。 孟鹤行被他烦了好几天,原本不打算过去,但是对方直接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打过来,话里话外意思就是,你要是不来,我们就去你家里整。 说到做到是闻京铭的基本属性,更何况是这种场合,他更是擅长。 孟鹤行没法,只好应了下来。 处理完公司事宜,天色还很亮。 孟鹤行将剩下的行程推了,不重要的事情留到明天处理,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出准备出门。 转头给司隐打电话,没告诉她是闻京铭请客,对方以为只有两人去吃饭,等到了目的地,司隐听着包厢里传来的一阵阵动静,眼眸微闪,看了他一眼。 孟鹤行轻声笑着,打开包厢门,将人带了进去。 “呦呵,老孟终于来了,你看看都几点了,来来来,自罚三杯啊。”闻京铭嚷的最欢,隔着段距离,站在沙发旁看向这边,“老孟,今天你生日,寿星,也不多罚,就三杯。” 孟鹤行笑骂一句,带着司隐往那边去。 包厢内里五脏俱全,左侧是吃饭的地方,右边是一圈沙发,中间放了张玻璃茶几,上面零零散散摆了好些酒,红的白的都有。 司隐目光扫过一圈,只觉得咂舌。 孟鹤行有句话是真没说错,闻京铭这个人没别的缺点,就是爱喝,一聚会,大家伙都别想跑,不陪他喝个几瓶,那算是别想走了。 一屋子男人,只有左侧双人沙发上坐着个眼熟的身影。 孟鹤行还在和其他几人说话,司隐充当隐形人,打完招呼边落座在角落,目光和祁佑清碰上,很快便移开。 她下意识将视线往被劝着喝酒的男人身上扫了一眼,只见孟鹤行依旧满脸笑意,仰头灌下三杯,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放。 闻京铭又盯上她了,举着杯子就往这边凑,口齿清晰,说:“司妹妹,来来,我们俩喝一杯。” 还没走过,就被人从中间拦了一把。 熟悉的嗓音响起:“行了啊,总得留个会开车的,不然我俩都醉了,怎么回去?” 闻京铭啧一声:“我这酒店你爱睡哪间睡哪间,不收你钱就是了呗,小气劲儿,我和司妹妹喝一杯怎么了?” “她不能喝。” 闻京铭被孟鹤行投过来的视线看了一眼,只好偃旗息鼓,放弃和司隐喝酒的念头,转而看过去:“司妹妹不喝,那你替她,三杯。” 孟鹤行气笑了:“坐地起价?” 闻京铭冷哼:“你以为自己很值钱?” 第126章 别动,就一会儿 见两人僵持不下,司隐懒得找事,端起面前的杯子,倒上酒,朝着闻京铭一举,仰头灌了下去,而后轻轻将杯子放在茶几上。 抬眸问:“京铭哥,这下可以了?” 闻京铭刚从她的壮举中回过神来,咧着嘴笑开:“行行行,当然行,老孟你看看你,磨磨唧唧的,连司妹妹豪爽都没有。” 他也不纠结,达到目的,然后绕道回了原位置。 孟鹤行倒是没说话,只唇角带笑,看了司隐一眼,而后轻飘飘地往沙发后靠,衣领挺括,袖子半挽,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指尖轻点着。 司隐喝完那杯酒,心里想着事,也没怎么说话,只安静地靠在沙发上,脸色没有起伏,偶尔被点到名时才应答一两句。 祁佑清倒是和她是两个极端,她的长相明媚,算是谭希那一挂的,十分有攻击性,吸人眼球,让人挪不开眼。 别说男人,就连她见了,也会称赞一句惊为天人。 司隐长相偏冷艳,明摆着给人距离感,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疏离,和祁佑清那种能和人插科打诨的性格不同。 此时,两人作为在场的唯二女性,难免被格外注视。 当然,彼此之间也在偷偷打量。 比起司隐的不动声色,祁佑清倒是自来熟,举杯碰了一下,勾着唇角朝她笑,嗓音里也带着柔媚的味道。 “你好,我是祁佑清,之前我们见过几面。” 司隐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指尖纤细,肤若凝脂,白得晃眼,指甲染了颜色,更衬得她手指柔软。 祁佑清。 国内知名影后,年仅二十八岁就享誉国际,摘下最负盛名的桂冠之位。 若是别人被影后这么对待,怕是已经幸福地晕过去了。 但是,司隐心里却异常冷静。 她伸出手,碰上对方的掌心,短暂相贴,礼貌地回:“你好,司隐。” 纵使两人都是混圈的,但层次不同,领域不同,平日里司隐也只能像无数个普通人一样,在杂志电视电影中看见祁佑清的身影。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竟然也会来参加孟鹤行的生日小宴。 更何况,闻京铭他们对祁佑清的态度很是熟络,看来是早已经认识。 本以为互相客套一下就完事了,谁知道祁佑清反而自来熟地跟她聊起天来。 此时,她举着半杯酒,指尖不断摇晃着,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司小姐看起来好年轻啊,今年多大了?” 司隐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二十三。” “二十三?那岂不是……”祁佑清意味深长地瞥了孟鹤行一眼,小声嘟囔,“就知道这家伙不干人事。” 红酒在玻璃杯里随着动作摇晃,灯光洒泄,映衬着乌发红唇,魅惑迫人心头。 司隐没听清后一句话,对方声音降低,明显是不想让人听见,她也没有多问,只颔首致意。 话一停,嘴边那抹极淡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好在,气氛没冷多久,包厢门再次打开,两道修长的身影走进。 司隐打眼一看,其中一个是见过数次的江泽牧,另外一个头发极短,眼神极其富有攻击性…… 她不认识。 但是场内其他人却是认识的。 因为那人一来,便坐到祁佑清身边,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大掌扣住女人的腰肢。 司隐太阳穴突突直跳,下意识往孟鹤行的方向看了一眼。 对方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身子半侧着,偏头看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放松自在,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笑意。 “来来来,老乔,给你介绍一下。”闻京铭站起来,冲着司隐的方向说,“这是司隐,老司的妹妹,老孟的太太,今天你算是头一回见,以后大家一起多出来聚聚就熟悉了。” 转头又对司隐说:“司妹妹,这是乔境时,祁美人的男朋友。” 司隐心里咯噔一下,又去看孟鹤行,对方往她这边挪了几步,落座,呼吸间已经带着淡淡的酒意,一片坦然。 原来是这样。 她心里默默为之前不好的猜测画了个叉,在乔境时打招呼的时候回以客套的笑容。 孟鹤行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趁人没注意时,凑近一点,询问她怎么了。 司隐摇头。 之后的饭局自然少不了被灌。 孟鹤行作为寿星,被几个好友连番敬酒,一圈下来,已经醉的不轻。 再加上,敬给司隐的酒也全都被他挡了下来。 到最后,桌上的人都喝趴下了。 孟晋州和江泽牧提前离场,司北泊和闻京铭还有乔境时比孟鹤行醉的还厉害。 祁佑清叫来酒店的工作人员,就在上面开了房间,把人都扔进去休息了。 到最后,包厢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祁佑清扶着醉了的乔境时,笑着问:“你俩今晚也在这休息呗,都喝了酒,他醉成这样,少不了人照料,干脆就近得了,我们就先上去了。” 司隐说好。 等人走完了,才回头去看仰靠在座椅上的男人。 孟鹤行的酒品甚好,喝醉了也不吵不闹,只是安静地待着,此时,脸色泛红,领口散开两颗口子,黑色的衬衫裹着紧实的肌理,小臂露出半截,脉络清晰。 司隐没法扔下他不管,不论两人关系如何,但设身处地,若是她喝醉了,孟鹤行肯定也不会将她一个人扔在这。 叹了口气,上前去。 “二哥。”司隐微低着身子,凑到他耳边,“你现在去休息吗?” 男人呼吸声渐重,睁开眼睛,一动不动。 司隐又喊了一遍:“二哥。” 男人总算有点反应,狭长的丹凤眼裹挟着缱绻的打量,似乎在端详她到底是谁,看了好半天,才回:“嗯?” 司隐说:“回房休息?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嗯。” 孟鹤行又闭上眼睛,还是没动。 看来是喝大了。 司隐没法,只好伸手扶上他的胳膊:“我带你去休息。” 这次,孟鹤行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条胳膊搭在司隐的肩膀上,极力控制着步伐和重量。 意识模糊,但是还是凭借本能收敛了大半的力道,没全压在她身上。 开的房间在上面一层,乘了电梯进门,司隐扶他进了房门,男人意识似乎还残存着,知道老实地等她指挥。 躺在床上时,也听话的很。 全然没有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模样。 司隐倒了杯温水放他床头,转身的那一刻,手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住,受到向后的拉力,力气大的吓人。 她没防备,脚步被拽的趔趄几下,直直往后倒,被紧实的手臂带着转了个身,撞在男人的胸膛上。 紧实的触感撞得她脸疼。 熟悉的干冽清松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丝丝酒气。 脑袋轰的一阵空白。 她下意识去掰他手指,却被揽得更紧,半张脸被摁着贴在他的心脏处,听着不断加速的跳动。 “孟鹤行!” 司隐怒了,撑着床褥,想起身,却不得章法。 男人的手臂揽着她的腰,另只手放在她脑后。 孟鹤行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贴着她后脑勺的手掌顺着她的头发捋了两把,嗓音低沉,轻声说:“别动,就一会儿。” 第127章 阴阳怪气 月色流转,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 空气里安静到窒息。 司隐的发丝垂落下来,尾端缠绕在男人的脖颈肩膀处,两人的心跳声渐渐重合。 从来没和他挨得这么近过。 司隐下意识伸手撑在床褥上,膝盖抵着床沿,腰肢却被身下这人控的死死的,更别说他的另只手还牢牢抚摸着她的脑袋。 整个人被压着往下,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料逐渐传递到她身上。 偏偏始作俑者还在笑。 笑声暗哑,丝丝缕缕地钻进司隐的耳朵里,让她心底的郁气更加膨胀。 “孟鹤行!”她怒,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男人的力气大的厉害,纵使她身手不弱,也没法挣扎开来,只能互相扯皮。 孟鹤行倒是自在的很,醉意明显,却仍然目的性十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听见女人充满怒气的嗓音,也只是轻笑一声,将人揽的更紧。 “就当生日礼物了,抱一会儿,嗯?” 司隐伸手去扯他的手,出声:“生日礼物已经给过了。” 孟鹤行一愣,想到什么,眉宇间皆是笑意:“今天给的才是生日礼物,那个不算。” “怎么不算?你还想要两份礼物?” “大不了下次你生日,我也给你准备多份,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愿意。” 司隐趁男人放松警惕的瞬间,飞快扯开他的手臂,撑着床褥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铺陈在肩头的发丝缠绕在着。 她冷冷地看着床上的男人,眼神里一片淡然。 孟鹤行仰躺着,手背搭在额头上,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嘴角轻勾:“你可以列个清单,我都给你准备上。” 司隐抬眸:“孟鹤行,你说什么胡话?” “现在都开始连名带姓的叫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房间里弥漫着微妙的气氛,夜色凉如水,孟鹤行衣衫微乱,领口敞开,露出紧实的肌理,从眉眼到耳朵都泛起潮红。 他自始至终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吗?” 司隐没出声,站在原地看着他,也没任何动作。 孟鹤行抬起手招她:“过来。” 司隐没动。 门铃响了,打破一室安静。 孟鹤行躺在床上,看来是起不来了,司隐只好转身去开门。 侍应生推着餐车在门口等候,露出标准的客套笑容,零零散散好几层餐碟,最上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 司隐堵在门前,看着东西愣了几秒,而后飞快的让开脚步,让人进去。 但是侍应生脸上确实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只将餐车小心地推进去,头埋地很低,将东西都摆上桌之后,才扔下一句“祝先生女士用餐愉快”立马出了房门。 司隐送人出去,指尖触碰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竟有一丝要离开这个令人尴尬场地的意图。 但是,动作还没实施,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了。 “你站在那干什么?”孟鹤行说,“关门进来。” 司隐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犹豫道:“我看你也挺清醒的,我就先走了。” “等会儿。”孟鹤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现下正遥遥望过来,指着桌子上的蛋糕说,“生日还没过完呢,你今天的时间是我的。” 此时已经十一点半,离凌晨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 司隐懒得和他争,想着挨过这半个小时再走也不迟,反正她的房间在隔壁,省得给他留下话柄,以后反倒说她不讲诚信。 于是,她又重新走了回去,站在餐桌边垂眸看向桌面上的食物。 孟鹤行指尖捏起蛋糕旁边的数字蜡烛,递给她,眼皮子一抬,说话的语气倒是不容置否:“帮我点个蜡烛总行吧?” 司隐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数字蜡烛,拧着眉问:“这东西都是你准备的?” “不然呢?”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了?” “我喜欢什么你知道?”男人的话语里透露着不满,声调也是出乎意料的冷,“你不是不关心我吗?” “你非要这么说话?”司隐也不客气,抬眸看回去,“阴阳怪气。” 孟鹤行手撑在桌面上,眉眼间的笑意还未消散,声音温柔了许多:“嗯,不阴阳怪气,你点吧。” 这种顺从的语气,司隐听了好几年,从第一次见到孟鹤行,他就挺顺着她的,比起司北泊,他才更像是一个兄长。 思及过往,司隐心里的气也消散许多。 指尖微动,装着数字蜡烛的塑封袋被拆开,她将它插在造型精致的蛋糕上。 抬眼看他。 孟鹤行轻抬下颌,示意:“点上啊。” 司隐皱眉:“自己没手?要你干什么?” “我是吹蜡烛的。” 孟鹤行一脸骄傲,语气颇有些不正经,倒是与他平日里那副清冷散漫的模样不同。 烛光跃起,浮现在男人脸上,衬得他五官更加立体硬朗,长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道阴影,轻微颤抖着。 孟鹤行抬眸的瞬间,眉宇间尽显轻松得意。 司隐自然而然地想起十六岁那年,她在司家过的第一个生日。 那时,她刚回司家不久,司栋虽然态度平平,但远没有现在这般冷血,平日里见到她也会问上两句,生日宴没有大张旗鼓的办,只是请了关系亲近的几家人一起凑个热闹。 那一晚,司北泊顾不上她,她谁也不熟悉,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他们欢天喜地地聊天玩游戏。 明明主角是她,却像个外人一样被排除在外,比针对更让人心寒的是忽视。 默不作声的忽略,才是让人难受的根源。 最后,还是孟鹤行来了,将她从孤寂的世界里带出来。 司隐仍然记得孟鹤行送给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一只十分可爱的小松狮。 她养了一年,后来走丢了。 那是少年时期为数不多的温暖,所以司隐才会对孟鹤行如此信任,在他提起协议结婚时,短暂的思考之后就答应了。 这么些年来,他也确实温润有礼,进退有度,从来不会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也像两人约定的那般,互不插手对方的事宜。 再回过神来时,孟鹤行正看着她。 跳动的烛光闪烁在眼前,竟然有几分跨越时间的美感。 十二点。 这一天结束了。 司隐没去问孟鹤行许的是什么愿。 看着对方眼里浮现的笑意和淡淡的落寞,她心里莫名升起一阵异样,很快便消散不见。 司隐的意识像是现在终于清醒过来,声线也逐渐变清晰:“愿也许了,生日也过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不等孟鹤行有任何反应,她脚步匆匆,拉开门走了出去,将屋内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房间门一开一合,将世界切割成两个部分。 孟鹤行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全身力气都松懈下来,刚才硬撑着的那股劲一下子没了支撑力,如大厦倾颓,轰然倒塌。 手背放在额头处,半遮住微弱的光线。 第128章 没和她说 七月底。 孟和集团开拓疆土的阵地逐渐扩大,由冬城往其他地区拓展。 叶家的项目已经到了中段,进行的如火如荼。 虽说委派相关人员前去督工,但是孟鹤行作为老板,照例需要慰问一番。 月底事宜繁忙,孟和集团和子公司彻底分开之后,相关的牵扯都要理清,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都加班加点,赶在八月到来之前,将分配到手头的工作做好。 孟鹤行在最后一天,来到了南城。 上午抵达,下午就去了勘察正在动工的那一期园区。 叶英忠父女陪同。 这块地是从叶家手下转过来的,更何况叶家在南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领头人,在房地产行业算是佼佼者。 和这样的人合作,孟鹤行轻松许多。 叶英忠边走边笑,指着不远处一幢正在建的楼宇说:“这些建筑倒是很有孟氏的特点,我记得孟氏养了不少设计师,风格独特,一看就让人知道是孟氏的手笔。” 孟鹤行听他说完,也客套的摆手,眼神深邃,眺望着矗立在半空的建筑物。 侧着身子往叶英忠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不减:“算是赶巧了,能从叶家手里争取到这块土地,再者,能谈下来融资,也有运气的成分在,总之,往后两家合作,也算是互惠共利。” 叶英忠笑:“听说孟总之前和南城发展银行谈过融资的事?” 孟鹤行神色未变,话语里却是尽显诧异:“这事都传到叶总耳朵里了?” “那就是真的了,孟总不愧是年轻一代的领头人物,眼光就是犀利,连这块难啃的骨头都能拿下,我听说,南城发展银行的江行长是江总的父亲,怎么不帮自家人?” “粥多了,自然要分一些给别人,难不成全揽在自家饭碗里,万一有个意外,那岂不是亏本的买卖,更何况,亲父子,才更要避嫌不是?” 孟鹤行轻飘飘地揭过这个话题,将目光重新投到正在施工的现场,指腹在口袋里摸索几下,泛起潮热。 叶舒喻倒是一如既往的坦然,在父亲和孟鹤行说话的间隙,偶尔也能插上一两句话。 叶英忠本想约上孟鹤行一起吃晚餐,权当尽尽地主之谊,但是孟鹤行来之前就已经和江泽牧约好,只说夜晚还有应酬,推辞了。 临行前,叶舒喻倒是打听好戏一般,站在车窗旁边,顶着不甚热烈的骄阳,笑着提及上次两人分别时谈及的话题。 她说:“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孟总究竟有没有一点进展。” 旁人或许听不明白这话里蕴藏着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孟鹤行却是一清二楚。 再加上叶舒喻一副八卦的模样,倒像是猜定了一个答案。 孟鹤行隔着半扇车窗,视线幽沉地落在外面,眼神清明,神色冷淡,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说道:“不牢叶小姐挂心,有这时间,叶小姐不妨替自己挑选几个良婿,毕竟,叶家家大业大,看人得看准。” 叶舒喻没再回话,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移开视线。 直到孟鹤行随行的车辆消失在眼前,叶舒喻才冷哼一声。 叶英忠也是如此,背着手叹气:“孟鹤行真是比他爷爷和大伯还要稳重,做事滴水不漏,舒喻啊,要是你未来丈夫能有他一半,我也就不操心了。” 叶舒喻挽上父亲的手臂,朝着远处变成黑点的影子眺望,开口道:“爸,你女儿不比他差。” “好好好。”叶英忠被逗笑,“我的女儿,自然是不差的。” 父女俩上车,吩咐司机回叶氏。 —— 江家是南城最大的世家。 老宅位于最富裕的商业带,人工引进瀑布群,江父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孟鹤行说夜晚有约,并不是诓骗叶氏父女,而是借着来南城这一机会,上门拜访江父。 江泽牧收到消息,提前在大门处安排了人员迎接,才能让孟鹤行的车辆畅通无阻。 车子停在江家宅院前。 孟鹤行和许程下车,一眼就看见站在大门之下的江家父子。 他快步走上前,微弯腰和江父握手:“江伯父,真是好久不见。” 孟江两家本就是两城众人瞩目的存在,孟鹤行和江泽牧是多年的兄弟,更何况,都是司家的女婿。 这关系,倒是比一般的交情要深厚许多。 江父身居官位多年,早已经练就了沉稳练达的气势,此时也是微笑着看着年轻后辈:“鹤行啊,泽牧说你来,这不,我也是刚到家,就等到你了。” 孟鹤行跟着几人往里走,嘴上难免客套:“都说您忙,我也是来叨扰,上次您没出面,但是我知道,孟氏能谈下来融资,一定是看在您的面子上,这不,我就厚着脸皮前来讨顿饭吃。” “你这小子。”江父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从小你和泽牧就在一起玩,我们两家早就知根知底,别说现在还都和司家结亲了,也不知道你在客气什么?以后有帮忙的地方,你就尽管说。” 孟鹤行不动声色地应着:“那就先谢过江伯父了。” 踏入正堂,江母和司烟都在,相互打了招呼。 江父想起什么,笑声爽朗:“鹤行啊,怎么没把司隐带过来,正好和小烟说说话,她们两姐妹,怕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江泽牧在一旁搂着妻子的肩膀,目光落在孟鹤行身上时,透露着有意无意的调侃。 孟鹤行身形未变,眉宇间浮现出笑意,回道:“她忙,这次来南城也是临时起意,没和她说。” 第129章 并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好在江父只是顺口一提,并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话题。 江家关系简单,江父江母只有江泽牧这一个儿子,本来想着子承父业,等江父退下来之后,他的位置让江泽牧顶上,但是江泽牧无心官场,反倒是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 江父开明,倒也是随他去了。 晚餐还在准备,江父叫了孟鹤行等人去书房谈话。 江家宅院是两层式,书房设在二楼。 关上门,家里佣人送上茶水,掩门出去。 江父坐在书桌之后,目光扫过对面的几个年轻人,视线掠过许程的时候,不由得顿了一下。 开口笑道:“小许跟着你好几年了吧?我印象里,你俩从毛头小子的时候就在一起,这么些年,小许也算是并肩作战的好友了。” 孟鹤行品了口茶,动作慢条斯理地将杯盏放下,瓷器碰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唇角轻勾着:“江伯父记性好,许程确实一直是我的助理。” 许程微颔首。 江父笑:“我就说,不是心腹,你也不会走哪都带着。” “用习惯了。”孟鹤行抬眸,目光锐利,“许程倒是知道我的处事风格。”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孟鹤行挑眉,状似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江父眸色深沉:“前段时间,你家那位三少,和宋家人一起联系上我,想在南城发展,问新动向,看这样子,像是想和你分庭抗礼。” 孟鹤行神情淡定,抬手捏着茶盖拨了拨茶水,说:“还有这事?” “可不是,那段时间我正忙,也没给准信,只拖了几次,后来,他们就没找我了,不知是不是换了目标。” “多谢江伯父告知这个消息了。”孟鹤行动作微顿,放下茶盏,“其实,此次来,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想要江伯父帮忙。” “你尽管说。” “季行长说最近上面政策变了,关于房地产这方面的动向,还烦请江伯父偶尔能告知一二。” 江父笑:“这是自然。” 孟鹤行又问:“上次融资的事情已经结束,不知道资金什么时候可以拨下来,您也知道,孟氏准备投的那个新项目,动起工来,确实消耗较大,现在刚测完水质,剩下的动作起来也快,招标项目书还被压着呢,只差资金流一下来,很快就能动工了。” “不必担心,泽牧之前替你问过,也就这几天的事。” 孟鹤行闻言,神色轻松许多,笑道:“那就谢谢江伯父了,什么时间有空,我做东,老爷子也老念叨您呢。” 江父起身,摆手:“老爷子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有时间我自会去探望他老人家,但最近是真没空,查得紧,天天严阵以待。” 孟鹤行目光扫过男人的侧脸,又落到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盏上,不紧不慢地跟着起身,袖口平展,西装落拓。 从江家吃完饭出来,夜色渐浓。 彼时已经快九点,许程先一步将车子开过来,等着孟鹤行和江家人告完别,坐进车内时,才发动引擎。 江家宅院远远敞开,映衬微凉月色。 孟鹤行在后座,揉了揉太阳穴,侧脸轮廓分明,倒映在车窗上,勾勒出一道异常立体的剪影,光线明灭,眼神犀利。 许程边开车边注意着后座的动向。 只见孟鹤行松垮自然的往后靠着椅背,指尖在车玻璃上轻敲,语气随意,问:“调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许程说:“林明森目前还在山洛,这两天没出去过,至于有没有和司栋联系,暂时不清楚,我们的人一直跟着,有情况会立马告知您。” 孟鹤行嗯了一声,眼皮子一抬,看向前方。 许程犹豫着,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孟总。” 孟鹤行抬眸。 “据汇报,太太的哥哥,前几天也曾出现在山洛。”许程手控着方向盘,“似乎也在追查这件事。” 他没敢提那人名字,身为孟鹤行多年的助理,对老板的私事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许程不用明说,他自然知道这个哥哥肯定不会是司北泊。 孟鹤行神情照旧,只是伸手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扬眉,没出声。 车子行驶过高架桥,无数光影浮动,从车窗透进来,照在男人眉眼上,将身形勾勒成一副剪影,修长挺拔,轮廓深邃。 到了下榻酒店,孟鹤行没让许程跟着,径直走进预定好的套房。 顶层设计,一面是整片的落地窗。 半个城市都匍匐在脚下,不远处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依然在深夜里顽强地矗立着。 孟鹤行站在窗前,脚下是柔软的地毯,他指尖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凑在唇边吸着,眸子半眯,无声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 接到明斐媛电话的时候,司隐正在一遍遍调整着乐谱的调子。 手机铃声大作,在空旷的休息室回响。 司隐看着来电显示愣了会儿,心地蔓延出些许躁意。 划开接听键,那边妇人轻柔的嗓音便传进耳朵。 明斐媛的声音带着几分窃喜,慌忙开口:“影影,今晚有时间吗,来家里吃顿饭吧,妈做了你爱吃的菜。” 语气里流露出一丝迫切。 司隐听得出她的确是想见自己,抬手看了眼时间。 明斐媛又说:“你爸今天不在,你哥这几天也跑的没影,早出晚归的,就我们母女俩,吃顿饭,妈妈也很久没见你了,上次本来想着让你回家吃饭,但那天鹤行不是说你俩约好了吗,妈也没强求。” 算算日子,巡演结束已经近一个月了。 司隐将曲谱放下,看了眼接下来的行程,话到嘴边了,还是犹豫着吞了回去,说道:“好,我可能晚点过去,现在在忙。” 明斐媛高兴了,连忙应着:“哎,好,妈等你。” 电话挂断,司隐已经没了那份镇定的心思。 给李秀拨了个电话过去,告知她今晚不在家吃饭的事情,对方说好,又仔细叮嘱着,两人聊了几句。 坐在位置上整理东西,谭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消息,风风火火从门外闯进来,直接往她身边一坐。 气都没喘匀,就开口:“听说孟氏成立五十周年的庆典纪念,要从我们公司找人。” 司隐一愣,微微拧眉,似在纠结这消息的真假,问道:“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听公司的人说的呗。”谭希摊手,“刚才过去的几个小模特都在八卦,说不定就被选上了呢,说真的,你就不好奇啊?” 司隐扫她一眼:“不好奇。” “嘁,你这人,太无趣了。” “哦。” 谭希掐她一把,伸手就去挠她痒痒,被司隐反手捉住手腕摁在沙发上。 见打不过,谭希只好求饶:“哎哎,松手,疼啊。” 司隐倒是耐着性子问:“还动不动手了?” 谭希讨了饶,才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揉着肩膀,问:“今晚去吃那家烤肉吧,听说还有自家酿的米酒,我馋了。” “今晚不行,回司家吃饭。” “行吧。”谭希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在你又要回家看那个人脸的份上,我就不蹂躏你了。” “……”司隐没理她。 谭希又开始八卦,举着手机问:“上次你说祁影后是孟鹤行的红颜知己?今天她就被拍到和别人同进同出了。” 司隐敛着眉,往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高位热搜上赫然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男女都是半侧着脸,男人拥着女人的肩膀,两人对视笑着。 虽然说只见了一面,但是司隐隐隐约约认出来照片中的男主角是谁。 她收拾好东西,大咧咧往沙发上一躺,整个身子宛如一道入了水的鱼,伸着懒腰,舒缓着腰背的酸胀感。 谭希翻着评论,边看边吐槽:“这男的谁啊,长得还挺帅,只是个侧脸,看着就不输你家那位。” 司隐就着她的话,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出画面。 不得不说,孟鹤行的这帮兄弟,都是宽肩窄腰的大长腿,许是人以群分,这些个公子哥养尊处优,模样倒是也不差。 起码,单拎出来,每一个都是让众多女士梦寐以求的对象。 就连她最烦的司北泊,模样也没得挑。 司隐耸肩,休息够了,又开始往工作台的方向走。 谭希跟过去,追问:“看你这样子,认识?” “谈不上。” “真认识啊?” “孟鹤行他朋友。” 谭希手撑在桌面上,眼眸流转,嘴角勾着笑,一副八卦的样:“跟祁佑清有交集?什么关系?看这亲密程度,八成是个老情人。” 司隐指尖一顿,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谭希乐了:“真让我猜对了。” 又说:“现在知道祁佑清和孟鹤行没关系了,怎么着,人家还是洁身自好,不考虑考虑?” 司隐咂舌,语调森冷:“你不该进乐队,当狗仔多合适。” 面对调侃,谭希也不在乎,勾着她的脖子,语气娇柔的说了一句话:“我当狗仔去了,其他人还有活路吗?” 司隐:“谦虚点,口气不小。” 谭希挑眉:“那是。” —— 司隐是在路上碰见孟鹤行的车的。 当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她开着那辆奥迪亦步亦趋地跟着前车的屁股,目光到处兜转时,发现旁边那辆黑色的库里南眼熟极了。 再一看,副驾驶上的车窗降下,孟鹤行那张刚被讨论过的俊脸就出现在眼前。 两人隔着段距离对视,又双双扭过头去。 本来以为碰见只是偶然,毕竟她回司家吃饭这事,暂时只有明斐媛知道,而对方也是个不会撒谎的性格。 说只有她们母女,应该就是了。 所以,当司隐前脚将车停在司家大门,后脚就从反光镜里看见刚才在路上遇见的那辆库里南缓慢驶入庭院时,还愣了两秒。 等孟鹤行停好车子,走上前来,敲了敲她的车窗,微俯着身子,勾着唇问:“还不下来?” 司隐后知后觉,解开安全带,见他退后,打开车门,一条腿刚落地,就问:“你怎么在这?” 男人的脸色未变,说:“找司北泊有事。” 司隐了然。 屋内人听见动静,着急忙慌地迎出来,招呼着两人进屋。 司栋确实不在,家里就明斐媛和何姨在,两人在厨房里捣鼓什么。 管家将人迎进来,又倒上茶水。 明斐媛乐呵呵地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跟孟鹤行和司隐说了几句话,又说:“北泊等会儿就回来了,刚在路上说今晚回来吃饭。” 孟鹤行倒是没坐着,起身跟着司隐一起往厨房去:“他跟我说过,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影影也来了,真是凑巧了。” 锅里蒸着香芋排骨,丝丝香味从缝隙中透出来。 司隐嗅到熟悉的味道,难免心情雀跃许多。 明斐媛怕两人拘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将司隐“赶出去”,让他们自己在附近转转。 司隐不想出去,但是孟鹤行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在厨房看,他也站着,倒是让明斐媛和何姨不自在。 于是,她只能转身出门。 司家庭院里种了许多蔷薇,粉的白的都有,一大片环绕在篱笆上,簇拥成一团,翠绿的叶子衬托着娇柔的花骨朵,倒是格外好看。 司隐感受着傍晚的凉风,忍不住往那边走了走,蹲下身,用指尖轻触着柔软的花瓣,嘴角不自觉浮现出笑意。 暂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孟鹤行也不出声,只静静地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等她看够了,才打量一圈花海,垂眸低笑:“以后我们家也种点花吧?也种这个怎么样?” 司隐蹲在那里,看着垂到地面上的枝条没说话,头发垂落下来,侧面只能看见挺翘的鼻尖,还有长而卷的睫毛,抖动着,似鸦羽般顺滑。 “海棠也不错,都种一点吧。” 孟鹤行走近,停在她脚边。 司隐眼眸垂下的时候,能看见视线内的黑色皮鞋,以及整洁的西装裤腿。 男人的嗓音清润,就如他给别人的感觉一样。 但是司隐知道,孟鹤行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润有度,他骨子里同样有商人的精明和冷血,只不过,是分人而已。 或者说,并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第130章 我想听你说 两人在庭院里站了好大一会儿。 司隐就势坐在花圃旁边的石墩上,探着身子拨弄着柔软的花瓣,任由凉风徐徐吹过耳廓。 趁着声音问他:“最近有没有林明森的行踪,我这边的人没什么新发现。” 孟鹤行垂眸,轻飘飘地睨她一眼,嗓音像是比暮色还凉:“许程找人跟着,有动静会通知你。” 司隐嗯了一声,抬起头来打量着这栋美轮美奂的别墅,远处的夕阳渐渐落到地平面以下,晕染出一片橘黄色。 孟鹤行左右踱了两步,视线兜转着又转回来,落在旁边的女人身上,她今日的装扮一如往常,头发被缠绕在手指间,三两下便挽成髻,低垂在脑后。 自然,简单,又别有气质。 司隐倒是没注意男人的打量,她将下巴搁在膝包上,垂着眸盯着地面上搬着花瓣的蚂蚁群发呆,脑海里闪过无数帧过往的画面,终究是思绪乱飞。 没有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只能像被压住瓶盖的汽水瓶子,内里沸腾,气泡都要顶出来,却还是如同风平浪静。 “最近工作怎么样?” 司隐抬眸:“不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孟鹤行没想到她会直接挑明话题问,只好轻笑出声,凉风徐徐从袖口钻进去:“我想听你说。” “挺好的。” “还有呢?” “你每天既要忙公司的事情,又要分心处理林明森的事,哪来这么多的时间管我?” 孟鹤行挑眉:“不满?” 司隐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没去观察男人是怎么样的神色,迎着风说:“不敢。” 孟鹤行墨色的短发与微弱的光线融为一体,眼眸深邃,宛如潜伏在暗处的孤狼,迸发出蛊惑人心的力量。 司隐只是转身时扫了一眼,很快便移开视线。 她想,谭希还真没说错,凭孟鹤行的样貌,冬城多的是女人投怀送抱,更别说还有孟和集团继承人这个身份地位加持。 年长的想把他介绍给自己女儿,享受一把收了个乘龙快婿的滋味,年轻的想攀上这棵钱权并存的大树,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男人总爱把女人比作美酒,可同样的,他们在女人眼里何尝不是想要弄到手的陈年佳酿呢。 “还有你不敢的事?” 孟鹤行似乎是被她那两个字逗乐了,眉宇间的笑意尽显,整个人那股淡漠清冷的劲都张扬出来,即使此时松懈,浑然天成的矜贵也丝毫没有减少。 以前司隐觉得他这副样子看起来挺亲近的,说话也能自然许多,但从将话说开之后,只觉得孟鹤行再这样笑,只能无形中徒增尴尬和无奈。 她收回视线,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只能拧着眉嘟囔一句:“我又不是天王老子,不敢的事多了去了。” 说罢,就要往屋内去,却受到阻力。 远方汽笛声明显,有车辆跃过司家庭院的大门,一路延展到面前。 车灯投射过来的时候,司隐的手臂还被孟鹤行抓着。 车子停住,熄火。 司北泊长腿一跨,从驾驶座上下来,倚着车门目光沉沉地打量着这边。 嗓音平缓,冲孟鹤行道:“没想到你先到。” 司隐趁机瞥了一眼抓着手臂的始作俑者,视线淡淡,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不容忽视。 孟鹤行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女人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将两人甩在后面,天鹅颈修长,身形萧条纤细,风姿绰约,腰肢盈盈一握。 司隐走路很稳,也很快,肩膀平展,像是端着水,一点不带晃动的,转个身就消失在入口处。 肩膀被人从后面搭上来,孟鹤行只觉得碰到的那块皮肤,即使隔着衣料也逐渐升温,他挥开司北泊的手,两人一同往里走。 “多日不见,你俩关系有进展啊?”司北泊眉眼笑开,带着揶揄,“都能有肌肤接触了。” 刚才司隐的反应已经落入他眼底,不知道此时提起这事是真心还是调侃。 总之,孟鹤行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是相亲相少了?” 司北泊微抬下颌:“几个意思?” “事情处理好了?” “不过是跟的一个项目没招上标,几个老家伙精明着呢,非得再提几个点,不然转手让给别人,我跟了好几天才谈下来。” 孟鹤行没太大反应,只平静地看着司家上方的天际,想着司栋那事,话都到嘴边了,还是咽了下去。 转头侧着脸问:“爸最近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司北泊脸色一顿,不自在地遮掩过去,“他从来也不跟我交代行踪,我这几天早出晚归,也没怎么交流,你找他?” 孟鹤行收回视线,径直进了屋:“随便问问。” —— 森绿。 闻京铭今日难得落单。 另外几人不是要回家吃饭,就是有公司事宜要处理,只有他了无牵挂,闲散懒人一个,酒店生意如火如荼,正是大好势头,再加上有得力助手打理,他这个少东家,倒是随心所欲。 没去楼上包厢,一个人没意思得紧,比起孤零零坐在偌大的房间里一个人独赏夜色,倒不如热热闹闹的让人来得自在。 闻京铭就要了张一楼大厅的席位,临窗,在角落的位置,不仔细看,确实发现不了。 他点了几瓶酒,一个人看着来往的人群小酌着,最后看得烦了,掏出手机来在群里发些没营养的话题。 结果,除了司北泊扔下几句闭嘴,再没人回。 得,都有家室,就他一个人孤家寡人。 几杯下肚,他的神识依旧清醒。 生在商人家庭,从小就练就了喝酒的本事,不是吹大,现在一般人还真撂不倒他。 待了大半个钟,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刻意压低声音说着什么,隐约还夹杂着女人充满怒意的声音。 闻京铭起初没管,风月场所发生这种事真是不稀罕,他不是什么老好人,也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要没犯到他手里,一切都与他无关。 今日也本着这个态度。 本想着闹一闹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声音越来越大,逐渐传入耳朵,扰得他这一片小天地都不得安宁。 闻京铭皱了眉。 哄笑声再次传入耳际时,他起了身。 绕过遮挡物,视线逐渐开阔。 不远处的一块暗地,光线微弱,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围着那一张桌子,内里困着的不知道是谁。 为首的男人一副吊儿郎当的地痞流氓样,脖子上挂着根大金链子,跟暴发户似的。 闻京铭拧了眉,搭眼一看,从人影缝隙中,隐约看见一片大红色的裙角,再往下,是女人纤细笔直的小腿,踩着双裸色的高跟凉鞋,脚踝上圈着的碎钻直晃人眼。 他懒得搭理,直接往门口走。 手触上门把手的那一刻,酒瓶炸裂的声音响起,身后的脚步声凌乱,一切都乱了。 啪的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在喧嚣的音乐声中格外清晰,但是很快又被嘈杂的吵闹声遮盖住。 “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男人污秽的话语紧跟着流入耳朵。 闻京铭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站在门口,门半开着,耳边尽是风声,还有接二连三的玻璃碰碎声,有碎片炸在脚边,溅到小腿处。 他脸色黑了。 转身的刹那,正好看见红裙女人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缠着,她手里举着碎了一半的酒瓶,动作毫无章法,看样子就不正常。 对方抬脸的那一刻,闻京铭的动作停了一瞬。 这女人,不就是司隐身边那个…… 没多想,他立马快步凑上前去,抬腿就踹。 砰的一声。 这下是肉体撞上桌子,被掀翻的动静。 “哪个傻逼?” 大金链子还在挣扎,没碰到女人,反而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伤了,任谁也气不顺,张口就是大骂。 闻京铭眼神骤冷,还没人这么骂过他,他掸掸衣服上的褶皱,一脚踩上男人的脖颈,稍微使力,变听见一阵凄厉的叫声。 周围几人见状,下意识想动手,还没近身,就被赶来的安保人员制住了。 全都扭送去了警察局。 闻京铭这才有机会回头查看刚才那道红影子。 在旁边桌子上找见了人。 她正握着一个酒瓶残骸,锋利的尾端快划破皮肉,眼尾潮红,海藻般的长发缠绕在肩头,皮肤白皙,仰着脸喘气,视线直勾勾地看着这边。 乌发红唇,眼眸流转,真像童话故事里勾人噬魂的海妖。 闻京铭目光落在她白得晃眼的肩膀上,迅速移开,只走近,居高临下地垂眸问:“还能站起来吗?” 手掌伸出,停留在女人面前。 谭希确实没力气了,方才酒里被人掺了东西,要不是她意志坚定,已经被那几个杂碎得手了。 此时,她的眼皮已经沉重的不行,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也知道是他帮了忙,透过模糊的景象,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往闻京铭的方向鞠了一躬:“谢谢……” 力气耗尽,彻底失去意识。 最后的印象,是男人下意识扶住她手臂的动作。 —— 司隐接到消息时,还在司家。 晚饭之后,明斐媛留几人说说话,很长时间没来,更何况,司栋如何行事,轮不到明斐媛来替他分罪,司隐也就没有推辞。 孟鹤行接到电话后,表情古怪的看她一眼,而后将手机递给了她。 司隐还在诧异为什么让她接的时候,就被那头闻京铭的一通输出震懵了,指尖快要嵌进肉里。 等她和孟鹤行赶到医院,找到谭希所在的病房时,才松了一口气。 门口长椅上坐着闻京铭,领口微乱,袖子半挽,小臂上还有几道不太明显的划痕。 司隐透过窗户往病房里面看了眼,见谭希安然无事躺在床上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路上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得知是闻京铭出手帮忙,此时也难免心怀感激,冲他道谢。 闻京铭倒是散漫惯了,见她认真,反而不好意思,摸着脑袋说:“也就是之前见过,认出来了,顺手的事。” 司隐颔首,推门进去。 两个男人没进门,就站在走廊上等着。 不一会儿,司隐探查完出来,问道:“她怎么还昏着?” “哦,这个啊。”闻京铭开口,“医生说那酒里掺东西了,已经做过检查了,没大碍,休息够了就行。” “谢谢。” 闻京铭摆手:“跟我还谢什么?赶明让老孟请我吃顿饭得了。” 语气调侃,倒是符合他一贯的脾性。 得知谭希确实没事,司隐给叶之岭打了电话,又让孟鹤行和闻京铭先回去,她留下来陪护就行。 闻京铭倒是应得快,孟鹤行却再三叮嘱,临走时还说:“有什么事及时联系。” 彼时,司隐正送两人出门,手扶着门框,眼睛平静无波,目光扫过男人的侧脸,点头:“知道了,谢谢。” 孟鹤行脚步微顿,沉沉看她一眼,而后转身。 司隐坐回床边,对着谭希打量一番,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盯着床面发呆。 不到两小时,房门被再次推开。 司隐下意识去看,脚步匆匆的男人披星戴月地赶了回来,带着一身寒意。 从临市开车回来的叶之岭关上病房门,走到床前看了一眼,握了握谭希放在外面的手掌,又将被子往下拽了一点,擦掉她鼻尖上渗出的汗珠。 直起身时,才看向坐在床边的司隐。 两人对视一眼,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落座。 听司隐讲完全程,男人的脸色越发冷硬,手背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地涌起,压制着心里的怒气,向司隐道了谢。 又问:“那几个找事的人呢?” 司隐回:“在警察局呢,不会轻饶的。” 叶之岭点点头:“我守着吧,你回去休息,今晚多谢你和你朋友了,等希希醒了,我们亲自上门感谢。” 司隐起身,眼睛瞄向床铺:“都是朋友,不用。” 谭希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有叶之岭在,她也不用担心,最后看了一眼,出门时脚步微顿,扭头问:“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叶之岭颔首:“谢谢。” 第131章 这么较真儿做什么 司隐出了门,夜色正浓郁,指尖在打车软件上翻来覆去,还没下单呢,就看见医院正门口那辆黑色的库里南打了一下双闪。 灯光在黑夜中格外耀眼,微信同时弹出来消息,孟鹤行让她上车。 正当她犹豫是继续下单还是乘他的车回去时,对方没给她思考的机会,直接将车门打开,长腿一迈,倚着车门隔着半段距离看她,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的烟,眸色似深夜里的月光,冷清深重。 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司隐想忽略都没法,只能收起手机,抬腿往那边走。 在车身前站定,扬眉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京铭哥呢?” “回了。”孟鹤行言简意赅,“上车。” 双双进入车内,驾驶座上的男人双手控着方向盘,目光一直看着前方,偶尔往旁边扫一眼:“不用陪?” 司隐将头发重新挽了一遍,说:“有人陪。” 孟鹤行不是多事的人,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专心开着车,主动开口说:“刚去警察局看了,那几个人是惯犯了,又有监控指证,肯定是要严肃处理的。” 司隐皱着眉,眼神也变得冷硬:“这种宰渣。” 话没错,在看不见的地方,这群人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也就是今日谭希遇上了闻京铭帮忙,那些没人帮的姑娘,结果岂不是更惨。 司隐也没客气,平日里对什么都无欲无求,只有一点,别伤害她在乎的人,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触碰到她的底线,就是不行。 她也没心软,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种情况最严重会怎么处理。” 孟鹤行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嘴角噙着笑:“刑拘。” “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你朋友将那人爆了头,闻京铭后来又单方面殴打对方,真论起来,对方如果要告的话,也是有一定胜算的。” 司隐静默,指尖被捏得发白,还没喘上气呢 又听对方说:“不过,对方犯的事比这严重多了,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有空琢磨这个,况且,他们也不敢,和闻家打官司,找死么不是。” 她松了一口气,真怕谭希和闻京铭因此背上官司,那就糟了。 此时看驾驶座上的男人嘴角带着笑意,也知道自己刚才关心则乱,无形中被人耍了一顿,语气也僵着:“你说话还带喘气的。” 孟鹤行心情极好,眉宇间晃着得意,挑眉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以前不这样。” 司隐压下那股想怼回去的意图,扭头看向驾驶座,冲男人道:“不管怎么样,今晚还是多谢你和京铭哥了。” 男人呵一声,没客气:“就口头上谢?” 司隐说:“那请你们吃饭?” “行啊。”孟鹤行指节修长,骨骼分明,握着方向盘的时候尽显矜贵,“什么时候?” 司隐一噎,倒不是因为吃饭,而是从来没见过孟鹤行这样,以前他总是温润有礼的,起码在她面前是这样,现在这样步步相逼,倒像是换了个人。 不过,心里吐槽归心里吐槽,她极有眼色地没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面上应着:“行,那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叫上京铭哥一起,等希子醒了,我问问她。” “不用,逗你的。”孟鹤行一本正经,“这么较真儿做什么?” 司隐真是不想跟他说话了,她琢磨半天想着怎么处理,他倒好,一言不发,反而给她增加心理压力。 车子行驶到交叉路口,等红灯。 孟鹤行转头往副驾驶看了一眼,问:“回哪?” 刚才情况紧急,孟鹤行没让她开车,现下,司隐的那辆车还在司家放着。 他这么问,就是想问问她回不回司家。 此时,已经夜深露重,霓虹灯光璀璨夺目,车流不断。 司隐思考了两秒钟,想着明天还要用车,只说:“去司家吧,我把车开回去。” 孟鹤行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接下来的车速快了许多。 —— 谭希是第二天清晨就醒了。 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差点以为自己进了天堂,等那一瞬间的愣神缓过来之后,才后知后觉这是在医院。 身体里的燥热和乏力都已经褪去,只剩下一腔空虚和落寞。 手臂酥麻,刚想抬起来看,就听见病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谭希下意识抬眸去看,就被对方不善的目光钉在床上。 这下完了。 她心里想着,怎么就偏偏通知了这尊大神。 内心波涛汹涌,但是面上却不显。 谭希看着男人的脸色,只觉得后背发凉,干巴巴地笑着:“你回来了?” 男人没理,只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掏出个保温桶,又拿出新的洗漱用品。 垂着眸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冷厉。 “叶之岭。”谭希继续讨好,伸手去拽他衣角,“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绝不单独去了行不行?” 闻言,男人动作一顿。 他站着,看着跪坐在床上的女人,身上已经换成病服,头发铺陈下来,垂落在肩膀上,一张脸惨白,透露着倦意。 此时,仰着脸看他,倒有几分可怜。 谭希见他还让碰,说明生气程度不高,于是得寸进尺,直起身来环住他的脖子,脑袋在他胸口处蹭了蹭:“宝贝,阿岭,别生气了,我以后会更加注意,好不好。” 叶之岭冷哼一声,将人从身上扯下来,声音冷淡:“去洗漱,来吃饭。” 谭希张开手,笑得贼欠揍:“不想走,你抱我去。” 叶之岭没理她。 这是……还在生气? 谭希笑眯眯地喊他:“宝贝?” “阿岭?” “男朋友?” “宝贝啊,你听见了么,我想让你抱我去。” 不管她怎么说,男人铁了心不理她,只专心摆弄早餐,最后,扔下一句:“再不去就凉了。” 谭希:“……” 她能屈能伸,只好自己踩着拖鞋去了。 出来时,叶之岭正站在窗前,目光注视着远处的风景。 身姿挺拔修长,肩胛开阔,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谭希悄咪咪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臂环着男人的腰腹,脑袋贴在男人后背上,语气不满:“叶之岭,你不爱我了。” 男人身躯一顿,转过身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手掌落在谭希肩膀上,将人搂在怀里,说:“希希,我很担心你。” 本以为他会斥责几句,但是没想到叶之岭犹豫半天说出的竟然是这句话。 谭希心里的愧疚逐渐升起,揉着男人的腰腹,声音翁翁地说:“好嘛,那我以后不单独出去了行不行?” 叶之岭垂眸,看着在自己怀中装死的女人,轻笑出声:“我不是不让你去,是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去,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多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谭希从他怀中抬起头,笑着,“以后不让你担心,好不好?” 叶之岭说:“你发誓。” 谭希点头:“我发誓。” “嗯,这还差不多。” 男人心情好转,带着她往床边走,将保温盒里的粥和小食拿出来,递过去:“快吃吧。” 谭希将浓郁的粥送进嘴里,想起什么,又问:“隐子是不是来过?昨天救我那人走了吗?” 叶之岭看她吃,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司隐昨天在这守着你,我来了她才走,至于帮忙的那个人,我没看见,和司隐说了,等你醒了,我们亲自道谢。” “那就行,肯定是要感谢人家的。”谭希点头,“那群人渣,敢算计到我头上,真是想死了!” “慢慢吃,吃完我陪你去警察局看看。” “你不是出差了?不赶么?” 叶之岭敲她脑袋:“谁让我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女朋友。” 谭希后知后觉闯了祸,说:“要不你先去忙,我这边能搞定。” “来都来了,那边事情不急,我委托同事帮忙了,陪你处理完这边,我再过去。” 听见这话,谭希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餐。 —— 司隐转达了谭希和叶之岭想请闻京铭吃饭的事。 毕竟是帮了大忙,虽说对方不在意,但是她们这边总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 司隐难得给闻京铭打了个电话,那边还是慵懒散漫的语气。 “哟,司妹妹,打错电话了?老孟就在我身边,你怎么不打他的?” 司隐看着远处不断翻腾的车流一眼,开口:“不是,找你。” “什么事啊?” 司隐简短告知,将谭希他们请吃饭的事情转述给他。 对方乐了,笑嘻嘻的语气:“举手之劳的事,也是你朋友,就不必这么见外了。” 谭希和叶之岭都是利落分明的性子,不喜欢欠别人,对于这件事,早就给了两个方案,一是请吃饭,而是买点什么东西让司隐转交。 闻家这种级别的世家,倒是什么也不缺,但是毕竟帮了忙,答谢也是一点心意,总不能让人以为他们是白眼狼。 想起谭希之前的叮嘱,司隐只好多求证几遍:“京铭哥,你要有空就一起吃个饭,没空的话,我朋友说以后能帮上忙的地方,你说话就行。” 弄来弄去,还是要还人情。 闻京铭大大咧咧,本想拒绝,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他说了几句话,让被关在警察局的那几个人多吃点苦头,那也是他们应得的。 话还没说出口呢,视线瞟到旁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清清嗓子说:“既然这样,那行吧,时间地点你们定,完了叫我就行,大家就当多交个朋友。” 司隐说好。 两人又扯了几句别的,挂了电话。 这次是个大局,圈子里有头有脸的几个公子哥都在。 闻京铭接电话也没避讳,声音整个包厢都能听见,有人听到谈话内容,笑着打趣:“哟,闻公子行情不错,上赶着有妹妹请吃饭。” 被点名的男人笑骂:“积点德吧,看谁都下流?我告诉你,这可是我妹妹。” 那人回:“亲妹妹还是情妹妹?” 闻京铭脸色微变,飞快地往孟鹤行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没客气地踹了那人一脚,语气正经:“天天就记得情妹妹,闭嘴吧。” 说话的人见他动了真格,也就消停了。 闻京铭往孟鹤行的方向挪了两步,隔着灯红酒绿的氛围,冲他笑:“怎么样?我可是为了你的幸福啊,老孟,多争取你和司妹妹接触的机会,够意思吧?” 孟鹤行怼开他探过来的脑袋,眼神斜扫一眼,毫不客气的掸了掸被他靠过的衣服,语气淡漠:“离我远点。” 闻京铭:“……” 聚会还没散场,但是孟鹤行借口有事先走了,闻京铭待下去也没意思,拎着外套跟了上去。 边走边说:“听说孟平洛最近又想搞小动作,你说他爸妈也不蠢,怎么生个儿子这样窝囊,和谁搭伙不好,非要捞着宋家。” 孟鹤行动作未停。 “你就不想把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再这么作下去,难保孟宗唐不会给他收拾烂摊子,到时候,别一把年纪了,却晚节不保,还要操心不争气儿子的事情。” 闻京铭分析的透底,即使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但真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从小耳濡目染,他对局势的把控还是相当到位的。 孟鹤行知道他说的在理,轻飘飘瞥他一眼:“扼杀在摇篮里有什么意思,有什么在成功前夕被告知大厦将倾更令人绝望的?” 闻京铭脚步一顿,笑道:“老孟,还得是你,忒损了,得亏我不是你的敌人,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孟鹤行睨他一眼,抬腿就走,西装外套被对折挂在臂弯,冲他吐出两字:“聒噪。” 闻京铭:“……” 他赶忙追上去,在孟鹤行拉开库里南后车门的时候,率先上了去。 关上车门,和驾驶座的许程对上眼神。 下一秒,又不知死活的开玩笑:“许特助啊,你这每天忙完公司的事情还要给老孟当司机,让他给你开双倍工资,不然别给他干了。” 许程有些好笑:“闻少,孟总给我的待遇很丰厚,而且,我是过来顶班的,林叔这两天不在。” “那你来跟我干,我给你开四倍工资。” 许程还没说话,闻京铭就被从另一头上车的男人踹了一脚。 孟鹤行声音冷冽:“你闲得?” 第132章 就凭她是司隐 闻京铭也不恼,只是松垮地瘫坐在后座上,手肘抵着脑袋,看着旁边的男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慢悠悠地开口:“老司最近也忙,早出晚归的,找他都没空,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你说他多久没来聚会了,次次推,听说还在找孟景寒?这丫头跑哪去了,还没找到?” 孟鹤行视线扫过窗外的风景,眉头舒展开来,下一秒又微蹙,沉声道:“不知道,没消息。” 闻京铭说:“八成是那丫头故意躲起来了,你说,你们孟家人还真是不干人事,怎么就专盯着妹妹下手呢。” 他话里有话,借着孟景寒的事暗戳戳调侃司隐呢,孟鹤行听出来了,也没和他客气,只冷看他一眼,嘴角噙着笑,眸色寒凉:“你想死?” 闻京铭还不知死活:“哎,你说我为什么还没遇见我的真命天女,要不然我也去找个妹妹得了……” 孟鹤行没理他。 送完闻京铭,车子径直开到星野湖。 许程没下车,直接将车开走。 孟鹤行推开门进去,手机上显示的消息,正是孟晋州发来的一处偏远小镇。 对方发来的定位,那么此时,他应该已经到了那个地方。 孟鹤行退出聊天框,从对方空白的头像上一扫而过,还是将手机放下,拿着睡衣钻进了浴室。 而此时,几千公里外的小镇。 孟景寒和好友参加完灯市回来,两人在路口分别,她住的地方要往里走二十米。 今晚月色很好,白蒙蒙的光亮照的视线开阔,整个天空仿佛在笼罩在珠润的空间里,只剩下燥热的微风拂动。 孟景寒怀里还抱着刚才在灯市上买的兔子灯,造型独特,算是这里的一个特色,灯会上层出不穷的灯笼看得她眼花缭乱,最后还是选了这个。 今日逛了整整一天,晚餐又和好友一起沿着街道吃了个遍,倒是比在冬城的日子还要快活。 她知道那个女孩已经被孟家认回去了,当时元月舍不得她离开,只当她是因为纪疏雨回到孟家无法自处才走,却没想过是因为孟晋州,孟景寒也没告诉她真相,只听从元月的安排来到这里,并且让她不要告知他。 这段时日,虽然简单,但是安静祥和,看来元月没和孟晋州说。 她知道,以孟晋州的性格,短时间内肯定会找,但是时间一长么,有了新妹妹,到时候元月再给他介绍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她很快会被对方忘记。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再回冬城也不迟。 想到这,孟景寒的心情好了许多。 哼着小调,就着微弱的光线开了门。 啪的一声,灯光乍亮,欢快的语调却在视线触及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时戛然而止。 孟景寒脸色瞬间白了,捏着灯笼的手指泛起白意,指尖都在发颤。 男人脸色冷硬,就这么坐着,翘着二郎腿,黑色的漆皮鞋在灯光下莹润发亮,五官深邃,身形开阔,连小臂上鼓胀的青筋都格外眼熟。 他竟然能找到这来。 孟景寒有一瞬间想逃跑的冲动,但仔细一想,他竟然能找到这里,也能找到下一个地方,索性破罐子破摔,站在那里没动。 “怎么?连哥都不会叫了?” 她想沉默,但是孟晋州却一再逼迫,绝不允许她退让丝毫,说出的话也是玩味十足,带着紧迫的压力。 孟景寒还能镇定自若,果然如他所愿地扬起笑脸,将灯笼放在玄关,语气平缓:“怎么找到这来的?” 孟晋州看她一眼,也问:“为什么逃走?” 天知道他看见二楼窗户上系着被单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打开的窗户,凌乱的床褥,还有凭空消失在房间里的人,无一不让他震惊。 而此时,那个玩失踪的人正好好地站在这,还一脸无辜地问他怎么知道这里。 呵。 孟晋州只觉得自己快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骨节泛白。 孟景寒像是被他这问题无语到了,双眼不自觉瞪大,冷哼一声,而后绯唇轻启:“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要逃?” 她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茶几前,冷眉一扫:“孟晋州,你连自己的妹妹都觊觎,你还是不是人?是,我承认,我不是孟家亲生的,但是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我的确就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怎么能对我有这种想法。” 孟晋州冷笑:“什么想法?想亲你,还是想和你做?”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无形中浮动着静默的因子。 “你……”孟景寒气到发抖,“你要不要脸。” “哦,我还有更不要脸的你要不要听。”孟晋州起身,“反正我们也不是亲的,妈妈变成婆婆不是最好不过了?” 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男人,孟景寒感觉到危险,下意识撒腿就跑,却被追上来的男人一把勾住腰肢,反手将门拍上。 砰的一声巨响。 孟景寒被困在门板和男人的胸膛之间,冰火两重天的触感让她心慌极了,偏偏孟晋州还不肯放过她,一手掐住她的后颈,一手将她的两只手桎梏住。 灼热的呼吸蔓延到耳边,他说:“还想跑,你跑得掉吗?寒寒?” 唇舌堵上来,男人用膝盖顶开她并拢的双腿,势不可挡地将自己的长腿抵进来,不断地吻她唇角,喉咙里溢出低笑。 孟景寒瞪大眼睛,挣扎着:“别这样,孟晋州!” “哪样?这样?”男人笑,泛着凉意的唇一路扫过脸颊,落在耳廓,轻磨着她的耳垂,“寒寒,你就不能乖一点?知道我什么时候想这样对你的吗?” 孟景寒蹙眉:“不想!”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你还把男朋友带到我面前?真是傻姑娘,以前欠了多少,今天全都还回来吧,看你以后还逃不逃……” “不要……”孟景寒双手被控制,还不断挣扎着,哭得眼泪婆娑,不停求饶,“哥,哥哥,别这样,妈会打死你的,求你了……” 积攒数日的怒火终于宣泄出来,孟晋州被她失踪气晕了头,哪里还听得下她的声音,此时,将人狠狠控制在怀里,抬起下巴就亲。 声线冷漠:“寒寒,这种时候,你的声音只会让我失去理智,所以乖点,嗯?” —— 请吃饭是在三天之后,周六的夜晚。 正逢周末,打工人也有空,直接提前订了餐厅。 司隐和谭希汇合,叶之岭在前面开车,两个女孩就在后座说着话。 谭希性子开朗,说话也不含糊,直接将后续结果一股脑地倒出来:“那几个杂碎还死不承认,监控甩他们面前的时候一个个装哑巴,我才不和解,为什么要私了,姑奶奶我也不差那点钱,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审判结果出来后,谭希在她面前念叨这事已经念叨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司隐安静地听完,笑了笑:“没事就好,恶人自会付出代价。” “那可不是,杀人偿命,这社会,谁能逃得过因果二字。” 谭希还在絮絮叨叨念着什么,但是这句话却戳进了司隐的心窝。 她下意识握紧手掌,指尖嵌入掌心,想起司栋和关国伟,内心难免泛起涟漪。 杀人偿命,因果报应。 谁也逃不开。 抵达饭店时,离约定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几人先被侍应生带去包厢。 谭希和叶之岭拿了菜单翻看,司隐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厢,在洗手间里点了支烟,抽了两口,又站在外面散了味,才往包厢的方向走。 不曾想碰见个熟人。 孟平洛挽着个女人的手臂,吊儿郎当地模样,看见她时,眼神明显诧异,而后就是带着玩味的笑容:“嫂子,一个人?” 挽着他的女人听见这称呼,视线里果然带着几分打量,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司隐身上,明显不怀好意。 司隐没理。 孟鹤行和这位异母弟弟势同水火,况且对方来者不善,出言就是刁难,她才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绕开他就要走。 却被对方擒住手腕,贱兮兮的嗓音又传来:“嫂子这是没看见我?” 烦。 这是司隐的第一感受。 不仅烦,还不识好歹。 孟家一家人都是温文尔雅,恭顺有礼,就连孟鹤行平日里不待见的何芸也没有这样死皮赖脸,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变了,怎么会出现孟平洛这么一个另类。 疯狂找事不说,能力不够还要露脸。 司隐也没和他见过几面,但每次见面都能成功地把她恶心到。 她挣开对方碰到她皮肤的手掌,在空气中甩了两下,那股湿热的感觉挥之不去,令她皱紧眉头。 本想一走了之,偏偏有人就是没有眼色。 孟平洛不知道是不是在孟鹤行那里受了气,好像想在她身上讨回来,竟然公开和她较劲儿:“嫂子这是看不起我?跟我说句话都不肯?” 越来越聒噪。 司隐恶从心起,忍不住开口:“闭嘴。” “你以为你很有能耐?能不能别在我这找存在感,不管你和孟鹤行什么仇怨,但有一点你不如他,就是他想做的事都能做到,而你……只能动动嘴皮子耍耍微风,还有,我们不熟,没必要见面打招呼,以后看见我离我远点,省得双方都不开心。” 孟平洛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能说,顿时愣住。 他身边的女伴倒是咄咄逼人,一脸不耐地指责:“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你算老几?” “就凭她是司隐。”清润的男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司隐下意识循声看过去,只见几道身影驻足远观,最前面那位,穿着黑色衬衫,骨节修长,眉目深邃,赫然是孟鹤行。 闻京铭跟在后面,朝她使眼色,脸上带着调侃的神色。 司隐倒是无所谓,听见边听见,反正孟鹤行也和孟平洛不对付,她说这话,也是替他出气了。 她懒得在这掰扯,没动脚步,就被几步走过来的男人搭上肩膀。 孟鹤行视线落在孟平洛身上,兄弟两人各据一方,谁也没退,他冷淡开口:“堵着一个女人为难,真是好本事。” “你……”孟平洛还想反驳。 “再让我看见你找她事,你就和你的公司一起消失。”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孟鹤行带着司隐走,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希望你身边这位管好嘴,要是在外面听到一丝一毫司隐和我之间的事,后果自己想。” 闻京铭跟上去,目光扫过还在原地的两个人,忍不住摇头,唏嘘了一声,而后加快脚步,跟着孟鹤行和司隐进了包厢。 原本喧哗的走廊又恢复了宁静。 孟平洛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眼里的怒气盈满,手掌都紧握成拳。 宋知言倒是面露冷笑,搭上他的肩膀,开口:“这都忍不住了?你的段位真不高啊。” 先是被孟鹤行和司隐撂了面子,此时还被宋知言嘲讽,孟平洛只觉得怒火上涌,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宋知言倒是不怕,反而道:“怎么?说不得了?你还想不想夺回孟氏?” 孟平洛垂眸。 “你也是孟家的儿孙,为什么他孟鹤行可以掌管总部,而你只能分到几个破落的子公司,盈利还没总部一半多,你也吃得下去。” “宋知言。” “我说的不对?”宋知言柔媚嘲道,“要我说,就是你家老爷子太偏心,现在你妈才是名正言顺的孟二太太,那个死了多少年的原配算什么?你要是不争,你们母子俩可算是完了。” 孟平洛厉声道:“别说了。” 宋知言见他眸色狠厉,也不再加火,重新挽回他的手臂,换了一副态度:“走吧,我爷爷还等着我们呢。” 而此时,包厢内。 司隐简短地给两方人做了介绍,而后任由他们自己发挥。 一屋子人,性格都挺沉稳,倒是也聊得开,更何况,谭希和闻京铭都算是玩咖,一碰上头,话题就没少过。 叶之岭话不多,但是为人严谨稳重,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智商高情商也高,知道怎么和人说话既能表明谢意又能让人心里舒服。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顺畅。 第133章 走一步看一步 临了散场,闻京铭倒是好脾气地和叶之岭握了手,平日里多是一副懒散公子哥的模样,但是到了这种场合,照样能装得一本正经。 谭希问司隐要不要一起走,司隐考虑到她和自己的住所是两个方向,再加上叶之岭好不容易有几天休假,她不去耽误二人世界了,于是拒绝,准备叫个网约车回汇林南苑。 几人分成两拨,在饭店门口分别,谭希和叶之岭的车就停在门口,方便,直接先走了。 剩下孟鹤行三人。 司隐翻开网约车界面,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刚输入目的地,手机就被人从旁边抽走。 她还维持着翻看手机的动作,唇角淡抿,视线有一瞬间凝滞,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上抬,落在握着她手机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上。 男人西装革履,衬衫微敞开两颗纽扣,袖口包裹着腕骨,指节冷白,眉眼深邃,将打车界面退出,然后又将手机递过来:“别打车了,送你。” 孟鹤行没给司隐开口说话的机会,等司机将车开到正门,直接拉开后座车门,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幽沉。 司隐也没客气,到这地步了,也没必要非要争个高下,长腿一动,就往后座的方向去。 夜色微凉,她的手臂和腿都裸露在外面,带起一阵颤栗。 不远处有几人簇拥而来,熙熙攘攘,边走边说笑着,倒是好不热闹。 司隐还没看清那些人是谁,车门就轻关上。 透过单向玻璃往外看,那几人走近,才发现孟平洛和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赫然醒目,像是与那几人很熟的样子。 她之前听说过孟平洛在和宋家千金交往的事情,现在看来,之前在走廊上看她不顺眼的那位,原来就是宋家人。 难怪如此嚣张。 司隐敛眉,指尖掐着掌心,视线落在车外的男人身上。 孟家和宋家向来没什么交集,但是同在一个圈子里,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也不少,不好直接撕破脸皮,孟鹤行和闻京铭不得不虚与委蛇。 更何况,宋老爷子隔着老远就叫住他们,纵使他们想当作没看见,也不合时宜。 只站在原地,略微停了几步,等人过来。 汽车只能开到这个位置,不论从哪走,这片都是必经之地。 没过几分钟,那边簇拥着的众人终于停在面前。 宋老爷子倒是先开了口:“孟总啊,今日这是赶巧了。” 孟鹤行点头致意,神色未变,语调平淡:“宋老。” 后面跟着几个宋家的叔伯,都是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平日里没少争锋相对,但是此时,跟在宋老爷子身后,倒有几分和谐融洽的意思。 孟平洛和宋知言站在老爷子身侧,不作声。 宋老爷子视线掠过孟平洛,又落在孟鹤行身上,捋着胡须笑道:“早知道孟总也在,倒不如一起凑个热闹了,反正都是一家人,早点坐在一起吃个饭,也算是讨个好了。” 冬城谁不知孟鹤行和孟平洛感情不和,全然没有兄弟之谊,更别说是一家人了。 如今,宋老爷子堂然皇之地提出来,无非只有一种意图,就是想借着孟平洛来恶心孟鹤行,同时也表明立场,宋家和孟平洛之间的渊源,可不是轻而易举能斩断的。 但是,有想法是一回事,能付诸行动又是另一回事,如今在大庭广众说出来,想来也是有了底牌,才能公然和孟鹤行叫嚣,却又有所顾忌。 但是内里的波涛汹涌,却没法直接摆在明面上。 孟鹤行未动声色,丝毫不受影响,嘴角轻勾起弧度,站在原地没动,只冷淡开口:“一家人么,还为时过早,之后出现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您说呢?” 这话说的,是丝毫没给对方留情面。 孟鹤行连装都不想装,摆明了没拿正眼看他,无视对方的挑衅。 宋老爷子脸色微变,但是很快又缓和过来,沉浮商场多年,到底是有几分底气,嘴上说的客气,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到最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孟鹤行交谈,看着他们的车子消失在饭店门口,才收敛了神色,目光变得凌厉。 宋知言见他脸色不对,上前一步扶住老人的胳膊:“爷爷?” 宋老爷子缓过神来,拍拍她的手背,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孟平洛,眼神一眯,缓慢开口:“孟鹤行这人,是不好对付。” —— 库里南照常行驶在夜色之中。 闻京铭坐在副驾驶,扭过头去看后座的两个人,一个脸半侧着看窗外,一个姿势松散,视线沉沉落在前方,中间隔着一大块距离,都能再塞下两个人了。 他无声拧眉,心里默默为兄弟的漫漫追妻路捏了一把汗,转眼和孟鹤行眼神对上,对方眉头微蹙,声调沉缓:“你眼睛长后面了?” “怎么说话呢。”闻京铭摸着后脑勺笑,“问你个事。” 孟鹤行下颌微抬,示意他说。 “孟平洛这事,你家老爷子知道吗?” 孟鹤行指尖翻折着挺括的袖口,眸色寡淡:“不清楚。” “按理说应该听见风声了吧?”闻京铭侧着身子问,“纵使老爷子不知道,那两位应该也听说了,孟平洛这么招摇,带那女的出席公开场合,难免传到他们耳朵里。” 孟鹤行没接话,只是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视线极其寒凉,不温不火的态度,看起来似是对此事漠不关心。 闻京铭自讨没趣,只好停止话题,迈过身子时,视线从一旁坐着的司隐身上路过,暗戳戳给孟鹤行使了个眼色。 对方却没搭理。 得,他也懒得再管。 先将闻京铭送了回去,司机又绕路去汇林南苑。 汇林南苑与和园是两个方向,一来一回,绕路就远了。 司隐从车窗往外看,正好路过地铁站,她让司机停车,企图去开车门:“我在这下吧,汇林南苑小区外面就是地铁站,方便,也省得你绕路,来回浪费时间,天色也不早了。” 指尖刚碰到车锁,还没打开,就被倾身过来的男人摁下。 灼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带着一丝气流涌动的喘息,孟鹤行的身子半倾着,骨骼分明的指节握着她的手腕,将人带回来。 “顺路。”他吐出一句话,“我住星野湖。” 司隐愣了下。 孟鹤行名下房产众多,她叫得出名字的,就只有和园一个,还是当时为了应付长辈设成婚房的地方,她知道他肯定不只有一个落脚点,只不过住在和园久了,懒得折腾。 但是,现在他说住在星野湖。 司隐之前并不知道,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去干预对方在哪里休息。 她收回手,没再吭声。 孟鹤行重新坐回位置,让林叔开车。 —— 孟氏的五十周年庆典照常举行。 得知消息的时候,司隐正听人汇报查探出来的消息,关于林明森的。 谭希从背后勾住她的脖子,笑嘻嘻地将一块姜糖塞进她嘴里,和她并排站着,将打听过来的消息一股脑的抛出来。 “听说孟氏找了纪疏雨还有其他几个模特去撑场子,你说这真千金就是好,以后她的资源还不手到擒来?”谭希唏嘘,“父兄都出色,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堂兄,背靠大树好乘凉,纪疏雨什么命啊,长得漂亮,能力也强,亲生家庭这么豪横,厉害哦。” 司隐挂了电话,敛眉道:“她以前也是靠自己闯出来的,孟家给不了所有,起码没被认回去之前,她过得也不好。” “哎,我还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谭希贼八卦,笑得眼睛都弯了,“听说纪疏雨以前谈过,在她老家的时候,后来分了,据说那男的长得帅惨了。” 司隐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听见她这么说,也不免有几分好奇,眼眸微抬:“你从哪得来的消息,路子挺多。” “那可不是,告诉你,姐当年是报错专业了,我要去当记者,谁能赢过我?” 司隐摇摇头,没说话。 谭希戳她:“听张蕴免说,他们乐队最近在冬城有一场演出,能待个几天。” 提起他,司隐这个不记人的性子也有几分印象,主要是张蕴免比丁暮他们还要外向,让人想忘都难。 闻言,司隐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和他还有联系?” 当时加了好友,不过那些人一直在她列表里躺尸,从来没聊过天。 没想到,谭希和张蕴免还有联络。 谭希应了一声:“偶尔聊几句。” 司隐点点头,看着手机里发来的信息,指尖翻动着,眼神微凛,神色一下子变了。 “怎么?”谭希凑过来看,目光触及屏幕上的几张照片,尽管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侧脸 还是能一眼认出来,“这是……关铮。” 她继续往下看,将对方发给司隐的几则消息都读个遍,惊讶道:“这是几个意思,关铮和你都在查这个人,难道关叔当时去世,跟这个人有关?还有,关铮不是失忆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司隐的肩膀被谭希勾住,对方的动作带了一丝急切,语调自然上扬,迫切想知道真相的模样,颇有几分着急。 司隐拍拍她的手臂,简短地将事情告知。 “也就是说他是故意的?”谭希震惊,“不是,关铮在搞什么?别说是不是司栋干的,就算是他干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这么分不清的嘛?” 谭希刚得知这个消息,难免言辞有些激动,一时间替司隐抱起不平:“那现在你怎么办?” 司隐抽了支烟,塞嘴里,想去找打火机,又叹了口气,将烟放下,指尖揉着烟蒂,吐出来一句话:“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而且,他不是分不清,他是故意的,我总感觉关铮不对劲儿,他还有事瞒着我。” “他不说我们自己查啊!” 司隐眼神微凛:“没用,警方那边刻意隐瞒。” “我去问他,我就不信了,他忍心让你面对这些事。” “希子。”司隐出声,“没用的,他不会说。” 要是会说,一开始也不会隐瞒了。 谭希也知道她为难,任谁碰见这事,都是难以抉择的两难境地,忍不住骂了司栋好几句,到头来,反倒是比司隐气得更狠,还要司隐反过来安慰她。 这头两人说着话,乐队工作室的门却被人打开,紧接着一连串脚步声就奔涌过来,后面响起汪夺激动的声音。 “大家都过来,宣布个好消息。” 此时工作室只有谭希和司隐二人,另几个人听见动静,从隔壁探出脑袋,丁暮一脸八卦地问:“什么好消息啊,汪哥,难不成我的架子鼓回来了?” 巡演之前,汪夺答应过,回来把该换的该修的都整理一遍,眼下款项还没下来,丁暮几人眼巴巴等了好几天,此时听见说好消息,就往这方面想。 汪夺笑:“出息,就记得你那架子鼓了。” 这意思,是比款项还要令人激动的消息。 池川和卫向风也没犹豫,推搡着从休息室走出来,好几双眼睛都注视着汪夺,就等着他宣布。 一时间,工作室内一片寂静。 汪夺拍了拍手,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孟氏庆典,除了模特组,还邀请我们了,公司就我们两组的人有资格去,你说惊不惊喜。” 池川问:“参加这个有钱拿吗?” “出息。”汪夺斥责,“孟氏还能白嫖你?再说了,孟氏的庆典,来往的都是大人物,都是们平时接触不到的大老板,都是资源,你懂不懂?你们这几个小崽子,眼光放长远一点行不行。” 汪夺点点手,指着司隐和谭希说:“多向你们隐姐和希姐学学,瞧人家多淡定。” 丁暮和卫向风几人继续和汪夺掰扯,没人注意这边,谭希冲司隐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摇摇头没说话。 临下班时,司隐难得接到了孟晋州的电话,不知道对方从哪弄来的号码,她犹豫几秒,还是接通了。 那边传来男人沉重无奈的声音。 司隐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吐出来的几句话惊到了,挂了电话,驱车往孟晋州给的地址去。 正逢下班,路上堵车。 司隐紧赶慢赶,抵达目的地时,庭院外已经停了好几辆车 隔着玻璃往里看,灯火辉煌,照射出一片通明,冷光乍泄,就像月色一般清远疏淡。 司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指尖微微一颤。 推门进去,客厅里两个男人一站一坐,医生模样的两个人正在和孟晋州说着话,听见推门声,众人眼睛都往这边看。 孟鹤行原本坐着,眉宇间尽显戾气,见到她,竟然有几分诧异,看了一眼孟晋州,而后起身往这边来,在她面前站定,音色变得温柔:“他叫你来的?” 第134章 他做不出来这事 司隐匆匆赶过来,这时,气都没喘匀呢,只好先颔首示意。 拧着眉毛问:“什么情况。” 孟鹤行的眉眼也凝着霜意,不甚好看,脸色有一瞬间怔愣。 那边的孟晋州和医生交流完,将人送出去,才有空折返到二人身边,目标直奔向司隐。 他没多透露,只说:“司隐,麻烦你上去看看景寒。”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怎么了。 司隐没顾得上问究竟怎么个情况,端着家里阿姨煮好的粥上了楼。 叩开孟景寒的房间,还没进去,隔空就砸过来一个玻璃杯,碎片铺满地,玻璃碎渣溅起,差点碰上司隐的小腿。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孩充满怒意的声音:“都滚出去。” 天气还热着,但是房间里连冷气都没开,更别说孟景寒还裹着厚毛毯,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刚才扔杯子的手臂,嫩生生的白色,上面有几块红印。 司隐进去,转手将门关上,绕过玻璃碎渣往里走,脚步声很轻,但是依然留下了声音。 “谁让你们进来的。”孟景寒侧着身子躺着,浓黑的秀发从毛毯的缝隙中露出来一些,声调冷漠,“滚啊。” 司隐将那碗粥放下,缓步走到床榻前,动作放得极轻:“景寒。” 充满窒息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轻轻的呼吸声,躺着的人有几秒冷静,而后更激动地往毯子里钻,将手脚和脑袋都裹住。 隐隐约约传来抽泣声。 司隐的心里一颤,脸色僵硬几度。 她没追问发生了什么,也没再去扒拉裹成粽子的女孩,只是顺势坐在床边,将遮住她口鼻的毛毯往下拽了拽。 盯着女孩的背影道:“几天没吃饭了?饿不饿?” 孟景寒没动,抽泣的幅度大了些。 司隐又说:“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女孩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蜷缩成一团,毯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司隐没多说话,只是绕到床的那一边,就这么蹲在床铺前,隔着毯子轻拍女孩的脊背,帮她顺气。 状态持续了很久,但是司隐一直陪着。 孟景寒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到最后越来越委屈,掀开毯子从床上坐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到衣领中,领口扣子没扣好,瘦削白皙的肩膀露出大半,红的紫的痕迹铺满肩颈和锁骨,在极冷的光线下,竟然有几分凌虐的美感。 纵使做好了准备,也没想到现状竟然是如此。 孟晋州看着人模狗样,谁知道这么不做人。 司隐眉头紧皱,心里骂了几句,将哭地快断气的女孩搂进怀里,安慰性地揉着她的脑袋。 “嫂嫂。”孟景寒死抓着她不放,眼泪都蹭到她身上,哭着说,“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留在这里了,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司隐的感受并不比她好多少,只能任由她将脑袋揉进自己怀中,手掌顺着她的后背,给以抚慰性的鼓励。 良久,才开口:“景寒。” 孟景寒抬起脸:“嫂嫂,当我求求你了,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看见他了……求求你,随便去哪都好,我真的不想看见他了……” 司隐一顿,从心底里泛起凉意。 楼下。 孟晋州和孟鹤行一站一坐,两人都盯着二楼楼梯口,脸色凝重,只不过,前者眉目焦灼,后者脸色沉重。 孟鹤行指尖夹着根烟,猩红的一点在不断燃烧着,乳白色的烟雾从唇舌间吞吐出来,萦绕在眼前,往上飘。 刚得知消息时,什么都骂过了,现在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孟鹤行看了一眼下巴泛起青茬的男人,冷声道:“都说了,让你悠着点,你像个变态一样,没女人是吧?连一小姑娘都不放过,这下好了,别说在一起,孟景寒恨不得杀了你,你图什么?” 孟晋州被噎,自己理亏,也不好反驳,只冷着脸说了句:“我没做到最后。” “你还挺自豪?” 孟晋州:“……” 不管怎样,现在是孟景寒闹绝食,那天要不是手边没武器,她能直接捅了他。 怒气过劲之后,孟晋州也反应过来了,只是当时气昏了头,她还不断说话挑衅,理智丢失,要不是最后一刻看到孟景寒满脸泪痕求饶的惨状,他怕是停不下来。 没做到最后一步,但是也没差了,孟景寒身上的痕迹,他到现在都不敢直视。 看一眼,就觉得两人的距离好像更远了一步。 究竟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他也不知道。 只是看她远离他,害怕他,他心里的怒气就不断往上涨,到了无法压抑的地步。 这几天,孟景寒恨透了他,什么东西都不吃,送上去的粥和汤水,全被她砸了。 逼不得已,孟晋州才找了司隐过来劝劝。 此时,他视线一直盯着二楼,只是很安静,这种沉默更让人想知道上面情况如何。 正当孟晋州等得百般焦灼时,楼梯上终于传来了动静。 兄弟两人都往上看,孟鹤行倒是淡定。 司隐踩着楼梯往下走,后面跟着孟景寒,她身上披着件薄外套,拉着司隐的手不放,低着头,刻意不去看客厅里那道灼热的目光。 来自孟晋州的视线,像是粘了胶水一般黏在她身上。 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夜晚,让她极其不舒服。 孟景寒下意识往司隐身后躲了躲。 “寒寒。”嗓音低哑,是孟晋州。 他想走近一点,看看她,但是一靠近,女孩就拼命往司隐怀里钻,忍不住要哭了。 孟晋州身体微僵,止住了动作,语气放缓:“粥吃了吗?” 孟景寒当然不会理他,空气有一瞬间微妙的凝滞。 没得到回答,孟晋州又去看司隐,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司隐右手被孟景寒拽着,对方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还微微颤抖,看样子是真害怕,揪着她的衣服,轻轻扯了扯,示意她赶快带自己走。 司隐拍拍她的手背,转头对孟晋州说:“我带景寒出去住段时间。” “不行。”男人毫不犹豫接上话,“她……” “孟晋州。”司隐打断他的话,眸色微凛,“你要是想逼死她,你就继续,她不是你养的金丝雀,你做事也得考虑景寒的意愿!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待在这。” 四人相对,心里都不舒坦,冷光乍泄,此时倒是显得凄凉。 尤其是孟晋州,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手背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双眼如炬,沉静地盯着孟景寒,目光触及她瑟缩的指尖,忍不住皱眉。 孟鹤行不再事不关己,站起身走到司隐身边,轻声说:“去收拾东西。” 这意思,就是要带孟景寒走了。 司隐松了口气,本以为有的争论了,没想到孟鹤行会站在她这边。 孟景寒抢先开口:“不用收拾了,我没什么东西可带的,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孟晋州闻言,眸色骤沉,下意识去寻她的眼睛,孟景寒澄澈的双眼此时微微泛红,领口扣的严实,但是依旧遮不住脖颈上方的红印,从散乱的发丝中露出来,显得可怜极了。 但是她又是这么心狠,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孟晋州还想说些什么。 孟鹤行拍了他的肩膀,眼神示意,转头对司隐二人说:“先上车吧。”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孟鹤行才叹一口气,眉宇微蹙,冲孟晋州道:“让她冷静几天,你也一样,这几天别去找她了,看人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说罢,也转身出了门。 原地只剩下一脸落寞的孟晋州,听见门外传来的引擎声,余光中再也看不见车的影子,才松了松领带,瘫坐在沙发上,仰着脸看向客厅吊顶的白光。 —— 孟鹤行没将车开走,直接上了司隐的车,在对方想往驾驶座去的时候,率先一步打开车门,抬起下颌冲孟景寒看了眼:“我来开吧,你陪她坐会儿。” 司隐没反对,将车钥匙递过去,拉开后座的车门,坐在孟景寒身边。 孟鹤行从后视镜中往那边看,没急着开车,反而问道:“去哪?” 司隐看他,还没说话,就被男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他又说:“去和园吧。” 说罢,观察着司隐的反应,见她没有反对,才发动车辆。 一路上畅通无阻,此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少了许多,只有成串的灯光带不断往后飞跃。 车子直接开去和园,在门口停下时,孟景寒已经困得不行,好久没吃饭,之前和孟晋州杠,故意不理会,现在肚子倒是真的饿了。 几人进了屋。 和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但是清洁照常做,现在依旧是干干净净的,只不过冰箱里没有食材。 司隐不怎么会做饭,做出来的东西勉强能入口,能吃就不错了,更别提色香味俱全了。 她站在客厅,把手机递给孟景寒,让她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外卖,两人窝在沙发里挑选着。 孟鹤行首先看不下去,站在茶几旁边,说道:“我去买,别点了,你俩聊会儿天。” 说罢,大门一开一合,门口传来引擎声,光线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司隐给孟景寒找了套干净的睡衣,让她先去房间里泡个澡,舒缓舒缓心情。 她就在外面整理着床铺。 和园空房间不少,但是平日里没人住,也就没有清扫出来,更何况,孟景寒现在这种状态,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睡,司隐只好从柜子里找了新的枕头和毛毯出来,又将床单换了一件。 清理好后,浴室的门还禁闭着,里面有轻微水声响动。 孟鹤行是在半个小时后回来的。 听见汽车的声音停在楼下,司隐上前敲了敲浴室的门,告知孟景寒晚餐回来了。 十分钟后,两人下楼。 孟景寒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也许是真的饿久了,只在开始的时候说了句谢谢二哥和嫂嫂,之后一直沉默着吃东西。 是御北府的食物。 司隐只拆了盒粥慢慢吃着,温度正好,细腻清香,她本来不算饿,但此时坐着也没事,就这么慢吞吞地动作着打发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孟鹤行,孟景寒吃饭的时候格外小心,偶尔和他对视上,立马移开视线,等吃完饭,麻溜地上楼进房间了。 客厅里只剩下孟鹤行和司隐两人还在和剩下的食物作斗争。 那碗粥还剩下小半,司隐不想浪费,举着勺子往嘴里送,磨蹭了大半个小时。 冷不防被旁边这人提醒:“凉了,不想吃就不吃了。” 司隐抬眸的瞬间,孟鹤行的指尖刚从盒壁上移开,他隔着层包装盒试探温度,接着倒了杯温水过来。 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玻璃相撞,发出轻微响声。 司隐顺着他手臂上的脉络往上看,突然想起来下午汪夺说的那个消息,勺子在粥盒里搅了搅,动了动唇,想问,但又觉得自己似乎很多事,就闭了嘴。 孟鹤行慢条斯理地拿着餐巾纸擦拭指尖,眸色一扫,便开了口:“知道孟氏庆典的事了?” 司隐一愣,没想到他能猜出来她的心思,眉毛弯着,勾起一道弧度,忍不住凝眉看他。 似乎在问,他是如何得知的。 孟鹤行轻笑:“你不要担心这个,既然选了你们,肯定是有道理的,况且,这个任务公事公办,我也不会因为私人关系格外宽容,你们做好分内之事就行。” 他义正言辞,满脸都是公平公正的态度,让司隐差点以为是她多虑了。 司隐没有辩驳的余地,索性也就不再说。 男人已经吃完,就坐在另一边,一只手臂搁在桌面上,另只手搭在椅背上,慵懒散漫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随意。 琢磨着开口:“孟晋州这回做的事不对,你和孟景寒有话聊,劝她两句。” 司隐点头,放下勺子:“知道。” 她就着光线看向孟鹤行,灯光下,男人的五官更加立体,双瞳中沉浸着墨色般的漆黑,隐约透着光亮,裹挟着微凉的冷淡感扑面而来,但勾起的唇角又冲淡了那抹疏离。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不知道如果今日这事的主角是他,孟鹤行会有什么反应。 一秒后,又果断摇头。 若是孟鹤行,他应该不会选择这种方式,他做不出来这事。 第135章 暂时别说 这一晚,司隐是和孟景寒一起睡的。 翌日清晨,她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了,盯着米白色的天花板有一瞬间愣神,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汇林南苑,而是和园。 旁边的女孩还睡得正香,呼吸声浅浅,睫毛在眼睑落下一道阴影,薄唇淡抿,睡梦中竟然还皱着眉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司隐小心地去浴室,洗漱完后换了衣服出去,隔着段距离就听见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 果不其然,脚步落在第一级台阶上时,余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对方笑着说话,问她现在吃不吃早餐。 空旷的客厅没有人影,餐桌也是整齐摆着,丝毫没有用餐的痕迹。 司隐边下楼边回着余妈的话。 到厨房先倒了杯温水,放在手心慢慢饮着。 此时不过七点,但是已经看不见本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身影,司隐下意识四处张望了一圈。 余妈将早餐放进盘子里,又倒了杯牛奶出来,笑着说话:“孟总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公司有事,叮嘱我过来做早饭,大小姐也在吧,她那份等她起来我再做,太太,您先吃吧。” 司隐接过余妈递过来的车钥匙,放在桌上,吃完早餐,临走时转头叮嘱道:“景寒还睡着,等她自然醒吧,时不时上去看看,她这两天心情不好。” 余妈正送她出门,站在玄关应着:“哎,好嘞,太太,您夜晚回来吃吗,我先买菜,您想吃什么?” 好不容易男女主人都回来了,余妈这段时间天天虽说是带薪休假,但人一上了年纪,不做点事反而觉得不舒坦。 现在和园突然多了人气,她心里欢喜地不行。 司隐换了鞋,冲她挥挥手:“夜晚还不知道, 有时间就回来吃,不必太麻烦,余妈,景寒你多照看着点。” “好,太太。” 白色奥迪在清晨的光辉中缓慢驶离,出了和园,走了不到两公里就是开阔的大道。 司隐汇入车流,行驶在高架桥上,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 上车前,她看过乐队的消息群,里面吵吵嚷嚷,一连串发了好些条消息,都是没有目的的废话,她扫了一眼就过去了,现在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看来又是有什么新的讯息。 趁等红灯的间隙,司隐翻看了一眼。 除了乐队群里的通知,孟鹤行和汪夺都发了消息过来,前者是日常关心,询问家里情况如何,后者发来几个文件夹,是关于工作。 司隐发了语音过去,暂时将手机放在置物台上,一路进了公司。 好巧不巧,正好和纪疏雨碰上。 对方手里捏着一杯美式,穿着简单随意,但浑身的气质确实不容忽略,两人视线有一瞬间交汇。 纪疏雨没像之前几次那般冷着脸,反而轻勾起唇角,眼神掠过她的眉眼,稍微颔首,快步走了进去。 虽然纪疏雨被孟家认回来之后,知晓她的身份,但是司隐对她方才的行为还是存了疑,按理说,两人全然没有交集,纪疏雨跟孟家人都不亲,连对亲哥亲妈都是一副冷淡不好接近的样子,更别说她这个关系更远的“堂嫂。” 事情发生后,司隐还没和她有过交集,对方突然起来释放的善意,莫名让她心里的异样升起。 但仔细回想,好像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她没多考虑,就被后进门的商余行叫住了名字。 他照常白衣黑裤,眉目温和,几步跨上台阶,走到司隐身边,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模样的东西。 两人一同右拐,往乐队工作室的方向去。 商余行嘴角带着笑:“来这么早?” 此时不过七点四十,比她平时来的时间确实提前了不少。 司隐点头:“今天是意外。” “最近很忙?”商余行垂眸看了一眼,“看你脸色很白。” “没事,可能没睡好。”司隐笑着将话题揭过去。 工作室已经有人在了,见两人进来,丁暮几人将桌子上摆着的早餐往前递,示意他们自己拿。 司隐摆摆手,转身往放着曲谱的方向走。 —— 孟和集团。 一上午接连开了财务和董事会,孟鹤行有时间坐下来休息已经接近十二点。 手机一直在办公室放着,除了很久之前司隐回复了他的问话,还有好几条工作上的联络。 他将消息清理掉,目光落在司隐的对话框上,对方发来一条五秒钟的语音,是对他上面问题的回复,他听过了,但此时 又鬼使神差地点开语音播放。 清脆的女音混杂着汽笛声,很快又放完一遍。 办公室门打开的时候,许程身后跟着个不速之客。 来人形态稳重,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脸上微微露出来的笑意确实不容忽视。 孟鹤行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眸时,眼神并没有错愕,似乎在意料之中,他站起身,绕过宽大厚实的办公桌,神色故作不解:“哦?宋总怎么有空来这?” “孟总。”宋曾生伸手,“当然是有笔生意和您谈谈。” “哦?”孟鹤行并没有接上他的动作,反而露出疑惑的神色,“我记得宋家是站到孟平洛那边了,怎么,宋总这是倒戈?”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二人。 宋曾生将手收回来,嘴角的笑意未减,反而加深了弧度,施施然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说道:“父亲老眼昏花,挑了个能力不足的人,他们支持孟平洛,可没问过我的意见,我宋曾生最讨厌沾亲带故靠着裙带关系出头的男人。” 他的目光落在孟鹤行身上:“我相信孟总会对我手里这笔生意感兴趣,不知道孟总是否有时间一聚?” 斑驳的光影从落地窗外洒泄进来,将整个办公室照得通明,太阳光的余热落在玻璃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这白光,恰好投在孟鹤行腕骨的表盘上。 他笑了笑,摆手:“孟氏从不和有主的人做生意,宋总还是请回吧。” 宋曾生笑了几声,左右踱了几步,布满皱纹的脸撑开,眼尾上勾,露出几道皱纹:“我就知道孟总为人谨慎,不会轻易动摇。” 他背手而站,视线落在窗外的层层高楼上,轻声道:“不知道孟总对林明森这个人熟不熟悉。” 孟鹤行指尖一顿,不露声色地抬眸看了一眼,对方表情自然,像是早已经知晓,正等着他的回复。 宋曾生走过来,站定,伸手理了理平展的袖口,出声道:“怎么,现在孟总有没有时间和我谈谈?” 孟鹤行神色坦然,心里那股疑问已经过去,此时,也不是受人摆布,盯着宋曾生信誓旦旦的脸色,缓缓吐出几个字:“不必了,宋总请回吧。” 中年男人倒是没想到他会拒绝的如此之快摆摆手,离开前,还留下一句话:“孟总话别说的太满,你暂时考虑一下,等做了决定再来找我也不迟。” 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合,宋曾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孟鹤行手掌撑着桌面,眉头微蹙。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许程稳重地走进来,汇报着最新的调查情况,将手下人搜集到的信息递交上来。 犹豫几秒,还是开口询问:“孟总,这事要不要问问太太的意见。” 白纸黑字上赫然记录着戒所最近几次的就医情况,关铮的名字十分显眼。 孟鹤行捏着纸张的骨节泛白,眉头紧皱,眼神深邃,盯着上面的文字看了许久,说道:“暂时别说。” 许程说是,转身出了门。 原地只剩下孟鹤行,纸张被放在桌面上,他神色凝重,看着外面的日头,点了根烟,来回吞吐着,苦涩的烟气弥漫在唇齿之间。 —— 司隐是在下班之后察觉到有人跟踪的。 汪夺将人留下来商讨参加孟氏宴会的具体细节,比平时多留了半个小时。 下班高峰期已经过了。 司隐和众人在公司门口分别,上车前接到委托人的电话,那边声音嘈杂,像是闹市,人多,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对方汇报调查的最新进展。 声音不断从听筒中传来,而后汇入耳朵:“林明森已经离开山洛,他好像发现有人跟踪,现在有三波势力在调查,除了警方,另一边的人露出一点踪迹,但是我们害怕……” 司隐指尖捏着机身,及时开口:“不用顾忌,那一波人我知道。” 那边一愣,而后回着:“好,那就好。” 司隐眉头微皱:“别跟太紧,司栋这人,你查了吗?” “三年多前林明森的账户多了一笔巨额存款,最近又汇入几笔三十万的账单,汇款人是不同的账户,都不是司栋名下的,不过这些账户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说。” 那人接着叙述:“这三个账户主都是冬城人,而且,都曾在司氏工作过。” 司隐手掌握着方向盘,只觉得后背泛起凉气,凝神道:“这些证据只能将司栋列入怀疑对象,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一口咬定不是他做的,一切都白费,其他的有线索吗?” “抱歉,关小姐,我们还在查。” 司隐紧绷着的那道弦暂时松懈,看着车前窗外的景况,轻声说:“有劳。” “您客气了。” 通话中断,司隐回复了余妈的消息,在车内坐了好大一会儿,才启动车子,驶离原地。 此时,路上的车流已经少了许多。 司隐就是这时候发现不对劲儿的,年少时练过格斗,她的观察力比一般人要高一些。 在第三个岔路口,后面那辆黑色轿车还跟在她车后时,她就有几分确定,从反光镜中往外看,后面那辆车的驾驶座坐了个男人,不高,带着口罩和帽子,眼神凶狠,透露着微不可察的戾气。 司隐一边缓慢提速,一边思索着近日都和哪些人接触过。 回和园的路上路过一座高架桥,后面那辆车始终跟在车尾,起初还有几分顾虑,距离较远,仿佛是怕司隐发现他的踪迹,但是察觉到自己暴露时,立马揭开那副伪装,毫不顾忌地追上去。 宽阔的道路上,后面那辆黑车速度提升迅速,紧紧追在白色奥迪的车尾。 司隐拧了眉,死死把控着方向盘,堵着黑车想超车的意图,顺手打开手机,拨通号码,嘟嘟的声音响了两声,电话一直显示对方在通话中,响了几声之后,自动挂断。 夜色如墨,繁星和霓虹灯带闪烁在一起,折射出不同的光线。 剧烈的冲击声就是此时响起来的。 砰的一声巨响,白色奥迪车尾蹭了个坑,后车却丝毫不放手,接二连三地要往白车上撞。 司隐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震撼,脑袋磕在玻璃上,但是手下动作未停,一脚踩上油门,试图甩开后面紧跟着的黑车。 手机界面亮起,显示的是刚才拨过去的号码,情况紧急,司隐没空接。 后车速度提到最大,带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一举撞上白车尾部,想来第二下的时候,被后面跟上来的车灯晃了一下。 司隐极力掌控着方向盘,避免撞上栏杆,趁着黑车躲避后车灯的瞬间,一脚踩上油门,下了高架桥,汇入车流之中。 黑车落了先机,此时也没再跟上来,掉头混车群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刚才情况紧急没觉得,一慢下来,司隐只觉得胳膊关节处疼得厉害,趁机看了一眼,果然,靠近车门的那一侧手肘红肿一片,透着紫青。 刚才一撞,车身剧烈抖动,她半个身子被甩在车门上,即使及时掌控住方向,也难免有受伤。 司隐将车停在人流量多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电话已经挂断,她将掉到脚边的手机捡起来,拨了来电显示的号码过去,只听见沉缓的嗓音响起:“打电话有事?” 司隐压下那股劲儿,清了清嗓子:“是。” 对方似乎觉察到不对劲,声音冷了好几度:“你怎么了?” 司隐敛眉。 二十分钟后,那辆黑色库里南堪堪停在附近,孟鹤行甩上车门,眉目清冷,身高腿长,脚步匆匆,修长的指节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仔细打量一圈:“除了手臂还伤哪了?” 第136章 有备无患 一慢下来,手臂处蹭到的地方酸胀着疼,表皮刮出几道血丝,司隐皱着眉头将那股劲忍下去,孟鹤行已经解开安全带,扶着她的手将人从驾驶室带出来。 “还有哪疼?说话。”孟鹤行神情严肃。 方才一阵心惊肉跳的动作,让她的脑子现在还有些晕。 司隐摆摆手,示意没大碍。 “先报警。”孟鹤行给许程打了电话,安排他处理现场事故,交接完后先带着司隐去了趟医院,确定没有其他伤处,才回到警局做笔录。 出来时天色已经暗沉,余妈的电话打了好几通,两人才有时间往家里赶。 孟鹤行开车,司隐盯着挡风玻璃前的路况出神,脑海里还回想着堵她的那辆车和那个人的样貌,思绪一时竟无法回笼。 “这段时间给你安排个司机。”孟鹤行抽空看她一眼,修长的骨节攀着方向盘,一寸寸收紧,“你的车让许程送去维修,修好也别开了,短短几个月出了两回事故,给你换辆安全性高的。” “不是车的问题。”司隐回想在警局里陈述的一切,“我想不通有谁会想要对我下手,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我早就是他的目标了。” 她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局势。 人际网就这么大,和她本身有龌龊的,司家这边,司栋虽然不喜她,但毕竟是亲生骨肉,再怎么厌恶,也不至于找人要她的性命,更何况,司隐对他来说并没有威胁,他暂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而关家那边,唯一和关父死去真相有关的林明森也在几方搜查势力的监控下,按理说也反查不到她的身上。 司隐及时和夏长延反应了今晚的情况,请他帮忙暗中查一查,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现在敌在暗,他们在明,总得有个保全自己的法子。 孟鹤行脸色还是紧绷,再次叮嘱:“不管是不是车的问题,最近不要独自出行,今天这意外,发生一次就够了。” 司隐不再纠结,同意了他要派司机的提议。 一来,孟鹤行说的确实没错,她再不懂事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二来,手臂虽无大碍,也还疼着,再说她的车又被拖去维修了,她总不能两条腿走去公司。 这样一想,她冷静多了。 为了避免李秀瞧见她的手担心,打了个电话,借口公司事务较多,最近几天不回汇林南苑住了,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处理好一切,临近和园。 车子停下。 余妈早已经迎了上来,见她胳膊伤了一块,不由得多问了几句,被司隐轻飘飘揭过。 饭后,洗漱完,孟景寒帮她涂药水,掌心在手肘那块仔细揉搓着,听司隐讲完方才发生的事,连自己的处境都暂时忘了,瞪大眼睛地嘱咐:“二哥说的没错,嫂嫂,你最近还是不要一个人出行了,不太安全。” 对孟景寒,司隐没那么多戒备,顺着她的话说好。 药水的味道盈满鼻腔,泛起一阵苦涩。 “我今天和妈通过电话了。”孟景寒说,“我现在大三,直接申请去国外做一年的交换生,顺利的话再读个研,她和爸都同意了。” 司隐有些惊讶,没想到她选择这种方式远离,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用距离和时间来消磨纠葛,或许这是这段感情最好的处理方式。 最后,揉了把她的脑袋:“决定了?” “嗯。”孟景寒点头,“不过,我没敢和爸妈他们说……说他对我的态度,也没说他对我做的事,嫂嫂,你和二哥也别说,我……我不想被爷爷还有爸妈他们知道。” 司隐内心柔软了许多,点头。 “我要偷偷地走,明天去见一眼爷爷,就去机场了,嫂嫂,不要告诉二哥,他要是知道了,我怕他会说出去。其实我闹绝食,就是为了找机会逃出来,不在孟晋州眼皮子底下,我才能走的悄无声息。” 司隐讶然,垂眸看她。 她其实很佩服孟景寒的勇气和不服输的反抗,对方身上那股热血青春的劲头,正是她所欠缺的。 司隐衷心希望孟景寒能活得肆意洒脱,一如既往地是那个被宠着长大的大小姐,而不是现在这样脆弱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放心。”司隐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谁都不说。” * 调查结果第二日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夏长延给司隐反馈的时候,带来的是不太好的消息。 据路况监控拍摄的内容,故意追尾的那人当时蒙着脸戴着帽子,又是坐在车内,只能大致看到身形,无法精准搜索,更何况,那辆车的牌号是假造的,车子已经报废在一座废弃的工厂,这无疑给调查增加了难度。 对方计划缜密,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明摆着有备而来。 而他们,除了加大人手从各方面排查,一时竟找不到妥善的解决办法。 司隐知道这事就是大海捞针,也没太过焦急,听对方分析完,平静地回想着每一处细节。 为了遮掩,她今日特意穿了长袖,行为动作和平日里并无差异,以至于乐队几人都没发现她的异常。 对于即将到来的孟氏庆典,不仅汪夺重视,连霍城也来监察了好几回,话里话外,这是给公司长脸的事,千万别给他搞砸了。 这几日,乐队一边准备相关事宜,一边处理接下来一季度将要发行的新歌。 词已经填好,就差曲调。 司隐专心投入,再捞起手机看时,发现孟景寒发来一条告别简讯。 十五分钟之前发送的,估计现在已经登了机。 司隐掩下内心莫名出现的情绪,回了一条。 感情总是没由来的出现,人与人之间的牵扯拥有极其复杂的多样性,在这一刻,她竟然有些恍惚,她的未来,似乎也并不明确。 傍晚下班时,是孟鹤行来接的。 司隐事先并不知情,走出公司才发现,那棵葱郁的树影下,停的不是早上送她过来的那辆车,而是十分眼熟的库里南。 此时人还多着,她刻意磨蹭了会儿,趁着没人注意的空,快速地钻进副驾驶。 迎面而来的就是两条令人震惊的消息。 一是戒所最近一段时间的就医信息,是关于关铮的。 二是昨日追尾那人的具体身份有了眉目。 这两件事震得司隐心力憔悴,不知道该从哪件开始问,眼睛盯着那一沓资料看的入神,眉头紧锁着,神情凝重。 孟鹤行能体会到她此刻的心情,也没打扰,任由她沉浸,自顾自地开着车。 本来没打算将关铮的就医情况告知她,起码没打算现在告诉她,但是琢磨一宿,这情况,还是早点让她知道才好。 他是有私心,但也不希望自己胜之不武。 司隐没问关于关铮的事,将那些纸质内容一一看完,问了第二件事。 孟鹤行倒是诧异了一秒,而后不动声色地透露自己得知的消息。 昨日司隐想到的,他都预料到了。 排除关家和司家,剩下的目标就很明显。 得知这次意外有他的原因在,孟鹤行并不吃惊,唯一没想到的是,孟平洛竟然蠢到这个地步,狗急跳墙想要动司隐来要挟他。 孟平洛和宋家勾结,却没想到,给他透风的也是宋家人。 内幕是宋曾生透露给他的,作为向孟和集团投诚的诚意。 司隐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静,她只问了一句:“接下来对方还会不会再次下手。” 这个问题不好答,孟鹤行也无法给出具体回复,他趁着红绿灯的间隙,往副驾驶瞥了一眼:“暂时我接送你,不管对方下不下手,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她没问他准备怎么处理孟平洛,这是他的决定。 接下来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孟鹤行主动挑起被她忽略的那个话题,深邃的眸子宛如沉静的海水,表面丝毫看不出潜在的暗涌。 “关铮的情况说严重也严重,但是也没到那个地步,我找人去国外查了,有治疗的可能性,有消息我通知你。” 司隐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许久没动,余光瞥见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随着汽车行驶的轨迹,灯带的光影一闪而过,颇有些落寞。 她想开口,发现嗓子干涩地厉害。 回到和园,孟鹤行才发现孟景寒不见了,他看了司隐一眼,眼神总有种看穿一切的洞察力,盯得司隐头皮发麻时,他又淡然移开了。 不过,没主动问。 反而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孟晋州的行程,说今日他去外地出差了,不在冬城。 司隐顿时悟了,怪不得孟景寒选择今日偷溜,若是孟晋州在冬城,计划难以开展,只是很难想象,等孟晋州知晓的那一刻,究竟是个什么场面。 她的表情越发严肃。 却落入孟鹤行眼底,他看透一切的目光,总让她莫名有种负罪感。 司隐记得给孟景寒的承诺,只好干巴巴地应和一句:“是嘛。” * 孟晋州是在孟氏五十周年庆典当天返回冬城的。 与司隐预料的恰恰相反,他得知孟景寒消失的消息,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而是很平淡的沉默了许久,而后一个人干完了一整瓶红酒。 孟鹤行作为孟氏集团继承人,在晚宴上发表了讲话,而孟平洛也不甘示弱,不仅以主人家的身份邀请了宋家前来,还当众高调宣布宋知言是他的未婚妻,承认了和宋家即将达成姻亲的关系。 对此,孟老爷子和孟宗唐夫妇虽颇有意见,但也没明面上彰显出来。 司隐没想到,孟平洛会主动找到自己。 彼时,乐队演奏完毕,她正在门厅外透气,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孟平洛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转身的瞬间,对方抱臂打量着她,眼神绝对称不上友善。 “嫂子最近可好?” 吊儿郎当的语气,与孟鹤行的稳重相去甚远,更别说故意夹杂着恶意。 司隐很少与他打交道,仅有的几次,也都是些不好的回忆,更别说才被他算计过,语气更是冷漠:“托你的福,好的不得了。” “呵。”孟平洛哂笑,“怎么着,嫂子似乎对我有怨气啊。” 有媒体往这个方向过来,司隐敛了眉,抬脚先一步进去,拉开与孟平洛的距离。 她可不想上头条,尤其是与孟平洛一起。 那样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好在对方也没其他动作,在媒体上前时,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坦然地接受着采访。 内厅宾客云集,孟鹤行身边更是接二连三的来人攀谈,他分不出精力,只能偶尔在人群里搜索着司隐的身影,好在她不善交际,全程也没怎么走动。 接触到他的视线,仿佛明白他的顾虑,微点头示意。 第137章 当局者迷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倒是也没乱逛。 只不过,也逃不开偶尔的应酬交际,迫于汪夺的“死亡凝视”,在对乐队感兴趣的人前来交谈时,司隐也只好做个陪衬,将手里的酒抿上一口。 在公司庆典上邀请乐队的先例并不多,更何况是孟和集团这样层次的,这么重要的场合能让一支小乐队搭上边,来往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暗中的道理他们摸不清,也不想摸清,毕竟不会得到一个真实的解释,于是,只能试探着,保持宁可错交一千,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向孟氏谄媚的机会。 更何况,嘉星传媒虽然不及当年,但还是有一定的声名,乐队成员都是它旗下的艺人,再加上这段时间乐队已经小有名气,对它感兴趣的人也不少。 因此,汪夺倒是忙的不得闲。 不过,这小老哥倒是乐在其中,脸上都快笑出花了。 司隐静静打量着,几杯酒下肚,喝得她头脑越发清醒,在喧哗热闹中,躲去洗手间偷个懒。 小隔间里,她指尖的烟丝已经快燃到尽头,淡淡的尼古丁气息在口腔爆开,夹杂着清凉的薄荷味,在这段时间里,司隐将这几天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正准备推门出去,高跟鞋和女人攀谈的声音一同落入耳底,柔媚的语调里偶尔蹦出来乐队相关的字眼。 司隐眸子微滞,触在锁扣上的手指一顿。 听声音,不止一人。 嗓音娇软点的那个说:“那两女的长得倒是不赖,不过嘛,越是漂亮的女人野心越大,来这种场合,她们可不得抓紧机会攀上一个金龟婿啊。” “就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小乐队,也不知道勾搭上了哪个公司的高层,估计吹的枕边风吧。” “你没见刚才他们乐队经纪人那个谄媚的样子,将笑脸伸出去让人打了,果然是没见识的。” 话题越说越离谱,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司隐本打算等人离开再出去,她没有偷听墙角的癖好,本着双方不尴尬的意图藏在格子间里,但是对方太过分,她抬眸,神色冷了。 伸手拉开锁销,推门的那一刻,隔壁隔间的人也走了出来,嗓音一贯地疏离淡漠:“原来这就是孟氏员工的职业素养,私下里将客人当作谈资,果真是好教养。” “你谁啊你,没攀扯到你身上,还是事不关己的好。”那个娇软声音不服气。 旁边那两个穿着和她一样的服装,包臀裙和白衬衫,尖头黑色高跟鞋,头发挽成低髻。 其中一人似乎认出女人的身份,急忙拉住同事,小声在她耳边说:“这位就是那位真千金。” 真千金纪疏雨此时正慢条斯理地任由清水滑过手掌,看向镜子时,和半推着隔间门的司隐眼神对上,只一瞬,将擦手的纸巾投进垃圾桶。 视线滑过叫嚣的最厉害的那个女人,落在她胸前的职位牌上,眼神凉薄又轻佻。 “大堂经理,付昕?”纪疏雨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那女人被同事一提醒,才认出眼前这位是前不久孟氏认回来的真千金,此时又听她念出自己的名字,顿时脸色都吓白了。 再嚣张,也没有和资本硬碰硬的本事,背地里胡说几句已经是逾矩,只能慌不迭地告歉。 “该被道歉的人可不是我。”纪疏雨眼神一扫,成功地让几人发现半隐在隔间门后的司隐。 这下,几人的神色愈发难看。 司隐刚才慢了一步,听纪疏雨为她唱了一场大戏,此刻也不好再装隐形人,径直出去,视线扫过一遍咬牙自认倒霉的嘴碎三人组。 那几人没想到吐槽被正主听了去,还被当面逮个正着,顿时没骨气地道歉求饶,而后自动离开。 不过一分钟,洗手间又恢复了平静。 司隐洗净手时,纪疏雨正对着镜子补妆,表情平静,不远不近的距离,足以让司隐看清她锁骨上那块形状特别的青色。 这图案少见,过目难忘。 司隐上一次看见这纹身,还是在段项际身上,当时偶然一瞥,现在想起来,他耳后那块船锚形状和纪疏雨身上这块,简直一模一样。 只看了两眼,思绪重新收回,对方还在补妆,似乎没把刚才的事情当回事。 司隐却无法安然享受,临走前看着纪疏雨的眼睛,说了句:“谢了。” “小事。” 纪疏雨继续手头上的动作,淡淡的回了一句。 两人本也没什么交集,司隐颔首,先行离开,在出口处碰见元月,对方脸色比之前好多了,但经历儿女之事,又大病一场,精神始终不如从前利落。 碰上面了,两人聊了几句。 分开时,司隐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元月正和纪疏雨面对面说着什么。 那姿态,亲近不足,中间夹杂着无形的陌生。 她想,和她与明斐媛的相处模式倒是差不多,因为血缘而亲近,中间却隔着长时间塑造起来的疏离,进退两难。 * 巧不巧的。 司隐重回大厅时,正迎面碰上方才八卦她的付昕。 对方远不如在洗手间里的趾高气昂,鹅蛋脸上带着浅薄笑意,正认真听着领导模样的男人吩咐。 双方目光交织了一瞬,司隐便平静地移开,自然忽略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和焦虑。 司隐没搭理她,付昕却坐立不安,自己说的都是些诋毁人的话,却被当事人听见,还被对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她边听领导安排事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穿过人群的司隐,心里越来越没底。 这边,司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酒意已经散的彻底,看见喝得半醉的汪夺,趁着没人,伸手拿下他的杯子。 宴会接近尾声时,司隐收到孟鹤行的信息。 和乐队的人说了声,找了机会离开现场,避开人群抵达目的地,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孟鹤行过来时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他处理完整体事宜,收尾交给许程,只有司机林叔跟随,先行去停车场将车开出来。 他身上带着酒意,冷峻的面容上浮现浅薄的红色,领口扣子散开两颗,手臂上还挂着黑色的西装外套。 在司隐玩消消乐正入迷的时候,他的影子将她整个笼罩在里面。 想起刚才和纪疏雨迎面碰上,对方言简意赅地说了两句话,再看此刻站起身的司隐,她神色自如,毫无异常。 孟鹤行揉了揉眉心,没去问在洗手间里发生了何事,他从纪疏雨的只言片语里补全了整个经过,此时也不需再确认一遍。 林叔已经将车子开出入口,堪堪停在不远处。 司隐收起手机,抬眼看身边的男人:“走吗?” “嗯。”孟鹤行下颌微抬,示意她跟上。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隔着短短的距离,先后上了车。 直到车影驶出视线,柱子后的女人才放下捂嘴的手。 付昕压下心里那股不甘和嫉恨,手指握成一团,指甲嵌入掌心嫩肉,盯着孟鹤行和司隐离开的地方久久没有回神。 因为心虚,她一直暗中注意着司隐的动作,没想到窥破了一个秘密。 原来,那乐队主唱和孟总认识,方才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两人之间的磁场明摆着透露出一股熟稔,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关系绝对不寻常。 想到才发生的不快,她心里又涌起一阵后怕。 万一司隐真吹了“枕边风”,在孟鹤行面前说了今晚的事,她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这样一想,刚压下去的焦灼又重新牵扯起来。 付昕站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慌不择路地转身往里去,想着回去和方才那两个同事商量对策。 而此时,被揣测心理的两人正坐在汽车后座,回往和园的路上。 司隐又掏出刚才突然下线的游戏,她的进度已经过半,却总卡在当前关卡过不去。 这一局,她已经试了不下五次。 游戏失败的提示浮现,她指尖还停留在那一排小方块上。 本来是借着玩游戏来转移注意力,好让压迫的神经得到暂时的释放。 可没想到,结果却适得其反。 司隐觉得自己多年未见的那股子倔劲又犯了,就像当时累死也要练格斗,非要在关铮手里赢一把。 现在,也是如此。 她暂时什么都不想思考,专注在重新启动的消消乐上。 一边回想上一局自己是怎么输的,一边守着时间在屏幕上找出路。 走到倒数第二步,方块还剩下好多,可她不敢冒动了。 蹙眉盯着手机界面,脑海里试想着各种消法的可能性。 眼看时间快要耗尽,旁边这人指尖伸过来在屏幕上指挥一下,司隐领悟,跟着动作走,成功消灭一排方块。 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时间刚好卡尽。 游戏再次失败。 “再开一局。” 孟鹤行微侧着脸,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表情淡定又自然,看样子是观摩了许久。 司隐死马当活马医,不知为何,觉得孟鹤行似乎胸有成竹,于是,指尖又点开一盘。 “你上局玩的时候漏了这一步,因此接下来的路就不好走。” “看,这游戏是有规律的,找准了,就很容易。” 孟鹤行边滑动屏幕边指导,直接掌控了手机的主动权,每一步都走在了点子上,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通关挑战。 司隐下意识瞥向他,接过手机时,脸上明显的难以置信。 最后,终究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之前玩过?” 凭什么她玩了五次都没过关,他看了一会儿直接通过了。 孟鹤行没深究她心里的弯弯绕绕,重新靠回去,迎着司隐的眼神,勾唇轻笑:“当局者迷罢了。” “那也挺厉害。” 司隐真心感叹了句,游戏顺利进入下一关,但她暂时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情,只将手机收起来,车内萦绕着淡淡的酒气,以及微犯苦的薄荷味。 离和园还有段距离,车内寂静。 司隐想到之前调查的情况,轻声开口:“林明森那边怎样了?” “和你找人查的一样。”孟鹤行摁着太阳穴,指尖的凉意透过皮肤渗透,舒缓燥热,“离开山洛后看路径是到了冬城,不过没冒头,估计也是在躲,想削弱追查人的戒心。” “让你那边调查的人也谨慎些,别逼太紧,现在证据不够充分,把人惹急了,鱼死网破,届时想查,难度更大。” 司隐点头,侧脸看过去,“他们有数,我也提醒过了。” 第138章 难说 车子在十字路口右转,司隐的手机适时响起。 来电显示上是意料之外的人,她划开接听键,扩音忘了关,李秀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 只一句话,顿时让后座的两人都凝了神。 孟鹤行吩咐司机改道,原本行驶顺畅的库里南在前方路口掉头,丝滑地宛如深夜的一尾池鱼,向着汇林南苑的地址而去。 直到下车,司隐仍是那副不得其解的神情。 夜间微风轻抚,手臂上带着凉意,她下车的动作被手腕上传来的温热阻碍。 男人清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拿着吧。” 带着温度的黑色西服外套递过来,孟鹤行的视线落在她还带着淤青的手肘处。 暂住和园原本是为了不让李秀看见这伤,此时,孟鹤行的动作无疑是在提醒她要瞒就瞒地彻底,司隐思虑片刻,伸手接过,踩在地上的同时,利落地将外套穿上。 司机在楼下等,两人方向一致,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李秀将人迎进屋。 客厅里坐着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左边那位面孔凌厉俊朗,高耸的鼻骨在灯光下越发显得立体,司隐能看见对方鼻翼被光线投下的侧影,下一秒,径直和他的眼神对上。 关铮眼底一闪而逝的愕然,快的让人扑捉不住,司隐怀疑自己刚才看见的是否真实,因为他很快收敛好情绪,再之后,她读懂了他的眼神。 对于瞒着李秀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两人不谋而合。 沉默在空气中漫延,还是夏长延先开口说了话,跟后进门的两人打了招呼,交代了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和关铮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瞒着李秀,没说关铮是假失忆,只说趁着他情况好些,带他回到家里熟悉熟悉情况,李秀当然说好,立马激动地告知了司隐,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明明一屋子人,客厅里却静地能听见回声,阳台透风的小窗没关,枝叶摇曳的声音一同传了进来。 孟鹤行就站在司隐身侧,袖扣折了一道,冷白的腕骨和修长的指节自然地垂放在腿侧,离司隐的距离不足一掌,而她身上这件明显大了许多的外套,赫然是属于他的。 两人又刚从宴会上回来,周身萦绕的味道极其相似。 这一幕落在关铮眼里,心里猛的抽疼一下。 他从他们进门时就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无法忽略下意识的身体反应。 和孟鹤行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双方都没表现出异常,只是,对方眼底蕴藏的晦暗和试探并没有遮掩的彻底,表面风平浪静,而内心,恐怕与他的心境相差无几,一样的忐忑和不安。 由于司隐回到司家的缘故,他之前见过孟鹤行数次,当年两人都略显青涩,而如今,几年的时间流逝,任谁都被打磨的稳重,也越发能遮掩自己。 他是如此,孟鹤行更是如此。 “最近身体还好吗?”又一阵寂寥后,司隐率先出了声,视线直接投向对面的男人,嗓音平静地没有一丝颤抖。 关铮目光本就在她身上,闻言,刻意停顿,而后嗯了一声。 坐了不到十分钟,夏长延受不住这尴尬又凝滞的局面,拍了拍关铮的肩膀,半笑着和李秀等人说话:“今晚得空来看看,现在我们得回了,关铮我先带回去,有空再来。” 说着,暗中踹了踹旁边这人的脚,眼神示意他赶紧配合。 关铮抬起眸子,锐利的两道眉抬了抬,起了身。 司隐欲言又止,本打算干脆留下来住,但一想,前几天的曲谱和手稿都还留在和园,省得明天去公司前又要去取,顺势跟着一起离开。 不算小的电梯里,四个人各据一方。 司隐垂眸想着事,没注意到几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到楼下才发现,单元门旁边的那辆车是夏长延的。 眼看着关铮头也不回的往那边走,司隐还是出声叫了他的名字,对方脚步微顿,脊背挺得笔直,却始终没转过身,只扔下一句:“还有什么事?” 一句话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似乎只是对陌生人的随口询问,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司隐竟然清醒多了,盯着他的背影吐出几个字:“没事。” 她的眼眶微微发酸,再也忍不了这种快要让人窒息的氛围,在扔下那两个字之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像斗气的孔雀,谁也不肯低头。 司隐觉得,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离,撕开表层,剖开血肉,剩下的,便是极致的酸涩。 回到车上,她将外套脱下,递回给旁边的男人。 刻意没去看他的眼睛,等孟鹤行接过外套,司隐就端坐在自己这边,翻开手机,指尖随意点开消消乐,面无表情地继续闯关。 “把声音开一点吧。”孟鹤行一路寡言,却在此时吐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司隐下意识转头看他,眼里不解。 对方微抬下颌,视线径直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故意转移注意力似的,又重复一句:“静音玩没意思。” 司隐指尖落在音量键上:“你不觉得吵?” “开吧。” 孟鹤行说完,司隐也没客气,不大不小的游戏声充斥着耳膜。 他素来喜静,但是安静过了头,也会让人感觉不适。 而身边这位,似乎在借游戏声赶走内心的恍惚,一双眸子紧盯着屏幕,指尖快速滑动,不断有游戏胜利的声音传来。 他静静看着,没打扰她。 而另一边,气氛也好不到哪去。 副驾驶上的男人气压极低,上了车便没再说话,安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薄唇紧抿,黝黑的眸子倒映着闪烁的灯光,眉峰轻蹙。 夏长延边开车边叹气,语调调侃中裹着落寞:“现在看你俩成这样,还挺不是滋味的,当年影影来警校找你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延哥。” 关铮打断他的话,却又什么都没说。 “行行行,不说了。”夏长延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听说她被人跟踪追尾,想亲自看一眼吗,哪知道跑空了。” “不过也算是达到目的了,李阿姨把她叫回来了……” 说到这,夏长延停了,不自然地假咳两声。 暗恨自己提错了茬,司隐确实回来了,但回来的不止她一个,后面还跟着孟鹤行呢,更何况,两人还一块离开。 若他是关铮,真不一定能表现的这么淡定。 毕竟知道是一回事,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不论那两人关系如何,但司隐配偶栏的那一项,写的是他孟鹤行的名字。 只这一点,关铮就争不过。 更何况,他似乎也没想争,而孟鹤行也绝不会放手。 思及此,夏长延心里犯苦,忍不住替这局面发愁,感情这东西,还真是难说。 这三人,个个是犟种,都把自己圈在痛苦的格子里,外人进不去,自己不出来。 第139章 条件 翌日下午。 孟鹤行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带着许程一起飞了趟南城。 与叶家合作的项目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前期由孟氏和叶氏共同出资,现在南城发展银行的资金已经周转下来,孟鹤行理应亲自去一趟。 先在现场勘查一圈,又联系了当地的相关部门,而后径直去了银行总部,款项谈妥后,孟鹤行也没多留,由专人送出来,两人在门厅旁寒暄了两句。 江行长今日不在,特意委派助理和孟鹤行交洽,此时更是一脸恭敬,环顾左右之后,附耳轻声嘱咐了几句。 “孟总家那位三少近日和我们副行长走得极近,之前江行长和我也几次碰见他和南城水利局的人在一处,江行长让我告知您,防备着点。” 助理本分,只将领导吩咐下来的消息透露给孟鹤行。 之前江行长已经说过孟平洛的动向,而如今看来,对方似乎真的想在南城寻找新的出路,企图干扰孟鹤行在南城发展的计划。 联系到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孟鹤行心里有了几分计较,面上不显,客气地接话:“多谢,等江行长回来,我再亲自答谢。” “孟总客气了。”助理颔首。 回酒店的路上,天色已经黯淡,孟鹤行翻看着项目书,修长的指尖在膝盖上轻点着,回想着刚才得到的消息。 南城发展银行的副行长他也认识,见过数面,但是由于他与江行长明争暗斗私下里并不对付,孟鹤行和对方交情不深,顶多是见面说两句场面话的程度。 别说他这边虚情假意,那位副行长觊觎行长位置多年,却一直被压一头,早已经忿忿不平,暗中使小动作,哪里肯心平气和地与对手阵营的人交往。 没想到的是,孟平洛倒会钻空子,逮着能利用之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下他们倒是各取所需,达成合作了。 孟鹤行转念一想,这其中,难免不会有宋家人的手笔。 毕竟,宋老爷子的野心可不止是孟氏的子公司。 更凑巧的是,孟鹤行下榻的酒店和孟平洛是同一家,车子驶入时,远远看见那道身影从酒店正门口经过。 两方人在电梯口碰了面。 孟平洛也带了位助理,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笑,语气不知是故意还是怎样,明摆着透露出挑衅的意味:“哟,哥也在。” 孟鹤行臂弯里挂着黑色的外套,挺拔的身形优越,瞥他一眼,视线里的压迫显而易见,在电梯门开之后,抬脚跨步往里走,许程跟上。 孟平洛两人也跟了进去,站到轿厢的另一边,脸上带着玩味的笑,许是自持有能与孟鹤行一争高下的资本,说话也有了几分嚣张的底气。 “哥不介意我也来南城发展吧?”他哂笑道,“实在是你把我这个当弟弟的逼得太狠,冬城你全包全揽,再怎么着,南城也不是你说了算。” 电梯运行的速度很慢,偌大的空间里除了说话声,还夹着机器运行的响声。 孟鹤行本无意搭理他,见他跳梁小丑一般招惹,眉峰微挑,锐利的眼神带着能洞察一切的坦然,但也只是冷冷地一扫而过,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抵达楼层,电梯门开的一瞬,孟平洛没得到答案,竟然不知死活地伸手拦他:“我最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凭什么?” “就凭我不会像你一样愚蠢。”孟鹤行敛眸凛声道,“你有几分本事和宋家的人勾结,不知死活。” “私下里做了什么,要想让人查不出来,证据就消灭的干净点。” 孟平洛被这话震的心头一颤,游神的刹那,孟鹤行的身影已经越过他远离,但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突然落了下来。 孟鹤行话里是什么意思,孟平洛再清楚不过。 近日他吩咐过什么,又干了什么,心里跟明镜似的。 唯一诧异的点是孟鹤行办事的速度,似乎已经了解来龙去脉,知悉一切。 他心里一骇,等回到房间,立马拨了号码出去,冲着电话那边的人喊:“上次安排的人躲在哪?” * 司隐回到和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孟鹤行出差前将林叔留给她,从和园到公司两点一线,几乎没给她落单的机会。 余妈早得知她在公司吃过晚饭,便煮了木薯糖水等着,此刻还温热。 司隐嘴馋,喝了小半碗,才舒心地上了楼。 和谭希通了会儿电话,收拾衣服进了浴室。 孟鹤行发过讯息,告知他明早还有安排,需要在南城留一晚。 司隐回了个好字过去。 出来时裹着一身蒸汽,对着镜子涂着护肤品,才发现方才忘了摘下手腕上那条细链子,她下意识伸手去捋,卡口处不知何时松动许多,轻轻一摸就两头散开。 那枚镂空月亮安然躺在她的指尖,在灯光下泛着银色的碎影,色泽光润,略显柔和。 司隐愣了三秒,在收起来还是明天找人去修之间徘徊,手背上的乳液快要滴落,才将抽屉拉开。 细链落入,发出很轻的声音。 她将抽屉合上,继续着刚才没完成的动作,流动的液体被均匀涂擦在手背手指之间,沁着凉意,莫名抚平了心里的那点不适。 时间尚早,她将白日里没完成的谱子又掏出来,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遍遍地调整着音调和节奏。 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将收尾工作完成,脑袋已经被困意占满,她再也没精力去思考别的,躺在床上便失去了意识。 一夜好眠。 司隐次日去公司时精神很足,在公司门口碰见汪夺,对方看见她,眼睛一亮,贼兮兮地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前面都是铺垫,到最后一句才是今天反常所在。 他问:“隐子,你还记得陈房霖吗?” 司隐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疑惑地瞥他一眼,回道:“当然记得。” 巡演时总负责人就是陈房霖,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就好。”汪夺继续,“他昨天竟然突然联系我了,我还以为是又有什么活动,谁知道……” 说到这,汪夺欲言又止。 司隐的心情被他这一停顿弄得忐忑,忍不住蹙眉:“汪哥,你说话怎么也吞吞吐吐的了?” “这事我实在说不出口。”汪夺咬牙,一股脑倒了出来,“听他的意思,想给咱机会,单独成立工作室,脱离霍城的手。” “你也知道,嘉星传媒在霍城手里,不死也活不了,再想往上爬估计难,更别提自不自由了,公司的命令,你就必须得听,否则就是违约。” “我们付不起违约金,陈房霖向我们抛了橄榄枝。” 听他讲完,司隐的神情并没有放松,她的指尖陷入掌心,下意识回问一句:“条件呢?” 她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好心,你能得到好处,无非是你能给对方带来更多的利益。 长野乐队虽然最近崭露头角,形势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完全信任和扶持,还是太过冒险。 对于陈房霖这个人,司隐有几分印象,对方绝不是单纯良善之辈,能有这个能力担任总负责人,手段一定不会软,也绝不会好心到愿意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除非,对方已经想好了退路。 “他提了什么条件?”司隐保持冷静。 汪夺脸色不太自然,犹豫道:“他的意思是,要把我们乐队拆分开。” 第140章 调节 乐队休息室内一如既往。 大家已经各自进入状态,连平日里最爱插科打诨的丁暮几人,此时也老老实实地准备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架子鼓被他擦得锃亮。 上次演出完,再加上那新歌发行的酬劳,被公司抽走一部分,剩下的都暂时保管在汪夺手里,他将队里残旧的乐器都修整了一番,该保养的保养,该换新的换新。 丁暮手里的架子鼓就是属于换新的那一批,东西到手后,他格外爱护,更是收了几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认真适应着新来的器具。 若说,乐队成员是一个队伍的灵魂所在,那么乐器,就是每一个乐队成员的第三只手,越用越熟,越熟越用,才能让人和器具交融合一,也才能让演奏更富有生命力。 汪夺干的不是技术活,往往他们在各自忙活时,他要么在一边静看着,要么负责乐队的外部联络和行程安排等其他事项。 此时,他望着台上众人,心里莫名浮起一阵感慨,不久前,他还在和司隐讨论陈房霖意图将乐队拆分开收编麾下,当时,司隐眼底的诧异和探究赤裸裸地彰显出来。 他知道,这诧异,不是因为对方有这个想法,而是他的态度,作为长野的一份子,他是见证了这个乐队从组建到发展的历程有多不容易,也知道这个团体每个人都是嵌入机器的零件,只有共同配合,才能互相成就。 现在要把他们拆开,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 汪夺传达了陈房霖的消息,其实是有一丝动摇的,不是为了一己之利而要背叛整个乐队,而是实在希望乐队能有更好的发展,即使不在一处,但各自努力,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出头,也不枉其他人牺牲。 不过,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只有在看见乐队的人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他们才算完整,他心里那块大石头才能安稳。 想到这,汪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坐在台子边缘的司隐身上,她正和谭希凑在一起商量贝斯演奏的节奏和谱调,眉目冷淡,似乎没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真是着急了,关心则乱,汪夺轻拍了拍大腿,心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干脆利落地在手机上回绝了陈房霖的提议。 他们乐队,不拆,也照样能闯出名堂来。 “汪哥!” 汪夺正出神呢,猛不防被人在眼前打了个响指,一看,丁暮这小子脸上笑开了花,站他面前,身子微微躬着,声音响亮,“叫你几声都没听见,汪哥,想啥呢这么入戏?” “小毛崽子。”汪夺挥手将人格开,“又偷懒是吧?刚准备夸你呢,就坐不住了?” “谁偷懒了?”丁暮摊手,示意他看后面,“其他东西都差不多了,准备演示一遍看看效果,你可是唯一的观众。” 汪夺打起精神了,将录音设备都调试好,朝着台上比了个手势:“开始吧。” 上午时间很快过去。 中午乐队的人一起吃饭,订了市中心的一家餐厅,离公司有点距离。 商余行和谭希各自开了车,司隐利落地坐进谭希的副驾驶,丁暮和池川跟了上来,汪哥和卫向风则坐了另一辆车。 两男孩在后座叽叽喳喳讨论着昨晚的游戏战绩,偶尔蹦出几个熟悉的词汇,还时不时问问谭希和司隐的意见。 丁暮话最多,说了好几个新名词,还问司隐她们玩不玩这游戏。 被问的人没答呢,谭希倒是先忍不住笑:“你隐姐只对一款游戏感兴趣,你问她简直白瞎了。” “对这些不感兴趣?这手游可是当下最火的。”丁暮来兴趣了,扒着椅靠往前探了探身子,“隐姐你玩的什么游戏啊?” “消消乐。” 司隐的声线简单干净,与她这个人的气质绝搭,无端给人一种距离感,极有分寸。 “这个啊。”池川接话,“我之前也玩,隐姐你几级了?” 司隐微侧着脸,绯唇吐出一个数字。 丁暮和池川对视一眼,双双举起大拇指:“这么多关,玩好久了吧?” 司隐嗯了一声:“无聊就拿出来玩。” “哎。”池川来劲了,继续追问,“隐姐你通关顺利吗,我之前也玩过,前面关卡很好过,后面难度越来越大,我试了好多次,后来就放弃了,你过不了关的时候怎么调节的?” 怎么调节? 司隐还真没什么经验,她都是一次次试,总有一次能过的,总有运气的成分在。 但是看出来池川是真心想问,她也不能直接说她是一直玩到过关为止吧。 司隐眉头一敛,不知怎地,下意识想起之前孟鹤行跟她说的那句话—— 当局者迷。 她有了答案,轻声吐出几个字:“过不了关的时候,就别把自己当作闯关人。” “啊?什么意思。”池川看了看丁暮,又看了看司隐,清澈的眼神里透露着不解。 “傻呀。”谭希接话,“就是让你跳出游戏设定的限制,放平心态,不要想着一定要闯过这关,多观察游戏本身,先弄清楚排列局势再说,规则就这么多,多看几次就熟了。” “行。”池川摸了摸头,“那我有时间试试。” “嗯。”司隐手肘支撑着脑袋,窗外吹进来的风轻抚动着发梢,她嘴角勾着笑,“要是还过不了,就去买点通关秘籍。” “那算了,还是自己玩有意思。” 就着游戏起了话头,四个人聊了一路,多半是两男孩在说,等到下车时,谭希舒了口气,调侃了句:“感觉耳根子清净多了。” “希姐!”池川和丁暮反抗,却又被一个算不上震慑的眼神怼了回来,顿时偃旗息鼓。 订了包厢,几人前前后后进去。 司隐在下车后接到了明斐媛的电话,落后几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自己往僻静处站了站。 她和司家人的联系不多,每次明斐媛打电话过来谈的都是日常琐事,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连接母女关系的纽带系地更牢一些。 那边例常关心她的生活,说腻了的话题,司隐依旧听着,她往走廊尽头走了走,掌心握着机身,温热的触感沁出一丝黏湿。 边听对方讲话,边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 连廊尽头是一块大型的落地窗,能看见餐厅后面的景象,午间阳光强烈,视野更加开阔。 司隐往窗边挪,垂眸看向低处,目光漫无目的地徘徊,兜转一圈后,落在两个脚步匆匆的身影上。 指尖一顿,她往玻璃前凑了凑,想看得清楚些,手掌半遮,挡住炽烈的光线,死死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对方步伐很快,边走边和身边的人交流着什么。 然后,环视一圈,双双上了不远处的黑色汽车。 司隐心头一凛。 司栋的身影她是认得的,可旁边那人,带着鸭舌帽,面容也不甚清晰,看动作,对方并未表现出恭敬,似乎并不是司栋的秘书和司机。 行迹隐秘,互动中透露着熟稔。 那么这人…… 司隐心里隐约有了答案,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回过神来时正好听见明斐媛在问她话。 疑虑存在心里,她应了几句。 挂了电话,司隐又联系了暗中观察林明森的人,之后给孟鹤行发了消息。 对面很快回复,短短几个字:等我回来说。 第141章 可笑 司北泊近日正忙着司氏新开发的那个楼盘,刚应酬完,抵达公司时,在正门口下了车。 不远处停的那辆,正是司父出行常开的车。 司栋正站在车门前,似乎与后座的人说着什么。 司北泊心里的疑虑一直未散,见状,难免好奇,朝那个方向迈去。 “爸。” 随着声音的出现,那辆车转个弯,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司栋转身时,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还是落入了司北泊眼底。 他眉峰微凛,眸子眯起朝着车子原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车里还有人?” “啊,对。”司栋缓过神来,“是我的一个工作伙伴,我让司机送送他。” “工作伙伴?和司氏有过合作吗?”司北泊问了一句,总觉得哪里奇怪。 司栋已经松了口气,语气严肃几分:“很早之前的事了,你不认得。” 父子俩一同往公司内部走去,司北泊虽然觉察出异样,但司栋除了最开始一瞬间的不自然,现在已经和往常无异,询问他最近跟进的新项目的情况,他一一答复了。 办公室在同一层,这幢大楼的顶层,只分了一东一西,司北泊的办公室在西边,另一间,是司栋的,中间隔了小型会客厅。 “北泊。”出了电梯,司栋突然发话,“今晚叫司隐回家一趟。” 提到这个名字,司北泊的戒心一下子升起,不为别的,只是每次司栋叫司隐回家都不太愉快,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父女叙旧。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好端端地叫影影回来?她最近……” “怎么?”司栋脚步一停,狭长的眸子裹着世俗的精明和凌厉,“回家吃个饭都不行了?她要把自己当作我司家的女儿,不用说也知道经常回家看看,你看看小烟,你再看看她。” “爸!”司北泊喉间泛苦,“要论,也是我们对不起影影。” “你少给我废话!”司栋此刻真的动了怒,“你要是不打,我亲自给她打。” 司北泊只感觉到头疼,这比他处理一整天公司事务还要令人烦躁,司栋这人说得出也做得出,若是真让他主动联系司隐,以这俩的性子,怕是闹得更僵。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深叹了口气。 * 下班时是司北泊来接的。 司隐收到对方的信息,给了应答,而后给余妈去了个电话,告知夜晚不必准备她的晚饭。 路上,两人沉默,明显都心不在焉。 司北泊边开车边观察副驾驶上司隐的神情和反应,眉头紧皱着,一直没松开过,在岔路口等绿灯时终于忍不住说:“爸叫你回家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你也别和他犟,听着,做不做的还不是看你自己。” 司隐有段时间没和司北泊碰面了,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此时听他叮嘱,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没吭声。 “你也别怪我让你忍,爸那个人你也知道,他刚愎自用,绝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你和他犟,讨不着好,何必。” 司隐冷哼一声:“就是你们一直顺着他,才让他更变本加厉。” “毕竟那是长辈。” “长辈?”司隐声音平淡,“他对你们来说是长辈,是父亲,但对我可不是,你大可不必把我们混为一谈。” 这话在理,司北泊被怼的哑口无言,叹了好几口气,想劝,发现自己实在没有立场,于是作罢,只在下车时,拉住司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了一句:“我们都盼着你能经常回来,特别是妈,不管怎样,你都是她的女儿,我的妹妹。” 司隐被限制住动作,眸子从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峰上扫过,无形中彰显着坦然和冷静,不得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明斐媛从司北泊这得的消息,亲自做了好几道司隐爱吃的菜,几个人围在桌前用餐。 一家人,除了明斐媛有几分心情,剩下几人都藏着心事。 司北泊偶尔给司隐夹菜,心里一直忐忑,观察着司栋和司隐的各自神色,前者稳重自若,似乎将人叫回来的不是他,后者泰然处之,没有一丝焦急的样子。 这顿饭安然无恙地吃完,司栋终于有了动作,他饮完茶水,手指屈起,在餐桌上轻叩几下,骨节撞击发出闷声。 眼睛看向司隐,低沉着声音道:“跟我来书房一趟。” 司隐原地等了几秒,一双眸子疏离淡漠,看不出情绪,起身跟了上去。 司北泊原本想跟着一起,却晚了一步,只听见门锁落下,厚重的门板隔开了书房和外面的世界,一丝声音也传不入耳朵里。 他斜倚着门框,思考着这次谈话内容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 书房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 司隐站在办公桌前,目光直视着坐在转椅上的司栋。 她沉得住气,对方也沉得住气,但是话题总要有个开始,司栋今天叫她回来,先一步落了下风,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又忍着性子开口:“孩子的事,考虑好了吗?你和鹤行早点要孩子,对我们两家都好。” “如今孟家孙辈三人,鹤行坐稳了继承人的位子,但那个老三也不是没有野心的,不久前还和宋家定了亲,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争点气,有了孩子,你俩的地位更稳,司家也能沾点光。” 司栋眼里的算计,毫无遮掩地彰显出来,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和他血脉相连的骨肉,而是只谈利益的合作伙伴,他的语气自然极了,似乎她就应该跟着他的思路去做。 司隐冷嗤一声,眼底没有温度,毫无表情的看向沉浸在幻想世界里的司栋,内心厌恶至极,却鉴于没有足够的证据揭露他而硬生生忍下。 此时听他再次拿孩子作幌子说事,直截了当地回怼过去。 “真为了司氏好,就把精力都放在正经事上,整天想着捆绑孟家。”司隐双手撑着桌子,“孟爷爷无非是看在你是故友之子的份上多加帮扶,孟鹤行碍于两家世交,更何况你又是长辈,所以对你多加忍让,你真以为别人都欠你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司栋冷眉,语气严肃几分,“你是司家的女儿,就该为司家做事,你看看你姐姐……” “别拿司烟说事,她和我不一样。” “我这是为你好,你反而不识好歹。” “为我好?你不觉得可笑么。”司隐嘴角轻扯,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无情无义,虚伪至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也许是今日碰见司栋和林明森见面,司隐想到了他们合谋残害关国伟的嫌疑,此刻看他,已经是憎恨的程度。 “司隐!” “怎么?我说错了?” 司栋脸色难看,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我是你老子。” “呵。”司隐嘲讽,“那你这父亲做的可真容易,不用你生,也没要你养,现在倒是摆起架子了,司董,你真以为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今天把话说明白了,我不会给司家任何帮助,也不会劝孟鹤行帮扶你,一丁点都不会,你能分到孟家的一杯羹是你的能耐,别打我的主意,这是我第一次放到明面上说,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 司隐看了一眼脸色已经铁青的司栋,转身离开,手指刚碰上门把手,又微侧着脑袋说了一句:“孟爷爷如今已经放权,孟鹤行掌控全局,以你作死的程度,哪天司孟两家的姻亲不在了,你猜孟鹤行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包容你?” “你什么意思?”司栋反应极快,从话里提取出重要信息,“司隐,我告诉你,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不然你那个养母和养兄出了什么事,可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司隐指尖掐入掌心,竭力维持镇定,“你放心,他们若是出了任何意外,你也绝对逃不过,不信试试。” “孽障。” 司隐开门的那一刻,玻璃杯在脚边炸裂的动静和一把被门外人拦腰抱着躲开的动作同时发生。 杯子碎了,她丝毫没有伤到。 司栋气极的声音霎时间小了许多,司隐的腰上横揽着一条有力的臂膀,深邃立体的冷漠脸庞映入眼底,来人眼底蕴藏着晦暗,眉宇间夹杂着几分戾气,与平日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相差甚远。 司隐才发泄完一通,完全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直到被轻放在地上,飞走的神绪才得以回笼。 “你怎么来这了?” “伤着没?” 两人同时开口,孟鹤行俯身查看她小腿的动作慢了一拍,见无碍,才在她肩头拍了拍,而后,目光径直落在不远处的司栋身上。 薄唇淡勾,声线冷冽,不掺杂一丝温度:“自家人,何必动这么大火气,爸,你说呢?” 第142章 利刃 在司家不欢而散。 回和园的路上,司隐还憋着气,她平日情绪稳定,很少与人交恶,只有在和司栋交锋时才流露出脾气恶劣的一面。 刚才的争执,因着孟鹤行的突然到来而中止。 司栋换脸比翻书快,上一秒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下一秒就能收敛起那副虚伪的面孔,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副道貌岸然的神色。 他本想借这机会和孟鹤行商讨一番,想从孟氏再捞点好处,但今日孟鹤行表情冷淡,虽还维持着往日的恭敬,但是字里行间却轻易拂了司栋的面子,带着司隐先行离去。 司栋似乎察觉出他刻意的冷落,考虑到孟鹤行这般行径多半是有那个碎在司隐脚边的玻璃杯的原因,他掩饰住不满,只能好言将人送走。 车里司机和许程都在,司隐同孟鹤行坐在后座,看他不断地揉着眉心,出了司家的门就开始倦怠起来,眉眼间透露着困顿,仿佛刚才的精神都是强撑来的。 她心里有了数,他怕不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连和园都没回,直奔司家了。 想到方才孟鹤行明摆着站在她这边的态度,司隐的气消了一半,握了握手指,偶尔从余光里打量着他的细微动作。 “吃晚饭了么?” 突然来了这么一声,司隐下意识去看身边的男人,他已经放下手,眼神往她这个方向看,脸部微侧,被灯光阴影笼罩着,只看见一个立体轮廓。 “吃过了。”司隐回,又想到什么,“你们还没?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急着回家吗?”孟鹤行问。 “不急。”司隐说,“先吃饭吧。” 车子停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司隐原本没打算下车,但孟鹤行看似无意扫过来的眼神蕴藏着一丝不满,她只好跟着下了车。 进了包厢,极其幽静的环境,门一关,外面的喧闹声都隔绝不见。 许程和司机林叔都是孟鹤行身边的老人,司隐也早就与他们认识,日常因着孟鹤行的缘故,接触的机会也不少,都熟稔,也没什么尴尬的,她就慢慢饮着手里那杯果汁,看他们边吃边聊公司最近的项目。 等人的间隙,她在手机上和盯着林明森的那人一来一回地聊着,对方回复说,林明森这两天确实入了冬城,之前一直没现身,现在估计是钱又花完了,所以又找上了司栋。 至此,司隐心里那点疑虑也散了,她的猜测没错,昨天看见的那个身影果然是林明森。 她轻抿唇,指尖飞快点着键盘,给对方回了几条消息。 再抬头时,往旁边看了一眼。 孟鹤行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袖口挽了两折,露出冷白紧实的腕骨,偶尔和许程交谈两句,是南城那个项目,司隐只听懂几个关键词,对方似是觉察到她的视线,微侧着脸,往这边看。 灯光下的角度更加清晰,司隐见他眼睑下有淡淡的乌青,不留意很难发现,难怪之前他一副慵懒的模样。 出来时将要十点钟。 林叔先送了许程,最后才把车开回和园。 余妈听见动静,出来迎接,男女主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问了,见都吃过饭,司隐又让她去休息,她也没推脱,只说有事再叫她。 司隐应着。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孟鹤行和她,司隐记得孟鹤行说过,回来之后再谈。 此时,他似乎极累,她也不差这点时间,本想之后再说,谁知孟鹤行比她先开口,踩上楼梯的时候,说了声:“跟上。” 这算是司隐头一次进孟鹤行的书房。 布局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整齐有序,极简模式,都是必要的设备书籍和文件。 孟鹤行坐在靠向落地窗的沙发上,将领带摘下,在茶几上放了一个文件袋,示意司隐拆开看。 里面是几张私家侦探拍摄的图片,还有几张汇款单据。 司隐一张张翻过去看,照片上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同两个人,其一是司栋,另一个,虽然每次都伪装成不同的模样,但见过的人都知道,是林明森。 至于汇款单据,上面的汇款人账户,司隐也眼熟得紧,正是之前她找的调查者告知过她的消息——都是曾在司氏工作过的员工。 最早的时间节点,在四年前,也就是关国伟出事前后。 这些意味着什么,司隐比谁都清楚。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捏着照片的指尖用力到泛白,齿关无意识嵌入下唇,心里对司栋的厌恶程度达到了顶峰。 “这些并不能代表司栋跟关叔的死有关。”孟鹤行神色同样凝重,“只能证明他确实和林明森有联系,更何况……” 难得的,孟鹤行斟酌着如何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指尖摸到一支烟,想点又作罢,只在指间来回捻着。 “更何况,现在也没有足够证据能证明林明森跟我爸的死有关,更不能证明司栋是这背后的指使者,对么?” 司隐明白他的意思,将剩下话说完,闭了闭眼,忍下那股窒息感。 “过程困难点。”孟鹤行说,“但只要他做了,哪会不留痕呢,迟早的事。” “我能把这些拍下来吗。”司隐敛眉,“我想保存一份。” “不用拍。”孟鹤行起身,“本就是要交给你的,这些随你处置。” “谢谢。” 司隐一一翻看,将那些照片和单据整理好塞进文件袋。 抬眼时,发现孟鹤行就站在她手边,垂眸,似乎将她方才的动作收入眼底,此时神色淡然,眼神晦暗。 她掐了掐指尖,将一直忽视的问题提了出来,抬眸认真凝视着他的眼睛:“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若论亲疏,关国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相反,司家和孟家世交多年,孟鹤行原本不必参与到这件事里,这也是为什么司隐很早就开始怀疑司栋,但那时却没寻求孟鹤行帮助的原因。 现在,他已经入局,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利刃。 而这利刃,即将剖开司栋的血肉。 “不为难。”孟鹤行低声说,“查明真相将恶人绳之以法固然重要,但活着的人更重要,你先管好自己,明白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如墨的眸子裹藏着不知名的情绪,如雾般隐秘。 司隐点头。 孟鹤行目光幽沉地看着她,手指蜷缩,欲言又止,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最后吐出来几个字:“休息去吧。” “那你也早点休息。”司隐表情严肃,拿着文件袋转身的刹那,却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拉住手腕,往回带,扣入温暖又宽阔的怀抱。 男人的下颌抵上她的额头,熟悉的清冽松木味很淡很淡,夹杂着一丝佛手柑的酸涩,司隐原本思绪复杂,此时脑子更是短暂空白,鼻尖充斥着他的味道,反应过来后,伸手揪住男人的衣衫,文件袋掉在地上。 “你……”她微拧眉。 “我很累。”声色里彰显着浓浓的倦意,孟鹤行用手摸了摸怀里女人的头发,喃喃道,“影影。” 他收着力道,手臂克制地压在她肩头。 司隐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揪着他衣服的手原本是一个向外推的动作,却被定格在原地,竟莫名不忍。 这是一个很短暂的拥抱,时间不超过十秒钟。 在司隐下定决心推开孟鹤行之前,他先松了手,距离却没拉开,垂眸看她时,眼底像深邃的漩涡,情绪翻涌。 司隐收回手,忽视不了孟鹤行的疲惫,他甚少在她面前彰显出这副样子,太不寻常,她此刻也不能狼心狗肺地用完人就走,捡起文件袋,犹豫片刻,声线僵硬循着话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孟鹤行缓过劲儿来,捏着鼻骨揉了两下,“这两天太忙了,昨晚没休息好。” 司隐看出来他在隐瞒,也没非要问到底,只点了点头,有些尴尬,没敢看他,谈话内容终止在这,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目光在不算小的空间里打量着。 浏览一圈,发现书架的旁边有一扇不太显眼的门。 她心里好奇,难免多看了几眼。 孟鹤行发觉她的异样,顺着视线看过去,神色未变,只是垂在腿侧的手指颤了一下,很轻的动作,谁也没发现。 “时间不早了,走吧。”他先岔开话题,将司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嗯?” 司隐回神,说好,收回视线,先他一步出了门。 第143章 崩溃 孟鹤行近日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南城的项目胜券在握,他打算继续开发新园区,看中了郊区的一块地,早已经和当地政府以及相关机构打过交道,上次去出差时,之所以在南城停留,正是由于突发情况的出现。 进度卡在水利检测那一关。 他让许程派人查了查,才发现这背后错综复杂的隐秘关系,南城发展银行的副行长与水利局的某位高层认识,且关系亲近。 是谁联合这二位给他使绊子,答案显而易见。 此时,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内,只有他与许程二人。 许程立在桌前,态度严谨,桌面上摆着项目书和招标文件,红字头的标题醒目的很。 “上次那个跟踪司隐的人怎么样了?”孟鹤行指腹掠过眼尾,眉峰微蹙。 “已经控制起来了。”许程回道,“目前三少正派人暗中寻找,不过,那人嘴硬,死活不肯承认。” “宋家培养出来的人倒是忠心。”孟鹤行冷嗤一声,下颌微抬,“孟平洛不是愿意插手吗,我就陪他耗。” “既然他有意为难,我们也不必执着在这块地上,下周是垂居苑招标会,吩咐下去,为南城新项目准备的的人力物力都抽三分之二出来,先着手这个。” 许程说是。 垂居苑是位于冬城靠北的商业圈,是城北唯一还未开发的地带,此次竞标,无疑是房地产行业的一次新争夺。 这一片划分给孟氏子公司投资,在孟老爷子放权之前就已经定好,孟鹤行原本没打算干涉,但既然孟平洛手段不磊落堵他的路,也别怪他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需要他审批的文件和项目太多,加上在南城耽搁的两天,琐事都堆在一起,孟鹤行一整天都在处理事务,午饭都是余珊订到办公室的。 直到傍晚,才堪堪松了口气。 孟鹤行捞起沙发上的外套,阔步往外走,许程明白他的意思,悄悄嘱咐余珊将孟鹤行今日剩下的行程取消。 所幸都是公司内部的事宜,无商业行程。 余珊不解,但是老板自有安排,她和许程作为合格的助理,只管照做就好。 许程跟着孟鹤行,没带司机,他开车往目的地走。 车子停在一座孤僻的小楼前。 门口有人守着,见两人过来,恭敬地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穿过庭院和客厅,小楼的二楼楼梯口照样有两人看着。 二楼尽头的那个房间,一片寂静,站在门口,连细微的动静都听不见。 许程及时示意看管的人将门打开,屋内很暗,窗帘拉得严实,朦胧的光线里,隐约能看见床上鼓起一道起伏的身影。 那人听见动静,吊儿郎当地啧了一声,目光落过来时带着十足地不屑。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我压根不知道什么司隐,也没开车跟踪她,还有那什么孟三少和什么宋家,我一混混,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你说你找我有什么用,再不放了我,我告你非法拘禁啊……” 灯啪了一声亮了,房门合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孟鹤行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抬手挥退前去制止男人的保镖,从烟盒里摸出根细烟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后,蓝色的火焰舔上烟头。 苦涩的尼古丁气息在口腔里蔓延,他没出声,就这么沉默着,深邃的眸光打量着不远处的男人,灯光下,对方无处遁形。 那人安静两秒,辨认出话语权最高的孟鹤行,于是径直坐起身,狭长的眸子微眯,嘴角扯着,语调上扬:“没想到堂堂孟和集团的孟总也干起这种事来,您这是……非法拘禁吧。” 空气死寂,只剩下轻微的吸气声。 孟鹤行的脸庞掩在淡淡的烟雾后,闻言,视线落在男人被殴打成青紫的皮肤上,眸色深沉地开口:“请宋先生来做客而已,怎么扯的这么严肃?若说法,宋先生见着警察也不敢求救吧,毕竟……” 不明的语气,刻意停顿了一秒:“毕竟宋先生做的事,得吃上好一阵牢饭。” “你说呢。”孟鹤行起身,手一动,将烟熄灭在床边的烟灰缸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薄唇吐出几个字,“宋家河。” 男人一怔,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反应:“看来孟总早调查过我了,既然没把我送去警局,看来,我对你还有用处,我说的没错吧,孟总?” 孟鹤行冷哼一声,话语里的嘲讽毫不遮掩:“你倒是比他聪明。” * 碰见关铮,属实是司隐意料之外的。 司隐本打算趁着今晚有空,回一趟汇林南苑,谭希听说后,主动请缨送她回去顺带着蹭一顿晚饭,再加上这段时间乐队也忙,压抑的人心情都烦躁起来。 两人一块出了公司,迎面撞见站在旁边等候的身影,来人身材颀长,下颌处微微泛起青茬,眼珠黝黑,眉峰凌厉,职业使然,看人时总有一种审视的打量,似乎能洞察人心。 三人面对面,一方讶然一方沉默。 谭希见状,估摸着关铮刻意等着是有话要说,知道今晚这饭是蹭不成了,她摆摆手,先走了。 原地只剩下个子高挑的两人,对视时,眼眸里各自隐藏着情绪。 “有事?”司隐问。 关铮垂眸打量她,眼前的女人皮肤很白,却不显得脆弱,说话时眼尾轻轻上挑,透露着一股倔劲儿,此刻,唇色很淡,微微泛白,即使伪装的再好,也不难看出眉梢里透露出来的愁思。 他滚了滚喉,压下翻涌的情绪,却舍不得移开视线:“嗯。” 司隐抬眸看他一眼。 车子停在不远处,夏长延坐在驾驶座上,等人上来,才发动,往汇林南苑的方向开。 说是来找她的,路上,关铮也没说几句话。 直到停在汇林南苑的小区楼下,夏长延下了车,将空间留给两人。 压抑的窒息感才慢慢吞噬着司隐的神经,她握了握手掌,垂眸盯着脚尖,声音冷淡地自己都陌生:“不是说有事吗,怎么还不说?” “这个你拿着。”关铮从口袋里掏出张卡,“密码和以前一样。” 带着热度的卡片塞入掌心,司隐拧眉:“你什么意思?” “你结婚我不在,就当是我的贺礼。” 司隐一愣,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之后,双眼瞬间红得充血,她死死攥紧手掌,皮肉被卡片的边角硌得生疼,却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你再说一遍。” “我是你哥。”关铮暗暗咬牙,“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钱就当作我和妈给你的嫁妆……” 啪的一声。 锋利的卡片边角从关铮的额角飞过,擦出一串血珠,然后掉下去。 女人的声线比刚才更冷,裹着一丝决绝的果断:“你不必一再强调这种关系,从知道爸的死和司栋有关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再跟你有什么了。” 司隐利落地下了车,扶着车门,影子在脚下汇聚成一团,她脊背挺得笔直:“关铮,我们以后只会是兄妹。我今晚在这住,暂时不想看见你。” 那道纤细的影子越离越远,直到入了电梯,后座门才又被焦急的拉开,夏长延脸色诧异,问:“怎么了这是?影影发这么大火,你又说什么了。” 关铮探着身子将掉落在脚边的卡捡起来,另只手在暗处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都微微凸起,他压抑着极致的落寞。 “走吧。”他说。 * 司隐表情冷静地上了楼。 李秀没想到她会回来,吃完饭就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声,才往外看,见到是她,脸色一瞬间好了起来。 “影影?”她笑,“吃饭了吗?你也没说回来,我晚饭吃得早,这会儿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吃过了。”司隐低着头,换完鞋,往房间里走,“您忙,我休息会儿。” “真吃过了?”李秀送她进屋,见她眼圈泛红,追问,“出什么事了?跟妈说说,是不是受欺负了?” “没。”司隐将人哄出去,“您放心吧,我是太累了,想先睡会儿。” “那妈给你煮点甜汤,你喝点。” “不想喝,真不想喝。”司隐摇头。 李秀没法,只能由着她去,被司隐推着肩膀送出来,门关上了。 她放心不下,客厅里还充满着电视发出来的声音,喧闹热烈,与房间里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李秀心里忐忑,贴着门板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隔音不算好,但是此时却很安静。 只有刻意压制的呜咽声,很轻很轻,断断续续的。 这让李秀吓了一跳,她就说司隐不对劲儿,除了最初得知关国伟去世和关铮失踪的消息,司隐从来没想没像现在这样伤心过。 她一直都是冷静坚韧的,现在哭成这样,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李秀心跳乱了一拍。 她拧门,却发现从里面锁死了。 “影影?你跟妈说到底怎么了。”李秀敲门,“你先出来。” 不知道是里面的人没听见还是怎么着,一直没反应。 李秀慌不择路,拿手机拨号出去。 二十分钟后,行迹匆匆的两人乘着电梯上来。 李秀将人迎进屋,把事情简单述说。 孟鹤行眉头紧皱着,敲门没人应,没犹豫,直接一脚将门踹开,视线落到床褥中间那道纤细的身影上,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他拦住了向内张望的李秀,冲许程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将人劝走。 门重新掩上。 埋在毯子里的呜咽声模糊不清,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正极致压抑。 这声音传入孟鹤行耳朵里,像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心脏。 “司隐。”他走到床边,隔着毯子将人捞起来,动作极轻地将她脸上的遮挡物都拨开,入目的是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她半闭着眼,泪水不由自主的往下淌。 许是哭的太久,身体瘫软没劲,蜷缩成一团。 “影影。”孟鹤行什么时候见她哭成这样,在他面前的司隐,要么是清冷疏离的客气,要么是倔得要死却依旧不认输,最柔软的一面,也就是初来乍到装乖的时候。 现在,他心疼得要命,不顾女人的挣扎,将人死死按在怀里,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处,滚烫的泪水落到他的皮肉上,颤得他心里一麻。 “多大人了,哭成这样?”他抬手顺着她的背,对方情绪崩溃,将挤压许久的压抑都释放出来,他只能轻声哄着,“哭够了就休息会儿,嗯?” 难得见司隐这样的一面,孟鹤行搂着她,任由她伏在肩膀上,没多说话,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才握着司隐的肩膀,将距离拉开一点。 盯着她通红的眸子,轻声问:“受欺负了?” “没有。”司隐逐渐反应过来,意识回笼,挣开他的手,看着他肩膀处明显的湿痕,喃喃道,“对不起,二哥。” “到底是什么原因?”男人的声线低沉,透露着柔和。 司隐摇头:“没事。” 孟鹤行盯着她的脸,细微表情落入眼底,知道她是不想说,也没继续问。 “你收拾一下。”他起身,视线挪开时触及桌面上的东西,动作微滞。 那是一张合照,被人撕成两半。 透过隐约露出的边角,画面里的人是谁,他看得一清二楚。 孟鹤行的动作终止在这一刻。 一切有迹可循。 司隐今天这样反常,又是和关铮有关。 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孟鹤行感觉心里微微泛苦,他抬手捏了捏鼻骨,在沉寂中转身,目光定定地落在坐在床边的女人身上。 “司隐,你就不能让自己过得轻松点?”他开口,嗓音沙哑。 “轻松?”司隐抬头,神色渐渐恢复,“谁不想轻松。” 她起身,将桌面上的照片拾在一起,当着孟鹤行的面扔进了垃圾桶,唇角勾着苦笑,“我没资格轻松。” 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司隐垂眸的瞬间,泪珠砸在地上,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的涌出来。 她蹲在地上,脑袋埋进双膝。 “为什么我不是关家的亲生女儿。” “为什么司栋偏偏是我亲爸。” “为什么好人没好报!” “我有时候都在想,我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她一个个数着问题,似乎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孟鹤行伸手将人拉起来,俯身和她的眼睛齐平:“司隐,看着我。” 他说:“一切都会有结果的,你的存在也是别人活下去的意义。” “你妈妈,朋友,乐队,关铮。”说到这,孟鹤行擦掉她眼角的泪水,语速很慢,“还有……我。” 第144章 调侃 孟鹤行单手握着她的手臂,指腹温热,动作极轻地摩挲着司隐的眼尾。 “你妈妈还在外面,别让她担心,要是还想哭,回和园哭,嗯?” 他薄唇轻启,声线温和,带着点诱哄的引导,耐心地等着她一点点平复心情。 柔软的纸巾从湿润的眼睛擦到下巴,司隐咽下那股子委屈劲儿,主动伸手接过孟鹤行指尖皱成一团的纸,又重新抽了一张,摁在眼皮上。 再次看他时,已经恢复到往日里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司隐知道他当了自己情绪的接收站,突然不知道怎么正常地去面对他,只能硬生生地道了句谢,嗓音沙了很多,声调里残留着没完全缓过来的哭腔。 孟鹤行见她这样,刚好一点就装模作样地掩盖自己的情绪,竟觉得有些好笑,问:“回和园吗?” 司隐抬眸去看他。 他刚才说让她回和园哭,现在又故意问她回不回和园。 即使心情再差,她也忍不住腹诽几句。 孟鹤行平日里多进退有度高冷疏离啊,现在也这样调侃人了。 她轻抬眉,冲着他吐出两个字:“不回。” “嗯。”孟鹤行本只是提个建议,多半有开玩笑的意思在,没指望她能抛下李秀去和园,也没再强求,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那什么时候再想哭了,回和园哭,在这哭,把李姨都吓着了。” “……”司隐头一回想扔下人就走,但一想,这是她的房间,于是坐在椅子上,将握在手里的几个纸团捏的皱巴巴,嘟囔一句,“今天这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向来是控制情绪的一把好手,今天这情况,属于意料之外,她不会再让它发生。 孟鹤行没揭穿她别扭的心理,无声出了屋,而后,李秀进去。 母女俩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用想,也能猜到大致内容。 孟鹤行站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目光兜转一圈,扫视着这间司隐住了许久的屋子,从与司隐结婚后,他也来过这数趟,说不上特别熟悉,但也绝对不陌生。 屋子的构造很简单,数年如一日的格局和摆设,只是偶尔会有新的东西添进来,很整齐干净,看起来很舒服。 他想到司隐房间里的布局,也是同样简单有序,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清冷利落,但无形中透露着一点小幼稚。 就像,沙发上窝着的那个卡通玩偶抱枕,她房间桌面上那个色彩鲜艳的积木,手机里玩了多年的消消乐,还有,她性子里埋得很深很少展露出来的脆弱可怜的一面…… 孟鹤行揉了揉眉心,从肩胛处散发的酸意还在蔓延,左肩那块布料还潮湿着,司隐不久前伏在上面哭过,她身上的味道还有一丝残存。 这些都在刺激着孟鹤行的神经,他又待了二十分钟,李秀安抚好司隐出来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放空思绪,难得不在状态。 猜到司隐没吃晚饭,他就吩咐许程订了餐。 半小时后到,在李秀从司隐房间出来的第十二分钟,门铃响了。 送餐的人员动作利落,一分钟内离开。 孟鹤行没准备继续留下,临走前和从房间出来的司隐打了个照面,目光径直落在她脸上。 “我走了,吃完饭好好休息。” “知道了。”司隐的眼睛不怎么红了,头发扎着,丝毫看不出不久之前大哭过一场,她扯了扯嘴角,将人送到门外,放低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孟鹤行什么也没说,只在离开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电梯门合上。 司隐没胃口,也不想吃饭,刚才和李秀聊了很多,此刻只想洗漱完进被窝,脚不自觉往房间走去。 但李秀显然不这么想,在她进门前已经将餐食摆好,一边收拾包装盒一边叫她:“影影,有南瓜蛋羹,你吃点吧。” 保温做得很好,餐盒里的饭菜还很热,两人份,订餐的人明显是用心的,几道菜都是她平日里吃得多的。 灯光下,司隐脚步一顿,改了方向。 此时。 孟鹤行和许程正在楼下的车里,他的表情从出了电梯之后,那份柔和就被一如既往的冷漠取代,矜贵疏离中夹杂着几分不耐。 接到李秀的电话时,他刚从小楼出来不久。 宋家河嘴巴硬,骨头更硬,他费了好一番力气,依旧没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 只不过,临走时,对方的语气已经不如起初那样坚定。 孟鹤行心里有了几分把握,只说让他好好考虑,什么时候同意他的条件了,再谈。 “孟总。”许程询问,“小楼那边的供给,照常还是……” “按计划来。”孟鹤行说。 “是。” 许程应着,当即吩咐看守宋家河的那几人按计划从明日开始减少水和食物的供量。 这是之前已经确定了的,对付宋家河这样的刺头,手段显然不能太柔和,软硬兼施,往往更能得到效果,孟鹤行与他谈的条件只是一步,至于,对方接不接受,就看他有没有脑子了。 交代完事项,许程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自家老板眸色冷沉,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专心启动车辆,一路驶出小区。 刚在路口转向,后座就传来一道声音:“国外的人有进展吗?” 许程的思绪顿了一下,认真回复:“孟总,目前没有。” “就关先生的身体情况,警方也在派人寻医,只不过……”许程说,“难度很大,之前能医治的医生,只有国外的那位,可是他已经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我们的人正在积极寻找其他的治疗方案。” “他不是有一位徒弟?”孟鹤行道,“派人找了吗?” “找了。”许程将消息告知,“但……没有找到。” “嗯。”孟鹤行靠着后座,神色淡然,不难看出,眉宇间凝着一丝沉重,“继续找,一定得找到。” 关铮可不能有事,不然,司隐得记他一辈子。 活人怎么能争得过死人呢。 孟鹤行薄唇紧抿,长叹了一口气,掌心抵上肩胛骨,揉搓着,将那股胀意搅散。 * 翌日。 汪夺带回来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彼时,司隐正在忙着手里的活,曲谱散乱一地,铺在脚边,她低头垂眸,神色专注而认真。 汪夺将手机屏幕拿给她看,还悄声说:“陈房霖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们会拒绝了,我发的消息你看看,他的意思是一起坐着吃顿饭,他对我们乐队还是很看好的,条件可以再谈。” 洋洋洒洒几页聊天记录,司隐表情自然地看完了,将手机还给汪夺,继续忙活,也没说话。 “你的意思呢?隐子。”汪夺问,“我们可以谈条件,不让乐队被拆。”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们这个乐队?”司隐头也没抬。 汪夺乐了:“我们有发展前途呗,还能因为什么,这说明啥你知道吗隐子,说明我们长野啊,会越来越好,登上国内……哦不,甚至国际舞台。” “什么国际舞台啊,汪哥。”咋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丁暮勾着汪夺的脖子,一脸兴奋,“有八卦只给隐姐讲,你也太小气了吧。” “死孩子,赶紧……咳咳……赶紧给我松开。”汪夺被勾得差点喘不上气,一巴掌拍丁暮背上,“整天没个正形。” “说说呗。”丁暮和卫向风等人一窝蜂地挤过来,等着他说。 “这……”汪夺看了眼司隐。 她显然也站在丁暮那边,说:“既然是乐队的事,大家都有知情权。” “那行。”汪夺手一挥,“都过来听吧。” 第145章 选择 不知是不是汪夺及时将消息传达了的缘故,陈房霖那边的回应远比他们预料到要快。 第二日的夜晚,陈房霖做东,在江云轩请客,邀了乐队的全部成员。 司隐一行人抵达时,雅致的包厢内已然有了两人。 坐在首位的中年男人,一身深蓝色西装,面容儒雅,又带着几分艺术家的随性和上位者的矜贵,与之前巡演时轻装上阵的总负责人形象大有差别。 此时的陈房霖,举手投足之间难掩贵气,十足的成功者姿态。 有备而来。 这是司隐看到他的第一反应。 当然,有这种感受的并非她一人,她与商余行落在人群的最后,心有灵犀般对视了一眼,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怀疑。 “唉,你们来了。”陈房霖态度不冷不淡,做足了该有的礼节,没有刻意给下马威,也没有过分示好,只吩咐身边的助理,“人来了,你去看看,可以安排上菜。” 助理是位青年人,面容白净温和,低眉顺眼地听从吩咐,出去时极有眼色地将门带上。 “汪师弟,坐吧。”陈房霖起身,客套的浅笑,“让这些年轻人也坐。” 一句师弟,炸得乐队的人都惊讶了。 饶是司隐面容不显,也忍不住蹙眉朝着汪夺看了一眼,对方心虚地用笑容回应打量。 陈房霖在娱乐圈混迹多年,也是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现场的氛围别扭,他慢条斯理地倒着茶,放了一杯在汪夺面前。 嗓音柔和:“怎么?难不成汪夺没和你们说我和他的关系?” “陈房霖!” “嚷什么?”陈房霖靠着椅背,眉头微皱,眼皮略窄,抬眼时夹杂着一丝不满,“老大不小了,也没个正形,礼貌都不懂?直呼师兄名字,你真是在这些年轻人面前带了个好头。” 汪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知道说不过,也不言语,端着茶杯凑近嘴边喝了一口,直摆手。 气氛因为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为开头而缓和起来。 丁暮是个自来熟,舔着脸直接和陈房霖搭上话:“前辈,汪哥真是您师弟?他可从来没和我们说过,不地道啊汪哥,你说是吧?” 后半句是朝着汪夺说的,惹得对方又是一阵摆手:“都一二十年前的事了,只是恰好拜在了同一个师父门下,我这小人物哪能和陈先生比啊,可不敢攀扯关系。” 被提到的陈房霖放下茶盏,不轻不重地在桌上磕出点声音来:“阴阳怪气。” 所幸两人知道分寸,今日的主线任务是商讨合作事宜。 陈房霖将准备好的两份合同递给汪夺,视线极有目标感的扫过商余行和司隐两人:“我这人做事公私分明,不会因为汪夺和我认识就放水,长野确实是个好苗子,这样,你们不想拆乐队,我也可以让步,条件都在合同上了,二选一。” 司隐认真扫过合同上的每一个字眼。 福利很不错,分工明确,不让长野和其他娱乐公司混在一起,接下来一年的行程也作了大致安排,比在嘉星传媒的待遇好了不止一个层次。 但是条件…… 司隐对比着两份合同,只有要求这一部分有差异。 陈房霖的安排需要他们相应的付出作为交换。 第一选择,陈房霖暂替长野付违约金,将长野签到自己名下,期限十年,十年内乐队的收益要返还违约金的百分之五十给陈房霖,剩下的收益分作两份,陈房霖占四成,乐队成员一起占六成。 第二选择,陈房霖替长野付违约金,帮助他们成立独立工作室,但要求持有工作室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无期限。 看完合同,汪夺首先冷哼一声:“还真不客气。” “资本家哪有白做慈善的呢?”陈房霖也不恼,“再说了,违约金高达七位数,我既然承担了风险,就要获取回报,这不过分吧?” 男人眉眼遮掩在淡淡的雾气之后,一双眸子掠过汪夺,径直看向司隐:“司小姐,你说呢?” 司隐指尖一顿,抬眸时正对上陈房霖势在必得的眼神,她心里盘算着这两种情况下乐队的发展前途。 选第一种,等于是从嘉星传媒跳到了私人名下,合约十年,这和没解约没什么区别,只能听陈房霖安排行程,只不过老板变了,选第二种,乐队是暂时摆脱了霍城等人,但陈房霖一人就要求占比百分之三十,还无期限,半等同于替陈房霖打工,只不过更自由些。 果然是千年的狐狸,做事滴水不漏,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略一思忖,司隐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抛了回去:“不知道陈先生更倾向于我们选第几种呢?” “这可不好说。”陈房霖淡笑,“个人选择不一样,我尊重司小姐的选择,毕竟,长野的未来在你们自己手上。” “既然这样,容我们考虑几日如何?”谭希接话,“陈先生不急吧?” “当然。” 陈房霖视线挪过来,颇为体贴地说:“考虑清楚是应该的。” 饭毕。 陈房霖从容地带着助理先行离开,乐队几人落在后面,谭希拍了拍汪夺的肩膀,眼尾轻挑着问:“汪哥,看不出来啊?你也是个人物。” 连陈房霖都能搭上边,敢情这小老哥身份不简单呐。 “别瞎说。”汪夺挥手,“什么师兄弟,仇人还差不多。” “哪有仇人这样的?你俩看起来可不像仇人。” “不是仇人也差不多。”汪夺想起方才陈房霖在他身旁说的那句话,越发没了精气神,嘀咕道,“情敌也是仇。” 最后一句声音很小,谭希他们没听清,再加上大家都在想着合同的事,一时也没心思纠结他到底说了什么。 汪夺松了一口气。 商余行和司隐落在后面,两人性子都比较淡,看着前面几人热闹地说笑,心里还琢磨着刚才的事。 商余行放慢了步伐,微垂眸看向身边的司隐,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思考时眉头会微微皱起,拱起一道轻弧。 “为什么不接受我们家的帮助?”他问,声线温和,像温暖和煦的日光般,“其实违约金,我可以向我哥拿。” 商家在冬城也是数得上名的世家,商余行平日里为人低调,除了乐队几个人,没人知道他就是商家的二公子。 他口中的哥哥,是那个替他扛住了家族压力的同胞大哥,对方年纪轻轻手段狠辣,行事风格果断,算是富二代圈子里能力出众的一位。 很早之前,商余行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乐队的人都没答应。 此时,司隐还是给出来同样的答案。 她看着商余行,眉眼间还是那份疏冷静然:“师兄,乐队是我们大家的,要努力也是一起努力,违约金不是小数目,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更何况……”她敛眉,“更何况现在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你没必要再纠结这个。” 商余行心里清楚,其实是司隐并不想太过亏欠他。 当初这个乐队,是她先主张的,他听说后立马加入,他还记得司隐当时跟他说的最认真的一句话,她说:“师兄,如果你是真的想组建乐队,那我们合作,如果只是为了帮我,那就不必。” 他盯着她严肃的眼睛,颇正经地回了一句:“当然是真的想加入。” 商余行是有私心,父母对他的期望是进入商氏和他大哥一起发展自家企业,但是他还是为了能离她近点,果断加入了长野。 最初,只有他,司隐和谭希三个人,以及几件破旧的乐器。 后来,乐队的人来来往往,陆续招了人,但都没留住,还是不久后遇到汪哥,又把丁暮他们三人加进来,才有了点样子。 然后,一路探索,发展到现在。 为了打消司隐的戒心,他主动顺着她的意思当了队长,以此证明他是真的想组建乐队,而不是为了靠近她。 但其实,乐队的主心骨,还是司隐,她考虑的事情更多,付出的也更多,她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希望乐队能发展的更好。 想到这,商余行笑了笑,脸色柔和几分:“你会选第二种。” 他很肯定,司隐太想要自由了,她不会再让长野被限制住,无论是对乐队还是对他们自身而言,第二个选择都是最恰当的。 司隐脚步一顿,眼底的疑虑渐渐散开,轻轻扯了扯唇:“这声师兄,算我没叫错。” 一起合作这么久,哪能这点默契都没有,更何况,商余行对她的事情总是格外关注。 他笑了笑,没说话,两人边走边聊,互相交换想法。 这一幕,尽落在走廊另一边的男人眼里。 闻京铭斜倚着墙,略带趣味的眼神还朝向几人离去的方向,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烟,黑色衬衫领口散开两颗扣子,整个人看起来放荡又不羁。 他顿了片刻,转身进了不远处的包厢。 内里端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孩,此时正慢条斯理地用食。 见人进来,只堪堪扫了一眼,而后,便淡定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揩了揩嘴角。 “安小姐。”闻京铭单手撑在椅背上,嘴角勾起痞笑,“既然我们都对彼此无意,各自搞定家里,你说呢?” 听到这,那位女士才抬眸,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一双眼睛澄澈透明,绯唇轻启,“当然。”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闻京铭站直,看到女人眼神更锐利了些,及时轻笑着解释,“毕竟我是男士,该有的绅士风度还是要有的,当然,如果安小姐不需要,那就最好了。” 安霏哂笑,双眼却毫无温度:“闻先生急着走?” “不急。” “既然这样——”安霏莞尔,站起身拿好手提包,路过闻京铭时顿了一下,目光从他黝黑的眸子扫过,“那就麻烦闻先生了,我回安家。” 闻京铭:“……” 他勾勾唇:“不麻烦,送美女回家,荣幸之至。” “那就好。”安霏先出门,“还以为闻先生不乐意呢。” “怎么会。”他暗暗咬牙。 待将人送回安家,闻京铭径直开到孟和集团楼下,乘总裁电梯直达顶层。 办公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的嗓音就响了起来:“这段时间老子相亲都快相吐了。” 他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仰头长叹:“我妈真是疯了,一个接一个,压根不给我留活路,今天这位,更厉害,呵,看着文静,其实是个两面派。” 整个空间很安静,话音一落,就凸显出空旷寂寥来。 办公桌后的身影还在认真处理着手里的文件,听见这话,淡定的仿佛办公室没有闻京铭这个人。 “老孟。”闻京铭吐槽半天,见男人依旧没什么要附和他的意思,坐不住了,几步跨到桌前,修长的手指屈起,扣了扣桌面,“你没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孟鹤行头也没抬,声音冷淡。 “……听见了你不吭声。”闻京铭幸灾乐祸,“你猜我今天见着谁了?” 孟鹤行懒得理他。 闻京铭自问自答,故意卖关子:“司妹妹追求者不少啊,老孟,她们乐队那个是不是商家二公子,商余呈他弟,叫什么来着……” “商余行。” “对,就这名。”闻京铭一拍桌子,反应过来,“原来你知道?” 闻言,孟鹤行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总算是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表情耐人寻味,裹着冷笑,“你整天闲着没事,改行当狗仔了?” “你就不担心?”闻京铭没回话,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反问一句,“情敌二号出现了。” “司隐不喜欢他。” “也是。”闻京铭觉得没意思,探头去看桌上的文件,语气颇有些诧异,“垂居苑?这个项目你们总部不是不参与吗?怎么着这是,孟平洛那家伙又惹你了?” 孟鹤行眸色如常,没出声。 闻京铭还在叨叨:“大哥最近修身养性啊?叫他也不出来了,这是改邪归正了?” “你操心的倒是多。” “我能不操心么,事关哥几个的终身幸福。” 孟鹤行觉得他聒噪,懒得再听,放下文件,起身,捞起外套作势要走。 闻京铭赶紧跟上:“下班了?走呗,咱哥俩去坐会儿,去柏夜怎么样?” “不怎么样。”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门开了,两道身影依次走了进去。 第146章 妥协 抵达一楼。 工作人员已经将车子停泊在公司门口,孟鹤行脚步未停,大阔步往那个方向而去,挺拔宽阔的肩胛端的平稳,左手搭着外套,隐约露出手腕处一闪而过的表盘。 “哎,就这么说定了。”闻京铭手插着兜,神色散漫,“我们都多久没聚了,今晚一块儿?” “不去。”孟鹤行的声线清冷,想也没想地直接拒绝了。 “不去?你直接回家?那我去蹭顿饭也行。”闻京铭自娱自乐,“余妈做饭挺好吃的,去你家也行。” 两人出了第一道门,刚从拐角走出,耳边传来一阵骚动。 动静不轻,像是刻意压制的声音,隐约有一道尖锐的女声,如泣如诉,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孟鹤行听见动静,脸色如常,只是眉峰微微向下一敛,待两人走到大厅,眼前的情形才逐渐清晰起来。 两名安保人员和一位高层模样的女人正在和另一道身影纠缠,方才那阵尖锐的女声就是被拦着的那个女人发出来的。 “我要见孟总,你们凭什么就这么开除我?” “我没犯错,孟氏这么大公司,说开除就开除,员工难道就没有保障吗?” “滚开。” 中间夹杂着安保人员的警告和高层的劝诫,一应声音都悉数传进孟鹤行与闻京铭的耳朵里。 许是怕那女人继续胡言乱语冲撞了公司领导,安保人员作势要将人带出去。 两方挣扎中,声响越来越大。 孟鹤行微抬眼,眼底的情绪捉摸不透,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过去,停在离现场两三步远的地方,冷声问:“怎么回事?” 高层模样的女人没预料到被总裁撞个正着,及时将事情简单概述:“员工犯了错,被开除了,她不满,来闹事。” “放屁。”那女人挣扎着,一双美目此刻颇有些狰狞,转头去求面前的男人,“孟总,我是付昕,我不敢了,我以后言行一定得体,不会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求求孟总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继续留在孟氏。” 女人抬脸,神色焦虑又隐约透露着不满,看着十分陌生,孟鹤行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但是对这个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 付昕。 那个在背后编排司隐的人。 他垂眸看了一眼几乎要跪在地上的女人,眸底的冷意一闪而过。 “孟总?”付昕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只当他记不得自己是谁,又说,“我是孟和集团销售部的经理,付昕,您之前见过我,我……” “那又如何?”男人丝毫没留面子,眼里带着审视的打量。 孟氏庆典当日,孟鹤行听纪疏雨提了一嘴,确定付昕出言侮辱司隐等人在先,又安排人查了她平日里的作风,直接撂下一句话,决定了她的去留。 “孟总?”付昕慢慢站起身,脸上带着柔媚的讨好,“我在孟氏工作多年,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规范自己的言行。” 孟鹤行没理会,神色未变,整个人却显得疏离淡漠,薄唇轻启,带着不同寻常的厉色,直接对着高层道:“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话,你干脆也走人算了。” 高层脸色一阵青白,得了命令,不敢再犹豫,立即吩咐人将付昕带了出去。 孟鹤行从容不迫地出门上车,林叔将车往和园的方向开。 闻京铭慢悠悠的跟上去。 与此同时,被赶出公司的付昕心底一片凄凉,她脸色惨白一片,用力握了握掌心,指甲嵌入嫩肉的触感真实又强烈,痛也没放手。 她盯着远去的车影,狠狠闭了闭眸子,却冷不防被身后传来的嗤笑声打断思路。 “连大美女都舍得开除。”来人语气散漫,“我哥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听见熟悉的音色,付昕心头一跳,转身,对上来人彰显着玩味的眼睛,一句三少就要脱口而出,但想到自己已经被孟氏开除,也无需虚与委蛇,冷着脸就要走。 “唉。”孟平洛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我哥无情,可我不是,付经理,有没有兴趣来我这?” 他勾着唇轻笑:“话说,你是怎么得罪我哥了,他平日里可不会亲自过问一个小小的经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付昕这个销售部经理的身份还入不了孟鹤行的眼,这句话无疑是雪上加霜,让被毫不留情开除的付昕越发恼火,更别说,她对孟鹤行还存了那份心思。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滋味更加复杂。 “怎么样?”孟平洛故意叹气,“你就不想往上爬爬?” 付昕抬眼看过去,唇抿得很紧。 * 司隐是由谭希送回来的。 和陈房霖散了之后,乐队的人又找了个清吧,围着就这个事商讨了一番。 大家一致同意第二种选择,开始畅想未来的生活。 丁暮几人活跃,年轻藏不住事,被汪夺好好叮嘱了许久,事情敲定之前,不要对外人透露半个字。 事后,各自回家,清吧离和园更近,谭希直接将人送到这。 门口除了孟鹤行出行的车,还停着一辆炫酷的跑车,看样子是有人来。 司隐的动作一顿,门厅便传来动静。 余妈探着身子出来查看情况,见着人,顿时笑开:“太太回来了?吃饭了没,晚餐刚上桌,先生和闻先生刚到不久。” 司隐挑眉,心里有了谱,原来这跑车是闻京铭的,只不过他平日里开的不是这辆,难怪眼生。 没多想,和谭希说了再见,看着车子驶离视线,她才转身往回走。 在玄关处碰见孟鹤行,对方还是一身衬衫西裤,没系领带,看起来随性许多,没平日那般有距离感。 “回来了?”他长身玉立的站那,视线跟随着她的动作,换鞋时就斜靠在门厅处,脸上挂着薄笑,似在打量她的神情。 从那日在他怀里哭过一场,司隐没和孟鹤行见过面,两人都忙,他忙着公司的项目,她投入在乐队的安排里,连着几日歇在汇林南苑,除了他发过一条消息问她回不回和园住,两人默契般没其他交集。 现在,被堵在门厅处,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回来了”,语气不明,情绪不清,司隐感觉有点奇怪,回了一句,“怎么了?” “没怎么。”孟鹤行看她一眼,转身往回走,“来吃饭。” “我吃过了。”司隐放下手包,跟着路过客厅,和正等在餐桌前的闻京铭碰了面,打了招呼,“京铭哥。” “哎。”闻京铭笑得见牙不见眼,“司妹妹,好久不见,哥都有点想你了。” 孟鹤行路过,冷冷看他一眼。 闻京铭忽略他,招手示意司隐过来坐:“我蹭顿饭就走,不介意吧,司妹妹?” “赶紧吃吧。”孟鹤行踹他一脚,“话这么多 。” 闻京铭不满,刚要反驳,触及男人不虞的脸色,老实了,小声嘀咕了句:“丫的,见到老婆和见到兄弟简直两个人。” 司隐没听清内容,她倒了杯温水,坐在餐桌的尾端,慢慢饮着,偶尔被点到名时,才出声和闻京铭搭上两句话。 孟鹤行和闻京铭不紧不慢地用着餐,世家教导出来的礼仪,再加上优越的样貌身形,两人动作都极其赏心悦目。 司隐今日心情不错,握着玻璃杯,视线偶尔落在两人脸上,听他们谈论公司项目的事,才起身,将杯子洗净,重新放回原处。 司隐没再去餐厅,但有客人在,也不好直接上楼,去了客厅,印象里她当时吃的奶酪片还剩下许多。 一找,果然还在,都整齐的放在茶几下。 她摸出几包,拆开包装往嘴里放,浓郁的奶香充斥着口腔。 没一会儿,桌面上多了几个空包装袋。 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餐厅的方向过来,司隐的注意力从手机上挪开,抬眼望去,正巧孟鹤行和闻京铭过来,前者落座在她旁边,后者径直坐在单人沙发里。 “余妈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闻京铭撑着下巴,打趣,“干脆我以后天天来蹭饭得了,司妹妹,你同意吗?” “你穷的吃不起饭了?”司隐还没说话,孟鹤行果断拒绝。 “那要不然,把余妈借我几天,双倍薪资,怎么样?” “你想得美。” 闻京铭冷哼:“问你了吗,我问司妹妹,这没你说话的份。” 孟鹤行也不客气,淡淡瞥他一眼:“你想死?” “……” 司隐笑笑没说话,只是继续嚼着奶酪片,静静听着。 闻京铭没久留,吃完饭坐了十来分钟就离开了。 将人送走,司隐继续拆奶酪片包装,还没喂进嘴里,半路被人截胡,修长的指节扣住她的手腕,带着轻微的凉意,另只手将她指尖的东西拿走。 孟鹤行挑眉看她:“夜晚吃这么多甜的,嗓子还要不要了?” 司隐没数,目光看过去时,茶几上堆了一小堆包装袋,她口腔里还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自小她就喜欢甜食,只不过后来刻意节制,今晚属实是超纲了。 在嗓子疼和嘴馋两者之间,她放弃了。 但孟鹤行手里那枚已经拆开了,不吃就浪费,司隐没犹豫,微抬下颌,掌心摊开送到男人面前:“那块给我吧,我就吃最后一个,别浪费了。” 孟鹤行看着她的眼睛,余光一路向下,扫过她嫣红的唇,喉头滚了滚,愣了片刻,司隐还在看他,眉头轻蹙,一双眼清冷冷的,带着几分探究。 “二哥?” 孟鹤行回神,将她的手推开,不赞同地反问:“嗓子重要还是一个奶片重要?” “别浪费。”她说。 孟鹤行没茬,见她坚持,叹了口气,揉着眉心妥协了,任由司隐将他手里的东西拿回去。 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看到茶几上还有一大包奶酪片,忍不住出声提醒:“司隐。” “怎么?”她问。 “以后,太甜的东西,一次不要吃太多,对嗓子不好。”孟鹤行走近,垂眸看她,面容冷峻,目光严肃,“听到了?” 司隐抬眸,轻掀眼皮,鼻梁高耸,在光晕的照射下形成阴影,动作微不可察地慢了半拍,点头答:“嗯。” 说完,她觉得似乎有点丢面子,补充道:“我有数。” 孟鹤行似是被这话逗乐了,轻嗤一声,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腔调散漫,反问:“有数?” 第147章 随你 司隐一噎,将奶片重新塞回茶几下面。 起身时,眼睛径直落在散漫的男人身上,他心情不错,似乎只想逗弄一句,也没指望她能接话。 手机不适时响了起来,暂时打破了空气里弥漫着的凝滞感。 孟鹤行接听电话,往落地窗前走,听着那边的人讲话,脸色变得凝重,朝着司隐的方向扫了几眼,时不时回复一个“嗯”字。 趁着他在通话,司隐在他看过来时指了指楼上,示意自己先上去了,孟鹤行没如预料中的同意,反而快速地冲电话那边说了句“就这样,你继续看着”,而后结束了交谈。 他往这边走了几步,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凑在唇边吸了两口,神色与方才大不相同,淡淡的烟雾遮掩了视线的清晰度。 没等司隐揣测出来,那人直截了当地开口了:“关铮病发了。” “什么?” 短短一句话,犹如当头一棒,震得司隐有些懵,她动了动唇,而后掏出手机立马拨打关铮和夏长延的号码。 前者没人接,后者响了好几声,被人挂断。 这种反常更加证实了孟鹤行言语的可信度,即使司隐足够冷静,此刻也不免腿软,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指甲陷入掌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去看他吗?”孟鹤行狠吸了两口烟,脸颊两侧因为动作微陷,又逐渐平复,猩红燃得极快,烟灰要落不落,下一秒被捏着熄在烟灰缸里,没等人回答,“走吧。” 司隐没有犹豫,提步跟上去。 车速比平时要快,径直往冬城医院开。 孟鹤行坐在驾驶座,脸色沉闷,观察着路况,偶尔打量旁边人的脸色,见她心不在焉,但细微的小动作出卖了她此刻的焦急,他忍下心里那股子不舒服的劲儿,一言不发,掌心用力,指节圈住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浮现。 夏长延没想到司隐已经知道,关铮进手术室之前撑着最后一口气,嘱咐他一定不要通知李秀和司隐,之前一直瞒着,他想一直瞒下去。 于是,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挂断了。 手术及时,但不彻底,只能暂时保守治疗,压住关铮体内的毒素,这会儿,人在病房里躺着,麻醉时效还未过,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夏长延在病房外的长椅坐着,耳边传来脚步声的时候也没注意,只当是医院其他人员,听到司隐声音的那一刻,才堪堪抬起头。 “关铮怎么样了?”司隐语气听着镇定,但不难发现里面裹着一丝颤音,声调不稳,显然是着急忙慌赶过来的。 “刚从手术室出来。”夏长延示意她看病房里面,“还没醒。” “现在可以进去吗?” “当然。”夏长延让开一步,任由司隐进了病房。 他没问司隐怎么得知这件事的,因为孟鹤行正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司隐能知道今晚这事,只怕是对方的功劳,那么,他和关铮对她隐瞒的事情,说不定也由孟鹤行告知过她。 这么一想,夏长延心情复杂,他抬眸看了孟鹤行一眼,对方就安静地站在旁边,视线始终跟随着司隐的动作,深邃又冷沉,仿佛是她屹立不动的依靠。 同是男人,孟鹤行对司隐是什么意思实在不能再明显。 夏长延压下心里的异样情绪,病房外只剩下他们两人,都动作一致地透过玻璃看向里面的情形。 司隐忐忑了一路,指尖传来男人皮肤的温度时,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关铮脸色白了许多,明明才几日没见,整个人看着瘦了一圈,双眸紧闭,眉峰寡淡,像是泡在水里很久,平时那股张扬凌厉的感觉冲淡了不少。 许是药物的因素,他的呼吸微微沉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明显。 司隐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他没醒,她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男人泛起青茬的下巴,刺痒的触感在指腹划过。 转身时,眼底的担心仍然存在。 她毫无准备的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与外面的两人对个正着,孟鹤行如墨般的眸子朝着这个方向,似乎将她方才的动作收入眼底,脸色格外平静。 门打开又合上。 司隐看了孟鹤行一眼,他斜倚在门边,眉宇间充斥着冷傲,见她出来,目光一扫而过,就那么轻抬着下颌,垂眸对视。 “长延哥。”司隐转身,看向另一人,“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他。” “那不行。”夏长延说,“我在这就行了,你……你带着孟总回去吧。” “你回吧。”夏长延还想说什么,被司隐的话堵回去,“够麻烦你了,你明天还要工作,这里我来。” 时间不早,夏长延这几天也不得闲,委实累了,他见司隐坚持,也没推脱,临走时留下一句:“有事及时打电话,我立马过来。” 司隐说好。 等人走了,只剩下她与孟鹤行两人。 司隐也让他回去,对方还是那副样子,沉默不语,说了几遍,依旧不为所动,她没法,想着任由他去,往病房的方向走,路过时被一直沉默的男人捉住了手腕。 温热的触感围在那一圈,他的指节修长,骨骼分明,彰显着力度,轻松握住她纤细的腕骨,一寸寸收紧。 “司隐。”男人的嗓音比夜色还凉,掺杂着一丝缱绻的低诱,“既然做了决定,就该慢慢放下,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司隐的心思,孟鹤行看得透透的,他对她的事了如指掌,却依旧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和身份,适当给予指引,不过多干涉。 其他的可以不在乎,但是这件事,不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孟鹤行唇线紧绷,他素来进退有度,但一想到司隐看向关铮时眼里藏不住的担心,就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饶是他自持冷静,也难免不爽,但碍于身份,只能硬生生忍着。 但她却一个劲儿地赶他走。 走了,好让她和关铮孤男寡女待在一处么。 孟鹤行心里冷嘲,温和压不住翻涌的酸涩,见她不理人,抬起另一只手,捏住女人的后颈,往前带了一步,迫使她的视线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我才是你名义上的丈夫,你要陪,我理应与你一起,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司隐:“……” 这么严肃的气氛下,竟然觉得有些无语,孟鹤行从未私下在她面前自诩为丈夫,也没用这种压迫人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她还挺不适应。 她掰开孟鹤行的手,没有生气的征兆,只是极其客观理智地说了一句:“别忘了我们的婚约并不是真的。” “你也别忘了,在法律上,它就是真的。” “孟鹤行。”司隐没想到他会咄咄逼人,声线放低,想到方才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心里没底,“你非要现在讨论这个是么?” “行,不讨论。”他往前一步逼近,单手撑在司隐耳边的墙上,俯身,“我不走,嗯?” “你不累?”她拧眉问。 “不累。” 司隐不想继续争执,伸手推开他,眼里裹着复杂的情绪,抿了抿唇,扔下一句,“那随你。” 第148章 告诫 关铮住的是独立病房,空间足够宽敞。 床在左边,另一边有一组不算长的沙发,堪堪能容下一个成年人的身形。 孟鹤行说留下,倒是真没走,只不过一直在门外长椅上坐着,走廊寂静,后半夜灯光熄灭,唯有尽头两处窗户透出些月光,衬得孤单的身影越发萧条。 关铮醒来时,手边半压着一道重力。 他忍过那股难受的劲儿,动作放得很轻,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压力传来的地方。 司隐趴在床边睡得很熟,浓密的黑发披散在整个肩头,又滑落下来,遮挡住小半张脸,侧面只能看到一点高挺的鼻尖和长而翘的睫毛,呼吸均匀而轻缓。 眉毛轻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遇到了不太好的事。 房间里只留一盏光晕很小的床头灯,在静谧的环境中散发着脆弱的光辉。 关铮撑着床坐起身,掌心不由自主地落在司隐的脑袋上,拇指极轻地蹭了蹭她的发丝,脸色沉重又无奈,目光在听见拧动门把手的声音时一瞬间落在进门处。 正巧看到门边那道修长宽阔的身影,他背着光,脸部轮廓流畅锋利,清寒的眸子带着点点冷意,正注视着这个方向。 关铮认出来他是谁,也没言语。 等他将手从司隐头上收回,门房咔的一声被关上。 孟鹤行没出声,径直走到病床前,双手分别揽住司隐的腰和膝窝,作势将人抱起。 这一次,司隐被惊醒,她感觉身体一轻,像是飘在半空中,下意识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白日连轴转,上半夜又心力憔悴地守了关铮几个小时,现在是真困得不行。 即使如此,她依旧保持着一份警惕,在位置变动时半睁开眼睛,掀起眼皮,发现自己的脸颊正贴着结实有力的胸膛,入目是微微凸起的喉结以及线条流畅的脖颈,昏暗里光影浮动,男人察觉到她的苏醒,垂着眸子看她。 “孟鹤行?”司隐半睁着眸子,认出人,嗓音裹着浓浓的倦意,“关铮怎么样了?” “他很好。”孟鹤行扫了病床一眼,脚步未停,将人放到沙发上“我看着呢,你睡。” “你不困吗……”司隐眼皮渐渐沉重,意识已经混沌,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最后的印象,是男人将备用的毯子轻搭在她身上,指腹在她耳边划过,将凌乱的发丝绕到耳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孟鹤行搁置好司隐,起身时,无声地和不远处的人对视,眼皮轻抬,与同样镇定自若的关铮互相僵持着,两者的外形容貌同样优越,不分伯仲。 只不过,关铮张扬炽烈,看着痞坏,狠劲儿散发出来时毫不遮掩,而孟鹤行的气质更加沉稳,他的凌厉和杀伐果断是蕴藏在清冷表面下的,隐忍克制。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此刻因为同一个纽带联系在一处,而这个纽带,此刻沉沉睡着。 两人谁也没说话,空气仿佛都在焦灼地燃烧,目光如炬,好似下一秒就要一触即发的交织在一起,然后蹦出剧烈的火焰。 关铮看了眼沙发处,微微拱起的弧度落入眼底,孟鹤行彰显身份般落座在单人沙发里,他闭了闭眼,重新躺回床榻。 忍了两三秒,拳头都握在一起。 关铮咽下那股气,冷目越过中间的阻碍,直视不远处的男人:“孟先生,多谢。” 谢什么,他也不知道,是谢今晚他陪司隐过来,还是谢这么些年他不在时,对方给予司隐的帮助和暗中保护。 “关先生客气了。”孟鹤行几步走过来,神色一如既往地疏离冷漠,“司隐是我太太,我帮她,理所应当。” “关先生好好养着,让司隐也少担心点,毕竟——”他斟酌着,将剩下半句说完,“你是她哥。” 最后四个字语气加重了许多,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越界,关铮眼神凌冽,看着对方晦涩不明的目光里隐约透露的告诫,讥讽般开口:“当然。” * 翌日清晨。 夏长延很早便赶到,司隐没推辞,带着孟鹤行离开。 她昨晚休息了,但是孟鹤行却没有。 司隐早晨醒来时,他坐在沙发里,单手撑着下颌,双眼闭着养神,一有动静,就醒了,此刻,眼眶下有淡淡的乌青,下颌的青茬也浅浅冒了出来。 即使倦怠到了极点,一言一行依旧赏心悦目。 “先回和园。”司隐将车钥匙拿过来,主动上了驾驶座,“你在家休息好了再去公司。” “你呢?”孟鹤行由她,自然坐进了副驾驶,余光打量着女人的侧影。 “我等会去公司。” “不困?”他问,“昨天才睡了多久,请半天假休息,下午再去。” “不行,今天有事。” 司隐十分清醒,运气也不错,一路绿灯,让她的心情也好了些,路上,又想起自己的车还没回来,干脆问了一句。 “还没修好。”孟鹤行视线平淡,揉着眉心说了一句,“先让林叔送你。” “嗯。” 司隐没再说什么。 车子抵达和园,她快速地洗漱,换了衣服就提着手包要出门,临走时,孟鹤行正从楼梯上下来,余妈准备了早餐,热腾腾地摆在桌面上,他也刚沐浴完,头发还有点湿,深灰色的家居服冲淡了他的疏离感,整个人显得温和。 司隐在玄关处换鞋,和他投过来的视线短暂相接,她抿了抿唇,提声叫他。 “怎么?”孟鹤行看过来。 “你好好休息。” “嗯。”他回,盯着司隐出门到上车的动作,半天,直到车子退出视线,才将注意力放在餐桌上。 司隐确实没撒谎。 今日乐队的行程安排的很满,是霍城前些日子就定好的,接了几个商业广告的合作,要以乐队为主题进行拍摄。 恰好前一阵长野崭露头角,有几家公司主动找上门来,霍城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三天后消息才传到他们耳朵里。 这也是司隐他们昨天商讨过的内容,等这次广告拍完,就和陈房霖签合同,彻底摆脱霍城和嘉星传媒,一步步抽离任人拿捏的无力感。 毕竟,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工作,谁都不想一直忍下去。 时间紧张,到公司时其他人已经来齐,司隐刚放下东西,霍城手下的助理就敲开了乐队休息室的门,只说霍总让人去影棚,广告公司的人已经来了。 第149章 陷入 最后一组广告拍完的翌日,汪夺在乐队众人的示意下,再次联系了陈房霖,及时签署了第二份合同,当天下午,陈房霖便携带助理亲自登门拜访。 彼时,乔淇念正在霍城办公室内,听有贵客来访,识眼色地退了出去,擦肩而过时,与司隐的眼神对上,浅薄地勾着唇,摇曳生姿地迈着步子远去。 霍城的办公室空间宽阔,容纳一行人绰绰有余,只是,陈房霖如此兴师动众地来访,还带上了自家艺人,不难猜出,来者用意不善。 霍城在商圈混迹多年,早已练就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到了此刻,也大致猜出七八分,只是,他不动声色,装作不经意地询问来意。 “霍总,我也不废话。”陈房霖示意助理将一份合同搁置在茶几上,眼珠微微一转,“这是贵司和汪夺他们签的合同,今日我来,就是为这事。” “哦?”霍城语气平淡,脸上挂着浅笑,“陈先生的意思,是要从我这挖人?” “还望霍总忍痛割爱。” 陈房霖是个老江湖,举着茶杯慢饮一口,轻飘飘的将这事抛回去,等待着霍城的反应。 “呵。”霍城嗤笑一声,扭头去看旁边的几人,“我倒不知道手下的人还有这份能耐,与陈先生搭上边,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们了,是么?” 他话里一点没客气,暗指汪夺他们是白眼狼,私下找好退路,踩着嘉星上位。 “霍总。”司隐语气平淡,“按合同办事,如今走个流程就是了,何必咄咄逼人,再说了,长野在嘉星是个什么地位,在你心里是个什么身份,你最清楚不过不是么?” “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可没对不起公司。”她冷眸微抬,唇角绷直,“走不走是长野的自由,现在按合同解约,双方都利落点好。” “你——”霍城哼笑,“你倒是嘴皮子厉害,找了个好靠山。” “霍总。”商余行低沉的声线里藏着一丝不悦,“慎言。” 霍城眯了眯眼睛,身体往后一靠,目光从众位脸上扫过,心里有算计,但碍于陈房霖这尊大佛在,还有商余行的身份,收敛了些。 “看来今日不放人是不行了?”他说。 陈房霖观战许久,慢悠悠放下茶杯,眉眼温和,却裹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决,“好聚好散,都在一个圈里混,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准哪天还有合作的机会,霍总眼光长远,不至于为这事生气吧?” 霍城被堵的哑口无言,只能硬生生接话:“既然陈先生这么说了,我不放人倒显得小气。” 他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也波澜不惊,抬手在解约合同上签了字,动作缓慢地合上笔帽,目光里带着审视打量,冷笑一声:“那希望陈先生眼光独到,他们几个能如你所言大放异彩了。” “多谢了。”陈房霖客套道。 走完程序之后,双方都发表了解约声明,乐队的账号是由汪夺掌管,他仔细编辑好,和嘉星传媒的公关部同时发布。 傍晚,陈房霖就带人帮忙将乐队的所有东西搬到了新的工作室。 地点位于冬城最繁华的地带,隔着两三幢楼宇就是孟和集团的大厦。 众人去看了位置,工作室在二楼,一楼是还没对外发售的商铺,暂时空着。 乘车路过孟和集团的标志性建筑时,司隐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丁暮等人还在兴奋的期待着新的工作室是什么样子,她目光透过车窗,思绪早不知飞到哪里。 无论如何,她没想到工作室的选址会在这。 二楼一整层都被租了下来,空间很大,比在嘉星传媒的休息室要宽阔,搬运公司的工人小心翼翼地将乐器都摆放好。 绕着里外看了好几圈,确定没什么差错,司隐才有空点开手机。 官博已经半沦陷,长野乐队的私人运营账号下已经充斥着大量的言论。 有祝贺乐队解约单干的,也有说风凉话鄙视长野心高气傲的,众说纷纭。 司隐一一划过,简单看了两眼,就退出了微博界面,翻开另一个软件,才发现消息栏没有提示,好几位联系人都发来了信息。 一排小红点,看得她眼睛都快变成红色 。 来自孟鹤行,关铮,司北泊,谭维,甚至连张蕴免都看到这个消息,诈尸出现了。 无一例外,都是问候解约的事。 司隐言简意赅,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按着从上到下的顺序依次回复了。 最后,点开孟鹤行的对话框。 他只发了一句话:【解约了?接下来什么打算?】 看到这,司隐松了一口气。 事情进展的太顺利,得知工作室选址时,她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害怕孟鹤行在解约这一过程中担任了某种角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和乐队的努力和信誓旦旦的期盼都将毫无意义。 如今他这么问,大概是不知情的,她多虑了。 司隐指尖在键盘上飞快点击着:【成立独立工作室,陈房霖帮的忙。】 孟鹤行:【新工作室在哪?】 司隐本想打字,略一思忖,透过落地窗拍了张照,镜头将孟和集团的半截楼影摄入,按了发送键:【图片】 消息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下一秒,提示音响了。 孟鹤行:【谁选的址?】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让司隐的思绪也跟着卡壳,她还没回复,肩膀上传来一道重力,扑面而来的香气钻进鼻孔。 谭希探着脑袋往上凑,看她一字一句地敲下几个字:【陈房霖安排的,怎么?】 司隐快速发送,侧脸看了谭希一眼,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偶尔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她还没开口说话,孟鹤行的回复又过来了。 只有短短四个字:【眼光不错。】 紧接着,是一张实时拍摄的图片,看角度,是对着他们这幢楼拍的。 “哎呦喂。”谭希拍拍她的肩膀,将几条信息看得彻底,嘴角勾着坏笑,“我也找我家叶之岭去。” 司隐神色平静,眼神没有一丝起伏,勾唇吐出几个字:“谭希,你不当狗仔真可惜了。” “怎么?” “八卦。” “切。”谭希甩来一个媚眼,波光流转间笑得勾魂,哼笑一声,“懒得理你。” 谭希的身影远去,但是她方才的调侃却给司隐敲了一记警钟,笑意僵在脸上。 司隐不断往上翻阅着聊天记录,时间线拉得很长,她与孟鹤行很早就添加了联系方式,中间他出国那几年断联,但是他回国找她协议结婚时又重新恢复联络。 只是,最初的交流不多,一年也聊不到几句话,但是近几个月…… 司隐皱着眉头滑动着屏幕,清晰可见的,聊天频率和时长慢慢增多,而她的态度,似乎也在一点点变得柔软。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眉心突突直跳,心绪乱七八糟地杂糅在一起。 继续陷入这个温柔旋涡吗? 心里冒出这个疑问时,司隐犹豫了,脑海里最先闪过孟鹤行的脸,由冰冷疏离到隐忍无奈,看着她时眸子里的深邃和晦暗,但下一秒,又被关国伟和司栋取代。 想到这,司隐闭了闭眼,翻出当时保存的律师的联系方式,一共两位,其中一位是孟氏法务部的专职人员,她愣了两秒,自动跳过,点开另一位的对话框,和对方约了个时间。 再抬头看向孟氏大楼的方向时,她的指节无意识收紧。 第150章 有意思 彼时,孟和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内。 屹立于落地窗前的修长身影,正背对着门眺望着远处,简单的白衫西裤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线条流畅,周身萦绕着凌冽之气。 许程进来时,及时将门合上。 男人听到动静,扭脸看过来,眉峰微抬,伸手将袖口的口子散开,往办公桌的方向走。 “孟总。”许程将手里的一沓资料放在桌面上,往前推了推,“这是那位医生的资料,他现在已经回到任职的医院,只是——” 匀称的手指翻阅着文件,孟鹤行目光落在一行行文字上,闻言,抬眸看向许程,视线平静。 “只是那位医生并不接受我们的邀请。” “什么原因?”孟鹤行思忖片刻,指节轻敲在桌沿,语气不咸不淡。 “未知。”许程及时接话,“他似乎有些排斥谈及这件事情。” 闻言,孟鹤行的动作顿了两秒,神情淡淡,眸色深邃,两三分钟之后,才缓缓开口,像是做了决定:“先稳住他,我亲自去,订两天后的机票,行程改动一下。” 许程说好,得了吩咐后,又问了一句关于宋家河怎么处理。 孟鹤行不甚在意,说:“他是个什么态度?” “宋家河嘴硬着,还是不肯为我们所用。” “那就继续耗着,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会找我们。”孟鹤行指尖在椅靠上轻点着,“帮我约陈房霖,找个饭点。” “是,孟总。”许程领了任务,转身出了办公室。 孟鹤行仔细查看着搜集来的信息,目光在白纸黑字上一览而过。 天色半黑时,孟鹤行结束一天的工作,起身出门。 手机屏幕上是不久前司隐发过来的消息,她说今日谭希送她,不必来接。 消息的上一条,是他发过去的,询问她何时能下班。 走进电梯,孟鹤行臂间挂着西装外套,目光落在对话内容看了好一会儿,抵达一楼,才堪堪熄灭屏幕。 今日司隐行程很满,新工作室成立,自然少不得一番庆祝,估摸着她不会这么早出现在和园,孟鹤行应了闻京铭的邀约。 车子自然停在柏夜,服务生对他熟稔,妥帖地帮忙泊好车,引着人前往常用的包厢。 厚重的门板被推开,孟鹤行眼睛一眯,将内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闻京铭,还有两位身材颀长的男人,各自占领沙发一角,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地扭脸看过来。 孟鹤行带上门,径直往里走。 闻京铭最先出声:“怎么才来?” 他往空着的沙发上一坐,身体往后仰,肩胛骨抵着松软的靠背,轻瞥一眼,“路上堵车。” “哟。”闻京铭笑道,“堵车都来?平常请都难请,这几天叫你出来都不来,今天这是怎么了,不用在家陪你老婆?” 孟鹤行长腿悠闲地搭着,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她不在家。” “得,我说今天怎么一问就来了,敢情司妹妹不理你,怎么着,兄弟可没不理你,够意思吧?” “你闲得慌?” “怎么?” 孟鹤行眉峰微挑,冷呵一声:“对别人夫妻之间的事这么感兴趣的话,不如趁早成家,省得注意力都放在别人太太身上。” 闻京铭:“……” 乔境时听得久了,也难免开口调侃:“老闻啊,你要真羡慕老孟有太太,自己也去找一个,整天酸了吧唧的,怎么?嫉妒啊?” “嘿。”闻京铭不乐意了,“你俩这一个二个的,懂不懂单身的快乐。” 他轻抬下颌冲对面沉默着的男人笑道:“对吧,大哥?” 孟晋州没接话,只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一双眼冷的彻底,抬眸时眉宇间有淡淡的落寞,看得闻京铭心惊肉跳,他及时住嘴,灌了杯酒当作道歉。 好在孟晋州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捞着外套先行离开。 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闻京铭才拍着胸膛松了口气,叨叨:“大哥这样太吓人了。” “活该。”孟鹤行嗤笑,“让你口无遮拦。” “我是没想到这一点。”闻京铭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说自从景寒离开之后,大哥就不怎么出来聚了,今天还是我和老乔诓来的,他这是怎么了?想了就去看她呗,现在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 一个抱枕迎面飞来,砸在闻京铭怀里。 乔境时嘴角淡勾:“闻京铭,我看你迟早有一天是死于话多。” “……” 孟鹤行静静观战,指尖抵着眉心,笑容浅淡,在微暗的光线下冷峻异常。 * 司隐聚完会又去了一趟医院。 夏长延找了经验老道的护工,他们忙的时候,就由护工照看着关铮,以备不时之需。 抵达医院,已经夜里九点。 夏长延和关铮正一站一坐,脸色凝重,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见她来,又双双熄声,欲言又止。 司隐倒是没见外,走进病房后直接往那边走,落座,开门见山地问:“现在,能否不再隐瞒地将所有事情告知我?毕竟,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 “关铮身体内的毒素,以及……我爸的死。” 她情绪很稳,一字一句吐出心里的疑虑时,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冷静地似乎是旁观者。 “别怪你哥。”夏长延开口,“他也是不想让你和你妈担心……” “长延哥。”司隐抬眼看他,视线又落在一旁穿着病服的男人身上,“谁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隐瞒我,从来没问过被瞒着的人愿不愿意,以为这样做很高尚很伟大是吗?” 她冷脸,咬牙忍下翻涌起的心悸感:“关于司栋和林明森勾结,害死我爸的事,你们现在找到了多少证据?。” “影影。”夏长延也深深感觉到无力,事情发展成这样是所有人没想到的,“时间太长,再加上当时他们将现场毁灭的很干净,我们现在只能猜测关叔的死和他们有关,但是——” “但是没有实际证据是吗?”司隐眉目清冷,“我这边有林明森和司栋来往的照片和汇款单据,以及林明森手下一个小弟的行踪,按时间来看,他们联系频繁的日期正是我爸出事前后。” 她翻出相册里保存的数张照片,将手机递过去给两人看。 关铮一一翻过,神色始终冷静,待看完最后一张,才有了反应,看着司隐的眼睛,说:“这些我们也查到了,不足以当作立案证明,换句话说,这些只能证明林明森和司栋有联系,但是两人是否与爸的死有关,还得另外搜集证据。” “我明白。”司隐说,指尖点开最后一张图放大,“这个人是林明森的手下,四年前是他名下修车铺的学徒,在爸去世之后失踪,之后林明森关了修车铺,远离冬城,这个学徒也再也没出现过。” “或许。”她蹙眉,“可以从这里入手,我找人查了,这个学徒的籍贯也在山洛,和林明森是一个地方的,家里还有一位年迈的奶奶。” 夏长延和关铮仔细对比着照片上的那位稚嫩的脸庞,一时间,脸色都有微妙的变化。 司隐精准捕捉到这一涌动,问:“有什么不妥?” “影影。”夏长延声音里透露着严肃,“这个学徒,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司隐手一顿。 “这个案子按上级要求保密。”夏长延说,“追查了很久,判定为自杀。” 自杀。 “不可能。”司隐下意识握紧手心,神情复杂,心里空落落的,理智分析,“绝不可能是自杀。” “我们也推测不是,但是时隔三周才发现尸体,更何况,冬城和山洛距离遥远,我们的手没法伸得那么长。” 越往深想,牵扯越多,便越复杂。 司隐本以为其中涉及的,只有关父一条人命,今天才发现,她的想法太过简单了。 “那现在?”她感觉自己的嗓音已经有了一丝沉重。 “你放心。”夏长延安慰道,“我回到冬城后已经暗中联系山洛那边的警方,复查当年案子的细节,还有林明森的事,也在可控范围内,会持续跟踪。” 三人都沉默了,心知肚明,时隔四年,什么证据都被毁的一干二净,当年都没查出来的真相,现在旧事重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只不过,没人说放弃,即使查一辈子,也要让罪魁祸首得到制裁。 * 接下来的三天,司隐刻意没回和园住。 她要为乐队独立之后的第一首新歌作准备,从与嘉星传媒解约,霍城明里暗里在网络上引导风向,让人以为是长野不念提携之恩,小火之后便向一脚踹开嘉星,格局小到离谱。 丁暮等人几次差点在评论区下和他们吵起来,平日里火爆脾气的谭希倒是一反寻常的冷静,有气也是立马就消了。 反而兴致勃勃地压制着丁暮等人的不理智行为。 司隐沉浸在新词的谱写中,偶尔抬头看他们嬉笑,觉得充实,会淡淡勾一下唇。 孟鹤行是在第五天回来的,收到消息时,司隐正在咖啡厅里,面前是一份完善的合同,最上方醒目的四个大字——离婚协议。 “司小姐。”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在得知双方当事人的身份后,依旧保持着镇定和职业素养,“您看看还有什么不妥。” 纤细的手指划过合同的扉页,司隐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协议内容,基于当初也是协议婚约,司隐有自知之明,压根没想过财产分割,不谈这一方面,这份协议就十分简单。 她看完后,礼貌颔首:“没什么问题,多谢陈律师。” “司小姐客气了。”男人慢饮着咖啡,窄平光镜下是一双清明疏冷的眸子。 “陈律师,我希望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司隐视线平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自然,司小姐大可放心,我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男人起身,“那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多谢。” 司隐将合同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妥善的放进包里。 她在路口朝着与先一步离开的陈律相反的方向走,殊不知,在咖啡厅的二楼,凭栏而望的男人嘴角挂着哂笑,将两人一前一后出门的照片拍了下来。 臂膀被女人柔夷挽上来的时候,乔境时还在观摩着手机里的相片。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祁佑清凑上来,红唇潋滟,隐约瞥见男人手机上那道纤细的背影,直接拧上他的耳朵,“我说怎么跑这来发呆,这位美女是谁,能让你看这么久?还刻意藏在相册里偷偷看。” 女人柔媚的嗓音里掺杂着一丝冷嘲,手下却丝毫没留情面,拧得乔境时耳根子红透了。 他哼笑一声,抬手将女人勾进怀里,困在手臂和栏杆之间,俯身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笑得蔫坏,“醋劲这么大?” “谁醋了?”祁佑清真生气了,狠瞪一眼,伸手推他,“滚开。” “你自己看这是谁。”乔境时将手机塞她手里。 只有半侧影,女人略微低着头,能看到一点脸部轮廓,通身的气质即使是模糊的照片也遮挡不住,更何况,因为孟鹤行的缘故,祁佑清见过司隐数面。 都说女人观察力细致,更何况对象是这么一个难得的美人,还是孟鹤行放在心坎上的美人。 祁佑清印象深刻,此时,就算是没看到正脸,也能分辨出是谁。 她顿时恼了,手机砸在男人身上,脸色骤变:“乔境时,她可是孟鹤行的太太,你这行为合适吗?” 男人知道她误会了,低低笑一声,将手机捡起来。 “你还笑!” “佑清,你脾气还是这么大。”乔境时又凑上去吻她,在女人的挣扎中划到另一张照片,“你看这个又是谁?” 照片上的男人倒是有了正脸,十足的利落模样。 祁佑清看了两张照片,心里微微一跳。 照片上的男人她当然也认识,对方是冬城最出名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年轻有为,长相帅气,手腕一绝。 当然,比这些更出名的是——这位陈律是专诉离婚案的一把好手。 司隐和他见面,出于什么目的,昭然若揭。 祁佑清刚缓和的脸色又凝重起来,被男人揽着肩膀往外走,听他笑着说:“孟氏法务部人才济济,自家人不找反而找别人,恐怕老孟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离婚了,他这老婆,倒是有意思。” 第151章 离婚?除非我死了 彼时,孟鹤行正坐在雅致的包厢内。 陈房霖推门进来时,他正在查看司隐发送过来的消息。 上午刚从国外回来,余妈告知这几天司隐一直没回和园住,他便编辑了一条消息过去,告知她自己已经回来,问她夜晚回不回和园。 司隐隔了段时间才回复,她说这几天时间紧,没空,去汇林南苑凑合睡。 孟鹤行没反对,即使心中略感失落,也没表现出半分。 早让许程约陈房霖,对方一直不得闲,再加上他去国外数日,一直拖到今天才有见面的机会。 陈房霖进门,脸上笑意不浅,身后只跟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 “孟总,好久不见。”他声音温和,不卑不亢,为人处世张合有度。 说起来,陈房霖先前和孟氏集团没什么交集,但两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在几次宴会上见过面,互相认识。 若说好久不见,也不是随口胡诌,是事实。 孟鹤行起身,略迎了几步,伸手触上陈房霖的手,交握片刻便放开,“陈先生,近来可好?” “还不错。”陈房霖作了请的手势,两人一同入座,“不知孟总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许程和那位助理安静坐在各自老板手侧,静声听着,也不言语。 孟鹤行没卖关子,脸上始终带着客气的笑,直接开门见山:“听说陈先生最近新签了一个乐队?” “孟总消息灵通。”陈房霖谦虚,“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更何况,也不算我签约的,只是顾念旧情帮一把,恰好这几个年轻人有潜力,各取所需罢了。” “陈先生过谦了,以您的身份地位,眼光绝对不低。” “谬赞谬赞。” 陈房霖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孟总日理万机,怎么对这事感兴趣了,难不成也有意往娱乐方向发展?” “那倒不是。” “那您……” 他本是试探,眼前的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已然站上了金字塔的顶端,手下偌大一个孟氏,早已经成为房地产行业的领头羊。 而今日,兴师动众地邀他来此处,怕不只是询问一句这么简单。 陈房霖搜刮着之前的记忆,不记得孟氏与汪夺他们有何纠葛,刹那间,突然想到不久前孟氏庆典,长野乐队被邀约参加。 他当时不在冬城,还是汪夺特意发消息炫耀来着。 面对询问,孟鹤行微抬眼皮,脸上笑意未散,目光不可捉摸地往那位助理身上看了一眼,陈房霖懂他的意思,示意助理先行出去,许程不好破例,也跟着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实不相瞒。”孟鹤行亲自斟了杯茶放在陈房霖面前,“我与司隐有些交情。” 陈房霖笑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孟鹤行不疾不徐,手上动作有条不紊:“只是她这人性子倔,不愿意我插手她的事,我也一直放任不管,近日听说他们乐队转到了陈先生手下,便向从您这打探打探消息?” 陈房霖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孟总想问什么?” “我知道您帮他们解约,肯定代价不小,这样,我以私人名义填补上空缺,您以后给司隐他们的资源稍微好一些,如何?” “我既然看中长野,肯定有我的较量,他们有潜力,我这算是长远投资,倒不用孟总相求,我也会尽心尽力,只不过,我有一事不解。” 孟鹤行哂笑:“您说。” “孟总为何不直接帮他们解约?何必私下来做好事。” 孟鹤行往后靠着椅背,无奈地笑了笑,纵容的意味显而易见:“我不想她为难,而且,隔行如隔山,专业的事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在娱乐圈,陈先生的能力比我强,人脉比我广,足以帮长野登上更大的舞台。” 明知道他是场面话,陈房霖心里还是受用。 他放下茶盏,思虑片刻:“孟先生有何要求?” “只有一点。”孟鹤行抬眸,“我找您这事,别让司隐她们知道,至于您原先怎么打算的,我不干预。” 陈房霖眯着眸子,缓慢打量眼前这人,良久,才语重深长地感叹一句:“孟先生果真情深义重。” 一顿饭尽兴。 孟鹤行在门口与陈房霖握手告别,目送那辆车子远离,他才松懈下来,右手肩胛处传来的撕裂疼意越发明显,他一时不察,手臂垂落下来。 许程及时扶住他,语气恭敬:“孟总,您今日休息吧,别去公司了。” “无碍。”孟鹤行忍过那股疼,指腹触上灼热皮肤上那块布料,隔着衣服摸了摸,隐约探到绷带的触感,“小伤而已。” 思及这几日在国外的经历,孟鹤行钻进车子,揉了揉鼻根,吩咐许程开车,“垂居苑后日便要招标了,准备妥当了吗?” 许程回:“一切备妥。” “子公司那边呢?” “三少不知我们的动向,专心准备这次项目,估计没想到我们会参与。” “嗯。”孟鹤行往后靠,鼻梁英挺,眸中无波澜,慢条斯理地盯着窗外看,慵懒和压迫交织着,周身透露着凌冽的气场。 车子抵达孟氏楼下,他侧身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想到什么,凌然的神色中露出一丝笑意。 电梯在顶楼停下,许程跟在自家老板身后,听见他的手机提示音似乎响了一下,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他刚准备跟上,余珊拿了一个快递件过来。 “许特助。”她说,“老板的快递,同城寄过来的。” 许程接过来一看,寄件人那栏赫然写着司隐的名字,寄件时间是两个小时之前。 他捏着薄薄的文件袋,摸不清里面是什么,更让人费解的是,明明离得这么近,司隐为何将东西同城邮寄过来。 来不及多想,许程敲了敲门,跟着进去办公室。 孟鹤行站在办公桌前的位置,背对着入口。 手机屏幕上是来自两个联系人的消息。 一则是那晚给他报信的人,他说这几日司隐天天去医院探望关铮,往往会待上一会儿才离开。 一则来自祁佑清,她转发了两张照片给他,以及一条言简意赅的文字。 许程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发现自家老板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出神,周遭的空气被沉寂包裹的严严实实,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冷得彻底。 听见开门声,孟鹤行依旧没有反应。 许程只看见他微垂在腿侧的右手紧握在一起,手臂上的青筋线条凸起,他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孟总,太太寄来的快递。” “拿过来。” 光线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明明还很燥热,但此时却让人脊背发凉,沁出一身冷汗,男人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个文件袋,双眸微眯,身形显得萧条,充斥着戾气。 纸袋窸窣作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沓白纸出来。 许程顶着压力,抬头看了一眼,沉闷的寂静中仿佛能听见他极速动作的心跳声。 孟鹤行右手摁在桌面上,骨骼分明的指节此刻用力到泛白,躁意一瞬间涌现出来,眉头紧锁,沉闷的双眼紧盯着纸上的内容,凉薄又阴郁。 “孟总?”许程溺毙在这窒息的氛围里,只得出声询问。 “出去。”男人裹着厉色的声音掺杂着极致的怒气,似乎正在竭力克制。 许程不敢多言,转身出门。 关门的那一刻,办公室内传来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没敢看,沉眉回到助理办公室。 余珊听见动静,也忐忑不已,凑上来询问情况。 许程摇头,轻声说了句:“不该问的别问。” * “所以,你就脑袋一热把离婚协议寄过去了?” 谭希蹭的一下站起来,又被司隐捂住嘴,警告道:“你给我闭嘴!” “不是,隐子,你图什么?”谭希眉头皱在一起,眼睛瞪得老大,“你闷声干大事啊,啥也不说就直接寄过去,我也是佩服你,真果断,真利落,你就没有一点点舍不得吗,这玩意多伤人心啊!” 谭希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脑门上戳了戳:“孟鹤行对你够好了,你真就舍得下?” “反正已经寄了。”司隐垂眸摆弄曲谱,“现在估计他已经看到了。” “哎呦我真是——”谭希比当事人还要焦急,勾着她的脖子,紧接着双手碰上她的脸,眼神锐利打量,“你这个无情的女人,你做事一直干净利落我知道,但是这件事你也这么武断?隐子,你就一点都不喜欢孟老板?你想想清楚,自己内心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别到时候后悔。” 后悔么? 司隐舌尖绕过这两个字,将心里升起的异样压下去。 谭希揪着这事没完了,一个劲儿的催促:“快想,现在把东西拿回来还来得及,说不定他没看到呢。” “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司隐蹙眉,“而且……” 叮咚一声,手机提示音响了。 谭希先她一步将手机拿过来,司隐划开解锁,入目是一条冰冷的文字信息,来自孟鹤行—— 【夜晚回和园,我等着你,司隐。】 司隐十分确定,孟鹤行已经看到了那份文件,不然也不会在她说过去汇林南苑住之后还让她过去。 她本想避开,可还是要面对。 这条消息像是催命符,解开封印,将她心里压制下的晦涩和愁绪都释放出来,不断在狭窄的胸腔里翻滚,沸腾,凝聚。 司隐凝着窗外的景象,内心犹如一片湖水,波澜不惊之后是迸裂般的暗流涌动,各类情绪交织在一起,无端让她头绪散乱,聚不了神。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下班,乐队的人都走完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谭希和她,白炽灯的亮照在地板上,泛着冷意。 她一直不去想,仿佛就可以当那条消息不存在,拖到现在,已经不走不行了。 从窗外看去,四周已经黑透,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和楼层里露出来的光亮。 冬城已经很久没下雨,现在竟然飘来一丝凉意,水珠顺着玻璃外壁往下滑,汇聚成一大滩水迹后摔在地面上。 司隐和谭希在门口告别。 谭希还犹豫着,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又将惋惜叹回肚子里,司隐和孟鹤行之间的事,她说的再多也不敌当事人如何想。 “真不用我送?”谭希还在挣扎。 司隐目光从雨幕落在她脸上,此刻没什么精力去解释,言简意赅:“你回吧,我打个车过去。” 离孟鹤行发来那条消息已经五个小时,中间再无任何讯息,说实话,司隐内心忐忑,从将离婚协议书寄到孟氏那一刻起,她的心一直绷着。 回和园的路上,雨势加大,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后来直接变成豆大的雨滴,落下来,敲在车窗上,车顶,也敲在司隐心里。 夜晚十点半,出租车抵达和园。 司隐付了钱,没伞,就这么顶着包往里走。 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她被淋得湿透。 夜色深沉,和园一片寂静,整栋建筑像是陷入无尽的黑暗,往日温暖和煦的灯光宛如幻影消失不见,伴随着雨声,阴恻恻的氛围笼罩着司隐。 饶是她再冷静,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司隐打开大门,眼睛还未适应完全的黑暗,提步走进去时,房子依旧冷寂的骇人。 “回来了。” 她想开灯,手还没摸索到开关,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司隐循着声源看去,不远处的沙发坐着道模糊的身影,一点猩红是黑暗里唯一的亮色。 她按捺下紧张的情绪,试着叫他:“孟鹤行?” 轰隆一声,闪电的光一闪而过,短暂照亮了那抹影子,忽明忽灭的光线下,男人冷漠到极致的脸庞隐约露出。 夜色朦胧中,他指间的那抹红在慢慢褪色。 司隐及时摁下了开关,整个客厅被柔和的灯光铺满,将男人的神情显现的愈发清晰。 他端坐在沙发上,上身前倾,手肘搁在膝盖上,夹着烟的手搭出来,火红的烟头不断燃烧,衬的白皙修长的指骨愈发冷感消沉。 而孟鹤行本人的脸色冷淡无波,一双眼睛强势又直白地盯着她,宛如潜伏在丛林的孤狼,褪去平日里伪装的温和,凌厉森冷。 司隐顾不得被淋湿的头发和衣服,单手攥着包带站在玄关处迈不开脚,她眉眼被水浸染,清冷坚韧,就这么直直与那人对视。 “你收到了吧?”她问。 “呵。”孟鹤行打量够了,将烟摁灭,起身,指尖捏着一沓白纸,“你是说这个?” 齿轮在空气里摩擦打响,火舌舔上页尾,撩原般瞬间往上窜,那份协议被投在冰冷的地板上,没多久便成了灰烬。 孟鹤行脚踩上去,狠碾了两下,才迈着步子往玄关处来。 “司隐,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司隐抬头迎上他的眼神,脸上没什么表情,“早晚都得离,你——” 话音未落,身体被迫极速后退,男人大步跨过来,死死捏着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墙上,困在怀里,另只手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 此时他像是变了个人,全然不见往日的温和,脸色铁青,语气冷硬,咬牙切齿般吐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我们说好了离婚。” “谁跟你说好?”孟鹤行眼里泛起红血丝,额头触上她的,冷声道,“司隐,你记清楚了。” “离婚?除非我死了。” 第152章 够狠 “所以孟老板直接把离婚协议给点了?” “你别告诉我你这嘴是不小心磕到的。” “还有手腕上这痕迹,看不出来啊,孟老板还有这么刚的一面呢,啧啧。” 司隐正调着吉他的弦,旁边这人叽叽喳喳,像只麻雀,围着她不停地说话,时不时伸出两根手指抬着她的下颌打量。 饶是司隐再好的脾气,也招架不住,她伸手推开谭希再次凑上前的脸,眉峰微挑:“你再大声点,整个乐队的人都能听见。” 谭希及时捂嘴,刻意放低声音,笑得贼欠揍:“我就猜你这婚离不掉,隐子,趁这个机会,你干脆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离婚……” “希姐,过来一下。”那边,丁暮叫人。 谭希应了一声,转头拍拍司隐的肩膀,挤眉弄眼,而后一阵风似的走了,徒留她一个人靠着窗户,地上还放着一把贝斯。 司隐指尖拨动着弦纽,思绪由跳跃在地板上的阳光追溯到昨夜的情景。 唇角破了一道口子,是孟鹤行咬的。 任谁也没想到,他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膝盖顶开她的双腿,将人困得死死的,然后向野兽啃食一样,动作极快地俯身咬上她的下唇,留下一道齿痕。 所幸力道多半在内侧,唇瓣上很浅,她早上出发时用遮瑕折腾了好一会儿,堪堪遮住痕迹,只不过,这种掩饰只能骗住一般人,离得近了,很容易出现漏洞。 谭希一眼就瞄出来了,这才有了刚才一系列的质问和八卦。 司隐指尖蹭上泛疼的地方,鼻尖仿佛还能嗅到微弱的血腥气,这不是她伤口渗出来的,而是昨晚孟鹤行衣服上的,萦绕在嗅觉里,挥之不去。 这个粗暴的“吻”之后,司隐扇了他一巴掌。 他困住她手腕,两人力道悬殊,虽然司隐也不是吃素的,却敌不过孟鹤行的力气,他轻松控住她。 彼时,司隐气极,手脚被束缚,只能下口,毫不客气地张嘴就咬,牙齿磕在他的右肩膀上,丝毫没留情。 孟鹤行似乎痛狠了,闷哼一声,血丝从那处渗透,沾染了衣服,白衬衫上的猩红太显眼,落在她眼底,狠狠刺了一下。 不过,司隐没空纠结,被孟鹤行突如其来的动作气昏了头,趁他力道松懈,想也没想地推开他转身就走,被他反手从身后拉住,用力带入怀中,双臂锁着她的肩胛骨,略带警告地说了一句—— “司隐,我不离婚,从结婚那一天起,我就没打算离婚,你大可以试试,冬城哪家事务所会再接你的案子。” 司隐抬眼看他,男人视线下垂,低眉凝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任由血从肩膀处渗出,流下,浅痕绕着他紧实有力的小臂淌到手指,最后干涸。 “言而无信。”她的发丝凌乱的缠绕在脖颈,黏湿的布料沾在皮肤上,冷腻的触感,瞪着孟鹤行的眼睛冰冷彻底。 “只有这件事,我宁愿当小人。”他看了她半晌,薄唇吐出来几个字,“别再提了。” 看出她排斥到无法再和他待在同一间屋子,孟鹤行拦住她离开的步伐,提上自己的外套,目光幽沉地说:“下雨不安全,你留这,我走。” 司隐故意没去看男人离开的背影,以及他似乎早就受伤的右手。 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孟鹤行之前说的那句话,告诫她不会再有事务所会接这个离婚案。 孟鹤行果然说到做到。 司隐今早再给陈律发消息时,对方已经表达了歉意,虽没明说,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没人敢接她的委托。 无耻,无耻到底了。 司隐来工作室的路上将孟鹤行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遍,直到现在,想起来,依旧会咬牙恨恨地在心里骂几句。 想到这,手下的动作不由得重了些,音弦握在手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哎,隐姐,你干什么呢?”熟悉的声音过来,池川及时从她手里将吉他拯救出来,“隐姐,你有心事啊?” 这么一喊,乐队的人都看过来。 司隐表面淡定,装样子挥挥手:“一边玩去,想歌词呢。” “哦——”池川信了,不再打扰她。 司隐又恢复到往日冷静疏离的神态,低头蹙眉,目光落在手腕上,腕表下是一圈红痕,历经一夜,依旧没消下去。 * 乔境时和闻京铭说了昨天碰见司隐的事,一时间,几人都稀奇,组团来看这位即将被老婆踹掉的可怜人。 他们不知道快递的事,也不知道后续,打电话没打通,只当孟鹤行还在纠结要不要和司隐摊牌,于是,打着出谋划策的旗号浩浩荡荡地去了孟氏。 却被余珊告知,今日老板并未来公司。 于是,闻京铭又联络许程,总算得知了孟鹤行的行踪。 许程告诉他们,孟鹤行如今在星野湖。 抵达目的地之前,闻京铭还跟乔境时调侃,说孟鹤行不愧是房地产行业的,房子多,想睡哪睡哪。 等在门口看见一言难尽的许程时,才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儿。 星野湖外不仅有许程,还有两位提着医药箱的男人,一行人似是刚从屋子里出来,许程客套地送他们离开。 闻京铭提步上前,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神色,正儿八经地问:“老孟这是怎么了?” 许程简单述说,引着几人进去。 孟鹤行正在卧室休息,睡得不熟,昨晚伤口崩开,又淋了雨,回到星野湖之后,他想着事,几乎坐了整夜,直到凌晨才躺下,中途又发热,一丝力气都没了,他及时联系了许程,医生也随后赶到。 重新上药包扎,等到温度降下去,许程送二人离开,正巧碰上闻京铭他们过来。 听见错乱的脚步声,孟鹤行便睁开了眼睛。 闻京铭直接推门进来,入目就是男人穿着家居服半靠在床头的情形,脸色白得厉害,他很少见到孟鹤行这副模样,本想调侃两句,此时却张不开嘴了。 乔境时和司北泊两人也跟了进来,视线交汇,众人心里都叹了一口气。 “老孟。”闻京铭站在床尾,“不至于吧,司妹妹真跟你提离婚了?” 话一落,床上的男人冷目就扫了过来。 闻京铭一看,心里猜想对了,一下子乐了:“你就这出息,只是提个离婚你就折腾成这样?” “谁和你说我们要离婚?”孟鹤行拧眉,“不离。” “那你这……” “闭嘴。” “得,闭嘴,我闭嘴。”闻京铭起初还有点同情心,到后来实在憋不住笑,“白担心了。” 乔境时作为最先知道这事并通风报信的人,此刻难掩揶揄,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抚着下颚朝司北泊看过去,调侃道:“老司,你这妹妹是个什么人物,能把老孟折腾成这样,在哪取的经,赶明给哥几个传授传授。” “得了吧。”闻京铭也乐,“人家夫妻俩闹别扭那是情趣,老孟乐在其中,我们对他这样摆脸子,他能捶死我们,你信不信。” 话罢,看热闹的三人都忍不住笑,只有被调侃的当事人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语调格外冷漠:“你们几个是真闲。” “闲不闲的另说。”闻京铭笑着说,“这不一听说你有难,立马过来帮你想点子么,够义气吧?” 一旁沉默的司北泊也开了口,语气略带凝重:“司隐真跟你提了离婚?” 孟鹤行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捏着支烟叼在嘴里,顺势点燃,狠吸两口,眉眼半阖,模糊在指尖飘起的烟雾里,弥散开来。 等烟燃了半支,略微沙哑的嗓音才开口:“提了。” “不过。”孟鹤行抬眸,“绝无可能。” 他用指腹蹭了蹭脸颊,痕迹已经消失,但是刺痛感还残存,孟鹤行用舌尖顶了顶,隐约能回想起司隐扇这一巴掌时的神态,她蹙着眉,愤怒和难以置信交织,几乎用尽全力。 够狠。 他无声哂笑。 * 垂居苑的招标会是在翌日上午。 孟鹤行伤并未痊愈,换完药后,直接带着许程抵达现场。 林荣和一些相熟的合作人员已经到了,见到孟鹤行时,无不惊讶,不知内情的人,目光不断打量着。 等应酬完,林荣带着身边几人和孟鹤行碰了面,言语间带着试探:“鹤行,不是说孟氏总部不参与此次项目?” “林叔放心。”孟鹤行礼节周到,“这是孟氏内部的事,惹不到其他人身上。” 他言语简单,只露出几个字,便让林荣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伸手将身侧的人往前带了带,笑着招呼:“小宁啊,你不是老念叨着说要来见识见识,今日孟总也在,正好跟着他多学学。” 林荣话里的人正是见过数面的林宁,此刻,她身着白衫黑色包臀裙,俨然一副最常见的秘书装扮,林荣就这一个女儿,看来是带在身边,准备让她着手参与公司事务了。 “孟总。”林宁比之前客气了不少,伸手,脸上带着笑意,“多多指教。” “林小姐聪慧。”孟鹤行只是礼貌颔首,“林叔经验老道,比我更有能力,林小姐跟着父亲学习,才是明智之选。” 林宁悻悻将手收回,笑意未减:“以后碰上了,还望孟总手下留情。” “林小姐谦虚了,以林叔的地位,谁都要给林氏三分面子。”孟鹤行不想再牵扯下去,“先失陪了。” 他没管身后几人是什么心理,径直走到首排中间的位置,和周围的人寒暄几句之后,顶着一道冰冷的视线落了座。 孟鹤行知道那股凝视来自于谁,是隔了两排的孟平洛。 场内人群交集,声音略显嘈杂,但是孟平洛势在必得的心情被突然出现在现场的男人破坏的彻底。 孟鹤行一进门,他就发现了。 然后看到对方一路走来时,不少人主动上前打招呼,而自己却需要上赶着去和别人搭话,即使有人找他,也不过是希望能借着子公司的名头和孟氏总部扯上关系。 想到这,孟平洛心里的不满又多了几分,他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此刻连伪装都做不到,低声冷斥随身助理:“你不是说孟鹤行没有动作么?” 助理战战兢兢,回:“孟总他先前并未有这个打算,可能是暗中进行。” “孟总?”孟平洛声音阴鸷,“你喊他孟总?别忘了子公司只有我一个孟总,你可得记清楚自己是谁的人。” “是,孟总。” 孟平洛心里没底,但也知道孟鹤行此次明目张胆的来堵他的路是为何,正因如此,才更清楚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于是,他嗤笑一声,朝着身侧坐着的女人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这是垂居苑的招标会,是项目的伊始阶段。 进程和众人预料的大差不差,只有一点在意料之外,便是孟氏总部和子公司的争夺。 子公司的老板孟平洛和总部老板孟鹤行系亲兄弟关系,但这两人今日明摆着不对付。 总部的报价总是故意压子公司一头,似乎刻意过来,就是为了落孟平洛的面子。 竞价最后,总部以四点五亿的价格拿下了垂居苑东部的使用权和开发权,比子公司的报价高了一个亿,三点五亿是子公司的顶预算,但四点五亿对总部来说,可以轻松拿下。 原本可以收入囊中的肥肉被横插一脚的孟鹤行半路劫走,这次会议,以孟平洛为首的子公司代表人物个个脸色难看。 收尾阶段,孟鹤行一一接受了来自各方的祝贺。 提步向外走时,在门厅外被脸色不虞的孟平洛拦住。 彼时正是会议结束,众人纷纷离开的时刻。 孟鹤行西装革履,就这么站着,脸上无甚表情,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即使不动声色,也是最瞩目的存在。 “孟鹤行,你是故意的。”孟平洛也知道厉害,刻意压低声音,“这个项目本该是我的。” “技不如人就要认输。”孟鹤行冷笑一声,“有这时间多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我看,南城那个项目,你只怕是也保不住了。” “你——”孟平洛气笑,招手示意远处的女人过来,故意道,“哥,你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怪不得你的人都往我这跑,认得她么?” 付昕恰到好处地开口:“孟先生。” 孟鹤行冷眸微瞥,目光短暂停留便重新投向前方,语气低嘲:“与其千方百计找歪点子对付我,不如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你别得意。”孟平洛说。 孟鹤行笑道,“我得不得意另说,你现在肯定是没资本得意了,哦,对了,我听说你在找一个人,叫……宋家河,是么?你猜他会不会忠心到死活不供出你呢?” 孟平洛脸色骤变,刚想理论,孟鹤行头也没回地提步离开,背影从容,冷漠。 他紧握住拳头,咬牙眯着眼盯着远去的男人。 付昕倒是镇定,上前一步,勾着唇,笑意不达眼底,出声道:“接下来怎么做?” 孟平洛垂眸整理衣衫,冷声道:“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第153章 曝光 林叔在会场外等候。 孟鹤行和许程出来时,日头正烈,刺得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前晚司隐倔着脸的样子,心里一片惶然。 这两日他一直歇在星野湖,就是怕再看见司隐,她嘴里说出他不想听的话,让余妈过去,但她说,司隐昨天也并没有回和园。 她现在肯定特恨他,孟鹤行想。 司隐最厌恶别人骗她,但是他却犯了忌。 想到这,孟鹤行伸出左手捏了捏眉骨,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耗尽了,伤口好像又开始泛疼,未完全退下去的热又卷土而来。 “孟总。”许程坐在副驾驶,转身时察觉自家老板状态不对,“您还好吗?送您去医院?” 孟鹤行没逞强,嗯了一声。 车子快速往医院驶去,简单处理完伤口,医生又开了些退烧的药品,就着温水,让孟鹤行喝了一次,而后他指挥林叔开去公司。 垂居苑的项目拿到手,后续流程还有很多,时不待人,浪费的一分一秒都有可能出现变故,所以,孟鹤行回到公司,一刻也没歇,直接投入了工作。 一下午,除了必须要签署的文件被许程送进来,总裁办公室无人敢打扰。 天刚有黑的趋势,窗外的火烧云已经完全褪去,被泛起的黑幕取代,孟鹤行放下文件,起身往窗边走了走。 办公室的门被极速敲响,紧接着,许程神色慌张进来:“孟总。” 孟鹤行镇定自持,手下人也都知道分寸,尤其许程,平日里沉稳有度,现在这般慌忙倒是少见。 他轻蹙眉,转身往这边走:“何事?” “您已婚的消息被爆出来了。”许程一股脑将事情说完,“五分钟前不知谁在网络上贴了您和太太的的同框照,还有……还有您和太太一起从民政局出来的照片。” 孟鹤行脚步一顿,抬眸时,双眼里满是凉意。 许程继续:“我已经通知公司公关部,第一时间将消息压了下去,但是热度一直持续上涨,看来是背后有人操作,故意引导风向,再加上大家对您和集团的关注力度极高,现在照片已经被多方转载,已经联系了相关工作人员,但处理起来,需要时间。” 网络的速度有多快,舆论发酵的速度就有多厉害,即使孟氏第一时间压了热度,但是没法控制每一个网友的行为,再加上孟鹤行的身份本就备受人瞩目,何况是隐婚这样的大事。 因此,短短几分钟,事情还在不断发酵。 孟鹤行接过许程的手机看了一眼,微博,论坛铺天盖地清一色的被他隐婚的消息刷屏,热搜已经被撤,但是讨论度持续上升。 即使仅仅看了两三眼,孟鹤行依旧能揣测出大致内容,他将手机递回去,冷着脸开口:“通知法务部,发表声明,随时关注网络风向,但凡含有无端攻击性言论的,不要声张,先取证。” “公关部持续跟进,压热度,随时待命,必要时候与我对接。” 男人冷静吩咐,思绪有条不紊。 许程说是,接了指示。 又听见孟鹤行问:“司隐那边,联系你了吗?” “没。”许程老实交代,“太太今日好像有一个临时台演,是在森绿,现在估计没空看消息。” “陈房霖安排的?” “不是,是乐队私下活动。” “嗯。”孟鹤行站了两秒,捞起外套大步往外走,沉着的眉眼充斥着凌冽的气息,“交代你的事快去办,公司这边你先盯着,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是,孟总。” * 彼时,森绿。 台上是激情四射充满活力的音乐,台下是随着音乐舞动的人群。 今日本来没有任务,但谭希与这家酒吧的老板有些交情,受人之托,帮忙来撑一晚场子,这才有了现在的情形。 灯光璀璨下,舞台上魅力四射,趁着间隙,司隐将话筒递给商余行,独自下台站在阴暗的边角处灌下半瓶水,才觉得快要冒烟的嗓子润了不少。 最先发现网上消息的是谭希,她着急忙慌的扯着司隐来看,两人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数中清醒过来,人群中发出一阵比一阵喧闹的热吼。 丁暮比吃了炸药还震惊,拿着手机凑在司隐身边仔细比对着:“隐……隐姐,这上面的人是你?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你吗?” 一看旁边,乐队的人都围过来,汪夺眼珠子快瞪出来,商余行脸上情绪难言,晦涩不明。 “不好了。”卫向风上完洗手间回来,“外面堵了好多记者。” 因为这一变故,酒吧重新开始沸腾起来,众人似乎发现了网络上爆出极点的消息,不少人接头接耳地议论。 司隐只觉得头疼,指尖一一划过那几张被贴出来的照片,而后利落地收起手机。 “现在马上从地下车库离开,分头走。”她将手机揣回口袋,“汪哥,陈先生那边你先知会一声,长野乐队账号暂时不作任何回复,私人账号也不要有任何反应。” “所以——”汪夺嘴巴张得老大,“隐子,这真是你啊?” 他这一问,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除了谭希,其余几个人跟见了鬼似的盯着她。 “是。”司隐平静道,见他们欲言又止,及时作了暂停手势,“现在打住,有空再说,听我的吩咐,分开走,我和谭希一起,你们别回工作室了,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 趁着光线暗淡,司隐快速往人少的地方走。 越过最后一道关卡,马上就能进入电梯,却冷不防发现,最后的出路也被人堵死,记者不仅在门口蹲点,还乔装打扮顺着电梯摸了进来。 若不是看见他们手里的小型摄像机,司隐怕是真和人撞上了。 她拉住谭希,调头往另一个方向去,半道被一股强硬的拉力带走,来人气势凌然,动作不容迟缓,带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司隐看清他的脸后,心里一怔:“你怎么过来了?” 关铮带着她躲在拐角处,用自己的身子遮挡住人群,脸色难看,咬牙吐出几个字:“他人呢,出了事他就让你一个人在这?” “什么?” “孟鹤行呢?”关铮冷笑,“事情是谁捅出去的,你俩领证的时候没人跟着吧。” 他话里有话,司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关铮这意思,是怀疑消息是孟鹤行自导自演爆出去的,目的么,就是逼她接受现实,更何况,前天他才烧了她的离婚协议不是吗? 若说谁最有动机,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了。 这个念头从司隐心里一闪而过,立即被她否决。 孟鹤行不屑于做这种事,他虽然无耻,但也不会让她置身于风口浪尖,所以自爆这种事,绝对不是他。 “不是他。”司隐清醒回答,“他不会做这事。” “不会?”关铮神色有一瞬间错愕,“你这么相信他?” 相信到当初眼睛都不眨的和他领证结婚,相信到和他说关父死亡的疑点并接受他的帮助,相信到一口咬定他不会做这种事…… 司隐的性格一直很独立,除了关家的人,她连自己亲哥亲妈都没交付所有真心和信任,现在却无形中如此维护孟鹤行。 关铮觉得心里某块地方疼得厉害,他撑在墙上的手掌蜷缩在一起,低头凑近司隐的耳边,察觉她轻退了一步,语气更是酸涩:“影影,我后悔了。” “我后悔了,管他什么纠葛恩怨,我不该推开你……” 话音未落,关铮的衣领被人从身后揪住,来人用了十分的力道,在他转身之际,直接一拳挥了上来,孟鹤行眉宇间充斥着极致的戾气,脸色铁青,一字一句说:“关铮,我告诉过你,不要越界。” 第154章 无耻 挨了一拳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但关铮也不是任人摆布的,直接反手一拳打了上去,两道修长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两人都是斗狠的一把好手,旗鼓相当,谁也不让谁,拳拳到肉的猛烈,分不出高下。 被及时赶过来的夏长延和闻京铭等人分开时,两个男人都是一脸冷厉,不同程度地挂了彩,也都不服气。 关铮眼角青紫,由于前几日毒素发作,住了几天院,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倚在墙上,勾着唇冷嘲,脸色一阵惨白。 司隐气极,盯着关铮看完,视线又兜转在孟鹤行身上,方才他先动的手,才造成现在这副局面,此时此刻,她说话也没了轻重,冷眼看他,言语里没有丝毫温度。 “孟鹤行,上来就打人,你很威风是么?” “怎么?”孟鹤行冷笑,眸底结满寒冰,“心疼他?” 司隐气得手都在颤:“不可理喻!” 她懒得再议论,转身就走,被追上来的人一把拉住手腕,使劲往后一带,天旋地转间,腰上横过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下颌也被捏住,掐得生疼,冰冷的唇再度覆了上来。 熟悉的气息充斥着鼻腔,孟鹤行动作极狠,丝毫没给她挣扎的空间,舌尖势不可挡地钻进她的口腔,交织着,不断吮吸,仿佛要榨干她身体内的最后一丝空气。 司隐用手掐他腰背,推不开,只好狠捶几下。 斑斓的灯光下,现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几乎石化。 静了三秒,闻京铭极其有眼色带着两小弟直接飞奔过去压制住想要上前的关铮,一边拦人一边笑得脸上开花,比当事人还要高兴。 整个现场静得反常,司隐又在孟鹤行小腿上狠踹了几脚,他不为所动,直到亲够了才略微松开她,指腹从她唇角擦过,眼底的冷意还未散去,徒手接住她挥在半空的手,圈住,收紧。 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凑在她耳边,似是诱哄:“影影,第一次打就打了,你可以甩我巴掌,我希望你不是因为我亲你而打我,我希望你爱我。” “我要是不爱呢。”司隐手背擦过唇,蹂躏的毫无血色,瞪他。 “那就学,慢慢学。”孟鹤行双眼一眯,语调低沉,“我亲自教你,一辈子的时间,足够。” “无耻。” “嗯,我无耻。” 现场人脸色凝重,唯有闻京铭笑得快岔气,他背过身,肩膀耸动。 只听见咚的一声,重物落地,夹杂着几声惊恐。 关铮体力不支,精神身体双重折磨,气晕了。 司隐顾不得其他,下意识往那边走,手腕却被死死拽着。 她气极,又踹了孟鹤行一脚:“放开。” 男人眸子沉了沉,看她眼尾潮红,还是松了力道。 等一行人送关铮去医院,现场徒留孟鹤行这边的人,闻京铭捂着肚子准备调侃两句,才发现男人的肩膀已经血色一片。 他下意识凛了神色,及时扶住晃了一下的孟鹤行,察觉出不对劲,往他额头一探,滚烫。 闻京铭再松弛的状态也变得紧绷,招手示意一旁的保镖搭手,边走边骂:“你就不知道玩玩苦肉计吗,虚成这样还打架,这下好了,关铮被你的骚操作气晕了,你在司妹妹心里罪加一等。” 孟鹤行没说话。 闻京铭还在传授经验:“你刚才也应该晕,你这情况看着比关铮严重,都渗出血了,司妹妹肯定紧张你,就你这副硬骨头,脸色臭的要死,谁看了都生气,对了,可别说你这血是打架打的,老实说,怎么伤的?” 孟鹤行无声看他一眼,闻京铭立马怂了,也不提这茬了,直接带着人去医院。 车里,孟鹤行吩咐人调查爆料的人是谁,很快便得了回复,和他猜想的一般无二,孟平洛丢了项目,想要报复,不择手段地挂人,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既然他想玩,那可要招架得住。 孟鹤行挂了电话,往后靠,整个人松懈下来,闭眼凝神,唇角还泛着一丝清甜味,是吻上司隐时,她口上唇釉的香气。 指腹轻蹭一下,果然,留下一抹嫣红。 很轻,很淡。 闻京铭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将人送到关铮所在的医院,到达时,正好碰上司隐从病房出来,两方人就这么直接打了个照面。 “哎呦,老孟。”闻京铭当场变脸,直接演起来了,“瞅你这胳膊伤的,差点断了……” 孟鹤行瞥他一眼,眸色带着冷意,示意他停止作秀。 闻京铭哪能放过这个上眼药的好机会,继续添油加醋:“要不是前几天淋雨了,伤口哪会发炎啊,现在还高烧,我看啊,你也在医院住一晚算了。” 司隐抿唇,目光从男人脸上扫过,又落在他胳膊上的血迹上,指尖无意识掐紧,方才在森绿没仔细看,此刻在灯光下,他的脸色泛白,眸子浓稠如墨。 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看着孟鹤行投过来的眼光,就会想到他刚才霸道狠厉的一面,但他此刻又的确有些狼狈,嘴角明晃晃一块淤青,脸侧蹭破了皮,血丝渗出。 经过刚才那一出,现在对立,两人都很尴尬。 司隐本打算原路折回,闻京铭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将人扔给她,嘴里还嚷着:“司妹妹,那些记者还等着人处理呢,老孟就交给你了。” “你让许程过来。”她下意识拒绝。 “哎。”闻京铭咂舌,“许助理正忙着公司那边的事呢,刚才跟过来的记者我得去看看,这边就你一个人,你就帮个忙,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老孟伤口裂开又发热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闻京铭扶着孟鹤行,趁司隐犹豫的片刻,直接往她肩上一放,一溜烟跑了。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的司隐身体往下一沉,她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热度,孟鹤行及时站稳,手臂搭在她肩上,刻意收了力道,语气疲惫道:“陪我会儿?真的很累。” “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累?”司隐没好气地怼回去。 “还生气?”他问,还想继续说,眼前挥过一道阴影,冰凉柔软的掌心贴上额头,剩下的话暂时泯灭。 司隐只是试了一下温度,方才在森绿没想到这点,现在看这情况,验证了心里的猜测,事不宜迟,只能将一腔不满暂时压了下去,冷静开口:“温度很高,先看医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司隐拧眉:“这两件事哪个重要?” “你先说。”孟鹤行额角青筋跳了跳,勾唇笑,“别生气了,嗯?” 司隐转身就走,孟鹤行被她甩开,趔趄了几步,真的没力气,就这么靠墙壁支撑着,却故意发出动静,刻意压抑地轻哼出声。 眼看着前方那道高挑瘦削的身影顿了一下,三秒后又返回来,站他面前,咬牙说了一句:“真服了你。” 第155章 声明 医生很快到位。 清洗伤口的时候,拆开绷带,司隐才看见孟鹤行右肩上的模样,像是被利器划开的口子,血丝黏腻,还未愈合又挣裂开,血迹像是干涸了又新渗出,看上去触目惊心。 孟鹤行坐着,她站在一边,看医生给他消毒,药水的味道很浓郁,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司隐看得皱起眉头,她没问这伤是怎么来的。 身处中心的男人异常淡定,小臂上的线条偶尔因为疼痛凸起,嘴唇干涸的泛起白色,一双眸子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这个时候了还考虑她的感受,轻声道:“怕的话,别看了。” 下一刻,医生用棉签擦过伤口,孟鹤行额角青筋狠跳了几下,喉咙深处抑制不住的闷哼。 他向来克制能忍,此时此刻,许是真疼得厉害,再加上高热,自制力有所下降,冷峻的脸庞上渗出薄薄一层汗。 司隐看他一眼,将视线挪开,等医生弄好了,才敢再看过去。 孟鹤行右肩已经包扎好,新换的纱布干净整洁,和沾染污迹的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为了方便清理伤口,他方才解开了衬衫领口,此刻,右手并未套进袖子里,就这么露在外面,衬衫松垮的遮在上身,肌理线条若隐若现。 男医生看司隐一人陪在身旁,忍不住多嘱咐几句:“这几天伤口一定要注意,不要碰水,如果洗漱不方便,家属帮帮忙,不要再感染了。” 司隐还没应,孟鹤行倒是先笑了,无声,眼里带着促狭,医生给他测了体温,又挂上吊针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孟鹤行左手背上扎着针,就这么坐在沙发里,直愣愣地看她,又将刚才司隐没回答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还在生气?”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司隐抬眸,“看来是疼得不厉害。” 她抿了抿唇,盯着他的肩膀看了半晌:“也对,都有力气打人,这点伤怎么能拦得住你呢。” 语气里的揶揄,孟鹤行听得明白,他揉了揉额,无奈的笑了笑:“看来是还在生气。” “我可不敢。”司隐冷嘲。 铃声适时响起,她看清来电显示,接听,那边说了什么,司隐应了一声,而后提步往外走。 指尖刚触上门把手,被人从身后叫住。 司隐停了脚步,往后看,孟鹤行嘴角的笑僵硬的很,身体陷入宽大的沙发里,浓黑的眸子看过来,问:“是关铮找你吗?” 这问题太有目的性,司隐说是。 “嗯 。”孟鹤行的笑容淡了些,眼神稍黯,“等会儿还过来吗?” 与方才很不相同,此时的他,似乎抛却了平日的矜贵和疏离,也全然不见不久前调侃的模样,整个人被笼罩在光线里,明明亮如白昼,却依旧格外消沉,孤寂。 司隐不知道如何回答,移开视线,硬巴巴说了句:“看情况,有时间就过来。” “好。”他说,“那我等你。” 司隐张了张口,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孟鹤行目送她的身影远去,忍不住又想点支烟来缓解内心的阴郁和焦灼,一触,口袋空的,只好作罢。 手机里涌出很多信息,都是来自各方的问候。 最显眼的当属于闻京铭,对方一连发送了好几条消息,孟鹤行点进去一看,明晃晃的几行大字—— 【老孟,抓住机会!】 【苦肉计苦肉计苦肉计,别忘了,你装一装,别硬的像块石头,跟司妹妹说你疼,卖惨会不会。】 【哥们特意为你创造的机会,你可千万得把持住。】 最后一条,是两分钟前发过来的——【这群记者真是疯了,还好有保镖,不然老子都要被他们吃了,真是为了挖料无所不用其极。】 都是些没营养的吐槽话,孟鹤行退出界面,低眉,给许程拨了电话,对方很快接通,简述了公司现在的情况,以及网络风向如何发展。 最后问了一句接下来如何做,是否需要公关,以及怎么回应舆论情况。 孟鹤行条理清晰:“先不做回应,明日我去公司再说。另外,即刻起,子公司和外部的一切合作交易,都给我拦下来。” 既然想玩,他就陪孟平洛玩个够。 孟鹤行神色凛然,挂了电话后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盯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眉眼间充斥着凌冽。 他将手机搁置到一边,暂时斩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夜越来越深,意识也越来越清醒,不知过了多久,药水已经滴完,病房门传来脚步声。 孟鹤行下意识抬眼去看,视线里是穿着白衣的护士,他心一落,又靠回去,对方礼貌地说明来意,而后轻轻将针拔了,临走前遵循医嘱又叮嘱了一番。 距司隐离开已经两个小时。 她依旧没回来。 孟鹤行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受,明知道她或许在关铮那边,心里酸得不行,但却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交织着的情绪将他吞噬。 他沉思片刻,整理好衣衫,出了门。 同一层病房一间间看过去,终于在尾端找到了住着关铮的那间,隔着门板上的玻璃往里看,孟鹤行悬着心,眼神四处搜寻,除了夏长延和关铮,里面没有第三个人。 司隐不在这。 意识到这一点,孟鹤行的心里闪过一丝畅快,他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余光却瞥见楼梯间的一道黑影,起初没在意,等走过了,寻思出不对劲儿。 折回来一看,那道背影眼熟极了,正对着风口,深夜的风带着冷意,直接往人脸上扑。 “司隐?” 那人听见动静,半侧着脸看过来,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皮肤冷白,指尖夹支焚着的烟,感应灯下,清澈的眸子夹杂着一丝诧异。 孟鹤行心里一紧,几步跨过去,握住对方的手腕将她扯离风口。 触手是一片冰冷,心里又疼又气,语气难免重了些:“站这多久了?你还小吗,司隐,不知道冷风吹久了会感冒?” “你怎么出来了?”司隐顾忌他生病,将烟拿远了些,被握住的手腕动了动,却被圈得更紧。 孟鹤行没回答她的问题,眼里带着不满:“为什么站这不进去?” “不为什么。” “站这多久了?” “没多久。” 孟鹤行冷嗤:“没多久手这么凉,你骗谁呢?” “说了没多久。”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站这,关铮那不去,我这你也不回。”孟鹤行见缝插针般将她矛盾的心理挑明,“你不想看见他,也不敢面对我,为什么?” 司隐本来就烦,此时被人逼问更是躁意满满,想掰开男人的手指,却被握得紧紧的。 就这么冷眼看回去:“所以呢?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纠结?”他逼近,“你真的对我毫无感觉么?” 司隐脸色白了一瞬,似是没想到他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直接问出这种话,她垂在腿侧的那只手颤了颤,烟头差点烫到皮肤。 孟鹤行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没戳穿她,夺走她手里的烟,熄灭,将人困在手臂和墙壁之间,俯身看她,黝黑的眸子里满是司隐的影子,声线比之前柔和了不少,问:“我们试试,嗯?” 试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许是震惊到极致的缘故,再加上夜深露重,司隐心跳极快,竟从男人微哑的嗓音里听出来一丝性感,低沉又蛊惑人心。 没等她回答,唇又被堵住。 孟鹤行圈住她的腰,另只手护在她脑后,薄唇带着凉意,吻上她的唇角,试探着触碰,不同于前两次的暴戾狠厉,这个吻很轻很慢,极具柔情,仿佛他们真是相爱多年的恋人。 司隐手握成拳,疏解着心里那点愧疚感,挣扎被男人压下,后颈被温热的指腹揉捏,这种感觉令她陌生,睫毛簌簌颤抖,被动地承受着。 孟鹤行扶着她的后脑,汲取着甜蜜,她的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苦涩烟味,像罂粟般让他沉迷,他的吻逐渐向上,落在她的鼻尖,眼皮,额头上。 最后吻上司隐的发丝,炽烈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孟鹤行听着怀里女人急促的呼吸声,掌下是她纤细柔软微微颤抖的腰肢,他只觉得心里被填满,眸色柔和,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 孟和集团是在次日上午对此事作出回应的。 官博直接发表并置顶了一则声明—— 【我司执行总裁孟鹤行先生与司隐女士系合法夫妻关系,即刻起,任何诋毁,侮辱,嘲弄孟鹤行先生与司隐女士的言论都将被取证,递由司法机关处置,请诸位谨言慎行。另,不公布婚讯是双方商量之后一致认同的处置方式,并非刻意隐瞒,与孟氏有生意往来的合作方不会受到此事的影响。】 由涉事一方公开宣布事情的真实性,无疑让热度爆炸性上升。 孟和集团楼下堵满了记者,各大电视台都在转播采访,娱记和财经新闻都上了头版,铺天盖地的宣扬分发。 看到孟鹤行被采访的实时直播时,司隐正在和园,谭希陪着她。 昨晚孟鹤行将她带回和园,让她老实休息几天,暂时不要出去,清晨让人将谭希请过来陪她说话,临走时,又盯着她,说事情交给他处置便好。 原来是这么个处置法。 司隐有种被诓骗的感觉,明明昨晚他提出要试试的时候,她并未给出任何回应,他也没有强求,只说给她时间考虑。 没想到转头来了这么一遭。 她心里郁闷,谭希倒是乐见其成,盯着新闻频道目不转睛,笑得见牙不见眼:“真帅毙了,哎我说隐子,你家孟老板还是强势起来更有魅力,瞧瞧,只对你一个人体贴,简直理想。” 司隐的思绪还困在昨晚那个吻里,她能感觉到最后自己也是沉浸其中的,但是,负罪感逐渐增强。 “哎。”谭希搂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打量着,“你想什么?这么入迷?” “没事。”司隐回神。 “说真的,我是磕你俩,但是一切以你的感受为先,你要是真不喜欢,他再好也没用,隐子,你对孟老板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有没有一丁点喜欢?” 司隐答不出来。 “那这样。”谭希问,正对着她,“你还喜欢关铮吗?” 司隐被迫看着她的眼睛,从清澈的眸底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心脏好像被揪起来一点。 其实,昨晚从孟鹤行病房出来后,她并未进关铮的房间,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去楼道待着了,不为别的,只是当时脑子里都是出门前孟鹤行那句话—— “等会儿还过来吗?” 不知为何,他那时候给她的感觉很可怜,晦涩,寂寥,像是在等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回心转意。 别人都说他矜贵自持,清冷克制,商场上杀伐果断,生活里温和有礼,可是在她面前,永远一副迁就的姿态。 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一如既往。 冷风让她清醒,头一次审视自己和孟鹤行以及关铮的关系。 她不知道她做的每一个决定是否都是正确的。 也不想剖开内心将所有情绪都摆放出来,她甚至觉得愧疚,愧对关铮,也愧对孟鹤行。 她向来冷静清醒,分得清利弊,唯独这件事,只想逃避。 现在,看着谭希真挚的询问,司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一朝一夕消失,但是说喜欢,好像经历了这么多事,也没有当初那么纯真了。 “那就顺其自然。”谭希说,“你别有压力,隐子,你的感受最重要,我嘛,永远站在你这边,哎……你手机响了。” 司隐摸到手机,来电显示是刚才出现在新闻上的男人,她纠结了几秒,还是接听了电话。 谭希有眼色地走到一边。 司隐听见那边叫她的名字,语气保持着镇定:“怎么?” “就想和你说说话。”孟鹤行似乎是低笑了一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看到网上的消息了?” 无非是问她看没看见他直接承认隐婚的事。 网络这么发达,手机电视都是,怎么可能看不见。 明知故问罢了。 司隐嗯了一声。 “没生气吧?”男人问,又解释,“直接承认对我们都好,照片太清晰,否认显得我们虚伪。” “不止这个原因吧?”司隐说。 “嗯。”孟鹤行低叹,“我是有私心,就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太太,影影,别急着拒绝我,嗯?” 司隐不知道应该给个什么答案,直接挂了电话。 第156章 远近 彼时,孟和集团总裁办公室。 孟鹤行望着无端被挂的电话,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未消散。 他知道司隐现在心情复杂,一时间难以抉择,那么他也不逼迫她,反正有的是时间。 隐婚的消息得到他亲口证实,无论是老宅还是司家那边,都联系过他,无非是问消息怎么突然爆出来了,自己藏着是一回事,被人爆料又是另一回事。 为此,孟老爷子特意打电话来给他提醒,务必找到暗中窥伺的人,孟家的消息被人盯得这样紧,不是件好事。 万一遇到有心之人,岂不是在给对方成长的机会。 孟鹤行只说有数,让孟老爷子宽心。 对方上了年纪,担心的事情总是多些,再加上这段时间子孙各自忙活,长时间未见,吩咐众人回老宅一聚,叮嘱孟鹤行带着司隐一起回来。 敏感时期,既然隐婚的消息已经被公布,更要让大家觉得司隐是名正言顺的孟家孙媳,省得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她。 看这意思,老爷子有意给司隐面子。 正合孟鹤行的意,他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当日傍晚,车子从公司驶离,直接奔着和园的方向去。 孟鹤行亲自接司隐出来,在上车前于她额头落下一吻,司隐没想到还有这出,刚抬眸瞪他,便见他俯身过来在她耳边说话:“有记者,配合点,孟太太。” 男人西装革履,神采奕奕,明明昨日还是一副病秧子模样,今天却好似变了个人,鬓角干净利落,宽肩窄腰,身形优越,一双眸子带着零星笑意,气质斐然。 司隐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几个半隐的身影,任由他揽着腰开门上车,直到车子开进老宅,才甩掉跟着的几个尾巴。 孟鹤行与她并肩往里走,简单解释两句,又说:“爷爷担心你,叫人过来吃饭,就是为了作一场秀给那些记者看,好让大家知道,你司隐是我们孟家的人,谁也不能欺负,以后即使我不能时时照看你,也没人敢给你眼色看。” 走过花园庭苑,看到廊檐,路过小桥时,他自然而然将手伸了过来,司隐明白,这是以往在长辈面前的必备流程。 只是现在,一切都说开了,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还是将手放了上去,看着孟鹤行握紧她的手掌,神情愉悦几分。 进屋时,大家都在。 连平日很少回家的纪疏雨都端坐在沙发一角,看来这顿饭比她想象的还要隆重。 司隐掩下情绪,和诸位长辈打过招呼,然后被元月招呼着到身边落座。 孟鹤行和老爷子一行人去了书房,客厅里只剩下几位女眷。 司隐,元月还有纪疏雨坐在一侧,另一侧的何芸安静如常,只是在她进门时略微笑了笑,再无其他反应。 自从孟景寒的事后,元月元气大伤,不似往日精神,也有段时日没见着她,牵着她的手小声询问近况,又说她和孟鹤行隐婚的事爆出来也好,省得总有人暗戳戳往孟鹤行面前引荐人。 今日这个的女儿,明天那个的妹妹。 生意场上,谁也不好得罪,孟家就像块肥肉,孟鹤行更是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谁都惦记两分,这下安心多了。 司隐一一笑着应了,她心里清楚,无论单身还是已婚,孟鹤行绝不是招蜂引蝶的人,他这人看似薄情,其实最专情,做不来那些花肠子事。 司隐本想问两句孟景寒的近况,但碍于纪疏雨在场,只好把话憋回去。 客厅气氛融洽,却不曾想书房动静倒是大了起来。 先是孟平洛一脸怒气地出来,紧跟着孟宗唐等人,最后是脸色不虞的孟老爷子和孟鹤行,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众人神色都不自然。 “你给我回来!”孟老爷子拄着拐杖,狠狠敲了敲地板,眼里带着怒意,冲着就要夺门而出的孟平洛喊。 “你今天敢踏出家门一步,我们孟家自此没你这个子孙。” 老爷子气得不行,胸膛急速浮动几下,被孟鹤行搀着往沙发上坐。 现场女眷不知内情,但见平日里和蔼的孟老爷子生这么大气,也难免神色凝重。 “还不快给你爷爷和二哥道歉!”孟宗唐恨铁不成钢将小儿子拽回来。 孟平洛一时不察,竟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语气不善:“凭什么让我道歉,是他拦我们的生意,不想让子公司活!” 他咬牙看着孟鹤行:“我和我妈不是孟家人么?就他孟鹤行是孟家子孙,凭什么他能掌管总部,我却只剩下几个子公司,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小洛!”孟宗唐忍无可忍,一巴掌挥过去,“你怎么说话呢?” “父亲。”孟平洛说,“我妈嫁到孟家这么多年,一直忍让孟鹤行,凭什么?她明明是二房明媒正娶的太太,却活的像个隐形人,你在乎她吗,她把一辈子时间都耗在你身上,你对她如何?她能忍,我可忍不了!怕不是,你还惦记着早死的那位!” “你找死!”孟鹤行原本站在老爷子身侧,闻言,眼神直接落在孟平洛身上,几步走过去,直接抬脚踹,“不服气是吧,那今天把话敞开了说。” “鹤行。”孟宗唐张了张嘴,没得到男人一个眼神。 “不是不服气么。”孟鹤行冷着脸,“为你母亲打抱不平?怎么不问问她和你的好老爸当年做了什么事?” “鹤行!” “二小子。” 两道声音,来自孟老爷子和孟大伯父,两人都不赞许地看着他,意图阻止他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孟家下人都已摒退,客厅里只剩下自家人。 孟鹤行嘴角挂着冷笑:“问问你的好父母,当年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我母亲又是怎么被他们——气死的。” 此话一出,整个空间死一般寂静。 司隐头一回听见这件事的真相,心脏瞬间像被一只手捏住,她下意识去看孟鹤行的脸色,只见他眼神冷的彻底,神色阴沉。 “还有,你做了哪些事,自己心里清楚,我和司隐结婚的消息,是谁捅出来的,你也别给我装傻,你真以为我查不出来是吗?” “我今天就告诉你,为什么你接不了总部,因为你蠢,你没那个能力去接,别说总部,子公司在你手里,都委屈了。” 两个儿子就要变成仇人,最愁的莫非孟宗唐,他下意识阻止:“鹤行,是爸对不起你,你弟弟还年轻,你别和他一般计较,要发泄冲我来。” 一番言语,孰近孰远,一清二楚。 连司隐都能察觉到孟宗唐对小儿子的维护,看似公正,实则偏心。 她一直盯着孟鹤行,清楚地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讥讽,即使掩饰的再好,也有破绽。 “二小子。”孟老爷子也发话,“往事过去就过去,不管在家怎么闹,一家人,出去了就别让别人看笑话。” 众人都清楚,这是在点他,老爷子虽不喜孟平洛,但终归是孟家子孙,哪有自家人内讧的道理。 孟鹤行独自一人站在客厅中间,孟平洛身边却有父有母。 实在讽刺。 司隐忍不下去了,起身,绕过孟平洛等人,径直走到孟鹤行身边,伸手握住了他垂放下来的右手,看着老爷子一字一句道:“爷爷,如果隐婚的事真是孟平洛捅出来的,也难怪二哥发这么大脾气,您也说了是一家人,为什么他孟平洛做事处处针对二哥?” 她又冷眉朝着孟平洛的方向:“爷爷任人唯贤,是二哥有能力把孟氏发展好才交给他,二哥为孟氏付出多少心血,大家有目共睹,你要是不服气,也做出点成绩来让大家看看,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句话,但是还是提醒你一句,既然是自家人,那就别老盯着二哥下套,他不欠你的。” 话说完,司隐息声,感觉手指被握紧,孟鹤行牵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头看她,语气不容置否:“谁说你没立场,只要你一天是我太太,就有资格。” 第157章 可怜 “既然是一家人,那做事不考虑后果,只盯着老二的一言一行又算什么呢?”一旁沉默的孟晋州冷嗤一声,眸子里带着几分打量,把玩着随手捏在指间的杯子,“老爷子,这件事老二可没过错。” 他看似不偏不倚,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为孟鹤行说话呢。 一屋子人,几位长辈要么让孟鹤行打掉牙齿和血吞,顾全大局不再提起当年的事,要么就是看似公道实则为孟平洛铺路,要么就是插不上话。 只有司隐和孟晋州为他说话。 孟鹤行勾唇笑,神色却异常冰冷,握紧司隐的手就要离开现场,被何芸在门口拦住。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不知是良心发现觉得占了孟鹤行母亲的位置所以愧对这个外甥,还是为了自己良心能够安稳而看淡世事假装不争不抢。 以前家宴,司隐也见过她数次,对方总是温和地坐在一边,充当隐形人,现在做出这举动,难免令人诧异。 “鹤行。”何芸犹豫道,“今日是家宴,我知是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你若是不痛快,我离开,你和司隐留下,别惹老爷子不高兴,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也别和平洛计较,他年纪轻,不懂事,你让让他。” “谁的面子?”孟鹤行眼色嘲讽,“从我妈去世的那刻起,我就没爸了,你不知道?” “鹤行。”何芸苦笑,“都是一家人,何必……” “一家人?确实是一家人,我以前还叫你小姨呢。”孟鹤行眼皮垂下,勾出一道窄痕,透着狠意,“你如今得偿所愿当了孟二夫人,怎么还不知足?” 话音刚落,司隐觉得自己的手被捏得更紧,她站在男人右后侧的位置,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脸冷峻,高挺的鼻梁下是线条利落的下颌骨,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轻微起伏着。 “二小子啊。”孟老爷子直叹气,“人死不能复生,是我们孟家对不住你母亲,但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孟鹤行没说话,但看脸色,也知道他现在不虞到了极点。 室内静了两三分钟,男人似乎平缓下怒气,沉声开口:“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和司隐也没必要再留,不过,我这人说到做到,做了决定就不会变,有总部在一天,子公司就别想再使绊子。” 孟鹤行抬眼看老爷子,淡笑,语气颇为冷漠:“您若是不满意,大可找人接替我的位置,随时恭候。” 司隐跟着男人的脚步出去,将一屋子人撂在室内,就这么直接坐上车。 到了后座,孟鹤行依旧没松开她的手,掌心贴在一起,她的温热,他的冰凉,温度交织,干燥绵软的触感随着脉络不断攀升。 司隐觉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动了动,想将手从他手心里挣出来,好不容易脱离一点,却被男人一寸寸重新握回去。 “别动。”孟鹤行说,“让我握一会儿。” 司隐回想着他方才的言行,以及此刻紧绷着的脸色,挣扎的幅度小了,安静妥帖地任由手掌被握着,下一秒便听见身旁的男人吩咐林叔将车开去一家粤菜餐厅。 “不回和园么?”她问。 “吃完饭再回。”孟鹤行侧着脸看她,“刚才为什么帮我说话?” 他目光灼灼,冷寂的周身似是燃起一簇小火苗,破开阴郁沉闷的气氛。 “看你可怜。”司隐抿唇,没好气的说,“我就是不喜欢孟平洛的做派,暗地里使用阴招,招人烦。” 她和孟平洛接触不多,仅有的几次对话也留下了不愉快的印象,反正司隐对这人的评价就是两个词——阴暗,无能。 无能倒是其次,主要是无能还心比天高,整天疑神疑鬼,将错都推到别人身上,爱争爱抢,尤其喜欢逞口舌之快,阴阳怪气,毫无风度。 更何况,论亲疏,她当然站在孟鹤行这边,二人在亲情上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坎坷,这让她更能共情。 于是,越发看孟平洛不顺眼。 谁知,孟鹤行听见她一番话竟然低笑出声,眉峰微挑,与平日大相径庭,模样蔫坏地看她:“我可怜?” 司隐一怔,随口一说而已,还被挑字眼,一时间尴尬极了,狠心将手收了回来,她眼瞎了才对他起了怜悯之心,冷声道:“我忘了你是个资本家,资本家都心黑,你才不可怜。” 孟鹤行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影影,你是不是对资本家有误解,嗯?” “生意人哪有不精明的呢?”他说,“每一步都要走准,每一个决策都要三思而后行,这跟黑心可不一样。” 司隐无话可说,侧着身子懒得理他,只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看,霓虹灯带的光影落在车上,身体就隐藏在忽明忽灭的光线里。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孟鹤行笑着看她,“我才不可怜。” 司隐正看得出神,听见他低声说:“因为你,影影,你还在我身边,我只要这一点就够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后,如芒在背。 司隐没有回头,也没回应,假装忽略掉,搭在车窗边缘的指尖却久久没有挪开。 * 司隐在和园待了三天。 第四日,网上热度稍退,才重新返回工作室。 孟鹤行亲自送她过去的,正好离孟氏很近,他也顺路。 工作室外照例围堵了不少记者。 这算是爆出隐婚后,司隐第一次在媒体前露面。 她作为女主角,特别是孟氏继承人隐婚的妻子这个身份,备受关注,但是在孟氏的刻意保护下,她的信息并未暴露太多。 孟鹤行出门时已经给她打了预防针,再加上谭希实时汇报情况,现在看见这场面,她已经淡定的很。 不过,想象中的问题一个都没用上。 因为孟鹤行自下车起,就揽着她,将她护在身后,替她遮挡了大部分火力,条理清晰地回答记者的提问。 涉及隐私,他只需要冷着脸说一句无可奉告,那些记者就不敢再造次。 工作室在二楼,孟鹤行一路送她到二楼,还客气回应了丁暮他们友好的问候,甚至与汪夺交流了几句,临走时嘴角含笑地看了她一眼。 第158章 合适 直到那道伟岸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工作室才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隐姐!”丁暮和池川等人围上来,“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的这么深!” “你竟然是孟鹤行的太太,这个世界好玄幻!” “隐姐,我还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弟弟了,你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露。” “我的天,隐姐,你和那位是真配,简直颜值巅峰了,生出来的娃肯定贼好看!” 眼见越说越离谱,司隐忍不下去,屈起手指一人敲了个包,眼神扫过去,都不敢说话了。 只有丁暮还在挣扎,欲言又止地瞄了眼商余行的方向:“我就说师兄这样不行,看吧,隐姐都被别人拐跑了……”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司隐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丁暮及时住嘴,“太震惊了而已。” 司隐眼神锐利,见他不想说,也没再多问,转眼又碰见汪夺贼兮兮地望着她,不用想,肯定是一堆问题等着问。 这几日他们在群里吵翻天了,司隐没回。 这下见到真人还不得问到底。 她不想被八卦,及时作了个打住的手势,绯唇轻启:“干活,不要问。” 汪夺憋了半天,还是没问出口,旁敲侧击也没得出网上报道之外的消息,只好消停了。 在工作室待了一天,司隐忙着试新编的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看见商余行偶尔落过来的视线,夹着的晦涩,无奈,以及不容忽视的落寞。 丁暮看出点意思来,暗戳戳勾着商余行的脖子惋惜:“师兄,你就是顾虑太多,看,你不下手,现在后悔了吧,隐姐竟然英年早婚。” 这话不假,像一记警钟敲在商余行心里,他淡淡勾唇,无奈地笑了笑。 他终究是没忍耐住,在夜幕降临,众人各自回家后,等着司隐,到最后工作室只剩下两人。 司隐调整歌词和曲调,低着头,脖子都酸了,快完工时才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没走。 商余行还是温暖和煦的模样,就这么坐在台阶上,盯着她看,见她起身,靠近两步。 “师兄。”司隐看他,眸子通透,“你怎么还没走?” “想等你一起。”他说。 司隐手一顿:“我们不同路。” “是啊,不同路。”商余行苦涩地笑,“若是我早点到你的路上就好了。” 这话太有歧义,司隐停下手里的动作,拧着眉看他。 商余行没回避,就这么直接看过来:“你和……他是因为相爱在一起的么?” 话里的他是谁,显而易见。 司隐目光清冷,隐约透露着不悦:“这是我的私事。” “司隐。”商余行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没别的意思。” “谢谢。”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司隐无意说太多,她和孟鹤行的关系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但也不想多解释,选了个折中的答案敷衍。 “那就好。”商余行眉眼笑开,“那我就放心了。” 工作室的门开了又关上,五分钟后又打开了。 司隐还在收尾,只当是商余行走了又回来,头也没抬,直到脚步声停在她耳边,整个人被兜头落下的一道影子罩住,她才觉察出不对劲儿。 抬眸一看,男人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身上还是早晨那件白衬衫,只不过现在袖口半挽,露出冷白的腕骨和一截小臂,薄薄的皮肤下是脉络分明彰显着生命力的青筋。 他的掌背很大,骨节漂亮,弯腰一拾,指尖夹着张写满字的纸直起身,双眼凝着看了半晌。 司隐垂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看出名头来没?” “这词调怎么有些伤感的意思?” “哦?”司隐没想到他看出名堂来了,有点兴趣,追问,“你懂这个?” “略懂,读书时了解过一点。” 司隐想了想,以孟鹤行的家世和能力,对音乐有一知半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继续干自己的活。 谁知,男人也径直往她身边一坐,掀起眼皮子盯她,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喜欢你的人不少啊。” 司隐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知道他是听见了方才的对话,但她问心无愧,不赞同地瞅他一眼,回了一句:“喜欢我有什么用,让我喜欢才是本事。” “呵。”孟鹤行气笑了,咬牙道,“厉害。” “你有事么?”司隐问。 “接我太太回家,算不算事?” “你叫上瘾了?”司隐冷眼看他,反驳,“很奇怪,直接叫名字。” “哎,我说是你么?”孟鹤行恶趣味上来,故意逗她,“你是我太太?” 司隐冷眼看他。 他不收敛,又问:“你是不是孟太太?” “我不是。”司隐将手稿收好,把他手里那张也拿回来,“出门右拐,不送。” “我走了,你怎么回去?” “我不回去。”司隐说,“对了,我今晚回汇林南苑住。” 孟鹤行笑容僵了:“又生气了?” “我可没有。”司隐提唇,笑得毫无感情,“我回去看看我妈,好几天没回了,而且,我之前一直住汇林南苑,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孟鹤行只能吐出这几个字,“吃完晚饭我送你过去。” “不吃,我妈在家做好了,我回去吃。” “……”孟鹤行跟着她,看她关灯锁门,然后下楼,他在最后一级台阶处拉住她的手,“你是真回去吃,还是躲我?” “我有必要躲你?”司隐回头看他,黑色瞳孔宛如一汪泉水,方才的笑意已经极淡,眼神疏离。 仿佛刚才调侃的不是她本人,现在这个才是平日里的司隐。 孟鹤行沉默片刻:“你什么意思?” “怎么?”司隐问,“有什么不妥?” “不是。”男人勾唇苦笑,“早上不还好好的,现在说话怎么有点牙尖嘴利的?影影,你看我不顺眼?” “我们俩最近接触的太多了。”司隐说,“还是保持原样好。” “哪多了?”孟鹤行低声哄,“我们是夫妻,理应亲近,何必那么生疏?” “挂名夫妻而已。” “你说了会考虑,我们试试。” “考虑过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 温热的触感紧贴着唇珠,司隐的话泯灭在手心里,孟鹤行接了她的话,语气坚定:“很合适。” 话毕,他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一句:“我们很合适,天作之合,记清楚了?” 司隐:“……” 第159章 酸涩 回去之前,两人先去了趟医院。 司隐又惦记着自己被送去维修的车子,路上又提了一嘴。 孟鹤行直接给她一个眼神,漫不经心地调侃:“你那辆车都出两回意外了,幸好人没大事,还想着呢,该换,你什么时候有空跟许程说一声,看喜欢什么车型,直接去提几辆。” 司隐看他一眼,嘴角牵着淡笑:“我才买没多久,而且,这两回意外跟开什么车没关系。” “你要是没空,我直接帮你选。”孟鹤行没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 “……” “怎么不说话?” 司隐很少有无语的时候,但最近孟鹤行格外反常,像芯子里换了个人,什么话都让他说了,到最后还问她为什么不回应。 有点烦躁。 这是司隐的直观感受。 到医院,她撂下一句:“我开惯了那车,再让我适应别的,需要时间,不方便,你赶快让许程把我的车调回来,或者告诉我地址,我自个儿去提。” 孟鹤行没想到她在这件事上如此坚持,垂眸睨她两眼,薄唇一开一合,吐出几个字:“固执。” 司隐循着楼梯去关铮所在的病房,孟鹤行没跟着,他往医生办公室去了,给伤口换药,本来打算自己回家换,但一想,既然都来了医院,干脆换了得了,省得还要自己动手。 他看着司隐头也不回地往那个方向走,心里还挺不是滋味。 没良心的,也不知道问一句他的伤。 孟鹤行眸色暗沉,转眼一想,这几日她对他似乎没那么排斥了,情况有所好转,也算是喜事。 司隐没考虑到这么多,径直敲开了房门。 夏长延不在,关铮站在窗边往外看,背影萧条,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开门声,转头,正好看见她进门。 经过这一遭,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那日,关铮和孟鹤行动手,所幸都只是皮外伤,再加上护工照料的好,关铮脸上的青紫已经看不见。 “影影。”他没想到司隐会过来,那晚情急说了几句混账话,此刻见着她,颇有些尴尬,“怎么有空过来?” “刚从工作室出来。”司隐说,“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 “嗯。”司隐自己倒了杯水喝,“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护工刚走。” “嗯。” 司隐摩挲着杯子外壁,低垂着眼,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题。 关铮看上去凌厉不好惹,但是当年两人在一处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找话说,司隐性子冷,话也少,都是他说她听着,偶尔应和几句,倒也合拍。 “长延哥有没有说那个案子的后续?”司隐抬眼,想到之前夏长延提及的关于山洛那边的事情,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没消息。”关铮回,神色也严肃几分,“我们这边有爸出事时的监控片段,不过只能拍到出事现场,没拍到动手脚的人。” “知情的人不多。”司隐揣测,眸子眯了眯,“司栋,林明森,还有那个去世的手下,一一找突破口,就算他们做的再隐秘,总留有破绽吧。” “对了。”她问,“那个手下不是还有个奶奶么,你说,他们奶孙俩相依为命,他会不会跟自己家人透露点什么?” 关铮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蹙眉说:“老人家现在不愿意见人,延哥之前派人去过,她唯一的孙子死了,自此不愿提起这事,警察去了三四拨了,都没打探到消息。” 司隐意识到事情的难度,问:“若她孙子真是因为林明森死的,她就甘心让凶手一直这么逍遥法外?” “谁知道呢?这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要么威逼,要么利诱,或许还有第三种情况。 总而言之,事情不像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司隐没待多久,就着这件事讨论了一番,又问了几句关铮的近况,嘱咐他好好休息,站起身就要离开。 “影影。”男人在身后喊住他,脚步慢慢离得越来越近,落在身后时,司隐依旧没有回头,听见他说,“对不起。” 关铮的性子是有一分傲气在里面的,他选择了这个职业,逼着自己稳重,但平日也难掩不经意间透出来的张扬。 此时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夜晚,卧底被发现时,几位队友都丧命了,只有他撑着一口气残留。 吊着他命的,除了发誓要查清父亲死亡真相,便是家里还有母亲和司隐等他回去,这个家已经失去了关国伟,不能再失去他了。 可是,为何偏偏让他发现,父亲的死和司栋脱不了干系。 他宁愿自己猜错了,可是查到的蛛丝马迹,全都将箭头指向司栋,彼时,他的身体慢慢被毒素侵蚀,所以,他压着情绪,狠心将司隐越推越远。 直到现在,两人虽共处一室,但那种轻松的氛围再也回不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形中弥漫的痛苦和尴尬。 “那天我不是故意说孟鹤行的坏话,我是嫉妒他,嫉妒他能光明正大和你领证,嫉妒他已经慢慢渗透到你的生活,嫉妒你毫不犹豫地维护他……” “影影,你能不能……再看看我?” 关铮手都在颤,犹豫许久,还是将早已经放到心坎里的人轻揽入怀,他从后面拥着司隐,等她回应,她却始终没转身。 “我知道了。”关铮苦笑,松开了搭在女人肩膀上的手臂,“无论陪在你身边的是谁,只要他能护你敬你就好。” 他像之前一样,揉了揉司隐的脑袋,轻声说:“回去吧,有时间就来看看我。” “别说了。” “好,不说了。”关铮笑了笑,嗓音发颤。 司隐拳头握紧,将泪水憋回去,眼眶濡湿,利落转身,飞快地抱住男人瘦削的腰,将脸埋在他颈窝,声线僵硬,绯唇吐出几个字:“哥,对不起。” 她极力压下那股心酸,对不起什么,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司隐没法否定孟鹤行对她的影响,也没法否定她已经给不了关铮回应了。 就让这种感情埋葬下去吧。 那样,他们还是家人。 关铮心疼得要死,比骨头被打断,被毒气折磨还要疼上百倍,他知道,司隐再也不会属于他了,胸腔像是被人剖开,挖走埋得最深的宝贝。 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的影影。 一想到这些,关铮浑身紧绷的厉害,心脏酸涩,额角青筋凸显,蒙上一层细汗,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感受着怀里人的泣音和温度,忍不住将手收得更紧。 在她耳边轻声说:“遵循内心吧,影影,这是你的自由。” 第160章 贪婪 回汇林南苑的路上,司隐情绪不佳,自然没注意到身旁的男人脸色更是冷到极致,眸色如墨般浓稠,晦暗,阴郁,彰显着他隐忍克制的情绪。 孟鹤行不似来之前那般轻松,也没说话逗她,只是靠在座椅上,微仰着脸,余光观察着司隐的动向。 方才,他就站在病房外,看司隐转身投入关铮的怀抱,哭得厉害。 室内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而他,孤身一人站在室外,走廊光线暗淡,将他的影子拉长。 那一瞬间,什么感觉,孟鹤行觉得自己也说不清。 司隐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也很少哭,平日里难过也只是倔着脸无所谓或者冷静如常的模样,但,她所有的情绪调动,几乎都是因为那一个人。 还记得,她不久前哭湿自己肩膀时才说过,这种情况不会再有第二次,可是,一遇到关铮,这些承诺就作不得数了。 也不对,压根就不是承诺,或许应该说是她和关铮赌气时说的话。 可是,她从来不会为他这样。 孟鹤行心里一片惶然,搭在膝盖上的右手紧握成拳,肩膀处刚换了纱布,狰狞的刀伤还很疼,但比不上心里的难受。 他在司隐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他好像变得更贪婪了,起初是想着能在她身边就好,可是现在,他却想住进她心里,不想看她为别的男人哭,也不想让她过多关注别人。 两人心思各异,很快便到了汇林南苑。 司隐眼皮微微泛红,推开车门下了车,目光和孟鹤行深邃的眼神对上时,莫名其妙的愧疚爬上心头。 她的视线从他手臂上扫过,却发现自己没有关心过他的伤口,动了动唇,刚想问,男人先她一步开了口:“上去吧,我看你上去再走。” “你——” “我看你上去再走,去吧。”孟鹤行还是温柔地和她说话,只是脸色不自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快,声线很沉重,看似极累,“回去好好休息。” 话已至此,司隐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而后转身进去。 而她走后,车子也没有立马开走,在楼下停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驶离。 * 孟鹤行又飞往国外。 司隐知道这个消息时,正站在和园的客厅。 她将新歌的事情忙完,一连在汇林南苑住了好几天,白日让自己沉浸在无止无休的工作里,和大家合作,累到极点,夜晚回去倒头就睡。 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今日余妈做了新的糕点,让她回来试一试,她才知道孟鹤行不在冬城的消息。 “先生是三天前去的,许助理同行。”余妈将一碟子模样憨态可掬的栗子糕端出来时,还丝丝冒着热气,香味弥漫在鼻腔周围,她笑着说,“先生本来打算给我放几天假,但一想,不知道太太您什么时候回来,就作罢了,再说我也闲不住,还不如趁这个机会琢磨琢磨新东西,好让您和先生尝一尝。” 栗子糕的清甜细腻,让司隐紧锁的眉头松了松,她吃着糕点,和余妈聊了几句,手指却将手机聊天框翻了好几遍。 以往,孟鹤行有行程,不论她是否在和园,都会跟她说一声。 但是这次,若不是今日余妈告知,她甚至不知道他去国外了。 司隐凝神斟酌片刻,才发现,这种没有报备行踪的情况,似乎真的是自他们领证之后的第一次。 这样反常,让她心里升起几分异样。 事实上,那晚的次日,许程就将那辆白色奥迪给她送过去了,外观修复如常,车子进行了简单的改造,增加了安全装置,装备都是顶配,性能明显提升许多。 更照顾到了她的小习惯,她开得比以前更顺手。 现在,那辆车正敞亮地停泊在和园外的平地上,隔着落地窗能看见。 夜色浓郁,余妈接二连三地让她品尝新出的糕点,还热情地询问味道口感如何,司隐说好吃。 余妈乐得不行,颇有干劲。 司隐又吃了两三块,然后上了楼。 路过书房时,格外寂静,她顿了一秒,而后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一夜,她失眠了。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何,一闭眼,脑子里都是孟鹤行那张欲言又止的脸,身形孤寂,就这么隐在阴影里看着她,神色淡漠又有些凄凉。 司隐的意识越来越清醒,最后,实在没办法,起身下楼,走进影音室,找了部新出的恐怖片看,没开灯,她穿着睡衣,窝在沙发里,盯着片头的字幕。 室内隔音效果极好,干净整洁,设备都还新着。 司隐对这个影音室的印象不深,好像只有初次来和园时参观过,近两年,她之前踏足和园的次数少之又少,也就是最近几个月多了些,但是每次跟完成任务似的歇上一两晚,根本没空享受。 这还是第一次使用。 不过,效果很好,催眠效果也更好 因为司隐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再有意识时,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轻轻抚摸过,她近日浅眠,一下就惊醒了。 发现自己还窝在沙发里,头枕着扶手,身体蜷缩着陷入沙发一角,朦胧的视线里,倒映着昨晚令她失眠的罪魁祸首的脸。 “怎么睡这?”他说话了,指腹还带着凉意,碰上她皮肤时有点冷。 司隐睁眼看了半晌:“孟鹤行。” “嗯,是我。”孟鹤行似是刚回到家,身上的衣物还一本正经裹得严实,只有领口扣子散开,眉宇间流露着倦意。 他似乎觉得自己风尘仆仆赶回来,没敢离得太近,摸了摸司隐的额头,确认没着凉就收回手,却不曾想被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捉住。 司隐彻底清醒了,看清自己抓错地方了,也没纠结,直接借着他的助力坐起来,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问:“你刚回来?” “嗯,刚到家。”他说。 “哦。”司隐点头,起身,“那你去洗漱休息吧。” “什么时候回和园的?” 无厘头的问题,司隐没犹豫:“昨晚。” “司隐。”孟鹤行站那,身形开阔挺拔,腰线流畅,目光晦涩地盯着她。 没等司隐反应,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掌心紧贴着她的脑袋,才觉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语气苦涩:“我不找你,你也不知道找我?就不会发个信息问问?” 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质问,司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觉得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她垂眸,感觉到心脏在快速地跳动,手抬了抬,也圈上了男人劲瘦的腰,将脸往他怀里埋了埋。 他的下颌抵上她的额头,温热的皮肤挨着。 这种感觉充实极了,安全感十足,搅散了她一整晚紧绷的神经。 就抱一会儿,一小会儿,她想。 第161章 衬你 司隐任由思维放空,鼻尖萦绕着孟鹤行身上浅淡冷冽的气味,感觉到他揉着自己脑袋的手抚上她的肩膀,而后顺势往下握住手腕。 冰冷的触感从腕骨往下滑,绕着手腕皮肤,圈成一道凉意。 司隐缓过神,下意识去看。 是一条款式简约的圆形钻石手链,堪堪绕住她左手腕骨,莹润耀眼的光泽,与她冷白的肤色相衬。 “知道你不喜欢太复杂的东西。”孟鹤行眉峰轻挑,看着她的手打量一番,指腹摩挲着细腻的肌肤,“果然衬你。” 司隐垂眸盯着手腕看了半晌,另只手去摸卡扣,被男人阻止了动作。 “戴着吧。”他说,“很好看。” “怎么突然买这个?”司隐没从惊讶的感觉中脱离,抬眼,将孟鹤行冷峻的脸收入眼底。 “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可是——” “影影。”孟鹤行揉了揉眉心,神色里的倦怠不是假的,“我们之间分不清,也不用分那么清,知道了?” 他的眼神很深沉,隐藏情绪的旋涡里,极具吸引力,盯着她看时,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困住。 司隐没出声。 按以往的做法,直接取下来收好,放进不见天日的地方,但是现在,从和园离开后,她的思绪已经被腕子上这条手链带偏了三回。 “不是,我说,你今天被下蛊了还是换芯子了?”谭希勾着她的肩膀,凑上来说话,“喊你两声了,没听见么,隐子?” 司隐被这一嗓门叫醒了,抬眸,问:“怎么?” “有一个地方不合拍,看能不能再改一下,这个降调的转折点,换成吉他音会好些,你觉得呢?” “这里?”司隐顺着谭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默念了几句,曲调在脑子里盘旋交织,仔细琢磨着。 “你刚才在想什么?”谭希八卦起来,“以前反应可快了,今天像被人勾了魂似的,你竟然也会走神啊。” 司隐认真对比着两个乐器的差异,闻言,头也没抬地回:“走神不是很正常。” “是常见,但你走神就不常见,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玩音乐的时候,可没走过神吧。” “嗤。”司隐笑着说,“那是你观察的不仔细。” “嘿——” “别啰嗦了,把这地方换成吉他音试一遍。”司隐起身往那边走,背影瘦削孤直,又变回严谨认真的模样。 午饭是订的餐,直接送到工作室来。 司隐刚动了两下筷子,就被不速之客中断了。 夏长延办公事从这边路过,顺路给她打了电话,两人在楼下碰面,他说关铮的病有着落了,有这方面经验的医生两天后过来冬城,先查看关铮的情况,再决定怎么诊治。 这无疑是近日最好的消息,拨开了笼罩在司隐心头的阴霾。 “但是,先别告诉阿姨。”夏长延说,“铮子得这病的消息阿姨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先瞒着些,我是怕,要是治好了还行,要是治不好,多一个人伤心。” 关铮的情况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尽管暂时找到了解决办法,但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敢保证。 司隐点头,思绪有一瞬间凌乱,但是很快又镇定,问:“关铮知道吗?” “还不知道。”夏长延说,“我下午去医院当面和他说,也算是件好事,医生是国外来的,专门研究这一领域,希望还是很大的。” “多谢了,长延哥。”司隐说,“你和那些同事们都费心了。” “嗨。”夏长延挥挥手,表情有一瞬间迟疑,下一秒又遮掩过去,“我们这关系还说这个做什么,能把铮子治好才是首要的。” “是,只要他没事就行。” “这就对嘛。”夏长延叉腰站着,车还停在一边,似乎真是路过顺便通知她一声,此时也不再多留,“就这事,你上去吧,等有空的时候再聊。” “对了。”司隐叫住他,“林明森那边的进展如何?” “老样子,我们准备抽调部分警力来个暗访,去山洛那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突破口呢。” “什么时候?” “过两天吧。” “我能一起去吗?”司隐神情严肃,眉眼如常。 “你——”夏长延犹豫,“算了,你要是真想去,到时候我通知你,不过,这事暂时别让你哥知道,他这段时间需要静养。” “好。”司隐说。 夏长延还有任务,没聊几句就走了。 司隐也没干扰,径直转身上楼。 而这边,夏长延的神色轻松下来,想到刚才掩饰的行为,还有些不自在,脑海里闪过不久前约他见面的男人,现在还有些唏嘘。 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私下里与孟鹤行见面。 对方眉目清冷疏离,一如众人所说的那般温和有礼,谈吐松弛,不紧不慢几句话就决定了这件事。 事实上,医生并不是他们警局找到的,而是对方把这个名头交给他了,要求就是不让除了他们两方之外的人知晓。 具体是不想让谁知道,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夏长延也能猜到几分,只不过,他只能应下,因为关铮确实需要这次机会。 想到这,夏长延叹了口气,想到这几人的纠葛,越发感慨。 司隐这边不得闲,孟鹤行的行程也十分紧张。 从那日在老宅将话说开,他和孟平洛算是真正的撕破脸,这几日子公司的小动作不少,他心里有数,只不过暂时没闹到他眼皮子下来,他也不过多干预。 但是垂居苑那边却是耽误不得。 前期准备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工程建设,这是整个流程中最核心的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容不下丝毫的差池。 孟鹤行回到公司便召开了会议,一连四个小时,出会议室时,众人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不为别的,自家老板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但越是不动声色越令人惶恐,负责此次项目建设的两位经理的策划书被打回好几次,今天这一份倒是没退回,但是里面存在的问题被犀利地指摘出来。 孟鹤行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冷着脸扫视一圈,等汇报完毕,一针见血地指出几个隐患,便回了办公室。 几位经理战战兢兢,跟许程交接完毕,下去完善方案,连总裁办公室都没敢进去。 一时间,整个空间又寂静下来。 许程只在门外等候。 不一会儿,便见孟鹤行出来,许程有眼色地跟上去。 晚上还有一个商业晚宴,纵使见自家老板神情疲惫,他也不敢多言,只能做好助理的本分,听从吩咐。 第162章 接我 接到孟鹤行的电话,司隐和谭希正在一家川菜馆。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几次,司隐去完洗手间回来,便看见对面谭希眼神揶揄地望着她,视线落在桌面上。 听见对方说:“亮两回了,我寻思你再不回来,我就拿着手机去找你。” 司隐没理会她的调侃,指腹划开接听键,那边声音便传过来,川菜馆气氛热闹,噪声比较大,但是她还是能清楚地听见孟鹤行清冽的声线。 “干嘛呢?”他问。 司隐说:“吃饭。” “等会儿有时间吗?” “嗯?” “来接我一趟。” 从未有过的要求,司隐的手指触在冒着水珠的杯壁上,沁凉的感觉盈满,她没思考,直接问:“在哪?” “江州国际。”孟鹤行解释,“林叔家里有事,临时走了,我喝了酒。” 言外之意,他是没办法开车了,这是她无法推拒的请求。 许程呢,要不然找代驾也行。 司隐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不是烦,而是下意识想到还有这么些解决办法,但是她没问,孟鹤行有分寸,也从没给她添过麻烦,反而一直帮她。 就凭这一点,她就没想过拒绝。 司隐嗯了一声,说行,又问他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一小时左右。”孟鹤行说,听见她答应,嗓音比之前轻松不少,低沉的笑意渗入耳朵,“你先安心吃饭,不急。” 电话挂断,司隐的脸有点热,她塞了块小辣椒放嘴里,舌尖上爆开的感受,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她很少吃辣,反而是谭希喜欢,算是陪她过来,一顿饭时间,司隐只浅浅尝了几口,就喝了两杯冰饮,鼻尖还是沁出汗珠。 等最后的甜品上来,她才觉得终于活了过来。 谭希还在继续奋斗,一边吃,一边感叹这家味道真正宗,最后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要走了?” 方才电话,开的免提。 司隐和孟鹤行的对话都被谭希听完,自然知道好友接下来另有安排。 她也不是不识趣,挥挥手冲司隐说:“不用等我,你先去吧,我慢慢吃。” 司隐没跟她客气,打开导航看了眼这里到江州国际的距离,正常行驶需要半个小时,于是,她又陪着坐了会儿,隔了十来分钟才出门。 谭希隔着玻璃窗和她挥手,笑得一脸奸诈。 司隐径直上车,启动,然后白色奥迪在夜色中划开一道利落流畅的弧线。 路上,她去便利店拿了罐薄荷糖,扔了两颗在嘴里,舒缓残存的辣意,剩下的就直接放在置物台上,糖丸在铁盒里随着动作发出丁点响声。 车子停在江州国际左方的位置,她没进去,给孟鹤行发了消息,告知自己已经抵达。 然后仰着脸,视线落在车窗外,思想放空。 孟鹤行出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不为别的,他的身形太优越,况且身边围了一群人,众星捧月般从大厅往外走,边和周围的人交谈,边四处搜寻她的位置。 隔着前挡风玻璃,两人遥远地对视。 司隐没下车,眼见他嘴角勾起一道弧度,身边有长辈,似是生意场上的交情,不知孟鹤行说了什么,一时间都侧身往这个方向看。 她真庆幸停的位置还算偏僻,没有明目张胆地停在正门口,否则,直面遇上这些人,她得多尴尬。 众道身影里,夹杂着一位极其年轻的女性。 站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右手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只不过,看向她这边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说不清的情绪,夹杂着一丝不屑。 司隐记忆力还行,认真看了两眼,认出人来。 她见过这女人一次,当时她也是围在孟鹤行身边,只不过那时远比现在稚嫩的多,情绪也外露,不像现在,学会遮掩了。 司隐的手指圈住方向盘,腕表和手链顺着往下滑,卡在一处,指尖在上面轻轻敲点着,又扔了两颗糖在嘴里,清爽的滋味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视线里,那道颀长的身影往这边走,步履稳重,丝毫看不出醉态。 看来没喝多。 正想着,副驾驶的门从外拉开。 孟鹤行利落地上车,靠在座椅上捏着鼻骨,他今日穿了件深色衬衫,侧脸轮廓分明,微蹙的眉峰夹杂着倦意,目光清绝疏离。 “夜晚吃的什么?” 司隐发动车辆,拐过一道弯,路过江州国际时,余光瞥见那几位还站在远处,尤其是那个女人,视线似乎一直跟着车身移动。 薄荷糖还残存在口腔里,她淡淡开口:“川菜。” “你不是不怎么吃辣么?”孟鹤行哂笑,他和司隐一起吃过很多次饭,记忆里她似乎并不嗜辣,“今天怎么突然吃这个了?” “陪谭希去的,偶尔吃一次。”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孟鹤行神色无异样,但从人精堆里出来,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不可避免地被敬酒。 司隐抽空往旁边瞥了一眼,只见男人指尖把玩着她放在置物台的小铁盒,糖丸滚动的声音很明显,他认真打量着上面细小的字体,神色自在。 “伤好了么,就喝酒?”她问了一句。 “嗯?”孟鹤行含着笑意,从后视镜里看她,“应酬,没办法。” “不过你放心。”他说,“我有数,没过量。” 到和园,余妈灶上还热着汤底,包了小馄饨。 两人没打算回来吃晚餐,本来是备着以应不时之需,现在倒是真派上了用场。 司隐夜晚吃了半饱,再加上胃里灼热,像火烧一样,也没推辞,径直进了厨房,帮忙将余妈煮好的馄饨端出来。 和孟鹤行一人一碗,坐在餐桌前慢慢吃。 热气飘散开来,晕染了眉眼,餐厅很安静,一时间,只剩下碗勺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 浓郁的鸡汤底,还撒了几颗小虾米,馄饨的馅很鲜,不腻,司隐吃得舒心,眉毛展开,眼尾被淡淡的热气熏红,绯色一片。 她解决完自己这份,发现孟鹤行早已经放下餐具,单手搁置在餐桌上,靠着椅背看她,眉眼间的疲惫消散许多,清冷疏离,眼眸深邃不见底,黯色明显。 两只碗都空了,余妈笑呵呵地收拾下去。 “那我先回房间了。”司隐起身,抽出纸巾揩了揩手指,转身往楼上走,却发现孟鹤行也跟了上来。 她在前,他在后,隔着四五个台阶的距离,影子投在地上,缓慢移动。 孟鹤行目送前方那道身影进入房间,咔哒一声,门合上,他顿了顿,径直往旁边的书房走去。 偌大的落地窗透着无边夜色,房间的灯打开,光线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将所有东西都照的清晰。 孟鹤行松懈下来,坐到办公桌前,抽屉里安然放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两枚戒指合在一起,静置在盒子的中央。 一素一繁,圈形较小的那枚戒托上镶嵌着一颗完整的白钻,色泽与室内灯光交织,越发耀眼。 取回来很久了,不知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他定定看了会儿,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孟鹤行将东西归于原处,无声地注视着窗外沉寂阴暗的景色。 第163章 山洛 司隐是在一周后踏上去山洛的路程。 医生查看了关铮的情况,正安排治疗方案,夏长延派了靠得住的属下照看着,怕打草惊蛇,没带其他人。 说是只准备和司隐两人前往,先去试探情况。 司隐只告诉了谭希,乐队那边请了几天假,剩余的谁也没说。 山洛离冬城有点距离,夏长延着便装,开着车去,司隐跟他汇合之后,发现同行的还有位大块头的青年人。 临走前,夏长延跟她说没别人,现在这情况,她也摸不准,径直往车后座进,抬眼时和副驾驶上那人对视了一眼。 夏长延呵呵两声,给她介绍:“这位是随行人员,叫小罗就行。” 被称作小罗的男人,略微偏头,语气倒是客气,冲着她喊了一声:“司小姐。” 司隐礼貌地点头回复:“你好。” 路上停了几回,司隐觉得小罗眼生,以往在警局没见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夏长延摸着脑袋,盯着不远处站在车前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说:“这小子之前参与过那个案子,对山洛熟悉,现在转行了,当保镖,我挖来的,人生地不熟的,多个人安全。” “嗯。”司隐眯着眼看了看,“这人靠谱么?” “那你就别担心,影影。”夏长延笑着说,“小罗是关铮的直系师弟,一个队长带出来的,关系不错,自己人,再者——” 夏长延及时住嘴,司隐看他一眼,等着他下半句话,他却岔开了话题。 既然了解了大致情况,司隐也没再问,夏长延的能力和看人的水准,她是相信的,若真有威胁,他压根不会带小罗出来。 更何况,对方对山洛比他们熟,这次出行,需要这样一个属于“自己人”的向导。 上午出发,下午两三点便抵达山洛。 路上都是服务区,几人到了目的地先找了地方吃饭,路边的小饭馆,堪堪摆了几张老旧的桌子,就这么围着坐。 司隐独占一方,眼神四处查看,打量着这个并不算宽敞的小店。 “这地方确实和冬城比不得,不过也能理解,接近山沟子,有这条件确实不错了。”夏长延摸着下巴,目光从进出的顾客身上扫过,低声说,“都是外地客,估计是路过的。” “这地方,消息是不是很难瞒住?”司隐问,“那当地的人是不是都知道当年那个案子?” 一旁沉默的小罗接了话:“差不多,不过,消息封锁的很快,我们接到案件就立马行动了,这的人都知道有人死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死的。” 他沉思片刻,眸色深沉:“我们有怀疑,但是找不到证据。” “那他们做的真是干净。”司隐说,眸色变冷,“若是没人坚持查,时间一长,都成悬案了。” 老板将饭菜端上来,夏长延不动声色地闲聊几句,试探着询问当地的情况。 “你们这是来这走亲戚?”饭馆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要来这玩可不划算,比不上大都市,这地没什么景点……哎,对了,有个山庄,不过也老多年了,现在人都不爱来了。” 夏长延也老道,套近乎般打探情况,附和着老板的说辞,然后慢悠悠地说:“确实是来走亲戚的,这边不常来。” “怪不得。”老板笑着说,“我瞧你们眼生,不过气质很好,看起来就不像本地人。” “是吧。”夏长延说。 吃过饭才刚四点钟,换小罗开车,出了主道,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 “几年前去了一次,这地方变化还挺大。”小罗说,“那户人家住的不远,离这大概五公里的距离。” 司隐透过车窗往外看,房屋逐渐变得低矮,山村里的环境,说不上好,但是挺整洁,一路看过来,除了寂静了些,也没见异样。 小罗记得住址,将车开到附近,他坐在车里没下去,冲着两人道:“那老奶奶认得我,她对警察很排斥,我就不过去了,在车上等你们。” 司隐跟着夏长延下车,拐过一道斑驳的楼墙,便找到了小罗所说的那座房子。 青石砖垒的,外层都爬满藤蔓,很古旧的一个二层小楼,看样子,有些年头。 只不过,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厚重的铁锁。 司隐绕着房子打量一圈,周围只有几处散落着的建筑,偶尔有零散几个身影路过,除此之外,再看不见其他活物。 “不在家啊。”夏长延在门后转悠,指腹轻擦了两下门锁,“没落灰,看来是暂时不在家。”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回来,反而是路过的人奇怪地看了他们几眼。 这里信号很差,司隐打开手机,接收消息都困难,只能绕着房子周围转,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境况。 “这样也不是办法。”她说。 夏长延态度客气,再次遇到路人时,递了支烟,向人询问情况。 不一会儿便折返,点了支烟叼嘴里,吸了两口,说:“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走,先找个地方住宿,明天再来。” 两人回到车边,小罗站在不远处打电话。 司隐往那边走了走,看什么地方信号强,他们这边地势低,小罗站那地高些,她举着手机过去,消息一连串弹出来。 小罗没发现她,还在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着什么,话语里偶尔闪过几个字眼,司隐动作一顿,是提到了她,还不止一次。 她站那,没动。 等人打完电话,转身后,发现她,恭敬地叫了一声司小姐。 司隐的眸子一直锁在他身上,眼神冷淡,流露着坚定,直截了当的问:“你是孟鹤行的人?” “是。”小罗丝毫不见被戳穿的尴尬,“孟总让我跟着,延哥也知道。” “他还说什么了?” “孟总只让我跟着你们,若是遇到危险,护你周全。” 这倒是像孟鹤行的处事风格,司隐没为难他,嗯了一声,又问:“当年那个属下出事现场离这有多远?” 小罗说:“是在他租的房子里,就在前面那条街上,不过后来房东觉得屋子里死了人,晦气,再加上街道改造,那几间屋子都被拆了。” “租房?”司隐拧眉。 “是。”小罗说。 “他奶奶家这么近,为什么还要租房?”她翻动屏幕的手指停下,疑惑在脑海里越来越多。 “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他出事前已经住了一年多。” 第164章 分清 司隐没再问,压下心里不断升起的疑问。 返回街道,路边巷子里有几家门前挂着招牌的旅馆,天色渐渐暗下来,门口的霓虹灯带亮起,看上去有残缺。 几人挑了家最整洁的住宿,两间房,司隐的那间在最里侧,对面就是夏长延和小罗的标间。 过来时,小罗大致给她指了方位,出事的地方离这不远,站在房间窗口往外看,便能望见。 是在巷尾,现在已经夷为平地了。 那房东也早就搬离山洛,不知踪影。 种种迹象,无一不在表明要追查清楚的难度有多大,案件轰动一时之后,什么也没留下。 司隐从随身背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倚靠在窗边眺望着,红唇裹着细烟,手背挡着风口,点燃,烟蒂濡湿,迷蒙的白雾从唇缝里渗出。 脑海里回想着今日的见闻,清冷的眸子毫无波澜,就这么将一支烟抽完。 次日,依旧扑了个空。 司隐看着毫无动静的门锁,以及干净的门前空地,仔细分辨着浅浅的鞋印,除了她和夏长延,似乎没人来过。 也就是说,老人压根没回来。 “奇了怪了。”夏长延眉宇夹杂着疑惑,“也不能一夜不回家啊。” 要不是房子还算干净,门口也没有被荒草铺满,他们都要以为老人不住这了,更何况,昨天得了路人亲口证实,这家里是有人住的,只是暂时不在。 “你说我们什么运气。”夏长延低笑,“昨天傍晚不在,今日一大早就来了,总不能天没亮就出门吧,这老太太。” 他凝着房子,叉腰站着:“难不成一夜未归?” 司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前的场景一览无余。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偶尔的虫鸣声,以及风掠过树叶时的沙沙声,越发空寂寥落。 再次无功而返。 比起昨日,几人的心情沉重许多。 若是接下来还是如此,那这趟真是白来了,什么收获也没有。 司隐拎着矿泉水瓶,和小罗站在旁边看夏长延自来熟地跟旅馆的老板唠嗑,眉飞色舞的,时不时感叹一句,仿佛真是被对方说的话折服。 “对了,林明森也是山洛人。”司隐转头看向沉默着的男人,指腹摩挲着瓶身,“你知道他的具体住哪吗?” 小罗半倚靠着门板的身体站直,说:“他也是这地方的,不过很小就到处流浪,成年后在冬城待的久,不常回山洛,我们之前暗中调查过,他大概也就好几年回来一次,最近几年的频率高些。” “他和那位属下,很早就认识?” “应该是。”小罗摸着脑袋,认真回答。 “哦——”司隐点头,捏着水瓶灌了口水,眼见夏长延和老板相谈甚欢,眼神往街道上瞄,脚步就迈动。 小罗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临走时朝夏长延比了个手势,对方瞅见,挥挥手,示意他去。 夜黑之后,几人再次过去。 这次,车停的很远,离房子还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徒步过去。 和预料的一般无二,房子依旧黑乎乎,丝毫不见光线,也无动静。 司隐紧了口气,指尖嵌入掌心,难掩失望。 “看来真是白来。”夏长延拧着眉心,他绕着房子两边的脊柱打量,“她是不是知道了消息,故意躲我们呢?” “难说。”小罗接话,“当年我们找她了解情况,她死活不开口,多问几次就要抄着苕帚将我们赶出去,很排斥提起她孙子的死。” “先回旅馆吧。”司隐盯着门口那棵枯树看了半晌,“明天直接回冬城,不能耗下去,她要是真躲我们,怎么着都不会出现。” 夏长延和小罗对视一眼,知道暂时也没别的办法,默声应了。 不知是不是小罗跟孟鹤行汇报了这事,司隐躺在旅馆小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时,他打了电话过来。 孟鹤行的声线从听筒处传来,有些哑,他说:“查不到就先回来。” 司隐将这两日的情况概述,简单说了,问:“你说她为什么要躲我们?”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越是躲,越是有猫腻。 只不过现在找不着人,没法问个清楚。 这问题在司隐脑海里盘旋一整天了,扰得她头疼,此刻就想找个合理的解释,追着电话那边的人说:“她绝对知道点情况,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排斥警察,排斥提及她孙子的死,你说对不对?” “对。”孟鹤行轻笑,捂着听筒轻咳了两声,那边似乎有风声,“你的想法靠谱。” 他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就回。”司隐翻了个身,手肘撑着床褥,手机平放在枕头上,“没结果,不能一直等着啊,她耗得起,我们耗不起,再说了,关铮——” 她犹豫了一下,心跳很快,下一秒又想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接着把话说下去:“关铮那边正是关键时候,看医生怎么治,我妈还不知道,我得回去看看。” “对了。”司隐说,“小罗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许是打电话之前小罗已经将身份暴露的事和孟鹤行说了,此时他也没多惊讶,嗯了一声,只含糊说:“很早,一两年了。” 司隐凛眉,觉得异常,心里的想法越发膨胀,她是故意提关铮治疗的事,但是孟鹤行的语气丝毫没有波动。 从知道小罗是他的人之后,她就怀疑了,警局那边之前找了那么久,怎么现在突然找到了医生,还是从国外找的,再加上孟鹤行前段时间出国两次。 种种迹象杂糅起来,今晚彻底验证了司隐的想法。 她的右手蜷缩,握成拳头,抵在床上,对着电话叫了一声:“孟鹤行。” “我在听。”那边声音变得嘈杂,风声呼啸而过,不一会儿变得安静,他似乎换了个地方,问,“怎么了?” “给关铮看病的医生是不是你请来的?” 沉默三秒,听筒那边传来几声轻笑,而后是极其熟悉的语调:“你在意这个做什么,只要能治不就行了。” “所以——”司隐蹙眉,“你的伤也是因为请医生造成的?” “跟这没关系。”孟鹤行说。 “行,我知道了。” 他说没关系,那就是肯定答案了。 “司隐。”孟鹤行语气严肃起来,声线清冽,裹着十足的认真,“你不要把这个放在心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瞒着你吗?” 他说:“因为这些事是我想为你做的,但是怕你多想,又怕你分不清恩情和爱情,我是想要你真的爱上我,但不是因为这些帮助而妥协,你懂不懂?” 他如此直白坦荡,司隐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孟鹤行那边似乎也忙,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说:“别想了,回来再说,嗯?” “好。”司隐答,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僵硬的不像话。 第165章 主动 而此时,冬城医院。 白炽灯亮的晃眼,病房中间赫然躺着一位右手缠着绷带的男人,脸颊消瘦,睁着眼看向一旁站着的男人。 对方刚撂下电话从门口进来,眼神依旧冷漠,裹着几分嘲讽,房间门口守着两个保镖,屋子里只有两人。 宋家河转动着眼珠子,吐出一口浊气,语调不紧不慢:“要杀要剐,请便。” “真没想到你能忠心到这个地步。”孟鹤行站在床尾,冷冷看他,眯着眸子打量他受伤的右手,手腕的位置在动作下已经在渗血,将绷带染上点点红色,“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成全你。” 宋家河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头皮发麻。 “将人移交公安,证据十足,这位宋先生犯了不少案子,可要盯紧了。”孟鹤行转头说,“既然不想叛主,那就看看他们会不会救你出来。” 似乎是下了决心,许程动作极快地联系了当地警方,当着宋家河的面说的,看着他的脸色一寸寸变白。 “宋先生,伤口疼吗?”孟鹤行冷嘲,“下次下手重点,要演戏博同情,却舍不得本钱,那可不行。” “孟鹤行,你——”宋家河无法维持淡定,勾唇淡笑,“你把我送进监狱?你不知道宋家是之前是干什么的?” “哦?”孟鹤嗤笑一声,腔调散漫,“和暴露他们自己相比,你只是一颗弃子,胜算有多大?” “你不必挑拨离间,你就是没查到证据才想拉拢我,我不上你的当。” “是吗?”孟鹤行掸了掸衣袖,“有没有证据,你进了监狱自然会想清楚。” 话说到这,床上的男人终于不淡定了,唇色泛白:“我——” “晚了,刚才是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么,等着人来接你吧。” 孟鹤行话毕,转身出了病房,叮嘱了许程几句,而后才利落离开。 当夜,宋家河被关押。 孟平洛和宋家人都设法探望,但碍于孟鹤行吩咐人看得紧,没得逞。 趁着孟平洛这边的人自顾不暇,孟鹤行迅速飞往南城,直接邀了江行长前往水利局,软硬兼施,将南城郊区被迫中止的项目重新启动。 忙活一整天,再空闲下来时,孟鹤行接到了孟平洛的电话。 打了好几通。 对方显然是急了,冬城的项目处处被紧逼,现在南城也阻挡不了孟鹤行的脚步,可想而知,孟平洛如今有多恨他。 尽管如此,孟鹤行还是接听了。 “孟鹤行!”电话那边果然是充满怒气的声音,“你真是好的很!” “哦?”孟鹤行此时正在回程路上,倚着后座,声音疲惫,“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代价是什么,现在种种,都给我受着。” “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孟平洛低咒,“我只是告诉你,别得意。” “是嘛,奉陪到底。” 对面气急败坏挂了电话,孟鹤行脸上无甚表情,解决了一桩大事,他并没有轻松,反而觉得头疼地厉害,嗓子眼里似乎有羽毛划过,生痒。 为了南城那个项目,忙活一整天,还要给江行长和水利局的人面子,连着陪了两顿饭,酒没少喝,再加上昨日宋家河的事,连轴转,一旦松懈下来,被忽略的毛病就席卷而来。 前几日刚退的烧又重新升温,孟鹤行觉得喉咙,胃,脑袋,还有右肩,这些地方使着劲儿地“控诉”他近日的冷漠,一个劲儿的彰显存在感。 纵使他能忍,此刻也难受极了,胃里像火烧,眉心突突直跳,下了飞机径直让许程开往和园。 饭也没吃,直接躺进了房间。 一躺,躺了好几个小时。 许程赶回公司处理剩下的事情,余妈也没敢打扰,上了两次楼,在外面敲了敲门,没人应,也不敢贸然进去。 正着急,准备给许程打电话时,外面传来动静。 一看,是司隐回来了,正在玄关换鞋。 余妈着急忙慌地过去,匆匆将情况说了。 “没看医生?”司隐问,跟着往楼上走。 “没呢。”余妈说,“许助理送回来的,公司那边还有事等着他去处理,先生都没去,看来是病得厉害了,不然按照先生的性格,只要还有精力,肯定是往公司去的。” “怎么不叫医生。”司隐也急,听这意思确实严重。 “没想到这么厉害,我问了,先生说不用叫,他睡一觉就行,但是我上楼喊了两次,他都没应声,我是怕出意外,刚准备打电话。” 孟鹤行的房间在左手边,与她的房间相对着。 司隐也没犹豫,敲了两下门,然后进去。 正中间的床上躺着个身影,背对着她们,穿着灰色家居服,毯子搭在腰间,听见这么大动静,翻了个身,半阖着的眼皮掀起,似乎在辨认来人是谁。 “你还好吗?”余妈不好进去,司隐也是很少来这房间,但此时只能硬着走上前,站在床边,见男人脸色极差,背部微微躬着,“哪里不舒服?” 孟鹤行忍不住咳嗽几声,等缓过劲儿来,才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司隐回,“嗓子疼?” “没多大事。” 她抿唇,斟酌片刻,还是将掌心覆上男人的额头,热的不寻常,又看他嘴唇泛着白,顺势往下看,他的手掌捂着胃的位置,心里有了谱。 “又喝酒了?”司隐憋着气,说话也不甚好听,“还说自己有数呢。” 孟鹤行扯着唇笑,也没力气辩驳。 司隐将毯子往上拽了拽,嘱咐余妈煮点白粥,又打了电话叫医生过来,间隙里,她下楼倒了杯温水,让孟鹤行喝了点。 跟着医生过来的,还有闻京铭。 一进门,他就憋着笑,等医生给孟鹤行处理完,房间里剩下三人,他也没避着司隐,冲着床上的人调侃:“你身体素质现在也太差了,说了你也不听,看来还是得司妹妹管你。” 孟鹤行懒得理他。 闻京铭来劲了,说:“你知道我刚才干嘛去了?” 司隐见两人有话要说,准备出去,被闻京铭叫住,对方将她带回来,按着肩膀往沙发上一坐,自己也顺势落了座。 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我从机场赶过来的,我看到大哥了,哎老孟,大哥这是去哪,要出国啊?” 孟鹤行见他还不走,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我望着他那趟航班是——”闻京铭揉了把脑袋,“飞哪来着,哦对。” 他说了个地名,说完之后自己突然反应过来。 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孟景寒搁那呢,孟家在那边也没生意往来,孟晋州去那,只能是一个目的。 “嚯,还没死心呢。”闻京铭一拍大腿,“还以为这段时间大哥消停了,没想到啊,这才多久就忍不住了,啧啧……爱情这玩意……难评……真难评。” 他笑完,才发现房间里另两人并没有多大反应,司隐安稳坐着,脸色平静,反而是另一道目光快把他戳穿了。 孟鹤行靠在床头,冷冷地看着他。闻京铭一拍脑门,觉得自己无形中干扰了气氛,像这灯一样,亮得发光,找个借口溜了,还拦住了企图送他下楼的司隐。 冲着里面喊:“不用送了司妹妹,我对这多熟啊,你去看看老孟吧,他弱,他需要关照,拜托你了。” 一个弱字,有嘲笑的成分在,孟鹤行差点气得吐血。 司隐折返,本打算回来之后和孟鹤行聊聊山洛那边的事,现在看他这状况,估计也没精力,就将话忍下去了。 余妈煮的粥,他吃了一点,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孟鹤行的脸色有所缓和。 这下司隐稍微放点心,倒了杯热水放在他床头:“那你休息,有事再叫我。” “影影。”他及时叫住她,就这么靠在床头,双臂微微展开,盯着她,“抱一下?” 灯光照射下来,男人鼻翼的影子投下一片阴影,五官轮廓分明深邃,左眉骨下那颗褐色小痣越发显眼,唇角勾着弧度。 司隐站在离床两三步的位置,双手垂落在腿侧,迎着男人期待的目光,暂时没有动作。 “没事。”孟鹤行嘴角的笑淡了,“你休息去——” 话音未落,一道阴影从头顶落下。 女人柔软的手臂环上他的肩胛,隔着一层布料贴上他的肌肤,淡淡的香味充斥着鼻腔,柔顺的发丝绕在他的脖颈,让他愣住的思绪回神。 孟鹤行及时回应,揽着司隐的肩膀,往里挪了挪,好让她可以坐在床边,另只手摸了摸的头发,感受着这一刻的恬静。 他的眼里盛满柔情,在她耳边低声道:“第一次。” “什么?”司隐不解。 “你第一次主动抱我。”他说,又追问,“有第二次吗?” 司隐:“……” 她想收回手,却被拥紧。 孟鹤行又问了一遍,冷峻的脸染上几分柔和:“骗骗我也行,嗯?” “骗你的话,那没有。”司隐说,下颌抵在他肩膀上,感受到他心跳带来的起伏频率,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她的意思。 大概是听懂了,司隐想。 因为她听见孟鹤行的笑声,也感觉到他的心脏跳地更快了。 她好像也被这情绪感染,无声地弯了弯唇。 第166章 词条 山洛之行毫无收获。 这让司隐心里的警钟再次敲响,她一边持续关注山洛那边的情况,一边找人暗中观察司栋。 总要做两手打算,若是山洛那边始终没有进度,她总不能一直让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这段时间她天天往医院跑,还要瞒着李秀,怕她瞧出破绽,也没敢往汇林南苑去,一直歇在和园,工作室、医院、和园,三点一线地重复着。 那位从国外请回来的医生针对关铮的处境做了详细的治疗方案,司隐趁着午休的间隙往医院跑了一趟,抵达时,病房里好几个人在。 关铮脸色看起来更虚弱了,靠在床头,听着医生和本地医院的医护人员交流,护工站在一旁。 司隐进去听,和医生多沟通了几句,那位医生是一位极其年轻的男子,混血,只不过自出生起便在国外生活,操着一腔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还夹杂着几个英文词。 交谈不太顺畅,但也能明白大致意思。 对方身边有个得力属下,一直跟着,称呼他为威尔医生,直到谈完,将空间留给家属,临走时,威尔淡漠的脸上扯出一个笑,言语间提及孟先生,问她和孟先生是什么关系。 司隐知道是因为孟鹤行的缘故才能请得动他,礼貌地勾唇,还没来得及说话。 威尔盯着她看了半晌,自问自答,一脸肯定的说:“你是他的妻子,是吧?” 司隐依旧维持着镇定,点头应答。 “那就是了,我在孟先生的钱夹里看到过你的照片。”威尔摸了摸光洁的下颌,边点头边说,“孟先生说病人是他妻子的哥哥,但是我看这位关先生和你容貌上倒是不太像。” 司隐明白对方好奇的心思,也没遮掩,回答道:“是,我们不是亲兄妹,他是我的养兄。” “养兄?”威尔显然理解不了这个称呼,反问道,“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司隐对他这个解释不意外,点头。 “原来如此。”威尔没多留,准备带着助手离开。 司隐看了眼关铮,提步跟上去,将房门半掩,在走廊上叫住威尔。 对方一双浅蓝色眸子里充满了疑问,双手一摊:“还有什么事吗,孟太太?” “不好意思。”司隐脸上浮起笑容,眼神通透,“我想知道他的手是怎么伤的。” “他?”威尔笑,“孟先生?” “对。” “嗯——”威尔神情严肃几分,慢慢说,“是帮我挡了灾,孟先生很果敢,也很坚持,你知道的,我起初并不想来这里,因为并不能保证我有这个能力治好关先生,但是,因为孟先生的毅力,所以,我来了,为了他这份信任,我也会尽全力帮关先生治疗的。” “就当是还他为我受伤的恩情。”他说。 纵使猜到几分,但亲耳听见时,司隐还是微不可察地紧了口气,脸上的笑都僵硬几分。 她对威尔说了谢谢。 “不。”威尔摇头,“我应该对孟先生说声谢谢,数日未见,不知他近来可好?” “不错。” “那我就放心了。”威尔似乎松了口气,眼珠子转啊转,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孟太太,看得出来,孟先生很爱你。” “是。”司隐说,“他的确对我很好。” 威尔会心一笑,然后离开。 司隐在走廊上站了会儿,又进屋和关铮说了几句话,因为药物效果,他现在常犯困,脸颊也瘦了许多,微微向内凹,短短时间变化如此大,司隐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等人睡着了,在关铮床前看了看,又和护工嘱咐了几句,才独自离开。 开车时,她绕路去了司氏,盯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看了很久,抽完两支烟,才回到工作室。 按照陈房霖安排的行程,下周有一场音乐节演出。 这是长野独立之后第一次正面登台,尤其重要,也是将这个乐队展现在更多人眼前的一次绝佳的机会。 新歌【浮空】已经填完词,谱好调,还未正式发行,司隐和乐队成员商量过,决定先试试水,若是反响不错,正巧可以在音乐节演出上演唱。 汪夺联系了陈房霖,对方态度一如既往的松弛有度,只说让他们自己决定就好,给了十足自由发挥的空间。 这下,再无后顾之忧。 工作室这一层都被盘了下来,辟成几个区域,其中就有一间设备完善的录音棚。 司隐暂时没空思考其他事,先将词稿检查好几遍,确定没瑕疵后,便开始录制。 这次,各位成员配合得极好,比想象中快很多。 忙完收尾,刚刚七点钟。 嘉星的官博账号发布了新的博文,正是解约前拍摄的几则广告。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带了孟和集团以及孟太太的词条,可想而知,讨论度自然大幅度增长。 等司隐看到这热搜时,广场讨论区已经腥风血雨。 之前隐婚的消息被爆出来,已经有独粉孟鹤行的粉丝蹦跶,暗戳戳指摘她不堪匹配,现在前公司公然带孟氏出席,明摆着是要利用她孟太太的身份给自己抬价。 热搜上一个鲜红的爆字。 不过五分钟就被撤了下去。 这下,那些互斗的粉丝更是撕开了—— “长野乐队不是说靠实力么,靠的就是裙带关系?孟太太这个身份多威风啊,我看以前那些活动也都是靠这身份得来的吧。” “刚官宣就开始作妖了,好不容易扒上我们孟总,可不得使劲吸血,嘉星这个糊咖捧出个野鸡乐队,能和孟氏沾边,不得高兴死了。” “楼上说什么呢,长野的实力又不是没在公众面前露过,你在酸什么?看长野主唱是孟太太,你快羡慕死了吧。” “就是就是,我们长野颜值高的一批,歌也好听,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哎,黑热搜被撤了,哈哈,除了孟氏谁有这速度,黑子们,你们哥哥喜欢死我们姐姐了,人家真夫妻,不比你们这些暗戳戳偷窥的人强?” “还真夫妻,看时间,结婚两年了吧,要不是被人爆出来,还不知道呢,看来孟总也不是多在意你们姐姐,不然怎么不公开啊,偷偷摸摸的。” 第167章 来吗 “没错,司家的家底比得上孟家?要不是两家世交,轮得到她司隐嫁给孟总?怕不是死皮赖脸贴上去吧,怪不得孟总之前两年不愿意公开呢,而且,公开之后也没见两人在一起啊,某些人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得拖孟氏下水,撤热搜,就是不想和你姐姐沾上半点关系,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根本配不上。” “嘴太毒了吧楼上,司家再怎样也是世家,司隐是名副其实的千金,人美又会玩音乐,性格还好,她配不上你配得上么?笑死,长野早就和嘉星解约了,什么骚操作都赖我们长野身上,去治治脑子吧。” …… 司隐翻了翻,广场里大致分为三派。 一方是骂她的,一方是帮她说话的,还有一方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路人。 两个词条引发了这么一桩惨案,发酵的速度极快,对她不满的人纷纷跳出来蹦哒,企图踩她一脚。 嘉星这波操作真是令人生厌,无非是记恨着长野解约的事,再加上孟太太这个身份,想吃一波福利。 汪夺明白厉害,当即联系了嘉星的公关部,对方也是听吩咐办事,态度软了几分,不知是不是上头下了命令,那带着词条的博文很快消失。 被重新编辑,这下没带词条。 黑子们嘲得更欢—— “怂,想吃流量福利又不敢贴脸开干,说你姐姐牛批的人出来,吓得立马删词条了,还说孟总喜欢你们姐姐,人家根本不带搭理的好吗?” “打脸了不是,想蹭直说,让你姐赶快和孟总离婚,还我们黄金单身汉孟老板,我们或许可以帮你们涨涨流量。” …… 谭希快气死了,开了个小号,直接正面怼,在网上和黑子们吵得热火朝天。 司隐发现时,她连贝斯都没拿,抱着手机,指尖飞快打字,边跟人对战边吐槽:“该死的孟鹤行,明明是圈外人,梦女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娱乐圈顶流呢,人家结婚证都领了,这群没脑子的还在黑,笑死,她们要是知道孟鹤行对你多好,不得气死。” 进这圈子,司隐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怕的不是被黑,而是寂寂无闻,不温不火一辈子,才是遗憾。 更何况,各人有各自的想法,她管不着别人怎么说,但有一点,别泼脏水。 说她无所谓,说乐队一步步走到今天全是靠走后门,她忍不了。 这几年,长野从连乐器都买不起,到现在小有名气,靠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努力和坚持,外部助力也有,但绝不是主要因素,谁会蠢到扶持一支没有希望的乐队,真当资本家是做慈善的? 她和几个成员商量了一下,直接用自己账号发了一则博文—— [长野数日前已经和嘉星传媒解约,现在不受嘉星传媒管制,同理,嘉星的言行也与长野无关。自长野成立以来,一路成长大家有目共睹,无论乐队成员是什么身份,只要合乎法律,就不应该成为任何人诋毁长野的谈资。希望诸位谨言慎行,多关注长野本身以及作品,而非乐队成员的私人生活。] 司隐点了发送,汪夺谭希等人也一一转发。 不管舆论如何,司隐不想再纠结这种无厘头的纷争,发完博文就退出了微博,不再理会这次风波。 谭希的身影是三分钟后扑过来的,吓得她手抖,差点没站稳,刚缓过神就被勾着脖子,对方的手机屏幕快贴上她的眼睛。 “孟和集团转发了你的微博,快看,隐子。” 不大的界面,赫然是孟和集团的标志,最新动态是一分钟前,什么也没说,看似只是单纯地转了一条博文,最新的这条和置顶的博文挨着,都是有关于她的。 毫无疑问,又成了热点。 “这样一看,孟老板的速度是真快,估计持续关注你了。”谭希笑得开心,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那群黑子还蹦跶,打脸不,哎,他们哥哥爱死你了,怎么办。” “要我提醒你?”司隐盯她,语气淡薄,“不久前,你还说孟鹤行该死。” “……”谭希装傻,“有……吗?” “有!”丁暮从后面蹿过来,“我听见了希姐,你是真能骂,火力全开,无人能敌。” 谭希在他脑门上敲了一把:“闪开,姐姐我温柔可人,怎么会骂人。” “你?温柔可人?”丁暮乐了,“算了吧,你比隐姐可怕多了。” “丁暮!”谭希牙痒痒,伸手就往他脑袋上敲,“我看你是皮痒了。” 司隐看他俩走开,翻开手机,发现孟鹤行不久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看见司栋和林明森了,在江云轩,你来吗?】 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司隐凛下心,回了一句:【来。】 她快速收拾好东西,出门,径直开往江云轩。 不到半小时的车程,司隐没敢耽误,到了立马给孟鹤行打电话,问在几楼。 对方声音低沉清润,那边有开门声,他说:“四楼,你上来,我在电梯口等你。” 话说完没两分钟,电梯门打开,司隐便看见握着手机站在不远处的身影,孟鹤行穿着西装,黑色衬衫的袖口朗硬,腕骨上扣着一块银色表,神情疏冷,抬眸时才闪过一丝柔和。 “来了。”他等她走近,自然而然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司隐气息稍微紊乱,边走边问他:“你怎么会遇见他们?” “到这吃饭,正面遇上了,我提议一起,司栋没办法拒绝。”孟鹤行步履从容,配合着将速度放慢,“这下你可以多观察观察林明森了。” “他们竟然敢?”司隐脚步顿了下,动作停止,带着握着她手的孟鹤行也停了,“他们不知道有人查吗,怎么还敢光明正大和你吃饭?” “在他们眼里,根本找不到证据,即使有人查,也查不到什么,况且,我诚心邀请他们一起,若是一再拒绝,才显得他们心虚。” 司隐点头,脑子里想着事。 临近包厢时,孟鹤行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握了握她的手掌,叮嘱道:“别打草惊蛇,放松。” 司隐抬眸看他,眼底渗入灯光,说:“我知道。” 门推开的那一刻,内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司隐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从司栋以及他身侧的那个男人脸上扫过,她的手下意识握了下,很快松开,感觉到孟鹤行的手虚扶在她腰侧,带着她往里走。 第168章 机会 司栋见着她没什么好脸色,但碍于孟鹤行在,又是公共场合,还是给了面子,斥责的眼神收敛几分,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司隐也来了”。 孟鹤行将人带到自己位置旁边,示意她安心坐下,转头替她回答司栋并不善意的问候,答道:“爸和林先生不介意吧,司隐是自家人。” “自家人,自然无碍。”司栋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扫了眼司隐的方向,“只要胳膊肘别往外拐就是了,说到底,司隐,你是我司栋的女儿,是司家的血脉,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明白。” 他话里有话,看似提醒,实则警告。 司隐往后靠着椅背,下颌微抬,看着上首的司栋,唇边勾起一道嘲讽的浅弧,说:“我自然是知道的。” 茶水的热气氤氲,丝丝缕缕飘着,触到皮肤上,沾染出一片湿意,模糊了眉眼。 司隐捏着杯子浅尝一口,目光却投在对面那位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林明森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眼眸狭长,不出挑的样貌,只有眉尾一处疤痕醒目。 见司隐盯着他打量,林明森不仅没有慌张,反而沉住气询问:“司小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司隐愣了一瞬,压住心里翻涌着的恨意,面色不改,状似不经意地说:“眼生,想仔细看看而已,不知道这位先生和爸认识多久了?” 她眯着眼笑,似乎真是为了问出这一个问题。 “很多年了。”林明森意味不明的笑,冲着司栋的方向,“你说是吧,司董?” 被点名的男人并未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搁下茶杯,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冷脸瞥向司隐:“你什么时候管这么多?” “问问而已。”司隐说,“难道不能问?” 两人对视,司隐毫无畏惧,赤裸裸地打量司栋脸色的细微变化,指腹摩挲着杯壁,表情无甚温度。 “影影这个问题问得好。”孟鹤行及时解围,微侧着头看着另两人,“我也有几分好奇,爸和林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他脸上带着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开玩笑似的将司隐方才的话又摆了出来,而后自在地等着另两人的反应。 司栋的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和林明森对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做项目的时候认识的,不提也罢。” “哦?”孟鹤行淡笑,明知故问,“林先生籍贯是哪里?” 司栋的动作停了两秒,而后说:“鹤行啊,你今晚怎么对明森这么感兴趣?” 孟鹤行丝毫不尴尬,又给司隐倒了杯茶,慢声道:“有吗?可能是觉得林先生投缘吧,你说呢,林先生?” 被提及的男人自然举杯,眼神晦暗:“孟总觉得我投缘,是我的荣幸。” 转头又意味不明地对司栋说:“司董好福气,有孟总这么一位好女婿,财源滚滚啊,想来是不会把小钱放在心上了。” 司栋看他一眼,略带告诫。 司隐一直暗暗观察对面两人的互动和神色,一顿饭下来,除了孟鹤行抬手给她布的菜,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 短暂的饭局,到最后,司栋脸色越发难看,找了借口带着林明森离开。 司隐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远远跟了几步。 出了包厢,司栋四下环顾一圈,没看见藏在柱子后的她,冷着脸低声呵斥林明森几句,对方也不是好惹的,在包厢时尚且是一副好脾气模样,出了门本性就彰显了,地痞流氓似的做派。 在司栋指责他时,双手一摊:“我说错了么,司董,司家这么大的产业,从指缝里露出来一点都不止这些,更何况孟家和江家最优秀的两位都是你女婿,你可别拿我当叫花子打发。” 他侧对着这边,司隐没看清林明森的神色,只是刻意压低的嗓音彰显着他此刻并不好惹。 司栋没想在走廊和他争执,冷呵一声,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回到包厢,孟鹤行仍然坐在原位,举止从容,捏着茶杯慢慢品着,听见动静,抬头看她一眼。 “听到什么了?”他问。 司隐顺势坐进椅子里,回想着方才的几句对话,总结:“他俩也并没有那么团结。” “利益关系。”孟鹤行放下茶盏,“不内讧,你觉得可能吗?”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这个林明森胃口不小,估计司栋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只不过暂时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不得不从罢了。”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等林明森将司栋逼急了,两人——” “影影。”孟鹤行哂笑,“你以为他们会给你这个机会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不过,司栋和林明森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不可能让她有机会做渔翁。 司隐也想到了这一点,刚才的推测只是最好的设想。 她蹙着眉思索着其他可能性,手肘放在桌面上,繁重厚实的花纹印在皮肤表面,留下一道道浅痕,旁边的茶盏还温热着,她觉得心焦,端起来喝了一口。 “走吧。”孟鹤行起身,垂眸看她,“先回去。” 两人沿着走廊往外去,入电梯,出了大门,便见那辆库里南安稳停在旁边,泊车小哥恭敬候着,直到车子驶离。 司隐开着她的奥迪跟在后面,前方那车速度平缓,似乎刻意等她一起,就这么直奔和园。 余妈正在吃晚饭,见两人回来,仔细询问情况,又问吃没吃饭,司隐说吃过了,让她不用忙活,跟着孟鹤行到客厅坐下。 目光扫过他轻揉捏的右肩,想到威尔告知她的事情,难免多了几分在意。 孟鹤行上次身体不适,一连休养了好几天,近日才恢复过来,只是总往医院跑浪费时间,再加上本人觉得麻烦,换药总是亲自动手。 司隐本来就对此事愧疚,又见他单手换药不方便,只好接下了这活。 这几天的药,都是她换的。 今天也照常,孟鹤行先上楼,洗漱完之后只穿了件黑色家居裤,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安静地翻看着文件。 第169章 试探 司隐轻车熟路地拿药箱进去,洗完手后消毒,坐在男人身侧,将防水膜撕掉,纱布被一圈圈绕开,到最后一点遮蔽物掉落,伤口的样貌便完全展露在眼前。 已经逐渐愈合,几厘米长的口子,最初里面的肉都快翻出来,现在已经慢慢恢复,最里圈的嫩肉结了一层浅痂,颜色稍浅。 孟鹤行配合她的角度,略微侧着身子,垂眸看司隐拿着棉签将药水涂在伤口处,泛凉的指尖不可避地碰上他的肌肤,莫名的酥痒感从心里开始蔓延。 司隐应该也很不自在,表面镇定,但眼睛只盯着他的伤口,动作很快,极轻,十分熟练。 孟鹤行忽然想到前几天晚上,司隐碰见他换药,左手并不好操作,最后给纱布打结时怎么也系不上,家里只有他们和余妈三人,总不能让余妈来给他弄吧,于是她主动帮忙。 这忙一帮就是好几天,孟鹤行也越来越不愿找医生过来,心安理得地将任务交给她。 “还很疼?”司隐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孟鹤行回神,看她头也没抬,只顾着伤口,涂完药之后晾一会儿,若不是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她在说话。 不疼两个字就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口。 他清了清嗓子,将干涩的感觉压下去,说:“还行,也不是很疼。” 闻言,司隐的脸色果然暗了暗,手里的动作放的更缓,抬眸看,很短暂的一眼,刚和他眼神碰上,就立马垂落下去。 孟鹤行的身材很好,此时上身赤着,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性感紧实,腰线流畅,许是刚洗完澡不久的原因,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清爽冷冽。 和她房间里的沐浴露是同一款,相同的气味无形中拉近了距离。 司隐没敢乱瞄,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便努力将目光放在伤口处,等药水稍微干涸,便拆开新的纱布,重新凑近,往手臂上一层层绕着。 “这段时间还是少喝酒吧。”她说,“伤口好得快。” “没怎么喝。”孟鹤行将手臂往外撑,拉开距离,让她更好动作,浓密的睫毛遮不住深邃的眼神,盯着她勾唇,“偶尔应酬躲不过去才喝一点,我尽力不沾。” “你知道就行。”司隐说。 “今晚的热搜怎么回事?”孟鹤行找话题,想到许程之前报备的消息,语气难掩不满。 “不用管,嘉星故意的,想蹭流量罢了。” 药水的味道和薄荷味掺杂在一起,碰撞出一丝苦涩,萦绕在两人鼻尖。 司隐低头缠绕着纱布,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被温热的手指勾到耳后。 她一愣,继续手上的活,忽略了孟鹤行意料之外的举动。 他握着她的头发把玩,淡淡开口:“需要帮助吗?” 孟和集团已经转发了她的博文,他此刻再问,无非是问她需不需要解决嘉星这次犯规的操作以及网上不好的言论。 司隐没思考,直接拒绝。 她说:“不用,我们已经处理了。” 而后眼神晦涩地盯着他,绯唇吐出一句话,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孟总粉丝不少啊。” 多到都无脑黑她了,司隐觉得自己真是池鱼,无端遭殃。 “孟太太,我是无辜的。”孟鹤行轻笑,眉眼间的凌厉被冲淡,往后靠在沙发背上,眼里印着光亮,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唇上,看了半晌,说,“你可不能迁怒。” 司隐将纱布包扎好,视线从男人脸上扫过,撂下一声:“不会。” 又想到自己仿佛又默认了孟太太这个称呼,一时间哑了声,故意遮掩过去,但她的头发还捏在孟鹤行手里,起身动作受阻,只好开口:“松手。” 孟鹤行的力道松了,柔顺的发丝从指缝穿过,香气弥漫,他帮忙整理散在茶几上的药品,最后干脆先司隐一步放在角落里,说:“反正明天还要来,就放这,省得你拿来拿去。” “行。”司隐擦擦手,捞起手机,没看见他浓黑如墨的眸子,“那你早点休息。” “嗯。”孟鹤行将上衣套上,脚步微顿,跟着她到门口,在司隐将门拉开时,垂在腿侧的手掌动了动,速度极快地将门按了回去,吻直接落在她耳侧,带着十足的热度,声音哑得不像话,“对不起,有点忍不住了。” 他用左手撑着门,将司隐带着转过身,凝着她鸦羽般的睫毛和泛着湿气的眼珠,亲了一下她的耳垂,感受到她僵硬的动作,将抵在他的胸膛处的双手一把握住。 司隐只有最初的一秒钟是愣着的,她的心脏像鼓点敲击,跳得厉害,但是竟然不排斥。 湿润的触感碰上耳朵,是从未有过的触感。 这让她觉得陌生。 “孟鹤行?”她喊他的名字,肩头一重,男人靠在她的肩胛处,隐忍的表情落入眼底,薄唇擦过她的脖颈,滚烫灼热,硬生生在锁骨上方停留。 静了好一会儿,孟鹤行微微直起身,将她领口散乱的衣服整理好,额头触上她的,两双眼睛距离极近地对视,看着彼此。 司隐嗓子干得快冒烟,喉咙滚动几下,眼睛眨动,视线一路向下,落在男人的唇上,很薄,弧度很好看。 脑海里忽然蹦出起伏有力的肌肉线条,和冷白的肤色,孟鹤行的呼吸还喷薄在她耳畔。 炽热,撩人,快要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司隐用力握紧拳头,狐狸眼向上看时眼尾上挑,像是带着小钩子,她看见孟鹤行的眼神暗了几个度,握着她手腕的力度更紧。 他不受控制般往下低头,企图去寻她的唇。 被司隐偏头躲过。 她轻嗤一声,脑子像缺氧似的一片空白,捉弄般,在孟鹤行落空时主动仰脸,身体往上提劲,吻上了那片薄唇。 睁着眼睛看他的反应。 孟鹤行愣了片刻,而后眼带笑意地反攻回去,追逐着她的唇舌,将人压在门板上,护着她的后脑,不容她再退却半分。 这个意料之外的吻像是燎原的星火,来势汹汹,榨干了司隐胸腔内最后一丝空气。 她趁着换气的间隙,一把推开孟鹤行的脸,心尖发颤,靠在门板上,就这么冷着眸子看他:“你之前亲过别人吗?” “没有。”他很干脆,抚着她的侧脸,“只有你。” “那——”司隐挑眉,“以后呢?” “也不会。”孟鹤行俯身,和她视线齐平,“司隐,你什么意思?” “随便问问。”她想离开。 被男人一把拽回来。 孟鹤行的嗓音有几分危险:“随便问问?” “你质问我?”司隐声线微哑,反问回去。 “我没有。”孟鹤行揉捏着她的后颈,低声笑,“你不用试探,我只亲过你,以后也只亲你,满意了?” 他似乎在刻意调侃她,眼神玩味。 司隐看好戏的神色一下子收了,暗含薄怒,推开他拉门就走,扔下一句:“神经病。” 第170章 丢脸 关上门,司隐才彻底清醒过来。 刚才沉溺在孟鹤行深情的眉眼里,缓过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最后那几句将她的心思暴露地彻底,怪不得他最后一眼那么复杂。 她把自己摔进大床里,就听见有节奏的敲门声。 不理。 谁来也不理。 司隐内心作了决定,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唇发麻,触感残留。 外面的人毅力十足,好像她不开门会死,隔几秒钟就敲一次。 这声音像是弹在她神经上,牵扯出细细碎碎的烦躁。 服了,她想。 司隐还是妥协了,起身一把拉开门,双眉蹙着,语气不太好:“你还有什么事?” “你的手机。”孟鹤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落我房间里了。” “……”司隐无话可说,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 “脾气挺大啊。”男人又出声了,倚着门框打量她,“我惹你生气了?” “没有!”司隐暗暗咬牙,将门合上。 活了这么多年,她很久没感觉到丢脸是什么滋味了,可是,今晚真的很丢脸。 罪魁祸首就在对面。 她捞着睡衣去浴室,将音乐开得极大,企图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 司隐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到林明森。 她并没有刻意跟踪,只是回了一趟汇林南苑,将给李秀买的东西送过去,陪她聊了会天儿,留着吃了顿晚饭。 晚上还要赶回和园,便没有久留。 九点一刻从汇林南苑小区出来,沿着主路行驶,在第三个红绿灯岔口,看见林明森的身影,对方开着辆黑车往南边去。 和她相反的方向。 看样子似乎很急,在她面前拐过,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此时,红灯已经变绿,司隐皱着眉思考了一秒,利落地换了车道,跟着林明森驶离的方向去。 一路往南,偏离市中心。 司隐没敢跟得太近,远远看见对方将车开进了一个不算新的小区,而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区门口的牌子上缀着几个字,外墙皮都有些脱落。 司隐将车停在隐蔽处,盯着进门的方向,不过十五分钟,那辆黑车又开出来,在门口停下,她看见林明森从车窗给保安递了支烟,两人交谈几句,而后车子开上路,不见踪影。 近几日,派去山洛的人每天都会汇报一次消息。 一直未见那个老人的身影,门也一直锁着。 司隐心里本来有些怀疑,现在这颗种子越长越大,逐渐生根发芽。 她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了夏长延,让他暗中查一查,林明森是否将老人转移了阵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心思未免也太深了。 想到这,司隐的眸色越发冷硬,捏着方向盘的手指慢慢收紧。 临走时,她对着小区拍了张照片。 第二日是周末,司隐探望完关铮,又带着李秀去检查身体。 人一上了年纪,大小毛病都出来了,早些年李秀的底子还不错,但近几年,不知是不是受这些事的影响,身体虚弱很多。 从那时起,司隐就安排她定时体检。 她刻意避开了关铮在的那个医院,选了离汇林南苑远了许多的二院。 路上稍微有点堵车,李秀还念叨怎么不去之前那个医院。 司隐一边看路况一边找借口忽悠:“冬城医院人流量大,又逢周末,人肯定多,我就想着去二院,能快点。” “也差不多。”李秀注视着连串的车流,“有堵车的时间,还不如在之前医院做。” “妈,这次我已经预约了,等下次,我们再回来。” “我就是顺嘴一说。”李秀笑笑,又说,“其实在哪都一样,你多注意你自己,我看你最近又瘦了,本来就瘦,女孩子别老想着减肥,瘦成一道杆有什么好看,我看外面好多女孩都瘦得没几两肉,健健康康的就行,对了,影影,这段时间你和你哥都少回,有时间就经常回来看看,妈给你们炖炖汤。” “——嗯”司隐抿唇,说,“最近有点忙,关铮那边还在恢复期,您就放心吧,我常去看他,再说了,警局那边照顾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说不担心,当妈的怎么能不操心?”李秀叹了口气,“我就盼着你俩好好的就行。” 走了二十来分钟,车流松动。 到了二院,司隐去排队取号,让李秀在等候区坐着。 二院的人流量比其他医院少很多,一系列检查做完,当即出结果的项目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司隐松了一口气,挽着李秀的手往外走,边看报告边叮嘱她:“血压有点高,其他方面还行,要是有哪不舒服,一定及时告诉我,千万不能瞒着。” “妈知道。” 母女俩往外走,出门时日头还挺强烈。 司隐拿文件袋帮李秀挡着日光,远远看见两个眼熟的身影。 一男一女,同样高挑俊美,气场凛然。 两人似乎闹了矛盾,男人握着女人的手腕在前走,女孩抵触般挣扎着,另只手往男人背上捶,想把手甩开。 司隐站着没动,等人走近,那女孩也看见了她,神色敛了几分,语气淡淡地打了招呼。 男人的眸子也瞥了过来,见着司隐时略一点头,跟汇演时一样的冷淡疏离,既不过分客套,也不会让人觉得无礼。 司隐看透两人之间的拉扯,碍于关系在那,见她脸色不太好,还是礼貌关心了一句:“生病了?” 纪疏雨嗯了一声:“有点感冒。” “注意身体。”司隐说,鉴于她上次帮了自己,也难免嘱咐,“如果需要帮忙,只管说。” “放心。”纪疏雨看向司隐和李秀,也问了一句,“阿姨这是?” “体检。” “哦。”对方没再问,两方人就这么分开。 司隐带着李秀下台阶,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段项际和纪疏雨已经进门,男方侧着脸对纪疏雨说了句什么,后者便不再捶他,老实跟进去。 回到车上,李秀也好奇,问:“这位就是孟家那个抱错的女孩?” “对。”司隐启动车子。 对话框弹出几则消息,来自夏长延。 第171章 接触 司隐将李秀送回家,开车去找夏长延。 他正站在警局门口吸烟,听见她的声音,往边上走了几步,把烟掐了。 两人往隐蔽处站。 夏长延皱着眉,脸色不太轻松,说:“那老太太确实就在那个小区,看来是林明森弄来的。” 司隐之前收到讯息,已经对此事有了一定的接受能力,此刻,听他亲口说出来,并不惊讶。 只是,没想到,夏长延的行动速度会这么快。 她站的笔直,一双眸子紧盯着他的眼睛:“找机会和她接触。” “现在去。”夏长延打开车门,示意司隐跟上,“我调查过了,林明森大概两天去一次小区,既然昨天过去了,今日不会过来,趁这个机会,走。” 为了减少瞩目度,司隐将车停在警局门口,上了夏长延的车,两人一同往那旧小区去。 一路上惴惴不安,焦虑、晦涩,杂糅在一起,说不清什么滋味。 司隐也不知道接下来的答案是什么,只觉得思绪乱飞,极力将浮躁的心情压制下来。 车子没开进去,停在小区外面的一棵树下,夏长延谨慎,选了个隐秘的位置。 两人分开走,到里面汇合。 司隐跟着夏长延的脚步,停在最左边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看他在窗户外观察一阵,而后伸手敲门。 好几声之后,里面传来一声回应。 紧接着,门从里面往后拉,露出一掌宽的缝隙。 布满皱纹的脸从缝里往外看,声音苍老:“谁啊?” 见两人脸生,老人犀利的眸子一眯,下意识就要关门。 被夏长延及时用脚抵住。 他说:“老太太,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 孟鹤行去了一趟何家。 不知道是不是他和孟平洛不和的事捅到了何老爷子耳朵里,对方隔着电话,气宇轩昂地命令他回来吃顿饭。 当然,事情肯定不止吃顿饭那么简单。 他挂了电话后便沉了眉。 自上次在孟家老宅不欢而散,第二日孟老爷子便叫他回去,他心里压着一口气,没回,对方又找孟宗明托了话过来。 说他年纪老了,说话有时不中听,让他不要在意,孟氏在他手里好好的,没人会打这个主意。 这些软话是老爷子最大的让步。 孟鹤行照单全收,但是依旧没妥协。 今天何家又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两个老头串通好了逼他手下留情,给子公司和孟平洛留条后路。 他本想推诿。 但何老爷子说了,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孟鹤行也要回来。 这借口,孟鹤行拒绝不了。 毕竟,何茹并非何家的亲生女儿,但除了婚姻这事和何芸有了隔阂,其他方面何家倒是没亏待过她,真论起来,孟鹤行不是何家亲外孙,老爷子又搬出他已逝的母亲。 连拒绝的余地都没给他留。 思及此,孟鹤行找了个空闲的时间,独自开车去了何家。 表弟何朔正等在门口,知道他回来,翘首以盼。 车子刚停稳,就见对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神色复杂又难言,带着点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自然而然地搭上孟鹤行的肩膀,说了一句:“行哥,要不然,你还是先走吧。”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深意。 孟鹤行顿足,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我说真的。”何朔继续卖关子,“我看老爷子疯了,你和平洛估计都讨不着好,他这人最忌兄弟阋墙,老古板了。” 何老爷子的性格,孟鹤行一清二楚,比孟老爷子难缠多了,而且固执、死板,还强硬,许是年轻时做官,指挥人习惯了,到老了越发改不了。 孟鹤行径直往里走,步伐从容不迫。 “我说真的。”何朔眼带笑意,深不可测,“你进去肯定后悔。” 孟鹤行和何朔算是一起长大,略长他两三岁,平日里这个表弟虽然爱插科打诨,但也没不着调过,他的话,还是挺值得相信的。 “怎么着?”孟鹤行睨他一眼,“老爷子准备了家法?” 半开玩笑的语气,但依旧没抵挡住孟鹤行前进的脚步。 何朔不再挣扎,双手一摊:“你进去就知道了。” 入了内院,隐约听见客厅传来的说笑声。 不止有何老爷子的声音,还夹杂着几道轻快的女音,听音色极其年轻。 直到孟鹤行进门,看见几张熟面孔,以及坐在何老爷子身边的年轻女人,才知道方才何朔欲言又止究竟是什么意思。 “鹤行来了。”宗丽起身,脸上笑意未减,让人端茶来。 孟鹤行落座在单人沙发里,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打了招呼,直接忽略了对面孟平洛厌恶的视线。 何老爷子没预料到今日有客拜访,本想借着机会把孟鹤行和孟平洛两兄弟叫回来说和说和,此时也不好发作,锐利的眼神在两个外孙之间扫视,警告意味明显。 也是有人嘴巧,逗得他脸色稍霁。 何老爷子指着身边的女人对孟鹤行说:“这是你秦叔家的女儿,秦姣,鹤行啊,之前你们还见过面呢,还记得吗?” 孟鹤行没说话,那女人倒是先开了口,眼睛往这边看了一眼,笑着回:“何爷爷,阿行怕是把我给忘了,不过我可记得他。” “你这丫头。”老爷子也笑,“当初我就属意你,你要是成了我孙媳妇,我这老头子也能高兴的多活几年。” 秦姣笑,盯着孟鹤行勾了勾唇:“我倒是愿意,就是阿行当初看不上我。” 说到这,何老爷子就来气,又想到司隐,冷哼一声:“孰重孰轻分不明白,我看是他没福气。” 一句话,何家的人都变了脸色。 何臣峰找话题遮掩过去,也知道孟鹤行心情不佳,但碍于外人在并没和老爷子计较,只不过,眸色冰冷,明摆着不乐意。 老爷子那话,暗戳戳指摘司隐。 秦家与何家有些渊源,秦姣的父亲是老爷子最得力的下属,老爷子退休之后,秦家步步高升,顾念旧情,也没断联系,逢年过节便前来拜访。 于是,何老爷子一琢磨,不如亲上加亲,看孟鹤行和秦姣年纪相仿,家世相当,想把他俩凑成一对。 两家长辈都有意向,只不过孟鹤行有主意,怎么也不愿意,态度强硬得很,只好作罢。 后来孟鹤行前往国外开拓市场,秦姣特意借着留学的名头也追过去,关系仍然没得到进展,两年前,孟鹤行回国和司隐领了证。 而秦姣,毕业后一直留在国外工作,近日才返回冬城。 第172章 私藏 当着外人的面,孟鹤行不好给长辈难堪,只是冷着脸不接这话。 好在宗丽和何臣峰两口子识眼色,三言两语缓和气氛。 秦家人没待多久,老爷子本打算留他们吃完午饭再走,见对方还有行程,也不再强求,客气地将人送至门口。 等客厅只剩下自己人时,方才和蔼的神色变得严厉,拄着拐杖戳了下地板,沉声冷斥:“我看秦家那姑娘配你绰绰有余,比司隐强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这话明摆着是冲孟鹤行说的。 何家孙辈三人,老爷子最看好这个外孙,孟鹤行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手段强硬,为人处世又进退有度,再加上幼时常跟在身边,情分非同寻常,深得老爷子的心,疼爱地比亲外孙孟平洛还要多,但是有一点,思想顽固,非得给他安排婚事,强强结合。 孟鹤行和司隐结婚,老爷子颇有微词,现在秦姣回来,压制下去的心思又重新活络起来。 更何况,看这架势,人姑娘依旧念着孟鹤行,无疑让何老爷子信心倍增,说出的话也不再遮掩。 “你和司隐结婚两年,也没让我抱到重孙,还不如重新做一次选择,秦家才与你匹配。” “匹配?”孟鹤行坐在沙发里,眼底愠色浓郁,冷嗤一声,“您是看中了秦家家世吧。” “为了达到目的,拆婚这事也做得出来,您这手段,果真厉害。” 何老爷子眯着眼睛,厉声道:“不识好歹。” “是,我不识好歹。”孟鹤行的不满毫无遮掩,目光扫过一旁的孟平洛和何朔等人,语调里带着嘲讽,“我的主意您就别打了,当年什么答案,现在依旧如此,您要是真想和秦家结亲,您还有两个孙子没结婚呢,别把目标放我一个已婚的人身上,您的身份可不适合干这缺德事。” “你——” 孟鹤行起身,捋着袖口,步伐往外走,在玄关处停下:“司隐是我的妻子,她好不好我知道就行,我不希望您再贬低她,看您是长辈,您怎么说我无所谓,别拿她作筏子。” 他没去看何老爷子是个什么脸色,总之公然被后辈忤逆,肯定不会好看。 孟鹤行走到门外,听见里面有摔茶杯的声音,他皱了眉,头也不回地离开。 路上何朔给他打了小报告,他走之后,老爷子逮着孟平洛狠狠教训了一番,又勒令孟平洛和宋家那姑娘分手,将这个外孙也气走了。 孟鹤行没回复,脸色依旧冷漠。 何老爷子倒是不分亲疏,一视同仁,他看不上的,都没好脸色。 要说宋家,比司家还令他生厌,他看不惯司隐,自然也看不惯宋知言。 可偏偏,两个外孙,各有各的主意,死活不听他的,老爷子只能生闷气。 孟鹤行没空纠结这些,他在回公司的路上看见了司隐。 她和夏长延站在车边,太阳晒得脸色绯红,头发挽成低髻,露出纤细脆弱的脖子,举着个矿泉水瓶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然后拧上盖子,单手拎着,愁眉苦脸的,和身边人交谈。 孟鹤行将车往路边靠,停了。 隔着副驾驶的空位挑眉往那边看,对方聊得投入,没注意到他,他只好鸣了下笛。 这下,不仅司隐看过来,夏长延也循声望他。 司隐往这边走了几步,凑在副驾驶车窗前,俯身,双臂搭上来,眼里有诧异:“你怎么在这?” “刚回何家。”他回。 “哦。” “你呢?” 司隐回头看了一眼,又蹙眉转过来:“山洛那老太太,被林明森弄这来了,我和长延哥过来看看。” “你车呢?” “没开,在警局,坐长延哥车来的。” 听到这,孟鹤行微抬下颌,示意她上车。 司隐转头跟夏长延说了两句,对方点头,又隔着距离和孟鹤行打了个招呼,而后往自己车上去,司隐拉开副驾驶的门,利落坐进来。 捏着水瓶,将剩下的水喝完,鼻尖上还残留一层薄汗。 “人怎么在这?”孟鹤行给她递了纸巾,重新驶入车道。 “谁知道林明森什么操作,把人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司隐说,“要不是我偶然碰见他,跟过来,还不知道那老太太在这。” “你上门了?” “嗯。”司隐发愁,“差点被打出来。” 孟鹤行抽空瞥她一眼,声线低沉,冷了许多,问:“没受伤吧?” “那倒没,不过老太太执拗的很,死活不提她孙子死亡那事,开始还挺冷静的,跟我们说话,但一提那事,就激动,不但一点风声不透,还把我俩赶出来了。” “你太心急了。”孟鹤行听完,点评一句。 “能不急吗?”司隐说,“下次他再把人藏起来,我们到哪去找。” 说完,又补充:“长延哥派人暗中盯着了,有情况我们能立马知道。” 死循环,好像陷入了僵局。 司隐窝在副驾驶,头靠着椅背,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语气淡淡的,说:“查案真难。” 嫌疑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证据不足,你奈何不了他。 路过十字路口,红灯。 孟鹤行抽空去握她的手,被躲开,司隐抬眼睨他:“干嘛,动手动脚的。” “你和威尔说什么了?” 司隐错愕,不自在地看他一眼:“就说关铮的事啊。” “装。”孟鹤行说,“你打听我了,对不对?” “那又如何?”司隐眼珠子一转,嗤笑一声,“他还说你钱夹里有我照片呢,解释一下,我怎么不知道你私藏我照片?” 孟鹤行将置物盒里的钱夹掏出来,丢给她,意味深长地看她:“谁偷藏了,自己看,是你送我的。” 司隐也没犹豫,拎着黑色的皮夹打开,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摆着一张二寸的证件照,上面的女生扎着高马尾,唇红齿白,是她,只不过,很稚嫩,是十六岁的她。 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司隐拧眉看了会儿,才记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刚回司家没多久,明斐媛要给她办转学手续,让司北泊陪她去拍证件照。 那天下午,凑巧孟鹤行到家里找司北泊,于是,三个人一起去了,不过没拍完,司北泊就被司烟叫走了,临走时把她扔给孟鹤行。 第173章 原因 当时她穿着裙子,没口袋,孟鹤行说照片他先拿着,到家再给她,几张寸照装在小纸袋里,也没数,只拿了两张办理学籍用。 很久之后,司隐终于发现当时明明拍了八张,怎么也记不起来少的一张丢哪了。 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就没折腾找。 没想到,时隔七年,在孟鹤行的钱夹里看见了丢失的那张寸照。 司隐将照片抽出来,指腹摩挲着上面的人脸,脑子却记得清楚:“是你自己拿的吧,我没给。” “你记错了。”他坦然说,“你塞给我的。” “鬼扯。”她说。 想将照片偷偷拿走,被男人捉个正着,他看着前方的路况,勾唇:“我看见了,放回去。” “这是我的照片。” “我钱夹里的东西,怎么成你的了?” “你这是侵犯我肖像权。”她据理力争。 孟鹤行无奈,低笑一声:“看来得和法务部说说,自家老板娘是个隐形法盲可不是什么好事。” 司隐:“……” “对了,你不是有孟氏法务部那个律师的微信吗,我记得你加过,没事多沟通。” “……” 她把照片塞回去,钱夹放回原位,只不过,接下来一路都没和孟鹤行说话。 下车时,才发现他将车开到了餐厅。 下午一点,粤菜馆依旧火热。 司隐没好气地踹了下车轮:“谁让你来这的,我要回警局取车。” “吃完饭去。” “我不饿。” 孟鹤行没听,锁车,拉住意图离开的女人:“先吃饭,嗯?” “我可不敢。”司隐冷着脸,“法盲怎么配和孟总一起吃饭。” “影影。”孟鹤行态度良好,扣着她的手腕往里走,“吃完饭我送你去。” 门口有人影进出,时不时有人往这个方向瞄。 司隐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低声道:“松手。” “我松手可以。”孟鹤行看她,“你跟我进去。” 他看似温和,实则强硬,握着她手的力度维持在一个恰好的范围,既不会伤她,也不会让她挣脱。 司隐也没真生气,反驳两句便点头应了。 边走还边低声威胁:“我是不想折腾,要不然,你逮不住我。” 这话,孟鹤行信,因为司隐真生气了,谁也讨不着好,压根不会搭理他。 她给了台阶,孟鹤行也接着,说:“对,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 两人一前一后,错着半步距离,被侍者引着往包厢里去。 吃完饭出来,司隐急着去警局。 孟鹤行也没耽误,由着她,臂弯搭着西装外套,一同往外走。 乘电梯下到一楼,迎面和两位年轻的女士碰上。 司隐不认识,走在前面,却听见柔媚悦耳的音色在身后响起,叫的“阿行。” 阿行,很亲密的称呼。 她没在意,直到孟鹤行叫了她一声。 司隐驻足,转身,看见方才擦肩而过的两位年轻女士正站在孟鹤行面前,穿香槟色裙装那位,脸上的欣喜遮不住,含情脉脉地盯着他,什么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刚才那声阿行就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司隐眼神玩味。 阿行,原来是孟鹤行的行。 她视线兜转在三人之间,并未言语,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身边人好像没有这么称呼孟鹤行的,怪不得她最初听见那声阿行时,并未把它和孟鹤行联系在一起。 “影影,过来。”孟鹤行向她伸手,比之前跟她单独相处时多了一丝冷淡,是冲着那两位美女的。 司隐本想看戏,却被波及,没动,就这么站着看他。 孟鹤行勾唇,几步走来,揽着她的肩膀。 那两美女也跟过来,香槟色衣服那位,一头秀发卷成大波浪,栗色发丝,双眼似暗含秋波,知性感十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优雅。 “阿行,这位是?”她盯着孟鹤行,问的却是他身边的司隐。 “我太太,司隐。”孟鹤行神色疏冷淡漠,“秦小姐,我们婚讯早已经公布,相信你应该知道。” “抱歉。”秦姣讶然,目光从司隐脸上扫过,“只是没想到,司小姐这么年轻。” 司小姐。 司隐齿尖滚过这个称呼,一眼看出来这女人打什么算盘,还有那句缠绵悱恻的“阿行”,明摆着是故意恶心她的。 要是换成性子软的,或者爱孟鹤行爱得要死的女人,估计要被气吐血。 可是,她遇上的,却是自己。 司隐神色未动,心里冷笑,没虚情假意地陪这女人演戏,只抬眼看孟鹤行,眉峰微挑,红唇故意重复了一遍方才的称呼:“阿行?” 孟鹤行脸上笑意明显,促狭又欠揍,揽着她肩膀的手收紧,垂眸看她,打量着她的表情。 “司小姐——”秦姣还想说话。 “我似乎跟你不熟,这位小姐。”司隐沉声道。 “行了。”孟鹤行阻止秦姣继续往下说,只冷冷地瞥她一眼,“我也不记得我和秦小姐很熟,还是换个称呼,毕竟我已婚,我太太会吃醋。” “阿行——” “秦小姐听不懂人话?” “……”秦姣笑容僵硬了两秒,很快便调整过来,“鹤行,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做不成恋人也是朋友,刚刚我们才在何家见过面,你没和司小姐说吗?她是不是误会了,所以对我有敌意。” “不是她对你有敌意。”孟鹤行清寒的双眸泛着冷意,已然没了那份耐心,“是我。” 司隐没看见那位秦小姐和她朋友的脸色,因为她被孟鹤行带走了。 不过,她也确实没心思去看,去关心一个陌生人。 自然地钻进副驾驶,她目标清晰,转头对驾驶座上的孟鹤行说:“去警局,我的车在那。” “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孟鹤行没启动车子,侧着脸看她,将事情都交代明白,“老爷子之前要撮合我和她,我没同意,也很少见面,在何家碰见是巧合。” “为什么不同意。”司隐打趣,“人家长得这么美,又温柔,关键是看起来对你情根深种,你这么无情,多伤那位小姐的心啊?” “司隐。”他的视线锁住她,声音隐隐不悦。 “行了,走吧。”司隐见他开不起玩笑,也敛了神色,漫不经心地打开车载音乐,开头跳出来的就是她们乐队的歌。 嗓音很好辨认,司隐平时说话和唱歌的音色有细微的差别,但大差不差,都是清冷调,高音时略微带着喑哑,辨识度很高。 “听见了吗?”孟鹤行神情淡定,“这就是我不同意的原因。” 他说这话时,脸不红耳不赤,冷静地像是在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