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修仙:吾等皆为养料》 第1章 大梦谁先觉 自睡梦中醒来时,王沂河甚至忘记要怎么起床,这嗜睡的症状,自半年前起越发严重,梦中是比平日里闭上眼睛更加深邃的黑,哪怕他已经拆掉了自己房中的窗帘,也不顶用,盛夏,太阳最盛的正午,只要他睡着,眼皮也绝不透光。 他总觉得自己总有一日,会一睡不醒,工作也早就丢了,若非这些年尚有些积蓄,房子也是自己的,恐怕…… 古怪的是,哪怕他睡得再久,醒来之时也绝不会感到饥饿,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他不会是在觉醒什么不得了的异能吧?就像某些小说中写的那样。 但这一次入睡,准确的说是这一次醒来,情况有些不同。 醒来的那一刻,脑中突然多了一篇经文,这经文读着晦涩难懂,以王沂河的知识储备甚至认不全上面的字,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这篇经文在自己运转。 就好像,好像它是活的! 这篇经文名唤《非想名箴》,他可能无法理解这经文的意思,但是他感觉到,这篇经文出现的时候,他多了一个一如他想象中,不得了的异能,或者说是权柄之类的东西。 由于躺得实在太久,中间几次苏醒其实也没有清醒很长时间,王沂河在床上挣扎了半天才回想起来这个身体要怎么使用,他好不容易站起来却又直直摔倒在了床上,缓了许久,才扶着床又坐了起来。 这恐怕是需要复健的程度了,身体事实上在不知名力量的影响下并没有长期卧床引起的身体机能衰退,他只是单纯地忘记了要怎么使用手脚罢了。 只是王沂河现在最关注的不是这点,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眼药水,只是“想”了一下,这眼药水就好似被用橡皮擦擦去了一般,直接从他手上消失了! 如果只是这样,那只能说是异能,却不能被理解为权柄,权柄乃是大能力,是神的领域。 正如他现在这样,王沂河清楚地发现,自己可以“看”到整座临海市,并且,可以像方才“擦”掉那瓶眼药水一样,将这座常住人口数千万的大都市,从这个世界上擦掉。 这太可怕了。 谁能想到,这个几乎算是瘫坐在床上,连起都暂时起不来的瘫子,拥有着毁灭这座城市的力量呢。 王沂河收敛起自己的惊诧,拿起自己的手机,先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不过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久未听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王沂河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流水似的淌下泪来。 “妈……”他说。 这半年来他虽然清醒的时间不多,却也是断断续续地有,哪怕最长也会在两三日内清醒,只是至多半个小时又会睡去,他就会抓紧时间与父母通话,手机上的微聊又能设置智能回复,以至于隐瞒地很好。 但今日,王沂河明显发觉自己应当是不会再睡去了,困扰半年的痛苦一朝散去,不知何时就会死亡的阴影,他倒是不怕,就是想到母亲会崩溃,他就莫名的难受。 现在,情绪一下崩溃,他再也掩饰不住,太过明显的哭腔,自然引起了电话对面母亲的注意。 “黎烨(小名)你怎么了黎烨,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实在不行就回来吧,咱不是一定非要在大城市闯的。”陶素和急切的声音引来了王丛浮的注意,他跑着从隔壁过来,也是听见了电话中儿子明显的哭声,眉头微皱,他虽然不赞同陶素和的说法,认为孩子就应该闯荡闯荡,经受一些挫折的磨砺,但他也听出这哭声很不寻常,在王沂河上了初中他们不打孩子以后,可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么崩溃的哭声了。 “黎烨你得空回家一趟吧,我们好好谈谈。” “好的爸妈。”王沂河其实是因为暂时还没完全恢复,哭起来有些控制不住,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崩溃,但他也足足半年没有见到父母了,而且他觉得自己差点与父母天人永隔,自然要回去好好和父母亲近一下。 而且。 之前作为普通人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今日多了一双“眼睛”,覆照整个临海城,临海城内发生之事,根本瞒不过他。 仅他苏醒至今,不过几十分钟,这座鼎鼎大名的国际大都市,发生的超自然事件就超过五指之数,当然,这些人都做的很隐蔽,常人自是无法察觉,却瞒不过现在的他。 这才仅仅是临海一座城市,大明在东南沿海这样的大都市还有六座,其余小城不计其数,不知道还好,这一知道,他就有些担忧自己的父母会不会有可能卷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去。 而且,大明官方也是有一个超自然部门,王沂河可以看到那表面上是“临海市邮政局”,实际上是“临海市国家安全组”,这就证明,这种事情并非临海市的个例,临海市也并不是所谓灵气复苏的发源地。 王沂河花了半天时间熟悉自己的身体,立刻整理了一些常穿的衣服,直接动身。 其实若非他之前半年醒来的时间太短,又不想让父母担心,他早就回去了。 就在王沂河坐上高铁的那一刻,他向自己的房子看了一眼。 有几个人直接打开门进去了。 “果然。” 第2章 山上人为仙 “人已经走了,走的还挺快。”说这话的是一个中年发福的地中海,他是临海市国家安全组组长陶建国,从二品享部级待遇,这是由于临海市作为海防大市的特殊情况决定的“房主信息准确吗。”他问向身边的一个年轻人。 明显可以看出这房子的主人走的很匆忙,不知是知道他们要来,还是纯粹的巧合。 “王沂河,海中市蓬莱县人士,父母做海鲜生意,这房子是他父亲给他买的,算中产阶级。”年轻人道,“《梅花易数》说,这人离开这间房间她才感知到有法降世,甚至是因为这地方发生了变动她才得以发现,其余一应皆不可得。” “就连他眼下所在的那辆动车也完全算不出来,我们至今所知的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他档案里调来的,不过今日此时段临海市通往海中市的动车有且仅有三班,需要查明吗?” 陶建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略过了他的问题:“小卢,你应该清楚《梅花易数》是近仙级的法,近仙级的易术,对吧。” 近仙级的法,其法主为大明所用的共有三位,被称作三御,位同亲王。 是真正的巨佬。 卢建邺点头道:“这意味着要么这又是一门近仙级易法,要么这门法超过了近仙级。” “我将亲自以绝密上报,你我回去签一份保密条例。”陶建国道,“你去建一份王沂河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详细一点,让心理健康研究中心分析一下这人的心理,就用新人入职的惯用条例吧。” “希望是个好人吧。”陶建国道,“既然出来了,就顺手把黄安区的这个小杂种解决了吧。” 小杂种:“?” “至于这位新法,现将其信息通报给海中市安全组,稍微关照一下,切不可采监视之法,引起其反感。” 虽同为市一级,但临海市的安全组乃是省部级,这与其特殊地位有关,海中市不过是市级,组长仅从四品,差了四级,虽然海中市非临海市直辖,但在安全组这一系,即便是扬州安全局在级别上也仅与临海市国家安全组同级,所以陶建国才能跨省对海中市安全组下达指令。 “是。” 王沂河坐的动车方才离开临海市范围,不过因为距离原因,陶建国与卢建邺的对话他一句不落全“看”见了。 不过他也无所谓,他自知这是迟早的事,但是他完全可以借着信息差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 不过对于陶建国命令不允许监视这方面,他对这位组长天然就多了几分好感。 临海市到海中市的距离动车仅需四个小时,四个小时足够陶建国上报,和上面的人反应了。 这动车刚上跨海大桥,王沂河就“看”见头上飞过去一架玄鸟战斗机,战斗机上的人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除了驾驶员以外,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奇怪的是,作为主导的竟然是一位明显未成年的女孩。 “他看见我们了。”女孩的坐姿分外优雅。 听见这句话,王沂河耳朵一动,要知道,他可是全程没有抬头,甚至还在手机上面看小说,看的津津有味,这女孩是怎么发现自己在“看”他们的。 莫非,她就是那本《梅花易数》? 不得了啊,挺重视啊,看那位临海市国家安全组组长的说法,这位近仙级的“法”应当是国宝级存在,竟然会派她出来。 这种国宝不应该藏在某个404地下几百层藏起来要见面都得过几百道关口的吗?他看那些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啊。 与王沂河的疑惑不同,跟着《梅花易数》的三个年轻人再放松不过了,他们都清楚地知道,《梅花易数》所在,绝不可能出现宵小之辈,根据国家的要求,《梅花易数》会以数术拨动易理达成此目的,不是《梅花易数》算出了完美避开各方宵小的时间与地点,而是那些人自己避开了《梅花易数》。 这就是大明仅有的三本“近仙”之一的恐怖之处。 这三个年轻人以为这件事一如以往一般只是一件轻松的差事,他们本身也是安全组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在《梅花易数》御前听用,但跟着《梅花易数》做事太过轻松,从未遇见过什么危险,他们多少有些懈怠,这也是《梅花易数》或是其他二御的亲卫经常更换的原因。 只是,《梅花易数》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至少她是真的认真地在研究手中这本,由临海市安全组组长助理卢建邺花了一个小时整理出来的关于王沂河的成长经历及性格分析报告。 《梅花易数》的年龄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年轻,她甚至参加过二百年前那次国难之战,并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因而即便在三御之中她的权限也是极大。 她御极二百余年,习惯了一起握于己手,似这般毫无头绪,什么也看不出的情况,却是头一遭。 她可以肯定,这一位,绝不是什么另一本近仙级易术! 必是一个新的等级。 近仙近仙,他们将所有被束缚在一定规矩之内,不可超脱于自身之法的,称作“人”,近“仙”,即是已有部分开始超脱于自己的法,比如她《梅花易数》,本也不是近仙,只能按部就班以数术易算,以因循果,但现在,她却可以直接影响易理,进而在合理范围内直接影响结果,因为必须合理,故而尚不是“仙”,而只是近“仙”。 王沂河走后,她对那间房间里所发生的事情模糊看个大概,连蒙带猜之下,却也有所推测,那绝对是彻底的“仙”。 逍遥自在,无所顾忌,是谓仙。 第3章 凡不可言者 二百年前,由于与其余诸法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他们三人已与他法非是同类,但自知尚未进入那个级数,故称近仙。 算是自创了一个等级。 二百年来,他们不得寸进,自觉已无前路,哪知今日,竟好似有了希望。 《梅花易数》卢妙音,正是卢建邺的曾祖奶奶,故而她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只是她自知这消息瞒不住,她也没想瞒,她只需要她是第一个到的便是了。 他们三个,向来不相上下,即便她看起来只是一个“辅助”,事实上真动起手来,还真不一定鹿死谁手。 只是这一次,她只能在收到消息之后,对海中市粗略探查一二,对那里的情况心中有数,而王沂河周身数十里,天机混乱,在她的座驾飞到王沂河头顶之时,接下来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位最好收起这般悠闲的心思。”卢妙音轻轻地翻过一页,神情专注,“就在刚刚,老身已经瞎了。” 三个年轻人脸色一变,他们自然清楚,易主大人所说的“瞎”,可不是物理上的“瞎”。 当即收起了轻视之心,他们毕竟是层层选拔的精锐,心态调整的很快,自觉若是易主已经“瞎”了,那接下来岂不是要靠他们了。 如此一想,反而是激动了几分。 卢妙音见自己一句话就挑动了这些小家伙们不一样的心思,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点想笑。 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不过这海中洲内,鸡鸭鱼狗还真不少,这也没法,这地方对于大明来说,已是边边角角,那些个阴沟里的老鼠喜欢在这安个家也确实合理。 “建忆,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 王沂河自下动车开始,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他现在全都可以“看”见,忽得此神通,他总归是有那么一点自负,况且他眼下也已经可以“看”见自己的父母,也就安下心来,不再着急。 卢妙音也清楚,其实她尚在路上,海中市出了个疑似仙法的消息,已经传的到处都是。 王沂河所感觉的不对劲,也很正常,不知有多少人从各个角落偷偷地打量从动车上下来的这些个乘客。 今日这动车站内的人数,明显超出了这海岛小城的动车站所该有的游客人数。 哪怕王沂河来的次数不多,他也能看出来,这些人,可不全是游客。 只是他们终究不敢在动车站这种地方动手,不过王沂河刚一离开动车站,整个动车站就被海中市安全组以海中市监察司的名义以“捉拿要犯”为由封锁,这些人没有胆子在这般多“凡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这发生的种种,都在王沂河的眼皮子底下,他颇有些疑惑,动车站内他早就看出有不少人不算普通,竟是束手就擒。 这其中必是有什么原因。 不过王沂河也看到,部分有手段的,也都是隐藏在阴暗的小角落,偷偷摸摸地退场,手段也算是五花八门,让王沂河涨了眼界,并暗暗在心中有了些警惕。 被抓的不过是一些小喽啰,丝毫不敢反抗,可见若是反抗,所要付出的代价怕是更高,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但是并不确定。 不过他有预感,自己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他轻车熟路地转乘长途汽车,大难不死,他现在的心态可是放松得很。 “大人,今日这般,是否有些太张扬了些?”海中市安全组组长跟在卢建忆身边,眼泪水都要流出来了,天知道他为了维持海中市目前这表面上的平静,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赵英年作为地级市安全组组长,仅从四品,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个大人物,甚至三御之一驾临海中市所为何事,连接见的资格都没有,仅能见着这位易主御前听用的御使大人。 而这位御使大人一来,便要求赵英年做与自己多年的执政方略截然相反之事,拿下这么多不同势力的小喽啰,这些小喽啰算不得什么,但这表明海中市官方的态度变化,是对海中市眼下脆弱的和平,是毁灭性的打击。 卢建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头看着这些个小喽啰乖巧地被带走,嗤笑道:“倒是谨慎。” 无妨,总会有人忍不住的。 “他在逼我们【人前显圣】。” “想以我们的性命给这位新贵好好地上一课。” “不愧是《梅花易数》,还真是物尽其用。” 王沂河清楚地看到,在海中市素泉动车站被带走的这些个小喽啰被分开关押在整个海中市各个区县村镇的派出所,每人分开关押,三人一组,保证时刻盯着。 一切一切都在表明,如果在“人”前展示特殊,将会有噩事,以至于这一点被政府所利用,成为关押的手段,也导致没有人胆敢在动车站这等地方展示特殊。 人前显圣,也就是装逼是人的天性,克制住自己装逼的天性,显然是因为那代价他们付不起,而且这一点恐怕是公认的。 王沂河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低调地出行,而不是肆意张扬,那极有可能是在自杀。 正在思考时,一辆赤明加长款轿车停在王沂河面前,他老早就注意到这辆特质的不怎么寻常的轿车以及车里那位,他曾在头顶上飞过的玄鸟战机中见过的小女孩。 赤明,是大明国标,一般来说只产军火,其所造轿车仅供给二品以上国部级大官作为座驾,这轿车离谱得不行,他曾在新闻上看见过有大官被刺杀,寻常的榴弹都像是在给这辆车挠痒。 王沂河早就看见这辆车超速行驶,赶来素泉动车站,显然正是为他而来,他也从善如流地站在站台上等着。 作为海中市唯一的动车站,站台上空无一人,那些人可只是封锁了动车站,外面的公交车,出租车站台他们可没封锁,但这里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这太明显了。 第4章 所谓人前显圣 出乎王沂河的预料,那少女完全没有作为大人物的自觉,也有可能是迫不及待,她并未像小说中或是电视剧里描述,等着随行的保镖给她开门,车刚一停稳,她就直接开门下车,雷厉风行地走到王沂河的身前。 “您好,老身卢妙音,不知阁下可否与老身走一趟。” 王沂河脸色未变,心中却是泛起波澜,他颇爱历史,曾研究过近代史,卢妙音,历任钦天监监正,礼部右侍郎,礼部尚书,官制改制之后,乃是第一任教育司司首,兼任东部军区总指挥官,以女子之身受封礼王,上柱国,加封太师,太傅,太保,尊荣尽享。 这位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可是二百年前,以至于王沂河虽在书上见过其照片,一时间也没联系起来,但她名字一说,王沂河立刻就知道了。 二百年。 怪不得从未听说大明官方有公示第二任礼王的继承情况,他们讨论的时候还猜测礼王王位的继承出了什么问题呢,这下可明白了,初代礼王还在呢,这王位还能轮得到谁坐。 “您是,我想的那位?” 卢妙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看来小友对近代史也有研究啊,没错,老身就是那个卢妙音,小友可以放心,老身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有求于小友罢了,小友若是不同意,老身也不会强求,但凭小友意愿行事。” “此外,您的父母亲人,是否需要保护,若您同意,我们可以安排甲级一等的安保级别,若您不同意,我们也不会节外生枝,徒扰您的不快。” 很难想象,这么一段话,是从堂堂礼王的口中说出来,甲级一等,这是国宝级的安保级别,仅有各司司首,三位议国,以及中央科学院的正一品大学士才会享有这种级别的安保,哪怕是正一品大学士算在内,也不超过二十位。 他父母,甚至亲人都用这种级别的安保,看来他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不过王沂河对大明官方的态度也很满意,现在他未表态,故而自己的父母亲人身边并未有官方的人员出现,毕竟如果现在已经有了,倒不像是保护,更像是监视,甚至要挟了,反而要惹他不快。 “那就劳烦了。”虽然王沂河只要在父母亲人附近,就可以亲自关照,不怕什么人想要利用他亲人来要挟他,但是他也并不打算主动暴露这一点,他不清楚自己这算是什么级别的能力,多少还是要藏着点,不过他觉得自己应当藏不了多久就是了。 “请。”卢妙音见他同意,脸上笑意更盛,接受他们的好意,意味着有的谈,她又是第一个到的…… 海中市国家安全组在海中市邮政局的地下,作为一个小海岛的安全组,哪怕海中市是大明第一大群岛,这地方总归是比大陆小的,也只能安排在地下了。 “您一定有许多疑问吧。”虽然已经把人请回来了,卢妙音反而没了之前火急火燎的样子,反而是缓和下来,可以说是尽全力要给王沂河留下好印象了,“请直接问,老身一定知无不言。” “哪怕是保密内容?”王沂河眉毛一挑,他也没想到,他还以为眼前这位会和他介绍福利之类的呢,至于其他,他一直以为是要他在加入之后才会得知的内容。 “哪怕是保密内容。”卢妙音亲自给王沂河倒了一杯茶,为了保证一对一的对话,他们所在的这间房间虽然不小,却只有他们两个人。 显然,这位《梅花易数》也是有些许私心的。 “我们是不是,不能在人前展示特殊啊。”王沂河从容地拿起茶杯,很享受堂堂大明礼王给自己倒茶这一件事,从善如流地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卢妙音毫不意外王沂河能发现这一点,毕竟她自己就二百余岁,也就是说至少二百年没有被普通人发现,瞒的这么严实,一定有什么理由,之前不知道,但是在得法之后,但凡有点脑子一定会思考这一点。 却是完全没有想到是王沂河亲眼见到那些人毫不反抗地被抓走这一点,才让王沂河警铃大作。 毕竟如果单纯地瞒住,还有可能只是想要分割阶层呢。 “你猜的没错,我们不可【人前显圣】,具体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信仰有毒。”这不是什么保密问题,事实上应该算是每一位得法者应当上的第一课,卢妙音自然不介意给王沂河详细地解释,“【人前显圣】引起的无论是崇拜还是恐惧,都算是信仰,人作为灵,其信仰中参杂着他们对你的印象,甚至是他们希望你的形象,这些信仰与你的真灵纠缠在一起,就会开始影响你的本真,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信仰的影响是有办法避免的,真正的问题,出在我们所拥有的这些法上。”卢妙音神情严肃,“你应该也发现了,虽然我们我们脑中出现的是一篇经文,一部法诀,但是我们只是能使用这些法,而并非修行这些法。” 卢妙音心中颇有些绝望,因为按照现在的研究来看,他们更像是这法的容器,这其中必定有阴谋,但是他们似乎没得选。 当然,有阴谋一事只是猜测,她不会告诉王沂河,只是王沂河也是聪明人,自然也是能想到的。 “我们更像是一个容器,法则是容器里的水,信仰在影响我们之后,便相当于打通了法主与信徒两个容器之间的通路,信徒是一个空的容器,法主容器中的法自然会流向信徒。” “但是!”卢妙音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的法已与我们的灵魂融为一体,不分你我,这么一来只会导致这法在从法主流向信徒之时带走我们的部分灵魂,不需要太多信徒,就能让一位法主当场崩溃,扭曲成一个怪物,那些信徒也是一样。” “这样嘴上说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卢妙音递过来一个平板,“这是大明国家安全组建制以来记录在档的部分法主显圣事件,你放心,给你看的这些是我们给每一位新晋法主的教育警示片,不是什么机密。” 第5章 谈了个交易 这教育警示片无愧于教育警示之名,平板中的数部影片可能因为年代原因,并不是特别清晰,却也能让人看得清楚“人前显圣”的恐怖后果。 几乎是在被看到的一瞬间,这视频的主角就失控了,属于他的法开始无差别地释放,甚至于比他自己控制时威力更盛,而所谓的信徒更是开始畸变,长出额外的身体部件,眼睛,手,脚,甚至是一张脸。 这些器官,与那位可怜的法主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些视频不会都摄于二百年前吧。”王沂河眉头一挑,他是学历史的,对于建筑,服装的演变自然也有所接触,再加上这几部视频这么不清晰,结果很明显。 这些视频,恐怕都有些历史了。 “您还真是慧眼如炬。”卢妙音笑道,“自我入主周宫,号易主以来,以我自身作为基点,可以监控全大明出现的全部法主并第一时间送上我们的警示,以免这种灾难的发生,而他国以及那些游离于国家之外,试图建立所谓新世界的杂碎,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手段。” “不过我大明范围内诞生的每一位法主,都会出现在我眼中,已经足足二百年没被那些杂碎得逞了。”卢妙音得意道。 “看起来,我应该是个例外。”王沂河轻笑一声。 第一时间,他很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时间了,看起来这位《梅花易数》应当是在他离开自己住处之后才发现的异常,否则他应该会撞上那位临海市安全组组长才是。 但现实是,这位理应在第一时间找上门的临海市安全组组长,确实慢了不止一步。 “不瞒您说,在您周边,老身相当于是瞎的。”卢妙音坦然地吐露自己的窘境。 但王沂河不敢信。 初次见面,眼前这位对他的了解大概只是纸面数据,凭什么这么信他,将自己的弱点直接说出来,这太夸张了。 卢妙音可不管王沂河信不信,她自己也清楚,这句话实在太假,而且谁会信,自然就是说给谁听的,这个饵她来时就下了,就看某些人给不给面子,咬不咬钩了。 她自顾自地说道:“其实要触发人前显圣这四个字的条件,很苛刻。” 这句话倒是激起了王沂河的兴趣,毕竟在他的设想下,想避免人前显圣才是苛刻的吧。 “首先,视频,监控摄像头,哪怕是实时监控,都不行,必须是现场。” “其次,信徒必须拥有独立人格,包括但不限于被药物控制,催眠控制,人工洗脑,傀儡术,精神操控等使其因失去自身本身的操纵权,精神仍然属于自己肉体无法控制,或是身体仍有本能但精神失去意识,都不行,唯有灵肉合一,尽属于信徒本身,才能成为信徒。” “这就导致我们不必害怕部分傀儡师或是催眠师在暗中阴人,害你人前显圣了。” 这条件……很难评。 王沂河刚开始还以为卢妙音在开玩笑,苛刻,人前显圣能有什么苛刻的,但是他听到一半,表情逐渐严肃,这应当是先辈们积累下来的最为宝贵的经验。 而且,这种条件意味着,想要当众做事,并非不可能。 “看起来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了。”见王沂河若有所思,卢妙音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应该看得出来,到目前为止我对你的善意,我想要从你得到的一定很多。” “不过你放心,那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王沂河神情一滞,这有些过于坦诚了。 “您想得到什么,又可以付出什么呢?”王沂河可不会因为简简单单的善意就付出自己的承诺,交易嘛,只有双方都认为有的赚,这交易才能进行下去。 “我手里有一面石镜,很不寻常,我看不透。”卢妙音道,“以此为条件,我希望换取一个机会。” “你现在只是刚刚得法,对于自己的法的应用也仅仅了解个大概,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法会显露诸多奥妙,这其中必定有仙境的奥秘,我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这并非胡言,事实上,大明眼下的三尊近仙,其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另一位已故近仙级的遗泽。 “好,我答应了。”王沂河果断应下,至少听起来他要付出的确实不多,而且对于现在来说,他更像是在空手套白狼。 更重要的是,在卢妙音说出石镜之时,他脑中的《非想名箴》颤动了一下。 卢妙音手里这面石镜,应该是真的不同寻常。 “这石镜现在被我放在我在北都的礼王府,我会让人送过来,另外,我顺便帮他们问一句,不知您是否愿意入职安全组,您若是同意,想来一个东南总督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大明一共北都,南都,东南,西南,西北五大军区,总督为最高长官,从一品大员,听起来竟还和安全组有关系,莫非东南总督同时也知东南安全组事宜? “我可以加入,但是我不适合管人,有没有那种类似于客卿的职位。”王沂河想了想,还是答应要加入官方,一来公务员铁饭碗,二来他也知道,只有规则内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完完全全的自由,并不是自由,那反而容易让自己失去一切。 人,总归是群体动物。 “可以,那您是否愿意屈尊与我们三个一并,三御改称四御听起来似乎也更顺口一些。”卢妙音道,“我们的职位称作大明境内诸法统御,简称御主,位同正一品,在法与法主这一方面,我们拥有最高权限,虽然需要轮值三议国,但是您可以选择不加入轮值序列,平时亦可凭御令调集各部行事。” “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沂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的想法,不过…… “可以,我同意了。” 大明的三议国制度他也知道,三议国中有一位是来自特殊部门,主要负责对皇帝陛下与内阁首辅大臣的监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所谓特殊部门,居然真的是“特殊”部门。 第6章 三议国机关 大明的最高权力机关被称为“三议国”,分别为皇帝,内阁首辅以及三御其中一位,其中三御以十年为期进行轮换。 三议国中,内阁首辅以廷推的方式选出,任期三年,票选中百分之三十来自于网络实名投票,绑定身份证一证一票,百分之七十来自于全大明在职官员,候选人为各部级长官及各行省省长,票选须根据候选人执政表现投出正面或反面票,其中五位正面票比例最高的进入内阁,并各自向皇帝陛下递呈一份不记名政务规划,由皇帝陛下圣裁一份列为首辅,并列另一份为次辅。 此谓有别于古大明的,独属于新大明的廷推。 由于二百年前国制改革之后,内阁独揽政务大权,为防止内阁更换太过频繁而导致国家政令朝令夕改,当届内阁任期将满三月前会在大明政务网上公开进行满意度评选,并非是单纯的满意度调查,每一次对于正票或者反票的投出需要写下足够的理由,由全大明各所高校在职教师对每一票的理由进行评选,通过方为有效票选。 三月为期,期满之时,正票,即满意率在51%以上,当届内阁内阁自动续任,连续九次成功连任之后,本届内阁将转为常务内阁,内阁首辅自动转为终身制,并且对于内阁成员可自行诀断去留,除非发生大过,方可再次启动弹劾程序,即长达一年的在职考核,为实时满意度票选,一但一年内满意度跌破51%,则当届内阁自动解散,需要重新组阁。 值得一提的是,本届内阁首辅,林亦奇老先生,已在职四十七年,是国制改革以来最长的一任内阁首辅了。 此为三议国之一,内阁首辅。 大明皇帝的选任也不简单,时任皇帝三代内不可再即皇帝位,下一任皇帝的选择在时任皇帝年过六十之时自动启动,在全朱明皇室成员中挑选适龄少年(十六至十八岁),须满足以下条件:完成九年制皇室教育,心智成熟,身体健康,无身体类及心理类疾病或遗传疾病,经科学判定至少能活六十岁以上(此项将由某位法主进行支持),心态良好,相貌英俊,身高在180至185之间,无不良嗜好,热爱大明,无境外私交(允许公开交好),能优秀处理人际关系等。 满足以上条件的,自动获封选帝侯,并随机下放大明各地的一处村落担任村长,每年一次评选,若评选为优,则原地晋升为县长,再一年为市长,再一年为省长。 而后再入军队,依旧从底层做起,直至可胜任军区总督。 这期间自然会刷下不少人,若剩下的不止一位,则由皇帝陛下亲自考校圣裁,一般是轮流监国数月,直至选出太子,败者可于曾任职务中任选一职留任,并保留一品选帝侯称号,表现优异的可由继任皇帝择日封王。 胜者,则挑选吉日吉时,即皇帝位,荣尊先帝为太上皇,安享晚年。 选帝,一般会持续十二年,皇帝陛下的任期也一般是在七十二岁结束,为四十二年左右,故而时任首辅林亦奇老先生,已是二朝老臣了。 而且由于选帝制度的特殊性,再加上大明在二百年前改制之后,皇帝仅掌军事,这位林亦奇老先生曾过了十二年没有皇帝的日子,直至今上即位。 内阁首辅与皇帝陛下拥有得知真相的权力与义务,也因此帝国想办法留下来两本能用于传承的法。 分别为内阁首辅传承的《永乐大典》以及皇帝陛下传承的《?》。 皇族的传承是秘密,只有历代皇帝自己才知道,不过历代皇帝的手段不尽相同,而且都不弱,甚至有几位能与三御掰掰手腕。 但是今上是个例外,今上是自主得法的,故而即位之后,原属于帝位的传承仍由太上皇执掌,只因今上的法也不简单,被誉为二百年来最有可能近仙的法。 当今大明,首辅执政,皇帝掌兵,若无大事,私下里不算,三议国正式的会面议事,一年一般只有一次。 今次,显然算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巧的是,此届轮值议国的三御,正是《梅花易数》卢妙音。 远距海中市千余里,这金銮殿内,竟也有一位卢妙音,却不知是这位《梅花易数》的什么手段。 “如何,礼王对这位新贵,是何评价。”今上虽是女子,但御极三年,掌事兵马,已有莫大威仪,哪怕是面对两位前辈,气度也是不输分毫。 “这位新贵,我看着有点眼熟。” 卢妙音此话一出,就连林亦奇悠哉悠哉喝茶的动作也是一滞,他足足愣了半分钟,这才开口问道:“您也开始了吗。” 朱先樆神情一滞,林亦奇的表情分外严肃,但她却毫无头绪。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她这位天子不知道的。 不过,林亦奇既然当着她的面点了出来,说明这件事她该知道了。 果然,卢妙音并未回答林亦奇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她:“陛下可知,二百年前我大明天倾之时,有几位近仙。” 朱先樆不知道,她层尽览文渊阁内藏书,无一对二百年前那一段时间的记录,似乎是被人为删去了。 卢妙音自然知道她不知道,故而并未卖关子,而是直接揭晓了答案:“十三尊,这其中并没有我,自然也没有当下的另外两位。” “您应该知道,莫说近仙,便是考评能上甲等的法主,也无有寿命之忧,我等高真,更是对自己能活多久心知肚明,就拿您来说,千把年不成问题吧。” 自是不成问题。 朱先樆自照内外,清楚自己早已非凡物,她今年考评便已进了甲等,领了九景称号,而近仙的称号,亦是九景,可见一斑。 “那十三尊近仙……”朱先樆欲言又止。 她猜到了结果。 “死了。” 第7章 开花,此后结果 “您可知道我等自称法主,但本质上又是什么?”卢妙音反问。 朱先樆思索再三,终于还是说出了她心中所猜想的那个答案:“土壤。” “正确。”卢妙音道,“我们所谓得法,就像是在我们体内种下一颗种子,随着我们对法的掌握日益精深,种子逐渐长大,直至开花结果。” “可这,与林阁老的问题,没有关系吧。” “陛下错了。”林亦奇道,“这关系,大得很。” “您有没有想过,我们称之为法,但事实上与民间小说家们的小说中所写异能更为相像,这其中并没有修炼的过程,哪怕不去管他,这颗种子也迟早会生长,开花,结果,只是快慢的问题。” “这个果,我们称作道果,而事实上,这道果才是这门法真正的主人。”林亦奇叹了一口气,“一但过了一个关键的节点,我们称之为开花,开花之后,直至结果之前,便不断地会有模糊的感觉,画面,直至清晰的记忆出现在我们脑子,而这些只是先兆。” “一但瓜熟蒂落,我们就会完全成为另一位存在,我们所结道果的主人。” “这件事,我们本是不知道的。二百年前天倾之时,那十三尊近仙之中,仅有三尊被完全取代,他们拥有其原本的全部记忆,模仿得惟妙惟肖,几无差别,事情的起初是我的前任,钦天监监正被杀一案,他是我的前辈,在易道远胜于我,不可能察觉不到危险,我猜测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卢妙音道,“十三位近仙之一身死,只可惜动手之人不知道的是整个京城都在这十三位近仙之首的监视之下,而后具体细节我们不清楚,就连那十三位近仙的名字,法书都被人为抹去,我们只知道结果。” “仅仅三位结果的近仙,就换掉了七位近仙的性命,当场坐化,幸存的三位结果进程也被大大加快,不得不自尽了事。” “我这种,出现莫名记忆,模糊画面,就说明已经开花了,但你放心想要结果还有一百年左右的时间,眼下依托这位新贵,若是得幸更进一步,这想要结果可就更难了。”卢妙音状似不在意道,“不过你们放心,以防万一,再过六十年我就会自尽,若是再长,我可能就掌控不了了。” 朱先樆脸色有些难看,她本以为三御乃是大明不倒的定海神针,没想到这猝不及防就可能要少一根。 这谁顶得住啊。 “老身若是无力回天,便要拜托陛下接任,此乃国本,还望陛下不要推辞。” 朱先樆自然不会推辞,六十年她早就走完选帝流程禅位于下一任了,步入近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接任御主尊位也不是无法接受。 “那那位……” “不可说,我提醒你们二位也只是希望你们心中有个警示,特别是林阁老尽早做出拉拢的方案,要尽量交好。”卢妙音表情严肃,让两位议国心中猜测,这门新法的威力恐怕大得离谱。 由于三议国所议之事皆为绝密,在有定论之前不可外泄分毫,故而哪怕是随侍左右,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史官也不在殿内,事实上这金銮殿外里外围了三层锦衣卫,在事有定论之前,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故而只能劳动三位议国中的年轻人,皇帝陛下亲自记录会议纪要了。 “另外两位也快要到海中市了吧。”卢妙音问道,她乃轮值议国,故而消息最为灵通,才能与王沂河一前一后,成功将人截下,剩下两万另有职务,自然会慢上一步。 “我来时得到消息,两位已经动身了,算算时间,也该落地了。”朱先樆回答道,哪怕卢妙音轮值议国,但三御之间毕竟同级,朱先樆执掌军事,对这等高等战力自然有监察之权,包括卢妙音在内,三御动身之前,定会先告知朱先樆。 这是对皇帝陛下的尊敬,也是礼数。 “将会议纪要给他们给发一份,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让他们不要给我添乱。”卢妙音道,“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可不是什么随意拿捏的新法。” 朱先樆点头同意,她也正有此意。 “有一件事要告知卢老。”朱先樆的手机响起一声“叮咚”,她这部手机是特制的,只能与另一台固定的手机进行单向联系,在议国事之时传进信息来,这事不小。 “《大梦心经》出现在海中市。” 卢妙音微微皱眉。 “人家现在改称《幻梦福音》了,可不是什么《大梦心经》。”林亦奇嗤笑道,“那小子叛出大明不过七年,就敢回来,胆子不小啊,卢老与另外两位合计一下,让他永远留在海中市。” “我亦有此想法。”卢妙音冷哼一声道,“养不熟的白眼狼,老身自出道以来可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气,左右也得发泄一下不是?” 林亦奇与朱先樆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们认为若不是这《大梦心经》,可能卢妙音根本不会这么早就开花,这才过去多久,这人竟就敢再次踏上大明的土地,当真以为背靠那个什么圣教,他们就不敢动他了不成。 “随行是那位普世牧首。”朱先樆一边阅读信息,一边写会议纪要一边转述,一心三用忙得很,“《马太福音》利未·玛修。” “此人也擅幻境,两两相加已不是简单的加法,威力恐怕倍增。”林亦奇道,“只可惜对上《梦林玄解》依旧毫无胜算,劳烦陛下知会一下那两位,务必要将此二人一并留在海中市。” “此二人必定是秘密出行,毕竟七年前那件事,这圣教可至今没有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也宰了他们一个圣子,算是撕破了脸皮。”林亦奇笑呵呵地道,“既然要做就要做绝,因此而产生的什么外交纠葛,老夫担了。” “哪能什么事都让林阁老承担压力呢?”朱先樆勾起一丝冷笑,她掌军权,虽仅三年,可之前也是从军部一点一点爬起来的,带队杀过的各国政要可不在少数,“军部也会给这圣教上上强度。” 第8章 养不熟的狼 王沂河突然眼睛一眯,看向淡定的卢妙音:“若是睡着了,是不是也不算人前显圣。” 卢妙音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我知道来者是谁,恐怕现在整个海中市都被他拉进梦里了,这的确不好办。” “不过你放心,他是冲我来的,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大明境内对一整个城市动手。” “这件事说来话长。” 二十五年前,三御之一的易主,《梅花易数》卢妙音自民间带回来一个婴儿,认为义子,取名为卢梦烟。 八年之后,卢梦烟一如卢妙音所料,觉醒了一部惊天的法,《大梦心经》。 卢妙音对卢梦烟视若己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请动三御的另一位,亦是以梦为法的梦主,《梦林玄解》温玄熙,为卢梦烟师。 温玄熙也是尽心而为,倾囊相授,只可惜,这小崽子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出于教育考虑,他们除了法之外还想着让卢梦烟经历小孩子该有的成长环境,将他送去了学校,出问题的就在这一步。 这小狼崽子开始崇洋媚外了。 诚然,这小狼崽子的确是混血,但是他体内属于大明的血统足有四分之三,另外四分之一血源驳杂根本无从考证,而且卢妙音也好,温玄熙也罢,都对他视如己出,可以说是给了他能有的最好的一切,与三御其二关系密切,他在国安组不是太子也胜似太子了。 只可惜在这小狼崽子十八岁生日成年之后,他就以自己是成年人有独立权为由与卢妙音划开关系,并带着大明国安组大量的机密回到了他那所谓真正的祖国。 这七年来靠着这些机密,圣教没少给大明使绊子,就连卢妙音也因为此事心中始终有一股郁气,以至于形成心结,几乎陷入魔障,开花时间大大缩短。 许是因为算人不算己吧,就与医者不自医一个道理。 不过也因为此事,温玄熙反而与卢妙音关系更进一步,毕竟二人有着同样的敌人。 听闻卢妙音慢条斯理地讲完自己的黑历史,王沂河也是感到唏嘘,只是颇有些不解,毕竟她没必要与自己讲的这么清楚。 这黑历史,特别是对于号称算无遗策的《梅花易数》来说,不算光彩。 卢妙音好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道:“我告诉你此事,一者是以示我知无不言的态度,二者是让你放心,他是冲我来的,你的家人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且三御之一的梦主《梦林玄解》温玄熙也在这岛上,他已经唤醒了些机智的小伙子去转移你的家人了,还望你原谅我们自作主张。”卢妙音道,“不过你放心,温玄熙行事比我还温和,他绝不会做什么拿你的父母来威胁你这种事情的。” “易主的意思是,我就会咯?”一道清脆的童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就被缓缓打开,是一位“小朋友”,看起来好似只有六七岁的样子,明眸皓齿,不似凡人,嘴上却是叼了一根棒棒糖,让他多了份凡气。 “这位是剑主《听凭乐》王小六。”卢妙音介绍道,“他使剑,剑乃百兵之主,又是君子器,也是正的要命,你可以放心。” 王沂河自然不会完全相信这位刚认识的礼王殿下,不过他对《非想名箴》的掌控进度快得惊人,已施法隔空给自己父母及众多亲人身上都按下一枚印记,若真有人想不开要对他们动手,会有什么后果,就要看那人的手段了。 王小六对着卢妙音翻了个白眼,道:“你大可以不用介绍我。” 王沂河眉头一挑,这已经出现的剑主,再加上之前卢妙音提到过的梦主,这三御竟是齐聚在了这小小一个海中市。 “这不仅仅是那小子冲着您来,您也是冲着他来的吧?” “不不不,你不要妄自菲薄。”王小六反驳道,“我们都是冲着你来的,那小子只是一个添头,他自寻死路撞上门来,我们自然是要给他一个机会的。” 正如卢妙音所说,剑乃君子器,卢梦烟一事虽与王小六没有关系,他常年持剑镇守东昆仑,这次是五十年来第一次出山,七年前那件事他也仅仅只是听说,却也对那白眼狼厌恶至极。 “若非是怕打扰了礼王殿下的雅兴,我方才就一剑把他劈了。” 那卢梦烟想要步入近仙需得从卢妙音手中取到一件关键之物,在此之前,仅有一句便可评价。 近仙之下,众生平等。 王小六本就似是一柄纯粹的剑,哪怕是眼下卢梦烟那《马太福音》利未·玛修连手织就的梦境也没法将他拉入梦中,反而在试图影响他的那一刻,被其锁定了。 但他并未拔剑,一者是那小子不配,二来,这毕竟是卢妙音的心结,还是得她亲自出手才是。 “《马太福音》没那么简单。”卢妙音道,“虽然我也看不起他们,但不得不承认,若非温玄熙也在这,我们不一定能留下他们。” 随后她向王沂河解释道:“起初是为了防止他年纪轻轻,力量增长太快,以至于出现德不配位的情况,我请动温玄熙出手,拆解了他的部分法,铸就了一朵虚无之花,由我帮他温养,带他临近近仙之时再还给他,有莫大好处。” “只可惜,他把这当做我想拿捏他的把柄,那这也就真成把柄了。”卢妙音嗤笑一声,“我可以很自信地说,没有这朵花,哪怕那《马太福音》同为近仙梦道,也绝无可能助他步入近仙。” 所以他们是看到卢妙音孤身一人来到海中市这处大明薄弱之处,想要来拿捏她了。 这倒也不怪他们,卢妙音乃是轮值议国一事并非机密,大明除了轮值议国以外另外两位需镇守某处也不是机密。 若仅有卢妙音在此,有《马太福音》相助的卢梦烟,还真有可能让卢妙音阴沟里翻船。 哦,不对,人家现在是圣子,圣·玛修了,可不是什么卢梦烟。 第9章 星河入梦来 “不对劲。”也不知圣·玛修是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他身上那四分之三大明血统该表现出来的样子,而是更像那些个白人。 “还算灵敏。”利未·玛修赞赏地点了点头,他对这位被拐来的圣子还算满意,而且又是与他一样的道路,那就更满意了,“大概十几个人脱离了梦境,是有外力帮助,看这手法,我不得不想起这片土地上的另一位造梦主,《梦林玄解》温玄熙。” “他的法可以说是我们这些造梦主的天敌。”利未·玛修眉头紧皱,他曾与温玄熙有过数次交手,胜少输多,少数那几次胜利是做足了准备,耍了阴招。 《梦林玄解》其精妙之处更在解梦而非造梦,哪怕是《马太福音》乃是世上一等一的造梦奇书,其所造之梦在《梦林玄解》手中中却也撑不过半日,而且能解梦也意味着能造梦,《梦林玄解》所造之梦只会比寻常梦境更加难解。 利未·玛修转头看向圣·玛修:“我没记错的话,明朝现在的轮值议国是卢妙音吧,而且卢妙音在这,另外两位不是应该在东西两昆仑镇守吗,怎么会现在此处。” 圣·玛修带走的资料实在不少,他此前权限不低,能接触到的东西哪怕不是绝密却也有相当高的保密级别,以至于现在圣教对于大明的了解并不浅显。 不过现在他们梦境已经展开,哪怕他们是造梦主,想要联系外界却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等同于要在一个已经形成的梦境中,再拉人进来,这并非易事,更何况,有疑似《梦林玄解》在旁虎视。 “你在问责于我?”圣·玛修斜眼道,在大明时他就是被宠大的天之骄子,叛入圣教之后更是贵为圣子,无论圣教是真心假意,他都被捧得极高,哪怕普世牧首,本身亦是“圣”级,是圣教仅次于教皇的第二号人物。 他也是丝毫不给面子。 因为利未·玛修这个“圣”级的含金量实在不高,《马太福音》的确是玛修家族的传承福音,但是利未·玛修与这本福音书的适配并非完美,他如何取得此传承的秘辛暂且不知,他这个圣级也是玛修家族靠着家底给他堆上去的,若非当初家族急需一尊“圣”来撑撑场面,而他又是福音书的当代法主,他恐怕也不至于坐上普世牧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不过他运气好啊,当初撞上家族老族长出了意外,他获得《马太福音》是第一次,家族青黄不接,急需新“圣”是又一次,后面捡了圣·玛修这么一个几乎必定会步入“圣”级的圣子又是一次。 论运气,谁能比的过他呢? “不敢。”利未·玛修微微欠身,“只是需要提醒圣子,若是《梦林玄解》当真在这,我们恐怕要提前做准备。” 但事实上他看似是在请示圣·玛修,在发现不对的这一刻,他就已经在联系圣教的大公裁判了,毕竟他利未·玛修能混到现在,一是靠运气,二是靠稳健。 大公裁判圣·米高扬虽在圣教地位排在作为普世牧首的利未·玛修之下,但论实力,十个利未·玛修都不是他的对手。 《启示录》圣·米高扬,与利未·玛修不同,他是真正靠自己步入圣级的,所以他能冠以圣名,而利未·玛修不行。 现如今虽然利未·玛修名义上为普世牧首,仅次于教皇,凌驾于米高扬这个大公裁判之上,但明眼人都知道,利未·玛修只是暂时帮圣·玛修保管这个位置罢了。 不过利未·玛修毕竟是老资历,谁能想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这个普世牧首暂且不提,圣·玛修在教内隐形地位恐怕尤在他之上,这两位潜入大明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手。 虽然这个梦境的构建是以圣·玛修为主,但是利未·玛修再不济也是积年的圣级,他想绕过圣·玛修往外传话,使后者无法察觉,却也轻松地很。 但是,他能瞒过圣·玛修,瞒不过温玄熙。 哪怕圣·玛修再怎么对大明嗤之以鼻,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大部分手段是在温玄熙的教导之下学会的。 用老师教的东西去反抗老师,这简直可笑至极。 “看来这阴沟里的老鼠,可不止一只啊。”王小六嗤笑一声,“《启示录》,让我来掂量掂量他。” 王小六的身形在王沂河与卢妙音面前淡化入虚,直至消失。 “应当是温玄熙发现了那位大公裁判的位置,便唤醒王小六,让他去操作对方了。”卢妙音向王沂河解释道,“走吧,我们去找那小狼崽子。” 王沂河自无不可,不过他对二人口中的称呼倒是有些在意。 大公裁判,与三御在大明所知之人甚少不同,这可是与教皇,普世牧首一同是圣教三个特权牧职之一,是世人皆知的圣职。 不过他也就愣了一下就跟上了卢妙音的脚步:“我们既在他人所织造的梦境之中,要怎么找到他们呢?” 王沂河很好奇,毕竟这是别人的梦啊,梦的主人在梦中与造物主恐怕也没多大区别了,当然,在梦中最厉害的,还是潜意识。 “放心吧,有《梦林玄解》在,他的梦我的梦你的梦,好像都一样。”卢妙音很是随意,“更何况,不仅仅是我们在找他们,他们也要来找我们的,放肆一点就行。” “或许之前他们可能会耍些手段,让我们陷入什么轮回的梦境中找不到出路,以削减我们的实力。”卢妙音轻轻地勾起一丝冷笑,带着半分不屑,“但是现在,他们再笨也应该意识到,《梦林玄解》也在海中市了,若是他们不赶紧先找到我们,那陷入永恒梦境的是谁,可就不知道了。” 卢妙音话音刚落,王沂河就发现眼前本来与现实一般的海中市邮政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窗户上的玻璃不再能看到外面,而是像镜子一般,里面的画面无限延伸,倒像是另外的世界,看得久了,王沂河感觉自己仿佛要陷入其中。 身体本身对于方位的感知也完全失效,不过走了几步他们就已经脚踩天花板,头朝地板了。 “温玄熙和那两人的斗法开始了。”卢妙音撇了撇嘴,“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跟我来吧。” 她虽然算不得王沂河,但对这种小场面,岂不是手拿把掐。 第10章 试探 圣·米高扬清楚自己此番入境是绝对的不合法,故而他让自己的座驾停在了公海,且还保持了不小的一段距离。 对于他来说,军不军舰的也没什么所谓。 只不过,他方才步入大明的领海,就止住了自己的身形。 虽然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但是脖颈处的刺痛提醒着他,有危险。 他自问本事不小,能光凭气息让他感到刺痛的,大明境内唯有一人。 圣·米高扬眉头紧皱,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明朝的剑主不应该出现在此处,坐镇东昆仑才是他的职责,结合利未·玛修的求救,事情再清晰不过了。 这是个陷阱。 “阁下非法入侵我国领海,是对我国主权的挑衅与践踏,若是阁下继续执迷不悟,我将采取强制手段请阁下离开我国国境。”圣·米高扬抬眼望去,刚好看见王小六合上手中的《外交话术13.4修订·强势版》。 王小六说的是中文,但是似乎是法对法之主的恩惠,语言与文字并不能成为法主之间沟通的阻碍。 固然听懂了王小六的“官方声明”,圣·米高扬依旧置若罔闻,他清楚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非法入侵明帝国的领海是不争的事实,他的话只会成为对方拿捏自己的证据。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捞出利未·玛修与圣·玛修,若是可以,能顺手得到圣·玛修入圣的关键最好,若是不行,或许要从长计议了。 总之,决不能被剑主在这里拖住,更不能先出手,将借口交到这位剑主手中。 他甚至将本该宣之于口的祷言改为在心中迅速默念,转瞬之间就给自己上了数不清的buff,可以说是做足了硬挨第一下的准备。 王小六也并未进行阻拦,而是在原地,在无人机拍摄之下,走程序般地迅速说完“警告一次,警告二次,警告三次,阁下无视警告继续侵犯我国领土,我将采取暴力手段!” 他卡住最后一个字,悍然拔剑。 这些高等级的法主,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的法都是半公开的,各个组织都有专门的人研究这些已经流出法书名称的法主,从其法书名称,历史出手记录来判断其手段,并且研究针对方式。 一般来说,用处不大,没有人会将自己的底牌全数暴露,就连流出的法书名称也是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但是王小六不同,他成名已久,而且以剑称道,自谓君子,他的手段是剑,特征则与法同。 《听凭乐》。 他拔剑出鞘,便有清脆剑吟随形,其声如乐,虽然动听,却能要人性命。 只要能听到,王小六的剑就能杀到。 他这最后一个字一落,圣·米高扬就被斩杀了七次,死法次次不同,以至于他面色难看地停在了原地。 不停也不行,若是再来几次,他不一定能行。 看来要硬碰硬地对上一场了。 “怎么,阁下准备退去了?”王小六见圣·米高扬停了下来,也是暂且停手,因为他清楚,哪怕自己现在看起来很轻松地逼停对方,但是,他绝不可能将对方留在此处。 能给逼走那是最好,若是逼不走,只能想办法拖住了。 因为他清楚得很,这位大公裁判的法,所谓《启示录》只是一个幌子,编出来的名字,符合他大公裁判的身份,这人真正的法是什么,没人知道。 他仅有的几次出手,其手段都波云诡谲,完全不成体系,让人无从猜测,甚至那几次的手段都完全不同,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圣·米高扬自知决不能被王小六拖住,利未·玛修向自己求救,说明那岛上不仅有《梅花易数》,更有《梦林玄解》,其实在教中,利未·玛修的前途可能略低于圣·玛修,但是以圣·米高扬自己的决断以及教皇陛下的圣谕,圣·玛修可以死,但是利未·玛修一定要带回来。 一个前程被捏在别人手中,仅仅是有可能晋圣的小子,以及一个老牌圣级来说,如何选择,就很清晰了。 若是事不可为,圣·米高扬会选择将圣·玛修留下,以平息大明的怒火,毕竟在教中,教皇陛下也认为一个会反叛全心全意对自己的人的圣·玛修,不可轻信,是可以抛弃的。 如今看来,明帝国明面上的三尊圣级都已经在此处,若是不小心,连他也可能栽在这。 他仅思索一二,便如同失重一般从半空中坠下,直直落入水中。 诡异的是,他落入水中之后,像是溶化了一般,失去了踪迹。 王小六半点不慌,圣·米高扬入睡之后,他手中的剑响起一声剑吟,而后便顺势一挑。 一如圣教传说中,摩西分海一般,入目所及的东海被他这一剑顺滑地分成了两半,而且似乎有看不见的力量使其无法并拢。 圣·米高扬也随之而出现,脸色颇有些难看,他听到那一声剑吟就知道情况不对,哪知道王小六的《听凭乐》当真这么离谱啊。 得想办法让自己听不见这剑吟。 “没用的。”王小六好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很大方地告知自己法的特征,“你就算把自己戳聋也没用。” 圣·米高扬赶紧离开王小六剑意笼罩区域,虽然伤不到他却也怪难受的。 “我并无意与贵国起冲突。”圣·米高扬似是见事不可为,开始服软,“只求带走我教普世牧首,愿以卢梦烟平息贵国怒火。” 他连圣·玛修教名都不说了,直呼其本名:“此外,我愿奉上一枚普照金晶,以作赔偿。” 王小六嗤笑一声,叛人者,人恒叛之,只是…… “当真?”王小六此话问出,圣·米高扬以为其接受了自己的条件,却不想,王小六却将手中宝剑直接向圣·米高扬掷出。 圣·米高扬直觉此剑不是向自己投来的,故而他一动不动,更何况这一剑他拦不住。 只不过他的脸色,确是比方才被王小六从海中打出来还难看。 这柄剑飞出不远就停在了半空中,而其剑指之处,竟是又出现了一位圣·米高扬,挡住王小六这柄宝剑临江仙的,是一本厚得吓人的《旧约》。 第11章 极限拉扯 看来,这位使剑的主,实在不好瞒过,其法的特征全在名字上了,却也是完全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呢。 那么,就只能硬来了。 这本厚得要死的《旧约》不像是一本书,硬得吓人,竟能生生将临江仙挑飞,而圣·米高扬一抽,竟是从书中抽出来一根细长的链子,不知是何材质,无形无质,若非王小六感知灵敏,根本察觉不到其存在。 是的,王小六的剑吟,并非只有生灵才能听到。 王小六总觉得这链子问题不小,若是不先处理,他觉得自己会后悔。 于是被挑飞的临江仙生生止住身形,拐了个弯,直接斩向圣·米高扬的手与那本《旧约》之间的“空气”。 只可惜,这一次,此剑未立寸功。 王小六眉头微皱,临江仙于他宛若肢体,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一剑下去,没遇到丝毫阻力。 果不其然,王小六还没来得及愣神,就看见圣·米高扬将这本《旧约》当做流星锤抡圆了向他砸过来。 其势惊人,仿若一颗流星,与周边的空气摩擦,出现了火光,甚至于突破了音障,出现了音爆。 此一击,不可小觑。 而且这《旧约》上隐有金光闪烁,必不简单,应当是不知效果的附魔。 既然接不住,那就不接了,同理,既然这无形的链条斩不断,那就换个东西斩。 临江仙止住身形,在愈发动听的剑吟中掉头,宝剑直指圣·米高扬,同时王小六猛地抬升,躲过了这一击流星锤。 王小六顺脚给了这本《旧约》一下,一如他所料,那无形的链子可能无法触及,但这本《旧约》,是有形之物。 借着其冲过来的力道,王小六这一脚直接将其踏入了水中,激起一道宛若火山喷发一般的巨大浪花,遮挡住了圣·米高扬的视线。 浪花这种东西,挡住常人的视线自然是理所应当,但想挡住一位法主,实在可笑。 但圣·米高扬仍在应对王小六的临江仙,在浪花升起的那一刻,王小六凭空消失之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临江仙这柄剑,不是凡物,是王小六在登临近仙之时,从《听凭乐》中抽出来的,王小六自小嫌弃自己的名字过土,自己的剑自然要取个雅名,他便在古今词牌名中挑挑拣拣,择出个心喜的,以作剑名。 这是实打实一柄仙剑,卢妙音作评,哪怕没有王小六持剑,这柄剑也是一尊完整的近仙。 她还嗤笑王小六完全是埋没了宝剑,也不知这柄剑吃错了什么药,在王小六手中“韬光养晦”。 惹得王小六气得直跳脚,全然没了“持剑者为君子”的气度。 所以,在王小六向着圣·米高扬丢出手中宝剑之后,圣·米高扬的压力反而大了几分。 而且还面对一个………王小六呢? 圣·米高扬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个人。 果不其然,待他向四周望去,视野之内全然没了王小六的踪影,圣·米高扬苦笑一声,任由临江仙穿透了自己的身体,与《旧约》一并,落入东海之中。 临江仙愣了一下,便向着一个方向,激射而出。 王小六接过后发先至的临江仙,劈出一道剑意横空,宛若一扇矗立于天地间的门户,横立这座群岛之首,海中洲外。 好在大明早在之前就对海中洲周边海域实行了一级军事管制,整个东海范围内更是二级军事管制与绝对净空,中断了所有会路过这附近的空,海航线,更是有精于幻术的法主在整个东海织就来一片天幕掩盖,王小六又刻意控制了威力,不至于将这虚假的天空划破。 而且他这剑意又是没有形在,唯有同为法主才能看见这吓人的威势,否则就这一下,只要有那么二三子看见,就足以让王小六失控了。 “啧。”王小六身前的空中,圣·米高扬缓缓地“挤”了出来,脸上带着无奈,“何必呢?” “建议放弃。”王小六面露微笑,透露着满满的自信,“既然是我来这,说句实话,我确实做不掉你,但是我绝对能拖住你。” “哦?是吗?”圣·米高扬虽然故作轻松,但是短短几句话间,他从海中群岛四周各处意图入境的数万个体全部告破,他似乎真的被克得死死的。 “《集群叙事》,嗯?”王小六的话让圣·米高扬难以置信地向他投去注视,眼中的探究几乎要扎破王小六的脸,“阁下别忘了,我大明可是有一位你们都认同的先知,从多角度观察出无数可能的权柄,确实可怕,但是……” “你只要有一个个体听到了我的剑吟,就相当在你所有个体的耳中常鸣。” 王小六很大方地告知圣·米高扬其个体团灭的原因,只是后者对于如何破解,毫无头绪。 圣·米高扬险些没有控制住表情,他没想到自己自以为隐藏地极好,却能被人轻易道出,此行实在是亏大发了。 不过没办法,二百年前自从教廷的那位先知不知道从这东方看到了什么东西,自剜双眼而亡之后,教廷就在与大明的的斗争中永远慢了一步,所谓一步慢,步步慢。 七年前他们的那次尝试,便是以为能让明帝国的先知如此重视的养子,应当也是先知吧,不成想虽然成功了,却带回一个“半成品”。 教皇陛下研究过圣·玛修的法,直言若是其能入圣,此法的确可以让他成为一位先知,这才有了这次行动。 只可惜…… 哪怕事已至此,圣·米高扬也没想过要做出过激举动,来之前教皇陛下有圣谕,要他们务必不能与明帝国彻底撕破脸。 也就是说,不能对平民下手,否则,王小六再大本事,也拦不住圣·米高扬倾覆海中洲诸岛。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才能换回利未·玛修,还请阁下,开个价吧。”圣·米高扬见动手行不通,只好曲线救国。 当然,谈判应当进行,但是他对于入岛的努力,还是要做。 二人就这么僵持在海中洲外,也不知是谁拖住了谁呢? 第12章 梦中主 “这就是那小崽子?”王沂河站在卢妙音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脚底下那两个慢悠悠好似在散步一般的洋鬼子。 这里不愧是梦境,在王沂河与卢妙音下方的两人看起来是在半空中,周边是各种扭曲得跟麻花一样的建筑物四处漂浮。 而王沂河与卢妙音所在之处正是飘在这二人上方的一座建筑,只不过在王沂河二人眼中,他们的视线可以毫无阻碍地透过地板,观察圣·玛修和利未·玛修的动向。 但后者哪怕抬头也只能看到一座普普通通地浮在空中的建筑。 就好像是一座单向镜一般。 “这么离谱?”听完卢妙音对他的解释,面露异色,“我没搞错的吧,下面这两位好像其中一位也是近仙级数的梦道法主,而且他还有一个不弱帮手。” “怎么这两人,好似是被完美拿捏了呢?” “一般情况下,你说的对。”卢妙音道,“只可惜他们俩分错了主次,他们见到我来海中市,又知道三御其二轻易不会离开东西两昆仑,便迫不及待地跟来了。” “而且,许是想要锻炼那小狼崽子,亦或是那狼崽想要自己动手,玩弄于我,此梦境的主梦人不是利未·玛修而是他。” “本来嘛,有利未·玛修在左辅助,我即便能算,也会栽在这逐渐递进的梦里,陷入其中,无法自救。” “只可惜,温玄熙也在这,而且我在来之前就将那朵虚无之花提前给了温玄熙,也因此,哪怕有利未·玛修在左,但梦主是那崽子,温玄熙手握此花,这二人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是极是极。”王沂河之前就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只是在梦中他的“视线”受阻,看到的也不一定真切,猜测那应当是温玄熙,也就不曾去管他,眼下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他也不惊讶,“那利未·玛修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又自大地以为能轻易拿捏你,自然不免要落入这等下场。” “你们放心,他们发现不了你们的,倒是我,手持这朵虚无之花,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温玄熙的性格好像和他这个名字不是很相配,他吹的这个牛皮根本没人搭声,显得他有点尴尬。 不过接下来更尴尬的来了。 “你确定吗?”还是王沂河打破了沉默,“因为那两个,好像盯着我们半天了。” “尊嘟假嘟!”温玄熙的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 “他不靠谱。”卢妙音没有出声,对王沂河做了个口型,王沂河深以为然。 王沂河的话自然是对的,因为那两个也没有对自己的动作进行遮掩,主要也是遮掩可能是没有用。 圣·玛修与利未·玛修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王沂河二人所在的这处房子。 “这建筑有问题,哪怕我现在对这个梦境的掌控不高,但是我设定的主架构还在,这些建筑的行动是有规律的,不可能在一个地方转圈,而那个建筑哪怕不停地变化其模样,但我能看出,它一直在我们头顶转悠,根本没有离开过。”圣·玛修道,“也就是说,他离开了主架构。” “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能看出来。”利未·玛修道,“不过这只能说明,这位梦主对梦境的掌控,已经超出你太多了,他已经可以对主架构进行改动了。” 虽然发现了奇怪之处,但是他们都很明智地没有主动出击,因为现在梦境主权被夺,若是贸然行动只会陷入对方的节奏,更何况对方也不止一个人,还有两个不知深浅的对手。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夺回主权,但是,仅那一朵虚无之花就能将圣·玛修压制的死死的,而利未·玛修一旦加入,不可能与圣·玛修合作,因为梦境主权的争夺是个体的争夺,利未·玛修加入会同时与两人开战,这么一来情况应当会变得更差。 “那么提问,遇到梦境主权被夺的情况,该怎么做?”利未·玛修镇定地看向圣·玛修。 “将梦境拉入更深层,既然我失去了主权,那就要让所有人都无法掌控就好了,这毕竟是我的梦,赌一手潜意识,就还有胜算。” “那还在等什么,继续吧。” 是的,继续,其实在温玄熙手握虚无之花从圣·玛修手中夺过主权之后,他就一直在将梦境往更深层次拖。 他毕竟是梦主,温玄熙不可能完全夺走他的主权,至少也会留下一点。 就这一点,给了圣·玛修操作空间。 到如今,其实已经很接近潜意识了,因为在圣·玛修与利未·玛修眼中的世界已与王沂河几人截然不同。 梦境中本无处不在的光随着建筑的扭曲逐渐变成了红色,黑色的藤蔓从不知名处伸出,缠绕住这些乱动的建筑,使其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这倒是完美符合了他的潜意识,他自小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自小被卢梦烟抱养的他始终觉得卢梦烟对他心怀不轨,这个想法在卢梦烟邀请温玄熙自他体内抽出一部分梦构成虚无之花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正巧,他遇到了宣传圣教伟光正的传教士——这取决于大明从来不限制各种信仰的发展,但需得在承礼司备案,接受大明的监督。 他开始向往“光明”的圣教。 可笑的是,他的内心却是充满了黑暗。 “你好笨啊,温玄熙。”卢妙音咬牙切齿,“这已经第几层了,你给我说说,我早和你说了你的拖延症迟早误事。”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温玄熙感觉到整个梦境连沉数次,他已经逐渐失去了对梦境的掌控,不过这朵虚无之花在手,他还是能有个后门。 “我有个想法。”王沂河问道,“这晋升近仙,总该要有关窍吧?” “他说的对,这晋升之时不仅仅是一位法主最脆弱的时候,恐怕也是这个梦最脆弱的时候。”卢妙音诧异地看了王沂河一眼,惊讶于其人的机智,“温梦主,得想办法让他们在得到这朵花的时候,不得不直接晋升才行。” “这好办,我梦道成也是梦,败也是梦,他不是想要进入更深层的梦境吗,以潜意识来对付我们,那我就让他不受控地进入更深层,醒不过来!” 第13章 送你一场造化 温玄熙推门而入,这房子分明被这些不知是何材质的藤蔓缠住,却依旧拦不住他。 他的手中,持有一瓶香水,这香水晶莹剔透,里面似乎是一片星河。 “啧,你还挺狠的。”卢妙音露出嫌恶的表情,但是她还是给王沂河解释这瓶看起来就不对劲的香水的由来。 自从天降传承开始,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梦中主,造梦者,原因不明,各国至少也有一位达到近仙级数的造梦者。 这是各国能将承法之事完全瞒住的底气之一,一位近仙级造梦者所织就的梦,完全可以笼罩一国,强者甚至可以覆盖一座大陆。 二百年前的大明,这样的造梦者足有三位,其中之一的法,名唤《大梦心经》。 这也是二百年后,卢妙音能在圣·玛修承法之前,精准地找到其人的原因。 不巧的是,二百年前那位《大梦心经》是结果的三尊近仙之一,他在结果之后简直杀疯了,以两尊近仙的性命作抵才将其拿下。 而这瓶香水,是为了让他死得彻底一些,温玄熙这位亲传弟子亲自出手,将其法与果于梦中熔炼而成,取名为“梦髓”。 温玄熙本来对这位继承了自己师父《大梦心经》的后人抱有极大的期待,在抽出圣·玛修部分枝叶之后,以“梦髓”滴注,进行温养,若是有朝一日圣·玛修真能重新完美融合虚无之花,其前途绝对远胜以往。 但是,“梦髓”对于造梦者可以是难得的补药,也可以是致命的剧毒。 这可是曾经在近仙走到终极,开花结果的《大梦心经》造梦主的一身花果凝炼的精华,这瓶中的“梦髓”,就是一个庞大的梦境,哪怕是其中一滴,若是融入一个梦境中,也足以让这个梦境变成一个梦界。 所谓梦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拥有维持其运转的底层法则,不会像梦境一般规则可能随时发生变化。 但是这也意味着这是一个相对来说真实的世界,至少以圣·玛修现在的本事,他是醒不过来的。 温玄熙高举手中的小瓶,瓶身突然冒出晶莹的光芒,自瓶底处缓缓地渗出一滴液体,与在瓶中一般,这一小滴液体,光注视着就让人眩晕,好似是包含了一片星河。 这一滴液体在凝结之后,温玄熙轻轻地向其吹了一口气,只见这滴液体被吹成了粉色,接着自由落体,落在了地板上。 在这一滴梦髓落地之后,王沂河看见外面的整个天空中开始落起粉色的雨滴,雨滴所过之处,一切都成了粉色,扭曲的建筑,黑色的藤蔓,包括整个梦中无处不在的红光,凡是粉色雨滴划过之处,全部变成了粉色。 天空之中,就好像是有人拿着粉色的画笔,一划一划地,涂改整个天空,整个世界的颜色。 这些看起来诡异的藤蔓在变成粉色之后长出了粉色的花,诞生了一股诡异且荒诞的美感。 “不好!”圣·玛修脸色大变,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直接失去了意识。 利未·玛修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梦中失去意识,这当真是一件极其吓人的事情,特别是这还是一位造梦主,更是这个梦境的主人。 不过他在看到从天而降一朵虚幻的花的时候,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哪怕是他本身,也差点被这诡异的雨滴染成粉色,但这朵花虽然半透明,似有似无的样子,但它切切实实拥有自己的颜色,黑色。 他亦是从圣·玛修处得知过这朵花的存在,也清楚明帝国那位梦主是不可能让自己永远陷在这个梦里的。 那么让这朵花回到圣·玛修体内,对方恐怕会在圣·玛修入圣的那一刻动手,不过知道对方想做什么,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而且,在圣·玛修昏迷的那一刻,他也几乎要吓得昏死过去,梦境的主人一但陷入沉睡,这个梦境将会完全孤立,他将会被永远困在这个该死的粉色的地方,与这个蠢货陪葬。 利未·玛修毫不犹豫地将这朵花按入圣·玛修体内。 在这朵虚无之花入体的一瞬间,圣·玛修的身体猛地一跳,他本来已经开始变成粉色的身体眨眼间变回其本来的颜色,他的眼睛也猛地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逐渐放大的剑尖。 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竟看到这么吓人的东西,产生的本能一般的应激反应,使得这个梦境在这一瞬间从无序开始变得有序,直接从接近潜意识的深层梦境弹向浅层。 但是他完全没有本事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他已经开始晋升了,他本就出于晋升的临界点,眼下最关键的虚无之花入体,而且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强行按入体内,这种突兀的晋升,他能勉强维持住自我已是不易,更罔论维持梦境的存在,若非利未·玛修在侧,这个岌岌可危的梦境,恐怕会在这一瞬间将所有人弹到现实。 见到将要刺入自己眼睛的剑在触及自身之前炸开,化作了满天的繁华,知道是利未·玛修出手了。 圣·玛修艰难地开口:“帮……我……维…维持住…梦境!” 利未·玛修信誓旦旦地点头:“你放心。” 听见这句话,圣·玛修放心地沉下心来,用心于自己的晋升,虽然不知道利未·玛修是有什么法子能挡住虎视眈眈的三人,但是既然他应下了,那就自然是有办法的,反正自己的晋升时间也不长,待自己成功,与利未·玛修配合,自然可以拿捏那几人。 只是,这朵花是怎么来的,他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圣·玛修不得而知,只是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细想了。 自然也没看到利未·玛修脸上那嘲讽的笑意。 “我们要去阻止他吗?”明明应该趁此机会阻止那小崽子的晋升,但是三个人都好像是看戏一般一动不动。 “等等,再等等。”卢妙音笑道,“还不到时候,不过你也没出手,应该也看出什么来的吧。” “没看出来的,只有那只不怎么聪明的小狼崽子。”温玄熙嗤笑一声。 第14章 黄雀在后 圣·玛修的晋升顺利得吓人,对法主来说,能否晋升近仙,取决于法的强度,土壤的肥沃与否,以及法主本身与法的适配。 这其中,法本身的强度最为关键,虽然其人人品不好,但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二百年前的那位《大梦心经》,在迈入近仙这一步来说,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再加上卢妙音与温玄熙为他所做的谋划,这朵虚无之花在抽离其身之后,大大延缓其在满足要求之后自动步入近仙的速度,使得其根基深厚,这一点从其可以轻松将复数近仙拉入梦境就可以看出来。 这可是近仙,未经过同意就能拉入梦境,而且还有王沂河这个怪物,足以看出他虽还未走入那一步,却已经有了那一步的部分特质。 当然,王沂河能被这么轻松地拉入梦境,也与他本就刚刚从梦中醒来有点关系。 总之,本就属于圣·玛修一部分的虚无之花再次融入他体内的过程轻松写意,也是,这本就属于他,而且温玄熙这几年将这朵花养得极好,品相极佳,乃最上品。 当年抽花之时,卢妙音便针对此事起过一卦,算出这小子二十五岁这年正是融入此花的最好时机,但是具体哪一日却是云里雾里,看之不透。 不曾想,却是今天这种方式,还真是让人唏嘘。 圣·玛修身上的气势愈盛,勾连整个梦境,本已濒临破碎的梦境被莫名的丝重新续接,他逐渐取回了梦境的主控权,一切的一切,顺利得很。 力量的膨胀让他有些自得,瞧瞧,这本就该是属于他的力量,被卢妙音与温玄熙二人窃取,让他宝珠蒙尘,实属不该,不过看在这俩人足够识趣,将这朵花送回来的份上,就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若是让卢妙音与温玄熙得知这小畜生在这等关键时刻还有空作这种想法,一定会笑出腹肌。 真是愚蠢,且自大。 “如何?该做出决定了吧?”温玄熙问道,固然他也对着小崽子深恶痛绝,但是最大的受害者毕竟是卢妙音,他业已听说卢妙音开花的事情,便更是气愤。 卢妙音才几岁,对于一尊近仙来说,她可是年轻地紧,竟因为这么一个小崽子导致心性失衡,陡生魔障,以至于提前开花。 实在让人痛心。 而且,那小崽子已是关键时刻,若是意图阻止,正该是现在,若是打算放任,也应早做打算,留好后手,以免阴沟里翻船,徒增笑话。 “不必。”卢妙音却是淡定得很,“圣·米高扬被小六阻于海外,没了他,此二人不过是笑话,你等着看戏便是。” “况且,利未·玛修可不能死在这里。”卢妙音与二人解释,她毕竟轮值议国对于这一点还是有发言权的,“我们还需要教廷帮我们制衡那帮疯子呢,他们才是天敌,我们可不是。” 更何况经此一遭,便有了足够理由从圣教嘴里扒拉下来不少好东西。 这回,他们可是占足了理。 王沂河完全没有管他们二人的交流,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好戏,一个背叛了自己养母,狼心狗肺的崽子,被他所认为伟光正的神的仆人所背叛,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他很好奇。 终于的终于,圣·玛修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现在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好,他体内缺失的那一部分得以补全,困扰多日的瓶颈轻松破开,心情舒畅,心念通达,接下来就该是……嗯? 事实证明,他尚未完全取回梦境的权位,那么哪怕他是这个梦境的主人,他也不能是这个梦境的神。 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正是利未·玛修逐渐放大的手。事实证明,这位圣教的普世牧首,不仅心狠,而且手辣,也不知对不对得起他这个神仆的身份。 他掐的时间,可以说是刚刚好,早上一秒,他打不破这朵虚无之花与梦境给予自己主人在晋升时的自我保护机制,晚上一秒,圣·玛修就会成功晋升,取回梦境的权限,介时他的动作就会被提前发现,他有再大的本事都无济于事。 而现在,在这个正好的时机,利未·玛修借助《马太福音》虚实无间的特殊性,在梦中插入了圣·玛修的泥丸宫,同样地也在现实中剖了圣·玛修的脑袋。 从中取出来一枚眩人夺目的晶体,有七彩色,若是稍不注意,便要被夺取心智,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毫不犹豫,张嘴就将其一口吞下,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夜长梦多嘛,但是这厮一张嘴,圣·玛修在梦中的尸身崩解成晶莹的粉末,被其如同鲸吸水一般吞入肚中。 希望他没把现实里的圣·玛修这样吃掉吧,这也太恶心了。 按道理讲,梦境的主人别这么草率地嘎掉,梦境应当会在顷刻间崩塌,而作为造梦主的梦境崩塌则要更加严重些,梦境中的一切都会坠入现实,造成一些大麻烦。 所以,双方都很默契地配合,各自占有了一半的权限,维持住了这个岌岌可危的梦境。 见事情结束,三人便离开自己的藏身之处,走到利未·玛修面前,王沂河尚在可惜,这小狼崽子尚未做出反应就被干脆利落地做掉了,以至于他没看到好玩的戏码。 便听见利未·玛修抢先开口:“感谢大明御主成全,在下愿用时之砂作赔偿,以期弥补阁下的损失。” 为表诚意,他这句话甚至用的中文,靠自己讲出的中文,可比靠法作弊,来得要有诚意得多。 卢妙音强行咽下嘴中差点吐出来话,这位普世牧首还真是不简单,竟清楚地知道自己眼下最需要的是什么。 时之砂,这玩意对卢妙音完全对症,这是极为罕见地能逆反开花进程的宝物,传闻是圣教数百年前一位入圣的《传道书》自星空之中得到的宝物,具体得了几粒尚不清楚,但绝对是用一粒少一粒了,对卢妙音来说是足以救命的圣物,能让她结果的时间后移至少一百年。 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第15章 这不合理 不过,还不够。 这颗足以弥补利未·玛修本身与《马太福音》契合度不足的瑰宝相当于他们亲手送到利未·玛修嘴边的。 他本身因为这个缺陷,足足耗费玛修家族半数珍宝才得以跻身圣级,不过他本身也算天姿绰约,只是不契合玛修家族这本传承秘法罢了,否则,西境诸国传承千年的家族不在少数,凭甚只有他能靠着家底堆上去呢? 若是他本身不顶用,把整个玛修家族填进去也没用,好在普世牧首这个位置确实重要,才让元气大伤的玛修家族缓过气来,不至于跌出三大家族的地位,也算是他们赌对了。 眼下却是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他虽不至于同时拥有《马太福音》《大梦心经》两本法的传承——这种极有诱惑力的事情,自然曾有人试过,结果是暴毙当场,自其尸身中长出来奇异诡谲的花。 诸国,甚至各组织都做过这等实验,且不止一次,毕竟身居高位者,对于对头的实验结果,自然不会相信,且有定会怀疑对方在欺骗自己。 诸国,各组织对实验内容讳莫如深,但都不约而同地明令禁止试图接触第二法的传承这等行为。 而利未·玛修此举并非承继第二法,承继第二法没有这么简单,他这么做会增强自身于梦之一道的权重,同时,他亦是得到了《大梦心经》的部分权柄。 不过温玄熙有自信,他至少能与更进一步的利未·玛修五五开,毕竟此前他与利未·玛修交手,对方仅有的几次胜利,都不是在梦中取胜的,他的《梦林玄解》虽为梦法,却最为针对梦法。 可以说,世上梦法,皆天生低他一头。 见卢妙音久未答话,温玄熙捎一猜测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直接跳过利未·玛修的所谓诚意,道:“恭喜阁下更进一步,这小子的圣字,怕是要还给您了吧,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言下之意,你取走了属于我大明的法胎,这时之砂顶多只能算是等价,但你等如此践踏大明颜面,如何作价呢。 利未·玛修闻此言冷汗直冒,他清楚自己眼下只不过是补足缺憾,顶多算是得到了《大梦心经》的部分手段,这不算什么,这法胎最大的作用是让他与其他圣级法主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但不至于让他的手段有太过离谱的增长,让他对敌温玄熙,胜负与否尚且未定,更何况,对方似乎还有两位不知深浅的人物。 特别是那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他方才就惊骇地发现,明明他已与温玄熙联手,暂时稳住了梦境的崩塌,使得这个正在跌向现实的梦境,实际上比世上大多数造梦者织造的梦境要更为稳固。 但是,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这个梦境可以承载的了,他正在坠向现实!且他阻止不了。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利未·玛修头皮发麻。 他自七年前意外忽悠回卢梦烟,他其实分外鄙夷卢梦烟这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白眼狼性格,但在得知了虚无之花的存在之后,他就策划了七年之后的这次行动。 他好不容易遇到这次千载难逢,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而且令他惊诧的是,明帝国的这几位竟然似乎看透了他的意图,而且没有阻止他。 他成功了!!!这简直难以置信。 但是,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他的计划中没有他,他好像是一个黑洞,他不仅仅自己在坠向现实,就在他周边的梦,也在不可控制地跟着他坠向现实! 要赶紧离开这里。 利未·玛修思索再三,掏出来一枚戒指,王沂河发现,在看到这枚戒指的时候,温玄熙与卢妙音同时瞳孔一缩。 显然这枚戒指不简单。 “织梦者,正品。”利未·玛修叹了口气,这枚戒指再怎么厉害,也只是身外之物,“再加上时之砂,换这件事彻底结束。” “但是,我要求………”利未·玛修又想了想,道,“我要求梦主与我一并,抹去这个梦境。” 他本想提出要承载这个梦境,毕竟这七年来,作为圣子,这小子在圣教所接触的圣教机密不比当年在明帝国接触的少,虽然由于这人有前科,他们早有提防,但是这其中真真假假,他们当年给明帝国所造成的麻烦可不少,自然也不希望自己也遭受一次这种无妄之灾。 但是,他又一想,这小子脑子里可也有不少明帝国的机密呢,谁知道他当年告诉圣教的是不是全部,有没有留一点给自己作护身符,所以明帝国恐怕也不会同意自己承载这个梦境。 虽然,想要彻底抹去这个梦境以免梦中的一切影响到现实,其困难程度远胜于承载这个梦境,但也没有办法,此乃两全之法。 “可以,我同意了。”温玄熙点头,看向卢妙音。 “附议。” “附议。”王沂河见此,为了表示合群,附和了一声,毕竟按照卢妙音所说,他也是四御之一嘛。 卢妙音见此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便接过利未·玛修递过来的织梦者与时之砂,顺手就将织梦者递给了温玄熙。 温玄熙接过织梦者,眼中兴奋异常,不过他好歹也知道轻重缓急,并没有沉迷其中,将其收了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动手吧,这可是一个大工程。” “确实,这个梦可不小。”利未·玛修对着卢妙音与王沂河道,“要不要先将二位送出去,让剑主与大公裁判停手。” “不必这么麻烦。”王沂河觉得自己戏份有点少,而且他有点着急想要看自己的亲人怎么样了。 三人愣了一下,就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 什么情况? 卢妙音猛地站起来,面露诧异地盯着他,这太离谱了。 哪怕她不是梦道法主,但她毕竟主掌易数,她也能看到,这个梦境是非常突兀地被抹去的,就好像一段连续的文字中间突然被橡皮擦擦掉了一部分。 都没有过程的!什么事情都应该有一个过程! 这不科学……这不法! 第16章 小心翼翼 海中市所辖足有近五千个岛屿,是大明境内第一大群岛,而圣·玛修,哦这个名字以后可能属于利未·玛修了,应该说是前·圣玛修圣前所织造的这个梦境,覆盖了整个海中洲群岛所有的海域。 这已经算是一个大型梦境了,这种大型梦境若是造梦主骤死,梦境由虚向实坠落,在其越过虚实极限之时所造成的光华,将会照耀大半个大明。 介时恐怕整个东南,西南地区,都会目睹这一幕。 当然,由于造成此事的法主已死,这光辉绚烂的一幕本身并不符合人前显圣的铁则,但是因此而受到深层刺激,从而承法的人将是一件极其恐怖的数字。 而这些因为意外而承法的人,其本身并未达到自然承法的零界点,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人前显圣的铁则,大规模的人前显圣几乎是定论。 介时至少得有近仙级数的造梦主亲自出手,在一切发生之前,将所有梦落影响范围再次拉入梦中,才可避免。 并且要在现实做大量伪装。 这种规模的梦落,历史上并非个例,久远的事情已不可考暂且不提,近的如四百年前的王恭厂大爆炸,这是切切实实发生在大明本土的为了掩盖梦落事件而实行的掩盖。 当然,在梦落之前,复数造梦者联手,磨灭或者承载梦境的案例也不在少数。 但是,总得有个过程吧? 这跳过中间过程,直接来到结果是什么情况? 王小六扪心自问,这符合他们心中,他们一直以来在追求的“仙”吗,这是否又与西方教廷所尊崇的“神”可类否? 自然是符合的,这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随手擦去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的烂摊子,这其中透露出来的威能与气度,令人唏嘘,此若非仙,何以谓仙乎? 原本互相对峙,暗中较劲的王小六与圣·米高扬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庞大的梦境眨眼间消失的的诡异情况,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吓得两人在第一时间收回自己的手段,乖乖落在岸边,二人收起了剑拔弩张的气愤,面面相觑。 哪怕是对王小六来说,这梦境真的坠入现实,卡在虚与实的夹缝之中,那等让人想一想就焦头烂额的情况,也比现在要好。 毕竟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这件事,太过诡异了。 “这……” “别问我,我不知道。”圣·米高扬方一开口,就被王小六打断,他自己还摸不着头脑呢,“贵教普世牧首来了,不如你去问他。” 利未·玛修落在圣·米高扬身边,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见着王小六在侧,他也不惊讶,圣·米高扬迟迟未至他就猜到明帝国这次可能倾巢而出了。 “原来是剑主,久仰久仰。”虽然目的完美达成,但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实在太过恐怖,他已经不敢再呆在这了,这件事必须赶紧告知教皇大人,对明帝国的态度,必须做出改变了,“今日之事,在下已付出代价,还望剑主放行。” 此时王小六也接到了温玄熙的传梦,对此自无不可,虽然目前为止仅温玄熙与卢妙音得了好处,但是他有自信那两位是不会让他吃亏的。 况且现在重点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了。 从利未·玛修这个魂已经飞回应许之地的表现来看,他也多少有点猜测。 双方都想着要走,那必然是一拍即合。 另一处,海中市邮政局地下,王沂河与卢妙音正面面相觑,王沂河此时也后知后觉,自己这莫不是牛*装大发了?他仅仅只是尝试了一下自己的法罢了,擦掉一个“梦”对他来说,好像并不费力,但是眼前这位大明礼王对他的态度却是大变。 虽然之前卢妙音也对他很尊敬,但是现在,王沂河从卢妙音的表情中品尝出了一丝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好在尴尬的气氛并未延续太久,就被人打断了,有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见卢妙音没反应,王沂河就帮她答了声“进”。 那人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手,缓缓地推开门,这番动作与王沂河当初作为社畜时去见老板时的行径一般无二,惹得王沂河险些笑出声来。 门外的人是温玄熙与王小六,离开梦境之后王沂河的视野再次笼罩了整个海中市,他也看见自己的家人都很安全,心中自然不急,但是温玄熙这般小心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要知道在梦中,这人开门的动静可不小,虽然不是踹的门,但看那力度,可也差不了多少。 这反差可不小,搞得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而且温玄熙甚至是等王小六也到了这才二人做伴进的此处。 糟糕,他不会真是什么洪水猛兽吧? “你们何必做这副姿态?”卢妙音终于是调整回了自己的心态,将方才紧张时在手中摩挲的时之砂一口吞下,责怪道,“若是把人吓走了,那我们就等着交牌吧。” “啧。”王小六一脸无语地把温玄熙推进来,顺手关上门,对王沂河道,“你别管他,他戏瘾犯了。” 温玄熙咳嗽两声,在卢妙音身边坐下,感叹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让一位梦道大能问出这种问题来,王沂河自己都觉得自己造了大孽。 不过他也不可能装模作样地问什么“我很强吗”这样离谱的问题,那也太装了,他自己都会扇自己。 “时之砂与织梦者对我与温玄熙的作用都无可替代,我会列出一张用以交换的清单,绝不让二位吃亏。”卢妙音慢条斯理地表达自己的诚意,又对王沂河解释道,“我会在清单中详细描述时之砂与织梦者的效用,以及用以交换物品的功效。” “这事不急。”王沂河摆了摆手,王沂河主动q流程,“先解决我编制问题吧,四御是吧,先说好,我不想管事,轮值议国什么的,别来沾边。” “您想干什么干什么。”温玄熙咬咬牙,“熙飘零半生,只恨……”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被王小六一巴掌拍在地上,看这力度是奔着打死去的。 第17章 澄明令 “温玄熙虽然智障了些,但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卢妙音道,“回头会给您送一份澄明令与持枪证来,就是俗话说的杀人执照来,澄明令是大明最高级别的令玺,持此令在,可更易圣旨,可临时改法,可号令诸有司。” “简单的说,就是旧时代的玉玺。”王小六在一旁补充道,“澄明令有且仅有一块,置于东昆仑三山殿,也就是大明国家安全组的总部,由驻守东昆仑的御主保管,仅有保管权无使用权。” “此令生效,需要三御同意并递呈三议国议事,三议国通过三轮表决无异议方可生效,指定使用人选及生效时间,生效期间内令主所做一切事情,其所造成无论什么影响都不可被追责,且令主所行之事若符合预期,甚至超过预期,则其行令期间无论侵犯了谁的利益,都不可被报复,否则报复者以叛国罪论处,罪同谋逆。” “令主所行之事若达成或超过预期,则死后可配享太庙,与国同休。” “自二百年前,设立澄明令来,持令行事的有且仅有一位,就是一百二十年前,挽狂澜于既倒,负天下之将倾的时任内阁首辅,周鼎山周老先生。” 王沂河满头黑线,他本就不想再996,这些人就给了他这一块烫手山芋,他心中颇有些不满。 “您放心,此令给您,您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只享受此令带来的权力,只求您在日后大明危难之时能搭一把手,避免山河倾倒,百姓蒙难的大灾。”卢妙音起身,规规矩矩地给王沂河鞠了个躬。 这下当真吓了王沂河一跳,他其实对自己的本事尚且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但是卢妙音这几人如今这态度,以及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情绪,实打实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得一批。 既然如此,他生在大明,长在大明,家人朋友也具在大明,他对大明的感情虽不像网上那些愤青一般“激情澎湃”,却也深深地热爱这这个国家,凡得国之正,唯我日月大明也! 既然如此,若是他当真有这个本事,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人家又没有让他当牛做马,反而是先给了他最大限度的自主权。 他本身也只是个普通人,骤然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世界仿佛突然变得不安全了,他很担忧自己父母亲人的安全。 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啊,是常规意义上的好人呢。 “您放心,若是大明蒙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若是有能力,一定会出这份力的。”王沂河这句话让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们都不是政客,自然不会想着丛王沂河身上榨出更多利益,反而是感到欣慰。 毕竟王沂河这句话就代表着他同意了在危机之时拉一把大明这个请求,这就足够了。 但是他们心里却还是疯狂吐槽,这位是真的对自己的力量没有概念啊,什么叫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别说巢了,哪怕是这棵树倒了恐怕也影响不到你这颗金蛋。 “为行事方便,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凡人多的,我们都会有一个表面上的职务。”卢妙音解释道,“我是国家安全组组长,也就是承法寺卿,温玄熙是大理寺卿,王小六则是东北军区总督,为求行事顺利,都是正职,但其实日常事务都是教给少卿去办的,您若是没有意见,都察院左都御史刚被摘掉,此乃九卿之一也比较符合您的身份。” “行,就这吧。”王沂河想得却是,今年若是过年,这牛*可不得让他装大发了。 “出事了。”卢妙音突然脸色一变,他向王沂河解释道,“您应该看出来,我这是化身。” 王沂河确实看出来了,卢妙音给他的感觉要远弱于温玄熙和王小六,只是她给自己的感觉切切实实是一个活人,他早就觉得奇怪了,没想到竟是化身。 “你本体是在金銮殿参加三议国议事。”王小六问道,“是陛下还是林老。” “是林老。”卢妙音肯定王小六的猜测,并对着王沂河道,“会议中内阁首辅林亦奇林老突然步入近仙。” “这不可能!”趴在地上装死的温玄熙蹭地一声站起来,强调似得再说了一遍,“这不可能!” “以常理而言,这的确不可能。”王小六沉吟道,“《永乐大典》虽极为契合林老,而且是成祖文皇帝陛下主持修撰的,不知为何成了可以被传承的法,但是它上限极低,甚至在凡之一境也处在中下,只是在辅政方面独树一帜,方才被选作历任首辅的传承之法,这本法成就近仙,你在开什么玩笑?” 在场的几位都清楚《永乐大典》的本质,王小六特意这么说自然是解释给王沂河听的。 他也眉头一皱,事实上他还挺尊敬现任内阁首辅林亦奇老先生的,这位老先生能终身任职是有原因的,他的政策大大利好平民,真正做到能让老百姓靠着自己的努力可以买上房子了,以至于哪怕权贵中有不少人看他不爽,但他的支持率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屡次达到了90%以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王小六都说了《永乐大典》不可能步入近仙,温玄熙亦是表现得这么蹊跷,就说明这件事问题很大。 “我开这种玩笑做什么?《永乐大典》步入近仙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那么一点点可能性就相当于自己编个近仙法出来这么离谱,更何况林亦奇是当着我的面从面前承法到近仙的,我世界观都碎了一地。”卢妙音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绝不简单,之前答应给您的东西我会差人给您送过来,只是现在我们三个可能要失陪了,还望您见谅。” 时任首辅被人暗算,虽然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暗算,将另外两位御主一并带回去商议也是应该的,至少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能第一时间把苗头按死。 “我也去。”王沂河说出让三人惊喜的话来,他们并不指望王沂河真的给大明干死干活,只需关键时刻搭把手就行了,这事情只是看起来有些诡异,对大明来说是好是坏实在不好判断,他们没想到王沂河竟然会出动要求掺和,“但是你们先走一步吧,我要先安抚一下我的家人。“ “我也很尊重林老,若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的。 “若您觉得可行的话,可以带上您重要的家人,承法司有一本《养生经》是专门给权贵准备的既可以延年益寿,又可以保护您的家人,使其免受人前显圣之事的威胁,您不用着急,若是此事实在棘手,我们会来向您求助的。”卢妙音道。 “那感情好!”他正愁怎么让父母亲人免受人前显圣这种无妄之灾的威胁呢,而且专为权贵准备恐怕每年都有名额限制的吧,但是卢妙音言里话里都没提到什么人数,显然是随他定。 虽然他现在应当也算是大明的权贵了,但是卢妙音能这么体贴,他还是很满意的。 第18章 入京 卢妙音走之前帮王沂河选了一个秘书,他取过来一个平板,里面都是大明秘书总局呈递上来的有三年工作经验的应届毕业生,也就是说在大二开始,这些精英就已经开始实习了,专门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去培养的。 这些人,年轻且有朝气,又因为秘书总局进行的有规划的培养,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从能力到颜值都是顶顶尖的。 只可惜,王沂河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小到大都没有出现过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他在这方面的感情,淡漠得有些吓人。 于是他单纯地随意选了一个,找了个数字7,这是他的幸运数字。 这些人被秘书总局选中进行培养是有原因的,王沂河选中的这个人名叫其实本身在学习方面并不厉害,但是他做事细致且迅捷,王沂河提出的要求是将自己的父亲母亲,小姨还有堂妹带去帝都,他本以为这位李承泽李秘会给他包机,没想到人家连夜从上海某个富豪那里征调了一架私人飞机来。 他本来想带走的亲人自然不止这些,不过老人们毕竟年纪大了,年纪大的老人大多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土地,多次奉劝未果后他便想着先将自己的爸妈带去,再与卢妙音商量《养生经》的事情。 而且即便他未曾开口,李承泽也从东部军区驻东海部队抽调了足足一个团的兵力在王沂河这些家人居住地附近驻守。 这一个团属于东海分部的特殊部队,其中参杂了大量法主,团内监察更是一位高阶造梦者,足以在第一时间将王沂河的家人拉入梦境,以隔绝视线。 王沂河落地京都已是卢妙音等人离开的三日之后,从飞机上下来便看见已有一帮人恭候在侧,其中一人恭敬地递上来一枚戒指,王沂河接过之后还觉得奇怪,不过这戒指入手之后的确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自己随时能从中取出什么东西来。 空间戒指? 递上这枚戒指的人正是卢妙音身边的卢建忆,他见王沂河似乎并不清楚这枚戒指的作用,也并不奇怪,他来之前卢妙音早已对他反复叮嘱过,连自家老祖宗都要这般小心翼翼,卢建忆生怕自己出错,又怎么会疯到去嘲笑王沂河。 不仅如此,他更要照顾王沂河的脸面,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解释这枚戒指的作用。 “这是礼王殿下要在下转交之物。”卢建忆恭敬地解释。 王沂河了然,看来是之前卢妙音答应的东西,他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将其戴在大拇指上,戴上去之时他还在想这戒指戴大拇指居然都有些大了,不成想戴上之后竟严丝合缝。 而且同时他也能看见戒指里面的东西,不仅仅是卢妙音之前所说的那奇异的石镜,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这戒指内空间不小,足有数百个立方,却被卢妙音装了个满满当当,粗略一看都是有用的东西。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王沂河也不可能盘库,笑着对卢建忆道:“辛苦。” 卢建忆连道不敢。 第二个上前求见的却是都察院右都御使,也就是他的副手,在过去,都察院左右都御使虽实有上下之分,但在明面上却是同一品级,二百年前改制之后,却是切切实实有了上下之分,左都御史为正一品,右都御使仅为从一品。 都察院右都御使张景一是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贵妇,在前任左都御史被摘掉以后便是她主持的工作,本以为可以更进一步,没想到却是从天而降一个顶头上司。 她本有些忐忑,这种从天而降的上官,仅有两种可能,一者是位后台通天的二代,只是她张氏也不是什么末流世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她能在这个年纪坐上从一品大员的位置,后台已经是邦邦硬了,能让她毫无头绪,开什么玩笑? 至于第二种可能,那她就无所谓了,因为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她不是左都御史也与左都御史没什么不同,至于左都御史这个萝卜坑,他恐怕这辈子都不用想了。 果不其然,前一天她就收到了通知,要她继续主持都察院事宜,并且在今天将都察院的信物——查察令,送到一个年轻人手上。 自此,她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张景一恭敬地给王沂河行礼,双手递上查察令,笑着道:“见过总宪大人,下官右都御使张景一,这是我都察院查察令,下官保管多日,今日交还给总宪大人。” 王沂河接过查察令顺手放入兜里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的工作指手画脚,更不会行不懂装懂这等智障之事,只要我们面子上过得去,都察院就是你做主。” “是。”张景一放下心来,虽然前一日收到通知让她继续主持都察院的工作,但是她清楚,如果一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么她收到的通知只不过是一张废纸,她能否继续主持都察院的工作,是看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态度。 好在这位新晋的御主,似乎还挺好说话的。 王沂河的父亲王晋方,母亲陶知悉以及小姨陶知怡,堂妹范与喆都惊呆了。 前段时间都察院左都御史被摘掉的新闻到处都是,当时负责主持工作的右都御使张景一也是露过面的,这可是从一品大员,如今竟然站在王沂河身边这般恭恭敬敬地,而且还尊称王沂河为总宪大人? 何谓总宪?御史台古称宪台,至有明一朝改称都察院,左都御史为都察院总长,总宪台事,故称总宪。 什么意思?王沂河是新晋左都御史,怪不得居然是私人飞机来接,怪不得王沂河不跟他们解释,只是要他们跟着来帝都,若是王沂河当真在海中市跟他们说了,他们岂会相信,做梦总也得现实一点吧。 “我们先去三山寺吧。”王沂河道。 三山寺,即国家安全总组,总部其实设在东昆仑,而设于帝都的这一处为第二办事处,但实际上由于东昆仑三山寺为剑主镇守之所,故而帝都的这个第二办事处才是实际上的总部,大多数事物由坐镇于此的三山寺少卿主持。 这与都察院的情况差不多。 第19章 良性结果 自三日前金銮殿内三议国议事之时,内阁首辅林亦奇当场晋升近仙之后,金銮殿被三议国以钻研国事的名义封殿,此事有先例可循,最长一次曾封殿半个月,每日除必进的膳食由三位议国亲自出殿取用,以及每日发布的政令之外与外界没有任何交流。 但这次不同,封殿之后,大理寺卿温玄熙与东北军区总督王小六被允许入殿听用。 但其实大明所有从一品以上的大员都知道,这二位可不是以大理寺卿以及东北军区总督的身份入殿的,他们也不是进去听用的。 王沂河到场之时看到的就是里三层外三层将金銮殿团团围住的锦衣卫。 领头的一身玄色飞鱼服,见到王沂河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个礼,恭敬道:“总宪大人日安,您请。” 这一位王沂河认得,他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听仙,正三品,在大明是可止小儿夜啼的人物,死在他手里的间谍,贪官不计其数,而且为了杀鸡儆猴,他多半会选择就地击毙,这正是他凶名赫赫的原因,不过王沂河倒是对他的做法深表赞同。 某些人,不让他们知道痛,是不会怕的。 看起来卢妙音应当是把自己照片什么的给这位指挥使看了,以至于王沂河刚到手的澄明令,查察令一块都没用上。 还真是有些失落呢。 陆听仙将王沂河送到防线的最里面就停下了脚步,显然后面的地儿,他也是不可踏足的。 不过他也没让王沂河直接进去,而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拎出来一个超大型的食盒,这玩意儿大到王沂河都怀疑自己在承法之前别说拎了,怕是放在小推车上,他恐怕推都推不动。 “要不您顺便把他们的午饭也拿进去?”陆听仙虽然是说着疑问句,但显然王沂河怎么着也不可能拒绝,只能无语地接过这个食盒巨大版plus。 “还有吗?”王沂河提问。 “还真有。”陆听仙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杯茶千道,“这是皇帝陛下钦点的芒芒萌打椰加双份芋圆。” 王沂河接过茶千道,他现在拎着食盒的那只手需要举起来才能让这个食盒不至于拖到地上,另一只手提着一杯茶百道,这副尊荣实在是不太雅观。 而且也开不了门。 好在里面的人应当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王沂河方一走到门口,门就被打开了,出乎王沂河意料的是,来开门的居然是今上。 当今圣上朱先樆,经常在各个盛会上露面,给皇室吸了大量的粉丝,故而王沂河对她也是熟悉得很。 居然让皇帝陛下来开门,看起来里面这五位里面应当属我们这位陛下最小了。 王沂河将手上的奶茶递过去,朱先樆很开心地接过,笑嘻嘻地道:“谢谢昂。” 她将王沂河迎进来,关上门,一边插吸管一边道:“这位就是我们新晋四御吗,果然是一表人才。” “随便坐。”卢妙音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个按摩椅上,眼睛微眯,一点都没有危机到头的样子,只是她眼睛的余光瞄到了王沂河正举着的东西,眼睛猛地睁大,“你还把午饭带来了啊!快,我点的铁锅炖大鹅呢?” 王沂河一脸问号,他眼睁睁地看着卢妙音弹射起步,从他手中接过食盒放在中间一看就是临时放在这,与整个大殿画风丝毫不搭的餐桌边上,并且真的从里面抬出来一个大铁锅的时候,终于清楚这玩意儿为什么这么大了。 他方才不是不能看看这食盒里面有什么,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当真如此离谱啊。 “不是,不是出大事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很轻松的样子,林阁老呢?”王沂河当然看见林阁老被他们安置在后殿的龙床上,只是他还是想稍稍掩饰一下自己视野比一般人稍微有些大这个特点。 “在里面呢。”温玄熙听见动静从后殿走了出来,一看这情形眼睛一亮,“开饭了?” 还是王小六比较靠谱地跟他解释道:“林阁老还没醒呢,昏睡三日了,恕我直言,他这种情况我等从未见过。” “事实上我见过。”卢妙音一边又从食盒里面掏出来一个炉子,一边道,“二百年前出现过这种事情,此非个例。” 王小六这才想起来,卢妙音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位经历过二百年前那次灾难的老人,他催促道:“那你倒是说说啊,前两天都不说,害我们平白担忧了这几天。” 卢妙音却是不着急,她先跟王沂河解释了有关于开花结果土壤的事情,让王沂河心中有个数,而后她才开始描述二百年前那次。 “先代钦天监监正,按理来说他才是那十三位近仙中最年老的一位,但是为什么他没有结果,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别卖关子。”王小六催促道。 “先代钦天监监正,他与其他十三位近仙的不同,就是他这步入近仙之时,就是他开花结果之日,他所承之法,与我们这位林阁老一般,是近古之法,而不是像我等一般,历史上仅有零星记载,甚至毫无记载的古法,他的法名唤《皇极经世书》,来自于前宋之邵雍。” “他结果之时我也在场,目睹了这一切,眼睁睁看着他从不如我到直入近仙之境,并且成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人。” “他变成了邵雍。” 卢妙音仍在摆弄她心心念念的铁锅炖大鹅,而在场的另外五人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后殿。 《皇极经世书》的作者是邵雍这是定的,但是《永乐大典》的作者可不止一位,甚至不能称为作者,应当说是编纂者才对,那么是解文毅,还是黑衣宰相姚广孝呢? 又或者说,是那位下令编纂此书的成祖文皇帝,永乐大帝朱棣? 这里面不会出来一位祖宗吧? “此事是不可逆的,不过好歹这被我们称为良性结果。”卢妙音尝了尝正在重新加热的铁锅炖大鹅,满意地咂了咂嘴,“比之那些完全无法沟通的恶性结果来说,算是再好不过了。” 第20章 接受良好 既然卢妙音都说了,这完全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他们只能耐心等待这件事出最后的结果,那就不必担忧什么了。 王沂河也不打算离开这里,哪怕他自问不会将这等机密出卖,但是离开这里只会让他与大明间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岌岌可危。 他也知道,眼下大明如此迁就他,完全是因为他的表现足够离谱,若是这几位觉得有把握拿下他,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不过他也乐得如此,至少这种一方敬畏另一方的关系,反而比之势均力敌要来得更稳定,虽然对方百分百会在暗中防备他就是了。 更何况,他也对里面躺着的那位现在究竟是谁好奇得紧,自然是想要留下来,看这个热闹。 于是他也就安心坐下,不得不说,这四个老饕点菜的水准是有点的,天南地北无物不包,王沂河都有些不知道该从啥开始了。 朱先樆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笑着说:“想吃什么直接跟陆卿说,他会去给你找来的。” “封殿议事期间,所有我们吃的东西,都会由陆卿亲自过手,以防有夹带,他精于此道,再隐蔽的针孔摄像头,窃听器都能给你找出来,再加上这座大殿覆盖着最高能级的信号屏蔽,安全得很。” 王沂河还真想了想,却也没有额外点菜的想法,再说了这一顿也不算将就,这铁锅炖大鹅都是御厨精心烹饪的国宴级别,他挑什么呢? 只是他心中仍然在思考卢妙音方才与他解释的开花结果的事情,颇有些不自在。 “他这样要持续多久。”王沂河吃饱用足,揉着肚子躺在一边的摇椅上消食,他并不习惯卢妙音那看起来似乎很舒服的按摩椅,那玩意儿杵在他身上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舒服。 看起来其他三位也是这想法,特别是朱先樆,也不知哪任皇帝不习惯龙椅那硬邦邦的感觉,现在的龙椅上垫了一层定制的垫子,不仅柔软适中,甚至还能加热,朱先樆躺在上面舒适得很。 温玄熙和王小六则是和王沂河一样,躺在摇椅上摇摇晃晃,好不自在。 “你来的正巧,已经快结束了。”卢妙音解释道,“我正想去请你呢,若是那人不好沟通,我们几个不一定能拿捏他。” “自他躺下,已去三日,三者,天地人也,而且他的气息比之三日期已是极平稳,若要苏醒,便是今日了。”王小六道,“若是今日不醒,说明是解文毅或者姚广孝的可能性大幅降低,他也更可能在第五日或者第九日醒了。” “醒得愈晚,就愈强,但是即便是今日便醒,若是无法交流,我们要拿住他恐怕代价也要不小,我已调来大明境内半数在编的造梦者,只待我以身作阵眼,织造梦境把他拉进去了。”温玄熙道。 “当真这么猛吗?”王沂河表示疑惑,毕竟哪怕他不在,大明的三尊近仙可都在这,三比一,哪怕对方是结果,也不该拿不住吧,这三位好像也不是简单的近仙,都是积年的大佬,怎的这般如临大敌。 “我们只不过是提供养分的土壤,他们才是真正的果,我们仅仅只是拥有一部分的使用权,人家却是完整的,如此一对比……” 卢妙音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王沂河结合一下自己现在的手段,再联系一下卢妙音言语中透露的意思,王沂河无法想象自己身上的这个道果,能有多离谱。 “不要想着自杀。”卢妙音似乎王沂河心中逐渐发芽的那个恐怖想法,“很多时候,慢性自杀,总归比立刻自爆要好得多,因为前者,你还能有时间想办法。” 王小六解释道:“每一位法主的死亡,根据他所承之法的特质,会产生不同的影响,有好有坏,就比如之前那位圣·玛修,此类梦主不可能每次都临时织造梦境,他们事实上时时刻刻都在做梦,若是没有你,温玄熙与那位利未·玛修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梳理坠向现实的梦境。” “而你要是……”他深深地看了王沂河一眼。 王沂河身上竖起根根汗毛,他颇有些毛骨悚然。 这时,后殿突然传来了一点点响动,五人互相对视一眼,王沂河也暂时收敛起自己的心思。 “走吧。”好歹有可能是自己的先祖,朱先樆领头走了进去。 这地方本来是没有什么后殿卧室的,也是前面某任皇帝想要在床上办公设的,所以这个后殿其实不是特别大,五个人进来,却是显得有些挤。 床上的林亦奇(?)此刻正迷迷糊糊地醒来,四处张望了一下,见着虽然略有些窄小,但明显符合帝王规制的床,以及略带戒备地看着他的五个人。 他轻笑了一声,道:“不成想,老衲竟有一日能有此资格躺在龙床上。” 朱先樆嗤笑一声:“别演了,您根本不是那位黑衣宰相,您是朕那位先祖吧,成祖文皇帝陛下。” 王沂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入殿至今,头一次从朱先樆嘴里说出“朕”这个字,而且如此直白地拆穿眼前这位永乐大帝,胆子极大,怪不得能自朱家中脱颖而出,坐稳这皇位。 “不愧为女帝,你是在试探俺吧。”朱棣也不演了,他拥有林亦奇的记忆,对于现在的大明也是了如指掌,“俺是朱棣,却也不仅仅是朱棣。” “什么意思。”卢妙音脸色一变,她很快猜到了朱棣(?)的言下之意,“三合一?” “怎么着也是四合一吧?”朱棣瞅了她一眼,“林亦奇就不算?你就是我大明的三皇帝吧,倒是不错。” 朱先樆一头黑线,不过朱棣把三议国理解成三位皇帝,其实也没说错,毕竟他们三个的权限算起来都是一样的:“您接受的很快。” “大明都能在这些个蠢货的祸害下绵延六百五十余年,三帝同朝,女帝凌空又有何奇怪的。”朱棣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俺也是造反起家,接受能力在你眼中就这么差?更何况,你们这制度看起来很不错,总归不会让那等蠢货祸害了,满手绝杀,却能玩成这样,实在愚蠢。” 这是在说明堡宗吧? 五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21章 judy “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这字辈用完了吧?你们准备后面怎么办?”朱棣突然问道。 朱先樆满头黑线,不是?您就关注这个?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按族老们商量,后面取名字随便来了,就当是真正地告别旧大明,开启新历史。”朱先樆解释道,“您只要好好养老就行了,也可以旅旅游,看一看现在的大明。” ? 新大明建立二百余年了吧?现在才告别旧大明是不是有些晚了,你们只是懒的吧? “俺记得,俺现在应该说内阁首辅吧?怎么养老了?”朱棣提问。 “只要有两位议国同意,就能撤另一位议国的职务,此程序每位议国在职期间只能发动一次,考虑到三议国期间不能用两个人来自同一个家族……”朱先樆解释道。 “俺记得,俺现在姓林。”朱棣打断他。 “况且,您现在是一位结果,于情于理,您不适合再坐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这期间次辅会暂代其位,我们会尽快重启组阁流程。”朱先樆略过他的抗议,继续解释道。 “啧,这个理由我接受。”朱棣道,“那么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处理我?” 见朱先樆看向自己,卢妙音无奈道:“这毕竟是陛下的先祖,您自己决定吧。” 朱先樆只好硬着头皮向前,她看向温玄熙与王小六:“劳烦两位暂时留在帝都,陪我们成祖文皇帝住一段时间,具体要住多久,劳两位自行把握。” 懂了,住到他们认为这位成祖,是可以信任的为止呗。 “劳烦易主暂时坐镇东昆仑,我会去请动太上皇,请他老人家坐镇西昆仑。”朱先樆硬着头皮继续安排,由于朱先樆有属于自己的法,属于帝位的法暂时还在太上皇朱迪葭手里,他能借助这本法,短时间内等同近仙,镇守西昆仑绰绰有余。 两昆仑中还是东昆仑更为重要,否则三山寺也不会设立于此,故而不得不让卢妙音亲自镇守。 朱棣点点头:“不错,看来我大明传承有序,那我就放心了。” 他对于朱先樆没有第一时间信任自己感到很满意,虽是女主,但是也确实有皇帝威仪。 大明对他有所防备,他又何尝对这个让他有些陌生的大明没有防备呢? 不过就是一个重新建立信任的过程,至于这时间,就要看双方的表现了。 朱先樆很识趣地没有安排王沂河,虽然她未曾直面王沂河的手段,但通过卢妙音三位大佬的描述便可见一斑。 称得上“离谱”二字,她也是曾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过,为了考验能完全真实,选帝仪式开始结束的时间唯有太上皇与诸位选帝侯,以及宗人令知道,选帝侯们若是泄露此事不仅会被取消资格,处终身监禁,而且此次选帝仪式会立刻中止,并择日再启。 故而她是真的靠自己的本事爬到了高位,上下的心理她都心里有数,自然不会像什么也不懂的空中楼阁一般,妄图凭借地位,拿捏强者。 那是自杀。 朱棣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王沂河分明在这,也应该是被请来防备自己的,但是自己这位曾曾曾曾………曾孙女完全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安排。 而且其余人等,也对这位神秘人士颇有些敬畏,以及些许的防备,他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一位不会跟他的情况一样吧? 不过他毕竟是拥有大明最洋气英文名的永乐大帝judy,虽然有了些猜测,却也没有将问题问出口,暂且按下,毕竟来日方长。 朱棣乖乖地跟着朱先樆走出后殿,看着自己熟悉又不熟悉的场景,朱棣首次皱了皱眉头,特别是大殿中央,那桌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铁锅炖大鹅,让他青筋跳了跳。 至于被改造得花里胡哨的龙椅,他早已从林亦奇的记忆中见到了。 “这是太和殿?”他虽然一清二楚,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连朱家出了个女帝,大明三帝临朝他都能接受良好,毕竟他还混杂了林亦奇的记忆,但是在这么庄严的地方铁锅炖大鹅,他实在是绷不住了。 “老爷子怎么出去,如何合理地解释为什么一位满意度高达90%以上的内阁首辅会被我们撤职,这需要再商量一下,起个章程。”朱先樆看向卢妙音,示意对方想想办法,别把压力都压在自己身上。 “其实好办。”卢妙音眼神示意她硬气一些,现在的皇帝是你,可不是是这位老祖宗,“结果之后,文皇帝陛下的相貌会向着他灵魂中最大主导者的方向靠拢,我称之为灵性趋向,只是需要几日时间,接下来就是宣布林亦奇老先生重病不治,给他老人家选个谥号,以国葬礼仪,衣冠冢下葬吧,着礼部起个章程,重新组阁也得让次辅准备起来了,林老已是终身首辅,若非大过引咎辞职,绝无第二种可能,我们总不能把真实原因说出去吧?” “我有一个问题。”温玄熙突然冒头,“《永乐大典》结果一事已成定局,那下任首辅要承的法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王小六撇了撇嘴,“下任内阁哪怕重新组阁,想要转为终身制也得至少二十七年,才此之前,他只能算是代议国,不需要什么传承之法,实在不行二十六年后再议此事。” 卢妙音悄声跟王沂河解释:“王小六与林亦奇关系极好,林亦奇是王小六带着长大的,此番林老遭难,他最为痛苦,恐怕对朱棣也有些看不顺眼。” 王沂河这才了然,怪不得方才吃饭的时候,王小六根本没吃多少,好像心中有些郁结,方才看向朱棣的眼神也颇有些不耐。 “那陛下让王小六跟着朱棣,接下来不得鸡飞狗跳啊?” “这你放心,孰重孰轻他还是拎得清的。” 王沂河正打算再吐槽些什么,却看见王小六转过头瞪了卢妙音一眼,他不敢瞪自己,就只能瞪卢妙音了。 见此,王沂河也识趣地闭上了嘴,他也没必要惹人不快,在别人心口上插刀子。 第22章 东昆仑 即便朱棣苏醒,金銮殿依旧继续封了两日,直至朱棣看起来完全与林亦奇是两个人,这才让温玄熙和王小六带着,离开了这里。 这太和殿实在是变得让他有些陌生,老爷子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王沂河实在是有个问题有些好奇,便在朱棣三人走后留了下来。 金殿大门关上,王沂河思索再三,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位成祖文皇帝,我们对他到底是何态度?” 朱先樆把玩着手中方方正正的镇纸,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呆滞,王沂河这突然一问,手中的镇纸无意识间垂落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响起了一道回音。 朱先樆这一下,响声极大,吓了卢妙音一跳,卢妙音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王沂河道:“您也看出来了,我们这位成祖文皇帝陛下,与现在的大明,不是同一路人,他仍然活在久远的过去,而不是现在。” “他与我们虚与委蛇,哪怕是故意在他面前表露出这么离谱的事情,他居然都能全盘接收。”朱先樆露出一个微笑,“这位老祖宗,在忍辱负重这方面想来是很有心得,毕竟他就是靠这个发家的。” 三帝临朝,当然这是朱棣以为的,大明承认的皇帝仅有一位,女帝凌空,这些都在林亦奇的记忆中有所表露,他不动声色地接受了,甚至于朱先樆他们在金銮殿内吃铁锅炖大鹅这种离谱的事情,他都能平静以待。 这位成祖文皇帝,恐怕所图不小啊。 “我用脚都能猜到他想要干什么。”朱先樆咧嘴一笑,“他皇帝做了一辈子,如今再世为人,于他而言,这个位置没什么意义了,更何况我大明眼下机制健全,他哪怕是朱氏一族的先祖,曾经的帝王,他也坐不回这个位置。” “他所求的,是一个人。”朱先樆重新拾起镇纸,缓缓摩挲,“仁孝慈懿诚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徐氏。” “他想复活已故之人,而且是故去近六百年的古人。”王沂河点点头,“符合历史书上的记载,你们朱家,专出痴情种。” “我不承认昂。”朱先樆反驳道,“《明实录》那都是那些臭不要脸的文人胡扯的。” 王沂河沉默了,他无法反驳,毕竟众所周知,古明的很大一部分文人,不要脸得很。 “我们不会真有复活的法子吧。”王沂河突然觉得朱先樆的担忧有些不对劲,“而且这方法,代价不小。” “啧,瞒不过你。”卢妙音唏嘘道,王沂河猜的没错,还真有,“您也知道,怕死总归是权贵的通病,自有法降世以来,我们对于长生或者复活的研究与探索便从未停过。” “这其中《养生经》便是我们研究的产物之一,完完全全属于大明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以传承物作为源头,便可以源源不断地产生《养生经》的法主,而且完全不会有结果的疑虑……” 卢妙音滔滔不绝地解释,但是朝着与这个问题毫无关系的方向去。 “说重点。”王沂河打断她,她现在愈发确定,这个复活的方式,代价可能出乎想象的大。 以至于卢妙音扭扭捏捏,好像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来说吧。”朱先樆道,“这个研究就是卢老主持的,她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小,而且,这实际上只是一个猜测,我们并未成功过。” “事情的起因是卢老所经历的那次结果事件,《皇极经世书》邵雍,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这是第一例。”朱先樆道,“故此,卢老猜测,结果的条件,可能是留下一本名着,一如《皇极经世书》邵雍,一如今日的《永乐大典》,他也承认的自己不仅仅是朱棣,也是解缙与姚广孝。” “所以,重点可能是,留下名字。”王沂河总结,“你们尝试了吗?你们必然是尝试了的,目前为止我没看出什么让人敬而远之的后果。” “是的,卢老尝试了。”朱先樆肯定了他的猜测,“二百年前改制初期,三议国机制尚未确立,她是唯一的近仙,新帝尚幼,她以外姓亲王之身摄政大明,权力,权能具在顶峰,她有足够的权柄实施她的想法。” “于是,一次隐秘的实验,在藏地开始了,具体过程与结果没人知道,但是那个地方至今仍是一处凶地,我们用了能想到的全部手段将那处镇压,卢老曾去过几次,仍未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朱先樆叹气道,“那里现在名唤东昆仑。” “十二万七千六百七十五人。”卢妙音颤动着张嘴,“我忘了发生了什么,但根据留下的卷宗,以及我那几次深入东昆仑的经历,我能算出这具体的参与人数,以及猜测到部分真相。” “那恐怕是一次超大规模的人前显圣吧。”卢妙音道,“至今为止,东昆仑内依旧游荡着不计其数的怪物,他们好像游戏里面的怪物一般,杀死了也会刷新,哪怕是近仙进入,稍有不慎也会遭遇不测。” “好在,他们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在了东昆仑内,哪怕我将他们抓出东昆仑,他们也会消失,然后在东昆仑内刷新。” “而且那片土地好像是活的,站在那片土地上,会不断地被汲取力量,甚至于它还吃人。”卢妙音苦笑,“曾有人组织过一个小队去东昆仑内探索,整个小队覆灭在了那里,再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成为了那些游荡者的其中之一,故此我下令封锁东昆仑,禁止任何人进入其中。” “这是我的罪,我罪大恶极。” “你的确罪大恶极。”王沂河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安慰她的理由,这的确是她的罪,她也不需要这份安慰,她应当受此良心的折磨。 “在我结果之前,我会去一趟东昆仑,尝试与它同归于尽。”卢妙音道,“希望能解放在那里游荡了二百年的受害者们。” 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去,很显然,临近结果,她才有把握借助结果的力量与已成活物的东昆仑同归于尽。 现在的她,恐怕连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 第23章 办法 “既然这后果这么严重,不告诉他不就完了。”王沂河提问。 “不可能。”朱先樆道,“他已经知道了,《永乐大典》的权柄,便是大明之内,凡有所载,皆知。” 啧。 “哦,不过你放心,只有纸质的卷宗才行,大明早已开始纸质,线上并行的方式,我已下令暂停绝密以上纸质卷宗的使用。”朱先樆补充道,“绝密以下并未停止,否则他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 “而且我也暗示温玄熙与王小六,让他们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表示对朱棣的信任,并顺势让他自行选择去留。”卢妙音道,“我们永远不可能防备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人,只有让他开始行动,我们才好对症下药。” 是啊,他们不可能与空气斗智斗勇,朱棣隐忍的能力,那是世人皆知,只要他们一直不信任他,他就会一直隐忍下去,直到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积蓄起足够的力量,然后颠覆一切。 重新苏醒的朱棣,不再是那位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了,他只是一个想要找回自己爱人的“普通”男人,他的体内甚至掺杂着一部分姚广孝,还有解缙,甚至还有林亦奇。 这几个世界观不同的人融为一人,朱棣可不是古法中那些不知深浅的仙神,结果之后法主的记忆根本溅不起丁点浪花,他生前毕竟只是一个人,能保持明面上的正常已是不易。 说起这一点,可以看出来,他依旧保有了属于林亦奇对大明的这部分热爱,他问的那句准备怎么对他,是在暗示朱先樆,要想办法处理掉他。 否则,总有一日,他们要站在对立面。 但是。 朱先樆毕竟是大明的皇帝,皇帝只能是伟光正的,不能因为一个猜测,一件未发生的事情,就对自己的祖宗动手,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 作为皇帝,作为大明的象征,也不允许她做这种事。 但这不影响她放任朱棣行事,并且在朱棣真的开始产生危害之前阻止他,若是朱棣真的与当下的大明走到对立面,那也就不怪她了。 “我会让人对朱棣逐渐放开权限,但同时,有关绝密的内容也会启动最高保护程序。” 最高机密保护程序,即将三台与现代网络完全断开的电脑,包括其中所保存的文件一同封入秘库,三台电脑中各自保存了一部分内容,唯有三议国同时在场才能打开秘库,唯有三台电脑都在并且有想要提取的机密相应的密钥才能将乱码组合成相应的内容,其中密钥为保安全,一共有三把,三位议国同时保存一把,只有两位及以上议国的dna(血液)检测通过,密钥才会启用。 “你们猜,朱棣第一步是做什么呢?”王沂河提问,但同时他又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东昆仑,他会去东昆仑。” “他知道东昆仑的来由吧?”王沂河问道。 “他知道。”卢妙音点头,“虽然参与过那件事的十二万人全部被留在了东昆仑,连我也失去了记忆,但是我在之后还是针对此事起草了卷宗,并下了罪己诏,以示警戒,因此无论是林亦奇还是朱棣,都是知道东昆仑一事的来由的。” “那就可以肯定了,朱棣在行动之前一定会去东昆仑,并且可以肯定,他在找到东昆仑一事原因之前不会轻易使用这方法。”王沂河笃定道,“代价太过惨烈,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那些受害者都是一样,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他不会冒着让仁孝文皇后可能变成怪物的风险,轻举妄动。” “你说得对。”卢妙音点头,“好在我们有个邵雍,他给我们留下了不少讯息,比如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结果之后的他,除非受人劫以至身陨,一如此前的邵雍,否则他将无须顾忌自己的寿命。” “他有足够的时间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并渗透大明,以期能好风凭借力,我们还不能轻易地处理他,我们尚不知道杀死他的影响是什么。”朱先樆叹了口气道,“优势在他,而非在我,不过没关系,正如王卿所言,他可能不会急着动手,但他一定会想办法确认造成东昆仑事件的原因,他需要保证自己手上的法子是有用的,而并非只能造成破坏的定时炸弹,在这方面,他很急。” “卢老几次对东昆仑的探究,从未落在纸面,他想知道也无从下手,他必须亲自去一趟,他只能亲自去一趟。”朱先樆的眼睛越来越亮,“此事他不会假手他人,因为未达近仙,连探查东昆仑的资格都没有,若是他能死在东昆仑,那简直是合情又合理啊。” 王沂河拍了一下扶手,猛地起身:“我会去一趟东昆仑,并在那里等他。” 他并不是为了大明,相较于朱棣,他对于自身的问题比较在意,卢妙音在说出东昆仑之中的怪物无法杀死的时候,他就起了好奇心,欲以这些能刷新的怪物试验自己的上限,他能否将这些怪物永久删除呢? 若是探不出上限,那自然是一切免谈,但若是能探出来,那他自然难免会产生一点希望。 毕竟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只是这具身体的租客,总有一日他会成为另一个存在的一部分,都不可能轻易接受的吧。 如今有一个现成的借口,能让他理所当然地进入东昆仑,甚至还能从大明讨要些好处——自己干活,总不能不给工资吧,况且这还是个大活。 王沂河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 “果真?若是您愿意出手,那当真是十拿九稳的。”朱先樆眼睛一亮,“我会知会王小六与温玄熙,想办法让朱棣觉得,想要进入东昆仑,是一件极难的事情,还要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求我。” 卢妙音赞赏地点点头:“陛下这一步很是老辣,没错,若是让他太过容易进入东昆仑,他反而会对此事陷入怀疑,这么安排,最好再货真价实地阻挠几次,让他感到阻力,他反而甚至有可能会偷偷潜入,也说不准。” “你们安排吧,不急,我先去看看我的父母他们,《养生经》承得怎么样了。” “慢走。” 第24章 疑问 “他们不会信任我的,对吗。”目送着王小六与温玄熙离开给自己安排的小院,可别小看这个小四合院,这可是在帝都二环内,绝对是天价。 朱棣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谁说话:“真是一些好孩子,只可惜,我可能会破坏他们所要维护的东西。” “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吗,妙云。”朱棣伸出手,一只似有似无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这手的主人隐于黑暗之中,其本身也是若隐若现,只看这样貌,竟真与皇宫收藏中,那位仁孝文皇后的肖像画颇有些相似。 只是,她是真的与画相似,不仅不像是真人,而且好似只是一个空壳,根本不会给朱棣丝毫反应。 朱棣等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都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影子,只是书中的一幅插画,不过没关系的,妙云。” “我会把你找回来的,这次,你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王小六与温玄熙直到离开朱棣的视线,互相对视了一眼,对视之后,温玄熙心有灵犀地以梦织就了一个聊天室,这才说出自己的疑问。 “你也感觉到了吧?”温玄熙问道。 王小六点点头,很恰巧,他们三个都是极为灵敏的人物,哪怕朱棣方才自认为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徐妙云也并未出现,他们两个也有所察觉。 “房间里,有第四个……人?”王小六疑惑地皱眉,“不该被称作人,是影子,或者说是别的什么东西。” 《永乐大典》除了纸面的全知,恐怕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效用,具体是历任的首辅不约而同地瞒下了这一点,还是步入近仙,结果之后才有的特殊,他们不得而知。 毕竟大明改制以来的内阁首辅,都是达到了终身制的成就,所以换任,意味着国丧。 他们也无法找到往任内阁首辅求证,但是林亦奇曾有一个最为信任的人,他是林亦奇的门生,衣钵弟子,若是林亦奇有什么秘密是有第二个人知道的,那就只有他了。 内阁次辅,户部尚书,领正一品太傅衔,林应圣林大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但是这件事你我去问都不合适,人家现在是以内阁次辅代掌内阁知政事,在组阁程序完成之前,他就是代议国,于情于理,都得让陛下亲自与他谈,希望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温玄熙点头,你去将此事禀报陛下,我来看着他。 王小六点头,温玄熙来监控朱棣确实是最合适的,任何生物在睡着之后都能成为他的眼睛,在步入近仙之后就更霸道了,哪怕是空气中的微生物,都能被他拉他的梦境之中,成为他所编织梦境的一部分,也能成为他的眼睛。 卢妙音曾断定,什么时候温玄熙能把没有生命的物件本身也拉入梦中,估摸着他也就离去掉这个“近”字不远了,毕竟这意味着他赋予了不会做梦的物品以“梦”的概念。 王小六点头同意,叮嘱道:“你注意一点,我们现在对他的了解知之甚少,好在我们的档案也不会行于纸上,因此他也不清楚我们的手段,但也要小心,指不定他有什么方法能发现你的动作。”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温玄熙对他的嘱咐不以为然,主要是他的手段实在太过隐蔽,他通过将昆虫甚至微生物拉入梦中以作眼线没错,但这些小可爱们依旧会依照自己的本能生活,温玄熙并不会插手刻意地调整视角,这也就意味着,除非对方进入温玄熙的梦中,发现了这些不同寻常的小生灵,否则哪怕同为造梦者,也发现不了端倪。 特别是现在有了织梦者,他摩挲了一下戴在手上的戒指,这枚戒指粗略一看只是一枚纯黑色的磨砂指环,但若是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什么磨砂,也不是什么黑色。 整个指环都是由看不出材质的半透明的线缠绕而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完成了固定,使它保持成一个指环的样子。 织梦者在手,配合《梦林玄解》的特殊性,他已是造梦者中的无冕之王,因此他有足够的自信。 王小六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也没多劝,反正不是监控王沂河,《永乐大典》也不是什么杀伤力特别大的法。 待王小六回到金銮殿时,王沂河也已经离开了,大殿之内那些有违常理的桌子按摩椅都已被撤下,仅朱先樆端坐在龙椅上,卢妙音负手立于一边,好似在等什么人。 王小六把门关上,才将自己与温玄熙的感觉以及猜测原原本本地知会二人。 朱先樆沉吟半晌,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反倒是卢妙音对此很感兴趣:“与我猜测的没错,毕竟留些底牌是大明的传统美德,首辅们有所隐瞒也算不得什么。” “正巧,我们在等林应圣,你先去后面等着吧。”朱先樆点点头,道。 他们在这等林应圣是为了在重新组阁之前,确立林应圣暂时的知政地位,内阁首辅是执政,但他仅是代议国,故而只能算知政,这段特殊时间,重大政务都需要经过朱先樆同意才能下发。 好在这段时间也不会太长,但再怎么样,知政时期他也算是大明文官制度的一把手,因此这特殊地位需要由两位在职议国明旨同意,加盖议国大印才行。 巧的是林应圣前几日在国外访问,急诏回国也需要理清关系,告知原由,并重新规划行程,以免本是为了发展友好关系才进行的访问,结果最后访问不成反而得罪了对方。 好在半小时前他们就得到消息,林应圣所乘专机预计在一小时内落地帝都国际机场,这就是他们在此等候的原因。 “嗯。”王小六点头,便抬步往后殿走去,按例三议国议事是不能有外人在场的,但是他身份特殊确实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卢妙音与朱先樆二人也不会介意。 “真是,难对付得很啊。”卢妙音撇撇嘴,“你们老朱家的人,还真是不简单。” “过奖过奖。”虽然心中满是苦涩,但是朱先樆却还是佯装得意地摆摆手。 第25章 林应圣 林应圣是在北玛雅帝国访问期间收到的急诏,上一秒还在与北玛雅帝国的皇储有说有笑,下一秒他不得不将自己关在大明驻北玛雅大使馆的会议室内,回望过去,思考人生。 他没有心情走完茶艺那些行云流水但是复杂的步骤,昂贵的武夷山一芽春被他简单粗暴地扔在玻璃杯里,热水冲泡,水蒸气腾腾升起,即便如此,这茶叶的香气也该是让人心旷神怡。 碍眼的是,这杯子周边,桌子上泛着热气的水,以及几片被水带出来落在桌子上的名贵茶叶。 边上的水壶已停止了沸腾,以至于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林应圣眼神呆滞地看着从杯中袅袅升起的白烟,这一刻他本该想的是如何继承林亦奇的政治遗产,他是林亦奇的弟子,是本届内阁次辅,由于林亦奇在位时间够长,内阁内除了几个用以平衡的边缘人物外,皆是林门弟子,他是户部尚书,因为林亦奇足够信任,他才能做到这个位置,帮自己的师父管钱袋子,而且林亦奇也有意识地在培养林应圣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因此林门弟子也很信服他这位大师兄。 户部尚书,让他可以有资格参与下届内阁的竞选,他只需要在知政期间,得到足够的支持率,他就可以完美继承林亦奇留下的政治遗产,正式主持内阁,将知政,晋为执政。 但是,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从理性上,他应该这么做,但是在感性上,他痛苦得不能自已。 林应圣的经历,与特梅豆网上那些真假公子逆袭的小说里的主角极像,他是东海徐氏的公子,以东海徐氏的权柄,他本该是衣食无忧,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只可惜,他是真假公子中的真公子,家中的管家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偷偷调包了他,并且,那人是奔着想让他死去的,将他置于一个篮子里,放在了河里。 不出意外,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没有人注意,活不了几天。 好在事情有了转机,时任浙江省,即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左承宣布政使的林亦奇捡到了他,那管家做的彻底,林应圣身上完全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信物,就连林应圣的襁褓也被他调换过了,否则东海徐氏的襁褓上定是有一个“徐”字。 该说,不愧是在东海徐氏当了五十年的管家,不仅欺上瞒下的本事厉害得紧,而且做事滴水不漏。 林亦奇看他有眼缘,并且对这种弃养行为深恶痛绝,于是收养了他,林亦奇当时是个黄金单身汉,中年丧偶,又没有孩子,可惜他对自己的亡妻爱得深沉,发誓绝不再娶,多个孩子聊表慰籍也是好的。 黄金单身汉林亦奇在林应圣身上事必躬亲,经常半夜爬起来给他换尿布,并给他上了户口,视若己出。 他的经历与卢妙音的完全不同,卢妙音看错了人,险些把自己搭进去,但他没有,林应圣好似给他带来了好运气,捡到林应圣的第二年他就竞选内阁首辅成功,而林应圣作为内阁首辅的公子长大,从小就机敏过人,在二十岁那年步入官场之后更是节节高升,名气越来越大,直至被东海徐氏发现。 这一年林应圣二十七岁,已是从一品户部左侍郎,总领户部诸事,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户部尚书。 这对父母显然是来攀关系的,相对于养了二十七年的假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儿子显然感情有但不多,若非徐氏家主压迫,他们恐怕会当自己没有发现。 当初方一得知自己还有一对亲父母的时候他还有些憧憬,毕竟从小他只有父亲而没有母亲,多少缺少了点什么东西。 只是他顾忌林亦奇的想法,并没有对这对父母太过亲近。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对父母根本对他也没有感情,只是来自于东海徐氏的压力,长辈认为徐氏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这才找上门来。 他们打心底里喜欢那个从小养到大的儿子,而对亲生的儿子,他们认为不是自己养的,不会亲近。 因此在林应圣拒绝之后,他们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更是打算以所谓血脉来强迫林应圣,更是带上那假货在林应圣面前演了一出什么哥哥回来就把家让给哥哥,互相舍不得的戏码。 搞得好像林应圣是在破坏他们的家庭和睦。 成功恶心了林应圣一把,更别提那假货还明里暗里给林应圣下绊子,那活爹还要求林应圣不追究管家的责任。 林亦奇果断与其断了一切关系。 眼下,突闻父亲的死讯,林亦奇算是完完全全孤身一人了,他好像丢了魂一样,但他还是强撑着第一时间让人安排了回国的专机,并且与北玛雅太子做了解释。 现在林亦奇正是在等专机过来,他也需要一些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情。 林应圣心里清楚,他现在恐怕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但他的身份让他不可以哭丧着脸出现在媒体面前,那一定会是一件难以挽回的外交事故。 震惊!大明帝国次辅大人在北玛雅帝国受了莫大委屈,以至于表情管理失控,脸色难看。 他都能猜到他只消露着这个表情出去,不到半个小时,这个标题就会出现在全世界各大网站的热点上。 “咚咚咚。” 林应圣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会议室的门便适时地被敲响了。 “进来。”林应圣抽出几张餐巾纸,颤抖的手表示他的情绪依旧不稳定,他缓缓地将杯子周围的水擦干,并拿起杯子,将这杯茶一饮而尽。 门外的人是林应圣的书记官,跟了林应圣快二十年了,名叫许映洲,是林亦奇给他从秘书总局推举的人选中选的,当年刚开始跟他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做事很利索,他很满意。 只是看见这人,他就会想起自己的父亲,眼中不由得又开始水元素泛滥了,好在他给憋了回去。 “车到了?直接去机场吧,若有记者阻拦,就说事关国家机密,不方便透露。”林应圣示意道,他脑子还有些乱,但也清楚,内阁首辅身故的事情不应该在此时此刻从他的嘴里透露出来,皇帝陛下自然会公开对此事做出哀悼,在此之前,文臣一把手的殉职,足以让整个大明官场大地震,故而皇帝陛下才急诏自己回京。 因此在他们商量个章程出来之前,他会避免与记者接触。 “让大使便宜行事,我已尽量安抚了皇储殿下,只是此事毕竟是我们不对,若是有些怨气也是正常,待皇帝陛下发出讣告,就没事了。”林应圣安排道,“事出有因,他们也不敢揪着此事不放。” 许映洲是林应圣经过深度调查,知根知底,可以足够信任的人,因此,林亦奇身故一事,他其实只告诉了许映洲。 毕竟许映洲是他贴身的书记官,他情绪不对,许映洲能第一时间发现。 “走吧。”林应圣起身,“我得赶紧回去。” “是。” 第26章 回京 为求能快速回国,林应圣抽调了东海军区,太渊航母编队在编玄鸟战斗机,而非普通的客机,因为林应圣态度强硬,再加上北玛雅帝国近年来与大明关系不错,这条航线被很快批准并同意这架玄鸟战斗机降落在穆尔国际机场。 也因此,在帝都降落的时候,看见徐庆峥和于曼丽夫妇的时候他并不惊讶。 当时太渊航母编队离得最近,成为了林应圣的选择,在选择之时林应圣就知道,他这般着急地抽调玄鸟战斗机回国,定会引起东海徐氏的注意。 东海徐氏在东海军区还是有些影响力的,毕竟作为山东的顶级世家,整个东部沿海地区,都是其势力辐射范围。 只是他不愿意见到自己这所谓的父母。 毕竟那假货甚至还想影响林亦奇的连任,甚至动过暗杀父子俩的念头,而那活爹还要求他原谅那个假货。 真是笑话。 父子俩从此与东海徐氏结下了梁子。 东海徐氏的长辈得知之后大怒,这可是内阁首辅,勒令那两夫妇想办法缓和与林应圣的关系,但是林应圣一直以来都闭门不见。 如今林应圣都四十八岁了,可怜那俩夫妇近七十岁高龄还要被赶出来缓和与林应圣的关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林亦奇虽不在乎,但林应圣在有权力之后可没少给东海徐氏下绊子,以至于东海徐氏势力大减,日前被摘掉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正是东海徐氏的人,这是五十年来东海徐氏被摘掉的第二位正一品大员了,想来他们也快遭不住了吧。 谁让东海徐氏之前打压他们父子俩呢,风水轮流转,人总要为自己做下的事情付出代价。 林应圣可以对这对夫妇视而不见,但许映洲不行,只是他还未张嘴,就被林应圣眼神示意闭上了嘴。 林应圣隔着单向的车窗看向这对时至今日还一身雍容的父母,他们的日子其实过的不错,只是因为林应圣的事情,他们失去了家主之位的竞争权,曾尝过权力的滋味,一经失去,他们对林应圣仅剩的那点爱也变成了怨恨。 恨林应圣为什么爬得这么高,运气这么好被内阁首辅捡到,恨他明明是他们的儿子,却不听话,不像家里的那个那般乖巧。 只是他们也算知道林应圣讨厌那个假货,今日并没有带来。 林应圣只撇了他们一眼,他们忙挤出一个笑容,眼神中的恨意与强行扯出的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扭曲地可笑,林应圣嘲讽地嗤笑一声:“走吧。” 他们这次恐怕不仅仅是妄图来挽回关系的,更是想要借助“父母”这层身份,探听他急匆匆回国的原因。 也是想借助自己佯装可怜却被林应圣视而不见这种态度,意图打击林应圣的形象。 东海徐氏毕竟在政界影响不小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有了一点点猜测。 什么样的事情需要急诏在外访问的内阁次辅回国? 这大明,恐怕要变天了。 林应圣的专车缓缓地驶离,哪怕是速度不快,那俩夫妇也依旧保持着那副矜持的样子,只是装模作样的抹眼泪,丝毫没有装装样子追两步的想法。 就这还想要拿捏他?还真是笑话,作为各组成员,他的经历早就收到了国民的关注,这件事情,反而让他得到了更高的国民支持率。 毕竟特梅豆网的小说照进现实,大家都是激动得很啊。 待林应圣踱步金銮殿前时,锦衣卫已撤去了足足三层的无死角防卫,但仍留了不少人巡逻,林应圣出示了自己的腰牌,经由当值的指挥同知检查之后才方行。 即便已经不是三议国封殿议事的最高级别警戒指令,事关内阁首辅薨逝,也仅仅是将最高警戒指令降级为第一等警戒。 林应圣在金銮殿前好好打量了这座大殿,他至今依旧恍惚,他无法理解,来的时候好好的,怎的就成了现在这副情景。 不曾想,上一次见面,竟成了永别。 林应圣再度收敛自己的情绪,推门进入了这金銮殿。 “林卿来了。”事情距离朱先樆明旨急诏林应圣回国不到半日,他的确是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而且后续安排也很合理,让朱先樆很满意。 “参见陛下,卢老。”林应圣恭恭敬敬地行礼,这才开口问道,“我能再见一面我父亲吗。”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作为林亦奇有意识培养的继承人,他知道的事情其实不少。 他在试探,是不是他所猜测的原因。 “很遗憾。”朱先樆心有不忍,“林老薨逝,朕心甚痛,只是因为特殊原因,林老遗体已送去火化,并从速下葬,朕愿许林老陪葬皇陵,以执政仪制下葬,入太庙,享我朱明皇室万代供奉,与国同休。” 朱先樆言已至此,林应圣哪怕再怎么心有不满,也不可能在这时表露。 “谢主隆恩。”他只得恭恭敬敬地领旨谢恩,毕竟朱先樆的允诺的确是自古以来文臣的最高追求,更何况陪葬皇陵,以执政仪制下葬,入太庙,与国同休。 哪怕是林亦奇真死了,恐怕也能笑醒。 “此外,经朕与卢老研究,决定在组阁程序完成之前,劳烦林卿暂代议国职务,听政内阁,主持国事。”朱先樆给他画饼,“朕对林卿的工作向来满意,也有意林卿竞争这组阁机会,若是林卿竞选,朕与卢老定会全力支持。” “感谢陛下,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应圣的一切想法在组阁之前必须全部搁置,只有真正掌握大明这庞大的政务机构,他才好想办法调查自己父亲的真正死因并为他报仇。 在此之前他需要韬光养晦,做一个听话的听政。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朱先樆出声留下了他:“有一件事还要请教林卿。” “朕以为,林卿是林老的亲子,他应当对卿知无不言,不知林老可有与卿提过《永乐大典》?” 朱先樆这个问题,更是肯定了林应圣的猜测。 只可惜…… 第27章 生不逢时 林应圣离开之后,朱先樆的脸色便冷了下来,她垂手看向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卢妙音:“说句话吧,卢议国,您怎么看这位次辅大人?” 卢妙音垂眸以待:“是个能人,只可惜,生不逢时。” 林应圣此时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林亦奇之后的内阁绝不可能归属于他,无论是从卢妙音还是朱先樆的角度,都不可能让内阁首辅这个重要的职位开父传子之先例。 更何况。 朱先樆嗤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议国大印:“是啊,生不逢时,此子心中有恨,林亦奇倒是捡了个好儿子。” 固然林应圣尽力隐藏了自己的悲痛,但是这在朱先樆与卢妙音眼中无所遁形。 “倒是陛下很会画饼啊。”卢妙音揶揄道,全力支持?真亏朱先樆说的出来,她不使绊子就很好了。 事实也是如此,在阁组竞选的满意度投票中,只有通过政务能力综合测验,得到允官证的现役官吏或者预备役官吏,其投票所占权重是比普通民众高的。 允官证,即准许晋官资格证书,是大明含金量最高的证书,没有之一。 大明的满意度票选,分为执政考核票选与民生政策票选,前者是对被考核者执政能力的票选,后者则针对执政者在位期间的民生政策,前者多应用于各级官员的晋级考核,后者则是实时开通,一但后者的满意度跌破60%,就需要对后者的工作进行全面调查。 无论是阁组竞选,还是各行省,各部官员的执政考核票选中,持有允官证的根据成绩档位与未持有允官证的平民,其投票所占权重分为3.0,2.0以及1.5三个档次。 也就是说,只要通过并持有允官证,便能在说执政考核票选中相当于平民的1.5票。 同样地,在民生政策合理度票选中,持有允官证的官吏或者准官吏手中一票仅相当于平民的0.5票。 而在组阁票选中,执政考核与民生政策之间的比例为1.5比1,这也是为什么说允官证在组阁程序中的重要性无可比拟。 这就是作为皇帝的朱先樆有操作空间的原因,在全大明不计其数的官吏及准官吏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对朱明皇室保有崇拜心理的,也就是所谓的保皇党。 也因此,皇帝陛下对时任内阁的评价,也是作为内阁能否顺利连任的重要参考条件,她都能左右在职内阁连任了,左右一个次辅能否顺利接过上一任的遗产,能有什么难的。 更何况,由于各方势力的倾轧,以至于自从新内阁制度出台以来,从未有过内阁次辅在前任内阁薨逝之后成功组阁的先例。 哪怕这位林应圣,有可能是自改革以来,屁股坐的最稳的听政也无济于事。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朱棣,首先得稳住他,在此之前,朱先樆不允许出现任何不稳定因素,一但林应圣发现林亦奇“薨逝”的真相,绝对会不自量力地对朱棣出手,甚至有可能妄图让朱棣变回林亦奇。 这怎么说呢,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朱棣拥有林亦奇的一切,还能演不好一个林亦奇? 林应圣被朱棣戏弄,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当然,也有可能林应圣足够清醒,但朱先樆与卢妙音不可能去赌这个微不足道的一点可能性,内阁首辅,文官之首,不能有这么大的破绽。 从后殿踱步出来的王小六并没有理会二位政客对次辅大人的算计,他更关心的是《永乐大典》被历任首辅们不约而同隐藏的那部分。 “林应圣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所隐瞒?”王小六疑问道,毕竟在他看来,这位本来温文尔雅的次辅大人,已经因为林亦奇的疑似非正常死亡失去了理智。 “隐瞒?不至于,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卢妙音回答,自从知道《永乐大典》有未知权柄之后,他已经前后算了数卦,只可惜事关一尊近仙,而且已经结果,她什么都算不出来,但是以她的手段,林应圣是否欺瞒他们,还是心中有数的。 “《永乐大典》已经结果,我们想推人上去承继此法也无济于事,如此一来,只能寄希望于我们的总宪大人能在东昆仑探出成祖文皇帝的虚实了。”朱先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命运全靠一个自己尚未完全信任的人的感觉实在不好,“知会卢、王、温三姓,想个法子,在组阁程序正式启动之前,摘掉林应圣的听政之职,只消用停职调查的理由拖住他,他就失去了候选组阁的资格。” “动作要快,他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说不准已经猜到我们要做什么了。”朱先樆看向卢妙音,“只怕还得仰仗卢老。” 卢妙音自从那次出事之后,被迫卸去摄政之职,不过她毕竟是当时唯一的近仙,她卸职之前,觉得独裁制度有很大缺陷,便提倡改制了大明的执政制度,改称三议国,分为执政,掌军,监察三权分立。 卢妙音的职务便是监察皇帝与首辅,避免二者联手,也要避免此强彼弱,必须保证军权与政权的完全独立,直至出现了新的近仙,她又主动推动了,监察权的轮值,即轮值议国。 因此拥有监察权的她,有权在执政首辅,或者代行执政权的听政次辅疑似有重大失职时,主持调查。 “可以。”卢妙音叹了口气,实际上他也很看好林应圣这个年轻人,若是林亦奇是自然死亡,她恐怕真的会与朱先樆推动让林应圣组阁,打破历任次辅未能成功组阁的先例。 可惜了。 轮值议国亲自出面,再加上卢、王、温三姓出手,林应圣翻不起什么风浪,麻烦的是时间点必须卡得刚刚好,不能过晚,被发现林应圣的下台,是因为组阁程序。 也不能太早,至少不能是在朱先樆亲自发讣告当天就摘掉林应圣。 这个时间点,就需要卢妙音亲自把握了。 “朕诏他回来的口谕,是朕亲自与他打的电话,没有通过中间人。”朱先樆看着卢妙音诧异的表情,冷冷地道,“这是最后,不是办法的办法。” “我心里有数。” 第28章 应在碑? 王沂河来东昆仑之前,没想到这个地方会这么的戏剧性。 东昆仑,即位于昆仑山脉东麓,一处未被命名,地图上也找不到的山谷,他乘着直升机路过东昆仑上空的时候,看得真切,这竟是一座规模不小的苏氏园林,以他的视角,理应遍照整个园林,看清楚里面的猫腻才是。 但在王沂河眼中,这的的确确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园林,当然也没那么普通,无论是从规模还是用料都是最顶级的,而且没有一个人,亦无一丝现代建筑的痕迹,这就好像一处古迹,实在古怪,谁会在这五六千米的海拔造一座苏氏园林? 王沂河看得真切,这园林是在这高山山谷中挖了个湖,而后再在湖上建的,园林之中小湖连绵,更有溪水叮咚,甚至还是流水,几个独立的室内浴池还有烟气升腾,这不会是温泉吧? “这就是东昆仑?”王沂河疑惑地问向坐在一边的“导游”,三山寺的从五品司法余冼海。 “是的。”余冼海恭敬地回答道,“只有从山谷口进入,才会进入真正的东昆仑,那里面与这个园林毫无关系,任何不是从山谷口进入的人都会成为这个园林的一个装饰。” 怪不得直升机一直在绕行,并且山谷周边布满了不知效用的装置,看起来应当是炮台之类的东西。 而山谷口所在则是一处现代的建筑了,直接堵住了整个山谷,且戒备森严,王沂河一看望去,整个建筑附近足有大小岗哨上千个,覆盖范围达数百公里,毫无死角。 “这就是三山寺了。” 正常来说,直升机应当在距离警戒线几十公里的一处能在卫星地图上显示的假三山寺降落,经过审查之后方可通过专车通过岗哨进入这座真三山寺。 这时候,哪怕是王沂河出示都察院的查察令也是没用的,三山寺名义上是与都察院同级的位列第一等国部,但实际上,三山寺的保密级别远高于后者,光三议国中的轮值议国,都会在三山寺挂职正卿便可看出这一点。 但是王沂河有澄明令啊,更何况,王沂河眼下也是三山寺挂职的正卿之一,自可自由出入三山寺。 别看三山寺地上部分仅仅堵住东昆仑所在山谷的入口,并占据了半个山头,这已然不小,它的地下部分更是大得惊人。 而且封堵住东昆仑入口的这堵墙不知是何材质而,王沂河的视线竟然看不到另一面,仅见着这堵墙绵延至三山寺地下部分的最下层。 而且王沂河的直觉告诉他,他删不掉这堵墙,太好了,终于有一个触及《非想名箴》权柄尽头的东西了,他一时间对这玩意儿升起的兴趣自然而然地超过了东昆仑。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想要进入东昆仑,得先进入三山寺的最下层,然后再上去,才成。 进入三山寺的王沂河,果真在此处又看见了卢妙音。 他毫不意外,从海中市开始,到京都,再到这三山寺,固然遇到的三个卢妙音几无二致,但还是被王沂河发现了端倪,这三位卢妙音身上的“特殊”实在配不上“近仙”二字。 与此前的温玄熙,王小六比起来,“数量”上比起来,宛若尘土之于晨星,但是其“质量”却是一般沉重。 因此,这三个卢妙音,恐怕都不是本体,是类似于神话中化身或者分身之类的存在。 还真是老六。 不过对方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原因,王沂河与其关系不深,又没有什么冲突,自然不会点破此事,这么做于他而言并无好处。 甚至于还会暴露自己特殊的“视力”,对方想苟,他自然也是想苟的。 不过,王沂河尚还记得本镇守于此的王小六被朱先樆差遣去看住朱棣了,又迁卢妙音暂驻东昆仑,却是不知是卢妙音觉得一具分身就够了,还是藏于他处。 反正整个三山寺地上地下,他未有发现任何其他近仙级数的存在。 “卢老,又见面了。”王沂河与卢妙音行礼道。 卢妙音早便收到了余冼海的消息,特意抽了个空,上来迎接王沂河,面对王沂河他可不敢托大,与王沂河互行一礼后,对余冼海吩咐道:“冼海暂且主事,我陪沂河进去看看。” 余冼海点头应是。 卢妙音带着王沂河乘坐的是专属电梯,且类似于观光电梯,可以直观地看到整个三山寺地下基地的一切。 与王沂河用视野看到的没有差别,只是从这个角度看那座让王沂河的视野透不过的墙,更加的壮观。 整个地下基地是依托这座墙建立起来的,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不解其意的纹路,以这些纹理的排列顺序来看,这像是一种未知的文字。 “这是什么?”王沂河适时地发出疑问,他对这块巨大的门板的好奇心强烈得无法克制,早在方才,他已经偷偷地对着这扇门板动手了,连片碎屑都没有刮下来。 就连卢妙音给他的那面看不透石镜他都能刮下点碎片来,只是刮的速度比不上这玩意儿再生的速度,王沂河尝试了几次就没有再试了。 而这扇门板,王沂河尝试了几下,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实在是心痒痒的。 卢妙音猜到他会问,毕竟初见此物带来的震撼实在难以言表,就比如她当初在见到这一面“应在碑”的时候,也是惊为天人。 正巧,要封锁东昆仑,又要找个足够隐蔽的地方研究这块巨碑,她想尽了办法,才将这块碑移至于此。 “此乃应在碑。”卢妙音解释道,“我们用尽全部手段,都无法动其分毫,故称之为应在,但这其实是强行解释,只为让我们取这个名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这应在二字,是这块巨碑自己告诉我们的。” “它是活的?”王沂河大为惊骇。 “不一定。”卢妙音挤出来三个字,谁让这应在碑这么高冷,除了当年他们为了给它取名在其脚下争吵了数月,争执不下给它吵死了,吐出来两个字以外,这么多年,再无任何反应。 所以他们对这块巨碑的了解,除了纸面数据以外,再无其他。 第29章 应在瓦? 不一定,不确定,就连碑都是他们自己安的名字,具体是不是碑,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对这块碑,一无所知。 而且,更让他们疑惑的是,这块碑是弧形的,刚好可以完完整整地扣住东昆仑的入口,使得想要进入东昆仑,只能从石碑的正下方绕行。 这又是一处诡异之处了,自从这块碑在这里安家落户,他们再怎么对这块碑周围改造,它都没有动过,如此重的巨碑这些年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沉降,固定在了刚刚好罩住东昆仑入口的地方,不差丝毫。 王沂河站在这块碑的最底部,伸手触摸着这块神秘的巨碑,触感有些冰凉,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随即他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这应在碑命名是在运到这里之前,还是之后?” “这很重要吗?”卢妙音被他问的莫名其妙,“是在运到这里之前。” “这当然重要,我想这块碑在别处被发现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样的吧?” 王沂河为什么这么问,实在是这玩意与东昆仑的谷口实在是太贴合了,恰到好处的弧度刚好罩住整个谷口,深度不去说他,这块碑甚至很贴心地给自己封了个顶,这就导致想要进入东昆仑,只有从地下,三山寺这个地下基地绕一圈才能进去。 毕竟若是从东昆仑山谷上方直接进入,只会成为那座“普通庄园”的一部分。 这让王沂河很难相信,毕竟你这东昆仑可不是无数年前有可能与这块碑同一年代的古迹,而是仅仅几百年前你卢妙音自己造的孽。 这块碑凭什么能刚刚好成为这地方的门户? “当然不是,嗯?”卢妙音回答到一半直接宕机了,她憋了半天也就挤出来一个字,“艹!” 她足足缓了半晌,似乎在努力回想着刚发现此物时的画面,显而易见,她一无所获:“我仅能想起我初发现此物时它绝不是眼下这般模样,从我们给它起的名字看,应在二字是它自己给的,碑却是我们安的,当时他应该真的是一块碑。” “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我毫无记忆,甚至如果你不点破此事,我恐怕永远会以为它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卢妙音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这实在是太恐怖了,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意识被修改,而且自己毫无察觉,“毕竟它现在这个样子,决不能被称作碑,若真要形容的话,恐怕瓦更合适。” “一片巨大的瓦。” “现在我相信,它拥有自己的意识了,它是活的。”王沂河早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为自己方才的大胆感到心有余悸。 “你父母他们已经开始承继《养生经》了吗?”卢妙音突然抛出一个与现在的话题毫无关系的问题,却成功地让王沂河心头一凛。 “还没有,他们还在以三山寺的秘药调理身体。”三山寺少卿颜真幽告诉王沂河,《养生经》在承继之前身体需要保持在最佳状态,因为在承继之时会吸收大量的养分,若是身体不好可能会撑不过去,故而他的父母以及小姨堂妹四人至少需要半年到一年来进行前期的准备,“你什么意思?” 王沂河脸色大变,卢妙音话中的意思,他品味出来了。 “我本以为《养生经》作为新大明智慧的结晶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其中很关键的一部分参照甚至依托了这块应在碑之上的碑文,虽然只是很少一部分,但是不得不承认,《养生经》之所以那么神奇,只要简单的承继就能拥有二百年的寿命,就是因为这一小部分。”卢妙音道,“经你点破我这知见障,我反应过来,这本《养生经》恐怕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安全,它反而危险的很。” 卢妙音话未说到一半,王沂河已经打电话通知颜真幽,让其暂停对王晋方四人的调理进程,并撤回《养生经》的承继申请。 并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承继《养生经》这件事是有危险的,他直言自己接受不了丁点风险。 但事实上,承继《养生经》的风险只要有温玄熙在场,可以完全规避。 但是,现在真正的问题在《养生经》本身,而不是承继仪式的那一点点风险。 “我会将此事先告知陛下,并在新内阁组阁之后在第一次国议中提出来,只是这件事可能要暂时瞒着,还望您见谅。”哪怕是卢妙音也深感棘手,“我们本是与诸姓保证了没有后遗症才在诸姓高层推广了《养生经》,眼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老身难辞其咎,只是这《养生经》是否有问题还有待商榷,指不定问题爆发之时老身都已经身故了。” “总之在老身结果之前会抗下这一切压力,带着骂名去死,这是老身应得的。”卢妙音道,“我会让颜真幽逐渐减少每年《养生经》的申请,直至暂停,国议之后再酌情将此事告知诸姓。” “在此之前,还望您能帮老身保守这个秘密。” 王沂河不置可否,反正他的父母家人尚未成为受害者,更何况一如卢妙音所说,《养生经》是否有问题尚待商榷,指不定这就是应在碑给予的恩赐呢? 但是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他是不会让自己的父母冒险的,他决心要为自己的家人找到另外的出路。 “在我们从东昆仑回来之后,我希望能看一下这《养生经》,我现在对这块碑,是越来越好奇了。”王沂河道。 世人常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是王沂河现在好奇之物,极有可能帮他探出自己身上这本《非想名箴》的虚实,也就有可能帮他应对未来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开花结果。 谁会不怕死呢,哪怕知道这个未来可能会比他想象的要久远,王沂河也想要未雨绸缪,总好过束手待毙吧。 “这是自然。”卢妙音只当他想要给自己的的家人找一个活得更久的秘方,自然不会阻止。 第30章 东昆仑前 “我先与你介绍一番东昆仑吧。”卢妙音带着王沂河走向应在碑的另一面,通往另一面的通道一共足有九道关卡,而且只能步行通过,因为这段路足够长,卢妙音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曾经的几次深入东昆仑的经历告知王沂河。 这几段经历未被记录在纸质卷宗或网上库藏中,卢妙音也仅仅口头向王小六与温玄熙交流过部分经历,就连历代皇帝,若未至近仙,卢妙音也不会吐露分毫。 “说起来,可能与我挑的那本书有关。”卢妙音道,“虽然不知道我当初挑的那本书具体名字,但我曾在东昆仑中捡到半张纸,里面是三个字,还魂箓。” “我猜想,我挑选的书籍应当不至于太过久远,因为那可能已经被我们所猜测的某个维持诸法承继的系统选作道果,我应当选的是当时对出现不久,又有足够知名度的书籍作为实验的依托。” “但是,我曾往前筛查数百年,也没找到有什么书是以还魂箓命名,而且,这三个字是否已是那本书的全称,或者是不是那本书的某个章节,我尚且不得而知。”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还魂箓这三个字的时候,王沂河的根根直竖,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是王沂河自己的记忆中是没听说过什么还魂箓的。 那么就是说,相应的反应来自于《非想名箴》,王沂河心中泛起森森寒意,要知道他现在可别说开花结果了,以卢妙音的说法,他现在连苗都才刚刚冒出头来,竟能有这反应,说明卢妙音当年千挑万选的这还魂箓,来头当真很大。 这很不应该,以当时卢妙音的身份,这样的实验应该有能力挑那种完完全全的近代作品才是,毕竟越是古老的经文越有可能蕴含着未知。 特别是没有作者署名,来历不明的经文,就更危险了。 卢妙音既然选择了这本还魂箓,说明这本书的作者在当时切有其人,且年代相去不远,至少在卢妙音的调查中是这样的。 但是王沂河的反应,亦非作伪。 “根据我在东昆仑中所得到的零碎线索拼凑出来的猜测,在实验的后期我似乎也发现,这本书的出现颇有些蹊跷,但是当时实验已经快要结束,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之所以与你提起我所发现的这本疑似是当时选作用以实验的经文,这东昆仑内部发生的变化,与这还魂二字,颇有些关系。”卢妙音道,“那件事后,我第一次进入东昆仑时,尚不明显,那里依旧像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实验室,这座实验室除了实验室部分还有一处用以举行仪式的祭厅,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是我猜测,应当是让参与实验的人员对那本书及其作者产生信仰的过程。” “信仰的确对我们来说是剧毒,但是以《永乐大典》举例,此为古大明国书,知名度极高,几乎成为老大明人的信仰,因此在诸法降世之时,存于守藏室的《永乐大典》原本成为了可以传承的宝物。”卢妙音道,“当时我应当就是以这个作为理论基点。” “这座祭厅很大,足可以容纳十万人同时诵读还魂箓。” “除此之外,那时的东昆仑最大的异常,就是随处游荡的那些无法形容的怪物了。” “此后数年,我屡次进入,但每一次进入,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那些诡异的逐渐变得透明,我上一次进去的时候,那些东西已经变成了仿若剪影一般的存在,而那片建筑也已经与当年的东昆仑实验室,完全不同了。” “你的每一步走出,都有可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这些场景与原来的实验室没有任何关系,只要进去想要出来,就只能不断前进,直到在某一次变化中找到外面那个园林的一部分,你才可以进入外面那个园林,届时直接顺着路走出来就行了。” “此外,我还发现,你杀掉的那些东西越多,发现那处园林的可能性越大,祝你好运。”说着二人已经通过了地下通道,坐上了电梯,应在碑的这一面并没有什么建筑,仅仅只有一座电梯矗立于此,显然以这一面的保密程度,已经不适合建立一些实验室之类的建筑了。 “你不陪我进去吗?”王沂河问道,卢妙音表达的很明显,她将里面的一切以及出来的方法都讲得明明白白,应当是不愿意再进去一次了。 “算上出事之后我逃出来那一次,我已进去了九次。”卢妙音道,“九为数之极,我已隐约有一种预感,我再进去一次,就出不来了。” “行,我知道了。”王沂河没有管卢妙音不管是编的还是真的理由,这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知道,卢妙音不会一起进去就行了。 站在东昆仑山谷口,哪怕此刻向里望去好像是一处优美的园林,但是王沂河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毕竟几日前他还是一个深受嗜睡症困扰的普通人,但现在他就要进入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 这几日的经历,实在是太过传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一种紧迫感,他总觉得他的时间没有卢妙音与他说的这么多,开花,结果,查明自己体内这部《非想名箴》的上限,已是当务之急。 在听到还魂箓三字之时的心中悸动更是证明了此事,据卢妙音所说,一位法主在开花之前不会接收来自于道果的任何记忆,哪怕是这种悸动也不应该。 已知他完全无法撼动身后这块应在碑,但是这不代表自己的上限是这块巨碑,更有可能这块巨碑远超出了《非想名箴》的上限,他还是需要东昆仑来帮自己探明真正的上限。 “您若是后悔了,也可以在这等朱棣。”卢妙音劝说道,“我上次进去已是百年前,里面现在是何情形,我也不知道。” “我定要进去一趟。”王沂河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回答卢妙音的问题,直接向谷内迈出一步,接下来他好像穿过了一块无形的幕布,消失在卢妙音的眼中。” 第31章 奇形怪状 按照卢妙音的说法,王沂河看到的应当是成片成片的剪影,充斥在空间的各个角落,在王沂河进来的第一时间将他淹没才是。 只是王沂河甚至都做好了防守动作,但他面对的景象却并非卢妙音所说的这样。 他此刻正站在一处古怪的实验室门口,对于二百年前来说,这间实验室可以算是非常先进了,一堵看似平平无奇的铁门,墙上甚至还有通电的铁丝网。 真正触目惊心的,是铁门之内那些不知道是否还能被称之为“生灵”的东西,这些玩意儿的主体依稀还能看出曾经可能是个人,但是现在,别说人了,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生物应该有的结构。 特别是以王沂河的视角,看得尤为清楚。 有一个缺了半个脑袋的,缺口处可以隐约看到数不清的眼睛在盯着你,它的身上是不计其数的裂口,裂开的部分伸出一张嘴来,这些嘴嘶吼长大,伸出来一只只手,手上抓着惨叫的虚影,好似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若是这玩意儿的变异程度止步于此,王沂河还能安慰自己说不过是生化变异之类的产物。 那东西的裂口绵延到了空气中,地上,甚至在不停地蔓延,好似老树的根须,不知道在汲取什么东西的养分,这些裂口,长着和在它身上时一样的嘴,嘴里伸出一样的手,抓着同样在惨叫的虚影。 不过这些东西,碰到在附近的其他奇形怪状就会透体而过,好像互相之间碰不到一般,很是古怪。 而且这些古怪全都被阻在那扇门之内,好像只要他不推门而入,就不会与这些东西碰面一般。 王沂河皱了皱眉头,他心中有了一点猜测,只是还要证明一番,随即他后退一步。 果然,他退回了东昆仑门口,甚至卢妙音都还没走,见着他回来惊讶地张开了嘴:“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 这才过去几秒? 王沂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第一次进去也是可以原路返回吗?” “不止,前三次都……”卢妙音的回答戛然而止,“你是说?” “以一扇门作为节点,关押着奇形怪状的东西。”王沂河讲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场景,着重描述了那只堵在大门口,让他印象深刻的奇异。 “这么说,里面又变回了我第一次去的样子?”卢妙音走到王沂河身边,试探性地伸出手,随即又缩了回来,“不对,给我的感觉还是十死无生。” 她是易道的法主,近仙级数,她的直觉如果是十死无生,那就是毫无生路,不会打半点折扣。 “莫非每一个人进去,那里面都会让他重新经历一遍自己的变化?也不对啊。”卢妙音的大脑好似过载了,这东昆仑在过去二百年只有她进去过又出来了,其他人全都栽在了里面,无一例外,因此他们根本无法互相交流自己看到的一切。 毕竟他们只进去了一次。 “你要不还是在这等朱棣吧?”卢妙音道,“东昆仑内发生的变化让我实在没有头绪,那里面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 “的确。”王沂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毫无征兆地再次踏步走入了东昆仑。 卢妙音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她好似不希望自己再进入东昆仑了。 这是为什么呢? 结合卢妙音所说,前三次都是可以原路返回的,说明前三次进入的东昆仑空间都没有发生错乱,甚至于前三次进入的就是二百年前的那处东昆仑实验室,直到第四次进入才会发生剧变。 也就是说,在这处她曾经做实验的地方,隐藏了什么秘密,是她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你不让我知道我偏要知道。 而且方才打一照面,王沂河早已估量了那些怪物,这些奇形怪状被他删了之后能不能复活不知道,但是删肯定是轻轻松松就能删掉的。 王沂河走到铁门的门口,这就是普普通通的铁门,可能甚至没有二百年后的今天,寻常小区地下室的防空门要来得厚实,但是这些怪异身上长出来的东西,的确在碰到这扇门的时候就好像是碰到了无法逾越的阻碍,绕道而行。 他试探性地推了一下,结果轻轻松松地就被他推开了,这扇门甚至没锁,刚刚露出一道小小的缝隙,空中就裂开了几道巨大的口子,张开来几张血盆大口,伸出扭曲的手向王沂河抓来。 这中间参杂着几颗横飞的眼珠子,瞳孔处是长满獠牙的锯齿状口器,不断开合,气势汹汹。 又有一些粘稠的触手,仔细一看,是几根舌头,舌头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獠牙,滴下来的液体猩红恶心,而且极具腐蚀性。 只可惜,这些东西刚一出现就被王沂河删了个干净,他实打实被吓了一跳,又被恶心的不行,好在他删除这些东西不需要碰触,他一次性删光了从大门口到大厅的全部奇异,以至于场面一时变得安静下来。 王沂河走入实验室中,很有礼貌地把门带上,以免这些诡异的东西溜出去,王沂河站在原地等了半晌,又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些怪异至少可能暂时不会又长出来,也不知是像游戏里的怪物一般刷新有时间,还是真的被他彻底删掉了。 他隐约猜测应该是后者。 大厅里有一个前台,本来盘踞在这里的是一只多肉一般的圆滚滚的东西,只是这盆多肉长满了绒毛,这些绒毛细而长,将整个大厅编织成了一个有如蜘蛛窝一样的巢穴,而且这个绒毛编织成的巢穴竟本身也是活的,好像在一点一点地啃噬这个多肉本身。 若是毫无准备的人贸然进入这大厅,恐怕顷刻就会成为它的口粮。 只可惜被王沂河删了个干净。 王沂河从前台处抽出来一本小册子,里面是对整个东昆仑实验室的简单介绍,以及整个实验室的地图,奇怪的是,当初这个实验室应当是完全隐蔽的,这小册子是做给谁看的呢? 更何况,一个小册子,居然连几处明显的机密的房间都有标注,这实在是有些不合理。 第32章 奇怪的实验室 王沂河还真的需要这本小册子,方才他就发现,在那铁门之外时他尚能透过铁门看到里面的情形,却透不过这座实验室的墙。 从那道铁门进来之后,他失去了自己全视的能力,但是也顶多从无所阻碍的视野变成能被阻碍罢了,依旧还是360度无死角。 只是这本小册子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前台,但也的确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王沂河拿着这本小册子,仔细地将其中的内容记下,然后才将它收入口袋中。 紧接着,空气中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逐渐拼凑成了他几秒前刚刚揣进兜里的那本小册子的模样。 这倒是出乎意料,王沂河一摸口袋,确认自己口袋里这本还在,便又将新出现的这本拿了起来,毫无差别,就是同一本。 他眉头一挑,心生好奇,直接动用权柄删掉了手上这本小册子,而后又紧紧盯着他方才出现的地方,想看清楚它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这一回,过去半刻,桌面上依旧是空无一物,完全没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的样子。 但是王沂河并没有扭头离开,而是一个一个抽开了这张桌子的抽屉,最后在第三格又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小册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很是尴尬。 这下王沂河确定了,包括自己之前删掉的那些个奇形怪状,恐怕都是一样,只不过那些东西的再生时间,比一本小册子,要长得多得多得多。 从这本小册子,王沂河猜测,自己恐怕并不能完全杀死这些怪异,但是删起来却很轻松,这就显得很奇怪。 而且这东西见自己把它删了之后,居然还知道躲藏,似乎是有思想的,奇怪,就是不知道有思想的是这本本子,还是这栋建筑,又或者是隐藏在暗中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了。 王沂河不再调戏这本奇怪的小册子,转头走向身后的走廊。 二百年前的科技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当时的这间实验室的防卫,基本上靠的都是人力,因此并没有二百年后的现在,虹膜,dna,指纹,人脸识别之类复杂的验证程序。 但是这座二百年前的实验室也确实是用上了二百年前的大明不应该有的技术,随处可见的透明玻璃,当时称作“琉璃”的东西可是绝对的奢侈品。 奇怪的装修风格,这种近现代的装修风格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二百年前的大明,按照卢妙音的说法,这座实验室的建成与毁灭,是在新大明真正改制之前。 王沂河研究过历史,这段卢妙音以女子之身,以大明外姓礼亲王的身份摄政大明的时间大概持续了不到十年,在第九年十一月,卢妙音颁布罪己诏,自去摄政王位,并同时推行了三议国制度,属于是自己坐不下这个独裁者的位置,也不让别人坐。 这座实验室的存在时间,就是在那十年间,且不说这座实验室所在海拔不低,所用材料亦非附近产出,十年时间,能把它建起来都殊为不易,更别说要进行一次无论是正面的进度,还是负面的进度,但总归是要进展的实验了。 十二万七千六百七十五人,要将这么多人聚集于此并隐瞒下来,也不是一件易事,王沂河这么推测,是因为他在博物馆中,见过那道“摄政礼亲王罪己诏”,整道诏书围绕的是当年连绵的天灾以及遍野的饿殍,但这其实与她无关,哪怕她是摄政王,这天灾的责任也该由当时仅十三岁的明冲宗来担着。 也就是说,她颁布这道诏书的原因并非是天灾,那只是对她所作罪恶的遮掩,此后半年内,三议国制度被彻底确立,年幼的明冲宗退位,第一位由选帝仪式选出的皇帝正式登基,称作新大明二世皇帝。 新大明建立的热度完美盖过了十二余万人的失踪,更何况那几年天灾不断,时有人死,失踪了的这些人里面哪怕有不少寒门甚至世家贵族,也不被人知了。 这件事的知情人应当局限在了几位法主中的高层之中,仅仅是来自于几位高阶法主的压力,就让卢妙音不得不放弃摄政之权,若是这件事当真爆了出来,她被判个终身监禁恐怕都是轻的。 也不一定,王沂河猜测,卢妙音的本体不会真的被判终身监禁了吧,因此游走在外的才都只是分身。 话说回来,王沂河一路走来,这座实验室的装修风格以及技术,至少比二百年前的大明要领先了五十年,这件事尤为骇人。 整个东昆仑实验室分为地上三层,地下四层,这其中地下的第一层就是那间极为重要的祭厅,占地面积近五十万平方米,高度足有五百米,要知道外面的三山寺包括那块应在碑在内,地下部分也才一百米左右,仅仅是这个祭厅,就已经很离谱了。 而且作为进行某种信仰崇拜仪式的祭厅,为什么会将其安排在地下,这也是让王沂河感到奇怪的地方。 地上通往祭厅的路仅有一跳,但从小册子上看,从祭厅通往的更深层地下建筑,却是足足有九个,也就是说,在这座祭厅以下,更下方的地下建筑之间,是分开的,仅有一条密道将其分别连接起来。 没错,在那本小册子上明明白白地将密道这两个字写在了那条颇为隐蔽的通道上,并标注了这条密道在各个地下室的进入方式。 除了无语,王沂河没有第二种情绪了。 通往祭厅的路却是那种盘旋的类似于欧洲老式圆形塔楼的那种盘旋楼梯,从上向下望去是没有止境的旋转形状,一眼望不到底。 墙壁上每隔一段路就挂着几根亮度微弱的蜡烛,刚好维系到两根蜡烛之间仅有那么几步路是完全的黑暗。 蜡烛所照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王沂河不认识的文字。 这下面可是有五百米,都是这样的路,难不成这些人就是每日顺着这样的路一边念着古怪的经文,虔诚地往下走吗? 这既视感也太强烈了,真的不是邪教吗? 当然发生的事情也与邪教无异便是了。 第33章 蛊惑 王沂河好奇地摸上这圆形楼梯的墙,可以摸到,但是他方才尝试把整个楼梯删除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法选中这座楼梯。 就好似游戏中那种无法被选中的技能一般,只是这座楼梯好像是被恒定了这种状态。 也不止,王沂河猜测,多半整个祭厅都被恒定了这种无法选择的状态,当然这只是猜测,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方式造成的这种结果。 这就让他把这个楼梯删掉以后直接跳下去这个想法直接流产。 他不相信以卢妙音当时的身份,会一步一步从这个楼梯走下去,且不说卢妙音必定会参与在祭厅举行的每次仪式,哪怕只是在旁观察过程,他在小册子里面看到的,卢妙音的办公室,就在这祭厅下方,九个地下室的其中一个。 王沂河从兜里掏出来那本小册子,打开来再次研究了一下,最后瞄准了连接着卢妙音这个地下办公室的被命名为“专线”的一条线,他本以为这是类似于网线或者电话线的东西,现在看来他明知道这是二百年前的实验室,却仍然习惯性地忽略了这一点,当年哪有这种东西,这应当是卢妙音用以出入的密道。 她应当每次都会通过这条线路进来,然后再自此离开,这才比较合理嘛,这种关键的实验,怎么想卢妙音都不可能差使一个分身来,本体亲赴才是比较合理的猜测。 只是这条线路在东昆仑变异并与现实划开道之后恐怕早已失效,他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是怎么下去。 王沂河一边往下走,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奇思妙想,这想法颇有些吓人,他想都没想便立刻付之行动。 他念头一动,删掉了自己所能看到的身前的这段“路”,果不出他所料,他分明只是迈了一步,就往下蹿了整整一层。 虽然这让王沂河发现,自己可能这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能力,甚至于还能对“概念”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下手,对他而言可能发散思维的各种手段,增加了不少,但是同样地,他能否成功对付这本道果可能性也下降了许多,让本就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再次变少,这对他来说,实在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过,至少当下,王沂河好似是发现了新玩具一样,至少不用经历这足足五百米高的跟受苦一样的行程了。 这地方越来越像邪教组织的聚集地了,王沂河也对卢妙音这个人目前表现出来的友善产生了隔应,他不管卢妙音是演出来的,还是在失去这部分记忆之后真的变成了一个“善人”,他都无法接受此人能这般若无其事。 不管她嘴上说得有多么冠冕堂皇,王沂河眼睛里看见的才是事实。 发明了特殊的赶路方式之后,五百米的高度,蜿蜒盘旋的圆形楼梯,王沂河仅仅用了几分钟就完成了这段看起来可以让虔诚的信徒们走上一两日甚至数日的路程。 这一路下来,虽只是惊鸿一瞥,但王沂河越发确定,这圆形楼梯墙壁上所刻的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正常的经文。 他这般快速地下来,都仿佛听到什么声音在这楼梯之间回荡,好似是经历了无数重轮回,兜兜转转重返人间。 还魂箓?是了,怪不得叫这个名字,虽然王沂河跑得快,但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他有预感,他要是真的慢悠悠地走下来,走到最下面以后他还能不能保持自我,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王沂河虽然对这《非想名箴》的杀伤力感受不浅,应当是威力极大,但是他对自己的意志力能否顶住这种诡异东西的侵染可没有半点自信,若是不信在这里跌倒,岂不是白搭。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近二百年了其他进入东昆仑的人为何会一个不归了,这才几分钟,他却仿佛是煎熬了数日,他有这种手段都险些栽在这,他不相信那些奉命进来调查的法主能个个比他快,至于卢妙音是怎么避过这一点的,他就无从猜测了。 逃也似的离开楼梯,经过几道拱门,王沂河出来的地方正对的是一座巨大的圆形高台,约莫得有十几米高,大小得将近一个足球场了,却是正圆形,周边则也是正圆形一层一层向上的阶梯状建筑,好像是古罗马斗兽场一般。 高台的底座上也是刻录着与楼梯间一样的纹路,只是并没有与楼梯间一样出现蛊惑人心的声音,使得王沂河稍稍安下心来。 他这时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鲁莽了,突如其来得到了毁天灭地的力量,来自于帝国元首的吹捧,使得他一时之间有些飘飘然,虽然脸上并未露出什么得意的神色,但他行动上却是有些目空一切了,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也敢孤身一人深入,他不由得有些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狂妄了。 但是在此危险之处可不是让他反思己过的好地方,他暂且将这一点按在心底,让自己好好警惕,引以为戒,切不可再这般傲慢于世了。 王沂河观察了一番四周,这里分明深处地下,也看不出哪里有光源,但这略显昏暗的光却无处不在,至少比隔一段路就陷入黑暗的楼梯间要好上太多。 但诡异的是,这光似乎是字面意义上的无处不在,没有死角,他自己的影子都有些隐约,看不真切。 突然他猛地向身后一望,瞳孔一缩,他依稀记得,自己刚刚进入这座祭厅之时,整个圆形阶梯看台上空无一物,但现在,某几个座位上却是做了几道影子,不知为何,他能从这些影子身上看出虔诚与肃穆,这可分明是影子,没有五官自然也不会有表情,哪来的奇怪的感觉。 这鬼地方眼看是找不到半点线索,而且就算有线索他也看不懂,甚至还有危险,倒不如快点离开,王沂河本来就有明确的目标,他认为作为整个实验的发起人,卢妙音的办公室内,一定有整个实验的过程记录,甚至是结果。 第34章 真相 卢妙音办公室的入口在这本小册子上可以说是属于着重描述的内容,足足用了两页来进行描写,包括用了一张大幅的图片来解释这个略微有些隐蔽的入口。 祭厅中心祭台的底部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圆圆的好似拱门一样的黑色图案,当然这些只是图案,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而从王沂河进来的这个地方正对着的这个黑色图案开始算第一个,向右数第六个与第七个之间的墙壁,其实是门。 由于这小册子的手把手教学实在是太过清楚,王沂河根本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这扇门。 只这几分钟,周边这个阶梯状看台上的影子已经越来越多了,而且王沂河有一种预感,这些东西正在“看”着他。 真是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些影子没有眼睛,是拿什么东西来看他的呢? 王沂河的视野只消中间没有障碍物依旧是一件用以观察的利器,他看得清楚,这些东西,黑色的影子下面,隐藏着的是密密麻麻的眼睛,只是从瞳孔到眼白都是黑的,若非王沂河的视野厉害,捕捉到了这些眼睛偶尔睁开的瞬间,否则哪怕它在你身前把所有眼睛睁开,都发现不了这一点。 这究竟是什么? 王沂河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奇怪的是这扇门的隐蔽性做得极好,与周边的墙壁严丝合缝毫无破绽,若非有这本小册子,恐怕根本找不到的,但是这门却根本没有上锁,只要用力超过一定程度,它自己就开了。 与祭厅无处不在的光不同,推门进来后,与下来方式一样的圆形楼梯间又恢复了光需要光源这个规则。 王沂河顺手关上门,开始观察这处好像是密道的地方,他没看到的是,在他离开祭厅之后,这些阶梯看台上落座的“观众”们好似是失去了兴趣一般,一个一个很有秩序地离场,整个祭厅又变得空荡荡的。 这条楼道倒是像是活人的建筑了,墙壁上挂着光暗适度的煤油灯,两盏灯之间距离恰恰好,不似那条五百米的楼梯一般,两盏蜡烛之间是让人心悸的黑暗。 墙上也没有那些蛊惑人心的诡异文字,倒是换成了几幅画。 王沂河注意到,这些画甚至还是连环画,是有剧情的,主要讲述的是一个小女孩本来有一个开心快乐的童年,无忧无虑,然而在小女孩逐渐长大的时候,家中遭逢大难。 画的风格抖变,从阳光明媚转得阴暗之极,小女孩在苦痛中成长,在阴暗中忍耐,一步步走上高位,报复自己的仇人。 在看到最后报复场面的时候,王沂河惊呆了,一整幅画都是小女孩的仇人哀嚎惨叫的场面,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这幅画的边框上,还隐蔽地刻了一行数字,。 整个实验室的参与人员,他们很荣幸地以为自己被帝国至高无上的摄政王选中,被这个自古以来鲜见的女人选中,殿下说了,为了保密起见,也是为了他们家人的安全,专门建设了一座庞大的实验室,有条件优良的生活区提供给他们的家人。 有幸参与保密性这样高的实验,他们迫不及待,他们与有荣焉,他们拖家带口,他们甚至到死都觉得自己能升入天国。 这不是什么拥有严谨课题的实验,实验的主持者可能有顺便研究以信仰人工创造道果复活死者的想法,但她的主要目的是葬送参与实验的这十二万七千六百七十五人。 这场实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屠杀。 怪不得卢妙音干脆利落地卸下摄政之职,现在想想,当时她作为唯一的近仙,区区几个高阶法主怎么可能让她低头,完全是因为她已经达成了目的,顺坡下来罢了。 王沂河本以为自己能在卢妙音的办公室得知这场实验的真相,却没想到,这还没进去呢,他就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这就又冒出来一个新的问题,是谁将这些画挂在这的,为了保证这次屠杀的隐蔽性,卢妙音本人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她的办公室再怎么隐蔽,也应该有人能进去才是,只要有一个人能进去,她的这个秘密就会暴露,这不应该。 更何况,这几幅画的内容都已经到实验的最后阶段了,虽然后面那些人具体怎么受苦的没有画出来,但是这哀嚎与惨叫可做不得假。 总不可能是在实验结束之后,卢妙音特地回来挂的吧?那这样的话,只能说明她的所谓失忆是假的,只是为了逃避自己的罪责而找的借口。 通往卢妙音办公室的旋转楼梯并不长,堪堪是墙上的连环画连载完之后,一道古朴的青铜门就出现在了王沂河的眼前, 这道门户高十米,宽两三米,看来这位摄政王殿下即便是在实行报复计划,还是很讲排场的。 不过王沂河伸手触摸上这道青铜门的时候,他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哪怕是深处魔窟深处,这道青铜门依旧在他触摸的一瞬间将那道楼梯上的文字以及整个祭厅带给他的心理阴影瞬间磨平。 这扇门不简单。 而且如此看来,卢妙音显然知道自己选的这本书有问题,这扇门也不知是何来历,他方才早已尝试过了,连《非想名箴》都删不去他心头绵延的阴冷感,这扇门却如此轻描淡写就给他去了。 王沂河尝试着推动这扇青铜门,他本以为以这扇青铜门的大小,应当是以某种机关操作,人力恐怕难以撼动才是,没想到这扇青铜门可能是运用了某种机巧,王沂河仅是稍稍一推就将其推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亮堂的圆形办公室,两边是弧形的书架,上面满是书籍,中间则是一张半圆形的书桌,将目光放在这张华美的书桌上的时候,王沂河瞳孔一缩,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头皮麻得要死,有些猪脑过载,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35章 骸骨 朱棣与王沂河进入东昆仑的时间刚好是前后脚,只是就慢了这一步,他就没有遇到王沂河,王沂河自然也看不到他。 凭借林亦奇的记忆,以及在三山寺内存档的防卫图,朱棣很轻松就绕过了三山寺的警戒,之于三山寺内部的门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全知就意味着全能,不是吗? 整个大明,在朱棣眼里就相当于不设防的。 在三山寺的秘库中,是存有卢妙音所记录的有关她几次进入东昆仑的卷宗,里面提到了她在此期间遇到的全部怪异,以及在第四次进入之后,疑似是前三次的怪异进行更深层次变异之后的形状。 这部分档案是由卢妙音亲自手书并保存于三山寺最底部的档案厅,除了卢妙音本人以外,哪怕是另外两位近仙也没见过这部分内容。 所以,朱棣可以说是除了卢妙音以外,对东昆仑最熟悉的人。 在进入东昆仑后,意外地没有看到卢妙音所描述的所谓第九次进入其中的场景的时候,朱棣并没有太过惊讶,他很快就猜到了其中原由,真正让他惊疑不定的是,自大门口走来,本该在此盘桓的几只怪异,悉数失去了踪迹,消失的干干净净,毫无打斗的痕迹。 他倒是没有怀疑卢妙音在欺骗他,且不说多年以来存档于三山寺的各种记录,除非自选用《永乐大典》作为历代首辅承法开始他们就认定会有这么一天,并开始演戏要请他入瓮,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没有这个必要。 更何况他在进入东昆仑的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对于大明境内书文的掌握仿佛隔了一层膜,这明显是进入了另一处空间,这种感觉可做不得伪。 朱棣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刚苏醒之时,站在卢妙音身后,那个看似很低调的,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骨子里的高傲让他难以忽视的青年。 莫非这位就是来对付自己的,自己竟要与这么离谱的对手作对吗?朱棣不由得感到有些牙疼,不过他咬咬牙还是继续深入,他必须确认此处有关复活实验的真伪,仅仅拥有徐妙云的躯壳根本满足不了他。 与王沂河一样,他在前台发现了自王沂河走后,自己又从抽屉里爬出来的小册子,不由得眉头一皱,他自然看出似乎是有人在希望他走到最下层,毕竟在整个地下室的设计中,卢妙音的办公室本该最不显眼,却被这本小册子浓墨重彩地展示了出来,任谁都看出有问题了。 不过朱棣本身也觉得,作为实验主持者的办公室尤为重要,自然要先去。 由于他已融入冥冥中不知是否存在的道果体系,他已然结果,圆形楼梯墙壁上的诡异文字竟对他毫无作用,不过他也没法子破坏这处楼梯,因此他下楼的速度要比王沂河慢的多。 等他进入祭厅,王沂河早已离开了这里,而因为同样的原因,祭厅的“看客”们似乎也对他毫无兴趣,甚至都没有出现丁点异状,搞得朱棣都要以为这是个空的了。 但是,他在进入密道,前往卢妙音办公室的时候,王沂河半刻之前在此处墙上看到的画却不知为何消隐无踪,以至于他未在这里停留,而是飞快地下楼推开了青铜门。 王沂河正站在卢妙音这处办公室正中间的桌子前,背对着他,似乎在等他。 “你就是小皇帝找来对付我的人?”朱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虽然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但他还是决定先发制人,“我毕竟是她的祖宗,她不敢明面上杀我,却敢布下陷阱请我入瓮。” 他虽明知这是陷阱,却也不得不来。 “我们可以合作。”出乎他意料的是,王沂河对朱先樆让他想办法对付朱棣的事情只口不提反而说出了这句让朱棣讶然的话。 “合作?合作什么?”朱棣一头雾水,“你还能帮我复活妙云不成?” 王沂河转过身,让开了视线,道:“你自己过来看吧。” 朱棣这才发现,这中间巨大办公桌的后面,椅子上端坐着一具骸骨,从坐姿来看应当是一位端庄威严的女性,此骸骨身着蟒袍,单以朱棣的眼力自然看出来,这分明是绣着一条龙! 这骸骨的腰间挂着一枚玉牌,玉牌上写着三个字。 朱棣瞳孔一缩,眉头猛地一皱,他看向王沂河:“这,这这……” “这是卢妙音。”王沂河肯定到,“私着龙袍,此乃逾制,但在二百年前,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她有资格这么做,摄政礼王卢妙音。” “既然这是卢妙音,那外面的是什么?” 王沂河苦笑:“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怪不得,怪不得。”朱棣背着手开始转圈,“怪不得外面那东西分身万千,怪不得她根本没有与我这般近仙一样的能级,怪不得二百年前这次事故明明是一次大规模的人前显圣,她哪怕是近仙也不该幸免,可她偏偏就是出来了!” “她根本没有出去,她死在这了。”朱棣恶狠狠道,“既然她死在这了,那外面的是什么?是她卢妙音脱壳逃生,死而复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借着她的身份在外行走?一如我与这位林亦奇。” “不对,如果是后者,她不应该还留着卢妙音的脸才对。” 王沂河皱眉道:“你没看外面楼梯墙上的画吗,二百年前那次根本不是什么人前显圣,而是一次有预谋的屠杀,她以一本来历不明的邪书,成功唤醒了一个恶魔,完成了一次十二万人的献祭。” “什么画?”朱棣惊道,“外面楼梯?墙上根本没有画!” 王沂河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青铜门向外看去,墙上柔和的灯光仍在,但是灯边 挂着的一幅幅画却不翼而飞。 真的没了。 王沂河向朱棣讲述了自己下来之时,在楼梯墙壁上看到的画,以及画中所讲述的内容,气得朱棣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还真是一个女魔头。” 且先不说那画中使得卢妙音堕落的原因是否属实,她残害的这十二余万人中,小孩子可不在少数,被他们的父母亲自献给所谓邪神,可能这些人的确造成了卢妙音的苦痛,但她以这样的方式对孩子下手,王沂河不敢苟同。 第36章 合作 不过事情毕竟未曾落在他们头上,故而他们能在这里坦然点评,以旁观者的角度大放厥词,若是真如画上所描述的那般,或是比画上所述更为黑暗的过往,导致了卢妙音的心理变成这副模样。 那只能说,造成这些事的人也算是种因得果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吧。 未知事情全貌,贸然对事情进行评价,只会以偏概全,徒惹人厌恶,除非这件事实在太过离谱。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尚且名为卢妙音的东西和他们都是处在对立面的,这种诡异的祭坛,以十二余万人作为祭品爬出来的东西,王沂河不相信这种东西会消停下来。 他生在大明,长在大明,父母亲人也具在大明,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社会。 至于朱棣,虽然他如今看似只剩下一个复活徐妙云的愿望,但是他毕竟曾是缔造了永乐盛世的大帝,他也不可能愿意徐妙云以那种无法形容的状态复活,更何况,日后有朝一日,一但徐妙云成功复活了,他们也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而不是遍地阴暗爬行的东西统治世界。 所以,正如王沂河所说,二人还真有合作基础。 “行,俺就信你一次。”朱棣脸色复杂地打量这具骸骨,他只见过卢妙音一次,便是在金銮殿内,他实在是无法与那个小女孩和这具骸骨联系在一起,朱棣伸手拽下骸骨身上的腰牌,将其翻了个面,果真写着“大明礼王”,“说吧,要怎么合作。” “首先,找到那本被她用来进行祭礼的法。”王沂河道,“我不管我们遇到的卢妙音,是否还是她自己,那本法是关键。” “你如何确定那本法还在这里?”朱棣不解,“若是已被卢妙音带走了呢?” “你一路走来什么也没碰到吧?”王沂河道,“若是被卢妙音带走了,大明可不是现在这样了,十二万人的献祭想必足以让它拥有难以想象的神异。” “更何况,这本册子不是告诉我们了吗?”王沂河瞥了他一眼,“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朱棣自然是看出来了的,在刚拿到这本册子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怎会有人把这个地方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展示出来,除非是想隐藏更深的东西。 祭厅往下的地下室除了这间办公室以外,还有八座,是以八卦的形式进行的排列,再结合这件办公室明明在地下,却想办法搞得这么明亮,明显不合常理,应是以作阳,而这办公室正中心,卢妙音的骸骨,乃是阳中之阴。 既然如此。 “与这间房间相对,这个地下应当还有隐藏的另一间房间,以作阴极。”朱棣道,“若那本法能藏在什么地方,也应该就是那里了。” 王沂河掏出手中那本册子,展开来又研究了一下祭厅与这座办公室的结构,“啧”了一声道:“不会这么简单吧,明晃晃在中间祭台的正下方修一个密室,还贴心地留了一半,若真是这样,把这本东西放门口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迷惑我们,而是生怕我们找不到。” 朱棣点点头,王沂河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得想办法找到那个真正隐藏的密室,甚至于这间办公室,他们也得好好翻一遍,以免对方走反向思维,摆他们一道。 “开始干活吧。”朱棣道,“若是真有另一间密室,入口在这间办公室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她若是自作聪明将那本法藏在此处,那就更好了。” 说实话,头顶上的那间祭厅已经很阴森了,这间办公室属于阴阳中的阳,自然是这样亮堂,那么代表阴阳之中的阴的另一间房间,都不敢想象能有多阴暗。 王沂河首先是翻了一下正中间的这张办公桌,以及卢妙音的尸骸,都是一些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 朱棣一边翻着书架,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依我看,那本法如果在这间办公室,也应当在阳极阴生之处,你那翻不到,我这也不会有的。” 王沂河认同他的说法,不过他选择了更加简单粗暴的法子,他直接感应了一下两边书架上的全部书籍,都处在他可以轻松删除的范畴,看来这其中当真没有他们想要寻找到东西。 但同时,王沂河也发现了一个有别于这些书籍的东西,他径直走到朱棣身边,直接伸手将其中一本书抽了出来。 这本书与其他书的不同就在于,这本书的内部被掏空了,就好似王沂河上学时期在厚字典中掏个洞藏手机是一个法子,在这个被掏空的夹层中,是一根造型别致的蜡烛,酷似一个正在祈祷的人。 这个蜡烛,他也不是说删不掉,但是明显要比纸质的书籍废力不少。 朱棣见他掏出来一个这样的东西,却也不好奇他的手段,其实他也发现了这本书的与众不同,只是他并不急着表现,固然现在与王沂河暂时联手,但是他也希望能借此试探出王沂河的手段来。 好一根别致的蜡烛,朱棣看向中间的桌子,本来他就对这办公桌上光秃秃的烛台有些好奇,哪有人把烛台摆在外面却不插上蜡烛的,若是不插蜡烛,这烛台可应该收起来才对。 细细一想,朱棣就明白了这机关的运作原理。 “本来这里的格局是阳极阴生,虽然不知道在这尸骸之前,是什么东西在这里充当这一点阴,但是只要把这一点阴破坏了,那两间房间的格局就也会被破坏,那门想必就开了。”朱棣猜测道,“这蜡烛的材质虽然不清楚,想必应当是能点亮的,能亮就行。” 说着朱棣伸手接过王沂河手中的蜡烛,将其插到烛台上,并且直接拿起烛台将其放在卢妙音骸骨的腿上,还帮她用手把烛台把住,免得掉下去。 这场面颇有些好笑,让王沂河有些忍俊不禁。 “有火吗?”朱棣自然地向王沂河伸出手来。 王沂河无可奈何地道:“我不抽烟。” 朱棣啧了一声,不过好在他最终在这张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陈年的火柴,二百年前的火柴也不知还能不能用,不过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合理的地方。 第37章 逆转 好在这处空间对于产品保质期的延长这一方面,没有让朱棣失望,这根二百年前的火柴成功地燃烧了自己,照亮了他人。 朱棣本就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哪怕他与王沂河心里清楚,这藏得不怎么深的蜡烛,恐怕有什么猫腻。 当火柴将蜡烛点燃,这蜡烛上竟徐徐燃起黑色的火焰的时候,朱棣与王沂河竟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果不出他们所料。 紧接着王沂河发现,角落处,有一点点阴影,正在一点点地蚕食这间房间,欲以阳化阴,改天换地。 朱棣透过王沂河的眼神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不是这阴影在侵蚀这个房间,而是这间房间在旋转,在移动,在进入这处阴影。 原来是这样吗,果真是奇思妙想。 在感知到这黑暗中尚无危险之后,王沂河与朱棣二人便除了做足戒备之后,放任了它的推进。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因为这间办公室其实很大,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因此哪怕是肉眼可见推进,花了不少时间,才完全陷入黑暗。 与之相对的,卢妙音手上捧着的蜡烛逐渐熄灭,随之而来的,是她的骷髅头两个眼眶里,竟是逐渐燃起了火光。 王沂河眼睛一亮,嘟囔道:“该不会是要活了吧?” 一边的朱棣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他继承了林亦奇的全部记忆,这位前首辅年轻时候是个网瘾少年,尤好网文,特别是特梅豆网的各种玄幻小说,是他的最爱。 以至于朱棣现在对于各种网文的套路也是了然于心,这种boss登场的既视感实在太过有趣,以至于他也被王沂河感染,竟有些兴奋起来。 只可惜,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这骷髅眼眶里的火焰,也仅仅只是亮起来罢了,面对二人期待的眼神,它并没有做出任何不符合它骷髅身份的动作。 王沂河与朱棣二人贴心地等了它一刻,还是毫无反应,这才彻底死心,开始打量起完全扭转入黑暗的房间来。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这样的黑暗并不能影响到王沂河二人。 这间房间在扭转之后却是发生了变化,两边书架上的书已然腐烂成灰,地上本华贵的地毯变得坑坑洼洼,随便踩上一脚都会让它承受不住,被跺的稀碎。 就连书架本身也摇摇欲坠,似乎是这些蜘蛛网的功劳才让它勉强粘连起来。 就连朱棣手中的火柴,也化作了齑粉,顺着他的手散落一地。 唯有正中间这具骸骨,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身上的衣袍依旧华美夺目,光彩照人,好似刚从尚衣监运来一般。 当下这房间的样貌,才像是经历了数百年岁月的地方了。 只是王沂河与朱棣却是更感到棘手,因为此刻这个房间,可以说是空荡荡一片真干净,该烂的不该烂的全都烂完了。 什么也没有。 就连朱棣放在这骸骨手里的蜡烛,都在那半个小时中烧了个干净,仅剩个烛台被它捧在怀里,颇有些喜感。 这让他们从何找起? 朱棣伸手捻了一把这桌子上的灰,却不想被他这么一碰,这桌子竟轰然倒塌。 “不对劲,这不止二百年了吧?”王沂河皱了皱眉头,卢妙音这桌子看似是普通的办公桌,实际上用料上乘,乃是最上等的金丝楠木,区区二百年时间,怎么能烂成这样。 “我看这整间房间,唯一一个能动手脚的,也就这具骸骨了。”朱棣冷笑一声,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插入骸骨的眼眶中,用力掏了掏,随后他脸色一变,将手又取了出来。 王沂河瞳孔一缩,朱棣这两根手指竟已经失去了血肉,被烧得只剩骨骼,散发着莹莹玉光,引人注目。 朱棣却是对此毫不在意,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失算了,什么也没有。” 王沂河眉头一挑,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上前几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件蟒袍从骸骨的身上扒了下来,欲看这衣服中是不是有什么夹层,又或者这件衣服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文字,然而还是一无所获,甚至于这件衣服在被他扒下来这短短几分钟内,就好似过去了悠久的岁月,在王沂河手中烂成了一团,化作灰烬从他指缝间滑落。 然而也不是毫无收获,王沂河与朱棣清楚地看见,在这骸骨的骨骼之上,隐隐约约好似有什么文字在若隐若现,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只要他们仔细看去,这文字就会躲起来,让人看不真切。 不过。 “它身上刻着的,应当不是那本法的内容。”朱棣眯起眼盯了一会,下结论道。 “没错。”王沂河点头赞同,“没有给我那种心悸的感觉。” 片刻后,在二人的注视下,方才从王沂河手中散去的灰烬,慢慢地爬会了骸骨的身上,逐渐重新变回了一件华美的蟒袍,依旧好似新衣,光彩夺目。 但王沂河却感到有些恶心,他清楚地看见,这些灰烬从他手中落下的时候确实是灰烬,但是回到骸骨身上时,又是真的长出了数对肢节,好似虫子一般,让人恶寒。 朱棣却没有注意到这点,他的肉眼毕竟没有王沂河的视野那么离谱,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王沂河的表情闪过的一丝嫌恶。 现在王沂河极想找一处水池好好地洗一下自己的手。 朱棣再次环视了一番周围,突然他将目光锁定在了他们进来时的那扇大门上,他不由得脑筋一转,开口道:“小子,你说这房间以阳转阴,仅仅是这间房间以阳转阴吗,上面那间祭厅里充斥着的光,可也怪着呢。” 经朱棣这么一点,王沂河也注意到他方才不小心忽略的那山青铜大门,这扇大门竟然也受到了影响,上面已满是铁锈,王沂河上前欲要将其推开,准备上去看看。 结果却是一触即分,惊疑不定地看着这扇青铜大门。 这扇门不仅是样子被逆转了,它的效用也被逆转了,方才那一瞬间王沂河的耳中充斥着此前在那道楼梯中所隐约听到过的各种呓语。 且更加清晰,更加让他恍惚。 第38章 再入祭厅 朱棣看了他一眼,笑骂道:“怎么,小子你怕了,让俺来打头阵吧。” 说罢他径直上前,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拉开了王沂河不可轻触的大门。 王沂河见此,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显然对朱棣这颗道果的特殊之处稍感意外,这也解释了王沂河疑惑中,朱棣是如何通过那道长达五百米楼道的疑问。 王沂河若无其事地跟上前,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要碰到这道变得诡异的青铜门。 他一路跟着朱棣来到楼上的暗门前,却见朱棣正将自己的耳朵贴在门上,表情万分精彩,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东西。 王沂河张嘴,无声地用嘴型问道:“怎么了?” “外面很热闹。”朱棣见此,也配合地用嘴型夸张地回应。 王沂河翻了个白眼,走到朱棣身边,也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门上。 外面可不就是热闹地很吗?听这声音,感觉脑浆都快打出来了。 这不对吧。 王沂河记得自己看到过的这间祭厅的怪异,那是非常“文静”地透露着瘆人的东西,至少在王沂河眼里,那些玩意暂时没有暴露过任何暴力倾向,王沂河本来还猜测,他们想要恶心人应该是采用某些特定的规则暗戳戳地阴人,不成想竟是这种情况吗? 还是说是别的什么东西和它们起冲突了? “这正常吗?”王沂河想起来,《永乐大典》的奇妙之处,应当是对这些有些了解吗,就侧过身跟朱棣说悄悄话。 “不正常。”朱棣的声音也是微不可察,“如果卢妙音那些卷宗不是胡编的话,很不正常。” 这时,二人同时一滞,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因为外面的声音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二人都感觉到门外此刻堆积了一大堆东西,他们被发现了。 “怎么说?”朱棣看向王沂河,这一位的杀伤力他可是见识过的,用寸草不生可以说是正合适,他只是区区征北大将军,打人可以,打这种奇形怪状,可能有点难为他了。 王沂河见他这个反应,当即就意识到朱棣进来的时候被自己删掉的那些东西可能还没有刷新,却不知是不是他此前推断错误,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被他彻底删除了,还是说这些东西的刷新时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短。 总之朱棣是猜到了自己的杀伤力。 不过王沂河也无所谓,作为合作方,总得体现出自己对对方的价值,双方的合作才好继续,朱棣既然展示了自己对那种诡异呓语奇高的抗性——王沂河不清楚朱棣是完全听不到那些呓语,还是听到了却完全不受影响,总之朱棣的这个特性确实有用得很,在这种地方怕是比王沂河还要如鱼得水,毕竟王沂河还需要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蛊惑与呓语,他却完全可以无视。 那么自己,也得展现出相应的价值才对,对方既然想看自己的手段,那就看呗,只可惜王沂河本想看看这本《永乐大典》的对敌手段,见识见识征北大将军的武艺,现在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王沂河毫无征兆地一把拉开这扇暗门,门尚未大开,外面的东西就好似看见唐僧肉一般迫不及待地往里挤,甚至还为此打了起来,争夺进入这里的优先权。 只是让它们意外的是,先挤进来的是他们中最猛的怪物,是怪异中的怪异,他们从门缝中挤进来的这部分如同被橡皮擦擦去了一般直接被删了个干净。 那几只东西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发现里面是比他们还离谱的恐怖,疯狂地要往后逃,它们果断地切除了正在因为惯性而往里冲的一部分,想要逃离。 只可惜,它们想要逃离,后面的东西却想要进来,仍在争先恐后地往里挤,在以这种方式葬送了近十只怪异之后,它们才发现了不对劲,本能地停止了这些动作。 几只勉强保住性命的怪异,已经脱离了此中强者的身份,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躲在暗处舔舐伤口,它们现在要担忧的,是会不会被以往的手下败将,当作资粮。 朱棣眼睁睁地看着王沂河这堪称骇人的对敌方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想过会很离谱,没想过会这么离谱,不是你是gm吗?还能这么做事的?你这哪里是战斗啊?你这是删除吧? 朱棣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要知道他发现自己融合了解缙姚广孝以及林亦奇的记忆复活之后,他可是接受非常良好,因为那时候的他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世界观了,他都没想到已经碎了的世界观还能再碎一次的。 然而王沂河带给他的震惊还在继续,朱棣现在对王沂河的整个动作眼睛都不敢眨,只见王沂河猛地将这道暗门拉到最大,此时此刻还杵在门口的无数怪异在瞬间被抹去,而正在暗中舔舐伤口的那些幸存者则是非常庆幸自己逃跑的行为,并且疯狂地离开这处祭厅,想必短时间内,这些东西是不敢再出现了。 “不是。”朱棣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样,他踱步出门,看见空无一物的门口,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面色纠结地看着王沂河,“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对上就好。” 王沂河轻笑一声:“我其实并不是一定要对付你,只是此前进入大明这些高位的眼中,总得有一个投名状,这个投名状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卢妙音。” “只要你别像这位礼王一样搞出这样离谱的东西,影响我和我家人的日常生活,我就不会与你做对。”王沂河淡定地说出离谱的理由,“毕竟,永乐大帝,是我最喜欢的几位皇帝之一。” “哦?”见王沂河向自己示好,朱棣迅速转变了自己的关注点,“另外几位是谁?” 王沂河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以及始皇帝陛下。” 听见自己老爹的名字,朱棣显得有些心虚,他假装东张西望了一下,道:“走吧,该找法书了。” 第39章 《仙砂返魂箓》 此次进入祭厅,可以明显看出,这间祭厅的状态,也与方才看见的大为不同了。 方才王沂河进来的时候,只有那些古怪的影子一个一个出现的时候,才有一股被什么东西盯上的诡异感觉。 但是现在,他清楚地感觉到全身上下有一股被什么东西盯着的刺痛感,而且盯着他的东西恐怕不止一个。 这个祭厅好像激活了一样,有什么东西从沉睡中醒过来了。 王沂河向四周环视一周,发现整个圆形阶梯状看台毫无变化,而祭台上方,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王沂河的视野透不进去。 而且他注意到,本该有的通往上层的那道诡异楼梯,包括出来的那几个圆形拱门,都不存在了。 整个祭厅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被封闭的,正圆形房间。 “我们怕是要上去看看。” 这个祭台高得吓人,好在他们两个都各自有上去的手段,待他们成功走上高台,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半人高的树桩,树桩上摆着一本奇怪的书,看这样子,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皮。 王沂河与朱棣互相对视一眼,不会真的这么简单吧,虽然他们看似是经历了不少凶险,但事实上二人都清楚,刚才那一波开门杀,算不得什么,那些诡异也不过是小喽啰罢了。 别说王沂河的离谱手段,就算是朱棣出手,也能将这些东西料理了,所以他们的精神一直在戒备可能存在的幕后boss,可能是卢妙音,更可能是那本书,那次仪式唤醒的东西。 “依我看,那个东西想必不在此处,这本书也更有可能是个烟雾弹。”话虽这么说,朱棣还是很自然地走上前,他方才在开门的时候听到那些诡异的呓语便意识到王沂河的“弱点”,因此面对这种极可能带有精神伤害的东西,他就非常自觉地来接触这本书。 “麻烦大了。”朱棣翻了几页之后脸色大变,纠结着思考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将其翻完,只是他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他长吁了一口气,咬着牙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世界上有一种存在,只要你知道了,只要你看到了,只要你想了,就会被注视。” “这种东西,哪怕杀的更干净,只要还有人记得它,比如将其杀掉的人,那它都会如影随形地归来,只是时间问题。”朱棣道,“类似于信仰,但联系更加紧密,我更愿意将之称为锚。” “小说?”王沂河思考了一下,试探地问道。 “这么跟你说吧。”朱棣苦笑道,“关于这一点的记忆,不来自于我,解缙,姚广孝甚至林亦奇,也不来自于大明境内的全部藏书,而是在结果之后,出现在我记忆中的。” 王沂河眉头紧皱:“那你现在说出来?” “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将手上的书放下,“这本书的名字我能告诉你,《仙砂返魂箓》,乃是一本秘卷的第一章,里面的内容大致是复活秘术,不过你放心,我绝不可能用这本书中的内容去复活妙云。” “因为用这书中的办法,复活出来的绝不是妙云,而是顶着妙云的脸的怪物,那是对妙云的亵渎,而且更有可能会害得妙云永世不得超生。”朱棣慢慢地平复兴情,他不仅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有可能被不可知的存在盯上了,任谁都不可能有好心情,更何况是逐渐有些暴躁的朱棣。 只是他自知他不可能逃得过,在知道复活的法子,又得知有一处地方是进行过复活实验的遗址之后,他这一趟就不可避免了,他不可能放弃可以复活妙云的丁点可能性。 “你能删掉这本人皮书吗?”朱棣咬牙切齿地道,他现在对这本鸡肋的书深恶痛绝,这种给了希望又生生将希望破灭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他刚开始看前几页的时候,本还抱着代价若是消耗寿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想法,但是以他的毒辣眼光不难看出,这本书中描述的一切都充斥着难以言述的诡异,介时别说是复活徐妙云了,从仪式主持人与被复活者甚至旁观者,附近的路人都会成为这场仪式的祭品,被无私地奉献给冥冥之中那尊不可知之物,成为祂用以苏醒的资粮。 满本书都写着要与祂融为一体,成为祂的一部分,于祂共享永生。 朱棣怀疑若非自己有道果的保护,恐怕在翻前几页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东西蛊惑,想要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祂了,所以他根本不敢将这个东西给王沂河看,若是王沂河被蛊惑,王沂河自己会怎么样他不知道,反正他朱棣是凶多吉少了。 “你能不能像抹掉那些杂碎一样,把这本人皮书也删了。”朱棣灵机一动,问道,“这种祸害还是不要留在这世上为好。” “你以为就你想到了?”王沂河翻了个白眼,朱棣跟他解释到一半,他就已经尝试过了,然而事与愿违,他甚至无法撼动这本书哪怕是一点,“这绝对不是人皮,至少不止是人皮。” “这是作者在自己还是人的时候剥的自己的皮。”朱棣斟酌着能说给王沂河听的部分,“至少在剥皮的时候,他还是个人,多的我不能告诉你,一但你在自己的脑中建立起了对祂的基础印象,你就被祂注视了。” “恕我直言,我不敢让你被祂注视。”朱棣很真诚地说出自己的顾虑,“我好不容易能有再次见到妙云的机会,我还不能死。” 王沂河翻了个白眼,他也暂时不想死啊,如果被蛊惑成了那种东西的一部分,失去了自己的意志,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过朱棣倒是说得对,事实上哪怕是朱棣敢继续说,王沂河也不敢继续听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放任这本书在这个鬼地方继续发育吧? 谁知道过段时间再来,这玩意儿能变异成什么样子。 王沂河在等朱棣开口,大明地大物博,总有对这东西的记录吧,想办法封印起来也好。 第40章 尝试 “若我们面对的,是这本书背后的东西,那我自然是束手待毙。”朱棣道,“眼下不过是一本书罢了,我自有办法。” “你们不是一直在怀疑《永乐大典》隐藏的权柄吗,我告诉你。”朱棣自知发现了王沂河猛得不像个人的秘密,便也自觉地教出一个秘密来安抚王沂河,类似于互换人质,意为告知王沂河,自己不会多嘴,只是他也不直白地告知一切,而是故作神秘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他虽然打了个哑迷,王沂河却还是心领神会,说实话,根据他的理解,朱棣的权柄也是挺离谱的,怪不得历代首辅要隐瞒此事,可开辟书中世界,虽不知能否化虚为实,但只这手段,已然不凡。 只是他眉头一皱:“你确定这本书影响不到你吗?” 怎么会影响不到? 朱棣用尽全力压制自己掌心想要裂开的眼睛,那玩意儿影响不了他的意志,便要影响他的肉身,好在他可以用全大明的书来转嫁这点影响,只不过眼下是在另一处空间,不算大明领土,他的力量多少受到了点限制,这才力有未逮。 “一本书能限制住它多久,需要试过才知道。”朱棣道,“但是我这不是可以套娃吗,用那种描述火山的书,以免这东西利用书中的人物成长,我多用几本,多套几次,套上几千数万层,他即便想要出来,也需要时间。” “我把它丢岩浆里,我就不信了,就算烧不掉它,也得恶心死它。” 虽然朱棣说的好像煞有介事,但是王沂河还是直觉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玩意儿连他删都删不掉,套进几千上万层书里面就能有用? “不瞒你说,外面那座巨碑我也删不掉,可能利用?”王沂河思索再三,提出一个建议。 “不行。”说起外面那座碑,朱棣也有所耳闻,毕竟现在他对大明的一切,鲜有不知道的,“此物我也知道,它的本质很可能尤胜《仙砂返魂箓》,其实我怀疑如果没有外面这座碑,这玩意儿可能早已在大明境内肆虐了。” 王沂河深表赞同,他感觉自己如果能完全掌握《非想名箴》,把这本人皮书删掉也不成问题,只是有这一种感觉。 “诶,对了,我这还有一件东西是我所删不掉的。”王沂河从戒指中取出那面石镜,拿给朱棣看,“你看此物,你认不认识。” “不得了啊。”朱棣瞪大了眼睛,“你早说你有这东西啊,这可比外面那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巨碑有来头得多。” “怎么会?”王沂河面露疑惑,“这石镜我尚能刮下来点渣渣,外面那座石碑我可是束手无策。” “那是你不识庐山真面目。”朱棣叹气道,若是在见着王沂河的手段前,他相信自己绝对会想办法夺得此物,但是现在请恕他没这个胆子,他甚至都不敢上手触摸,生怕自己起了贪念,“此乃宝镜【昆仑】。” 王沂河听到这个名字深感疑惑,以朱棣生前生后的身份,可不该认得这种神话中的东西才对吧? “这该不会是你的道果告诉你的吧?”王沂河问道,若真是这样,那这个道果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需要好好思考一番了。 朱棣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对于王沂河能猜到这一点,他深感意外,不过他换位思考,若他处在王沂河的位置,自然也会怀疑所谓“道果”究竟是什么阴谋。 “你应该知道,道果不是真正的什么果子,只是我们对此的形容,但是道却是真实存在的,宝镜【昆仑】有资格在道之上留下自己的道痕,只要凝结道果,窥见大道,我们就能认出此类宝物,在看见的那一刻明了其姓名。”朱棣解释道,“只是也仅限于大致了解,相当于游戏里面的专用于高级物品的鉴定术。” 朱棣这么一解释,王沂河就清楚了,虽不至于完全放心,但暂时也不会揪着这一点不放,只是这心中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宝镜【昆仑】?”王沂河手中拿着这石镜沉思了半晌,他也曾听说过昆仑镜的传说,只是做梦也没想过,赤县神话中的神镜竟有一天会在他手上。 “你先把祂收起来吧。”朱棣撇过头,不敢在看这面石镜,方才他险些忍不住要动手抢了。 不过他没说的是,在目睹王沂河动手之后,他发现王沂河所用的法也曾在道中留下刻痕,只是他假装不知道此事罢了。 “我估计,你若是有朝一日摸透你的法,可步入真果,就能磨碎外面这层石皮,还原其本来面目了。”朱棣道,“至于现在,沉睡的神物,也无法发挥其神妙,我们还需另寻他法。” “这样子,我先试着用一本书将其困住,看看它的反应,如何?”朱棣道。 王沂河顺从地将昆仑放入戒中,见朱棣竟然请示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试试吧,总不能真把它继续留在这,仰仗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应在碑吧?” 朱棣点点头,他伸出手来向上摊开,只见他手的上方不断涌现一页页的纸张,片刻后这些纸组合成了一本书来,《火山》。 朱棣翻开这本书,这是一本针对火山的科普书籍,里面是对各种火山的结构解析,这种简单的书籍要构造世界比之那些有故事,有奇思妙想的要简单千百倍。 王沂河突然感受到这本书中猛地传来一股热浪,甚至还有点点星火从书中跳出来,好似这本书已经变成了一座活火山。 接着,朱棣将《仙砂返魂箓》拿起,直接往他手上这本《火山》上一丢,只见着人皮书毫无阻碍地落入《火山》之中,没了踪迹。 “成了?”王沂河见朱棣将《火山》合拢,并丢在了这槐木树桩上,问道。 “不知道,且再看看。”朱棣惊疑不定道,“我也怕这东西,再把它丢进去后就切断了《火山》与我的联系,现在它究竟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第41章 礼尚往来 二人紧紧地盯着被朱棣丢下的这本《火山》,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也是有所期待的。 只可惜,不过片刻,这本《火山》突然开始抖动起来,接下来从书脊处竟长出一张嘴来,三两下就将《火山》吞下,又是成了那本人皮书。 见着这本安安静静躺在树桩上的人皮书,朱棣与王沂河二人却是如临大敌,根本不敢小觑。 “怎么办?”王沂河问道,“不如就让它呆在这?二百年没什么动静,至少还能撑几年吧,等我更进一步,磨碎昆仑的石皮,再来料理它。” “与我想的一样。”朱棣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有人知道我们拿它没办法,指望我们将它拿出去处理,所以那块石碑还真是封印这本书的啊。” “怪不得我们到这都没碰到什么幕后大boss,原来她进不来啊。”王沂河嗤笑道,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转头问向朱棣,“说起来,你有在东昆仑门口遇到卢妙音吗?” “没有,怎么了?”朱棣答道,“不止是东昆仑门口这一边,整个三山寺基地我都没见到她,否则以她《梅花易数》的本事,我怕是没这么容易能潜入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故意放我进来。” “你与我进入东昆仑的时间相差不远,怎会遇不到她?”王沂河眉头紧皱,“我可是她陪着才进来的。” 听闻此言,朱棣神色一肃,正色道:“果真?那我没遇到她还真是件奇事了。” “而且,我在发现进来的场景与她所说的不同的时候,我退出去过一次,在我说出我进入的可能是她前三次进入的,最初的东昆仑基地的时候,她又露出不想让我进来的神色。”王沂河道,“她是怕我发现她的秘密?不对,也有可能是在欲擒故纵,希望我在发现真相之后将这本书带出去与她当面质问?” “此人前后行为实在太过割裂,若那面应在碑当真是用以压制这本书的防线,可这石碑是她自己寻来的,她若当真已经被蛊惑,又为何要压制自己呢?”朱棣道,“除非在刚开始,她仍然保有自己的意志,就是不知道她失去自我,是在什么时候。” “有没有可能,现在她仍保有一部分自我意识。”王沂河道,“否则她为何既想让我进来,又不想让我进来?这说不通啊。” 二人琢磨了半晌,还是决定将这本人皮书丢在这不管了,反正该了解的他们也都了解了,其他的容后再议。 他们本就对这本人皮书毫无办法,放在这还有疑似能压制它的应在碑防着,若是把它带出去,岂不是把这玩意儿带入了自助餐厅,任它予取予求了? 王沂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处阴面祭厅,这一处没有通往上层是楼梯,想必方才那些东西的幸存者,是躲到对应八卦的各个方位的房间去了,也不知这些房间中藏着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王沂河与朱棣对视一眼,朱棣心领神会,问道:“如何,要不要去看看?” 王沂河有些心动,但想想自己仅仅还是凡人的心志,还是从心了一下:“不如你去看看吧,阴面八个,阳面八个,包括上面的实验室,就拜托您了,陛下。” 他表现得很尊敬,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朱棣很无语,不过好在接下来,王沂河给出了让朱棣无法反驳的理由。 “我与你的合作,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在暗中进行。”王沂河解释道,“我还需观察一下,卢妙音现在的状态。” “而且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举证卢妙音以取信今上以及另外两位御主。” “等一下,在此之前你先确定,你所要取信的这几位是否正常。”朱棣只能默认了王沂河的安排,“不过我那位后代你可以信一信,据我所知,人主在位期间是万邪不侵的。” “这是属于赤县人主位格的加持。”朱棣解释道,“整个赤县的意志加持,哪怕这东西在什么诡异,都是撼动不得的。” 王沂河严肃地点了点头,至少现在朱棣与他是站在一边的,应当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至于另外两位,他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你小心一些,别仗着自己抗性高就肆无忌惮,小心阴沟里翻船。”王沂河想了想补充道,“我可不希望永乐大帝死在这种阴暗的角落。 朱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想到王沂河居然会关心他,转念一想现在的大明安定祥和,远迈前古,王沂河能关心他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还算正常。 而且,也不算素不相识,他们怎么说也是“亲密”的合作伙伴了,而且王沂河的担忧也有些道理,此地无疑是个魔窟。 他虽然侥天之幸,不知何故凝了道果托世,但其实他依旧只是近仙,这道果也不是真果,顶多只能算是个假果,好在他对于如何炼假成真有了点头绪,算是比当今大明的几位近仙更近了半步。 也因此,他的道果并不能让他本身圆融无碍,不惧外邪,他虽不怕此地怪异的精神浸染,但那些东西对他的肉身下手,他也只能想办法暂时压制,而无他法。 因此,他也确实应该注意一些。 “你小子也注意安全。”朱棣又抛出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你应该看不出来,但是之前那条通往祭厅的楼道,我没看错的话,恐怕是某种东西的肠道,虽然现在是死的,但不排除它突然活过来的可能性,你早些出去吧。”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来一块玉佩,随手丢给王沂河。 “这是我以我道果的一丝道痕,配合《道德经》熔炼而成,旁的效果没有,但可帮你防住这类悄无声息的精神浸染,在这玉佩崩碎之前,你切可以放心。”朱棣解释道。 王沂河笑着谢过,他现在的确需要这个东西,这没什么好推辞的,不过礼尚往来,王沂河想了想,食指一点朱棣,给朱棣上了与他父母身上一样的手段。 “在你受到生命威胁之时,它会帮你清屏。”王沂河给他解释道。 第42章 精神污染 听说这楼道不是楼道,而是肠道的时候,王沂河脸上看不出来,心里却早已骂开了,这简直令他恶心地想吐。 无怪乎起先王沂河在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感受到一股生理上的恶心。 更何况,他还摸过这楼道。 王沂河甚至想把这只手剁了。 王沂河在这楼道口,拱门之下来回踱步,思考了半晌,用尽自己毕生所学,都没想到不碰这楼梯上去的法子。 足足五百米,他自问自己的反应不够快,若是一不小心删道路的时候反应的不够快,一头撞在墙上,那岂不是芭比q了? 王沂河宁可出去以后把鞋丢了也不想让自己的脸亲吻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肠道。 他勉力克服生理上的恶心,从这条肠道回到地表,好在这条肠道应当是完全失去了活性,这期间王沂河精神高度紧张,却也没发现这东西有何异动。 他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王沂河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此前被他删除的奇形怪状们不知为何还没有出现,总不能他当真把他们消灭了吧,目前看来这不符合他们的推测。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眼下他的心情本就不好,若是那些东西再出现在他面前,恐怕免不了被他用更激进的方式再料理一遍的下场。 比如删得只剩一个头之类的,看看这些东西的自愈能力是不是很强。 王沂河叹了一口气,直道可惜,不过好在卢妙音是跑不掉的,一会若是卢妙音的表现让他不是很满意,那么他就会得到一个有足够份量的出气筒了。 之前朱棣说他并没有在三山寺地下基地见到卢妙音,那种情况下,朱棣是没有必要说谎的,但是他又的的确确是在卢妙音的陪同下进的东昆仑。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王沂河走出了东昆仑,果不其然地看见正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卢妙音。 王沂河将心中的疑惑按下,因为看卢妙音这样子,她是一直等在这的,只是朱棣为什么没有看见她?这实在是疑点重重。 卢妙音迎上前来,问道:“如何?可有收获?” 表情神态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王沂河就是感觉,这一位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没有,下去的那道楼梯有些奇诡,只是忘了下,脑子便有些刺痛,我就没有下去了。”王沂河早有准备,直接示敌以弱,他现在有朱棣给的玉佩保底,虽然不知道效用如何,但是,他自从触摸了一下应在碑后,便发觉自己似乎与其产生了联系,早先还不明显,此番从东昆仑中出来,那种感觉已经无法忽视。 他的直觉告诉他,在应在碑左近,无须惧怕精神浸染之类的手段。 他更可以断定,这面巨碑,恐怕就是在压制里面的那本人皮书。 “朱棣来了吗?”王沂河反客为主道,“我想了想,总不能朱棣一直不来,我就在里面等到他来吧?左右前三次里面也不会变,我不如先出来,等朱棣有了动静再进去也不迟。” “没有,我一直在这里,并没有看到朱棣进去。”卢妙音的发言更是让王沂河深感疑惑,她要是一直守在门口,朱棣经此进入是如何会不遇到她的? 这二人中,究竟是谁在说谎,鉴于王沂河已经在里面见到了卢妙音的尸骨,他还是更倾向于朱棣。 “而且,温玄熙也来电叫你不要急着进东昆仑。”卢妙音补充道,“他说朱棣好像还在倾力于得到他们的信任,并不着急行动。” 对于这一点,王沂河倒是不感奇怪,毕竟他已见过《永乐大典》的权柄,朱棣都能借助一本书捏造出一个世界了,从里面摘出一个一个“朱棣”来代替自己又有何难。 这也与王沂河的猜测相近,朱棣要真想来,必不会光明正大地来,朱棣不会愿意明面上与大明闹翻的。 “既然如此我先回帝都了。”王沂河道,“若是朱棣什么时候进去了,你再联系我,我赶来就是。” 王沂河本打算迈步就走,却在卢妙音越发诡异的眼神中停下了脚步。 王沂河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只见她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响,嘴巴也咧得越来越大,直歪到了耳朵,整个嘴像是青蛙的嘴一般,嘴里原本平整的牙齿也变成了锯齿一般的獠牙,更是有无数排,直接排到了喉咙深处。 卢妙音猛地停下了自己毫无理由的大小,突又收起自己非人的嘴,又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她好似害羞一般地捂着嘴,笑嘻嘻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只是王沂河已经不可能把她当成人了。 “你呢?”王沂河冷笑着反问,“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嘻嘻。”这东西还在装淑女,“你在人家的肠子里面进出,还问人家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人家当然是你粗暴地进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啦。” 王沂河蹬蹬蹬后退三步,他汗毛炸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完完全全被这东西的话恶心到了,这对他的伤害,恐怕比精神浸染对他的伤害还要大。 这东西很明显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是达不成了,但是她却好像并不失望,反而是笑得越发猖狂:“无妨,你应该已经见过用人家的皮做到那本书了吧,今日或许不行,但总有一日,你会亲手把人家放出……” 不等她把话说完,王沂河就慌张地删了她,她似乎并没有对自己使用那种无法察觉的浸染,但是这种语言上的精神污染,实在是让王沂河无法招架。 不过他对卢妙音最后的那句话,很是在意。 为什么说他会亲手把她放出来?难不成他已经被那本人皮书给做了手段? 不行,他必须尽快去面见今上,如今三御主之一疑似变成了怪物,他的父母留在京都也不安全,但是大明之大,又能有哪些地方安全呢?朱棣给的玉佩只有一块,他的家人那么多完全不够用。 只有彻底解决卢妙音,才能去除这隐患,这已经是燃眉之急了。 第43章 对峙 王沂河心急如焚,以至于他第一次调用了自己的权限,要求西北军区给自己安排了一架玄鸟战机。 虽然他在离开东昆仑之后,高达数百里的全视视野又回来了,他完全可以通过删除自己到目标地点的“路程”进行速度惊人的赶路。 但是他毕竟刚刚掌握这项能力,还不能做到如臂挥指,若是稍有不慎落点失误,无人看见还好,一但有人看见,造成了人前显圣,那就糟糕了。 故而再心急,王沂河也只能寄希望于大明的玄鸟战机速度足够快了。 而且他能感应到自己留在家人身上的手段全都没有被触发,所以他尚可不必太过着急。 王沂河回到帝都的时候,先是关注了一下父母小姨还有堂妹,发现他们及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异常之后,又将目光看向了紫禁城。 正好发现了坐在金銮殿中的朱先樆与卢妙音,卢妙音甚至还隔空跟他对视了一眼。 王沂河眉头微皱,再结合朱棣跟他说的话,人主有龙气护体,也就是民众意志的保护,全体大明帝国公民的意志结合起来是惊人的,改制以后大明帝国的历任皇帝都是深受百姓爱戴,在这紫禁城中所积攒的龙气恐怕远胜以往。 莫非卢妙音在这紫禁城中,尚可保有自己的意识? 见此王沂河心中稍安,心情平稳下来,坐上来接他的专车,前往紫禁城。 王沂河的行程从未隐瞒过,故而朱先樆与卢妙音早就得知王沂河自从东昆仑出来之后,便动用澄明令急令西北军区用王牌飞行员给他带回帝都。 故而朱先樆与卢妙音都是接到消息之后,专门来此等王沂河的。 王沂河进入金銮殿后,便示意在左随侍的书记官以及侍女退下,并亲自关上了门,见此情形,当值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便明白几位大佬是有大事要商量,当即差人将金銮殿再次围住,以防止有人窥探。 见王沂河这般小心翼翼,卢妙音笑着道:“看起来,你已经见过那东西了?” 王沂河看向朱先樆。 朱先樆虽不知为何王沂河去了一趟东昆仑,竟是对自己有了诸多信任,但还是点点头道:“王卿放心吧,卢老还是卢老。” 见王沂河对自己不放心,卢妙音也不恼怒,她笑着道:“你对我起疑心也是正常的,你没有对我直接动手,想必也是知道了龙气的妙用了吧?” “万民意志,可保诸邪不侵。”王沂河见有朱先樆作保,当今人主的保证,他虽仍然心有芥蒂,却也是相信了卢妙音。 “不过你放心,我能保有自我意志,不是因为龙气,而是因为应在碑。”卢妙音解释道,“当年我以此碑镇压了东昆仑,也与那一部分被侵蚀的我做了割裂,一同被镇压,所以,那东西离不开东昆仑。” “既然那东西这般危险,你为何又让我去东昆仑?”王沂河愤恨道,“而且,你现在这也不是本体吧?你让我如何信你?” 见王沂河声音猛地太高,似乎有些生气,卢妙音也不急着解释,而是慢条斯理地道:“你放心,任谁出事,你也不会出事,毕竟那块碑……” “对不起,我尚且未知全貌,我只知道那块碑恐怕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可能是你道果的一部分。” “至于我的本体,你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那具骷髅当真是你的本体?”对于卢妙音说他与那座应在碑关系不浅一事,王沂河此前也有所猜测,见卢妙音不愿多说也不追问,但是另一件事,他却是要好好确认才行,“什么意思,那你这么多分身,究竟以哪个为主?” “你听我给你解释。”卢妙音缓缓道,“二百年前我从东昆仑逃出来的,其实仅一具法身,因着《梅花易数》趋利避害的本事,我虽葬送了自己的肉身,却也勉强算是逃过一劫,这也是《梅花易数》的妙处,可以梅花作身,以抵肉身。” “只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有东西在抢夺我的身体控制权,哪怕这仅仅是一具法身,那东西也能以此作凭依,逐渐蚕食我的意识,彼时我已算重伤,拿它毫无办法,这也是我失去那一段记忆的真实原因。”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昆仑山深处,我发现了一座神碑,便是这应在碑,我发现,在应在碑附近,我体内这东西,被压制地死死的,我萌生了一个能对付他们的想法。” “它在与我争夺控制权的同时,我也窥视到它的目的,便是从东昆仑中带出那本书。”卢妙音逐渐闭上双眼,这显然是她不愿意想起的一段回忆,“我以《梅花易数》的法子,再次分化出一具分身,放任其抢去分身的控制权,并放任其进入东昆仑中,寻找那本书,随后,我以最快速度将那应在碑运至东昆仑口将它堵住。” “更让我惊喜的是,因为是脆弱的分身,它完全接触不了那本书,只消稍微碰触,就会当场化作怪物,而那本书好像怪物是碰不得的,举不动,只有拥有理智的正常人,才能以理智为代价,将其拿起来。” “不过后来我发现,那与我抢夺身体控制权的东西,竟是从我自己的意识中长出来的。”卢妙音叹了口气道,“好在我还有龙气可以利用,每过数十年,我就需要来这金銮殿中再次分化分身,转移那道意识,并将其送去东昆仑镇压。” “其实早先我就有所猜测,比如我身边的人比比皆是,这东西为何就抓着我不放,他毕竟从我意识中产生,恐怕也只能与我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了。”卢妙音道,“只是我这样毕竟实在慢性自杀,而且我这样逐渐虚弱,不知为何刚好契合了《梅花易数》的道,竟让此法的开花进度一快再快,恐怕哪怕是没有那小子,我开花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王卿大可以放心。”朱先樆在一旁看二人对峙看的津津有味,但现在也不得不出来给卢妙音说两句了,“此事不记在起居注中,由历代皇帝口口相传,我可以证明,是真是,我亦是亲眼目睹过卢老行事。” “那道意识被龙气压制得死死的,毫无反抗之力,也有可能是与卢老在那玩意刚冒头的时候就把它拔除关系不小,但目前来说,处理它总归是轻松的。” 第44章 证明 一个两个都叫他放心,王沂河心中却是有些犯嘀咕,好在他有两方的证词可以互相映照,而且两方目前还处于对立面。 首先是俺们永乐judy的发言,龙气,即万民意志,以万民之力可抵诸邪,从原理方面来看,似乎说得通,今上与卢妙音也认下了此事,那么王沂河便认为这一点是真的。 但是朱棣并没有说龙气是护佑皇帝一人,还是盘踞紫禁城,所以对于在金銮殿内龙气能否压制卢妙音体内滋生的魔头还有待商榷。 只是聚拢龙气的本身,皇帝陛下在此,细细想来应当是有用的。 更何况,改制之后的大明皇帝是切切实实要有从底层往上爬的经历,有些皇帝甚至于在政务网上的国民好感度排名前列,有资格竞选内阁首辅。 当然,这个位置是不对老朱家开放的,他正比重再高也没用。 改制至今,老朱家的历任皇帝都是在作为大明吉祥物的同时,兼职处理军务,以至于现在大明皇帝所主导的民众意志,恐怕是古往今来,万民意志聚得最多,最牢固的了。 她能以龙气帮助卢妙音压制那种类似于心魔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王沂河觉得自己当下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尴尬了,毕竟他与朱棣已经达成了初步共识,要对付卢妙音。 但他目前判断卢妙音似乎尚可信任,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将自己与朱棣的合作托盘而出,他需要再见一次朱棣,将这件事情再捋一遍。 王沂河正在斟酌,卢妙音又补上一句:“你还不放心,下次我要处理这隐疾之日,就在今年,你若是有兴趣,可来旁观。” 卢妙音这么说,王沂河自是无话可说,只是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人,陡然之间身份突变,以至于行事颇为莽撞,他可以演得很镇定,但他是不是真的那么镇定,就不得而知了。 可朱先樆却是不愿意让他再胡思乱想下去,她可还想知道王沂河在东昆仑内的经历呢。 “可否具体讲讲你在东昆仑的经历。”朱先樆问道,“比如,你是怎么进去的?” “你是什么意思?不是三山寺司法余冼海……”王沂河脸色一变,对朱先樆这句话有些不解。 “你可能不知道,三山寺基地的镇守向来只有一位,就是我们三御之一,我们三个在当值镇守的时候就是以三山寺卿之身入驻三山寺。”卢妙音解释道,“余冼海,是二百年前,东昆仑实验室的高级研究员。” “事实上,应在碑附近数百里范围,都属于军事管制区,因为这一距离,都处在东昆仑外散的影响辐射范围之内,本来时有二百年前的亡魂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出现,只是受应在碑的约束,他们似乎失去了在东昆仑内部时的诡异力量,但也没有自己的意识。”卢妙音解释道,“有证据表明,他们似乎是被从我这长出来的那一部分魔头操控了。” “除非是高阶法主,且意志坚韧,否则贸然进入那附近,稍有不慎就会被她送入东昆仑,成为无以言表的怪物,故而我们不得不将那附近圈地封锁了起来,历来也只有轮值镇守才会进入三山寺圈地的范围。”卢妙音扶额道,“所以没有什么三山寺司法余冼海,它们毕竟几十年也遇不到一个能逃过我等布下的防线能进去的个体,见着你怕是兴奋得要死,专门找了个人陪你演戏呢。” “因为我们打过招呼,你也拥有最高权限,所以驻扎在那附近的孩子们也没有拦你,也算是弄巧成拙了。”卢妙音也没想到,王沂河居然没有在资料库中用自己的权限查看东昆仑的具体情况就去了。 三山寺总部在东昆仑神秘力量辐射范围之内这件事,虽然算是机密,但王沂河的权限是顶格的,完全可以查到。 王沂河也是尴尬地笑了笑,他也发觉了自己的失误,说到底还是普通人的心态没有调节过来的,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么高的权限。 “你有在三山寺内遇到成祖文皇帝吗。”朱先樆见王沂河陷入沉默,立刻乘胜出击,追问道。 王沂河本能地露出茫然地表情,他疑惑地望向朱先樆,问道:“谁?朱棣?没有啊,那个卢妙音说他好像没有离开过帝都吧,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也确实没在里面见到过他。” “不过我第一次仅那里面的时候,发现与她初时与我描述的场景不同,故而退了出来,再进去就已经算是第二次进去了。”王沂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啊。” “既然没有那就好。”卢妙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东昆仑中时常会出现与事实不符的事情,会扰乱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甚至可能让你的意识紊乱,你质疑我,是合理的,同样地,我也需要确认,从东昆仑走出来的王沂河是真正的王沂河。” “哦?”王沂河被他打断了思路,此刻捋了半天也毫无头绪,不由得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卢妙音。 他能暂时确认卢妙音与朱先樆所言的真实性,是因为他有一个处在与对面这二位对立方的信息作为应证,也就是在见此二位之前,朱棣给出的先机信息,即便如此,他也不是完全信任卢妙音,只是暂且按下心中的疑虑,该有的防备还是一点不会少的。 人生的机会只有一次,总不能下辈子再注意吧? 那么这二位是要以何办法证明王沂河仍然是王沂河呢?说实话,王沂河自己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证明自己还是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哲学了。 他直接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敢问二位要如何帮我证明这一点呢?” 先说好,要是这两人拿出个什么东西要让他触碰或者吃下,他是不会照做了,经历了人皮书这么诡异的事情以及那根肠道楼梯之后,王沂河现在根本不敢碰来历不明的东西。 他都要先感应一下这玩意儿自己能不能删,才会做决定自己要不要碰。 颇有些疑神疑鬼的架势。 第45章 隐疾 朱先樆与卢妙音对视一笑,对王沂河现在过高的警惕性,她们也是经历过的,特别是朱先樆,她在第一次见到从卢妙音的意识海中抽出来的那玩意儿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当时她对卢妙音的戒备不比现在王沂河的小。 若非那一坨由数十张嘴与触手粘成的东西的确在这金銮殿中活性降到了最低,甚至几乎一动不动。 她想必是会对卢妙音动手的。 “你放心吧。”朱先樆安慰道,“我们对你的检查已经结束了。” 王沂河没有收到他的安慰,反而是更警惕了:“能否冒昧的问一句,陛下所说的检查是?” 他被这句话吓得心一跳一跳的,已经开始尝试用自己的视野观察自己的身体内部了,若是朱先樆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他怕是能在短时间内凭此锻炼出惊人的控制力来。 “龙气啊。”朱先樆理所当然的话让王沂河表情一滞,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一定是他方才太紧张了,“万民意志在此,只消你在这殿内呆得时间足够长,我便可以探清楚你是人是鬼。”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你放心,读不了心。”为了避免王沂河误会,她补充道,无论是她还是卢妙音都看得出来,王沂河经历东昆仑一游之后,显得有些敏感,也不知他在那里面究竟有怎样的遭遇。 “读心在凡之阶段是不可能达到的,这意味着要对你的灵魂进行操作,除非你毫无反抗之力,才能提取出几个片段,这些片段中具体能有多少有用的内容,就不可控了。”卢妙音也适时解释道,“任何表现出来的读心更有可能是利用幻术,或是将你拉入梦中的潜意识层,进而让你自己说出来,所以你大可放心。” 王沂河也看出这二位在尽力安抚自己了,他躁动不安的心也冷静下来,其实在东昆仑时还没什么,经过朱先樆与卢妙音一解释,他才发现他这一路上的诸多可疑之处,对于自己无知无觉就被人当作了提线木偶,受操控一般稀里糊涂地进了东昆仑,他实在有些害怕,好在他大力出奇迹,做掉了始作俑者,否则恐怕他是根本离不开那片区域的。 王沂河随后与二人描述了自己在东昆仑内的精力,并诉说了自己对于东昆仑内变化的猜测。 即东昆仑就会对每一位进入者重新展示自己的变化过程这一点。 同时他也着重描述了自己所经历的那一道诡异的楼梯,以及在卢妙音办公室看到的骸骨。 更重要的是,在由阳转阴之后,他在阴极看到的那本人皮书,《仙砂返魂箓》。 不过他隐去了这其中朱棣的存在。 “《仙砂返魂箓》。”卢妙音喃喃道,仅仅是说出了这五个字,她的脸上手上,凡是皮肤的纹路处纷纷睁开一只只眼睛,有大有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乎在观察四周。 她的毛发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开始毫无规则地狂舞,杀伤力惊人,甩在桌子,椅子上,轻松地将其击碎。 朱先樆几次想要上前,都被这肆无忌惮的毛发阻了去路。 “噤声!”朱先樆无愧为千挑万选出来的帝国皇帝,她当即做出了有效行动,这句话一出,这些乱动的毛发当即安静下来,甚至转个不停的无数眼珠子也停了下来,有部分甚至开始合上。 王沂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来这就是今上的法《无法言说》的权柄了,王沂河之前就在猜测,被称为必入近仙的法究竟有何妙处,只是毫无头绪。 今日一见,果然厉害,这噤声,不仅仅禁的是声音,更是止住了一切可能发出声音的动作,王沂河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甚至是血流都在这一声令下延缓了稍许,只是很快就被他的本能“删除”了这些影响。 但这已经很恐怖了,猝不及防之下,绝对能打王沂河一个措手不及。 朱先樆没有管王沂河在一旁胡思乱想,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见她光速从龙椅旁边的箱子中翻出一件龙袍,异常熟练地给自己换上,又从桌上掏起一顶乌纱翼善冠。 整理妥当之后,王沂河不得不正眼看着这位当今陛下,朱先樆换上这一身行头之后,收起了此先宛若小女孩一般天真烂漫的样子,浩渺龙威扑面而来,让人不可直视。 “朕,乃大明皇帝。”朱先樆自桌上拿起玉玺,随着她话音落下,王沂河看到这枚玉玺上似乎泛起了茵茵金光,虽不刺眼,却也分外夺目。 我们的陛下龙行虎步,卢妙音不听话的毛发早已无法阻拦她了,现在更是在朱先樆龙威之下瑟瑟发抖,朱先樆直接将玉玺盖在卢妙音额头,正是小篆刻“皇帝之宝”四个大字。 随着玉玺大印印下,卢妙音身上的诸多眼睛争先恐后地闭上,毛发更是早已恢复如初,不再似活物,卢妙音依旧闭着眼睛,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用力一扣,竟是拔出一根触手来,这触手连着的正是数张正在尖叫的嘴,已经更多乱舞的触手,被卢妙音抓着拔了出来。 被拔出来后,这玩意儿反而安静下来,似是在朱先樆的威仪之下,彻底没了动静。 卢妙音瘫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显然方才的那番动作对她的伤害不小,固然这东西是祸害,但毕竟来自于卢妙音自己的意识,这种相当于分裂灵魂的行为,伤害不可谓不小。 朱先樆则是轻车熟路地从龙椅边上又变戏法一般找出来一个纯金的盒子,这盒子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文字,王沂河仔细一看,竟是《净天地神咒》,朱先樆抓着那小怪物,直接将其塞了进去,并盖上盖子,用金锁锁上。 “这样就好了?” “嗯。”朱先樆点点头,穿着这衣服行头,她说出来的话也威严了不少,“金本就是世间最珍贵的金属,亦可劈易诸邪,这盒子上又刻了《净天地神咒》,此物绝无可能出逃。” “让你见笑了。”卢妙音的声音分外虚弱,“区区五个字,竟是让我这隐疾提前发作,吓到你了吧?” 第46章 步步紧逼 王沂河的确有被吓到,他做梦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名字,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他对于那本人皮书的恐怖认知更加深刻了,无怪乎朱棣不让他看那上面的内容,恐怕他要是看了,下场会比卢妙音更惨。 眼见卢妙音处理完毕,似乎再无异动,朱先樆再度熟练异常得扒掉龙袍,整理好放入箱中,把翼善冠放得整整齐齐,舒舒服服地躺在龙椅上,虽然不至于说吊儿郎当,但也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威仪。 见王沂河奇怪地看着她,朱先樆无奈道:“没办法,穿上这东西就得端着,我一般不穿。” “那穿上这皇帝套装,你可以更好地利用龙气?”王沂河追问道。 “不是,也是。”朱先樆的回答让他满头疑问,好在朱先樆并没有卖关子,直接就解释了他的疑惑,“这套装不行,但是穿上这套装我就不得不端着,我就会疯狂暗示自己是皇帝,相当于一种心理暗示。” 竟然是这种理由,王沂河恍然大悟。 一边的卢妙音终于从尸体状态恢复正常,脸色逐渐恢复红润来,她略过耍宝的朱先樆,对着王沂河道:“你的猜测没错,应在碑压制东昆仑外泄的力量只是顺带,祂真正的作用是困住那本书。” “而卢妙音已经进入了东昆仑九次,这个信息是对的,无论是我,还是在那里被分出来的那一部分东西,乃至是被那东西控制的亡魂,只要再进入东昆仑,都会在顷刻间被东昆仑吸收,成为其养分。”卢妙音道,“二百年,应在碑压制了东昆仑二百年,意味着东昆仑在这二百年内仅有有数的几次吸收了外来的养分,除此之外,它只能依靠二百年前的那次献祭,它已经饥渴到无法附加,哪怕是与它同源的东西,现在也在它食谱上了。” “所以,作为有自我意识的那个卢妙音,它想要逃离成为东昆仑一部分的宿命,只能依靠外来者帮它将那本书从东昆仑的深处带回来。” “同样地,东昆仑也需要它源源不断地给自己捕捉食物,它们就形成了这般诡异的共生关系。” 王沂河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说的通了。 “既然朱棣还没有去东昆仑,我需要与他见一面。”王沂河突然道,“一枚道果若是被东昆仑吸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愿意用我在东昆仑得到的信息与他做交换,换其他方式进入那处诡地。” 王沂河主动提出要与朱棣见面,他需要与朱棣交换目前得到的信息,而且现在朱棣的身边有一位梦主在日夜监视,王沂河没有把握在温玄熙的眼皮子底下与朱棣见面。 倒不如直接编个理由,至少看起来这个理由合理得很。 朱先樆与卢妙音对视一眼,对于王沂河的这个要求二人都倍感意外。 朱先樆沉默半晌,问道:“理由,你也知道为了防止再次出现与东昆仑一样的灾祸,大明不允许任何有关复活之法的研究,与其放任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在外,我不如任他进入东昆仑自寻死路。” “可我认为东昆仑事件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对复活的研究,更关键的是那本来历不明的书。”王沂河反驳道,“与其放任那本书继续吸收养分,我更相信一个暂时看起来可以沟通的人。” “更何况,你如何保证东昆仑里面那东西,在吃了一颗道果之后,会不会突破应在碑的镇压,哪怕只是一小部分逃离,那对于大明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很精彩的诡辩。”朱先樆拍了拍手,“朕差点被你绕进去了,朱棣会不会被留在东昆仑还有待商榷,只是他总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出来吧,那时才是我动手的时候,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他留在东昆仑内了?” 王沂河咬咬牙,的确,他若不是遇到了朱棣,恐怕已经被那本书侵蚀了意志,至于朱棣,若不是有自己的手段,朱棣在里面走一遭 出来,少说也得是个轻伤,甚至若是遇到手段诡异的,重伤也不是不可能。 “王卿在读书的时候很推崇成祖文皇帝,因此从一开始你就打算要帮助他吧,以满足你对永乐大帝的憧憬,是也不是。”朱先樆步步紧逼。 但是王沂河却是缓过神来,他险些就被问倒了:“并不是准备帮他,而是帮他就是在帮我。” 王沂河的话让朱先樆眉头一皱,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位竟也有什么人想要复活? 不可能,资料显示,他自小到大关系绝佳的朋友,以及他的挚爱亲朋中,尚无人死亡,他能有什么人想复活的? 朱先樆脑子都要烧掉了。 有吗?当然没有,只是朱先樆这么恶劣地步步紧逼,王沂河自然就得想办法让自己有理由站到朱棣这一边,至少得争取到这次单独谈话的机会,顺便恶心一下朱先樆。 王沂河很清楚大明从一开始就从未对他放下戒备,一再的示好以及看起来的最高权限,都是两手准备,一手是真的在讨好她,另一手则是用此来麻痹王沂河。 他在大明这几位高层的眼中,危险程度恐怕尤在朱棣之上,至少目前为止没有证据表明朱棣拥有像王沂河这样的大范围杀伤手段。 “行了。”见朱先樆不依不饶,仍然准备继续追问,卢妙音不得不拦住了她,现在的大明,绝不能与王沂河翻脸,她们可以暗中采集数据,找寻对付王沂河的方法但决不能在明面上对王沂河施压。 毕竟,朱先樆没有见过王沂河删除海中市那个大型梦境的场景,以温玄熙的盘段,能轻松删掉这个梦境的王沂河,要想以同样的手段删掉一座城市,只会更容易。 朱先樆对于卢妙音阻止她感到有些不解,只是她还是将自己的话憋了回去。 “陛下还是年轻,她自己是担心你与朱棣勾结罢了,你若是想劝说成祖文皇帝,我们会安排你与他见面,并保证不会有第三人在场,包括窃听,如何?” 王沂河心说朱先樆的担忧是对的,而且卢妙音这么安排,强调不会有第三个人,不会已经知道他已经以朱棣走在一起了吧? 不过卢妙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是欣然接受。 第47章 阳谋 王沂河走后,朱先樆顺势躺在了龙椅上,闭上了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卢妙音,她现在算是重伤未愈,自然是在龙气的笼罩下修养身体,短时间内恐怕不会离开金銮殿,以免复发。 但事实上,他们借用了温玄熙的手段,在梦中见面了。 这般小心的动作,很难说他们是不是猜到了王沂河拥有超大范围视野这一点。 朱先樆与卢妙音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道:“卢老你猜的没错,他应该是在东昆仑内遇到成祖文皇帝了。” “嗯。”卢妙音点了点头,“而且还达成了共识,本来我不知道他们因何联手,只是从这位总宪大人直奔金銮殿质问我来看,应当是冲我来的。” “您现在的状态的确太过诡异,若非龙气确实有效,恐怕我也是万万不会相信您的。”朱先樆叹了口气道,“若是因为这一点,就怪不了他了,将心比心,我也不希望您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朱先樆这一刀扎得很准,卢妙音很想说她现在其实已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了,毕竟她自己真正的肉身早已葬在了东昆仑,现在能勉强有个人样,完全是她付出了大量的力量控制的结果。 但是她不能说,哪怕朱先樆再怎么尊敬她,也不可能允许一个真正的怪物继续坐在大明的高位上。 “所以我们真的放任他们二位密谋?”朱先樆问道,“您就不怕,朱棣在得知您尚存意识之后,依旧决定要杀您吗?” “放心吧,王沂河是个标准意义上的好孩子。”卢妙音道,“如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对我动杀手,应该说他不会随随便便对任何人动杀手。“ 常言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只是王沂河这个人,可能是大明的基础教育太过成功,他对于生命始终保有一丝敬畏之心。当然。 这仅仅是现在,王沂河的这个手段在杀人这方面实在没什么手感,从视觉冲击上来看远远不如单纯地依靠肉体杀人,那种血溅到脸上的感觉尤为刺激。 因此,若是过段时间,王沂河极有可能失去这种敬畏之心,但卢妙音预估,只要王沂河的家人还在,他就不会行激进之事。 他有牵挂,也就有了弱点。 “至于成祖文皇帝,说句难听点的,他只是想复活他的皇后罢了,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复活的只是个长着仁孝皇后脸的怪物,因此在确保万无一失之前,他不会有动作的。”卢妙音道,“说不准,他真的能帮我们找到行之有效,且没有严重贻害的复活方法呢。” 朱先樆饱含深意地看了卢妙音一眼,在她看来,卢妙音意图抛弃现在整个濒临崩溃的肉身,死后复活的想法绝对是有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本倚仗用以对付朱棣的王沂河似乎已经叛变,就连最不该向着朱棣的卢妙音也在为朱棣说话。 “实在不行,您可以指引他们去西昆仑嘛。”卢妙音看见朱先樆那好像被背叛的眼神,一猜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无奈地笑道,“毕竟,那本《仙砂返魂箓》就是来自于西昆仑内啊。” “而且,那里面还真有可能存有关于复活的线索。” 听见卢妙音说出“西昆仑”这三个字,朱先樆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她是没见过东昆仑内部的,只是从卷宗中得知,少了些现实感,但是西昆仑她是真的去过的。 与其说是一处秘境,洞天倒不如说是一个世界还要更合适一点,如果说东昆仑时波云诡谲的实验室的旧日幻影,是卢妙音过往的罪孽。 那这西昆仑,就是一片无比广袤的世界,光是已经被探明的地方,就已经有四个赤县大小,不仅仅是《仙砂返魂箓》,就连卢妙音给王沂河的宝镜【昆仑】也是来自于此。 但是,这是一处死地,生机勃勃但没有任何活人存在,到处都是活人生活的痕迹,房子里灶台上甚至还有烧了一半的菜肴,永远保持着未熟的状态,似乎在等着它的掌勺来将自己完成。 在西昆仑探索的人,有时候会莫名失踪,有时候队伍里面会多了一个人,更多时候,是来历不明的攻击,让人疲于应对。 到了晚上,这里面又会热闹万分,到处都是人——虚影,他们都是半透明的,像是旧日留下的残响,一直在重复自己生前所做之事。 目前为止,所有探明的地方,都是这个样子,从郊野处的农村,到一方帝国的帝都,皇宫,再到统御一方的仙门,大宗,都是一个样子。 这很可怕,而且随时有队友消失的精神压力让人难以压制,每一次的探索对于最后能回来几个,谁能回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足足四个赤县大小的土地,都是以人民堆砸出来的,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过不同的情况。 就好像整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被杀害了一般。 朱先樆是进过西昆仑的,她很清楚西昆仑的恐怖与压抑,对于卢妙音要她引二人进西昆仑,她很是不解。 凭什么呢?王沂河与朱棣凭什么这么听她的话,要进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这可比东昆仑要危险的多,这么多年了,他们在里面的足迹都相当于四个赤县,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人失踪的秘密,他们甚至能在晚上出现的虚影中找到失踪的队友。 有一部分在初见时好像还保有自己的意识,疯狂地想要接触他们,想要取得帮助,想要求救,但第二次见到,他们就好像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按照程序做事的npc,完全失去了自我的意识,每天按照特定的程序行动周而复始。 “那个世界有关于复活的传说,还不少。”卢妙音道,“我在那个世界的一处大宗见过史书,传闻世界的主人是西昆仑之主的西王母,她以宝镜【昆仑】赋予自己的门客以从幽冥中归来的权力。” “宝镜昆仑,在王沂河手中,无论是王沂河想要激活祂,还是朱棣想要找寻复活的奥妙,都能吸引到他们。” “够阴险。”朱先樆沉默了半晌,狠狠地夸赞了一句。 第48章 再见朱棣 王沂河再次见到朱棣时,已是五六天之后,这几天他陪着自己的父母,以及小姨,堂妹,五个人一起在繁华的京都疯玩,看了不少景点,很多就连不对外开放的地方,包括保密级别不低的大明皇家科学院和工部直辖的大明研究院都在专人的陪伴之下好好地游览了一番。 这让他们对于王沂河现在的权势有了一个很清晰的认识。 等到第六天晚上,吃完饭的时候,王沂河发现朱棣给他的玉佩闪了一下,他连夜来了朱棣此时居住的四合院。 这样的四合院,朱先樆也给王沂河安排了一套,现在写在他父母的名下,比朱棣这套还要大,名为四合院,实际上与古时的王府也仅仅是少了个名头罢了,因为就是拿王府改的,在这寸土寸金的帝都,没个几十亿明币怕是下不来。 王沂河与朱棣相对而坐,看着朱棣叮铃邦啷地泡茶,温杯,投茶,润茶,冲茶,出汤,分茶好像每一步都对,但是这动静却不怎么正经。 在他泡茶的功夫,王沂河已将附近所有存在的虫子,老鼠甚至是微生物都送去见了鬼,而朱棣也是设法将他们二人都谈话锁死在了这个房间之内。 在万事俱备之后,朱棣轻抿了一口茶水,抬手示意王沂河可以开始了。 王沂河向他详细描述了自己几日前在金銮殿内的所见所闻,着重描述了朱先樆与卢妙音二人当着他的面处理卢妙音心中之魔的过程,他问道:“依你看,这卢妙音是当真保有真我,还是她卢妙音成功骗过了朱先樆与龙气,又或者,是此二位在合伙演给我看呢?” 朱棣思索了一下,解释道:“只要万民意志没出问题,皇帝是不会有问题的,这也意味着皇帝很容易受万民意志的裹挟,历史上的昏君,除了一部分是真的废物之外,剩下的有一些就是受到出问题的万民意志的影响,以至于行昏聩之事,所以,你先回想一下现在的大明,万民意志是否有问题。” “也就是说,平民百姓是否认他这个皇帝,是否有大片地区的公民对这位皇帝产生了厌恶之情。” “没有吧。”王沂河仔细回想了一下,回答道,“以大明现在的制度,想要让百姓对皇帝陛下产生厌恶,其实都并非一件易事。” 是啊,毕竟皇帝主管军事,又是吉祥物,而事关民生的政务则早已是首辅的责任,现在的大明或许会有人骂首辅,但鲜少会有人骂皇帝陛下,毕竟皇帝陛下,是大明每一位公民的皇帝陛下。 而首辅,若是这首辅做到被人在大街上辱骂的程度,那他会不会引咎辞职不说,却是绝对会被锦衣卫与都察院轮番调查的,当然,若是调查出来的结果是那人胡编乱造,不符合事实,那么那个人恐怕要面对的就是大明第二法庭【帝国安全】的公开审判了。 此类行为会严重影响首辅在公民心中形象,更会左右首辅的执政判断,够得上国家安全的仲裁了。 言归正传,除非时任皇帝陛下太过荒唐,引起了全体民众的不满,否则聚集于皇帝陛下身上的万民意志绝不会出问题。 而且这也不是外力可以干预的事情,因为万民意志之所以被称为万民意志,便在于所有作为万民意志的提供方,大明的公民们,必须是身为大明公民,具体表现为拥有大明国籍,更要心爱大明,至少要热爱着赤县这片土地。 也就是说,如果你被策反成了他国的细作,那么对不起,构成龙气的万民意志,没有你一份。 所以从目前来看,朱先樆的万民意志并没有出问题,那么王沂河的猜测就只剩下了两个方向。 “那么,卢妙音可能骗过拥有万民意志的朱先樆吗?”朱棣道,“我的回答是,不可能,至少在金銮殿内不可能,但是不排除她出于某种原因在明知道卢妙音有问题的情况下,还要留下她,毕竟,哪怕是一位明君,都需要一个奸臣,来帮他做肮脏的事情,以便在事发之后推出去顶包。” “这不仅仅是为了维持作为帝王的威仪,更是为了保证万民意志不出问题。”由于已经卸去皇帝这个职务,朱棣对这方面显得分外豁达,可以说是知无不言,“当然,大明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说她是皇帝吧,她也确实被拆分了大量权力,说她不是吧,全大明的百姓心中又只有一位陛下。” 朱棣又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显然,他对于大明不再是高度中央集权的皇朝,变成了这般模样虽然表面上接受良好,但在心中并非看起来那样平静。 只是现在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王沂河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至少剔除了一个最坏的可能。” 但是这说明他还是无法完全相信卢妙音与朱先樆啊,若真如朱棣所说,是朱先樆放任卢妙音,不对,应该说是连续数任皇帝皇帝放任卢妙音,那么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陡然间,改制以来的新大明历代皇帝在王沂河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崩塌了。 只这时,在金銮殿内孤坐于龙椅上的朱先樆立刻就有了反应,哪怕王沂河已是高位法主,可他也还是大明的公民,更是爱着这片土地,故而他亦是组成这万民意志的一员,他对于新大明历代君王的质疑立刻就反馈到了朱先樆这里。 当然,区区一两人人的质疑影响不到朱先樆,人无完人,没有人会被所有人喜欢,这有一个安全阈值,只要质疑,厌恶皇帝,或是大明的人不超过这个特定的阈值,就是安全的。 当时由于就在帝都,天子脚下,朱先樆的感知尤为明确,甚至呢圈出大致范围——他给朱棣安排的住处。 朱棣已经不算是大明公民了,自然不可能,而此刻正在里面的另一位…… “猜出来了吗?”她喃喃自语道,“真是聪明啊。” 第49章 乾坤无定 王沂河陡然意识到,朱棣是在引导他,向着卢妙音不正常的方向去猜想,是他给出的猜想,朱先樆,或者是新大明的历代皇帝因为某种原因在放任卢妙音的变异。 王沂河眯起眼睛,开口问道:“你在那八处阵眼中发现了什么?让你这般笃定,卢妙音不正常的。” 朱棣与王沂河对视,看着他狐疑的眼神,噗嗤一声笑出声,帮王沂河将已经凉了的茶水倒掉,又给他满上,道:“别这么紧张,喝嘛。 见王沂河顺从地轻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库库喝下去半杯,他才慢条斯理地道:“这可是我从那里面带出来的珍品。” 朱棣好似先知一般地夺过王沂河喷出来的茶水,再次对上王沂河愤恨的眼神。 “你要害我?!”王沂河怒不可遏,明知道他对此抵抗力不强,还要让他喝这种东西,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放心吧,这玩意儿没问题,常言道,剧毒之物左近,必有解毒佳品,这便是了,你没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清明不少吗,恐怕你的意志力也增进了些许,便宜你了。”朱棣道,“好在这东西只有喝的第一口才有用,喷了也没事。” 王沂河细细感觉,果如朱棣所言,他现下不仅精神清明,心态也放缓不少。 “此物种于乾卦,仅有一株,我发现了研究记录,可以看出,这应该是当年的卢妙音用以自救的东西,只可惜杯水车薪,并没有起到它的研究者希望它起到的作用。”朱棣叹了口气,“甚至于卢妙音的一身皮肉都是它吃掉的,也就是说,在事发之初,她赖以破局的东西,吃掉了她的皮,这何其讽刺。” “我发现这株茶树之时,起初尚无异状,只是在我阅览研究日志的时候,险些被这个东西扒了皮。”朱棣轻描淡写地描述自己所经历的恐怖,“这时,此物已有了变化,我不确定是否是它真身,毕竟它显化出的是卢妙音的皮囊,仅有皮。” “与实验日志互相映证,我才确定,是此物扒了卢妙音的皮。” 王沂河隐约有了些许猜测,只是证据不足,他仅仅根据朱棣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株茶树的尊荣——茶树的内里,却有着卢妙音的皮相,属于人的孔洞中长出植物的枝杈,以枝与叶填充本属于骨肉的位置。 啧啧。 王沂河默不作声地将茶杯挪得离自己远了一些,他无法直视这杯茶,也不想看到茶杯中飘着的这几片叶子。 朱棣见此撇了撇嘴,年轻人就是矫情。 他不管,这只是开胃菜,他继续往下说。 坤卦所在,更是奇特,此处也是一株植物,但具体是什么纵使是朱棣的阅历也看不出来,倒是与神话中的朱果颇有些相似。 只是,这株植株的正中间稍往上处,竟是嫁接了一颗心脏,正在砰砰跳动,其中流淌的,亦是猩红的鲜血(?)。 这是卢妙音的心脏。 在这待久了,朱棣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动频率逐渐与这植株上卢妙音的心脏跳动频率等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朱棣用脚都能想到。 无非是这颗心脏跳动速度逐渐加快,让朱棣承受不住压力而死嘛,而且朱棣还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逐渐沸腾,欲离体而去。 此地不可久留。 朱棣还是选择从这株疑似朱果的东西上把它辛辛苦苦结的果实一口气全部摸完,由于没找到实验日志,朱棣不确定此物的效果因而不敢吃。 不过他还是把自己摘来的果实在王沂河面前排了几颗,示意王沂河想要可以拿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王沂河似乎有了心理准备,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收下了。 见朱棣一脸诧异,王沂河笑道:“去找几个死刑犯试试,指不定能让他们享受一下别样的死法。” 死刑犯:我谢谢你昂。 朱棣赞同地点点头,他也觉得用死刑犯这种消耗品做这种实验是再合适不过了。 朱棣与王沂河相视一笑,继续往下说。 连续两处卦象是植物朱棣甚至怀疑,这不会是个植物园吧? 前两卦他专门找的乾坤二卦,正是笃定此二者在八卦之中最为特殊,乃易之门,其中包含天地,国家,男女,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若真有什么线索,合该在此二处能找的不少线索。 只是朱棣到底是一无所获,就连这坤卦中的器官也与卦象不和,坤为土,心为火,有违卦象。 不过这种东西本就不正常,它们不按照规矩来朱棣也可以理解。 因此他不再挑着来,而是准备把剩下六个地方挨个看一遍。 首先是震卦,震为雷,为木,为长子,为足,为动,朱棣本以为震卦之处应当是有植物的,只是乾坤二卦的经历让他有些不确定,因此在见到震卦之内,野蛮生长的青铜树之后,朱棣即便有所准备,也深感震惊。 好嘛,树倒是树,但这玩意儿,应该属金吧? 而且朱棣一时间尚未找到属于卢妙音的部件,直至朱棣突发奇想,折断了其中一根青铜枝杈,从中汨汨流出鲜血来,朱棣意识到,在这里的应当是卢妙音的全身血管和血液。 毕竟卢妙音的骸骨他已经见过,所以这里的青铜树内不可能有骨髓,血液也应是卢妙音死时身上的那一部分。 不过,那方才在坤卦的那些血液是什么?莫非都是从受害者身上抢来的? 不一会,留在地上的血液逐渐被青铜树吸了回去,而后缺口的这部分竟是自己长了出来,朱棣没有将折断的这部分青铜枝杈丢下,否则这东西极可能会把断掉的这部分捡回去安上,而不是浪费能量重新生长。 这么看来,震卦此处的这东西好像还有些无害呢? 朱棣心安理得地将这一根青铜枝杈收起来,在这一处房间稍一摸索,就找到了其中的实验日志。 这颗树被称为青铜太岁,最初是东昆仑实验室内的一颗景观树,被发现变异的时候,它的大部分枝杈已经青铜化,其后它被移到这处实验室进行观察。 第50章 骗局 这棵树被称为太岁,便是因为其在完全青铜化之后,表现出了无限生长的特性。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为了抑制青铜太岁的生长——这玩意儿快把枝杈顶到头顶的祭厅去了,研究员们不得不定时修剪它的枝杈,这些剪下来的枝杈最后都被做成了各种各样的祭器,据说拥有特殊的灵性。 实验日志上有写,青铜太岁在汲取了卢妙音全身的血管与血液之后,似乎将其生长的极限控制在了卢妙音的血管的伸展极限上,因此哪怕这里的研究院早已死于非命,这棵树却也保持着事故发生时的样子,再无变动。 感情,这还真是个太岁啊。 夫太岁者,肉灵芝也,此物以青铜为肉,亦如太岁一般可无限生长,故而称为青铜太岁也不算是胡言。 听到这里,王沂河直觉的既视感越来越强,他忍不住开口道:“这怎么这么像是一场仪式啊?将自身骨血内脏分与诸有,他这是欲效仿盘古,以造诸神?” 朱棣也是有这种感觉,只是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在找到确切证据之前,猜测并不能作为定论。 遗憾的是,朱棣是有证据的。 但是他不能说,至少不能说给王沂河听,这证据来自于《仙砂返魂箓》,而有些知识,仅仅只是知道,就会被不知名的存在注视。 “这确实是一场仪式。”朱棣斟酌自己的话,对于这个年轻人,他尚存善意,前提是王沂河并没有坚定地反对他谋求复活之事,若是王沂河与他完全站在了对立面,哪怕明知王沂河极为可怕,他也不会惧怕。 “着散己有,布散诸造,以取众有之长,炳造诸神,定神正位,则尽返我身,再造鼎尊,此谓合神,谓聚他我,谓群照彼明,此成圣也。” 这并非《仙砂返魂箓》原文,而是实验日志所载,这位高级研究员对复活法的归纳总结。 与其说是复活之术,倒不如说是登神之法。 当然,只是书写者以为的神。 这一段话写得有点明,哪怕是王沂河也听懂了,他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登神法?” 朱棣点了点头。 “我亦感到奇怪,二百年前她应该才步入近仙不久,尚未有开花结果的忧患,又身居高位,一人之下,她为何这般心急地要开启登神计划。”对于卢妙音对这个计划多做隐瞒,包装成研究复活之术,层层伪装,甚至以自己的报复作为其中一层伪装,其终极目的终于在朱棣的探查下显露。 竟是登神。 “真仙,亦可称为真神,日月星辰,天地法理,具为手中玩物。”朱棣道,“包括我在内,所有的近仙,卢妙音,温玄熙,王小六,我们的土壤上供养长成的果,皆为假果,只是类仙,近仙,假的终究只是假的。” “她想要以此法登神,成就真果,真被她成功的话,她就能摆脱开花结果的结局,反向吞没道果的主人,凝结属于自己的道果。”朱棣唏嘘道,“因为真果的高度远高于假果,只可惜她选的这个方法,最终结局只是将自己完全献给另一枚道果,成为祂的一部分。” “这一回,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很显然,这本书的主人,至少也是个真果,一位真仙。” “那么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王沂河很是疑惑,“二百年前的卢妙音,才刚刚步入近仙,她本该有漫长的时间去规划,她为何会这么着急?她不该这么着急。” “不要着急,我去的下一个房间就是答案。”朱棣道。 “离卦?” 王沂河疑惑的表情让朱棣笑出了声:“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朱棣突然压低了声音,他靠近王沂河,好似在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我看到了一颗道果。” 什么?! “可是……”王沂河猛地站起身,险些磕到朱棣的下巴,可他顾不得这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毕竟朱棣的说法实在有违他的认知,至少违背了此前他所得知的“常识”,“可是道果不是无形之物吗?” “道果的确无形,但是它可以有载体。”朱棣举例道,“就比如之前的林亦奇,他就算是我的道果。” “他整个人就是一颗道果。” “而且,道果无形,但是却有相,结果之后的道果是会显化符合其道理的宝相的。”朱棣解释道,“我在离卦看到的,是一盆盆栽,我本以为这是一盆普通的盆栽,奈何在离卦中我未找到任何有关于这间房间的记录,这种情况下在房间的正中央摆着的这盆盆栽就异常显眼了。” “哪怕他们为了隐藏这盆盆栽处于房间正中央而修改了房间的格局,使得此盆栽好似只是处在大门口,但是这样的实验室里面有一盆毫不相干的盆栽已是古怪,更何况,这还是一盆梅花。” 朱棣的意思王沂河瞬间明白,因为,卢妙音的法,便是《梅花易数》。 这一整盆梅花盆栽,便是卢妙音的道果,但是朱棣目光如炬,他没有废太多力气,就看出这颗道果的结果,是在近日,事实上若非他怕有误差,在他看来,这枚道果甚至是在他进来的这一刻结果的。 “你的意思是,二百年前,是有人让卢妙音以为自己要结果了,因此她才一夕之间陷入癫狂,疯狂地要找寻登神之法。”王沂河叹息道,“这样的人物竟因一场骗局陷入此种境地,实在可叹。” “这可不是简单的骗局,能让一位易道大家深信不疑,可不比登神简单多少,更何况看这样子,这枚道果在结果的这一刻,道果的原主人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对这可谓是忌惮得很。” 《梅花易数》乃中古邵雍大作,说起来,这位伊川翁也是倒霉,二百年前的《皇极经世书》也是他,结果之后还未潇洒几日,便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被摘了性命,今日好赖结了果,却是渺无音讯,他判断自己哪怕投下一道视线都会被吃抹干净,索性就抛弃了这颗道果。 第51章 水与火 虽然疑似找到了卢妙音行此无智之事的原因但为确保没有遗漏重要信息,朱棣还是对剩下的四个卦象所对应的房间也进行了搜查。 果真又让他找出些东西来。 兑卦为泽,为金,为口,这个房间内部很是奇特,入口处为其房间中间位置,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房间中的水隔绝在入口平台之外,明明没有玻璃或是其他,伸手亦可穿过一层感觉不到的薄膜触及到这满屋子的水,但这水就是不会冲破这一层小小的阻碍。 而朱棣进来之时,看见的便是一只硕大的章鱼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只章鱼通体透明,若是看的不仔细,还真描不清楚其轮廓。 这只章鱼,享有卢妙音的眼睛,不仅如此,它可能还以未知的办法复制了卢妙音的眼睛,它的每一根触手,原来吸盘位置具是一颗颗的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朱棣。 若非朱棣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但凡换作常人,只这一下,便会被吓晕过去。 但朱棣是谁啊,他有怕过?只不过这仅可落脚的小平台,眼瞅着一览无余,不像是有什么地方能存放实验日志的,奇怪,他们既然养了这么一个东西,不需要观察记录其习性之类的吗? 站在可堪一人的小平台上,朱棣陷入了沉思。 不会是在水里吧?什么样的人脑子进水会把实验日志放水里的啊? 眼前的房间,由于水深不可见,完全无法估量其大小,更何况正入口还有一只不知深浅的东西,朱棣稍微动一下,这只软体动物就会调转眼睛,齐目而视,哪怕朱棣的心境再怎么强大,也颇感瘆人。 且先不说,卢妙音用了那合神法,要这么多眼睛做什么,莫非她的审美也被那本书给扭曲了,认为眼睛这种东西,要越多越好不成? 我赤县可是有一句古话,叫做“来都来了”,本着这样的想法,朱棣想要掂量掂量这东西的手段。 你瞅啥? 当然,朱棣也不可能以身犯险,他稍加思索,自袖中掏出一本书来,他将这本书信手往水中一抛,这本书在入水之后猛地炸开,散作满天的书页,这书似乎不凡,水浸之下居然毫无变形,依旧坚韧光滑,逐渐完全挡在这大章鱼与朱棣之间。 就是不知,这章鱼长了这么多眼睛能否透视呢。 这章鱼面对这些莫名其妙遮挡他视线的东西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它伸出触手,这些触手已经绝不止八根了,一同张开有如黑云摧城,遮天蔽日,且这云中还有数之不尽的眼睛在有序开合,当真是吓人的很啊。 只是朱棣的这一本书的书页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在这些触手靠近,欲将遮挡视线的书页拨开之时,从书页中伸出一柄柄各式战刀,握于一位位像是剪影的士兵手中,这些士兵无面无相,但是兵甲齐备,悍不畏死地冲向这些触手,很是给这些触手造成了些麻烦。 只是朱棣这一手毕竟只是试探,本就不为建功。 果不其然,这些士兵尚未战死,其身后的书页却是开始被未知的黑色污染,它们虽不惧水,但毕竟无力抵抗莫名之物。 待黑色布满所有书页,一只只眼睛从纸张上长了出来,这场面好似是一整面墙上长满了眼睛,并且在直勾勾地看着你。 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东西都没有越过面前这层无形的薄膜来攻击朱棣。 看起来,好像是不能出来? 朱棣摸索了一下下巴,回想了一下自他进来之后的经历,他恍然大悟,这东西好像自一开始就在致力于吓他,要不然怎么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呢,眼前这东西的食物不会是恐惧吧。 看来它拿走卢妙音的眼睛,原因在这啊。 这可惜,想要吓到他?下辈子吧。 想到这里,朱棣不屑地回过头,左右也不过是丢了一本书,他自觉已探出此处的虚实,自然是要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了。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走后,这只章鱼一点点将这本书以及停止动作的剪影士兵们吞入肚中,而后害怕地蜷缩在了角落,瑟瑟发抖。 终于走了,这个两脚兽好吓人啊。 和以前的食物比,也差太多了。 朱棣再次路过乾卦,进了巽卦,巽为木,为风,为胆,只是不出所料,这巽卦之内的情形,也与它该有的情况不同,铺面而来的热浪让朱棣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找个地方,好似是停留在了被烧毁的那一刻,入目所及,有数不清的文件被火焰吞没,但是它们偏偏只是起火,却毫无变化,好似是成了永续的柴薪,让此处的火焰,永燃。 朱棣皱了皱眉,他可以看出这些火焰似乎是有形之物,隐约可以看到它似乎勾勒出了一只小狗的模样,只是看不清楚。 犬?火?祸斗? 朱棣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若真是传说中的火神左侍,他可完全不是对手,还是莫要自取其辱为好。 朱棣的动作引起了火中之物的注意,祂在朱棣面前凝聚身形,果不出朱棣所料,这是一只四足踏地便有三米高低,浑身黢黑,泛有不可忽视的光泽,尾巴分叉的巨犬,这一切,皆为神话中火神左侍,祸斗的特征。 更何况,这只狗可是以火凝形,还有比这更明显的特征吗? 只是在这只“祸斗”凝形之后,朱棣敏锐地发现,这只祸斗的眼神中,并没有闪烁着作为神兽应有的灵性,倒像是一只真正的狗,或许稍微聪明些,但是本能,或是训练出来的习惯还是支配了祂的行动。 祂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朱棣怎么也不可能愚蠢到与一只仅有本能的神兽动手,那与自杀无异,他双手一撮,从掌心飞出一只鸟来,这只鸟挥舞着翅膀向里面飞去。 他对祸斗所守护的东西有些许猜测,他虽无意得到,但是却想要确认一下。 只是这只鸟方才飞过祸斗的头顶,便有火舌猛地升起,将其一口吞没,朱棣书中给出的鸟儿自然是不怕火的,但这是祸斗的火,并非凡火,可不是一句怕不怕就可以躲过的。 经此,祸斗向他露出了獠牙,像是一条真正的看门犬一般嘶吼了两声,显然是对他的小动作颇为不满。 第52章 卢妙音的脑子 朱棣不屑地撇了撇嘴,看来被调教得很好嘛,看门狗就是这样,叫的很难听,但是咬不了人。 他放出去的这只鸟只是诱饵,随着鸟儿一起飞出去的蜉蝣,才是他真正的眼…… 朱棣收回自己尚未放出的狂言,哪怕他为保万一,放出去的蜉蝣数以万计,依旧被灵动的火舌挨个找到,烧了个干净,无一幸免。 他小瞧了这只被驯化的疑似神兽。 不过好在,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数以万计的蜉蝣,上万个不同方向的视角,哪怕祸斗动作再快,也让朱棣有了一个惊鸿一瞥的机会,仅不过这匆匆一眼,就让朱棣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肺,金也,她以火炼金,也算是合理。 趁现在这只祸斗没有冲出来咬他,朱棣扭头就走,他的果断让祸斗一愣,随即两眼发红,嘶吼着朝着朱棣冲过来,只可惜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祂虽叫得凶狠,但到底是离不开这个房间。 这情景朱棣早有预料,对他来说祸斗可能是难以面对的凶物,这地方的始作俑者来说,却与乖巧的幼兽无异,把祂拘在此处,又怎么可能不给祂圈个活动范围呢? 好比方才的那只章鱼。 接下来是坎卦,坎为水,为耳,这个房间也确实惊人,甚至让人以为是离开了地下,前一步尚是幽暗的地下通道,下一步就踩在了空旷美丽的大草原上,甚至是阳光明媚,让人有些心旷神怡。 不对! 朱棣发现,自己差点沉浸在这平和的感觉中,险些迷醉于此,无法自拔,甚至开始想象自己成为这无尽草原中的一棵草,自由自在地舒展身体,融入自然。 这太可怕了,他若是当真沉醉其中,恐怕真的会变成这座草原里的一棵草,若非他猛然惊醒,他的脚已经陷下去,快要化作根了。 竟这般诡异。 这种悄无声息,宛若春雨细无声的侵蚀,比之肉眼可见的恐怖更加可怕。 如此一来,朱棣对这坎卦所在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不过在他明悟此中危险,甚至准备退去之时,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好似是龙吸水一般,有什么东西将眼中的这片草原世界鲸吞而入,使得一切皆陷入黑暗,随即又有灯光亮起,待到朱棣恢复视线,他已是又在一间普普通通的实验室内。 最令人瞩目的正中央,乃是一方高大的圆柱形器皿,里面充斥着未知的液体,一如科幻电影中一般,一颗大脑浮在此容器之中,十数根不知作何用处的线自容器最上方垂下,分别连接在大脑的各处。 方才的场景,莫不是这颗大脑的梦?可据他所知,卢妙音只是易道大家,《梅花易数》也绝无掌梦之法啊?莫非真被他找到了什么法子,开拓他路不成? 朱棣正准备寻找此处的房间的实验日志,却见这容器前的一块屏幕上突然亮起光来,接着,几个字便挨个出现在了这块屏幕上。 “别找了,我就是这间房间的实验日志。” 朱棣皱着眉停下了脚步,但却是分外警觉,暗暗防备起来,他对此处一切本就没有丝毫信任,更何况是看起来有自我意识的东西,方才这一下连他都中了招,若是王沂河来此,岂不是当场化作青草,扎下根来了? “卢妙音?”朱棣试探着问道,“你不会要跟我说,你才是真的卢妙音吧,然后跟我巴拉巴拉一通二百年前的遭遇,试图取信于我?” “你不需要信我,我也不需要你信我。”也许是因为长达二百年的时光都是一个脑子被关押在此,“卢妙音”哪怕是打字在这屏幕上,也有大部分是废话,让朱棣颇有些不耐,却也只得忍住往下看。 按照这脑子的说法,二百年前她大权在握,以女子之身摄政大明,一时间有些狂妄自负,而且由于那十三尊近仙死的突然,她是在事情结束后才步入的近仙,很多属于近仙才能知道的常识,没有人告诉他。 她仅仅知道有开花结果这么一回事,却不知道在步入近仙之后,由于她这土壤的养分陡增,使得这道果能汲取更多的养分,可以开出更加鲜艳的花,更大的果。 因此,近仙之后,开花结果的时间,必会大大延长。 这些,她都不知道。 以至于她再发现自己即将开花,眼看结果不远的时候,陷入了恐慌,她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在这个高度中央集权的时代,以不被认可的女子身份获封异姓王,受命托孤大臣,称摄政,称监国。 她自问可比肩那位武皇,她害怕自己刚刚得到的这一切,有如梦幻泡影,于一夜间崩塌尽毁。 于是,她开始谋求登神之术。 这颗道果想要我的肉身,那我就将自己拔高至超越这颗道果的主人,他以我为养分,我便以他作资粮。 这就是卢妙音当时的想法。 她在皇帝的内库中找到一本材质不明的古书,拿起来便是一股扑面而来厚重的历史气息。 上古时代的遗物,古老好啊,越古老的东西,越有可能触及这些道果诞生的真正原因。 以朱棣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那本书先以某种方法影响了卢妙音,而后故意让她发现,让她一步一步走到这本书为她规划好的道路上去。 这本书,便是那本《仙砂返魂箓》。 “你想要我做什么?”听完这大脑所讲的故事,却没有听到其目的,朱棣直接开口问道,“说说你的目的。” “《仙砂返魂箓》已经完全出世,不可能再阻止了,但是好在仅有这一章,没有用。” “你什么意思?!”朱棣大惊,这种程度的大魔,你都只剩一个脑子了,还叫没事?他都要想,若是这脑子当真是真正的卢妙音,莫非是在这二百年中自闭,把自己脑子闭坏了? “《仙砂返魂箓》,只是某一部秘典的其中一个章节,而一个章节是没有用的,祂现在要做的,是谋求其他六个章节的出世,真到那时候,你们就只能引颈就戮了。” 为什么说是你们?因为她已经完蛋了啊。 第53章 第一件事 “你知道的不少啊。”朱棣陷入了沉默,他很无语,他只是想要复活自己的妙云,然后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为何总有人要他拯救世界呢? 可笑的是,他可能还真不得不做这拯救世界之事,否则他的妙云就算复活,也可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直至死于非命。 他想办法复活妙云,可不是为了看她再死一次的。 “是啊,我知道的不少。”虽只是屏幕上冰冷的字眼,但朱棣依旧可以看出这颗脑子似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的越多,我就越清楚,自己没救了。” 许是心有点累,朱棣从一边扯了一把椅子来坐下,开口道:“说说吧,我能怎么做,挑我能知道的说。” 朱棣没有问这颗脑子,已至这般境地为什么还想着要拯救世界,至少是拯救大明。 她若当真是保有了自己意识是卢妙音,也当真有自己的坚持,也因为这一点信念坚持了二百年,直到他至此,作为易道大家,朱棣是相信她能算到今日的,那么朱棣也愿意相信她是要挽救大明,挽回自己犯下的大错的。 而若是这脑子只是那东西丢出的又一重烟雾弹,朱棣也会有自己的判断,他会记录卢妙音说的每一句话,但不会全信。 “你看了那本书?你该庆幸那不是原本,只是后人伪作,否则你绝无可能安稳地坐在这里与我谈天说地。” 看见这段话,朱棣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仅是后人伪作就能有这样大的威力,那若是原本?他无法想象。 “遇到这种东西,千万不要起好奇心,不要动,不要摸,不要看,这是我作为过来人给你的警告,知道的越多,你就离祂越接近,所以我能告诉你的并不多,并且我也不会有过多要求,只求你帮我做三件事,在此之前我会先交付代价,以示诚意。” “什么代价,说来听听。”朱棣本就打算先答应,看看是何要求,至于后面做不做,就要经过判断之后另作打算了。 “东昆仑的外面,有一座巨碑,你知道吧,正因为此碑在外,才能压制住《仙砂返魂箓》,使其空有天大的手段,却只能乖乖呆在东昆仑的地下,动弹不得,若非那座碑,你此前看到的,就不是一本安安静静的书了。”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出一大堆字来,“而且,这块碑尚在沉睡,并未苏醒,就已经压制了《仙砂返魂箓》,若是祂能恢复往日光彩,你可能想象,祂该有多大的威力?” “说重点。”朱棣有些不耐烦了,这东西现在废话是真的有点多。 “我可以给你,激活祂的办法。” 真的吗,朱棣不信。 “我固然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我好歹也是这场仪式的主持人,因此在最后一步,我依旧拥有不小的操作空间。”哪怕只是打字,朱棣也能看出这几行字里面隐约展露出来的得意,“我用本该献祭给这本书的十二万七千六百七十五人换了一卦,算出这块石碑的所在,以及激活祂的办法。” “也是我运气好,用以献祭的人数本该是十二万九千六百人,合为一元,只是其中一千九百二十五人因为某些问题,主要是我的干涉,未能到场,这才给了我操作空间,否则若是一元在数,哪怕他们尚未被献祭,也已经是祭品了,我根本无从干涉。” “但是,想必你也能看出来,我最多想办法将那块碑运于此,再此之后,我已是身不由己了,因此,我空有激活祂的方法,却已无力操作了。” 朱棣其实还是没相信,这种级别的东西,岂能是以区区近十三万人为祭品进行卜算能卜算出来的。 只是他无意与这颗脑子多加掰扯,便请假相信她的理由,听听她这三件事再说。 “我知道你不信我,没事,换成我自己也不信,你只需要判断我要求的这三件事,你是否愿意去做,我个人当然是希望你去做的,只是若你不同意,我也确实没有办法,我也无所谓,左右也不过我对我自己昔日所犯过错的弥补,能不能成,结果已经与我无关了………” “行了,别叨叨了。”哪怕是屏幕上闪烁的字,朱棣也感觉到了吵闹,他几乎想把眼前这个屏幕砸碎,然后扭头就走,“你赶紧把那三个屁放出来,听与不听,我自有判断。” “第一件事,阻止时任内阁次辅,听政林应圣组建下一届内阁。” “记住,务必得是时任内阁次辅,且暂领听政之权,名叫林亦奇,欲组阁者,阻止他,这些条件无论哪一个不满足,此事作废。” 朱棣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是泛起了疑惑,他曾位登九五,对于此事也算有些心得,更何况,这内阁换届一事的起因,追根到底其实是他,故而他很清楚,作为上位者,是不会愿意林应圣组阁的,首先内阁首辅此位本身不该存在父子继承关系,这不可开先例,其次,林应圣作为内阁首辅与朱棣对上,是妥妥的影响国家安定的事情。 朱先樆可以想办法阻止朱棣意图复活徐妙云的行为,但只能在暗地里,且于她而言这只能算家事。 但内阁首辅不行,因此,朱先樆必不会支持林应圣组阁,而且会使劲下绊子阻止。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你不想办法阻止,在凑齐我所述条件之时,林应圣必将组阁。” “那你又如何保证,我插手阻止这件事,不是在命运之中呢?”朱棣嗤笑道,“古来多少先知,自觉自己的预言可以成为阻止灾难发生的关键,可结果呢,他们的所作所为,反而是在推动预言的发生,甚至是预言成真不可或缺的条件,实在是可笑。” “具体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肯定,阻止作为内阁次辅,听政,且名为林应圣的人组阁,是关键。” 朱棣不再反驳,这颗脑子与所有所谓先知一般,装神弄鬼,且故弄玄虚。 “第二件事呢?” 第54章 《非想名箴》 这脑子也不确认朱棣是否应下第一件事,很快便打出了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在三十年后对时任皇帝朱先樆的公开审判中,推动审判成立,判处朱先樆死刑。” ??? 朱棣头上冒出一串问号,他不去计较这件事背后的要求,要他在以现在这种不受信任的情况,做到在三十年后有权推动时任皇帝朱先樆的死刑,还要朱先樆在三十年后受万民唾弃,他可是知道,要发动对时任皇帝的弹劾就得超过70以上大明公民的负面评分,更何况是对皇帝的死刑了,大明法典中对皇帝的最高刑罚也就是终身监控,还不是终身监禁! “你先不要管离不离谱。”见朱棣沉默不语,脑子不紧不慢地打字,这时候她倒是不着急了,“我自第一件事的时候就强调了,所发生的事情必须与我所描述的完全一致才需要你去干涉,但凡与我所描述的不一致,你都可以当做我放了个屁。” “继续说吧。”朱棣没有给任何回应,他倒要看看,这东西还能放出多么响的屁来,让他好好听听。 “第三件事,在三十年后,朱先樆被判死刑之后,尽力交好一个叫王沂河的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已经出现了。” “记住,是在三十年后,朱先樆被判死刑之后的他,其余情况下,你是否要交好他,随你的便。” 此话一出,朱棣的脑中警铃狂响,直觉告诉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第三件事,第三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朱棣反复思索这点三件事,他反复强调必须得是朱先樆死刑之后的王沂河,也就是说,朱先樆死刑之后的王沂河与之前的王沂河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人。 至于朱先樆死刑一事,是王沂河转变的关键诱因,还是王沂河转变这个时间节点的重要特征,朱棣不确定。 他不确定这颗脑子的身份,自然也不敢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这三件事完全有可能二假一真,若真如朱棣猜测,那么很显然,这最关键的最后一件事可能是真的。 再结合于大明出现了数百年的道果体系,就不难猜出,王沂河发生变化的原因,应当就是所谓道果降世,故主归身了。 当然,朱棣只是跟王沂河复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这是他作为与王沂河合作者的诚意,同时也是示好,在他看来,不仅仅是之后的王沂河他要交好,现在的也一样,毕竟谁又能知道,道果降世之后,全盘接收王沂河记忆的祂,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好感呢? 至于他的猜测,朱棣并没有全盘告知,毕竟这一点朱棣相信王沂河若不是蠢笨如猪,应该也是能联想出来的,只不过这种事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他贸然戳破此事,恐怕只会让王沂河产生焦虑的同时,对他心生不喜。 朱棣猜的没错,这样的多次强调实在太过明显,王沂河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道果之难,早在得知此难之时,他就隐隐有一种预感,他的时间并没有卢妙音所说的数百年那么多,故而他一直有一种焦虑,想抓住一切办法窥探拖延道果之难的法子,却不曾想被他猜中了,三十年,竟只有三十年么?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据我判断,那东西的三个要求,恐怕只有一个是关键,万一这关键是那个林应圣呢?”朱棣忙道,“我会想办法去调查一下这个林应圣,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王沂河完全没有被安慰道,若这三件事中,只有一件事是关键,他有自信就是自己了,毕竟仅仅在自己手中,《非想名箴》就有莫大威力,那若在道果手中,王沂河甚至都无法想象他还会有多恐怖了。 登时若是这道果能沟通,或者勉强保留了王沂河的几分人性,帮个忙解决掉这灾难,恐怕也只能是个举手之劳。 不过这都是后事,至少他现在还有三十年的时间,来谋求生路,怎么说也不该是死路一条才对吧? “然后呢,那应在碑激活的秘法呢?”王沂河催问道。 “不要着急。”朱棣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道,“不要着急。” 这脑子没有让朱棣久等,也不卖关子,第三个要求打完之后,也不等朱棣确认,她就在屏幕上详细地打出来应在碑的激活方式。 很苛刻。 这块碑事实上是一件承法之物,需要有人将其中所刻之法接收,这块石碑才能以祂所传之法激活,展露出其原本模样,彰显其锋芒。 而且,这块碑所承之法,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唯有另一本法的法主,才能以其法作饵传承其所刻之法。 《非??箴》是那本法的名字,人数未达一元,这脑子说他只能算得这半个名字,能否找到,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可如何是好,压制这东昆仑的方法倒是知道了,可就知道半个名字,还是一前一后,若这人不在大明,岂不是海底捞针?”朱棣苦皱着眉头,“那块应在碑激活之前便有莫大威能,激活之后,该有多厉害,可惜。” 朱棣虽明知这种级别的宝物自晦,若想将其灰尘拭去绝非易事,但这难度到了指名道姓级别他也是没想到,若只是要以特殊的程序做个仪式,他虽会怀疑这方法的真实性,却也会咬咬牙想办法给办了,只是会在左旁观,不会亲自参与。 但这条件却比他想象的要苛刻太多,该做真不愧是能压制《仙砂返魂箓》的东西呢,朱棣严重怀疑,当年卢妙音极有可能不是自己算到的,而是这块碑告诉她的,否则这说不通啊,不过是献祭十二万七千余人,未达一元之数,暗合天道,凭什么能有这等神效? “等一下。”王沂河打断了他的惋惜与思索,只见他一脸纠结,显然说出这句话是经过了他的深思熟虑,可以说是相当信任朱棣,才会发出此言,“我的法,名为《非想名箴》。” 朱棣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满是惊骇。 第55章 第四位 王沂河话音落下,朱棣已是惊讶到无法复加。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朱棣很难欺骗自己这其中没有联系。 而且,《非想名箴》这四个字,王沂河不说出来,朱棣毫无印象,哪怕是之前得知了两个字,他也是毫无头绪。 但是王沂河一脱口而出,入朱棣之耳,此法的来由便在朱棣的脑海中炸开,这竟是一本在大道之中留下了名字的金法。 金者,不朽也,所谓金法,是一切可以传承之法,行呈于世的极限。 不行,他知道的太多了,朱棣脑中剧痛,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对于那些诡异有如此之高的抵抗力,是因为《永乐大典》作为大明承法,聚集了过往大明立国于今,存在于历史上的过往一切万民意志,因此他于此种邪异的抗性,远超寻常假果。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是有极限的,本来朱棣尚能把握住分寸,但他本就刚从东昆仑回来,尚未调整自己的心神,这短短四个字一出,险些让朱棣把持不住,当场失衡。 这还是朱棣在脑中不知名处不停地涌现出更多相关知识的时候,他果断切断了那一部分记忆,否则,他还真可能遭了大难。 他咬咬牙,从齿缝中好容易挤出来一句话,咬牙切齿的样子让王沂河心中一滞:“听我一句劝,你若不想让人在你脸上轰然炸开,你这法门的名字,万不可提起了。” 王沂河恍然大悟,怪不得朱棣露出这副模样,但他突然想到,按朱棣的说法,自己日后岂不是多了一个撒手锏? “后来呢,最后一卦,艮卦。”王沂河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鲁莽。 朱棣白了他一眼,咬牙道:“让我缓一缓。” 王沂河尴尬地住嘴,有点愧疚,毕竟朱棣现在这样子,皆是拜他所赐。 朱棣足足缓了一个小时,期间几乎灌下一整壶茶水,惹得王沂河眉头狂跳,他还是不能接受这自卢妙音人皮上长出来的茶叶。 不过由此看来,朱棣当真是受了重创,这让王沂河很是纠结,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出口来:“实在抱歉,是我鲁莽了。” “无妨,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朱棣看起来终于是缓过一口气来。 他自东昆仑回来后,精神紧张,本就处在临界点,又因所知消息太过惊人,他只稍缓了一口便找王沂河过来,一时疏忽,才遭此一劫,也算是自作自受。 不过他也只是安慰了一口,并未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王沂河的愧疚对他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 朱棣之所以没有立刻带着王沂河去应在碑下试试,他现在状态不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这最后一卦中发生的事情也很重要,以至于他对自己此前的一切经历全部升起了浓浓的怀疑。 艮为土,为山,为止,为手,朱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艮卦遇到的这个东西,她自称是卢妙音的魂魄。 ??? 当我扣出问题的时候,就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你是卢妙音的灵魂,那朱棣之前在坎卦遇到的那一盆精致的脑花,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个是灵魂意识,一个是大脑神经元形成的物理意识? 王沂河就这样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开始盘算目前为止自己与朱棣遇到过的自称卢妙音的东西。 排开此前遇到的那些类似于傀儡不说,首先是金銮殿里那位,朱先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容忍其存在,王沂河猜测,那个脑子卢妙音所说的朱先樆死刑一事,极有可能就是这位金銮殿里的卢妙音暴雷,否则还有什么事能让万民敬仰的皇帝陛下形式急转而下,直至死刑呢? 这里便有两位,再加上那三山寺基地内的过往之影卢妙音,以及朱棣在艮卦中遇到的鬼魂卢妙音,这都有四个了,个个都说自己是真的卢妙音,且各执一词。 金銮殿里那位疯狂贬低过往之影,说是从自己意识中分离出去的杂物,为了取信王沂河,甚至还在王沂河面前演了一出戏,是真是假,有待商榷。 那颗脑子独立在外,活在自己的所谓预言中,抓住二百年来唯一的访客,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试图让朱棣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并且吐露出来的灾难,令人难绷。 这几位卢妙音中,除了金銮殿内这位对处于三山寺基地的过往之影发起了人身攻击以外,这两位似乎,至少是装作不知道另外两位的存在。 而在坎卦那颗脑子的故事里,更是没有其他卢妙音。 这位鬼魂卢妙音女士,又是所执何词呢? “我也很混乱。”听到王沂河一通胡乱分析,朱棣也陷入了沉默,他此前并不知道三山寺基地里面还有一只卢妙音,他是潜入的,隐藏得极好,根本没被发现,而这只卢妙音似乎表现出了,她没有发现你,你好似也看不到她的互相观测方才有形的特性。 经王沂河的分析,他才发现,好似真的有了四个独立的卢妙音,这里面谁真谁假还是全是真的,又或者全是假的,他们无法判断。 “按照其个体间独立性来算,我判断这位艮卦中的鬼魂女士,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独立的故事。”朱棣细细讲来。 一如朱棣所言,艮卦之内这位鬼魂女士的故事,与其他三位的故事毫无共通之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联系。 艮卦所在,朱棣进来之后,入目所及是一座浮于白云间的亭子,而鬼魂女士卢妙音,身着朱棣在那具尸骨上看到过的华服,负手而立,似乎正在等人。 “你来了。”她说。 说到此处,朱棣停顿了一下,评论道:“若以此四者的疯狂程度来做排名,我认为,这个鬼魂是其中最疯的一个,她不仅说话毫无逻辑,甚至前后颠倒,我只能通过她话语中的一小部分有用信息,拼凑出她的故事。” “我只能说,很离谱。” 第56章 平行世界? 很快,王沂河就理解了朱棣话语中透露出来的纠结,对于这位鬼魂女士的故事,他只能说,这很难评。 这位鬼魂女士的故事,甚至都不能算是这个世界的故事,因为很多都与二人目前所知的事实不符,与记录在《明实录》上的历史相背。 据这位鬼魂女士的描述,她本是二百年前冲宗之女,大明礼王,女扮男装的朱和熠的,替身。 朱和熠因身中奇毒,以至于永远停留在少年时期,发育之前,因此她的女扮男装毫无破绽,无有变身,体格,体态的担忧,这一品亲王之位牢牢坐住,只消没有不该有的心思,混个安度晚年,绝非难事。 但是,她有野心。 也是,若是没有野心,她的母亲德妃怎会让她扮作男子,又怎会在得知她身中奇毒,此生再不可能长大之后,悲痛欲绝,心如死灰。 她有野心,但是没有皇帝,没有大臣会容忍帝国的下一代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长大的怪物,因此,她需要另辟蹊径。 由于需要经常微服去办她的大事,她需要一个替身,一个和她长一样的替身,为保安全,她需要每隔数年寻找新的替身,毕竟她是永远不会长大的。 至于被淘汰的替身,自然是要处理掉了。 但是和她长的一样,又身形相似的替身本就难找,更何况她几乎每隔一两年都需要重新找一次,这就更困难了。 直到她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替身,那是在钦天监,一个豆蔻之年承法,与她身形,面貌完全一致,且永远不会长大的少女。 卢妙音。 朱和熠自钦天监监正处讨来这个少女,培养成了自己的替身,以帮助她在微服谋划大事之时能装作她出现在王府,皇宫。 但她不知道的是,当替身逐渐与本人从样貌到身形,到习惯,到特征完全一样的时候,旁人是分不清的。 固然她对此已有防备,卢妙音的活动范围只有王府与皇宫,每次必有自己的亲信在左,让卢妙音完全无法接触到自己所谋划的事。 如此,她的那些亲信就有办法分辨出谁是真正的朱和熠。 只可惜,卢妙音不是普通人,她是《梅花易数》的法主,易道大家,二百年前十三位近仙之乱,是朱和熠的机会,同时也是卢妙音的机会。 在此之后,近仙之乱后,成功夺得大权的朱和熠只消最后一步,便可成为大明建国以来第一位女摄政王,权倾天下,甚至有望一窥帝位。 其实,近仙之乱后,以卢妙音描述中朱和熠隐藏的力量,完全可以直接强迫冲宗禅位,只是朱和熠怕人言可畏,毕竟她总不能永远当一位幼帝,她只得放弃。 只是在她摄政大明的前夕,被卢妙音悄无声息地替换了身份,卢妙音以礼王的身份下令,将已无法说话的朱和熠处理掉。 “接下来,是这位鬼魂女士的故事中,最不合理的地方。”朱棣暂停自己的描述,提醒道,“转折很是生硬,让人无法相信。” 鬼魂女士说,她在坐上摄政王之高位后,发现自己爱上了朱和熠,并深深地为此后悔,因此她开始研究复活之术。 她研究的复活之术,其根本上与这边的卢妙音不同,这边的卢妙音是建立在法主的基础上,意图以信仰创造一个法主,帮助法主缔造道果,以完成复活。 当然,这个办法被证实是他们所认识的这个卢妙音所作的为了隐瞒自己真实目的的掩护。 但是这位鬼魂女士研究的,是真正记录在《仙砂返魂箓》上的复活法。 所以朱棣与王沂河很难理解,你真的是爱上了朱和熠而不是恨上了她吗? 用《仙砂返魂箓》来复活朱和熠,那复活的能是人? 而且你这爱得是不是也太突然了? “什么意思?”看着朱棣噼里啪啦说完,王沂河先是陷入了沉思,足足半个小时没说一句话,就在朱棣以为王沂河听懂了之时,却迎来这么一句话。 感情是听懵了啊。 “不是,我猪脑过载了啊。”王沂河站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这是她幻想出来的?还是平行世界?穿越者?总不能她说的才是事实吧?” “唯独这点不可能。”王沂河反驳了自己的猜测,“我们的这位卢妙音,是真的以女子之身做到一字一品亲王之尊,获封礼王的,除非她上位之后修改了所有的文书,记载,从而修改了纸面历史。” “这不可能。”朱棣解释道,“只要是大明存在过的,不管是修改前还是修改后的文书,都会被我的永乐大典收录。” “我们这位卢妙音能摄政大明,靠的全是她自己的手段,朱和熠,历史上也不存在。”朱棣沉思,“倒是你说的穿越者,可能性不小,照你这么说来,二百年前那件事的祭品,恐怕不仅仅是本世界的十二万七千余人,还要算上平行世界的。” “如此一来,那本书的恐怖程度,怕是还得往上再调一调,我们谁也不知道那本书在二百年前究竟受到了多少献祭。” 不过好在,现在朱棣对那座应在碑可以说是盲目自信因为别的会骗人,但大道不会啊,《非想名箴》是在大道上留名的金法,而应在碑上又有与《非想名箴》关系不浅的法门,那恐怕也是金法,而《仙砂返魂箓》,朱棣判断,这顶多是一本真法,再怎么蹦哒都不可能越过金法去。 所以应在碑能压住《仙砂返魂箓》这不是轻轻松松,只不过他对于坎卦中那颗脑子提到的,不可说全称的法门有些在意,仅仅一个章节便是真法,若是一整本,恐怕未激活的应在碑可能还真压不住。 如今出现了平行世界的设定,这个世界只一卷出世,谁知道其他世界是什么情况,朱棣觉得不妥,他看向王沂河。 “你觉得自己需要多久,才能掌握你的法。”与王沂河不同,他可不敢将那四个字说出口,仅仅是听就让他把持不住,若是说出口,岂不是自杀? 第57章 傲慢 “尚需一些时日。”王沂河清楚朱棣的顾虑,“我也感觉自己需要掌握非………我的法,才能安全承继应在碑上的法门。”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好在他及时刹住了车,否则岂不是又要背刺朱棣一手? “对于坎卦内那个脑子的三件事,你打算怎么做。”王沂河岔开话题,试图掩藏自己的失误。 朱棣对他其实已算坦诚,纵使他知道朱棣坦诚的原因,是忌惮他体内这道不知深浅的法王沂河也愿意回应朱棣的示好,对他报以极大的信任,这种信任仅止步于信息之间的交换,更深一步的,王沂河不会做,相信朱棣也不会。 “我准备去见一面我那位后辈子孙,跟她好好谈谈死刑的问题。”朱棣叹了一口气,旁的还好说,唯独皇帝被判死刑这件事,他不能接受,“此外我会尽快调查林应圣的事情,如果实在短时间内没有消息,就得靠你想办法拦住他的参选了。” “我?”王沂河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对一位内阁次辅,正一品听政,展开调查,这可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甚至是看完爽文做梦都没有做到过的事情。 朱棣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还能是我吗?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全大明所有监察御史的总宪大人,你有权对包括首辅在内的阁臣开启调查程序,只消在票选仪式开始前对林应圣开启调查,他就暂时无法参与票选。” 见王沂河依旧皱着眉头,始终没应下,朱棣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放心,这项权利当然不是能随便用的,否则都察院岂不是可以干涉内阁票选?首先调查原因至少得是危害公众安全,或是重大决策失误这类,都察院才能在内阁票选前带走参选的候选人,而且一但证实调查不成立,而你确实使该候选人失去参选机会的,你必须引咎辞职。” “当然,对你来说,引咎辞职这一点不存在,你可以随便来。” “而且,本来都察院的正一品左都御史也拥有参选组阁的权利,但是左都御史一旦发动对候选人的调查程序,就自动放弃参选权。” 听见这苛刻的要求,王沂河终于是答应下来,这实际上是以正一品的都察院部首大职以一换一,而且对方顶多是失去参选资格,发动调查的左都御史可是会失去正一品的实权部首大位。 这种情况,新大明改制以来,从未发生过。 澄明令有主这种事情需要纸质文书,并加盖皇帝印玺,也就是那枚皇帝之宝,以及存于内阁的,“执政大明”宝印,存于三山寺帝都分部的“听政大明”宝印。 也因此被朱棣知道,这么一枚离谱的令牌,在王沂河手上。 “其实你可以直接抓,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朱棣道,“你不是还有个副手吗?这件事让她去办,他们这些人最不希望的就是林应圣上台了。” “行,我知道了。”王沂河点点头,其实他与朱棣都对坎卦中这颗脑子的陈述,信了一点,但不多,所以他们需要一件事来映证,作为那颗脑子提出的第一件事,王沂河认为,这件事可以作为一个试探,想必那颗脑子也是这个意思。 甚至于那颗脑子如果当真算出了不少东西的话,恐怕也知道他们不可能乖乖地跟着她的要求去做,所以她提出的这三件事,很有可能是经过修改的。 至少第二件事,她极有可能真正目的不是让朱棣去推动朱先樆的死刑,而是想让朱棣极力避免此事的发生。 目前为止,这两件事情,除了与三十年后的王沂河交好这一点看起来似乎与阻止那本事有关之外,其他两件事,皆与此毫无关系。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首先是一个人,万不要沉浸在力量带来的幻觉中,傲慢是失败之始。”在王沂河准备离开之时,朱棣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王沂河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朱棣说得对。 自从他得到这个足以挥手间轻松毁掉一座城市的力量之后,他虽然看似依旧与以前一样,而且头顶上有这一个催命符在催着他不得不寻找破局的办法。 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确拥有了一个此前作为普通人时所没有的东西——傲慢。 这么说也不对,大明作为世界的一极,大明公民的生活在全世界各国中属于顶级,他们生来就是傲慢的,他们也有资格傲慢。 但是卢妙音与朱先樆等大明高层,这些他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对他好言好语,把他几乎捧到了云端,甚至连历史上的永乐大帝在见到他的手段之后,都改变了态度。 更是仅仅听闻他功法的名字之后,便几受重创。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飘起来了,飘到了天上,看起来他还是那个谦逊有礼的王沂河,事实上,他潜意识里已经有点目空一切了。 “我知道了。”王沂河学着电影中的帅气动作,压了压帽子,帝都的天开始下雪了,这在作为南方岛城的海中市,极为罕见,至少在王沂河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仅见过一次积起来的大学。 瑞雪兆丰年啊。 目送王沂河离开,朱棣叹了口气,他一口喝干了杯中剩下的茶,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不,你不知道。” “如果他依旧这样…………这样傲慢。”朱棣思考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想出一个新词来,“那么我想,他应该不是一个完美的合作对象了。” “对吧,妙云。”朱棣伸出手,放在尚有些半透明的徐妙云手上,这个虚影看起来似乎比他进入东昆仑前凝实了不少。 而且之前,这虚影只会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现在,却是会与朱棣对视了。 只是,这虚影似乎不再有此前那般“纯洁”,而是透露着一股诡异。 她,还是它,或是祂看向朱棣的眼神,不是那种蕴含着爱的眼神,而是冰冷地好像在看一个食物。 朱棣不知道吗?不,朱棣是知道的,只是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不对,他应该是在意的,只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第58章 皇帝陛下,惨败 待王沂河走后良久,朱棣喉头轻动,啐了一口血在喝干的杯中。 只是这血在落入杯中之后,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开始疯狂地跳动,挣扎,直至挣裂了茶杯,又从桌上落到地上,最后终于摔成了一滩真正的血,只是滚出一颗不知是谁的眼珠子来,颇为骇人。 “啧。”朱棣不屑地道,“这东西对我的影响程度不高啊,您说是吗?皇帝陛下。” 朱棣重新取出一个茶杯,沏上茶,抬手示意正推门进来的朱先樆。 “你听了多少?”朱棣又给自己沏上一杯,并给茶壶重新煮上,问道。 “一大半吧。”朱先樆顺从地坐在王沂河之前坐过的位置,坦然道,“你们不是早就发现我来了吗?放心吧,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我听见了,剩下的也都是不怎么重要的。” “那么对于卢妙音,你,或者说你的几位前任,究竟是什么想法?”朱棣点了点杯子,“可别告诉我,你们打算放任她?直至酿成大祸,当真去迎接你的死刑?”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计划的全貌,为了保证计划的成功,对于此计划的传承是隔代的,我与太上皇各自掌握了一部分内容,太上皇将会在驾崩之前将他所掌握的那部分交代给我的下一任,而我的这一部分内容,则会传给下一任的下一任。”朱先樆道,“除此之外,为防止出现意外导致计划的一部分内容中断,在我处有一个盒子,里面会存有计划的两部分各自的操作内容,但不会写有这么做的原因。” “我们只需要保证,这个计划能继续进行下去,保证大明的延续就行了,不需要去深究为何要这么做,哪怕我们现在还知道这么做的原由,但是再过几任,将这原因人为抛弃,也会被提上日程,这亦是计划的一部分。”朱先樆道,“我跟您解释得这么清楚,便是为了告诉您,您可以知道我们的行动,但是我们为什么这么做,需要您自己去猜。” 在朱先樆说她那里有一个盒子的时候,朱棣便已经借助《永乐大典》,得知了其中的内容。 这第一条就很是显眼,六代之后,第七代皇帝要给自己送上死刑。 很不幸,二百年来,由于各种原因,朱先樆,正是第七位。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朱棣怎么也没想到,坎卦中那颗脑子的要求,竟是一点都没给他打折扣,没试探他的逆反心理,跟他反着来,而是切切实实就是那三个要求啊! 看来这件事,可能当真有隐情,只是相关的信息太少,朱棣猜不出来他们这么做有何深意,眼瞅着朱先樆这里应当是问不出什么问题的,朱棣也不会继续问,对方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了,他再追问不止,徒惹人厌烦。 “您不继续问了?说不准,我会看在您是我大明老祖宗的份上,给您一个面子,和盘托出呢。” 朱先樆的话语间,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只是朱棣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道:“怎么,玩弄我这个老祖宗,很好玩吗?” “你们这,与我那会的区别,无异于东西两汉,东周西周,甚至更甚,我这老祖宗的身份恐怕尚是一道枷锁,时刻提醒你们,做出了无数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陛下现在,应当是欲除我而后快吧?” 朱先樆噌地站起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朱棣怒目而视,这样能让她更有气势一些:“这您可就把我们给看扁了。” 她的青葱玉手好似打字般在桌上点过,直至拍到朱棣的身上:“我们想要对付您,是因为您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复活一事,有违阴阳轮回,我劝您还是放弃为好。” “你若是把手上的书放下,这气势尚能足一些。”朱棣淡定地喝着茶,说出的话却是让朱先樆神情一滞,“而且,若是复活当真是有违天地运转,阴阳轮回的大罪,那么请问,你们那位变异礼王,为何仍受大明奉养,活得好好的呢?” 朱先樆号,大破。 固然朱棣无法从朱先樆处探听到有关皇室这种莫名计划的原因,但是朱先樆自己都把理由送到他嘴边了,那他不拿来打击一波这位小皇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朱先樆的好心? 朱先樆将手中这本《皇帝是怎样炼成的:上位的自我修养》收起来,乖乖地坐回原位,思来想去,终于又给她找回了话头。 “说起卢妙音,我倒是差点被您给忽悠过去了。”朱先樆又活了过来,似是抓住了朱棣地把柄,难掩兴奋,“她固然是不正常不假,可您的变异程度也不轻吧?” 方才里面的动静,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就连朱棣有什么能力这块,也让她有了些猜测,虽然是朱棣故意放给她听到的,这里面可能有诈,只是那又如何,她私以为,得到一部分掺和了假消息的真信息,总比什么信息都没有要好上很多。 更何况,她这听到的动静,总归是真的居多。 “这你可就抬举她了。”朱棣不屑地撇撇嘴,“我不过是肉身遭重,稍有些烦恼罢了,她可是精神逢难,她现在是不是卢妙音尚有待商榷呢,你如何拿她来与我比,怎的,平白侮辱于我?” “您言重了。”朱先樆再次败下阵来。 不过她依旧在心中暗自嘀咕,朱棣的精神未被污染?她看未必吧,正常的永乐大帝,可不会行此“认贼做妻”之事,按照之前温玄熙的监视,从他的口吻中得知,此前朱棣不过是把这个形似徐妙云的剪影,当做心灵的寄托,但是朱先樆今日所见,情况可完全不同。 这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朱棣前往东昆仑前后。 想到这,朱先樆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她该想办法阻止,或是提醒朱棣那些东西的恐怖的,如今看来,不仅没能如愿将朱棣永远地留在东昆仑,反而放出来一个大患。 而且,还让她听到了如此让人胆寒的消息。 四个独立的卢妙音个体! 第59章 重启 “关于卢妙音之事,我只能告诉你,对于大明,不,是对于整个世界而言,卢妙音与她那本拥有七个章节的诡书,已经是最为和蔼可亲的灾难了。”朱先樆苦笑着吐出一句让人难以置信的话来,“至少,我们能死的稍微明白一点。” “有时候,死得毫无痛苦,也是一种奢求啊。” 朱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句话,可以出现在大明任何一人嘴里,唯独不能出现在作为把控大明帝国这艘巨轮走向的舵手,三位议国任何一人的嘴里。 这句话若是传出去,政府的官方公信力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朱先樆再也不可能达成她在皇帝任上死刑的成就,因为她必须禅位以平民愤。 “而且,我们已有压制那本书的手段了,不是吗?”朱先樆的手微微颤抖,“仅此一点,就比第一次好上太多。” 这回,轮到朱棣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表情很是凶狠:“你说什么?” “大明286年,也就是卢妙音摄政第十年,东昆仑事件爆发,东昆仑基地所有人包括卢妙音在内,当场死亡,从里面钻出来的怪物不计其数。”朱先樆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她现在很不平静,“二百年,全世界一共撑了二百年,最后,是一颗大脑吞噬了我们的母星,从山川到河流,从万灵到人类,以及那些怪物,都成了这颗大脑的一部分。” “我们一败涂地,大明是全世界的罪人,这个世界已经重启过一次了,老祖宗。”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你们的秘密?” 不对吧,不是说不能说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 “不,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朱先樆否定了朱棣的猜测,却让朱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重生?”他又问道,对于近代以来大明的这些小说,他也颇觉得有意思,对某些新奇的设定他也深感现代人的巧思,但是有意思归有意思,以他的见识来说,“这不可能吧。” “重生,相当于对整个世界,进行时间上的操作,只为了将一个人送到过去?穿越我尚可接受,但是重生,我不相信。” “不是重生。”朱先樆道,“都说了是重启,在母星毁灭之后,一切又回到母星毁灭之前。” “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难不成母星是特殊的?而且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单单是我,好像是卡了bug一般,保留了重启之前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我确定是重启,因为我亲眼目睹了整个世界倒退回一切发生之前,那种场景是在太震撼了,星河倒转,所有一切都在倒着走,待我再醒来之时,已然晚矣,毕竟我出生在灾难爆发之后,阻止不了卢妙音的实验。”朱先樆捂着脸,她的眼中充斥着恨意,她对于造成这一切的卢妙音,绝对是恨的吧。 “但是,情况与我所知的不同,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东昆仑之难似乎被控制住了,被一块神秘的巨碑限制在了小小的地方,那些东西没有整个地球作为养料,根本不像我记忆中那般,遮天蔽日,无处不在。”朱先樆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放下,她白皙的脸被她自己抓得通红。 这心理阴影,属实不小啊。 不过,她刚才说,最终毁灭脚下这颗星球的,是一颗从东昆仑跑出来的脑子?可朱棣记得,自己在东昆仑内遇到的“脑子”有且仅有一颗啊,就是那个自称卢妙音的大脑,甚至还像npc一样给他安排了三个主线任务的那颗缸中之脑! 朱棣倍感头痛,好嘛,本来还在思考这颗大脑所说的可信不可信,现在到了直接跳过这一段,该决定要不要回去把那颗大脑扼杀在摇篮里了。 而且他现在更不能确定那颗脑子所言的这三件事该不该做了,因为不管是做与不做,都极有可能会一头扎进它所设的陷阱之中。 “那你方才在我与小王商量是否要照做那颗脑子所说的那三件事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来阻止我们?”朱棣倍感头疼,他思来想去想不通这重启的原因,玩弄时间,只为了送一个人回来,这当然不可能,但是若只是在回溯时间之时,发生了意外,让朱先樆搭上了班车,把这件事突然就变得合理起来了。 个屁啊! 按照“大道”篆刻在道果中的“常识”,玩弄时间,这至少是金果才能做到的事情,这么说来,王沂河还真有可能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啊! “不要紧张,那颗脑子刚开始在离开东昆仑之后甚至是鲜有的几个保存了理智且站在人类这一边的。”朱先樆道,“它刚离开东昆仑之时的确是一颗普通的脑子,是卢妙音存在于大脑中的记忆重新组合造成的一个新的意识,只是由于部分人的恶劣行径,使它逐渐与我们离心离德,最后无法避免地与我们走上了对立面。” “我可以肯定,尚在东昆仑中的那颗脑子,是可信的,因为收容它的液体,并非凡物,不但可以隔绝现实与精神上的污染,而且,可以稳定它的心神,不至于在漫长的孤寂中,陷入癫狂。”朱先樆解释道,“正是以为在逃离东昆仑之前,它完全吸收了并掌握了这些液体,它才能在离开东昆仑,得到自由之后迅速成长,甚至帮助大明度过了最困难的一段时日,也因此有不少人对他产生的忌惮,意图杀了它,得到它的力量。” “但是你记忆中的那脑子,应当是在二百年前,东昆仑遭难之时就离开了那里吧?”朱棣狐疑地道,“现在这颗,可是照旧被困在那里长达二百余年,二百年的时间差,可不少了,更何况,你也应当不能确定,所谓卡了重启bug的只有你一人吧?” 朱先樆陷入了沉思,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朱棣的质疑,她这位老祖宗点出的,也确实是问题的关键。 “您说的对,我无法确定。”朱先樆叹了口气,“我甚至无法确定和我一同卡了bug的里面,会不会有那些恶心的东西。” 第60章 西昆仑 虽然朱棣质疑朱先樆时信誓旦旦,但事实上他并不认为所谓卡了bug的会有很多,他甚至认为可以只有朱先樆一个。 那种将整个世界重启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凡人卡bug,甚至贴心地让你看重启的整个过程,看到重启到二百年前,再让你回到二百年后自己的时代重新开始。 这合理吗?这也太贴心了吧?所以,朱棣猜测这是故意的,不过也不妨碍朱棣借此来让朱先樆产生质疑。 无论如何,相信一个最终吃掉整个世界的怪物,不可取,谁知道它在与你和睦相处的那段时间,是不是装出来的。 “那历代明皇传承下来的计划,与卢妙音有关吗?还是说,与哪一位卢妙音有关?”朱棣问道。 “您不用试探了,与卢妙音没有关系,我只是正好发现了卢妙音的事情,准备拿她作为我走向死刑的助力罢了。” 说到这里,朱棣又升起疑惑来:“你作为越过重启的个例,所知道的应当不少吧,为何非要赴死呢?你活着的作用,应当更大吧?” 朱先樆看了他一眼,对于朱棣见缝插针一般的连番试探已颇感不耐:“您若是继续这样,我可就走了。” “请吧。” 朱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给朱先樆气笑了,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故意把我引过来的是你,想赶我走的也是你,怎么?你是把我当成你的黄俨了不成?” 听见这个名字,朱棣脸色不变,只是又给朱先樆将冷掉的茶倒掉,换上一杯热茶:“陛下言重了,只是我何曾故意引陛下过来啊。” “呵。”朱先樆轻笑一声,“怎么,莫不是你故意引王沂河对我产生质疑,以至龙气异动,让我注视到此处?您这是把我当傻子不成?”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身负何等重量的道果,他对我产生的质疑,堪比一省!”朱先樆终于是憋不住气,怒喷朱棣,若非她听到的消息确实惊人,是她哪怕在曾经的未来也不知道的重量级消息,早在她进门之时,她就该与朱棣发难了。 由于二百年前的东昆仑,并未发生彻底的崩溃,被一座来历不明的巨碑镇压,以至于朱先樆所知的未来失去了一切价值,重启之的她可不是皇帝,没有这么高的权柄,所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此事是我考虑欠妥了。”见小姑娘这般恼火,朱棣也是有些心虚,“只是我现在不想见到那位卢妙音,只得想办法引你过来,不成想竟是对你产生了这么大的伤害,我给你道个歉。” 朱棣亦曾登九五,自然知道龙气对于皇帝的重要性,以大明现在的人口体量,一省之地的龙气可不在少数。 朱先樆见老祖宗给自己道歉,略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其实她是说严重了,毕竟王沂河只是略有些怀疑,而非完全地质疑她这个皇帝,所以她只是有所感应,龙气并非溢散。 不过这也是王沂河尚存自己的判断,若是换一个完全对朱棣掏心掏肺的人来,不就要坏事了?朱棣此举,也确实是在朱先樆的底线上反复横跳,惹人不快。 “说吧,您找我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朱先樆再次坐下,朱棣不会不知道他此举会得罪朱先樆,即便如此也要引她过来,想必事情不简单。 “我本想问你为何放任卢妙音的存在,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为难你。” “不过你经历过重启,知道导致卢妙音至此的仅为一部书七章中的一章,我想知道,其余六章,是如何出现的?”朱棣问道,“再怎么样,二百年前东昆仑之难,酿成此事的无论在重启之前,还是重启之后应当只有那一卷,后面六卷呢?” “我听方才你的语气,你对于那七个章节,似乎并非一无所知,你应该清楚,仅仅是了解了其中一章,我便险些把持不住这具肉身,哪怕灵魂依旧清明,但若这般下去,我的存世时间恐怕也会大幅缩减,死前更是要想办法毁去这具肉身。” “我想问,你是如何在知道这么多的情况下,依旧保持正常的?”朱棣道,“知识是剧毒,知道这么多的你,应该不比卢妙音正常才对。” “我正常吗?不见得吧。”朱先樆露出一副诡异的微笑,惹得连朱棣都有些寒毛直竖,“只不过可能是因为经历了重启,以至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好似帮助我维持住这微弱的平衡罢了。” “不过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不便多说,但是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在那个地方,你说不定可以知道一切的真相,指不定就连我们的谋划,你也能猜个大概。”朱先樆再次露出笑容,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笑容不再诡异,让朱棣以为刚才只是错觉,“只不过,那个地方本身就不正常,有点像旧日的幻影,像过去,像未来,更像某一位存在的梦,我建议你带上王沂河,否则你可能都回不来。” “哦?”对于朱先樆的描述,朱棣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他没有在大明的文字记录中找到类似的地方,看来这地方的保密程度高得吓人,甚至可能其中一切都是口口相传,避免了纸质的记录,有问题,“什么地方?说来听听。” “西昆仑,与之相比,东昆仑不过是一处偶然间诞生的意外,但西昆仑好像是一处破碎的世界,您应当没有在文字记载中发现过祂的存在吧?”见朱棣点头,朱先樆继续道,“因为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记录,都无法存在,只有近仙,拥有了一部分真的法主,以及我这个经历了重启的人,才能记住在里面的经历,每一次进入,里面的场景都截然不同,我曾进入不下百次,从未见过有相似之处,与其他几位近仙相互论证,结果也是一样。” “那里面的世界,恐怕要比整个地球,甚至太阳系都要大的多,而且传闻卢妙音的那本第一章节,就是从那里面带出来的,当然他声称是在掌权之后,于帝国内库里找到的,可这种东西又怎会乖乖待在库中呢?” “不过近年来,似乎与那本书有关,西昆仑内越发危险了,所以我才建议你带上王沂河。” 朱棣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我会考虑的。” 第61章 恢复 虽未得到朱棣的明确答复,但是,朱先樆知道,朱棣一定会去西昆仑,且一定会想办法带上王沂河,她告知了进入西昆仑的法子后,就离开了这处四合院。 她倒是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走了。 朱棣却是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没办法,朱先樆的意图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让他不得不怀疑其引诱自己去西昆仑的真实意图。 以朱棣现在最在意的复活之术,以及极有可能危及世界的《仙砂返魂箓》及它背后的其它六个章节,以此为诱饵,朱棣不得不承认,这个饵他可能非咬不可,就是她准备如何让王沂河也咬饵呢?她给王沂河准备的饵又是什么? 而且正如他此前试探朱先樆的这一句话,也是他对朱先樆意图的质疑,朱先樆作为越过世界重启,来到灾难被遏制的当下,会愿意自己成为新明以来这几位皇帝不知是否有用的计划的牺牲品吗? 作为先代的这六位皇帝显然是对类似于《永乐大典》这等能力,有先手的防备,除了保存在朱先樆处的主要操作内容以外,没有留下任何相关的纸质信息,以至于朱棣想要推断都无从下手。 若想一窥此中真相,他怕是得以假成真,扬升《永乐大典》的权柄,才行吧。 对比明帝传承下来的计划与那颗大脑的要求,首先第一条,便是新明之后第七代皇帝必须死在全民公投的死刑之上。 指向性太强了,哪怕未曾标明朱先樆的名字,但是以朱棣的角度看,朱先樆作为经历过重启的特殊存在,她必然会发现当下的世界与她记忆中的大不同之处,但是她已知道东昆仑之难爆发的必然性,更会对其被压制住的原因产生好奇,而以她当时的身份,她只能想办法爬到高位,爬到足以知道事情真相的高位。 即三议国之一,皇帝宝座。 如此看来,既视感越来越明显了,是要针对性地将朱先樆送上这个需要万民唾弃才能达成的死刑成就。 目的呢?毫无头绪。 哪怕以他自身带入朱先樆的角度,他自问会毫无反抗地迎接自己的死亡吗,不会的,他会自救,既然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明摆着有人想让她当救世主嘛。 不过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要思考的问题,是在之后的西昆仑。 朱先樆为什么一定让自己带上王沂河,这也是一个疑点,若说此前朱先樆可能寄希望于让王沂河在这种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做掉,但现在,朱先樆可是知道自己与王沂河暂时达成了攻守协议,再让王沂河来拿自己,肯定是行不通的。 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自从得知朱先樆经历了重启之后,朱棣就对她的重要程度往上抬了数个档次,并且对其迄今以来所为一切的目的更加迷惑了。 朱棣很确认,朱先樆至少是听到了他与“妙云”的互动,相当于是知道了他一个不小的秘密,因此朱先樆也交出了自己的这个对她来说颇为重要的秘密,以此换取朱棣的信任,相当于明示朱棣,你的秘密我不会到处宣扬,我的秘密你也最好保守在心。 而且,她也相当于将自己经历重启以来的压力一口气吐露,相当于抒发了一下自己的心中郁结,其中好处,难以言说。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朱棣叹了口气。 朱棣封门闭客,由于连番刺激,他的精神确实难以为继,险些压制不住,废了数日才缓过神来,在此期间,是虽肉眼看不出来,但确实是一日比一日凝实的“徐妙云”陪伴着他,此物每日行走坐卧,甚至吃食习惯,皆与朱棣记忆中的那位逐渐贴合。 不得不承认,是她缓和了朱棣的心神,让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 哪怕朱棣今日尚未恢复,他也得出门了, 毕竟他应许王沂河,查探林应圣的虚实,距离林应圣以次辅之身听政内阁,宣布即将启动改组程序以来,已经过去十余日,有资格参选的候选人也已提交自己的信息,看得出来,内阁这次的动作非常快,与历史所载的前几次内阁改组动则一个来月的速度完全不同。 看来,我们这位次辅大人,也很敏感嘛,知道自己可能要被人针对。 在过几日,旦确认所有候选人资料上传完毕,并完成复审及背调之后,进入公示期,那时候固然王沂河依旧可以拿人,但是造成的影响必然会远超现在。 公示期那人,更是会对国家公信力产生极大的影响,且不说这新大明也是大明,他对于老朱家的土地终究还是有些眷恋。 更何况,哪怕这件事亦是当今大明的掌权者之所需,介于执政首辅已薨逝,听权卢妙音又不正常,在内阁改组完全之前,诸权可以说是尽归朱先樆一人之手。 若是在背调完成,开始公示之前,王沂河以调查为名带走林应圣,这自然最好,若是在公示开始之后,就相当于在打朱先樆的脸,打大明官方的脸,不仅于政府公信力有恙,还会影响到目前朱先樆的龙气,这与撕破脸面无异。 朱棣很确定,朱先樆需要这昌盛的龙气压制某些东西,目前为止,他们可以与卢妙音作对,但最好暂时不要与朱先樆为敌。 明面上不行,暗地里就不好说了。 朱棣做事向来怕麻烦,之前以剪影代身,潜入东昆仑,就是怕麻烦,如今他细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取代了林应圣的养父之身,若是被发现,恐怕就更麻烦了。 这事儿可不好办啊,不过好在他现在的模样与昔日的林应圣已经截然不同,灵魂影响肉身,他现在自然是更像自己一些。 但是他又不确定那位林应圣若是与林亦奇羁绊不浅,还是有会认出他的可能。 不过他需要近距离地观察一下林应圣,以此做出自己的判断,他实在很在意那颗大脑提出此事的原因,无论其当选是正向还是反向作用,一定是有影响的。 此事不好办,朱棣经历东昆仑之后,特别是观摩《仙砂返魂箓》之后,他自觉对这类怪异的存在有了莫名的感觉,或者说是对于这本书有联系的东西有一种感觉,他自知这种能力恐怕不祥,却暂时也无法。 不过至少方才在朱先樆身上,他并未有这种感觉,倒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第62章 青阁 自从二百年前,新政施行之后,内阁不再服务于皇帝,而是直接服务于大民公民,因此内阁的办公地点从紫禁城内部搬出,与天安门正门相对,在长安大道尽头,修建了首辅官邸,起名为兰台。 兰台既是首辅官邸,也是内阁议事场所,由于为了和紫禁城区分,兰台饰以青漆,故而又称青阁,或是青台。 为了衬过往内阁的名号,大多数情况下,兰台被以青阁称呼。 由首位执政内阁首辅始建,后经由多次扩建,今日的青阁占地面积足有一百万平方米,外观多为仿秦汉时宫殿建筑,与对面的紫禁城形成鲜明对比。 朱棣来到这青阁面前的时候,啧了一声,这种与明皇宫不一样的建筑风格,自然也有一种别样的风采,只不过,他进不去。 好歹也是首辅官邸,内阁所在,朱先樆从头到尾也没有给他丝毫权限,对外开放的那一部分——兰台历史博物馆里面自然是不可能见到林应圣的。 不过好在,朱棣确认林应圣应当就在里面,这就足够了,他只需寻个不怎么合法的法子,就行。 朱棣眼下可是大明仅有的五位近仙之一,更是一尊道果,他此前以一刀剪影便骗过了温玄熙,当然最后其实没骗过朱先樆,不过不妨事,这潜入青阁岂不是轻轻松松。 从朱棣的指缝间落下一枚若有若无的透明剪影,这枚剪影一落地就融入树叶与建筑的阴影中,如鱼入海,须臾间就失去了踪影。 任何一座建筑内部,都必然充斥着灯光所笼罩不到的阴影,不可能存在好似东昆仑地下,那座祭厅一般,全方位无死角的光。 青阁,自然也是一样。 朱棣在将剪影送入青阁之后,便离开了此地,他的来去并无遮掩,现在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几位,都不会在意他在青阁做了什么,大家倒是好似在对付林应圣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朱棣的剪影很快就在青阁内部找到了林应圣的办公室,并且跟着林应圣往来办公室与青阁后方的寝殿。 这两日,林应圣便待在青阁之内,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而且朱棣怀疑,他可能已经在青阁只内,待了不止两日了。 但是,令朱棣疑惑的是,这两日内,他完全没有见到他预料中应该出现的场景,他的剪影都贴在了林应圣的身上,甚至裁了一小部分进入林应圣体内,他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蹊跷之处。 这个普通人,究竟是因何进入这么多东西的眼中,成为焦点的?朱棣死活想不通。 收到朱棣消息的王沂河马不停蹄地赶到朱棣的四合院。 得,这次连茶水都没得喝了。 朱棣端端正正地坐在躺椅上,手上似乎在把玩着什么东西,那玩意儿是透明的,还在不停地变化着形状,王沂河实在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见朱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两眼放空,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王沂河可不惯着他,直接打断了他的思路:“如何?有消息了?” 朱棣看了他一眼,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王沂河初次与自己见面时可不是这个态度,不过朱棣在初次掌握《永乐大典》之时,也小小膨胀过一段时间,这无可厚非,这等超过普通人的力量实在太过迷人。 而且,王沂河比自己好的一点是,他有父母,有深爱的家人,这些都是可以锚定他人性的关键,可以让他有所顾虑。 而朱棣自己呢?他的锚什么时候能回到他的身边呢? 朱棣止住自己发散的思维,开始跟王沂河描述自己调查的结果:“与我们预估的截然不同,这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闻此,王沂河眉头一挑,诧异地看向朱棣,见他神色严肃,不似作伪,已是信了几分,却还是问道:“你是认真的?” 朱棣自然是认真的,他起初也不相信,可他就差把林应圣解剖了,却是里里外外什么问题也看不出来。 “我的剪影尚在他体内。”朱棣解释道,“沿着他的血管,神经甚至在他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他的住处,办公室,甚至连青阁内的各处密室我都翻了,整个青阁,唯一与这个隐藏在阴暗中的世界相关的,就是存在一号守藏室内的《永乐大典》原本了。” 虽然说,青阁一号守藏室内,藏有《永乐大典》原本,但事实上,朱棣自己现在,才是真正的《永乐大典》原本,青阁一号守藏室内收藏的那一套《永乐大典》,已经失去了承法的能力,除非朱棣道灭,释放此法,否则将不会再有人能承继《永乐大典》。 相信这一点,现在尚能瞒着,因为历来一号守藏室只有内阁首辅本人,可持执政大印进入,林应圣纵使现在主持内阁事宜,但是执政大印却是暂时保存在朱先樆手中,不过待内阁改组完成,下一任内阁首辅很快就会发现,藏于一号守藏室内的《永乐大典》出问题了,借此恐怕很快就能联想到前任首辅林亦奇的死因。 毕竟能坐上这个位置的,能有蠢人? “那你决定怎么做?”王沂河震惊地坐下,哪怕朱棣跟他说,林应圣早已被污染,成了套着人皮的怪物,王沂河都是有所心理准备,但独独林应圣是一个完全的普通人,他却无法理解。 为何远在东昆仑,自二百年前就被囚禁于培养皿中的脑子会针对一个二百年后的普通人安排一件事? “是否要照着那颗脑子的安排去做?” “做,照做。”朱棣咬咬牙,“就目前来看,林应圣下台符合我的利益,哪怕是站在我的角度也不会希望他可以上台,你别忘了,我这具身体,曾经是谁的。” “只是这件事我不好出手,可否拜托与你,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可以,一个人情。”王沂河斟酌一二,决定同意朱棣的请求,一来他也想看看照着那脑子的要求做会发生什么事,二来手中若是拿捏着合作对象的人情,这人情不需要用,都会让他们的合作更为紧密,“我同意了。” 王沂河认为,那脑子既然安排了这么一件事,那么说明他们这么做了一定会导致一些连锁反应,凭此他可以做出一些判断,总好过什么先兆都没有,结果到了某一日,世界陡然崩塌,要好的多。 “没准我们这么打压林应圣,让他在绝望中觉醒,来向我们复仇了呢?”王沂河起身,矜持地笑道。 第63章 变天 对正一品大员启动调查的程序,王沂河自然是一窍不通,更何况是在内阁改组大选前夕,这程序上的合法合规就更重要了。 但是王沂河又什么都不懂,所以,他直接来到了都察院,叫来了都察院右都御使张景一,当然,他是以商量的语气与张景一说的。 张景一没想到,这位左都御史上位之后声称不会干涉都察院的工作,结果仅过去这么短短一个月不到,他第一次出现在都察院,就给自己带来这么一个让人焦头烂额的消息。 大哥,都察院是有这个权利不假,但是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啊! 她说她怎么没在审查时见到自己老大的名字,虽说王沂河资历…少不假,但是一般来说,放上去凑个数也是需要的,就当是亮个相嘛。 原来在这等着呢?反正放上去也得撤下来,不如干脆不提交了,她是不是也得谢谢自家一把手给自己减轻工作量了? 虽说按常理,在内阁大选期间对候选人展开调查的左都御史极有可能会在时候引咎辞职,她看起来可能会迎来自己上位的第二次机会,但是可别忘了,她张景一可是知道眼前这位总宪大人的真实身份的,他不可能被问责啊,那么作为现在,真正主持都察院工作的她,岂不是一个上好的背锅侠? 级别足够高,可以充作林应圣的出气筒,更可以无形中消弭此事的影响,一举数得。 张景一斟酌了一下语言,纵使心中骂的再难听,但是好在她职业素养超群,愣是没在脸上表现出丝毫不满,而是乖顺着眉眼,试探着问道:“您知道这么做的影响吗?” 她在赌,虽然在王沂河被三议国直接定名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后,关于王沂河的一切过往,档案,保密程度都被拉到了最高。 但是她作为张氏实权人物,真想要查还是能摸索出一点点端倪的,她笃定王沂河既然决定了要当甩手掌柜,八成是没有研究过相关程序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极有可能不是王沂河的意思。 这也就给了张景一试探的机会。 王沂河一愣,随即便想通了张景一的意思,他曾经也是底层,自然也知道,谁又希望自己勤勤恳恳办事,规规矩矩背锅呢? “你放心,这是今上的意思,你只管负责把程序走好,知会一下锦衣卫那边,让他们配合。”王沂河道,“候选人公示还有几日?务必要在公示之前行动,到时候我会亲自出面,你放心,这个责任我来担着。” “公示还有三日开始,若您方便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行动。”王沂河都这么说了,张景一还敢反驳不成?哪怕这些时日是由她主持的都察院工作,她也不敢违抗这位神秘的上位。 方才只是想挣扎一二,试图自救罢了,只是她已经陷入这场政治漩涡,等闲出不去了。 “就定在今天下午下班后吧。”王沂河思索一二道,“给你半日走程序,以免他现在以听政之职提前公示时间。” 王沂河的顾虑不无道理,若是一切程序已经走完,到时候林应圣向朱先樆提交公示要求的时候,哪怕是朱先樆有意拖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不过若是拿人太早离公示时间太长,不排除林应圣对此可能做出的防备,利用舆论之便逼迫他放人之类的。 不过王沂河自有办法。 接到王沂河明令之后,张景一即刻行动,她也不是蠢人,时间紧迫,但是她找来办事的人全都与她一样来自世家,对于林应圣甚至林亦奇都有天然的敌对关系,甚至于这几位家中都有长辈被林亦奇拿下过,对于林门弟子自然是深恶痛绝。 得知新来的一把手竟有意要与林应圣一换一之时,他们惊讶之余自然是拼尽全力要达成此事。 而锦衣卫指挥使陆听仙在收到来自都察院的要求之后,先是请示了朱先樆,毕竟都察院与锦衣卫虽同为监察机构,但前者服务于国家,后者服务于皇帝,性质截然不同,当然地,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出于低调考虑,他们是直接在入夜之后,于青阁内首辅寝殿,林应圣暂居于此,在这里直接带走的林应圣,锦衣卫指挥使陆听仙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封圣旨,加盖了“皇帝之宝”与“听政大明”两方宝印,表明了两位听政的意思。 圣旨内容为,在林应圣接受调查之后,由原食品,药物与环境安全部尚书负责暂时主持内阁工作,享听政权。 林应圣本来见到都察院与锦衣卫专车之时便眼神一暗,听见圣旨内容之后,更是神色中带有不忿,只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举动,而是状似平和地接受了事实。 大势已去。 张景一给出的调查原因很是取巧,以匿名举报的危害国家安全罪对其进行调查。 这事实上是一个很空泛的罪名,很多时候政客们需要牺牲一部分的利益,以谋求更大的利益,这就导致这个罪名基本上是一诉一个准的,大家也心知肚明,不会以此来发难,用出这一招,说明就是撕破脸了。 在他被带走之后,陆听仙直接紧急喊来了食品,药物与环境安全部尚书卢季,他是本届内阁中仅有的两位世家子弟之一,此前被百般排挤,这正是朱先樆选中他的原因,陆听仙向他传达了皇帝陛下的意思,要求他在第二日提交内阁改组候选公示申请。 卢季为卢氏旁系,他立刻就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由于世家的势力,哪怕内阁剩下的那些辅臣都联手也阻止不了自己,一夜之间完成剩下的工作提交公示申请,这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这是要彻底按死林应圣啊,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此前林亦奇再怎么强势,青阁内都不可能完全不用世家的人,否则世家会让他至少什么叫做政令不出青阁,政治的艺术,就是妥协的艺术。 这时候,这些世家子弟,就成了卢季能用之人,他连夜将这些人召集了回来,同时也传出去了一个消息。 要变天了。 第64章 变化 第二日正午,仅仅距离大明内阁次辅林应圣被都察院提起调查程序区区半日时间,就在内阁大部分辅臣都没收到消息的时候,朱先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审批了公示申请。 如此一来,哪怕是普通民众,都知道次辅林应圣大人在候选人审核中失利,惨遭调查。 而此刻,本该参与调查林应圣的王沂河,却出现在了朱棣的四合院。 按照王沂河的说法,他又不懂,而且这实际上只是走个流程,最终是要无罪释放的。 王沂河来此,是因为记得朱棣说过,有一个剪影留在林应圣体内,前一天去带林应圣之时,他便发觉,这人在平静的表情之下,隐藏着的是汹涌的浪涛。 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所以纵使朱棣这次还没有暗示他,他还是找上门来,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而且,他看到,朱先樆也在朱棣那,那天离开之后,他是看到朱先樆与朱棣又进行了一场亲密交谈的,但是具体交谈了些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现在看来,那次谈话似乎颇有成效,朱先樆似乎暂时放弃了对付朱棣。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朱棣与朱先樆二人各自坐在桌子的两边,桌上放着三个茶杯,显然正是在等他。 “我俩正在赌你过来,我赌的上午,陛下赌的正午,我输了。”朱棣将冒着热气的茶水向他一推,他也没想到王沂河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王沂河确实是一起床就发现这儿人勾结到一块了,但他不着急,与家人吃了顿饭,好好聚了聚,甚至饭后溜了会步,这才不紧不慢地过来的。 “赌注是什么?掰我一半。”王沂河张开就要好处,插科打诨,丝毫看不出来对于这件事的关心。 “一个承诺,如何,要不然陛下分他半个?”朱棣哑然失笑,竟是佯装认真地开始与朱先樆商量。 “开个玩笑罢了,不要当真。”王沂河赶紧制止他,“您还是说说,林应圣的事吧,昨夜陆听仙与张景一做做样子与他谈话,似乎就是正常的问答,所言所语具是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来,而且他说话有条有理,这人称得上一句温文尔雅的称呼了,我甚至看不出来他对于自己被我阴了一把以至失去这莫大机会的愤怒。” “但是,我始终有一股直觉,觉得好像什么东西不对。”王沂河描述道,前一天夜里张景一与陆听仙对林应圣的问话王沂河全称旁观,搁着一面单向玻璃,但是他总觉得里面的那位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在似有似无地打量着他,让他颇有些毛骨悚然。 “你的直觉没错。”朱棣轻轻旋转着手中的茶杯,缓缓地道,“我留在他体内的剪影,被吃了,算算时间,正是在你将他从青阁带走的那一刻。” “给我一种感觉,就好像这个人在这一瞬间完全变了,我可以肯定,这绝非承法,也不是结果,毕竟结果的前提是承法嘛,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但是他肯定已经不是林应圣了。” 朱先樆叹了口气:“将心比心,你算是杀了他唯一的亲人,而后我们又亲手将他寻求真相的路子掐断,绝望之下,他做出什么选择都不奇怪。” “我现在也开始怀疑你所说的那颗脑子,其意图何在了,虽然哪怕没有她的要求,我也会阻止林应圣参选,但是那颗脑子也如此在意此事,好像笃定了林应圣的变化一般,这一点很奇怪。”朱先樆道,“总之我觉得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看似造成了一个让人不怎么满意的结果,但是从朱先樆的角度看,这个结果是必然的,无论是从林应圣百分百会对林亦奇之死追根问底,还是内阁两任竟是父子,哪怕只是养的,朱先樆都无法接受。 哪怕朱明皇室现在只是掌军,但是依旧有对内阁政事的监督权,更是需要在大方向上把控大明这艘巨轮的航向。 所以,自一开始,哪怕林亦奇不死,朱先樆也不会允许林应圣的上位,这件事,林亦奇与林应圣自己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是林亦奇的死,让林应圣失去了理智,意图拼死一搏罢了,只是他没想到会冒出来王沂河这么一个不讲武德的人,也没想到朱先樆这么狠心,连参选资格也不愿意给,就要将苗头摁死。 “那你准备现在如何处理这位前次辅?”王沂河问道,他一句话相当于直接钉死了林应圣,毕竟其实林应圣现在只能算是停职调查,若是调查无果,理该官复原职,要知道内阁官网公示之后,长达数个月的拉票投票过程,正是需要次辅主持的,王沂河此言一出,相当于断绝了他在调查程序结束后,重回内阁主持工作的可能。 反正得罪狠了,再得罪一点也无所谓。 朱先樆默认了王沂河话中的意思,没有进行反驳:“我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引起他变化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我的建议是,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朱棣摇了摇头,“这等不知原由的变化,我建议你不要去探查,直接把他处理掉。否则,我建议你看看卢妙音的下场。” “我也赞同judy的意思,与其让一个不知根底的东西稳定发育,不如早些处理掉。”王沂河点点头。 王沂河对朱棣的“爱称”让朱棣对他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不懂英文!不过看在王沂河与他意见相同的情况下,朱棣并没有说什么,倒是惹得朱先樆偷偷笑了两声。 “好了,你们的建议我会考虑的,只不过短短两个月内,首辅次辅接连暴毙,你想让大明的公信力断崖式下跌吗?不出半日阴谋论就会在各大网站,各大app屠版,这一点我也需要考虑进去。”虽然觉得王沂河与朱棣二人说的有道理,但是朱先樆却也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暂且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若是威胁到我家人了,我会毫不犹豫动手。”王沂河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朱先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位刚见面时尚有些拘谨的大男孩眼下在意识形态上已经完全达成了阶级的跃迁。 正如朱棣所言,他现在颇有些目中无人的架势了。 “若当真发生这种事,我自然不会阻拦你。”朱先樆承诺到。 第65章 威胁 大明针对林应圣这类高级官员的最高调查时间为九天,九为数之极,九天一到,必须得有个结果。 但在此期间,内阁改组候选人公示讨论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政客们到处发表演讲发挥自己的特长进行拉票,短短九天时间,网上的热点前百就几乎没有了其他的消息。 哪怕是林应圣接受调查一事,除了他的政治粉丝与门生以及同门还在呼吁有内幕之外,都已经被压过了热度,几乎没几个人关注了。 毕竟在卢季接手内阁工作之后,发挥自己之前被排挤时的经验,将林门弟子通通进行了打压,他又有世家支持,局面简直是一边倒。 可是出乎王沂河三人预料的是,在此期间,林应圣一直格外平静地接受调查,即便是在王沂河的授意下故意将外界的形式透露给他,他也是毫无反应,犹如老僧坐定一般。 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感觉不妥,以王沂河的认知中,往往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的才是难以忽视的风暴,正如常言道,咬人的狗不叫。 人也是一样的,老实人被逼急了,做出来的事情,往往要比平日里喜好叫嚣的人要疯狂的多,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憋一个大的。 因此,在第九日尘埃落定之前,王沂河拿着那份足以给这位定罪,至少也是革职的卷宗,第一次进入了林应圣在这都察院暂住的小院子。 毕竟是正一品大员,而且是以调查的名义给人请进来的,自然不可能真当做犯人一般镣铐加身。 事实上,在都察院所属专门有这样的小院子九座,用来暂时安排像林应圣这样,接受调查的朝廷大员。 所有的谈话,都会在小院子中进行,林应圣的一应要求也会悉数满足,看起来好像是来做客,与锦衣卫诏狱的风格完全不同,锦衣卫的诏狱在改制之后成为了缉拿间谍之处,权柄似是降了,但其实差别不大,但凡有丝毫线索都能直接拿人,不把你扒掉一层皮,是不会让你出来的。 当然,这线索必须是确有其事的线索,否则拍板抓人者,需受同样的刑罚以示惩戒。 虽然都察院这边似乎好一点,甚至还有优待,但是谁都知道,从这里面出去至少也是个革职查办,说不好要连累不少人,被称作制狱,与锦衣卫的诏狱并称做“诏制”二狱,是大明官员闻之色变的存在。 这小院子里有专门的问询室,设有单向玻璃,以便有关的长官旁观审讯过程,这个询问室是可以从院子外进入的,算是一个小门,但王沂河今日却是要正式与林应圣见面,自然是要从小院子走,就好似拜访一般,以示尊敬。 但朱先樆却是在得知王沂河准备与林应圣直接摊牌之时,便早早地在单向玻璃之后等着了,就连朱棣,恐怕也差使了一片剪影躲在了哪个阴影之中,王沂河虽不知其确切位置,却也能大致圈个方向来。 林应圣也是在九日之前被带入此地以来,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拍板将自己带走的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这询问室也不是牢房,而是装修得很是温馨,中间一个小圆桌,三张小沙发,林应圣在被询问的时候甚至能躺下来闭目养神。 他本以为,这又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例行询问,但见进来的仅王沂河一人,就连没日没夜在院中侍卫也好,监视也罢的制卫撤走之后,他就知道,这次怕是不一般了。 但是王沂河仅仅是把卷宗往他眼前一放,就安然坐下,只是死死盯着他,让人好不自在。 林应圣拿起这本卷宗翻了翻,却也看不出什么来,这本卷宗他早已见过,对其中事实供认不讳,哪怕这里面的内容被他们称作是政治手段,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其中所述有一部分的确是有违大明法典,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如今大势已去,这些人拿这个来打自己,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他曾经以相同的手段,对付过政敌。 “怎么,总宪大人要给我定罪了?”见王沂河始终不开口,他拿不准这位新晋总宪的意思,索性主动一些,毕竟他现在是“罪人”嘛。 哪知这位总宪大人不按常理出牌,他继续注视了林应圣良久,吐出一句话来,直冲了林应圣的脑门。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乍一听这句话似乎有些尖酸刻薄,但是结合王沂河将旁人遣退,仅留他们二人以及单向玻璃之后那位这一应行为来看,就很不简单了。 林应圣自入住此地以来,首次变了脸色,他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捂着胸口,缓缓地躺在沙发上,摆出一副被狠狠伤透了心的样子。 “我这么些年也算勤勤恳恳,对大明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吧,哪成想今时今日,你们让我下台尚不满足,还要开除我的人籍不成?”林应圣的脸上缓缓地流下两道眼泪,王沂河怀疑今日这一幕他怕是排练了不止一次,若非眼下年纪尚还不高,用不上“老夫”,“老臣”之类的词汇,王沂河怀疑他怕是会全部拿出来。 “行了,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王沂河冷眼看着他好似戏精附体,内心毫无波动,“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应圣眨眼间收起自己浮夸的神情,坐直了身子,一脸好奇地看向王沂河:“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可以试试不告诉我。” 王沂河此话一出,林应圣脸色一变,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由得升起一丝强烈的感觉,若是自己真听王沂河所言敢试试,试试就逝世。 与此同时,朱先樆的脸色也是骤变,远在自己家的朱棣脸上看起来似乎毫无变化,但却也是坐直了身子慢悠悠地准备出门,到时候象征性组织一下。 朱棣倒是毫不意外王沂河会说出如此狂妄的话,他早有预感,骤然间身份地位的变化,让这个男人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气了,这很危险,保不准有什么东西会因此而乘虚而入。 朱先樆虽自知阻止不了王沂河,却也已震惊地起身,试图做些努力。 第66章 中招 朱先樆正准备推开暗门,却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愣在了原地。 而另一边晃晃悠悠出门来看热闹的朱棣却是眼珠子一瞪,放弃使用交通工具的法子,而是准备亲自用手段,尽全力向这赶来了。 朱棣也能看出王沂河的心性略有些瑕疵,林应圣堂堂内阁次辅,户部尚书,自然也是有这个本事的。 王沂河本就因为陡然拔升至高位,就连大明三议国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九日前一句吩咐,就能将如日中天的内阁次辅,听政自其青瓦台首辅官邸中带走,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都察院右都御使,锦衣卫指挥使,都对他卑躬屈膝,言听计从。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本就日益膨胀的心在他提审林应圣的这一刻,到达了顶峰,想想,在下届首辅重新组阁之前,林应圣这个内阁次辅就是大明政坛第一人,以听政之权行执政之实,这样的人物,却要接受他的审问。 当然,他本不该如此狂妄,只是他毕竟年轻,被林应圣一个照面,就看穿了其心性上的不足,他这般傲慢地说出这么一句威胁林应圣的话,正是林应圣,不,应该说是林应圣体内这位使了些许手段。 本打算推门而入控制事态的朱先樆见此却是停了手,他并非放任王沂河走入林应圣的陷阱,而是想着王沂河的心性确实是一块短板,长此以往若是不能认识到这一点,日后必成大患。 倒不如今日,好好吃个闷亏,若是能靠自己点破其中虚妄,必能更进一步,亦可大大坚毅心志。 但若是林应圣当真要对王沂河做些什么,她却也不会袖手旁观,本来王沂河这强得离谱的手段掌握在一个心志不怎么坚定的年轻人手中,朱先樆心中便有些担忧,但再怎么样也比不知深浅的林应圣要好的多,总归王沂河心中兴许不喜欢某些政客,但还是爱着大明,爱着赤县这片土地的。 若是这手段落到林应圣这人手中,别的不说,得知他们在朱棣占据林亦奇身体之后选择了默认,怕是当场会与他们翻脸,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这般想着,朱先樆暗自出手,以《无法言说》断绝了林应圣再次对王沂河动手的可能。 她这手段,若是近仙之下来,顷刻间就要化作凡人,即便是近仙之上,也会在动手之时被她察觉端倪。 然而出乎朱先樆意料的是,林应圣除了在王沂河气势达到顶峰之时,将王沂河点入幻境之后,便坐了下来,不再关注僵在原地的王沂河,反而是将目光转向单面玻璃处。 “出来吧,陛下。” 朱先樆一愣,着制狱每个小院的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非但肉眼看上去与四周的墙无异,哪怕你是有些手段的法主,这玻璃的材质也会让你的手段失效。 也就是说,你不可能知道这镜子后面有没有人,更不用说清楚地知道是谁了。 更何况,方才王沂河入这处小院之时,特意遣散了附近的制卫,就连陆听仙与张景一都被他留在了外面,哪怕其人靠的是推论,首先想的应当是王沂河要与他单独交谈吧?顶多是有些猜测,猜到可能朱先樆会在玻璃之后旁观,但不应该是这么笃定的语气。 就好像他搁着这单面玻璃看到了一样。 好似猜到了朱先樆的想法,林应圣道:“本来是不确定您在后面的,只是谁叫您多此一举防备我呢?您该放心才是,这小子眼下的心志,那日后可以说是一点反抗都做不到啊,而我呢最喜欢的就是给祂添点麻烦了。” 朱先樆瞳孔一缩,虽然听起来,林应圣说的就是普普通通的ta,但是朱先樆就是有一种直觉,那是“祂”。 祂者,神也。 朱先樆终于按耐不住,推门走了进来,绕过陷入环境,僵在原地的王沂河,坐在林应圣对面。 “您究竟是谁,不知可否予朕解惑。”朱先樆摆出了端庄的姿态,甚至用上了敬称,也是头一次在普通谈话中,用到了“朕”。 一般她只有在读发言稿的时候,才会用上这样的自称,比如给全大明公民的新年祝福。 用上“朕”,说明她现在,是顶了天的严肃了。 “虽然陛下都这么问了,但是很可惜我还是不能告诉您。”林应圣老神在在地道,“而且我只能敬告您一句,不过我想您应该是知道的,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还是不要去了解的好,毕竟,无知是福嘛。” “不过,我可以给您一个提示,如果您能告诉我林亦奇的下落,我可以再给您一个提示。”很明显,他装也不装了,若这具身体当真还是林应圣在做主,那么这张嘴是不可能吐出“林亦奇”这三个字的,这是对养父的不尊敬,而林应圣对他的养父,是当成亲生父亲来敬重的。 这一位,极有可能是林应圣以自身作为代价,换来的帮他寻找真相的存在,这一对父子,真是可悲可叹啊。 父亲因为首辅传承的法,被道果侵占,成为了朱棣的一部分,儿子又为了寻找父亲死亡的真相,疑似献祭了自己。 想到这里,朱先樆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但她脸上却还是那个官方的表情,在这一点上她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对林老的死,朕深感遗憾,他老人家是在工作中突然暴毙,抢救无效于金銮殿薨逝,朕失去一位忘年交,大明失去一位好首辅,朕心甚痛,林老已入葬皇陵,你问他老人家的下落,朕实在是不懂你的意思。” 林应圣见此嗤笑了一声:“满嘴胡言,也罢,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过就是麻烦些罢了。” “至于答应给你的提示,我也不会食言,这提示仅四个字,东山神咒,如何,可有头绪了?” 朱先樆却是一头雾水,这看起来似乎是道教内容,莫非是道门某位真仙?不过好在他们有一本百科全书,待此间事了,寻个时间问问朱棣便是。 第67章 罗酆 王沂河只觉自己浑浑噩噩间过了一道齐山高的巨门,古怪的是,他本该慑于此巨门的压迫感之下瑟瑟发抖,金时却好似习以为常一般对此毫无在意。 甚至这与他所见过最高山峰相比尤高几分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之时,他也无甚感觉。 入目所及,是不见边际的黄沙,绵延无数,待他缓过神来回头之时却发觉,本该在他身后丈许远的齐山巨门,竟是悄无声息间失去了踪影。 这下可好,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他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无尽沙海的正中央,不过他心中却是没有半分的恐慌,甚至他的脚还在告诉他行进的方向。 好似冥冥中有一条路,沿着这条路走,自会有一个终点在等着他。 王沂河只觉有些迷茫,他虽记不清自己此前所在何处,但终归不是在这里才是吧? 不过他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能徇着脚下这条路走下去了,好在这里虽然是沙漠,头顶上高高悬着一轮弯月,理应是晚上,但沙漠的晚上应当是寒冷无比,他却没有这种感觉。 他只想着,这处沙漠的夜晚不冷,但是若是到了白天,八成还是会炎热难耐,既然这晚上的气候并非不能忍受,那他最好能在白天到来之前,找到一处避暑之所,以免被晒干。 可这夜晚的长度,出乎了王沂河的预料,他虽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但他自觉自己行进的时间不短了,非但未曾觉得疲惫,周边环境丝毫不改,甚至连天上的悬月也是一动不动,高居头顶正中,丝毫没有要向西落下,下班走人的意思。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王沂河心生怀疑,但却感觉自己脚触大地,连心灵似乎都收到了洗涤一般。 而且他丝毫不敢走出脚下这条被无形力量规划出来的路半分,他看的仔细,周边这无尽的沙漠,应当称作沙海更准确一些,表面上看起来是沙丘,事实上却是如同真正的海洋一般,暗流涌动。 王沂河曾下手摸过这沙子,与寻常的沙子手感完全不同,一手插进去丝毫感受不到阻力,这手感不像是沙子,倒更像水些。 他甚至坐在这条小路上,将脚伸进去过,果不出他所料,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敢走近这沙海,顷刻间就会被淹没,沙花都溅不起来。 没办法,继续走吧。 即知这里的月亮似乎不会落下,也就是不会有白天之后,王沂河的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故而待他再次出发之时,便在心中默默计数,虽不至于一秒一个数字那般准确,但多少也是可以拿来作为参照的依据。 只是后来,他已经从有计划地计算自己行走的时间,到了机械性地只是将这数数作为自己尚还存在的证据,至少这世界上还有一件事情是在变化的,那就是他在心中默念的数字。 ,在数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王沂河的眼前,终于发生了变化。 隐隐约约有一座不见其顶的巍峨高山直耸入云端,当然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云,但是以王沂河目测,这高度恐怕能比肩悬在头顶上的那一轮弯月了。 终于!只是他已经忘了怎么做出激动的情绪了,故此哪怕他理应激动到无可复加,却还是面色平静,甚至连脚下的动作也没有加快。 大家都知道,当你能在地面上远远地看见一座山的时候,那么你距离这座山其实还有很远的距离。 所以王沂河也清楚,自己仅仅只是看见希望罢了,距离走到那座山还有不近的距离,更何况哪怕走到了那座山,也不一定对现在的情况有所转机。 但是这座山不一样,王沂河从看见这座山,未曾过去多久,便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在了山脚下。 矗立在王沂河右手边的是一座石碑,大概两三人高,约莫臂展宽,上面以形似小篆,但又并非小篆的文字篆刻了两个字,若是其他字想要认出来可能还有些困难,但这两个字相比起来确实是有些明显。 罗酆。 对起来了,全都对起来了。 从那道神秘消失的巨门,到这万里黄沙,再到这座罗酆山。 他这是,死了? 只是这黄泉路上怎么只有他一个鬼(?),这不可能啊。 只是在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眨眼睛功夫,这块巨大的石碑就发生了变化,上半块石碑,带着半个“罗”字插在了沙海之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沉下去。 就连仅存的下面一半,也是仿佛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坑坑洼洼,甚至沾染了不知名的血迹,全然无了方才的神秘与肃穆。 而且,由于王沂河是全方位的视角,虽然他在遇到这座山时,即便在山脚下却看不清山上的情况,但是这块石碑变化的那一瞬却是尽在他眼中。 不是那种遭受到了攻击一般,而是仿佛是在看视频时跳帧了似的,上一帧与下一帧的内容完全不同,就像是剪辑错误。 只是变化未在此结束,王沂河正准备路过这块碑继续往上走,毕竟他现在没有第二条路,总不能走回去碰碰运气看看那道门还会不会出现吧? 而且,他心里有一种预感,这条路是不能回头的。 在他走过这块碑的时候,他猛地回头,又跳帧了。 他试探着后退了一步,毫无变化,看起来似乎是与他无关,只是这件事还是需要在意。 他望着上方看不真切的路,沉思了半晌,终究还是决定继续往上走,眼瞅着这块石碑除了偶尔抽个筋以外再无奇异之处,更重要的是,王沂河试探了一下,这块石碑,他可以删掉,虽然仅与手中那块石镜一般需要慢慢磨,但总归是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要不是他的戒指虽然还在手上,但是却打不开了,否则他非得想办法把这块石碑丢进去不可。 以王沂河的手段不能直接删除,说明这块石碑的材质不可小觑,这已经成为王沂河判断一件东西珍贵与否的方法之一了。 第68章 纣绝阴天 这座山看起来很高,但正如王沂河在看到这座山之后不久,就走到了山脚下,同样地,他在这座看起来就高得吓人的高山山路上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来到了半山腰。 并不是说不能继续往上走,只是一座看起来古朴神秘的大殿横腰拦在了半山腰。 大殿上方正中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依旧是以那形似小篆的文字写上了这座大殿的名字。 纣绝阴天。 王沂河默默后退了一步,他没记错的话,这是赤县这片土地上,最为古老的阴神之一,罗酆六天鬼神之首。 莫非他当真已经魂归地府,死于非命了? 罗酆山位于北方,素有北罗酆之称,传闻为北帝居所,酆都北阴大帝炎帝大庭氏,讳庆甲,天下鬼神之宗,治罗酆山。 王沂河呆愣了片刻,正欲伸手推开这殿门,却在碰触大门的前一刻停了下来,只因眨眼间,这座大殿就与山下那块石碑一般,破落了下来,满目之间尽是未燃尽的尘埃,入目所及具是残垣断壁,半张刻着“纣绝”的牌匾落在他的身后,仅剩的半块“阴天”的牌匾也是摇摇欲坠。 王沂河甚至透过仅剩下半扇的大门与殿内那座石像对上了眼睛。 这座石像应当算是这大殿之内唯一一个尚算完好的东西了,而且王沂河总觉得,这石像似乎是在看着自己。 王沂河咬咬牙,还是推开了这扇几乎可以称作破烂的殿门,然而在他伸手触碰到这大门之时,眼前场景,就又恢复完好了,这诡异情形,实在让王沂河心中有些忐忑。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本以为在这大殿之中,理应有神等着,要审判他生前诸事,本来嘛一路上没有传说中的鬼差接应,他就稍感疑惑,只是猜测可能地府的真实情况,与赤县所流传的传说不同,但是这轴绝阴天宫大殿之内,审判凡人身前功过之所,怎也是这般寂寥无人? 此处的情景与电视剧中的县官老爷判案之处颇有些相似,只是这台子足有数十米高,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十足。 王沂河自台下等了会儿,也没听到什么声音说要对自己问话的,不由得有些好奇,便徇着边的楼梯走了上去,这台子后面正是他方才在殿外之时,透过破败的门户见到的那座石像。 只是方才这座石像分明是给他一种有意识的感觉,似是在注视着他,但现在却全然没有这种感觉了。 高台之上,石像身前还有一张桌子,桌上摊开着一本书,一支笔,笔搁置在砚台上,还有一杯茶水,古怪的是这茶水甚至还在冒着热气。 一切的一切,好像停留在了这里的主人,离去的那一刻。 而这时王沂河站在桌前顺着这个视角往下看去,才发现大殿的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关上了。 自从走上山之后,一如在东昆仑中一般,他的360度无死角的视野似乎被什么东西限制住了,而且这次限制得更彻底,此前在东昆仑尚且只是被墙挡住无法透视,这次却是完完全全回到了他还是普通人的时候。 故而他完全没发现,这扇门是什么时候关上的。 王沂河本以为这桌上摊开的书簿可能有什么线索,又或者是记录了他身前身后事,哪成想,这本书簿之上竟是空无一字,倒像是一本无字天书。 且他无论翻过去几千上百页,这本书却依旧只有那么一点点厚。 他正无计可施之时,突然眉头一跳,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连忙从高台上跃下,警惕地看向台上的石像。 这石像活了。 在这石像活过来的这一刻,整座大殿又重回满目疮痍的状态,搞得王沂河满头问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唉。”石像叹了口气,“你还是毫无敬畏之心,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他看来,王沂河走完这八万里黄泉路,心灵受到了洗礼,绝非往日可比,只是却依旧本性难改,对未知毫无敬畏之心,竟敢毫无防备地登上纣绝阴天宫的高台,实在是大胆。 “敢问您是?”王沂河几乎忘了怎么说话,好在他毕竟已非凡人,适应了一二便可开口,只是嗓子免不了沙哑了些,事已至此,结合毫无内容的书簿,他已有了些猜测,“林应圣?” 他本该迷失在八万里黄沙之中,不过他既然遵循本心走过了这条路,他被迷雾遮掩的记忆逐渐回归,直到现在他已经回想起自己似乎是被林应圣钻了空子,糟了暗算。 “是,也不是。”石像似是对王沂河的表现有些满意,但不多,“这里是纣绝阴天宫,吾自然是纣绝阴天。” “这么说这里真的是冥土?怎么一副被打烂了的样子,而且为何在完好与破损之间转换?” 王沂河满头疑问,脱口而出,他本不指望纣绝阴天会回答他的问题,但是纣绝阴天不知何故对他知无不言。 “你看到的理应是完好的冥土,只是当我放下诸事的时候,就会变破,这一切取决于我的观测,因为破破烂烂才是这里真正的样子。”纣绝阴天解释道,“具体的不好跟你解释,你只需知道冥土的主人暂时抛弃了这里,我们也就不管了,左右只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工具,离了主人,久而久之自然就会变破了。” “所以我是死了吗?”王沂河眉头紧皱,他不是很能消化纣绝阴天的意思,什么叫冥土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既然不能理解,那就暂时不要去理解,他记得朱棣说过,有些知识若是知道的太多,会死,因此他转而开始询问起有关自己的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这里不是真正的冥土,吾只是为了锤炼一下你的意志,才将你拉进来的。”纣绝阴天好似一个无情的回答机器,“眼下你经过八万里黄泉洗涤,吾尚不满意,罗酆六天宫,你若能安然通过,也算勉强达到吾的要求了。” 他话音未落,王沂河却发现眼前的场景逐渐发生了变化。 第69章 为天下之大义,而舍一人之性命,可乎? 待眼前场景变化完成,王沂河发现自己坐在了方才的高台上,衣着玄色绣金道袍,饰有神秘纹路,头顶十二章冕旒冠,他好奇地摸了摸眼前这缀珠垂下,重如繁露之物,这与方才所见纣绝阴天的石像所着一般无二。 正此时,眼前桌上本空白的书簿突然冒出一行字来。 “为天下之大义,而舍一人之性命,可乎?” 王沂河吓得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本坐在高台之上桌子后面的石像已悄然无踪,这么说来,现在他就是纣绝阴天了? 这是要让他对上书此事进行判决?只是以来没有判决对象,二来他向来信奉未知事情全貌不作论断,毕竟若是仅知一件事的某一面或者某几面,是无法判断的。 更何况仅仅只是短短的一句话。 若当真只是这字面上这句话,他也不会替那所谓舍一人性命的一人做出决断,这或许是某些人的大义,但绝不是他的。 这时,这一行字的下方又开始一点点浮现出一些字来,逐渐组成一篇令人瞠目结舌的故事。 讲的是一位东山巫的故事,时值大灾祸世,六月如寒冬,路由冻死者不知凡几,世传为东山宫祭祀不力,以至山君大怒,降下如此有违常理的责罚。 东山宫恰有一秘咒,可以继承东山君之血的东山巫作为献祭,换取东山君的锤炼,修补天时,可救苍生。 此事在历史上发生了数起,挽救万民,这也是东山宫凌驾凡尘之上,超然物外的原因。 也因此,一旦发生了大灾,东山宫就会被寄予厚望,所以东山宫的巫主最大的任务,就是育子。 时任东山巫着雪害怕受民义裹挟,被迫献祭自身,在发现天象有变之时,便不知所踪。 然而她才年十六,尚才继任巫主年许,未曾诞下子嗣,而上一任巫主所诞下的子嗣中,也只有她才有资格继承东山巫之尊位。 东山宫的宿老大怒,不得不紧急封锁消息,并暗中倾尽全力搜寻着雪的下落。 书簿中的文字,便在此处停住了。 王沂河伸手摩挲了一下书簿,嗤笑了一声,道:“所以这位东山巫着雪是还没死吗?也是,纣绝阴天再怎么厉害,都是司掌死亡的神只,因此我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这位着雪?” 可要怎么去呢? 他正想着,却发现书簿上的这些字开始扭曲,变化,逐渐好似织了一张大网向他笼罩过来,他还未做出反抗,就好似在顷刻间跨越了无数的阻碍,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东山经。 他在纣绝阴天宫内,受到莫名限制的视野非但恢复了,而且变得更大,几乎笼罩了整个世界,看见了无数奇绝的异兽,山木,看到满世界的风沙,雨雪,看见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状。 同样的,也看见了那个自一开始就让他不舒服,感到奇怪,但无话说起的,所谓为天下而舍一人之性命的真相。 自然也找到了那位躲藏起来的东山巫,着雪。 作为东山巫,她拥有东山君的血脉,且极为浓郁,也正是因为浓郁的东山君血脉,她才能继任东山巫之位。 她身材高挑,额间,头顶,左右各有龙角,共四支,两长两短,为淡淡的蓝色,晶莹剔透,似有点点星光点缀其中。 王沂河找到她时,她正矗立在樕鼄山顶,俯视人间的一切苦楚,脸上似乎有些不忍,虽然她躲在此人迹罕见之处,好似在逃离属于自己的使命。 但是她本清楚,那绝非自己的归处,所谓的使命也只是他人强加给自己的,东山巫着雪,并非自小长在东山宫中的神子,乃是先代东山巫秉承广散福泽的族训,在世间留下的孩子,她从小孤苦,在尘世间摸爬滚打,直到东山宫要挑选巫主,才有使者徇着血脉将她带回来东山宫。 她本就对东山宫的人没有好感,莫名给了她一个巫主之职就要她履行职责慷慨赴死? 想的美。 只是她毕竟也是在冬日里受过冻的,自知苦寒之痛,见整个天下都变成这番模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动了恻隐之心?”耳边突然响起一到声音,着雪下了一跳,本以为是东山宫的宿老找上了门来,却发现来着一身玄衣,浮于半空,样貌俊秀,不似凡人。 这悬浮之术,整个东山宫除了血脉浓郁的她,也就几位宿老会,她没有在东山宫内见过此人。 “你是谁?”虽然没在东山宫见过王沂河,但是着雪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你若当真回去,献祭了自己,才是害了这天下。”王沂河没有理会她的警惕,而是自顾自地解释道,“世间万物,该是顺法自然,可偏有人以一己之私,摆弄天理,为大罪,该杀。” 着雪瞪大了眼睛,直觉自己接触到了东山境内,每隔数百年便有大灾降世的真相。 “您是山君?”在东山境内,山君便是他们的神,也是他们的信仰。 “我是不是山君,需要你自己判断。”王沂河摇了摇头,向她伸出了手,“现在跟我来吧。” 着雪一触及他的手,便发现自己竟回到了东山宫,她本能地以为是王沂河要害自己,却转念一想,能刹那间将她从樕鼄山带到此处,不是山君又能是谁。 因此,在东山宫宿老惊喜地发现着雪凭空出现在东山宫内,惊喜地叫嚣着要把她抓起来之时,便发现这些宿老保持着自己的各式丑态停在了原地。 接下来,便是一道庄严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东山经。 “东山宫宿老,以一己之私,隔数百年缔造大灾,祸害人间,捏造东山巫祭神之事,实为以此绑架天下,成就自己超然之地位,此为贻害自然,逆天时之祸也,该罚永堕地狱,以尝罪孽。” 此音刚落,她便发现,东山宫的这些宿老门,似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各个瘫倒在地,依稀间,着雪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哀嚎。 真好啊,原来山君真的存在吗,这就是山君对窃取自己权柄的罪人的惩罚吗? 那那些因灾惨死的凡人,那些在懵懂间被献祭的东山巫们,又何其无辜呢? 第70章 为恶者醒悟积善,善恶相抵,可乎? 王沂河再次端详了一番自己定下的判决书,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又对标题不满意了,他刚见这标题的时候,就觉得不妥,现在看来就更不妥了,他思索片刻,划掉天下两个字,斟酌着改为一家,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再次改了改。 “为一家之利益,而舍天下百姓之性命,舍后辈子孙不受宠者之性命,可乎?” 这才对嘛,首先东山宫上那一大家子人,与着雪一般头上生有龙角的可不在少数,且大多都看起来有不少人服饰,结合那些宿老的所作所为,会只有着雪一人有资格做这巫主?王沂河可不信。 再者,为了维持自己超然物外的地位,每隔数百年扰乱自然秩序,人为制造天灾,然后裹挟民意,控制东山巫自献。 王沂河看过东山宫内的典籍,历代献祭东山巫就没有超过18岁的,都是尚且年轻的少年少女,被这些贪婪之人,以救世之职为要挟,以他们命定的责任为要挟,压上祭台,实则是为东山宫宿老继续剥削人民的事业,为他们趁此机会铲除有反抗苗头的不从者,为他们巩固所谓东山君信仰而添砖加瓦。 待王沂河停笔放下,书簿上他所写下判决之后出现一个字,“善”,而后本来紧闭的殿门缓缓地好似被人推开,似乎是在提醒他,这一关过了。 但是王沂河却并不着急去往下一处,而是继续调查了一番这处大殿,试图看看自本该处在自己所在这位置的石像消失之后,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 一无所获。 但待他走出殿门之后,习惯性地抬头一看,却发现本该从右往左排列的“纣绝阴天”四个字,变成了从左往右排列。 他记忆中,罗酆山上,罗酆六天宫并非字面意义上六座天宫,而是上下各十二座,共计二十四座,其中上宫十二座与下宫十二座,两两共用一个名号。 可为何他进入时是一个纣绝阴天宫,出来时却又变成了另一个? 这却是想不明白。 不过王沂河也不是钻牛角尖之人,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时不想了。 方才上山之时,虽只是到半山腰,但这条路确实是只到纣绝阴天宫门口为止了,眼下却是又冒出来一条路,应当就是通往下一宫的路了。 王沂河继续往上走,不一会就看见一座与纣绝阴天宫几无二致的宫殿,拦在路前,只是这一回,这大殿牌匾之上所刻,却是“泰煞谅事宗天”六个字了,而且与下面的纣绝阴天一般,是从右往左排列。 待走到门口,王沂河发现这泰煞谅事宗天宫与纣绝阴天宫还是有区别的,整个宫中似乎在散发着一股煞气,与另一股说不出来的清气在互相纠缠,二者看起来应当是相对的,但在碰触间却是没有互相抵消,很是奇特。 这回王沂河毫不犹豫,推门就进,不出他所料,泰煞谅事宗天宫的高台上仅一张桌子,并无石像。 王沂河先是打量了一下整个泰煞谅事宗天宫,说起来也是奇怪,纣绝阴天宫也好,泰煞谅事宗天宫也罢,他所见都仅是一座大殿,却看不到其他诸如存储档案,或是阴差办事之所。 莫非是算力有限,加载不出来? 既然找不到其他线索,他就轻车熟路地爬上高台,一如此前一般,一笔,一书,一砚台,一镇纸,一杯尚在冒烟的茶,仅此而已。 你说,东西都一样,为何还要让他重新爬山呢,全在一座殿内处理完不就得了? 王沂河心中吐槽,眼睛却老老实实地看向书簿。 很快,这本书簿上也是冒出一个问题来。 “为恶者杀戮成性,致死伤无数,某日幡然醒悟,积善积德,广发善事,活人无计,以善抵恶,可乎?” 王沂河眉头一紧,这一回他毫不犹豫就提笔写下结论,完全违反了他不知事情全貌不做评论的原则。 只因他认为,善便是善,恶便是恶,你不能以后来之善去抵过往之恶,固然后来受惠者不少,但过往之恶的受害者又何其无辜呢?你不能要求后来受惠者受其活命之恩,就去要求过去受害者原谅罪魁祸首。 王沂河斩钉截铁地写下这一段判决:“为恶者当罚,为善者当赏,善恶不可相抵,当先惩其恶,再赏其善。” 他的判决,就如同他在门口感觉到的泰煞谅事宗天宫内的那股煞气与那股清气一般,二者虽水火不容但并不互相抵消,这算是契合了这座宫殿的本质了吧。 而这问题之下,本准备开始详述本案之事,甚至已经冒出了半个标点符号的书簿,此刻见王沂河笔已落下,这半个标点符号的笔墨一顿,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过载了一般有些处理不过来了。 片刻,着半个标点符号的墨水渐渐隐去,而王沂河这句判决之后便又浮现出一个字来。 善。 恶者为恶,当罚,此为前提,否则为恶者在为恶之后,以善事掩盖自己的恶事,岂不是能逃过惩罚? 正如此前纣绝阴天宫掌顺天应时,道法自然,万物生灭一样,赏善罚恶,为泰煞谅事宗天宫之旨。 殿门再次打开,这一回王沂河出门之后,第一时间望向头顶的牌匾,毫无变化。 而且这处世界好似很久没有变成破破烂烂的了,看起来还真如那位纣绝阴天所说,可能只有祂降临的时候,这里才会显现出其破破烂烂的真实模样。 王沂河不再纠结,再次抬步上山,此刻他发觉,虽然自己似乎经过了罗酆六天的前两天,但是似乎并没有离山顶更近。 莫非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很快,他便来到了罗酆六天宫的第三处,明晨耐犯武城天宫。 同样地,这座明晨耐犯武城天宫也给王沂河带来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好似一会像是十余岁的少年,一会像是二十出点头的青年,一会又像是暮年的老人,几番变化无常,让王沂河有些摸不着头脑。 答案,应当会在这一问中体现吧? 第71章 有圣人福泽万代,人欲延其寿,可乎? 王沂河爬上明晨耐犯武城天宫的高台,这书簿上赫然已经有了一个问题在等着他。 “有圣人福泽万代,人欲延其寿,可乎?” 这问题很古怪,可以迷惑人的地方可太多了,首先,圣人是否是真圣?而非盗世之圣。 其次,若此圣为真圣,人欲延其寿,是见其劳苦一生,不忍其死于弊病,愿其延寿以享清福,还是以万民愿力绑架圣人,继续让其做牛做马,福泽万民? 所以,这一回,王沂河稍稍冷静下来,甚至还思考了一下自己在泰煞谅事宗天宫所做之决断是不是太草率了,不过他又想,既然给了个“善”的评价,应当是没有做错。 而且,功过可以相抵,但善恶怎能相抵呢? 这一次,他稍等了一会,这书簿看他好像没有直接下结论的意思,这才试探性地冒出来几个字,见未被阻止,这才噗噗噗地将整段整段的描述火急火燎地放了出来。 生怕被某人打断。 王沂河噗嗤笑出了声,看来这本书簿,居然是同一个灵,而且智慧还不低啊。 说五藏山经,本风调雨顺,万民和睦,而民好行育养之事,常有子女十数,以至泛滥,然地为恒数,粮亦有恒数,而民愈多,粮愈少,生灵涂炭,饿殍遍野,无以为继也。 幸有一圣人出世,改善粮种,翻数十倍,福泽万民,利养万代。 今圣人寿尽,有万民自发点烛祈天,愿以己寿,换圣人长春驻世,安享太平。 改善粮种,福泽万民,此为大功德,还真是千百年难出的大圣人。 王沂河进入五藏山经之时,出现在一座高山之巅,虽是高山,但无云雾遮挡,他可一览无余整座人间。 奇怪的是,这五藏山经与东山经一般,属于《山海经》,他本以为,这里的人间应当是与东山经一样,但是面对一座现代都市的时候,他沉默了。 而这座现代大都市现在可以用四个字概括。 万家烛火。 不仅仅是每家每户,每条道路,每处庙宇,每个阳台,包括王沂河出现的这座高山的山顶,也有不知何人辛苦爬上高山留下的蜡烛,这蜡烛也不知是材质特殊,还是用了某种力量,以至风吹不灭,长明于山头。 不仅如此,王沂河目中所及,整个世界各处都在升起一盏,一盏的天灯。 这些天灯上面写着天下万民朴素的愿望,愿以自己的寿命加诸农圣之身,这愿望炽热如火,就好似这天灯一般,在天空中汇聚成一条河流,照亮了整个天际。 这些天灯也与王沂河脚下的烛火一样,受到不知名力量的保护,它们两两之间,不会碰触,也没有因为烛火的摇动而自燃,而是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奇观。 这很让人感动。 但是王沂河并没有完全相信,民意可以成为裹挟某人的利器,同样的,民意也会被某些人左右。 他需要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需要见到这位,农圣。 这位农圣现在躺在这座都市最中心的一座医院的icu之中,看起来应当是这座城市,最高级的医院,病房也是这座医院中最高级的病房。 “您好。”出乎王沂河预料的是,农圣虽躺在重症病房,但是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只是在看到外面漫天的天灯长河的时候,不免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有些担忧,“您是不是对全天下为您的祈福,有些担忧啊。” 老人的眼睛看着王沂河,因为大限将至而稍显浑浊的眼睛,却好像是看透了他一般,缓缓地开始叙述自己的感触:“我自幼孤苦,受过至亲饥饿而亡的困苦,因此我发下大愿,愿世间再无饥饿。” “我成功了,也失败了。” “因粮食减产而造成的饥苦,我能倾尽一切办法,育出良种,而粮种愈良,则人心愈贪,好在他们在得到更多之后,也会从指缝间漏下一些糠糟,让本失去可能的人们,拥有活下去的希望,日子总归是在变好的。” “我老了,太老了,老到应该去死了。”老人混浊的眼睛中已经流不出泪水,“只可惜,我小时候的天下,没有我这样的人,喂不饱那些饕餮。” “全天下都希望您能继续活着,您愿意吗?”王沂河点点头,他已经知道了老人的心思,只是他还是想要问一句,因为这位老人看的通透,而且他也值得王沂河的尊重。 “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他说。 农圣终于还是撒手人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在这个粮仓爆满,人民富足的冬天,在他离去的这一刻,所有的树木,花草都抽了新枝,冒了新芽,一夜之间,满城花开。 “有圣人福泽万代,人欲延其寿,可乎?” 王沂河提笔,在这行字之下写下自己的决断。 “不允,圣人,该休息了。” 希望他来世,能降生在一个粮食充足,人民安居乐业的世界吧,让他也享受一位“农圣”的福泽,享受父母亲人具在的安乐。 落笔之后,虽然明晨耐犯武城天宫的大门已经打开,但是他却缓缓地坐到椅子上,这一次的经历,老人临死之前看向他的眼神,好像在透过他看新一代的年轻人,看世界的未来。 他感触很深,逐渐认识到明晨耐犯武城天宫作为执掌世人寿命长短这一权柄的责任何其重大,一切不可轻改,王沂河可以肯定,如果他真的大笔一挥给这位农圣续命。 造成的后果恐怕是这个世界所不能承受的。 同样地,他也认识到,拥有强大的力量,也该拥有强大的心灵来约束这股力量,一旦力量没有约束,其造成的后果,难以想象,特别是他手上这股力量。 他不由得开始反思,他在得到这力量之后自问也算是控制有度,但却不可避免地对其产生了依赖,养成了什么事都用这力量试探一下的习惯。 这些都是潜意识中进行的,所以他一时间也没发现,但是农圣看他的这一眼,混浊中带着清醒的这一眼,却是让他幡然醒悟。 而且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日益膨胀的心态。 第72章 弑同族者,当受无间,可乎? 王沂河坐在明晨耐犯武城天宫中反思了半日,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所谓的试炼,只进行了一半,后面还有主线任务要走。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书簿,发现这次的评语与前两次不同。 大善。 王沂河点了点头,看来他这次,是被认同了,于是他心满意足地离开明晨耐犯武城天宫,向着下一宫进发。 “恬昭罪气天宫。” 他知道这一宫,主记录清算世人的罪行,这种判断,应该是简单的吧。 王沂河心中想着,待他走到桌案前时,这本书簿上已经写上了一个标题,看来他在明晨耐犯武城天宫磨蹭的时间太长,这玩意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西山有大魔,屠绝一村,泯灭人性,此弑同族者,当受无间之苦,可乎?” 啧,仅仅这一句话,就充斥着一股杀气,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这一次,他在触摸上这句话的时候,首先出现在他脑海的,是对无间的释义。 谓无间者,无上下左右前后,无时间空间一应概念,无法入睡,无法失去意识,入无间者无法互相接触,无法交流,当永享孤寂。 王沂河浑身一颤,仅仅只是想象了一下,将自己带入其中,他就几乎胆寒,浑身冷颤,好似已受此苦。 他无法想象,此人究竟犯下何事,要受此罪。 这一次,王沂河降临之地,正是此魔作恶现场,遍地尸骸,血流成河都无法形容王沂河看到的场景,这地上的血水甚至能在流动中带动断臂,王沂河踩在地上都感觉其没过了自己的脚底。 这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不过,以恬昭罪气天降世的王沂河,眼下身具观罪断罪之神通,放眼望去,整个血河之内,凡是能看到的残肢,丢在噗噗往外冒着黑气,这是积年累月,甚至祖祖辈辈,努力不知多少代才能积攒出来的,沁入骨髓的罪孽。 可以说这个地方,称作魔窟都不为过。 然后,王沂河就看到了唯一的“幸存者”,那位被称为大魔的孩子,他倒在血泊之中,王沂河看出,他分毫无伤,但是已心存死志,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一具瘦弱的骸骨。 他与这具骸骨,反而是整座魔窟中,在王沂河眼中,没有罪孽的,而且,这位大魔的身上,赫然是莹莹的金光,许是铲除魔窟的功德傍身。 他怀中的骸骨与他的联系极深,可以说是水乳交融,这应当是他的母亲吧,这具骸骨的身前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以至于筋骨俱断,身上无一处好皮,头发也是稀稀疏疏,甚至其中一只眼睛上,烙了一块铁。 王沂河幡然醒悟,原来,应受无间之刑的,并非这位大魔,而是这满地的尸骸。 他随即以恬昭罪气天的观罪之法,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座魔窟沦落至此的根由。 这是一座拐村,整个村子全是拐子,且世代如此,那孩子怀中的骸骨,是被拐进来的一位女大学生,由于生的肤白貌美,被村长看中,许给了自己的儿子。 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大学生有自己的独立意识,轻易不会被驯服,好在拐村有成体系的,将人驯化成狗的法子,这村长之子更是此中好手,也是愈反抗,愈兴奋的变态,在他的强迫下,大学生怀了孕,由于怕她自残,将这好不容易有的后毁去,村长的儿子挑掉了她的手筋脚筋,也断掉了她逃跑的希望。 李狗蛋出生了,农村嘛,贱名好养活。 本来有这么一个变态的爷爷,还有一个更变态的父亲,耳濡目染之下,小狗蛋应当会同流合污,最后成为拐村传统的继承人,继续缔造这无尽的罪孽。 也许是罪孽的累积引起了世界的反感,李狗蛋是拐村千百年来唯一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少年,他自小聪明伶俐,知道族人是在做大恶,更知道隐藏自己对受害者的怜悯,他一边佯装自己与父亲爷爷一样,骗过了他们,一边在深夜陪伴自己几乎被做成人彘,已有些疯疯癫癫的大学生。 可能是因为血脉的联系,大学生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是不同的,她开始坚强地拾回自己的理智,教导自己的孩子真正的世界应该是怎么样的,教导他想办法逃离这里,用法律武器为她报仇。 可惜运气不好,在一天晚上这个秘密被村长发现了,当着小狗蛋的面,村长一点点用锤头砸碎了大学生的骨头,生生将他痛死。 李狗蛋因此彻底激活了他们这一族留在血液之中的暴虐,只不过他针对的是,他的族人,他要为他的母亲报仇,而整个拐村就是他给他母亲的祭品。 看着李狗蛋抱着他的母亲,渐渐地没了气息,王沂河做出了判决。 回到恬昭罪气天宫,他首先修改了标题。 “西山有魔窟,泯灭人性,当判全村入无间。” 他已不想细说,魔窟二字,泯灭人性一词,已可作全解,接着他写下论断。 “准允,判买卖同罪,尽归无间。” 当然,他在全村中勾掉了李狗蛋与他的母亲,希望他们来生依旧是母子,能做一对幸福的母子吧。 在王沂河修改完成之后,书簿上迫不及待地出现了几个字。 “大善,以同族为商品者,实恶极也,买者卖者,皆为大魔,无异,入无间,大善。” 看来,某个意识对王沂河的判决很是满意,甚至不吝评价这么些个字,连用两个大善,可见其对这等拐子的厌恶。 王沂河也是对此深恶痛绝,他直接起身离开恬昭罪气天宫,他来之前可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被这么恶心。 他并非是被这些魔头的死法恶心到了,而是被他们世世代代,将同族当做商品,甚至当做动物驯养的行为恶心到无法附加,对于李狗蛋的做法,他简直不能更赞成了。 毕竟这些拐村,恐怕官府都毫无办法,哪怕有捕快进村调查,恐怕也有不小的几率有来无回,他们信奉法不责众,仗着整个村的团结有恃无恐。 实在让人无法接受,王沂河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恬昭罪气天宫。 第73章 自古忠义两难全,然不忠不义者,何如? “宗灵七非天。”王沂河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也发现这位纣绝阴天,似乎当真是纯好意,正如祂所言,是在锤炼自己。 目的呢? 平白无故的好意,他实在无法全盘接受,更何况,他进入这处“地府”之前看得清楚,是那位林应圣动的手。 假设这林应圣就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位纣绝阴天,他凭什么帮自己,可是自己亲手绝了林应圣通往内阁首辅的道路,相当于是绝了他调查自己养父身死的真相。 假设是在此之后,纣绝阴天占了林应圣的身体,他认为,纣绝阴天若是不消了林应圣的意愿,怎可能安然占据此身。 所以,他对这位纣绝阴天天然就有着防备。 但是,这已是罗酆六天第五天的宗灵七非天,他却还未察觉到纣绝阴天意图的蛛丝马迹,就是不知是当真与他为善,还是另有所图? 祂那句话也格外令人在意,达到其要求?什么要求?需要他拥有强韧的心志? 王沂河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疑惑重新按在心底,推开了宗灵七非天宫的大门。 “自古忠义两难全,然不忠不义者,何如?” 王沂河一愣,轻笑了一声:“我还道这可乎是你的口头禅呢,竟也能有其他,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书簿上,已经冒出来的半个字一愣,好似卡顿了一般停在了原地,似乎是对王沂河的调侃有所不满。 只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只得悻悻地继续工作,勤勤恳恳地将考试题目给王沂河打出来。 说南山有国,名为中天之国,自诩为界之正中,富有四海,享万国朝贺,凡有令使,无有不从。 然享乐者沉迷于过去,受苦者着眼于未来,周遭各国在漫长的历史中逐渐意识到,中天之国享有界中最优之地理,最富之矿藏,实不可与之为敌。 于是明面上纷纷朝贡,暗地里积蓄力量。 有这么一个人,为中天之边臣,为己之利,将中天之粮草,矿藏,兵戈运与关外,谋求各国之奇异珍宝,以此而获利。 直至某日,诸国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而这位边臣早已投靠了远日之国,成为其爪牙,这边臣位高权重,乃是一方封疆大吏,他所治下是中天东部边境最重要的关口,他支援敌国,又不战而降,对撮尔小国卑躬屈膝,此为不忠于国,不忠于信任他的万万中天百姓。 为争取信任,他不仅阵前斩杀最信任自己的兄弟,他的副将,还将忠他尤忠于国主的边军,亲手送到远日之国的屠刀之下,使得中天最强大的军队之一,不战而灭,此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义者,何如? 何如? 硬了,拳头硬了。 大明曾经也有过相同的历史,丧权辱国,国民惨被屠戮,十室九空,十不存一,王沂河对此刻骨铭心的仇恨牢记在心,不仅仅是因为他喜欢研究历史,更是因为他是一个大明国民,国耻不可忘。 他有些不忍进入那个世界,去直面书写在历史书上血淋淋的现实。 王沂河准备先问几个问题,他确定,这本书簿,是可以沟通的。 “我问你,此人可为混血。” 否。 “因他而死的这些人中,可否有杀害他父母家人者?” 此人父母具在,子孙安康。 这还得加上一条不孝。 王沂河一拳敲在书簿之上,眼前的一切开始逐渐变化,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世界。 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诸国将中天当做一个等待划分的蛋糕,肆意分割,甚至以杀中天的百姓当做乐趣。 王沂河同样也看到了那位边臣的下场,这等狼心狗肺之人,哪怕是禽兽如远日,也是不敢用的,他们在将边臣的作用榨干之后,将其丢入其害死的士兵家属之中,这些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吞其骨血,直接一口一口将其活撕了。 至于他的父母,早就不忿于他的累累罪行,与其断绝了关系,而一个小富之家,在这乱世之中,自然不可避免地被乱军踏灭,全家蒙难。 王沂河还看到,这踏灭他父母一家的军队,正是在当时深受远日军方宠幸的边臣的授意之下,他认为自己父母与自己断绝关系,毁了他的名声。 何其可笑,这样的人,居然还觉得自己有名声? 他父母甚至还散尽家资,只为能给那些被他所戕害的士兵家属弥补一二,也是一家可怜人啊。 若说之前的恬昭罪气天是一处魔窟中出了个善人,那么这就是积善之家,出了个大魔! 直到最后,他也不后悔,只是疯狂地求他口中的远日老爷,说自己是冤枉的。 何其可笑。 不后悔是吧? 整个中天分崩离析,不复往日辉煌,这一幅画面实在让人难受,代入感太强了,王沂河仿佛回到了大明遭受苦难的那段岁月,不忍再看下去。 回到宗灵七非天宫,他又问书簿:“可有比无间更可怕的地狱。” 无间已是极致。 王沂河陷入了沉思,这样的人,把他丢入无间,直到其精神崩溃恐怕都不会后悔,只会怨恨将其丢进去的人,便宜了他。 “他杀害过的人不计其数,判其附身到每一个被他害死的人的身上,亲身体会一番被自己害死的滋味。”王沂河道,“保留其记忆,但要让其体会到附身者的感情,且一切不可改变,我要让他以不同的身份死上千次万次,此后再将其投入无间。” “让他在无尽的悔恨之中走向崩溃。” 善,大善。 虽未如同恬昭罪气天宫一般给出一句评语,但是宗灵七非天的考核显然也十分满意。 王沂河见此抚了抚额头,宗灵七非天宫此事,实在是让他心力憔悴,哪怕明知那只是一处往日的留影,他也想将那些杂碎碾成粉末,直接删掉都是便宜他们了。 他叹了口气,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处了,敢司连宛屡天宫王沂河自神话中对罗酆六天的职能进行的猜测,这敢司连宛屡天宫的职责,应当是执掌世人之间的冤亲债主关系。 连续两宫都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希望这作为总结的最后一宫,能稍微轻松一点吧。 第74章 养父亡故,子替父讨债,可乎? 王沂河花了不少时间安抚自己受伤的小心灵,这才离开宗灵七非天宫,来到敢司连宛屡天宫,在他伸手推门进入敢司连宛屡天宫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华贵肃穆的大殿在眨眼睛变得破破烂烂,就连他所推的这道门,也被他推倒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某位纣绝阴天又来了,果不其然,敢司连宛屡天宫的高台上端坐着一座石像,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回王沂河总感觉,这本该让人觉得威严的石像,有那么一丝丝的可爱。 “比我预计的要快很多嘛。”纣绝阴天的声音在王沂河的耳边响起,“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宗灵七非天呢。” 果然,王沂河心头一凛,他本来也是没有发现的,直到明晨耐犯武城天宫内,那位农圣的那一眼,让他心中感触颇深,自那时起他感受到了一丝丝变化,有了一点点猜测。 直到恬昭罪气天宫与宗灵七非天宫的遭遇,让他有些确定,自己扮演的是罗酆六天的鬼神,若是自己太过代入书簿中的故事,恐怕会被留在那个故事中,成为过去留影的一部分,也许会有出来的办法,但是那需要的时间就不知何计了。 而纣绝阴天此言,是完全肯定了他的猜测,作为六天鬼神,需要完全处在世间之外,方可行使自己的职责,方能至公至明,不可为自己的感情所左右。 只是自己到底不是这种有编制的鬼神,这位纣绝阴天让他了解到这一点有什么用呢?想让自己继承某一宫的位置? 祂也说了,现在的纣绝阴天被某位存在抛弃,莫非纣绝阴天有意重建,挑上了他作为新的罗酆六天不成? 若是纣绝阴天得知他这想法,指不定要笑出声来,直夸他想象力丰富不可。 “行了,敢司连宛屡天宫的问题呢?我等着还阳呢。”王沂河生怕自己被留下来入职,佯装迫不及待的样子,催促纣绝阴天。 纣绝阴天一愣,似是被他积极的态度惊到了,随即笑道:“敢司连宛屡天的问题很简单,也很负责,全看你怎么想了。” “林应圣在被吾附身之后相当于是死了,但是他并未选择投胎,他找不到林亦奇的魂魄,便成为了朱棣的冤亲债主。” 虽然知道纣绝阴天可能知道林亦奇的真正死因,但是他就这么说出来的时候,王沂河还是后退了两步以示尊敬。 “不是说,冥土已经废弃了吗?”王沂河适时地问出自己的问题,他记得纣绝阴天说过,祂出现时这个破破烂烂的情况才是冥土的现状。 “只是人去楼空罢了。”纣绝阴天撇撇嘴,“这地方虽然是变得破破烂烂的,但是可不妨碍我们留下的系统继续运转啊,更何况靠他自己可能寻路无门,但这不是还有我吗?” 见纣绝阴天得意的样子,王沂河咬了咬牙。 许是考虑到王沂河的想法,纣绝阴天像是好意地解释道:“吾占了他的肉身,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给他一条路让他自己去讨债,也算是吾仁至义尽了。” “那么敢司连宛屡天宫的问题来了。” “养父亡故,子替父讨债,可乎?” 王沂河的牙更痛了,他要是林应圣,恐怕对于自己求来了这么一个大爷,占了他肉身之后让他报仇的方式竟是让他变成鬼去讨债?这林应圣不得疯啊。 哪怕林应圣变成了朱棣的冤亲债主,他区区一只新鬼,怎么可能是朱棣的对手,不被朱棣拘起来以绝后患就不错了。 怎么想这林应圣都是被这只老狐狸给坑了。 而且,王沂河再怎么咬牙,也不可能违心说出反对纣绝阴天这个问题的话来,他牙都咬碎了,也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子替父讨债,自然是天经地义。”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纣绝阴天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王沂河在敢司连宛屡天宫说出这句话,证明他认同了敢司连宛屡天宫的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接下来,林应圣与朱棣之间的债,也只能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王沂河不会插手,也不能插手了。 王沂河对纣绝阴天这个阳谋自然也是门清,但是他绝不可能说出子替父讨债不合理什么的,也不可能钻空子说林应圣只是林亦奇养子,他们俩都比亲生父子亲了,毕竟林亦奇既是爹又是妈。 林应圣要讨的可也不是林亦奇的遗产,而是命债。 更何况,王沂河若是强行否认这个问题,等若否定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价值观,否定了自己此前五个宫的决断,不仅他在前五宫的锤炼一朝尽散,他的道心更是有直接崩碎的风险。 这相当于是否决了自己的作为一个人的世界观,王沂河绝不可能去做。 所以,纣绝阴天的这个阳谋,他只能接下。 虽然纣绝阴天专门给王沂河设计的考验结束了,王沂河看起来也受到了相当强度的锤炼,从意志到灵魂的强度,已是远胜以往,但是纣绝阴天还是觉得他的锤炼不是很理想。 这种程度的进步,看起来是肉眼可见的增长,是常人难求的跃迁,但对于纣绝阴天来说毫无意义,根本不可能给某个人造成丁点麻烦。 其实纣绝阴天更希望王沂河能陷入恬昭罪气天或者宗灵七非天之中,祂在前几天的铺垫就是为了让王沂河可以在这两宫进入深度沉浸,从而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样的话,在祂的引导之下,一旦王沂河可以破茧而出,其受到的锤炼,一定是远超现在,不是简简单单做出几个判决,在事件之外接受画面的冲击可以相比的。 只有完全深入其中才能得到完整的锤炼,只可惜祂的意图被王沂河发现了,或者说王沂河一开始就有防备,以至于在中途明了了祂的企图,以至于祂的设计虽不是完全失效,却也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哪怕是再来一遍,其效果只会比之前更差,纣绝阴天别无他法只能将王沂河送回去了,至于锤炼王沂河精神的方法,再议吧。 第75章 各怀鬼胎 “东山神咒,摄召九天,赤书符命,制会酆山。”朱先樆懒得思考,正想着日后寻个时间去问朱棣,不成想刚产生这个念头就听到了朱棣的声音,“阁下是北罗酆哪位鬼神?” 朱棣本只是在左近盘桓,毕竟里面那位与自己有仇,他虽不惧,却也要权衡一二。 只是听到这位给朱先樆的提示,朱棣万分确定,这一位绝非林应圣,哪怕祂承了林应圣的肉身,但这种级数的存在,哪怕林应圣体内留有执念,也会在顷刻间被其碾碎,根本不可能阻碍其掌握这具身体。 他入主林亦奇这具身体之时都未受到抵抗,更不用说这位不知名的罗酆山鬼神了。 纣绝阴天还未来得及开口,王沂河就帮他回答了朱棣的问题。 “纣绝阴天。” 原来,别看王沂河似乎是在纣绝阴天给他设计的考验之中度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换算到现实,竟也不过就是朱先樆问了个问题的功夫。 听到王沂河的话,朱棣与朱先樆表情严肃,自从有法主这件事以来,赤县这片土地上古老的神话早已作为了各家势力研究的重点。 朱先樆虽不了解此前纣绝阴天口中东山神咒的原文,因此并未能在纣绝阴天的提示之下明了其来路,但他却对罗酆六天之首的纣绝阴天,耳熟能详。 在大明法主中通行的《仙诰》之中,排位中上,标为高危,《仙诰》是结合有载以来多位法主在结果之后得到的部分记忆结合所着,其中对纣绝阴天的评论为不拘于世,游戏人间,好玩弄诸有,以为资粮。 绝非易与之神。 朱棣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如果这位是纣绝阴天,他还真不能保证,其会不会抱着玩弄他的想法帮助林应圣对他动手。 纣绝阴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三人,对三人隐晦的防备动作及警惕的眼神了然于心,嗤笑一声道:“如今却并非吾等出世的时机,有缘再见吧。” 说罢,他就好像ppt中的渐隐特效一般消失于无形之中,从王沂河的角度,自纣绝阴天消失之后,自己的视野之中完全寻不得祂的踪迹,要么是祂在这一瞬间离开了王沂河视野笼罩范围,要么就是他能完全瞒过自己的视野。 又或者,祂直接回到了那破败的冥土,也并非不可能。 “你经历了什么?”纣绝阴天一消失,在座的三位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朱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以他的眼力,自可看出,现在的王沂河产生了一种他难以言说的变化。 具体如何他不清楚,但是他有自己的判断,现在他已经不能再轻易地暗戳戳通过某种手段影响到王沂河了,这一点他可清楚。 王沂河看了他一眼,以为是朱棣发现了自己的灵魂变得比以前更强了,不疑有他,因为他发现自己在经受黄泉与罗酆六天宫的锤炼之后,他也可以隐约感受到朱棣与朱先樆的灵魂强度了,甚至可以模糊地看到趴在朱先樆身上的微弱金光,这应该就是他们此前所说的龙气吧。 不过他还是隐瞒了自己在冥土的后半段遭遇,隐约觉得这在纣绝阴天描述中仅仅不过是某位存在趁手工具的冥土,藏着大秘。 仅是纣绝阴天的这句话,就足以让人心生无数遐想,至少赤县神话中的冥土部分,恐怕要全部推倒重来了。 这么重要的信息,他不可能和盘托出,仅仅告诉了二人自己经历了一段似乎看不到头的黄泉路罢了。 朱棣与朱先樆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怀疑,从王沂河的描述来看,这段黄泉路似乎足够长,如果的确是有神奇的力量足以锤炼心灵,再加上这个长度,王沂河能有此进步,也并无不可。 “现在怎么办,我主持调查内阁次辅,现在人失踪了,结合此前内阁首辅的暴毙,恐怕接下来,我就是众矢之地啊。”王沂河转移话题道。 不过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先是在前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被拿下之后,他从一介白衣陡然上位,知道内情的自然清楚他是凭借所承之法足够厉害,但不知道的就会默认他是后台足够硬。 虽然他后台确实很硬。 再加上此后不久,就传出内阁首辅神秘死亡,官方说是病故,但总有人不信的。 现在,已故内阁首辅之子,内阁次辅,户部尚书林应圣失踪,而且偏偏是在都察院制狱之内,作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王沂河提审林应圣之时失踪的。 虽然王沂河提审林应圣一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总归是有的。 这些事情单一件自然没什么,但是结合起来,王沂河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朱先樆闻此却是眉头一挑,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恐怕是将二人忽悠去西昆仑的最好时机。 她不着痕迹地与朱棣对视一眼,发现对方好像也是这么想的,不由心中一定,大胆地开口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若只涉及王沂河自己,自然是无妨,但是若是那些前首辅林亦奇与前次辅林应圣的拥趸中比较疯狂的那一部分,一旦将林亦奇之死与林应圣的失踪与王沂河联系在一起,不排除对王沂河家人动手的可能。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哪怕只是有这种可能,他也不允许他的家人需要时刻在保护下生活,那和监禁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就不由得有些着急,弱非他现在已有较好的自制力,恐怕早就冲到朱先樆面前,“冒犯天颜”了。 “那就是让你也暂时失踪,对外宣称是外敌袭击都察院,以至包括你与林应圣在内的数人失踪。”朱先樆道,“如何?” “自作聪明。”她得意的安排被朱棣喷得一塌糊涂,“你把世人都当做傻子吗?在帝都,天子脚下袭击并带走两位正一品大员,那些个说句好听点叫组织,说难听点是团伙,谁敢承认这件事?” 朱先樆思考了片刻,煞有介事地道:“还真有个杂碎敢。” “谁?” “皆苦居。”朱先樆道,“您应该知道皆苦居,但是不知道他们真的会疯到做这种事。” 朱棣还真不知道,大明的档案中,只有关于境内外各种团伙的人员构成及活动范围,但对其行事风格,却是少有详述。 第76章 皆苦居 王沂河与朱棣终究还是决定前往西昆仑,当然朱棣还是修改了一下朱先樆的计划,只说是都察院受到了袭击,并且让朱先樆与张景一,陆听仙表现出意图隐瞒王沂河与林应圣失踪之事。 其他的就让世人去猜吧。 不过,除此之外,朱先樆亲自见了王沂河的父母,告知他们王沂河是去做一个机密任务了,但是很安全,让他们不用担心,但也不要往外说。 由于大明皇帝的公信力,王晋方等人很轻易就相信了朱先樆的屁话。 让家人安心也是王沂河的要求之一。 其实他也没什么转圜余地,毕竟有一个朱先樆在一边全力劝诫,一边又有一个看似在遍地贬低朱先樆,实际上还是在隐晦地去除王沂河顾虑的朱棣。 王沂河很快就放下了心来。 更重要的是,他本就有去西昆仑的想法,根据卢妙音所言,他手中的宝镜昆仑与西昆仑有着莫大的联系,大明的一切灾难,包括法主诞生的原因,都与西昆仑关系匪浅。 而且他自从冥土回来之后,感觉自己距离完全掌握《非想名箴》已是咫尺之遥。 只是若无外来刺激,这咫尺也可能会成为天涯。 但是王沂河对二人口中的“皆苦居”还是好奇,毕竟是有可能影响到家人安定生活的组织,他总得稍微了解一下,好找个时间去给他端了。 “皆苦居,毫无疑问是大明境内最大的邪教组织,一般来说我们也认为他是全世界最大的邪教组织。”提起皆苦居,朱先樆的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可以看出,她对于这个组织的厌恶,是达到了顶点。 王沂河见此也是神色一凛,朱先樆之前称其他的组织为团伙,这个她竟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还肯定其为组织。 “皆苦居信奉众生皆苦,认为只有在梦中才能享受无尽的欢愉,因此,他们致力于将整个世界拉入梦中。”朱先樆道,“其实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借助于吞噬世界的大梦创造出一尊真仙。” “他们险些就成功了,先代皆苦居散人致力于打击各国当权政府的公信力,让全世界人民对自己的政府失去信心,大概是半年前,他觉得时机成熟,策划了一起沉睡事件,历代皆苦居散人的法为一脉相承,皆为造梦大术《入梦抄》,他所造之梦即便是温玄熙的《梦林玄解》也无能为力。”朱先樆回忆道,“他偷袭了七国,足足七位近仙级造梦主,将他们当做自己梦境的放大器,借此承载了半个世界的梦,几乎在自己的梦中再造一个新的世界。” “只可惜,他低估了那些受他暗算的造梦主,也高估了自己,他终究还是功败垂成,全世界仅仅只是做了个梦,但是皆苦居是否在那次梦中留下什么后手,谁也不知道。” “自那以后,各国联手打压皆苦居,只可惜鲜有成效,那些杂碎藏得太好了。” 半年前? 王沂河虽然控制住了自己的神情,但是心中却是汹涌澎湃,他正是在半年前开始日夜昏睡,不知白昼,莫非就是这皆苦居散人的手段刺激到了他,让他承载了《非想名箴》? 好哇,如此一来,他端掉皆苦居的理由可就更足了。 “这历代皆苦居散人传承之法恐与《仙砂返魂箓》关系匪浅。”朱棣沙哑的嗓音一开口,引得二人奇怪地看向他,却被他现在的模样吓了一跳。 只见朱棣竟生生拔掉了自己的三枚指甲,似乎在借助这非人的疼痛在维持自己的清醒。 “我曾一观《仙砂返魂箓》,你这皆苦居之法那三个字一出,就好似挑动了我记忆中的这一部分内容,不仅险些让我压制不住肉身不说,甚至还要将我的意识拉入梦中,永堕沉沦。”朱棣咬牙切齿,“好在这东西一次不成,让我扛了过去,否则怕是要舍出命去。 朱棣这凄惨的反应让王沂河心悸不已,又想起若非朱棣的阻拦,他也已阅览《仙砂返魂箓》,以朱棣可称四合一的灵魂强度都险些遭受不住,凭他自己怕是在观阅《仙砂返魂箓》时便当场中招了,也等不到这《入梦抄》来发难。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朱棣眼下仍有一部分属于解缙,姚广孝与林亦奇,他尚不能完全整合,这才导致仅仅是听到一个名字,就让他难以自制,不得不依赖痛苦保持清醒。 他若是能彻底将这三人的神魂收归己有,怕是当即便可突破《永乐大典》的界限,立地晋入真仙。 《入梦抄》与《仙砂返魂箓》有关?朱先樆呼吸一滞,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皆苦居了,结果竟然还不够?这帮杂碎还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地道:“那先代皆苦居散人的失败恐怕还有他皆苦居内部人的干涉,那散人只是为了自己成就真果,但他们有部分人的目的怕是将整个世界献给那本书背后的东西吧?怪不得那散人死得那么突然。” 她本还在奇怪,那位皆苦居散人本来几乎是成功了,哪怕仅可承载半个世界,他却也不是没办法及时止损,更是可以凭此一窥真果光彩,为何会控制不住地承载更多,以至于吞吃不下,反而撑炸了自己。 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被那皆苦居散人吃下,还是被献给某个未知存在,恐怕都是一样的,但对他们这些本事不小的人来说,那皆苦居散人敢吃他们,他们就敢让他瞧瞧手段,也并非不可反抗,总归大家都是近仙,或是有望近仙,谁又怕谁呢? 但若真如朱棣所说,那皆苦居中有一部分人是想将世界献给未知,那这他们就不可容忍了,保不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会全力调查皆苦居的虚实,至于您二位,就劳驾去那西昆仑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与那七个章节有关的内容。”朱先樆叹了口气,直觉信息有点多,难以处理,她有对着王沂河道,“卢妙音给你那块石镜,与西昆仑有莫大关系,若是用好了,定能让你收获不小。” “那就是自西昆仑内取出来的。” 第77章 青鸾 倒也不用朱先樆提醒,这一点卢妙音与朱棣明里暗里都提醒过他,而且西昆仑与宝镜【昆仑】,光想想就有联系,实在很难不让人产生各方面的联想。 东昆仑只是一个实验室的名字,他名字相同可不是巧合,是卢妙音建立东昆仑的契机便是从西昆仑之中带出的《仙砂返魂箓》,故而于西昆仑相对,取名为东昆仑,但是西昆仑可是实打实一个秘境啊。 不,按照朱先樆描述的规模,怕是用秘界更为准确一些,毕竟他们至今仍然不知道,自己所探查的那一部分西昆仑,是否有整个西昆仑之万一。 进入西昆仑的方法,朱先樆此前早已告知朱棣,这途径说难也不难,历来也不乏不知是走了大运还是遭了大难的凡人,无知无觉间改天换地,踏入西昆仑之境地。 但说简单,也不简单,若你要强求此缘分,没有如近仙一般以己法覆盖全山的本事,却也是强求不得。 因为这路子,是活的?也不一定。 一只不知是生,还是死的青鸾,传闻青鸾是西昆仑王母的信使,世间仅此一只,只是这只青鸾每自出现在世人面前之时,都没有生命气息。 但是祂又偏偏会在昆仑山各处出现,好似在进行某些活动一般,似在山中徘徊,不知归处。 这只青鸾,正是西昆仑的入口,只是王沂河对此深感好奇,那位赤县神话之中调和阴阳,致召万灵,统括真圣的女仙,如此地位尊贵,身份尊崇的高圣仙真,怎会任由自己的信使似死非死呢? 莫不是,祂也…… 王沂河惊恐地做出这种猜测的时候,不由得与朱棣对视了一眼,虽然对方的眼睛深邃而不知其情绪,但是王沂河肯定,其抱着与自己一样的想法。 王沂河虽早已通过自己的视野见到了青鸾的下落,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跟在朱棣身边看他发挥。 他毕竟想要隐藏一部分本事,这般夸张的视野能力,在隐藏的情况下,能偷偷摸摸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以朱棣的本事,他找到这青鸾的下落,却也不难。 即便已经看到这只堪称诡异的青鸾,但在真正以双眼见到的时候,王沂河还是瞳孔一缩,与朱棣齐齐吸了一口冷气,为全球变暖提供了一丝属于自己的贡献。 这只神鸟就这样像一只普通的死鸟一般倒在地上,祂看似是一动不动,宛若死寂,但其每一根羽毛下面,都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若非两人视力皆异于常人,怕是还发现不了。 而且其表面看似方死不久,羽毛依旧华美,光泽亮丽,但内里却是连骨头都已经酥烂,无数奇异的虫子聚合在一起,拥抱在一起,组成了不是骨架的骨架,将这具表面华丽的尸体撑了起来,使其不至于倒作一摊烂泥。 密密麻麻一粒粒的诡异小东西,其肢体互相勾连在一起,织成了全新的肌肉,而填充其内里的,是一具尚未被吃完的尸体。 这应当就是最近的那位所谓遇到“仙缘”的幸运儿吧? 王沂河陷入了沉默,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来:“没搞错吧?” 朱棣神色晦暗不明,他也不是理解本该神圣清明的至上女仙之信使,怎会变得这般模样。 像个难以言说的怪物,一滩靠着虫豸支撑起来的烂肉,一只以食人为生的诡物。 “应该没搞错。”但是这玩意儿的外表跟朱先樆描述的毫无区别,他散出去的影子带回来的消息也告诉他,整个昆仑山境内,仅此一具青鸾尸身。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诡异了,连青鸾这等神鸟都落得如此下场,这让二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怎么进去啊,快动手吧。”王沂河忍不住催促,他这看得太清楚了,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朱棣只得上前,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铃铛,生硬地掰开青鸾已经不会动的嘴,将铃铛挂在青鸾的嘴上。 此乃上古先秦时期,天子之规制,以青鸾衔铃饰于天子车架之上,是为銮铃。 这铃铛是特质的青铜铃铛,晋,崔豹 《古今注·舆服》有载“《礼记》云:行前朱鸟,鸾也。前有鸾鸟,故谓之鸾;鸾口衔铃,故谓之銮铃。” 故而,此铃必须合乎当今天子仪制,铃上饰有龙纹,刻二行四字,是为:朱明,帝铃,其响声必须像鸾鸟叫声,鸾声哕哕,稍有不对,就会被青鸾视作蔑视人主,伪造帝铃,此等行为便不是客,而是仇寇。 青鸾亦会将这等人分作三六九等,最次的便是赐死罪,以其肉身回馈大地,供养诸灵,以赎其罪。 好一点的,便会有幸成为青鸾的食物,就如此刻在他肚中的那具骸骨一般,虽不知为何一介凡人会被评为中等,成为青鸾的资粮,但无疑,这人定有玄妙之处。 最上等,便会被青鸾衔回西昆仑,献与王母,毕竟在神话中,青鸾亦是王母的取食者。 也就是说,那些有幸进入西昆仑的幸运儿,是被青鸾当成了最上等的食材,送入西昆仑中被进献给西王母了,因此若是你自信自己是最上等的食材,即便没有銮铃,也大可以去试试,大不了就是被当做自助餐,让山间的精灵们饱餐一顿嘛,也就当是做好事了。 朱棣手中这铃铛,毫无疑问是合乎规制的,饰龙纹,此为秦始皇帝,这位祖龙之后这片土地上皇帝的象征,朱明皇室也不例外,更是饰有赤色纹路,大明为火德,刻有朱明,帝铃四字。 在这一点上,朱先樆没必要坑朱棣,毕竟朱棣自己也当过皇帝,对这个自然是轻车熟路,更何况仅仅不过是一个铃铛罢了,朱棣自然能看得出来,这铃铛是否合乎规制。 朱棣刚把这銮铃置于青鸾喙上,也不见这青鸾有动静,亦无风去撩动这銮铃,这銮铃便毫无征兆地开始左右摇晃,造成的声响当真好似青鸾在叫一般悦耳,动听,让二人在不知不觉间沉醉其中。 第78章 死亡的世界 待王沂河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出现在了一处,不对,是半处宫殿之中。 这半座宫殿,是切切实实被竖着劈成了两半,仔细看尚可看见微不可察的刀痕,与一闪而过,同样将要消逝的刀意。 虽然这刀意即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但是仅仅那惊鸿一瞥的刺眼,就让王沂河明了,这留下刀痕的存在,绝非是他可以直视的。 仅仅只是将要消逝的刀痕,便险些刺瞎了他的眼睛,更何况留下这道刀痕的存在本身呢? 这座宫殿像是悬浮在星空之中,周边是宫殿破碎的残块形成的一长条宛若陨石带一般的东西,只不过这条陨石带的材质,具是一些珍宝,奇物,只是就连摧毁它们的刀痕都已在时间的长河中即将被冲刷殆尽,更何况这些看起来虽然品质不低的宝物,早已黯淡无光,几欲碎裂。 王沂河仅在这处宫殿的地板上走了几步,这地板便随着他脚的落下咔咔碎开,好似什么易碎的糖屋,吓得他僵在了原地,根本不敢动脚。 朱棣不知所踪,而他自己在这处破碎于星空中不知何处的宫殿之内,虽不知为何,这处宫殿竟还能维持着重力让他不至于飘起来。 但是王沂河感觉到,正是那道毁灭了这处宫殿的刀痕,统筹了这处宫殿剩余的奇妙,将其束缚在此,不至于以太快的速度消散。 一旦这道刀痕泯灭,这剩下的半个宫殿就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成为漫天的粉尘,也许还会糊王沂河一脸。 他已经看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好似失去了活力,以至于这些本来应当可以与世长存的奇妙之物,却只能靠着本来毁了它们的刀意苟延残喘。 果然正如朱先樆所言,这就是一个死寂的世界,这个世界所残存的剩余价值,恐怕就是那些记录了世界历史的书籍,那些尚存之法,以及这些战争之留存,尚未消逝的遗址之中的刀意之类的东西了。 虽然没有了朱棣,但是王沂河丝毫也不心急,进来他需要王沂河手中的銮铃,但是出去却不需要这些,据朱先樆所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已经死了,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只需表现强烈的生机,便会被排斥出去。 也因此他们想要在西昆仑中活动而不被排斥,必须时刻控制自己不散发出过强的生机,以免被这个不知如何运转的机制送走。 至于为什么不说这是世界意志呢,首先一个死寂的世界意志一定是渴望生机的,稍微有一点点强度的生机都有可能会成为其复苏的救命稻草,故而假设这个世界仍然是世界意识做主,只会想办法把生机旺盛者扣留在这方世界,而不是丢出去。 因此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恐怕是随着这方世界的大部分生灵一并走向了寂灭。 再退一步,哪怕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有意将这个世界打造成死的世界,要往“死”里面钻牛角尖,诸有已经有了一个冥土不说,哪怕冥土已经破败,但王沂河还是以为以冥土的位格不是这个世界可以碰瓷的。 更何况哪怕真是这样,那这世界意志应当在王沂河这等仍然保有生机的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之时就现身劝退。 毕竟他们再怎么收束自己的生机,生灵就是生灵,是不可能完全约束地像一个死物的。 这一点点的生机在一片死寂之中分外显眼。 这也是王沂河不着急的原因,只消朱棣出现在他视野范围之内,那醒目的生机能让王沂河第一时间锁定朱棣,而若是王沂河始终看不见朱棣,只能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远的很,也就没必要着急了。 而且这个世界不仅失去了自己的意志,同样失去了本能,属于彻彻底底地死亡,就连星空都是一片死寂,王沂河入目所及,整个宇宙可视范围之内,皆为刺目的星光。 这说明是不计其数的超新星在数十万前,数百万年前发生的爆炸,直至今时今日,其爆炸的光芒越过数十万,数百万光年的距离,刺痛了王沂河的眼睛。 如此大范围的星灭,这个世界并非是病入膏肓,而是已经死了。 王沂河突然心有说动,从乾坤戒中掏出那面宝镜【昆仑】来,这面宝镜,在王沂河的手中正在熠熠生辉,其表面的石皮正在一点一点的脱落,王沂河可以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建筑,以及那道刀痕,皆被注入了一道不讲道理的生机,使其非但脱离了逐渐泯灭的结局,反而是逐渐恢复起来,哪怕是之前被王沂河踏碎的地板,也在慢慢地将自己拼起来,恢复其本来面貌。 王沂河甚至没靠大进的《非想名箴》磨灭【昆仑】的石皮,这面宝镜就开始自己复苏了。 奇怪啊,按照卢妙音所言,这块宝镜不就是从西昆仑中带出去的吗?那此物若是在西昆仑之中当真有如此神妙,为何卢妙音要说这面宝镜多年来在其手中未能发现有丝毫作用呢? 要么卢妙音在欺骗王沂河,只是这一点她也没必要说谎吧,又或者是【昆仑】在被卢妙音发现之时,当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仅是一面普普通通的石镜。 想到这里,王沂河灵机一动,直接将【昆仑】放在了地上,并且后退了几步,以观察其变化。 果不其然,这面宝镜在离开王沂河之后,其神异的变化戛然而止,虽然那些已经修复的王沂河踩出的脚印并未恢复成修复之前的样子,但是其所获得的生机也在眨眼睛消失无踪,而石镜本身逐渐在从王沂河的指缝间脱落的石皮,也从地上浮起,重新将【昆仑】覆盖,将其掩盖成了毫无特色的石镜,就这样乖乖地待在地上,丝毫不见其数分钟之前的奇异表现。 王沂河一脸的果然如此,不过他也不敢继续这么调戏下去,毕竟一旦这半座宫殿彻底崩碎成粉尘,他就会在眨眼睛失去落足之地,像这破宫殿一般的落脚之地,总比什么也没有好吧? 这么想着,他再次弯腰捡起了【昆仑】。 第79章 异变 宝镜【昆仑】再重新回到王沂河的手上之后,其坚不可摧的石皮在不知名力量的干涉下分崩离析,逐渐露出其本来面目。 这是一面青铜镜,呈正圆,上下左右四方饰有饕餮纹,背面有两个形似蝌蚪的小字,虽是从未见过的字体,但还是隐约可以认出,是“昆仑”二字。 镜面虽能很清楚地照出王沂河的样貌,微毫可见,但是他就是感觉似乎是隔了一层不知道什么东西,很是奇怪。 就好像他所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一般,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心中颇有些好奇,想要通过某种手段探一下这面宝镜的虚实。 在他方才的试探之下,他已断定,手中这面宝镜【昆仑】与他所承之法《非想名箴》关系匪浅,而正是处于西昆仑之内,再加上《非想名箴》的襄助,这才导致这本坚不可摧的石皮被层层剥落。 那他猜想,若是他主动驱使《非想名箴》是不是能挖出这面宝镜更多的秘密。 他正准备着手行动之时,天黑了。 天是突然黑的,不像是他在地星之时那般有一个东升西落的过程,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搞错的话,这里似乎是在星宇之间吧?哪来的天黑啊,周围的恒星他观察过,都早已熄灭,入寂,早已失去了提供光亮与温度的力量,甚至失去了引力。 原来方才这宫殿之中的光,就是指的白昼吗?这个世界还真是失去了一切合理性。 随着“黑夜”的降临,这个宫殿眨眼间变得“热闹”起来,来回熙攘的人群皆着华美的羽衣,这些人甚至会对王沂河行礼,好像他的身份很不一般,这些人手中端着或盘,或盏,糕点食品精美馋人,只是这一切都是半透明的,没有真实感。 就好似虚拟现实一般。 更神奇的是,那裂开的一半宫殿也重新出现了,虽然也是半透明的,但是王沂河试探着踩了上去,是具有实体的,可以踩。 而且,脚下的地板已经不再酥脆,至少王沂河一脚踩上去,这地板不会立刻裂开了。 只是那些影子对他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他手中拿着宝镜【昆仑】,这些东西不会把他当成西王母了吧? 如此一来这座宫殿应当是与那位太真神圣有关系了。 那他运气还真是好,竟一落地就是这么刺激的地方,不过他心中也有猜测,可能是与他手中的宝镜有关。 如此一想,王沂河也不想着要探【昆仑】的底了,这件事随时都能做,他转身向着这座宫殿最核心处走去,这处核心是在入夜之后出现的,王沂河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此处,即便只是虚影,但实在是富丽堂皇,华美得惊人,王沂河头一回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词汇量是如此地少。 若是这里当真是与那位太真神圣有关,哪怕不是其道场,多少也是一处行宫,那他所瞩目之处,应当便是寝宫了。 去往寝宫的路上有数道关卡,而且路上的羽民越来越少,所着羽衣的规制也是越来越繁杂,越来越华贵,神态也是越来越倨傲。 然而这些关卡没有一个敢阻拦王沂河的,就连那仅有的几位看起来身居高位,穿着好似神女的羽民,也是收起对待其余羽民之时倨傲的神态,表现得无比谦卑,对着王沂河行礼。 这所行之礼他根本看不懂,但是她们实在太过正式,所行之礼也给人一股古朴的感觉,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 他手中这面【昆仑】,或者自己在她们眼中的身份,那是真不一般啊。 王沂河意识到这一点后,便也昂首挺胸,无视这些羽民对他的行礼,可以说是做足了派头。 他这般狐假虎威地前行,在此处畅通无阻,不消半日,便来到了被他一眼锁定的寝殿。 然而,在他踏入寝殿的这一刻起,变故陡生,从他的脚下开始,这个寝殿开始凝实,仅仅是他愣神的功夫,整个寝殿便已完全化假为真。 以王沂河的视野,只有他脚下这个寝殿以假化真,外面的这一部分,还是半假半真的虚影。 身前的大床上突然滚下来一颗头,此头珠圆玉润,宝簪神葩点缀发间,双眼虽未闭上,但神色间却尽是安详,可以看出她对自己的死亡早有预料,甚至是欣然接受的。 甚至她极有可能是预料到自己在不知多久之后的今日会滚到王沂河的身前,嘴角擎着笑意,按理来说这只能算是含笑而逝。 但是,王沂河就是有一股莫名的直觉,这颗头是在对着他笑,跨越千年万年,甚至更为久远的一个微笑,就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一般。 这一位,应该就是西王母吧? 王沂河刚升起这个念头,他手中的【昆仑】突然嗡嗡作响,自镜面上伸出来一张细长的,好似食蚁兽一般的嘴,眨眼间伸到这颗头边上,“哧溜”一声,便宛如吸水一般将这颗头吸入肚中,而后便似完成了任务一般化作了一滩水,很快便渗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切都在顷刻间发生,王沂河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宝镜便已饱餐一顿,甚至都做完了毁尸灭迹的操作,熟练得让人瞠目结舌。 这一下王沂河不得不重新正视自己手中这面宝镜了,他催动《非想名箴》之力,试图影响宝镜,让其把那一刻疑似西王母的头给吐出来。 然而他好似作了无用功,【昆仑】一点面子也不给,没有半点反应,比之他刚进入西昆仑之时,主动吸取王沂河力量的样子大相径庭,搞得王沂河活像一个小丑。 莫非《非想名箴》仅可在西昆仑中唤醒【昆仑】,真想探其真面目,催动甚至是掌控其莫不是要搞到应在碑之上的那部法? 王沂河觉得自己应当是发现了真相,既然那颗头已经被【昆仑】吞下,那他就只能好好看看这处凝为实体店寝殿之内,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第80章 羽化 而且看起来,这处寝殿莫非就是西王母埋骨之地?怪不得半座宫殿被打的稀碎,而且看那些虚影的动作,似是在准备某次宴会,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蟠桃盛会? 虽说是寝殿,但事实上此处并没有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朴素的蒲团,与这里豪华风格截然不同的是,这张蒲团应当是以枯草编织而成,只是这位编者手艺极佳,哪怕是最简单的枯草,也让她编出了花来,中间一对阴阳鱼完整且匀称,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其蕴含阴阳道理,枯草本该有的毛边也被她修剪得极好。 这样的蒲团,简直是所有道士的梦中情团,一见着这样的高端货怕是就要迫不及待地挪着屁股坐上去了。 只可惜王沂河可不是道士,他没有这样的诉求。 但是,他还是对这张蒲团产生了好奇,这可极有可能是那位西王母坐过的蒲团,只不过他将这蒲团翻来覆去,也没翻出个什么头绪来。 倒是脚下的地面,在他将这蒲团拿起来之时,逐渐化作了堪堪没过脚背的水池,当然王沂河穿的这双鞋鞋底较高,这尚不能对他造成困扰。 正这么想着,结果连鞋带袜子都从他的脚上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他身上的衣服也逐渐长出来一根根艳丽的羽毛,这些羽毛上都长有眼睛模样的纹饰,至少现在,它们还都不是真的眼睛。 但是这明显不正常啊,王沂河赶紧将蒲团放回原地,自觉犯下大忌,虽然现在这羽毛长出来的速度并不快,但谁又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开始疯长呢?这都是说不准的。 他随便挑了一根羽毛,狠狠心用力一拔,一股钻心的疼痛猛然袭来,疼得他猛地一抽搐,五指连心恐都没有这么疼,若非他动作足够快,出手足够果断,若是一点点拔,感受到这无以言述的痛楚,他恐怕只会不得不半途停下来喘口气。 但是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他自问一旦半途停下,再想一口气把它拔出来,恐怕就难了。 王沂河长喘出一口气,他的脸都因这喘气的动作而扭曲,他举起这根羽毛,细细端详了一番,这东西究竟为何能害他至此。 此物的羽根处抽出来的是仿佛毛细血管一般的东西,分叉繁多,只是可能因为王沂河拔地够快,这些似乎是其根部的东西并没有长得太长。 他本以为这东西只是长在他的衣服上,怎的竟是扎根在了他体内,这麻烦可就大发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处寝宫的一切眼瞅着一览无余,也没什么有用信息,为求自保,他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不过在他进来之后 ,这处寝殿由虚化实之时,寝殿的大门也顺势关上了,想来他想要离开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王沂河本想直接将这门给删了,简单粗暴一些,然而事不可如愿,这扇门的材质看不出来有何特殊之处,但毕竟是太真神圣居所,也许能在无尽岁月之前的某次大战中被打的稀碎,但是单凭王沂河确实撼动不了其分毫。 没办法,那只能上手了。 王沂河没想到的是,他仅是轻轻一推,这道门就被他推开了,只是待他心中略松一口气,准备迈步出去之时,他却发现,他迈出去的这一步陡然踏空了,险些因为惯性将他整个人带出去,他狼狈地跌倒在地,摔了一个大屁股蹲儿。 他视野中所见,这半个宫殿依旧是由虚影构筑,只是比之他进去之前要更加地透明,那些羽民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没有早前那般流畅,甚至于其动作间还会有卡顿,有像是跳帧一般的情况发生。 这些虚影造就的宫殿,已经虚了个彻底,完全不能行走了,一脚踏上去,只会穿透而过,像王沂河一样狼狈。 甚至于那一半本来拥有实体的宫殿,也有一部分从完全的实体化作了半透明。 莫非,脚下这座寝殿能成功化虚为实,便是汲取了存在的宫殿的力量,这才能成功? 即便脑海中眨眼间闪过无数道念头,王沂河现在却是也没时间思考了,现在身上的羽毛尚且不多,若再拖上一会,整件衣服化作羽衣,羽毛上的根扎进心脏,他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自救了。 他对于《非想名箴》的微操可还没有到能让他在不损伤自身的情况下删掉扎根入自己体内不知多深的怪羽。 或许给他一个稍微安定的环境,他可以尝试一二,但现在这等情况他敢尝试,万一伤到了自己,那可就要失去挣扎的机会了。 王沂河心一横,咬咬牙迈步直接跳了出去。 依靠着《非想名箴》的道果,他毫无疑问可以在星空之中生存,只是这个世界的星空失去了遍布宇宙的各种辐射,剩下的便只有真空了,王沂河的本能告诉他,自己是可以在真空中生存的,故而他才能跳得这般果决。 不过这个世界好像在方位这方面果真只剩下了上下这个概念,本来在星空之中,除非遇到星体的引力牵引,他应该是可以浮在原地才是,但是现在他却在不停地往下掉,虽然速度并不快,而且脚下确实是有半颗星球在的。 更加准确一点地说,那是三分之一颗星球,这颗星球应当是居住星,依稀可以看到有宏伟到即便是远在天外也能看到的高大建筑,那是一座天的高塔,只是从中间断作了两截,上面那一半歪斜着飘在下面那一半的上方,中间并无接续之处,显得有点像是游戏中的场景。 奇了怪了,这东西怎么不会往下掉?怎么偏他就会,不过这总归是好事,在王沂河离开那座寝殿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身上松快了许多,那些个羽毛似乎失去了某种力量的支撑,一根根收回了自己的根管,从王沂河的身上脱落下来。 使得他的下落伴随着根根羽毛在空中散开,好似在天空中留下了一条羽路,显得万分梦幻。 这也让王沂河松了一口气,方才那种非人的疼痛,他若是要再来上那么几十上百次,真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心理工作了。 第81章 东母,西母 朱棣对于自己与王沂河这般突兀地进入西昆仑并不意外,那铃铛声音响起之时,他就有所预料,清醒之后,见身边没了王沂河他也不在意,虽然不知道朱先樆为何想尽办法要劝他们二人进入这西昆仑,总归不能是想让王沂河在这里面把他做掉吧。 在东昆仑王沂河没做的事,在西昆仑,王沂河更不会做,他们已经达成了初步合作,而且虽然不知道王沂河在那位纣绝阴天的影响下经历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现在的王沂河给他的感觉要好上很多。 朱棣清醒之时所在之地与王沂河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正是王沂河在下落之时于高天之上看到的那座懒腰而断,却似断非断的参天高塔。 他便是出现在这座高塔的门口,十分地贴心,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某些存在有意为之。 天上的那半座宫殿也第一时间引起了朱棣的注意,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半座破碎的大殿,并有数座偏殿相随。 这半座宫殿呈现出要离脚下的土地而去的架势,伴有无数的碎石,廊柱,破门,残创,好似跟随者一颗流星的碎石,坠在其行动轨迹之后,为其尾羽。 当然,只是看起来有行动轨迹,事实上在朱棣眼中,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静止不动的,包括脚下的野草,看似娇绿欲滴,理应富有生机,但其实根根挺得笔直,整齐,但毫无生气,更像是游戏中用笔刷刷出来的贴图。 朱棣注意到那座宫殿的原因是,其虽是破碎的,但其规模实在是太庞大了,且先不算点缀在其周身的数座完整,或不完整的偏殿,光那半座大殿便已是遮天蔽日,这还是其与朱棣所在实在太远,以他的角度来看已是小了许多。 若是将那些偏殿全组装上,那就更了不得了,朱棣稍稍估算一二,他大明的皇宫比之其中一座偏殿,恐尚有不如。 朱棣按下心中的好奇,眼前这座高塔的规模也吓人的很,光眼前的大门其宽度就堪比整个午门的大小了,仰望其高,更是不可估量也。 这仅仅只是一道正门,两边尚有两道略小一些,却没有小到什么程度去的小门,而这三道门所占高塔这一面的宽度,按他估量,仅十之三四。 从这正大门处往其中一边望去,凭借肉眼,根本无以望其尽头。 这也太夸张了吧。 朱棣无意再研究这座夸张高塔的规模,与其在外面惊叹,倒不如进去一探究竟。 本来这门之大小,让朱棣心中颇有些忐忑,无法准确拿捏自己是否有这个本事将这大门推开,这种大小的门户,恐怕需要巨人守卫,方可打开吧。 然而他从刚站到大门前,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那道大门带着摧山倒海之势轰然敞开,若非朱棣正正好是站在这门户两扇大门的正中间,恐怕需要倾尽手段,才能在这两扇大门之下保住性命了。 怪不得两扇大门的正中间往外划出去一条红线,宽度约莫可过三辆车驾,原来正是让人站在此以保开门时安全的安全线啊! 而且这大得惊人的门居然是自动门?古怪的是这方世界分明失去了一切生,甚至连死也失去了,为何这自动门却还能运作呢? 朱棣抱着满肚子的好奇心,顺着脚下这条红线进入高塔之中。 正中间一座占据了大半个第一层的水池,池正中立有两座相背而立的女神雕像,齐门高,正对大门的这位女神端庄美丽,头上饰有华丽的点翠凤冠,一身赤色凤袍,以金丝勾勒金凤展翅纹,穿插有牡丹花朵,裙边绘绣十二章纹,显得尊贵典雅。 女神足边有一石碑述其姓名,尊称作“东母”,为东山神主,是出与生之神,这里的出代指日出,日出在最初被认为意味着生机与希望,故而也执掌生命。 另一面与她相背的女神则是身着金色凤袍,以玄色同饰十二章纹,蓬发戴胜,生有豹尾虎齿,仅一见面,耳中便要响起虎啸声,这声音穿云裂石,让人很是不适,似是在对朱棣胆敢抬头直视女神的惩罚。 朱棣足足花了半刻才将耳中乱窜的耳鸣清理干净,从脑瓜子嗡嗡的状态中缓和过来,这下子他可不敢再抬头只是这位看起好不怎么好惹的女神了。 他在这尊女神的脚下盘桓,很快也找到了一块石碑,石碑上所述,这位女神被尊作“西母”,为西山神主,是入与死之神,日落起先被认为代表着归寂与死亡,到此为止,皆符合大明,或者说赤县对最古之古,对两位女神的原始崇拜。 但是这两位女神的神像同时出现在此,足边更有碑传注解,就好像现代的博物馆,景点一般,让人很难理解这般做事其人的目的。 朱棣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座神像虽高大庄严,但确实是“死”的,并非单纯的死亡,而是随着世界一同死去的死。 但是这两块立在两位女神足边的石碑,不仅仅在行文与字体上都与那般久远的过去不符,最重要的是,这两块石碑是“活”的,是有人在世界死寂之后送进来放在此处的,它们拥有自己的生机,与这方死寂的世界格格不入。 就好像有人想要所有进入此处的人都记住这两位女神,让祂们不至于被遗忘一般。 古怪的是,既然这两尊女神像是死的,那他抬头直视之时,所受到的惩罚又是从何而来啊?莫非是这两块石碑? 果不其然,朱棣细细研究之后发现,这石碑的材质很不一般,能在世界的死寂之中保有自己,不至于被整个世界的衰亡而侵蚀,这两块石碑能简单到哪里去呢? 只可惜他用尽了手段,也没能撼动这石碑分毫,它们好像死死地长在了地上,莫说抬起来了,朱棣甚至都没能让这两块石碑挪动哪怕一寸。 不得已他只得放弃,开始寻找前往第二层的路子来。 第82章 昼与夜的交替 进入二层的路也不隐蔽,朱棣用不着多久就寻到了,这楼梯是自左边开始贴着塔边缘盘旋着进入第二层楼。 这第二层楼的高度尤比两尊神像高了不少,两尊神像的头顶大概数十米处便是第一层的楼顶,有着太阳一般的装饰,代表着东母,西母的象征,即二者皆为日神。 而通往第二层的楼梯则好似绕日而行的轨道,前往第二层的道路就是举行通往太阳的仪式。 这完全符合先民对于太阳,对大自然的原始崇拜。 朱棣正准备徇着先民朝拜的道路,向着头顶的太阳前进,但这时,这个世界跳帧了,从上一帧亮堂的白昼,直接跳到了这一帧昏暗的黑夜。 朱棣眉头一跳,在发生变化的一瞬,就将自己折叠入阴影之中,隐藏了自己,动作快得吓人,像是某种本能反应。 事实证明他这个行为是正确的,在天黑下来的这个瞬间,整个一层以及楼梯上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的人,这些人都尊敬地在两座神像前见礼,然后才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虔诚地一步步向着头顶的太阳前进,这条路像极了朝圣之路。 在这些东西出现之时,朱棣浑身汗毛炸起,心中警铃大作,在光速将自己折叠入阴影之中后才稍微安定了下来,自觉若是稍慢一步,恐会遭遇不测。 虽然这些身着羽衣的人影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朱棣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不过好在他的隐蔽手段似乎能骗过它们,朱棣试探了几下,发现它们的确不会对他的动作有反应之后,他从松了一口气,徇着楼梯上的阴影,很快便蹿到了第二层。 这座高塔的第二层,实在是比第一层还要让人震惊啊,整个第二层的高度无法见其顶,朱棣甚至猜测,这座高塔包括那断掉的一部分在内,极可能只有两层,而第二层自中间处被均等地分做了两半,他这边这一半为黑夜,另一半则为白昼,二者之间泾渭分明。 从黑夜这边看过去,白昼的那一部分好像是加上了一层滤镜,显得颇为神奇。 而且那些让朱棣感受到威胁的影子,再从这边的黑夜步入那一边的白昼的时候,会直接消散于无形之中,而有些则会在黑夜与白昼交界之处出现,从朱棣的角度看,有点像是从白昼之中钻出来的一样。 除了跳帧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出现了大量的人影之外,也就只有这从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处,在出现新的人影,或是有旧的人影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目前为止,与朱先樆告诉他的完全一致,也就是白昼时的世界,空无一物,而黑夜却会“热闹”起来。 朱棣甚至后退回楼梯之上,再次观察了一下第一层,第一层并没有这种昼与夜泾渭分明的情况,而且,朱棣稍微对比了一下便发现,在第二层黑夜与白昼的分界线刚好是以第一层西母与东母相背的中心点,正刚好,东母处于白昼,西母处于黑夜。 而且以朱棣敏锐的观察力发现,第二层的白昼与黑夜的分界线,在中心点以一个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在缓慢旋转,同样的,第一层的两座神像,也在旋转。 但是刚才,他不知为何被不知名的力量蒙蔽了这一点,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难以注意到,但是对于他来说应该算是比较明显的特征。 朱棣又回到第二层,第二层的墙上密密麻麻的全身书籍,整个第二层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而上面断掉的那一截,其倾斜的缺口处,正在不断地往下面倾泻着书籍。 其实算不算是倾泻也不好说,因为这些书籍虽然看起来好像形成了一处瀑布,但实际上其下降的速度完全不符合正常的东西下落的速度,甚至于这些书籍中,最接近第二层地面的这一本,尚有数十米方能接触到地面。 这些书的下落速度,极为缓慢,慢到了第二层那道昼夜分界线的旋转他能注意到,但是这些书究竟有没有在下落,他却是不确定的程度。 果然,这个世界应当是没有引力了,虽然对于没有引力,但大气却依旧存在于地表这一点感到好奇,不过他现在倒也不需要大气就能生存,拥有道果的他早已自成循环,不假外物了。 而且,与他在进入西昆仑之后感受到的一样,他恐怕现在不需要用力就能跳得很高,但是他并没有鲁莽地将猜测付诸于行动,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禁忌,说句难听点的,大明的宗庙上空都禁飞呢,这么一座神庙,怎么可能容忍有人蹦来蹦去的? 在昼夜交界处,放有两座台子,两座台子上各有一凹槽,正好能放下一本书,处于黑夜的那座台子的凹槽,是空的,而处于白昼的这凹槽,确实是有一本书放在里面。 这两座台子也在随着昼夜交界线缓慢旋转。 朱棣警惕地远远一望,这一本放在白昼这边台子里的书籍,名唤《肉芝延寿箓》。 他的眉头狠狠一跳,吓得赶紧后退,他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地直接上前,要知道,仅仅是东昆仑地下那一本《仙砂返魂箓》就让他险些把持不住自己的肉身,这还是那本《仙砂返魂箓》更多的是针对神魂的原因,这本《肉芝延寿箓》,一看名字就知道是针对肉身的怪书,若是他贸然翻看,恐得当场化作怪物,以他观摩《仙砂返魂箓》的经验看,介时他的肉身会直接撑破他的神魂,直接让他失去控制,再无复活徐妙云的机会。 唯独这一点,他无法接受。 不过这《肉芝延寿箓》倒也是符合东母作为万物之母的身份,而且另一处处在黑夜的台子上,那凹槽内不知所踪的书籍,应当就是东昆仑地下那本《仙砂返魂箓》了。 倒也符合西母死寂之母的身份。 朱棣可不敢再碰触这本书了,大明内部,那本《仙砂返魂箓》带来的麻烦尚未解决,这若是又来一本,麻烦可就大了。 第83章 观礼 周边书架中的藏书,以及自天空中落下的无尽书籍,全是半透明的,这也正是其中一处奇怪之处,也从天上那半截塔上流下来的书籍瀑布形成的一处奇观。 这书籍瀑布,只有在黑夜中才会存在,而处于白昼的那一部分,是消失的,就如同那些人影一样。 而随着分界线的转动,这瀑布“显形”的那一部分,也在变动,这真真是一处让人叹为观止的奇迹。 朱棣尝试过从书架中抽一本书出来,只可惜,他的手直接穿透了过去,他根本不能碰到这些书。 显然,这些书,也是属于旧日的残响,往日的余晖,而非当下之物。 他尚还记得,自己与王沂河进入西昆仑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与那七个章节有关的线索,现在眼瞅着找到了可能是《仙砂返魂箓》以外的另一个章节,但情况却更危险了。 首先他并没有找到解决这诡书危机的方法,也没有寻得能安稳复活徐妙云的手段,若是此行到此为止,那他的目的可以说是一项都没有达成,完全是失败了。 这是,他突然发现,整个第二层的人影似乎是收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争先恐后地往楼下跑去,而且那黑夜与白昼的交界处,也不短地有人影冒出来,火急火燎地冲向走向第一层的楼梯。 发生什么事了?朱棣赶紧藏在这些人影间,顺着阴影跟着溜了出去。 这些人影的最终目的,是在高塔的外面,高塔的大门已经完全打开,门前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立着无以计数的人影,这些人影皆身披羽衣,就暂且称之为羽民吧。 这些羽民,悉数高昂着自己的头颅,似乎在注视着什么东西,其动作整齐划一地有些瘆人。 朱棣离开高塔,顺着这些羽民的视线一抬头,便发现在白昼时仅剩下一半的宫殿,此刻却已然被半透明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整体,其规模确实宏大地让人心潮澎湃,好似一部亘古长存的史诗。 朱棣正在奇怪这些羽民究竟为何会在此集结,齐齐向头顶无限高处的宫殿投注视线之时,那宫殿群正中间处,原本那里仅是几块碎石,哪怕是入夜了,也只是一间半透明的宫殿,此刻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为了实体,而周边的宫殿群本就不凝实,此刻却是更透明了。 那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东西,只是哪怕是半透明的,但毕竟距离太远,朱棣的本事也只能看个大概,那宫殿内部太过模糊,实在不太真切。 正此时,那宫殿的正大门,与已经几乎完全透明的那部分宫殿的交界处,跳出一个人来,这人的下降速度堪称缓慢,但也比高塔第二层的书籍瀑布要快太多,至少是肉眼可见地在下降。 随着此人的下落,他身上本就有些稀疏的羽衣,其羽毛一根根地散开,竟是在半空中形了一条羽路,好似是勾勒出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朱棣正逐渐沉醉于其中之时,突然眼皮子一闪,眼尖地发现了端倪,轻轻地吐出几个字:“那是,王沂河?” 对于王沂河的“出生点”在天上,甚至于说是在外太空这件事,朱棣不做赘述,在他看来,他所探索的这处高塔,所含秘密不少,天外那座宫殿,显然也并不简单,那么他几乎可以认定,他们这一次降落的地点,是受到人为操纵过的。 毕竟此前他向朱先樆探讨过其几次进入西昆仑的经历,可以说鲜有降落在这等一看就很高级的建筑物附近,多在深山野林之中,甚至朱先樆还曾有直接出现在星空之内的经历,距离最近的星球,甚至是她穷极一生都无法到达的。 像他于王沂河这样,不仅距离极近,而且直接出现在极为关键之处,甚至于朱棣一落地,就有一本疑似七章之一的书籍糊脸,吓了他一跳。 朱棣真正疑惑的是,王沂河的身上为何会有羽毛落下,应该说是王沂河为何会险些成为与这些人影一般的羽民。 虽然王沂河现在所处的高度实在太高,但是朱棣可以借助《永乐大典》放飞来自现代大明的各种造物作为自己的耳目,他在进入昆仑之时便已暗自放出了些机械昆虫去,由于失去了引力,这些机械昆虫简直畅通无阻,就在刚才,它们已经可以让朱棣近距离观察到王沂河的状态了。 他看得真切,这些自王沂河身上脱落下来的羽毛,牵连着诡异的丝状物,甚至还有点滴血液泼洒在空中,这证实这些他本以为是以羽毛编织而成的羽衣,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而是长在身上的。 朱棣将视线投向这不知何时已经漫山遍野的羽民,看来他方才那无来由的惊悸是有原因的。 正在他暗暗对王沂河的遭遇喟叹不已之时,突然感到自己的手上略有些瘙痒,抬起手来一看,竟是长了一根与那些羽民一般无二的羽毛! 什么时候? 他对方才的遭遇思索一二,是了,起先见到王沂河坠落景象之时,那羽毛随身飘落的场景险些让他沉溺其中,这并不应该,这场面或许唯美,但绝不至于迷醉了他。 为避免这根羽毛在他身上扎根过深,或者做出什么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等骇人之事,朱棣毫不犹豫,一把将这跟羽毛连根拔起,但那一瞬间的剧痛让他变了脸色,竭尽全力才不至于喊出声来,铁血如他也差点遭受不住,来不及研究这根羽毛,他随意找了本书将其封存了进去,好在伤口处竟没有血渗出来,倒也省了他花费些精力去遮掩。 而且,就刚刚那么一瞬间,他用以观察王沂河的几只小虫体内疯也似的长出无数根羽毛,眨眼间就成了一团以羽毛构成的不明物体,失去了作用。 朱棣只得再抬起头,看向王沂河的方向,令他感到诧异的是,就这么一会会的功夫,王沂河就已经下落了一大截,这下以他的肉眼也足以看清其现在的状况了。 只是,他下落的速度明明不快,现在所处的高度与朱棣预估的差距有些大了。 第84章 羽落 朱棣注意到这些羽民看向王沂河的眼神中充满了虔诚,他正以为羽民们可能是将王沂河自天上降落的这个过程当成了神明降临的仪式,故而在此虔诚地迎接神明的莅临。 然而,这些羽民在王沂河降落到离地不足百米之时,这些羽民毫无征兆地动手了。 他们动手的方式让朱棣看得生疼,竟是硬生生从自己的身上拔下羽毛,再将其向王沂河掷出,一根,一根。 朱棣看得真切,这些羽民扒下来的羽毛不仅其根部长得吓人,而且其羽毛上本只是像是装饰的眼睛状图案,在被拔下来的一瞬间变成了真正的眼睛。 这些羽毛在被掷出去时,其像血管一般的根部依旧与羽民自身连接在一起,但是,这些被掷出的羽毛,在接近王沂河之时,竟从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状,变得拥有了实体。 一时间,漫山遍野皆是激射而出的羽毛,其所连之根部,形成了一座赤色的森林,哪怕这些根部都是半透明的,这成千上万地覆盖了整个天空,也让世界变得黑红黑红的,像是血海一般遮天蔽日。 朱棣猜测,这些羽毛在离开供养之后可能会很快失去活力,之前看到从王沂河身上脱落的羽毛上如此,他在方才查看了一下被自己封入书本中的那根从自己身上拔下来的羽毛,也几乎已经烂了。 怪不得这些羽毛上有与羽民连接的血管状物体,原来是用以输送供养的通道。 莫非这些羽毛才是本体,羽民只是失去身体控制权的宿主不成? 那眼下这些羽毛迫不及待地离体而出,争先恐后地向着王沂河前进,像极了狂热信徒的朝圣之路。 朱棣本想出手阻拦一二,因为王沂河看起来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转念一想,还是按住了自己的手。 首先他恐怕不是这些诡异东西的对手,若是贸然动手,只怕王沂河尚未出事,他这个胆敢当车的螳螂怕是会先被碾碎。 而且,他方才那惊鸿一瞥,发现王沂河并未失去意识,是清醒的,既然如此,考虑到王沂河那吓人的杀伤力,这些宵小根本不足为惧嘛。 果不出朱棣所料,这些羽毛距离王沂河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的时候,就全部凭空消失了。 那一截血管一般的根茎以及羽毛全都被未知的力量抹去,剩下的那一部分不仅没有向上冲的惯性,也没有因为引力而下落,而是就这样静止在原地,像是深海中一片鲜红色的海藻。 很诡异但是考虑到这个世界已经“死”了,现在本世界的规则杂乱不堪,发生什么事情朱棣都不奇怪。 他本以为,被消灭了这么一大批羽毛,这些东西也该消停一些,可没想到仍然有数不清的羽毛在向王沂河进发,朱棣在惊愕之余,定下结论,这些东西应当不是依靠本能驱动的,也似乎没有智慧,而只是遵循着一道类似于程序的东西运作,当然也有可能因为信仰的驱使。 朱棣认为,哪怕是没有智慧,仅仅依靠本能,在见到这般摧枯拉朽的毁灭之下,还能继续前赴后继的,除了程序或是信仰,不作他想。 这可不是能看到希望的反抗啊,而是如同割草一般,不,是比割草还要轻松的样子。 见王沂河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朱棣也是暂且松了一口气,开始仔细观摩这砍瓜切菜一般的场面。 头顶上那座宫殿是如何凝实的暂且不提,一会等王沂河下来,自可以问他。 朱棣对这些羽毛如何在发射出去之后怎么从虚影化作现实的这一点深感好奇,他用一些小玩意儿去试探过了,这些羽毛在被羽民拔下来,离体之后,尚是虚影,朱棣的小玩意儿直接透体而过,丝毫不受阻碍。 直到快靠近王沂河的时候,才会由虚化实,不过到了这时,这些羽毛也离被王沂河摧毁不远了。 若是这种手段能被其找到规律从而可控地再现,甚至是掌握,朱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高塔第二层,那一眼望去,数量无法估计的书籍。 这其中必有能让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加深入的书籍,甚至于说对他复活妙云的大计有帮助也说不准。 想到这里,他强自压制住自己的激动,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些羽毛由虚化实的过程来。 朱棣在仔仔细细观察了半刻之后,得出了结论,过程就是,没有过程。 就好像是自白昼进入黑夜的那一刻,跳帧出现了这么多虚影一般,这些羽毛由虚化实的过程也是跳帧一般在一瞬间完成的。 或许有过程,但是以朱棣的眼力,确实无法捕捉到在这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何事,这让他颇有些沮丧。 不过好在还有王沂河这一条线,朱棣只能寄希望于王沂河这里有线索了。 明明是从天外落下,下降速度看起来缓慢得很,但事实上不知为何这段漫长的距离几刻不到就过去了,只这最后一百米,倒是真正按照看起来的缓慢速度下降。 而原本将天都染成红色的赤色根茎,也被王沂河越截越短,这期间完全没有形成过哪怕一次成功的反抗,就被王沂河删了个七零八落,直至其安稳落地。 朱棣不由得暗自庆幸,至少王沂河暂时是与他一伙的,否则这防不胜防的手段,他当真不知该如何与他为敌。 他注意到,随着王沂河的靠近,这些羽民也自虚影化入了现实,当然,还未待他们有所动作,原本漫山遍野的羽民就被王沂河一怒之下删了个干净。 看起来,他虽然状态不好,但对于什么东西在袭击自己这件事,是了然于心的,自然不会留着他们,以免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见此朱棣点点头,很同意王沂河的所为。 这些往日的残响,谁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货。 不过朱棣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王沂河,或者可能是王沂河身上的某件东西,就是让这些虚影化入现实的手段。 看来那些羽毛可能不是在自杀,而是寻机摆脱虚无,迈入现实,这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他们等了太久,以至于哪怕明知前方是深渊,也要一试。 第85章 无字之书 不久之后,王沂河安稳落地,而原本漫山遍野,不计其数的羽民,都伴随着他的降临消失了个干净,好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王沂河也有点懵,他根本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简单,他本以为这些东西声势这般浩大,多少也该给他造成一些麻烦才是,却没想到,仅仅只是自己本能的反应,就将他们给料理了。 王沂河将身上最后一片羽毛取下,这一次却是没有什么痛楚了,这根羽毛早已死寂,只是尚且存余一丝根茎,粘连在王沂河的身上罢了。 随后他抬首看向头顶上,已经遥隔万里的宫殿,心中的惊惧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许。 天知道,就在他离开那寝殿之时,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迟滞了,若非他跳的果断,在晚上那么几秒,恐怕他都会失去跳下来逃生的最后机会。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可能夺走自己意识的危机,不由得有些心有余悸,不过这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从此刻开始,他对待这些未知的恐怖,不再是一无所知了,定会更加谨慎。 朱棣见王沂河若有所思的样子,猜到了他此刻心中的想法,毕竟,他其实曾经也有过相同的经历,因此他也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很贴心地走到他身边站定,等待着他平稳自己的心态。 王沂河其实早就发现了朱棣,朱棣的手段瞒过这些不知是否有神志的东西还算游刃有余,但想要瞒过他却是不可能的。 不过对于朱棣没出手这件事,他倒也是理解,以他所了解的朱棣的手段来看,对付这些诡异的东西,还真不一定能有多少效果来,保不齐把自己栽进去,还得麻烦他捞一手。 他没有让朱棣等太久,收拾好不算太好的心情,转头看向朱棣,三两句间主动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朱棣点点头,看来那纣绝阴天的磨砺用处不小,若是放在之前,王沂河恐怕不会想着什么抛砖引玉,上来开口就问朱棣的收获才是他的性格。 朱棣对王沂河的遭遇琢磨了一二,突然眼睛一亮:“如此看来,能让这些东西由虚化实的可能是你手中的【昆仑】?” 他仔细想想又摇了摇头:“不对,你起先踏入那以虚影补全的宫殿时并未发生由虚化实之事,是进入了那寝殿才出现的,如此看来,这其中定有什么别的隐藏条件,是我们不知道的。 他叹了一口气,也与王沂河细讲了自己在高塔之中的遭遇,着重描述了西母东母,太阳崇拜,数不尽的藏书,以及那本《肉芝延寿箓》。 王沂河当即就明白了朱棣的想法,不过他也对那听起来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藏书深感好奇,当然,那本《肉芝延寿箓》他听过也罢,是想也不会去想的。 “不如我们先去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王沂河见朱棣颇有些失望,劝慰道。 “说的在理。”朱棣想想也是,无论是从王沂河描述的,那座宫殿实体化是从他脚踩的那一处开始的,还是朱棣自己亲眼所见羽毛在临近王沂河之时才开始凝实来看,将虚影化入现实显然与王沂河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若是不尝试一二,他绝对会后悔的。 好在王沂河主动提出了这一点,否则就凭那高塔二楼有一本堪比《仙砂返魂箓》的魔书在,王沂河若是不想去,朱棣也不会强求。 王沂河跟在朱棣身后走入高塔,面对两座高大威严的女神像也是唏嘘不已,这可比现实中任何一座神像都要高大得多。 进入二楼,见到朱棣口中,日月分割的奇景,也是让他感叹不已,此事这分割线已经旋转了一半,他二人上来的楼梯口也被昼夜分割成了两半,不过方才整座高塔的羽民可能都离开了高塔,找王沂河自寻死路了,所以倒是没有自分割线中冒出来羽民这等奇特的场面,倒也是省了王沂河一些功夫。 他瞥了眼正中间的两座台子,以及那本被置于台中的《肉芝延寿箓》,眉头一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光一本《仙砂返魂箓》都缔造了东昆仑这么一处诡地,卢妙音这么一个怪异的存在,这还是在有应在碑压制的情况下,若是将这本《肉芝延寿箓》再放出去,那就当真要束手待毙了。 二人来到书架前,王沂河先是感叹了一番这规模庞大的书架以及天上倾倒的书记瀑布,而后才伸手,试图从这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没有成功,他的手也从这些书籍中穿了过去,就好像这些书并不存在一样,事实也是如此。 正当朱棣失望地长叹了口气之时,王沂河却并未停止自己的尝试,他又取出了【昆仑】,这面宝镜并没有真正地解封,在中断了来自《非想名箴》的供给之后,再次宝物蒙尘,化作了石镜。 此刻又被王沂河拿在手中,祂外面包裹的石皮再度层层剥落,显露其本相,朱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昆仑】化真的场面,颇感好奇,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这面宝镜,感叹这不愧是传说中的宝物,道中留名的神器。 手持【昆仑】,王沂河感觉眼前的这个世界都真实了许多,而且这下都不需要王沂河碰触,周遭数十米范围内书架上的书籍,明显已经化作了实体,与其他的书截然不同了。 王沂河与朱棣迫不及待地各自从书架上抽出本书来,然而他们刚打开书,翻了几页,脸色就变了,不约而同地丢下手中的书,再次取了一本,翻开,又丢掉,再取。 如此丢了数十本书之后,他们终于认清了现实,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王沂河皱着眉头,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大一个藏书室,其中书籍,莫非全是白纸不成?” 朱棣沉默不语,他终究是再次失去了复活徐妙云的希望,纵使他并不是绝望,也算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也是难免有些沮丧,连续的失败,终究是让他有些心力憔悴了。 第86章 世界之死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里曾是西昆仑的枢纽,所藏之书,皆为这个世界过去曾经存在,现在存在,以及将来会存在的一切知识,如今这个世界已经死寂,这些知识也就荡然无存了。” 一只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架上,只见祂优雅地踩着猫步,双眼紧闭,唯有眉心的第三只眼散发着光亮,很是唬人。 王沂河先是一愣,仔细打量了一番黑猫,突然试探地问道:“纣绝阴天?” 朱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正在好奇王沂河凭甚会觉得这是纣绝阴天之时,这只猫竟一副孺子可教表情地点了点头:“不错,竟能认出我,看来还算机敏。 王沂河能认出纣绝阴天,便是因为此前在纣绝阴天宫之时,他看纣绝阴天的石像便觉得那石像的坐姿颇有些古怪,只是已是说不上来,此时一见这只猫,再结合其眉心第三只眼与那石像眉心的纹路有些相似,两相结合之下,他自然是联系起来了。 不过这不能说,毕竟他此前便隐瞒了自己在罗酆六天宫的遭遇,只说了自己受了八万里黄泉的锤炼,眼下他却也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朱棣对于王沂河一个照面就认出了纣绝阴天这本事是一头雾水,但是这不重要,一点子小秘密没必要追根问底。 现在的问题关键是纣绝阴天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什么叫做随着世界的死亡,知识也会荡然无存? 若当真如此,那本《仙砂返魂箓》,以及让他心生忌惮的《肉芝延寿箓》又是怎么回事?这两本,可不能算什么随着世界死寂的知识吧? 相反,这两本可是活泼的很啊。 许是估算到了二人的疑惑,纣绝阴天未等二人提出疑问,就主动向他们解释了祂这句话的含义。 “世界的本质,便是信息的聚合,一切能量,物质,规则,道理,都是信息的载体,世界的死寂便是信息的死寂。”虽然这只猫随意地趴在书架上,一副慵懒的样子,但是朱棣与王沂河从他的话语中听到的是令人难以忽视肃穆,与荒寂,他所描述的,毕竟是一方世界的衰落与毁灭。 这让二人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无论二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不喜欢自己的世界也遭遇这样的下场,他们自问没有那个本事能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在世界泯灭这等恐怖的事情中存活。 他们自己也没那本事。 “当信息停止流动,所有规则,能量,道理其所代表的东西,都会失效,作为知识载体的书籍,及其所承载的过往今来的一切之时,具会化作空无,因为知识本身不存在了,这是一切的终末。”这只猫悠哉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从他不知道哪个器官传出来的声音却是庄严且肃穆。 “至于这《**七章秘经》,其本质并非知识,而是道果。”纣绝阴天贴心地解释道,“那两个字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好教你们知晓,有些存在的名字,光是知道或是提起,都会引起祂的注视,甚至是降临。” 朱棣与王沂河眉头紧皱,虽然从纣绝阴天口中吐露出的信息相当关键,那本拥有七个章节诡书的大半个名称,以及某些高位存在的不可知性。 但是,这些信息对现在的情形来说,影响并不大,倒是日后,他们在面对这七章秘经之时,会更加谨慎。 毕竟这些诡书他们尚还有机会招架,若是当真引来了那个背后的东西,他们恐怕连遗书都不用写了,反正也没有人能看到。 都得死。 “这个世界,是怎么死的。”既然在这个世界可能找不到复活徐妙云的方法,哪怕能找到,恐怕是与那七章秘经一样的东西,如果尽是这种东西,那这与食屎有什么区别?朱棣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死亡,有大问题,而且他也觉得按纣绝阴天所说,世界的本质是信息的聚合,那从这一点能否找到复活妙云的办法呢? 接下来,纣绝阴天的动作让二人神情一滞,祂先是舔爪子的动作一顿,接下来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当真有什么深意,祂先是深深地看了王沂河一眼,然后才好似有些心虚一般眼神飘忽地转移了视线,而后才回答朱棣的问题:“这个问题,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好奇的为好,这里面牵扯不小,你们把握不住。” 祂这装模作样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明显,让二人不得不怀疑祂此番动作的目的,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是当真与王沂河,与他身上的道果有关,还是隐藏了真正的原因,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戏耍他们? 想到这里,王沂河面不改色地开口问道:“您此来寻我们,是有何指教?” 朱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竟是这般迅速地略过了这个明显的大坑不提,反而是将问题抛回给了纣绝阴天。 您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能说就是为了暗示我们,这个世界的死亡与王沂河身上的道果有关,还是说为了来戏耍他们就特地跑了这一趟吧? “阻止你。”纣绝阴天再次将目光投向王沂河,冷冰冰的话让他一愣,他虽不知道为何一只黑猫脸上能看到那种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这种复杂的表情,以这只猫的表情,让王沂河不由得以为祂是来救赎自己的。 “借助【昆仑】的妙用,以及你的法,你可以短暂地唤醒这个世界的信息,使祂从一整滩死水,到其中一部分变成活水。”纣绝阴天感叹道,“这比古话中的物返先天还要离谱,首先你们需要清楚一点,世界之死所说的信息停止流动,并不是你们理解中的那种单纯的死水,信息停止流动,就相当于这些信息是不存在了,消失了。” 纣绝阴天这么一解释,王沂河与朱棣二人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等于说,王沂河做的事情,不是给一条失去源头的水潭注入活水使其流动,而是重新创造出了一个拥有全新源泉的活潭。 朱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然办到这一点的其实是那面【昆仑】,但是能让【昆仑】复苏的王沂河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第87章 回响 “可那些虚影……” 是在动的啊。 王沂河其实也被震惊到无以复加,他本来仅仅以为是由虚化实这种至少看起来似乎是能操作的事情,现在竟然告诉他不是这样。 在场的都清楚,纣绝阴天的意思是王沂河的行为是再造活潭,实际上,祂这是明晃晃在告诉二人,王沂河这行为,可与创世无异了。 “那只是往日的回响,旧时的残音,如果强行要举例的话,与这些东西最相似的,是在平静的水池中丢下一颗石子,所造成的水波在撞到岸边之后形成的回波,你做的事情,就是照着这个回波以你自己的理解缔造了一个仅外观相同,内里完全不一样的东西。”纣绝阴天再次恢复初见时慵懒的模样,“你应当是见过那一章《仙砂返魂箓》的影响下诞生的东西了吧,以至于潜意识里觉得这些羽民也和那些玩意儿一样。” “什么意思,这些羽民是真的得道仙真?”朱棣质疑道,“可是我能从这些羽民身上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啊,而且王沂河降落之时,这些羽民可是主动攻击他的,这又要如何解释呢?” “首先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趋向。”纣绝阴天耐心地回复他的质疑,“就好像你在水池下方放了个抽水机,别说这些回波了,便是那颗石子,或者水池中的水都会向这抽水机奔腾,王沂河就是那个抽水机,这形容可能不是很贴切,真实情况自然是要比这复杂地多,但暂时只能这么比喻了,你们将就着理解吧。” “至于为什么是只有羽毛向王沂河行进,那就要问他自己了,他潜意识里想象的,就是这羽毛才是本体。” 朱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某人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另一个问题,你为何会感受到威胁,这么跟你说吧。”纣绝阴天斟酌了一下语言,试图让朱棣不这么丢脸,“对于水中的微小生物来说,大一点的水波于他们,就好像凡人之于海啸,都是灭顶之灾,当然相比起来,还是这些微生物要更加顽强一些,毕竟他们本来就是生活在水中的,所以这个比喻也不合适。” 好吧,他失败了。 朱棣一头黑线,这是将自己比作了水中的微生物?可能还不如,毕竟按照纣绝阴天的说法,对微生物来说,这些回波,只是普普通通的水面的一次波动罢了,但对他来说,却可能是死劫。 当然,他没有把自己的羞恼表现出来,尚未摸清楚这位纣绝阴天的目的,他对其警惕心不小。 不过,虽然不知道纣绝阴天是不是在胡编乱造诓骗他们,但至少祂的这一套说法逻辑自洽了,因此在没有找到有其他解释的证据之前,他们只能暂且相信纣绝阴天的说法。 主要是不相信也得相信,无论是朱棣还是王沂河,其直觉都告诉自己,在眼前这一只猫手里,他们可能走不过一合。 “此外,你要说这些羽民是什么得道仙真,却也不然,他们也不是什么正常的造物,只是他们诡异的方面与你想象的不同罢了。”纣绝阴天解释道,“只是他们毕竟整个种族给这世界做了陪葬,你们哪怕知道其特征,却也毫无益处,还是不知道地好。” “所以,您想让我怎么做?”王沂河与朱棣对视一眼,主动放低姿态,向纣绝阴天提出了疑问,毕竟现在看来,纣绝阴天似乎是为了王沂河而来,他才是主菜,朱棣八不成只是一道配菜。 纣绝阴天并没有在意两人的小动作,他甚至表现出对王沂河的恭敬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让王沂河与朱棣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我的建议是将【昆仑】收起来,祂还未到出世的时候,祂不该在这个时候,特别是在这个世界复苏,会发生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讲到这里,他突然“嘘”了一声:“不可说,不可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我会酌情回答的。” 朱棣与王沂河再次对视一眼:“这个世界是不是在发生什么变化?” 他记得朱先樆与他说,西昆仑在日渐危险,莫非是指的这些所谓回波?还是说,有人往这潭死水中投入了新的“石子”。 “是的。”纣绝阴天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体,煞是可爱,“这个世界死得太久了,快要死透了,在其死亡的那一刻所造成的这些回波,也快要消失了,如果死亡的世界不再有这种回波,你们再进来,若是没有真果傍身,会给这个世界陪葬。” “不过你们放心,有几件东西在不停地造成新的回波,至于我说说的这几件东西是什么,你们应当已经见过其中几个了吧?” 其中几个? 朱棣仔细回想,数了数,若是复数的,那《肉芝延寿箓》定是其中之一,高塔第一层的两座不知来历的石碑恐怕也逃不过。 “我还有一个问题,送我们进来的那只青鸾,可不正常吧?”王沂河突然开口问道,正是因为这只青鸾,他才会潜意识里认为这西昆仑中的东西可能也与这青鸾相似发生了变异,不成想竟能噩梦成真,不过正如他所问的那样,作为西昆仑入口的青鸾,变异成那副模样,也不能怪他想差吧? “这,也不能说。”纣绝阴天尴尬地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这只青鸾是受了高位的影响,才落得如此下场,不过祂也算是苟延至今,尚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纣绝阴天这句话给二人吓了一跳,什么意思,那副被寄生虫控制的躯体,居然还活着不成? 而且,哪怕朱棣说得再隐晦,他们两人只需把这句话在肚子里稍微转一转,就能得出结论,青鸾可是神鸟,祂的上位自古以来有且仅有一位,便是楼下那位死寂之主,西母! 青鸾可是祂的信使。 这等神鸟,落得如此下场,究其原因,居然是祂的主人? 王沂河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第88章 非者,违也 王沂河突然想起什么,他略有些兴奋地问道:“若是我们将东昆仑地下那本《仙砂返魂箓》送回此处,是不是就可以绝此后患了?” 纣绝阴天闻此,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的朱棣,笑道:“那一章既然出去了,就等闲回不来的。” “当祂们在这里的时候,因为世界之死,信息不再流动,这些章节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影响到既定的历史,但是当祂们离开这里,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纣绝阴天笑着道,但是他的话语间却是透露着丝丝的寒意,“你们在那所谓东昆仑里面见到的,并非《仙砂返魂箓》本体,可能只是一本抄本,或是投影罢了。” 听闻此言,王沂河与朱棣同时心中一惊,那他们仰仗的借助应在碑压制《仙砂返魂箓》的想法,岂不是有如空中楼阁? 本来赖以阻止世界毁灭危机的底气突然被发现没有用怎么办? 见二人的气压突然降低,纣绝阴天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们的忧虑之处,喵叫一声,笑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仙砂返魂箓》的事情,应在碑的本质要比你们想象的要高的多,哪怕东昆仑中的只是投影,顶多是让你们无法将其送回这里罢了,被应在碑压制的东西,哪怕只是投影,也会追根溯源影响到其本体。” 朱棣与王沂河倒吸一口凉气,为全球气候变暖做出重要贡献,这一次短短的谈话,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撼,《七章》竟是道果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人震惊的了,没想到居然都只能算是开胃小菜,厉害的还在后面。 他们本来对于应在碑的估算已经很高了,但是凭借一个疑似投影能限制住本体?这一段话的描述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 恕他们贫瘠的脑子实在想象不出来,这种操作是怎么实现的。 不过既然纣绝阴天这么说,他们也只能相信了,至少事情还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而且他们即使不相信,也无力改变现实。 “不过你们其实大可以放心,安心享受生活便是。”纣绝阴天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如果说之前给他们的感觉,至少看起来像是在平等地沟通的话,那么现在,他完全符合神话中对于神明的描述了。 天地不仁,视万物如刍狗。 表现出似乎在他眼中,一切都是平等的,万事万物,具是等同。 “这个世界很重要,非常重要,我们不会允许这个世界毁灭的。” 虽然纣绝阴天说这句话时毫无感情,就连眼中也是冷冰冰的,与祂一只猫的形象实在不搭,但是王沂河与朱棣都从祂的眼中看出了未尽之意。 这句话,没有说完。 这个世界为什么重要?我们又是谁?是与纣绝阴天一般的隐藏在赤县这片土地神话传说中的上古神祗吗? 祂未吐露的那半句话,又是什么? 不过,纣绝阴天的话头既然止步于此,就说明剩下的内容祂不愿意说,或者说是他们不能听到的内容,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会自讨没趣,做出追问这种不给纣绝阴天体面,自己也不想体面的事情。 只得把这满肚子的疑问吞进肚子里,以期日后能窥探一二。 “所以说,我们在这个世界,应当是不会再有收获了?”眼瞅着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王沂河转移话题道。 既然西昆仑这整个世界都已经死了,他们此前所求在西昆仑中寻找有关《仙砂返魂箓》线索的目的,也应当不会有结果了,当然他们在纣绝阴天处的确有不小的收获,而此处唯一与《仙砂返魂箓》有关的《肉芝延寿箓》,他们是不敢轻触的,如此一来,他们在这西昆仑内的旅程也算是半途而废了。 得到的消息虽然不在少数,甚至都是令人惊叹的大消息,但是目前的情况却是丝毫未变。 至于纣绝阴天那句让他们放下心来,享受人生的劝慰,他们全当放屁,无论是朱棣还是王沂河,都不是会轻易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的存在。 “那可不一定。”纣绝阴天再次反驳了王沂河的话,“非者,违也,与你所处的现实相反的,即为世界中谬误,还有什么是比一个死寂的世界居然还能以有形存在更大的谬误呢?” 王沂河闻此眼睛一亮,就连声音都抬高了几分:“你是说?” “怎的关键时刻,竟能如此蠢笨如猪。”纣绝阴天恨铁不成钢地怒骂一声,“能如此近距离地观摩一个完全死亡但是有仍然存在的世界,对你掌握《非想名箴》,会有莫大的好处。” 王沂河心知纣绝阴天的指点极有道理,如果说刚开始他只能是凭借本能在驱使《非想名箴》的权柄,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及其运用,开发之后,他已经不完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多多少少,他对自己体内这颗道果有了一点点自己的理解。 非者,违也。是错误,是背逆,是反对,是责难。 但《非想名箴》的关键是这个“想”字,以己作为世界之中心,凡我所想之谬误,即为世界之谬误。 这是《非想名箴》的关键,即主观唯心主义。 虽然他目前并不明确《非想名箴》能让他做到这一点的原因是什么,但是纣绝阴天说的没错,能亲眼目睹一个死寂的世界,对于他来说,的确是难得的大机缘。 如此一想,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宝藏居然是这个世界,他不由得虚心请教道:“我要如何才能更好地观摩这个世界的死亡呢?” “不,你又错了。”纣绝阴天摇了摇头道,“对于你来说,世界的死亡并不是关键,这个世界为什么能在死亡之后依旧存在才是关键。” “您的意思是!”王沂河太阳穴狂跳,他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世界在死亡之后依旧存在,是一件不该存在之事?”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纣绝阴天道,“整个世界的信息在停止之后,本该在数日之内溢散殆尽,这是一个极快且不可逆的过程,像这里一样已死但有形的,我可以告诉你,我仅见过这一例。” 第89章 商量 “我可以告诉你,西昆仑大世界虽死犹存的关键,是楼下那两座雕像的其中一座。”纣绝阴天道,“具体是哪一位,我暂时不能说,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了。” 其实问题又绕回了最初,王沂河认为纣绝阴天所说的这个世界虽死犹存的关键,恐怕也是这个世界死亡的原因。 不过,纣绝阴天虽然说祂暂时不能说,但是其实祂已经说出来了,楼下那两尊雕像的其中一座,西母可又被称作死寂之主,世界的死寂,可也是死寂啊。 若是纣绝阴天不提,王沂河可能也不至于将西母与西昆仑之死联系起来,但是纣绝阴天这么一提,那就是真的不联系起来也不行了。 不过,王沂河总有一种感觉,纣绝阴天好像在想办法引导自己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而且,在想方设法将自己暂时留在这个世界。 而且他感觉,对于纣绝阴天的这个提议,他完全无法拒绝,无论是激活应在碑,承继应在碑上的法,将《仙砂返魂箓》死死按在东昆仑内。 还是掌握《非想名箴》,探究自己体内这颗道果的隐秘,对他来说,都是迫在眉睫之事。 而眼瞅着能助他达成这点的路子,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尝试一番的。 “至于你。”纣绝阴天好似刚刚才发现朱棣一般,神色睥睨地看向他,完完整整一副猫主子的做派,“我奉劝你,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朱棣知道纣绝阴天的意思,只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本对此次西昆仑之行抱有极大希望,甚至不惜用一个蹩脚的借口将王沂河诓骗至此,虽然王沂河也对西昆仑有些兴趣,因而并不在意朱棣的诓骗之举,但若是他就此无功而返,岂不是白白抛去这颜面? 只是他尚未开口,纣绝阴天便知道了他的想法,直接打断了他:“我好歹曾是主死生之神只,需遵照天理,大公至正,复活这等有违天道之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呢?” 王沂河对二人之间的对话也很是关注,至少目前为止朱棣对他的示好他都看在眼里,而且在他眼中朱棣虽然满脑子都想要复活徐妙云,但迄今为止并未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错事,若是能襄助一二,他自然是不会介意的。 故而当纣绝阴天此话一出,他敏锐地感觉到,纣绝阴天也是给了朱棣一点点希望的,并非果决的拒绝,既然给了转圜余地,那说明一切都好商量。 不过他也看出,朱棣似乎怎么回都不合适,这算是纣绝阴天给朱棣挖的一个小坑。 但若是他从第三方的角度插嘴,似乎要好上很多。 他自觉自己想得不差,见朱棣尚在思索,便直接帮他把话说了:“您既然问出这个问题,想来还是有办法的吧,您也说了您曾是掌生死之阴神,现在连冥土都几近衰亡,即便是冥土仍在,想来并非不能通融吧?” 听见王沂河这么说话,朱棣苦笑地叹了口气:“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啊?” 这一位看起来本就对自己不待见,经王沂河这么一挑拨,那还得了? 不出所料,纣绝阴天冷笑一声:“怎么,你觉得这是可以通融之事?而且冥土怎就衰落了,我告诉你,只要**娘娘仍在,冥土便在,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无人主持的冥土,仅可维持最基本的投胎功能,想要还阳?现在的我可没那扭转轮回的本事。” 意思就是以前有咯? “不过,你倒是可以催一催王沂河。”纣绝阴天突然转移矛头,话头对准王沂河,“他那《非想名箴》可是了不得,若是他能凭借自己凝就真果,保不准能帮你删掉徐妙云死亡的历史也说不准。” 只不过代价是什么,祂纣绝阴天就不知道了,这句话纣绝阴天说什么都不会说出口的。 得,饶了半天又绕回自己身上了,现在王沂河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位纣绝阴天是真的想办法给自己上上强度了,至于目的嘛,也很明显。 但是他不准备在这里点破他的猜测,至少朱棣在的时候不行。 “您对于这方西昆仑大世界死寂之根源有线索吗。”既然得知纣绝阴天似乎准备培养自己,那王沂河自然要果断给纣绝阴天砌台阶了,总不能让这位大神自己砌吧? “是我降落之时的那座宫殿吗,那应当是两位神圣中某一位的寝宫吧,似乎在那里受到了袭击。”王沂河猜测道。 有神圣于自己宫中遭袭,宫殿碎了大半,那一定是一场惊天的大战,王沂河自然会猜测,那里是不是这方大世界泯灭的根源。 “有一点你猜对了,那里的确是西昆仑泯灭之始,但并非起因,也并非导致西昆仑走向无法挽回之死寂的根本原因,但可以说是整个一连串事件的发生的征兆。”纣绝阴天模棱两可地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讲得太清楚,需要你自己去体会,这样吧,我带你一一去那几件事发生之地,你有【昆仑】在手,我教你个法子,你就能看到往日的余响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朱棣,对于朱棣的态度他是急转直下,让人明显能感受到巨大的差距:“你,早点离去吧,这里于你而言,可并非善地。” 朱棣看向王沂河,郑重地一揖到底。 王沂河也知道他的意思,赶紧将他扶起来,朱棣曾主动给他护身之物,更是阻止了他翻阅《仙砂返魂箓》,仅此一项便是救命之恩,他自然不会忘却:“您放心,若有那机会,我一定会帮您。” 朱棣手霜颤抖,直直道:“但凭差遣,我绝无二话。” “言重了言重了。” 见纣绝阴天带着王沂河重新向着天上那处宫殿飞去,朱棣先是驻足凝视了会,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自降世以来,他第一次得到肯定的答复,虽只是有了这个可能但也算有了希望。 不过,在二人消失在他视野中之后,朱棣顿了顿,扭头看向安安静静躺在台子上的《肉芝延寿箓》。 第90章 生死本为一体 纣绝阴天盘在王沂河的头上垂下自己的尾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王沂河在这天空之中如履平地,祂让王沂河在这曾遭大噩的寝殿面前停住,哪怕眼下又进入了白昼,但是这个已经自虚化实的寝宫却依旧保留了下来。 “我给你提个醒,这里面,与你方才见到的可能会有所不同。”纣绝阴天也不急着带王沂河进去,反而是带着他悬立于门口,看这样子,似乎连门都不打算打开。 “此话怎讲。”王沂河也是皱着眉头,纣绝阴天不说他也发现了其中不对之处,方才初临西昆仑之时他在此处观览整个宫殿群具是一览无余,毫无阻碍。 但是现在,面对仅一墙之隔的宫殿,他分毫不得见。 在他逃离此处之后,不仅仅是门关上了,还发生了某种他不知道的变化。 这又是一处疑点,他刚才可是逃命,哪来的闲心顺手给他把门带上,那么又是谁关的门呢? “在你无意之间借助【昆仑】之力再造此地之时,甫一开始,可能是按照你潜意识中对此之猜测从而导致你遭此噩。” 王沂河点点头,他知道纣绝阴天的意思,他也没想到由于东昆仑内造成的心理阴影,竟能在西昆仑给他造成困扰,甚至险些要了他的命去。 主要也是【昆仑】突然复苏,他也未能及时研究其妙处,这才导致了这一番劫难。 “现在,你的影响散去以后,这个地方曾经的主人残留的余温开始复苏了。” “等一下,你不是说这个世界已经死寂了吗?死寂的世界信息散尽,留下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影子,如何还能复苏的?”王沂河见纣绝阴天说完这句话特意停了下来,还看向他,明白是这位洞察到了他心中的疑惑,便忙不迭地开口提问道。 只见纣绝阴天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笑道:“不怪你有此疑问,的确,你说的是常理,也是我告诉你的常理,但是这个世界的毁灭不是正常的毁灭,并非寿终正寝,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的毁灭是某些存在计划中的一部分,建立在此基础上,出现这么多不寻常的变化也就可以理解了。” “世界想要完全死亡,需要达成两个条件,首先是世界本身的死亡,为物理意义上的死亡,整个世界失去生机,一片荒芜,满目疮痍,这也是你们此前所理解的关于世界的死。”纣绝阴天的爪子把玩着王沂河的头发,但是王沂河完全无暇顾及这一点,因为自纣绝阴天嘴中所说的都是满满的干货,不仅可以帮助他了解更多隐秘的知识,更有可能帮助他掌握《非想名箴》。 “更重要的是信息层面的死亡,仅仅只是失去生机不可怕,任何一位真仙都能重新赋予这样的世界以生机,但信息层面就不一样了。” “世界本身有一个核心,我们称之为天心,以己心代天心我们称之为合道,合道者拥有在本世界等同金仙的位格,但同时也因此与世界本身荣辱与共,信息层面的死亡,需要杀死合道的金仙,并击碎天心。” “但西昆仑大世界不同,这是一个有资格承载金果自然降世的大世界,这个世界的天心,不是等闲金仙可以触碰的,而掌握西昆仑天心的两位存在,也不需要融合天心来证明自己的权柄,所以这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西昆仑大世界死了,不代表那两位死了。” 纣绝阴天说完,王沂河思索一二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所以,这处宫殿发生变化的原因是,其本来的主人发现自己曾经的寝宫被他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给改得面目全非,因此而投下了自己的视线? 王沂河寒毛直竖,感觉自己即将面临的是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危机,若非纣绝阴天还在他头顶上趴着,好像很镇定的样子,他早就跑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这只恶劣的猫不仅坐视王沂河被祂的话吓出一身冷汗,甚至还笑出声来嘲笑王沂河,“这座宫殿的主人东母,早已成为了另一位的盘中餐,与祂融为一体了。” 纣绝阴天可能觉得自己是在安慰王沂河,全然没有意识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足以让王沂河心中寒意更盛。 祂全然不顾王沂河的恐惧,自顾自地说起亘古的秘辛,那张本该可爱的猫脸,现在却像是喝醉了一般,面目狰狞,唾沫横飞:“生与死本就该是一体,祂从另一位的体内诞生,命中注定要成为另一位更进一步的资粮!” 王沂河注意到,纣绝阴天一直在可以避开另一位的名字,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另一位就是在这个世界曾与东母并为双生日神之一的西母,一个象征日出,一个象征日落。 照常理看来,理应是日出之神比日落之神要稍稍古老一些,毕竟只有日出之后才会有日落才对,这是一个概念的先后问题,可明显在纣绝阴天的口中,反而是日出之神自日落之神体内诞生,是生命之主由死寂之主孕育。 这又是何道理? 而且,以纣绝阴天话语间来看,他对于这位东母可以说是直呼其名,毫无敬意,但是这位西母,祂却根本不敢吐露其尊名,可见纣绝阴天应当是知道这位西母仍然在世,且比纣绝阴天这尊古老的阴神,要厉害得多。 而且,王沂河突然意识到,日落先于日出,死寂降诞生命,这不也是谬误吗?这对上古大神的事迹对于王沂河,对于《非想名箴》的修行来说也是极为珍贵的养料啊。 纣绝阴天发现王沂河在经过起初的震惊与恐惧之后,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镇定下来,甚至表现出了对这间寝殿的极大兴趣,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得多。” 天知道,祂在意识到王沂河将这件寝殿“复原”之后,便没有动过要进去看看的念头,可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已经开始推门了! 第91章 已逝者活在过往 有那么一瞬间,王沂河的耳边虽然仍在回响着纣绝阴天的声音,但是却像是隔了一层屏障,听不真切,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一点,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纣绝阴天口中的秘辛上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扇门。 我要开门!我要开门! 让我开门!让我开门! 他的眼中仅有这一扇门,仿佛有什么声音在他的耳边劝慰,让他的脑中再也塞不下其他东西,旁的一切都从他的认知中模糊,只有这扇门成了他人生的唯一目标。 直到他真的伸手触摸上这扇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何等的蠢事。 正当他想将手抽回来,亡羊补牢之时,为时已晚。 就这么碰触这大门的功夫,眼前的场景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直接出现在了室内,而且室内的场景分外眼熟,分明就是他刚刚进入这西昆仑之时,所依靠【昆仑】的力量凝就的寝殿一般无二。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曾拿起来研究过的蒲团上面,盘坐了一位道姑,观其样貌竟是与那座高塔第一层,王沂河曾经惊鸿一瞥过的两座神像的其中一座,有些神似。 不,那就是一个人,这是东母! 王沂河震惊地后退两步,但身后是墙,他猛地撞在了墙上,本该发出不小的声响,但是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撞到墙上的实感,就连该有的声音,也并未在耳边响起。 幻境?不对!但也不像是现实。 而且东母依旧双眼紧闭,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一般,王沂河可不相信,作为一尊神只,自己房间里多了个人,祂哪怕闭着眼,会发现不了? 正当王沂河疯狂脑力风暴,思考自己现下处境之时,突然有一个什么东西从他胸口穿了过去,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检查自己的胸口。 那里完好无损,并没有一个骇人的洞穿伤,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破,也是,若真有什么东西把他一下子给扎穿了,怎么会连一点痛觉都没有呢? 王沂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现在应当类似于一缕幽魂,他不会是在见证历史吧? 毕竟被一个东西穿胸而过,哪怕现在好像成了幽魂,但是王沂河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一定快得吓人,他好容易平静下来,抬头看向东母,只见祂被一杆黝黑的长戈穿眉心而过,钉“死”在了身后的墙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失去了意识。 王沂河撇了撇嘴,哪怕他对于这种级数存在的认知在贫瘠,也不觉得堂堂东母会死得这么草率。 这一位,演得是不是也过于假了,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具替身。 如此想着,王沂河准备离开正面战场,找一个好一点的角度,好将整件事尽收眼底,他可不觉得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他刚刚进入西昆仑的时候,这座宫殿群可是碎了一半,眼下不过是一点点开胃小菜罢了。 然而,王沂河没想到,他刚找好位置藏在角落准备吃瓜的时候,他所站的这半边宫殿直接炸碎,若非他不知因什么原因,依旧可以安稳地站在原地,他恐怕又要进行一场自由落体了。 这半座宫殿被炸穿之后,王沂河不得不穿过废墟,来到了外面,不仅仅是王沂河所在的这处寝宫主殿,外面也被炸了个大坑,形成了一处坑洞,竟能通过这洞,远远地看到脚下的这颗星球了。 这王沂河倒是没有想到,这座宫殿群竟当真是建在天外的,他本以为他在进入西昆仑时看到其出现在天外,是脚下那座星球裂开之后,这座宫殿从地面飘上来的呢。 不愧是日出之神的宫殿,倒是符合人设了。 王沂河在四处张望种也是看到了将这半座宫殿及地基炸穿的始作俑者,不出王沂河所料,与那高塔一楼的西母神像毫无差别,倒是与纣绝阴天所言对上了。 只不过,仅一个照面,王沂河就发现了巨大的差别,方才在殿中见到的这位东母,虽然宝相庄严,哪怕闭着眼睛也给人一种神圣感,谁敢说这不是得道高真,掌界神尊? 但是,这其中总有一点隔阂感,就好像这位再怎么神圣,也只是过往之神圣,而且是在历史中已经逝去的存在,他们之间隔着无尽的岁月,这处鸿沟,是对方无法跨越的。 但这一位西母不同,祂给王沂河一种无比真实的感觉,两相对比之下,好像那位东母只是一个拙劣的仿品,根本不足以相提并论。 更何况,在王沂河从废墟堆里面钻出来的时候,这位西母好像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让他有点心惊胆战的。 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这位西母想,随时能在“今日”找到自己,这种感觉让王沂河不由得想起了西方的圣教对他们的主的描述。 昔在,今在,永在。 实在是太贴切了。 不过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理睬自己一个蝼蚁的样子,而是飘到剩下半座岌岌可危的宫殿前,状似疑惑地向殿内的东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不挣扎一下吗?” “毕竟,这段时间你做出的反抗,可不少呢。” 西母戏谑的嘲笑并没有引来东母的反驳,那塌了一半的宫殿中寂静如荒野,让人不由得怀疑,那位东母当真还在里面吗?还是说她的确已然身死? 是不是有点太过草率了? 好在东母并没有让王沂河失望,祂推开仅剩的半扇门,眉心的伤口正在汨汨的往外流淌着晶莹剔透的血,王沂河总觉得这血液中透着一股迷人的香气,险些让他有点把持不住。 东母手中拿着的正是将祂眉心扎穿,把祂钉在墙上的长戈,祂把这柄戈插在西母身前,丝毫不在意祂的鲜血已经将祂的衣袍浸湿,全然没有昔日神主尊贵端庄的模样。 “您似乎很希望我的激烈反抗。”东母的话出乎意料的平静,“我能做的反抗都已经做了,只可惜功败垂成,古来成王败寇,便是正理,我该感谢您给我站着死的机会。” 第92章 一切归于死亡 东母毫无征兆的动手吓了王沂河一跳,就好像此前西母的两次试探一样,这两位不愧是异体同源,旁的不说,在果断这方面却是一脉相承。 王沂河本以为这位东母在说出那句祂已经挣扎过但是失败了之后,就要束手待毙了呢,没想到居然还要再做过一场。 先是数道霞光自天上降下,好似利刃,带着一往无前的锋锐,刺向西母。 而被祂置于西母身前的长戈,其铋上突然亮起赤色的纹路,流光溢彩,宛若朝霞。 本被西母摧毁的宫殿,地面仿若时光倒流,在顷刻间完好无损。 紧接着,整座宫殿群震动起来,微弱的光华自世间升起,经由被埋藏在宫殿内部的阵法加持,汇聚在东母手中,祂双手向上托举,不过片刻竟是形成了一颗骄阳,一时间双日同天,日母之神力在此刻达到顶峰。 在此期间,西母对东母的动作视若无睹,而东母本用于试探西母一二的那几道霞光,直接扎进了西母的体内,竟好像是普通的霞光一般,根本对王沂河造不成什么烦恼,倒是东母见此,心中的不安更甚。 她其实早知自己绝无胜算,但终究还是抱有半点希望的,谁又愿意自己多年苦修最后却是成了他人嫁衣,以作他人更进一步的养料呢? 因此祂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起初便多加试探,后来更是多次挣扎,却仍然感觉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在日渐收缩,祂的挣扎反而在加速这个过程,这种毫无希望的慢性死亡,宛若蛛网之中等死的虫豸,实在不好受。 对于世人而言,代表了希望与初升之骄阳的东母,更符合他们对于太阳的向往,因此在西昆仑大世界,东母才是供奉在人们供台上的主神,是给了世界以生机的大神。 而留给西母的,自然只剩下了害怕与恐惧。 这些都是东母的挣扎,祂借此积攒力量,积攒来自全世界的希望。 而此刻,来自整个东昆仑大世界的信仰与祂所托举的骄阳融为一体,其绽放的光华一时间遮盖了太阳的光华,至少在这一刹那祂已顶替了西母,成为了完整的日神。 王沂河恍然大悟,这才是真正的交锋,方才那道道霞光,哪怕隔着久远的历史,也让他感受到了刺目的锋锐,但是,那只是试探。 而东母的这手段,意图借助全世界的意志帮助祂在位格上吞并西母的日神之位,此为概念之争,道争。 只可惜,看西母的表情,似乎对祂的这些手段有些不屑,又或者说祂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日神位格。 就在东母托举骄阳,以至霞光万道,双日同天之时,西母动手了。 与方才吸收东母打向祂的霞光一般,王沂河眼睁睁地看着西母将整个世界的光全部吸收了个干净,一时间这个世界漆黑一片,也就是东母手中托举的骄阳尚还存有那么一点点光亮,却是完全无法像方才一般照彻周遭诸境,不再像是一颗太阳了。 不过天外的那颗太阳本身,比这还要不如,已经完全失去了光亮,暗淡了下来。 即便如此,王沂河还是凭借自己的视野看清楚东母的表情,祂并没有露出什么歇斯底里的表情,哪怕西母这么做与灭世无疑,更是打破了祂赖以与西母作对的基本盘——众生。 祂依旧是那么宝相庄严,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是神圣且崇高,但是王沂河从祂的神情中品出了一丝绝望。 “您是故意的。” “哦?此话怎讲。”西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祂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让东母手中托举的骄阳不至于被黑暗吞噬。 “您故意在我无法停手之后动手,为的就是防止我发现不对,您害怕我失去一往无前的意志,害怕我失去希望。”正如东母口中所言,祂此刻奋力托举着手中的骄阳,已经停不下来了。 这也是祂真正的倚仗,祂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成功,但是祂可以借助属于西母与自己的日神位格两相结合,缔造出一个真正的日神,这样出生的日神,是凭依位格而生,是属于世界的先天神圣,哪怕有一部分位格来自于西母,这联系也不深,而不像自己完全就是西母的一部分,对方想要吞吃自己,完全不费力气。 “当代表希望的朝阳失去了希望,这颗太阳便不是合格的资粮,但是现在,您要的美食已经装盘,盘子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 东母也没想到,祂大大低估了西母,也高估了自己,祂一直在凭借自己的力量在猜测西母的伟力,根本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从西母处“夺来”东母的日落位格,最终只是给西母做了一盘菜而已。 王沂河敏锐地感觉到一股熟悉感,他们眼下与道果背后真正主人的关系,不就和眼前这两位的关系一样吗,盘子与食物,土壤与果,倒也是一样贴切。 “不,你错了,你很重要。”西母款款地来到东母身边,笑盈盈地将手贴上东母辛苦缔造的骄阳,这颗骄阳正在逐渐吸收东母的一切,壮大自身,东母自愿将自己奉献给新生的日神,以期祂能有对付西母的可能。 但是祂没想到,祂所仰仗的一切,根本不被西母放在眼里:“这世上的一切最终都会消亡,生灵会死,大地会死,太阳会死,你会死,世界也会死,死亡是一切的归宿,也是一切的开始。” “而我,也会死。” 西母每说出一个死,对应者便会消亡,第一个死,所有生灵暴毙而亡。 第二个死,大地开裂,崩毁,诸多星辰炸作碎块。 第三个死,东母手中托举的已经顶替太阳位格的骄阳猛然间暗淡下来,不多时便在东母手中消散。 第四个死,东母的眼中失去神采,颓然倒地。 第五个死,世界开始泯灭,入目所及的一切都在消亡。 第六个死,西母在王沂河震惊的表情中炸开,化作点点星光。 这么草率的吗?王沂河愣住了。 第93章 真人 王沂河一时间沉浸在世界突如其来的毁灭中,无法自拔,这件事的发展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消亡,这对于他掌握《非想名箴》来说帮助太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待眼前的黑暗散去,他又回到了这处寝殿门口,手也保持着触摸大门的姿势。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看来你已经见过了?”头顶上的纣绝阴天见他从魔怔中清醒过来,问道。 “我失神了多久?”王沂河反问道。 “一瞬间吧。”纣绝阴天回答道,“你都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祂似乎是笃定了现在王沂河一定是满脑子的疑问,做足了准备要回答王沂河的问题,或者说是满足祂的倾诉欲。 王沂河刚从亲眼目睹世界的死亡中回味过来,尚且来不及估量自己的收获,不过他的确是满脑子的疑问,他向纣绝阴天转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这才问道:“所以,祂们是都死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祂心里是知道的,无论是从他所见西母与东母的不同,以及纣绝阴天对这二人的态度来说,西母是一定没有死的。 那他所见的,又是什么情况?王沂河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么跟你说吧,那一位以死寂侵吞一切,以造成那一纪提前绝灭为代价,功成大罗。”纣绝阴天道,“祂成功了,也失败了。” “对于真仙以上而言,情感既是解药,也是毒药,我们通常看不到自己人生的尽头,若是没有一个足以贯彻一生的目标,也就是我们的道,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但是另一点,也是作为对于高位的约束,是几位古老者一同讨论定下的,一般来说被称为人性,但更广义的说法是种族认同感,一位成道者若是连种族认同感都没有,很容易在漫长的岁月中失控,最终其自身的意志会被碾碎,我们称之为沉眠,而一位大罗的沉眠,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纣绝阴天感叹道,“人性便是我们能保有自身意识的锚,也因此很多高位隔段时间都会转生,以在人生中寻找自己的情感,所以,大罗者,又会被称为真人。” 王沂河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位成道之后,被其他几位不待见了,意图在其发疯之前把祂处理掉。” “祂已经疯了。”纣绝阴天道,“所以我才不愿意提起祂的名字,亲手毁灭了诞育自己的世界,而且祂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对东母产生了感情,如此一来怎能不疯?若非此后祂对此地产生了恐惧,丝毫不敢踏入一步,我都不会来的。” ? 王沂河有点不相信纣绝阴天的胡诌,他可完全没有看出西母对那位东母有什么感情啊。 “总之祂并非完整的大罗,不可称为真人,为诸真所不喜,物主明彩真人曾与其交手,夺了祂的道果,不过对这等存在而言,道果已非必须。” “明彩真人以此道果制成了这面宝镜【昆仑】,这才将西昆仑大世界定住,使其不至于消散的太快。” “此后,这一位就不知去向,再也没有人见过了,不过诸有无量,倒也正常,在其真的闹出大动静来之前,诸真也没空去找祂麻烦。” 纣绝阴天这一段话信息量太大,王沂河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首先就是一离开朱棣,祂就好像不再顾忌一些什么,几乎对王沂河知无不言,不由得让他有些恐慌。 而在听到“物主明彩真人”之时,他心中颇有些悸动,就好像这一位似乎与他有关,莫不是自己体内的道果是祂的吧,可是纣绝阴天后面又说对于这等存在而言,道果已非必须之物。 而且,《非想名箴》竟能与【昆仑】共鸣,发挥出这等几近创世的妙用,这样紧密的联系,是在太巧了吧。 不过这位明彩真人竟能夺走西母对道果,并制成宝镜【昆仑】!这是何等的伟力啊,要知道这位西母毁灭西昆仑大世界可是张张嘴的功夫,至少在王沂河眼中是这样的。 王沂河突然觉得手里的【昆仑】似乎成了一个定时炸弹,生怕什么时候就被西母找上门来,方才他可是感觉西母好像看了他一眼,心中的担忧更甚。 而且,这位明彩真人为何要花大功夫从西母手中夺来其道果制成【昆仑】只为定住这方大世界呢?西昆仑的入口为何又会出现在赤县?这又是一个问题。 只是现在这【昆仑】明摆着与自己体内的法有关系,他担心自己可能已经丢不掉了,王沂河明白这样的宝物灵性不低,若是自己胆敢把祂丢掉,落其颜面,那麻烦可不一定比对上西母要小。 王沂河忐忑不安地问出自己的问题,着重强调了一番他感觉到的那一瞬间西母对他的注视。 不成想纣绝阴天却是哈哈大笑了几声,道:“你放心吧,祂根本不敢对你动手,也不敢出现在赤县附近的,更何况西昆仑在此,西昆仑于祂无异于龙潭虎穴,这里面似乎有什么祂害怕的幽魂,正是因为祂本就已经疯了,反而对这里更害怕了。” “不过你最好不要将【昆仑】带离赤县,赤县离西昆仑太近,因此【昆仑】在赤县还能约束西昆仑溢散的信息,若是再远恐怕就不行了。” “西昆仑毕竟是祂曾经成道之地,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保不齐祂会回来发疯也说不准,还是谨慎些为好。” 王沂河思考了半天才意识到纣绝阴天口中的赤县,竟是大明所在的世界,以赤县神州作为世界的名字,倒也合理,毕竟他神州所在一直以来都是世界的中心嘛。 不过,什么叫做他最好不要将【昆仑】带离赤县啊?他看起来像是能去其他世界的人吗? “为什么明彩真人要将西昆仑大世界定住?”王沂河仔细回想了一番纣绝阴天的话,又发现一处盲点,“而且你刚刚说若是西昆仑消散可能会引来西母,这恐怕不是当时明彩真人用【昆仑】防止西昆仑消散的原因吧?” 纣绝阴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你是个聪明人,但是这件事,目前的确不是你可以知道的。” 第94章 鲁阳戈 纣绝阴天抛下这句话之后便不再开口,仿佛王沂河问出的这个问题触及了某种禁忌,但祂又的确不像是不满,而是在为王沂河好,见此王沂河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告诉祂,说明至少目前是与他无关的。 王沂河本以为他方才所见加上纣绝阴天噼里啪啦吐露的那一大串秘辛,多半已经是他在西昆仑能得知的全部秘密了,但是纣绝阴天明显意犹未尽,像是要带他去另一处地方。 对于纣绝阴天的目的,王沂河一直有些不解,如果说祂是为了让自己明白,自己与这颗道果背后的主人,疑似明彩真人之间的联系,等若东母之于西母。 不,他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能与那位东母相提并论,但是这不也从侧面说明了,自己能摆脱这既定命运的概率,比之东母还要渺茫?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而放弃就是了。 纣绝阴天让自己知道这一点似乎也没有实质上的意义吧? 不过现在纣绝阴天无论想干什么,他也无力反抗,在这只猫刚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暗地里试过,根本撼动不了分毫,而且哪怕自己做出了这等冒犯之举,纣绝阴天绝无可能毫无察觉,但祂却完全不在意,发生这种情况,要么他与自己关系匪浅,这显然不大可能。 要么,祂要从自己身上谋求的东西,足以让其容忍自己的冒犯,但是除了身上这颗不知深浅的道果,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让这位惦记的,更何况,祂不是刚刚就说了,到了那等级数,道果于祂们而言已非必须了吗? 不过,既然自己在其面前毫无反抗之力,那祂想要做什么,王沂河就只能受着了,至少目前来看,纣绝阴天表面上对他是没有恶意的,不是吗? 王沂河完全是被纣绝阴天带着到了一处地方,这里插着半柄戈,王沂河眼尖得认出,这正是此前他在历史中见到那一柄,这柄戈现在只剩下了一半,铋上的光彩也不再闪烁,但直直插在半空之中,周边的空间好似破碎的镜面一般,倒是颇有一些美感。 这无疑是一柄至宝,只是纣绝阴天带自己来此作甚?哪怕这是至宝,可是,也难掩祂现在一如这个世界的其他东西一样,是半虚半实的状态。 总不能让他把这玩意儿弄成真的,然后带走吧?可是之前纣绝阴天不是让自己把【昆仑】收起来了吗?说是怕会引起大麻烦,眼下又怎能朝令夕改? 好在纣绝阴天并不是这个意思,祂甚至猜到了王沂河的肺腑,嘲讽道:“你不会觉得我要你把祂凝实吧?别开玩笑了,你哪怕成就金果都不可能有这手段,更何况现在连真果都没有。” 王沂河翻了个白眼,他越来越觉得这位纣绝阴天是能看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此乃【鲁阳戈】,曾是用以丈量时间的宝物,乃是一柄非器,非名真宝,位列第一等,这代表其所用材料,与你的【昆仑】一样,是一枚大罗道果。” 王沂河瞳孔一缩,他开始猜测,自己不会是被用来培养这种材料的培养皿吧? 纣绝阴天瞥了他一眼,没绷住,笑出声来:“你不会以为,自己是用来量产非器的工具吧?” 见王沂河一言不发,祂笑得更大声了,惹得王沂河白了祂一眼,祂这才把自己快脱臼的下巴按回去。 “你是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孕育大罗道果的?” 虽然纣绝阴天语气平静,但王沂河分明感觉到自己在见到这位罗酆六天宫之首开始至今,这一位头一次对自己露出了恶意。 足以将自己碾碎的恶意。 王沂河花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至于扭头就跑,因为他清楚,现在仅仅只是恶意而已,对方并没有动手,若是自己转身就跑,这梁子可就结下了,接下来对方会不会动手可就不清楚了。 毕竟这位纣绝阴天忌惮的,只是他身上这颗道果的主人,而不是他自己,真杀了他,哪怕纣绝阴天因此得罪了背后那位疑似明彩真人,可能会在日后遭受责难,可是他是真的死了的。 更何况,他这颗道果的主人可不一定是什么善类,指不定日后还得依靠这位纣绝阴天帮他逃脱被夺舍的结局呢。 只不过,纣绝阴天的恶意,倒是让王沂河确定了一件事,纣绝阴天绝非祂口中的大罗,更有可能祂曾经有机会登上那一步,但最终功败垂成。 而且极有可能,是与王沂河身上这颗道果的主人,那位疑似明彩真人有莫大干系。 若纣绝阴天只是不屑,或者是平静地嘲讽自己,那王沂河还不至于有此猜测,但是如此浓烈的恶意…… 当然也已可能是纣绝阴天为了引导或者误导王沂河,故意释放的恶意,任何事情都要盘双边逻辑的嘛,这种级别的大神,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恶意吗? 只是这事毕竟关系到成道,祂遏制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其实正如王沂河所料,其实纣绝阴天在产生恶意的那一个刹那就能将其遏制住不让王沂河发现分毫,但是也不知祂抱有什么想法,任由自己的恶意冲向了王沂河,见王沂河虽然表情紧绷,脸上冷汗直冒,但始终未曾移动一步之后,祂突然咧嘴一笑,而后祂的恶意有如春雪一般消融。 “是个汉子。”纣绝阴天点评道,“不错。” 随后,纣绝阴天才告诉王沂河带他来此的目的:“【鲁阳戈】虽在此崩毁,但作为曾经用以丈量时间的宝物,哪怕过去千年万年,祂残存的力量依旧未曾消散。” “你放才跨越历史的长河,见证了过去,达成了以你之凡身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此乃大非也,而这柄【鲁阳戈】的断裂,亦是象征着西昆仑大世界夭折的历史,亦是大非。” “你距离完全掌握《非想名箴》,凝就真果,已是临门一脚,去吧,将【鲁阳戈】残存的时间吸收,以全修行。” 第95章 别有洞天 进入西昆仑的方法有且仅有一种,便是鸾鸟引路,而离开西昆仑的办法,就有很多了。 但是朱棣并不着急。 就好像方才纣绝阴天告诉他们,世界已死,故而伴随世界而生的知识也会死。 他半点不信。 且不说从朱先樆口中得知,自发现进入西昆仑的方法之后,进入其中又回来的几位,带回来的有用之物,虽不至于说很多吧,但也不在少数。 至少两只手是数不过来的。 这与纣绝阴天的说法,出现了巨大的差别,两方总有一方是在说谎的吧?朱棣的选择是亲自去验证一番。 纣绝阴天连警告带威胁地让他快点离开西昆仑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一定要听。 朱棣将想要离家出走的耳朵安回原位,向着最近的一处,应该说是这颗星球上仅存的一处像是宗门遗址的地方进发了。 这座宗门,规模甚是宏大,毕竟是建在那座似是世界中心的高塔附近,恐怕不仅仅是那两位女神的嫡系,甚至有可能是座下弟子所建也说不准的。 在朱棣到达这座宗门前,这个世界又好像是跳帧一般回到了白昼,一路上他为了躲避那些诡异的影子,也算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现下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这座宗门由外围九座山峰拱卫,中间看起来应当是“主峰”的地方,却是一座浮空的巨岛,其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建筑风格虽然统一,但各处建筑却是美得各具特色,而且岛的中间还有一处圆形的孔洞,从这孔洞可以看到下方。 只是这主宗下方,是一处巨大的天坑,这大坑也不知怎么回事,看起来也不像是天外陨石砸出来的啊,朱棣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莫非这中间的主宗就是这个坑里原本的土地抬升起来的?只是他稍微对比了一下,好像也合不上啊,这个坑要大上太多了,覆盖了九座山峰的范围,甚至还要更大。 这九座山峰看起来,倒像是从他处移过来的。 九乃数之极,一座建立在那等高塔附近的宗门,敢以九峰拱卫主宗,这排场得有多大? 不过这都是朱棣尚在远处之时看到的情形,而且是在黑夜中看到的,被虚影补足了的曾经辉煌的场景。 现在,九座辅峰碎了六座,碎的那六座本来在的那部分,大地都不知去向,更何况区区六座山峰了。 倒是其中有两座的山头,还是浮在半空中,从山头上延伸出的锁链,也捞捞栓在主宗的锁龙柱上,显得很是奇怪。 仅存的那三座山峰,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安稳,其中有一座从半山腰处好像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部分,这么说可能不直观,举个例子,像是一个雪糕筒的雪糕,尖尖还在,但是下半部分被挖走了一个球,以至于这个尖尖有些摇摇欲坠的。 而且可以看出,挖走的这个球还挺规整,至少从各个角度看,都是正圆。 而中间的主宗,倒是好上一些,也就大概三分之一的部分被切蛋糕一般切开了,带着其中三座不知去向的山峰的半条锁链,歪斜着浮在半空中,下方没有大地的依托,看起来都危险得紧。 朱棣先是登上了其中一座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山峰,这座山上宫殿楼台也不在少数,只是已悉数倒塌,完全没有中间的主宗看起来完整,虽然人家被切掉了三分之一,但哪怕是那三分之一,上面的宫殿看起来也是完整的。 可见迎接天变之时,这主事者是果断抛弃了九座辅峰,一门心思要保住主宗,只可惜,依旧是万载功业,毁于一旦。 朱棣在峰顶的锁龙柱上,找到了两个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处宗门的名字,但总归是与这地方有关吧。 别有洞天。 赤县亦有传说,说是王母颐养生息之天庭别府,称作别有洞天,又是瑶池所在。 感情下面那个巨大的坑是瑶池?还是说那主宗浮岛中间的孔洞,是曾经的瑶池? 要不然怎么说西王母又称作是瑶池金母呢? 朱棣带着满脑子的疑惑,顺着这根幸存的铁索来到了中间的浮岛,说起来这铁索也真是大,方才远远看着倒还没什么,如今一走近,这铁索的任何一节,上面竟足以让五马同驰,简直是大得惊人。 这锁龙柱也是,像极了一根将整座山钉在这大坑之中的钉子,说不准这几座山,就是围绕着这几根柱子,人为制造的呢? 浮岛上的锁龙柱倒是小了很多,但上面雕饰的龙更为精妙,只是朱棣发现,这些柱子上的龙唯独都没有画眼睛,是怕点了睛这些龙脱离锁龙柱的桎梏,起身飞天而去吗? 不过现在,哪怕是给这些龙点上睛,他们恐怕也飞不了了。 这浮岛上的房间实在太多,朱棣选了一处高有百丈的阁楼推门而入,之所以选它,便是因为这阁楼不仅位于浮岛的二环内,而且它的建造风格看起来,犹似一座大型的守藏室。 果不其然,这阁楼内是琳琅满目的书籍,入目所及具是一排排的书架,被填的满满当当,看起来这里的主人由于事发突然,好像根本没有机会转移藏书,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第一层的藏书不是那么的重要。 朱棣随手拿起一本书,没有,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就连封面上都是空无一字,朱棣将手中的书丢掉,一本一本地检查完数个书架,这才不得已地确定,好像的确是什么也没有。 不过他不死心,这座藏书阁可不止一层呢,保不齐有什么东西,能在世界的死寂中保存下来呢? 这可是掌界至尊修养之地,应当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宗门了,若是连这里都没有什么东西能保存下来,那别处朱棣也没有必要去了。 如此一想,朱棣直接放弃了下面几层,不再做无用功,而是直奔楼顶,曾经可能威力巨大的阵法,眼下随着世界之死,也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朱棣一路上就好像是进了一座普普通通的高楼一般,除了楼高了些,楼梯多了些,基本没什么区别。 一无所获,朱棣对着满屋的白纸陷入了沉思。 第96章 瑶池 不过朱棣并未放弃,他安慰自己,藏书楼可不一定是宗门内藏有最重要典籍的地方,这里可能还不够中心。 因为同样规模的看起来像是藏书楼的建筑一共有五座,不过既然这一座没有,那其他四座也是没必要去看的。 倒是中间那个巨大的孔洞,朱棣很是好奇,朱棣心中猜测,若是在这别有洞天全盛时期,这中间的孔洞怕是有仙液填满,宛若一块镜面,从此处上方看去,整个浮岛便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只是眼下却是破败地很,朱棣在这浮岛上行走,都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一脚踩下去太过用力,给踏出个窟窿来,这并非一开始就如此,至少在朱棣刚刚踏上浮岛之时,甚至在那藏书阁中,楼阁与地面都是正常的,只是越靠近中心的那处孔洞,这附近的东西就越脆,直至到了一碰就碎的程度。 路上见到的诸多折戟断剑,朱棣还颇有些好奇地伸手一掰,这些看似是神兵利器的东西在他手中直接握为无形,连沙尘都未曾留下。 这很古怪,毕竟这样的地方,应当是有阵法拱卫才是,浮岛上加上九座辅峰,一共十八根锁龙柱,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没有护宗阵法的样子。 但是他目前所见的所有战斗,看起来都是在这处浮岛上发生的,这些折断的兵器可以看出风格全部相同,是同一样式的制式武器。 虽然这些兵器都已经太过脆弱,完全无法拿出来进行比对,但是朱棣仅靠目测,就断定这些兵器都在互相间留下了印记,这些制式兵器的特点是在太过明显,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朱棣曾经可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也就是说,这是在内部发生的自相残杀! 这是神话传说中的别有洞天,乃是金母别府,高圣仙真居所,这样的地方,其门下弟子竟会自相残杀? 朱棣一时间有些懵,他最终来到了中间这处孔洞边上,这一个大洞是被精美的栏杆所包围起来,哪怕是有三分之一的浮岛与主岛分离,裂开,这一处孔洞也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当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这东西内里肯定是脆若酥糖了。 只是,仍然可以从这一点看出,即便是这别有洞天的弟子互相之间都打出屎来了,却也依旧谨记这中间是他们的圣地,是绝不可惊扰之处。 朱棣猜的没错,这中间这个孔洞,大有文章。 这栏杆之上,雕有鸾鸟,仙女,又有精美的蟠桃,仙果,琳琅满目,种类繁多,虽然华丽的外表之下是脆弱的本质,但至少它看起来仍有当初瑶池之美。 而且这些栏杆的柱子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处题有“瑶池”二字,这便更加肯定了朱棣的猜测,此处的确是瑶池无疑。 朱棣不敢靠在栏杆上,生怕这东西被他一碰就碎,直接往下塌,要知道他现在虽然看起来是踩在地面上,但其实他现在的重量比一张纸还轻,更像是一个影子。 若非感觉飞起来会冒犯什么禁忌,遭遇不测,他老早就起飞了,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朱棣越过栏杆向下望去,并没有如愿在这孔洞里规整的墙壁上找到一个凹进去的类似于暗格的东西。 正在他稍感失望,准备转身离去之时,从下方那个大坑处,有一道光亮晃了他一眼,他稍稍一愣,这整个世界都死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发出光来晃他的眼睛?那一定是那些在纣绝阴天口中,仍在造成“回波”的那几件宝物之一啊! 朱棣一激动,不由自主地趴在栏杆上想要看仔细这一道光华的位置,结果可想而知,这华丽的,保持了无数年的栏杆被他压得粉碎,而他自己也给了自己一个向下方的加速度,给自己发射了出去。 他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后也不慌张,反而是调整了一下身形,好让自己还能观察一下这大坑,寻找方才那一道光华的来处。 很快,他就锁定了目标,正是这深坑的最深处,不过他也发现了不妥之处,这道光华好像是在故意闪他,要将他引到这坑里,想到这,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这个世界诡异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由不得他不小心。 这座大坑底部,坑洞错落有致,但最深的一处却正正好是在上方那处瑶池的正下方,那晃了朱棣眼睛的光华也是来自于此处。 而且,在经历头顶的那处浮岛之后,朱棣才产生了疑惑,为何那高塔以及此处,甚至于路上的地面,都没有像那浮岛中心一般,一碰就碎? 他的理智告诉他,其实靠近浮岛中心的情况,才是正常的,这世界死寂了不知多久,世界的死亡,加上时间的冲刷,再怎么坚硬的东西,也该废了,只是这高塔附近,直至一路走来,至少地面像是在正常世界的样子,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现在有了对比,他这才想起这一点,若说高塔附近是由于那本《肉芝延寿箓》产生的回波,那么这下面又会是什么?不会也是那七章秘经的其中一章吧? 朱棣放缓自己的速度,落在了深坑底部,将随着自己降落被从自己身上震下来的一根大拇指捡了起来,他陷入了沉思,因为现在他身上的十根手指都在啊。 朱棣仔细瞅了瞅,发现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好像比左手的小了不止一点,他这才恍然大悟,将这根大拇指按在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果不其然,这根大拇指直接融化,与他右手上的大拇指融为一体。 朱棣把自己的两只手并在一起比了比,确定好像没有什么差别,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身上好像没有落下什么零件之后,这才转头看向周围。 他估量过落点,在那光华附近,但又不至于太近,以免那东西他承受不住,他好快点跑路。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散发着光芒的物什,那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罐子,而发着光的,正是这罐子内不知名的液体。 第97章 真果!真果! 王沂河起初感受到自己在不停地下落,周遭是何处,他早已忘却,但是身边却是有一根仿佛青铜铸成的柱子。 他是从柱子的顶端开始下落的,柱子的顶端是一处不规则的缺口,看起来倒像是被从中间折断了。 但是王沂河在向下望去的时候,根本看不见尽头,这样的东西被折断的那一部分,又去了哪呢? 由于王沂河下落的速度并不快,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柱子上雕刻的有让他摸不着头脑的纹路,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其中有一部分,他是知道的。 这分明就是刻度。 目前为止,他所见到的数十个刻度都是一样长的,但是其间隔有细微的不同,只是王沂河却是无暇去研究这些刻度之间的规律了。 他正在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感知。 首先是一只左手,他勉力将左臂抬起来,不出所料地看到已经半透明,几乎就要消失的左手,就连左手的袖子也在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起来。 他并没有感到恐慌,反而是在细细地体会他的手消失之时的感受,他在品味自己的手从有到无的这个过程。 在这只手完全消失,半透明状开始向小臂蔓延的时候,另一只手以及两只脚也开始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极其恐怖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在不受控制地下落,但是照这样下去,不到他落地摔死,他就要自己消失了。 虽然他觉得,就自己这个明显不符合常理的下落速度,恐怕落在地上是死不掉的。 但是,他却平静地觉得,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他丝毫不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而且两只脚与另一只手也即将面临消失的困境而害怕,反而更加专心地沉浸在身体逐渐消失的奇怪变化之中。 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与自己的身体贴合地更加紧密了,具体表现为,若是之前,哪怕自己的手脚消失了,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它们还存在。 但是现在,如果说他的灵魂是一个小人的话,这个小人的手与脚也正在消失,同步了,他完全感受不到了自己的手脚,就好像他从未有过。 就连他曾经拥有手脚时的那些感觉也没有了,这很奇妙。 到了最后,他只剩下了一颗头,不停地下落,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全部身体,就连这一颗头,也即将面临着消失。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这根柱子的底部,那是一片碎裂开来的镜面,整个镜面上映照着他现在的样子——一颗头。 王沂河猛然惊醒,他逐渐回想起了拥有身体时的感觉,以及他是应当拥有身体的,随着他这些感觉到恢复,他的身体也逐渐回来了,直至他双脚踏足其中一块碎裂的镜面,而其他几片镜面则从各个角度映照出了他帅气的身姿,全新的身姿。 自此,他如获新生。 他感觉自己的感知无限灵敏,并且他感觉到,他现在完全可以掌握自己体内的那一颗道果了。 而且若是之前,他在面对纣绝阴天之时,只有本能在告诉他自己绝非其对手,但是现在他可以感受到纣绝阴天身上那一股子如渊如狱的气息,虽然他依旧对纣绝阴天的手段没有一个直观的了解,但是至少,他于纣绝阴天的差距已经拉进来很大一截。 “恭喜你成就真果。”纣绝阴天在与他打了招呼之后又突兀地出现在王沂河的头顶,他丝毫反应不过来,“这下子,在其生长为金果之前,你是完全安全的了。” 见王沂河皱了皱眉头,他嗤笑一声道:“你不会以为,你当真已经完全掌握这颗道果了吧?” 王沂河疑惑的不是这个,不过能让纣绝阴天猜错他心中的想法,他心中倒是反而有些高兴,他疑惑的是:“什么叫做成长为金果之前?” “这颗真果生长为金果至少需要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盖闻天地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年,这点时间成就金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纣绝阴天道,“但是你得在这段时间之前,成就金果。” “就好像赤县的那些近仙,他们惧怕开花结果,因为他们靠自己无法突破法的桎梏成就真仙果,而你要惧怕的,就是在这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内,成不了金仙果,否则,这时间一到,你顷刻间就会因为这道果的生长速度,比你自己修炼速度快,而彻底成为这颗道果的养料。” 听闻此言,王沂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可也太久了,他现在的中心恐怕得放到怎么帮助自己的家人也一起长生不老上来,这么久远的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更何况这可不是明日,而是实打实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啊! 见王沂河好像有摆烂的想法,纣绝阴天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自己下错注了:“凡事都有例外,我方才所讲,是建立在这道果的主人是一尊金仙的情况下,你这颗很可惜不是。” “不瞒你说,祂降不降临,取决于赤县大世界会不会毁灭。”纣绝阴天道:“你就相当于赤县大世界的一根保险丝,一旦赤县大世界面临即将毁灭,或是被浸染的灭顶之灾,你这颗保险丝就会熔断,你这颗道果背后的主人,就会直接降临,插手挽救赤县大世界的颓势。” “所以,努力救世吧,少年。”见王沂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纣绝阴天恶劣地露出微笑。 王沂河听见纣绝阴天的话,牙都快被他咬碎了,以他目前所知,赤县的灭世危机,就《仙砂返魂箓》这一件,他扪心自问,哪怕他现在贵为伪真仙之尊,毕竟他现在仅仅只是《非想名箴》的权柄步入了真仙,若想成为完整的真仙,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来以《非想名箴》之力,构筑属于自己的法理。 总归不会是三十年能做到的。 总之,《仙砂返魂箓》的问题,迫在眉睫,但是他现在却是毫无办法。 对了,还有应在碑呢! 第98章 离开西昆仑 纣绝阴天在抛出那句极其恶劣的话之后,便不知去向,徒留王沂河一人留在原地思考了良久,最后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哪怕他对体内这颗道果再怎么警惕,他能直接越过凡间,一跃取得真仙道果,根本就是体内这颗道果给他的福利。 他本也不是什么自视甚高之人,当然清楚,若非体内这颗道果来历甚大,他至死也顶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罢了。 连赖以作底牌的本事,都来自于人家指缝间的一点点馈赠,他又如何有这个资格去反抗呢?也罢,至少按照纣绝阴天的说法,只要能保住这赤县大世界,那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内他就是安全的,但若是保不住,他自问暂且没有那个手段在世界毁灭的危机之中保下自己的家人,那剩自己一人独活,也没什么意思。 走一步看一步吧,也只能这样了。 心中有了思量,暂时放下杂念,他才发现自己眼下正在那根【鲁阳戈】下,他之前也在西母与东母的道争之中见过这柄神器,本还在想怎么此戈一亮,便可将西母砸坏的宫殿恢复原状,经纣绝阴天一解释,他才了然,这竟是古神用以丈量时间的神器,怪不得有此妙用。 只是之前在过往的历史中,他看到的这柄【鲁阳戈】并不大,仅一手可握,故而哪怕上面的花纹有些眼熟,一时间他却也没有认出来。 但现在一观其整体,他当即就发现,这正是那柄【鲁阳戈】,上面的道道刻度,大概就是“时间的刻度”吧。 只是刚刚在纣绝阴天介绍时,他见此戈可没有这么大啊,怎么眼下竟变成如此参天通地的神柱了? 而且祂脚下所踩之处也很不正常,这本该是普普通通的宇宙一角,被这根【鲁阳戈】扎碎之后,倒是成了不规则万华镜一般的镜面,竟是让他能施施然踩在上面了。 而且,王沂河粗略数了数,这裂开的空间形成的镜面少说也有数百片,大小各有不同,似乎是通往不同世界的通道。 王沂河现在可是真仙,至少位格是,这些镜面中其中有一面是来自赤县的信息,这他能感觉不出来吗? 这便是离开西昆仑的其中一个办法,若是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而且有那个本事找到两个世界间的夹缝,就比如此处,就可以直接借助这处夹缝穿过去,没死就是成了。 不过,这很考验抗造能力,毕竟是穿越两界,这不像是之前的鸾鸟引路,相当于给了通关文牒,是走官方通道,这种硬闯行径就相当于偷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保不齐就身死道消了。 不过这对于初具真仙位格的王沂河来说,完全就算不得什么了,哪怕没有这一处镜面,他也完全可以找到另一处相和之地,直接钻过去。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重合不是平面上,或者三维立体层面的某些部分重叠这么简单,以走路举例,是有可能出现一步重叠两步不重叠,再一步重叠这样不规律的情况的,也有可能出现某一处时而重叠时而不重叠。 这样的地方除非实在运气太好,否则就是一条死路,但这一处被【鲁阳戈】插出来的数百个通道,却明晃晃是数百个稳定的通道。 就好像是有一根绳子,将数百个气球牵连在一起,绑死定在了一处。 王沂河思考了一会,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形容,实在是不能更贴切了。 他也尝试过去触摸这杆【鲁阳戈】,完全无法触及,虽然现在他已经可以不将【昆仑】取出来便可借助其力量了,只是正如纣绝阴天所言,这件至宝,已然折戟玉碎于此,毁坏于久远的过去,凭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将其复原,更遑论拔起带走了。 否则这么一杆可以逆转时间的神器,若是能拿来作为一张必要时刻扭转局势的底牌,简直不要太妙,可惜了,他没有这个福分,至少现在没有。 见事不可为,王沂河果断找准了含有赤县气息的那一处镜面,一猛子扎了进去,左右这西昆仑仅剩的那几个能让他改变现状的东西,恐怕便只有那分散于各处的七章秘经了吧? 但那岂不是相当于从龙潭转向虎穴,甚至八成会死的更快,他自问自制力不强,还是不要接触的为好。 说起这个,以他现在真仙的位格,自问若是接触那本《肉芝延寿箓》恐怕也落不了好,虽可压制一二,但绝不可能无事发生。 那么之前观览了整本《仙砂返魂箓》,却看起来毫无异状的朱棣,就显得非常可疑了,他不知道朱棣是否有什么手段能压制《仙砂返魂箓》的侵蚀,总归是不可能越过真仙位格去,说是有望比肩,都是抬举他了。 唯一的合作伙伴,有可能会失去合作价值,再结合之前的朱先樆,卢妙音等人,他不由得两眼发黑,竟是产生了一种独木难支的感觉。 待他再次脚踏实地之后,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落在了进去之时的那地方附近,只是原本躺在地上的青鸾,已然不知所踪,想必是另寻他处,钓鱼去了吧?王沂河猜测,那东西可能是消化完了之后就会换一处地方,引诱一个新的受害者,这样周而复始。 王沂河想到这皱了皱眉头,他虽眼下自身难保,但是见到这种害人之物,总要想着能否将其处理掉,只不过他并无十足把握,这可是西母的信使,生前绝非王沂河这样的半吊子真仙。 想到就做,王沂河不假思索地在山中开始寻找那青鸾来,果不其然,在凝真果之前,他看这青鸾,只是恶心难忍,今日脱胎换骨之后,远远地看这青鸾,却是只剩下了恐惧,这东西绝非现在的他可以染指的,他赶紧移开自己的视线,这青鸾给他的感觉,仅次于方才在凝真果之后,他看的纣绝阴天那一眼。 如渊似海,仿若黑洞,吞吃一切,深不可测。 第99章 家人 既然事不可为,王沂河当然不会自寻死路,只是将此事记下,以待日后。 好在这青鸾与那《仙砂返魂箓》想比,已是有道仙真了,只不过是隔段时间便消失一个罢了,进食的频率并不长,甚至有时候数年都不会做一次案,因而大明政府之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主要是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啊,他们也完全没有办法对付这只青鸾。 王沂河自然是也只能假装没看到了。 离开西昆仑后,王沂河本打算直接前往东昆仑,再次观摩一番那应在碑,承继其中所记载之法,若是他预料的没错,那应在碑中的法应当与《非想名箴》有不浅的联系,八成是可以在他梳理属于自己的法理这方面,给他不少助力的。 但是,他又担忧自己若是在应在碑处承法之时花废了太多时间,会让家人担忧,而且他也想要试探一下朱棣,看看其现在究竟是什么想法。 因此,哪怕东昆仑与王沂河从西昆仑出来之后降临的地点都在一座山脉之中,他也还是决定先回一趟帝都,再回来见这块应在碑。 王沂河是在通过正常的交通工具回的帝都,因此他回帝都的消息并未隐瞒,在落地的时候,自己的二把手都察院右都御使张景一来迎接他,并向他描述了内阁改组大选的近况。 前内阁首辅,户部尚书林应圣亲自出面确认自愿退出大选,这倒是在王沂河意料之外,不过目前为止,这位纣绝阴天给自己行了无数方便,几班谋划,眼下不过只是操控着林应圣的肉身出个面,洗脱王沂河将他带回制狱之后无故失踪的嫌疑罢了,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张景一却是不知道这一点啊,他只知道这位户部尚书明明几乎可以说是被断了政治前途,可以预见下一位内阁首辅上位,他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定是要动了。 但她没想到,林应圣在宣布主动退选之后又主动辞去内阁次辅,户部尚书之位,像是识相了一般直接回家养老去了。 这让对其如临大敌的诸世家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林应圣若是鼓动百姓,还真有可能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如今相当于自己斩去自己的翅膀,坐以待毙。 很难让人相信啊。 只是这位林应圣做的太果断,他们不信也得信了。 张景一放下都察院工作亲自来迎接王沂河回京,主要还是传达朱先樆的意思,让王沂河回京之后,寻个空去一趟紫禁城,有要事相商。 哪怕知道王沂河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只是这位皇帝陛下召见这位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口吻,是不是有点过于尊敬了? 至于为什么让作为王沂河手下的张景一来转告,而不是差遣陆听仙来与王沂河分说,自然是为了保密。 前者,在都察院给朱先樆汇报工作时,她顺嘴就能提了,而且作为都察院二把手向一把手汇报工作进展是正常的事,这么一过,这消息就以合理的方式过到了王沂河的耳朵里,而且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若是朱先樆直接让陆听仙过来,不出半日,此事就会人尽皆知,她防的绝非凡人,而是各大世家中那些知道世界内幕的法主们。 “行了,我知道了。”张景一本以为王沂河听闻皇帝陛下召见,理应一落地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紫禁城,近年来紫禁城虽与青阁并称,而皇帝陛下也仅掌军事,但在部分世家心中,这皇帝陛下,依旧是九五至尊。 张景一正是其中之一此前朱先樆让她来请王沂河之时那恭恭敬敬的态度已经让她世界观崩塌了,王沂河这无所谓的,让朱先樆等着吧的态度更是让她破防。 只是她虽然心中波涛汹涌恨不得提着王沂河的脖子将他带到紫禁城去,但她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半点,毕竟是皇帝陛下都要尊敬的人,她也不是那种为了信仰不惧生死的疯子。 王沂河不立刻去见朱先樆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本来先回京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父母亲人担心,如今又怎么可能放下近在咫尺的家人,先去见朱先樆呢? 此前王沂河去见朱先樆的时候,他的家人就被告知他去进行一个秘密任务,因为保密级别很高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不过让他们放心,绝对安全。 王沂河听此撇了撇嘴,他能回来那这任务自然是绝对安全,他若是回不来,那区区几个平民,想要闹又能怎么样?恐怕最多为了防止他有从西昆仑回来的可能,好好地将他们给供着罢了,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当然他心中吐槽归吐槽,也不可能说出来让父母担心,于是这一次,他干脆带着父母去北方其他城市好好游玩了一番,什么万里草原,什么冰雪世界,通通玩了一遍,好好地放松了一下心情。 不仅仅是陪伴家人,更是让自己在西昆仑接收了那么多信息之后,有些不安的心灵得到来自亲情的洗涤,更是相当于在加深自己作为人性的锚。 纣绝阴天说的有一句话他听进去了,哪怕是大罗想要保有自己的性格,不至于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失去自我,失去感情,成为无念无欲的太上忘情之神,那么,用以锚定人性的,你在乎的人是很重要的。 家人是你的锚,也是你的港湾,家的温情是只属于家的平凡与爱,这是谁都比拟不了的。 在紫禁城中得知王沂河在北京下飞机之后,正来来回回徘徊,翘首以盼的朱先樆,在得知其又带着自己的父母亲人上了去游玩的飞机之后,她也仅仅只是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金銮殿内除了她,便只有朱棣一人了,卢妙音不知去了何处。 见朱先樆颇有些垂头丧气,朱棣安慰道:“这也算是好事啊,不正是说明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吗,此子我欣赏得很。” “说是话,依我看来,若非他是想他家人了,恐怕从西昆仑出来,他根本不会回帝都。” 朱先樆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她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第100章 没嘴了 时间过去七日,这一日王沂河再次落地帝都不久,朱先樆就迫不及待地又将朱棣叫来了,只是见到这位“女帝”在自己面前背着手,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朱棣实在很难绷啊。 “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听见朱棣略带不耐烦的语气,朱先樆这才停止自己的绕圈行为,她站定在朱棣身前,问道:“你就不担心他又消失七天?” 当然,一般来说,她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只是…… “别跟说我,你没有注意到七天前他降落在帝都之时,那一股骇人的气息。” 朱棣自然是注意到了的,那一股气势与近仙已经算是两个物种了。 如果说,近仙虽在凡境九景体系之中,仍然被归类于九景,但是被部分人称作“第十景”,但由于九为数之极,这一称呼并未被落实。 只是,所有人都清楚,近仙与普通九景之间的差距,比九景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而七日之前在帝都国际机场惊鸿一瞥的那一缕气息,与近仙之间的差距,更是有如深渊。 而且以他们的眼力来看,这缕气息并未针对任何人,而且若非近仙级数,或是朱先樆这等近仙在望的存在,根本察觉不到这如渊似海,如神似魔,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将整个帝都从这世界上抹去的气息。 不针对任何人,似乎是无意间流出,要么是这气息的主人重伤未愈,不能完美把控自己的气息,要么便是此人晋升不久,尚且无法收束自如。 总不能是其人为了吓唬他们,故意放出这一缕来吧? 而那一缕气息经过他们多方排查,甚至请动了不知根底的卢妙音,这才在王沂河离开之后算出其正是来自于王沂河的总宪专机。 这才是朱棣两次受朱先樆邀请,愿意在这金銮殿内等候王沂河两次的原因。 甚至假如当真如似朱先樆所言,王沂河真的又在回到帝都之后不来见他们,而是选择再次离开几日,他们也毫无办法,甚至只能在之后再等一次。 这都是七日之前露出那一缕气息之后,无论是朱棣,还是朱先樆等人产生的深深的忌惮。 其实王沂河的手段比之前其实仅相差毫厘之间,只不过是多了个真仙位格罢了,在把这个空壳填空完成之前,他并不能真正拥有真仙手段。 但是他们不知道啊,对于这个领域,他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放心吧。”朱棣猜测,“他若是当真还不想来见你我,完全没有必要把他家人送回帝都不是?总不能是单纯想要戏耍你我吧?” 朱棣无奈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仅仅只是跟着纣绝阴天离开了一小段时间,这王沂河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正是这种自信的表现,让他们把握不定王沂河现在的状态。 或许是朱棣的解释算是合理,朱先樆被他说服了,便勉强安心地坐下来,只是目光却依旧注视着大门口,亦是时不时地拿起手机看一眼有没有新的消息汇报。 真仙级数的存在,她重启之前是听也没听说过,毕竟对于重启之前的世界来说,现在这个时间点,赤县的毁灭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若是那时候有这么一位真仙存世,旁的不说,至少再苟延残喘个几百年还是能做到的。 朱先樆这样无声的沉默,比之方才烦躁地走动带来的气氛更加压抑,好在就在朱棣闭目养神,快要睡过去之前,金銮殿的大门,被推开了。 倒是没有让二人失望,进来的正是王沂河本人。 他推门进来之前,便已经看到二人直勾勾地注视着大门的样子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 不过毕竟是他放这俩人鸽子在先,若是再嘲笑他们这翘首以盼的样子却是当真有些不厚道了,故而他在进来的时候,强行憋着笑,看起来倒是板着脸的样子,惹得朱棣与朱先樆二人以为,王沂河对他们不满呢。 导致王沂河在关上门之后,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王沂河猜到可能是自己的表情引起了他们的误会,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同时也对自己现在的威慑力产生了新的概念,他猜测可能是自己尚不能完全收束真仙气息引起的误会,不过他也无意解释,他其实并不是完整真仙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得了,完全没有必要四处宣扬,在很多情况下,这种信息差足可以给他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不过既然是他间接造成的尴尬情形,他自然不好意思让场面继续就这么尴尬下去,便主动开口道:“你们的疑问我也是略有些猜测,我的确是凝聚了真果,可称一声真仙了。” 这里他刷了一个小滑头,是,他是说自己现在是真仙成就,可他没说他只是一个壳啊,这样子几乎是坐实了他现在真仙的事实。 听见他承认自己已有真仙成就,惹得朱棣与朱先樆呼吸一滞,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事。 还是朱棣稍微斟酌一二,开口道:“你与那纣绝阴天走之后发生的事,捡些能让我们知道的说吧。” 其实王沂河也不知道他后面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有哪些是能说的,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为此而烦恼,他思考了半天,正自以为梳理好了那部分能说的内容的时候,嘴巴一张就发现,自己分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朱棣与朱先樆也是发现了他的异状,朱先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狐疑:“不是吧?什么都不能说?” “他是说不了。”朱棣撇了撇嘴,叹了口气道,“那位纣绝阴天果真并不止于真仙成就,看来是给王沂河下了某种禁制。” 其实朱棣早有猜测,纣绝阴天既然多次催促自己离开,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对方不想让自己知道,只是尚存有一些侥幸心理,如今见此,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而王沂河,这么大几个秘密憋在心中吐不出来,他也憋得很难受。 第101章 真正的原因 在此之前朱棣已经跟朱先樆描述了自己的经历,朱先樆自己那几次进入,可从未见过什么参天的高塔,别有洞天,瑶池之类的东西,她仅是看到了些人去楼空的建筑,只能说毫无收获,但她猜测这个世界定然藏有大秘密,故而一次一次地进入,只为寻得解决《仙砂返魂箓》的法子。 只是至今一无所获。 说起来卢妙音此前也没跟她说过那本《仙砂返魂箓》的真实来历,仅胡编乱造了些明显不实的信息来搪塞她,如今想来,这《仙砂返魂箓》,应当是从朱棣所言,与《肉芝延寿箓》放在一处的另一座台子上取得的吧,就是不知道卢妙音当年是何原因,没有将《肉芝延寿箓》一并带走。 “那你如今是打算再走一趟东昆仑,以求那碑内传承了?”朱棣略一琢磨王沂河自西昆仑回来之后,好似争分夺秒的要与家人一起旅游,以至于连见他们一面谈个话的时间都没有。 稍一结合他如今的状态,朱棣登时就猜出了他的目的,是怕在那应在碑承继碑中之法花费太多时间,万一出来之后天下剧变又当如何,故而他现在要抓紧一切能利用的小碎片时间与家人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唉,王沂河至少现在还有这么多家人可以陪伴,自己何时才能寻回自己的妙云呢? “正是如此。”王沂河点点头,表情严肃道,“按纣绝阴天所说,那东昆仑内的《仙砂返魂箓》,只是一介投影,虽然祂也说凭借现在的应在碑,哪怕那里面只是投影,应在碑也能凭借这投影压制其本体,但是我总觉得不妥。” “《仙砂返魂箓》之事终究是迫在眉睫,那东昆仑中活跃的怪异这般多,便可表明应在碑并不能完全压制住《仙砂返魂箓》,若我能将这块碑复苏,想必总归会更保险一些。” “你的思路我是赞同的,只是有一件事,你需要小心。”朱先樆道,“你与先祖去往西昆仑后,我便又更换了东西两昆仑的镇守御主,差使梦主赶赴西昆仑,剑主坐镇东昆仑,七日前,也就是你离开西昆仑的时候,剑主传来消息,说是东昆仑的这只卢妙音有异动。” 见朱先樆表情严肃,王沂河便知道这所谓异动,恐怕问题不小,便问道:“剑主吃亏了?” “吃了大亏。”朱先樆点点头,“他失去了半具身体,和全身的皮,剥得干干净净,若非他本身是近仙,一身修行又几乎都寄托在剑上,只要剑尚在,哪怕整个身体没了,他也算是轻伤,只是恢复得慢些。” 王沂河目瞪口呆,就连朱棣也侧目看了她一眼,这事儿朱先樆可没跟他说。 而且,纵使朱先樆硬要说这是轻伤,但听听这描述,半具身体,全部的皮,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而且,他们两人都是见过王小六的,自然对这位剑主有过一个估算,就战力来说,他应当是这三御之中,最厉害的吧,怎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半具身体,是下面半具?”王沂河死死皱着眉头问道。 “是左边半具。”朱先樆瞥了他一眼,“说是被那只卢妙音的一根肠子直接勒断的,又被其吞吃了下去,现在三山寺及被探明的整个影响范围,即那只卢妙音的活动范围被直接圈了出来,王小六下了禁令,禁止任何人出入。” 这么多年来,这算是这只卢妙音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袭击东昆仑镇守,看来那里面定是有不小的变化。 听见朱先樆的描述,王沂河浑身一抖,似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他侧头不着痕迹地与朱棣对视了一眼,清楚地看到从朱棣的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丝恶心。 毕竟,那条五百米的楼道是某个东西肠道这件事,还是朱棣告诉他的。 “我离开东昆仑的时候,那东西曾说我在他肠子里进出,意思是我们所经历的那条五百米的楼道,就是它的肠子。”王沂河对着朱棣说完,又向着朱先樆解释了一下那条楼道的诡异之处,接着道“那玩意儿的肠道竟可大小如意,还能从东昆仑中取出来不成?” “可东昆仑实验室是在二百年前建成的啊,那条楼道也是在二百年前的设计图中就有的。”朱先樆很是疑惑,当初有关东昆仑实验室的档案全都是卢妙音自己提交的,包括设计图及实验内容在内,她在东昆仑事件结束后全都有归档封存,这一部分朱先樆是看过的,“总不能二百年前,那场实验开始前卢妙音就已经不对了吧,否则解释不了这楼道的事情,又或者,那楼道,以及东昆仑内这只卢妙音,与真正的卢妙音本身根本毫无关系?” “不对不对。”王沂河否定道,“你忘了按照大明这位卢妙音的说法,东昆仑这只卢妙音是他逃离东昆仑后,从自己识海中揪出来的隐疾?那这其中就有一个先后问题了,若卢妙音没有欺骗我们,她这隐疾是在东昆仑事件结束后才有的,东昆仑这只卢妙音是怎么能说里面那根楼道是它的肠道的?” 朱先樆陷入了沉思,是啊,这先后完全颠倒了,不符合逻辑啊,除非…… “除非从一开始,卢妙音就在欺骗你们,以真假参半的手段,足以让你们分不清哪部分为真,哪部分为假。”朱棣拍案断定道,“在建立东昆仑实验室之前,她恐怕就因为《仙砂返魂箓》而出现了问题,但她并不知道这都是《仙砂返魂箓》对她的影响,反而将这东西当成了救命稻草,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明明在毫无寿命压力,又是站在权力巅峰之际要冒险研究这复活之法了。” “她恐怕想要以死亡来摆脱突然出现在她体内的隐疾,然后再借助《仙砂返魂箓》复活,只可惜这一切都是《仙砂返魂箓》的影响,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在给这本书作嫁衣。” 《梅花易数》堂堂一本易书,却是被一本邪书有如提线木偶一般肆意操控,还真是讽刺啊。 第102章 质问朱棣 眼见王沂河这里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朱先樆对自己翘首以盼苦等七日却等来这么个结果感到无比懊恼,于是恼羞成怒地将王沂河与朱棣一同赶出了金銮殿,并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王沂河无奈地干笑了两声,唯独这件事,他也是毫无办法,以他目前的手段,对于纣绝阴天在他身上动的手脚,他实在是毫无头绪,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离开金銮殿后,王沂河并未第一时间赶往东昆仑,而是跟在朱棣屁股后面,尾随着他来到了朱棣的四合院。 朱棣对于王沂河的到来并不意外,事实上他清楚,王沂河没有当着朱先樆的面质问于他,已是给足了他颜面,也给了他不小的瞏转余地。 而今王沂河追来,有什么问题要问他,他心里也是有些底的,不过他看起来好像很淡定的样子,他甚至可能出门之前就料到了此刻,桌上的电热水壶赫然是保温在80c。 朱棣行云流水一般地泡好一壶茶,给王沂河斟了一杯,王沂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朱棣正抬手示意他喝茶的动作。 “您倒是惬意。”王沂河无声失笑,不过自上一次之后,朱棣这里的茶,他可不敢轻易入口。 “人嘛,该悠闲的时候就悠闲,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有一句话我很喜欢。”朱棣也不在意王沂河对自己泡的茶的嫌弃,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他自己清楚,他拿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道,“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王沂河清楚,朱棣不一定是真的喜欢这句话,而是在暗示自己,他在向自己示弱。 不过王沂河不打算和朱棣推太极,他准备和朱棣打直球:“您看了那本《肉芝延寿箓》,对吧?” 王沂河不动声色地将朱棣移过来的茶杯往旁边挪了挪,惹得朱棣的眉头跳了跳,他想过王沂河可能会很直接,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直接。 朱棣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看这王沂河的看似隐蔽的嫌弃动作,感觉手中的茶顿时就不香了。 手中的茶分明是以80c的热水冲泡,但在朱棣手中却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冷得有些冻手,他不得不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微微吐了一口气道:“不错,我翻看了《肉芝延寿箓》。” 他在初次看到《肉芝延寿箓》之时,脑海中似乎就回响着一道声音,他需要给妙云构建一副完美的身体,让妙云的新生不会再受病痛之苦,不会让他再感受一次被妙云弃他而去的痛楚。 初时他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毕竟这个理由实在太戳他的心窝子了,但是,在他如疯似魔地看完全本,无意识间将其放下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了不对。 这时,朱棣可能才发现,原来在东昆仑地下,通读《仙砂返魂箓》一事,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得还要深。 这点影响,扎根在他无法察觉的角落,平时并不干涉他的意识,但只要在关键时刻稍一引导,就能让朱棣像这次一样吃个闷亏。 这种影响实在隐蔽,说起来终究是他小觑了《仙砂返魂箓》,也是高看了自己,以至于现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好像都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想要离他而去,自立门户。 若非《永乐大典》之中,存续了古大明二百七十六年的国运,可以让他自己本身就拥有难以忽视的龙气,这股龙气来自于历史中结结实实存在了二百七十六年的古代大明,他等于是在借助历史中自己治下的万民意志,哪怕无法根治,但至少目前为止,勉强可以约束住这些不怎么听话的小东西。 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异至少不似卢妙音那般诡异,《仙砂返魂箓》被应在碑压制,而《肉芝延寿箓》又因西昆仑大世界之死而受限。 他身上的问题还是在此二者两相合力之下,以《肉芝延寿箓》活化了他的肉身,又以《仙砂返魂箓》赐予意识,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否则若只单单只是其中一本,在其本体受限的情况之下,还不至于让朱棣焦头烂额至此。 “你疯了?”王沂河“噌”地站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纵使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但是见朱棣竟当真坦然承认,王沂河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哪怕是他未曾接触过这《仙砂返魂箓》与《肉芝延寿箓》二者之间的任何一章。 但是,仅在东昆仑地下,朱棣当着他的面掀开那《仙砂返魂箓》的一瞬间,他感觉到的恶意比之前他在整个东昆仑之内所经历的一切加起来还要恶心百倍千倍。 当时他们对这些东西的了解尚且不深,朱棣在不明其危害的情况下遍览了《仙砂返魂箓》,这已是大错。 如今,在明知其诡谲的情况下,朱棣还要翻看《肉芝延寿箓》,这在王沂河看来,可与自杀无异。 “你当初与我在东昆仑之时倒是说的好好的,说是以《仙砂返魂箓》之中的法子复活徐妙云,那就不能是个人,现在呢?莫不是当真心存侥幸不成?”王沂河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当真是被气到了,本来与朱棣说话用上的敬称此刻也无影无踪,仅剩下满腔的愤怒,“你就盼着日后,复活一个披着徐妙云皮的怪物,与你这个怪物一起过日子不成?” 朱棣几欲开口,却无力反驳,王沂河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他知道这小子说的是对的,他此前一直抱着要教育这小子不要因为突然得到力量而高傲的心态,此刻却被这小子闷头教育了一番,也是属于风水轮流转了。 最终,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明明已经是不会再老的法主,但他看起来就好像是老了几十岁,王沂河眼睁睁看着他身上开始掉肉。 这些肉掉在地上竟长出脚来,甩着小短腿就要开始跑。 王沂河无奈地拘住这些小短腿,他现在杀伤力上可能与此前没有不同,但是各种手段却是进步了不少,比如现在,他动动念头删掉了这些小短腿的行动能力,便让它们止在原地,动弹不得。 第103章 仁至义尽 “咳咳。”见朱棣依旧沉溺在颓废的状态中无法自拔,王沂河轻咳了两声。 朱棣猛地被王沂河这一声惊醒,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肉掉了一地,这其中甚至还掺杂了两根肋骨和一颗肾。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将这些有自己想法的东西捡回来,按回他们应该在的地方,这才对王沂河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而他这恐怖的情形让王沂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结合《仙砂返魂箓》与《肉芝延寿箓》的名字,说实话光从名字就可以猜到几分功效,只是这表现形式,着实是有些恐怖了。。 “是那本《仙砂返魂箓》的原因。”朱棣疲惫地抚着自己的头,“想来一开始我就受到了影响,只是未能发现,直到碰上《肉芝延寿箓》……” 朱棣兜住欲离体而去的各种器官,坦诚地向王沂河告知自己的窘迫,其实正常情况下他想控制住这些东西还是轻松的,只是王沂河准确击中了他的软肋,他颓丧地发现,自己非但没能寻得复活徐妙云的方法,反而离成功越来越远。 更甚者,他甚至是在破坏万一日后徐妙云能复活的安定生活,在将难言的大恐怖自不可言处带入这个世界,再加上《仙砂返魂箓》潜移默化间的影响,本来心志坚定的他竟是在一时间陷入了颓废的情绪之中,这才让他身上的这些小东西趁虚而入,若非他本能地还在控制,又有王沂河在场,他恐怕会当场崩散,化作无数小怪物,自由自在地冲向大明。 “所以你在翻看那东西的时候并不清醒,是受到了《仙砂返魂箓》的影响?”王沂河感觉有些头痛,不知道是不是缺氧了,“我的建议是,你日后还是不要去东西昆仑了,那卢妙音你也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 王沂河判断,朱棣体内那被《仙砂返魂箓》种下的种子恐怕有触发条件,那就是遇到与七章秘经有关的东西,若是时间短,或许他尚能凭借自己的意志抵抗一二,一旦时间长,恐怕就控制不住了。 此前纣绝阴天与王沂河尚在的时候,兴许是纣绝阴天暗中给了点帮助,王沂河并没有看出朱棣有什么不对。 只是这其中也有一处疑点,纣绝阴天明显是知道朱棣可能会控制不住会去翻看《肉芝延寿箓》,不然也不会再三警告朱棣,让他离开西昆仑。 那纣绝阴天为何不直接动手将朱棣丢出去呢?别说纣绝阴天没这个本事,王沂河自问若是能将自己那个真果填满,他恐怕也能做到。 所以,纣绝阴天是故意的?他故意将自己带走,又不将朱棣送离西昆仑,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独立行动,他屡次提醒朱棣,难不成不是在让朱棣离开,而是在加强朱棣对西昆仑的好奇? 纣绝阴天究竟想要做什么? 王沂河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寒意。 总之,不能再让朱棣接触那七章秘经有关的东西了,不管是东西两昆仑,还是卢妙音,都要让他保持距离才是。 现在王沂河与朱棣的情况完全与之前翻了个面,此前是王沂河以凡人之身初得权柄,但其意志依旧是属于作为普通人的范畴,因此在东昆仑内,受到了朱棣的照顾。 但是眼下,轮到朱棣惨遭秘经痛击,状态极不稳定,遇到与那几章秘经有关的东西,恐怕会随时失去控制。 “你若是还想与你那皇后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务必不要再作死了。”王沂河狠狠地戳他的心窝,以他最在意的事情提醒他行事之前可务必要再三思量,“安安静静地在这等到我自东昆仑回来,看看应在碑被激活之后有没有法子救你。” 朱棣点点头道:“麻烦你了,这几日我会闭门谢客,直到你回来。” 他自知王沂河可能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眼下自身难保又如何去奢望徐妙云呢? 他也知道,直到现在王沂河还愿意帮助自己,完全是因为在东昆仑时,自己阻止了王沂河翻阅《仙砂返魂箓》这一事算是救了王沂河一命。 但是朱棣也清楚,这种情分是会用完的,既然王沂河愿意拉自己一把,他也得争气才行。 王沂河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这里,若非方才在他的感知中,删掉朱棣的难度并未比此前有哪怕一点点的增长,他早就动手了。 只是他心知肚明,现在的朱棣已经不可信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王沂河猜测朱棣恐怕对他隐瞒了什么东西。 在他攫取【鲁阳戈】余力,晋位真仙的这段时间,朱棣做的事情,恐怕不仅仅是翻看了《肉芝延寿箓》这么简单。 朱棣不说,他也不会去问,只是再次之后,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信任朱棣,只不过朱棣毕竟是帮他挡了《仙砂返魂箓》这一灾,从东昆仑回来后,他还是会最后尝试一下帮助朱棣摆脱《仙砂返魂箓》与《肉芝延寿箓》两个章节的影响。 若是成了,自然好说,他与朱棣之间还存在着合作的基础。 若是不成,他也会竭尽全力帮助朱棣压制那两个章节的影响,只是在这之后,他会对朱棣产生十二分的戒备,甚至是想办法时刻监视朱棣。 当然,若是这一次尝试之后,若他还能寻到其他办法,而那时朱棣还能沟通的话,他也会再试一次,仅此而已了。 而且,朱棣好似是已经猜到了王沂河可能拥有一个极其离谱的视野,直到王沂河来到机场登上专机,在专机离开京都范围,王沂河再也看不到朱棣的小院之前,朱棣一直保持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动作一动不动。 直到最后,王沂河也没有再次看见那个,仿若虚影一般,疑似徐妙云的影子出现在朱棣的身后。 那影子无论是在东昆仑还是在西昆仑都未曾出现过,他只在位于帝都的这个院子中见过朱棣将其放出来。 由此他断定,朱棣对他的这个手段,已经心中有数了。 同时他也确定,朱棣定然是瞒了什么天大的事。 第104章 十二日前 王沂河在东昆仑外,距离那三山寺基地足足数百里的地方,再次见到了王小六。 他坐在一个轮椅上,用几根尼龙绳将自己固定在椅子上,使得自己不会斜倒下来,外面套了一件带有巨大兜帽的斗篷模样的衣服,不至于让自己现在这恐怖的模样吓着别人。 他身上并未缠有绷带,原因倒是一目了然,王沂河看的仔细,虽然进展缓慢,但他不翼而飞的左半边身体是在生长的,首先是骨架,作为支撑身体的关键,想来等他的骨架生长完全,哪怕这左半边的其他器官,肌肉之类的东西还未成型,他也可以摆脱轮椅的桎梏,至少可以自己走路了。 除此之外,王小六的身上插了数根输液器,里面的液体各个颜色的都有,一边的桌子上也摆着几只瓷碗,光是那飘来的味道就让王沂河眉头皱起。 这是中药? 看起来,这些,就是王小六用以重塑肉身的能量来源了,只是这地上这几块不明金属是什么东西?上面怎么还有牙印的? 见王沂河盯着他若有所思但一动不动,王小六颇有些尴尬,同时他心中略有些庆幸,好在提前遣散了在旁侍奉的几个助理,现在岂不是更加无所适从? “听听?”王小六试探地问了一句,并且动动念头从一边提溜出来一把椅子给王沂河。 “嗯。”王沂河施施然坐下,他对于王小六的遭遇的确好奇,但其实他更好奇的是,王小六是怎么做到在失去半具身体和全身的皮之后,还能这般好似无事发生的。 虽然按照朱先樆的说法,王小六的根本是他的把柄剑,肉身反而不算重要,但是站在王沂河的角度,他并非剑修,对于这种以剑作本体的情况,不是很理解。 “我先与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还能活着。”虽然看起来凄惨无比,但是王小六的声音依旧是中气十足,不过他解释这一点倒也是合理,毕竟任谁来看,他都不该还活着。 “自大明有法主现世以来,所承剑法众主,无需近仙,只要步入九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转移真我入剑,以剑作我,原因不是很清楚,但我们都有所猜测,可能是与真仙之境有关。” 听着王小六的描述,王沂河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却又说不上来,便并未打断王小六,而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但再怎么说,我们作为人,本能的还是很重视自己的人身,以人身为重。”王小六似乎没有注意到王沂河那一瞬间的迟疑,他丝毫没有停顿,而是继续讲述自己的经历,他清楚眼前这位既然来此,那一定是要入东昆仑的,虽不知其目的,但是总得让对方多了解一些信息,免得像自己一样,毫无准备地前去,生生吃个闷亏。 “按常理而言,吾辈剑修,应当剑随身走,身与剑在,人剑合一方为完整,但是那一日,我在出门之前心生预兆,有生死之大危机,恰逢三山寺,东昆仑方向出现异动,我断定我这预感当于此有关,我虽不是卢妙音那般的易主,但作为一柄剑,我的本能也绝不可小觑,更何况此番前往只为打探消息,因此,在出发之前,我将临江仙留在了据点之中。”说到这里,王小六心怀庆幸地感叹道,“就是这一手,救了我的命。” “你应该也知道,那三山寺基地已被废弃,其中空无一人,只因大概五十年前,不知是何原因,应在碑对东昆仑的压制,出现了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缝隙,就这一点点的缝隙,虽不至于让东昆仑内部的东西跑出来,但是让本完完全全被控制在应在碑附近的那一只卢妙音,活动范围以极其缓慢但稳定的速度扩大。”王小六的话让王沂河想起了他之前在这所谓三山寺基地遇到过的那位自称从五品司法余冼海,当然后来得知这其实是二百年前东昆仑实验室的幽魂,而且极有可能是卢妙音的提线木偶。 “不过好在二十年后,这只卢妙音活动范围的扩展停止了,直至今日再未有寸进。”王小六心有余悸,若是按照当初的速度继续扩张,终有一日这只卢妙音随处可去那可就成了塌天的大祸。” 前因后果铺垫完,接下来,王小六终于说到了王沂河最关心的事情。 十二日前,当日轮值的司法来报,三山寺处有山摇地动,崖壁塌倒,尘沙漫天,几成倾盖之势,汹涌而来,待王小六靠近禁区,所见与其汇报的无有差别,后来沙尘散去,这才发现,自三山寺平台往下的半座山峰散作沙尘,才造成这惊天之势,而整座应在碑,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同时,又有红色的不明物体,细长入藤蔓一般,开始在应在碑上缠绕,而这倒下的沙尘上,也长出来赤色的植物,一眼望去,本郁郁葱葱的山林一时间鲜红一片,惹人心烦。 讲到这里时,王小六还动了动仅存的那只手,几张照片从一边的桌上飞起,落到王沂河的手中,这正是当日所拍摄的,可以看出整个因为山体坍塌而形成的土堆上都长满了这样的东西,一片赤红,而靠近土堆的树木花草,都被这些东西缠绕着吸干了精气,枯败损毁,从这些照片中看出,这些东西灵活地很,比起植物来说,更像是触手。 “好在这土堆倒下之后距离原先划定的禁区边缘尚有一段距离,那些东西似乎不能离开这些土石,我又下令将禁区外移了数十里,以确保安全。” 王小六提出了自己的猜测道:“我怀疑这些东西是被应在碑所束缚在应在碑附近的这些土壤砂石中,那只卢妙音想办法让山体倒塌就是为了让这些东西能摆脱应在碑的影响,只可惜它似乎失败了,哪怕这半座山成功坍塌,但这些东西依旧没能离开应在碑的力量笼罩范围,一根都没有。” 第105章 遭逢大难 在重新划分禁区,并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之后,王小六将自己的本命法剑临江仙留在了新禁区之外,便孤身一人,带着几把制式宝剑,向三山寺基地,不!应该叫废墟了。 向三山寺废墟进发。 他需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由于他此行只是为了探明情况,他也自问是处理不掉那只卢妙音的,因此将本命法剑留在外面,正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栽在里面,可以借助本命法剑重新凝聚肉身,并将消息传递出来。 来到倒下的这半座山形成的土堆面前时,他并非贸然上前,一来,这地方已经属于那只卢妙音的活动范围,那怪物随时可能出现,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一场大战。 王小六虽然不憷,但他毕竟是来查探情况的,也怕被其拖住而无法深入。 二来,这从这些砂石中长出来的东西实在诡异,不仅鲜红如血,而且其柔若无骨的样子,以及重叠的褶皱,实在是很像人体的某个器官,王小六有些害怕,万一他靠近,这些东西向他喷出屎来,他该怎么躲。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要是一齐往外喷射,谁也遭不住啊。 而且,先不说这些东西会不会往外喷射不明物体,它们的消化能力也好得吓人,不仅仅是周边能碰到的树木花草被其吸干啃尽,就连石头好像也在其食谱之上。 不对!王小六猛地发现,这些东西吸收草木,卷走砂石,正是为了填充自己扎根的这土堆,使其缓慢变大,以期扩大其行动范围。 也就是说,这整个半座山倒下形成的土堆,与这些赤色不明物体一起,已经形成了一整只难以言说的生物,这生物以树木砂石,可能还有其他东西为食物,扩大自己,这若是不加阻止,使其成侵吞之势,岂不是完蛋? 王小六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他随意拔出一把制式宝剑,对于他来说,除非是作为本命法剑的临江仙,否则其他剑再好也无太大差别,制式宝剑足以。 他先是试探性地向这些红色的不明物体斩出了一剑。 接下来,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他斩出的剑气分明无形无色,虽比不上手持临江仙之时,有本命法剑加持的全力一剑那般毁天灭地,但好歹也是他这个近仙剑胚的一剑,他毫无留手,已是全力一击,这一剑可能无法摧山断岳,但也该是削玉如泥才是。 而且剑气无形无色,但这些触手一样的东西,竟是缠上了他挥出的剑气,非但丝毫无损,还将这剑气分而食之,好似是极品的美味,甚至还有些渴望地向王小六的方向伸展,似乎在期待他可以再来几下,满足它们的口腹之欲。 王小六哪里还敢出剑,把他累死,也喂不饱这漫山遍野的肠子吧?好在他此前没有鲁莽地直接上前,否则成为这些东西食物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他的剑气了,而是他自己了。 眼瞅着对这些东西没有办法,但事情发生的根源却还未探明,王小六心一横,估算了一下这些东西伸展的范围,长度,果断御剑腾空而起,向暴露在空气中的应在碑进发。 一路上倒是安然无恙,这些赤色肠子虽然对他垂涎欲滴,奈何长度不够,完全没办法碰到他。 王小六的描述让王沂河想起自己在西昆仑时从天上坠落时,那些羽民身上迸发出来带着血管的羽毛,其形成的赤色树林遮天蔽日,恐怕也与王小六的精力相差无几吧。 总之这些不知是大肠还是触手的东西卯足了劲想要触及王小六,好在他飞得足够高,倒是安全得很。 直到卢妙音出现。 东昆仑这只卢妙音此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卢妙音的样子,它现在是一只由无数的,与那些长在砂石之中的赤色物体一般的东西扭曲纠缠在一起的怪物。 它还知道给自己套上一件外套,以勉强维持人形,至少是在在这件黄色外套的帮助下,若是足够远,或者足够黑,它看起来还勉强是一个套着黄色外套的怪人。 但实际上,就连这件外套也是它身体的一部分,是其血肉的延伸,其构成的袖袍之中,张扬狂舞的触手无穷无尽,令人作呕。 它先是潜藏在向着王小六延伸的密密麻麻的红色肠道之中,一直吊在王小六下方,并不急着动手。 直到王小六见着应在碑近在眼前,准备放缓速度之时,本够不到他的肠道中突然窜出来一张黄色的布。 说它是布都是抬举它的,这分明是不明生物的皮,上面满是坑坑洼洼的斑点状物体,在往外渗着脓水,王小六本能地一剑斩出,并拼尽全力向另一个方向蹿去。 好在哪怕是在现在他也记得,在应在碑附近绝不可飞得过高,否则会被应在碑判定为不敬,受到其一并的压制。 只是,这张黄色的皮看似缓慢,实际上比王小六的速度还要快上很多,再加上王小六本就因为靠近应在碑而逐渐放缓了速度,如今陡然间再要加速,肯定是比这早有预谋的东西要满上半步。 待这黄色的皮即将碰到王小六之时,潜藏在背后的触手争相恐后地缠向王小六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要享用这难得的美味了。 然而王小六毕竟是积年的剑修,他以手中的剑灌输剑意奋力斩出一剑,此剑毕竟是量产的制式装备,承受不住他磅礴的剑意,在与这黄色的皮接触的一瞬间炸裂开来,借助这一瞬间的推力,王小六向外蹿了一段距离。 现在他倒是不用再探查东昆仑的情况了,卢妙音的变异显而易见,这已经完全没有昔日的模样了。 于是他正准备借助尚在禁地之外的临江仙,将自己拉回去。 这亦是《听凭乐》的妙处,他的剑气能在被听到剑吟之时无处不至,那他也能凭借在脑海中回响的剑吟回到临江仙的身边。 只是他没注意到,经过方才那一下,他落到了那些红色肠道能触及的地方,这肠道的表面上分泌了腐蚀性极强的液体,不仅轻易地切掉了他的半边身体,喷射的溶液也将他的皮肤悉融化。 好在他歪过了头,下一瞬带着幸存的半边身体跑了出去,神奇的是,离开之后,那些液体的腐蚀性完全消失了,否则被腐蚀掉的就不仅仅是他的皮了。 第106章 探其虚实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光是听着王小六的描述王沂河就胃里反酸,若非这应在碑他已是非去不可,而且也不能坐视此物做大,他绝不会靠近半步。 “不对。”王沂河突然发现一个华点,疑惑道,“你怎么肯定那黄皮怪物就是三山寺的这只卢妙音?” 王小六被他问的一愣,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三山寺基地自五十年前被废弃之后,里面的一切,包括整栋建筑在内,其实都可以被称作卢妙音了,而且这些年来,那里有且仅有一个意识。” 他说着说着,也琢磨出不对来,沉声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无法确认那东西是不是本在那三山寺内的那只卢妙音。” “只是此前,所有在东昆仑外,其影响范围内出现的一切形态不同的东西,最终都被证实是卢妙音,因此我才第一时间认为那也是卢妙音。”他叹了口气道,“经你这么一说,那东西的确不一定是那只卢妙音,毕竟,此前无论其表现出的是何种形态,至少是存在沟通可能的,而不像这只,上来就打。” 他还挺委屈,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没少凭借《听凭乐》这能以自身本命法剑把自己拉回去这一手段,戏耍骚扰卢妙音,而今遭受苦果,也算是活该。 谁让他有恃无恐的? 聊到这,王沂河突然有些想念朱棣了,至少朱棣曾经通读《仙砂返魂箓》,若那玩意儿当真是原先被丢在三山寺的这只卢妙音变的,朱棣想必应该有几分头绪才对。 不过又怕朱棣牵扯到这与《仙砂返魂箓》有关的东西当场变异,因此王沂河也是想想,他非但不会去把朱棣找来问这个问题,在朱棣的问题解决之前,他提也不会跟朱棣提起。 “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总之注意安全,我的剑对这些东西不起作用,这意味着除你之外大明最强的物质层面的伤害对这些东西来说,是加速其成长的养料。”王小六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已经起势,若连你也对它们束手无策,我请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出来,否则,若是连你也被它们同化,我们就当真只能束手待毙了。” 对于王小六恳切的嘱托,王沂河没有回答,若是事不可为,他自然是会拼尽一切回来的,可还有家人在等着他呢。 事实证明,王小六将禁区再次外移似乎没有必要,因为这些东西,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墙阻隔在内,无论是砂石,土壤,还是狂舞的赤色肠道,都好像撞上了一堵只在游戏中见过的空气墙。 有一部分已经贴死在这堵无形的墙上,竭力延展自己,好像在寻找墙上的孔洞,意图钻出来。 只可惜,终究是徒劳。 不过王小六后撤禁区毕竟是为了谨慎考虑,更何况,这东西的确比王小六所描述的要大了很多,说明它的确是在生长。 一块由山体滑坡造成的土地竟然在生长,而且生长速度并不慢,王沂河怀疑,如果那应在碑对东昆仑影响范围是个球的话,他再晚些时候过来,看到的就是一颗实心的土球了。 由于实在是太像有一堵空气墙横在眼前,惹得王沂河也略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一堵无形的墙了。 这个地方距离王小六新划定的禁区,也已经有数十里距离,由于在王小六出事之后,他严令禁止任何人进入他所划分的新禁区范围之内,因此王沂河是一个人来到这分界处。 他先是在旁边观望了一下,随后试探性地将手伸向分界线内,毫无阻碍,没有空气墙,而且在他的手伸进去的一瞬间,那些红色的肠子争先恐后地向着他的这一根手指涌来,好似汹涌的潮水,很是壮观。 王沂河必不可能让这些恶心的东西触碰到自己,但是他也暂时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尝试着对这一坨使用了删除。 他寻思着,若是以真仙级数的《非想名箴》对这些东西都毫无作用,说明那本《仙砂返魂箓》大概率已经摆脱了应在碑对压制,至少是已经可以将一部分触手伸出来了。 那就得从长计议,从一路莽进去,改为想办法接触应在碑,尝试以《非想名箴》能否触动应在碑,将其唤醒。 好在,事情并未太坏,王沂河只念头一动,眼前情景便可以说是脏污尽散,莫说是这胆敢对王沂河产生心思的肠子,便是自那山上倒下的砂石土垢,也在眨眼睛消失了个干净,只是这地面好像是被犁了几遍一般,地上的草木早已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吞入肚中,成其盘中餐了。 王沂河稍稍一愣,他想过自己的《非想名箴》可能对这些东西有奇效,却也没想过竟能这般轻松,想必在踏入真仙之后,虽然道果只有一个壳,这几日靠自然填充的法理也不多,但多少也是有了,就这么一点点,便可让他的手段远胜以往。 这是质的差距。 而且,无怪乎王小六的剑气于它无效,这些东西,其实与他一般,已经摆脱了凡的桎梏,看似普普通通,但是王沂河感觉到,它们沾染了一丝丝法理的气息,只不过王沂河比它们豪横,若是那道法理在此,王沂河就算能给它删了,却也不可能这么轻松。 不过,王沂河可以感知到,那一道真仙级数的法理,就隐藏在禁区的内部,可能在窥视着他,但是即便他的视野已经足以笼罩整个被划分出来的禁区,却也找不到在暗中窥视的东西。 而且他感觉,自己刚才那一下,碰到了个等闲删不掉的硬骨头,心中略有些猜测,恐怕就是王小六在临近应在碑之时碰到的那个身覆黄皮的触手怪了。 不过好在方才那一下,已经让他探出了对方的虚实,不是像纣绝阴天一般的丝毫不可撼动,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是可以被他磨掉的。 因此,他丝毫不怂,直接一猛子扎进了禁区之中。 第107章 黄衣 从这禁区边缘到应在碑对距离,对于王沂河来说,其实并不算远,但是他可以放慢了速度,同时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想要将那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找出来。 他清楚,在把那东西解决之前,贸然接触应在碑对传承,这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除非万不得已,他的第一选择肯定是先与那玩意儿做过一场,掂量掂量对方的手段。 然而,直到他走到应在碑下,抬头注视这高大宏伟的应在碑对时候,对方也没有出现。 只是王沂河的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告诉他,那暗中的东西已经难以遏制对他的杀心,也有可能不是杀意,而是把他当做了极品的食物。 虽然应在碑近在咫尺,但是王沂河丝毫不着急,反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四周,特别是脚下,若是想偷袭,从脚下开始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见王沂河一直杵在原地,丝毫没有接触应在碑传承的意思,那东西沉不住气了,王沂河的脚下开始渗出奇怪的液体,好在他在感觉到有异动的时候便一跃而起,否则被这恶心的东西沾上,这双鞋岂不是不能要了。 王沂河好歹也是真仙成就,像万有引力这等规则,他轻松便可以抵抗,也就是飞行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需要借助《非想名箴》迂回行事了,他现在直接就能飞。 不过他还记得王小六的说法,应在碑似乎忌讳在祂周身飞的太高,故而他仅离地十数米,死死盯着那疯狂在往外冒着黄色脓水一般的他方才站过的地面。 这不是尿液那种黄色,而是不透明的黄,充斥着一股子腐朽,恶心的味道,好像是废弃的池塘中漂浮着的腐烂的臭鱼,比那更重,更诡异,王沂河不得不往上升了一段距离,这精神攻击一般的味道实在太过让人难以接受,他险些就要把在王小六那里吃的饭给吐出来了。 那黄色的体,中缓缓地钻出来一个人形的东西,体表流淌的黄色液体在数个呼吸间凝固,成为了看似是一件衣服,实际上是像是皮一般的东西。 王沂河的这个特殊的视野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能清楚地看到这黄衣怪物黄色皮肤上那微不可见的一个个毛孔,这些毛孔长着吓人的利齿,在那里疯狂开合好像嗷嗷待哺的凶手,令人寒毛直竖。 而这层皮除了毛孔之外也并非光滑一片,它长满了黄色的毛,不应该说是毛,该是触手才对,这些触手并非是人身上的汗毛一般,而是似乎拥有自己的意识在肆意地挥舞,有些甚至还在互相缠绕,互相打架,这一幅幅画面映入王沂河的眼帘,实在令他寒毛直竖。 而这层黄色的皮在这人形东西的身上构成了一件带有兜帽的黄色长袍,但这长袍完全遮盖不住从袖中,袍下伸展出来的,张牙舞爪,肆意狂舞的触手,可以看出,这触手的主人倒是稍稍约束了它们,否则,应该已经尖啸这冲他伸过来了。 没错,这些触手,有一部分甚至长着数之不尽的嘴,而另一部分,则是生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若是被密集恐惧症看见了,怕是得当场昏过去。 为什么说这些触手受到了控制呢?王沂河明显可以感觉到这些触手对自己的渴望,以及蠢蠢欲动的状态,若非被控制住,又怎会对着他淌着口水,却始终不动手呢? 也就是说,这东西不像是王小六猜的一般无法沟通,正相反,它可能是有自己意识,是可以沟通的,只不过可能之前,是太过想要将王小六吞入肚中,这才招呼都不打,也是,你见过谁进食的时候还要根食材打招呼的,更何况是这种怪物了。 那么,这东西是那只被丢在三山寺的卢妙音的可能性,又要被提上来了。 透过这黄色的皮形成的兜帽,王沂河看到了一张无法描述的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脸色沟壑遍布,仅有的一张嘴不像是嘴,更像是一个长在脸上的大洞,因为它一颗牙齿都没有,而且通过这张嘴往里看,是完完全全的黑暗,像是黑洞一般,吸收了全部的光亮。 王沂河注意到,随着这只怪物的成型,突然刮起风来,虽然不大,顶多是吹乱了王沂河的发型,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这股风不对劲。 这是一股妖风。 这时,这只怪物的声音突然在王沂河的耳朵里响起,它的话倒是让王沂河确定其正是那只卢妙音没错了。 “怎么样,对奴家今日这套装扮满意吗?”这东西恶心人的语气,与之前他在东昆仑外删掉的那一只如出一辙,令人作呕,这除了那只卢妙音还有谁呢? “嗯,不满意吗?淡黄的长裙。”它舞了舞自己黄色的皮,“蓬松的头发。”黢黑的触手又随着它的这句话“随风”飘动了两下。 王沂河被这东西的两句话恶心得无法附加,这怪物是懂得要怎么恶心人的,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想做什么?” 这东西先是袭击了王小六,现在又摆出一副可以沟通的样子,王沂河实在想不明白它的动机。 哦对了,上一次在把它删掉的时候,王沂河记得,它好像说了一句,自己总有一天会亲手把它放出来的。 想到这里,王沂河的脸色有些难看,难不成就是今日?不过那毕竟是怪物说的话,不一定是真话,也不一定是假话,但是结合他今日是要来承继应在碑之法的,莫非他承继应在碑之法就会将这东西解放出来?可是逻辑上行不通啊。 “你放心,我尚未到出世的时候,今日也仅仅只是来观礼的。”哪怕这东西长得再恶心,但不得不承认它的声音是悦耳的,若非王沂河已有真仙成就,恐怕会被它的声音蛊惑,对它所说的一切都信以为真。 观礼?王沂河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积攒了这么久,也该动手了。 第108章 好风凭借力 王沂河自禁区分界线一路步行至此,平白花费这更多的时间,不仅仅是为了勾引这只黄衣卢妙音对自己动手,想要将其引出来这么简单,更是为了蓄势待发,以求一击毙其性命。 而今王沂河悍然出手,挟雷霆之势直接以《非想名箴》封锁这黄衣卢妙音周身,以求争取那么一时半刻好让卢妙音能在这一瞬间内无法动弹,以便他能顺利将其磨灭。 他以真果法理加身,这才勉强删掉了黄亦卢妙音周身小范围的“空间”概念,虽说仅是黄衣卢妙音周遭不足半米,相当于给其套了一层立方体似的罩子,类似于用纸叠出的立方体,他仅仅删掉的只是纸这一部分,薄如蝉翼的这一部分的空间概念,但也是骇人听闻的手段了,已是隔绝内外,无法交流了。 此时此刻,王沂河有自信,便是那位纣绝阴天在此,若是在王沂河动手之前不组织他,被自己得逞之后再想要出来,也得先破去他的手段,而不能无视之。 可能对于纣绝阴天来说,破除他这手段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但也足以让他在这区区一眨眼的功夫打出足够的输出了。 只是令他他没想到的是,这黄衣卢妙音丝毫不见反抗,莫说尝试破除王沂河的手段离开了,它直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微风掀起一角的兜帽稍稍露出了它那张骇人的脸,诡异的是,王沂河从这张仅有一张有如黑洞一般的嘴的脸上,看出了“莹莹”的笑意。 惹得他手一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等一下,黄衣卢妙音周身半米处的空间概念都被他删了,那是哪来的微风的?里外明明隔绝,无法影响才对,这时王沂河才发现,里面的黄衣卢妙音,其人皮似的兜帽无风自动,外面的风却停了,看起来风也是它的力量之一吧。 与这黄衣卢妙音的无动于衷想必,它身上那数不尽的触手却是仿佛吃了炸药一般癫狂地抽搐起来,起因是它们明显不满于主体这束手待毙的行为,欲自谋生路。 只可惜黄衣卢妙音周身的“空间”概念被王沂河暂时删去,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无法脱离黄衣卢妙音的身体。 因此看起来好像是在不停地抽搐一般。 而感受到身上这些怪异触手的挣扎,这黄衣卢妙音的嘴咧得更大了,其表露出来的笑意甚至让王沂河都隐隐感觉要有被影响的趋势,好似王沂河在做的事情不是要杀了它,而是对它有大益一般。 如此癫狂的笑意,与它身上这拼命挣扎的触手一对比,其表露出来的反差感,简直令人胆寒。 虽然王沂河心中狐疑万分,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有何不妥之处,但是已经开始发动的《非想名箴》却是停不下来了,这一击以王沂河刚刚凝聚了一点点的真仙法理作为脉络,牵动的力量是王沂河自得到《非想名箴》以来前所未有的庞大,他自进入禁区开始积攒这股力量直至现在,力求毕其功于一役。 这一点法理虽比之完整的真仙道果来说,不过沧海之一粟,放在其中根本都注意不到,但其本质却远高于王沂河仅仅通过本能催动《非想名箴》之时所引动的法理。 如果说之前相当于他仅仅只是以巧手拨动丝线,使其趋向自己想要的方向,但却可能因为目标的影响而再次偏离的话。 现在,就是他可以直接抓着这丝线,使其固定在自己想要其出现的路径上,使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偏离,此时能影响甚至是抵抗《非想名箴》效果的,只能是目标足够坚硬,《非想名箴》的法理本身不能穿透了。 这样的法理,王沂河可以将其引动,但也仅此而已,这股力量开始运转之后,他就无法将其扭转了。 这张深不见底的嘴不断开合,由于内外空间隔绝,相当于是另一个世界,声音无法传递,但即便王沂河没有学过唇语,他也看懂了这黄衣卢妙音放的是什么屁。 “我等你放我出来。” 王沂河见此呼吸为之一滞,他本以为能让王小六折戟的东西怎么也该是被束缚在此的这只卢妙音的本体,而非此前所出现的那些类似于傀儡一样的存在,因此他才蓄势以待,发动了这可以说是竭尽全力的一击。 这一击若非集中在这黄衣卢妙音身上,而是爆发出来,保不齐整个昆仑山脉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被夷为平地也不为过。 不成想他竟然猜错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黄衣卢妙音丝毫不做抵抗,原来是有恃无恐,再结合那些触手的挣扎,莫非是这玩意儿在借他之手纯化自身? 可恶,他对其万分警惕,甚至不惜放弃了这几日好不容易凝炼的这一丝丝法理,不成想却是给它做了嫁衣,反而达成了其目的。 如此一来,他在接触应在碑之前,却是要再三考虑一二,会不会被潜藏在暗处的这贼子偷袭了。 不过当他自天上落下,站定在应在碑之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一切担忧其实都没有必要。 从应在碑上传来了没来由的安全感,他仅仅只是站在其身前,尚未靠近,便发现自己与此碑已经产生了联系。 同时他心中也有所明悟,应在碑附近,这些宵小之物是靠近不得半分的,怪不得之前还在禁区外面的时候,他发现王小六描述中有红色如藤蔓状的物体在应在碑上缠绕。 但他自己所见,那些东西却是与应在碑隔了一段距离,属于是虚空缠绕,如今想来,应当是那些东西根本近不得应在碑半分。 如此一来,王沂河更是恼怒,应在碑能隔绝那些红色的东西,但是他上次进入东昆仑却是这只卢妙音带着他去的,他本以为应在碑隔绝不了卢妙音。 如今想来,恐怕正是这黄衣卢妙音近不得应在碑的身才要将王沂河拦在应在碑前,逼他动手! 否则等王沂河靠近应在碑,明白了一切,便借不了王沂河的力量了。 第109章 瑶庆真人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如此一想,恐怕在王沂河上次进入东昆仑时,这只卢妙音便算到了今日。 怪不得朱棣说他直入东昆仑都没见过有什么卢妙音,想来,那一日王沂河遇到的,恐怕仅仅只是幻想,是那卢妙音借助当时王沂河并不强韧的精神意志,让当时的王沂河误以为是卢妙音陪着他。 换算到今日,王沂河自然以为,这只卢妙音是可以靠近应在碑的了,正是这样的认知错误让他受这黄衣卢妙音的算计,辛苦凝炼的法理成其嫁衣。 且待日后吧。 王沂河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不再纠结于此,将目光放向应在碑。 这一次见到应在碑与上一次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且不说上一次他急着进入东昆仑,出来的时候又被卢妙音偷袭,自然没什么精力去关注这块巨碑。 况且,上一次他都上手触摸了,完全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鉴于他刚刚发现,自己上一次可能中了这只卢妙音的幻术,他可能没有真的摸上这块碑也说不准。 但这一次,他自问已经掌握了《非想名箴》,又以此法凝结真果,远远地尚未靠近,便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吸引力,就好像这块碑是他的囊中之物,他需要这块碑。 只是他已今非昔比,没有那么容易受到影响,自然是发现这块碑似乎有意想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将手放上去。 对此,他有些惊疑不定,毕竟上一次他在无意间触碰的东西,是西昆仑内那座东母寝殿的大门,直接给他送到了历史的残响之中,见证了久远的过去。 虽然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害,但是在那历史中西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撇他的那一眼,让他至今记忆犹新,心中始终有一块疙瘩,对于这种潜移默化地影响他意识的手段,他是有些心理阴影在的。 不过他其实也没得选不是?都已经走到这了,他的目的就是要激活应在碑,承继其中所承载的法,只不过这块巨碑稍微主动了些,引起了他的警惕罢了。 而且,他之前估算过凭借自己凝炼真仙法理的速度,对比整颗道果的大小,想要将其填满,恐怕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根本不够,更不用提将真果百炼成金,熔炼出那一丝不朽金性了。 再说了,抛开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死亡倒计时不提,毕竟这倒计时有够长的,指不定他没找到给自己家人延寿的法子,活不到那个时候就不想活了呢? 想要对付《仙砂返魂箓》,或是《肉芝延寿箓》,亦或者那七章秘经,但凭真仙道果与真仙级数的《非想名箴》根本不够,他必须另寻他法,寻机更进一步,否则家人根本连寿终正寝都是奢望,指不定哪日死在从天而降的怪物嘴里,连灵魂都被嚼碎,轮回不能。 那才是让他痛苦的下场。 想到这里,王沂河不再犹豫,也不用应在碑催促,主动伸手放在了这块巨碑之上。 眼前的巨碑突然化作水倾倒而下,淋了王沂河一身,只是按常理这么大的水体砸落下来的冲击力却并未出现。 王沂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全部“看”见了。 这应在碑化作的水好似有着惊人的腐蚀性,冲刷掉了后面其本扎根的山体,洗刷了整个世界,随后便风平浪静,平铺下来。 最后形成了一个奇异的世界,至少在王沂河的视野之中,这个世界是完全的平地,地面上满满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水,天空中本来也是有云朵相依,却在那一瞬间逃离了此处,消散得无影无踪。 相比于这应在碑所化成的水改造了整个世界,王沂河更相信是他进入了另一处空间,一处类似于东昆仑一般的洞天,兴许就是应在碑的内部。 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好像有什么动静,的确,本应该是形成一处奇大无比镜面的水面,却好似成了一块巨大的屏幕,王沂河并不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却是看到了一座连绵的山脉,一处高绝的宗门。 正在王沂河对此感到奇怪之时,耳边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 “这是乐庭。” 经历那只黄衣卢妙音,王沂河现在对悦耳动听的声音敬谢不敏,更何况,这声音的主人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王沂河佯装镇定地扭头望去,好在这一回出来的,至少在王沂河的肉眼中真真是一位高圣仙真,虽然他的视野中根本看不到这位女仙,只凭肉眼观望,王沂河甚至觉得,这位女仙比他之前见过的西母,东母也要不遑多让。 “在下王沂河,敢问您是?”王沂河不敢托大,他以自己在书中看到的动作作揖行礼,恭恭敬敬地问道。 他视野视之不见,这一点连那位纣绝阴天也是办不到的。 “余号瑶庆,汝可唤余真人。”女仙缓缓开口,却让王沂河心中冷汗直冒,真人?若按纣绝阴天的说法,唯有大罗方可自称真人。 若是眼前这中普普通通,自称真人,他自然不会往大罗上想,只觉是道士的自称,但其却能做到纣绝阴天也未能做到之事,当然,纣绝阴天可能是没有刻意隐藏,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第一位让他的视野为之失效的人物,王沂河只能往纣绝阴天所说的大罗上联想了。 “参见真人。”王沂河恭敬行礼。 “汝可受我乐庭秘传否?”瑶庆真人并未理会王沂河的行礼,而是自顾自地向王沂河提出问题,这时王沂河发现不对来。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所见的这一位是本体,不过这位真人留在这的这道投影或是傀儡,似乎并没有自己的意识,而是在遵照某种程序行事,说话的语调平静地不像是在提问,就连眼睛也没有灵动的神采,就好似一具华贵的娃娃。 因此,王沂河更觉得,这应当是傀儡吧,只是以他的眼力看不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得恭敬地应是,等待这位真人的赐予。 第110章 物我三在 王沂河的回答好像是激活了什么,他恭敬应是之后,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看穿了,就好像是过安检时的扫描一般,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接着,整个空间,包括眼前的这尊瑶庆真人,都活了过来,而非如此前一般,死水一潭了。 瑶庆真人凤眸微眯,细细打量了一番王沂河,好似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王沂河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中感受到了非常复杂的情绪,具体都有什么,他分析不出来,但很复杂。 王沂河可以肯定,自己在得知朱棣翻看了《肉芝延寿箓》之后,看向朱棣的神情,都没有那么复杂,就好像是一团乱麻,除了一把火烧掉以外,可能没有第二种把它理清楚的方式了。 只是,他犹感好奇,这种你级数的人物,合该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的情绪才是,这般明显的表露,让王沂河不得不怀疑,这是这一位故意表现给他看的。 正在王沂河心存疑惑之时,瑶庆真人突然吐出来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没想到,余都死了这般岁月,还要被拉出来干活。” 王沂河自然不会认为,这位嘴里的死,是他前面这半辈子所理解的那种死,只是,他不敢对这一点进行深入的思考,这实在是太癫狂了。 不过瑶庆真人可不在意王沂河的想法,祂先是观察了一下自己眼下的身姿,以及所着之华贵衣物,撇了撇嘴道:“在祂眼里,余就是这么个形象吗?” “有点浮夸。”祂评价道,“这可能是余被误解得最惨的一次。” 王沂河在一边瑟瑟发抖,屁都不敢放一个,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生怕被瑶庆真人迁怒。 他逐渐品味出来,方才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其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恼怒。 “无趣。”见王沂河低着头,对自己的“表演”不闻不问,瑶庆真人便收回自己略有些夸张的表情,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被拉回来干活的,便不再浪费时间。 只是,祂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却又将欲出的某句话憋了回去,皱着眉头,似乎在确认什么东西。 王沂河正低着头,将注意力沉浸在脚下的世界中,观察这所谓乐庭的时候,便听见自瑶庆真人处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他不着痕迹地微微抬头,这位真人笑得肆意张扬,祂的纤纤玉手半遮在那张让人看不真切的脸上。 王沂河仅匆匆一瞥,便不得不赶紧再次低下头来,假装认真地研究脚下水里映射的乐庭,他倾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至于笑出声来。 仅仅是远远的,惊鸿一瞥,王沂河就不受控制地受到了瑶庆真人的影响,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看起来像是一个失去面部表情控制的疯子。 瑶庆真人第一时间发现了王沂河的窘迫,祂意识到王沂河对自己的恐惧,不由得又轻笑了两声,竟是开始解释自己笑的原因。 “可真是意料之外。”瑶庆真人笑着道,“余只是没想到这应在碑里面的传承,竟是属于将在·无乐坊的,看来在余死后,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啊,还真是,报应不爽。” “这么跟你说吧,你的《非想名箴》属于乐庭不传之秘,物我三在中的非在,属于非乐坊的秘传。” “而你我现在所处,名唤【应在要旨】,是一枚竹简,位列非物,本该承载的是物我三在之应在,属于不乐坊,只是现在完全变了。”瑶庆擎着莹莹笑意,“作为一件非物,祂所承载的法,便是这颗道果的主人所践行之道,是不可能更改的,如今发生这等变化,说明有人以将在之法,覆盖了应在之法,简单来说,便是以未来覆盖了当下,以而今作为未来之未来,真是好手段。” “一般来说,在过去,现在,未来三大概念中,最强盛的是现在,其次为过去,再次为未来,因为未来一直在转化为现在,而过去一直在侵吞当下,而未来一直是未曾发生的一切。”瑶庆真人满眼放光地阐述着自己的理解,“而现在,相当于是未来完全覆盖了过去的概念,开始侵吞当下,将时间比做一个闭环的圆,你便可以理解,现在永远是过去之未来,而过去,亦为现在之未来。” “想来,是有人以此为法,横覆诸有,以此成道了。”瑶庆真人下结论道。 王沂河什么也不懂,他只听到这癫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让人云里雾里的话,惹得他脑海中似乎是有什么指示穿脑而过,什么也没留下,但是就是让人头疼。 有点子读书时期,学习数学的那股感觉了。 许是发现了王沂河眼冒金星的状态,瑶庆真人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没听懂?没听懂好啊,若是听懂了,那该头疼的就是祂了。 “物我三在便是我乐庭根据大罗特质所造之法,以三件非物作为承载,而眼下这【应在要旨】所承载的,便是物我三在之将在,名唤【旬物·藏增补卷】意为将在是对一切应在之增补,是对当下的修缮,是对未来的畅享。” “又称作【奇想斋妄言录】,分为两部分,上卷为【乙钦痛并秘箓】,下卷名为【已钦痛并必箓】,上卷是想象,是虚无,下卷是真实,是以不可能为可能,化不存在为存在。” 随后祂又补充了一句:“大罗,便是诸有最大的不可能。” 王沂河在意的倒不是这个,这门法门根大罗沾边了又怎么样?他现在有肖想大罗的资格吗? 重要的是,这【奇想斋妄言录】上下两卷的名字,让他有点隔应,属于是引起ptsd了属于。 无论是【乙钦痛并秘箓】,还是【已钦痛并必箓】,这两卷名字相近倒也罢了,可也与那七章秘经已经现世的这两章,太过相似了吧? “你放心吧。”瑶庆真人一眼看透了他的担忧,虽然祂现在在这【应在要旨】之内,而且祂现在更像是还魂的幽魂,但是祂想要看到外面的情形还是轻轻松松,“【奇想斋妄言录】与那些东西,没有关系。” 第111章 无乐坊 瑶庆真人的话,在王沂河的耳中渐渐淡去,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是沉入了这分明尚未没过脚背的水,还是这水面逐渐升高,总之水面已经逐渐没过了他的头顶。 不过他始终没有感觉到那一股在水中的浮力,只感觉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来到了他方才在那水面化作的镜子里见过的,被瑶庆真人称为乐庭的地方。 只是,王沂河发现,哪怕他似乎是沉入水中来到了这个乐庭,但是这一整个乐庭并不是真实的,他似乎依旧与之隔了一方世界。 见此,王沂河先是一愣,结合一番脑海中出现的【奇想斋妄言录】上卷的【乙钦痛并秘箓】,随后便明白,这恐怕就是考验了。 他需要将这虚妄的乐庭化为现实。 不是吧?祂这是,介绍一下这本书的书名叫什么,然后就把这本书丢自己脑子里,让自己践行这本书的内容? 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 这就好比,数学老师介绍了一下这门课叫数学,下一秒就甩过来一道光是字数就有几百字的题目让自己解! 好在,脑海中的【乙钦痛并秘箓】自己介绍了自己的重点,首先,【奇想斋妄言录】的重点是奇与妄,意图以本法修改世界的未来,让其通往可能性最小的,也就是最不可能的那个未来。 这亦是大罗特质的不可思议性的体现,当然,这世界上没有可以直指大罗之法,因为大罗是不可能本身,所以【奇想斋妄言录】也只是一本金仙之法,其目的也是最接近不可能,故而称作奇想,是为妄言。 而作为【奇想斋妄言录】实现奇想的关键,想是重大前提,【乙钦痛并秘箓】乃是一门观想之法,与普通的观想法会以一张观想图作为观想对象不同,【乙钦痛并秘箓】要求观想的对象需自己想象,务必脱离现实,不存在于当下,与真相悖。 但是想象肯定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一切的幻想其必定会有现实的基础,人不可能完全脱离现实,凭空想象。 哪怕是你以为的凭空想象但事实上那一定与现实有一定的联系,但是这没关系,因为完全脱离现实,也并非【乙钦痛并秘箓】或是【奇想斋妄言录】之要旨,留有一丝余地,也是重中之重,否则便不是当下之未来,而是完全之虚妄了。 不过,正如瑶庆真人此前所说,未来已经侵吞了过去的概念,甚至霸占了当下,借助时间形成闭环,使一切皆为未来,这也是瑶庆真人对王沂河的提示。 正因为这一点,脚下的乐庭既存在于久远的过去,便也属于未来,而很明显,由于自乐庭中走出了大罗,那么乐庭的再次诞生便成为了未来中的“绝对不可能”。 因而,脚下的乐庭,一切都完美符合了【乙钦痛并秘箓】与【奇想斋妄言录】的要求,作为王沂河入门的观想,也算是合理,比之凭空观想出一个不存在的未来,接下来可能需要以【已钦痛并必箓】将其实现来看兴许是已经留有模板的乐庭要更加简单一点。 这许是因为【应在要旨】被当成传承【奇想斋妄言录】之地的原因,其保存了古时乐庭的幻象,也有可能是因为瑶庆真人的照顾。 总之,那看上去似乎是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并且那人可能与祂有仇的瑶庆真人,莫非是在照顾他? 王沂河受宠若惊地渐渐下落,他并非是要实地勘测脚下的一切,以方便观想,而是他觉得,此地既然是乐庭幻影,可能存有一些古来的秘密,在西昆仑出了纣绝阴天所述以外他几乎一无所获,那是因为西昆仑大世界已经死了,但是这里总不该也全是空白无一字的书籍吧? 考虑到在考验结束之后,他不知道能不能保有自己观想的乐庭,如果不行,岂不是平白失去一次大好的机会。 而且这乐庭之中,指不定会有什么法子能让凡人摆脱赤县现在的道果体系,修炼长生的呢? 很快王沂河便发现,脚下的的确确是乐庭没错,但只有【奇想斋妄言录】所属,也就是瑶庆真人口中的无乐坊,是可以探索的,其他的非乐坊与不乐坊,皆为完全的虚妄,像是游戏中的贴图,仅仅只能看见,却无法触及。 无乐坊,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叫无乐天,是一座难言其高度的高楼,楼上甚至有山,有水,有瀑布,有湖泊,或有山是在某个房间的屋顶之上,或有瀑布是自某道门中倾泻而下,或有湖泊完全是在某一间房间里面,可以说,光是这座高楼,就称得上是一句不可思议了。 其中种种,像极了某些国家计划建造的“高楼城市”,既将一整座城市塞进一栋高楼之中,只是他们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这高楼里面塞山水湖泊,甚至长江大河的吧? 王沂河甚至有看到森林,沙漠,有火山,大海,甚至还有一片星空被放在了一朵花的花蕊里面,也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王沂河有感觉,这是一片真正的星空,他随时可以进到里面去徜徉。 这便是持有【奇想斋妄言录】的传承的无乐坊历代弟子代代积攒所建造出来的高楼吗,这些应当是历代弟子观想的结晶吧,眼下他却是要将这历代弟子观想的结果,无数年积累一并完成? 好吧,王沂河要收回他之前所想的,“这可能比凭空想象要简单”的这个念头,哪怕有了模板,这恐怕也比之凭空想象要不遑多让吧? 甚至更难一些也说不准。 更不用说这楼上的房间好像还有自己的意识,甚至还带动的,整栋楼就好像是一只不规则的魔方,一个房间就是一个格子,这格子还在不断变化,让人头痛。 不过,无论这整栋楼上的房间如何变化,其中有一座楼阁却一直矗立在最顶端,始终一动不动,想来这应该就是历代坊主的房间了吧? 第112章 师叔 这件看起来是无乐坊历代坊主的房子,位于整个无乐坊的顶端,建立于一处湖泊的中间,这座凌空的湖泊的湖底便是下面那间屋子的楼顶,房前立有一块小巧可爱的石碑,篆刻了这间房子的名称,【奇想斋】。 《奇想斋妄言录》,对上了。 王沂河自问找对了地方,大大咧咧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想到遇到的却是这种情况。 他方才在巡视整栋无乐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那些房间的主人,但那都是与此前在西昆仑中遇见过的一般,皆为往日的幻影,存在于久远而不可知的过去,根本没有沟通的可能。 但是,这间坊主府里面盘坐着的这位,画风上都与他此前遇到的虚影大不相同,王沂河方才见到的那些,最多最多只能算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勉强可以看出来是个人的轮廓,但是这一位,完完全全就和进入此处之前,那位瑶庆真人给他的感觉,一般无二啊。 王沂河本还抱着,这可能也只是历史的残响,只不过无乐坊坊主的位格够高,才会留下完整的身影这样的侥幸心理。 只是这到身影见他进来竟是热情地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至此,王沂河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这一位是儒雅的中年人形象,蓄有长须,并没有惊世骇俗,似仙似魔的气质,倒像是大学里温文尔雅的中年历史老师, 这位中年帅哥露着一副和蔼可亲,令人信服的表情,待王沂河反应过来的时候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对方的对面,二人之间仅隔了一张四方小桌,桌上放着朴素的糕点,竟正是王沂河子小便喜欢的糯米糖糕。 这种糯米糖糕仅在小时候随处可见,那种流动的带玻璃柜台的推车上,裹满糖粉,是王沂河的最爱,现在便只有家乡几家很老的早餐店可以见到了,他每次回家必吃。 这等贴心的安排并没有引起王沂河的好感,反而让他心生警惕,甚至是恐慌,毕竟,眼前这位是怎么知道他的喜好的? 这位无乐坊主并未理会王沂河眼底深藏的恐惧,也不介意自己精心准备的糕点王沂河碰也不敢碰一下,祂率先伸手用一边的筷子夹起一块糯米糖糕,动作优雅地咬了一口,伴着缓缓升起的热气评价道:“确实还不错。” 这时祂仿佛才发现王沂河的窘迫,噙着笑意,声音温和而动听,王沂河哪怕不是声控都免不了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我号夭靖,是一只真妖。” 王沂河猛然惊醒,差点闭上的眼睛瞬间瞪圆,他稍稍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什么?真妖? 而且,夭靖,瑶庆,不是王沂河故意想歪,你俩这道号是不是有点过于相近了? 夭靖看样子似乎很满意王沂河的一惊一乍,他笑着道:“你既要学【奇想斋妄言录】,按理,合该唤我一声师父才是。” 王沂河可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物,他觉得夭靖的话是有道理的,自己毕竟有意无乐坊的秘传,称呼这位坊主一声师父,也并无不可,只是他正欲张嘴,却发现这两个字根本说不出口。 不止是师父,就连师傅,师尊之类这种相似的,他都无法宣之于口,是谁下的手段,真真是显而易见了。 夭靖也发现了王沂河的异常,王沂河自进来开始,第一次在祂的脸上看到了除了温和以外的表情。 祂将尚未吃完的糯米糖糕放回盘子中,一双筷子重重地排在桌子上,若非这张脸似乎是恒定了“儒雅随和,温文尔雅”的固有技能,王沂河觉得,祂的表情此刻一定是扭曲了。 “你已经见过那疯婆娘了?” 这句几乎相当于骂街的话一出,王沂河颇有些坐立难安,你们两位大佬可以肆无忌惮,他可是听不得啊! “那婆娘被祂徒弟用来填了窟窿,竟还不安分,还要来坏我的好事。”夭靖狠狠地啐了一口,很难想象,这位真妖哪怕是骂人,看起来都很儒雅,给人一种无法理解的割裂感。 “那师伯呢?”成功地见到王沂河为难的表情之后,祂的眉头都快皱在了一块,屁股下面的地板似乎都快要被他坐碎了,“那师叔呢?师叔总可以吧?” 若是师叔都不可以的话,王沂河感觉这位夭靖真妖真的就快要碎掉了,整个人……整个妖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精致的易碎品,哪怕是他似乎是固有属性的“温文尔雅”看上去好像都要维持不住了。 “参见师叔。”在发现师叔这两个字好像可以说出口之后,虽然不知道这位真妖为何执着于要让自己和他攀关系,但是王沂河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除了嘴上说的不是“师父”王沂河甚至给祂磕了个响头,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生怕其迁怒于自己。 对于王沂河的表现,夭靖煞是满意,而且又恢复到了一开始那温润如玉的样子,祂再次提起筷子,开开心心地将剩下的糯米糖糕送入肚中,便温和地道:“你第一次拜谒师叔,本该给你一件大礼,只是你也看到了,师叔现在并不完整,想要挑个好一点的礼物恐怕力有未逮,你正要修习《奇想斋妄言录》,师叔帮你一马,就算作见面礼了。” “不过你放心,待下次见面,师叔一定给你补一份大礼。”说罢祂不等王沂河感谢,直接伸手一指点在了王沂河的额头。 王沂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以极快的速度在他的识海之中构建了一座无乐坊。 不是,如果他没搞错的话,这可是他的识海吧?观想这种东西,不是需要自己去观想的吗?需要一点一点,一笔一划勾勒每一处细节,怎么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结束了? 这就相当于,夭靖直接帮他完成了上卷【乙钦痛并秘箓】的考核,完成了对于过去即未来的观想? 这是不是也太离谱了,这就是大罗吗? 第113章 高楼倒转 待王沂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夭靖已经失去了踪迹,仅有桌上留下的尚在散发热气的糯米糖糕在提醒着他,方才这地方坐了一只活宝。 这下可好,王沂河本来只是借着【乙钦痛并秘箓】的准备工作,在摸索无乐坊细节的同时试图寻找点这座古老宗门的秘辛。 旁的不说,光是自己的《非想名箴》来自于这乐庭,甚至于还只是其中一套大神通的一部分,就足以让王沂河两眼冒光,只可惜他现在仅能接触到无乐坊,而非传承了《非想名箴》的非乐坊,否则,他甚至可能见到自己道果背后的主人也说不准。 不过从夭靖真妖试图收自己为徒,以及瑶庆真人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再加上方才夭靖口中那句耸人听闻的话。 什么叫做“祂被徒弟拿去填窟窿了?”把瑶庆拿去填窟窿的那一位悍匪不会就是他身上这颗道果的主人吧? 本来嘛只想着找点有的没的秘辛,毕竟能被记录在案的秘密又能是什么大秘密?可没想到竟让他知道了这么些事情。 这下可好,以这位夭靖真人连他小时候的白月光糕点是什么都知道的程度来看,他一会如果能再次见到瑶庆真人,要担忧的,该是如何隐瞒自己已经知道祂被祂徒弟拿去填窟窿这件狠事了。 相比起来,夭靖真人对他的帮助,让他可以直接完成【乙钦痛并秘箓】的修行进入《奇想斋妄言录》的下卷这件事,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了。 毕竟,有这么一整座完整的无乐坊在,完成【乙钦痛并秘箓】的修行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在算上他这视野,可能要花的时间甚至也不会太多,却要用可能会惹怒瑶庆真人这么一位疑似大罗为代价,这代价属实有些太高了。 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真人能宽宏大量一些了。 王沂河搜刮了一番奇想斋,一无所获。 其实早在看到奇想斋这名字的时候他便有预料在这里面八成是找不到什么东西的,毕竟奇想嘛,有这手段,怎么想也不可能把重要的书卷藏在现实,藏在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里面才是比较合理的一种可能性。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打得他有点措不及防,再加上心中存有侥幸心理这才翻找了一下奇想斋,结果这地方当真就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甚至都没有床,四面的墙其实也是用神秘的材质编造的类似帘子一样的东西,随时可以卷起来,让整个奇想斋成为一间四面漏风的亭子。 但是,就这么一间朴素的房子,王沂河感觉到,自己坐在这房间的中心,也就是方才夭靖所坐的位子之后,他可以完美地调动整个无乐坊的灵机。 没错,在搜寻无果之后,王沂河大胆地将自己的目标放在了夭靖曾经盘膝而坐的垫子上,他学着夭靖的动作坐了下去,随后就发现了新世界。 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不仅仅可以遍览整座无乐坊,甚至可以自由地变化这座魔方一般的高楼,更神奇的是,随着他尝试着对无乐坊的变化,全部映射在了他识海中,那座通过夭靖的手段,以【乙钦痛并秘箓】构建的无乐坊。 二者的变化无比的同步,甚至都没有延迟。 他当即便意识到了自己进行【已钦痛并必箓】修行的方法,便是将脚下这座无乐坊的一切吸纳,化作自己识海之中这座无乐坊自奇想之中成型的养料。 这不就是他在西昆仑中,以《非想名箴》激活西昆仑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让存在于过去的虚影化实手段吗,虽说可能不是完全一样,但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想到这里,他试图取出【昆仑】,虽然不知道他是肉身还是灵魂进入的这【应在要旨】,但是他取出【昆仑】的行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而且,这面宝镜被取出来之后,他都没有输入《非想名箴》的力量,便发现其已经恢复了其本来样貌,甚至其镜面比之在西昆仑中复苏时看到的那一次更为光滑。 而且,在宝镜【昆仑】被取出来后,也许是因为王沂河已经完成了【乙钦痛并秘箓】的修行,他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这面宝镜与脚下的无乐坊已经他识海中的无乐坊皆产生了共鸣。 与【昆仑】共鸣的并非无乐坊本身,而是在构建无乐坊之时所用到的奇想,也就是说,这面宝镜【昆仑】也是奇想的产物,是《奇想斋妄言录》锤炼的祂。 那为何《非想名箴》又可以激活他呢?王沂河很是不解,如果说用《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同属于【物我三在】这个说法,说实话有些太过牵强。 因为王沂河目前同时持有《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所以他很清楚,此二法门之间,毫无联系,至少以他目前的眼力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他目前倒不用太过关注这一点,只需稍稍留意一下,记下此事便是,保不齐日后有用,现在他只需要手持【昆仑】,便可将【已钦痛并必箓】的修行提速何止百倍千倍,脚下这座无乐坊,简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昆仑】与【已钦痛并必箓】拆解,送入王沂河的识海之中,将识海中这座无乐坊拖入现实。 如此便形成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奇观,王沂河脚下这座无乐坊其立身与大地,而这座无乐坊的头顶,却有一座自头顶开始与其完全相同的无乐坊正在缓缓显现,由于上面这座完全与下方一样,而非简单的镜面,否则就要被误以为是在这座无乐坊上方放了一面庞大的镜子了。 而且,在上方这座头朝下的无乐坊正在缓慢成型的同时,下面这一座却是在以相同的速度逐渐消失。 渐渐地,就变成王沂河盘坐在虚空之中,头顶着一座头朝下的奇异怪楼。 看起来好像只是无乐坊翻了个个,但是此前王沂河只有坐在那处夭靖曾经做过的位置上时才能控制那座无乐坊,但这一座完全是可以心随意动,变化如意的。 毕竟这一座奇楼,不管过程如何,但总归是诞生在王沂河的识海之中。 第114章 不可思议 这【乙钦痛并秘箓】完全是受了夭靖的福慧,暂且不去说他,他这【已钦痛并必箓】的修行也是受了这座无乐坊的倾囊相助,不过也算是在机缘巧合之间,契合了【已钦痛并必箓】所授,已为历史或必为未来的两道法理。 可以说是纯纯躺赢,实在是有些太过顺利了,顺得他都有些云里雾里的。 王沂河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再次回到了那处空旷无垠,浅水漫世的空间,瑶庆真人就在他身前不远处正襟危坐,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睁眼的动作。 “你很顺利嘛?”瑶庆真人似乎对王沂河的经历了如指掌,也是,毕竟王沂河方才的经历,想来都应该映射在脚下这座硕大的屏幕上了吧? 见王沂河沉默不语,祂也不恼怒,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王沂河瑟瑟发抖:“见到夭靖了?祂又骂我了吧?可惜了,祂可不像我那乖巧可爱的弟子,没有那个背刺我的资格。” 王沂河脑子疯狂转动,思索再三,最后决定沉默不语,他可以保持沉默,因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死因。 “真不禁逗。”瑶庆真人收起自己的笑容,挑逗一个不敢给你反馈的人,实在是太过无趣了,“好了,说正事吧。” “其实以【物我三在】的修行顺序来说,你现在已经出大错了。”瑶庆真人嘻嘻笑着半捂着嘴,说着让王沂河有如晴天霹雳一般的话,“对于【物我三在】来说,随便选哪一个入门都可以,但是第一在修完之后的下一个,就是固定的了。” “比如应在之后必须接将在,将在之后必须是非在,而非在之后便只能接应在。”瑶庆真人一句一顿地将这极为关键的问题告知王沂河,以王沂河如今堂堂真仙之身却是如坠冰窖,入寒冬刺骨。 他也不敢问这位瑶庆真人为何不在他成绩《奇想斋妄言录》之前告诉他,也不敢质问那位看起来很高兴当他师叔的夭靖为何不阻止,只是双目欲眦,瞪得通红,若非尚有些克制力,他恐怕就要在大罗御前仰天长啸以示愤慨了。 瑶庆真人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震惊,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徐徐道来:“你这样相当于逆向,能不能成,其实没人知道,毕竟据我所知所有试图逆向修行的,全部因为顺序不对而导致法理无法接续,道果崩毁,人死灯灭了。” “敢问。”王沂河终于是颤抖着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可否知道,坚持最久者,撑了多久。” 瑶庆真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对王沂河能在如此情况下还可以第一时间找到问题的关键而感到欣慰:“三十年,事实上这个问题很奇怪,所有人是在第十一年才发现异常的,那时候,已经回天无力了,也就是说,至少在前十年,至少金仙成就是发现不了任何问题的。” 王沂河敏锐地觉得这句话有问题,但是他对于乐庭的了解太少,故而并不清楚这句话的问题何在。 而且,三十年,这个数字不得不让他想起来此前朱棣所述,那东昆仑内那颗脑子的三个要求之一,他们猜测可能是其真正目的的那个要求,正是在三十年后要推动朱先樆的公审死刑。 此二者怎么想都不可能联系在一起,但是,不会真的有什么关系吧? “这【应在要旨】内,本来贮藏的应当是应在之法吧?也就是说,我的顺序本该是对的。”纵使已经尘埃落地,王沂河还是挣扎了一下,也算是吐露自己的不满,“而原本的将在之法,也没有丝毫线索吧?” “若是我能在十年内,找到应在之法修习,能否扭转顺序错误的弊事,免遭此噩?”纵使《非想名箴》的成功是有体内这颗道果本就让他初始就处于临界点,又有【鲁阳戈】残留的帮助,这才能以如此迅速功成,而《奇想斋妄言录》更是有夭靖与一整座无乐坊的助力,才能让他区区几日便顺利入门,这些靠他自己的层面确实是少之又少。 但是,这不妨碍王沂河肖想一二,若是修炼的速度足够快,能否无视这弊端。 瑶庆都被他气笑了,狂妄,还真是狂妄啊。 “我已经说了,我不知道。”瑶庆掩面遮笑,“能修行【物我三在】其一的便是坊主候选,更何况修习其二的更是我乐庭道子,即便如此,我乐庭有载最天才的道子,修行第二在都花了上千年,三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不过。”祂好似是故意戏耍王沂河一般,当是对于怎样在伤口处补刀甚是精通,“我看你好像并非没有接触过应在之法嘛,正相反,你接触的次数可不在少数,就连外面,都有一本。” 什么? 什么意思,东昆仑藏有一本【物我三在】之一的应在?王沂河可能上一次是来去匆匆,但是朱棣可是相当于地毯式搜索,怎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莫非是朱棣没有跟他说?总不能,总不能是那本吧?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本。”瑶庆真人打断他的猜测,直接将答案给他摆到台面上来,“《仙砂返魂箓》,是叫这个名字吧?” 不是,乐庭的不传之秘,你这个老前辈不知道还要找我确认吗?王沂河在心中肺腑。 “这不是祂现在的名字与我所知道的不一样嘛。”瑶庆真人解释道,“在我这里,祂的名字应该是【是物·昔见七抄】其一,《见螟砂尘入穴抄》。” “不过,这玩意儿为何会是现在这个名字,我到也是心知肚明,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嘛。”瑶庆真人叹了口气,似乎是通过这莫名间换了名字的法猜到了些什么,心情竟是有些低落,在没有方才那嘻嘻呵呵的样子。 “这却是说来话长,你应当知道大罗吧。”见王沂河点头,又摇头,显然是仅仅一知半解的样子,祂也不恼,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大罗无量,包容诸有,是最不可思议,最不可能之境界。” “甚至不可以说是境界,而是诸有,在一段时间内,所有不可能在某一点完成了塌缩,而大罗,便是这所有不可能所塌缩造成的结晶。” “是无中之无,有中之有。” 第115章 互相攻击 “对大罗来说,其本质不是肉身,不是灵魂,不是真灵,不是道果,而是真我。” “何谓真我,便是修者本身对自己的认知而构筑出来的一个自我,是自己对于自己的理解,这很重要,其实现在的你已经开始形成了。”瑶庆真人道,“真我,是真仙成就所形成的最重要的东西,真仙成就便是因为真我而得名。” 听见瑶庆真人此言,王沂河狐疑地观察了一下自身,一无所获。 “【物我三在】便是观察了某一位大罗的真我创造出来的。”瑶庆真人补充道。 这令王沂河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所修之法,来头居然这么大? 而且凭什么一尊大罗会乖乖地让你观察真我啊? “大罗的死,被称为归寂,具体表现为真我离体,一般来说,每一位大罗死前都会安排自己的陵寝,但是总有意外的情况,未经安排的死亡,会导致真我离体而去,但是肉身,神魂,道果,法理具在,没有真我与真灵的主持,神魂会逐渐在法理的冲刷中被冲散,可能化为万千,整具大罗法体,便会发生无法预料的变化。” “而作为承载法度的肉身出现了变异,以其所在而延伸出来的法也会突变,走向不可估量的未来。” “那为什么《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没有发生变化?”王沂河很是不解。 “因为你的《非想名箴》有你体内那颗道果镇压,而《奇想斋妄言录》嘛,【应在要旨】再怎么说也是一件非物,也可以当做一颗大罗道果,自然也不会有事。”瑶庆真人道,“至于那《昔见七抄》嘛,本来应该是用【昆仑】镇压了的,只是,看见你手里的【昆仑】,我也多少可以猜出是怎么个情况了。” 王沂河满脸问号,他怎么也没想到,赤县落得个濒临毁灭的原因居然是卢妙音自西昆仑内带出的这面宝镜【昆仑】,正因为失去了【昆仑】,那七章秘经才迅速被未知的大罗尸身污染,成了现今这副恐怖的模样。 “行了,你今日得知的事情太多了。”瑶庆真人拍了拍手起身,催促道,“你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王沂河还没反应过来,他眼前地面上的水,便开始升起,他进入此处之时,是那石碑化作了满天的水花将他淹没,这一回,却是这满世界的水升起,重新化作那一面巨碑【应在要旨】。 这仅是王沂河眼中的变化,在瑶庆眼中,他仅仅只是沉入了水中,消失不见罢了。 “你为何要吓唬他呢?”温和的声音在瑶庆的耳边响起,祂不回头就知道,某个惯会装模作样的老东西出现了,“瞧给他吓得,呜呜呜,好可怜啊。” “我吓唬他的时候,也没见你出来阻拦我啊?”瑶庆真人翻了个白眼,“反正他很快就能发现,有那颗道果在,什么顺序问题,完全就不是问题。” “更何况,我可没骗他,曾经最高仅有金仙成就的乐庭,的确不知道这顺序逆反造成的问题是何原因,但不代表现在的我们不知道啊。”瑶庆真人疯狂狡辩,给自己的恶劣行为做找补,“我留的漏洞足够多了,他现在在我的淫威之下脑子无法思考,回去以后一琢磨能不能反应过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倒是你,行此揠苗助长之举,意欲何为啊。”瑶庆真人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祂的眼睛似乎能把夭靖刺穿一般,死死地盯住了夭靖,似乎祂的回答一不让自己满意,就会迎来雷霆一击,“你最好让我满意,否则,你我免不了要做过一场。” “得了吧,怎么干扰到你给你那弟子使绊子了?”夭靖依旧不紧不慢,好似瑶庆真人的眼刀子根本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祂的语气自信而从容,对于瑶庆是不是会对自己动手这一件事,祂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可别忘了,你我本为一体,手段毫无差别,别说决出高下了,两败俱伤恐怕都做不到吧。” 若是王沂河在此,恐怕会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在听见夭靖的名字之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瑶庆,夭靖这也太过相似了,经夭靖这么一说,那就完全可以说的通了,既为一体,这名字相似,自然也是合理的。 “倒是那小子,你当真要用他来给你那亲亲弟子使绊子?我看,某人的爱宠好像也在他身上下注了,这小子可是抢手得很啊。”与瑶庆比起来,夭靖似乎并未被限制在这【应在要旨】内部,对于纣绝阴天尽心尽力培养王沂河一事,祂好似心知肚明,“小心反受其算计,我总觉得当初那一战有些蹊跷,那几个废物能与你那弟子同归于尽?祂们配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瑶庆淡淡地瞥了祂一眼,“我毕竟不是一个人,既然那只死肥猫下注了,就代表了祂主人的意见,那位五道鬼帝可是被我那弟子活活打得归寂过,可能平时装得好好的,但若能伺机报复,祂绝不会手软,反倒是你这行为,更招人恨吧?” 听见瑶庆提起那五道鬼帝,夭靖不由得呼吸一滞,虽然祂与瑶庆本为一体,但是祂现在毕竟是真妖,作为妖,天生就在这位五道鬼帝的面前矮了一头,更何况,祂这个真妖还是有折扣的。 “旁的不说,你在那窟窿里待得可好?”夭靖满意地看着瑶庆逐渐透明的身躯,勉强维持住了自己儒雅的神情,温文尔雅的人设祂是保持不住了,遇见瑶庆祂夹枪带棒已经成了本能,但是至少在戳心窝子的时候,祂看起来还是那个儒雅的中年人,“你那弟子亲自给你挑的位置,想来应该舒服得紧吧,不像我,还得自己寻地方下葬,却是没有您这样好的福气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瑶庆破防了,祂铁青着脸狠狠瞪了夭靖一眼,突然又笑出了声,“你此举可是同时得罪了我那弟子与王沂河,到时候以我那弟子的性格,下一个填窟窿的可就有可能是你了,建议先好好联系一下吧,要不我先把位置让给你,让你先体验一下?” 这一回,脸色铁青的换作夭靖了,哪怕清楚瑶庆是在用这种方法逼祂在王沂河身上下注,但不得不承认,这方法真的很奏效。 实在是以那人的性格,这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倒不如想办法先下手为强坑他一把大的,好提前回个本先。 第116章 宝镜蒙尘 王沂河回过神来,他已经又站在这【应在要旨】之下,这【应在要旨】依旧静静地矗立在此,好似什么都没变,但其实什么都变了。 由于承继了《奇想斋妄言录》,这块【应在要旨】已然奉他为主,为他所驱使,只是他并未着急要做什么,而是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东西。 过了好些时候,他才又抬起头来,并非是思索的问题有了着落,而是他可以瞧见,在这【应在要旨】之内,那两尊大佬已经不知去向了。 到此为止,这【应在要旨】才是真正完整地为他所有。 王沂河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放在这【应在要旨】之上,细心地感受,祂的确是活的,但似乎只有本能,至少王沂河没找到有什么器灵的存在,不过,至少王沂河对这【应在要旨】的掌控程度,比他此前得到的【昆仑】,还要高得多。 随着王沂河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水乳交融,莫名其妙的舒适感,就好似将这手放在了温度适中的温泉之中一般,让他难以自持。 而且,他也同时知道了,他可以将这硕大无比的【应在要旨】缩到手掌大小,化为一枚精致的竹简,揣兜里带走。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毕竟东昆仑之内,可还有某一样东西,暂时需要【应在要旨】的压制呢。 其实算起来,他此行东昆仑的目的,可以说只是成功了一半,他此来本是为了承继【应在要旨】之中的法,并激活应在要旨,企图完全镇压《仙砂返魂箓》。 但是,其实【应在要旨】现在能完全压制《奇想斋妄言录》使其不至于向那那七章秘经看齐已是接近极限,剩余的力量还能将《仙砂返魂箓》牵扯在东昆仑,算是超常发挥了。 哪怕是王沂河已经激活了【应在要旨】,也是无济于事,不过好在那两位大佬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既然他体内的道果控制住了《非想名箴》,【应在要旨】又能限制《奇想斋妄言录》,他手中可是还有一件非器,宝镜【昆仑】! 而且,那位瑶庆真人也说了,这宝镜【昆仑】,本就是限制《昔见七抄》的至宝,只是被无意间带出,却又徒徒留下了后者,才致此灾。 只是现在,却是有一处难点,不知能否克服,没有《昔见七抄》他无法掌控【昆仑】,在西昆仑的那一次,只是短暂复苏,出来之后那面宝镜便又成了以前的样子,哪怕是以真仙法理加持的《非想名箴》,也刮不干净祂的石皮。 而《昔见七抄》又因为失去【昆仑】的控制而被大罗尸身影响,异化为七章秘经,王沂河根本不可能以变异的七章秘经去操控【昆仑】,那甚至有可能让【昆仑】也变异成无以名状的东西。 而不能修习《昔见七抄》,他又不能操控【昆仑】……… 这简直是一个死结。 不过,无论如何,他也打算去试试,若能将《仙砂返魂箓》拿捏了,说明他有希望能解决这个令人焦头烂额的麻烦。 只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按照最刚开始那卢妙音的说法,从第四次进入东昆仑开始,里面的世界就会发生未知的变化,起先他为了试探,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只不过那时的他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进那种地方第二次,又对卢妙音心生疑惑,做此决定也是无可厚非。 但到底是给现在的自己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因此,在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会再进入东昆仑,主要是现在不确定卢妙音的哪些话能听,哪些话不能听,对于第四次进入东昆仑会发生变化这件事也仅为其一面之辞,具体如何,是不得而知的。 权衡利弊之后,王沂河催动了【应在要旨】,只见此宝上的神秘纹路逐渐亮起,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开去,具体的变化便是,原本在此前被东昆仑外这只卢妙音扩大到一定程度的活动范围,被【应在要旨】缩小到了仅东昆仑门口这一点点的距离。 不过仅此而已了,祂也不能对《仙砂返魂箓》本身做出什么变化。 做完这一切之后,王沂河从戒指中取出【昆仑】,此前真仙级数的《非想名箴》,哪怕有真仙法理加持,他努力再三,也无法祛除这宝镜之上覆盖的石皮,西昆仑内这宝镜的变化让他有多高兴,出来之后其又变回去,王沂河就有多失望。 只不过,现在他与自西昆仑中出来的那个自己,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座无乐坊成为养料不仅仅是帮他将识海中的无乐坊塑造成型这么简单,更是将他的那颗仅有一个壳的道果填了足足二分之一,这简直是不可置信。 现在的他,有足够的自信称自己是一尊真仙了,只消能按瑶庆真人的说法孕育出真我,便有极大概率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内更进一步,凝就一丝不朽金性。 不过这等好高骛远之时,暂且不提,他现在手握【物我三在】的非在与将在二法,那能否以此二法激活此前承载了应在的宝镜【昆仑】呢? 不一定可行,但是尝试,总归是没什么毛病的。 事实上,事情比他想得还要顺利得多,【物我三在】毕竟同根同源,光是将这宝镜握在手中,王沂河便感觉手中的宝镜外面的石衣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剥落,消融。 虽然缓慢,但这过程却是肉眼可见的,可比他之前拿《非想名箴》直接删,要快得多。 他甚至怀疑,他假如手持未被污染的两法去接触《仙砂返魂箓》,能将后者直接净化也说不准,只不过这种净化极可能有时效性,一旦留在那书上的法理散尽,便又会恢复到此前的状态。 不过王沂河自然不可能放任这石衣自己消融,他着急着用呢,于是他便催动起《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并非运用二法,而是直接以法理交织,纠缠起来,覆盖在这宝镜之上。 好似春雪遇到骄阳,不过片刻,【昆仑】便露出了其本来面目。 第117章 假中掺假 既然已经具备了处理《仙砂返魂箓》的可能,王沂河也不再犹豫,他誓要在今日,将这个过于不稳定的因素,彻底解决。 他在东昆仑入口处站定,方才的一番操作,已将这里的这只卢妙音限制在了这门口的一小块地方,只是他站在这等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没出现。 此前那黄衣卢妙音的表现,让王沂河坚定地认为,自己并没有伤到其大动脉,反而是帮助其清除了沉疴,这惹得王沂河很是恼怒。 眼下,他可以在这门前堵人,却不见其踪影,若说是其本事奇特,能瞒过王沂河的法眼,这也不是不可能。 但王沂河更认为,是其在一开始就欺骗了自己,所言其再进东昆仑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恐怕不是真的,毕竟其话中之虚假也实在是不少,这等虚虚实实的假话最难判断,让王沂河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下决断。 只不过总归其根源是那本《仙砂返魂箓》,若是能将此书解决,那些东西再有何心思都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风浪。 如此想来,王沂河不再犹豫,果断地一步往前,再次踏入这东昆仑内。 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被骗了。 映入王沂河眼帘的,竟然不是他第一次进入东昆仑时的画面,整个世界好似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灰色滤镜,又像是胶卷年代黑白老照片的风格,总之,若不仔细,根本分不清墙与那扇拥有神奇特性的铁门。 他依稀记得,那只卢妙音曾告知与他,前三次进入东昆仑,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具是二百年前那处东昆仑实验室的模样。 他也尚未到老年痴呆的时候,也记得清楚,自己仅仅是因为试探这只卢妙音而浪费了一次进入,除此之外便是探索东昆仑的第二次进入,此后这次才是第三次。 那么请问,这好似被加了一层灰色图层的世界,是怎么个情况? 前三次进入东昆仑不会变化,第四次才会发生改变这句话也是假的?应该是第三次进入就会发生变化吧…… 不是吧,难倒不应该“事不过三”吗?正是因为这个事不过三的常识,王沂河才轻易地相信了卢妙音前三次进入东昆仑不会发生变化的鬼话。 毕竟前两次进入,确实是没有变化的。 王沂河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有些心累,对于这个一点也不真诚的世界,他多少是有些绝望了。 他甚至都不用后退,就知道,身后已经不是东昆仑的入口了,甚至于比起前进,后退造成的后果恐怕会更恐怖。 不过问题不大,他此行的目的正是东昆仑内最大的恐怖,那么眼瞅着他上次进入东昆仑的经验完全没了作用,他也无法轻轻松松按部就班地根据自己上一次的经历再次找到那本《仙砂返魂箓》了,想到这一点,他多少有些沮丧。 只是他也并非没有办法,可别忘了,他手中这面宝镜【昆仑】,可是曾经在西昆仑压制过《昔见七抄》的宝物,眼下虽因为意外让后者获得了自由,放飞了自我。 但毕竟当初的联系尚在,他完全可以靠这一点点联系,将【昆仑】当做是导航,尝试以此寻觅《仙砂返魂箓》的下落。 如今的处境虽比起上次可以说是危险了数倍,但王沂河自己也是今非昔比了,丝毫没有畏惧,这些东西再怎么可怕能越过他之前遇到的那两尊大佬去? 更何况,他手握【昆仑】,他也不磨叽,举起昆仑准备尝试一二,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甚至尚未有所动作,这面宝镜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举起来的【昆仑】显露出他奇特的效用,似乎不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片神奇的镜片,透过这片镜片看到的世界,不仅仅是祛除这让人头疼的滤镜,更是照彻出前路中错乱的空间。 而且,还将这错综复杂的混乱空间层层分层,把好似团在一起的几根有线耳机这样杂乱的空间理得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是,王沂河举着【昆仑】,把祂向四周移动着看了看,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就在移动到后面的时候,透过镜面看到了一个被标注出来的高光物体,看其轮廓,正是一本书的模样。 王沂河脸色黑了黑,他记得那只卢妙音说,后面几次进入东昆仑,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倒是有些道理,毕竟若是常人,自然不会冲着《仙砂返魂箓》去,这与自杀有何区别? 只是这到底是险些坑到了王沂河,若非【昆仑】在手,他得找到猴年马月去?恐怕遇到了那处园林,离开了此处,他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仙砂返魂箓》,除非运气太好,走几步给他传送了过去。 因为,透过【昆仑】的镜面,王沂河发现,有一部分空间,他是在进行不规则移动的,当然有些是不会移动的,比如那《仙砂返魂箓》所在之地,就稳稳地定在王沂河进来之处的这后方,一动不动。 王沂河就这样举着【昆仑】,钻了几处空间,绕过写夹缝,杀了不少突然冒出来的怪异。 说起这一点,他发现,自己每杀一个怪异,有一片不小的空间就会向着他移动一分,而且就是往他身前移动的,由于实在是太有规律了,因此一直举着【昆仑】的王沂河才能在进行了几次击杀之后发现了这一点。 想来那就是卢妙音口中的出口,那一处苏州园林了,只不过这只卢妙音的话,已经没有多少可信度了,那是出口,还是死地,王沂河持有保留意见。 不过无妨,它再怎么作妖,只要拿捏了《仙砂返魂箓》,那一切都迎刃而解,只不过王沂河在后面的路上刻意注意了一下,多次小心翼翼地仅删去怪异的大半身体,将其削得只剩一颗头勉强维持生机,果不其然,只要不死,那处空间就不会向自己移动。 无论其是否是出口,在处理完《仙砂返魂箓》之前,他并不想跟其有些接触,万一好不容易找到了,被这玩意儿送出去了,他岂不是会心态爆炸? 第118章 《见螟砂尘入穴抄》 看起来,那本书似乎是知道王沂河对其有威胁,或者说是知道王沂河举着的那面镜子对它有威胁。 故而自一开始,冲到王沂河身边的怪异就不在少数,只是眼瞅着这些废物点心,去的再多也无法阻拦王沂河一分一毫,不能让他偏离脚步不说,便是停顿个一秒也做不到。 《仙砂返魂箓》只能另辟蹊径,眼前的空间折叠得越发复杂,即便是王沂河手持了“导航”,在落脚的时候也得再三小心,免得被突然出现的碎片空间算计,掉到别处倒也还好,若是给他送回起点,那可就搞笑了。 不过,见着那《仙砂返魂箓》这般着急的动作,王沂河也在心中再次确认,这本书并没有自己移动的能力,那些受其影响而造就的怪异,恐怕也触碰不得祂,如此一来,这本书再怎么挣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靠近了。 若非这里面的空间看似错综复杂,但其实是形成了一种脆弱的稳定状态,因此王沂河也不敢轻易将横档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奇形怪状的空间碎片删除,稍有不慎导致整个东昆仑空间坍塌,这本《仙砂返魂箓》可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看这《仙砂返魂箓》操纵空间娴熟的手段,祂若是想破坏东昆仑内部空间的脆弱平衡,应当不算难事,毕竟东昆仑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处秘境,连洞天都算不上,并没有自我愈合的能力。 至于为何不做,想来,正是【应在要旨】不许吧,但是,王沂河方才确认,【应在要旨】似乎并没有器灵,仅仅是遵照一定的规律行事,可能是程序,或者本能。 那么,现在厚着脸皮可以自称一下【应在要旨】主人的王沂河想要做什么,祂不一定会阻拦,如此一来,王沂河要是贸然动手删除,还真有可能破开东昆仑这张大网,放走被困在此处二百余年的《仙砂返魂箓》。 至于刚得手的《奇想斋妄言录》,那就更不好使用了,王沂河对此法的运用本就还在摸索,尚不熟练,出错的可能性可比《非想名箴》大多了。 因此,空有一身本事,王沂河却只能举着【昆仑】,徇着宝镜照彻出来的真实,避开扭曲的空间,明明那么一小段路,却是花废了数倍于上一次的时间,才站在这《仙砂返魂箓》跟前。 最后一小段路,不知是这本书自知阻拦无用,还是改用了别的手段,竟是比之前还要好走很多。 王沂河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伸手拿起《仙砂返魂箓》,便从身边半空中,突兀地深处一根不知是何植物的枝杈,虽是树枝,但此獠灵活得像一根触手,千回百转。 目的很是明确,眼下这处空间不仅仅是眼睛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层雾,便是灵觉也不灵敏了,王沂河无法通过感觉锁定这根枝杈,只有在用昆仑看到它,王沂河才能将其锁定。 不过它也不敢触碰王沂河,毕竟哪怕王沂河再不能锁定它,在其碰到王沂河的那一刹那,它是死活逃不掉的。 看来,既见无法阻止王沂河,这《仙砂返魂箓》终究还是想办法要转移自己了,就是不知道这枝杈是否是有资格长时间接触《仙砂返魂箓》,方才《仙砂返魂箓》消停的那一段时间,就是在找其。 这枝杈哪怕是不用【昆仑】照彻,接着滤镜看,也能让人很清楚地认出是某种植物的枝杈,而与那些在滤镜中根本看不出形状的低等废物有本质的区别。 而且,王沂河记得此前朱棣与他描述过,那八处阵眼之中,乾卦所在就是一颗夺走了卢妙音人皮的茶树,莫非这就是那颗茶树的枝杈? 只不过王沂河猜到其目的之后,一直将【昆仑】对准了《仙砂返魂箓》,并且根本不理会这枝杈的张牙舞爪,一把就把这本书抓了起来。 自始至终,这枝杈也就敢在旁边狂舞了,不仅不敢靠近《仙砂返魂箓》,因为会出现在王沂河的【昆仑】之中被王沂河看见,也不敢对王沂河发动攻击,就好似跳梁小丑一般在一边做了无用功。 除了一开始吓了王沂河一跳之外,根本毫无建树。 就在王沂河一把抓起《仙砂返魂箓》之后,这枝杈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它就好像很忙,就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随后这根枝杈缓缓地找了个缝钻了进去,这回是真的钻地缝了。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王沂河的脑海中响起:“且慢。” 透过【昆仑】,王沂河看到,眼前缓慢出现了一道身影见,依稀可以看出是卢妙音的样貌,其眼中甚是焦急,似乎王沂河正在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祂要来阻止一般。 只是,王沂河向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辈,他要处理掉《仙砂返魂箓》的想法,也不会被这疑似朱棣话中艮卦之内,那疯癫的卢妙音灵魂所阻止。 他直接将手中的《仙砂返魂箓》塞进了【昆仑】之内。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整个世界的那个灰蒙蒙的滤镜在眨眼睛消失的一干二净,世界为之一新,王沂河再也不用借助【昆仑】才能清晰地看这个世界了。 而他,也是出现在了东昆仑实验室的大门之外,只不过这实验室变得破败不堪,铁门几乎锈断,实验室内也想是度过了漫长的岁月,里外皆被杂草所覆盖。 而且身后,是高高矗立的【应在要旨】,也就是说,这东昆仑实验室现在所在地,正是之前看到的那处苏州园林所在,只不过再也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空间纠葛,看来,这才是东昆仑实验室现在真正的样貌。 王沂河查看了一下【昆仑】内的《仙砂返魂箓》,不,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封面上的字已经变成了《见螟砂尘入穴抄》,正是《昔见七抄》之一。 看起来,《仙砂返魂箓》应当是解决了,王沂河心中似乎是放下了什么重担,轻松了不少。 第119章 篡改 王沂河在离开东昆仑之时,并没有带走【应在要旨】,一来还不知道东昆仑之内是否有躲藏着的怪异,他依旧对黄衣卢妙音的那句话耿耿于怀,让【应在要旨】依旧坐镇于此,以观后效。 二来,他现在有已经脱去石衣,展露奇效的【昆仑】在手,【应在要旨】并非必要,倒不如让祂就这么立于此,待日后有用了再来拿便是,也不复杂。 王沂河于东昆仑外,再次见到了王小六,他现在已经补齐了自己失去的半边骨架,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但至少在外面罩个斗篷,也算是可以见人了。 至少,他精神头看起来应该还不错,见到王沂河第一反应就是用现在是骷髅的这只手与他握手,惹得王沂河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去。 其实王沂河完全可以用《奇想斋妄言录》帮他重塑肉身,只不过他与王小六不过点头之交,关系还没好到让王沂河把自己当到手的本事和盘托出这么一个地步,况且王小六看起来应该是有自己的节奏,所以王沂河也就没有多此一举,节外生枝。 他粗粗讲了自己借助卢妙音相赠的【昆仑】以及大成的《非想名箴》将《仙砂返魂箓》封印在了【昆仑】之中,其余诸如【应在要旨】,《奇想斋妄言录》,以及那两尊大佬等等他一概没说,囫囵编了一些,糊弄了过去。 双方都心知肚明,王沂河有所隐瞒,但是王沂河不说,他们也不会问,王小六肯定会将王沂河的话一一告知朱先樆,至于大明方信不信,信多少,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之前王沂河初得《非想名箴》,贸然进入这一方世界之时,大明方明知其堪称一无所知,却也不敢有所隐瞒,更不敢指手画脚,更何况现在了。 王沂河并未久待,直接坐上一直在机场等候的座驾,连夜飞回了帝都。 他尚有一事需要确认。 他其实也是谨慎的,虽然东昆仑实验室似乎当真是变成了一座普通的实验室,王沂河也里外再次搜过,在里面除了满目破败,已再也找不到什么奇异之处。 他甚至在破败的实验室中找到了被泡在不知名液体中,由于长时间未注射营养液,已经枯死的,卢妙音的大脑,与朱棣的描述完美贴合。 看吧,哪怕卢妙音的嘴里见不得几句真话,但至少朱棣还是愿意说真话的。 但是,王沂河并不觉得这是《仙砂返魂箓》真的被处理的标志,哪怕东昆仑实验室现在看起来有多正常,多么地像一座真正的封存了二百年的实验室,这都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就连【昆仑】之中,《仙砂返魂箓》的名字变成了瑶庆真人口中《昔见七抄》的第一抄,他也仍旧将信将疑。 好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最为完美的验证,可以让王沂河确认《仙砂返魂箓》是否真的被料理了,甚至不需要两个都见,只见一个就行。 朱棣。 他来之前就已经万分确认朱棣已经受了《仙砂返魂箓》的蛊惑,已经变得不像是朱棣了。 他此行东昆仑的目的,既是为了承继【应在要旨】之法,想办法激活此宝,将《仙砂返魂箓》封印,又是为了看看【应在要旨】中所录之法能否将朱棣自深渊中拉回来,以报其替自己趟雷之恩。 没想到,他居然发现,自己不是封印《仙砂返魂箓》,而是将其净化,若当真成功了,那朱棣此刻的问题,恐怕也是迎刃而解了。 所以,朱棣现在是否已经脱离了《仙砂返魂箓》的影响,才是王沂河判断自己是否将《仙砂返魂箓》之害彻底解决的依据所在。 因此他在与王小六交换完部分情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帝都,要再见朱棣一面。 朱棣一如他离开之时所嘱咐的那般,自他离开之后,一直闭门谢客,以朱棣现在的本事,也是不需要进食的,因此他就这么将自己在房间中封到了王沂河回来。 王沂河推门进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朱棣施施然坐在地上,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场景,想来也是无聊得狠了。 朱棣的眼中好像已经恢复了初次见面时的睿智,而不是像上次见到的那样,总觉得好像黑得有些不正常,让王沂河有一种在凝视深渊的感觉。 “你做了件大事啊。”与王沂河对视了一眼,朱棣连忙起身,对着王沂河一揖到底。 王沂河连忙上前扶他口中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帮我挡了一灾,救您也是应该的。” “不,我清楚的,为了妙云,我肯定会翻那本《仙砂返魂箓》。”朱棣叹了口气,“况且,我现在也不算是完全解脱,《肉芝延寿箓》的影响还在,不过我的这些部分没有了《仙砂返魂箓》赋予的自我意识,再也不会闹着要自立门户了。” 见朱棣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王沂河就知道,《肉芝延寿箓》带来的麻烦,应当没有《仙砂返魂箓》高,想想也是,肉身上的变异,以朱棣的手段还能压制一二的。 “那【应在要旨】呢?你既然将祂激活,东昆仑问题也解决了,可有将祂带来?” 朱棣此话一落,王沂河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沉默了半晌,这才铁青着脸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块碑名唤【应在要旨】的?” 他可从头到尾没有与任何人提到过【应在要旨】,朱棣是怎么知道的,朱棣现在了解的,应该是【应在碑】才对。 不曾想,朱棣竟表现出了满脸的疑惑,好似王沂河在说什么胡话一般:“你在说什么?那宝物一直都叫【应在要旨】啊,便是二百年前祂初次被发现的时候,机密文件中都写的也是【应在要旨】啊。” 朱棣的疑惑,好似是一道晴天霹雳,落在了王沂河的头上,不仅仅是朱棣的认知,便是二百年前的文件都出现了变化,这一点在朱棣处的求证,是最方便的。 感觉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遏住了王沂河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120章 螟虫入穴 有人篡改了历史,修改了既定事实,什么时候的事?想来是王沂河在【应在要旨】内之时发生的吧。 只是以王沂河现在所了解的信息,无法理解,这样恐怖的手段,仅仅只是用在了一件宝物的名字上,这实在是不合常理,也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那么目的呢? 目的呢?王沂河向来信奉的是任谁去做一件事,必然有其目的在,可能看起来没有其目的性,但是哪怕是单纯地想要寻个乐子,那么这个乐子本身也算是一个目的。 当然,王沂河还没有那么大的脸觉得,那位大佬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只是为了吓他,就算是有这一层意思在,也该是为了他身上这颗道果背后的那位明彩真人才是。 作为这颗道果载体的王沂河因此而恐惧,那尊不知名的存在想必应该会很高兴吧。 其实仅仅只是【应在要旨】的名字被篡改一事,还不至于让王沂河心生恐惧,真正可怕的是,即便是王沂河点出了此诡异之处,朱棣却好似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甚至除了一开始的疑惑,后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但那明显是被强行扭转回的平静,给了王沂河一股非常明显的,情绪被中断的感觉。 最后他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王沂河方才什么也没说。 这样世界的真相明明在眼前过了一遍,却好像瞎了一般,依旧一无所知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别说是以朱棣的脑子,随便哪个正常人,在听到王沂河对其脑中既定历史的质疑,都不会表现得无事发生,总归是互相争辩一般才是正常。 见此情形,王沂河也不再尝试,这种事情试过一次便好了,就没必要继续自取其辱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朱棣,不过,至少他现在可以确定,《仙砂返魂箓》的问题应该是被解决了。 “你准备怎么做?”朱棣见王沂河沉默不语,状似平静地开口问道。 王沂河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希冀,王沂河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可能是《肉芝延寿箓》的问题,哪怕他现在肉身像是一堆被用线捆在一起的肉块,但且先不说这件事对他带来的最大困扰,便是起先因为《仙砂返魂箓》的影响,肉块们都想着要离家出走,自立门户。 但是现在,《仙砂返魂箓》已经被压制,因而二者一加一大于二的恐怖作用也已经影响不大,至少在他看来,单单是《肉芝延寿箓》尚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他想要的,是经过净化之后的《仙砂返魂箓》,那本《见螟砂尘入穴抄》。 只是朱棣毕竟不知道被净化之后的《仙砂返魂箓》名字,而他关于《仙砂返魂箓》的记忆,也在其影响消失之后,自他的记忆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正是因为脑海中有关《仙砂返魂箓》的记忆一朝尽散,却是不知为何他竟还记得这名字,以及他确定自己是翻过《仙砂返魂箓》的,因此朱棣确信,王沂河应当不是封印了《仙砂返魂箓》,而是以未知的手段净化了此书。 猜测,他现在只能通过猜测,通过《仙砂返魂箓》名字上的“返魂”二字,寄希望于被净化之后的《仙砂返魂箓》,具备寻回徐妙云灵魂的功效。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待寻回徐妙云的灵魂,便从身上取下一块肉块来,借助《肉芝延寿箓》之力,给妙云缔造一副完美的躯壳,这样妙云不仅能活,她身上的血肉也来自于朱棣自己,他们终将会真正地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若是让王沂河得知其现在的想法,怕是会忍不住扇他一巴掌,但是同时王沂河也会清楚,这一巴掌显然是扇不醒朱棣的了。 只可惜现在,王沂河并不知道朱棣的精神竟是这般的不稳定,《仙砂返魂箓》的确是被净化了,但是这段时间来,这本诡书对朱棣的影响,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散去的。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可惜,《见螟砂尘入穴抄》帮不了你。”王沂河叹了口气,对于朱棣如此锲而不舍地要复活徐妙云,他也是深感敬佩,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谈过恋爱,却是暂时无法理解朱棣这般浓厚的感情。 只是理解归理解,他也的确是无能为力,王沂河向朱棣解释了《见螟砂尘入穴抄》的内容。 说起来,在见到这本《见螟砂尘入穴抄》的时候,王沂河本以为净化失败了,他虽没见过《仙砂返魂箓》的内容,但是他觉得这本《见螟砂尘入穴抄》,恐怕也不好到哪里去。 这本书,的确是符合了“返魂”二字,但是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返魂。 此法,将肉身比作巢穴,魂魄归身,便是螟虫入穴,因此此法之修行,是要将自己炼作一只螟虫,如此一来,不仅自己的巢穴可以随意出入,别人的巢穴,也能鸠占鹊巢。 但此法并非这么简单,《见螟砂尘入穴抄》上的砂尘二字,便是代表了此法真正恐怖之处,以自己为螟虫之母,凝炼他人灵魂为子虫,母虫仅有一只,而子虫却可万万千千,铺天盖地,不计其数,如同砂尘一般,顷刻间便能颠覆一方世界。 修到深处,甚至于世界也是巢穴,也可行入穴之事。 这本为应在之法的【是物·昔见七抄】,第一抄便是如此的魔性,王沂河一想到自己身上,那位瑶庆真人所言的问题可能需要修炼七抄来解决,心中便不免有些纠结。 而朱棣在听闻王沂河的解释之后,也是陷入了沉思,《见螟砂尘入穴抄》自然不是朱棣想要的能复活徐妙云的法门,此法并无招魂之功效,更是有些邪性地吓人,以至于他看向王沂河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惹得王沂河连连摆手,忙道:“我只是翻了翻,并没有修行。” 为了防止朱棣误会,他甚至仔细斟酌了字句,没有说“我还没修行”,成功让朱棣半信半疑地放下心来。 第121章 未尽全功 “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人也受到了《仙砂返魂箓》的影响,而且她可比你严重多了。”王沂河道,“我需要确认一下她的状态,只有她也摆脱了影响,我才确定,《仙砂返魂箓》是真的被封印了。” 朱棣点点头,对于王沂河的谨慎之举,他深表赞同,对付这样的恐怖物什,再谨慎也不为过。 “若确信《仙砂返魂箓》已然无害,接着我便会再去一趟西昆仑,将剩下的六部秘经一一净化,封印,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并且,集齐《昔见七抄》之后,王沂河还能借此集齐【物我三在】的全部法门,指不定不仅能消除瑶庆所言,修行顺序出错的影响,还能有望金果,再次延长寿命,更能有足够的手段保护赤县的安全。 按照纣绝阴天所说,他的命可以说是与赤县大世界牵连在了一起,若是赤县毁灭,他也会在顷刻间,被明彩真人降临,虽然不知道这位真人为何如此在意赤县的存续,他总归是要想尽办法,保住赤县的。 朱棣点点头,调笑道:“整个赤县都应该感谢你这个救世主。” “放心吧,若七抄之中,有能帮你复活徐妙云的法子,我你不会敝帚自珍,有机会我也会帮你向纣绝阴天求情。”王沂河对于朱棣的调笑不予理会,而是叹了一口气道,“我帮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走上极端,你自己怎样是你自己的选择,但若是搭上了整个赤县,旁的不说,你对得起老朱家的子民,你对得起老朱吗。” 朱棣低头沉默不语,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子民?老朱?他全都不在乎,现在的大明与他手中的大明绝非同一个大明,而老朱也甚至将皇位传给孙子,也没考虑过他们,现在,唯有与他共患难的妙云,才是他的全世界,他要寻回自己的全世界,为此,他不惜不择手段,也为此他不得不承认,王沂河能凭借这一点狠狠地拿捏他。 至少在王沂河再次从西昆仑回来前,他的什么动作都会停止,暂时蛰伏下来,看看王沂河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办法。 王沂河见朱棣一副受教的样子,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他也清楚,至少在从西昆仑回来给出答案之前,朱棣不会轻举妄动,这就足够了,至于之后,王沂河已经仁至义尽,自问也偿还了朱棣的那一丝丝恩情,自然不会放任其堕落不管,肯定是要对其动手了。 他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王沂河虽然可能不知道卢妙音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但他清楚,朱先樆是有办法联系到卢妙音的,因此他准备先去一趟金銮殿,面见皇帝陛下。 不出他意料的是,朱棣也跟了上来,按照他的说法是,在这房子里等了几日,他有些无聊,而且对于卢妙音的事情,他也深感好奇。 亦是想要知道,这一位受到的影响比自己还要大的卢妙音,不知能否像他一样,顺利地摆脱影响呢? 离开朱棣家的时候,王沂河看见,那卢妙音竟是突然出现在金銮殿外,正要向里面走去,这么巧的吗?不应该吧。 直到进入金銮殿,王沂河才确信,这并不是巧合,卢妙音恐怕也是知道王沂河应该会去找他,而特意来的金銮殿。 王沂河推门进入金銮殿的时候,朱先樆正一脸愤慨地坐在龙椅上,嘟着嘴,显然是有些生气。 而卢妙音,就刺激了,她的其中一只眼睛不翼而飞,空荡荡的眼眶好似是黑洞一般,惹人在意,王沂河不由得想起了那只黄衣卢妙音。 那黄衣卢妙音的脸上完全没有五官,仅有一张嘴,而那张嘴,也像是一颗黑洞,似是吸收了全部的光线,深不见其底。 不仅如此,卢妙音的右手也是不翼而飞,她的半张脸皮也不知去向,露出了惨败的骨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卢老这是受袭了?”王沂河问道。 朱先樆见此也是迫不及待地开口:“是啊,卢老一直坚持要等你来,却又不开口告诉我原因,可把我憋坏了。”接着她又看向卢妙音,“卢老,王沂河他来了,现在您总可以说了吧?” “我变成这副模样,还要多谢王沂河。”卢妙音缓缓开口,乍一看这句话好像是在骂人,但是结合卢妙音后面的话,就会发现,这竟然是一句真挚的感谢,“虽不知你用了什么办法根除了《仙砂返魂箓》,但是我现在却是不用受其困扰,身上这些看似恐怖的伤口,皆为盘踞在我身上的恶身在随着《仙砂返魂箓》的消失而消散的时候留下来的痕迹,现在也就是只有这点痕迹才能让我记得自己曾遭受过何等的折磨了。” 虽然卢妙音很真诚地对自己表达了感谢,但是王沂河却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方才与朱棣对话的时候,他尚未察觉,而今卢妙音的话,却是让他品味出一些不对来。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按理来说,他已将《仙砂返魂箓》借助【昆仑】之力完成了净化,其名字也恢复成了《见螟砂尘入穴抄》,而朱棣与卢妙音,至少看起来是同时失去了关于《仙砂返魂箓》内容的记忆。 那么请问为什么他们还能记得《仙砂返魂箓》这五个字吗?这不符合常理,连内容都忘了,凭什么偏偏还记得名字,而且记得如此清楚? 莫非《仙砂返魂箓》并未完全解决?是了他还记得纣绝阴天曾经说过,在东昆仑内的《仙砂返魂箓》仅为投影,但是【应在要旨】在已有《奇想斋妄言录》的情况下,尚能以投影压制《仙砂返魂箓》的本体,使其不可妄动。 彼时的【应在要旨】可未被王沂河激活,便有如此威能。 而【昆仑】本就是束缚《昔见七抄》的宝物,王沂河本以为,此宝再不济也应当能与未复苏的【应在要旨】持平,能将其本体一并净化才对。 现在看来,似乎是未尽全功啊。 第122章 变局 其实对于今日结果,早该有所准备,毕竟纣绝阴天老早就提醒过他,置于东昆仑的这一本仅为投影,只不过【应在要旨】借助投影的气息,将其锁住,让其无法侵入这方世界。 【应在要旨】在镇压了《奇想斋妄言录》的情况下,还能有余力限制《仙砂返魂箓》,切当时【应在要旨】尚未复苏,状态根本不完全,都能做到这种程度,王沂河本以为,【昆仑】作为与【应在要旨】同级的非物,应当也有相近的功效才对。 现在想来,东昆仑几番异动,黄衣卢妙音甚至奋力推翻包裹在【应在要旨】之外的三山寺基地,就是为了让王沂河等人认为,【应在要旨】即将无法约束《仙砂返魂箓》,东昆仑里面的东西要跑出来了。 往更深处想,五十年前,东昆仑外那只卢妙音的活动范围花了二十年时间缓慢扩大也是在掩人耳目,是为了让他们以为,《仙砂返魂箓》能逐渐撑开【应在要旨】的约束,直至有朝一日逃脱其束缚。 其实一开始,它们将在【应在要旨】约束之下它们的活动范围隐藏了起来,如此才能让所有知道东昆仑的人对此深信不疑,也让王沂河因此确信,《仙砂返魂箓》即将出世。 这才想法子要彻底封印《仙砂返魂箓》。 却不曾想,位于赤县的这本《仙砂返魂箓》的投影被封印了不假,但其从【应在要旨】去往【昆仑】的时候,看似无缝连接,事实上有一刹那的缝隙,足以让位于世界之外的《仙砂返魂箓》本体,脱离约束。 而且,朱棣受到《仙砂返魂箓》的影响日短,而且不深,如今解决了问题,王沂河愿意继续给予其一丝信任,但是卢妙音受到《仙砂返魂箓》影响的时间,长达二百余年,哪怕那《仙砂返魂箓》的本体,由于吃了大亏的缘故,短时间内可能不敢再进这方世界兴风作浪,王沂河也不愿意相信卢妙音了。 只不过,不相信卢妙音是一回事,确认其身上已经不再受《仙砂返魂箓》影响却是另一回事了。 王沂河暗中勾连【昆仑】,这面宝镜自东昆仑一事结束,收纳了《见螟砂尘入穴抄》之后,便再也放不进乾坤戒中,好在祂竟愿意呆在王沂河体内,因此王沂河可以借用【昆仑】法理,照彻万物。 仅仅扫了一眼,王沂河就确信,卢妙音的确所言非虚,她身上的确沉疴尽散,已无《仙砂返魂箓》的痕迹,只不过,王沂河起先确认其状态,是为了确认是否完全封印了《仙砂返魂箓》。 但是卢妙音的话已经点醒了王沂河,确认卢妙音的状态反而成了顺便。 又想起如今,他解决《仙砂返魂箓》的办法,其实就是来自于这位卢妙音,他就感到有些唏嘘。 这莫非,也能算作是卢妙音的自救呢? 见王沂河扫了自己一眼,便对着朱棣点了点头,知道其是有验证自己是否仍受《仙砂返魂箓》影响到法子,且应当是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状态,卢妙音松了一口气,便朝着朱先樆点了点头。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仙砂返魂箓》了。”朱先樆见此叹了口气,从龙椅上站起来,拿起一个平板走向王沂河,边走边说道,“王卿,你封印《仙砂返魂箓》的事情能否再现?” 王沂河的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接过平板,上面是一串数据,伴有图文详解,短短半个月内,大明境内发生有肉体变异的状况不下百起,而发生在全世界的更是无法计数。 后面还有视频,拍的很清晰,一个成年男子在走路间逐渐散架,身体的各个部分各奔前程。 这还是好的,至少只是看起来骇人,并未伤人,后面的视频就不一样的,乃是一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一大坨波刚,行进速度却是似慢实快,不断地将逃跑的人抓来融入自己体内,颇为骇人。 王沂河瞪大了眼睛,他在惊骇之余隐晦地看了朱棣一眼,朱棣亦是站在他旁边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些案例,不知心中对于自己犯下如此大错是何想法。 “另外,在您封印了《仙砂返魂箓》之后,我辈法主的那道铁律,无法人前显圣的铁律,稍稍松动了些,似乎是被祛除了其中一道枷锁,现在,只要目睹的人数不超过一定人数,且并未将你奉作神明,那股信仰之毒就不会影响到法主自身,具体可承受人数,要看法主的位格与精神强度,自初景至玖景,在数百到上万人不等。”朱先樆道,“恕我直言,这不一定是好事。” 王沂河皱了皱眉头,他认同朱先樆的话,现在这个世界,之所以可以如此平和,没有出现法主肆无忌惮行丧尽天良之事,这道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可以说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道铁律出现了松动,其产生的影响,可以说是毁灭性的,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可以说是涨了数倍不止。 好在他如今的手段已经不差,而且在晋升真仙之后,他本就察觉到,那道铁律似乎已经对自己无用了,父亲,母亲与小姨,妹妹在帝都呆的时间也有些长了,他准备在再次前往西昆仑之前要带着他们回一趟家,运用手里的权力建一个大一些的别墅,大家可以住在一起,方便他在家人们,以及这别墅里留下足够的手段。 收回发散的思维,他肯定了朱先樆的猜测道:“我会再去一趟西昆仑,将藏于其中的剩下六章秘经一并封印,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听见王沂河的话,朱先樆却并不高兴,她叹了一口气道:“您在封印完那七章秘经之时,极有可能是不可人前显圣这道铁律彻底失效之日,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你看能否先封印了导致这些事情的那一章秘经,看看效果。” 这几日,不仅仅是《肉芝延寿箓》造成的灾难让她焦头烂额,便是闹事的法主也一个接着一个,某些崇尚世界毁灭说的杂碎,对于世界发生的这些变化,可以说是兴奋到让人无法理解。 这些事情皆无关政务,保护国民本就是掌军的皇帝之职,想想若是那道铁律的逐渐失效的确与七章秘经被封印有关,那这件事的确不应该操之过急,需要给大明留下足够的时间否则导致的灾难,一定是毁灭性的。 王沂河理解她的想法,心想若是封印,自然不可能会与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减弱有关,奈何他这算是净化,而不是封印。 不过,反正那些秘经都在西昆仑内,他又有【昆仑】在手,无论是寻觅这些秘经还是将祂们净化那都是手拿把掐,分成多次,慢慢来也是好的。 让大明能有足够的时间控制住失去约束的法主们,以大明这个庞大帝国的国家机器来代替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给他们上这道枷锁,这显然是需要不少时间的,也是为了以后自己的家人可以依旧生活在安定的大明之下,王沂河自然不会拒绝朱先樆的请求。 “是我考虑不周了。”王沂河点点头,略带歉意地道,“我此行会只封印那本《肉芝延寿箓》,看看这道铁律的减弱是否真的与此有关。” 他耍了个心眼子,顺着朱先樆的话直说是封印,而非净化,毕竟封印还好理解,但净化这么一本邪书,就有些惊世骇俗了,更何况净化之后的书,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正派,反而也是邪性地很。 《仙砂返魂箓》净化之后的《见螟砂尘入穴抄》是这样,他猜测《肉芝延寿箓》被净化之后,恐怕也是一样的。 “有劳王卿。”朱先樆郑重其事地向王沂河行礼,“朕代大明百姓,拜谢王卿大义。” 王沂河哪敢受此大礼,赶忙侧身避过,他可以受朱棣的大礼,毕竟朱棣是古大明的皇帝,而新大明其实是一个新的王朝。 他平日里可以接受朱先樆的敬称,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但是,他其实也是一个传统的人,皇帝陛下给他行礼,还要代全大明百姓感谢他,他下意识是不会受的,只得侧身躲开。 “国库中有不少能让普通人延年益寿的宝物,朕会按王卿家人口支一部分出来,此外,这里有一件宝物,以作报酬,希望王卿可以收下。”说罢她打开龙椅前的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根玉筹,这棍子非金非石,似木似玉,晶莹剔透,不似凡品。 哪怕王沂河这段时间什么也没说,但他毕竟给大明做了不少事,东昆仑也好,《仙砂返魂箓》也罢,他解决的问题是让大明诸君手足无措的大事,王沂河可以不提,但他们决不能无动于衷,这既是表明态度,也是在拉拢双方之间的关系。 一旁的卢妙音见此都坐不下去了,直接站起身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先樆手上的玉筹,她这仅剩半张脸的样子本就吓人,如今这等反应,却是更加恐怖了。 “陛下这可是下了血本啊。”卢妙音喃喃道,“此物我当初也想要,只是即便是执掌摄政大权的我,也没能从皇室手中把祂要来,有此宝在手,你们即便再怎么衰落,也不会断了传承。” 见卢妙音对这一小根玉筹这般吹捧,也是引起了王沂河的好奇心,同时他也略带不解,毕竟当真如卢妙音所言,此宝乃是大明皇室的立身之本,却被朱先樆拿来送与自己,这当真合适吗?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世界危机在即,哪来什么传承有序的,我已与太上皇,宗人令及各位族叔族老议论过此事,我们并不指望以此物作为枷锁把王卿绑在我们的战车上,只望王卿能在巨变的世界中保下赤县大地的人民,当然若是能有我大明在一日,王卿便是我大明的吴王。” 王沂河眉头一跳,看来大明是铁了心要拉拢自己了,什么与族老开会讨论他也不信,因为大明的皇帝便是朱氏的族长,拥有绝对的权力,而吴王,在古代大明便是拥有极为崇高的意义,那位太祖高皇帝陛下,曾经便是吴王,而王沂河的老家,在古代便是吴越之地,真难为朱先樆能想到这个借口,给他封个吴王。 恐怕若非王沂河无意掌权,一个摄政议国的位置就要给他了吧。 朱棣在一边低头不语,他对于当今大明的情况可以说是漠不关心,而且他刚刚得知自己创下了塌天的大祸,自然也不会开口,吸引火力更何况,连他也觉得,现在的大明应当想尽一切办法来拉拢王沂河,许下吴王大位也完全不为过嘛。 至于卢妙音,她可也是异姓王,甚至还当过异姓摄政王,而且她自知王沂河对自己抱有深深的警惕性,自然也不会阻止朱先樆。 况且,真正需要在意的,可不是什么吴王,对于他们这等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人来说,世俗的权位名望,皆为虚妄,那根玉筹,才是朱先樆下的血本。 王沂河也是对这根引得卢妙音变了脸色的玉筹很是好奇,他伸手接过这根玉筹,入手微凉,而且好似在入手的一瞬间与他融为了一体,他体内的法,无论是《非想名箴》还是《奇想斋妄言录》,都与此宝水乳交融,毫无阻碍地纠缠在了一起。 “此宝名唤【丈今筹】,顾名思义,祂可以丈量当下,持有此宝者,可攫取在场所有法主之法的加持,也就是人越多,发挥的效用越恐怖,这便是卢老所说此宝在手,可保我朱氏传承不绝的原因。”朱先樆道,“但是,这件宝物只能攫取不高于自身一阶的法。” 从朱先樆的眼神中,王沂河明白了她这般费心要拉拢自己的原因,她虽尚未近仙,但也是玖景,而近仙也是玖景,此筹在手,她完全可以攫取近仙之法为己所用。 但是她攫取不了自己的法。 第123章 漫天青鸾 王沂河收下了这根【丈今筹】,初一过手他便确认,这件宝物与乐庭关系匪浅,只是不知为何,他掌握的两本秘法都对其没有感应,起了反应的是他体内的道果。 但是他已确定,他体内的道果来自乐庭,故而便有如此猜测。 只是这根【丈今筹】确如朱先樆所言,可丈量当下,取入局者之法为己法,说实话,这种手段,是有些邪性的。 再加上《见螟砂尘入穴抄》的不对劲之处,王沂河越发对瑶庆真人与夭靖真妖口中的乐庭,起了疑心。 这到底是不是什么正经宗门?不会是魔教吧? 怀揣着满肚子的问号,王沂河将父母小姨,妹妹四人带回来老家,安置妥当,做了以他现在的手段能做到的全部事情,甚至在父母体内各自留下了一道真仙法理,且将整个海中市都纳入保护范围,凡有法主闹事,这两道法理顷刻间便会有所反应,将闹事者击杀。 若非【应在要旨】未带在身上,【昆仑】中的《见螟砂尘入穴抄》又太过邪性,体内的《非想名箴》更是无法传人,他早就想办法让自己的至亲尝试修行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他即刻动身,再次前往昆仑山脉,意图再入西昆仑,想着要如与朱先樆商议的一般,先将《肉芝延寿箓》拿下,以观后效。 只是,他抵达昆仑山脉之后,却发现,本能轻易在视野中发现的,那只略有些诡异的青鸾,不知去向。 王沂河眉头一跳,直觉怕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皱着眉头在整个昆仑山脉中绕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山谷中站定。 这山谷看似普普通通,乃是寻常深山之中,好似净土一般的存在,有积年的宝药,古树不计其数,更是外头难见的珍品,唯有在这等千百年未有人入的深山谷地,才能存留至今。 王沂河本是无法发现其中异况的,只是《奇想斋妄言录》中,记有一门神通,名唤【渊同视】,又称【彼见我之眼】,乃是拟似《昔见七抄》之第三《见彼为我抄》的秘法。 其手段,可称波云诡谲,凡只消被看见,就能反过来看见视己者,简单的说,你在看我,便相当于我在看你。 同理,你在打我,便相当于我在打你。 这种不讲道理的法门,比之《见螟砂尘入穴抄》这等光看着就很诡异的法门,要更为恐怖。 而由此也让王沂河明白了《奇想斋妄言录》的战斗方式,固然可以通过想象缔造全新的手段,但没有必要。 完全可以将见着觉得有意思的法门直接拿来就用,而且通过《奇想斋妄言录》的改造,指不定比原版的还要厉害。 拿来吧你! 正是因为这【渊同视】的厉害,才让王沂河发现了这处山谷的不对劲之处,这座山谷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不是说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暗处窥视他。 整座山谷,整座山谷到处都有向他投来的视线。 昆仑山脉内部,他没有找到那只青鸾,此地就是唯一不对劲的地方,王沂河有理由相信,那只青鸾,现在恐怕就布满了这个山谷,到处都是,满天都是。 王沂河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恶心地干呕了两下,连忙退出了山谷,好在离开山谷之后,不仅整个人好似要被视线扎穿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身上应该也没有沾上那疑似布满了整个山谷的“神鸟”青鸾。 这该怎么办,这样子怎么看也是没办法将銮铃挂到青鸾的喙上啊,况且,青鸾出了这样的事,恐怕西昆仑内,也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他看到了一只隐藏在身边不远处一棵树树冠上的黑猫,这只黑猫注视了他,引动了已经被他当做被动开启的【渊同视】,王沂河才发现这只黑猫。 也就是说,这只黑猫故意在王沂河的视野中隐藏了,看来,此前纣绝阴天都会出现在他视野之中,完全是因为对方不想隐藏自身啊。 “这么巧?”纣绝阴天发现王沂河突兀地看向自己的方向,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倒也不恼,优雅地自树上落下,迈着轻盈的猫步,悠哉悠哉地走到王沂河面前,“怎么,你还想进那西昆仑大世界?” 自西昆仑之战后,想要进入西昆仑大世界,便只能通过有且仅有一只的青鸾,王沂河出现在此处,其目的如何,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了。 “你干的?”王沂河问道,他其实不指望纣绝阴天会承认,但即便纣绝阴天不认,他在心中其实也已经大致确认此事与纣绝阴天恐怕脱不了干系。 与他自己,也是关系不浅。 现在想来,那柄【鲁阳戈】,应当是定住已死的西昆仑大世界,以曾丈量时间之宝的威能,将西昆仑大世界定死在其死亡的那一秒,无限延长其消散的时间,而王沂河受纣绝阴天指点\/蛊惑,将已经碎裂的【鲁阳戈】仅存的力量吸收,用以凝结真果。 如此一来,相当于解去了定住那剩下六章秘经的枷锁,也同时开启了西昆仑大世界彻底消散的倒计时。 纣绝阴天并未回答王沂河的质问,而是细细观察了一下王沂河的表情,随后便露出一丝微笑:“看来,你应该猜到了我做了什么,对吗?” 王沂河脸色铁青,西昆仑大世界消散,这意味着那剩下六章秘经彻底失去枷锁,自此便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了,在找不到这些书的情况下,他哪怕手持【昆仑】,也完全无能为力。 “这只青鸾,不仅仅是西王母的信使,是西昆仑的引路人,事实上,祂的状态,也代表的西昆仑的状态,同时在某一日,一位真人将祂的状态与《昔见七抄》是否仍被封印在西昆仑,联系了起来。”纣绝阴天缓缓地道,“此前祂那副尊容,便是意味着《仙砂返魂箓》被带离了西昆仑,而现在这副模样,说明《肉芝延寿箓》,也自由了。” 第124章 《摄魔拘鬼箓》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让你吸收了【鲁阳戈】遗泽,加速西昆仑大世界的消散,只是为了逼那一位出现。”纣绝阴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沂河记得,纣绝阴天说过,祂应当是不想见到西母的,甚至连提都不敢提起,怎的现在又说,其目的是为了将西母逼出来呢? 纣绝阴天并未让王沂河疑惑太久,直接便是解答了他的疑问:“我自然是不想见到那位,奈何娘娘法旨降下,我只是只能听令行事,毕竟我仅是冥土巡狩,而非冥主。” “可是,朱棣与我说,他只是看了《肉芝延寿箓》,并未将其带走啊。”王沂河反驳道,他相信朱棣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将《肉芝延寿箓》带走,更何况,若是他当真将《肉芝延寿箓》自西昆仑带出来了,他又怎能是王沂河眼中所见这等模样,怕是早已失控了。 不过,出现在大明境内及世界各地层出不穷的疑似《肉芝延寿箓》导致的事件,又在告诉王沂河,这本《肉芝延寿箓》的的确确是失控了,这也是他急着再入西昆仑的原因,不是吗? “愚蠢,那玩意儿岂是你带不带就算的。”纣绝阴天否定道,“只消你看了,就相当于是带上了祂,阅读了《肉芝延寿箓》的人进入这方世界,就相当于是《肉芝延寿箓》,进入了这方世界。” 同时,他的下一句话,彻底击碎了王沂河对朱棣的信任。 “而且,可不仅仅是《仙砂返魂箓》与《肉芝延寿箓》,你刚刚发现我,应当是承继了《奇想斋妄言录》,学了那【渊同视】吧?”纣绝阴天笃定道,也不等王沂河否认,祂直接说道,“你应当进去过这个山谷,也感觉到了似乎整个山谷到处都有人在看着你,但是青鸾可只有一个意识,这意味着《摄魔拘鬼箓》也失控了。” “我如何相信你?”王沂河强自镇定,“为何不能是你将《摄魔拘鬼箓》带出来的?” 他话未说完,便惹得纣绝阴天一阵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使得王沂河颇有些恼怒,冷眼看着纣绝阴天,倒要看看祂会如何解释。 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纣绝阴天赶紧止住了笑,轻咳了两声,他并未举证自己为何不可能是那个将《摄魔拘鬼箓》带出来的人,而是解释了一下《摄魔拘鬼箓》的特征:“其看起来是一罐普普通通的蜂蜜,但其实乃是古来至宝,帝流浆,凡是接触者,具会成为《摄魔拘鬼箓》的载体,因而可能那朱棣自己,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接触了《摄魔拘鬼箓》。” “不过你放心,《摄魔拘鬼箓》,实为请神之法,而今那一位不理会凡尘多年,《摄魔拘鬼箓》的定向请神必不可能生效,左近他能请来的神,恐怕仅我一尊,我也不会理他,此箓除了会让他常梦诡事,精神萎靡之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了,而只消他无法请到神,此法便只会锁在他身上,不会扩散。” 这总归是一个概率学,王沂河总不能将这个可能性,放在朱棣“可能”请不到神上,此人为了复活徐妙云,已经是不择手段,哪怕有极大可能请到邪神,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所以既然有了法子,王沂河绝对相信他肯定是会尝试的,而只要他开始尝试,成功便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纣绝阴天此前说了,他奉旨要将那位西母引来,虽不知目的为何,但是引来之后,哪怕纣绝阴天保证这一位已经不理会信徒多年,但是这种事情可是说不准的。 “可还有进入西昆仑的办法?”从迫在眉睫解决《肉芝延寿箓》这一本,到变成需要解决《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两本秘经,哪怕王沂河再怎么心大,此刻也有些疲惫。 只不过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了,若真让朱棣拉来了那位死寂之主西母,给赤县大世界复刻一遍诸如西昆仑大世界的死亡,那他岂不是顷刻间就要成为明彩真人降世的载体?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离死亡可以这么近。 “自然是有的,这种事情,只要符合条件,你完全可以无视表面,只要意思到了就行了,既然那山谷中青鸾到处都是,你只需将銮铃取出来摇一摇,自然就能进西昆仑了。”见王沂河听此便迫不及待地要尝试一二,纣绝阴天的尾巴突然伸长将其拦了下来,“你先不要着急。” “可能我说的不够清楚,你应该也知道,那一位以死成道,也就是说,祂本质上是死的,而祂回应信徒就相当于活,这是违反己道的行为,祂是做不得的。”纣绝阴天解释道,“这便是以死为道的弊端,也正因此祂卡在将要成道的临界点,为所有在世之大罗所不喜,除非祂能迈出最后一步,否则祂其实只能充当一具尸体,无法与外界有任何交流。” “但是,西昆仑大世界除外,现在的西昆仑大世界,就想到与祂的一个梦,在这个世界中,祂已经无限趋向于无所不能,哪怕是真正的大罗来了,在这西昆仑只能,都讨不了好。”纣绝阴天解释道,“祂虽因忌惮几位真人,投鼠忌器,隐藏了自身,谋求以死为生,只可惜祂当初吞噬生灵之母东母之事做的太绝,以至于希望实在渺茫,再加上我想办法拔除了祂用以定住西昆仑的【鲁阳戈】,使得这个梦开始消散,祂是有可能豁出去回来的。” “因为只有这方世界仍在,祂才能有逆死为生的希望,若是这方世界彻底为无,祂非但无法成道,便是这已经迈出的半步也会退出去,所以我才能有把握将其引来。” “但这也意味着,你有可能在西昆仑遇到祂,你应该知道,见到死亡本身的后果是什么吧?” 王沂河咬咬牙,道:“哪怕我不进去,朱棣也有不小的可能会把祂拉来,您也说了,西昆仑是祂成道之基,保不齐祂会为了保住成道之基,以我赤县大世界为西昆仑维系的养料。” “我必须进去。” 第125章 阻拦 王沂河斩钉截铁地表达自己的决心之后,便迈步向前,但其实他这是在试探,纣绝阴天给他的感觉很是古怪,而且他所说的进入西昆仑的方法实在是太过荒谬了,就因为那青鸾现在布满了整个山谷,所以全都能算是喙? 王沂河若是真信了他的鬼话,恐怕免不了要吃个小亏。 因此王沂河笃定纣绝阴天不愿让他再次进入西昆仑,所以他赌纣绝阴天不会放任他尝试进入西昆仑,哪怕祂给出的这个法子是编的,但王沂河已是真仙成就,在可能捕捉到两界薄弱处的情况下,王沂河不是没可能逃过西昆仑入界的检测机制,直接进入西昆仑。 果不其然,王沂河甚至都没走上几步,一根毛茸茸细长的尾巴就横在他身前,身边传来的是纣绝阴天看似平静的声音:“等一下。” “你可知这方世界的所谓法主,道果,是怎么回事?” 王沂河疑惑地停下脚步,这与他要进入西昆仑有什么关系?纣绝阴天凭什么拿这件事来阻止自己? 哪怕,王沂河的确对此很是好奇。 见王沂河被祂丢出的炸弹引得停下了脚步,纣绝阴天偷偷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这其实正是用以拒绝那一位的工具。” “赤县大世界,是不被允许诞生成体系的修行之道的,而这等借助道果运使权柄,相当于是借用了部分规则,一身手段接系于道果之上,因此算是绕过了这一点。”纣绝阴天咬着牙道,看起来这的确是不得了的隐秘,至少若非没有别的借口,纣绝阴天是不会说予王沂河听的,“给予本无法长生者长生,赐予已死者再来一次的机会,这正是在拒绝死亡,因此,作为不完整的死亡,是进不了这方世界的。” 王沂河仔细斟酌了一下纣绝阴天的这段话,很快便发现了不对,什么叫做不被允许诞生成体系的修行之道? 不被允许,意思是可以诞生,但是有某些存在不允许,谁不允许?为什么不允许? 但是重点不是这个,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个问题不是目前的他可以接触的,所以他佯装没有发现地无视了这一点,而是提出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更为关键的一个问题。 “你话没说完吧?” 纣绝阴天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祂故意在话中留了个易被发现的问题,本洋洋得意得觉得,自己这一手玩得极好,只消王沂河顺着祂留下的这个漏洞那么一问,祂就可以当即拒绝祂继续往下问,毕竟这的确不是王沂河现在可以知道的。 由此一来祂可以顺势合理地劝离王沂河,让他放弃直面死亡这种恐怖的想法,哪怕祂清楚至少现在的西昆仑大世界之内,并没有西母。 否则,这山谷之内的那些东西,早就死透了,哪能如现在这般活跃,想必王沂河也正是自以为发现了这一点,才坚定地想要再入西昆仑的。 但是,他太低估大罗了,哪怕是卡死在晋升上的半个,甚至大半个大罗,对于他们来说,与完整的无异,若西母真会降临,那就是眨眼间的事情,而非小说中那些邪神一般,需要漫长的仪式,开一个适当的口子,慢慢地挤进来。 而对于这等存在而言,想要进入一方世界,在无视后果的情况下,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纣绝阴天也低估了王沂河,没想到其竟是看出了纣绝阴天话中暗藏的其不该接触的话题,竟是敏锐地绕开了,而且察觉到了纣绝阴天话中的未尽之意。 纣绝阴天默声不语,但王沂河却自顾自地讲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一位不能主动进入这方世界,除非有人请祂,是也不是?” 王沂河刻意用了“请”这个字,而且刻意用了重音,正是方才纣绝阴天自己递出来的借口,《摄魔拘鬼箓》。 纣绝阴天无奈地垂头,祂此前点出《摄魔拘鬼箓》,并且点出朱棣在看了《肉芝延寿箓》并接触了《摄魔拘鬼箓》之后,已经将此二章带离了西昆仑。 便是想让王沂河转移目标,去找朱棣解决问题,不成想王沂河经过《仙砂返魂箓》仅仅是封印了一个投影一事,对此已是有了些经验,决计不会再将目光放在这七章秘经本体以外的地方。 纣绝阴天眼睛一亮:“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先去解决了朱棣才是,否则等他真把那一位请来,那才是回天无力了……” “朱棣我自会去料理,不过我看当务之急是那几章秘经才对,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希望我进去啊。”王沂河打断了祂的唧唧歪歪,在王沂河看来,无论是纣绝阴天,还是那明彩真人,这些大佬似乎都很在意这个世界的存亡,既然如此,纣绝阴天就不会放任朱棣使用请神术请那西母进来,以此为倚仗,他自可放心进入西昆仑,先把那七章秘经的问题给解决了,再论其他。 没错,在自纣绝阴天口中得知了那位西母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回到祂忠诚的西昆仑的时候,王沂河就决定无视可能发生的“不可人前显圣”这条铁律的消亡,否则一旦那位西母当真重归西昆仑,那这一次,就很可能是他将封印七章秘经,或者说是得到《昔见七抄》最后的机会了。 他可还记得,自己修习【物我三在】的顺序是错的,三十年内可就得找到办法,否则便是一个死字。 如此想来,他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更何况,除去直接净化七抄本身,还能有什么法子解决朱棣身上的隐患,莫非,要把他也放入【昆仑】中不成。 王沂河虽隔应朱棣隐瞒如此大事,不过纣绝阴天也说了,极有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触了《摄魔拘鬼箓》,同样的,朱棣若是要做什么请神之时,恐怕也是在无意识之间。 这些秘经的名字,便已经道出其中关窍,一个“摄”字,便足够王沂河设想了。 第126章 服软 对于朱棣,王沂河其实也仅仅不过数次结伴而行,就连合作也尚未有所成效,只不过初时朱棣的示好,专门给他父母准备的护符,以及在那东昆仑内,给自己挡下的灾祸。 只不过,朱棣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让人不耐,若如纣绝阴天所言,朱棣若是无意间触碰并带出了《摄魔拘鬼箓》,那王沂河在解决那七章秘经的问题之后,也不会再给其丝毫信任了,即便再有合作,也会做足了防备,步步监视,实在是朱棣的魔怔行为,像极了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王沂河低头思索,却也是做下了决定要再入西昆仑,脚步半点不停,跨过纣绝阴天的尾巴,径直便要入这山谷,摸索进入西昆仑的法子。 “你当真不听劝告,执意要去?”纣绝阴天伸出这尾巴,虽只是象征性的阻拦,却也没想到王沂河当真是劝不动,语气便冷了下来,带着彻骨的寒意,这才让王沂河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他。 自都察院制狱之内第一次见这位纣绝阴天,其便与自己一直和颜悦色,没有露出过半点不耐烦,甚至吐豆子般道出的上古秘辛不计其数,以至于让王沂河潜意识里都觉得,这位纣绝阴天的脾气确实是好得很。 如今竟是因此而隐隐动怒,王沂河也是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一尊积年的金仙,光是其泄露的一丝丝怒意,便让王沂河有些心惊肉跳。 若非自方才起,王沂河便以《非想名箴》试探,并非不可撼动,其中固然有《非想名箴》本身来历不凡,他体内道果又非寻常真果的缘故。 但是,王沂河猜测,这位纣绝阴天,其状态恐怕也并非完整。 纣绝阴天不是没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试探,只不过他并未把这当一回事,而今见王沂河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纣绝阴天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子在掂量着能否在他手中强行进入西昆仑呢,不由得哑然失笑:“怎么,你小子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你与当初的祂一样的狂妄,欲以微尘之躯,掂量辰星之光华。” 纣绝阴天带着寒意的声音刚刚在王沂河的耳边落下,王沂河便看见其眉心的纹路突然勾勒成一只睁开的眼睛,随即一恍神,眼中似乎除了这一只眼睛,便再无他物。 而纣绝阴天的嘴向着他张来,眨眼间长得巨大,竟是一口将王沂河吞了下去,才又恢复成一只普普通通的玄猫来,任谁也看不出这只猫方才竟是生吞了一个活人。 王沂河自恍惚中惊醒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完全黑暗的地方,他哪怕是被纣绝阴天的眼睛恍了心神,但对方才发生的事情却也不是一无所知,知道自己是成了纣绝阴天的盘中餐。 不过,这地方却不像是胃啊,王沂河的视野,理当是不受黑暗影响的,再黑的地方,他也能看得清楚,如今,哪怕是在他的视野之中,这地方也完全是漆黑一片,实在是让他有些紧张。 说实话,在《非想名箴》能撼动纣绝阴天的时候,他得承认,他的确是自以为能与掰掰手腕的,却不成想情况急转直下,如今看来,这才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为凶险的情况了。 正在他懊恼之时,眼前的黑暗突然动了起来,他有视野傍身,哪怕全然是完全的黑暗,却也能分辨出其中差别,比如眼前这正在移动之物的轮廓,正是一只猫,只不过这只猫却是大了些,王沂河估摸着,这一条腿便有三个他环抱这么粗细了。 纣绝阴天? 他正欲开口服软,身前的这只猫的身上竟突兀地发出璀璨的光华,像是整只猫是由满天的繁星构成,险些闪了王沂河的眼睛。 “如何,你若是有想法,我完全可以与你做过一场,满足你(作死)的心愿。”这只猫跃跃欲试的样子,让王沂河不得不怀疑,祂恐怕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想要教训他的不听劝告,倒像是想以此为借口,在报私仇。 “不敢。”王沂河低眉顺目,不给祂借题发挥的机会,姿态做得极地。 惹得纣绝阴天翻了个白眼,对于王沂河软的如此之快,祂分外不满,本以为王沂河自己将借口递给自己,祂当可以大仇得报,不成想这小子聪明的很,不愿做那背黑锅的冤大头,让纣绝阴天怒气值积攒到一半发泄不出去,实在是如鲠在喉,难受的要命。 只是,王沂河不愿给祂这个借口,祂却也不敢强行动手,否则就不是王沂河在作死了,而是祂在作死。 纣绝阴天冷着脸坐下,没有搭理王沂河的示弱,就连脸上的胡须都气歪了,看来是气得不轻。 “好叫您知道,我其实也是没办法,必须得到那剩下六章秘经了。”王沂河见这只傲娇的猫高昂着头,一副需要台阶下,需要安慰的样子,在心中叹了口气,将那瑶庆与他所说,【物我三在】的修行顺序出了错误一事告知了纣绝阴天。 “这事我确实有所耳闻,只不过,你应当是被那老妖婆骗了。”纣绝阴天对瑶庆的称呼让王沂河眉头一跳,却也没有出声,他假装没听见便是,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身上这颗道果在,别说什么顺序颠倒了,你这个沾点,那个沾点都没什么问题。”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需要按照顺序构图填色,但对你来说,图是已经构好了,甚至还有样图,你照着已经编好号的色块,一一填色便是。” 纣绝阴天的形容实在是生动形象,让王沂河瞬间便明白了祂的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这所谓只需按区填色是什么好事,说明他的一切都被固定在了固定的牢笼里,而不能随意泼墨,挥洒出自己的色彩。 不过至少,他不用担心三十年后自己突然暴毙了。 “而且,正是因为那些东西在你手中会变为《昔见七抄》,我才要阻止你。”王沂河抬头,发现纣绝阴天的神情异常坚定,“我亦是后悔没有阻止你收录《见螟砂尘入穴抄》。” 第127章 我待你不薄! 眼瞅着今日是无望再入西昆仑了,在见识到纣绝阴天的手段,认识到自己与这等存在的差距,明白哪怕这位罗酆六天之首的状态可能并不完满,也绝非自己可以碰瓷的之后,王沂河再有几多想法,也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暂且将这些想法按在心底。 只不过,对于纣绝阴天卯足了劲也要阻止他进入西昆仑,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阻止他获得《昔见七抄》一事,却是引起了王沂河的好奇。 若单单是《昔见七抄》,想来倒不至于让纣绝阴天这般行事,特地在这堵着王沂河,其背后的缘故,王沂河思来想去,想必只能是以三法合一方能成的真我【物我三在】。 联想到自纣绝阴天出世以来襄助王沂河的所作所为,黄泉炼心,酆山六问,西昆仑凝果,桩桩件件都在加强王沂河自身的底蕴,何故态度突变,今日却又要阻止王沂河收录《昔见七抄》,集齐【物我三在】的条件呢? 甚至直言后悔让王沂河轻易取得了《见螟砂尘入穴抄》,即便那只是投影,却也是全本。 除非,唯独此事,与他的目的相悖。 结合自己身上的麻烦,王沂河大胆猜测,若是集齐【物我三在】,可能是等若直接填满了自己体内这颗道果,那后果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如此一来,他还当真不能再接触《昔见七抄》了,尚未被净化过的七章秘经也是不行。 甚至这面宝镜【昆仑】,他都想丢出去。 他眼睛一亮,眼前不就是有一个完美的接盘侠吗?想到这,王沂河直接从怀中掏出来【昆仑】,口中道:“感谢尊神指点,我身无长物,便只能以此宝来感谢尊神了。” 不成想纣绝阴天猛地后退了两步,眼中竟是透露出几分惊恐:“我待你不薄,你竟欲害我?” 惹得王沂河丈二摸不着头脑,忙道不是,他确实是不敢再把这镜子放在自己身上了。 “看来,你应当是听明白了我的意思,这宝镜我不能收,一是我不敢,这镜子是乐庭一系的宝物,更是某位存在道果所制,我若敢收下此宝,等若同时得罪两尊大罗,便是娘娘也保不住我。”纣绝阴天的声音微颤,好似这【昆仑】是什么洪水猛兽,或是剧毒之物,触之即死,王沂河递出来,祂便连退数步,根本不敢靠近。 王沂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冒出来一个不好的想法,照他的回忆,他是被纣绝阴天一口吞下的,既如此,这地方无论看起来有多么古怪,那也必然是纣绝阴天的胃。 毕竟是上古神祗,罗酆六天宫之首,疑似金仙成就,有这么一个奇怪的胃,也是正常的。 因此,王沂河直接松手,这面宝镜【昆仑】就这么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落在了地上,他本以为能继续见到纣绝阴天的惊恐的表情,并且着急忙慌地将这【昆仑】丢回来。 却不成想,这会纣绝阴天反而是镇定了下来,好似没有看见王沂河这不怀好意的小动作一般,而是继续吐露自己未竟之意:“这二来嘛,你唤醒的【昆仑】,你已与祂产生了联系,除非这面宝镜的主人回来,否则,你应当是甩不掉祂了。” 听此,王沂河脸色一变,怪不得纣绝阴天应是猜出了他的想法,却丝毫不见阻止,果然正如纣绝阴天所言,落在地上的【昆仑】就在谈话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王沂河分明在自己体内感受到了这面宝镜,像极了恐怖电影里死活丢不掉的恐怖道具,而且王沂河根本没有察觉到祂是怎么消失的,更未发现祂是怎么又在自己体内出现的。 见王沂河惊疑不定的样子,纣绝阴天笑着道:“如何,我可未框你吧?” 不对,自己可是在纣绝阴天的肚子里,谁知道祂会不会动什么手脚将【昆仑】送回自己体内,让自己误以为【昆仑】与自己绑定,不能送给纣绝阴天。 实在是纣绝阴天的说法有些离谱,让他不大能接受,他只不过是以《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唤醒了【昆仑】,他此前自瑶庆真人处得到的信息,乐庭三法与三宝之间本来的对应关系,因为未知的原因出现了错位。 因此,王沂河所掌握的二法,根本没有与【昆仑】相对应,在这种情况下,纣绝阴天告诉他【昆仑】已经赖上他了,扒也扒不掉,哪怕还给王沂河举证,王沂河也是不信的。 至少在此处,在纣绝阴天的肚子里,王沂河不相信。 纣绝阴天可不管王沂河相不相信,他再不相信又如何,以祂的手段,就算不是在祂肚子里,王沂河也没那可能强行将【昆仑】丢给祂。 不过,王沂河的这般举动却是惹怒了祂,这等自作聪明的小动作实在是让祂不喜,若非王沂河体内的道果让祂投鼠忌器,早便真的把王沂河一口吞下,须臾间消化个干净了。 而非如此一般,将其带入此地,容忍这小子在自己头上蹦哒不说,还要借助自己真我的遮蔽,暗示这小子,令其放弃,至少暂时放弃【物我三在】的构建。 王沂河见自己做得这般过分,也未招来纣绝阴天的惩治,自觉有一次更新了纣绝阴天的底线,不过他也清楚,这应当是最后一次了。 他很明白,即便纣绝阴天对自己多番忍让,却也是有一个极限的,王沂河几次试探只是想知道纣绝阴天平白无故帮自己的目的,从而做出自己的判断,而非真的要作死。 固然,哪怕再次探出了不少信息,但是依旧没有得到最关键的那一点,总不能这纣绝阴天是真的在帮自己逃脱这颗道果的控制吧? 因此,他决定不再试探,他明白这是试探不出来的,这老东西总能丢出新的秘密砸王沂河一个不知所措,最后将王沂河引到别的方向。 他的直觉告诉他,纣绝阴天帮助自己的原因,很关键,非常地关键。 第128章 问题 “你为何帮我?”王沂河沉吟半晌,脑中百转千回,这才下定决心,咬咬牙将自己心中这个埋了许久的疑问脱口而出。 这只猫将王沂河纠结的表情尽收眼底,眉心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眼中好似是有一整片星海,璀璨夺目,乱人心绪,祂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终于是问出这个问题了。” 惹得王沂河眉头一紧,脊背有些发凉,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只是这一回,【渊同视】竟是未能发挥出丝毫作用,他完全不知道这在暗中窥伺的存在,正在何处。 这里不是纣绝阴天的肚子里吗?怎的还会有他人? 王沂河佯装镇定地注视着纣绝阴天,手上却已经开始暗自蓄力,对于周身这不知边际的黑暗,他的防备其实收效甚微,只能见招拆招了。 “不必如此紧张。”纣绝阴天看了眼王沂河手中逐渐壮大的炸弹,眉头狂跳,咬着牙道,“这地方相当于我的道果内部,便是大罗,若无我同意,也是进不来的。” “可……”王沂河字还没吐出半个就被纣绝阴天截断,竟是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你感觉到的目光,是一颗无主之眼,来自另一面的高位杂碎,它们的目光我挡不住,不过也仅仅只是目光了。”纣绝阴天面无表情地又抛出来一连串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词,王沂河一时间分不清祂是编的,还是确有此事,“那东西看的也不是你,而是我,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快,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 “为防止你进入西昆仑,我会将青鸾带走,我奉劝你还是放弃为妙,被拔了【鲁阳戈】的西昆仑大世界,就相当于一个不断发射求救信号发射器,事关那一位成道之基,祂不会放弃西昆仑,那西昆仑整个世界恐怕早已出现在其视线之中,稍有异动,你就会被其注视,恕我直言,被死亡直视的东西,很少可以逃离死亡。” 纣绝阴天此话说得王沂河一愣,倒不是说纣绝阴天要带走青鸾这么一件对他的防备之事,而是“被死亡直视”这句话。 王沂河可还记得,自己在回到过去,目睹西母与东母大战的时候,那尊西母可是透过漫长的历史,自过去看了自己一眼。 想到这里,王沂河苦笑道:“我已被死亡直视了。” 纣绝阴天闻此一愣,赶忙追问王沂河此话何意,王沂河将在过去的残影中被西母注视的这一眼描述给了纣绝阴天。 “祂欲以死亡侵吞诸有,成功了一半,祂是曾经占据了过去与现在的,因此祂保有昔在与今在的特征,以至于这无数年前的祂,亦是现在的祂,所以过去的祂若的确是看了你一眼,便也相当于现在的祂看了你一眼没错。”纣绝阴天的这番话成功地让王沂河提了起来,他心中焦躁不已,却也不敢催促纣绝阴天,只得安安静静地看着这只猫给他卖关子,“但是,这并不能算是直视死亡。” “真我,真身,或是道果,这三者才算是死亡本事,唯有直视了此三者,那才算是直视了死亡。”纣绝阴天坏坏地停顿了一下,为的就是报王沂河方才算计未遂之仇。 这短短两句话,惹得王沂河先是提心吊胆,后来又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简直就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往往就在一瞬之间,也就是王沂河身体康健,这若是换个心脏先天不足的在这,怕是早已被刺激得心脏骤停,一命呜呼了。 “现在的祂,就是一坨庞大的死亡的聚合,整个西昆仑大世界,在毁灭的那一刻所汇聚的死亡,包括整个世界因为其主人而毁灭产生的怨气及西昆仑无穷无尽的凡民仙众的怨恨一并,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力量,这是直接使祂的成道之路功败垂成的原因之一,现在的祂,便是震耳欲聋,一团足以直接被称为死亡本身的东西,既是真我,又是真身。”纣绝阴天好像是见过这位“死亡”的尊荣,看上去有些心有余悸,而且似乎有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不过,纣绝阴天已经不打算与王沂河扯皮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让王沂河知道了个通透,如今当务之急可不是将王沂河拖死在这里,王沂河不可能愿意,祂自己也没有这个想法。 王沂河只见纣绝阴天那颗眉心的眼睛好似有吸引力一般吸引着他,待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又出现在了方才这处山谷之外,一只黑猫正悠哉悠哉地自山谷之中出来,眉心的眼睛已经再次化作了装饰一般的纹饰,不再似方才一般有着摄人心魄的妙用。 王沂河自问在凝就真果之后,有着道果的加持已是今非昔比,不成想纣绝阴天的这只眼睛也不知什么来路,竟让他毫无反抗之力,若是纣绝阴天当真有意惩处他的无理,恐怕他根本连反抗都做不到。 亏他之前还不知死活地觉得自己能与这位大神掰掰手腕,果真是真仙之后对自己的本事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竟是产生这等狂妄的想法来。 纣绝阴天在那山谷中做了什么,祂在之前便已经说了,王沂河虽不知祂是以什么手段将布满了整个山谷的青鸾收拢,但在他的视野中这谷中的异样好似已经消散了个干净,这意味着,他想要再次进入西昆仑的计划彻底破产。 不过,他本来也已被纣绝阴天说服,早已不打算进去了。 只是西昆仑可以不进,《昔见七抄》可以不收录,但是朱棣的问题,《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说起来也算是纣绝阴天的阻拦,才让王沂河失去解决此二法的最简单的办法,因此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王沂河便还是对着纣绝阴天行了个礼,道:“我该如何处置朱棣,又该如何解决《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的问题呢?” 第129章 胆大包天 纣绝阴天轻蔑地瞥了王沂河一眼,冷哼了一声道:“方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去料理他吗?怎么才这么一会,便改了主意。” “怎么?下不去手?” 王沂河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对于如何处理朱棣,或者说如何处理朱棣身上可能现存的《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他心中已有了想法,只是他需要试探纣绝阴天,会不会阻止他自己来处理朱棣身上的这两章秘经。 毕竟,不久之前纣绝阴天便亲口承认,他后悔让王沂河轻易地自东昆仑内得到了《仙砂返魂箓》,既然如此,就不可能,或者说不应该让王沂河再这样轻轻松松地得到朱棣身上的《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 王沂河自己想着,按照纣绝阴天的说法,朱棣仅仅是看了《肉芝延寿箓》,并且可能接触了《摄魔拘鬼箓》便将此二法带出了西昆仑,既然如此,这两章秘经等于是在朱棣身上的,王沂河完全可以将朱棣整个丢进【昆仑】之内,看看能不能将两章秘经从他的身上取出来。 如此一来,就得看这位纣绝阴天,会不会由于这一丝可能,断绝王沂河亲自处理朱棣的可能了。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何故来问我?”纣绝阴天在调笑完王沂河之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甚至反问王沂河,但是这张猫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难色,从祂的声音上,也让王沂河听不出什么东西。 这反而让王沂河有些难以判断自己的办法能否有效了,只不过如果是有效的,那纣绝阴天这吓唬他的这一手,没有任何意义。 纣绝阴天表现给他的好似无所谓的样子。 让王沂河升起对于自己将朱棣投入【昆仑】并不能净化《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这样一个可能性。 但即便有这种可能,王沂河也不会放弃这个方法,必然会去尝试的。 所以,他其实很不理解纣绝阴天这么做的原因,王沂河正欲再问,却发现本在眼前的黑猫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 想来,这位纣绝阴天在王沂河吐出上个问题的时候,便已经在后悔自己没能早些溜号了,这次把住机会,当即便不再给王沂河提问的机会。 王沂河见此情景,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这位纣绝阴天视自己如豺狼虎豹的样子,虽似乎要以自己为棋子,却始终对他有着一点先手的防备,给人的感觉,很是古怪。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按理来说,他此刻该火速回帝都,去阻止朱棣可能的请神术,但是,王沂河还是将目光放往了山谷之内。 按照他的想法,无论纣绝阴天是做出了什么行为,以王沂河的角度看,纣绝阴天似乎是在那山谷之中收走了青鸾,把进入西昆仑大世界的唯一途径把持在自己手中。 在山谷之外,王沂河的确是感觉到山谷内的那种奇异的感觉已然消失,但是没有亲眼目睹,王沂河始终不相信。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走入山谷之内,欲查探一番纣绝阴天此举的虚实。 “看来,尊神似乎并没有你口中的手段嘛。”在山谷之外,仅凭借视野,好似谷中已无异况,但是一进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王沂河右手虚脱,好似他的手中并非简单的空气,而是有着什么东西一般。 当然,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嘲讽的意思,毕竟此前他已经算是得罪了纣绝阴天,虽然对方好似不以为意,但见识了纣绝阴天那吓人的气势与手段之后,王沂河已经不敢更进一步,将纣绝阴天给得罪得太狠了。 即便如此,纣绝阴天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浓浓的无奈:“慧极必伤。” 他说。 “您与那一位,是道争。”王沂河笑意更甚,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猜测,“作为阴神,您的道可能不完全是死亡,毕竟您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对仅走死亡这一条路的那一位的嫌弃,不似作伪,但是也必然与死亡有关。” 王沂河的这一段话,彻底击懵了纣绝阴天,祂没想到这小子的胆子竟如此之大,胆敢议论一尊大罗和他的道争。 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不过,祂对于王沂河的猜想还真有些好奇,想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小子,究竟能扯出什么花样来。 “继续说。” 祂能容忍王沂河的冒犯,甚至将此事当做一场戏一般笑待,便是王沂河胆大是胆大,但是却也知道分寸,至少没有再明目张胆地道出“西母”二字,否则祂再怎么样也是不会在王沂河说出这等骇人之语后还在这待着的。 “我来猜猜,您应该不是处理不掉这青鸾,而是……”王沂河意犹未尽,但是他不得不将话头止于此,毕竟,这后面两个字,就不太礼貌了。 这要是说出来,等于是明晃晃在打纣绝阴天的脸,在明知自己打不过对方的情况下,王沂河胆子再大,也不该这么作死。 “不敢。”没想到纣绝阴天竟然自己坦然地帮王沂河将被他吞下去的那两个字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我的确不敢动这些青鸾。” 王沂河皱起了眉头,从方才开始,纣绝阴天便没有露面,王沂河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声音依旧是此前听到的那种类似于猫叫声一般略有些尖锐,但并不难听的样子,故而王沂河这才认定这声音的主人是纣绝阴天。 但这一句话不一样,这声音明显来自于一位女士,虽然动听,但不失端庄,这绝非纣绝阴天的声音。 至少不是王沂河此前所听到的那个声音。 王沂河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看见一女子站定在树下,身躯被树荫所遮挡,一身玄色长袍,长发束以一根木簪,眉心一道赤纹,端庄肃穆,不似凡妇。 若非此人眉心的赤色纹路与纣绝阴天那只黑猫眉心的法眼尚未睁开时一模一样,王沂河怕是会扭头便走。 只因这人是何时出现的,怎么出现的,王沂河毫无察觉,便是其人现在站在那,王沂河的眼中可见得,可他那特殊视野却见不得。 这与他在【应在要旨】内见的那尊瑶庆真人,已是一般神异。 第130章 放弃 “纣绝阴天?”王沂河心中百转千回,闪过千万个念头,这才开口问道。 “倒也不算瞎。”纣绝阴天好似对他这反应很是满意,“青鸾是那一位的信使,在那一位成道之后,更是成了死亡的信使,也就是说,你们每一次通过青鸾觐见西昆仑,皆有一定几率直接面见死亡。” “而这一定几率,在死亡想要见你的时候,就会成为百分百。” 规劝不成,纣绝阴天换了一种方式,若说之前还能说是在劝诫,这一句便是完全的恐吓了,不怕王沂河不信,只要有那么一丝丝可能,他就不得不防。 王沂河蹙眉,他未曾想过,自己竟已在死亡线上来回蹦哒一次了,这消息还真是有些猝不及防。 早说啊。 王沂河细细打量着整个山谷无处不在的青鸾气息,以及那若有若无的视线,若是纣绝阴天早点说出这一点,自己哪里还会跟祂发生冲突,他可不是什么喜欢找死的人。 “你之前的猜测很有趣,继续啊,怎么没下文了?”纣绝阴天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好似王沂河之前讲的,是什么有趣的故事一般。 见纣绝阴天这等态度,王沂河颇有些拿不准,不过他觉得自己八成是猜错了,甚至可能与真相南辕北辙。 不过无所谓,他也只是为了抛砖引玉,激一激纣绝阴天罢了,现在看来,效果似乎有些微妙。 不过既然是错的猜测,那就没必要再说出来了,总不能真当做笑话说给纣绝阴天听,只为惹祂一笑吧? 因此,王沂河果断否决:“没了,我只猜到这些,剩下的,不如由尊神补充一二,看看我猜得对不对?” “啧,无趣。”纣绝阴天脸上的笑容散去,这么一件好玩的事被发现了蹊跷,好好的笑话这小子竟不说了,而且,他讲了个笑话就想换自己的虚实?实属有些痴心妄想了。 “既然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便继续猜吧,什么时候猜对了,我自会告诉你。” 有时候,别人极力否认的事情,极有可能是事实,王沂河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有错漏之处,但绝非完全的谬误。 而且,经由纣绝阴天这女相,与那猫相一对比,王沂河终于发现了他一直都有所察觉,却始终未能确认的,在纣绝阴天身上的那一股违和感。 如今看来,无论是那一只玄猫,还是眼前这黑袍女子,都有一种化身不像化身,本体又不是本体的感觉。 相比起来,只有在纣绝阴天肚子里看到的那只仿佛由一整个星空构成的猫,倒更像的本体一些。 而且那眉心的赤纹,给他的感觉,比人相与猫相加起来都要真实。 就好像透着这法眼观察外界的那个东西,才是纣绝阴天本身的样子。 不过经过纣绝阴天的提醒,王沂河也的确在这山谷中无处不在的青鸾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危机感,而且这种感觉还在稳定地增长,不出片刻就翻了数倍,他心中警铃大作,几乎就要拔腿便跑了。 也就是说,他通过青鸾去往西昆仑时,觐见死亡的概率,在呈指数级增长,恐怕在这呆的久了,引来那位西母的视线,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如纣绝阴天所言,由于道果系统的给力,赤县大世界婉拒了死亡,但是一尊投下视线的大罗,哪怕那一位可能只是半个,但祂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却也不难。 因此,不需要纣绝阴天再苦口婆心的劝诫,王沂河也不打算死磕西昆仑了,对于那七章秘经,他准备从长计议,而且纣绝阴天的拼命阻止,也确实让他有些警觉,可能集齐【物我三在】真的会发生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既然如此,倒不如从善如流,顺从纣绝阴天的要求,不再进入西昆仑了。 “有一件事需要求教尊神,不过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那瘆人的感觉越来越浓重,王沂河害怕过一会哪怕自己已经不想进去,都会被这青鸾送进西昆仑了,“您放心,我已经不愿再进这西昆仑了。” “怕了?”纣绝阴天调笑道,看来王沂河方才不给祂面子,现在好不容易让祂抓住机会,自然要报复回来了。 由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需要解答,王沂河自然只能认下祂的嘲笑,乖乖地一边回答“是的,怕了。”一边想着谷外走去。 不成想这样来回拉扯一番,他们又回到了这山谷之外,只不过两人皆不约而同地与这山谷的距离保持得更远了些,王沂河能感受到这山谷之中产生的莫名变化,纣绝阴天自然不会没发现。 “说吧,你又有什么问题。”纣绝阴天嗤笑一声,“我倒是成了你的老师了,竟是有问必答。” “您也知道我取了东昆仑的《仙砂返魂箓》,于【昆仑】内化作《见螟砂尘入穴抄》。”王沂河倒是没说,自己以【昆仑】处理《仙砂返魂箓》,乃至《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的灵感,乃是来自于瑶庆真人,他潜意识中隐藏了此事,“但是,也是您告诉我的,那西昆仑中的《仙砂返魂箓》只是投影,现下我也发现自己似乎仅仅是净化了投影,此章节的本体似乎反而因此获得了自由,不再被【应在要旨】所约束。” “你想问什么?” “我借朱棣身上的《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封入【昆仑】之中净化,是不是也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反而是解放了其本体,酿成更大的祸患?” “至少,你在净化那几个章节之后,只消你那【昆仑】尚在此界,那几个章节的本体,便入不了此界。”王沂河从纣绝阴天身上感受到一股蔑视众生的冷漠感,好似这位罗酆六天之首现在终于是露出了祂作为阴神的冷漠与无情,“至于其他世界,便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这个世界的重要性,恐怕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王沂河几次欲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本来自己的世界就处在危机之中,哪里还有空关心周边其他世界的存亡呢? 纣绝阴天说得对,若要操心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第131章 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王沂河起先是试探着要走,见纣绝阴天没有要阻拦,或者没有其他的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他这才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离开了此处。 此次昆仑山之行,说来其实也不算是达成了目的,但要说无功而返却也不见得,自纣绝阴天处得到的信息,有点太多了,祂所言种种,其中大半看起来都不像是王沂河现在能知道的。 因为思考的东西不少,王沂河赶路的速度不快,脑中思绪万千,他需好生整理一二,如此踱步而行,来时仅花了不到片刻的路程,走时却足足花了半日,这座给他带来深刻印象的山谷,才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在这座山谷消失的同时,熟悉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好似纣绝阴天是专门卡着他看不见那座山谷的距离。 而且这一句话,并非是简简单单地出现在耳边,或是在脑中响起这么简单,简直是如同记忆一般直接印在了他的脑子里,突兀地横插进了方才他与纣绝阴天交谈的过程中,如果不是因为插入得实在太过突兀,王沂河可能都发现不了。 不过,纣绝阴天这么做,自然是故意要给他发现的,而王沂河也再次直面了这位古老神只的强大。 “思来想去,还是要将这个问题丢给你,希望你细细思考一二。”纵使,纣绝阴天这句话,似乎是在撇清祂是知道王沂河拥有大范围视野的能力,但是祂这一句提醒出现的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妙,由不得王沂河不怀疑这一点,只不过,这已不是重点了,纣绝阴天的这句话,才是重中之重,“王沂河,你当真以为,凭借自己的洞察力,能让你猜出我与那一位有道争吗?” 这一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落在王沂河的身上,他直接僵在了原地,浑身冰冷,好似有刺骨的寒意透体而出,让他有些僵硬。 若是没有纣绝阴天这看似没来由的一句话,王沂河恐怕永远也发现不了这一点,他只会以为,自己能做出这等猜测,全靠他自己的洞察力惊人,这等温水煮青蛙一般,潜移默化的影响,是极为恐怖的。 但这其实与纣绝阴天将祂这句话直接插进王沂河的记忆中的手段几无差别,只不过纣绝阴天为了能让他发现,根本就没有隐藏,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做得很明显,就好似在聊天软件里面发了一条信息之后,还用了戳一戳一样,王沂河想不发现都难。 相比之下,这几乎改变了王沂河认知的东西,就好似是开启了免打扰的群消息,没有纣绝阴天苦口婆心地@自己,他到死都发现不了这一大波水群的消息中,竟然还包含了一个大消息。 因为自一开始纣绝阴天便表露出了对西母对忌惮,甚至不愿称其名讳,王沂河就算有心要猜纣绝阴天不动这满天青鸾的原因,也该是猜纣绝阴天在畏惧西母才是。 怎的会拐到道争上去,实在是有些牵强的,以王沂河醒悟之后的角度来看,完全是不合理的。 这样不合理的判断,就说明了,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王沂河的认知,让他潜意识里便认为,纣绝阴天与西母是有道争的。 怪不得,怪不得纣绝阴天方才好似在看他的好戏一般,可不就是好戏吗? 这就好似此前卢妙音所言的“开花”,“结果”一般,有不属于自身的记忆自道果中涌出,起初可能仅仅只是干涉认知,判断,时间久了便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情绪,性格,直到某一日,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便是结果了。 纣绝阴天对于他猜测的不认同,甚至否定也能解释,这一部分莫名奇妙而记忆恐怕并不完全,因此出现些许偏差也是应当的,但大致方向应该没错的。 只是,王沂河感到不解的是,他自承法《非想名箴》至今,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时间,哪怕算上半梦半醒的那半年,也还不到一年,怎么想也不该到开花的时候。 他本想着要再去问问纣绝阴天,却又想到纣绝阴天在他离开的时候才远远地传来这句话,还用这般隐蔽的手段,明摆着不愿意与他细聊,亦或者是不能细聊,他回头再去恐怕根本找不到纣绝阴天,倒也不必做无用功了。 正当他心中升起一丝浓浓的绝望,几乎要发展成汹涌的浪潮把他淹没的时候,纣绝阴天的话再次卡着点出现在他脑中。 “不过,若你能不靠《昔见七抄》,缔造属于自己的应在,凝造属于自己的真我【物我三在】,凭此而凝炼出一点不朽金性,便还有一丝可能。”纣绝阴天恶劣地先给予王沂河以绝望,再许以希望,“不朽金性是无法被磨灭的,你若是靠着《昔见七抄》按部就班地缔造【物我三在】,那样的真我不是你的真我,不朽金性自然也不是你自己的。” “而你自己的不朽金性,自然是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 这对于王沂河来说可以说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哪怕这个希望再怎么虚无缥缈,至少纣绝阴天点醒他的时候,尚未处于无法挽回的时候,固然他的真果很大程度上是借助了体内的这颗真果,以及西母的遗泽。 他这一路走得太顺了,得来太易,凭借自己编造属于自己的应在?拼凑出属于他自己的的【物我三在】?是不是有些太过天方夜谭了? 王沂河站在原地默默地等了半晌,脑中不再突兀地出现纣绝阴天的话,整个世界好像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山间最为生机勃勃,自然有虫蚁鸟兽,风吹叶动之声,只是王沂河现在好似对外界的声音失去了感知,在他的耳中,整个世界现在仿佛是死一般的寂静。 王沂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就这么短短一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做梦一样,他本信心满满地来,回去的时候,却是失魂落魄地回去,其中参差,难以与人言说。 第132章 摊牌 王沂河此去西昆仑,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日时间,因此,他在推开朱棣家大门的时候,着实吓了朱棣一跳。 他刻意隐藏了自身,甚至是在临近城市的机场落地,凭借自身手段赶来朱棣家里,便是要看看,他在离去之后,朱棣究竟在做什么小动作。 换位思考一下,若他是朱棣,必定会在机场设有耳目,以观自己的动向。 只可惜,不知是朱棣太过警觉还是他当真尚未有动作,王沂河终究是没有发现什么。 “怎的这次,回来的那么快?” 倒是朱棣,表面上似乎仅仅是对王沂河不到两日便从西昆仑回转感到惊讶,实际上心中暗骂,王沂河没有猜错,他的确在机场,甚至各个车站,入城关口都设有耳目,甚至帝都上空都飞行着以假乱真的鸟儿。 只是,这诸般手段,完全没有发现王沂河的出现,王沂河隐藏手段高明是一方面,对方已经不再信任自己,就是另一个方面了。 不过也是他自找的,左右他所做的事,也确实该让人心生警惕。 不过,最让他奇怪的是,他身上因《肉芝延寿箓》而造成的怪处尚未好转,也就是说,王沂河似乎并未封印这篇秘经。 怪不得这才两日,便从西昆仑回来了,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没有进去,还是封印不了? 尚未等朱棣提出疑问,王沂河却是直接质问朱棣道:“上次在西昆仑内,我随纣绝阴天离开之后,你除了这《肉芝延寿箓》,还接触了什么东西?说来听听吧,好让我见识见识,我们永乐大帝的冒险之旅。” 言语中的讽刺意味是在太过浓重,朱棣皱着眉反问:“是西昆仑,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若非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做了多余的事,否则,他决计不会这般简单地和盘托出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王沂河冷哼一声,“那只青鸾,现在散落在一处山谷之中,满地都是,而且,有未知存在以青鸾为载体,在观察着这个世界。” “单单这么说,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这青鸾作为西昆仑的载体,其状态便代表着西昆仑的状态,那七章秘经的复苏,便会导致青鸾的异变。” “而今,《仙砂返魂箓》已被我封印,《肉芝延寿箓》使其炸作不计其数的个体,那么,请您解释一下,我感受到的无数隐蔽的目光,是何缘故?” “我也不清楚。”听闻王沂河此言,朱棣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我在离开高塔之后,去了高塔左近,仅次于高塔的一处圣地,其名曰【别有洞天】。” 王沂河神情一肃,西母,又称瑶池金母,瑶池正是其道场之一,又称作【别有洞天】。 若说,那处高塔,乃是西昆仑大世界的核心,东西二母平日里维持世界运转之处,存有【昔见七抄】,即七章秘经的前两章,是合理的,那么瑶池作为西母道场,存有第三章的《摄魔拘鬼箓》,也实属正常。 他倒要看看,朱棣准备怎么把自己摘出去,不过按照纣绝阴天的说法,这《摄魔拘鬼箓》与前面两章有所不同,其载体可能非比寻常,自非简单的人皮书或者竹简之类,因此他也确实相信朱棣不知道那是《摄魔拘鬼箓》,但是朱棣肯定是主动的便是了。 “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现在想来,那可能也是七章秘经的其中一章。”结合王沂河的说法,朱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顿时心中一惊,不由得有些后怕道,“那东西是一个小罐子,罐体很是普通,上面甚至没有丁点纹饰,这小罐子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深坑的底部,若非其中液体泛有亮光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恐怕是发现不了它的。” “这罐中液体晶莹剔透,好似流动的宝石,光芒璀璨夺目,只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我吃下它,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诡异,我最后没有动它,只是远远地看了看便要走。”朱棣回忆道,“古怪的是,正在我准备离去之时,我头顶一小块地方下起了小雨,那雨滴正是罐中的液体,我察觉到不对劲,赶紧躲避,只不过技艺不精,还是沾到了一滴,我以为问题不大,便没有再在意过了。” “那液体,我估摸着就是《摄魔拘鬼箓》的载体,帝流浆了。”王沂河听了朱棣的描述,点了点头,看来那七章秘经还真是卯足了劲想要摆脱已死的西昆仑啊,好容易逮到一个朱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不过如此一来,至少在《摄魔拘鬼箓》这个问题上,还真不能责怪朱棣什么,总不能说他不该乱走吧,王沂河也知道朱棣意在复活徐妙云,想让他安安稳稳地待着,除非有被证实可能行之有效的复活方法,否则他是不会消停的。 “不会吧,那还真是七章秘经之一啊。”朱棣震惊道,“是了,能在已死的西昆仑大世界保有实体,成为纣绝阴天口中那些回波的源头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东西,还是我自己不够警觉,这才遭此大难。” “只不过这《摄魔拘鬼箓》是何效用,我怎么好像并没有发现其异常啊。” “纣绝阴天告诉我,这《摄魔拘鬼箓》乃是一篇请神术,而且重点在那个摄字,发动的时候,你都不会有自己的意识,事后也不会有半点记忆。”王沂河扶额道,“因此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可能就把一个足以灭世的存在给召唤出来了。” 朱棣浑身一抖,他现在更关心王沂河为何没有解决《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的事情就回来了,不会是因为解决不了问题本身,所以就打算解决他这个把问题带出来的人吧? 朱棣心中很是苦涩,他若是王沂河,是绝不可能让自己这样的定时炸弹活到现在的,只可惜他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与妙云团圆,确至今未找到能把妙云带回来的办法。 眼下却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第133章 断指 “所以,现在西昆仑是进不去了?”朱棣耷拉着眼睛,看不清楚表情,他突然意识到王沂河无功而返的原因。 青鸾炸作漫天的个体,均匀分布在山谷之中,王沂河那銮铃得挂到哪去? 怪不得,怪不得王沂河两日折返,他身上的怪处也未能缓解,王沂河都没能进入西昆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接触不到那七章秘经,何谈解决一说? “我这里,尚有一法。” 朱棣听到王沂河这句话,缓缓地抬起头望向王沂河,很快他便发现,王沂河并非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他。 而且恐怕连王沂河自己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办法会不会有风险。 朱棣注视着王沂河的眼睛,停顿了片刻,咧嘴苦笑道:“我可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之后,朱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看起来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的样子,就这么盯着王沂河问道:“我会死吗?” 他的表情很是无辜,可怜,不知是从哪本小说上学来的白茶手段,配合这随着他灵魂及《永乐大典》对这具肉身的影响,导致日渐年轻的样貌,还真有几分杀伤力。 只可惜,他这颇为不智不像是那位永乐大帝的手段引起了王沂河的警觉,厉声道:“你在拖延些什么?” 朱棣见此,好似受到了什么伤害,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直到王沂河的表情逐渐不耐烦,他才叹气道:“当真没有其他办法吗?” 他似乎确定王沂河的法子会置他于死地一样。 但王沂河却无意再与他纠缠,直接抬手抓向朱棣,手中旋转着出现一个镜面,这镜面仅他手掌大小,但在朱棣眼中却遮天蔽日,不待他本能的抬手遮挡,这镜子就将其收了进去。 【昆仑】中的空间,与那【应在要旨】中的大有不同,这昆仑中的空间完全就是这个世界的翻转,只不过没有任何生灵。 朱棣在进入【昆仑】之后,王沂河须臾间就发现有一章秘经自其身上析出。 《肉芝延寿箓》x,《见我非我抄》?。 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怎么只有一章?另一章呢?总不能是纣绝阴天在忽悠他吧? 王沂河扫视了一遍【昆仑】中的空间,“啧”了一声,从里面取出来朱棣留下来的东西,丢在了桌上。 他被耍了。 这自昆仑中取出来的东西,赫然是朱棣的一根小指,此时他那里还不知道,此前与他沟通的那“朱棣”只不过是自他身上掉下来的小指所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瞒过了他。 想来他应该也是清楚,如果单纯是从《永乐大典》中拉一个朱棣出来,是骗不过王沂河的,因而他舍了自己一根手指,借助《肉芝延寿箓》之利,将这根手指伪装成了自己。 还真没被发现。 王沂河心里清楚,当朱棣用出这种手段的时候,说明他要做的事情八成已经是到最后阶段了,他可能只指望这根手指所化的“朱棣”能暂且拖住王沂河就行。 怪不得这东西之前会露出那样恶心的表情,更是想办法拖延王沂河,恐怕这根手指内做主导的灵魂是朱棣以《摄魔拘鬼箓》拘来的吧。 那事情可就大条了,王沂河的视野眼下可以涵盖整个京都以及周边数座城市,但是根本没有朱棣的踪迹,他所在的这座小院之内,也没有丝毫线索。 这老东西手脚做得极为干净,想来是早有预谋,这世界这么大,他甚至可能不会留在国内,这让王沂河去哪找去? 若是用《奇想斋妄言录》中记载的拟寻觅之法,待王沂河将其学会,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王沂河从兜里掏出手机,果断拨通了朱先樆的电话,得想办法让朱先樆查查,朱棣是否有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哪怕他心里觉得这机会渺茫,但是让国家机器来找人,总比王沂河自己要好得多。 这边朱先樆的助理一看是王沂河的电话,知道陛下的交代,便在第一时间将电话转接给了朱先樆,因此这电话铃声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我需要知道朱棣的下落。”电话一接通,王沂河便听到朱先樆的声音,他本以为还要通过转接呢,没想到人家助理直接给他转接过去了,来不及感叹这办事效率,他便长驱直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他有问题。” “我正要与你说此事呢。”没想到朱先樆好像是知道王沂河的来意,甚至有可能哪怕王沂河不打这个电话,过一会朱先樆也会给王沂河打这个电话,“您不必担忧,朱棣他失败了。” ? 什么情况,他这边才刚刚解决朱棣的一根手指,发现了朱棣瞒着他,甚至拖着他,在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结合在【昆仑】中未被析出的《摄魔拘鬼箓》,他恐怕在做的正是请神降世之仪式,虽不知朱棣是全然没有自己的意识在做此事,还是入了魔障,以为那召请下来的所谓神只能帮他复活徐妙云。 这无论因为何由,都已经越了王沂河的底线,是段然留不得了。 但是,王沂河这边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去寻找朱棣,这边朱先樆就直接告诉他事情解决了?当真就这么戏剧化吗? 他是相信朱棣的这根手指必然是与其本体有着一定联系的,而这手指几分钟前还在想办法要拖住王沂河,也就是说至少在那个时候,朱棣应当还在做那请神之事。 而他的失败,也就是在王沂河捞出他这枚手指,到给朱先樆打电话这段时间。 不会这么巧吧?总不能是王沂河净化了这枚手指,牵连到了朱棣的本体,毕竟是净化了《肉芝延寿箓》,而非封印,打了个朱棣一个措手不及,让其功败垂成? 当真是这样歪打正着? 那边朱先樆见王沂河不说话,问道:“您要与我一同去看看吗?我那祖宗,还真是败得不怨。” 听起来好像与自己无关啊,王沂河提起了兴趣,他现在好奇得紧。 “走!” 第134章 因果既定 朱棣的确是欺骗了王沂河,那装着帝流浆的罐子里面,罐壁之上,是篆刻了《摄魔拘鬼箓》五个字的。 因此朱棣是清楚地明白,这一罐看起来像蜂蜜一样的东西,就是《摄魔拘鬼箓》,而且他也隐瞒了自己将手伸进去的事实。 在接触帝流浆之后,他便得到了《摄魔拘鬼箓》的知识,这帝流浆便是《摄魔拘鬼箓》的载体,一如《仙砂返魂箓》与《肉芝延寿箓》的那两本人皮书。 所以,他并非纣绝阴天口中,可能是无意间接触,因而不知道自己身怀《摄魔拘鬼箓》,甚至可能是浑浑噩噩间才施展请神术的样子。 这请神术,并不是一种简单的神通,需要固定的时间,需要合乎规制的法坛,用蛇东、鸡南、狗西、猴北、马中五种动物的血液,墨水和同方位地方的土石调和,在五面旗子上画图腾。 这是一场大型的仪轨,而非简单的,随手便可释放的法术。 这件事在朱棣离开初次离开西昆仑的时候便已经在谋划,通过几次接触,他已经逐渐猜到了王沂河的手段,因此他需要自己行动的时候王沂河无暇他顾。 而且,他从《摄魔拘鬼箓》中了解到,这仪轨召请神只,需要以神只其自身所在世界的时间作为标准,而朱棣能召请之神,也仅有在西昆仑内见过神像的西母与东母了。 东母已死。 又因为西昆仑大世界也已经死去,所有时间对于这个仪轨来说,已经不是问题。 其实,在王沂河前往东昆仑承继【应在要旨】之内的法门之时便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只不过一来朱棣需要时间准备法坛,二来,他也没想到王沂河会回来得如此之快。 朱棣自知他的手段瞒不过王沂河,他也没想瞒过,因此他监视的不是王沂河,而是王小六,由于并没有注视王沂河,所以还真没被发现。 因此在王沂河离开东昆仑与王小六交换情报之时,被朱棣的手段听到了一丝消息,让朱棣知道了王沂河已经结束了东昆仑之行。 好在仪式尚未开始,他不得不中断自己的动作回到帝都等王沂河回来,好在王沂河还需要解决他身上关于《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的问题,因此还需要再去一次西昆仑。 这又是一个现成的借口。 不过这次他多了个心眼,他甚至对王沂河封印秘经的方式有所猜测,他怕王沂河此次无功而返,又怕王沂河要直接解决他身上的问题。 《肉芝延寿箓》倒还好说,但是《摄魔拘鬼箓》他却不愿意了。 因此朱棣留下一根断指,借助《肉芝延寿箓》之利,使其从一根断指化作自身模样。 又为了保证天衣无缝,他从《永乐大典》内用《摄魔拘鬼箓》拘了个朱棣的魂,塞进手指所化自己之中,并且给灌了些有的没的记忆,也不需如何,只需拖延一二便算成功。 他对于王沂河的防备,可以说是做到了尽善尽美,至少在净化完《肉芝延寿箓》最后竟是只留下了一根手指前,王沂河是完全没有怀疑这个被拼凑出来的“朱棣”的。 这个“朱棣”甚至是朱棣塞入了自己的记忆,以至于其记忆都不连贯,若非王沂河心急着要直接净化朱棣,恐怕发现其不对劲的时间还会更早一些。 为了保证召请的指向性,朱棣所选的地方,乃是长白山的一处天池,仿似瑶池模样,又是在深山老林之中,若无好的办法,王沂河短时间内等闲是寻不得的。 只可惜,他万般针对王沂河,最后阻止了他的,却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过,没有防备的人。 林应圣。 可还记得,王沂河在那冥土之内,纣绝阴天给他的酆山六问之第六问? 养父亡故,子替父讨债,可乎? 王沂河的回答是,此乃天经地义,自无不可。 纣绝阴天在占了林应圣肉身之后,准允林应圣成为朱棣的冤亲债主,允许其自行寻找机会,向朱棣讨债。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正是林应圣在隐忍了多时之后,选中的讨债之时。 正在朱棣举行仪轨,意图召请神只之时,因为朱棣受《肉芝延寿箓》困扰之缘故,他之肉身现下是以诸多肉块拼接而成,并不牢靠。 而林应圣以债主之身,轻易地在朱棣毫无防备之时,夺过其中数块肉体的控制权,打翻了旁边以作备用的各种血液,污染了法坛,泼起溅射在五方法旗之上,更是给了朱棣一下重击。 猝不及防之下被仪轨反噬的朱棣,又受林应圣重击,且正此时王沂河远在帝都净化了《肉芝延寿箓》。 这可不是朱棣一直以为的封印,而是净化,使得朱棣身上受《肉芝延寿箓》污染而四分五裂的肉块瞬间归位,其中有几块肉块在林应圣的操纵之下可是沾染了蛇鸡狗猴之血。 而且,这净化更是让他身体不受控制了一个刹那,这才没能阻止林应圣的发难,否则林应圣所为不会这么顺利。 连翻打击之下,仪轨彻底失效,朱棣自己都差点成了祭品,好在这仪轨尚未进行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那一位存在尚未投下视线,否则震怒之下当场吞了朱棣也有可能。 温玄熙奉命监视朱棣之后,便没有信任过他,但是朱棣手段不少,他是如何搜集这些血液的,温玄熙确实没有发现,甚至都不知道朱棣搜集了这些血液与法坛的材料。 但是,朱棣离开帝都,前往长白山寻找天池这样的动静,可就逃不开温玄熙的眼睛了,他太过小瞧近仙级数的造梦主了,更何况是已经得到【织梦者】的温玄熙。 不过此次朱棣的行动实在是不慢,当然,他栽得也不慢。 待温玄熙跟到地方的时候,朱棣已经瘫倒在地,遭了重创,场面一片狼藉。 温玄熙虽然感觉这事情有些无厘头,但是现场看起来很明显像是某些邪教的邪门仪式,只不过那些邪教毫不忌讳地用人血,但是现场这些,温玄熙可以确定都是动物的。 因此温玄熙第一时间就汇报了朱先樆。 第135章 点破 朱先樆此前要求王小六与温玄熙监控朱棣的一举一动,并可自行判断是否信任朱棣并撤销监控。 仅为口头要求,并未下中旨,不过即便是朱先樆发了中旨,作为此前三御,现在是四御了,其中之二,王小六和温玄熙甚至可以无视朱先樆的中旨。 即便由于改制之后,皇帝的令旨仅作用于军方,而圣旨变为需要三议国共同签发才有效用,因此,中旨就是皇帝能独立签发的最高指令。 大明境内,唯有四御方可无视皇帝的中旨,当然一般来说为了保证皇帝陛下的权威性,皇帝在对四御签发中旨之前都会先行确认四御的态度,甚至如这次一般,可能会不签中旨,而是仅为口头要求。 如此便可不走流程,不记档案,一般只有不方便入档的事情,才会这样做。 可能连朱先樆也没想到,在王小六受命迁调东昆仑驻守,温玄熙暂领西昆仑事的情况下,我们这位梦主仍旧在监视朱棣,丝毫不敢放松一毫。 可能也有朱棣被三章秘经连翻影响到缘故,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位近仙级数造梦主的手段,未能发现温玄熙隐蔽的监视。 而温玄熙又暂领西昆仑事,因此王沂河的动向也在他掌控之中,王沂河不足两日折返帝都一事温玄熙也提前告知了朱先樆,因此朱先樆可能也猜到了王沂河折返的原由。 所以,温玄熙其实是在等王沂河的这个电话。 而温玄熙仗着于梦中自由来去的手段,顷刻间便可自昆仑山脉折跃至长白山,即便是这样快的速度,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事情也已经结束了。 等到王沂河与朱先樆乘坐军用战机来到温玄熙给出的坐标上空,一跃而下。 二人为了速度直接选用了这等最简单粗暴的法子,本就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又有温玄熙临时编织起天幕作遮掩,不怕有人目睹此惊世骇俗的一幕。 哪怕现在“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有所减弱,但毕竟还存在,至少大明官方行事依旧如同此前一般谨慎,生怕出什么纰漏。 而无论是对王沂河还是朱先樆来说,从战机上跃下并精准落点,这并非什么难事。 落地之后,王沂河先是与温玄熙点了点头,才开始详细观察现场,不得不说,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里现在都像极了邪教在举行什么恐怖仪式,什么末日祷告之类的东西。 虽然五杆旗帜东倒西歪,折了一地,更有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血液流淌得到处都是,显得很是阴森恐怖。 王沂河敏锐地发现,不远处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很快便在他的视野中消失。 寻常的动物自然没有这样迅疾的身法,但是,王沂河依稀可以看出来,那是一只黑猫。 明白了,是故意让他看到的。 稍稍一结合,王沂河很快便想起了,自己此前在制狱之内,受纣绝阴天之恩惠,黄泉炼心,酆山六问之时,那事实上尚未完成的第六问。 那位被纣绝阴天占了肉身的林应圣。 朱先樆与温玄熙并没有看见王沂河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不过目前看来朱棣身上的问题,怕是只有王沂河方才可以解决,因此两人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王沂河出手。 对于王沂河是如何封印那《仙砂返魂箓》的,他们也是有些好奇,如今既可以近距离观摩一番,他们自然不会错失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由于事关朱氏先祖,再加上朱棣这肉身眼下依稀可以看出几分林亦奇的模样,因此不仅温玄熙没有带任何人上山,朱先樆也直接遣退本欲跟来的近卫。 也就是说,眼下此地也就他们三人,再加上在地上躺尸的朱棣,也不知他是真晕过去了,还是单纯的装晕,不想面对现实。 不过王沂河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他仅仅只是思考了片刻,对于当下的情况心中了然,接着他注意到朱先樆与温玄熙二人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自己,明了这二人的想法。 不过他对此也无所谓,左右也不是什么可以复现的手段。 王沂河直接上前,也不管朱棣到底是真晕,还是装晕,直接伸出右手,掌心的掌纹好似成了略有些裂纹的镜面,只要不是贴脸直面,恐怕没有人可以认出,这是贴着他的手掌浮现出了一块镜面。 如此一来,朱先樆与温玄熙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王沂河这当着他们的面这么一波操作,好似是仅一巴掌贴了上去就完事儿了,完全看不出什么路数。 但王沂河是很清楚,朱棣完全是在被他拿入【昆仑】的一瞬间,便被排斥了出来,《摄魔拘鬼箓》也在这一瞬间被析出,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化为一本《见彼为我抄》。 而放在外界看来,就好似是朱棣自始至终便躺在原地并未有什么变动一般。 只不过,朱先樆与温玄熙的眼睛也不是一般的眼睛,他们的确是发现了朱棣其实是消失了一瞬,只不过他们对此也是很明智地装作没有看到,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清楚地看到了互相眼中的疑问,便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疑问按下。 《摄魔拘鬼箓》被析出之后,朱棣也是各种意义上地恢复了清醒,他也不能再这么晕下去,只得装作是刚刚清醒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茫然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沂河翻了个白眼,他这次不愿给朱棣丝毫脸面,冷哼了一声道:“别装了,功败垂成的感觉不好受吧,” 朱棣此时也不可能把自己此番行事的锅推到影响他的三章秘经上去,他自己清楚地很,至少才初接触《仙砂返魂箓》的时候,由于有《永乐大典》内所积攒的过往大明万民意志的庇护,这本秘经是完全不可能影响到他的,但是后面,他为了寻机复活徐妙云,已屡次弃万民于不顾,他所能驱使的龙气已一再降低 可以说,落得如今下场,全是他咎由自取。 而且,他对于最后阻止自己临门一脚的是谁,心中也有数,他自知这是自己欠下的债,倒也不至于心生怨恨,只是感叹一二罢了。 第136章 惩处 只不过对于王沂河朱棣就是纯粹的对不起了,他也清楚这个年轻人对自己可以说是百般信任,只不过自己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家人亲友具在,尚存在无限可能,而自己,却仅仅只是孤身一人在这世间,哪里能和他一样呢? 昔年荣登大宝的时候,朱棣便知他余生自此便只能称孤道寡,只是哪怕那时也比现在要好上百倍千倍,至少当时的他,还有妙云,子孙相伴。 朱棣疲惫地起身,略显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沂河,长叹了一口气道:“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大明。” “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王沂河冷哼一声。 虽然他对于朱棣很是不满,但是,事实上朱棣尚未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只不过,若是放任朱棣在外,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来,但王沂河也不打算由他来决定朱棣的去留。 左右朱棣也是他老朱家的祖宗,是在太庙有牌位的,还是由朱先樆这个当今陛下来决定更加合适一些。 当然如果朱先樆对朱棣的安排让王沂河不满意的话,他固然不会当面反对,也会在暗中布置手段。 “老祖宗今日所为,实在让朕很难找补。”朱先樆见王沂河后退了两步并看向自己,知道这是将决定权交给自己了。 她心中不由地产生一丝欣慰,看来大明对于王沂河的示好并非白搭,他们也算没有看错人,至少王沂河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给朱明皇室一份体面。 不过,无论王沂河是何态度,朱棣险些灭世却是不争的事实,好在朱棣毕竟是古明的皇帝,对朱先樆来说,只是存在于明实录上的一个名字罢了,否则若真是一个她小时候见过的祖宗辈的,她还真不好下嘴。 朱先樆也知道自己对朱棣的处置取决了此后王沂河的态度,好在不过一个祖宗罢了,又不是亲爹,她仔细斟酌了一下,便道:“本家在凤阳有一处规模不小的皇家疗养院,老祖宗身体有碍,朕自然要好好奉养,老祖宗就好好在疗养院颐养天年吧。” 她想了想又道:“为防止老祖宗旧疾复发,朕会自府库提一对【天不欺】赠予老祖宗,还望老祖宗笑纳。” 朱棣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还能被圈禁凤阳高墙,什么凤阳疗养院,他估摸着自己应当是出不了这疗养院了。 至于朱先樆口中的【天不欺】,朱棣是知道的,那是能禁法的宝物,颇为珍贵,仅一只便能让近仙成为凡人,更何况一对了。 而且这东西有属于自己的法度,什么人给你戴上的,就只有那个人能给你再摘下,若是那人死了,这【天不欺】就会成为永久的镣铐,只能陪伴一生了。 兴许王沂河能有办法把这东西摘掉吧? 朱棣看着王沂河,眼中充斥着希冀,他倒不是希望王沂河能帮他,他自知所作所为已将王沂河得罪狠了,他只是希望王沂河日后若真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能帮他复活徐妙云,他也好有个盼头。 不过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不要脸的要求说出来,只叹了口气道:“那俺,便谢过陛下了。” 王沂河对朱先樆的处置很满意,他虽不知那【天不欺】的作用,但是结合朱棣的表情,以及朱先樆所判的相当于终身监禁的罪责,那【天不欺】又是一对,估摸着是类似于镣铐之类的东西,可能专门针对法主,可锁住法主的法之类的。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哪怕有所偏差,也应该相去不远。 朱先樆看出他对那【天不欺】的疑惑,便主动出声解释了一二,果真与王沂河所猜的差别不大。 王沂河又看了眼朱棣,这老小子已没有此前第一次,他在东昆仑见到时的风采,佝偻着身子,明明作为法主他根本不会老去,却好似老得走不动路了一般,在看了自己几眼,欲言又止之后,本来尚有些精神的眼睛更是有些混浊。 王沂河不由得动了一点点恻隐之心,想到这位一代大帝若不出意外要被困在凤阳数百上千年,真正的无期徒刑,又想起自己曾经给出的承诺,他斟酌了一会,道:“若日后有机会,我会将你的徐妙云给你带回来。” 王沂河此话一出,朱棣突然就有了精神,背也不驼了,眼眶中甚至开始涌现泪水,他显然没想到,他都做出了这等事情,王沂河还愿意给他一丝希望。 朱棣扑通一声跪下,狠狠地给王沂河磕了三个响头,这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在场三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磕完了。 “阁下以德报怨,俺佩服,无论是否可成,俺都感激不尽。” 王沂河撇过了头,他已不愿再搭理朱棣,便转头看向朱先樆,问道:“卢妙音情况如何?” 朱先樆对王沂河转移话题倒也不惊讶,若是她被朱棣这般背刺,恐怕早就与其鱼死网破了,怎么可能还以德报怨给朱棣一个希望,所以王沂河不想再搭理朱棣,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感叹大明几代首辅努力构建的基础教育的成功,以及社会的安定了。 至于王沂河问的这个问题,朱先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不出您所料,卢老受那《仙砂返魂箓》影响之深远超朱棣老祖宗,如今哪怕一朝散去,却也于事无补了。” “她失踪了。” 王沂河惊讶地转头看向她,天知道他只是不想搭理朱棣随口问的一个问题,哪知道竟然牵扯出这么严重的一件事来:“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算算时间,正是前天。”朱先樆道,“卢老作为轮值议国,理应常驻帝都三山寺,前天卢建忆来报,卢老失踪了。” “卢建忆是老卢的后辈兼助理,不过他算是我们的人,我们也告诉了他老卢的状态。”温玄熙补充道,“因此老卢失踪,他第一时间汇报给了我们。 “根据锦衣卫的调查,老卢应当是自东海入海,去了扶桑。” 第137章 猜想 王沂河嫌恶地信手删去这满地的脏污,也算是将这件事做了个了解。 而这点时间,温玄熙手持朱先樆私印,借助梦境回了一趟帝都,取回来一对镯子,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但确实白璧无瑕,珠圆玉润,若是不提,谁能知道这是能让近仙级法主跌落凡尘的大杀器呢。 温玄熙走到朱棣身前,亲手将这一对【天不欺】给朱棣戴上,他来做此事确实是比朱先樆要合适,朱先樆毕竟未入近仙,又是九五之尊,卢妙音失踪,保不齐会想办法营救朱棣。 因此这负责给朱棣安上【天不欺】的人是有一定风险的,而温玄熙作为近仙级造梦主,旁的不说,这保命能力一定是极强的,因此他最适合。 至于王沂河,他确实要更好一些,但是卢妙音如今不知所踪,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他们总得想办法把卢妙音钓出来的,若是让王沂河上手,指不定卢妙音就放弃营救朱棣了。 如今仅仅是温玄熙给朱棣上这【天不欺】,由于朱棣与自己一同曾受《仙砂返魂箓》的影响,卢妙音若是觉得朱棣可为同谋也未可知。 可能无法确定,但终究是不能让皇帝亲身涉险。 趁着温玄熙给朱棣上【天不欺】,王沂河转头看向朱先樆,本来他一直对朱先樆为什么会有三十年赴死这件事感到疑惑,而今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有所猜测了。 只不过,尚有一个疑问,需要解答。 “我有一个问题,还望陛下解答。”王沂河突然开口问道,“您上一次看见世界毁灭,可是在三十年之后?” 朱先樆被他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突然就问起来这个问题了,看来不止是自己听到了朱棣与王沂河的那次谈话。 王沂河走后,自己与朱棣的交流,也被王沂河听了个通透。 倒是一边的温玄熙一头雾水,什么话这是?什么叫上一次看到世界末日?什么叫三十年后? 难不成咱们这位陛下还能是小说中的重生者不成? 嗯? “是。”朱先樆点了点头,事实上对于这一点她早就做过估算,正是算出自己需要赴死的时间与重启之前的世界开始崩毁的时间太过相近,因此她才明了自己的重启与这被预订的死亡,恐怕有着很深的联系。 不过今日王沂河突然问起此事,莫非…… “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朱先樆满怀期待地看向王沂河,她其实是清楚自己的死恐怕是防止世界毁灭的其中一道防线,但她所能知道的也仅此而已了,为什么她死在三十年后会有这样的作用,她也不得而知。 “只是有些猜测罢了,做不得依据。”王沂河却并没有迎着她的意愿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毕竟实在是有些离谱。 他由此猜测,开始于自西昆仑内见到的,那西母吞吃东母,以死亡侵吞世界。 再到此后,被纣绝阴天点明的,无端出现的对于纣绝阴天与西母的道争。 王沂河意识到一点,这些个大佬,祂们玩的是概念,既然玩的是概念,再结合朱先樆所言重启之前世界毁灭的节点正好为三十年后,那朱先樆需要死在三十年后的这个节点的原因,就可以做出一定的猜测了。 朱先樆见证了本世界的崩毁,她见过世界崩毁的既定历史,因此,她必须死于世界毁灭之前,那样,她既可以作为直至她所知毁灭的时间节点之前,保证本世界安定的一道锁,又可以再死后,赋予本该在那个时间点后毁灭的本世界,以新的可能性。 为什么她的死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必须由全民公投,可能是避免有人以那七章秘经的诡异再造出一个“朱先樆”来,以延续她所“看”到过的末日。 需要让她死在万民眼中,让她的死亡成为公认的事实,这样哪怕有人再造了一个“朱先樆”,只要不是这个朱先樆,那也无济于事。 只不过,这后半段的解释可能有些牵强,却也是王沂河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 朱先樆满脸黑线,用得着自己的时候就尊称自己陛下,甚至还用敬称,话语间也略显恭敬。 用不着自己了,就随口敷衍自己,说实话,颇有点渣了。 她正准备追问两句,便听见一声清脆的,仿若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这声音实在有些太过古怪,使得祂暂时放弃了追问王沂河的想法,脱口而出:“什么声音?” 左右王沂河既然敷衍了她,说明就不愿意说,索性她也不管了。 转头一看,在场三位的眼神与他自己的颇为相似,想来听见这声音的明显不止她一人。 而王沂河则是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体内的【昆仑】,没有碎。 这又是何故?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虽不知是否是造成这一声脆响的原因,但是,想必也是有所联系的。 天空之中,夜色之下,是遮天蔽日的流星,眨眼间整个世界便亮如白昼,不计其数的光华照彻万宇,震得四人相对无言。 在凡人眼中,那可能是光华璀璨的流星,但在他们眼中那分明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明亮,反而是一团吸附着光芒的像是心脏一样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布满了整个天空,密密麻麻,难以计数。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温玄熙突然看向朱棣,作为刚刚将自己气息与【天不欺】勾连,将此宝戴于朱棣手上的人,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天不欺】对朱棣的压制正在逐渐减弱。 【天不欺】,乃是一百余年前,大明一位玖景法主的本法《坐握春秋》,其以此法可握无形之物于有形,【天不欺】,正是其以那道“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捏造而成,是纯粹铁律的化形,因而即便是近仙法主,戴上之后,也会沦为凡类。 【天不欺】的效用减弱,这意味着“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出问题了。 第138章 铁律崩解 这条铁律出问题,那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此前,王沂河净化《仙砂返魂箓》后不久,不是也发现了这一条铁律,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铁了吗? 此次连翻净化了《肉芝延寿箓》与《摄魔拘鬼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在理。 但话不是这么讲的,上次那减弱的幅度才多大?几乎可以说是微不可查,若非他们对此事太过敏感,都不可能在第一时间便发现。 但这一次,大不同了。 在温玄熙发现朱棣手上这一对【天不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作用的同时,朱先樆与温玄熙同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一道枷锁砰然碎裂,似乎自此,百无禁忌了。 王沂河已经登临真仙成就,早已挣脱了这一道枷锁,而朱棣更是道果夺身,也不受此枷锁的限制。 但是王沂河与朱棣,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朱先樆与温玄熙二人身上的变化,对于他们来说这太明显了,这两位看起来都松快了几分。 这是什么情况。 按照王沂河的理解,那七章秘经一共有七章,他本以为怎么也该在他将那七章秘经全部净化之后,这“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才会完全崩碎,落入历史的尘埃。 眼下这才三道,怎就完全碎掉了呢? 当一道枷锁,本来坚硬如铁,理应需要捶打七下才能断开,但是仅仅三下,它就应声而断,何故? 只能说明,除了王沂河这一把锤子,还有别的东西在磋磨这道枷锁了。 与此同时,朱棣手上的【天不欺】,好似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一般,眨眼间变得黯淡无光,接着在四人的注视之下,发出“咔咔”的声音,突然间布满了裂纹,随后便炸作了粉末模样,从朱棣的手上滑落。 朱棣抬起头,尴尬地与朱先樆对视了一眼,岔开话题道:“你封印了几章秘经。” 虽说是为了岔开话题,但是朱棣确实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他的这个问题,也的确是引起了朱先樆与温玄熙的注意。 什么意思?这件事当真与那七章秘经有关?此前只是猜测,但看朱棣与王沂河的样子,好似是已经确定了一般。 “三章。” 随着王沂河话音落地,其余三人同时皱起了眉,显然,他们对于这道铁律,这枷锁的理解,与王沂河是一样的,同样认为如果与七章秘经有关,也该在七章秘经全部被封印之后,这道“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才会崩解才是。 如今不过封印了三章便崩解,说明有另一道力量在作祟,但是就连王沂河都认为,这道铁律明摆着是整个道果体系的一条保险丝,它的熔断,可能是为了保住更重要的东西,且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从现实的影响,还是从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来看,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朕需要与温老即刻回去主持大局,至于老祖宗,就劳烦您亲自处理了。”朱先樆咬咬牙道,“大明压制法主的宝物不止【天不欺】一种,但是能压制近仙的却只有这一个,如今随着铁律崩解而失效,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老祖宗的事情也不能不管,您可有办法。” 王沂河看了朱先樆一眼,又看看朱棣,朱先樆说得对,朱棣已完全不可信任,眼下局面,包括铁律的崩解,甚至都能丢在朱棣头上,让他稳稳地背上这个锅。 若是不做丝毫限制,单独把他圈在某处是没有用的,除非下杀手,否则朱棣若是真想逃,连王沂河都不一定能兵不血刃地拿下他。 当然,仅仅是现在。 不过,王沂河已经给他想了一个好去处,甚至于还能废物利用,他的《奇想斋妄言录》急需各种奇思妙想来填充手段,这部法可以说是想象力的极致,想象力越丰富,手段也就越错综复杂,森罗万象。 而一个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但是朱棣的《永乐大典》可是记载了这片土地上,自有明一朝开始至今,直至未来,只需要大明仍在,所有大明百姓的奇思妙想。 集众思而成我法,这对于王沂河而言,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此刻也不用想着什么用朱棣把卢妙音引出来的计划了,铁律崩解,世界必定大乱,介时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跑出来作乱,特别是那些崇尚世界毁灭的疯子,卢妙音自然也不会例外,乱世既是风险,也是大机遇,她绝不会放过。 因此,朱棣这个饵也不必要了,因为卢妙音一定会出现的,这时候,交给王沂河反而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前提是王沂河有法子拘住他。 “我还真有一个好去处。”王沂河道,“只是,得再去一趟东昆仑了。” 三人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应在要旨】,看来王沂河在那东昆仑果然是得了大机缘,【应在要旨】这件至宝,恐怕已经是王沂河囊中之物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不带走,这一次还要特地去拿。 朱先樆点了点头,又道:“剑主此前也传来消息,看来东昆仑的问题已经彻底被您解决了,便让他与您一起回来吧,这铁律一崩解,必然有大乱,我们需要找个借口,肃清一下大明,若是安分,朕尚可给他们一条活路,若是胆敢浑水摸鱼,全部羁押,找个时间直播全砍了,以儆效尤。” 后面半句话是和温玄熙说的,那些手段稀奇古怪的法主,要想全杀掉,倒是简单,但想要活捉,就得靠温玄熙的手段了。 “劳烦温老辛苦,将朕送回帝都,再送王卿与老祖宗去东昆仑吧,事态紧急,还是越快越好。”朱先樆看向王沂河,问道“如何?” 王沂河也笑着看向温玄熙,道:“辛苦温老。” 这种手段实在是羡煞旁人,他也想体验一下,好用《奇想斋妄言录》将其抄来,以后可就能方便往来了。 温玄熙点点头,随后便开始勾连梦境起来,他一人穿梭随手可成,只是要带上三个人,却不是那么简单了。 第139章 战备 不过三日,大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王沂河在海中市老家给自己家人构建的那处堡垒都遭受了袭击,未遂。 只不过,这些不知所谓的袭击者,距离王沂河缔造的堡垒尚有一段距离,就因为同时触发了持有恶意,未能递交拜帖就前往王氏庄园,以及形迹可疑这三个条件被王沂河布置的手段从这个世界上删去。 即便王沂河自问自己布置的手段足够保险,但是这依旧惹怒了王沂河,此次不成功,不代表此次不成功,总有稀奇古怪的手段,能绕过王沂河设下的手段。 他们可以失败无数次,但只要成功一次,后果就不是王沂河可以接受的,而王沂河自己也不可能永远坐镇在家中。 因此,当朱先樆以新内阁组阁后第一次御前军事会议的名义,将五大军区总督悉数召至帝都,三十四位承宣布政使以视频的方式旁听,与会的还有兵部尚书,锦衣卫指挥使,承法寺少卿,以及大明又从四御变成的三御。 王沂河接受了朱先樆的谕令,在给家中的禁制加码之后,连夜从海中市赶到了帝都。 就在这金銮殿内。 “三日以来发生的事儿不少,想必各位,应当是焦头烂额了吧?”朱先樆虽然嘴里说的话像是在活跃气氛,但事实上,她的语气平淡到有些吓人,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波动,王沂河头一次在朱先樆眼中看到这种表情,与他的认知,的确是出现了参差。 不过,也难怪朱先樆是这样的情绪,实在是,哪怕大明第一个反应过来,并且就任五大军区总督,及三十四布政使司的承宣布政使,都要么是法主,要么就是在任职后受了《养生经》,有资格得知这个世界的真相明白灾难发生的原因,并且早已做好了准备,却也无济于事。 当然,在“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在那一晚彻底失效之后,这有没有资格知道世界的真相这一点,似乎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大明五大军区北都,南都,东南,西南,西北另有下辖各大分军区,每个布政司一个分军区,由五大军区统辖。 在过去三日里,大明三十四承宣布政使司,每一个,都至少发生了上百起由法主引发的暴力事件,而最多的,已经超过了五百之数。 而这已经是在三十四位承宣布政使,及五大军区总督合力的情况下,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大明,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或者说,一直以来,大明,都在最危险的时候。 “扶桑的德宫天皇及其一家子在其寝宫之内被悉数屠杀,自此扶桑皇室血脉彻底绝后,他们自豪的纯净血脉,终于是传承不下去了,哈。”朱先樆说这话的时候其表情倒是不再僵硬,特别是那一声笑,让在坐的诸位封疆大吏不再憋笑,笑得一个比一个夸张。 就连王沂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直到朱先樆双手往下按了按。 “卢妙音做的。”朱先樆直接给出结论,这才是她今日将这件事先说出来的原因,而不是单纯地为了让诸卿与她一起嘲笑隔壁那个狼子野心的弹丸小国,“她没有做丝毫遮掩,包括一位圣教大主教,一位北玛雅帝国上将在内,百余人见识了我们的易主闲庭信步一般地取走了那几个矮子全身的血液,真不知道她拿去有什么用。” “是在德宫与他们的秘密会谈上,算是个秘密宴会,没有摄像头和记者,但是圣教和北玛雅帝国已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和我们施压了。”朱先樆冷笑了一声道,“不必理会,区区猩猩狂吠之徒,没什么大的能耐只会叫。” “但是。”她又强调,“卢妙音的事情不可忽视,直接宣布她叛国,出高价悬赏一下,免得这厮又拿我大明的名头出去做些脏事泼到大明头上来。” 朱先樆显然是被卢妙音这不要面皮的行径气得不轻,此前一直尊称的卢老,现在已是直呼其名了,甚至直称“这厮”,可见已是厌恶到了极致。 你跑便跑,还要污一手祖国的名声,虽然大明也不是很在意,但是这事卢妙音做的不地道。 朱先樆也有些怪自己还留有这么一分情面,没有在卢妙音润的第一时间进行通缉,明知道她现在不对劲,却依旧给她了一丝体面,但是卢妙音却不给大明体面。 那就都别活! “单独将这件事提出来讲,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件事,我们在太渊的政策,需要变动一下。”朱先樆道,“卢妙音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收缩防线的借口,将诸海军区的舰队全部召回,无需再执行护航任务,也不必停泊在港口,于境内海域自寻锚地,昭告沿海各地渔民,暂时中止远洋作业,着工部配合,督造人工养殖技术,以弥补他们的损失。” “此外,大明正式进入一级战备状态,50%的税收将被用于军备,召回三年内退伍老兵,各城市允许军队入驻,一应行动,由各承宣布政使与各地安全组商量着来,遇到解决不了的,及时上报。”朱先樆看向新晋首辅徐既兰 ,一位优雅的女士。 虽说军权由朱先樆自决,如今这等危机场面,将军权下至各承宣布政使已是不得已而为之,只不过此事还需徐既兰首肯才算尘埃落定。 否则但凭皇帝口谕,这些个承宣布政使是不会真的接收兵权的,他们不属于一个系统,这件事唯有皇帝陛下与首辅大人一同下召,才会如实生效,否则,单单只有某一方的谕令,那就是一张废纸。 “一级战备状态期间,政令以陛下军令为先,不谷仅作辅佐,所有一切皆是为了大明的延续,还望诸公配合。”徐既兰此话意味着虽然执政权仍然在她手中,但战备状态的大明为了战争考虑,朱先樆可以干涉她的政令,虽然政令的最终抉择还是在他手上,但若是与军令冲突,无需像平时一样通过三议国议事,而是会直接以朱先樆的军令为准。 第140章 火上浇油 徐既兰表明态度之后,三十四位承宣布政使这才领旨,虽然获得临时军权看似是占了便宜,但这是事实上是个烫手山芋。 这些驻扎到各地的军队,仅仅只会听从承宣布政使的行动调令,而不会完全听其指挥,也就是说承宣布政使顶多算是这些军队的导航,与请回来一个大爷,略微有些差距,但不多,毕竟大明的军政分离制度做得实在彻底。 “总之,都给我强硬一点,敢冒头作乱的全部当众就地击毙,好好震慑一下。”朱先樆扶额道。 倒不是说,铁律崩解之后自然出现的法主变多了,而是那些个能在大明的高压政策下活下来的组织,多少都有诸如《养生经》,《永乐大典》一般,可传承有序的法,本来他们尚有顾虑,毕竟每一次传承,都会有“人前显圣”,从而导致失控的风险,但是现在,可以无所顾忌了。 而且本来之前有一类法可以赋予凡人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铁律仍在之时,他们只能在有具有操控手段类似于傀儡师那等法主的配合之下方可作乱,以至于地位不高,但是现在可大不同了。 大明此前也养了数位这等可与凡人分享权柄的法主,高薪养着,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若是放出去纵容其加入某些团伙,造成什么乱子,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这三日来发生的乱子,多半也是这种,暗地里被赋予了一种两种手段,这些团伙专门挑那些平时就不安分的人分享权柄,为的就是试探大明现在的反应速度。 毕竟安稳了不少日子,官方反应迟钝也是应有之事。 他们似乎是约定好了一般,在各个布政使司投放分享的权柄数量相去不远,几乎可以说是平均投放的,既是试探,也是挑衅。 而那些真正有手段掀起大乱子的法主,到目前为止尚在忍耐,不知是已经在暗度陈仓了,还是当真在观望局势。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妄图袭击王氏庄园的那几个,就是王沂河在得到《非想名箴》之时,赶回家落地的那一次,被卢妙音下令打包的那一帮人。 可能是唯一一起由法主发动的袭击吧? 如今的王氏庄园可以说是整个海中市最豪华的建筑群,王沂河照着自己喜欢的苏州园林的样式建造的,由于老家刚好拆迁,老家所在的那座山也被平了,地方极大,被王沂河直接拿了过来。 因此这些法主,对于海中市这么一处偏僻的地方,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自然是好奇得很,出现这种试图袭击,也有可能是探查一二的行为,也就不奇怪了。 关掉与三十四位承宣布政使的视频链接之后,朱先樆神情严肃地在龙椅上坐下,手中把玩着大明传承了470余年的玉玺:“自今日起,朕坐镇中枢,不可轻动,借助龙气之力,国意之威,朕之权柄可随时看顾王土,只消大明仍在,那些人便翻不起什么滔天的风浪。” 随着铁律崩解,无所顾忌的何止世界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组织,朱先樆也同样解除了身上的枷锁,大明的国运也可以随意显化,坐在这张龙椅上,身着龙袍,戴十二章冕旒冠,手持被大明龙气盘了近五百年的玉玺,她虽不可能让大明境内常持无法,但却能隔空定使一地,作《无法言说》。 龙气,万民意志,亦为另一种形态的信仰,同样在那不可人前显圣铁律的压制之下,如今却也是在短短三日只能膨胀了数倍,甚至能在这帝都上方显化龙身,龙须随云雾垂下,凡敢在帝都行乱事的,顷刻间便会被碾为齑粉。 而朱先樆也借此一举捅破那层窗户纸,跻身近仙之列。 否则她也不可能借助龙气的勾连,做到坐镇中枢,便可统观全国,降下《无法言说》的法度,禁令一地。 这已是真仙手段,朱先樆以近仙之身,借助龙气利好,勉强可行,哪怕是王沂河这半个真仙,在将那只有一层壳的道果填满之前,也是做不到的。 只不过,只有在这金銮殿内,在这龙椅之上,手持镇国玉玺,她方能做到,因此她恐怕从今以后,至彻底肃清宇内之前,都得坐在这张龙椅之上,动弹不得了。 王沂河略带同情地看向朱先樆,对于他这样的多动症患者来说,坐在一张破椅子上不得动弹,这和要他狗命没什么区别。 哪怕这是龙椅。 经他的观察,他们这位陛下与他也是一类人,都是坐不住的,只是眼下却只能坐在这位置上,再加上三十年后那件事,她就是想退位都来不及了。 朱先樆注意到王沂河投过来的略带怜悯的眼神,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想法,脸色一黑,快速翻了个白眼,现在首辅,五军总督等重臣在左,若是翻白眼动作太大,免不了被指责失仪。 “境内的那些组织经由本朝历代打压,早已不成气候,厉害的都已逃窜离国,余下皆不足为虑,麻烦的是那些在外的组织,若时常骚扰作乱,实在令人头疼。”朱先樆道,“朕有意以缉拿卢妙音的名义给扶桑来一记狠的,不知徐卿与诸公意下如何?” 好嘛,现在他们颇有些怀疑卢妙音这么做不会是在这位陛下的指使之下吧?卢妙音屠了扶桑皇室满门,让人家无以为继,你是不是想反手炸了富岳,给扶桑点个烟花助助兴? 这下杀鸡儆猴,作用绝对非凡,接下来卢妙音只消在哪里露头,大明就能以缉拿卢妙音的名义去那里整点花活,如此一来,决计可以让那些本就有些无以为继的国家雪上加霜。 狠还是你狠。 这也是朱先樆将这件事在这次御前军事会议上提出来的原因,毕竟如若真这么做,作为执政议国的首辅徐既兰,她的外交压力会前所未有的大,哪怕朱先樆早已定下此事,却也要问问徐既兰,看看这位新晋首辅,是否扛得住。 第141章 互相尊重 徐既兰其实也是对那扶桑百般厌恶,更何况,现在可不比以往,世界形势剧变,总得杀鸡儆猴才是,否则便要被踩到头上来了。 只不过,即便她很认同朱先樆的决定,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咬了咬牙,看似很艰难地应下了朱先樆的要求:“臣会调整外交政策,以配合陛下的行动。” “但是固然以此为借口,但是卢妙音还是真的要缉拿的。”朱先樆见徐既兰“勉强”应下,便也没有搭理她是不是演的,而是转头看向坐在龙椅下首的三御。 卢妙音走后,王沂河已经是实际上的三御之首,无论他是否愿意掌权,温玄熙与王小六也甘在其下。 毕竟打不过嘛。 所以,龙椅所在高台上设左右两边的位置,右边为执政首辅徐既兰,左边的三御隐隐以王沂河为首,五军总督在见到这一幕之后虽感疑惑,却始终一言不发。 三十四位承宣布政使中可能有得授《养生经》的,但是五位总督却都是自主承法的法主,更是皆为柒景以上的高阶,很清楚三御的厉害,既然剑主与梦主这般心甘情愿,只能说王沂河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自然没有人不识好歹地出口质问。 王沂河也清楚,朱先樆看似是在问三御,但实际上却是在问他,毕竟不是王沂河吹,仅凭温玄熙与王小六,恐怕拿不下卢妙音。 因为此前,卢妙音是稳压二人,毫无争议的三御之首,无论是否有《仙砂返魂箓》的原因在里面,如今失去了《仙砂返魂箓》的影响,卢妙音可能会弱于前,却更有可能会更加厉害。 扶桑唯一一位近仙,据传被卢妙音打成了重伤,再加上其取走扶桑天皇一家全身血液这等古怪行径,其眼下状态,其实是无法拿捏的。 而且,温玄熙与王小六两人可能都拿不下卢妙音,这不是意味着若真让这两位御主前往缉拿卢妙音,那一个是不够的,得两个一起去。 以现在的形势,在王沂河不一定使唤得动的情况下,若是有足足两尊御主离开大明境内,那朱先樆自问若是站在圣教或是北玛雅帝国的角度,这不趁着大明内部空虚,不来一手趁虚而入,都对不起过去百年间的摩擦。 所以,若是王沂河表明意愿,不愿走着一趟的话,朱先樆有很大可能会将这件事糊弄过去,用什么毕竟卢妙音是大明多年老臣,劳苦功高什么的,当做借口,来“放”她一马。 只不过,即便是冒着会得罪王沂河的风险,朱先樆也得问一句,毕竟放任卢妙音这等不稳定的东西在外,实在是太危险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惹出大麻烦。 “这厮可能失去了有关《仙砂返魂箓》的记忆,但是绝不会失去《仙砂返魂箓》对她的影响,恐怕正是因为知道大明会在铁律崩解之后,极力打击不安分者,她才会不告而别,如此想来她要做的事情,绝对不简单。”朱先樆一脸严肃地道,“此事毕竟是你们四御之间的事,如果你们有其他的考量,要暂时放任,朕也认可,只是若是这厮要在我朝作乱,定是留不得了。” 若是王沂河不愿去拿卢妙音,朱先樆甚至将借口都给他想好了,什么四御之间,以卢妙音的杀伤力,这就不能算是四御之间的事了,已是危及世界,说起来,该判反人类罪才是。 就像朱棣一样,终身监禁,以观后效。 想到这,王沂河附魔了一下被他一直捧在怀中的玉简,【应在要旨】被他收起来之后,便幻化作这般纯白玉简的样子,朱棣眼下正是在这玉简之内给他打工呢,帮他整理一些古今的奇思妙想。 他倒也不怕被朱棣就此猜到他的手段,或是被朱棣在这些奇思妙想中做手脚,反正他又不会照搬照抄,只是以此为灵感,启发自己一二罢了。 不过朱先樆的担忧,却是多虑了,他与朱先樆一样,不会放任一个随时能将世界点了的定时炸弹在外面流窜的,哪怕卢妙音此次所为大快人心,但是她做的这件事却是透着诡异,这样的一个人物,绝对不能放任她安稳发育,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她找到办法联系到界外的《仙砂返魂箓》甚至其他秘经,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更何况,他此前偷学了温玄熙的手段,可在梦中畅游,于他而言,距离已不是问题,哪怕有人妄图袭击自己家的庄园,他转瞬间便可赶到,如此便再也没了顾虑。 “臣请往缉拿卢妙音,还望陛下应允。”既然朱先樆愿意替他考虑,甚至还帮他找借口,王沂河也就愿意尊敬朱先樆,这是互相之间的尊重。 但是一旁的内阁首辅徐既兰不说,她是知道些内幕的,但是一旁的承法寺少卿以及五位总督,可就不知道了,而朱先樆对王沂河的态度他们却又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 要知道大明的制度,是赋予了皇帝在战时以真正独裁的权力的,一级战备状态的皇帝,是凌驾于另外两位议国之上。 而在卢妙音,他们收到的消息是,由梦主温玄熙领轮值议国之职,只不过轮值议国本来就在三位御主之中产生,所以他们也不在意此事。 再加上王小六重伤未愈,所以很明显,朱先樆这铺垫了半天,甚至人家还没拒绝就给人家准备好了借口,他们也是看出来了,这都是在向王沂河示好。 这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法主究竟什么来头,不管如何,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告诫家中,绝不可与现任总宪大人起任何冲突。 没看见陛下都得讨好吗? “那便辛苦王卿了,若有需要随时联系。”朱先樆叮嘱道,“那厮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阴险狡诈,还是小心为妙。” 王沂河点点头。 其实朱先樆本想给王沂河加承法寺卿衔,让王沂河以捉拿叛逃的前任承法寺卿的名义去拿卢妙音,这就又将影响控制在一部之内。 但又想起王沂河早些时候说过不愿被职责栓住,便又作罢。 第142章 看戏 王沂河应下缉拿卢妙音之事后,朱先樆可以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便又与徐既兰,及五军总督开始商量起边境策略来。 这下,她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在没有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气势。 卢妙音叛国之事,不仅仅是少了一位御主这么简单,等于也是多了一位近仙级数的敌人。 按理来说,时任轮值议国叛国,这样的事情爆出去会对大明的官方公信力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可能会被敌国加以利用,成为攻击大明政府的手段。 对于此事来讲,最担忧的应当是徐既兰了,她刚刚从数十位竞选者中脱颖而出,成功当选首辅,结果刚走马上任没几天,轮值议国叛国,这对她的形象打击极大,甚至可能会被政治对手以是她逼走了轮值议国为由进行攻击,想要连任直至完成终身任职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但是情况毕竟不同,铁律的崩解,造成真实的世界不得不暴露在民众的眼中,大明也因此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此等危机之下,最忌惮出现政策朝令夕改之事。 因此,徐既兰上任之后,朱先樆便召见了他,与温玄熙一并,做出了开启一级战备状态,并召开御前军事会议的决议。 并且,要求徐既兰,短时间内沿用林亦奇生前采用的政策,即便要改也必须循序渐进,至少以十年为单位,进行缓慢地修改。 作为交换,只要徐既兰不犯下难以开脱的大错,朱先樆便愿意全力支持徐既兰连任,直至其够格组建终身制内阁。 但是,即便如此,这一上任就出现这样的事,还是对她的政策生涯,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她也清楚,朱先樆即便给出承诺也会观察其手段,若是处理不好,朱先樆是不介意换个人的。 所以想比朱先樆,徐既兰可能更希望王沂河能在短时间内将卢妙音抓捕归案。 御前军事会议足足开了三日,其中这些个封疆大吏,大明权势最重的几个人,光吵架都吵了两日半,若非考虑到这是在金銮殿内,又是在陛下御前,这些人恐怕早就把脑浆打出来了。 御前失仪虽不像古明时那样是重罪,但是没见一旁的书记官笔动得飞起吗,这会议内容这位书记官是一笔都不敢动的,但是这些大员们的举止都会被书记官记录下来,并在政务网中公示,很容易就被人戳脊梁骨的。 皇帝陛下可是全大明百姓的皇帝陛下,御前失仪不久是视陛下于无物吗?御前失仪,吏部可能只会判一个举止不当,予以权重降低几分的惩罚,但是没逝,网民们会判你死刑。 而王沂河其实本来在应下朱先樆的请求之后便可离去,御前军事会议毕竟不是此前那次封殿议事,只许进不许出。 更何况,王沂河的确是不喜欢这等政治上的掰扯,完全是没有必要呆满这三天的。 奈何这些或年老或年轻的大臣们吵架实在太过有趣,指桑骂槐,引经据典的信手拈来,王沂河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听到这样多的词汇量,而且场面也的确精彩,一时间竟是看得有点津津有味。 不过事后他也不免感叹,朱先樆与徐既兰能在短短三天内平衡这多方势力的要求,也实在是手段高超了。 至少他是对这些人是如何达成共识的,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待五军总督,承法寺少卿散去之后,朱先樆看见王沂河这一副懵逼的样子,笑着解释道:“其实方案我与徐卿早就已经规划好了,这几日做的,就只是引导他们自己将我们的方案组建出来罢了。” “世家都希望自己能决定国家未来的走向,朕与徐卿都愿意给他们这种错觉,看似的利益分配,其实早就已经决定了。” “是啊。”徐既兰笑道,“只有他们自己决定的方案,他们才会尽心尽力地去实施,现在的大明,政策不容打半点折扣,所以我们也必须做出些妥协。” 徐既兰其实与林亦奇一样,也是朝廷正一品大员中为数不多的所谓平民党,但是徐既兰与林亦奇的区别是,林亦奇是真正的从平民爬上去的,而徐既兰却是寒门,她比年轻时的林亦奇更懂这些世家的弯弯绕绕,这也是朱先樆暗中扶持她的原因。 由于家族没落凋零,曾经的可称徐氏的望族也只剩她一个女子了,好在现在的大明,女子也能延续家族血脉,她坐到首辅位置,足以单开一页族谱。 而这样的人,是不会与那些世家一样,关系错综复杂,根须不计其数的。 啧,王沂河没想到,这朱先樆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实际上却跟个老狐狸似的,不过这样的狐狸,在对待自己的时候却百般真诚,千般讨好,王沂河不得不承认,大明对待自己,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 “不知陛下可有法子,寻到那卢妙音?” 王沂河此言一出,朱先樆猛地一拍脑子,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是极是极,多亏了王卿提醒,否则若是让王卿做了无用功,便是不美了。” “是这样的,卢妙音毕竟曾是大明的摄政王,她曾在太庙留下过一盏灯,是以其法理作为灯芯,在太庙由我朱氏及历代诸臣工所供奉的香火作为燃料,因此而长明于世,当然,现在这盏灯已经从太庙撤下来了。”朱先樆对着温玄熙道,“朕现在不能离开这椅子,劳烦温老替朕走一趟内库,将那盏灯取来。” 说罢朱先樆从袖中掏出来一块偏方三八面体,隔空抛给温玄熙,想来这应当是她那内库的钥匙了。 温玄熙双手接过这偏方三八面体,便离开了金銮殿,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皇帝的内库,他应当不是第一次去了,甚至于对卢妙音的法灯撤下来后会放在哪也是清楚地很。 第143章 长明灯 温玄熙并没有让王沂河等太久,不到半个小时,他便手里提着一盏灯推门进入了金銮殿。 此时,徐既兰与承法寺少卿已经告退,殿内除了被拷死在龙椅上的朱先樆之外,便只有王沂河与王小六二人了。 朱先樆甚至已经躺倒在龙椅之上,再没有方才召开御前军事会议之时那么严肃的样子。 好在这龙椅之前被朱先樆专门改造成一个能按摩的类似于大床一般的好物件,更是加了一层舒服的垫子,而且还有一块多功能的床面板可以用来放电脑平板之类的东西。 否则,真要让她坐在一个死硬的破椅子上不可妄动,那可真是遭老罪咯。 但是在看到温玄熙手里拎着的这盏灯的时候,她还是震惊到坐了起来,不过她的屁股还是没有离开龙椅,看起来,在境内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之前,这位皇帝陛下是真的打定主意片刻也不会离开这张龙椅了。 不止朱先樆,本来王小六因为重伤未愈,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在温玄熙进来的时候,眯着眼瞥了一眼,就这一眼,惊得他猛地起身,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王沂河将二人的反应收入眼中,心中了然,看来这盏灯发生了让他们震惊,甚至是难以接受的变化。 但其实,哪怕是王沂河这等未曾见过这盏灯往日模样的人,在见到这盏灯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皱起了眉头。 这盏灯的底座很明显看得出来,是以三根完整的手臂骨骼,包括肱骨,前臂桡骨与尺骨以及手骨在内,三根完整手臂骨骼纠缠缠绕在一起,分明是坚硬的骨骼却似乎是经受了特殊的塑形,在某些部位显露出了不该出现的弯度,就好像这不是骨骼,而是被塑形成如此的塑料。 但是,王沂河一眼便看出,这的确是属于人的手臂骨骼没错,而且这三根骨骼好诡异得表现出每一个部分的长度,都一般无二的特征。 而且,这三根骨骼,还带给王沂河一股诡异的圣洁感,这至少不应该是这等诡异的骨器,应该表现出来的。 这三根骨骼的手骨,共同托举着一颗头骨,以王沂河那远超常人的眼力,这颗头骨的骨相,与卢妙音的,至少是与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卢妙音的骨相,一般无二。 而此前朱先樆说过的那个所谓以法理织成的灯芯,正是在这颗头骨里面,周身萦绕着的是散发着淡淡白色荧光的烟气,灯芯上绕烧着的火焰,却是无形无色,若无足够的洞察力,根本无从分辨。 王沂河沉默了下,疑惑地看向朱先樆:“你们就是把这玩意儿一直供在太庙?” “撤了!早撤了!”朱先樆恼羞成怒,她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东西会在太庙之内,在她朱氏宗祠供奉了足足二百余年。 可以看出,朱先樆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至于从这龙椅上站起来,眼中饱含着愤怒,就连声音都略有些沙哑:“此物早先,不是这样的。” 甚至于在《仙砂返魂箓》失效之后,卢妙音叛国之时,将这盏长明灯撤下来的时候,它还是正经的模样。 否则,朱先樆哪怕是早就抱着用这盏灯定卢妙音方位的心思,也不会把这东西放入内库之中的。 温玄熙将这盏灯放在地上,从朱先樆面前的桌子上抽出来一张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骨器,怎么好像与我想象中的那种冥器不一样?” 他这句话,略微有些委婉了。 “圣洁是吧。”王沂河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很古怪,如果说这东西与卢妙音有关,可不该有这样的特征才是。” “总不能说,是太庙二百年来的供奉让这东西与其主人本身产生了割裂吧?”王沂河看向朱先樆,“如果当真如此,那我就要怀疑此物是否能如你们预料的一般,可以定卢妙音的位置了。” 王沂河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卢妙音乃是易道大修,本来想要定其方位,便非易事,如若此物因为朱氏宗庙长久以来的供奉,产生了与卢妙音本身的割裂,那王沂河当真是要怀疑此物是否能如预期一般有用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王小六已经蹲下来近距离观察这东西的模样了,“怪不得当初要督造长明灯之时,卢妙音坚持要自己亲自动手,借口说毕竟是要入太庙享供奉之物,她要自己来以示尊敬,现在想来,是早有预谋啊。” “我猜测,她能在二百年内,仍然保有自己的意识,与这盏灯关系匪浅,靠着这个,汲取大明国运,以保自身。”温玄熙道,“八十年前那一次国难,恐怕与她这对国运的抽取不无干系。” “所以,要如何用它定卢妙音方位。”王沂河提问道,“这可是易道擅长的内容吧?” 朱先樆这时候却是把目光放到了王沂河的身上,惹得王沂河一头雾水:“王卿还没有研究过【丈今筹】吧?” ? 难道说? “【丈今筹】汲取的法,是永固的,那里面存有卢妙音的《梅花易数》,也有其师的《皇极经世书》。”朱先樆道,“以彼之法还施彼身,再妙不过了。” 王沂河却是皱起了眉头,他现在反应过来了,这【丈今筹】的手段,怎么这般像《奇想斋妄言录》,现在他《奇想斋妄言录》尚未大成,若是有朝一日能将其融会贯通,想必也可达成如【丈今筹】一般的效果。 王沂河从乾坤戒中取出【丈今筹】,把玩了一二,很快便从其中找到了《皇极经世书》,他思考的是,卢妙音对于自己的法恐怕是了如指掌的,当真用她的法,指不定会引起其警觉,以至功亏一篑。 这时候他就发现了【丈今筹】与《奇想斋妄言录》的区别了,如果说《奇想斋妄言录》是用自己的奇想来模拟出别人之法,那【丈今筹】却是记录某位法主的状态,并将其复现。 也就是说,借【丈今筹】施展,是不用脑子的。 第144章 意料之外 看着手中的【丈今筹】逐渐泛起光华,王沂河也触及其中被自己找到的逐渐复苏的《皇极经世书》,准确的说,是那位邵雍来。 他仿佛透过百年岁月,见到了二百年前在那位钦天监监正身上复苏的邵雍,又似乎见到了一千年前的那位北宋五子,钻研《河图》,《洛书》时的光景。 王沂河将这个中情形与此前在西昆仑时的经历一对比,更显得当时那位西母瞥他的那一眼是何等的特殊。 不过眼下,却不是琢磨那西母有多厉害的时候,而是得看看二百年前的降世的邵雍,能否拿得住今日的卢妙音。 这也便是【丈今筹】这件宝物的弊处,亦或者是优点了,当时记录的时候那法主有何手段,便能用出什么手段,而不会随着使用者的力量增减而变化。 不过眼下却没有什么办法,总得先试过一次才行,试过一次之后,哪怕是这经由【丈今筹】释放的《皇极经世书》难以为继,但是施展了一遍的王沂河,自然可以用《奇想斋妄言录》模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皇极经世书》来。 虽然最多可能是仅有名字和看起来一样,但是以真仙之身施展手段,可绝非卢妙音这个近仙可以遮掩的。 想到这,王沂河也不再犹豫,信手将手中的玉筹直接插入这盏骨灯的其中一个眼眶中,并直接激活了被自己已经点亮的《皇极经世书》。 接下来,就等这根【丈今筹】开启全自动模式了。 《皇极经世书》毕竟是曾受其道主占身,结果成功的法,比之此前的卢妙音来说,手段更加高明,只见这骨灯中,灯芯旁萦绕的云雾状灯油,在王沂河将【丈今筹】插入之后,这些灯油便好似找到了一点新的灯芯一般,缠绕过来,直至将【丈今筹】整个包裹起来。 静待片刻之后,王沂河灵光乍现,直到【丈今筹】已施法完成,便伸手将这【丈今筹】从头骨中抽了出来。 玉筹之上,正有三个大字篆刻其上,尚散发着淡淡荧光。 按理来说,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王沂河该理应做出点反应,但是他却呆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作,直到温玄熙疑惑地上前,王沂河才表情呆滞地将手上的玉筹翻了个面,给她看。 “东昆仑!”温玄熙惊呼出声,第一反应是满脸震惊地看向王小六。 “什么!”王小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几乎是蹦到王沂河身边,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他手中【丈今筹】上的字。 可他的眼睛再怎么睁大,几乎要扎穿这根玉筹,也看不到除了这三个字以外的字了。 “这怎么可能。”王小六顿时便明白了王沂河呆在原地的原因了。 此前王沂河走后,告知其东昆仑之灾已解,第二次回去更是将【应在要旨】连根拔起,收入囊中。 王小六在此期间,亦是没有轻易放下东昆仑,几次带入对那处看似普通的,真正经历了二百年风霜的东昆仑实验室进行勘察,几乎是掘地三尺,这才不得不做出这么一个结论,此地,当真是已经普普通通,再无一点异常。 但若真是这样,卢妙音是不可能去哪里的,只能说,东昆仑可能有他们未曾发现的秘密。 犁地三尺也找不到的秘密。 朱先樆端坐在龙椅上眉头紧皱,早在王沂河解决东昆仑之事,封印《仙砂返魂箓》之后,王小六便迫不及待地拖着重伤之躯勘察了一番东昆仑,将全程录了视频,并带有各处数千张照片,更附有随行学者连夜撰写的数万字勘察报告,递呈朱先樆御前。 因此,朱先樆对那被净化之后的东昆仑,不说是了如指掌,也该是略知一二吧,若非琐事缠身,她甚至想要亲赴东昆仑,看一下现场,只不过她还是相信王小六的判断的,从那段长达一昼夜的视频,已及照片,朱先樆也做出了与王小六一样的结论。 只是这【丈今筹】上的三个字,却又做不得假。 “会不会是……”朱先樆斟酌着语言道,“被那厮以易术遮掩,使得结果出现了谬误?” “我本也这么认为。”王沂河道,“只不过,这《皇极经世书》的手段,不是这么好遮掩的,他是以我本身能接触到的一切手段作为媒介进行推导,直接跳过中间步骤,得出结论,因此,要么,东昆仑确实有问题,要么,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第二个东昆仑。” 其实王沂河的这段话是有问题的,因为他借助【丈今筹】施展《皇极经世书》,施法者实际上不是他,而是二百年前的邵雍才对,也就是说,这结论所用的不是王沂河所能接触到的手段,而是邵雍的。 但是在【丈今筹】第一次测算之后,王沂河已用《奇想斋妄言录》捕捉到了《皇极经世书》的手段。 因此,方才他拿在手中愣的那一下,便是以《奇想斋妄言录》行《皇极经世书》之事,以真仙法理,以及他比之那邵雍更丰富的手段,王沂河依旧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因此这个结论是不会出错的。 “我看一眼。”朱先樆说着,便自桌子上拿起玉玺,将其捧在怀中,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金光,便没了动静。 是了,他们现在可是有一个超超超远程的卫星监控与打击一体的皇帝陛下,她虽不可能实时监控全国,那样需要的精力实在太大了,而且以朱先樆的神魂肯定撑不住。 但是,定时定点地调取某一地的监控,总归是问题不大的。 不过片刻,朱先樆暴涨的气势跌落,恢复到平常的姿态,她闭着眼睛缓了缓,摇了摇头道:“看不真切,但是正因此,那东昆仑,必然是有问题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朱先樆的监控,可是毫米级的,足以精确到每一个人的每一根头发丝,现在连她都说看不真切,这东昆仑肯定是有着不小的问题。 第145章 谜语人 朱先樆瘫坐在龙椅上,脸上是说不出来的疲惫,甚至连声音,说话的语调,都有些变形,好似是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很难形容,你看到就知道了。” “朕已在东昆仑降下禁令,却也限制不住其蔓延,朕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想必王卿应当是没有算错的。”朱先樆皱眉扶额,隔着千里万里降下《无法言说》之禁令,禁止其行法,其实本不该这么艰难。 如此这般,说明是现今处在东昆仑的那位卢妙音,那个东西,其厉害程度,超出了朱先樆的想象,使得她有些猝不及防,应接不暇,这才表现得如此不堪。 王沂河看得真切,方才那一瞬间,朱先樆差一点点,就被抽干了。 朱先樆身上这本《无法言说》,在王沂河看来本就有些神奇,王沂河之前甚至有预感,他的《非想名箴》想要对付朱先樆,除非先想办法解决掉她体内的道果,否则将不会有丝毫作用。 当然,那是以前,现在他真仙成就,这本《无法言说》已经挡不住他了。 如今朱先樆竟说出,在龙气加持之下,几乎摸到真仙的边的朱先樆,竟限制不住东昆仑不知何物的蔓延,这让王沂河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你且放心,那东西的蔓延速度不快,到原先东昆仑的范围,依朕看来,少说也得三十年。” 王小六瘫坐在椅子上,与温玄熙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是清楚自家陛下,在那铁律崩解,不得不坐上龙椅,御极天下之后,已是高歌猛进,在国运加持之下,扶上了近仙之尊,而且以她那手段,等闲近仙不是对手。 更何况,她只消坐在这把椅子上,把持大明王朝百年气运,便永远比世上所有近仙高了一个头,除非有人能更进一步,走上他们梦寐以求的那个境界。 比如王沂河。 否则,大明的这位皇帝陛下,直至退位之前,都将无敌于诸国,称霸于宇内。 朱先樆早在三日前,不可人前显圣之铁律刚刚崩解,他们发现连龙气也似乎不再受约束地膨胀,国运龙腾而起之时,便在温玄熙与徐既兰的帮助下,做出了借助龙气与升腾的国运更进一步,做出了借此将其《无法言说》这等神奇之法辐射于整个大明域内的猜想。 她也实施了,第一时间便挑了离帝都极远的南海承宣布政使司降下自己的法度,谕令南海安全组配合,直接以雷霆之势剿灭了在南海岛上藏匿的团伙,组织无数。 南海岛这般大的岛屿,这样远的距离,朱先樆那日又维持了足足大半日的《无法言说》,却也仅仅是休息了两日,未有如今这般憔悴的模样,温玄熙看得出来,朱先樆似是在强撑险些就要晕过去了。 “快去请御医。”温玄熙赶忙推开殿门,吩咐在外听候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听仙,去请太医院今日轮值的太医来给皇帝看看情况。 “我没事。”朱先樆喘着气,依靠在龙椅上,脸色都有些苍白,看起来似是贫血了一般,还不忘对王沂河叮嘱道,“那东西目前扩张速度不快,若无把握,朕是不介意你进去的,实在不行派一二子时刻观察便可,你不必冒这风险。” 王沂河皱眉,他也是头一次见这位皇帝陛下这般狼狈的模样,听她口中所言透露出来的忌惮,王沂河越发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光景,能让朱先樆仅仅只是试探着要阻拦,便去了半条性命。 您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朱先樆可顾不上自己现在几乎被抽走了半条性命,强撑着起身,随手从桌上提起一方镇纸,精准地丢到王小六脸上,砸得他闷哼一声,却依旧是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见王沂河向自己投来探究的目光,朱先樆咬着牙道:“你别看这厮好好地躺在这,其实他走了有一会了。” 说罢她扶着额头躺了下去,实在是有些头痛。 “我终于知道,你为何不随身带着你那把剑了。”温玄熙恍然大悟,“原来是被陛下挑起了好奇心,去看去了啊!” “连王卿朕都不建议他接触那东西,你倒好,一声不吭地就要去,你若是这具残躯去看也就罢了,偏是你那把剑,你这残躯废了尚可重塑,那把剑若是折了,朕看你该怎么办。”朱先樆咬牙切齿,惹得王沂河越发对她口中无法描述的情况有些好奇了。 当即便要告退,准备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正在他打算告辞之时,王小六出他那只骨节分明的白骨爪子,将被砸到自己头上的镇纸拿了下来,放在手中摸索,他先是缓缓地呼了一口气道:“陛下放心,臣未曾靠近,只敢远远地观望一二。” 他的声音颇有些哆嗦,显然这位一往无前的剑修,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似乎是让他的世界观,有些崩塌。 “这等情形,当真是我生平仅见,实在是有些……”王小六停顿了数秒,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怎么也想不出形容的词儿,只得将自己的话重复了几遍,“有些……有些……” “有些荒谬。”朱先樆帮他补充道。 “对对对,有些荒谬。”王小六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又看向王沂河,“陛下说的对,这等场面,的确是无法形容,也的确是凶险地有些荒谬,您若是没有把握,还是不要靠近为好,其实,可以组织些死囚先摸索一二,您也可先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赞同我的提议。” “你们两个谜语人,我真是受不了了!”温玄熙怒道,他也看向王沂河,“我与您同去看一眼,给您省下点来去的时间,也好早些回来要不要用这剑胚子的方法,用死囚去探路。” “那就麻烦你了。”王沂河点点头,正好他也不想轻易暴露自己仅仅是一次就将温玄熙在梦中跳跃的手段学走的事实。 第146章 水墨 直到真的亲临现场,直面先后将朱先樆与王小六震倒的场面,王沂河与温玄熙这才真的理解朱先樆与王小六的心情,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俩人会震惊成这般模样。 也明白为何二人要直言只有去了现场才能明白,而无法以言语来说明。 正如朱先樆给出的那个词语,荒谬,匪夷所思,让人大跌眼镜。 二人面对的,原先已经倒了半座的东昆仑所在的这座山,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一幅被嵌在这个世界里的山水画。 泼墨于空中而成,意境倒是极美,若是挂在墙上自然是极好,但是他若是如眼前这般是一座山大小,而且三维立体,从各个角度看都像是水墨山水图,就很恐怖了。 就好似整座山都被变成了一幅画一样,而且无论是王沂河还是温玄熙都依稀可以看出,这水墨画的范围正在变大,虽然很缓慢,缓慢到肉眼完全看不出来,甚至倍率不够高的显微镜也不一定看得出来的程度,但确实是在变大没错。 王沂河与温玄熙环绕着这一片与现实世界画风完全不同的“水墨画”兜兜转转了数圈,终于确认,在看起来似乎是原本那东昆仑实验室所在的变成了水墨画风的房子里,隐隐约约能看到的人影,应当就是王沂河以《皇极经世书》卦算出来的“卢妙音”了。 这人影非但是整个水墨画范围内唯一的人影不说,也是其中唯一一个在动的生灵。 没错,在水墨画范围之外感受到微风习习的王沂河与温玄熙,完全没有看到这水墨画的范围之内的那些野草,树上的枝叶有被风吹动的痕迹。 二人甚至专门各自找了一株小草观察了良久,确定了,除了那疑似卢妙音的人影,这范围之内的其他物什完完全全符合一幅静态的水墨画的全部特征。 “这是灭世之灾啊。”王沂河与温玄熙对视了一眼,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不那么镇定的神情。 若是按照朱先樆的预估,此物展开到原来东昆仑影响范围的程度,需要三十年,这个时间节点实在是太敏感了,王沂河不得不将其与三十年后的朱先樆赴死一事联系起来。 王沂河猜测,在朱先樆于应定的时间点身死之前,这个世界的毁灭会因为她的观测而被锚定,因此在此之前的灭世之灾极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失败。 如此一来,这东西八成会在三十年后,朱先樆身死之时,展现出其真正的扩张速度,就好似那本着名的科幻小说中的灭世之物二向箔一般,把整个时间化作一幅巨大的水墨画。 王沂河从脚下捡起一块石头,信手丢了进去,这石头的抛物线也很不正常,经过极小的一段正常的弧度之后,速度骤减,并在几息之内停住,直直落在了地上,却已在不知何时,化作了一点黑色。 王沂河又捡起一块石头,徇着其原来的轨迹,用同样的力道一丢,这块石头以同样的轨迹落在前一颗石头上,果然不出王沂河所料,第二块石头的冲击,并没有撼动第一块石头,那玩意儿好像在变化落地之后,已经彻底地成了这幅水墨画的一部分,连为了一个整体,自然就不是王沂河丢的一块石头可以撼动的了。 这下子,就更可以确定这幅水墨画的恐怖了,除了那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的疑似卢妙音的人影,其他东西,在进入之后,皆会成为这幅画的一部分,自此融为一体,无法分割。 王沂河灵觉机敏,但面对这么一幅诡异之物,一时间却也判断不出,自己目前的手段,能否拒绝这一幅水墨画的同化。 在摸不清楚其底细的情况下,王沂河再怎么自信也不可能贸然进去的。 那都不能算是自信或者自傲了,用智障来形容可能更加合适一点。 “依剑主所言,找些死囚来看看吧。”王沂河的眼中晦暗不明,毕竟那里面有一个活动的人影,她也不确定,人体是否会有些不同,因此,王小六的提议还是要一定建设价值的。 温玄熙听闻此言,正准备发挥自己工具人的价值,舒展手段将王沂河带回帝都。 只不过他尚未开始有所动作,就被王沂河伸手拦了下来:“等一下。” 温玄熙见王沂河眉头一挑,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便识趣地后退一步,在一边等着,看王沂河准备如何发挥。 “怎么哪哪都有你。”温玄熙见王沂河这句话似乎不怎么好听,但是语气却颇为熟稔,看起来这隐藏在暗中的人他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 在温玄熙惊骇的目光下,眼前一片以泼墨描绘的黑色野草间,突然翻滚出一只黑猫来,这只黑猫本还是水墨画风,但在离开这水墨画范围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其在现实中圆滚滚毛茸茸的样子,但是温玄熙却没有从这只猫身上看出其本该表现出来的可爱。 反而是一股,难以描述形容的,威仪? 这可是一只猫吧? “你是怎么发现的?”纣绝阴天嬉皮笑脸地问道,祂嘴边的胡须随着祂嘴巴一动一动地跟着颤抖,看起来祂似乎也很不平静。 毕竟之前王沂河见到祂的时候,这几根胡子可不会晃得这么厉害。 “发现?”王沂河挑挑眉,像是很诧异地道,“我没发现啊,我与您的差距有如尘土之于皓月,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发现的了您啊。” “我只是,诈一下您罢了。”王沂河早就发现,自己所面临的每一个关键局面,都有这只大肥猫的身影,因此面对今日如此困局,他也就顺嘴诈一下,不成想还真被他诈出来了。 他这句话,似乎是在吹捧纣绝阴天,但是纣绝阴天却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气得胡子乱颤,吓得一旁的温玄熙生怕这几根胡子变成锋利的剑把他们二人裁成两半。 毕竟他之前便已知悉,几近真仙的朱先樆对王沂河那是百般恭敬,那在王沂河口中,他为尘土,而其为皓月的这只猫,又该有多恐怖啊? 第147章 互相试探 虽然是被王沂河骗出来的,但是纣绝阴天也仅仅只是被他这阴阳给噎到了一下,毕竟他本就没有刻意隐瞒王沂河的,此前也是在暗处观察,看王沂河的反应。 若是王沂河不知死活,执意要进入这水墨画的范围,祂就得出来阻止了。 只是没想到祂猜想的两个可能,王沂河都没有选,而是在转身离开之时,将自己给点了出来。 因此祂就只好应声而出,只是祂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这么阴阳自己,恐怕是掐准了自己不敢对其动手,不得不说,这小子猜对了。 没办法,祂的援助,或者说谄媚有些过于明显,被这小子抓住了端倪,纣绝阴天估计,正是在西昆仑那次祂雷声大雨点小的动静,虽是一时间唬住了王沂河,却也让这小子在后来回味过来,明白了祂色厉内荏的事实。 今天这次,恐怕还只是这小子在冒出此想法之后的一次小小的试探,若是纣绝阴天震怒,左右也不过是道个歉的程度,但只可惜,由于……纣绝阴天终归是无法做出哪怕一丝一毫对王沂河有伤害的行为,哪怕是上次将其吞下,也只是因为要借助祂界域之利瞒过某些东西,并不算是伤害。 今次过后,若是被这小子发现,自己不会因为他的冒犯而动怒,甚至是不敢动怒之后,纣绝阴天只能寄希望于这小子念在自己给予其不少帮助的份上,稍微收敛一下,不要太过分了。 其实纣绝阴天对王沂河的这一点揣测,却是结结实实地错了个彻底,若是王沂河当真发现纣绝阴天的的确确是不敢对自己下手,王沂河也不会更进一步,嚣张到彻底让纣绝阴天咬牙切齿的程度。 王沂河从一开始就清楚得很,纣绝阴天对自己好,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本身,而是身上这颗道果背后所代表的东西,这样的好意,不仅仅是无根浮萍,更是催命符。 更何况,惹恼一尊金仙,哪怕其不会与自己动手,那也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今次的试探,他做的其实也不算过分,对于纣绝阴天来说,更是无伤大雅。 而且在发现纣绝阴天不敢伤害自己之后,王沂河反而会更加警觉,对于纣绝阴天这样做的原因,更是会心生恐惧。 他甚至反而会对纣绝阴天恢复到一开始的尊敬,以期取得纣绝阴天的好感。 毕竟现在看来,纣绝阴天可能会有一些秘辛不得不通过各种至少明面上很合理的原因来告诉自己,但那一部分祂并非必须告诉自己的事情里面,可能隐藏着更深的信息。 这些都是王沂河在猜到纣绝阴天可能在一旁观察自己之后所进行的考量,不过都是建立在他的试探,得到纣绝阴天反馈的情况之下。 “说说吧,这幅水墨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想到这,王沂河便又继续学着年轻时候看过的电视剧中,那些恃宠而骄者的样子,装作嚣张地问道。 一旁的温玄熙听闻此言,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这两位大佬在此针锋相对,那听了这不该听的话的温玄熙,感觉自己距离死亡那是前所未有的近。 他壮着胆子问道:“在下需不需要回避?” 不想纣绝阴天却是完全忽视了他微若蝇虫的声响,而是在心中连连叹气,埋怨自己暴露得太早之后,又强撑起一副玩味的神情:“哦?你如何觉得,我是专门来为你解惑的呢?” 好在王沂河并非狼心狗肺之徒,他握住了温玄熙颤抖的手,示意其安心。 瞥到这一点的纣绝阴天,却也是因为他这一个动作而安下心来,至少这证明王沂河不是什么肆意妄为之人,他尚存有处于人间的道德准则,会安慰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害怕的他人。 王沂河却也没想到,自己因为这一个无意之间的动作而收获了纣绝阴天的好感,他自觉今日的试探已经足够,纣绝阴天的对他第一句话的反应,便失了其作为比自己高位存在的身份,竟不施小惩大诫,王沂河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么后面就要替纣绝阴天往回找补了,他得给纣绝阴天想一个完美的借口才是。 “您既然应我之邀顺势现身,说明您本身就是要见我,您应该是要阻止我进去对吧?”王沂河露出一丝浅笑,语气略显缓和,再也没有之前吓到温玄熙那一句的嚣张跋扈了,“若是不告知我此物的厉害,您又如何让我知道害怕呢?” 王沂河这句话说得巧妙,不仅给纣绝阴天递上了台阶,更是隐隐拉近了与纣绝阴天之间的关系,惹得一旁的温玄熙满脑子疑惑,这王沂河莫不是有什么精神分裂的隐疾,这数息之前还那般剑拔弩张,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像是相识的熟人,有点像是撒起娇来了,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事实也是如此,王沂河这一句话比之前那阴阳怪气的发言更让纣绝阴天窒息,祂的脑子甚至在这一瞬间内一片空白,几乎忘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纣绝阴天颤抖着胡须,强自镇定地道:“此物是某件非物的一部分,我会想办法将其料理了,你先不用管,至于这里面的那女子,我很遗憾,她已与死无异了。” 纣绝阴天这仓促间的回答,让王沂河猛地抓住了漏洞,他当即就明白,这件所谓某件非物一部分的水墨画,其出现在此的原因,恐怕与纣绝阴天有莫大干系。 甚至有可能是纣绝阴天的失职! 想到这,王沂河可不敢把自己的的猜想给点出来,毕竟之前将纣绝阴天的窥探给点明,尚可解释,但若是他敢点明他猜出这水墨画的出现是纣绝阴天的失职这一点。 温玄熙必死无疑不说,自己恐怕自此便是彻彻底底地得罪了纣绝阴天,祂都不需要针对自己,只消在告诉自己的秘辛中,掺杂那么一个两个假的,就能让王沂河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了。 所以王沂河很识趣地假装自己根本不知道此事。 第148章 震怒 纣绝阴天瞥了王沂河一眼,对于他的反应还算满意,祂也明白王沂河估摸着已经猜到这东西出现在此是他的失误了。 只不过,王沂河不知道的是,自己是奉旨犯错,不过王沂河识趣地不说,祂也略感欣慰,毕竟虽然是奉旨犯错,但这毕竟是一个不小的错误,自然也是不愿让人知道的。 “此宝的确曾被其主人用于填补世界的缺漏,因此祂现在才能这般直接占据此方世界的一角。”纣绝阴天解释道,“正是因为其主人这么用过祂,祂才因而多出了这么一项功能,才被人以利用,致今日场面。” “等一下。”温玄熙面露不解,壮着胆子问道,“既然这里面在动的人仅卢妙音一人,我假设此宝出现在这里与她有关,那她何故要去扶桑取那德宫天皇一家子的血液,这与这件宝物有什么联系吗?” 王沂河看了他一眼,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远万里专门去取德宫天皇一家的全身血液,再赶到这里,怎么想都有些不符合常理了,温玄熙有此疑问也算正常,他是新晋轮值议国,自然要站着大明的角度去看问题,卢妙音临走还要污大明一手,这一点看起来,是有很大问题的。 怕纣绝阴天无视温玄熙,王沂河便也选择帮衬一二:“这一点我也有些好奇,莫非这扶桑皇室血脉,也与这件宝物有关不成?” “笑话。”纣绝阴天嗤笑一声,祂看起来并不清楚王沂河与温玄熙这是在说什么,不过架不住祂可以现查啊,祂双眼一闭,眉心的纹络须臾间勾勒成眼睛模样,滴溜溜地一转,眨眼间闪过无数画面,王沂河倒是从这一大串画面中看出了点东西,但温玄熙却是满怀期待地看着纣绝阴天,等着祂解惑。 “我大概知道了。” “这件事,与这卢妙音无关。”纣绝阴天将祂看到的东西告知二人,“是那扶桑的近仙对于自己久居区区凡人的天皇之下不满日久,铁律崩解之后,他便有了要取而代之的心思,正巧得知与其邻近的明帝国三位议国之一的卢妙音失踪,干脆就假借卢妙音之名义,对德宫天皇一家下手了。” 这就说的通了,他们早就觉得,卢妙音好歹也是大明二百年之礼王,真要做这种事情,也不会光明正大地来,给人以把柄。 如此说来,那劳什子圣教大主教,北玛雅帝国上将恐怕就是与扶桑那大阴阳师《占事略决》君明泽勾结,意图讲这件事彻底按在大明头上,以期在国际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大明发起谴责。 愚不可及。 “此事需尽早禀告陛下。”温玄熙与王沂河对视了一眼,郑重地说道。 好在要论定一位议国叛国,不是之前朱先樆口含天宪便能决定的,一套流程走下来即便是证据充足,也需要三日,更何况之前他们证据就不足,朱先樆此前也是怒极才会说出那种话。 现在大明皇帝可没有什么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等闲不能收回的说法。 “尊神可还有什么事情要指教。”王沂河毕恭毕敬地给纣绝阴天行了个礼,感谢纣绝阴天还专门为了他这个问题施展神通手段。 隔着千里万里,尚能看到几日前发生的事情,这手段可不俗啊。 纣绝阴天白了他一眼,嫌弃地甩了甩尾巴:“滚吧。” 接下来祂的活可不简单,自然也不希望有人在旁观看的,旁人祂尚可直接驱离,但是王沂河,祂还真不好动手,就算王沂河这用完了就要丢的态度让祂颇有些不满,但好歹也算是用上了尊称,没有用“喂”了事,也算是聊表尊敬了。 见纣绝阴天赶人,温玄熙看向王沂河,得其同意之后,这才忙不迭地施展手段,直接带着王沂河回到了金銮殿外。 见二人回来的这般快,半日不到的功夫就走了个来回,朱先樆很是诧异,但是之后温玄熙转述的纣绝阴天所言,让她更是震怒。 “区区弹丸小国,安敢如此欺我?” 朱先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砰”得一声,她这含怒一掌,虽是收了点力气,不至于将昂贵的黄花梨木桌拍个粉碎,但动静也不小,惹得殿外随侍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听仙忙恭声询问,是否有吩咐。 “陆听仙!” “臣在。”陆听仙直接在殿外鞠躬行礼,毕竟朱先樆只是叫他名字,而不是让他进去。 “去,把首辅请来。” “是。” 好在青阁离皇宫不远,徐既兰赶来也没花多少时间,她到的时候,便见,朱先樆冷着脸坐在龙椅上,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镇纸。 陆听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而只告诉她皇帝有急事要见她,因而她现在是一头雾水。 温玄熙不紧不慢地将事情告诉徐既兰。 徐既兰也是一惊,这种事情,简直是把他们的智商放在地上踩,就要看皇帝陛下是什么态度了。 “我有意让南都,东南两位总督,差遣东海,北海两海军区舰队,直接开过去,就说我朝轮值议国在他扶桑失踪,让他们给个交代。”朱先樆说话的语气虽然慢条斯理的,但是其压抑的怒火却是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毕竟八十年前的那次国难,举国震恸,他们与扶桑之间,本就是血海深仇,“若是那劳什子君明泽……” 提到这个名字,朱先樆呼吸一滞:“他这个姓倒也是敢取,劳烦温卿走一趟,若是他还敢舔着个脸谴责本朝,寻着机会,把那贼子的头摘来,以儆效尤。” “陛下。”徐既兰咧出一个笑容,“那德宫与君明氏本就亲近北玛雅帝国,我们完全可以扶持一个新的天皇,反正血脉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这话说的对,扶桑亲近北玛雅,这本就是八十年前的历史遗留问题,可是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无论此次的原由时好时坏,但总归是一个机会,温卿,搜集一些君明泽弑君的证据,应当不难吧?”朱先樆对徐既兰的态度很满意,看来这位首辅应当能与她配合得不错了。 “不难。”温玄熙欣然应允。 别说搜集了,以他的手段,编一些出来,都简单得很。 第149章 收宝 王沂河清楚朱先樆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安排,不过他无论是对于温玄熙即将在扶桑做的事情,还是纣绝阴天处理那幅水墨画的手段,都颇感好奇。 不过,温玄熙毕竟要跟随南都舰队出海,尚需一段时间,倒是东昆仑处,趁时间还未过去太久,他还有机会去好好见识见识。 这个念头,在纣绝阴天说祂会处理那幅水墨画的时候,便已从王沂河脑海中升起,久久不能散去。 因此,在温玄熙拿着盖有朱先樆,徐既兰以及自己三方议国大印的文书,或者更直白一点的说法“圣旨”,离开大殿之时,王沂河也跟着与朱先樆告退。 王沂河特意回到自己在帝都的小院子内,才施展自己从温玄熙身上学来的手段,直奔东昆仑。 他自知自己不可能瞒得过纣绝阴天,因此也就没有多此一举,而是直接来到东昆仑附近,一处可遍览东昆仑全貌的山头,施施然坐下。 他本以为,自己能看到个结尾,已是极好,已经算是纣绝阴天动作不够利索了,然而令他感到疑惑的是,纣绝阴天尚未开始。 祂悠闲地坐在地上,面朝着这幅诡异的水墨画所在之处,尾巴随意摆动,就像一只普通的猫坐在普普通通的草地上,很是惬意。 直到王沂河落地的这一刹那,这只猫才好似看到了什么一般,朝着王沂河出现的方向扭头。 刚刚落地的王沂河与纣绝阴天隔空对视了一眼,结合与他离开前毫无变化的场面,王沂河现在尤为确定,这只猫恐怕是在等自己。 想来之所以之前没动手,莫非是温玄熙在侧?但是王沂河觉得,这个理由好像有点解释不通啊。 他尚在思考,纣绝阴天却不再按兵不动,仅仅是瞥了一眼出现的王沂河,纣绝阴天就又将头扭了回去。 变了,气势变了。 即便是隔了不近的距离,又有一座小山的高度,王沂河依旧可以感受到纣绝阴天的气势。 比之此前在西昆仑外,这只黑猫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吞下的那一次要更为猛烈,这样远的距离,王沂河依旧感觉周身的空气好似变为了固体,将他稳稳地束缚住,让他不敢轻易动身。 他很清楚,纣绝阴天这气势针对的主要目标,是那一幅水墨画,而非是他,就算这样,逸散出来的气息也足以让他喝一壶了。 这意味着,纣绝阴天在面对这幅山水画的时候,已经并非游刃有余了,这幅画需要祂严阵以待,亦有可能接触到了祂的上限。 果然,之前在西昆仑,纣绝阴天只是在戏耍自己罢了,看似怒火翻涌地将他一口吞下,此中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只不过是在吓唬王沂河罢了。 如此想来,王沂河不由得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怕,若非纣绝阴天因为某些他所不知道的原因而不会对自己动手,就凭他这段时间的作死行为,都够他死上数次了。 想到这里,王沂河冷汗直冒,但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纣绝阴天动手的过程,他也明白,自己八成是看不懂纣绝阴天的手段的,但这等见识到金仙成就,也有可能是更高的人物的动手过程,这简直是千载难逢之事。 恐怕正因如此,纣绝阴天才特意等到王沂河落地才动手,既有一层威慑的意思在,亦是想让王沂河见识见识,金仙层面的手段。 也有可能,抱着一丝让王沂河悟出点什么的意思在。 只是,纣绝阴天这手段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让人啧啧称奇。 祂两只猫爪直接插在了水墨画的下方,随后展现出了不似猫爪的灵活,开始将这一幅分明是3d立体的巨大水墨画卷了起来。 这样草率的吗?若仅是如此,简单朴素,且直接的手段,纣绝阴天何故偏要等他来? 但是,纣绝阴天又偏偏真的是单纯地在卷着这幅画。 王沂河冒着风险,将自己无微不至的视野延伸了出去,将纣绝阴天的动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个通透。 这才发现了些许端倪。 这幅画似乎是在拼尽全力要将纣绝阴天染上自己的墨水,正是由于纣绝阴天全身上下都是黑的,所以很难看出这一点来。 只不过,纣绝阴天面对这幅画的侵蚀,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风淡云轻,否则祂在刚开始之时展开的那股气势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祂甚至在一开始的快速推进了一段距离之后,便缓慢了下来,整只猫脸上也整个皱在了一起,很明显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六根胡须也在疯狂颤抖。 同时王沂河也看出,这幅画对纣绝阴天的浸染同化是完完全全的无用功,因此到了后面已经完全放弃了这种手段,让纣绝阴天神色艰难是别的原因。 等一下,让这幅画侵蚀同化的手段失效的原因,莫非就是金仙成就的那一点不朽金性? 金者,恒也,不动也,倒也符合了不朽的定义,怪不得要被称为金性了。 让纣绝阴天举止艰难的,似乎是这幅画上,这座山的重量,不是它本该有的重量。 而且,随着这幅画逐渐被卷起,画卷的重量也逐渐体现。 只不过,纣绝阴天的动作虽然看似缓慢,却从未停止,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是找到了某种规律,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自此以后,这幅水墨画就再也没有组织起一次有效的骚扰。 没有器灵,但是拥有某种本能,会以本能行事,这完美符合了王沂河多知道的关于这等非物的定义,与他手中的【昆仑】与【应在要旨】似乎一模一样,但他却隐约感觉,还是有所不同的。 因此,王沂河耐心地等候了整整一日夜,只待纣绝阴天将这幅画卷成一卷,化作仅仅是手指粗细,长约一掌的迷你卷轴。 空气中几乎凝固的气势如同春风化雪一般散开去,顷刻间便无影无踪,王沂河这才松下心来,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动作,便觉得头上一重,一只黑猫便盘坐在了他的头上,那卷卷轴被其用尾巴卷着,却是看不出来方才的奇异来。 第150章 【天下水脉堪舆总览】 “敢问这是什么?”王沂河一把抓住纣绝阴天的尾巴惹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险些没让王沂河当场变成聋子。 也是纣绝阴天方才与这卷画殊死搏斗,眼下颇有些精疲力竭,而且祂也没想到王沂河的胆子竟这般大,敢抓祂的尾巴,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让王沂河得了逞。 好在祂不是普通的猫,否则本能反应之下,祂早就一尾巴把王沂河给抽死了,不过祂若是敢这么做,怕是免不了吃瓜落。 王沂河哪怕是抓住了祂的尾巴,却也掰不开,自然不能将上面的卷轴拿下来,因此纣绝阴天便也不再管他,随他去了。 “我是没暗示过你这东西的名字不能告诉你吗?”纣绝阴天微眯着眼,慵懒地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王沂河身上,好在祂也不重不至于压断王沂河的脖子,“还是说,你竟是蠢到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吗?” “啧。”王沂河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巴不得我知道的越多越好吗?” 王沂河早便发现,纣绝阴天在噗噜噜往外朝他吐各种有用没用,有的没的,真真假假的秘辛的时候,都是只有他与其二人在场的时候。 出于某种原因,这些秘辛,祂可以告诉自己,但是不能,或者说不愿告诉另外的人。 既然如此,眼下又到了二人独处的时间,王沂河自然会猜测,纣绝阴天知识小课堂,是不是又要开课了。 王沂河既然掰不开纣绝阴天的尾巴,便转移了思路,他将手抵在了这卷轴上,试图用自己的法子探其虚实,只不过不知是纣绝阴天的手段,还是这卷轴自己的厉害,这卷轴外似乎是有一层薄膜隔绝内外,使他摸索不出虚实。 “你这胆子,是真的很大。”纣绝阴天叹了一口气,祂感觉自己就像是带着一个熊孩子,自从被发现自己会保其周全之后,王沂河是越发有恃无恐了,“你别看这东西已经被我卷了起来,可祂威能仍在,你若再不改这冒失的风格,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诶嘿。”王沂河试图萌混过关,自然是因为纣绝阴天在侧,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这只黑猫的底线已经被他给摸透了。 “这是水君道果,【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一部分。”纣绝阴天猛猛叹气,他也发现了,自己已经被拿捏住,“这一部分,当为诸溪流之起处,唯万水之根源。” “你别看这画卷之内,仅有一座山,但事实上其代表的是诸有之内,一切大江大河之所起,其众多水脉源头的叠加……” “哦~怪不得尊神降伏得这般艰难。”王沂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纣绝阴天已经习惯了,祂的内心现在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摆烂:“你也不必点我,阻拦我的可不是这区区诸有众山之叠加,而是另有玄机。” “你手中有两件非物,也知道,这非物带了个非字,就是以大罗道果为基材,多是在大罗归寂之后,由其好友出手炼就,当然不是没有别的原因。”纣绝阴天这最后半句别有深意,王沂河也心知肚明这所谓的“别的原因”是什么意思。 总归是在争斗博弈中落败,赢者通吃的套路。 “但有三种是例外,为众有之公知,即令主,知主以及三都地道首之道果,此三者归寂之后,其道果不得被炼化,违者当受各方之唾弃,时任三主会做主对犯下此错者进行追杀。” “只因任职三主者需要承受极大的代价,其残余道果是其能在预定期限内归来的保障,因此,哪怕是为了自己日后,时任三主都会严厉处理此等行径。” “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主人,乃是赤县水君小七真人。”纣绝阴天的言语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尊敬,“祂是先代三都地道首,归寂之前,所属意的后继者,为物主明彩真人。” 王沂河整个人都僵住了,先不提纣绝阴天这好似狂轰滥炸一般的信息吐露,便是那后继者,物主明彩真人这几个字,都够让他战栗了。 “何为三主?令主,知主,三都地道首?什么意思?”王沂河强自镇定,他心中问题不少,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将自己最感兴趣的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冥思苦想,好容易摘出来的这个问题,纣绝阴天偏偏就不想回答。 “这个问题,待下次,我再与你分说吧。”纣绝阴天已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尾巴从王沂河的手中抽了出来。 王沂河见此,心中也已了然,看来,纣绝阴天方才的那一串输出已是祂这一次要说的全部了,也是,哪怕又给王沂河塞了无数个问题,但其中所隐藏的信息,也足够让王沂河消化了。 王沂河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纣绝阴天应当是要离去了,却不想他突然感觉纣绝阴天的尾巴轻轻扫过自己的右耳,瘙痒间又微微感觉到一丝刺痛。 王沂河本能地抬起手一摸,却在耳后摸到了一根微不可察的短毛,似是方才那一下纣绝阴天给他种上的。 终于要来了吗? 王沂河心中莫名地有些激动,这就好似是观音大士给孙悟空的保命毫毛,虽然只有一根,比不得猴哥的三根,但左右他也算是有大佬罩着了。 如此一想,自己屡次阴阳纣绝阴天,祂却以德报怨,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纣绝阴天却不管王沂河心中是何想法,他主要是怕王沂河作死,想比起背后那位,那还是现在的王沂河要可爱得多,两相比较之下,王沂河再怎么皮,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你日后再碰到这样类似的情况,切不可轻举妄动,用这根毛联系我便是,我来处理。”纣绝阴天苦口婆心道,“若无那一点不朽金性,哪怕你有祂的道果也无济于事,也不怕你笑话,若非有小七真人的授权,我根本不可能收拾这一卷的,祂虽同化不了我,我却也会被祂困住。” 王沂河呼吸一滞,祂本以为纣绝阴天与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是势均力敌,没想到是靠了权限才勉强将其拿下啊! 第151章 联想 什么叫做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结合纣绝阴天方才说道那位赤县水君,属意后继者为明彩真人这一点,得出了一个让他有些惶恐的猜测,那位赤县水君小七真人的道果【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不会是将自己当做了小七真人所选中的后继者,想要将自己暂时寄存在自己这,因而才对自己趋之若鹜了吧? 王沂河脸色一黑,正欲再详细询问一下纣绝阴天,然而尚未等他开口,便觉得头上一轻,纣绝阴天已然不告而别,不知去向了。 见纣绝阴天如此行径,他沉默地呆在了原地,脸色晦暗不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过了良久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在他的理解中,既然纣绝阴天口中这三主甚至能在死后保住自己道果不为他人所践踏,不管是公认的原因,还是其他,这三主的威慑力总归是不低的。 当然王沂河是不理解纣绝阴天口中的归寂是什么意思的,但他猜测,应当与正常人理解的死亡,差别不大吧?总之,他就暂时当那是死亡了。 总之,这三主的位置,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纣绝阴天又言,坐在这位置上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少,王沂河猜测甚至有可能会导致纣绝阴天所说的那个归寂也说不准。 但是这又说明这个位置可能是必须的,只有等量的权柄才会让人愿意付出合适的代价,或者说有人坐在这位置上,对所有的大罗都有好处,故而才会有三主道果不可妄动的共识。 因此,才需要让各位大罗,哪怕明知这位置不祥,却也依旧前赴后继地去坐上这个位置,只不过,当真会有这么多大罗吗?王沂河虽然不知道这三主的历史,但总归也不会太过浅显,他第一反应就是若大罗是需要消耗自己来维持某个东西,哪来那么多大罗啊。 他可还记得,大罗乃是诸有之最不可能这一个论断呢! 说到底,还是如今他所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以至于对于这些猜测,王沂河自己都觉得其中谬误恐怕不少,但是这也是他仅凭现在的信息所能猜到的一切了。 而且若这位置当真是如此重要,那王沂河就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了,赤县水君那位小七真人既然属意明彩真人为继,虽然王沂河猜测这种位置毕竟不是但凭祂属意便可以决定的,而且哪怕是明彩真人去接任,二者间也是平等关系,否则纣绝阴天就不会用后继者来称呼,而是该用继承者。 但是,明彩真人的道果可还是在他身上呢,那现在的三都地道首,可已有人摘了,还是说在等着自己被那明彩真人占了身体,才会去摘这尊位? 那位小七真人归寂了多久啊? 王沂河由衷地希望这所谓的三都地道首的尊位已经有人摘走了,否则岂不是更给了那明彩真人一个要早点拿走他身体的理由? 他只能自己找借口安慰自己,这等存在的时间概念,应当与自己不同吧,保不齐几十上百万年在祂们眼中,也不过是转瞬之间呢? 不过三都地道首这个称呼,何故与之前的令主,知主有这样大的差别?就你一个讲特殊? 而且,这样特殊的尊位,其主人归寂之后的道果,为何会不是一个整体,按照纣绝阴天的说法,他今后指不定会频繁地遇到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碎片,也就是说,这颗道果莫非是碎成了无数块?这又是为何呢? 谁有这个胆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前任三都地道首的道果动手? 王沂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被纣绝阴天陡然抛给他的这一连串秘辛带歪了方向,他深知自己知道这些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毫无作用,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想,毕竟他区区半个真仙,月许前他甚至还是一个凡人,这就能接触到这样高端的消息,也不怪王沂河一时间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但他这其实颇有杞人忧天的嫌疑了,毕竟这些问题都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接触与肖想的。 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念头从这一大堆消息中拔出来,便再次将目光投到纣绝阴天方才将那【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诸溪流之起处,唯万水之根源”卷起的地方。 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块平地。连同地皮以下一部分像是被铲了起来,又以压路机压了一遍,规规整整的,像是在大地上铲出了一片正四边形,若非是亲眼看着此事发生,王沂河还真不敢相信这地方之前是一座高山。 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这一卷【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是如何出现的,卢妙音又是为何会被收入其中的线索,似乎也随这着这里被铲平而无从找起了。 但是王沂河不死心,他又将此地一寸寸犁了一遍,然而,若此宝出现的原因能这样简单就给他找到,此物也就不该是属于堂堂赤县水君的大罗道果了。 王沂河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曾经的东昆仑,既然此地已然算是空了,那他自然也没必要再在这待下去了。 他其实尚未决定是要找朱先樆光明正大地参与大明对扶桑的针对,进而与圣教以及北玛雅帝国之间的博弈,还是说要在温玄熙出发之时偷偷地跟上去。 不过无论是哪种,他总归是要在温玄熙出发之前回到帝都的。 因此,他也不再在这浪费时间下去,而是直接施展这梦中跳跃之术,回到了他在帝都的小院子之中。 说起来这梦跃之术实在是好用,哪怕是所要去的找个地方没有生灵,但是按照温玄熙的说法,世界本身又何尝不是一场大梦呢? 当然,他仅仅是开玩笑的,但王沂河却是把这当真的,而且在《奇想斋妄言录》的帮助下,他甚至还将这个猜想给实现了,所以说他现在这梦跃之术,比之温玄熙自己来施展还要离谱。 毕竟温玄熙的落点,至少是需要一个生灵的,哪怕是一棵树,一只虫子都行,只要能被温玄熙捕捉到的,那都可以,而且灵智低的虫豸,甚至毫无灵智的植物反而更好,至少温玄熙在入主其梦境时不会受到阻拦。 但王沂河这个改良版,简直可以无所顾忌。 第152章 血海深仇 虽然仅仅是过去了大半日,且又已是深夜,但是王沂河拿起房间里放着的公务专用平板,略一翻览便发现,温玄熙与那南都,东南两大军区下属的东海,北海两海舰队,已然出发了。 此番行动,无论是朱先樆,徐既兰还是温玄熙,都没想着要保密,事实上也保密不了,两大舰队都是大明最庞大的海军编队,强如让北玛雅帝国闻风丧胆,天天在太渊之中横冲直撞的太渊航母编队也仅仅只是东海舰队麾下的一支队伍罢了。 这两大舰队随便提一个出来有什么动作都足以让全世界风声鹤唳,惶惶不可终日,毕竟八十年前由于内部原因而导致大明一度国弱,诸国乘火打劫,都想分一杯羹。 结果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虽然实打实困扰了大明数十年,但左右是被缓过气来了。 其实主要是当时国内内斗不止,才让他们钻了空子,那扶桑甚至做下了人神共愤的行径,也正是扶桑酿此大祸,才促使了内斗的终结。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八十年前历史的真相被官方给掩盖,但王沂河手上这台被加持了权限的plus版公务机是能查到的。 他本就对历史颇感兴趣,更何况是这种被当局竭力掩盖的真相,平日里闲来无事,他没少看,就当瓜吃了。 八十年前发生内斗的,正是在之前,至少在王沂河面前一直以来看起来非常和睦的三御。 王沂河可是看得津津有味,这三个人当时把脑子都打出来了。 总而言之,仅仅只是东南军区治下,东海军区,东海舰队麾下的一次次彰显肌肉的行动,就能让周边各国风声鹤唳,靠着圣教与北玛雅帝国牵头,才能稍微压制一二。 如今由两大军区联合组织的军事行动,可以说,只要圣教与北玛雅帝国不想与大明撕破脸皮,否则其余诸国绑在一起都不够看的,更何况,上面还有一尊近仙坐镇。 这搁谁谁不慌啊? 自八十年前之后,北玛雅帝国与圣教此良机迅速划分了扶桑的势力,并将扶桑当做了试探大明的前哨站,这些年来没少借助扶桑对大明施压。 而这位德宫天皇好巧不巧是个有想法的,虽然他没脑子,但是他有想法,他想摆脱圣教与北玛雅帝国对扶桑的控制。 然而事实证明,当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德宫一家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只是他们没想到,大明这一次反应会这么大罢了,此前无论扶桑怎么在国际上跳,大明都没有搭理过,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哪怕是圣教还是北玛雅帝国都吓了一跳,甚至于温玄熙这里还没出发,北玛雅帝国与圣教的人手就迅速撤离了扶桑本土,准备静观其变,看看大明今次,究竟是作何打算。 至于扶桑?用了这么多年眼瞅着不好用,仅剩的那点价值也几乎被榨了个干净,如今能发挥其最后的作用,打探一下大明的虚实也是好的。 本来在扶桑驻扎的人手就是以北玛雅帝国为主,所用的借口也是对这等战犯国的监察,如今撤离可以说是例行整顿,若是日后形势明朗,自然可以用相同的借口再回来,这都不妨事。 至于那扶桑唯一的近仙大阴阳师《占事略诀》君明泽,看似是拥着亲明的姓,但事实上却是北玛雅帝国的一条狗,他能登上近仙大位,亦是靠了北玛雅帝国的扶持,更是背刺了此前扶桑的那一位近仙,才上的位。 在他心中,恐怕早已不当自己是扶桑人了。 这一次的热闹恐怕不小,王沂河经历这此间种种,心中的压力已经爆棚,自然想要寻个合适的机会发泄一二,在大明本土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和他的家人,还是需要在大明混下去的。 如此一来,曾有血海深仇,如今又惹得我大明皇帝陛下雷霆震怒的扶桑岂不是就成了绝佳的借口,只不过王沂河本来是抱着看好戏的想法想掺一脚的,如今过去半日,变成了寻机发泄,这其中想法的转变,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如此一来,王沂河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掺和掺和了,就是还是那句话,是明着参与还是暗中下手,还需思量一二。 毕竟明着来还需要考虑考虑世界上的影响,但是暗中却是可以下死手。 王沂河决定去看望一下孤坐高台,俯瞰苍生的皇帝陛下,顺便问问她暗中有什么安排,若说当真是让温玄熙携大势压过去,王沂河是不信的。 见王沂河推门进来,朱先樆露出一副幽怨的表情,未等王沂河开口,她自己便道出了王沂河的想法:“您是想掺一脚扶桑之事吧?” 王沂河适时地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状似疑惑地道:“陛下英明。” “早前朕本便就此事要与你炳烛,可您倒好,扭头便走,放我一人在此,真真是一如古时那些孤家寡人……”说着说着,她竟挤出几滴热泪,将出未出,似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当然,若是王沂河没有瞥见朱先樆电脑上的动漫的话,他差不多就要信了。 他满头黑线,狠狠翻了个白眼,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您对我有什么安排?” “到也没有什么安排。”朱先樆本手半掩面,作泫然欲泣状,但透过指缝间发现王沂河非但没有同情她,还白了她一眼,便也自找没趣地恢复了正常的神情,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正色道,“您想要怎么做都行,这一次我们是做足了准备,这些年来每年都有做战争评估,便是在预估本朝能否在抗住全世界压力的情况下将扶桑灭国。” “而今时机到了,朕誓要将此犯下人神共愤行径的恶畜亡国绝种,绝其苗裔,鸡蛋黄都给他摇散黄了。”朱先樆咬牙切齿,不仅仅是八十年前的大灾,在其重启之前,由于灾难自大明始,因此大明受灾最重,被扶桑落井下石,此遭灭国之难,更是血海深仇。 “因此,若是王卿有本事将这扶桑搅得天翻地覆,也无所谓。” 第153章 此乃舞台 “只不过,虽然此行我们本就是奔着亡国灭种去的,但是还望王卿稍微收敛着些,可莫要造成什么扶桑诸岛陆沉的大场面。”见王沂河要走,朱先樆再次开口留住了他,“若是酿成什么惊天的海啸,伤我临海臣民,可就不好了。” 王沂河诧异地看了一眼朱先樆,都不用细细琢磨这句话,便能考量出问题来,什么惊天的海啸,便是将太渊的水悉数举起,迎着大明国土当头砸下,对王沂河而言,也不过是一盆大点的水罢了,挥手可去,酿不成什么麻烦。 朱先樆此言,另有深意。 “您有什么吩咐直说。”王沂河打量了她一下,露出一丝真诚的浅笑,“臣愿意效劳。” “扶桑这个舞台,是何等的完美,朕怎能不做打算?”见王沂河这么配合,给足了自己面子,朱先樆也开开心心地端了起来,“此后三十年间,大明出了不少英杰,也正式有这些护国柱石,大明才在内忧外患之下,依旧撑了三十年。” “这样好的一次试炼成长的机会,我怎能不给他们呢?”朱先樆笑意盈盈,显然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想必她口中那些个英杰,应当是陪伴着她在重启之前保护大明的战友吧,“还望王卿能给他们一次机会,指不定,他们能给王卿带来一次绝好的表演,也说不准呢?” 眼下铁律崩解,再加上大明两部军区大军压境,此等强势重压之下,若是朱先樆这些个战友真有些巧妙的手段,那的确是能在扶桑境内兴风作浪,为所欲为了。 不过也对,那扶桑境内,有且仅有一个《占事略诀》君明泽能让温玄熙提起点兴趣,其他人具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是啊,只是能让温玄熙提起兴趣罢了,并不能让他王沂河提起兴趣,他已在平板中看过这位大阴阳师的介绍,其本人平平无奇,完全是靠北玛雅帝国的帮助才得以晋位近仙,跻身诸法主之巅。 他自身的手段,可以说是贫乏了,甚至比不上之前那位靠着家族余荫晋位的《马太福音》利未·马修,当然,这一位吞吃了《大梦心经》之后,已经一跃成为了近仙中的佼佼者,像君明泽这样的,更是可以随意揉搓了。 不过,这位大阴阳师的几个式神,倒是有些意思,并非是真正的式神,倒是与朱棣的《永乐大典》从书中取出些生灵有点相似,但是他这式神必须是传说中被大多数扶桑百姓所认可的大妖才行。 其具体判定机制是什么,鲜有人知,《占事略诀》为扶桑君明氏的传承之法,辈出近仙大阴阳师,但是历代的式神都不尽相同,以至于寻不出规律来。 但是,这君明泽的式神,却是已经被人摸清楚了,分别为大天狗,络新妇,以及一只狐妖,君明泽自称那狐妖是玉藻前,只不过他那只狐妖从未召唤出来与人对敌过,因此也不清楚真假。 但是,任他有什么厉害的式神,在温玄熙手里都不够看的,他根本没有召唤出来的机会,温玄熙就能让他永远沉眠于梦中。 此人是被强行拔高上去的,其意志极差,又常年对着北玛雅帝国的将军卑躬屈膝惯了,早已没了骨气,根本不可能在温玄熙手下生还。 温玄熙都不屑一顾,更不用说王沂河了,对他来说,这大阴阳师与路边的普通扶桑人没什么区别。 如此想来,与其单纯地发泄一通,反而坏了心性,倒不如作为一个类似于暗中参与的考官的角色,保护选手安全的同时,又能看上一场好戏,倒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既然陛下盛情相邀,那臣自然要好好观看这一场大戏了,可不能辜负陛下的良苦用心。” 其实王沂河清楚,朱先樆的目的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如今末日临近,若仅仅只是为了报复扶桑,哪怕会因此自扶桑攫取到惊人的利益,以他对朱先樆的了解,这位皇帝陛下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哪怕朱先樆的用的是在日后三十年内,扶桑会诞生天资绝顶的法主,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以此作为进攻扶桑的理由,王沂河都能相信。 偏偏仅仅只是为了报复对方这一点,王沂河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要知道 在明知大难在后的情况下,朱先樆作为大明这艘巨轮的阶段性掌舵人,在明知一件事对于大明日后的存续毫无帮助,哪怕这件事足够解恨,她也是不会去做的。 也就是说,针对扶桑,或者说让扶桑亡国灭种这样的事情,极有可能是对大明的存续有帮助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不知道,但是王沂河更倾向于扶桑境内,可能有一件宝物,拥有难以言喻的重要性,是必得之物。 这样想来,比之报复扶桑,比之给未来的英杰们准备的一个大舞台,要更合理得多。 只不过,朱先樆既然不说,似乎是不想让王沂河知道这一点,那王沂河也不会问,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边界感,除非是真的很好奇,到了心痒难耐的地步,否则王沂河是不会问的。 更何况,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他有这个自信,没有人能在扶桑,在他眼皮子底下,拿走一件足以让朱先樆觉得极为重要的东西,而不让王沂河知道。 “我建议您不要跟着温卿与两部舰队一起行动了。”朱先樆道,“两部舰队,及一尊近仙,已经足以震慑扶桑及其主人了,若是再加上一位疑似近仙,反而不美,可能会引起过于激烈的反抗。” 王沂河位列三御这么久,他的资料与分析恐怕早已出现在了各方势力首脑的案头,他若是与温玄熙一同出现,恐怕还真的会挑动某些势力的警惕性,从而认为他们这一次的目标不仅仅是扶桑。 人嘛,在屠刀未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总是喜欢作壁上观的,但是若你让他感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问题就不一样了。 所以,王沂河还真不能大摇大摆地跟着温玄熙一起走。 第154章 扶桑承宣布政使司 朱先樆倒是给了王沂河一个提议,让他加入到其安排的那些个年轻人中间,一起去扶桑,作为一手暗棋。 她还开玩笑似地说,指不定能学那小说中的描述,来一手扮猪吃老虎这等有趣的情节也说不准。 毕竟朱先樆口中,那些在未来三十年大放异彩,被她提前收集起来的这些个未来的国之柱石,现在也才二三十岁,只是在大明各处的安全组中,各自有了些许的名头罢了。 但是,王沂河否决了朱先樆的建议,虽然这些人都与他是同龄人,但当真让王沂河跟着他们,照着朱先樆的说法,扮猪吃老虎? 行事束手束脚的,实在不痛快。 “您的考量也不无道理,是我想当然了。”朱先樆点点头,本来嘛她也只是给出自己的一个建议,并没有要主导王沂河意志的想法,她做不到,也不敢这么做。 她只不过想要试试看能否给自己曾经的那些战友上一道最安全的保险罢了,她眼下受困高台,独坐孤悬,若在大明境内,自是无往不利,这几日靠着这手段,处理了不少心生歹念的团伙。 但是离了王土,这手段便失去了作用,自然是要想尽办法保障自己曾经的这些战友可以得到适当的磨砺,又能安安稳稳地成长,她也算是费劲了心思。 而今这一次针对扶桑的行动,她自认为是近些年来堪称绝佳的一次试炼,因此才将自己藏了这般久的“秘密部队”拉了出来。 只不过,虽然王沂河的拒绝不出她所料,左右她也没有对此抱什么希望就是了,若是王沂河答应,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她简直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王沂河不答应,那也无伤大雅,她暗中的手段也不在少数,只不过需要王沂河不要上头,若是王沂河将扶桑整个从地图上抹去,亦或是沉了扶桑诸岛,那朱先樆的手段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在陆沉大难之中保住那几人。 更何况,打下一片土地,可不是冲着将其打碎去的,日后大明可是要将其规划成一个省,若在王沂河手里,成了汪洋一片,他们去哪建省去?海里吗? 王沂河一头黑线,他在朱先樆眼里,竟然是什么喜好毁天灭地的暴力狂吗?他当然知道,朱先樆担忧的只是王沂河自身持有的这破坏力,而不是当真认为王沂河会做此疯狂之事。 但是,在知道王沂河当真有这本事的情况下,朱先樆提一嘴也是应该的,她是真怕王沂河一时上头,把桌子掀了,那地方变成一片汪洋倒是没什么,就怕她辛辛苦苦将重启前的战友找回来辛苦组建的秘密部队,一时反应不及,死于非命,那才是真让她悔之晚矣。 即便如此,这句话也让王沂河略有些不大高兴,但也不至于不满,他也知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的道理。 “陛下这话又是从何而来。”王沂河沉思半晌,突然就咧出一个开朗的笑容,“这扶桑承宣布政使司自古以来便是我朝国土,臣又怎会损害我大明山河呢?” 王沂河这句话成功地给朱先樆打懵了,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好半天才扯出一幅与王沂河相似的笑容:“王卿所言甚是,朕该与你道歉。” “陆听仙!”朱先樆声音突然变大,喊了一声在外听用的陆听仙。 “臣在。” “去问一下徐首揆,咱这扶桑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是哪一位,怎么朕记不起来了。”朱先樆似乎是被王沂河这一句话打通了任督二脉,越想越觉得这是绝佳机会。 本来自从缓过神来,他们便每年评估多方作战的可能性,今日做此决定也非突然早在王沂河出现之前,每年一次的御前军事会议中便已确定,大明已经拥有在多方压力之下,以雷霆之势拿下扶桑全境的实力。 欠缺的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如今那君明泽在北玛雅帝国指使之下,意图嫁祸大明,这送上门来的借口,不管是正是反,朱先樆都会选择笑纳,更何况现在他们还有王沂河这么一个大杀器。 陆听仙一头雾水,不过他们陆家世代锦衣卫,奉行的便是“听”,“用”二字,除此以外,什么也不管,既不多说,也不多做。 就连听,不能听的,也不会多听。 所以,固然觉得这句话很是诡异,他也免不了产生了些许猜测,但是他愣是只话不提,直直应“是”,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疑惑。 “您随心而为便可。”见陆听仙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朱先樆又看向王沂河,从一旁的文件中抽出来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上,“这是锦衣卫在扶桑的据点,他们恐怕帮不上王卿什么忙,但却可以帮王卿料理一些寻常的小事,若是王卿需要人服侍的话,他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王沂河心知肚明这也是拉拢自己的手段,却是不知朱先樆给自己的这份名单里面,掺进去了多少各式各样年轻貌美的“水分”呢? 只可惜,王沂河注定是用不上这份名单了,以后会不会打脸不知道,至少现在王沂河是这么认为的,他大可以每日回家睡觉,哪里需要住在扶桑呢? 只不过王沂河暂时不想暴露自己已经偷摸学会了温玄熙的看家本领,更不想因此被发现自己有复刻权柄之能,自然不会在明面上拒绝朱先樆的好意,就上前要将这张纸收下。 不料朱先樆却按住了这张纸,轻轻咳了两声道:“这张纸不是,那名单已经传到您的平板上了,您查收一下就行了。” “其实这名单您这平板上本来就能查到,如今我只是吩咐他们把这些信息点标了出来罢了。” 王沂河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见朱先樆也是尴尬到脸红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了两声,其实他早就看到了这张纸上的内容,怎么想《霸道总裁爱上我:清冷校花的重生之旅》都不可能是驻扶桑锦衣卫的名单吧。 没想到皇帝陛下的爱好居然和他的妹妹一样,还真是巧了。 第155章 战前 南都东南两部舰队,同为太渊编队,平日里自然不可能驻扎在港口,总是一部分为战时编队,巡航太渊,护航自家商船,渔船;一部分在港维修,检查执勤期间的例常磨损;最后一部分则在各自属地驻扎,作为机动。 朱先樆安排两大军区所部悉数出动,指的也是战时编队的这一部分,而非三部分军队全部出动,那有伤国本。 温玄熙直接乘坐一架玄鸟战机,赶赴南都战时编队的洪武号旗舰,并与东南军区的太渊航母编队于公海会和。 这个时候,各国都已经以自己的方法证实了大明军方行动的事实,也得知了此番大明这般大张旗鼓的原因。 但是,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扶桑挑衅大明,属于自寻死路,但至少明面上,受害者是扶桑,如此一来,就看各方是作何选择了。 大明与扶桑之间的历史残留问题,是众所周知的,是选择直面来自东方超级大国的怒火,还是假装没有看到这么庞大的军事行动? 一时之间,直到南都,东南两部舰队距离扶桑本州岛不到一百海里之时,大明的鸿胪寺卿也仅仅接到了三通电话。 其中两通,来自于圣教的枢机主教卡利特·波吉亚,以及北玛雅帝国的国务卿安娜·贝利安,这两位先是问候了一下,表示有话好好说,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理性试探这么些年了,怎么这一次却好似戳到了大明的痛处,莫非当真是因为那卢妙音? 总之他们打电话的目的是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形势,并且希望大明行事不要过于冲动,可能是因为这一次的动静太大,以至于连国际惯例的强烈谴责都没有。 顺便试探一下,看看大明这次是认真的,还是仅仅只是想通过施压,来达成某种战略目的。 总之他们与大明的沟通只是出于试探,并不包含任何目的,最终会做出什么反应也与此无关。 重要的是来自北边罗曼诺夫帝国的亚历山大七世皇帝陛下的亲自致电,询问大明是否需要北方大国的帮助。 鸿胪寺卿大气地回绝了他,现在这个时间点,这位苏叁叁苏大人可能是自任职以来,心情最为舒畅的时候了,按照徐首揆给他的指示,让其强硬到底。 他收到这句指示之后,简直兴奋地要跳起来了。 自那以后苏叁叁就一直在期待来自各方都已经电话,就连日常工作时都兴奋了不少。 虽然最后他只接到了三通电话,但这三通电话一通比一通重量级,若非他经过专业训练,是最为老辣的外交官,哪怕再怎么兴奋,他在与这三位交谈的时候,声音都非常的冷静。 无论是圣教的枢机主教,北玛雅帝国的国务卿,还是罗曼诺夫帝国的亚历山大七世都无法通过苏叁叁的语气来分辨大明的态度。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语气,还是被三个老狐狸听出了端倪,大明这一次,应该是动真格的了。 虽然,直至兵临东海道前,都未曾看到来自扶桑的任何反应,但是无论是温玄熙,还是随行的两位上将,都没有放松警惕,正是这等仿若风平浪静的情况,才最该警惕。 温玄熙本就不通兵法,且此等国战,胡乱插手指挥更是要命,因此两部舰队上将的军师安排他丝毫不插手,包括后面两部舰队分兵之事,他也未过问一句。 直到从他所在的这座洪武号旗舰上,能远远地看到扶桑的海岸线之时,温玄熙才开口叫停了行进的舰队。 其实本来,按照两位上将的安排,以及皇帝陛下的旨意,他们的行军目的,是能凭借两部舰队的分布,将整个扶桑列入舰载导弹的射程范围。 而洪武号旗舰,既然有温玄熙坐镇,便被赋予了递交国书的职责,总不能当真如蛮夷一般不宣而战吧? 只不过,朱先樆连夜让温玄熙更换的这封国书,扶桑是注定不会同意的,那是让扶桑承认自己作为大明自古以来合法领土的地位,并补交独立出去数千年的税费共计………数不清。 温玄熙都搞不懂朱先樆是怎么个算出来的这个数字,这恐怕都能把扶桑给整个买下来了吧。 虽是递交国书,但大明毕竟已经宣战,两国处于战时状态,温玄熙叫停的位置,也正是南都北海舰队上将陆其琛根据扶桑军备情报预估的其海岸防炮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外。 温玄熙递交国书的方式也很简单,他双手虚托,手上的【织梦者】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似乎有微不可见的丝线自他的背后,这只似有非有的巨大蜘蛛的腹中吐出,几乎是顷刻间,便使整个扶桑陷入梦境之中。 这正是这枚戒指被誉为梦之尽头的原因,若无此戒相助,温玄熙哪怕依旧可以将整个扶桑拉入梦中,却也不可能这般轻而易举,至少那大阴阳师君明泽,哪怕能被他拉入梦中,却也有脱离的办法。 毕竟自有法主降诞以来,梦主就一直位于食物链的最顶端,因此,钻研如何对付梦主之法,就成了诸国最重要的课题,对于如何脱梦,大明的法子也不少,虽然较为困难,却也不是没有。 不过那利未·马修吞吃《大梦心经》之后,得到的好处也不少,相比起至宝,能活命明显是更重要的。 “陆将军。”织梦完成之后,温玄熙对陆其琛道,“陛下另有安排,着尔等于七日之后,再行灭国之事。” “我们需要一个完完整整属于大明的扶桑承宣布政使司。”温玄熙冷哼一声,“不需要有脏东西来玷污我赤县血脉。” 陆其琛在一边点点头表示赞同,而一旁通过视频会议听见这句话的太渊航母编队上将简证择亦是点头称是。 他们等了一辈子才等来这么一次打仗的机会,自然是异常听话,全然没有平日里争军费之时的嚣张跋扈,显得乖顺得很。 第156章 织网 空出七天时间,不是让诸国有这么一段时间来反应的。 而是,这温玄熙织造的梦境,正是朱先樆给自己那些重启前曾经的战友安排的真正的试炼之所,而温玄熙也正是朱先樆所安排的第一道保险,也是哪怕王沂河不同意,朱先樆也无所谓的原因。 温玄熙借【织梦者】之利,将整个扶桑拖入梦中,形成了一处绝佳的试炼之地,可堪为朱先樆所用。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需要温玄熙亲自解决。 那《占事略决》君明泽。 再如何,他也是一位近仙,是站在当今世界顶端的法主,即便温玄熙借宝物之利将其拉入梦境,但是待他缓过神来,还是能对温玄熙的梦境造成不小的麻烦,甚至若是放任不管,整个梦境被其找着法子毁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这个梦境还是奉朱先樆的旨意,专门设计出来要给这位皇帝陛下的私兵试炼的宝地,更不能容忍一个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在里面四处乱窜了。 那君明泽也不是憨愚之辈,若无特别的关照,想必很快就会发现其中端倪,若真被他寻机挟持了那么一个两个,岂不是坏了大事? 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的法实在太过刁钻,简直就是为了针对法主而生的,此前未入近仙,就能限制他们一二,如今不仅以完身入境,更有国运龙气加身,有人主相,温玄熙可不愿在这时候去惹她不快。 这位陛下的旨意,当可称作法旨了,须得尽心尽力,不可有丝毫怠慢。 因此,温玄熙非但自一开始就单独给那君明泽划分了一个房间,更是在施法完成之后,便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占事略决》。 温玄熙自知再怎么真实的梦境,都不足以在近仙眼中近似于现实,因此自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骗过君明泽,而是直接给他划出来一方纯白无暇的世界,可以说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了。 不过,也正是这样纯白的世界,反而很难让人找到错漏,想必这君明泽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断定这个梦境的造梦主必定会来见自己,因而他甚至都没有去寻找这个梦境的破解之法,反而仅仅只是盘腿坐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也不算太笨,这等纯白的梦境可能极难让他找到缺漏,但是只要梦主一进来,他反而是有机会了。 温玄熙也是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浑不在意,总归让对方把目标放在自己身上,总好过放在陛下那一帮子私兵上好。 “当真要与我鱼死网破不成?”这君明泽虽盘腿而坐,双目紧闭,身边插着一柄肋差,身前的世界也依旧是良久未变的白色,但是他依旧是发现了一丝变化。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想必应当是梦境的主人吧?好歹他也是一位近仙,这一个梦境最多只能困住他几日,同为近仙,若要杀他,一对一,可绝无可能。 以他对大明的了解,那位卢妙音叛国,剩下两位御主总要有一位得留守国土,至于那个新晋,他自问在近仙中也是老资格,可不是一个新晋可以招惹的。 大明就不怕好不容易培养的近仙被他极限一换一吗?作为大扶桑帝国至高无上的未来天皇,传奇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代,他有这个自信哪怕被两位近仙围攻也能换掉一个。 可以说是相当自信了。 因此,他单方面笃定,此次多半只需面对明帝国的梦主一人。 他自信满满地准备迎接温玄熙,自以为大明只不过是在待价而沽,只要他这个近仙还在,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在之前,铁律尚未崩解之时,大家做事都束手束脚的,但若是一个近仙有意,足可以掀起滔天巨浪,你还拿他没办法。 毕竟若真打起来,那掀起来的风浪,怕是要比单独一个近仙掀起来的风浪还大。 故而,大家都很克制,特别是近仙,哪怕有所争斗,也都知道分寸,除非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否则轻易不会对近仙动手。 但现在不同了,特别是朱先樆可借国运,龙气,统御王土全境之后,他们要想对近仙动手,就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你这个近仙还在,自然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若你这个近仙没了呢? 君明泽做梦也没想到,他明明已经心生警觉,但是却依旧没有发现温玄熙的下落。 只等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向四周望去之时,他才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泥沼,难以动弹了。 无形的透明丝线,借着纯白无瑕的的世界作掩饰,已在不知不觉间布满了整个世界,并已将他整个人缠绕了起来。 若是他不在那里闭着眼睛装高手,恐怕还能早点发现这一点,不至于整个人快被缠成茧子了才发现。 主要也是这些丝线虽坚韧无比,但却轻若空气,虽然都快把君明泽整个人包起来了,但他不仅视线丝毫未受阻碍,更是没有半点感觉。 君明泽很清楚,固然现在是在梦境,但是对于这些拥有将梦化作现实能力的梦主来说,这具身体与其本体,是毫无差别的。 但是直到他下意识地挣扎一二,他才发现,这些丝线不仅奇黏无比,而且他们粘的还不是自己的这具身体,而是他的灵魂! 他现在丝毫不敢动弹,生怕一不小心灵魂被粘在原地,这身体直接倒下了。 “看来,大明是当真不愿意与我好好谈了。”君明泽深吸一口气,直到现在他才感受到了压力。 他是借助北玛雅帝国的手段才晋位近仙,也因此被北玛雅帝国下了手段,虽然不至于被拿捏生死,却更严重。 若是他敢不听话,绝对是生不如死的下场,因此他虽对试探大明一直心有顾虑,却也始终别无选择。 只是大明一直以来的柔和态度,让他逐渐膨胀,还真以为自己能拿捏大明了。 “就凭你?”温玄熙的声音第一次在这片纯白的空间中响,“也配?” 第157章 灵肉分离 温玄熙现在,甚至都没有动用自己的手段,仅仅只是试验一下手上这新得的【织梦者】的威能罢了。 只不过,这君明泽也无愧于近仙之阶位,在确信温玄熙,或者说大明没有丝毫与他谈判的想法之后,便也不再言语,一切各凭手段吧。 君明泽也不是完完全全的蠢货,他虽一直试图与温玄熙谈判,但是却并未真的束手待毙,而是早已蓄势待发,对此温玄熙也不意外。 眼见温玄熙拒绝沟通,他也不再尝试,只见缠绕在他身上的透明蛛丝突然间泛起淡紫色的火焰。 这些淡紫色的火焰,犹如附骨之疽,眨眼间便蔓延至整个纯白的空间,将这个完美的白色世界渲染成了淡淡的紫色,若是忽视其可能带来的伤害,倒是难得的美景呢。 只不过这场面看着唬人,事实上却好似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威力,着满了整个世界的火焰并没有要烧断这些无形蛛丝的迹象,就好似仅仅只是给温玄熙这凭借【织梦者】织造的蛛丝添上了一层特效,让它可以被肉眼看见,并且稍微好看一点一般。 这若是放在网游里,可不得价值五个648,需要极佳的运气才能抽到的顶级特效啊? 君明泽也许可能抱有过利用此火将温玄熙烧出来的想法,只可惜他这一手莫说逼迫温玄熙现身了,便是这个纯白的空间都好像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无用功。 但是,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温玄熙从来没有小觑过任何一位近仙,哪怕是向来被他看不起的君明泽。 这一方梦境他毕竟是主人,哪怕君明泽的手段再怎么隐晦,都难以躲过他的眼睛。 “没想到,这厮隐藏的那个式神竟当真是玉藻前。” 这紫色的火焰温度与灼烧力度都不高,却拥有惊人毒气,而温玄熙以【织梦者】织造的蛛丝巢穴,不仅肉眼难以分辨,其实更是无形之物。 其本身乃是梦境的一部分,除非拆解掉整个梦境,否则绝无将其破坏掉的可能,但是一旦你拆解了梦境,这些蛛丝便也会一同消失。 但是这毫无意义,毕竟被这蛛丝缠住,脱身尚且不易,更遑论在此情况下还要拆解这个梦境,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 所以这君明泽此举根本就不是为了灼烧这个已经成型的蛛巢。 他是在自杀! 结合扶桑神话传说之中,那位白面金毛九尾狐死后便会化作一块【杀生石】,不停地向外散发着毒气并燃烧着有毒的烈焰,经久不息。 并且在符合某种条件之后,这尊威名赫赫的大妖,便可破石而出,重归人间。 君明泽此举,是借助这无穷无尽的蛛丝作为燃烧的柴薪,通过这等方法汲取整个梦境,包括全部入梦者的梦,成为其燃烧的养料。 周而复始之下,等于是温玄熙在给他提供了一个能让他更进一步的机会,甚至于借此灼烧掉他体内北玛雅帝国用以控制他的手段也说不准。 如此在发现自己陷入陷阱的情况下,迅速找到突破口,并且反过来将这个陷阱利用,成为其修行的资材,果然,哪怕是利用了北玛雅帝国的手段才得以晋位的“幸运儿”,这君明泽也绝非等闲之辈。 要知道现在这等情形,这样惊人的毒焰,这处纯白的空间在一开始的短暂稳定之后,哪怕现在看似还是完美无瑕,但温玄熙作为梦境的主人,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看似无缺,实际上已经开始产生了裂痕,而且使其产生裂痕的方式,是“毒”,相当于这一处空间中了毒,若非温玄熙自一开始便是给这君明泽单独开辟了一处梦境,否则,中毒的就是整个梦境了,这哪怕是对于温玄熙来说,也是一件麻烦事。 故而,在清楚这些毒焰虚实之前,温玄熙也不敢轻易触碰,连梦境这等无形之物都能中毒,此物的厉害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好在,君明泽能以此毒焰借助织梦之丝攫取温玄熙梦境的力量,温玄熙又何尝不能反过来呢。 没看见,哪怕是温玄熙划分的这一处纯白世界都隐隐中了毒,但是这蛛丝却是越发光滑透亮了呢? 【织梦者】原是圣教百年前的一尊梦主前辈,在结果之前自尽,其后人以析出的半颗道果制成,那位梦主之法,名唤《无音织机》,传闻梦神摩尔甫斯的无音翼便是以《无音织机》所织造,因此而得名。 那《无音织机》的梦主在最后阶段,自尽之后,竟是化作了一只足有山丘大小的蜘蛛,八爪宛若擎天之柱,骇人之极,被称作织梦者,以其半颗道果铸造的宝物也被称为【织梦者】。 【织梦者】实在太强大了,几乎可以复现那位《无音织机》生前的手段,以至于百年来圣教一直在谋求复现【织梦者】的可能,暗杀了不少梦主,其中甚至有两位近仙,虽成功造就了不少成品,却在没有能比上【织梦者】的宝物,这些东西虽也被称为【织梦者】,却被认为是赝品,根本与那位曾经无限接近于结果的《无音织机》,不可相提并论。 而温玄熙手中这个,明显是正品。 此前利未·马修在手持【织梦者】之时,便可以揠苗助长之身力敌成名已久的老牌梦主,如今此宝落入温玄熙之手,他便是自诩全世界梦主之巅,也没有人能反对了。 而且,君明泽怕自己的灵魂被这蛛丝粘走徒留肉身在原地,因而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谁说这个蛛丝巢穴不能动了? 而且,动的,也不一定是这个蛛丝巢穴啊。 整个纯白世界猛地往下延展了数米,君明泽的身体随之落下,但是那蛛丝构成的茧却依旧在半空中,如此望去倒是更像一个处于空中的蛛巢了。 总之,君明泽的肉身落下,但是他的灵魂却是被这个茧给留住,被温玄熙以这手段,成功分离了其肉身与灵魂。 第158章 换身法 “不对。”温玄熙是梦主,固然他无法直接操控这些陷入梦中的人,但是其有丝毫变化,却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君明泽的魂魄被他以蛛丝粘连出体外不错,但是其肉身却依旧化作了一块紫色的石头,淡淡的紫焰包裹在这石头的外面,虽然现在其周身没有了丝线的包裹,但是,便在方才这一段时间,此物似乎已经汲取到了足够的养料,已经不再需要用温玄熙的蛛丝作为媒介了。 温玄熙仔细观察了一下位于上方,被包裹在丝茧之内的魂魄,心中多少也算是有数了。 “妙极,妙极,我都想要看看,你能不能成功了。” 作为站在世界之巅的近仙,温玄熙知道的信息足够多,也因此,哪怕仅仅只是看到了君明泽的一部分操作,仅此惊鸿一瞥,就让温玄熙对他的计划猜了个大概。 既然那些个古老存在能借道果体系为媒介,讲他们的身体视作渡世宝筏,视作培育道果的土壤,那他们为什么不能做相同之事呢? 当然,反过来对付这些道果的主人肯定是做不到的,这些东西隐藏在不可知之处,在道果成熟之前完全不知去向,寻不得其人,自然也想不到有什么法子可以对付他们。 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不能另寻肉身啊。 怪不得君明泽这最后一个式神一直没有出手的记录,想必其盯上自己这肉身的时日,应当是不短了。 只不过,他这般谋划,有一个大前提,便是扶桑阴阳师这一脉的式神,从来都不是他们神话与传说中的那一只,而是他们利用扶桑国民的信仰,借助秘法,构建而成。 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扶桑境内的锦衣卫不在少数,探到这么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自然也没有太高的难度。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式神不仅生死系于阴阳师之手,而且是拥有自己的肉身的,具体一个因为信仰而诞生的东西是如何拥有肉身的,这一点却是被那些阴阳师给隐藏得死死的,哪怕是锦衣卫也仅仅只能通过某些蛛丝马迹做出一定的猜测,却并无定论。 而且,想要摆脱道果的夺身之劫,哪怕是再蠢的人也不可能认为仅仅只需要换个身体就够了。 君明泽今日的举动,便是为了借助这个脱离现实的梦境,完成置换,自此以后,那玉藻前便是君明泽,他君明泽就成了玉藻前了。 如此说来,温玄熙今日将他拉入梦境,甚至还借用【织梦者】之利,帮他将玉藻前的魂魄拉出来,倒像是一步一步走在某个人规划好的剧情中,完完全全是给这君明泽做了嫁衣一般,这是很恐怖的事情,有人将大明只会派遣温玄熙前来,并且将温玄熙会一时兴起使用【织梦者】的心思全部算计在内。 而且,也只有借助了【织梦者】,《无音织机》织造世界的力量,温玄熙才能有将整个扶桑拉入梦中的手段,而且他们这梦中的肉身,与现实中的肉身,毫无差别。 既如此,这地上的应当是那玉藻前的身体,温玄熙将玉藻前的魂魄拉走之后,才让不知藏匿于何处的君明泽乘虚而入占了身体,不过既然如此,那君明泽自己的身体呢? 温玄熙可是将整个扶桑的所有生灵都拉入了这个梦境,除了这个“君明泽”,他可没看到第二个君明泽啊! 这厮又要如何将玉藻前的魂魄送入自己原本肉身的体内,让其可以承接道果呢? 对此,温玄熙深感好奇。 “如何,成功了?”温玄熙开口问道。 他不急,只要玉藻前的魂魄尚在他手中,这君明泽就完不成置换,主动权就在他的手里。 他猜测,那君明泽本就知道,仅凭一个由信仰而生的玉藻前的魂魄是不可能做到承载一颗已经孕育至近仙级数的道果的,能承载一时半刻,都算他厉害了,因此自一开始那君明泽恐怕就打算着在置换完成之后,便要在最短时间内手刃其原本的肉身,欺骗道果的系统,让其一位君明泽已经死了。 而在此之前,对于阴阳师一脉用以控制这些式神手段一清二楚的君明泽,自然能解除体内的禁制,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而且,玉藻前作为近仙级数才能操控的几个大妖之一,其本身便拥有近仙手段,事实上这几只大妖才是扶桑立国之本,各大阴阳师家族,只消传承有序地诞生近仙级大阴阳师,便可驱使一尊近仙级数的大妖。 介时,那君明泽哪怕失了《占事略诀》的手段,但是只消熟悉一二新得的肉身,便又可以拥有近仙级数的战力,甚至强过以往。 毕竟借式神之利亦是他们在八十年前,于大明酿成大灾的手段,他们阴阳师本身的手段,杀伤力可没有这么大。 只不过,现在这看似完美的程序卡在了最后一步,只要温玄熙不肯交出玉藻前的魂魄,只等梦境结束,君明泽回到现实,其本身肉体内的道果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操作,马上就会寻上门来,重新在君明泽的体内扎根那也是有可能的。 只有让玉藻前这样的存在,或是另寻一个近仙级数的魂魄,只要承载那颗道果一时半刻,并且安详地死去,才算功成。 只不过,相比起现成的玉藻前的魂魄,再去找一个近仙级数的魂魄,更加不现实,就算不是白日做梦,那也是痴心妄想了。 地上的杀生石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温玄熙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其现在处在破封的关键阶段,更是因为他现在仅仅只是一块石头,没有嘴的。 直至此石之上缠绕的火焰逐渐被吸入体内,这块石头上裂开一道缝隙,一只纤纤玉手从石头缝中伸出来,一把将这块石头掰开。 走出来的,是一美貌绝伦的少年(?),身着奢华纱衣,霜雪披肩,美艳动人,温玄熙险些沉迷于他的美色之中,直接将玉藻前的魂魄交还出去。 这莫非就是这厮的谋算,意图用美色来诱惑温玄熙不成? 第159章 实验 只可惜,温玄熙的意志比君明泽想象的要坚定得多,再加上他刚刚从那玉藻前处夺来的魅惑之术尚不熟练,可以说是仅凭本能罢了,可以影响到温玄熙,已是证明此法威力不小,怎么可能当真左右温玄熙的意志。 特别是,这还是在温玄熙的梦境之中。 不论如何,君明泽胆敢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来影响温玄熙,而不是真的要与他谈判,仅此一点就足以惹怒温玄熙了。 以他个人的角度,是绝无可能将手上的玉藻前魂魄交还给君明泽的,更何况皇帝陛下的要求,是荡平扶桑境内,务必灭族绝种,寸草不生,方可罢休。 这般细细考量一番过后,温玄熙打算出手将其拿下,毕竟若是现在将其放出去,这君明泽的那颗《占事略决》道果再次入他体内,他便是集那《占事略决》道果与玉藻前之力,两股近仙之力于一身,那时,自觉精心谋划被破坏,恼羞成怒的君明泽,可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更何况,这厮到时候恐怕行事再无顾忌,会造成天大的麻烦,因此此时才是将其拿下的最好时机。 只是正当他准备动手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惹得他心中骇然。 这是王沂河的声音,看来这一位当真已是天上仙,而非地上人了,否则,绝无可能在他的梦境之中,找到被他竭力隐藏的自身! 而且,对于王沂河会参与此事,也是在他意料之外,毕竟之前商量的时候,王沂河一直一言不发,彼时他还以为,王沂河无意参与这屠国灭族之战了呢? 王沂河就说了六个字:“把那魂魄给他。” 温玄熙惊骇之余,却又目露疑惑,他有些无法理解王沂河的意思,而且,这也与他们此行的目的不符了。 “可……” 温玄熙正欲再问,王沂河却打断了他,直接将原因即自己的考量和盘托出:“我私以为,这个笼罩了整个世界的道果体系,虽不知是出于何人之手,但总归是不可能这般轻易便让这样的蠢货找到漏洞的,更何况你当真觉得,真有这种漏洞,会直到现在才被这等人发现吗?” “退一万步讲,即便真被这厮找着了漏洞,毕竟铁律崩解,这个道果系统出现偏差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这也是正好,以他作我马前卒,去试探一下也是吾等之所需。”王沂河将自己的考量给温玄熙掰碎揉开,这件事事实上对于所有的法主来说,那都是心头之所系,这样的理由,别说是温玄熙,任何法主都是无法拒绝的,“最后,若是其当真成功了,自有我出手来料理了他,哪怕他没能成功,以至集双近仙之力加身,于我而言,也不过土鸡瓦狗,你大可以放心。” 温玄熙沉默了半晌,不得不承认,王沂河的说法的确是让他心动不已,这也正是因为有王沂河这样足以决定结局的定海神针在,才能有这样的考量,否则,光是放任君明泽离去的后果,就不是任何人有这个能力承受的。 “您所言甚是,只不过如何与其交涉,还需从长计议一番,可不能让他觉得,此为吾等之所求。”温玄熙道,“免得节外生枝。” “嗯。”王沂河也赞同他的顾虑,虽然他们已将这君明泽视作小白鼠,到是不怕他要走了,只是若是他到时候不配合实验,或是以此作要挟,却也不美,倒不如一开始便装作为难的样子,倒是更好一些,“其中程度,你自己把握。” “嗯。” 见王沂河的声音不再响起,虽然不知是依旧隐于一旁,还是他已离去,左右在王沂河与他说话之时,他从始至终都未能发现其人之所在。 这倒是显得他们梦主本该对梦境的绝对掌控,倒是像一个笑话,此时此刻,温玄熙心中的苦涩,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现在可不是他惆怅的时候,温玄熙打量了一番人模人样的君明泽,这厮看似淡定地盘膝坐着,但是,这等生死皆系于他人之手的感觉,想必很不好受。 “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阁下能否与我解惑。” 再次听见温玄熙的声音响起,君明泽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激动,愿意沟通,就说明有希望,若是温玄熙当真直接转身离去,便是只言片语都懒得丢给自己,那才是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自知以玉藻前的手段,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破解这无形之丝,他对在梦主间流传的至宝【织梦者】也算有些了解,正是因此,才更明白此刻之凶险。 想来,在此枯坐之时,这君明泽便已思考过这个问题,因此温玄熙尚未将这个问题宣之于口,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您的疑问,我也算有些头绪。”君明泽将姿态放得极低,露出一副讨好的神色,装得像受害人一般,堪称是一朵无瑕的白莲花。 温玄熙感觉,若非自己有梦境之主的加持,恐怕扛不住的,顷刻间就会拜倒在这厮腿下,成其裙下之臣。 哪怕是现在,看着他这件纱衣下面若有若无的绝妙身材,宛若白玉一般的肌肤,以及头上那应当是刻意留下来的毛茸茸的耳朵,简直是让人垂涎欲滴,温玄熙不得不移开自己的视线。 这很不对劲,就他与王沂河交流的这么一点点时间,这君明泽恐怕已经适应了这具肉身,甚至于将九尾狐的媚术当成了本能,让温玄熙险些就中了招。 “事已至此,在下也不敢有丝毫隐瞒。”就连他的声音都让人感觉像是被电了一般酥酥麻麻的,而且其说话的语气虽慢条斯理,却不会让听者急躁,反而成了一种享受,“是古代玛雅帝国的生命教会,其大祭司自称库库尔坎,教给我这个方法,被其称为【神代】。” “这个人很是古怪,不瞒您说,我在其手下,走不过一合。”君明泽适时地露出一副柔弱的神情,真不知道他一个男的,这样的姿态是如何做得如此得心应手的,“而且,我也不清楚其目的。” 第160章 库库尔坎 自称库库尔坎?君明泽这字句很讲究啊。 也是,对于这所谓古代玛雅帝国的生命教会,温玄熙也有所耳闻。 应该说,是被北玛雅帝国剿灭之后的古文明余孽,才更准确一些。 在雅洲古代文明时期,玛雅文化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雅洲也因此而得名,而在古玛雅帝国统治后期,其祭祀主神乃是羽蛇神库库尔坎,是司掌生命,丰收,文化,风雨之神。 在中南雅洲,又被称为魁札尔·科亚特尔。 而这古代文明时期,作为统治整个雅洲神话的教会,他们是不会有什么生命教会之称的,毕竟在他们的眼中,他们的神明便是一切,余者皆为异端。 这生命教会的称呼,应当是在来自白洲的殖民者在覆灭雅洲本土的古代文明之后,这些祭司们为了保存自己的信仰而团结起来,因此而诞生的一个宗教团体。 所以,那个自称库库尔坎的人,很有问题,如果其当真为古玛雅帝国的遗民,怎么可能会狂妄到用自己神明的尊名作自称? 如果那人不是他自称的生命教会的大祭司,又为何要冒充呢?而且还自称库库尔坎,留下这么一个过于明显的破绽,倒像是在故意引起君明泽的疑心一般。 而且,那人给君明泽的这个法子,问题也很大,神代。 据温玄熙所知,所谓的神代,即此方世界神话时代的历史,放在大明,那就是得至少五千年前。 不过这都不重要,这自称库库尔坎的神秘人给出的【神代】明显不是这个意思,照君明泽的做法来看,这法子该称作“代神”,可能更恰当一些。 而且,虽然温玄熙其实尚未与这君明泽正面交手,不过,以他的评估,这君明泽的手段其实没有这么简单, 君明泽承认其在那库库尔坎手下走不过一合,总不能,那真的是羽蛇神库库尔坎吧? 是时候联系一下藏在雅洲的锦衣卫暗子,看看有没有关于这个生命教会的情报了。 “你可有联系这位库库尔坎的方法?”温玄熙斟酌一二,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他假意对这位神秘的库库尔坎感兴趣,流露出要借助君明泽联系上这位库库尔坎的想法。 其实温玄熙心知肚明,要说君明泽会有联系库库尔坎的法子,那绝无可能,不过,他本来也不是真的想要找到这个库库尔坎,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何目的,但是目前来看,也只能是静观其变的。 所以,这总归只是一个温玄熙费尽心思找出来一个暂留君明泽一命的借口,否则,他是真想不出来能找什么理由了。 然而,听到温玄熙这绞尽脑汁想出的找个借口,君明泽没有如他所想露出惊喜,又或者是纠结的表情。 虽然微不可察,但是温玄熙还是捕捉到了君明泽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 便是这一丝震惊,让温玄熙心中无法抑制地产生了一个让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猜想。 “怎么,莫非那位库库尔坎,给你安排好了出路不成?”温玄熙选择隐晦地将自己的猜测问出来,并死死地盯住君明泽,试图从其表情,眼神中,看出些端倪来。 只不过,这回,君明泽却是没有让他费劲,而是直接交代了自己震惊的原因。 “您可能不相信。”君明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涩地道,“那位库库尔坎算准了我自弑君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步,包括大明的反应在内,无一不漏,这与我印象中的易道大家,相差过大,二者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震惊的又何止是君明泽,温玄熙也是久久没有缓过神来,他甚至比君明泽要更加震惊。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王沂河,他有胆子做出想放君明泽走的决定,并与之沟通,完全是被王沂河说服的,更是有王沂河兜底,才能有此一招。 而此前卢妙音的《梅花易数》撞上王沂河,可是直接就是睁眼瞎,那好歹也是几乎开花,临近结果的易道大家,这般一对比,本就对那库库尔坎心生警惕的温玄熙,一时间更是心生寒意。 “那后面呢?”其实到现在,温玄熙已经基本上相信了君明泽的鬼话,只不过他还是装作不信,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质疑,“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最终是否有成全你这【神代】之术呢?” “没有。”君明泽露出一丝苦笑,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摆出一副任尔摆布的姿态,一身纱衣适时地变得宽松,露出白皙可口的锁骨,配上这我见犹怜的眼神,着实让人很难绷。 糟糕,这厮知道自己现在美得惨绝人寰! 也是,这厮乃是扶桑唯一的近仙级大阴阳师,驻扶桑锦衣卫早就将其摸透了,这厮男女不忌,犹好青葱少年,对于这样的美少女是如何媚上的恐怕是了如指掌,如今自己使来,也是得心应手。 “那库库尔坎的指点到此已然结束,他告知于我,若是路给我铺好,我却连这条路都找不到,那边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君明泽的眼中泛着点点泪光,良久才有一滴从其左眼眼眶中挤出,缓缓地流下,划过他这眼睛下方不远处的泪痣,简直是让人垂涎欲滴,我见犹怜,“若是您愿于我一条生路,他必定会再次早上我,我一定配合贵方,将他引出来。” 切,那库库尔坎都能将每一步算得清清楚楚,若是他不愿意,还能被你这样轻易地引出来,温玄熙很是不屑地想。 至于君明泽的作妖,在缓过神来之后,温玄熙已经基本上免疫了,因此这君明泽一番引诱基本上就是做了无用功。 不过,温玄熙本来就打算找个稍微合适的借口放君明泽走,只要漏洞别太大他都可以接受因此也懒得挑刺。 更何况,君明泽说库库尔坎的指点到此为止,就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玉藻前乃九尾狐,这每一根尾巴都蕴有一魂,交出一根来以作把柄,否则,我怎能信你?” 听见这句话,君明泽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交出把柄罢了,若是温玄熙不要他的把柄,他还不敢信对方是真的要放过他呢! 第161章 彼为太阳主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同时在心中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达成了共识。 不过,在扶桑之事完结之前,温玄熙是不可能把这君明泽放出去的,这一点君明泽也是心知肚明。 其实他也不愿意现在出去。 毕竟现在大明要灭扶桑之事,显然已无法阻挡,而温玄熙如果在这个时候把他送出去,他就不得不螳臂当车了,只不过这显然是一个不理智的行为,但他毕竟为扶桑国奉,若是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那他日后在这世界上不说是人人喊打,也会被诸方唾弃,没有人再敢与这等眼见母国遭难,却无动于衷的人交往的。 更何况,要将玉藻前的魂魄天衣无缝地融入他原本的肉身体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不少时间。 因此,两人心知肚明地没有就此事再行讨论,而温玄熙也收起将那玉藻前魂魄缠绕成茧的蛛丝,被君明泽眼疾手快地收走。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自始至终,这玉藻前都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一个呆呆的人偶,任其摆布。 其实,这玉藻前曾经落入过大明先辈之手,否则温玄熙也不可能知道他那九根尾巴藏有其分魂,乃是拿捏这九尾狐的绝佳手段。 而至少在记载中,这九尾狐可不像在这君明泽手中一般,似乎是被抹去了神志,不见有半点反抗。 温玄熙默默地从这他专门给君明泽划下的纯白世界中退去,而君明泽也识趣地盘腿坐下,他也要为将玉藻前的神魂投入自己的肉身,以求瞒天过海做准备。 固然这些梦主的手段实在令人迷醉,在梦境中的一应操作都会在现实映现,但是他依旧不放心,毕竟这关乎其身家性命,再谨慎也是不为过的。 而温玄熙却是忙着将他所见所闻告知朱先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那位库库尔坎必须重视起来。 毕竟,若是其仅仅只是在雅洲活动还则罢了,如今竟是出现在了扶桑,甚至还算计起了他们,那就不得不正视了。 且先不说皇帝陛下已将此视作禁脔,并命名扶桑承宣布政使司,这几个岛已经算是大明的领土了,不对,应该说是自古以来就是大明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这样的人物出现在大明境内,利用君明泽,算计了他们,虽不知其目的为何,总归是不可轻易放过的。 总不能这一位与他们的想法一样,欲以这君明泽为马前卒,探问到道果系统的底线,看看能否凭此方法,逃过道果的夺身之劫吗? 又或者是通过这件事,来向他们展示肌肉,彰显自己的强大?欲让他们投鼠忌器? 温玄熙认为,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他以为的在噤声之后,已经不知去向的王沂河,实际上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看了他与这君明泽沟通的全程。 实际上早在温玄熙施法织梦之时,王沂河便用《奇想斋妄言录》中的【乙钦痛并秘箓】完全映照了温玄熙织造梦境的全过程,又借【已钦痛并必箓】将其复刻,直接在温玄熙的梦境之外又套了一层,由于他的真仙位格,在引动了一丝真仙法理的情况下,哪怕有【织梦者】在手,温玄熙对于自己的梦境已经成了一个梦中梦根本无从察觉。 对于温玄熙的织梦机进行“奇想”对于王沂河来说,虽少了夭靖的帮助,但是却比之此前复刻无乐坊时,依旧是简单了无数倍,若那无乐坊是一整座紫禁城的话,相比之下,温玄熙制造的梦境最多最多只能算是一块砖,对于已经在识海中承载了无乐坊的王沂河来说,这简直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之事。 这便是王沂河为何可以无视温玄熙这个造梦主,在其梦中自由来去,引得温玄熙骇然,却又发现不了分毫端倪,明明自己才是造梦主,却对自己所织造的梦境失去了完全掌控的根本原因。 因为,这梦境的主人,其实已经不是他了。 而与温玄熙相比,王沂河从他们二人的谈话中得到的信息更多,因此,他也更为震惊。 王沂河喜好历史,尤好各国各地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神话,因此对于这位在雅洲全境,于北雅,中雅,南雅各地区神话中都有记载的羽蛇神,也比温玄熙更了解。 有关这位神只的记载最早出现于中雅洲,后来又传到南雅洲,被称作魁札尔·科亚特尔,传到北雅洲,被称为库库尔坎,是司掌生命,丰收,文化与风雨之神。 到此为止,这些信息已经足以让人产生些联想了,但这却并没有结束。 最重要的是,这尊羽蛇神,在雅洲各地的神话中,曾一度执掌过太阳神的尊位。 怎么样?有没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既视感? 生命,太阳,那位希望之日的东母,亦是这两个权柄,虽然有一定可能仅仅只是巧合,但是,仔细思索之下,王沂河还是将此二者联系了起来。 本来可能只是巧合,但是那位库库尔坎出现在了扶桑,并且指点了君明泽到此为止的全部操作,甚至将王沂河都算了进去。 要知道,王沂河在此前没有真仙位格之时,卢妙音便算不得他分毫,更何况他已今非昔比,如此看来,能将他一并算到的这位库库尔坎,至少也与纣绝阴天等同,甚至更好。 如此一来,结合王沂河的猜测内容,是巧合的可能性,反而要大大降低了。 不过,王沂河早些时日便亲眼见到了东母被西母吞吃的全过程,后又从纣绝阴天处得知,西母已经彻底化为死亡,成为了死亡这个概念本身,在祂处,生与死等同。 所以,如果当真如他猜测的那样,这库库尔坎与东母有联系,那其实就是与西母有联系,这对于王沂河来说,简直是一个再坏不过的消息了。 同时,这也告诉他,纣绝阴天的话不能全信,那位尊神曾说,西母不会进入这方世界,甚至于不会靠近,要么是纣绝阴天有意欺骗,要么就是祂当真是这么想的。 第162章 亲卫 被朱先樆按照其重启之前的记忆,提前从各布政使司的国安组挖掘出来的几个人,虽说是组建了皇帝的私军,但实际上满打满算也就七位,四男三女。 其实在朱先樆记忆中,不乏天姿绰约之人,毕竟大明地大物博,哪怕拿人口去堆,也能堆出几个万中无一,十万中无一,百万中无一的天才来。 因此,在她眼中,天资固然重要,但是是否热爱着这片土地,却是更重要的评判标准,她甚至不要求他们热爱大明,只求其对被他们称为赤县神州的这片大地,这个民族有归属感,愿意在天崩之时出这份力,而非在危难之际,还要勾结外人保证自己的利益。 以此作为条件,朱先樆精挑细选,选出这么七个人,其中五个来自平民,仅有两位,来自诸姓。 甚至这来自诸姓的两位中的其中一位,还是他朱氏后辈,按照朱先樆的安排,若是三十年后她可以顺利赴死,介时就该是这位朱氏后辈接替她的位置了。 别说她做不到,她是作为二百年来第一位未承皇室法,自主步入近仙的皇帝,且大明已步入战备状态,除了依旧不能干涉首辅的具体政务,且还有温玄熙在左监察之外,她的权力,已无限接近于古时的皇帝了。 至少在军务方面,他已完全不需要与首辅徐既兰商量,考虑外交后果,完全是想打谁就打谁。 而这样的情况在林亦奇当政时期是完全不可能的,只要经过首辅评估,皇帝决定的军事行动会影响到大明在国际上的利益,甚至会破坏辛苦营造的外交氛围,皇帝的决议就会被否决,毕竟有时候,威胁,交好,让战争发生在远处,偷偷两头下注,远比直接打带来的利益,要多得多。 因此,朱先樆虽然不可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女,但只有她选定的继承人足够优秀,而且至少只要表面上符合选帝的一切流程,大概率是不会有人反对的。 好在,这七个人目前虽尚未崭露头角,但是却都是在铁律崩解前便已是法主,各有其法,而且其中手段各不相同,从易术到炼体术,从梦经到蛊术,应有尽有,只消配合得当,他们几乎没有短板。 朱先樆这位朱氏后辈,朱猷浄的法,甚至还是帝王之术,名唤《太平御览》,若是他能成长起来,与现在的朱先樆一般,端坐龙椅高台,威镇全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与大明皇室代传的《帝鉴图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由于大明皇室的传承之法,竟是某代首辅之作一事,实在太过骇人,故而历代皇帝都不约而同地隐瞒了此事,以至于除了历代皇帝自己,没有人知道皇室传承的法叫什么,只知“皇命不可违”。 除了《太平御览》朱猷浄,剩下的六位分别为柴矜哲《传习录》、杨三石《神峰通考》、苗取《予虫咬》、夏晴雨《不可思议经》、莫柠檬《如见诸山考》与鹿安《太乙金华宗旨》。 其中,柴矜哲乃是诸姓之中的柴氏,其父柴靖,乃是通政使司通政使,正一品,当今首辅徐既兰,是他的母亲。 其余五位,具有是草根,只是他们的法却个顶个的不简单,那《传习录》乃是心学之法,秉承一句“我思故我在”,从效果上看与王沂河的《奇想斋妄言录》有异曲同工之效,只不过没有王沂河这《奇想斋妄言录》这么霸道,可以完全无视一切强行复现。 《传习录》相当于是给了柴矜哲一个可以学习任何法的机会,具体学不学的会,就要看他自己了。 《神峰通考》乃是命理学着作,为易道法门自然不必多言。 《予虫咬》乃是蛊术,更是极其罕见的以身噬蛊之术。 《不可思议经》乃是一本佛经,只不过不是存世所有佛经中的一本,可破一切虚妄,甚至可破一切法。 《如见诸山考》是一卷观想法,以自身作诸山存世,一举一动间便有山崩之威势,令人骇然。 《太乙金华宗旨》更是不必多言,乃是道家内丹术着作,一等一的法门,大明道门亦有存世,只不过除了法主,旁人无法复现其神妙罢了。 此七人手段层出不穷,比起扶桑这些个阴阳师,忍者而言,简直是降维打击,只不过,朱先樆要求他们配合得当,行事果决,不可有半点失误,更是不可对平民百姓行屠杀之事,那会坏道心,于日后修行不利。 只让他们寻上扶桑各大阴阳师家族,忍者驻地,两两组队,且必须不停地交换队员,直至挑完情报中的扶桑各处法主势力为止。 如此一来,难度就上升了不少,近年来扶桑国力势弱,又有圣教与北玛雅帝国两个搅屎棍捣乱,特别是北玛雅帝国看似是扶桑宗主国,实际上巴不得扶桑早日完蛋。 因此扶桑境内潜藏的各种乱七八糟的邪教,团伙,组织,亡命之徒比比皆是,对于几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说,光是对敌已是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人心。 况且,这些人固然陷入了梦境,却也不是什么傻子,很快就会发现端倪,其中不乏高明的造梦主会第一时间发现梦境的构建,而且很快就会明白,这个梦境出自近仙法主之手,不是他们单独可以撼动的。 如此一来保不齐平日里互相打生打死的各方会被迫联合起来,而且有人在挑各大势力的消息也会很快被各方所知晓,所以朱猷浄七人,若是动作不够快,被他们当真联合起来,要面临的,就是一坨勉强团在一起的庞然大物了。 当然,他们自是不至于输,毕竟还有温玄熙在旁护持,更有王沂河这个怪物作为保底,只不过,王沂河王考官对他们的评价肯定会降低不少,具体怎么操作才能延缓甚至避免出现抱团取暖的事情,就要看他们的智慧了。 只不过。 王沂河隐晦地看了温玄熙一眼,别看现在这个梦境其实是在他的手中,但他并未收走温玄熙对梦境的控制权,因此,温玄熙动了不少小动作。 比如,促使这些在扶桑的各方势力抱团取暖。 真有你的,温玄熙。 第163章 七日谈 虽然在扶桑的各方势力给朱猷浄七人造成了不少麻烦,更有明明是被找来给他们兜底的温玄熙不停地给他们添乱,可是他们能在未来三十年被朱先樆认定是国之柱石,他们的本事,自然是不低的。 在温玄熙定下的七日期限结束之前,他们总算是完成了朱先樆给他们定下的目标——全歼扶桑境内所有法主,不可脱逃一人。 当然,有温玄熙与王沂河两个人在,若当真被逃了这么一个两个,那真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温玄熙锲而不舍地捣乱虽然是给他们七人的试炼增加了不小难度,但却也是让他们完成试炼的速度大大加快,至少那些个分在各地的组织,在最后时刻集结了能集结的所有法主,要与七人殊死一搏。 否则,若是真有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东走西藏,虽在王沂河与温玄熙眼中,是无所遁形的,但在他们七人眼里,却并非如此,哪怕有《神峰通考》杨三石在,但这本《神峰通考》批命理自是一绝,要算人下落,特别是还没有这些人的信息的情况下,却是为难了这位尚未步入近仙的小伙子了。 因此,若是这些宵小当真是决定要散是满天星,虽不至于当真让这七位束手无策,却也是可以拖延他们不少时间的,保不准就会超过七日,而不是像如今一般,甚至还留了半日来修整。 不得不说,这七位的手段却是是让王沂河看得尽兴,他甚至以【乙钦痛并秘箓】映照了下来,准备回去以后好生研究一二。 不仅如此,这七位亲卫与扶桑各方势力之间,与温玄熙之间斗智斗勇的过程实在是让他看得津津有味,确实是不虚此行的。 在他们结束之后,毫无形象地躺在战场中修整,恢复体力,更是顺便复盘自己此番行动的优缺点,自此这专门划了七日给皇帝亲卫作为一次难得的试炼,这时间也是到了。 这七日以来,诸国也是对于大明两大舰队行至扶桑附近便按兵不动深感好奇,直到他们发现扶桑境内现在死寂一片,有经验的法主当即便判断这是有高位造梦主出手,全部拉入了梦境。 于是便有人猜测,毕竟导弹之类的武器,对于某些手段奇异的法主来说,不是没有拦截的可能,因此,大明这是在处理那些法主呢。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又产生了新的疑惑,这两三日尚还好说,这么久的时间,总不能大明在这弹丸小国还能遇到有组织的抵抗,久攻不下吧? 莫非,他们小觑了扶桑的那个大阴阳师? 如今,既然七日已过,而那些有可能给舰队造成麻烦的法主们都已被亲卫们解决,那么就该将梦境散去,让等了许久的两部舰队,开始对扶桑本土,特别是各军队驻扎地进行地毯式轰炸了。 直到现在,无论是温玄熙还是王沂河都没有在梦境中找到那位库库尔坎的下落,想来,要么是温玄熙未能将其拉入梦境之中,但是王沂河的第二层梦境之内,也没有其身影,想来,若真是拉不进来,那位库库尔坎,是不是与西母有关暂不知道,但至少也是真仙往上走了。 要么,是对方在指点完君明泽之后便已离去,对于后续没有丝毫兴趣。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他费尽心思谋大明入局,就当真对事情的发展毫无兴趣?还是说,他已经预见到了会发生的一切? 无论如何,现在他们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是毫无办法了。 也就是在卢妙音之后,大明近仙级数的易道法主出现了断代,被寄予厚望的《神峰通考》杨三石眼下尚未成长起来,否则,即便可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也得让其卜算一二,一位有足够份量的法主出手卜算,哪怕一无所获,也能估量出其虚实。 如此一来,也只能容后再议了,只不过在“苏醒”之前,梦境中尚有一个麻烦,还未解决。 便是被温玄熙暂留在独立的纯白空间之内的君明泽。 这一次,温玄熙没有故弄玄虚地只出一张嘴与君明泽交流,他观察了一番在原地似乎未曾挪动半分的君明泽,唯一发生的变化,便是不知去向的玉藻前之魂魄。 随着“啵”的一声,温玄熙出现在了君明泽身前,其实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现身,但是他就是选择了一个“有声”的降临方式,便是在提醒君明泽“我来了”,要让君明泽主动开口,确立二者间的主次关系。 君明泽听见这动静,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更是意识到,扶桑本土能给大明造成些许麻烦的力量,应该已经被清洗了个干净。 他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扶桑境内乱七八糟的组织向来是扶桑官方的心头大患,如今却是一同赴死,他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复杂的。 “您结束了?”虽然已经知道了结局,但是在得到温玄熙的承认之后,他还是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瘫倒在地上,无可避免地露出悲伤的神情。 “别演了。”温玄熙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脸色更冷了,“早在你选择屠杀天皇一家的时候,你就已经抛弃了你的国民,如今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如何,你准备好了吗?” 这是在问君明泽是否已经完成了灵魂的置换,否则一旦温玄熙唤醒梦境之时,君明泽这里却是未能完成这一步操作,那王沂河认定的这个实验是不成立的。 君明泽自讨没趣地起身,无论从温玄熙的梦境中出去,灵魂置换的这一操作能否自梦境化为现实,他都有后手,因此他自信满满地开口道:“开始吧。” 此时的君明泽,才真正地表露出了态度,哪怕他的一根尾巴在温玄熙手中,成为其把柄,但是他依旧是摆脱这道果的第一人,他是先驱,马上他就可以摆脱成为养分的结局,重新拥有自我! 这么想着,他看向温玄熙的眼神中都隐隐透露着一丝丝怜悯,惹得温玄熙满脑子的雾水。 这厮又在自嗨些什么? 第164章 梦醒时分 虽然被君明泽骤变的态度搞得云里雾里的,但是左右一将死之人,温玄熙也不屑于与其掰扯。 构成【织梦者】的《无音织机》中,不仅有织造梦境的手段,更有将已经构建的梦境拆解成丝线的方法。 这样拆解出来的丝线,对于梦道大家来说,那是绝佳的补品,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一般来说,这种能将梦境拆解成材料的手段是极为罕见的,称得上是万中无一了,既一万位梦道法主,都不一定有一位能掌握这样的手段,那需要极致的掌控力,不可有丝毫马虎。 而温玄熙本来才智过人,只不过他的《梦林玄解》天生克其余诸梦法一头,拥有强行解梦的霸道手段,却也因此而有过犹不及的困扰,他可以直接解梦,却无法拆梦作宝,以待后用。 如今有了【织梦者】,却是正好弥补了这一点。 这一次却不是像王沂河遇到的上次那般了,那次梦境之主于梦中陨落,整个梦境便无法挽回地坠向现实,已经开始向现实转换的梦境,别说需要稳定的拆梦之法根本无从下手,便是温玄熙霸道的解梦术,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次就不一样了,虽然梦境的掌控权已经不在温玄熙手中,但是他不知道啊,他又有心要试验【织梦者】将梦境拆解为丝线的手段,而且与约定的时间尚有半日,故而不紧不慢地开始拆梦。 而王沂河也是配合地将拆梦术学了过去,并同步温玄熙的动作,以保证在温玄熙拆完自己那个梦时,他的梦也拆解完成,这样,温玄熙自始至终也不会发现王沂河在他的梦外面还套了一层。 否则在温玄熙拆完之后,定能发现自己还在梦里,那可就糟糕了。 从梦境苏醒之后,君明泽第一时间便看见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温玄熙,只不过不止其一位,他的身边还有一位。 这一位在大明政务网官网上公示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但是不仅仅是君明泽,便是此前驻扎于此的那位圣教主教以及北玛雅帝国上将都认为,这个人的身份是有问题的。 因为查不到这人的晋升路线啊,好似是从一介布衣,一跃而成的正一品左都御史衔,执掌的还是重中之重的监察部门。 如今看温玄熙的态度,这位应当是在卢妙音之后,顶上位置的新晋御主了,这就可以解释得通其一步登天的晋升速度了。 他本心存侥幸地以为,大明此次只来了一位近仙,如此他还能挣扎一二,毕竟大明有一句话,叫做“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但是来的是两尊近仙,他就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君明泽宽大的裙摆上伸出来数条尾巴,若是仔细一数便可发现,仅有八条,其中一条被温玄熙打了个结系在了手腕上,充作装饰。 这八条尾巴在地面上铺开,扰动,滚出来一具身体,双目紧闭,作无意识状,正是君明泽原先的肉身。 君明泽并不着急,他先是确认了一下玉藻前魂魄与自己肉身是否切合。 其实他欺骗了温玄熙,那库库尔坎找他的时间远比他所说的要早得多,因此温玄熙与王沂河这才寻不得那位神秘的存在,早在其登临近仙之前,便被那库库尔坎找上了门,交与了这法子。 自那以后,君明泽便设计将玉藻前的魂魄藏于自己体内温养,以确保在最后行事之事,玉藻前的魂魄能完美贴合自己的肉身。 如今看来,此法甚好,他成了! 君明泽虽看不到那无形之道果,但是他却清楚《占事略决》的气息,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玉藻前的魂魄上已经沾染了《占事略决》的气息,并且在逐渐加深。 一根尾巴不知何时深到了这身体额头正上方,这毕竟是自己曾经的身体,君明泽要做的相当于是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个诀别。 不过,他也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咬着牙一尾巴扎穿了自己的额头,顺便将里面的玉藻前魂魄搅了个粉碎。 君明泽先是忐忑不安地等了半晌,发现随着玉藻前灵魂的湮灭,那《占事略决》的气息也随之消失,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之便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瘫倒在地,身上冷汗直冒。 在沉默片刻之后,他终是大笑出声,配合着那缓缓滑落的泪珠,以及这悠悠扰动的尾巴,极妩媚之致,惹人怜惜。 “看起来,他是成功了?”王沂河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等明明是露了丑态的人,却是让自己不由地产生了一股悸动,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不得不说,这种媚术,还真是防不胜防。 “成了又如何?”温玄熙嘲讽地瞥了一眼似乎有装疯卖傻嫌疑的君明泽,却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感觉移开视线,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在他不知因为何故,胆敢挑衅我大明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颤抖,而且也再不敢看君明泽一眼,生怕自己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没了梦境压制,他要克制住自己的心,需要不小的力气。 “只不过,我等还要谢谢他呢,给我们送上来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借口,若非他把这借口递上门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只可惜在场的这两位,具是铁石心肠之人,他们考虑的却是如何在处理掉君明泽的同时,获得最大的好处。 留是不可能留的,即便是在温玄熙手中有其一根尾巴作抵,这也是一颗定时炸弹。 而且,与其留着一个与自己有灭国之仇的不稳定因素,自然是将其做掉,要更稳妥一些。 更何况,这九尾狐的肉身,也是绝佳的材料,尾巴,皮毛,都有极好的用处,可不能浪费。 只不过,未待王沂河与温玄熙动手,那君明泽处便自己有了异动。 第165章 狼狈不堪 先是那具尸身,王沂河与温玄熙看在眼里,那尸身的脑子与其中刚刚吻合的灵魂都被君明泽那一尾巴搅得稀碎。 莫说是灵魂了,便是这身体里本来浓郁的近仙级数的法的气息,也随着其承载者的死亡逐渐消散,其本来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一具尸体,灵法具灭,再无生机。 王沂河与温玄熙二人正是反复确认了这一点,这才不再关注这尸体。 但是现在,这尸体发生的动静,莫说是拥有全方位视角的王沂河,便是温玄熙也没办法不看过去了。 先是这原本仍然还算饱满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全身的精华一般。 更恶心的是,这尸身并没有按照他们预估的一般缩成一具干尸,本来其已经缩至可以看见骨架,特别是胸口的肋骨清晰可见。 可这整个骨架并没有支撑住这肉身太久,很快就又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瘪了下去,转瞬之间就成了一张平坦坦的皮。 什么东西抽走的其体内脏腑,脂肪,骨架,血液?要知道,哪怕是以王沂河的视野,也看不见其消失的过程,更是发现不了其去处。 更诡异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已经平摊在地上的这张皮内部,突然出现了很多凸起来的小疙瘩,这些凸起来的小疙瘩并没有说是从什么地方涌出来,而是均匀地同时在整张皮的各处出现。 随后,这些不断涌出的疙瘩好似是受了什么东西指挥一般,将整张皮撑了起来,须臾间竟是“恢复”到了这具肉身被吸干之前的模样。 除了空洞眼眶,没有眼睛的装饰,却又不知为何不能自此看清里面的情况,宛如黑洞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随后,这具尸体就安静下来,还原了其生前的模样,除了空洞的眼眶以外,栩栩如生。 这场面,实在有些太过熟悉,王沂河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他曾经见过的西昆仑入口,王母信使青鸾曾经的状态。 二者之间实在是太过相似,除了眼前的这具肉身肚子里面,暂且还没有一个被塞进去的“食物”。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是道果系统被冒犯之后的保护机制,还是说是那尊疑似东母同位体,甚至更有可能是西母化身的库库尔坎所为? 不过,王沂河将目光转向已经一脸骇然,就连天生的媚骨都遮盖不住其脸上狰狞表情的君明泽。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皮囊肚子里的“食物”,现在是没有没错,但是应该很快就有了。 君明泽见到自己的肉身发生这样诡异的变故,他先是在地上四肢着地地挣扎着后退了几步,眼珠子险些就要从眼眶中蹦了出来,八条尾巴迅速地收了回去,脸上是无法遏制的恐慌与害怕。 王沂河与温玄熙见此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无论此物这般变化是不是他谋划失败的标志,这君明泽的应对,也实在是太过不堪了。 “这……这这……这与说好的不一样啊。”君明泽想要起身,却好似四肢失去了控制一般被自己的尾巴绊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地双手撑地,再也看不出不久之前,自信在握,意气风发的样子,就连属于九尾狐的美都掩盖不了他现在的胆小模样。 温玄熙甚至可以直视他了,此子美貌仍在,但是其恐怖的魅惑却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再也影响不到温玄熙了。 “他骗了我。”君明泽的声音先是如蚊子般微弱,让人听不真切,随后猛地变大,倒是吓了王沂河二人一跳,“他骗了我!” 这具肉身甚至还未做什么,就已将其吓得胆寒,若是当真有所动作,岂不是能直接将其吓死啊? 至于骗了他的人是谁,想必在君明泽眼中,应该是那个看似算无遗策的库库尔坎吧? 本来低头痛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君明泽突然猛地抬头,看向这具肉身的方向,至少他现在还清楚,自己逃跑是跑不到哪里去的,这诡异的东西不说,温玄熙与王沂河也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想让他活着离开这间晴明神社。 如今不动手,只不过是忌惮这发生了诡异变化的肉身罢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看看能否将这肉身料理了,才能有机会再论其他。 如此想着,君明泽的八根尾巴全部支了起来,尾巴上突然燃起紫色的火焰,王沂河见此直接伸手在自己与温玄熙身前划了一条线,删去了这一部分的空间,使得这火焰中所散发的毒气无法蔓延过来。 温玄熙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王沂河做了什么,但他也可以确定,眼下这线的两边已经是两个世界了。 王沂河这手段属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君明泽却是不管其他,他现在满脑子,满眼睛都是自己曾经的身体,八根尾巴直接激射而出,依旧是从这肉身的眉心扎入,并在里面疯狂搅动。 他可以干掉这身体一次,就能干掉它第二次! 只不过,这八根尾巴虽一同插了进去,将这东西的脑袋撑得巨大,却丝毫没有建树。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玩意儿的皮看起来似乎还是君明泽的皮,但确实已经是别的东西了,那里面不仅没有头骨作为支撑,而且被撑得如此之大,也是没有丝毫要破裂的样子,正常的人皮,哪怕那属于近仙尸身,也早该被君明泽的暴力给撑破了。 看起来,此前这肉身能还原成其生前的模样,绝不是它的骨架回来了,将其支撑起来的另有他物。 这玩意儿明显是有大大的不对劲,任谁但凡脑子正常的也该退避三舍,哪有像君明泽一般主动送上门来的。 只可惜,这君明泽眼下明显是失去了理智,这样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他的眼中仅有这诡异的东西,一定要将其撕碎,甚至都忘了要用些符合他身份的手段,只知道以尾巴进行物理上的撕扯。 王沂河与温玄熙互相对视了一眼,自互相的眼神中确定,这君明泽恐怕已经是受到了极深的影响。 第166章 皮囊 君明泽发的疯并未持续太久,那被其用尾巴撑大的头皮眨眼间缩回正常头颅的大小,而他的尾巴却还在里面。 他被这突然的一下变动拉扯着踉跄了一下,接着,也不知是背后之人的恶趣味,还是他临死之际的回光返照,有这么一瞬间,他摆脱了未知对他神志的影响。 神魂清醒了一瞬,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得向现场自己唯一能求助的两个对象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只可惜,隔着王沂河划出的天堑,太过狼狈的君明泽哪怕主动发动媚术,也影响不到温玄熙。 接着,不出二人所料,这皮囊的额头上,那被君明泽用尾巴扎开的小洞,突然产生了恐怖的吸力,君明泽甚至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他就被像是液体一般地吸入了这具皮囊之中。 只不过,他被吸进去之后,这小口子依旧还开着,像是黑洞一般,让人害怕。 王沂河略一思索,向温玄熙伸出了一只手。 温玄熙当即便了然,从自己的手上将君明泽交与自己作为把柄的那根尾巴取下,递给了王沂河。 温玄熙可没法子越过王沂河划出的天堑,把这尾巴丢过去,但这对于王沂河来说,不过是动动手的事。 他接过这根尾巴,直接将其丢了过去,这根尾巴好似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想要拼命地逃离这具皮囊。 只可惜,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这跟尾巴再怎么挣扎,也只能沦为这皮囊的吃食,被龙吸水一般地牛饮而下,担不起半点风浪。 这之后,这皮囊才像是吃饱了一般,把那黑洞一般的眼睛闭上,就连那被扎出来的口子,也悄无声息地愈合了,丝毫看不出来其曾经被扎穿过。 这样的场面,实在让人心底发寒,有些毛骨悚然,纵使温玄熙见过了不少大场面,也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以他的手段,断断是拿这东西没办法的,因此,他只得扭头望向一脸淡定,仿若这只不过是寻常小事的王沂河。 “走为上计?”他见王沂河面无表情,心中一时也有些忐忑,这到底是云淡风轻,还是不知所措啊? 王沂河瞥了他一眼,知道对方这是在激自己,不过他还是配合着反问道:“怎么?看不起我?” 得到肯定答案的温玄熙暗暗松了口气,便很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拱了拱手道:“您请。” 但凡王沂河露出那么一丝丝迟疑的样子,他当即就会拉着王沂河跳离此处,剩下的,自然是容后再议。 好在王沂河给他的反馈很是自信,没有丝毫勉强,温玄熙这才放下心来。 的确,这具皮囊无论从何处看,都太过眼熟,已经眼熟到,好像是有某位存在故意复刻了王沂河曾经见过的那只青鸾,就是不知是在暗示什么。 还是说,这当真是维持道果存在的那个无形的系统,对于胆敢钻漏洞者的惩戒? 不过,那青鸾曾是西母之信使,身份尊贵,地位崇高,位格也不低,哪怕仅剩一张皮,王沂河也是撼动不得的。 这皮囊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凡类肉身,说的好听点是近仙,其实说白了不就是一将自己的法挖掘到了极致,厉害一些的玖景罢了。 虽然与平常的玖景已不可同日而语,但玖景就是玖景,对于真仙来说,都是翻不了什么大浪的。 更何况,其道果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传承,不过是扶桑这等弹丸之地历史上一个稍微厉害些的人物罢了,算不得什么。 不是王沂河吹嘘,他早已试探过这皮囊,其强度虽也不低,但远远未达到可以让王沂河束手无策的程度,因此他也并未将其放在眼中。 他真正关注的,是这东西的成因。 “大明此前,是否有法主结果而亡的记录?”王沂河并未如温玄熙所愿直接动手,而是直接张口问出自己所关切的问题。 温玄熙先是懵了一下,眼前正有大敌,这人竟还有空去想别的,但他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说明眼前此物对于王沂河而言可能算不得什么吗? 固然如此,他紧绷的心却没有放松下来,还是随时准备带着王沂河跑路,只不过却还是分出一二心思,顺着王沂河的思路回想了一下。 却是一无所获地摇了摇头。 “没有,结果之后而亡的就二百年前的那几位近仙,混战过后,连完整的尸身都找不出来一具,可以说是天地崩毁,山河倒转,在那一战中尘归尘,土归土了。”温玄熙回忆道,其实他也没有经历过那一战,只是从国朝的史官记载中见到了只字片语,已是震慑人心,难以想象了。 “但是那位被刺身亡的前钦天监监正,被邵雍夺身结果的那位,他的死有明确的历史记录。”也算是温玄熙曾翻阅过相关的档案,这才能娓娓道来,不至于被王沂河的这个问题问懵圈,“其死后尸身不腐,肤色红润,若沉睡状,毛发指甲仍旧照常生长,甚至于遭受重创的胸口,头部两处伤口亦在缓缓愈合。” “自此十余年间,其身上《皇极经世书》道果气息渐浓,后又逐渐变弱,直至彻底消散,其肉身这才在顷刻间化作一剖黄土,由卢妙音收拢下葬。”温玄熙感叹道,“卢妙音在此期间,研究其肉身变化过程,试图找出道果所在,终究是一无所获,不过这档案也是由其手书归档的,真假与否,可能还要问她了。” “但总归,应当不至于是如今这般诡异的场面,应该吧?”温玄熙稍稍有些疑惑,他突然想起二百年前的卢妙音曾一手遮天,乾刚独断,真要隐瞒什么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事完全由她一人经手,一开始她尚未掌权之时便以自己为那监正徒弟为由,收拢其肉身,秘不发丧,后面她登位近仙,临朝称制,就更不必顾忌什么了。”温玄熙道,“除此之外,去问问陛下,皇室指不定有活下来的老上皇,可能知道些什么。” 王沂河沉默不语地看向地上的皮囊,终究是出手将其抹去。 这样的定时炸弹,留下来研究?与自杀有什么区别? 第167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走吧。”王沂河凝视了这皮囊被删除之地,良久也没有什么异动,他这才开口道,“是时候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温玄熙点点头,他施法将王沂河带回洪武号旗舰上,随后便下令对扶桑本土全境,除重工业区,矿区等可利用的重要区域外所有地域进行三轮地毯式轰炸。 重点关照各大神社。 王沂河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美丽的场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实在是太美了。 这七日里,外界一直对大明舰队按兵不动,且扶桑境内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感到奇怪,只不过也没有人敢有任何非议,也没有国家敢把舰船开到扶桑海岸线附近,来挑动这个隐忍了近百年的超级大国本就已经无比紧绷的这根弦。 他们思考的是,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隐忍了这样久的岁月,若是不让他找个方向发泄发泄,把箭头指向自己了怎么办? 扶桑就是他们选定的让大明发泄的渠道,但若是大明还要表现出更大的野心,那就要群起而攻之了。 这个道理,诸国懂,朱先樆也懂。 因此,在这第七日,连绵不绝的炮声终于响起来的时候,诸国都松了一口气,至少,大明此行的声势如此浩大,而非暗地里做的多线开战的闪击战,说明其并不想挑起世界范围内的大战。 反正在得知大明有此行动之时,各国该撤的人都已经撤走了,并且均发布了紧急中止赴扶桑航班声明,所以大明想干什么,可能只有受困扶桑本土的民众还不知道吧。 人家只是想要报个仇罢了,扶桑当年做的确实不地道,合该有此报应,有什么呢?大家该做生意的还是继续做生意,该暗地里针对的还是暗地里针对,大不了他们不参与扶桑的利益分割便是了,左右这八十年也已经吃得盆满钵满,也是时候该让大明吃点了。 做生意嘛,有来有回,大家和气生财。 这些国家的掌权者本质上是商人,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利益,就不会真的翻脸,而且扶桑近些年几乎被压榨了个干净,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言了,就连扶桑的民众近些年也进入了摆烂状态,说句难听点的,拉去做苦力都没有人要。 如此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明面上大国,丢给大明泄愤,可以说是一件非但不亏,反而还有的赚的事情。 可能只有国情与扶桑相似度极高的,位于高丽半岛的李朝,会产生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吧?不过谁又会在意家奴的死活? 在三轮轰炸过后,该商量差遣两部兵马驻军扶桑的事情了,这也是大明在改制之后的规定,是对军队主官的限制,军事行动的主军长官两位,以及一位议国在上压制,一般是皇帝陛下,毕竟她掌军嘛。 只不过今日皇帝陛下受困龙椅高台,动不得半分,因此是由轮值议国温玄熙节制两部,在扶桑管控结束之前,温玄熙也会随着两部兵马暂驻扶桑。 当然,对于温玄熙来说,驻在哪里都一样。 因此,将这几日的事情详细说与朱先樆的任务就交给了王沂河,不过在看到温玄熙安排好两部具体驻军位置之后,打算顺手给王沂河送回帝都之时,却遭到了拒绝。 “你应该有朱先樆交代的任务吧?”王沂河伸手制止了温玄熙要给他送回去的举动,笑道,“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办,会自己回去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在朱先樆登位近仙之后,她坐在龙椅上的威势已经彻底压服了温玄熙与王小六,因此哪怕是同为议国的温玄熙,来自皇帝陛下的差遣,在不过分的情况下,也只能悉数同意了。 不过温玄熙对于王沂河点明这一点倒是并不奇怪,毕竟自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瞒。 “您有兴趣了解一下吗?”温玄熙问道。 这其实也不怪他,实在是王沂河实在是太顶了,在明知有一个大神可以带飞全场的情况下,适当的摆烂自然是无伤大雅的咯。 只可惜王沂河压根就不上当,他一口回绝了温玄熙的痴心妄想,他也不是什么都会产生兴趣的大冤种。 “等你得手之后,我直接问陛下就行。”王沂河瞥了他一眼,直接将他冒到嗓子眼的半句话卡住,让他吐不出来,“我自会想办法回去,就不劳梦主费心了。” 王沂河心之所系,不是别的,正是他与温玄熙刚刚离开不久的晴明神社。 这地方,由于曾是近仙级大阴阳师的驻地,里面有不少关于扶桑各类传承的书籍,以及一些锦衣卫未能探得的机密,因此,这地方也是在规划的非轰炸区范围内。 因此,哪怕附近的其他建筑都已经稀碎,但是这里却是依旧岁月静好,可能有些聪明的人能想到这些重要建筑必定会在轰炸区外,来此躲避也说不准,但是没关系,两部兵马会对扶桑全境进行地毯式搜索。 务必要做到不活一人! 哪怕是曾经的大明公民,在选择弃国而去,加入扶桑之后,也在肃清范围之内,至于部分留学生,早已在七日之内被两部兵马差人遣送回国了。 而王沂河再次来此,便是因为他始终觉得有所不妥,心头好像萦绕着淡淡的不安,他清楚自从自己入了真境之后,已是有了这等秋风未动蝉先觉的本事,甚至更加离谱。 他心底里认为这件事不妥,那么就可以断定,这是真不妥了。 首先他发现,他目前看不清这晴明神社里面的情况,这与昔日的东昆仑如出一辙,里外好似两个世界,整座神社像极了一张恐怖的大嘴,要吞吃一切妄图进入的存在。 但是这可吓不到王沂河,他直接迈步走了进去,神社的布局与他不久前离开之时毫无差别,只不过多了一股莫名的气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盯着自己。 然而,身负【渊同视】的王沂河此刻却毫无建树,发现不了这些视线的来历,就好像,是来自于整个神社一般。 第168章 珍珑局 这处神社实在不大,哪怕王沂河心怀警惕,走走停停,不停地观察周遭的一切,颇有些疑神疑鬼的样子,却也没花多久就来到了之前料理君明泽的地方,也是其作为大阴阳师的寝殿,这算是整座神社在被其改造之后,最大的几座房子之一了。 推门进去,赫然便看到,本来已经被王沂河删去的那具诡异至极的君明泽的皮囊,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是在无声地嘲讽王沂河:看,你奈何不了我吧。 此前那来自整座神社各处的视线他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来自何处,但是这具皮囊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这一点他却是可以无比确定的。 而且,那道视线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寒意,恐怕,将外面这一层以作伪装的皮掀开,便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眼睛,在轮流地明灭开合营造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情形。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一股极其微弱的视线来自房间的一个角落,有别于整个神社各处那寻不得来源的视线,这一道王沂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其来处。 他心生警惕地转头看去,却是看见了一只玄猫坐在地上看着他。 王沂河刚刚提起来的心就又放了下去:“尊神这次,有什么指教?” 那只猫,正是纣绝阴天。 “指教倒不至于。”纣绝阴天起身迈着优雅的猫步向王沂河走过来,三两下跳上王沂河的头,在头顶盘着躺下,这也就是祂这猫身小的可爱,否则也躺不了这么舒服,“但是你,绝对是删不了这东西的。” “是啊,谢谢你提醒我,蒙鼓人。”王沂河撇了撇嘴,道,“所以,这东西究竟是什么?青鸾变异版?我若是把銮铃挂它嘴上,不会能进西昆仑吧?” 王沂河知道纣绝阴天不希望自己进入西昆仑,便以此作试探,看看纣绝阴天的反应,若是纣绝阴天反应很激烈,那…… 只可惜,哪怕王沂河作势要上前,甚至取出了銮铃,纣绝阴天也毫无反应,就坐在王沂河的头顶看他表演。 王沂河自讨没趣,只得收回了銮铃,不过他现在也清楚,这东西应当是与青鸾没有关系了,只是为何会如此之像呢? 见王沂河吃了瘪,纣绝阴天终于是“哼哼”着笑了两声:“就这东西?青鸾?它也配?”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王沂河也觉得,这东西不配。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个事儿,劳烦尊神指教。” 见纣绝阴天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王沂河明白,这是在等自己请教了,便顺着祂的想法,给了祂一个面子。 想想也是,毕竟是自己有疑问,总不能让纣绝阴天主动说吧,倒像是上赶着要告诉他似的。 不过,既然这东西不是“青鸾”,那纣绝阴天出现在这就不是为了阻止自己进入西昆仑,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算是珍珑局的一个保护机制吧,此子欲钻珍珑局的漏洞,便触发了这个机制,本来他该是完全变成他所承载的那颗道果的,只是,这其中有外人干涉,这才成此模样。”纣绝阴天也很是苦恼,不怪王沂河会联想到青鸾上去,哪怕以纣绝阴天的角度来看,也是极为相似,若非青鸾走的是唯一的道路,绝无他我,否则就连他也会被骗过。 这只是一个高明的仿品罢了。 “什么珍珑局?”骤然听到一个新的名词,王沂河自然而然地歪了话题。 “就是你们自己称呼的道果系统。”纣绝阴天糊弄道。 见纣绝阴天含糊其辞,王沂河知道,这是暂时不会告诉自己了,便也不再追问,而是陷入了沉思。 “对于这把其变成这般模样的存在,你可有头绪?你之前应该在这东西生前接触过他吧?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让王沂河感到意外的是,纣绝阴天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在梦中发生的事情,看来祂是在梦境结束,在君明泽的皮囊发生异动的时候,才发现了此事,并且看到居然还牵扯了王沂河,这才忙不迭地赶过来的。 对此,纣绝阴天也很迷糊,他暂借某种手段可知悉一界生灭,却在君明泽皮囊变异之前对其动作一无所知,能瞒过祂,又能对珍珑局动手脚,这又是何方神圣? 对于纣绝阴天的疑问,王沂河自然是坦然相告,也是头一次纣绝阴天需要自己的信息,颇有些新奇,更何况,他也对那君明泽口中,给他安排了一切的库库尔坎很是好奇,希望从纣绝阴天口中能得到一个解答。 “库库尔坎?”纣绝阴天皱紧了眉头,眼中似乎有亮光闪过,看起来好像是在查阅些什么东西,“不可能,自古代玛雅帝国三百年前被灭国以来,苟延残喘的生命教会便只有一个大祭司,他的名字是图拉。” “库库尔坎,那是羽蛇神的名字!” 废话,王沂河也知道那是羽蛇神的名字。 “这位羽蛇神是真实存在的吗?”王沂河问道。 或者,这个问题有另一种问法。 这个世界上,诸国各地神话传说中的神明,怪物,是真实存在的吗? “好问题。”纣绝阴天咧了咧嘴,“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玛雅人神话中的那个伟大的神王羽蛇神是否存在有待商榷,但是曾经担任羽蛇神库库尔坎,或者魁札尔·科亚特尔的神只,却是不止一位,对于我们而言,那算是职位,而非固定的某一个人。” 听闻此言,王沂河反而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有明确的指向性,指向于他猜测的那一位。 “不过。”纣绝阴天恶趣味地打断他还没松完的这口气,笑嘻嘻地道,“在古代玛雅神话中,一度执掌太阳神位,那一段时间的羽蛇神库库尔坎,倒的确是你想象中的那一位没错。” “所以,这……”王沂河伸手指向地上那具皮囊,表情凝重,却是说不出话来。 第169章 金性之重 “至于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了。”纣绝阴天道,“珍珑局的目的虽不是为了隔那一位于界外,但是却依旧有这样的效果,所以,这绝不是祂的手笔。” “不过,却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纣绝阴天稍微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言,“你应该也知道,自赤县大世界前往西昆仑大世界,有且仅有一个办法,青鸾。” 祂是西母的信使,亦是西昆仑的门户。 但是,并不是因为青鸾才导致的这一点,造成此种情形的是珍珑局所形成的副作用,哪怕两界之间有不少薄弱处重叠,但是珍珑局的存在拒绝了通道的形成,这是在保护这个世界。 而青鸾,正是在规则(阵眼)允许的情况下,以一尊金仙成就失去自我为代价,打开的一道小口子,当这唯一的门户因为某种原因消失,赤县与青鸾之间的唯一通道也随之关闭。 “所以,这是有人想要重开门户?可是,他配吗?”王沂河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这具皮囊,根据纣绝阴天所言,青鸾能成为门户,那可是金果之身,这玩意儿不过一介凡类,哪来的资格? “他的确不配。”纣绝阴天认可了他的话,“只是,门户的关闭同时也意味着两界之间的联系消失,若无外力,处于真界对法的排斥,西昆仑会逐渐远离赤县,这才是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他们进不来,自然不可能拿我这个唯一的在世金仙作为材料再造一道门户,但是退而求其次,他们若是只想打开一道口子,暂时将西昆仑牵住,使其不至于远离,还是做得到的。” “可是,按此人所说,那库库尔坎寻他那会,据此可是有一段时日了,而据我所知,青鸾可是不久之前才废的吧?”王沂河疑惑道。 而且,他之前就怀疑那青鸾炸作漫天星之时,尚且还是那道门户,还是可以让人前往西昆仑的,若是如今关上了,那也得是纣绝阴天的手笔。 预知未来? “是这样的。”纣绝阴天无奈地道,“这我也是自娘娘处得知的秘辛,属于大罗的特征,至于是好是坏,却是有待商榷。” “被诸真观察过的会成为既定历史,哪怕那是在未来也一样,本身的无数种可能性会被塌缩在一点,成为唯一,无论如何努力,都只会在达到这被观测的这一点之后,才会出现新的变化。” 所以,这件事果然牵扯进来一尊大罗,其不想让西昆仑远离赤县,便假青鸾之形,再造了一座缩小版的门户,以此再次打通联系,只不过,青鸾能作为门户是因为其本身便是金果,是万古不易的金仙成就,这君明泽区区凡类,哪怕算的是这颗《占事略决》的道果,那位晴明公,顶天了也就是个厉害点的近仙,哪来的资格支撑两界门户? 所以,这道门户,只是看起来撑开罢了,实际上,也只是样子货。 “不过,你也不要觉得这东西简单。”纣绝阴天补充道,“那一位,为了保证这门户的存续,特意塞了一道金性,所以,此物本质再低,却也能不朽不坏,哪怕还能因为本身的脆弱而被你抹去,却也能重铸肉相,再造此身。” 什么玩意儿?金性这等高级的东西,还能被硬塞给一个凡类的吗? 酸了,王沂河酸了,金性这东西是他梦寐以求的,按照纣绝阴天的说法,有了这一点不朽金性,他就有可能抵抗身上这颗道果的夺身之劫。 他谋求的这一点金性都遥遥无期,现在纣绝阴天跟他说,眼前这样的东西都能因为这等莫名其妙的原因得到这一丝金性,他心态很难不崩。 而且,这样能把金性当做玩物的存在,当真是他凝聚金性之后便可对抗其夺舍的吗? 王沂河表情上虽看不出异动,但是纣绝阴天还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嗤笑道:“你不会觉得,这是好事吧?” 纣绝阴天这句话点醒了险些陷入魔障的王沂河,他抚了抚额头,佯装无意地摸了一下纣绝阴天,问道:“此话怎讲,细说。” “赤县有一句古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一句,放在这里,也是符合的。” 纣绝阴天的说法让王沂河若有所思,他似乎顺着这句话抓到了什么信息,不过他片语不吐,等着纣绝阴天的指点。 纣绝阴天脸色一黑,怒骂道:“朽木不可雕也,那金性既是金果特质,岂是一般的人物可以承受得住的,更何况还要承载两界门户,这可怜虫他的灵魂被不朽金性强行粘连在一处,不至于碎裂,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永远地承受这非人的痛苦,连自杀都做不到。” “即便没有这道门户,便是单单不朽金性,便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承载的,你别看这仅仅一丝金性,祂比一方大世界还要重,能承载这等金性诞生的世界,便可被称作大世界,可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王沂河沉默不语,他的真仙成就得来太易,虽只是个空壳,但是也在按部就班地填充之中,他简直自信到爆棚,产生了金仙在望的错觉。 然而,一点金性,并没有他以为的这么简单。 如果说,拥有真我的真仙,才是真正完整的真仙,金性才是金仙成就的标志。 而现在的王沂河,不仅真果只是一个空壳,更未寻得自己的真我,哪来的资格妄想不朽金性,只不过相对于凡类而言,他的确称得上一个仙字,那是彻底的碾压,但是恐怕随便来一个完整的真仙,都能把他拿捏了。 何谓真我呢? 王沂河心中喟然长叹,头一次认认真真地跟纣绝阴天道谢道:“感谢尊神点醒我。” “不过你放心,这位库库尔坎,可不是在帮助那一位,反而是在恶心祂。”纣绝阴天捂嘴偷笑,“祂应该就在扶桑,我要去见见,如何?你可想见祂?” “见!” 第170章 木公 纣绝阴天并非礼貌性的询问,而是真的想要带着王沂河见一见这位“幕后黑手”,而王沂河的同意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经过他这几次几番引导,王沂河已经会自己产生好奇心了,对于纣绝阴天的警惕也略有些下降。 至少,不管王沂河信或者说不信,他是会主动去了解相关的一切,这都符合纣绝阴天的意思,也算是养成有道,不负他几番调教了。 “我们要去何处找祂?” 见纣绝阴天说说要带自己去找那位“库库尔坎”,却始终在他头上一动不动,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微眯着眼睛,作困倦状。 王沂河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他有什么举动,不由得有些奇怪,开口催促道。 “找祂?为什么要去找祂?”纣绝阴天一句反问直接问懵了王沂河,惹得他一头雾水,“祂自然是会来找我们的,等着便是。” 纣绝阴天口中信誓旦旦,好似是拿捏准了那位“库库尔坎”,认定了其一定会来寻他们一般。 王沂河猜测,莫非是这纣绝阴天用了他不知道的手段,偷偷联系上了这位“库库尔坎”不成?如此一来,到也可以解释纣绝阴天这般悠哉悠哉的模样。 正在王沂河一脸疑惑之时 ,便听到几声凄厉的鸟鸣,更伴有翅膀挥动的声音,只可惜这处建筑现在隔绝了王沂河的视线,使他无法照见内外,观望不得外面的情况。 只得通过这稍微有些透光的窗户,却也是可以见着外面似乎有一道黑影飞过,速度快得惊人,哪怕以王沂河的眼力,也只能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黑线,不过其最后在门外落定,显然目的明确,正是冲着此地而来。 会是那位神秘的“库库尔坎”吗? 这位存在推门进来的时候,王沂河迟疑了一下,此人虽是人形,亦是人脸,但是王沂河就是隐约能从这张脸上品出一股子“鸟”的味道。 就好像,这个头,只是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头,但实际上,这好像是个鸟首一般,就是这样奇怪的感觉。 什么样的存在,会是人形鸟首? 王沂河对于赤县大地上的古代神话也算了解,自然知道,越是古老的神只,便越是可能出现部分人身,部分动物之形的情况,这表示其人不管身份来历如何,恐怕一定是足够的古老,毕竟近些年流行的应当是完整的人身才是。 这样似人非人的模样,却是有一股不伦不类的感觉。 王沂河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灵觉惊人,双眸不凡,才能看出这一点点微不可察的违和感,否则,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不是什么鸟首人身。 纣绝阴天朝着这位不速之客努了努嘴道:“这位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库库尔坎了。” 王沂河脸色古怪,心中暗道,什么叫念念不忘?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歧义了? 倒是这位“库库尔坎”,却是要比纣绝阴天礼貌了不少,祂对着王沂河温和地笑道:“我们见过,彼时我还只是个球,与你有过一次照面。” 王沂河一头问号,什么叫见过?他怎么没印象,眼前这位特征如此显眼,他若是见过怎么可能没有熟悉感? 而且,什么叫只是个球……等一下!王沂河眼睛睁圆,一脸骇然地看向“库库尔坎”。 见王沂河露出恍然大悟中又掺杂着疑惑的表情,纣绝阴天便知道他已经猜到了这一位的来历。 “祂就是那一位的半身,所敕造的日神。”纣绝阴天解释道,“你可以叫祂扶桑。” 且先不提这个名字,王沂河分明记得他所见到的过去中,东母的确是篡取了西母的日落权柄,加上自己的日出权柄,敕造了一颗新日,意图取代西母,但是最后却被西母以绝对的手段给抹去了啊。 “我应当与你说过,那一位成功了,却也没有成功,祂的死亡不仅侵吞了诸有,同样也埋葬了自己,这才造成了祂现今的尴尬场面。”纣绝阴天道,“这也就是的其半身的操作,有了发挥的余地,祂将一点种子送往了过去,便是这位扶桑了。” “过奖过奖。”扶桑适时地摆了摆手。 你在过奖些什么? “哦,对了,祂这个名字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但祂的另一个称呼,你想必是知道的。”见王沂河不为所动,纣绝阴天补充道,“木公。” 这句话仿若一道惊雷,劈在王沂河的头顶,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木公,在赤县的上古神话中,是与金母齐名的两仪神,分别为男女众仙之首,又称东王公,而金母又称西王母。 但是经由纣绝阴天这么一说,其出现的先后顺序,互相之间的关系直接就成了一团乱麻,让人难以理顺其中关窍。 “过奖过奖。”这位木公又摆了摆手。 你到底在过奖些什么啊? “此番带他求见帝君,便是想替他向您讨要您手中的一样东西,不过给与不给,全凭帝君喜好。”许是要向木公讨要什么宝贝,纣绝阴天的语气突然变得谄媚起来,让王沂河感觉有些陌生。 不对,纣绝阴天是替他讨要,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是在借他的名头,也就是说,若是纣绝阴天自己去要,这位木公多半是不会给的。 如此一来,王沂河倒是无法避免地产生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东西,是自己可能要得来,而纣绝阴天却要不来的? “过奖过奖。”木公又摆了摆手,而王沂河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好在这次,这位木公终于是吐出了除了这四个字以外的字眼了,“不知我这有什么东西是天主瞧得上的,尽管开口便是,我自无不允。” 然而,木公这句话又完全没有把王沂河放在眼里,似乎与纣绝阴天的态度相悖,只不过王沂河也清楚,纣绝阴天即便是想靠自己拿到木公的某件宝物,靠的却也是他体内那颗道果,而非他本身。 第171章 煅金大药,宝界还丹 木公凝视了一会纣绝阴天,见祂不发一言,便又看向王沂河,就这样沉默了约莫半刻,祂突然恍然大悟地望向纣绝阴天,揶揄道:“你倒是尽职尽责,就是不知这是你家尊主的法旨,还是那位物主的安排呢?” 王沂河感觉,直到此刻,这位木公才算是提起了兴趣,并且真正地驾临了此地,他严重怀疑,之前怕是只是差遣个化身,来敷衍一二。 单纯的纣绝阴天,或是他这个某位真人的在世身,都不够资格让他侧目,但是纣绝阴天这疑似真的在为他讨要某件宝物,这样全心全意,费尽心思给他铺路的行为,才让木公不得不亲自过来,看一眼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木公已经大概猜到,纣绝阴天替王沂河找自己要的是什么东西了,只不过那东西的价值可不低,祂也不可能把这种级别的宝物白白交出去。 而纣绝阴天,若是真的想为王沂河从祂这里取得这一件宝物,注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祂想不通纣绝阴天如此做的意义何在,或者是,纣绝阴天背后那位让祂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何故在一介代身身上,耗费这样多的精力呢?左右,终究也是一团泡影,哪来什么价值。 “一点大日金焰,要本源,不要拿稀释过的子火来糊弄我。”纣绝阴天没有搭理他不怎么好的态度。 祂态度不好是理所应当的,祂对任何人都这样。 木公无数年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摧毁那一位的道,这已成了他的执念,是他能走到这一步的根源,亦是阻拦其更进一步的枷锁。 只可惜,只有死亡,是不被允许的,同样的,没有死亡,也不被允许。 所以,木公的目的注定不会达成,祂仅仅是被当做了一个节制西母复苏的工具,依靠祂让西母哪怕能做什么布置,最终都会破灭,仅此而已。 不过,哪怕知道纣绝阴天打的什么主意,在其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惊到了木公,祂想过纣绝阴天可能会讨要太阳真火,甚至是大日金焰,但是本源?纣绝阴天难道不知道,这是祂立身之本吗? “这个东西给你,予你作柴薪,足可弥补一点点本源的消耗了。”纣绝阴天从王沂河头顶跳下,化作一玄袍女子,自宽袍大袖中取出一个玉瓶,信手丢给木公,“此外,在三都地道首归位之前,我可将三都之一,【唯有灵者】之道果【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一部分,交与你观览。” 木公接过纣绝阴天丢过来的玉瓶,祂还未看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就已经被纣绝阴天的话吓了一跳。 祂虽向来独来独往,却也清楚三都地的意义。 三都,分别代指了生,死,与物,三者合一,便是一切,这便可以看出三都地道首的权柄之重,那是掌诸有一应在,为最上尊。 而意指生,是为万有诸有灵者的道果,更是先代三都地道首的道果,这颗道果若是完满,自然不是祂可以触碰的,由于其主人的归寂,失去了约束的大罗道果,非诸真不可触碰。 但若仅是一部分,祂也是可以肖想一二,甚至于说,这是祂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只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祂本源完整的前提下,否则,哪怕仅仅是【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一部分,祂持有可以,但若想要研读,那就是与自杀无异了。 恐怕会逐渐成为“水”的一部分,成为将那位水君拉回现实的一根丝线。 想到这,木公偷偷破开手中玉瓶瓶口纣绝阴天所下的一个小的封印,但祂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又将其封上了。 祂手中拿着这玉瓶,是丢也不是,收起来也不是,颇有些捉襟见肘,很是不安。 “你是认真的吗?这样的东西……”祂颇有些唉声叹气,背后有一位大佬真就那么富有吗,这样的宝物居然也能拿来做交换。 不对,这甚至不过是个补偿,若是以此来弥补祂的本源,简直是绰绰有余。 那瓶子里面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红色丹丸,作半透明状,似乎很常见,但是木公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颗丹药里面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金果! 这样的金丹祂也曾有所听闻,至少是得能承载金果降生的世界,也就是能诞生金仙成就的世界可被称为大千世界。 以这样的世界诞生的金仙为主材,将其活活与其金果炼铸成一颗“金果”,将这颗“金果”投入这个世界的轮回之中,使其轮回九世,将篆刻在此“金果”之上的道纹通过这样的仪式刻印到整个世界,自此一个一次性的药鼎,与一方材料才算是准备完成。 接下来,要将整个世界,炼入这颗金果之中,将这孕育了金仙的世界与这位金仙完美地融为一体,成为一颗完美的“九转金丹”。 这是比祂被送往的那个时代还要古老的时代,一位自称来自乐庭大能的“炼丹之法”,被其称为【煅金大药,宝界还丹】。 那个时代,乐庭简直是诸有之霸主,其行事简直无所顾忌,若非其门下金仙是在太多,更有太乙三尊,否则定会被打作魔教,人人喊打也不为过。 据说后来,那发明了【煅金大药,宝界还丹】的大能,被其徒孙明彩真人炼作了一颗金丹,由于其为太乙之尊,哪怕没有一个世界作辅材,也是能炼就最好的九转金丹。 自此之后,这【煅金大药,宝界还丹】的炼丹之术被那位明彩真人彻底抹去,因此诸有的金丹,可以说是用一颗少一颗了。 但是,这样的金丹,乐庭称霸的那段时间,所炼不计其数,祂们甚至丧心病狂地设计了一条流产线,可以揠苗助长,速成金果,虽然没有按部就班而成的金果那样厉害,但拿来炼丹却是足够的,而且这样的话,哪怕是乐庭的普通金仙也能将其拿捏,轻松炼丹。 虽然至今不知道那一段黑暗的岁月,乐庭究竟炼就了多少金丹,但是当时可知节点的存世世界量是之前全盛时期的零头都不到,哪怕是那西母险些成道之时,以死亡侵吞诸有造成的伤害,都比这要好上很多。 第172章 公平交易 这金丹宝药来历不凡,祂的大日金焰也并不简单,特别是其中本源,绝非一界一地之日,而是诸有大日本源显化。 但是这宝丹的确可以弥补他本源的损耗,毕竟依照祂的猜测,纣绝阴天要的应该不多。 只是,在纣绝阴天手中,绝不止这一种能弥补祂本源损耗的东西,甚至于祂自己手中也有,所以,这颗宝药再珍贵也不是纣绝阴天付出的代价,只是祂表明的一个态度,意思是我虽然觊觎你的本源,却不会无视你的死活。 真正作为交换的是那颗【唯有灵者】之道果,【天下水脉堪舆总览】! 脑中百转千回,木公终于再一次正眼看向王沂河,祂的脑海中充斥着难以解释的疑惑。 不过祂终究还是未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而是饱含深意地看了王沂河几眼,直把王沂河看得心底发毛。 随后,祂伸出一只手来,其掌心上方悬浮着一根细若须发的金丝,这金丝看似简单,似乎是在随风摇曳,但王沂河清楚地看到其周身的空间,产生了一股不正常的扰动,就好像随时会裂开一般。 “够了吗?”木公看向纣绝阴天,至于那一粒金丹,早已被祂收了起来,这一丝大日金焰看起来似乎不多,却也是卡在纣绝阴天送出的这颗宝丹所能弥补的极限了,若是再多便要木公自己再寻他法了。 所以,其实木公至少在这一点上,还算是比较良心的了,至少祂付出的是与这颗宝丹相同的代价,而没有从中克扣。 “够了。”纣绝阴天满意地点点头,一伸手,便见这根纤细的大日金焰自木公的手上飞出,翩翩然然,看似轻若鸿毛,可为微风所动,但见纣绝阴天这张脸上,那一幅慎重的表情,显然,这东西没有看起来这么良善。 纣绝阴天口中吐出一盏玲珑小灯来,这是一盏毕方衔烛青铜灯,虽然非常迷你,等闲看不仔细,但仅有一条腿的神鸟万古难寻一只,也只能是毕方了。 这青铜毕方口中衔一小盏,盏中油脂宛若膏体,呈淡黄色,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倒像是一块极品的琥珀了。 那一丝大日金焰,在这盏灯完整地从纣绝阴天的口中钻出来之后,好似被其吸引,迫不及待地落在这小盏之中,盘身于这晶莹膏体之内,随即便沉寂下来,显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过纣绝阴天看起来好像已经不敢把这东西放进肚子里了,祂另外取出来一只琉璃盏,盏中盛着清澈的液体,纣绝阴天毫不犹豫地将毕方小灯沉入这琉璃盏中。 说来也怪,这琉璃盏本就浅小,且杯中之水也临近杯口,这毕方小灯虽然更小吧,但把它放进去,满出来才应当是必然结果。 但是,直到这毕方青铜灯完全沉入这琉璃盏中,却好似是细针入海,丁点水花都没能溅起来。 而一旁的木公早就看呆了,双眼睁圆,眼珠子都快从那眼眶里掉出来了。 “啧啧啧。”木公按回自己快惊掉的下巴,硬是转移了自己的视线,祂怕自己生出“抢”这个念头,那就当真是“自寻死路”了。 对面这只该死的猫,在引诱祂出手,也说不准。 这只猫自古以来便是出了名的性格恶劣,如今奉了法旨,却要“侍奉”一介稚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若是要想法子寻个对象侮辱一二出出气,木公完全可以理解,前提是这个对象不是自己。 纣绝阴天倒是没有发现木公的异常,祂自顾自地取出一捆卷轴来,直接丢给木公,笑嘻嘻地道:“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就暂且放于你处,不过你本源之损耗尚未补全之前,可不要打开祂,否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不过。”祂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捂嘴笑道,“你若当真这么做了,恐怕也是不会怪我的吧?” 木公本来高高兴兴地在端详手中的卷轴,陡然听到纣绝阴天这几若诅咒的话语,不由得一脸黑线,骂骂咧咧地将手中的卷轴收起来。 不过,纣绝阴天虽然讲话难听,但祂这句提醒却是没有坏心思的,若是祂当真想木公死于非命,根本无需提醒,现在既然提醒了,那自然是不想让木公出事。 想想也是,祂可还需要木公来牵制西母呢,只要木公还在,自然会想尽办法让西母无法现世,哪里还需要他自己来费尽心思想办法的? 但是木公可不知道自己被纣绝阴天当成了极其好用的拒绝死亡的工具,祂只感觉到一股寒意,就好像有什么人在算计自己一般。 总之祂是不想在这只阴猫左近再待下去了,打心底里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便直接向着纣绝阴天拱了拱手,便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纣绝阴天伸手拦住了祂,本被推开的门也随之“砰”地一声关上,这下子莫说是木公了,便是王沂河也觉得,纣绝阴天这是要对木公图谋不轨。 木公的脸色当即便“唰”地变黑,咬着牙道:“怎么?莫非天主觉得这交易不甚公平,想要反悔?” “哎呀,不要这么激动嘛,我是那样的人吗?”纣绝阴天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甚至还嘟起了小嘴,只可惜,祂这东施效颦的“媚术”颇有些不伦不类,说句实话,让人感觉有些反胃了。 “交易的事情是结束了。”兴许是自己也被自己这不当人的姿态给恶心到了,纣绝阴天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高傲姿态,更像一只猫,但是没那么恶心。 “但是我希望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谁指点的你。”纣绝阴天冷笑道,“这用一处通道牵住一方大世界的手段看似简单,但是没有大罗在背后指点,是想不到的。” “扶桑帝君,总不能这么些时日未见,您已经成就不可能了吧?” 王沂河头一次见识到纣绝阴天阴阳人的本事,不得不说,和自己还真有得一拼。 第173章 真界 木公沉默不语,也不知是不是纣绝阴天的理由实在是太过正当,又太过突然,他此前一时间沉浸在得到【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惊喜之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短时间内想不出借口啊,怎么办? “你不说,我自有别的办法知道。”纣绝阴天冷哼一声,“但是,我且告诉你,我家娘娘可都看着呢,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冥顽不灵,这水君道果,就不是予你的福分,而是催命书了。” 木公铁青着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纣绝阴天这堪称狠厉的语气,竟也没什么反应,直至过去一刻有余,王沂河想破脑袋都没想清楚这而位前一刻还在平心静气地交易,下一刻竟翻脸了。 关键是翻脸归翻脸,祂俩竟都没反悔已经完成的交易,都默认这交易已经结束了。 不理解,实在是不理解。 “行了,你走吧,好自为之。”纣绝阴天不再逼迫木公,而是转身又化作了一只黑猫跳到了王沂河的头上。 木公如蒙大赦,转身就跑,刚一出门外就失去了踪迹,这可不是纣绝阴天给他带来的压迫感,而是夹在两尊大罗中间,实在难以抉择。 “祂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吧?”见纣绝阴天把木公放走之后不说话,王沂河试探道。 “祂这态度,便可说明一切了,我甚至不需要去求教娘娘,便知道是哪位。”纣绝阴天一直闭目养神就连尾巴也自王沂河脖子后面垂下,一副要冬眠的样子。 祂好像连嘴都懒得张了,以至于王沂河根本就无从观察其神情,猜测到祂的真实想法,像纣绝阴天这等存在,等闲不会露出会透露其想法的表情,就算露出来了,也有可能是假的,是演出来的。 不过总归算是一个法子。 “是哪位?”王沂河决定直接问。 纣绝阴天睁开了眼睛,祂翻了个白眼,看来是王沂河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离谱了,白眼翻完后,祂就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但是,王沂河还是能感受到祂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深深的疲惫感。 “你觉得,我敢说出来吗?”纣绝阴天反问。 王沂河错愕。 是啊,祂连“半个大罗”西母的尊号都不敢说出口,更别提木公背后那一位疑似完整的大罗了。 “这个地方该怎么办?”王沂河干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果断地转移话题,“放任其在此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你放心吧,作为门户载体的地基实在是太脆弱了,我们这过不去,对面的自然也过不来。”纣绝阴天解释道,“而且,你别看你之前在西昆仑的时候,可以感知到不少与赤县这边的空间薄弱处,但实际上由于青鸾的存在,这些交点都会被指向青鸾。” “那么请问,眼下青鸾没了,它们会被指向哪呢?” “这里。”王沂河毫不犹豫地道。 “对咯。” “如果仅仅是青鸾消失,那些两界交点虽然还会存在,但是却由珍珑局的拒绝,有也没用,但现在有了这个东西,那些交点有都会被指向这个小小的,可怜的通路。”纣绝阴天道,“不过这通道太小了,小到那种存在只要把目光投过来,它就会裂开,更不用说通过它过来了。” 难道那一位不能夯实地基,拓宽通路吗?那可是大罗啊,怎么可能做不到这一点呢? 纣绝阴天好似猜到了他的想法,一张高傲的猫脸上露出一缕微笑:“你要知道,哪怕是诸真之间,互相也有约定约束,若是诸真皆无拘无束,早便乱套了。” “你们人类有一句话说的我很喜欢,没有约束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不仅仅是我,诸真也都深以为然,当然,他们的所谓约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用,却也是他们行事之前会考虑的问题之一了。” “而不可对真界本身动手脚,是被诸真施法,刻印在道之中的规则,这甚至不是针对境界的手段,只要是你有这手段,哪怕只是一介真仙,也会收到警告。” “真界乃是我等立身之本,是不容轻动的。”纣绝阴天叹了口气,“那一位为了成道,使西昆仑陷落,已是大罪在身,因而惹诸真设计,要断祂道途,如今祂可以缓慢复苏,那也是因为诸真默许,这样的情况下,祂要是还敢闹些幺蛾子,就当真是断自己唯一的生路了。” “当然,于祂而言,真要是能让祂死,祂可能会更高兴吧?”纣绝阴天道,“这是我的猜测,如果当真能让祂彻底地死去,恐怕才是祂真正的成道之时,这可能也是诸真明明有把祂打死的手段,却并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吧?” “照你这么说,祂可能会为了找死来对真界下手?”王沂河脸色大变,纣绝阴天的说法让他悬着的心悬得更高了,虽然对方现在似乎陷入了半死不活的状态,但谁知道这种级别的存在,这样的状态对祂们来说,可能和醒着没什么两样啊! “这你可以放心。”纣绝阴天异常淡定,“虽然不能告诉你具体的原因,但是出于某些东西的威胁,祂要是不想陷入比死更可怕的境遇,就不会来破坏真界,上一次是祂不清楚才会导致西昆仑好好一方真界不治,现在祂在一窥大罗之后已经直面过那些东西了,祂比谁都要清楚。” “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王沂河心中产生了疑惑,当即便说出了口。 按照他的观察,以及纣绝阴天明里暗里的表现,祂绝非大罗层次,那按照祂的说法,唯有大罗才会直面“那些东西”,所以纣绝阴天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莫非,祂曾经直面过?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祂曾经也一窥过大罗无量? “你可以走了。”纣绝阴天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和此前的态度好像没什么不同,但是王沂河确信,自己似乎戳到了祂的痛处。 不过,反正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第174章 历代先帝 自这晴明神社离开之后,王沂河赫然发现,片刻之前,他还曾经漫步过的,这座造型典雅,建筑风格还算尚可的神社,现在竟是一片废墟。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而且,他头上的纣绝阴天也在他走出神社的这一步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非是幻术?障眼法?王沂河心中暗自猜测,只是却不敢确定,既然心中有所怀疑,那验证便是。 王沂河向前迈步,本以为眼前的场景会发生剧变,哪成想这一步下去,眼前的废墟竟是有了实感,这不是假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可刚从里面出来,他自己的经历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是纣绝阴天?还是那位木公的手笔? 王沂河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至少他不用担心驻扎于扶桑的士兵会不会不小心进去了,也不用担心温玄熙突然脑筋一动像他一样想回来看个究竟结果被那皮囊当成晚餐给吃了。 至于这地方原本的晴明神社,以及里面的那一具皮囊究竟去了何处?似乎也无关紧要。 时隔七日,王沂河再次回到这金銮殿,只觉得皇帝陛下似乎憔悴了不少。 不过她的脸色倒是依旧红润,但是她的眼神却是给了王沂河一股“很劳累”的感觉。 “怎么,这几日很不安稳?”王沂河疑惑地道。 不应该啊,大明展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扶桑的一尊近仙,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敢来捋大明的虎须? 没死过,想体验一下? “不安稳?倒也不至于。”朱先樆叹了口气道,“这些被丢出来试探的人,都不过是弃子,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上峰是谁,依我看,其中栽赃嫁祸的可能性极大。” “真把朕当成了傻子,这么简单的祸水东引会看不出来,不过看在其对家也这么做的情况下,朕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何,温玄熙含糊其辞,说不清楚,说是让你来与朕细说。”朱先樆抚着额头,几乎维持不住端庄的仪态,要趴在桌子上了。 看来,遍照全国的代价不仅仅是其自身的法理,精力也有极大的损耗。 王沂河甚至怀疑,若是继续这样下去,都不用三十年,不出三个月,皇帝陛下就得驾崩。 见王沂河迟疑的表情,朱先樆羞恼道:“你放心吧,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过是那些个杂碎都选择在深更半夜搞事情,害得朕几日没睡好罢了,算不得什么。” “而且,各地的安全组也不是吃素的,只有遇到等闲拿不下的人物,才会联系朕出手,只不过刚好那几次都在半夜,任谁被吵醒数次,都不会高兴的吧?”朱先樆咬了咬牙,“莫非王卿喜欢半夜被吵醒不成?” 见朱先樆有些恼羞成怒的态势,王沂河也就赶紧收回自己质疑的眼神,而是按照朱先樆的意思,将在梦境之中,以及梦境结束之后的所见所闻悉数说与了朱先樆听。 至于他再次回那晴明神社之内,有关纣绝阴天与木公的内容,哪怕纣绝阴天没有警告他,他也很自觉地将之隐去。 由于王沂河话语中信息含量太大,朱先樆一时间处理不过来,沉默了足足半个小时,王沂河也就顺其自然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始享用起皇帝陛下的糕点来。 不得不说,朱先樆,或者说皇室的品味还是不错的,这糕点的味道尚可,甜而不腻,而且样子也极为好看,似鸟者栩栩如生,像花者又好似刚从枝头摘下来似的。 待朱先樆从思考中惊醒,见到的就是自己喜爱吃的糕点已经被王沂河横扫一空,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大不了就让陆听仙再去找御膳房让御厨们再做点便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现在一定很想知道,大明历史上有没有关于像那君明泽一般的实验,以及有关后果的记录,或者诸如近仙开花之时自尽的记录吧?”朱先樆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手机,开始用极快的手速在编辑着什么信息。 当然,这瞒不过王沂河,朱先樆是在联系先帝。 由于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历代皇帝只有在登基之后才必须按照本脉字辈取名字,但若是从这个位置上下来,完全是可以取自己喜欢的名字的。 所以,先帝之前的名字暂且不提,那个牌位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进太庙了。 现在,这位先帝目前的名字,是朱爱国。 朱先樆就是再给这位太上皇朱爱国编辑短信,具体内容是要求见历代先帝。 不过,王沂河其实已经知道了那君明泽失败,且变成那般模样的原因,不过这个原因毕竟是不能说出来的,因而王沂河选择默认了朱先樆的话,他也的确是对朱先樆口中,大明做的相似的实验,以及过去历史上的近仙之死有些好奇。 “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同样的,太上皇也给不了你答案。”朱先樆解释道,“但是,有一些人可以。” 王沂河坐直了身子。 他知道朱先樆话中的“有一些人”代指的是谁,事实上他对于朱先樆话中这些人的好奇心,要远高于历史上这些近仙们的死法。 毕竟,在朱先樆口中,皇室计划让这一代皇帝于三十年后赴死这件事,就是这些人决定的。 王沂河很好奇,他们可没有像自己这样,有一个知无不言的消息来源,他们是如何做出这个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但总归是切中了要害的方案的? 是预言,还是说有什么存在在背后指点。 “希望你在见到他们以后不会太惊讶吧。” 朱先樆的话让王沂河无比好奇,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些先帝们现在的状态很吓人不成? 想来也是,朱先樆的短信中说的是要见历代先帝,难不成包括了自二百年前以来的全部皇帝? 要知道朱先樆可是二百年来第一位自主觉醒了法的皇帝,在此之前,在上一任皇帝将法传给下一任之后,他就会失去法,也就是说,离死不远了才对。 所以别的不说,历代先帝,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175章 帝陵 王沂河有想过会很抽象,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抽象啊! 历代先帝“长眠”之地,按理来说就连朱先樆这位今上,也是不知道的,当今之世,知道这地方在哪里的,唯先帝朱爱国一人。 只不过,自从那个位置下来之后,由于《帝鉴图说》依旧由他所掌,所以,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哪怕卸了任也暂时不用担心自己寿元的皇帝。 因此,他直接放飞了自我,除了不被允许出国以外,他整天在全国各地游山玩水,享受人生。 惹得朱先樆嫉妒得不行,却又没有办法。 这不,终于让她抓到机会,这事可是非这位太上皇不可,朱先樆简直是迫不及待地通知朱爱国回来。 朱爱国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对于自己安安稳稳的退休生活被打扰也没有一句怨言,而是乐呵呵地就来了。 由于依旧身负《帝鉴图说》,他也并没有像历代太上皇一样,显现出令人不忍的老态,反倒依旧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 而且由于不用再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他现在更加显得有些平易近人,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若是走在大街上,恐怕顶多会有人问他怎么跟先帝长的一样,并且一笑了之。 根本不会有人认为他就是先帝。 只不过,他在得知朱先樆唤他回来的意思之后,他便又变得严肃起来,本来嘛,朱先樆给他的短信里面只是说要见诸帝一面,而没有说是谁。 朱爱国自然是潜意识里认为是朱先樆要见诸帝了,毕竟诸帝还在其实算是一个皇室的隐秘,哪怕是皇帝,也只有在卸任以及死的时候才会去见诸帝。 不过如果皇帝真的要看也不是不行,甚至皇帝想带外人去看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种事从未发生过罢了。 历代先帝都这样遵守只进去两次的习惯,也只有在太上皇死前才会将进入那地方的方法告诉自己的下一任。 但朱先樆其实是一个例外,她是进去过的,而且她不是从朱爱国那里得知的进入的方法,她是在重启之前知道的。 所以朱先樆重启之后这一次进入诸帝长眠之地的经历,朱爱国其实是不知道的。 所以,朱爱国在知道朱先樆的意思之后,他先是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你确定要带他去见列帝吗?” 怎么?大明的列帝是什么怪物吗? 其实,朱先樆还真有自己的考量,她想把自己知道怎么进入帝陵这件事,在朱爱国这里过条明路,毕竟帝陵里的诸帝是以为之前那一次是朱爱国带他找的入口,而朱爱国则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朱先樆表现出来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佯装不解道:“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王沂河呼吸一滞,他清晰地记得之前朱先樆曾言自己在三十年后赴死是列帝的意思,也就是说,在王沂河这里,她显然是见过诸位先帝的。 怎么可能是这种姿态? 不过,王沂河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心神,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向朱爱国:“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朱先樆瞥了他一眼,给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配合得不错! 朱爱国总觉得这两个人在演自己,他毕竟也是凭本事杀出来的最终胜者,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不过毕竟也没有证据,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迟疑了半晌,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毕竟不答应也不行,朱先樆这位皇帝,先有近仙之能,更是国运加身,她的威势可以说是二百年来之巅峰。 朱爱国就算是有心拒绝,也拒绝不了。 只是,他看朱先樆这样子,好像根本离不开这里嘛。 “有劳您陪王卿去了。”朱先樆解释道,“我会看着。” 虽然她不能跟着去,但是她可以看着嘛,这样也算是过了明路了不是? 朱爱国点了点头,对着王沂河道:“请跟我来。” 出乎王沂河预料的是,朱爱国并没有带着王沂河往皇宫外走。 这一座紫禁城,自二百年前改制之后,除了位于前面的三大殿以及包括养心殿在内的一小部分宫殿仍旧作为皇帝及附属文员们的办公场所,后面原本的东西六宫,都被划入明史博物院旗下,作为研究大明数百年来发展历程的绝佳研究材料。 毕竟,哪怕是大明的皇帝陛下,现在也需要遵守一夫一妻制的法律规定,这么大的宫殿显然是浪费的,时任皇帝陛下的住所另有他处。 当然,朱先樆并没有娶一个美男回家作男后的打算,至少暂时没有,可能过些年内阁首辅徐既兰就会向她施压,毕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对于皇帝陛下来说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关乎于皇室的颜面。 更何况,短时间内,她只怕必须在这龙椅上枯坐,她再怎么开放也觉得在金銮殿内做那种事情,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如果她当真做了那种事,为了皇室颜面,恐怕她只能提前卸任了,可能还得下罪己诏。 不过,为了那个计划,多半会让她换一副模样重新坐上皇位。 她朱先樆的死法已经注定了,就是在万众瞩目之下被唾弃地死去,只有这样,才能否定她,将她的一生变成一个笑话,才能有一定可能否定她看到的一切。 帝陵的入口,正是在往日乾清宫内。 很离谱对吧。 这个埋葬了自新明开国以来,五代皇帝的帝陵,或者说有别于人们知道的帝陵,居然是在紫禁城内,在乾清宫的地下。 更离谱的是,其入口是曾经作为古大明皇帝的龙床之下。 怪不得就在乾清宫后头的交泰殿与坤宁宫都被皇室移交给了明史博物院,但就是这个乾清宫,皇室说什么也不愿意交出去。 原来是早有问题啊。 看着朱爱国熟练地将日日都有人打扫的被褥拿到一边,取出一块滑石异兽纽,上刻“大明皇帝之宝”,随后找到一处凹槽,将这枚小印严丝合缝地扣了上去。 只听见“咔哒”一声,好像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 第176章 蜃龙 这张龙床做工精美,堪称巧夺天工,不成想其本身竟还带了如此精妙的一个机关,真是令人咋舌。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入口便在帝王卧榻,他们是怎么瞒过历代皇帝的呢? 虽然朱爱国看出王沂河心生疑惑,但他却不打算解释这一点,毕竟他可没有这个责任解答王沂河的疑惑,更何况,对于朱先樆突然让他带一个外人去见诸帝,他始终是持保留意见的。 他在心中叹息,无论这位王沂河与朱先樆是何关系,竟遭自家这位陛下这般信任,但是今日之后,这一份信任必定会产生一丝裂痕。 从他的角度看来,这道裂痕的产生自王沂河跟着他来到帝陵入口开始,便已成定局,无法逆转了。 片刻之后,这张龙床上的机关声减弱,原本的床板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的楼梯。 “请。”朱爱国摆摆手,不过他没有让王沂河先行,而是自己身先士卒地沿着这条好似通往深渊的阶梯向下走去。 毕竟老上皇也清楚,正常人看到这样一条路,不心生警惕才怪,不知道的还以为朱先樆是让他来把王沂河处理掉的呢。 不过他也听闻过王沂河的事迹,知道这是代替了那个卢妙音的位置的新晋御主,自然是近仙一位,凭他的本事,也不可能帮朱先樆做到把一位近仙处理掉这种事的。 这条阶梯深不见底,但是却没有弯弯绕绕,而仅仅是直直的一条,但是很快,王沂河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条路有问题。 两边的墙壁初一开始还是正常的石砖,但是在走过一段路之后,整个墙面变得严丝合缝起来。 不对,这样的形容也不贴切,事实上是一点缝隙都没有了,哪怕是王沂河的眼力,也看不出来。 而且,哪怕这墙面看上去还是石面,但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处于之前在东昆仑那条五百米肠道楼梯的经历,王沂河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有些风声鹤唳了,生怕这又是什么东西的肠道,因此碰也不敢去碰。 只是,单单从纹理上看,这也与他印象中的“肉”差别很大,到这,这墙面究竟是什么东西,王沂河已经看不出来了。 但是,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在走出很长一段路之后,王沂河不得不站定了脚步,因为下方不远处,是一个梦境。 而且这个梦境与现实的交汇很是奇异,其中存在着一个很清晰的渐变过程,而非单纯地以一条分界隔开梦境与现实。 倒像是从梦境变化为现实的这么一个过程。 这就可以解释了,这条道路恐怕正是从梦境转化的一条路,怪不得墙面完全不像是正常的材质。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朱爱国也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王沂河,心中暗自猜测这位御主的手段是不是与梦有关,恐怕已经发现了下方不远处的变化。 不过,他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露出一副疑问的表情道:“怎么了?” “怎么了?”王沂河差点被他逗笑了,不过他并没有如朱爱国预料到那样,问出有关下方梦境的问题,正相反,他问出来的这个问题让朱爱国更为震惊,“我们这是在什么东西的身体里吧?” 虽然惊讶于王沂河敏锐地观察力,但是朱爱国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淡地点了点头道:“不错。” “更准确的说,是尸体。” 太妙了,他甚至还有闲心纠正王沂河话语中的谬误。 “这个帝陵究竟是什么东西?”王沂河面露疑惑,一具从梦境中延伸出来的尸体,这个梦境又是谁的梦境?总不能是这具尸体的吧。 “想知道?那就跟上来吧。”朱爱国扭头继续走。 王沂河本也不打算在这停步,自然也就跟上,只不过在正式进入梦境之后,他发现,周身的情况并没有因为进入梦境而发生变化,好像梦境与现实是完全一样的。 而朱爱国带着王沂河一边走,一边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只条蜃龙的尸体,其实蜃龙这个名字是他们安上去的,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蜃龙的尸体是直接出现在紫禁城的地下的,第一位发现的正是在改制之后的初代皇帝,彼时他不过是卢妙音的傀儡,但有《帝鉴图说》傍身,再不济也是一个玖景,因此日子过得也算舒适。 那个时候他仍然住在乾清宫,因此,这个尸体缓慢地从梦境中延伸出来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这具尸体,由于是长条状,好像似龙似蛇,又是似乎是梦中生物,因此被命名为蜃龙。 其尸身一小半位于现实,一大半位于梦境,但是,这具尸身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自梦境中挪移到现实,具体需要多久无法预估,但至少也得数千年。 至于这是谁的梦境?不知道。 因为这条蜃龙,其无论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中的尸身,哪怕其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却依旧坚不可摧。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突破这个肉身,进入这个神秘的梦境,去探明这条蜃龙身死之谜,以及会不会对赤县大世界有什么影响。 朱爱国的解释很是清楚,王沂河梳理一二以后,便有所猜测,莫非列帝正是在这具尸体中找到了对未来的预言?更是找到了以朱先樆为其中一步的,救世的方法? 这样解释,似乎说的通。 而且,活在梦境之中,也能解释这些先帝们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只不过他们将这个秘密把握在手中,怎么就确定以自己的手段能从这具尸体上找到秘密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究竟是怎么瞒过大明这么多造梦主的,是怎么在温玄熙这个堪称世界第一造梦主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下这么一个大秘密的? 而且,他们甚至瞒过了自己! 若非就在眼前,他甚至看不到这样明显的梦境气息。 若非真正隐藏住这一点的是这具尸体本身?那当初那位皇帝是怎么发现祂的呢? 第177章 诸帝 二人接着又往里面走了一些路程,脚下的阶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东西越发像某些东西死后石化而成。 而且这条路也并不是只有向下,有一定的高低起伏,也就是说固然大明的这些历代皇帝没有办法钻破这一层皮肉,见到其真正的模样,但目前看来确实像是某一条龙,或者说“蛇”状生物的样子。 只不过给祂命名的毕竟是皇帝嘛,以龙命名这样的风格当然是合理的。 只不过唯一的疑点是这条通道,自始至终其大小都没有发生过半点变化,仅这一点很可疑,让王沂河觉得这是一条龙尸的猜测恐怕有待商榷。 “你们有找到过头吗?”王沂河开口问道在,这条通道似乎仅有一条,没有别的分叉,若是当真是某种东西的尸体,应该能找到头才对。 “说句实话,二百年,我们并没有找到这里的尽头。”朱爱国说出来的话让王沂河如坠冰窖,心底发寒。 二百年,都没能见到此物之全貌?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也就是说,我们没找到祂的头,但是我们找到了祂的脑子。”朱爱国含糊其辞道,“总之等你见到那东西你就知道了,但是我还是要再问你一句,你当真准备好了吗?” “我都已经走到这了不是吗?” “那就好。” 很快王沂河就知道,为什么朱爱国要再三确认自己是否准备好了。 其实这条通道里的景色是一眼能望到头的,而王沂河的视野又有违常理,虽然被这墙壁挡住,但至少他可以确定前后极远的距离,是什么也没有的。 但就是在某一步之后,前方不远处却是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看起来很古怪的球状物,着实不小,从球状物中延伸出来不计其数的,类似于神经的东西,与四周的墙壁相连,形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网络。 但是这盘根错节的分支,却并非光滑无碍的直线,上面有大约五处像是肿胀起来的疙瘩,而这几个疙瘩却明显是活的,好像心脏一般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正是在数清楚这几颗疙瘩之后,王沂河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再三确认了几遍,依旧是这个数字。 难不成…… “敢问咱们这诸位先帝们……”王沂河欲言又止,只是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这些随着他们的到来跳动的越发活跃的东西。 “你不是猜到了吗?”朱爱国反问,同时他也露出一丝苦笑,他第一次得知自己在死后也会变成这种东西的时候,也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不过,王沂河肯定比他好一点,至少王沂河不会有变成这种东西的痛苦。 “诸帝们现在就好像是寄生虫,通过这个我们猜测为大脑的东西,寄生在这个梦境上,努力地在攫取被蕴藏在其中的各种信息,试图给大明寻找一个可以接受的未来。”朱爱国的语气有些低沉。 是的,一个可以接受的未来,实际上只要是有一个未来就行,是不是大明也无所谓,只要华夏民族仍在他们就不算输,哪怕最后的掌权者不是他们老朱家,至少这个民族还是存续下去了,只要肉还烂在锅里,就算是成功! “小六!你寿元也将近了吗?”其中一个“肿瘤”开始发出声音,不对,应该说对方是在借助这个梦境来具现出自己的话。 看来这二百年间,他们的努力并非是一无所获,至少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明至少他们的寄生是成功的,已经扎下了根来。 “五世明鉴,我是受了七世的口谕,带一个人过来。”朱爱国回话道,“七世如今须坐镇中枢,不可妄动,这位王沂河应该是替他带来了一个问题。” 随后他又跟王沂河解释道:“由于不知道这样的计划需要持续多久,我们沿用了始皇帝的规划,称改制之后的第一位为一世,我便是六世了,其实只是一个代号,图个方便罢了。” “哦?那么这位小友,你是携带了一个怎样的问题来呢?” 王沂河注意到,跳动的“肿瘤”依旧是之前那一颗,也就是说“说话”的,依旧是之前那一位五世,不知是其他几位已经无法言语表达自己的意思了,还是他们沉浸在这一颗“大脑”中的信息里,暂时无暇他顾,这才派了这位五世出来接客了。 而一旁的朱爱国眉头则是皱了皱,他没想到五世竟是对于朱先樆让他带了个外人进来这件事丝毫没有半点要质询的意思。 在朱爱国的心中一直认为此地已是他们老朱家皇室的大密,对于朱先樆要求他带王沂河来此,他其实心中有些不满。 而且,这个王沂河有点过于淡定了,想当初五世带着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可是被吓了一跳,特别是他亲眼目睹了五世变成一个肿瘤扎根在那些岩柱之上。 那过程让他回去之后着实隔应了好几天,虽然后面缓过来了,但是王沂河的应对让他感觉自己之前的表现颇有些丢脸了。 不过他还是安慰自己,首先王沂河又不需要变成这东西,在这他也没有见过五世变成这一小团肉团的过程,光看着就很痛苦,别看只是一小团,实际上那是五世整个肉身的聚合,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当时五世的衣服还是他强忍着恶心收拾了带走的。 王沂河没有在意朱爱国脸上透露出来的一丝丝不悦,毕竟老人家只是心怀不悦可没有表现出来,虽然自己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朱爱国,但总归是根朱先樆让他带自己进来有关吧。 王沂河先是描述了一番在君明泽换体失败,被自己的皮囊吞吃的过程,他现在虽然知道那是木公的手笔,但还有一点不确定。 就是,这样的变化是不是道果系统,或者说纣绝阴天口中的珍珑局所设定的一个应对,而木公以及西母只是把他借用了罢了。 所以,他需要知道,过去的大明,是否也有过与君明泽一般的实验记录。 第178章 混乱 “啊,这样啊。”五世道,“我们虽然封锁了相关的实验信息,并且禁止进行任何钻道果系统漏洞的实验,只不过我们的禁令毕竟干涉不了他国,更何况是敌国。” “也就是说……”王沂河眉头一挑,还真有这样的记载啊? “不仅仅是换体之术,还有诸如夺胎法,揠苗助长法,能想到的曾经法子全部都受到了古大的明支持,最得出条后结一论。”五世顿了一顿,“所有胆妄敢图绕过道果系过,挑衅对道果统的规则系的人,最终都会自食恶果,自己吞自吃己,成为这道果蕴养的资颗粮。” “但是算我们也一无所不获,我们发现,这些因为传唱极高成度为后世典的书籍经,为其成道果,最缔后瓜熟落之后,会成为某些在的食存物,祂们,其实也物是食链的一分部,我们滋养果道,使熟其成,其实就与我们种植瓜果蔬菜是一个道理。”五世叹息道,“但是那些寻不得古籍的,可能更为古老的法不同,这些法的主人,极有可能是道果的缔造者系统。” “而且,今文与古法之间,应当是有一个分界线的,二者之间可能会有一段共存的时间,但是我们没有找到至今,唯一的可能,我猜猜测,应当是在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至秦一统诸国之段后这时间,可能便是古法存世最后的时间。”五世道,“诸子百家中,绝对隐藏着真正的仙神,他们假借凡身留下经文着作,补全了道果系统的最后一部分。” 王沂河眉头越皱越紧,这五世的话语明显是有些混乱的,此前短句之时尚还没有体现,一轮到这种长篇大论,当即便显现了其不同寻常之处,不过好在其实还是可以勉强听出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只是王沂河本以为,他口中古法今文的不同,是在点自己之时,他却举了一个不同的例子——朱先樆。 “比如我们的七世皇帝朱先樆,她的《无法言说》,正是一本古法。” 五世其实是共享了一世的记忆才知道了这些秘辛,而朱爱国却是完全不知道,因此他还在震惊于王沂河口中描述的那诡异的情况。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大明皇室的秘辛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竟还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是他在做梦还是这个世界当真就如此疯狂。 许是怕王沂河不信,也有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交流,五世简直是涛涛不绝地给王沂河把这些自始至终都是由皇室口口相传,从未记录在案的例证悉数吐露。 可能是觉得文献记载不够保险,自一开始这些研究就从未落于笔端,起初由善记者存脑海之中,后来发现这个研究方向不善,更是为了防止被有心人利用,将所有知道这类研究的人悉数埋葬,自此便只存在了历代皇帝的脑子里,再未流于人口。 王沂河可能是除了列帝以外第一个知道的人,首先可能考虑到王沂河其实已经目睹了此事,其次,能被朱先樆差遣代她来此作询,说明是信任至极。 那可是第七世,他们日夜攻坚,钻研此大脑其中奥妙,得到的仅有的几个收货中,最重要的就是关于朱先樆的内容。 包括朱先樆经历重启之事,以及其为何要慷慨赴死,方可挽赤县世界之危局的原因,在第二世入局之后,朱先樆远远还未出生之时,便已经从这颗大脑中被提取了出来。 经过得到这个预言之后的多番例证,他们确信此预言的真实性,并且将其奉为真理,严格执行。 哪怕他们明知,一个死去的存在的脑子里,发现拯救世界的方法,这样的事情是有多么的离谱,他们也只能这么做,那能怎么办,在证实这个世界当真处于崩塌的边缘之后,他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走向终局吧? 总之,被朱先樆所信任的人,他们也愿意给予一定的信任,至少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他们愿意告知王沂河。 在五世的记忆中,前人所做的钻道果系统的漏洞而做到各种实验不计其数,但是其中由于卓有成效而被道果系统审判的,却是屈指可数了。 可能是因为真的太久没有和人交流,毕竟朱爱国也仅仅是在每次想起来要打扫乾清宫的时候才会来看望一下五世,而且朱爱国所谓的打扫,也仅仅是凭借《帝鉴图说》拉几个奴仆出来干活罢了。 总之,五世的话显得有点多,他像是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将这几个被道果系统寻上门来报复的案例说与二人品鉴。 这些人的下场都多少与君明泽有些相似,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他们在被自己彻底吃干抹净之后,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秘失踪了。 而且其失踪的方式很古怪,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给啃食掉的,这也是他们猜测,这些道果的最终结局,可能也是被某些存在当做食物的原因。 对于五世的描述王沂河虽然心中有些震惊,但是他更关注的还是另一点。 这位五世皇帝,他的描述其中有不小的一部分,有些前后颠倒,甚至于说有些因果关系完全是对不上的,王沂河不知道这是他所讲的这些事情本身的原因,还是这位五世皇帝。 他疯了? 有问题就问,是王沂河的良好习惯,他直接就当着这位五世的面询问朱爱国这个疑点。 朱爱国也是直接告知王沂河,自从他在五世成为这东西的一部分之后,每一次他见到五世,对方的描述就会混乱一份,直至现在,若是不对其发言进行拆解,恐怕难以分辨得出他在说些什么。 “被影响了。”朱爱国叹了口气道。 这可能也是每一位太上皇在死前都需要成为这里的一部分的原因,他们终究是需要一个至少能勉强与外界沟通的存在。 一世与四世,很有可能不是由于钻研此地秘密而无暇他顾,是因为他们已经完全无法沟通了。 而以五世现在的情况,还不知道能撑多久,朱爱国恐怕不日就需要来替他成为列帝中的发言人了。 正在朱爱国内心纠结之时,异变陡生! 第179章 图穷匕见 除了五世之外,另外四颗肿瘤突然开始像心脏一般剧烈跳动,不对,是像高血压一般,甚至更严重。 甚至连王沂河与朱爱国都受到了影响,特别是朱爱国,捂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地坐下了去,好在王沂河搭了把手,直接在二人周身划出一个圈来,将圈内的影响删除殆尽。 而本一开始没有随着一起跳动的五世,当下也有些控制不住地“怦怦”跳动起来。 “怎么回事?”朱爱国满脸震惊,这种情况没人跟他说过啊! “出大事了。”五世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原因,这会他的话语倒是有条理了。 但是这是一句废话啊,他们当然知道出大事了。 “他们四个这段时间似乎找到了这颗大脑的核心,但是他们直觉其中有些不妥,为了保留我这个唯一的能与你们交流的通道,他们提前中断了与我的记忆共享,仅保留一点点通路,以保证在遭不测时能把最后的信息传递出来,可以让我告诉你们。”五世的语气异常地冷静,而且虽然吐字缓慢,但是至少顺序是正常的。 王沂河与朱爱国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五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混乱,意图向二人传递最后的信息。 看来,那四位先帝的预感成真了,他们恐怕当真传递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而且包括五世在内,他们即将赴死,以至于五世不得不克制自己混乱的本能,也要将完整且清晰的消息告知二人。 因此,虽然有些心急,但是意识到这一点的二人还是不再言语,安静地注视着五世,等着他做完自己最后的工作。 “这条通路,不是什么蜃龙的尸身,但其却是是龙尸的一部分,暂且称其为龙尸吧。”五世单刀直入,一上来就是让人骇然的奇闻,“这条我等已经探明至少有上万里长度的所谓通道,其实只是这个庞然大物的一条触须,这个球状物正是其控制这条触须活动的某个神经节点。” ? “而且,我们之前从这个神经节点处触及到的信息,仅仅是在最表层,而且可能是某些人在这条触须死之后才刻上去的,就在刚刚,我们才破开表层,探查到了一丝一毫更加深层的信息。”他的声音越发冷静,但是王沂河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显然,哪怕是接受了那四位传递出来的信息,而非直面深层次的恐惧,五世也受到了影响,而且正在逐步加深。 “这条触须,足有数百万里长,且仅仅只是这庞然大物须发中微不足道的一条,甚至可能是最短的那几根,我们应该庆幸祂被埋葬于梦境,而非现实,否则仅仅只是一根触须,便足以压塌这个世界。” “这位神圣仅仅只是遭受重创,陷入了沉睡,祂将自己藏于梦中,以触须汲取世界的养分,这是世界为祂的复苏献上了自己微不足道的供奉,只可惜伸向赤县的这一根,被不知名的存在斩断,这是对神圣的亵渎,是无耻的背叛,否则我们早已成为这尊神圣的一部分,与祂同享道果,共赴永生!” 五世的话语并未到此结束,但他的状态已经有所不对,虽然其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本能,让自己的嘴不至于再吐出什么混乱的话来,但是他的语气中蕴含着可能他自己根本无从察觉的狂热。 是的,狂热。 “这个伟大存在遭受了无耻的围攻,但是祂仍未死去,肮脏低贱的阴谋者们拼尽全力也只能将伟大的祂重创,仅此而已,祂的须发已经在梦中帮祂汲取到了足够的养分,终有一日祂会从长久的梦中醒来,介时,权柄重归于至高………” 五世的话已经越来越离谱,完全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而且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弱,跳动的频率也与其余四颗肿瘤完全一致。 寄生者最终被当成了送上门来的食物,成为其复苏的资粮,王沂河明显感觉到,脚下的通道已经开始微微颤动,似有活过来的迹象。 很明显,五世口中这条触须早已被斩断,已经失去了生机,也只有大明的五位皇帝因为未知的原因把自己变成寄生的虫豸,妄图探知这条之前被他们认为是蜃龙的龙尸所蕴藏的秘密。 只可惜,他们本想找到这条被他们认为是龙,至少也得是某条蛇的生物的脑袋,但是这玩意儿的长度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走出上万里,他们也只能发现这么一个至少不像是墙壁一般坚硬的东西。 因此一世先开始了尝试,他成功了,至少他以为他成功了,并且挖掘到了不得了的信息,这让他很兴奋,但是他一个人不够,这颗已经被他认定为大脑的东西所蕴含的信息太多了,多到他很难凭借自己一个人挖掘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他需要帮手。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这条“蜃龙”的大脑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什么样的生物会把自己的脑子安在这?这不合常理啊。 但是他认定这是其大脑,毕竟这样庞大如海的信息做不得假,好在二世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因此他们合力促成了今天的局面。 只是,他们把自己当成寄生者,想要攫取这颗神经元的信息,只是又怎能知道,这颗神经元也在觊觎他们的养分,毕竟曾经做过皇帝,哪怕卸任,身上的万民意志也不会完全消散,更何况还有世代祭祀的信仰,简直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能攫取信仰的好工具啊。 但是,为何现在,就突然要竭泽而渔了呢? 王沂河早已在发现五世的态度发生剧变,开始变得狂热之时,便拉着朱爱国拔腿就跑,对于五世的狂热发言他完全不感兴趣。 然而随着他带着朱爱国直接选择润走,他发现这条通路的颤抖变得更为剧烈起来。 一个可怕的猜测从王沂河的脑海中冒出来,随即长成参天大树,再也忽视不掉了。 第180章 猜测 这陡然间的变动实在是太巧了,让王沂河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毕竟再怎么想,五个将自己的法,那本《帝鉴图说》剥离的,几近干涸的身体,又以不知哪来的法门把自己化作这样诡异的寄生虫。 他们赖以生存的养分都是从这条触须的残尸身上汲取的,日积月累下可能有些底蕴,但是又能有多少呢?怎么也不可能足以让其复苏才对。 而假设这条触须居然在被斩断之后,保有一部分意识,毕竟居然还能有这种类似神经元的控制节点嘛。 那么,王沂河这个明晃晃的大补之物,其决计不可能放过,甚至抛开王沂河体内的道果不谈,单是这真仙之身,就已经是补得不得了了。 王沂河越想越笃定,就是自己的到来引起了这条残须对于复苏的渴望,其之前放任五个寄生虫趴在其身上汲取其残躯的养分,便是因为这五只寄生虫哪怕张开腮帮子狂吸也不过是攫取了沧海之一粟,对其现在的状态根本不会有丝毫影响。 甚至还能用其寄生虫之躯帮其锁住一部分能量,以待后用。 但王沂河这么一个真仙送上门来,这触须中可能存在的意识当机立断就要对他下手,立马就要把这几个小偷二百年来偷走,并帮祂保管甚至蕴养了一番的能量收回,以图短暂复苏一二,只消将王沂河捕捉到嘴,这么一点点消耗根本不足为虑。 是的,这样夸张的动静,王沂河与朱爱国感觉整条通道都好像是疯了一般在四处抽打,试图让二人掉往更深处,这样明显的情况,他很难不怀疑这条分明已经死去的触须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如此想来,可能就是因为他执意要来见大明的诸帝,才导致他们原本勉强维持的微妙状态发生剧变,他的突然来访才是促使他们死亡的根本原因。 震惊,我杀死了五位先帝! 这不把朱爱国带出去,就是六位了! 好在这触须虽然有些手段,但不多,王沂河借助《奇想斋妄言录》从温玄熙身上抄来的梦中秘术,使得他在这梦境之中如鱼得水,哪怕由于处在这条触须的内部,受到了不小的限制,他可还有《非想名箴》这样离谱的手段。 虽然他在朱爱国说想尽办法也撼动不得这周边墙壁分毫的时候,他就已经用《非想名箴》进行了尝试,果然是一无所获。 对此他已经有了些经验,知道这至少说明这区区一条触须也是受到了金性的加持,而普通的金仙,仅仅只是凝聚了一点不朽金性,是不可能让自己身上的触须在被斩断之后,仍然保有如此程度的不朽不坏的。 是大罗! 好在他的《非想名箴》虽然撼动不得这条触须分毫,但是他可以尝试着删掉自己与朱爱国前方的道路嘛,甚至还可以删掉这根触手的“动”,哪怕仅有一瞬,也足以让王沂河找到机会蹿出去老远。 如此两相结合之下,这条触手似乎也没有别的手段来阻止王沂河,哪怕其内部的空间不大,动起来又如狂风乱舞,若是有丝毫失误,都会被拍晕过去,自然也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但是王沂河虽未填满自己的真果,但是他拥有的这些个手段,皆非寻常真仙所有, 不过神奇的是,其能动的部分,仅仅是在梦中的这一部分,就在王沂河带着朱爱国风驰电掣离开梦境之后,赫然发现,哪怕梦境之外的这一段仍旧是那触须的一部分,可是其好似是无法控制这一部分一般,依旧是安安静静地保持安静的状态,全然无翻天覆地的样子。 而梦境之外,站着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但哪怕这都看起来仅仅只是个人形,王沂河也认得出来,这正是朱先樆无疑。 看来借助国运,她可以看到此处,自然也就发现了以此作为分割,梦境之中所发生的异变,心中有些担忧,虽本体不可妄动,却想法子借助国运龙气塑造了一具化身,来看看情况。 朱先樆自然也知道这一部分是梦境与现实的分界线,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借助国运也只能看到这里了,因此她才塑造了一具化身,试图向里面张望,看看情况。 正是看见了王沂河已经快离开梦境,她才没有贸然进去,有什么问题询问王沂河便是,这具身体毕竟是由国运铸成,若是折损于此,也会让朱先樆感到心痛的。 哪怕已经离开了梦境,但是王沂河还是不放心,他无法确定,处于现实的这一部分触须是真的不会动,还是对方在发现普通的手段拿捏他不得之后,意图放松他警惕的方式,因此王沂河并没有急着向朱先樆解释,他甚至没有把朱爱国放下来,而是将其用上臂夹住,只匆匆跟朱先樆知会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之后便也不管朱先樆的反应,继续向外冲去。 果然不出王沂河所料,愣神片刻,动身也慢了一步的朱先樆化身被从梦境之中弹出来的一颗圆滚滚的物体洞穿了身体,对于国运龙气所铸化身来说,这自然不算什么,哪怕是轻伤都算不上。 奈何,这颗圆滚滚的东西,正是大明曾经历代皇帝说所化的虫豸,它们不仅仅曾经是这些国运龙气的主人,对其中奥妙多少有些心得,更是身负来自这未知存在的手段,直接就是将朱先樆本就是匆匆凝成的龙气之身撞散了一分。 旁的不说,至少朱先樆的动作被阻了一阻。 远在金銮殿的朱先樆心道不好,她本来是想着要来接应王沂河的,却不成想对方发现王沂河滑不溜手,根本抓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这样国朝全盛时期的国运龙气,其质量比之王朝衰败之时的,好了何止千倍万倍,竟是把剪头对上了她。 而这圆滚滚的朱氏先祖,何止一只,可是足足有五只的。 紧随其后,自梦境之中又激射而出两颗先祖,一上一下直接将这国运龙气凝成的身体打散,成有形之气,蔓延开来。 第181章 逃出生天 朱先樆显然是有自己的规划,有形之身仅仅遭受三次冲击就散作漫天云气,铺散开来,可以说是主动将自己的一部分与这条触须的内壁相贴合,送货上门。 而中间的一部分,却明显与这扩散开去的这一部分作了交割,凝聚成了一颗小珠,不知不觉间挂在了王沂河身上。 如此一来其实正合她意,仅仅是以一小部分国运龙气作为代价,暂时迷惑这突然活过来的东西,还能让王沂河与朱爱国风扯紧乎,她这随机应变的本事,也还算厉害。 王沂河也在好奇,怎么这条触须颇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样子仅仅这些手段可留不住他。 而且,都用上了被临时收编的新明五帝,足可说明此物已经黔驴技穷了,又或者是在忌惮什么东西。 在即将回到地面之前,王沂河下意识地驱使《非想名箴》感应了一二,骤然发觉,这东西处在现实的这一部分不知为何似乎并没有金性庇佑,无有不朽不坏的特征,虽仅凭其本身强度,王沂河想要将其删去,所要花费的时日不计其数,总归是能磨得动的。 但是,这里的磨的动,也得是在真仙法理的加持之下,仅仅只是催动《非想名箴》本身,若不加持自己的真仙法理,他也别想磨动这玩意儿分毫。 毕竟疑似大罗毛发,这样的强度才算符合,甚至于他怀疑自己在动用真仙法理之后能磨动这玩意儿,完全就是因为体内那颗《非想名箴》道果的原因,来自明彩真人的道果加持,使得他竟拥有撼动大罗身的可能,这是何等的离谱啊。 不过,若他当真想要把这从梦境中伸出来的这一部分磨灭,所要花费的真仙法理足以让他把自己的真仙道果填满数次不止,他现在可是连填满一次都还遥遥无期呢,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过是什么东西过滤的此物身上的金性?莫非是纣绝阴天口中的“珍珑局”不成? 是了,纣绝阴天曾言,如今被允许留在界内的金仙级数仅祂一人,其他身负金性之物,皆为大罗层面的宝物,这东西虽有可能来自大罗,但毕竟已是死物,甚至连只鳞片羽,都算不上,若被“珍珑局”过滤出金性,倒也算合理。 至少以王沂河如今浅薄的认知来看,是合理的。 “到底是什么情况?”本挂在王沂河身上的那颗国运龙珠重新又化作一个面目模糊,身形朦胧,仅仅只是勉强可以看出挂着十二章冕旒,作帝王状的人形,只不过,方才的消耗也是有的,这一次的皇帝陛下,显得迷你了些。 显然,这以国运龙气凝造的化身也不是随便做的,甚至于朱先樆也不能隔空给祂补充损耗,也有可能是没有必要吧。 王沂河脸色铁青地站在龙床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而朱爱国更是险些被吓出个好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喘着气,一副有三十年心脏病史的老年人坐了全世界最刺激的垂直过山车下来之后的模样。 他没有被五位祖宗突然变异吓死,毕竟这对他来说甚至还算是好事,否则再过些时日等五世也没了交流能力,他就得来这里当第六只寄生虫了。 甚至由于朱先樆是自主觉醒的的法主,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扶一个年轻的宗人令来,将这本家传的《帝鉴图说》给传下去,不成想居然出了这档子事,虽然说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纠结了数十年的心中对于变成寄生虫的恐惧,好似是不用去想了。 如此一来简直是心念通达,有朝一日勘破最后一层膜,破入近仙也是说不准的是。 但是,王沂河夹着他有如风驰电掣,比过山车还刺激的速度,他觉得自己现在人是出来了,魂可能还在里面追。 眼见朱爱国暂时是指望不上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说出话来的样子,朱先樆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王沂河身上。 谁让隔着梦境,她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呢? “唉。”王沂河叹了口气,将在里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朱先樆,当然他自己那乱七八糟的猜测他很机智地没有说。 五位先帝的壮烈牺牲怎么能是他的问题呢?指不定是他们这二百年来日夜不停的汲取把人家给吸恼了呢? 毕竟自己现在虽然不再惧怕蚊虫鼠蚁,但是曾经被蚊子吸血的时候,也是会超级愤怒好吧。 朱先樆正欲再问,却是被王沂河打断道:“先等一下,先帝们要出来了。” 以那几个圆滚滚寄生虫的本事,怎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追上来,追到门口,显然是受到了这根触须的帮助。 好在,这根触须处于此方世界现实的这一部分不知为何,那是真的纹丝不动,想来可能是受到了某些东西,比如“珍珑局”的压制,以至于不得不安分。 否则若是其当真作起妖来,整个帝都都会在顷刻间倾覆,当场跟煎饼一样翻个面都不是不可能,他们刚从里面出来,自然知晓哪怕是处于现实的这一部分触手的,其长度也足以横穿整个帝都了。 王沂河看向朱先樆,征求她的意见,毕竟这五位是她老朱家的祖宗,虽然现在已经无法沟通,成了这根触须的走狗,王沂河肯定是留不得他们的,但是总归还是要问一下朱先樆,走个形式嘛。 朱先樆知道他在走形式,王沂河也知道朱先樆知道他在走形式,但是至少这表明了王沂河的一个态度,纵使我现在拥有足以颠覆大明的力量,但我愿意给你一个面子,毕竟大明自一开始到现在,都给足了王沂河脸面,对于王家的防护,也一直仅仅只是防护,没有半点监视行为,仅此一点就赚足了王沂河好感。 可以说,是下了一步好棋。 朱先樆感激地看了王沂河一眼,叹了口气道:“麻烦王卿送几位先祖一程,他们初心是好的,也料到会出现今日这种情况了。” 得到首肯之后,王沂河点点头,双眼死死地盯住这黑黢黢的入口。 第182章 事后 但是出乎王沂河意料的是,这五只先帝在距离地面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止住了自己的脚步,整整齐齐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沂河注意到,五位先帝趴着的地方再往前两步,就是真正的石墙,以及伪装成石墙的触须的分界之处。 只需再往前两步,他们就能离开这条触须,但是他们却选择停滞于此,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 莫非他们知道王沂河有能力将他们抹消,因此才显出如此忌惮,却又依依不舍的模样? 王沂河有自信,他们绝无可能有此见识,恐怕是这根触须,通过他逃跑的手段认出了什么吧? 王沂河故意等了片刻,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五位先帝便转身离去,显然,这根触须可以容忍五位先帝所化寄生虫趴在其薄弱之处啃噬祂的骨血与能量作为养父,但是祂不会容忍这五位先帝携带着从祂这里吸走的能量离开其躯壳。 虽然,哪怕五位先帝奋力二百载,但实际上他们汲取的养分也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但是,即便如此,这根触手也不可能容许他们将这些能量带走。 毕竟若是在祂体内,那就还算是祂的,但一旦离体,更何况是送死,这简直是毫无意义。 只可惜,祂低估了王沂河,也没想到王沂河的《非想名箴》在加持了真仙法理之后,竟能影响到触手里面,直接将五位先帝抹除。 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放虎归山的,如今看来那根触手本身并不可能在界内搅风搅雨,祂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是五位先帝就不一样的,若是放任他们回去,指不定会在日后成为大患。 好在,只要他们不能在眨眼间遁入方才那个梦境,王沂河就能轻松拿捏他们。 这根触手的意识似乎是对王沂河赶尽杀绝的行为视若无睹,如此看来,那珍珑局对于不被许可者的压制,似乎比王沂河想象的还要大,以至于这样一根大罗残肢,竟然不敢动手。 事实上,无需什么特殊的手段,只要这根庞大的触须挥舞起来,就能像刚才一样给王沂河造成不小的麻烦,王沂河毕竟想要磨掉这根触手只能是水磨功夫,有这时间他早就被这根触手搅成一团肉泥了。 至于旁的手段,《奇想斋妄言录》比之《非想名箴》仅仅是胜在一个“奇”字,论杀伤力,可越不过去分毫。 王沂河先是暗自观望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某只黑猫的踪迹,他对于自己在遇到不得了的事情之后,必会有某只黑猫跳出来解惑这件事,几乎成了习惯,如今却是被打破了。 看来,纣绝阴天似乎是不愿意让自己知道这条触须的真相,或者说他现在不该知道这一点。 随后,王沂河望着这条深不见底的通道陷入了沉思,如今他才有空去仔细梳理自己的所见所闻。 别看他方才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带一个朱爱国跑出来,事实上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只要踏错一步,被这触手的内壁拍中,当即便能将他重创,介时跌落下去,就是万劫不复之死局。 如今能安然回归,已是万幸。 不过事到如今细细想来,这五位先帝化作寄生虫,依托于这神经元之上,不仅蚕食其肉身的能量,更能挖掘潜藏在神经元中的信息,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过眼熟。 他不得不将其与已被他所收藏的《昔见七抄》之一,《见螟砂尘入穴抄》联系在一起。 二者实在是太像了,同样的化虫法,同样的啃食灵机,窥探灵魂,只不过五位先帝碰上了个硬茬子,根本不可能接收仅仅是保存在着一个神经元内的庞大记忆,因此也做不到《见螟砂尘入穴抄》的最后一步,螟虫入穴,取而代之。 “你们这化作寄生虫的方法,是从何而来。”王沂河问向朱爱国,朱先樆也同样的投来了疑问的神情。 这以身化作寄生虫的方法,明显不简单,哪怕不是《见螟砂尘入穴抄》,肯定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想要做到这一点,必然不是什么临时传授就能做到的,恐怕需要不少的时间准备。 因此,王沂河确信,在朱爱国得知此处,并第一次进入与列位先帝照面之后,他就一定得授了这化身寄生虫的办法,并且已经为之准备了些年岁了。 至于朱先樆为什么不知道这法子,倒是好解释得很,毕竟朱先樆已经被认定会在三十年后死于万众审判,自然也用不上这个化虫之法了。 “这法的来源你们也认识。”面对着二人的注视,朱爱国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将他所知和盘托出,“便是礼王,卢妙音。” 王沂河与朱先樆同时脸色大变,互相对视了一眼,震惊中又带着一丝丝疑惑。 震惊是因为,被历代先帝当做用以攫取这条触须奥秘的办法,果真与《仙砂返魂箓》有关。 疑惑则是,在《仙砂返魂箓》被王沂河处理掉的那一刻起,所有其影响都应该凭空消失了才对,这一点朱棣已经证实了,为什么对五位先帝的影响还在? 难不成,这根触须体内,或者说那个梦境之中,不算是在此方世界之内不成? 这时,朱爱国惊呼道:“我想不起来那法子的具体内容了!” 听见这句话,王沂河与朱先樆才在朱爱国诧异的目光中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看起来朱爱国应该是打心底里不想变成那虫子,因此在得到那方法之后,又得知自己的继任者是自主觉醒的法主,他暂时不用交出《帝鉴图说》,也就不需要在短时间内准备好进入“帝陵”埋葬自己。 因此,他直接下意识地忽视了五世交给他的方法,甚至还是吃吃喝喝游山玩水,想要将自己日后不能再享受这些前好好放纵放纵。 他甚至给自己改名朱爱国,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最后他还是为了大义,要进入自己的宿命。 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摆脱了这宿命,甚至连那该死的法子都莫名奇妙地自己消失了。 朱爱国从怀中掏出一本自己一直贴身藏着却再未翻开来看过的小册子,发现里面已经是空白一片之后,就对着这一本白纸在那里傻乐。 第183章 喜极而悲 朱先樆不想搭理这个已经要喜极而泣的太上皇,扭头看向王沂河,征求他的意见道:“现在该如何对待此处?” “我可没有什么办法来对付祂,好在看起来祂至少暂时是安分的。”王沂河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能做到一劳永逸,虽然明知道这么一根从界外伸进来的触手,将会是心腹大患,但是此时此刻,也确实没有对付他的绝佳方法。 “既然如此,这乾清宫本就不对外开放,今日起便索性彻底封锁,朕亲自日夜看照。”哪怕是国运化身,朱先樆亦是难掩疲色,“左右朕本也没得几时安稳,如今不过是再添一点罢了。” 其实情况根本没有朱先樆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她也不是真的日夜不得安眠,这国运由万民供养,已然生出来一丝神智,又因常伴朱先樆左右,把朱先樆当成了母亲,几乎奉她为主,唯命是从。 虽然这意识刚刚诞生,但却并非婴儿一般宛若一片白纸,朱先樆交代给祂的任务,祂非但能听懂,而且能做得极好。 甚至几日下来,这国运之灵已经可以替代朱先樆的部分工作,至少,全天候超大范围全方位摄像头这个职责已经不需要朱先樆亲自来做了。 而国运之灵又没有像朱先樆一样需要睡觉来恢复精力的烦恼,而且哪怕是有什么事发生,祂虽不像朱先樆一般可以直接剥夺犯事者的权柄,却也能做到一定程度上的压制,实在不行,再叫朱先樆醒来,也是可以的。 所以说来,除了刚开始几日朱先樆确实是未曾闭眼之外,在她发现国运的妙用之后,便再也无需日夜关注全国,不得片刻安眠了。 不过,她可以偷懒这件事,她自己知道,新生的国运之灵知道,别人可不知道啊,毕竟国运之灵捏出来的“朱先樆”,可与朱先樆自己捏出来的,毫无区别啊。 哪怕是国运之灵的压制与朱先樆的禁令有些差距,他们也会以为,是陛下不想让他们过于依赖《无法言说》的禁令,才特意减弱了些许威力,免得国朝的法主们日后完全失去战斗力。 陛下深思熟虑,她真的,我哭死。 王沂河却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若有何异动,直接告知于我即可,我必尽力而为。” 朱先樆欣慰地看了他一眼,真诚道:“就等你这一句话了,不过也请王卿放心,朕亦会关注你家,定不会让你家遭宵小侵扰。” 王沂河亦是点了点头,虽然以王沂河在自己家的布置,他自问已是万分周全,若是能有破了他家禁制的存在要对付他家,那他就是亲自出马,也是无济于事的。 即便如此,至少朱先樆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很满意,而且他也知道,即便没有这件事,朱先樆对于他家恐怕也是一万分的上心。 “还请上皇行事依照以往,莫要漏出破绽了,切不可被人发现此处的异样。”朱先樆瞥了一眼乐不可支的朱爱国,忍不住叮嘱道,“这地方眼下可是深渊,任谁进去都是当食材的下场,他们身死事小,把那东西给喂胖了,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她看朱爱国如今这幅模样,生怕他被人发现端倪,这要是被人发现大明的太上皇心情莫名奇妙地好的不行,一天天地呲着个大牙在那里傻乐,谁会不起疑心? 只要稍一调查就会发现,太上皇变成一个笑呵呵的傻子之前,是被当今召回了帝都,进了紫禁城。 哪怕不论是前面的皇帝办公场所还是后方的明史博物院,其安保级别都是最高的,但越是如此,他们越是可以更加轻易地断定,紫禁城中有大秘密。 否则,皇帝的办公场所应用了最高级别的安保还算可以理解,可后面那部分即便是保护性古建筑又如何?凭什么和皇帝居所一个级别? 本来嘛,对于一个研究古史的博物院又有什么必要安插间谍,但是若朱爱国当真让人起了疑心,前面那一部分的三大殿等皇帝办公场所用脑子想他们都不可能从这里动脑筋。 但是,妄图从明史博物院入手之时,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发现,这明明已经被大明官方宣称分割出来的专门类博物研究院的安保等级,完完全全是拉满的。 他们立马就会意识到,紫禁城内的秘密,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诸国大势力有家底的可能会忌惮于大明的报复而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他们完全可以挑拨那些散兵游勇,土鸡瓦狗为先驱,这些人的的脑子已经被洗得不属于他们自己了,只消以他们的信仰驱使,简直是如臂挥指,事后也可以推到这些人的信仰上去,这样的手段简直无往不利。 连大明也用过。 虽然现在的大明不怕这种自杀式袭击就是了,但是不怕归不怕,若是能安稳一些总归比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要好很多。 想到这里,朱先樆冷冷地看向朱爱国,若是这位上皇不能克制住自己,她不介意将年事已高上皇请去凤阳老家荣养。 至少,这甚至能解释她为何无故要召回在外游荡的太上皇,表面上以上皇突发恶疾为由送上皇去修养,再暗地里以其影响皇室形象为由圈禁,实际上是对于老牌军部势力的打压。 再让各军区配合一下,简直完美。 明里暗里的理由都合理到难以置信,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朱爱国见朱先樆望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他也有点心底发寒,本能地把咧开的嘴闭上,当即表态道:“陛下你是知道我的,老夫向来稳重,只是今日突然得此喜事,一时间乐不自胜罢了,你给我几分钟,我一定控制住我自己。”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朱先樆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位前任虽然能力确实出众,否则也做不得皇帝,但是却也是出了名的藏不住心思。 这俩人在此勾心斗角,王沂河却是在一旁看足了乐子,只可惜了,手上没什么小吃。 第184章 结网以待 接下来几分钟,朱爱国简直用尽了毕生精力,据理力争,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试图从各个角度论证自己不会暴露出去,想要保留住自己的自由。 但是,朱先樆不为所动,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她甚至觉得朱爱国吵闹。 这个时候,王沂河突然中止了自己的看戏,抛出来了一句话,让两人同时眼前一亮。 “恐怕陛下突然把太上皇圈在凤阳高墙,无论是多么合理的理由都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王沂河道,“毕竟,现在可不是您刚登基那两年,太突然了。” “倒不如,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劳烦上皇驻守这乾清宫,当个饵食,把那些宵小钓出来,来一个一网打尽,如何?”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朱先樆与朱爱国一大一小两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会想不到吗?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甚至朱爱国是故意表现得自己好似控制不住表情的模样,就是在给这个借口。 只不过他们两个都不愿意主动提这件事,希望由对方来提。 朱爱国认为毕竟当今是朱先樆,由她来决定再好不过,而朱先樆则觉得,为了皇帝的颜面,还是让上皇来背这个锅吧。 刚好这又是如今皇帝制度完美的例证,你看,老上皇年老昏聩了不是? 只不过朱爱国从未想过要拿自己作饵,在他看来,自己抖出去这件事,将那些宵小的视线引到这,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 而且也不是没可能有人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试图通过他来得知更多的消息,他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承担好吧。 但是坐在风暴的中心迎接正面冲击? 朱爱国不着痕迹地瞪了王沂河一眼,你小子也是狠人啊。 朱先樆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抿嘴轻松地压制住笑意,他可不是朱爱国,已经卸任,克制住自己真正的想法可是很重要的。 虽然她认同这个方案,但其中细节还有待商榷。 乾清宫毕竟是大明近五百年古宫,历史文化悠久,是朱明皇室统御天下的象征之一,时间赋予了这座宫殿特殊的意义,更何况其位于紫禁城的正中心。 这是相当于把整个皇宫当做了诱饵,若是稍有差池,不仅有损皇室颜面,更是会直接大幅降低朱先樆的威信。 在自己卧榻都有人敢作乱了,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当然,她也不会认为自己手持《无法言说》便无敌了,世界之大,拥有奇奇怪怪权柄的法主不计其数,诸国顶尖的法主都有一些不得了的本事,不是她一句“噤声”就可以限制的。 旁的不说,那些个肉身法便不惧她的手段,一如藏匿于喜峰高山上的那一尊活佛《金刚莲华大胎藏界曼荼罗》朱毕古,其肉身之强悍真可谓骇人,便是完美克制了朱先樆。 只可惜,哪怕朱毕古的精神力量也不弱,但同为近仙,温玄熙却能将其完美拿捏,王小六的剑也锋锐之极,可破金身。 以至于这尊活佛,在八十年前吃了一次大亏之后,便一直枯坐喜峰宝莲寺,再未出来。 因此,战场决不能真的在这紫禁城内,否则这座饱经风霜的皇宫顷刻间就会毁于一旦。 “让王小六去把温玄熙换回来。”朱先樆一开口二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的确,既然战场不能真的在紫禁城,但是这里会成为焦点这件事又再难有变,既然如此,调梦主回来,在此提前编织梦境,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有【织梦者】在手,再加上温玄熙的《梦林玄解》又本就站在世界梦主的顶端,他完全有能力不知不觉间在这里织造出一个与现实接轨的梦境,这作为即将到来的战场,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王沂河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他就是想不出来这不对之处,只是心中一直有一个警铃在疯狂地摇动,似乎试图在告诉他什么,可他就是感觉一片迷茫,无所适从。 怎么办,要阻止吗?可朱先樆的方案看起来的确是合理到不行,若非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也找不出丝毫破绽来。 究竟是什么呢? “这出大戏开场之前,记得叫我过来,我要占个最好的位置观看。”王沂河表示,他想要掺和一脚。 朱先樆看了他一眼,笑道:“王卿愿意赏光,那自然是极好的。” 其实他们都认为,这一次应当不会出现什么近仙级数的存在,那就不是试探了,而是宣战,所以朱先樆对于王沂河想要来观战,也觉得好奇。 毕竟哪怕是近仙对于这一位来说,也不算什么,如果王沂河肯镇守紫禁城,她甚至可以不用从扶桑调温玄熙回来,直接坐等着看那些杂碎灰飞烟灭就可以了。 但是王沂河并没有明确表示她愿意出手,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一如国朝各地的安全组不能完全依赖她的《无法言说》,以免日后彻底失去战斗力一样,她也一样,不可能完全依靠王沂河,这是真正的取死之道,是慢性自杀。 所以她对于自己这个计划还是很满意的,而王沂河突然表示自己要来观战,朱先樆也挺高兴,这算是给本就比较稳妥的计划上了一个保险,哪怕诸国孤注一掷,来了什么让温玄熙与朱先樆联手都棘手的人物,有王沂河在却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虽然朱先樆身形依旧朦胧,看不清神情,但是在王沂河表示自己要来掺和一脚的时候,朱爱国还是感觉到其身上升起一股惊喜,这让他不由得心生疑窦。 这位王沂河的手段他也算是见过了,别的不说,在这个速度上面可以算是他生平仅见,火箭都没有这么快的,但由于只是惊鸿一瞥,根本猜不出其权柄来。 但见朱先樆的态度,这一位恐怕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如此一来,哪怕需要在这里成为一个诱饵,朱爱国也算是安下心来。 毕竟之前在那触须之中,王沂河完全可以把他丢下,但还是选择捎上了他,仅此一点,这就是一个良善之人。。 第185章 引诱 虽然口头上算是下了决定,要以乾清宫与朱爱国作为诱饵,要钓一条大鱼,但实际上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扶桑是打下来了,但是在这地方被彻底管控得当,并且国际上都认可这里是大明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之前,大明的战时状态便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是,哪怕朱先樆如今有权可以一言而定天下事,但是在某些问题上,她还是得与内阁商量着来,特别是以乾清宫作饵这种敏感问题上,莫说是内阁首辅徐既兰,便是明史博物院时任院首陈思君,作为明史博物院的院首,他在大明学者中的号召力可想而知。 甚至都不需要陈思君出来振臂一呼,紫禁城在所有大明历史学者眼里,都是圣地一样的存在,哪怕这里甚至能被称作朱氏老宅,但是显然,老朱家现在不能决定这座古皇宫的去留。 因此,朱先樆若是不想被学者们群起而攻之的话,就得想办法说服陈思君,只要说服了陈思君,剩下的就好办了。 也就是说,她要做的可不仅仅是说服陈思君,其实是得想办法说服陈思君,让他去帮助安抚大明的学者们,这可比单单说服陈思君要难得多。 而且,那些人反应过来紫禁城有问题,也需要些时日,毕竟目前为止,不过一日,只能说朱先樆找朱爱国可能有些事情要商量,直到数日之后,有心人就会发现,大明的太上皇朱爱国,再进入这座紫禁城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到那时候,他们就会考虑考虑,是不是要来捋一捋大明的虎须了。 这些时日下来,不仅仅是朱先樆发现了能以国运之灵代替自身作为监控全国的工具,盯着大明的这些人也同样发现了朱先樆这《无法言说》的漏洞,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无敌。 但是,这不够。 因此朱先樆安排的王小六与温玄熙是在暗中进行的换岗,并让王小六以秘法打扮成温玄熙的模样,王沂河更是借出了已经到手的【丈今筹】,让王小六不仅可以模拟温玄熙的样子,更是可以使用他的手段。 虽然比不上温玄熙本人,但是所求的只是让他能隐约透露出“梦主”的气息罢了,再加上假意隐瞒“温玄熙”的行程,让王小六所扮演的温玄熙在扶桑虽然不露面,但是有心人却能感觉到一位强大梦主存在扶桑的踪迹。 而王小六不久之前还被发现过只剩下了半个骨头架子,因此他不出现在人前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此一来,至少能营造出温玄熙确实在扶桑的事实,不过在各方宵小试图探紫禁城虚实之前,一定会先去试探一下身在扶桑的“温玄熙”。 这倒不是问题,哪怕温玄熙已经不在扶桑,但是王小六手持【丈今筹】,他不熟造梦法,短时间内编织不出一个足够完美的梦境,但是他还不能编一个小梦境来联系温玄熙吗?对于温玄熙来说,往来两地之间,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只消试探那么一次,顶多一两次,甚至有可能由于害怕打草惊蛇,他们甚至会不试探确信,温玄熙的确是受命镇守扶桑了。 这段时间,只要温玄熙不在帝都露面,这个计划就很稳妥。 好在温玄熙曾经与朱先樆透露过,这在梦中跳跃的手段,唯他《梦林玄解》独有,而且是在持有【织梦者】之后,他才拥有这全世界乱跳的能力,在此之前,就算他知道自己的《梦林玄解》有这个本事,但是他根本没有驱使这个手段的本事。 但是这些人明摆着是自那君明泽构陷大明之时便已经在盯着大明了,因此太上皇朱爱国受回京之事,他们似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并且在朱爱国进入紫禁城之后,仅仅两日未能出来,便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第一批开始行动的人中,甚至无有一人是法主,全是普普通通的人类间谍,他们可以称得上是人类最厉害的那一批地下工作人员了,行事极为隐蔽,哪怕是同为此类工作的锦衣卫,也未在第一时间发现端倪。 毕竟大家互相作对的时间已经久到可以用历史来形容了,他们对于锦衣卫,对于这一代锦衣卫的行事作风,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绝对可以说是有不小的了解的。 至少对于时任锦衣卫掌事主官陆听仙的信息,不管是真是假,他们绝对是仔细研究过的。 即便如此,他们顶多也只能瞒过陆听仙几个小时,再久却是不可能了。 只不过,他们能瞒得过陆听仙,甚至可以瞒得过坐镇中枢的朱先樆,毕竟朱先樆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大明全境嘛。 但是,他们瞒不过代替了朱先樆的国运之灵,也瞒不过正开开心心在明史博物院,即以前的皇宫内部参观的王沂河。 这回可与以往来旅游时大不相同,很多处于休养期间的宫殿,甚至落了锁,被明史博物院认定为“开放日期为待定”的宫殿,全都由专人带着王沂河进去仔仔细细地参观了一遍。 甚至许多尚在修补的文物都拿出来让王沂河近距离观看了一二,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正是在这时他发现了这些动小动作的人,不过他并未轻举妄动,按照朱先樆的安排,除非是陆听仙上报,他们都当做没看见,务必要让这些宵小无法认为他们没有超乎寻常的监视手段。 在这件事上,朱先樆早有准备,事实上就连前一段时间她在全国各地降下《无法言说》禁令之前,都会要求各地安全组激活一下特质的官印。 给多方势力造成了一个误解,便是大明的这种手段只有在激活官印之后,大明皇帝才能借助官印隔空施展手段。 但事实上那些发现朱先樆根本不需要官印作为媒介的人,都在发出消息之前被结果了,根本没人把这个极为重要的消息传出去。 第186章 惊天 那么在王沂河面临这根恐怖的触须的时候,纣绝阴天当真没有在一旁看着吗? 嗯,怎么不算呢。 只不过,当时纣绝阴天与王沂河,隔了这条触须的外壳罢了。 这个梦境与王沂河此前所经历的所有梦境不同,倒是与他此前进过的纣绝阴天体肚子里,那个伸手不见五指完全漆黑一片的空间有些相似。 纣绝阴天悬立于半空之中,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触须。 这条触须的长度,确实如那五位先帝所说,甚至更长,纣绝阴天与之相比,就好像是奔腾大江旁边一只眺望大江的虫子一般。 从纣绝阴天的角度,仅能看到左边的虚空中开了一道口子,这条触须伸了进去,而右边则是完全望不到头。 “出来吧。”纣绝阴天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寒意,显然,祂对于方才这条触须闹出来的动静很是不满,“还是说,想要本座请你出来?” 从身前的触须处,冒出来一丝丝无形无色的气息,最后在纣绝阴天身前凝成一道人影,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倒是与王沂河有几分相似。 “怎么,我取回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这人影看不出神情,但显然是有些激动,“我乃明彩,那是我的道果。” “狂妄。”纣绝阴天冷笑了一声,“你敢自称真人吗?你不敢,不过区区寄生在尸骸之内的虫豸,也敢盗用真人名号?给你脸了?” “瑞麟,你给本座听好了。”这自称明彩,但却被纣绝阴天称作瑞麟的人影,在纣绝阴天的气势之下不敢妄动,神色间却是包含倔强,“不要再给本座节外生枝,否则你必遭大祸。\" 这几个字简直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纣绝阴天的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哪怕祂隐藏的再好,还是让瑞麟感觉到了那微不可察的一丝丝颤抖。 瑞麟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勾起:“被那位娘娘责罚了?” “看来,我这次试探,让娘娘很生气啊。” 瑞麟的语气实在是惹人生气,但祂好像笃定纣绝阴天不敢对祂动手,这才如此狂放。 只是祂没想到,纣绝阴天彻底被祂这轻松调笑的语气给惹怒了,周围的气势眨眼间几乎要凝成了实质,仅仅是气势的压制便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可惜,影响不到祂。 “啪,啪,啪。”瑞麟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轻笑道:“不愧是曾经踏足过那一步的存在,您这气势,若是等闲的金仙,怕是在您手中,仅这一下便要损失三成胜算吧?” 纣绝阴天动手了。 以瑞麟与纣绝阴天目前在的位置为分界线那深入黑暗之中不知其长度的一部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而右边的那一部分,却是极剧膨胀,但是这梦境与赤县大世界相连的孔洞,却似乎只有刚刚好让原本的触须伸出去那么大,如此一来,膨胀的触须直接将这个相接之处堵住。 也不知是不是纣绝阴天有意为之。 纣绝阴天明明似乎用这个办法,堵住了这条触须继续伸入赤县大世界的可能,但是看模样瑞麟似乎并未因此恼怒,反而是笑出了声。 随后又佯装严肃地呵斥纣绝阴天道:“玷污真人遗骨,不知尊神要作何解释呢?” “哈?”纣绝阴天好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捂着嘴巴笑个不停,“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莫说这不过是区区一根绒毛,便是我当真对真人尸骸动手,你又待如何?” 纣绝阴天哪怕说话如此嚣张,却也是不敢承认这“玷污”二字的时候,这罪名可实在是有些重,怎能让其被安在自己的头上。 但是,瑞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祂只被纣绝阴天的嚣张发言吓了一跳,不由得心中暗忖,这纣绝阴天究竟有何依仗,居然敢说这种话。 很快祂就知道了。 瑞麟脸色铁青地死死盯住纣绝阴天缓缓抬起来的手,这手倒是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是手上悬浮的一枚看似平平无奇的,状若黄铜质地的小印,却是让瑞麟脸色铁青。 “冥……冥玺?”瑞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音,他现在是真的产生了恐惧的情绪,“你竟是钦命冥土巡狩?这简直是笑话,冥主竟会钦点自己膝下爱宠都冥土事?祂是疯了吗?” “大胆!”纣绝阴天声音猛地放大,祂都快被瑞麟的话给吓死了,这种话是可以乱说的吗,对面这蠢货自己死了还则罢了,溅祂一身血,甚至连累到祂可如何是好。 祂已经不敢再让这厮这般继续口无遮拦下去了,作势便要用冥玺镇压此獠。 只是还未待纣绝阴天催动冥玺,瑞麟口中突然吐出来的话却是惊得祂险些没拿稳手中的冥玺。 “你可知,灵皆真人归寂之时,相伴左右的是谁?是我啊!”瑞麟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阴恻恻地道,“祂当时与我说的是,今日一别,当为永决,让我好自为之。” “正是在其归寂之后,其肉身清澈若稚子,我才得以鸠占鹊巢,据其肉身为我所用。” 也是,这瑞麟本就是从某位真人骨骸之上诞生的尸只念,自然是熟悉怎样驱使真人尸身的。 只不过,出乎瑞麟意料的是,纣绝阴天似乎并未停手,冥玺依旧飞了起来,悬于二人头顶,白色的光滑照亮了周身的地界,若非二人本身都不简单,常人仅此一下,便足以被震得魂魄离体,肉身不稳了。 “不是我。”纣绝阴天撇清关系道。 不是你?那是谁?难不成还能是你家娘娘不成? 正在瑞麟疑惑之时,一条蛇尾突然从冥玺的白光之中伸出,竟是直接将瑞麟无形的魂体缠住,使得祂动弹不得,随后才发现,这是一尊人身蛇尾的女神,其形乃天人造化,虽为人身蛇尾,却显出一种让人惊为天人的美感,绝无丝毫不和谐之处。 好似祂这样,才是最完美的道体一般。 “说清楚!” 第187章 何谓大罗 “怎……怎么可能。” 瑞麟是魂体,并没有实体,但是被蛇尾掐住的祂还是感受到了窒息。 祂虽并非大罗,却是从大罗尸身诞生的尸只念,祂对于大罗的理解,远胜他人。 至少,对于三主之中,令主与知主无法离开上道庭这件事,祂不能更确定了。 可自己这窒息的感觉,却也做不得假。 没办法,面对这位曾经的五道鬼帝,冥土之主,现在的令主\/知主,哪怕是本体在此,祂也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只不过是一道分魂。 因此,祂也只能乖乖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在场的三位,令主\/知主自然不必多言,祂本身便是大罗,而纣绝阴天与瑞麟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承受了一部分属于大罗的信息。 什么才是大罗?祂们再清楚不过了。 大罗是诸有的最不可思议,是一切不可能之成就,但同时,诸位大罗也是诸有存在的支柱。 在虚无之中,只有大罗承载了足够的不可能,才能产生足够的诞生世界的可能性。 这样的大罗,存世有九位,九为数之极,九位大罗所代表的不可能刚好与诸有世界生灭所代表的可能性相持平。 至于是先诞生的大罗,还是先诞生的世界,这实在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悖论,虽然诸位大罗都怀疑其中的问题,但哪怕是最古老的大罗也记不清其中关窍。 但唯可确定,诸有是在不断扩张的,无数年前,诸有所能支撑的在世大罗数量,仅有八位,直至三届三主之前,存世大罗的名额突然多了一尊。 诸有的扩张到了临界点,想要保持诸有的存在,自那时起便需要九位大罗的支撑,而诸有,也可支持九尊大罗在诸有行走了。 而当有一尊大罗逐渐承受不住诸有可能性的倾轧,要自不可能跌为不可能的时候,祂就会选择归寂,而这个时候,缠绕在诸有周边的不可能便会被吸引过来,填补这个空缺。 便是有一尊大罗,要自永寂归来,重新降世了。 但是,当大罗要归寂之时,绝不可能说出永别这种话,因为总有一日祂会归来的。 要么,祂真的找到了离开这座供他们歇脚的渡世宝筏的方法不成?否则,祂总不可能是真的想要陷入“永寂”吧? “你先告诉我,灵皆归寂的原因。” 由于三主的位置特别重要,令主与知主以需要承受的可能性,相当于总数的百分之五十,而三都地道首则需要辅助二主,更是需要在二主其一有缺之时暂时顶上,以免崩缺。 因此,担任三主的,必须是刚刚降世的,全盛时期的大罗。 所以,这位令主\/知主,对于自己前任的归寂原因,一无所知。 “是判断失误,祂与小七真人同时受到了十二位一字,以及三贵主之一的再临的围攻,祂承受了大部分的正面冲击,以至于几乎坠入另一面。”瑞麟道,“小七真人得以当场归寂,而当我见到灵皆真人的时候,祂已经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存在,要与虚无等同了。”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按理祂不能立刻归寂,必须由三位以上大罗的相助,帮祂稳住真我,甚至得想办法帮祂建立足够重量的锚点,否则祂是真有可能一去不回的。 损失一尊大罗,是诸有绝对无法接受的局面,现存的大罗都是保证诸有这一艘渡世宝筏能存续的根本,失去一位大罗,意味着其他大罗的压力会陡然间变大。 便如同今时今日,如同时任令主\/知主一般,同时承受两座尊位的压力,即便只是暂时,但是所有大罗中,能有这个本事的,有且仅有三位。 乐庭道首·物主明彩真人,益羊山主·盗山贼,以及这一位,五道鬼帝·娲皇风里希。 “祂没有向其祂在世真人求援?”风里希神色严肃,祂现在有些头皮发麻,祂自从发现自己继承的是一个二位一体的尊位的时候,便知道这是一个烂摊子。 但是祂没想到能烂到这种程度啊! 再加上三都地道首尚未归位,祂现在简直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半个诸有,说句难听点的话,祂现在也就只能压制像瑞麟,纣绝阴天这样的金仙了,便是一些战力几近大罗的太乙,祂恐怕都我也能为力。 而且,瑞麟的口中,消失了一个人。 前任知主,上告帝君哪去了? 若是三主都在,哪怕是三贵主之一带着十二只一字围攻,非但不会有如此惨烈的结果,甚至还能反杀。 所以,上告祂人呢? 不仅风里希想知道,纣绝阴天也想知道,事实上在上一次风里希归寂期间,作为三都地道果之一的【长眠】道果【冥玺】,也一直是在三都地道首的手中。 直至赤县水君小七真人归寂不久,纣绝阴天才随着风里希的降世从【长眠】中苏醒,也因此受风里希法旨,钦领冥主诸事。 所以,纣绝阴天也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之前本稳定运作的三主,陡去其二,另外一位,风里希也感知到属于曾经知主上告帝君的法依旧在世,也就是说祂尚且还承载着一部分可能性,只不过已经不再是知主那种体量了。 所以,这位上告帝君,并没有遵照三主卸任等同于归寂的规律,祂不知所踪了。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瑞麟苦笑地摇了摇头。 “你怎会不知?”纣绝阴天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能活下来不就是灵皆对你起了兴趣吗?自你诞生以后,祂保下了你,便把你带在身边,几乎形影不离。” “而那灵皆童子与上告帝君又相交莫逆,祂俩一为令主,一为知主,上告消失你又怎会不知?” “上告是在那一次围攻之前消失的,莫说是我,便是灵皆也不知道祂的去向。”瑞麟叹了口气道,“更何况,我不过是一个听话的实验品罢了。” “所以,那灵皆究竟有没有向其祂几位大罗求救?”风里希向纣绝阴天摆了摆手,示意祂住嘴。 对于灵皆保下瑞麟的原因,风里希也有所了解,毕竟祂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留下了纣绝阴天。 第188章 古怪 “没有。”瑞麟无奈地苦笑,“来不及,那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灵皆真人身上漫延,不过几个呼吸就将祂吞吃了大半,祂直言已经无力回天了,交代了一些事情,随后便深入了虚无。” 以瑞麟所描述的灵皆的状态,深入虚无,这与自杀无异,想来祂是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压制自身的坠落,为了防止造成更加难以挽回的后果,决议要另寻他处作为自己的久眠之地。 “这不可能。”风里希微皱了一下眉头,“哪怕是再临,加上十二只一字,也不可能把一尊大罗逼到绝路,更何况我了解灵皆,祂速来谨慎,又坐在令主之位,可观诸有,又怎会面临如此局面,而无察觉?” 由不得风里希不慎重,这可以瞒过灵皆的手段,自然也能瞒过祂,虽然祂自问要强过灵皆,却也不愿被人算计。 “不仅仅是再临。”瑞麟解释道,“尊主已将过程告知与我,让我转告继任的令主,也就是您。” “按照尊主所言,那东西祂从未见过,乃是一颗眼珠子,祂说我只需告诉您这一点,您自会知晓。” 风里希自然对瑞麟口中的眼珠心中有数,以祂对灵皆与七泽烟手段的了解,哪怕那再临带着十二只一字伏击二人,又动用了那颗眼珠,却也落不得好去,甚至七泽烟可以顺利归寂,灵皆又能带着重伤回归上道庭,还能见瑞麟一面,说明至少再临与那十二只一字,应当是被祂们换掉了。 如此一来,至少这样的交换,祂勉强还能接受。 也确实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只不过,又是谁算计的灵皆呢?祂灵皆可不是易与之辈,更是事事要与上告交流,不得上告首肯根本不会有多余的动作,那上告莫名失踪,也是一件怪事。 “七泽烟?”祂又问道。 也是,当时与灵皆一起出事的是这位赤县水君,最后七泽烟虽也不得不提前归寂,但祂至少是归寂了,风里希感知过,其道果也尚存在于世,而不是像灵皆一般,哪怕是风里希,也感受不到任何祂道果存在的气息。 那一枚【灵石】,好像从这诸有消失了。 灵皆,不是寻常大罗,祂虽不似风里希,明彩与盗山贼一般可以承载半数可能性,那也是因为祂受过重伤,且一直未愈。 灵皆哪怕在诸大罗中,也是最古老的那一位,先有大罗还是先有诸有的悖论,就是从祂开始的,祂是诸有的第一道灵机,亦是第一块灵石,可以说祂成道之后,以己道涵盖诸有,诸有才出现了灵机,才有了修炼之法。 这样的人物,若是当真【永寂】,绝对是祂们所无法承受的,灵皆太古老了,古老到有些事情只有祂知道,就连能做祂主的上告与祂相比,也不过是孩童。 事实上,在瑞麟告知,灵皆可能陷入永寂之难之时,风里希已经在安排祂所能调动的一切资源,给灵皆准备锚点了,更是开始寻找几位在世大罗,誓要想办法将灵皆拉回这一座渡世宝筏。 只是,祂也要查清楚,究竟是谁阴的灵皆,按理来讲,灵皆执令期间,应当是最安稳的才对,除了祂,便是凶威赫赫的明彩最能压制得住了,如今竟是在灵皆指令期间搞事,更是坑害了灵皆,这简直是在祂们的根上动刀子,风里希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应当不是七真人。”纣绝阴天恭敬道,“因为七真人的道果,是碎的。” 说罢,祂又从袖中掏出来一张卷轴,风里希一眼就看出,这正是赤县水君七泽烟的道果【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别看纣绝阴天手中这张卷轴似乎是完整的一张,但事实上其中力量,不及一颗完整的大罗道果之万一。 也就是说,这张卷轴,顶多是【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万分之一,不能更多了。 譬如纣绝阴天手中这方【冥玺】,便是风里希的道果,仅凭气势便能压制住瑞麟,让其动弹不得。 “你手中有多少。”风里希端详了一番卷轴,问道。 “五百七十六张。”纣绝阴天回答,“按照属下的估算,至少得有一万余张。” “嗯。”风里希点了点头,与祂估算的数量相近,便随手将这张卷轴丢给纣绝阴天,“且先放在你那吧,尽快收集齐,莫要耽搁。” “是。”纣绝阴天松了一口气,祂生怕风里希突然间怀疑七泽烟,并且要实施手段针对后者,别看那位七真人已经归寂,但作为令主\/知主的风里希还是有不少办法给祂添堵的,可不仅仅是让七泽烟回归的时间变长这么简单。 曾经有一位大罗,便是在当时令主明彩的算计之下,卡着刚刚回归的这个时间点,被彻底肢解,道果一分为三,直至今日都没见那尊大罗有再次回归的记录。 那赤县水君与明彩真人好到就差穿一条裤子了,本来在不久的将来明彩真人归来之时,发现七泽烟竟是提前归寂就得疯,若是自家尊主再想与七泽烟为敌,那简直是对眼前本就不怎么安稳的局势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好在风里希似乎认同了祂的看法,这水君道果碎成这个样子,明摆着是被那位水君拿来自爆了,好在目前为止祂没在这些道果中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否则祂可能真的拦不住自家尊主了。 “你可有什么头绪?”风里希又转头看向瑞麟,“灵皆与七泽烟在受伏之前有见过什么人?出现过什么古怪的事情?与我说来。” 瑞麟眉头一皱,开始回想。 “古怪的事?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很古怪。” 瑞麟开始回忆在风里希回归之前,灵皆执令时期发生的一系列怪事,自祂嘴里说出来的话,让风里希与纣绝阴天面面相觑,根本无法相信其中的虚实。 甚至于祂们认为,瑞麟是不是因为陡然间面临灵皆可能的永寂,已经疯了? 第189章 怪事 “首先出问题的,是盗山贼。”瑞麟也不敢让风里希久等,直入主题,首先就抛出来一颗大炸弹。 风里希与纣绝阴天互相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三个字,“不可能”。 益羊山主盗山贼,谁出问题了,这个老东西都不会出问题。 祂就不是此方诸有,已知无数节点的原住民。 依稀记得起初,便是这盗山贼第二次让风里希感受到了挫败。 祂是盗山贼,但盗的却不仅仅是山,祂首次出现便从风里希手中盗走了整个诸有。 彼时诸有尚未有如今如此完善的三主承担机制,唯有靠仅有的几尊大罗轮流承负,而风里希更是唯二的,能以一己之力暂时扛住整个诸有全部可能性的大罗之一,却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被盗山贼从其手中偷走了这座渡世宝筏。 若非明彩相助,而且那盗山贼也发现祂根本不可能永远扛住这座渡世宝筏,短时间内还行,但用不了多久,祂就会无以为继,错失好不容易得到手的渡世宝筏。 事实上,祂应当早已清楚这一点,此番做事也是为了以此作为谈判的条件。 自那以后,祂才融入了诸有,由于祂决意与过去做个了断,盗山贼是对其手段的称呼,亦是其道号。 祂的手段堪称诡异,能自风里希手中,悄无声息地偷走诸有,如此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物,也能出事? “祂怎么出的事?说来听听。”风里希现在异常冷静,她眼中含着一丝冷意,“你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位益羊山主具体是怎能出事的,我不清楚,只知道祂是与您一样,同时承载了令主与知主两大尊位,却在短短半个月之后便血洒上道庭,故此才有了灵皆上告两位帝君匆忙续接尊位之事。” 是了,风里希点点头,祂们这轮流降世的机制其实是有排班的,以保证在任何情况下,所有的在世大罗之间都没有仇怨。 不仅上一任令主\/知主理应是盗山贼,就连这一任也不应该是祂,算算时间,应该还是盗山贼才对,而且下一任都不是祂。 祂完全是临时顶上的,称得上是临危受命了。 也就是说,三主之间的有序传承,被连续打断了两次。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出现在盗山贼头上,让人无法接受。 “还有呢?”风里希示意祂继续。 “还有就是赤县水君七泽烟。”瑞麟回忆道,“本该接任七真人三都地道首尊位的迷先生不知何故始终没有出现,是以七真人不得不强撑了一段时日,直至与我家尊主一并遭遇不测。” “我家尊主曾言,七真人与祂遭袭之时,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余力了。” 与盗山贼光速坐化相比,这已经是小事了,但却也不得不关注。 三主的轮换一般来说有两种情况,其一便是如瑞麟口中所述一般,本该在赤县水君七泽烟离世之前,那接任三都地道首之位的迷先生便应该降世,七泽烟将三颗道果和平转交,而后归寂。 绝不是强撑一段时间,油尽灯枯之时,又遭埋伏,含恨而终。 这另一种嘛,便是如今时今日,时任令主\/知主的风里希足够强大,可以一己之力扛起诸有之可能,三都地道首暂时不归位也无伤大雅。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三都地道首也只能区居风里希之下,而绝无手握都三道而令诸有的权柄。 先是连续两任令主\/知主惨遭不测,又是三都地道首的传承出现断层,这桩桩件件都说明,有什么东西盯上了这座渡世宝筏。 而来者,绝非昔日盗山贼一般想要待价而沽,加入祂们的善类,而是贪婪恶心,意图胜者通吃的杂碎。 这样的情况,引起了风里希的警惕,祂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却是离嘴而消散,瑞麟与纣绝阴天都非凡类,却也没听清祂说了什么。 “又来了。” “继续。”风里希的声音已经冷得吓人,瑞麟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被祂的尾巴给缠成麻花了,虽然这仅仅只是一道分魂,但折损于此所带来的意义,绝非瑞麟可以承受的。 因此祂拼命地回忆自己记忆中那段时间诡异的一切,这也是祂唯一有用的地方了,祂知道,诸有各天的天道是没有资格记录有关大罗的一切的,因此至少目前风里希想要得知这些信息,通过祂是最简单的。 而祂也没有那个胆子用这些信息来拿乔,妄图谈条件,那绝对是与自杀无异,是取死之道。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瑞麟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兴奋,“这件事,一定是与这些怪事有关。” 盗山贼全盛时期续接令主\/知主之位,却无端归寂,死状诡异,便是那具尸身,也在灵皆与上告莫名接任,赶赴上道庭之后,当着祂们的面,好似是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啃食了个干净。 当时瑞麟也在现场。 灵皆何等眼力,盗山贼戏弄风里希的那一次祂也在,祂一眼就看出,这是来自未知时空的盗山贼,盗走了位于当时的盗山贼的尸身。 灵皆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尸体上有问题,继而祂就又怀疑到盗山贼的归寂上来。 莫非,盗山贼的归寂,只是一出戏码? 随后,上告在接任知主之后,告诉祂,盗山贼的归寂是真的。 所谓知主者,观一切在,知一切在,因此知主是唯一一个能明确当今在世的大罗是哪几位,是否与约定的名单相吻合的人。 上告肯定地告诉灵皆,盗山贼的法已经不存在于诸有了。 随后,灵皆几乎把整个上道庭翻了个底儿朝天,却毫无收获,这地方干净地好像盗山贼从来都没来过一样。 但是在翻遍了从盗山贼降世到其归寂期间诸有发生的一切之后,上告却是发现了端倪。 虽然,天道无法记录有关大罗的一切,但是祂们却可以通过天道的记录中莫名空缺的一部分,判断这一段与大罗有关。 随后,上告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直接选择离开了上道庭,而未曾告诉灵皆,随后便不知所踪。 要知道,知主与令主一般是不会离开上道庭的,如风里希一般垂下一丝道理,才是祂们常做的。 祂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只可惜如今却是不得而知了。 第190章 波云诡谲 但是灵皆在上告死后发现了祂留下的一样东西,这才是瑞麟所说,此事一定与这一连串怪事有关的原因。 显然,上告不希望灵皆不明不白地被人算计,祂希望灵皆,主动赴死。 风里希瞳孔一缩。 该死,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完全连不成一条线,祂依稀记得上告与灵皆的关系,应该是好到不行的吧?上告怎么会希望灵皆赴死? “那当真是上告留下的吗?”风里希质问。 瑞麟迟疑了一下。 仅祂这一下迟疑,风里希与纣绝阴天便明白了瑞麟的意思。 “不一定。” “不一定!”风里希声音猛地变大,纣绝阴天在祂身后瑟瑟发抖,这谈论的事情级别有些太高了,祂是断断插不上嘴的。 便是这瑞麟,若非灵皆将祂带在身边形影不离,让祂见了太多东西,如今也不该有这个资格与风里希说道。 想当初祂也有这个资格,只可惜自祂放弃前路,自斩一刀后,便再无可能了。 “是。”瑞麟苦笑道,“我家尊主在见到那封信的时候,祂便告知于我,这绝非上告帝君的手笔。” “但是祂又偏偏遵照这封信去做了,是吗?甚至还带上了七真人。”风里希若有所思,“这就是你不确定的原因。” 这灵皆嘴上说的与祂的行为不相符啊。 “是。”瑞麟点头。 “除此之外呢?除了三主的有序传承被破,其祂六位在世行走呢?”风里希问道,“不会也出问题了吧?” “不确定。”瑞麟老老实实地回答,“上告帝君失踪时带走了知主位格,哪怕我家尊主有心强行承接知主以观诸有,却也做不到。” 是了,风里希点点头,这知主位格的确是祂这承接了令主位格之后,莫名奇妙出现的,以哪怕是祂都无从察觉的方式。 上告是没有这个手段的。 因此,此番归来,自一开始祂就知道,情况很不对劲。 其实风里希问这一嘴实属多余,祂能看到的东西绝对比灵皆或者上告任何一位都要多,不管之前灵皆在位时,六位在世行走是否出了问题,至少现在是出问题了的。 知主可以遍照诸有,但要找到大罗,却也不容易,只不过一旦有令主\/知主尊位交替,诸位在世行走自会有感应,便该主动联系上道庭,沟通知主,以便令主安排。 而自风里希承接两大尊位以来,联系上道庭的大罗,一个也没有! 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不该如此。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祂们不敢联系上道庭,会有厄难临头。 要么,祂们皆已遭不测。 后者太离谱了,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一如本就重伤未愈的灵皆,以及无有多少余力的七泽烟,都需要一只贵主拉上十二只一字设计埋伏,方能成事。 要知道,这些杂碎中,能将自己的概念浓缩到一个字的,虽无大罗本质,却有能影响到大罗的能力,若数量多了,稍有不慎也会被拉入虚无,虽不至于灯灭,却也是一件麻烦且恶心的遭遇。 想要处理一尊大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是,一个灵皆可能已经出事,这已经够让人无法接受的了,风里希手中也有此时本该在世行走的大罗名单,其中不乏好手,也有能让祂也感到棘手的人物。 怎么可能一起出事? 不过,既然留给灵皆的那一封信,极有可能不是上告留下的,那会是谁呢? 上道庭听起来像是一处地方,但其实这是唯有知主与令主归位之后,才会以自身位格勾勒出来的一座离世之庭,也就是说所谓的上道庭其实就是知主与令主的位格本身,历来便只有二主,以及祂们带着的人才能进去。 既然可能不是上告留下的,莫非还能是盗山贼不成?倒也不是不可能。 盗山贼有两种留下这封信的可能,第一种便是祂的提前归寂,甚至上告的离去都在祂的计划之中,提前在上道庭中留下这封信,在灵皆与上告勾勒出上道庭之后,这封信才会再出现。 这第二种嘛,就是假设盗山贼是假死,祂便可以引诱上告离开,盗取其道果与知主位格,再于上道庭留下这封信,引灵皆入伏。 无论是哪一种,风里希都是在以恶意揣测盗山贼,毕竟盗山贼给祂的印象实在是不好,祂与这位益羊山主也向来是不对付的。 而在这二种可能中,祂又更属意第二种,感觉更加地合理一些。 但是揣测也只能是揣测,祂心底里清楚,这应当不是盗山贼干的,或者说,就算这是盗山贼干的,祂恐怕也是出于某种原因。 毕竟以盗山贼的手段,若想毁掉诸有,早在当初便可动手,完全不需要等到现在,甚至于当初祂盗走诸有之时,只消直接将其抛弃,诸有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救也救不回来。 偏偏祂就强撑着交替给了明彩与风里希。 仅此一点,哪怕盗山贼给风里希的初印象不好,祂却也愿意给其一点信任。 至于这封信是不是上告留下的,这一点风里希很肯定,绝无可能,祂比瑞麟更了解灵皆与上告,这两位好得就像是一体一般,上告哪怕是自己遇险,也不会愿意让灵皆深入险地,反之亦然。 上告就不可能说出这种话,这也是灵皆与瑞麟断定,此信绝不可能出自上告之手的原因。 不过既然如此,那就需要防范瑞麟了,决不能让祂将灵皆可能永寂的事情传出去,若是上告知晓此事,那不得疯啊?就算要告诉祂,也得斟酌着来,先让风里希试试,能否用锚点将祂拉回来再说。 祂已下旨令冥土各阴司将灵皆的形象设作赏善大神,传照诸有,想办法以信仰作为锚点,先别管那么多,看看能否再联系上灵皆,其他的容后再议。 只不过瑞麟在此地虽只是分魂,但落入风里希手中,分魂与本尊也没什么区别,早在瑞麟被这蛇尾缠住之时,祂本尊也一已动弹不得。 如今风里希拉扯着瑞麟的分魂通过这【冥玺】直接将其带回上道庭,这瑞麟的本尊也就同时随着其分魂被带走了。 瑞麟本身与灵皆的关系,也足以让其成为链接灵皆的锚,总之能瞒上告多久,就瞒多久吧。 第191章 鬼王朱 见风里希毫无征兆地将瑞麟打包带走,纣绝阴天特地还等了一会,见毫无动静,便以为已经没自己事儿了,准备将【冥玺】收起带走。 却发觉自己竟动不得这悬于半空中的【冥玺】,风里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自【冥玺】中传来。 “急什么?”这三个字吓得纣绝阴天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好在风里希似乎并没有责怪纣绝阴天,自【冥玺】中伸出来一只纤纤玉手,手中捏着一颗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珠子,衬得这只手美得吓人。 纣绝阴天根本不敢抬头,这就不是风里希方才投过来的化身了,而是当真为这位大尊的手,纣绝阴天断定自己敢看这只手一下,轻易便会沉浸其中,怕是要控制不住地摸上去。 大罗肉身对于诸有万灵来说,都有着难以遏制地吸引力,控制不住地想将其吞入肚中,让其与自己,或者自己与其融为一体。 若非这灵皆真人归寂之前受到了难以言述的污染,其肉身上的神异几乎被啃食殆尽,否则仅这一根触手深入赤县大世界的那一点点,就足以让全世界的生灵仿若飞蛾扑火一般地冲向此地。 “这颗【鬼王朱】拿去,想办法拖住,尽量让那明彩的降世时间往后拖,能拖多久拖多久。” 这【鬼王朱】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可被大罗称作“大药”二字,须得取大罗尸身所孕育之意识,即尸只念,其通身精华凝聚成一点朱紫,置于初生世界,一方文明之中,由万万生灵供奉千百万年,化朱紫为素白,成一颗温润如玉的珠子,方可成药。 莫要以为这千百万年的供奉,是以生灵信仰,以生机洗去其戾气,实际上却是通过特殊手段,借助这勃勃生机缓慢压缩其中的戾气。 在这过程中融入了难以言述的欲望,恐惧,信仰等种种情绪,要以这个文明各个时代的英雄以及枭雄的血液灌溉。 最后,更是要在这个文明陷入毁灭之时,以整个文明的暮气与死气作为养料,才能孕育出这么一颗表面看似纯白无暇,实际上内里却是充斥着死寂与哀嚎的大药。 这样的大药,在乐庭横空出世,发明出【煅金大药,宝界还丹】这等丧心病狂的炼丹术之前,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虽然其比之乐庭这法子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但所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而且不确定,谁知道这文明最终会有多少“寿命”呢? 而且这【鬼王朱】的成色,也要与供奉其的文明长度与质量成正比,若是供奉其的文明足够漫长,而且质量足够高,甚至是一个跨界的强大文明,拥有金仙级数的存在,那么这颗【鬼王朱】的成色可想而知,甚至能超过乐庭的【九转金丹】也说不准。 当然,也不用担心用的时间太长,毕竟这炼制【鬼王朱】者也可以干预文明进程 使其由盛转衰,顷刻间没落的嘛,这都是可以操作的范围。 如此看来,这【鬼王朱】虽没有乐庭的【九转金丹】那么丧心病狂,却也没有那么伟岸,而且其材料也太过难得,存世量比之【九转金丹】来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毕竟文明易寻,但孕育了尸只念的大罗尸身难得。 本来嘛,诸真在归寂之前都会寻好自己长眠之地,更会让好友帮忙,以各种各样的法子镇压自己的尸身,除非是意外,否则是绝不可能诞生尸只念的。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某日归来,还需要想办法处理自己爬起来的尸身,亦或者自己的尸体被人玷污,这也是怪令人恶心的。 而风里希何等身份,祂取出来的这颗【鬼王朱】也不是什么凡品,乃是极品中的极品,非但其原材料是瑞麟的前辈,明彩真人第七世身尸骸中产生的尸只念不说,供奉其的文明更曾为某一轮横跨了大半诸有的强大文明。 最后也是意外,毁灭在以死亡侵吞诸有的西母手中,也因此成就了这颗【鬼王朱】。 这基本上算是最高品质的【鬼王朱】了。 想来,风里希也知道纣绝阴天取了一颗【九转金丹】给木公作交易,换来了其一丝大日金焰本源的事情,应当对纣绝阴天这个举动很是满意,便主动取来一颗价值差不多甚至更为珍贵的【鬼王朱】交与纣绝阴天,算是嘉奖,也算弥补一二。 但是纣绝阴天却是迟疑了一下。 毕竟此前,风里希的法旨只是让祂想办法加强王沂河,让祂可以在明彩降临之事给其造成一点点小小的麻烦。 其实祂也清楚,王沂河再怎么加强也没什么用,就算凝成不朽金性又如何?在大罗手中,何物敢称不朽? 因此祂再怎么做也不会惹恼明彩,毕竟祂造不成什么麻烦,顶多只是让风里希可以看一出明彩的笑话罢了。 甚至于还能说帮助王沂河就是在帮助明彩。 但是风里希如今这道法旨,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拖延甚至阻止明彩的降临,祂纣绝阴天什么身份?何德何能可以做到这一点?敢做这一点? 风里希这与让祂去自杀有什么区别? “怎么?你要违逆我?” 见纣绝阴天迟迟不收下自己的赏赐,风里希冷哼一声,吓出了纣绝阴天一身冷汗,祂连忙收下风里希手中的【鬼王朱】,恭声道:“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不过风里希也知道纣绝阴天的顾虑,更是深知打一棒给一个甜枣的御下之道,祂解释道:“你放心,明彩不会为难你的,祂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纣绝阴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恭敬地俯身行礼:“谨遵天尊法旨。” 在祂看来,风里希显然借助瑞麟口中这些让祂摸不着头脑的信息,加上某些祂所不知道的消息,结合出了一个真相来,更是很快就决定了自己要怎么做。 否则也不会突然改变自己的指令,纣绝阴天是了解自己的尊主的,风里希之前让祂给王沂河好处纯粹是想看明彩真人笑话,如今这目的明显是变了。 第192章 学 一连七日风平浪静,就连那些在前头几日相当活跃的各国间谍,如今也似乎是得到了些有用的信息,销声匿迹了下去。 说起来为了演得真些,在朱先樆的指示下,陆听仙还抓了不少人,其实陆听仙抓的这一部分,本就是在锦衣卫名单上,是大明已经重点布控,但是为了钓大鱼而未曾动手的人物。 至于其他隐藏得更深的,便是锦衣卫也发现不了的,虽瞒不过国运之灵,但是朱先樆也没有去提醒陆听仙。 毕竟他们本来要做的,就是请君入瓮之事,绝不可能做那斩尽杀绝,以至于打草惊蛇之事。 而陆听仙呢,他也不清楚朱先樆为何要他将这些已经严密布控的间谍抓起来,这着实打乱了锦衣卫的计划,不过他也意识到陛下可能是在钓鱼,毕竟这些人那几日所做的小动作也全部落在陆听仙的眼里。 他多少是有那么一点点猜测的。 但是他们老陆家的家训就是少动脑子多听话,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根本没有产生什么疑问,反而是尽心尽责地完成了朱先樆交代的所有事情。 甚至下令锦衣卫上下,取消全部假期 不得与外界进行任何交流。 而朱先樆对他很满意,并且在这七日之内,只做了一件事,便是自锦衣卫中调了一个千户所,日夜驻守紫禁城,轮班也仅在此千户内部轮换。 这个千户所是自改制之后,新明一世皇帝在锦衣卫中所设,由皇帝直辖,便是陆听仙也无权调动,被称为隐卫。 这样的举动更是让本就一无所获的各方更加笃定这紫禁城内有大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七日,王沂河都差点以为那些人被朱先樆表现出来的这严阵以待的架势给唬住了,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其实无论是王沂河还是朱先樆都清楚,这不过是那些人减少大明警惕性的方法罢了。 只不过,出乎王沂河意料的是,那些个他们所钓的鱼还未咬钩,乾清宫这个饵却是率先出了问题。 王沂河赶到乾清宫的时候,朱爱国以及朱先樆正一左一右站在床边,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里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发生何事了?”王沂河望向黑黢黢的洞中,一片漆黑,他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仿佛与他之前离去时毫无差别。 “是陛下发现的。”朱爱国看了朱先樆一眼,主动开口将王沂河的注意力引向朱先樆。 “是朕发现的。”朱先樆点点头,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发现其中异动的不是她,而是国运。 她让国运每日来瞧一眼此处,确保这地方暂时安分,正是今日,国运突发奇想,钻了进去,谁料就发现了端倪。 由于之前在里面的遭遇,实在是让他们印象深刻,朱爱国虽暂住乾清宫,可这几日却没有再靠近过这张床,更不用说进去看看了,因此,这异动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们也是一无所知。 “朕也是心头一动,突发奇想下去看看,发现这梦境内部,已经成了一块实体。”朱先樆纠结道。 “什么意思?”王沂河满头问号,祂没听懂这是在说什么,“梦境还在?” “梦境还在。”朱先樆点点头,“但是摸上去是实心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搬了块石头过来把这个洞给堵上了。” 朱先樆理所当然地说出她的感触,毕竟她是能以国运凝就化身进去一探的,也没有什么会被留住的担忧,再不济也不过是再牺牲一部分国运龙气罢了。 “我要进去看看。”王沂河微皱着眉头道。 虽然他们只是想借助这个真实存在的诡异之地来捏造一个诱饵意图在此埋葬一部分帝国的敌人。 甚至到时候他们都不会进入此处,会被温玄熙的梦境隔绝,接触,见识不到此处的诡异。 但是还是要提防此处的变动会有什么影响,哪怕王沂河自问哪怕他进去也不一定能得到什么答案,他也得看一眼再说。 朱先樆正打算阻止,毕竟他们也看到了之前那触须想要将王沂河与朱爱国这些养分吞吃入腹的狰狞模样,再进去若是刺激到了这玩意儿,岂不是要遭? 不成想,王沂河身前,竟当着朱先樆与朱爱国的面凝聚出来一副面目模糊,泛着白光的人影,看身形与王沂河一般无二。 朱先樆眉头拧在一起,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与她的国运化身是不是有些过于相似了。 不过她在心中早已认定王沂河已经步入真仙之境,对于真仙他们是一无所知的,但是惮以最大的想象放在真仙身上,认为走到这一步有一定可能可以摆脱身上道果的束缚,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道果,故而谓之曰“真”。 虽然与真果其实是因“真我”而得名有所不同,但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总之,朱先樆以为王沂河已经摆脱了身上法门的束缚,可以走出了自己的路,羡慕的同时也有些期待,希望自己也能走出这一步。 却是对王沂河的这具化身不再抱有什么疑惑,不过是几分相像而已,可能就是自己的国运化身给了王沂河灵感呢,但是总归是有自己的国运化身不同的。 不得不说,朱先樆其实猜对了,但是王沂河并非是从她的国运化身之上得到的灵感,而是直接复制了她凝聚国运化身的手段。 不需要经过深度钻研,只需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他就真的以不可思议的手段达成了同样的效果。 这就是《奇想斋妄言录》,【乙钦痛并秘箓】与【已钦痛并必箓】两相结合的恐怖之处。 随后朱先樆也从身上掏出一颗散发着淡淡荧光的丹丸,这丹丸通身散发着龙气,想来正是朱先樆用国运龙气搓出来的,每次要临时用国运龙气塑造化身实在是太过麻烦,因此她便做了几个,以便随取随用。 这颗丹丸脱手而起,眨眼间化作人形,她也想跟着进去,看看王沂河对这样的情形,有何见解。 第193章 变故 二人各展神通,所用化身其实皆为无形之物,朱先樆的国运龙气暂且不提,王沂河虽仿此法,但是他是没有国运龙气的,因此他用的直接就是以《奇想斋妄言录》虚构出来的一缕“龙气”,可以说,除了这龙气并非来自大明,不可凝成国运以外,和朱先樆手中的国运龙气,毫无差别。 就好像是王沂河以己为国,虚造出来的一般。 由于这气仅以王沂河一人养出来的,乃是真仙气度,虽也是“龙气”,却实有参差,因此,朱先樆认不出来也算合理。 正因为是无形之气,这第二次进入此处,可与第一次满怀警惕之心,还要跟在朱爱国身后,随着这老头的脚步走半天大不同了。 当然,不是说王沂河对这地方失了警惕心,而是他与朱先樆现在完全无需顾忌此地之险恶处,大不了一如朱先樆先前所做,损失一二,便可脱逃。 总之,两人化作一团看不清楚的白光,徇着这条通道,一路向下,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了本来的梦境与现实交界之处。 王沂河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可以明显地看到从梦境转变为现实的这一段,其转换的过程。 但是现在,梦境与现实已经被划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边,而且在梦境的那一边已经被堵死,看其材质,其实与他之前所研究过的,这条触须的内壁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这东西完全不是朱先樆之前所猜测的什么巨大的石头。 王沂河向朱先樆描述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这样的变故,他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导致的,他自认为哪怕是将自己体内的道果填满,并顺势孕育出真我,道果,法度,真我三宝合一,他也做不到将这死去的触须作弄到如此地步。 这至少也得是金仙层次,甚至更高级别的尸身,他都觉得自己猜这玩意儿来自金仙之身是低了,只不过他也未在左近看见纣绝阴天的下落,便没有大着胆子往上猜。 不过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这触须变成这番模样,莫非就是纣绝阴天动的手? 毕竟其曾经说过,赤县之内可自由动手的金仙,仅祂一人嘛。 “那我们这计划?”朱先樆欲言又止,她看到的东西比之王沂河又更少了些,这条触须的来历她更是没有资格去探讨,只不过却也担忧这变化,会不会对大明产生什么影响。 这样的变故对大明,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影响嘛,王沂河又怎么知道?以他的眼力根本看不出来原本实为一体的触须,是怎么做到处于梦境的部分突兀地肿胀至此,将这与现实的连接点堵住的。 而且,这分割得实在是太过平整,可见其手段。 王沂河猜测是纣绝阴天的手笔其实是毫无证据的,甚至于唯一的联系就是,纣绝阴天曾与他说过的那具,界内被允许随意动手的金仙仅祂一位。 只不过,这个梦境算不算界内,他不清楚,甚至于一次两次的动手算不算“随意出手”,也就是“随意出手”的这个定义的边界在何处,又是由谁而定,他也不知道。 只不过以他目前的理解而言,他仅见过的两尊金仙,那木公恐怕最近得以纣绝阴天给祂的那枚金丹弥补本源上的损耗,然后便要苦心钻研【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吧,哪来的闲心横生枝节? 说起来,以那二位当时交流时的话语间,纣绝阴天讨要的一丝大日金焰本源似乎是为他准备的,就是不知何时,又以何种方式给他用上了。 按王沂河的猜测,这丝大日金焰可能对未来某一日他凝炼那一丝不朽金性有莫大帮助。 而正是纣绝阴天是他所知的另一尊金仙,又不受什么限制,王沂河才有如此猜测。 更何况,他已有察觉似乎在自己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有纣绝阴天的踪迹,不是吗? 只不过这次,他不敢笃定罢了。 不过此地的变动于他们的计划倒是没什么影响,毕竟本来他们准备的那个“瓮”就是要靠温玄熙织的梦,至于是否会影响到世界,至少目前看来,这东西吧梦境与现实堵住,甚至可能还是件好事也说不准呢。 “那些人恐怕都已经在路上了吧?”因此王沂河却是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反问道。 “是啊。”朱先樆点点头,“开弓哪有回头箭呢?” 正是他们都清楚,便是有意探查紫禁城虚实的那些个组织也清楚,想要进入大明腹地,皇帝居所,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仅凭一家之势力,那肯定是做不到的。 因此这一次,在有心人,甚至是大明自己的推动下,那些曾经在大明手中分崩离析,甚至数次被剿灭的组织,他们其中可能互相间也有龌蹉,但是这一次全都团结在了一起。 可能其中还参杂着顺便从大明皇宫中捞些好处的想法,更是混进去了不少诸国的人手,伪装成这些组织的人员,意图对大明“复仇”。 其中更有不少本就在海外的扶桑余孽。 不过,这些组织也清楚自己内部早就已经像个筛子一样,但是也正是因为知道有诸国的人潜藏在他们当中,他们才真的有胆子发起这次自杀式袭击,否则那可就是纯自杀了。 总之,在从喜峰宝莲寺内潜藏的探子传来消息,活佛《金刚莲华大胎藏界曼荼罗》朱毕古以入世为由下山开始,王沂河就知道,这场戏的其中一位重要角色入场了。 一位近仙级数的体修,据传他的体内藏了一座世界,更有传说这位活佛体内的那个世界才是真正的宝莲寺。 总之,他传闻中拥有可撼动世界的力量,虽不知是否是夸大,但是朱先樆告诉过王沂河,现今的喜峰其位置其实是动过的,本来整座喜峰都是是在大明境内,但是现在那座宝莲寺的一部分,至少是活佛朱毕古枯坐的山洞,已经不在大明境内了。 这样的人物,绝对不可小觑。 第194章 下套 无论是此地本身的级别,还是对此地下手的那位的手段,都已经超出了王沂河与朱先樆的想象,再怎么看也是看不出什么花头来的,既然如此,他们便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王沂河刻意等了半晌,见没有等来纣绝阴天,便再次绝了这心思,对朱先樆道:“走吧。” 随即便扭头就走。 而朱先樆,则是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这面看起来毫无缝隙的壁垒,本淡淡地散着白色荧光的眼中闪过一丝连王沂河也未能察觉黑光,更是透露着些许憎恨。 “哼。”她的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来,最终挤出四个字来,“阴魂不散。” 随后她才跟上王沂河未曾走远的脚步。 只不过,不知道她施了什么手段,这一系列微小的动作,竟是瞒过了拥有那等视野的王沂河。 两人又化作光点,拉成一条长线回到了乾清宫内,被王沂河与朱先樆分别收回。 就在他们施法探这触须地道之时,陆听仙已经来报,那喜峰活佛朱毕古已经到了帝都,丝毫不做掩饰,虽然明面上温玄熙被差往扶桑驻守,仅留王小六在此。 但他如此行径,完全是视王小六,乃至朱先樆的威胁于无物,显然,他的底气应当是来源于某些找上了他的“盟友”。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代价,竟请动那老秃驴开这第一炮,来触朕的虎须。”听见陆听仙的汇报时,朱先樆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若非这老秃驴实在太过难杀,他这些年又安分地枯坐宝莲寺苦禅洞内,否则我们早就想办法去魂留身,以作他用了。” “哦?”王沂河眉头一挑,起了些兴趣,“这位活佛是何来头,竟让你如此头痛?” 朱先樆耐心地与他解释。 这朱毕古曾给大明造成过大麻烦,却也吃了大亏,以至于他现在神魂不稳,无法完美驾驭他这已经越发离谱的肉身。 这位活佛本是想解决自己肉身与魂体不匹配的问题,这才铤而走险,疯了一样掺和进当时大明这个浑水滩里。 诶,巧的是,当年他也是被人当枪使了,不仅狠狠地得罪了大明,更是吃了大亏。 他本就已经有些失衡的身魂,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肉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强盛起来,但是其魂体又在肉身的压制下不得寸进,以至于他不得不枯坐高山峻岭近二百年,试图压制肉身的起势。 只可惜,哪怕是不进吃食,以风霜雨雪作餐,也压制不住。 谁也不知道这尊活佛如今的肉身该有多强盛,其魂魄又被压制到何等地步了,但锦衣卫传来消息,这朱毕古虽尚可沟通,但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不像是活人,倒像是庙宇里的泥塑,吓人得很。 “二百年前吃了这么一个闷亏,二百年后竟还能做出一样的选择。”王沂河摇了摇头,鄙夷道,“这老喇嘛不聪明啊。” “所以说,其实现在也不确定,这老秃驴是有什么倚仗,还是其神魂被肉身压制得狠了,以至随便什么人给他提了一嘴,让他梦回二百年前,便同意了也说不准。”朱先樆嗤笑道,“但这却也是个麻烦。” 王沂河沉下心来。 朱先樆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麻烦,那些人把这朱毕古抬出来打这个前锋,以这老活佛的状态,多半哪怕这老活佛栽在紫禁城内,那些个老狐狸便当即像那惊弓之鸟一般,作鸟兽散。 朱毕古在朱先樆嘴里再不济,他那肉身之强盛,便不是一般势力能承受的,大明可以不把他当成一回事,可这不代表他不厉害。 好在这朱毕古本就不聪明,现在恐怕更好糊弄了。 这让那些人得以轻易地将朱毕古从喜峰高山之上请下来,也可以让朱先樆他们轻易地把这朱毕古糊弄过去。 “示敌以弱。”朱先樆道,“只消把这朱毕古糊弄走,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在虚张声势,甚至都不愿与这个手下败将动手,给他们自信心,否则,怕是都不愿意进来。” 王沂河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与这位活佛说道的,若是其不讲武德,上来就要动手,可就不好办了。 “这样吧,我去请他进来,好好谈谈。”王沂河道,他是在座的各位中唯一一个可以在朱毕古不打算交流,欲直接动手的情况下,将其攻势消饵于无形的人。 朱先樆《无法言说》的禁令影响不到肉身强悍的朱毕古,但是王沂河的《非想名箴》可以直接删去朱毕古的攻击欲望,他是真仙,朱毕古的神魂又本就有些弱。 若是朱先樆出去,可能会打起来的局面,但是王沂河出去却能轻轻松松地将攻势消饵于无形。 但是不行,这就不是示敌以弱了,而是明晃晃地在告诉那些人,王沂河有问题。 他们把朱毕古请下山肯定不是让他来与大明谈判的,那必是许以重利,要让他来打一场的,但若是这种情况下,王沂河直接乐呵呵地出来把朱毕古迎了进去。 这透露出来的问题,可就要以“骇人”两个字来形容了。 “不行,还是得与他做过一场。”朱先樆告诉了王沂河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把他打趴下以后,还得把他迎进来,再许以重利,让他安分。” 朱先樆这么一提点,王沂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赞叹道:“还得是你们这些专业的,玩的就是脏。” 没错,在发现大明分明能把朱毕古打趴下之后,还要许朱毕古以好处,这才是真正的示敌以弱,真的能让他们觉得大明现在是有些虚了。 毕竟卢妙音刚刚失踪了嘛。 而且他们在许以朱毕古重利之时还得遮遮掩掩的,要让他们自己发现朱毕古得了好处,如此一来,才能以真为真,让他们真的相信。 甚至于朱先樆连要给朱毕古什么东西都已经想好了,绝对是那朱毕古无法拒绝的东西。 第195章 交手 那活佛朱毕古下了飞机之后便直奔紫禁城而来,想来是怕留下与那些个阴沟里的老鼠私交的证据。 如此一来他虽然还是与大明交恶,至少明面上看起来还是他个人与大明的问题,而不会上升到勾结那些阴沟里的臭老鼠的地步,不至于堂堂活佛却要遭人唾弃。 看起来,这老喇嘛虽然可能神魂被肉体压制,以至于魂弱体强,但看起来脑子似乎还没坏,至少他目前还算是知道,自己这样于那些杂碎作前驱的行为,不仅不符合身份,而且还令人所不耻。 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请动朱毕古出关呢?也不知朱先樆准备的饵食够不够让朱毕古反水。 不过这倒是与王沂河没有关系了,他只需暗中帮助朱先樆与这朱毕古打个势均力敌,然后再假装偷袭把这朱毕古拿下就行。 旁的,朱先樆如何做,就与他无关了。 因此当朱毕古来到紫禁城端门正口之时,便看到大明的皇帝陛下已经站在门下等着他了。 其实自从发现国运蕴灵之后,朱先樆至少不需要在那龙椅上死坐着了,只需要在国运之灵发现问题之后可以及时赶回去就行。 王沂河对此也仅仅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属于是意料之外,但并未到震惊的程度。 至于朱毕古以及隐藏在暗处,死死注视着此处的那些人,他们其实本就不知道大明是如何做到限制全大明境内的法主的,只是通过其表现形式判断是与大明当今的这位皇帝陛下有关。 因此朱先樆出现在端门迎接朱毕古的时候,他们并未如同王沂河一般感到惊讶,反而是觉得理所应当。 他们开始相信大明是在虚张声势了,也相信剑主王小六重伤未愈,恐不能轻易动手,这才不得不让皇帝亲自出来抛头露面。 就连朱毕古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对上大明皇帝实非他所愿,即便是打的过,也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说出去不好听。 二来,这可是一个庞大帝国的皇帝,而且不像是圣教治下那国家联盟的各国皇帝,国王,这一位可是有实权的,而且其在国民心目中的地位,及其实际地位,都高得吓人,若当真把她给打伤了,天知道会遭受怎样的报复。 他现在可以说是进退两难,但是都已经到了这,他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好在神魂受到压制也有受到压制的好处,他无法处理复杂的多线程思考,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先做过一场再论其他。 其实他的状态已经是收到过改善的,那寻上门来的老鼠给了他一粒【佛顶真骨】,正是因为这一粒【佛顶真骨】的加持,他才得以勉强控制住这具已经逐渐不属于他的肉身。 他是在受【佛顶真骨】加持,逐渐恢复对肉身的控制之后,才与那些人达成的交易,并非是为了得到这【佛顶真骨】,这颗宝物并不能真的解决他身上的这个问题。 作为一位活佛,他深知佛门渡化的恐怖之处,只要他敢依靠这颗【佛顶真骨】加持自身的魂魄,让自身摆脱肉身的压制,他都不敢保证最后他还能保有自身几分意识。 这一点上倒是与身上这神秘的道果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选择同意交易,来试探大明,实在也是迫于无奈,因为大明皇室手中,还真有可以解决他这个问题的方法。 传闻大明皇室手中有一瓶【恨天饮】,这瓶酒并非是专门用于加强魂魄的宝物,其妙处乃是平衡灵与肉,可使灵肉合一,让朱毕古的肉身不再是压制魂魄的拖累,而是变成可反哺魂魄的宝藏。 这才是他最终铤而走险,接下这个堪称烂活的原因。 主要也是他于二百年前曾想趁乱划地自立,狠狠得罪了大明,虽然最终吃了大亏,以至于这些年几乎枯坐成一块石雕。 因此,从他的立场来看,大明是不可能将那【恨天饮】给他的,就只能自己来求取了。 所以见到朱先樆立在端门之下的时候,他虽然被恶心了一下,但还是上前与朱先樆行了个礼道:“见过皇帝陛下。” 只不过他没想到,朱先樆可没有闲心与他掰扯,她上来就锁定了朱毕古身上让他可以恢复行动能力的宝物,那一颗【佛顶真骨】。 朱毕古虽神经衰弱,但是他对于自己状态的一点点变动都异常敏锐,他只感觉朱先樆看了自己一眼,他对自己肉身的掌控似乎又迟钝了一点点,就好像是整个身体生锈了一般,虽有卡顿,但尚且能用。 他当即就意识到这小皇帝不讲武德,他还在考虑自己不该以大欺小,这小皇帝就已经不知道尊老爱幼地对他动手了! 因此他也不再犹豫,直接普普通通地一拳迎着小皇帝打去。 这一拳朴实无华,实际上也是,他根本不敢动用太大的力量,虽然这一拳打出了空爆,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可以算是轻手轻脚了,若是他全力而为,将【金刚莲华大胎藏界曼荼罗】整个法界的力量汇聚于掌心一掌拍出,莫说是朱先樆,整个帝都都会被他这一巴掌拍成一张纸。 不过他若是当真敢这么做,那就是与大明彻底撕破了脸皮,将与自杀无异。 就连这一拳打出之后,他也心生懊悔,他高估了朱先樆下禁令之后他对自己肉身的掌控程度竟是打出了引爆,若是不小心一拳把这小皇帝打死,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朱毕古不禁有些埋怨朱先樆,这样干涉他对自己肉身的掌控,若是真被他打死了,这小皇帝也算是自寻死路了。 因此,朱毕古有意识地要将这一拳的力道收回,试图在给这小皇帝一个教训的同时,又能不至于把她打成重伤。 但是很快,朱毕古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这一拳固然被他收回了部分力道,但依旧不可小觑,打穿一堵城墙也是不在话下,但是朱先樆却是面无表情,而且轻轻松松地接下了这一拳。 第196章 示弱 我们都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朱毕古其实也感受到了自己与朱先樆交手之时,一点打在实物上的正反馈也没有,按理来说,他的拳头哪怕是打在空气中也有打在实物上的触感,会产生空爆就是拳头击穿了空气的正面。 但是朱先樆接下他的这几拳,甚至都不能说是打在棉花上的,更像是他根本就没打的样子。 只不过现在的朱毕古身上本来可以有效地制衡他肉身与灵魂的【佛顶真骨】之效用为朱先樆禁令所制,以至于目前他的思绪颇有些迟缓,能指挥得动肉身已是极限,根本无力分心思考,所以他根本没发现这一点。 但是潜藏在附近以各种各样手段观战的老鼠们却是发现了不对来,他们早已多少探得了大明皇帝的法,可不是这等肉身成圣的炼体术,再如何也不可能与这可称当世肉身第一的喜峰活佛朱毕古旗鼓相当才对吧? 这位皇帝陛下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不成?倒是更让他们有些怀疑,大明此刻正在虚张声势了。 毕竟朱毕古虽号称当世肉身第一,但他神魂可不稳啊,想要对付他,于诸多有近仙坐镇的势力来言,可并非难事,多的是无声无息的手段,绝无可能像如此一般,与其正面交手。 倒像是,打给他们看的。 朱先樆可无法接受这样子跟打木桩一样的交手过程,她得让这朱毕古发现就连自己这堪称离谱的肉身对于她,准确的说是对于王沂河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才行。 因此朱先樆主动稍稍放松了对于那【佛顶真骨】的禁令,让朱毕古的思绪得以渐渐地回归,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当他能在控制肉身之余还能抽出空来思考当前形势之时,他这个不算智障的脑子当即就发现了不对。 与他势均力敌的根本不是朱先樆,而是隐藏在暗中的某位存在,该死!大明当真是好运,每每都能遇到那个足以力挽狂澜的人!实在是令他嫉妒。 既然发现了这一点,而且是以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形式,让自己分明裹挟着恐怖威势的一拳仿若无物,那朱毕古当即便明白,大明曾经忌惮他的最后一点,已经烟消云散了,自己完全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法,以何种形式生的效,让他这一拳一脚,尽为泡影。 至于是跌入梦主织的梦,还是幻术?都不可能,他手中的【佛顶真骨】,足以将他定在现实,无视虚妄,朱先樆以近仙之身能稍稍影响到【佛顶真骨】,干扰朱毕古与其之间的联系,已是极限,绝不可能真的抑制住【佛顶真骨】的破妄之威能。 虽然朱毕古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佛顶真骨】能让他无视梦主织梦之法,与各类幻术,正是他敢孤身一人来此的倚仗。 所以,这绝非什么梦境,或是幻术,他货真价实的拳头,是当真失去了其该有的破坏力。 想明白之后,朱毕古自然而然地停下了手,他虽然奈何不了朱先樆,但若是他真要走,他自觉朱先樆却也留不住他。 只是,从朱先樆嘴中吐出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双足死死地焊在了地上,久久不愿迈动自己的脚步。 “仁波切既然来了,不如进来一叙,朕有一壶好酒,想请仁波切品鉴。” 朱先樆讲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是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势,朱毕古有预感,自己若是胆敢拒绝,他猜测那隐藏在暗中的近仙便要出手了。 这能力实在太过诡异,他尚未摸清楚其中原理,自然不愿与其对上。 更何况,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朱先樆嘴中所谓的好酒是什么东西,堂堂大明皇帝怎会突兀地要请自己,一个老喇嘛喝酒?除了那一壶【恨天饮】,又能是什么? 想到这,朱毕古不由得激动了起来,虽然心中尚有一丝警惕,大明为何如此突然地向自己示好,不过他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大明如今的情形恐怕不妙,毕竟灭了一国,也不知那扶桑的大阴阳师君明泽是不是给大明带来了不得了的麻烦,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就连二百年前那场大难,他想来分一杯羹的时候,大明的态度都无比强势,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能与大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甚至是有可能直接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恨天饮】? 他是在做梦吗?还是说这【佛顶真骨】是个假货,他已经陷入了某个梦主给他编织的梦境里了? 有些发懵的可不止是朱毕古,暗中窥视的那些老鼠们看着朱毕古与朱先樆仅仅只是儿戏一般地交手了几招,连端门都没有打坏,地板都不曾被踏得碎裂,这场战斗就莫名其妙,蛇头蛇尾地结束了。 他们可是深知朱毕古的破坏力,那被强行移动了的喜峰,可还摆在那呢。 而且,这大明皇帝竟像是把朱毕古请了进去,就好像他们刚才只不过是在交流感情,而非动手一般。 这也太过古怪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发展,再如何,大明也不该把朱毕古请进去才是,他们去请朱毕古之前就清楚地知道这位活佛与大明的恩怨,那不可以说是不共戴天,至少也得是个死敌,否则他们也不会想到要让这朱毕古来试探大明啊。 旁的不说,那【佛顶真骨】可是货真价实地给了出去,为了促成此事,他们可是向天竺施压,才让其不情不愿地交出了【佛顶真骨】。 如此费尽心思,可不是让你朱毕古与那大明谈旧情的啊!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也确实忽视了朱先樆与朱毕古交手的诡异过程,姑且便是认定朱先樆的法确有古怪吧,但大明这眼瞅着与朱毕古服软的做法,却是让他们真的开始怀疑大明当下的几位近仙,是否当真还有当初力敌八国的威势。 毕竟,那一尊诡异的易主卢妙音,可是不知去向了啊。 第197章 出乎意料 说句实话,王沂河对于这种在暗中帮助大明伟大的皇帝陛下轻松拿捏一位成名在外的活佛,这样子装高手的行为,给他狠狠地暗爽爽到了。 至于那些各施手段远远观望朱先樆与朱毕古这儿戏一般的一战的老鼠们,虽然神通各显,手段奇诡,但却都瞒不过王沂河的眼睛。 他也没想到,觊觎大明权位的鼠辈,竟如此之多,简直如同过江之鲫,不计其数。 大明尚未显出颓势,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来分一杯羹了,实在是不知道该夸他们胆子大,还是要说他们不自量力了。 这样的人在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强盛之时,只会毕恭毕敬,俯首称臣,但每逢赤县之主出现颓势,他们就会悄悄地伸出自己潜藏的獠牙,欲以自己打磨了数代的利齿,从这个庞然大物身上撕咬下来一块血肉,只要消化得当,便是大赚特赚。 哪怕是这头沉睡的巨兽尚有余力,他们也可远遁千里,藏入深山广野,让人无从下手,端是恶心。 甚至,其中有野心勃勃者,也日夜想着要效仿如蒙元之古例,以一部一旗入主中原,也未尝不可。 只可惜,这一次他们却是选错了时间,大明今日可非昔年弱宋,数百年经营,其底蕴积累,岂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八十年前那次,若非王小六与温玄熙对卢妙音发难,两虎相争间让人钻了空子,否则也不至于让这片土地惨遭大难。 现在的大明,说是鼎盛也不为过,只不过是卢妙音失踪,让他们起了些心思,才致今日情形。 如此看来,朱先樆这些日子受到的出现于大明境内各地的挑衅,恐怕当真是数不胜数,这一两日还好说,时间久了谁受得了啊,百姓们也会人心惶惶,久而久之,政府的公信力必是下降无疑。 这一点无论是新上任的内阁首辅徐既兰,还是明帝朱先樆,都是无法容忍的。 怪不得朱先樆会选择以此作为诱饵,设局布网,意图毕其功于一役。 无怪乎徐既兰会如此轻易地同意朱先樆的意思,在断断半日之内劝服明史博物院的院首陈思君,让其与众学者被迫同意朱先樆的决定,甚至配合。 完全是因为这些老鼠的所作所为,有可能会动摇大明的国本,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只可惜他们的手段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紫禁城内,在朱先樆通过国运而放大的《无法言说》领域之内生效,电子的产品就更加不可能了,大明有的是技术屏蔽紫禁城内的电子信号,哪怕他们带了摄像头进来,也完全无法运作,什么都拍不到。 所以,朱毕古被带入紫禁城之后的遭遇,他们就只能靠猜了。 朱先樆虽然有把握让朱毕古不将在紫禁城内见到的一切说出去,但是她也不会傻傻地完全相信朱毕古,因此她根本没有带着朱毕古深入,过了午门之后,便只在太和门设座与朱毕古交谈。 甚至连金銮殿都没带朱毕古进去,只是让他惊鸿一瞥了紫禁城内如今堪称森严的防卫。 这就更加让朱毕古确定,紫禁城内部眼下恐怕有大问题。 不过在太和门接见朱毕古其实也挑不出话来,毕竟这地方本在古代大明便是皇帝御门听政之地,哪怕是现今,也是列帝登基之所,规格上绝对是够的。 本来嘛,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觊觎大明者认为紫禁城内有大问题,而不是真的要防住他们窥伺,只不过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这其中的度实在是难以把握,因此选择是真真假假,虚实结合,哪怕是自己人都心中暗忖,更不用说外人了。 不过,见到如此森严的防卫,这些锦衣卫个顶个都是法主,再加上自己现在与阶下囚无异,因此朱毕古心中还真有些戚戚,好在朱先樆带着他停在了太和门,若再往里,他就不得不猜测自己会不会与那位太上皇一般被扣在里面了。 那位太上皇的身份可能尚有活路,但他朱毕古本就与大明有过节,若是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便是被暗中处理掉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他笃定大明对他的肉身没有办法,但是就他这羸弱的灵魂,不是他吹,绝无生路。 在朱毕古意料中,若是大明愿意给他一杯【恨天饮】,他就愿意反水,本来嘛那些人就是让他做马前卒,若非他别无办法,也不会铤而走险,如今行至此处,他作为前驱的目的也已达到,此时跳反,也不算太过无耻。 可是他没想到,摆在桌上的是整整一瓶,二两的【恨天饮】,虽然不知道大明手中的那“一瓶”【恨天饮】的瓶,是用的什么型号的瓶子,但这样二两的酒瓶,也已经是不小的吧? 见到朱先樆直接将这瓶酒推向他,朱毕古简直无法从自己的震惊中缓过来,他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手搭在酒瓶上,见朱先樆没有反应,这才近乎于卑微地问道:“不知大明需要小僧做什么?” 能平衡灵肉的宝贝实在难寻,虽然喝下这【恨天饮】之后,他的肉身与灵魂会被统一,也就是二者相融之后以肉身的一部分强度逐渐温养灵魂,会让他的肉身不再像以往那么变态,但是至少他不再会有失了神智,浑浑噩噩的困扰,他将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虽然他落得如此地步是拜大明所赐,是他当初遭了卢妙音的算计,成了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但是经历这二百年的煎熬,他对于愿意将这一瓶【恨天饮】给他的大明,他恨不能直接俯首称臣,若非知道大明不可能信任他,他早就这么做了。 朱先樆嗤笑了一声,若非手中仍然有对付这朱毕古的法子,哪怕是需要通过朱毕古让外面的那些老鼠们认为紫禁城内有大秘密,她也不会取出这一瓶【恨天饮】来。 此物虽是鸡肋,但是用在对的人身上,却是无异于神药! “我只要你从今日起不在踏入大明境内一步老老实实在你那宝莲寺内待到死,可否?” 第198章 只是允诺 朱先樆的这句话让朱毕古陷入了沉思,他没想到竟仅仅只是这样的一个要求,莫非大明的局势当真糜烂至斯? 而朱先樆也知道朱毕古的顾虑,若这仅仅只是一个要求,朱毕古是不敢收这【恨天饮】的,他可没见过【恨天饮】,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以一瓶传说中的宝物来换取一个明知道无效的口头承诺?当他朱毕古是个傻子不成? 好在,朱先樆的后面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 “我要你发下心魔大誓,此生绝不可以任何直接,间接的方式与我大明作对。”朱先樆冷哼道,“此外我要你在我宫中所见,包括你的猜测都三缄其口,不得外传。” “作为交换,朕也可代表大明起誓,只要你不与我朝作对,大明也不会对你下手。” “此外,二百年前你莲界宝身被破,卢妙音于你界中递入一朵莲花藏于你界内八宝池内,将其取来与我,否则即便是你喝下【恨天饮】,日后也会重蹈覆辙。”朱先樆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朱毕古二百年前吃下大亏之后,不是没有寻找过卢妙音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只不过一来形势急转而下,他很快就失去了支配肉身的能力,二来卢妙音的手段实在隐蔽,他根本无从寻起。 如今被朱先樆一语道破他才恍然大悟。 他这《金刚莲华大胎藏界曼荼罗》当真在体内育有一方世界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隐藏得极好,亦是曾经放出不少真真假假的消息被诸多法主引为笑谈。 他们却不知道这是真的。 只不过,朱毕古却也没想到,无论是二百年前他对上的卢妙音,还是朱先樆居然都知道且确定这一点,看来大明这座庞然大物还是有点东西的。 既然知道了问题之所系,那就简单了,朱毕古很快便自体内那八宝池内找到了那一株有古怪的莲花。 主要也是这朵莲花特立独行,旁的莲花虽也不至于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有大小不一,但却都没像这一朵一样这样地庞大。 其几乎独占了整个八宝池的正中心,把其他莲花逼到了角落,想来若非他在得到【佛顶真骨】之后仅是稍有些清醒便赶来帝都,这八宝池在他的《金刚莲华大胎藏界曼荼罗》之内也不值一提,他恐怕自己也能发现这不对之处。 这朵硕大的莲花被他取出来之后却化作手掌大小,却越发娇艳欲滴,鲜嫩可爱,只是朱毕古没想到,自己将这朵莲花递给朱先樆之时,却看到了她脸上闪过的一丝嫌恶。 怎么了?是他特别脏呢,还是这朵莲花有大问题啊? 想想也是,能让他的肉身强度,好似脱缰的野马一般膨胀的东西,又怎能简单呢? 只见朱先樆取出来一个纯金打造的盒子,又戴上一副金丝编织的手套,这才从朱毕古手中接过这朵莲花,把其放进这盒中,并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也一起丢了进去,才把盒子合上,扣上特殊的卡扣。 这样的举动让朱毕古眉头微跳,好消息是朱先樆嫌弃的不是自己,坏消息是,这么一个被朱先樆如此嫌恶的恶心玩意儿在他的大胎藏界中扎根了二百年之久。 他不会脏了吧? “这……” 朱毕古刚要开口询问此种关窍,至少让他明白他是不是已经被未知的什么东西给污染了。 但是,朱先樆打断了他的话。 “这样珍贵的东西,我用最高级别的盒子来装,有什么问题吗?” 朱先樆的这句话抑扬顿挫,甚至用上了她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古代贵族的腔调,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不过这样的语气一出,朱毕古就明白,朱先樆是不会告诉任何关于这件东西的信息的。 于是他只得按照朱先樆的要求发下心魔大誓,这才安心地将这瓶【恨天饮】收入怀中。 只不过,朱先樆并没有同样地发下心魔大誓,即他们约定的对于大明方的约束,只要朱毕古此生不再挑衅大明,大明就不会对他下手。 面对这样的疑问,朱先樆回答的倒是很坦然。 “我于你秋毫无犯的承诺,只是朕以大明皇帝的身份为大明所下的许诺罢了,何来心魔大誓之说?”朱先樆面露微笑,“无论是这【恨天饮】,还是收回这朵莲花,都是于你有好处,怎么?好处都被你给占了,还要朕来承担风险不成?” “我朝家大业大,也不屑于跟你清算,你若不放心,朕也没什么办法。” 见朱先樆这摆烂的态度着实噎到了朱毕古,不过正如朱先樆所言,至少他这灵肉不匹配的问题是解决了,哪怕是身上多了个单方面的约束,也只能认下。 毕竟得到的好处足够多,大不了他不在踏入大明境内半步便是。 想通之后,朱毕古干脆打开【恨天饮】的瓶盖,直接将其一饮而尽,他可没忘记,自己身上的【佛顶真骨】亦是来自他人,甚至那些人比之大明要更加阴险,谁知道上面是不是有什么反制他的手段。 倒不如直接将到手的宝液饮下,以免出去之后遭人所制,被迫吐出自己在这宫中的见闻,岂不是直接破掉了刚发的心魔大誓,说不准就连刚到手的【恨天饮】也保不住。 他可不愿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那些阴沟里的臭虫的底线。 见到朱毕古的选择,朱先樆倒是不惊讶,但凡这朱毕古有点脑子,在与大明达成协议之后,至少明面上双方谈的还算融洽,那么此地于他而言,暂时来说就是最安全的。 若是朱毕古当真是抱着什么回到喜峰之上,他的老巢之内再饮宝液,那才是真的愚不可及,更是会让那几个比较聪明的老鼠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 因此,若是方才朱毕古在发完心魔大誓之后便要走,朱先樆却也是不会就这么放他离开的。 好在这朱毕古即便是神魂被肉身压制了二百余载,却也没有如她想象的那么愚蠢。 第199章 肉髻 朱毕古灵肉合一的过程相当顺利,他肉身的一部分精华被提取用以增强神魂,使其与肉身完美融合而不至于被强盛的肉身碾碎,吞吃。 这场肉身劫困扰了朱毕古足足二百年岁月,几次濒临魂飞魄散的局面,如今,解决这个问题竟只用了一刻钟不到。 当然,并没有完全解决,但是至少达到了【佛顶真骨】带来的效果,也可以说他可以不用依赖这件不知道有没有被动手脚的至宝了。 被朱毕古吞下的【恨天饮】正在不断地被消化,以特殊的手段平衡他的灵与肉,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算算时间少说也得数十年起步。 不过,这正合他的心思,他正想找个借口闭关谢客呢。 “离开这里之后,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朱先樆见他已经初步适应了【恨天饮】的节奏,自然也不想再留朱毕古做客了,起身便摆出一副送客的模样,“切不可将你我之间的交易,告知他人。” 朱先樆有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可是朱先樆古怪的语气,特别是她最后一句话中,明显被刻意加重的“切不可”三个字引起了朱毕古的警觉。 朱毕古毕竟是在二百年前,对上了全盛时期的卢妙音,还能退走的人物,他的遭遇,虽配不上“全身而退”这四个字。 但至少是退了。 二百年前,可不止他一个意图在大明前所未有的大动荡中分的一杯羹,足足十三位近仙的暴毙,当时的情形已经可以说是“明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了,谁也没想到,那位在剧变之时晋升的近仙,竟然放弃了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可能,而是选择要扶持朱明皇室焕发第二春。 当年试图浑水摸鱼的投机者不计其数,但是顺利退走,哪怕是像朱毕古这般落得个生不如死下场的,仅此一家。 之前是大部分神魂需要抵抗肉身的倾轧,使得他无暇他顾,如今这状态被缓和,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朱先樆的意思。 朱毕古再次偷偷环视了一番周遭的情形,如此严密,明明很合理但是又处处透露着古怪的防卫,让他心中的猜测逐渐被确定。 他也知道了朱先樆的意思。 “我明白了。”朱毕古道,“遵照您的旨意,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如此最好。”朱先樆摆出一副冷脸,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按钮,“请吧。” 接着原本在远处的其中一个锦衣卫小跑过来,先是对着朱先樆行了个礼,便又对朱毕古道:“您请。” 朱毕古自然从善如流地跟着这锦衣卫又从午门往外走。 离开之前,他再次观望了一番与二百年前想比好像毫无变化的紫禁城,心中暗暗感叹:“祝你们好运吧。” 送走了朱毕古,朱先樆便又坐下,对着一旁的暗处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还要感谢王卿相助,若无王卿出手,朕想要拿下那老秃驴,恐怕得耗不小的功夫。” 意思是还是可以拿下的咯?而且恐怕还不会太难,听闻此言的王沂河挑了挑眉。 他自然是在一边旁观了全程,只不过他懒得作什么评价,只是踱步走到被朱先樆放在桌子上的那黄金盒子边,伸出手摩挲了一下。 没错,是纯金的,而且是动用了某位法主的手段,所打造出来的100%纯金。 而且他发现,这盒子用了一种巧妙的设计,打开容易,关上也容易,但是放进东西以后再关上,想要把它再打开,可就难了。 至少以王沂河的眼力,若是不把它杂碎,是打不开的。 那朵莲花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用到这种级别的防护? 金仙,金性皆以黄金作比,纣绝阴天曾与他透露,黄金拥有着神奇的力量,乃是永恒之物,更何况还是以特殊手段制成的100%纯金,这东西绝非是单纯的一个盒子那么简单。 “这朵莲花是什么?竟让陛下这般慎重?”王沂河问道。 对于王沂河的提问朱先樆并不意外,只不过她的回应却并非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反问王沂河:“哦?你也知道这黄金的妙用?” 王沂河刚想回答,却顿了一下,朱先樆这句话看似简单,实际上有大问题。 她的意思好像是,他并不认为王沂河能接触到有关这黄金之妙的途径,已知王沂河的平板拥有最高级别的权限,他的【应在要旨】中还关着一个知道大明古往今来一切文献知识的朱棣。 也就是说,这件事,哪怕是王小六与温玄熙这样的近仙,都不知道。 朱先樆自己发现的? 王沂河第一时间与朱棣进行了沟通,后者表示,他根本不知道黄金除了作为贵金属以外还有什么作用。 炼丹?那帮子炼丹师可是什么都敢往丹炉里放的。 “我不知道。”王沂河虽然心中有些波澜,但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但是我多少猜到了一点。” 如果黄金是真的附加了“永恒”之概念,那么用其永恒的概念,用以保管某些东西,到也算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他猜错了,黄金所制的盒子可不是为了保存,而是为了封印,以恒定之物制成了容器,自然可以拒绝其与外界交流的可能,可将失常之物禁锢,正是完美的牢笼。 “那不是什么莲花。”朱先樆说出来的话让王沂河惊骇莫名,“莲花的模样只是伪装,那莲花花瓣其实是一颗颗眼珠,由触手串联,形成了一朵眼花。” “卢妙音的三本秘经,不是已经被我封印了吗?” 事实上是净化,而且随着那三章秘经的净化,有关这三章秘经的一切影响都应该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才对。 方才朱先樆说了,这东西是卢妙音给朱毕古种下的,可卢妙音除了那三章秘经,还有什么是能沾上这样诡异的东西的边的? 王沂河哪怕只是稍一想象这“眼莲”的模样,便有些头皮发麻。 “哦,这东西与卢妙音及那三章秘经无关。”朱先樆缓缓地吐出让王沂河如坠冰窖的话语,“这是佛门世尊,须弥山王如来的肉髻。” 你说什么? 第200章 朱先樆 从朱毕古的视角,这就是被卢妙音种在他界内八宝池中的一朵莲花,可能大了些,这倒也没什么,毕竟这朵莲花本就有该百般神异,否则也不可能让他的肉身在短时间内膨胀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不是? 朱毕古是当真觉得自己拿在手中的东西,的确是一朵莲花没错。 但是,王沂河虽藏于暗处,看得却比他清楚得多。 这哪里是莲花啊? 这分明是一坨无以名状的东西,数不清的眼珠聚合在一起,组合成了一片片的花瓣,勉强维持成了一朵莲花的样子,中间的莲蓬,由一颗最大的眼珠担任。 只是这颗眼珠的瞳孔位置是一道骇人的裂缝,而且这道裂缝给王沂河的感觉,比这整坨眼珠给他的感觉要更加恐怖,就好像那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一样。 而且,整朵眼球莲花至少有半数眼珠被好似枯枝一般的东西扎穿,王沂河分辨不清这是本就与这些眼珠是为一体的结构,是这些枯枝将这些眼珠连接在的一处。 还是说,这枯枝是后来寄生在这朵眼球莲花上的。 这就怪不得朱先樆在朱毕古将其递过来的时候,为何一脸嫌弃,甚至都不愿直接触碰了,在朱毕古眼中这就是一朵神圣的莲花,可在朱先樆眼里,这就是一团诡异的不可名状物。 而且,在朱毕古将这东西递给朱先樆的时候,那至少数百只眼珠子同时转向,看向了朱先樆,甚至于王沂河还感觉到,那些眼珠的余光,更是在注视着隐藏在暗处的自己! 这就怪不得朱先樆之前露出那样便秘的表情了,任谁看到一团这样的东西,看到数不胜数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自己,都会头皮发麻,不知所措,没有拔腿就跑,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吧。 本来嘛,朱先樆都说了此物出自卢妙音之手,考虑到当时的卢妙音应当刚接触到《仙砂返魂箓》,王沂河猜测这东西莫非是与其有些联系? 只是转念一想,莫说是《仙砂返魂箓》了,便是另外两章秘经也被【昆仑】净化,连卢妙音本身持有的相关知识及身上的污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物若当真与《仙砂返魂箓》有关,那这朱毕古恐怕也只能在自己的八宝池内看到曾经有大株莲花扎根过的痕迹罢了。 只是朱先樆吐出来的满嘴都是王沂河听不懂的名词,什么世尊?什么须弥山王如来? 王沂河是知道的,如来乃是佛的十大称号之一,而世尊亦如是。 佛有十大称号,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调御丈夫(有时分别作无上士及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 也就是说她口中的须弥山王乃是一尊佛。 可佛顶肉髻怎么会是这般模样,诡异,恐怖,令人作呕? 而且,这又引出来两个问题,朱先樆是从何而知这样的东西是来自一尊佛的,按照王沂河的推测,能被称为佛的,恐怕怎么着也得是一位金仙吧? 朱先樆如何能接触到这种层次的隐秘?而且为何朱毕古眼中的这东西是一朵莲花,可在朱先樆与他眼中,这又是这样的诡物? 这又是何故? 这两个问题,又引申出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 “你是谁?”王沂河死死盯住朱先樆,密切观察其一举一动,她在听到自己质问之后的眼神变化。 看不出来,宛如一潭死水,漆黑得好似充满未知的星空,平静得吓人。 正是这样,才最可疑。 “哈哈哈哈哈。”朱先樆与王沂河对视了数秒,突兀地捂嘴连笑了几声,露出一副好似听到笑话的样子,反问道,“王卿您在说什么啊,我是朱先樆啊,大明皇帝朱先樆。” 更肯定了。 不承认是在意料之中的反应,他本就不觉得自己这样随便一问,对方就会承认自己已经换了内胆。 万一王沂河是在诈她呢? “此前进入那触须通道之时我便奇怪,在我来之前,你恐怕已经进去过一次,明白里面的情况,为何还要与我再进去一次。”王沂河开始叙说自己的疑惑,“想来你很清楚里面的变化,你是想看看我的反应。” “这么说你是认为,至少在那时我已经不是你认为的朱先樆了?” “朱先樆”这样的反问,这明显是承认了,但是却让王沂河眉头一皱,显得更为困惑。 太干脆了,承认得太干脆了。 “你可以放心,自一开始你见到的就是我。”朱先樆叹了口气,没想到祂只是稍稍有些好奇王沂河的反应,便让对方起了疑心,该说不愧是那一位的此世身吗?还真是敏锐啊。 什么意思? 朱先樆是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祂,所以至少王沂河见到的都是祂?甚至可能更早。 是了,是了,重启! 世界的重启,哪里是凡人可以经历的,哪怕是在某位大能保护下的目睹也不行,那恐怖的信息流会在一瞬间冲破其存在性,只有不朽不坏,只有金性才能让祂在那样的场面中活下来。 这是一尊金仙! 怪不得,怪不得祂会知道这东西是一尊佛的肉髻,虽然很抽象,但是祂的高度足够高,有这样的认知不奇怪,就是不知道卢妙音是从何而来的这样的东西,不会就是祂给的吧? 见王沂河的眼中越发浓郁的疑惑,朱先樆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祂终究是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代价,实在是悔不该当初啊。 “你放心吧,你会知道我是谁的。”但不是现在,“再过三十年,在朱先樆死后,你就会知道我是谁。” 祂说的是在“朱先樆”死后,而不是在“我”死后,也就是祂的确不是朱先樆,可祂又是王沂河认识的那个朱先樆。 王沂河头都大了。 不过,固然二者之间的身份有些割裂,但是至少王沂河从头到尾认识的就是这一位,也只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至少目前为止,祂似乎也在努力地要拯救这个可怜的,摇摇欲坠的世界。 第201章 失控 当朱毕古被朱先樆带着从那端门之内进去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朱毕古是出不来了。 这可惜无论是紫禁城内恒定的《无法言说》法界,还是信号屏蔽装置,都让他们无法窥视紫禁城中的一切。 因此,仅仅留下几个善于隐藏与观察的炮灰之后,他们便打算陆续撤离,准备从长计议了。 废话,近仙级数,肉身成圣的活佛朱毕古都栽了,看来大明这只卧虎依旧还是那只震啸山林的山大王,他们这些阿猫阿狗哪敢缕其虎须呢? 却没想到,他们暗中的分批撤离还没走掉多少人,那朱毕古便又从紫禁城中出来了,甚至还是一个锦衣卫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出来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而且看这朱毕古,脸色红润,气色比之他们之前送给他【佛顶真骨】之后还要好上数倍,这又是何故? 这【佛顶真骨】,乃是北玛雅帝国的一个将军向天竺施压,强行要来的宝物,当然这位北玛雅帝国的将军,现在自称是国际邪教组织,隐修会的十二隐者之一。 不过这不重要,大家心知肚明,这个劳什子隐修会听都没听说过,明显就是杜撰的,什么十二隐者究竟有几个也不一定,重要的是,这位将军是真的请人对这【佛顶真骨】动了手脚。 其实本来嘛,对这些佛门圣物动手脚的事情,自然是佛门自己来最好了,他们日夜祭拜这【佛顶真骨】,对其的了解自然是最深的。 只可惜,这玩意儿被称为佛门圣物,但凡是佛门弟子都不会愿意对其动手脚的,那不仅仅是犯了大忌,更是在践踏自己的信仰,事实上就连【佛顶真骨】被兵不血刃地取走,就已经让处于天竺的佛教内部炸开了花,有无数的佛门弟子职责那些上师尸位素餐,守不好佛门圣物,将天竺正统佛教沦为笑柄。 那【佛顶真骨】本就是佛祖脑舍利,乃是佛教至宝,本来被那将军强行要走已是耻辱,更何况还要在上面动手脚,这简直就是犯了佛教大忌,只可惜佛教正统虽然在天竺,但是其实那些分支每一个都比在天竺的正统要强上百倍,这所谓正统反而是最弱的。 他们除了跳脚也做不得什么了。 对这【佛顶真骨】动手脚的,乃是真正的玛雅生命教会的大祭司,《波波尔·乌》图拉。 谁也不知道,北玛雅帝国明明是灭掉古代玛雅帝国的罪魁祸首,甚至一度将雅洲原住民屠杀殆尽,这位图拉大祭司与其应当有灭族之仇才对,可为何这两方居然还能联合起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总之,在见到朱毕古竟然安然无恙地从紫禁城中出来,甚至还饱受礼遇之后,图拉便试图通过被他动了手脚的【佛顶真骨】影响朱毕古,让其想办法来与他们会和,好告知其在紫禁城内的所见所闻。 图拉在【佛顶真骨】上动的手脚其实很简单,朱毕古需要【佛顶真骨】的力量帮助自己稳住肉身,护住灵魂,才能让朱毕古暂时在【佛顶真骨】的加持下得以暂时自由活动而不受肉身之所累。 这也就导致【佛顶真骨】的力量是要与朱毕古的灵魂交融的,虽然这一部分不多,但毕竟是交融了。 既然如此,图拉就可以通过搭顺风车的方式,在这【佛顶真骨】的力量在与朱毕古交融之时,他的手段也可以同样侵入到朱毕古灵魂之中,完全操控自然是不简单,这毕竟是近仙层次的灵魂,哪怕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却也足够坚韧,否则也撑不了二百年。 但是影响一二,还是简单的。 只是他没想到,【恨天饮】不仅让朱毕古的灵与肉开始完美地相合,恐怖的肉身 其一部分精气开始反哺灵魂,更是洗涤了其灵魂中的脏东西,帮他剔除了这一部分隐患。 很快图拉便发现,自己通过【佛顶真骨】在朱毕古体内做的手脚,已经莫名消失了,而他在【佛顶真骨】上动的手脚,也在其催动的一瞬间被磨灭了。 图拉自然是第一时间告知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过他们也有后手,本来他们就跟朱毕古打过商量,若是其有幸可以进入紫禁城之后全身而退,便要与他们会和告知在里面的情报。 但是这朱毕古进入紫禁城的方式已经足够古怪,像是被请进去的,如今又被毕恭毕敬地清出来,其中蕴含的问题是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如此一来,他们非但无法确定大明的态度,更是不确定朱毕古会不会按照约定来找他们了。 甚至于他们还要担忧,朱毕古是不是已经跳反,反而是将他们供出去了,不行在确定这一点之前,这帝都是不能待了。 果不出他们所料,朱毕古在离开紫禁城之后,毫不犹豫地直奔帝都机场,甚至于机票还是锦衣卫给他安排的,他当天就直接坐飞机,回他的宝莲寺去了。 北玛雅帝国的这位将军,哦不对,应该说是隐修会的这位隐士,汤姆·马歇尔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咬咬牙,当机立断,便带着图拉跟随朱毕古的脚步,再上宝莲寺。 他需要知道紫禁城的虚实,不过在他看来,那大明的小皇帝朱先樆,看起来分明已经与这朱毕古打了个平手,别看其战斗的过程似乎一点都不激烈,但是约翰·马歇尔认为,这些恐怖的体修他们的战斗若是势均力敌的时候,收束了全部的力道,其中之凶险的确不是肉眼可以看出来的。 他哪里知道当时的情况那是真的不激烈啊。 总之,在这种情况之下,朱先樆竟然还要礼待朱毕古,非但是否认了之前大明对这位活佛的态度,看起来好像还帮朱毕古解决了身体上的问题,这与弱宋那些打了胜仗还要签署屈辱条约的难堪历史有什么区别? 大明可不是这种风格。 所以,这正是表明大明可能是真的有些虚弱了。 但是,他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为防有诈,哪怕明知此行可能得不到什么消息,他还要再试探一次朱毕古,至少能从其态度上判断一二紫禁城如今的虚实。 第202章 上钩 汤姆·马歇尔与图拉并没有选择在机场拦住朱毕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太张扬了,几乎可以肯定朱毕古不会搭理他们不说,还会惹恼这位活佛。 本来他们做的就是算计朱毕古之事,之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是隐于暗处的交易,双方互有好处,那自然是合作愉快的。 但若是他们胆敢把这件事挑在明处,想必朱毕古不会愿意承担接触邪教组织的骂名,会直接挑明他的身份。 介时哪怕他是玖景法主,最接近近仙的存在,也免不了被北玛雅帝国推出来作为牺牲品。 因此他们不仅没有在机场拦下朱毕古,更是尽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远远地吊在朱毕古的后头,看着朱毕古进了他那山洞,便未再出来了。 朱毕古这样的行为让图拉不知所以,但是汤姆·马歇尔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看来,图拉施展手段都无法通过在【佛顶真骨】内留下的手段影响到朱毕古,说明其有不小的可能已经解决了自己身上的问题。 那为什么他还要走进这困了他二百年的牢笼之中呢? 怎么着?还给困出感情来了? 汤姆·马歇尔虽只是玖景,但是图拉可是近仙,这分明应当与北玛雅帝国有大仇的生命教会大祭司,竟然对区区玖景的仇人的将军马首是瞻。 没错,这位图拉大祭司,简直是对这汤姆·马歇尔唯命是从,这样的情形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却也因为这诡异的情形对北玛雅帝国生起了一万分的警惕。 只要是在北玛雅帝国官方认证并出现过的近仙,都不会在非外交场合出现在大明境内,这与宣战无异,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北玛雅帝国竟然有这样的曲线救国的方式。 别的不说,哪怕是大明事后想要以此作为要挟,他们也可以推脱这图拉与他们北玛雅帝国有仇,怎么可能为他们做事呢? 简直是事情尚未开始,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总之正是这位图拉大祭司使了点手段,偌大一个宝莲寺,数位玖景老喇嘛,都未能发现有两个外人进入了珠古闭关的洞中。 事实上包括上一次,以及朱毕古孤身一人已经走了一趟帝都的事情他们都无从察觉。 而朱毕古自然是早就料到,或者发现自己屁股后面跟了两个跟屁虫,等汤姆·马歇尔与图拉进入这个荒无人烟的山洞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早已等待多时的朱毕古,以及两杯冒着热气的,水。 苦行僧哪来的茶,这水也是从洞口的雪里面随手抠的,反正是法主哪里这么容易中病毒了,再说了,这不是已经煮开了吗? 汤姆·马歇尔自然不会让朱毕古先开口,若是这朱毕古张口就是质问,他虽有图拉在旁保护,却也难逃一死。 “恭喜珠古,摆脱这朱明在您身上下的诅咒,今日之后便在没有人可以限制住您了。”汤姆·马歇尔露出一副激动的表情,就好像当真在为朱毕古摆脱肉身的限制而感到高兴,甚至是热泪盈眶。 假,演得太假了。 而一旁的图拉却是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一动不动,朱毕古甚至觉得此人的瞳孔没有焦点。 此前他初得【佛顶真骨】,仅是稍稍恢复了些许行动力,自然发现不了这来寻自己的两人的异常之处,如今他体内的【恨天饮】正在不断地发挥作用,他再也不需要奋全部的灵魂之力量来抵抗肉身的倾轧了,因此,虽然开口的是汤姆·马歇尔,但是他却在暗中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图拉的身上,细细打量了良久。 朱毕古虽无法探得这图拉体内的虚实,但仅凭其表面的举动,便能判断一二,此人明显已经失去了自我,不知那北玛雅帝国用了什么法子,将此人变作了傀儡,又不知是以何物行的操控之事,竟能让不过玖景的汤姆·马歇尔控制其行动。 同为近仙,他不由得升起一丝寒意,这样的手段实在太过诡异,哪怕这汤姆·马歇尔不过一介玖景,朱毕古也难免对其产生警惕之心。 不过也仅仅只是警惕罢了,他自问传承有度,可不像这图拉乃是亡国奴之后,侥天之幸得破近仙关隘,栽在北玛雅帝国手中也算是情有可原,他可不会轻易翻车。 就是不知这汤姆马歇尔安的什么心思,竟然用如此拙劣的语言来挑拨自己与大明,他莫非是不知道,自己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完全不需要挑拨的地步了吗? 朱毕古至今也不明白朱先樆为何要与自己做出这等交易,他左思右想,结合紫禁城内所见所闻,那地方眼下明显是一个陷阱,想来便是要请自己眼前这两位,及其同党进去,乱炖成一锅浓汤吧? “吾答应了明帝,不会吐露半句吾之所见。”朱毕古完全没有搭理汤姆·马歇尔的讨好,而是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态度,“从今以后,吾也不会踏入大明半步,阁下请回吧。” “告辞。”马歇尔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整个山洞,至于朱毕古准备的水,他是动也没动,他很确信对方发现了图拉在【佛顶真骨】内动的手脚,谁知道这水里面有没有类似的手段。 而且,朱毕古虽然看似什么也没说,更是在告诉自己不会在与大明作对,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但是其实已经让汤姆·马歇尔得知了足够的讯息。 明帝朱先樆要求朱毕古不言片语,又要其不得进入大明半步,要取得如此条件想必定是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才能让朱毕古心甘情愿地应下这些要求。 他也是知道明帝国国库之中是有一件可使灵肉合一的宝物的,如今想来,应当便是与了这朱毕古。 大明如此迫切地需要与原来的死敌化干戈为玉帛,想来恐怕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吧,又于紫禁城内暗中布下如此防卫,要求朱毕古闭口不言,那里面的东西一定是非常重要。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动手一探究竟了! 第203章 落差 “朱先樆”自己不愿说,王沂河自然也没有这手段去逼祂说,主要也没有必要,而且王沂河发现,在自己察觉到“朱先樆”并非朱先樆的时候,他的《非想名箴》就告诉他,他已经删不掉朱先樆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朱先樆哪怕不是金仙成就,祂身上也有那一丝关键的不朽金性! 再者说了,他不是还有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搜索引擎吗?虽然这一次这古怪的触须之内,纣绝阴天没有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出现,这导致他之前所推测的纣绝阴天的出现规律需要推倒重来,完全不作数了。 但是,王沂河几乎可以肯定,在他填满自己这真仙道果,并成功找到真我,成为一尊完整的真仙之时,纣绝阴天一定会再次出现。 毕竟无论是从之前祂于那木公手中讨要大日金焰本源之时的借口,还是从纣绝阴天一直以来的态度来看,那大日金焰恐怕就是用来帮助他铸就不朽金性的。 当然,若是纣绝阴天也要当这个谜语人的话,王沂河要么只能通过平日里的蛛丝马迹硬踩,要么就当真只能等三十年后,这位“朱先樆”用祂自己的身份来与王沂河重新认识了。 没错,通过这位“朱先樆”的话语,王沂河已经确认,三十年后需要死在那宛若仪式一般的公审之上的,仅仅只是朱先樆这个身份,而非这位“朱先樆”本人。 虽然此二者好像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就是产生了一股难以忽视的割裂感,以至于王沂河都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朱先樆”恐怕是赤县这片土地,悠久的历史中的某一位“人”,持有不朽金性的“人”,恐怕至少也是活在远古时期,先秦之前,甚至夏启家天下之前神话时代的人物。 我们常说,判断一个人的身份,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在做什么,至少目前为止,王沂河所见到的,“朱先樆”认同了新明五帝关于救世的方案并决定为之而奋斗,亦是会因为大明遭受的苦难而愤怒,因而冲冠一怒不计代价地要覆灭扶桑。 今日又为了杜绝大明的忧患,为保百姓平安,自困龙椅之上,成为一个高悬大明上空,俯视万民生计的眼睛。 更是意图以自身为饵意图将这些影响大明安定的不稳定因素毕其功于一役。 无论祂是谁,祂如今做的事情要利于这片土地,比之复活之后意图为自己活一会,而陷入恋爱脑魔怔的朱棣,祂更像是一位天下共主。 人王! 因此王沂河断定,祂恐怕是悠久历史中的一位“人”,至于究竟是哪位大贤,他实在是没有听说过《无法言说》是哪一位的着作。 虽然脑中汹涌澎湃,大脑疯狂转动,好像距离猜到“朱先樆”的真实身份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已是隐隐约约,几乎便要得出结论。 但是王沂河还是强行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没有再去试探“朱先樆”,以免引起对方的不快。 但是另一个问题,他还是不吐不快。 既然“朱先樆”是谁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那么引发王沂河产生这个疑问的那个问题,还是需要“朱先樆”来解答一二的。 因此王沂河假装没有进行之前的那番对话,而是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这纯金打造的盒子上,语气古怪地问道:“您说这是佛顶肉髻,我实在是难以接受。” 王沂河的母亲,不对,不准确,应该说王沂河的家人们,乃至整个海中市的大部分居民都是信仰佛教的,因为南海观自在菩萨的道场珞珈山正是在他们海中市治下,海天佛国脚下,这片土地的佛教信仰极盛。 王沂河虽不是特别信,但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也不好不合群,因此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一坨恶心人的东西,居然会是一尊佛的肉髻。 而且“朱先樆”口中的世尊须弥山王如来,与他所知的佛祖好像对不上啊。 “这我哪里知道。”“朱先樆”朝他眨了眨眼睛,“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帝罢了,哪里能知道这样高端的消息。” “这本就是卢妙音的东西,我也仅仅只是从祂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的这个消息。”祂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苦笑道,“不如,王卿去问问那卢妙音,可有什么头绪?” 好好好。 王沂河都被气笑了,虽然他没有明确告知卢妙音的结局,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位礼王,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朱先樆”说出这种话来,是想让王沂河去冥府寻人吗? 虽然吧,王沂河似乎的确是有冥府的关系,但这关系出现的时间有些随机,更何况就王沂河见过的那罗酆山来看,现在的冥府,还能不能运转都不知道呢。 而且,就以那卢妙音的死法,能不能魂归地府,转世投胎,都是个难题,哪怕王沂河有法子下去,怕也是在做无用功。 王沂河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之后,便对自己方才的脑子突然不清楚有些嫌弃,他若真要去地府,不得通过纣绝阴天吗? 既然如此,直接找纣绝阴天问,岂不是更方便,还真是一时间被绕了进去,失了智。 而且,朱先樆对他的态度与之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要知道,此前其可是恨不得把自己捧到天上去,话语间尊称不断,今日,见王沂河戳穿了祂的伪装,不装了? 朱先樆这样态度的转变自然不至于让王沂河心生怨怼,但是却也让他拿捏不准,是否真如其所说,自始至终这个“朱先樆”就是这个朱先樆,还是说在某个时间点发生了他们所不知道的变化。 不过对方明摆着嘴巴比纣绝阴天牢了不止数倍,简直是废话不止,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这样的对比造成的落差,让王沂河心情有些复杂,说实话若非在“朱先樆”这遭遇了挫败,他还真以为这个世界在绕着他转呢。 第204章 警惕 既然这位“朱先樆”不愿意搭理他,王沂河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便装作自己并没有提出那个令人头秃的问题,转头离开了这太和门。 在他离开后不久,“朱先樆”这装出来的笑容顷刻间便化为乌有,祂冷着脸注视着王沂河离去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恨意。 若非王沂河这视角的观察堪称细致入微,又不着痕迹,哪怕其再敏锐也不会产生一股“被注视感”,他恐怕也捕捉不到被这“朱先樆”收敛得极好的这一丝恨意。 而祂的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王沂河猜测,这恐怕不是一句好话。 不对劲,一百分有一万分的不对劲,他与这“朱先樆”向来没有仇怨,他本以为自己与其之间的交流还算是可以的,哪怕算不得什么至交好友,也当算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普通朋友才对吧。 不曾想,王沂河在发现“朱先樆”的不对之后,迫不及待的拆穿,本以为会迎来的是一次坦诚的交流,但却是面对了无来由的憎恨。 这样突兀的变化,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卢妙音,朱棣皆是此中案例,在被王沂河发现端倪之前,几乎是完美地隐藏了自身的异处,但只要一被发现,就完全抛弃了遮掩,直接就是不装了,前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二者间产生了难以忽视的割裂感,就好似截然不同的两者被强行拼接在了一起,让人难以理解。 虽然还算可以解释,毕竟暴露了嘛,那就不装了。 但是王沂河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或者是变化得太快,又或者是改变得太彻底,总之至少站在他自己的视角,这样的变化是不正常的。 就好像是有一个拙劣的作者,没有足够的笔力描述一名角色性格的前后变化过程,使得其笔下的角色性格与形象转变得过于生硬与突兀,让作为读者的王沂河读到此处,好像喉咙里卡住了一口痰,难以下咽,却又吐不出来。 总之就是很难受。 但是其实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难受,就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此后温玄熙赶来觐见“朱先樆”之时,他特意观察了二人会面的过程,“朱先樆”在温玄熙面前也完全没有掩饰自己显得有些阴沉的情绪,但是温玄熙也对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朱先樆”这样剧烈的变化视若无睹。 王沂河难以分辨究竟是温玄熙知道“朱先樆”如此变化的原因,还是说他对于“朱先樆”的认知在其无意之间被更改了。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王沂河有些不舒服,前者说明他们始终是在欺骗自己,后者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不过至少,他们的合作还要继续,不为别的,只因此前在“朱先樆”与朱爱国决议要设局坑杀这些觊觎大明者之时,他曾有心血来潮之感。 他已是真仙成就,虽未完满,但是这样的直觉不可小觑,常言有道高真有金风未动蝉先觉之能力,说的便是他这种吧。 因此,他在离开之后起了一卦,算出自己将在这一局中获得莫大好处,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好处,但是他算出来与他这填充道果的大计有关。 要知道,他这道果想要填充,可不是像小说中所描述的那样,以浓郁的灵气或是所谓仙气作为养分吞吃入腹,以作资粮。 无论是灵气还是仙气,都能算作是一方世界维持运转的重要物资,若是当真让真仙敞开腮帮子吸,恐怕只消数位真仙,几次吞吐间便可将一方世界吸干。 关键这东西于他们而言也不能说没用,毕竟是一方世界孕育生命的精华,却也不能说有用,用这样的方式来填充真果不是不行,关键是需要耗费的世界将难以计数。 想要填充一颗真果,需要的乃是成行的真仙法理,是真仙本身对于世界的理解,他可以借助外力,但是必须融合属于他自己的理解。 要知道,一尊完满的真仙,便足以以自身法理干预世界的运转,日月摩弄,星辰移位,甚至改变物理参数,撬动世界底层逻辑,皆不在话下。 这都是基于其本身借助自己所修之法,对于“真”的理解所能达到的手段,因此有些积年的真果虽尚未凝聚不朽金性,却也能力抗金果,甚至逆伐也并无不可。 而真我便是这样的诠释达到一定阶段,以其自己本身独特的理解方向,或可称之为其所行之道,与他所积攒的法理所纠缠,融合,孕育出来的一个真身,此后便是真正的超脱凡俗,脱胎换骨了。 可以“祂”作称呼,毕竟真我可没有性别。 王沂河当初破开真仙关隘,靠的是那折戟的【鲁阳戈】,这件曾经丈量时间的神器上缠绕着海量的“时间”,以此作为助力王沂河所塑造的真仙道果可以说是上上之品相,古来难寻。 但是品质太好,他想要将其填满,却也是难事,自西昆仑破开关隘之后,他只有在【应在要旨】之内的那一次,颇有进益,除此之外,便是净化那三章秘经之时,也有些效果,却远比不上在【应在要旨】之内那一次,借夭靖之手相助,以《奇想斋妄言录》诠释无乐坊的收获。 此后直到今日,他虽不断地以自己的认知来诠释《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却始终难有成效。 竟像是想以滴水之速填充出一片海来一般,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正因此,他才如此不遗余力地配合“朱先樆”的谋划,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对如今的他能有帮助。 只不过在“朱先樆”若有若无地对他表达出莫名的恨意之后,王沂河就不得不对其心生警惕,更是开始重新审视“朱先樆”的整个计划了。 生怕自己也是这“朱先樆”计划中的一环,乃是其猎物之一,若果真他乐呵呵地参与其中,最后却发现自己也是被收割的一茬韭菜,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但是他始终对“朱先樆”的手段一无所知,总归不可能是摆在明面上的《无法言说》那么简单。 第205章 七人 兵贵精不贵多,选择在帝都之外的高山之上碰面的鱼儿们,一共有七位,其中有三位近仙,可以说这个阵容是非常豪华的。 这七个人来自各方势力,如果放在其他情况下这几个人互相遇见,打出屎来的可能性比之现在这般安然无恙的可能性要大太多了。 不过这一次,喜欢哪哪都掺和一手的圣教却是毫无踪迹,便是汤姆·马歇尔也对此很是疑惑,圣教给出的借口是教中圣子叛教,影响极大,自顾不暇。 这个理由看起来很是合理,总不能圣教怂了吧?为了不招惹大明而让自家圣子叛乱?汤姆·马歇尔认为应当不至于。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圣教这个“叛乱”的圣子,早已被利未·马修吞吃入腹,而他又与那大公裁判亲圣·米高扬眼目睹了王沂河轻描淡写抹去一个庞大梦境的全过程,二人将此事上禀教皇玛里安一世,这位教皇当即便决定,不可与大明产生正面冲突,扶桑的那一次试探已经得知了大明的态度,因此在北玛雅帝国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直接就找了这么一个毫无破绽的借口。 甚至连该死的圣子都是现成的。 帝都作为大明这个庞大帝国的中心,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守备力量,常驻于此的玖景级法主更是在两位数以上,紫禁城更是重中之重,想要进入,绝非部分游戏中那种,通过守备的盲区,或是各种暗道悄悄潜入这么简单。 而且,经过朱毕古那么一闹,哪怕“朱先樆”实际上并不想加派兵力,却也是不行的,虽然普通的士兵以及低阶法主,对于这等级数的对抗来说,连炮灰都算不上。 但若是帝都此刻不戒严,很容易激起鱼儿们的警惕。 因此现在的帝都虽看起来一如往常,但也仅仅是在平民的眼中是这样的,稍微警惕一些的法主,很轻易就会发现遍布全城的锦衣卫。 所以,站在他们的的角度,想要潜入紫禁城,首先要做的,就是转移大明的注意力。 因此,虽然攻入大明的人选已经集齐,但他们首先要做的,是等。 前段时间的小打小闹不过尔尔,为了今日,他们在大明境内各承宣布政使司都准备了一份大礼给大明,脚下的帝都更是安排了不少人手。 左右也要把大明得罪狠了,倒不如用这种方法来搅乱局势,便可趁乱一窥紫禁城虚实,正好还能用这种方法来消耗一波治下的不稳定分子,简直是一举多得。 反正动手的全是邪教,怎么查也查不到诸国头上去,毕竟包括在帝都城外集结的这七位在内,全部都在诸国的通缉榜上高悬,赏金不低,就连这位汤姆·马歇尔也是一样。 只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赏金是真是假,全看诸国的意思了。 “如何,夫人可有头绪了?”提出疑问的是罗教的空空罗鸿,也是这七人中的三位近仙之一,另一位则是北极洲白塔的首席炼金术士帕拉塞尔苏斯。 而罗鸿口中的夫人,便是闻香教的香主,这里的香主却不是古代民间教派中那些堂主,香主之分,闻香教的香主意为众香之主,与罗教的空空一样,乃是一教之主。 这位闻香夫人虽只是玖景,但实际上她随时有可能晋位近仙,凭借手中的【宝香灯】她姑且可以算是一位近仙级的梦修。 闻香教的梦修是颇为独特的存在,他们并不是梦主,他们的手段,是以异香引导信众前往一处伟大存在的梦境,便是他们所信奉的那位狐仙之梦。 也就是说,闻香教并没有织造梦境的手段,可这也赋予了他们不受梦境所困的本事,看起来他们也算是做足了准备,哪怕温玄熙在这,这位闻香夫人恐怕都能把他们带离梦境。 当然,前提是双方之间的差距不能太大。 闻香教与罗教同为曾在赤县大地上肆虐的邪教,互相之间曾有过摩擦与合作,对于对方都了解甚深,因此罗鸿是在问闻香夫人,她有没有在帝都感受到属于温玄熙的梦境。 “假设那温玄熙没有成为真仙的话,那他应当是没有在这帝都的了。”闻香夫人的话语中透露着一股让人厌恶的盲目自信,看起来他对于手中的【宝香灯】相信得过了头,以至于让她足以蔑视一位站在梦主顶端的近仙。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吗?还真是可怕。 不过除了一直闭目养神装高手的帕拉塞尔苏斯,以及疑似变成了傀儡的图拉,剩余四人都笑出了声。 毕竟如果那温玄熙当真已经成了那传说中的位阶,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唧唧歪歪了,引颈就戮可能会更方便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的七人,除了本就是近仙的三位,以及疑似掌控了一位近仙的汤姆·马歇尔之外。 另外三位都靠着外力获得了可在短时间内比拟近仙的手段,一如闻香夫人的【宝香灯】,白洲老牌贵族,血腥伯爵伊丽莎白·巴托里的【血腥圣杯】。 这位血腥伯爵依靠手中这圣杯在手,便可操纵一切血液,包括大地之上的河流,亦是属于大地的血液,也在其掌控范围,虽单打独斗绝非近仙一合之敌,但她的破坏力甚是惊人。 而白洲奇迹剧院的人偶师,牵线木偶匹诺曹的传奇魔偶【匹诺曹】,实际上这位人偶师也根本没有真身来此,在这的不过是他的人偶【匹诺曹】罢了。 只不过这具人偶无论怎么看都是与真人无异,哪怕是近仙在此也看不出什么差别。 他所持之法名为《虚伪刻本》,这人偶的全称也是【谎言之偶·匹诺曹】,最擅欺骗之术,传闻曾欺天瞒日,使人相信一块石头是烈性炸弹,那块石头就当真成了破坏力惊人的炸弹,造成了惨绝人寰的恐怖爆炸,死伤无数,因此而登上了圣教的通缉榜。 只不过,曾有传闻,他行此事是受到了教皇的指示,只不过是真是假,倒是无法分辨,极有可能也是匹诺曹的一个谎言也说不准。 第206章 开局 几人突然间收敛了情绪,就连一直在闭目养神装高手的帕拉塞尔苏斯也睁开了眼睛,看向帝都的方向。 早在他们抵达这里开始,早些时候于大明各地安排的炮灰们便已经开始了自杀式的袭击。 只不过一如他们所预估的那样,镇压地极快,那雷霆手段与前段时间各方势力放出去试探的那一批恶犬的遭遇如出一辙。 与明帝朱先樆所持之法更是一般无二。 经过分析,他们已经得出结论,这位明帝恐怕有他们所不知道的法子可镇压一国。 只不过他们相信,这样的手段绝不可能可以随心所欲的动用,果不其然,在他们于此地会和之前,他们便分别收到了各自势力的消息,各个区域被镇压的狗中,其中占比很大一部分的废物根本不会受到来自明帝的影响而暂时失去法。 明帝国各地的军队,安全组镇压这些废物所动用的人力资源完全超过了那些可能短时间内无法轻易拿下的恶犬们。 如此可以看出,明帝朱先樆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出手次数,毕竟如此这般大规模同时发生在大明各地的麻烦事一看就不简单。 但是,还不够,他们依旧惧怕朱先樆的手段,这位明帝已经是近仙,她的手段毫无疑问能对近仙生效,若是不能一击得手,帕拉塞尔苏斯,图拉以及罗鸿能否逃离都不好说,剩下四位连近仙都不是的玖景却是有极大可能栽在这里。 事实上,若非近仙实在难寻,诸国各自的近仙根本不可能掺和进这种事情来,若是让明帝国抓住把柄,那无异于正面宣战,也相当于给明帝国递上开战的理由,一如扶桑一般。 固然明帝国如今尚需时日消化扶桑,但其如今可仍在战时状态尚未撤销,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转动起来的速度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当初对付扶桑之时便是由于诸国反应不及时让大明在一日之内完成了对扶桑的包围,他们自觉无力回天干脆就将这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地界送给大明任其泄愤。 从大明那位梦主在梦中镇杀包括君明泽这一尊近仙在内的扶桑全部法主,以及大明那将整个地面犁了一遍的恐怖火力来看,正面宣战绝不可行,但暗地里使绊子却必不可少。 既不能动用自家名声在外的近仙,寻常玖景又难堪大用。 他们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勉勉强强三个近仙,以及四个号称可以跟近仙掰手腕的凑数,他们这些人明面上都与诸国没什么关系,就连汤姆·马歇尔,表面上都是北玛雅帝国的叛国贼,只不过是与那北玛雅帝国的上将约翰·马歇尔长得有些相似。 谁能知道,他这根本就是一魂双体,他就是那位上将本人。 哪怕失手被明帝国拿下,也不过是损失一具身体罢了,明帝国固然心知肚明他们这些人事实上代表的是诸国,却也找不到实际的证据。 而现在,他们安排在帝都的人手可就不简单的,不仅各方邪教都有出人,带队的也都是玖景级数的人物,这样的人物绝非炮灰,恶犬可以形容的了,那都是各方势力的中流砥柱甚至未来的希望,他们都带足了保命的手段,受到的指令也仅仅只是搅混帝都的水,以及试探出明帝朱先樆这骇人手段的极限。 其中数位甚至带上了自己势力中压箱底的近仙级宝物,就是为了给朱先樆多增加点压力。 要知道,一件近仙级宝物,在运用得当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足可当成一位近仙来看,与在场的匹诺曹,伊丽莎白·巴托里的情况相似,玖景可能不足为虑,但近仙总能给朱先樆带来压力吧? “开始吧。”注视了一会帝都之后,汤姆·马歇尔看向闻香夫人。 此前有说过,温玄熙在得到【织梦者】之后,依靠其《梦林玄解》之利,方可无视距离,可于有梦之处跳跃,他该是唯一一位有这样的手段在无数梦境间定向跳跃而不会沉沦的梦主。 这得益于《梦林玄解》独特的解梦之法。 当然后面被王沂河学走之后,他就不是唯一一位了。 不过,闻香教的《九莲经》也有其独到之处,可以异香入狐仙之梦,历代所有《九莲经》法主所入之梦都是同一个,乃是一位陷入永久沉睡的狐仙之梦,这也是闻香教一直传承有度的底气,他们真正的传承是在梦中进行的。 而这《九莲经》比之《梦林玄解》自有其独到之处,她虽无法如温玄熙一般轻易地借助他人之梦作为自己的跳板,但是她却能以狐仙之梦的玄妙,直接幻化出一只正在梦游的无形体的小狐狸,让它带着梦,承载着他们行潜行之事。 闻香夫人早已在前几日试过,她这借助狐仙的尾巴,自沉睡的狐仙身上借来的一道梦游的化身,可视朱先樆之禁令如无物,来去自由,百无禁忌。 她甚至差使这化身跟在不同境界的法主身后,体验了不同程度的禁令,确信皆无所惧,才放下心来。 这才有如今,这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在这帝都之中疾行,而这小狐狸的身上载着的正是缩小到微不可见的七人。 这只小狐狸借助狐仙的梦以及异香掩盖身形,可做到悄无声息,不为人所觉,只可惜却瞒不过王沂河与朱先樆。 毕竟其固然娇小,又难为人所觉,但王沂河与朱先樆二人早已将视线置于七人聚集之处,蹿出来一只这样异常的小狐狸,自然是心中有数。 只不过求的便是这几人自己入瓮,为了确保能一网打尽,他们直接对此视而不见。 自帝都城外到紫禁城下,他们甚至没有受到半点阻拦,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在之前试探之时闻香夫人便发现,那明帝朱先樆似乎并不能发觉有狐仙庇佑的小狐狸,因此她可是得意得很, 只是她却不知道,朱先樆哪里是没有发现他,那是假装没看见罢了。 第207章 入瓮 紫禁城的高墙对于任何一位法主来说都不是什么难题,但是贸然越过这高墙的后果却不是谁都敢承担的。 只不过,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更是在大明兴风作浪,现在想要回头,也有千千万万的人不同意。 可以说哪怕他们七人现在达成一致,悬崖勒马,等待他们的也是被自己人拿下,送到明帝朱先樆御前谢罪。 没有取回足够的利益,集诸国之力而造就的此次行动如果失败,等待他们的结局,仅此一种。 而当这只狐狸越过紫禁城的高墙之时,等在金銮殿内的三人也同时将自己的目光投了过去。 朱先樆更是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当着温玄熙的面,祂对王沂河的态度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至少温玄熙没有发现,二人之间已然悄无声息地生了嫌隙。 从朱先樆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祂矜持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让人心悸的寒意,祂手中把玩着散发淡淡柔光的玉玺。 “有劳两位了。” 朱先樆仅仅只是朝着那方向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而是认认真真地在观摩一张被摊开在桌子上的世界地图。 这张世界地图上,原本的扶桑二字,已经被替换成了扶桑承宣布政使司,这让祂很满意。 至于有人擅闯紫禁城,这不重要。 祂可以随意,但温玄熙却不行,短短数日时间,祂已经见识到了朱先樆惊人的手段。 当年面对略胜于他的卢妙音他都能果断地俯首称臣,今日这差距不小的朱先樆,又是帝国的皇帝,他服从得更加心安理得。 “谨遵陛下旨意。”虽然温玄熙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跪下,仅仅只是持臣礼,但是结合他近仙之尊,更是与朱先樆一样的议国,如此看来,他这嘴脸已经可以用“谄媚”二字来形容了。 “你已不适合再任议国。”朱先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嘴中吐出来的话让王沂河与温玄熙同时心头一惊,“监察议国之位尤为重要,待此间事了,你将监察大印交与剑主。” “是。”温玄熙尴尬地应是,他却没有看到自己在应是的同时,朱先樆眼中的嫌弃之色更浓了。 王沂河奇怪地看了一眼朱先樆,虽然祂这直接拿下温玄熙的议国之位,有一股子独断的嫌疑,但是祂似乎是真的在竭力维持三议国系统,三位议国之间的平衡。 王沂河可以肯定,如果方才温玄熙有这个胆子抗议一二,甚至直接以自己的议国之身否决朱先樆的话,朱先樆绝对不会坚持,反而会欣赏温玄熙。 毕竟坐在监察议国这个位置上的,可以与朱先樆有一点小小的分歧,但决不能在大方向上,在原则性问题上犯错,更不能迫于压力而献媚于自己。 今日,温玄熙能献媚于祂朱先樆,明日是不是会献媚于诸国了? 当然,朱先樆知道,温玄熙只是性格上的缺陷,他要是会背叛大明,这二百年来大明起起落落,他有的是机会。 只不过现在大明正值飘摇之际,他这性格确实不适合。 虽然进入紫禁城这一步顺利得过了头,但这七人丝毫没有方下自己的警惕之心,他们也不是傻子,事情越顺利就越代表有问题。 果不其然,这小狐狸载着他们刚一落地,异变陡生。 闻香夫人本坐在中间,身后仅有一个罗教空空罗鸿,他负责保护这个若是事不可为,他们赖以逃跑的底气。 以队伍中仅三位的其中一位近仙来保护闻香夫人,虽不能说万无一失,但罗鸿有自信,除非对方当真有更进一步的手段,否则绝无可能在他手里杀死闻香夫人。 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闻香夫人当着他的面凭空消失,其本手捧的【宝香灯】尚未落地,便从虚空中伸出来一只白皙光嫩的手轻巧地抓住【宝香灯】。 “谁!” 罗鸿反应极快,虽然从空中伸出一只手来这样的手段是在诡异,但闻香夫人已是生死不知,【宝香灯】却可用来与他们脚下的小狐狸沟通,若是可寻着法子驱使一二,保不齐还有退路。 他几乎在这只手抓住【宝香灯】的前一刻就动了手,与这只手相比,罗鸿的手是病态的苍白,手上泛起浅白色的纹路。 若是一眼望去,只会觉得眼中,脑中,具是这诡异纹路,心中好似有一朵白莲缓缓盛开,将陷入极致的痛楚与莫名的清静之中,任人宰割。 罗鸿无愧为近仙,他后发先至,眼瞅着就要抓住这【宝香灯】,但是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眼神亦是死死地盯着【宝香灯】眼睁睁地看着这件宝物被这只悠哉悠哉的怪手抓入手中。 这些事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前面待着的五人也非常人,早在闻香夫人诡异消失,【宝香灯】向下落去之时他们便已察觉,此刻见罗鸿伸手却停滞不前,眼睁睁看着【宝香灯】落入他人之手,汤姆·马歇尔忍不住质问道:“罗教主,你怎么……?” 罗鸿不发一言,收回了自己的手,在六人注视之下,那虚空中伸出来的手抓着【宝香灯】不知去向,静待片刻,罗鸿僵直的身躯才放松下来。 五人也不是傻子,正相反,能参与此次行动的人,都是谨慎之辈,罗鸿的手段他们也清楚,此前见着罗鸿僵在半空,不敢再进半分,便也知道那只怪手有大恐怖。 因此他们自己不敢出手,却有胆子质问罗鸿,为何闻香夫人消失得古怪不说,这【宝香灯】还能当着你的面被如此轻易地拿走的。 罗鸿伸出了自己的手展示给七人看,之间修长的中指最前端一小部分被齐齐削去,几乎要与两边的食指,无名指一个长度,只不过在罗鸿的控制之下没有血通过这个断口流出,更是能让人看出这断口的平整,显得尤为诡异。 也就是罗鸿这等对自己肉身控制力极强的近仙,有这个本事在含怒出手之时还能刹住车,否则被削去的就不仅仅只是指尖这一部分了,而是整只手也未可知。 第208章 惊觉 王沂河看着手中的【宝香灯】撇了撇嘴,此物看似神妙,竟能以部分梦境显化,使那七人似在梦中,实则处于现实。 但实际上,发挥作用的,不过仅是这灯芯罢了,顶多还有这信仰所化灯油的一二助力,但不多。 这灯芯想来便是这闻香教传说中,那狐仙的尾巴,这可不是此前君明泽那借扶桑民众信仰所造就的式神玉藻前可比,可能来自真的狐仙。 带了个仙字,总归是不凡的。 王沂河正是发觉自己删不掉这灯芯,心生好奇之下才伸手把这【宝香灯】取了回来。 不过此物固然有些神妙,却于他无用,更不可能交给温玄熙,按照他的预测,若是温玄熙得了这【宝香灯】,掌握了进入那处狐仙梦境的法子,得到的怕不是更进一步的可能,而是等若送上门去的食粮,被那狐仙当做可在世间行走的法身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他明显在那闻香夫人的身上感知到了与这灯芯完全一致的气息,不愧是被驱逐出大明的邪教,这看似普通的宝物,竟也透露着一股难以忽视的邪性。 因此王沂河将这【宝香灯】随手收入【昆仑】之中,他特意没有选择【应在要旨】,他可不会再给朱棣任何从他手中脱逃的可能性。 而一旁的温玄熙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沂河的动作,早在王沂河出手将那闻香夫人抹去,这小狐狸从在闻香夫人驱使之下的灵动化作呆滞地停在原地的模样之时,他也动手了。 王沂河本可以把这七人全部抹去,但是却没有必要,他总不能把所有事情全做了吧,而且这些人身上藏着的秘密不少,若是一股脑全抹了,他们这设局之时的损失让谁来承担呢? 因此,这既是朱先樆的要求,也是王沂河自己的意愿,他尤记得自己那没来由的预感,自己能在这一局中得到莫大好处。 他已贵为真仙之尊,他的直觉绝非空穴来风,而是真的可以被当做一条应当慎重考虑的消息来看待。 而出手抹去闻香夫人,一来闻香夫人手持【宝香灯】在手,不是没有可能自他们手中脱逃。 朱先樆的禁令是在整个紫禁城内生效的,其余六人有何底气尚且不知,但闻香夫人的主要倚仗便是这【宝香灯】内的灯芯,以及座下的这只虚幻的小狐狸。 哪怕是其身上所持之法受到了朱先樆的限制,但是她只需把持这两物便可无忧。 只可惜没想到,她遇到了王沂河这么一个不跟她讲道理的怪物,上来就直接抹消了她的存在,使得她的一切倚仗都好像是一个拙劣的笑话,令人莞尔。 其实也就是他们此前所针对朱先樆的本事所做之事,那遍布大明全境的挑衅并非无用功,朱先樆虽已是近仙,借助国运加持号称能在短时间内可窥真仙风采。 但那是在不计代价地使用国运的情况下,且仅有一击之力。 朱先樆若真敢这么做,都不需要诸国出手,频繁的天灾自然而然地会让大明每况愈下,直至分崩离析。 因此朱先樆是有极限的,她这几日的确是消耗不少,否则仅凭她一人,便可让这七位不敢踏入紫禁城半步。 而随着闻香夫人的消失,温玄熙所织造的梦境,也好似一张网一般,将这剩余六人从小狐狸背上这一小片梦境中粘了出来。 可能是王沂河将【宝香灯】捞走的原因,这只小狐狸的身形早已开始越发透明化,其背上笼罩住六人的梦境,也变得脆弱不堪,被温玄熙轻易地摧毁。 二人的操作称得上是无缝衔接,却也被罗鸿第一时间发现了端倪。 一来他本也与温玄熙同为近仙,自是不弱分毫,二来他罗教本也有与闻香教相类的梦法,称作“真空家乡,无生父母”,虽仅为信仰供奉之地,但时常出入梦境使得罗教传人皆对梦境的变化波动有极敏锐的触觉。 不过,闻香夫人的陡然消失,再加上这当着他们的面取走【宝香灯】的怪手,更是让罗鸿吃了个小亏,他们早已心生警惕。 对于为何先杀闻香夫人,他们也是心知肚明,更是早已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罗鸿亲自在旁守护也无济于事,闻香夫人的消失方式更是稍显诡异,让人捉摸不透。 “这是个陷阱啊。”匹诺曹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 “还用你说?”伊丽莎白·巴托里瞪了他一眼,当然,血腥伯爵并不是觉得匹诺曹蠢笨,谁要是真的相信这人偶憨愚那才是真的愚蠢了。 只不过她心中有些不安,想要抒发一下心中郁结罢了。 总之闻香夫人定是凶多吉少,他们也被骗了,明帝国的那位梦主并不在扶桑,而是就在此处。 脚下的狐狸逐渐消失,想必是回归那狐仙的怀抱了,他们虽离开了那个小梦境,恢复常人大小,似乎是脚踏实地地站在了这紫禁城内,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是在现实,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应当是那位梦主给他们准备的梦境。 只不过几人也不是什么坐以待毙之徒,哪怕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可他们也不是毫无准备。 罗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身上暗刻的纹路亮起白光,整个人一时间笼罩在氤氲气息之中,好似降世之真仙,稍显神圣,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皈依真圣。 哪怕早知这些个被明帝国驱逐的邪教都有这等恶心人的特征,可当真自己亲身体会,却依旧是脸色一变。 哪怕温玄熙有【织梦者】在手,却也阻止不了罗鸿沟通“真空家乡”,虽然瞧不起这些个疯狂的邪教,但是其所谓真空家乡的本质的确有点东西。 这应当就是罗鸿敢进来的原由。 王沂河仅瞥了一眼就对其失去了兴趣,别看这罗鸿眼下宝相庄严,云气缠身,好似谪仙降世,有万般神圣加身。 但在王沂河眼中,他身上的云气,神圣,皆给王沂河一股心理上的恶心,哪怕王沂河看不穿其真实模样,却也断定这并非是他所预料的可助他之资粮。 还需再观察一二,看看其余人的手段。 第209章 博弈 罗鸿开始以自己的手段欲打破温玄熙的梦境,其余几人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罗鸿的手段生效。 万一这罗鸿绣花枕头一包草,他的法子中看不中用呢? 又或者其直接自己逃去那劳什子“真空家乡”,把他们弃置于此又当如何?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于他人之手,更何况这人还是以狡诈阴险,反复无常着称的邪教之首,实非明智之举。 只是不知为何,这白塔首席帕拉塞尔苏斯依旧与之前一般闭目养神,好似对当下情形毫不在意。 同样如此的还有这匹诺曹,来此的本就不是那位牵线木偶本尊,甚至也不是那只原初人偶【匹诺曹】,便是折在此处也不会心痛。 不过奇迹剧院的那些个“艺术家”本就难杀,就连奇迹剧院本身也从未有人能找到过其所在,只会在每年的七月份第一个星期日随机出现在白洲的某一处城市,邀请整个城市的“观众”与他们一同表演一场盛大的戏剧。 这一次行动,亦是这位牵线木偶自己寻上门来的,也不知这紫禁城内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这几人中最着急的应当是汤姆·马歇尔了,他本就只是个情报人员,兴许在隐匿身形方面造诣不俗,他能操控这图拉本也不是他自己的手段。 如同闻香夫人一样,汤姆·马歇尔也在此次行动前试探过朱先樆的手段,他确信朱先樆的法无法对他赖以控制图拉的手段生效。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当时试探之时,乃是国运之灵借助大明国运施加的压制,与朱先樆的“禁令”有本质上的区别。 因此在进入这紫禁城内之时,汤姆·马歇尔便惊觉不妥,图拉身上的枷锁正在逐渐崩解。 彼时护身之根本,眼瞅着就要在片刻之后化作索命之利器。 汤姆·马歇尔十万分肯定,图拉挣脱枷锁之日,便是他这具肉身崩毁之时。 北玛雅帝国当初算计图拉的手段本就难以启齿,换位思考一下,若他是这图拉,定会拿自己泄愤。 哪怕他并非当初动手的那些人之一,可这些年来的操控羞辱却做不得假。 而且以这图拉的手段,自己这部分魂体能否跑回另一具身体都难说。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本闭目养神的帕拉塞尔苏斯,一动不动装木头人的匹诺曹,以及不知在何时整个眼睛变得好似深渊一般漆黑的伊丽莎白·巴托里同时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图拉。 就连远在乾清宫的王沂河三人也同时一愣,朱先樆冷哼一声,评价道。 “倒是果断。” 就在刚才,汤姆·马歇尔选择直接引爆了图拉身上的枷锁。 他们所选的进入紫禁城的地方一如朱先樆之前所猜测的一般是在明史博物院的方位,准确的说是在神武门方向,选这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远,哪怕是朱先樆的禁令再强,覆盖这么大的范围,也应当是有强有弱的,更何况他们还想了法子消耗了朱先樆的力量。 若是发现不对,他们还能有机会及时撤走。 只是没想到温玄熙竟在这紫禁城内,这梦境一展开方位与距离就全都不重要了,但是也算歪打正着,若是他们选择进入的方位是在侧面,指不定图拉身上的枷锁转瞬间就会被破,也就给不了汤姆·马歇尔引爆的时间了。 他们猜的不错,朱先樆的禁令覆盖的范围正正好是整个皇宫的范围,乃是一个长方形,神武门的方向的确是最远的,但是祂并非不能让这距离最远之处的禁令强度与祂御前一样。 祂是故意的。 若是不给小老鼠们一些希望,怎能诱敌深入呢?为防他们警觉,在他们进入朱先樆禁令范围之前,温玄熙可是一点动作都没有的,若是他们进入紫禁城之时发现禁令强度极大,事不可为,即刻要逃走,温玄熙是断断没有机会展开梦境将他们留住的。 当然,王沂河有这个本事,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东西若仅仅是将他们直接拿下是看不出来的。 该说不说,这来自北玛雅帝国的神秘枷锁还真是了不得,能让玖景之身驱使近仙已是令人惊叹,被引爆之后,竟还能同时引爆图拉身上的法,使其在短时间内跌落至玖景层次,若是在别处还好,但在朱先樆禁令压制之下,他根本无从恢复,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伊丽莎白·巴托里心中却是一喜,她没想到都已经是这个局面,竟还能发生内斗,她本就是圣庭不愿意在明面上与明帝国发生矛盾,又不想与北玛雅帝国为敌的情况下推出来的一个炮灰,早已心知肚明若是事情顺利那还好说,若是事情不顺利,她就是那个被推出去拖时间的工具。 如今牵头的北玛雅帝国主事人和他的傀儡内斗,谁来做这个炮灰还真就难说呢。 只不过令她遗憾的是,图拉仅仅只是瞪了汤姆·马歇尔一下便再没了其他动作,这着实让汤姆·马歇尔松了一口气。 赌对了。 若是图拉当真是以近仙之身挣脱枷锁,那他汤姆·马歇尔是必死无疑,但是眼下同为玖景,图拉若想在此时此地与他复仇,他就算不善争斗,也未尝不能与其斗个两败俱伤。 如此一来,只会让本就艰难的局面,变得更加危险。 好在这图拉是个聪明人,汤姆·马歇尔虽行事果决,让他受了重创,但未尝不是帮他祛除了枷锁呢?这多少算是一个暂时合作的理由,若是当真能逃出生天,那就要看各自手段了。 图拉看了看汤姆·马歇尔,又瞥了一眼伊丽莎白·巴托里,心中明了其心中的想法,施施然盘腿坐下,对于体内枷锁炸开而形成的创伤,他多少也得修复一二,否则便真的要如这伊丽莎白·巴托里所想,成为那个炮灰了。 二人之间的博弈实在是精彩,帕拉塞尔苏斯与匹诺曹在一旁啧啧称奇,若非眼下场合不对,他们说什么也得鼓个掌不可。 第210章 离间 但是朱先樆却不愿意看他们如此和平共处,祂直接出手,单独解除了对图拉的禁令,更是顺手引渡了些国运与他,让他足以在短时间内恢复全盛。 图拉睁眼远远地望了一眼朱先樆的方向,自然是明白对方的不怀好意,哪怕他是失去自我,受了操控才来的此处,但他可不相信明帝国的皇帝会如此好心。 只不过他也确实心中郁结,此前被这汤姆·马歇尔操控之时,他虽失去自主,任其摆布,但意识依旧清醒,因此对于汤姆·马歇尔对他的羞辱是由他自己全部承受的。 因此,图拉一感受到朱先樆给他开了个后门,便又起了心思要对汤姆·马歇尔动手。 只不过不是现在。 这枷锁在他体内崩毁所造成的创伤不是短时间内可以修复的,更何况这汤姆·马歇尔手中未尝没有底牌。 帕拉塞尔苏斯隐晦地瞥了一眼图拉,对于图拉身上的变化,玖景的汤姆·马歇尔无从察觉,但是近仙的帕拉塞尔苏斯却是看在眼里。 不过,他并不准备干涉,甚至对此是乐见其成。 这明帝国身上薅不下来羊毛,若是能在这些同行身上捞到些好处,倒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他一个老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不是? 这边几人间的暗潮涌动,完全没有影响到罗鸿勾连“真空家乡,无生父母”,本来在此行之前,他就已经于真空家乡中问卜此行吉凶,得到的结果一直是模棱两可,但多是在暗示他此行必有大收获。 今日来到近前,又面临此等情形,他便想着要再施法问询一番,看看有何变化。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真空家乡给出的结果却是让其遍体生寒,险些维持不住神态。 也许是明知道罗鸿等人已逃离不得,真空家乡一改此前模糊的态度,不跟他装了,直言告知罗鸿,这紫禁城内的虚实,祂不知道。 不知道,却明摆着要引导自己来此,这不就是要以自己为其前驱?这不仅表明紫禁城内的东西引起了真空家乡的兴趣,更是说明自己已是一颗弃子。 想到这,罗鸿不由得苦笑一声,向来都只有他罗鸿把别人当做炮灰,今日却是日日打雁,终被雁啄,被自己的信仰捅了一刀。 好在他也不是当真全身心地信仰“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对于自己会被背刺这件事,也早有准备,毕竟这种事情在他们罗教创建的历史上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当初罗教全面溃败,被驱逐出大明全境,狼狈逃离,不就是因为真空家乡莫名其妙的要求吗? 从那以后,罗教内部就分裂为了两派,一派认为“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乃是真神,凡人无法理解真神的意志,就好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呢? 而另一派则开始以辩证的态度,开始选择性地对待来自真空家乡的法旨。 遗憾的是,罗鸿是后者,随着后续几件事的发生,现在罗教占主导的就是就是以罗鸿为首的辩证派,而非狂热派。 也是罗鸿猪油蒙了心,自己对明帝国的隐秘产生了想法,这才被摆了一道,莫非是近来他辨证派势大,真空家乡意图清理一二? 如此想来,真空家乡恐怕有不得了的谋划,否则这么些年为何对他们的动作视若无睹,这个时间点突然要对他下手呢? 想到这,罗鸿真的很想啐真空家乡一口,他的道德底线又不高,只消许下足够的好处,他完全愿意唯真空家乡马首是瞻。 不仅仅是他,所有罗教辨证派都是这么想的。 何故这般穷凶极恶? 不过现在却是没空后悔自己的错误选择,寻机逃离此处才是正理。 罗鸿身上的白色纹路逐渐淡化,引起了其余几人的注意,帕拉塞尔苏斯仍未睁眼,嘴上却不饶人,讥讽道:“罗教主怎的雷声大雨点小啊,莫非是对温玄熙的梦境束手无策了?” 值得一提的是,白塔本是隐藏在大明北边极寒高原上的组织,由于这一块地盘终年寒冷,人迹罕至,以至于罗曼诺夫帝国对此地的掌控较弱,给了白塔以野蛮生长的空间。 而罗教被迫北逃之后,与白塔纠缠争斗了数十载,最后鸠占鹊巢,将白塔驱逐去了北极洲,白塔也从未放弃过要夺回自己的地盘,双方之间历来便有摩擦,多以罗教获胜告终。 “不知白塔首席,有何良策?” 出乎帕拉塞尔苏斯意料的是,罗鸿竟没有像往常一般反驳他的话,与他唇齿相讥,居然很反常地吐出一句很明显看起来像是示弱的话来,让这罗鸿身上吃了不少蒙亏的帕拉塞尔苏斯心生警惕。 面对罗鸿的服软,帕拉塞尔苏斯的第一反应不是舒爽,而是警惕,他与罗鸿交手数十年,胜少输多,至今没能探清楚这位罗教空空的底细,因此他在与罗鸿的交流中总结出了一条最合适,最有用的方法。 “这里很古怪啊。” 帕拉塞尔苏斯直接避开了罗鸿的问题,选择提出一个新的疑问。 “那温玄熙为何只是把我们拉进来便不管了呢?” 距离闻香夫人不知去向,他们陷入温玄熙的梦境,过去的时间可不短了,为何那温玄熙放任他们在此商量对策? 对于这一点,其实图拉有说法,在他看来,朱先樆解开了他身上的禁令,其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他们内乱,看来这紫禁城内的问题很大,以至于明帝似乎有些自顾不暇。 不过,他既不可能将自己的猜测宣之于口,也不可能真遵循朱先樆的意思,直接对汤姆·马歇尔出手便是了。 见帕拉塞尔苏斯不搭自己的话,罗鸿也不意外,不过帕拉塞尔苏斯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却可以徇着帕拉塞尔苏斯提出的疑问往下走。 “既然那明帝与温玄熙不来找我们,我们去找他们不就行了吗?”罗鸿露出一丝微笑,“既然解决不了梦境,就解决织造梦境的造梦主,这可是常识。” 这紫禁城的墙外已是白茫茫的迷雾,陷入梦境之后贸然离开,只会永远迷失,从没有能回来的。 这也是常识。 罗鸿说的对,他们没有退路。 第211章 十七字 温玄熙张开梦境之后没有再管他们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梦境张开之后,控制权就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就在温玄熙展开梦境之时,王沂河心中警铃大作,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看见自天花板上伸下来四只巨大无比的步足,这些步足从温玄熙的体内勾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依稀可见是温玄熙的模样,想来应当是他的魂魄了。 步足上牵扯着极细的丝线,这些丝在四只步足的牵引下,一边缠绕着温玄熙的魂魄,一边将其往上带。 这样的动作似慢实快,眨眼的功夫,温玄熙的魂魄便已经被提到了半空,离天花板也是不远了。 在此期间,无论是温玄熙的肉身,还是被勾出来的魂魄,始终一动不动,就好似他已经被麻痹了一般,所能做的仅能转动自己的眼睛,试图向王沂河与朱先樆传来求救的目光。 但是没有用,王沂河选不中这四只步足,选不中其所牵引的丝线,连被勾走的温玄熙之魂魄,他也算不中。 这是什么? 要知道虽然是在梦中,但这些建筑都是有实体的,以温玄熙的织梦造诣,这个梦境一旦塌落现实,这个世界上就会出现两座紫禁城。 但是这四根步足好似视这座金銮殿如无物,直接穿过屋顶直插而下,行操弄魂魄之事,显然这四根步足及这些丝线都是虚幻之物,这也是王沂河无法将其选中的佐证。 王沂河向上望去,透过屋顶,看向遥远的高空。 这是一只大得可怕的蜘蛛,祂的身形堪比整座帝都,凭借一根无形的丝线悬挂于无穷高处,殿内所见的四根步足也仅仅只是祂粗壮肢节前端的一小部分,在经过某一处时,这宛若天柱的肢节突兀地变细,才不会因为太大而导致无法对温玄熙孱弱的魂魄进行操作。 王沂河看向朱先樆,只见祂正抬着头,看起来似乎与自己一般,能透过屋顶的遮掩,看到悬挂于虚无之中的这只恐怖的怪物。 祂的眼神,很是凝重。 见此,王沂河皱了皱眉,在他看来,这位“朱先樆”得是一尊金仙了,即便是不如纣绝阴天,恐也该相差无几才是,这只庞然大物能让祂神色凝重,其危险程度怕是还得往上提啊。 “您认得这个东西?”王沂河问道。 反正朱先樆也知道自己知道祂来历不凡,而自己知道朱先樆清楚这一点,所以有很多事情已经完全没必要演了。 朱先樆看了他,的头顶一眼,便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好似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轻飘飘地丢出来一句话:“这是个什么东西,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你头上这只,想必是清楚得很。” 王沂河一愣,我头上这只?莫非是纣绝阴天?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自己的头顶,果不其然被一根毛茸茸的尾巴甩了一下。 纣绝阴天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你何故这般敌视我等,就算你心有不满,也该是针对这小子才是,迁怒于我做甚?” 王沂河一头雾水,他自问是没有得罪过这位皇帝陛下的,为何纣绝阴天要说出这种话来? 只能是体内这颗道果的锅? “王卿至少现在是我赤县之地的子民,炎黄子孙,你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王沂河还是头一次从朱先樆的嘴里听到这么有攻击性,这么尖酸刻薄的一句话,惹得他神情一滞,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还挺有原则。”纣绝阴天被祂气笑了。 王沂河也意识到纣绝阴天口中的“原则”究竟是什么,哪怕自己体内这颗道果的主人曾经给“朱先樆”带去过怎样的苦痛,但是只要他王沂河还是打心底里认同自己是炎黄子孙,赤县子民,且言行一致,祂就不会对自己动手。 当然该有的防备是不会少的。 但是即便如此,王沂河还是皱了皱眉头,哪怕被针对的是自己,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这“朱先樆”的道德底线是不是有点太高了,若是他站在“朱先樆”的角度,早就想办法把自己给处理掉了。 除非,是对方明确的知道是处理不掉自己的,无论是可能的保镖纣绝阴天,又或者是将自己处理掉这件事本身可能会让自己体内这颗道果的主人直接降临,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理由,都让朱先樆投鼠忌器。 如此解释,才算合理。 这样一来,“朱先樆”这句让人感动的话,很可能是在故意赚王沂河的好感度,但不管怎么说,王沂河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被感动到了。 纣绝阴天虽然被“朱先樆”的话哽了一下,却也没有与其计较,祂深知一点,诸真计划里的一环绝不可随便乱动,否则后果就极有可能是要让自己顶上去了。 纣绝阴天瞥了“朱先樆”一眼,就在后者一位祂不愿将此中秘辛宣之于口的时候,纣绝阴天却开口将这只蜘蛛的来历讲了出来。 不过很快,“朱先樆”就知道了原因。 “这是一只十七字。”纣绝阴天道,“观其模样,应当是【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 纣绝阴天在说出这只蜘蛛名号的时候,目光紧紧地盯着这让这蜘蛛得以悬挂于虚无的丝线,以及其背后更深处,不知祂究竟在看些什么。 那太遥远了,王沂河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而且,无论是王沂河还是朱先樆都对纣绝阴天口中的这句话一头雾水,什么十七字?是一种称呼吗?这【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名号也的确是十七个字没错,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名号才被称为十七字? 而且,“这是一只十七字”,说明十七字并非单指这一只蜘蛛,而是一个群体,那有了十七字,是不是也该有十六字,十五字,乃至二字,一字呢? 不过观纣绝阴天的模样,就是故意要让他们升起好奇心,这样的态度,有点报复朱先樆与祂不敬的意味了。 第212章 诱饵?诱饵? “什么叫十七字?”哪怕“朱先樆”在场,王沂河依旧直接大咧咧开口提出自己的疑问,“这只蜘蛛的名字,这么长吗?此什么……于什么的。” 他倒想看看,有“朱先樆”在场,纣绝阴天会不会知无不言,换句话说,哪怕“朱先樆”默认了他的猜测,他还是要想办法证明其位格是否如自己所猜测的一般。 与纣绝阴天等同。 毕竟王沂河的疑问看起来就很不一般,若是没有足够的位格,或者像王沂河一样身上带了个挂,了解完之后指不定就会原地爆炸,这便是之前温玄熙在的时候纣绝阴天不愿意吐露半句的原因。 温玄熙炸了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会恶心到祂。 “你说【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啊,这蜘蛛可不是祂。”王沂河死活也没想到,纣绝阴天能找到这么刁钻的一个切入点,巧妙地避开了自己最主要的疑惑,甚至还躲开了王沂河的试探。 只不过祂所说出来的消息也确实让王沂河无暇他顾,或者说,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所谓的蜘蛛,只是这只杂碎的其中一根花蕊罢了,这样的花蕊祂不计其数,可算不得什么。”纣绝阴天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但是从祂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让二人难以维持住自己淡定的表情与高手的姿态,“相比起来,这像极了蜘蛛的的东西类似于祂的诱饵,为祂寻觅食粮,不过仅仅只是有些相似,二者之间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这温玄熙手中得了【织梦者】之后便生了些野心,他以这【织梦者】为核心,陆续寻了数个小国梦主的麻烦,将这些梦主编织入【织梦者】中,还真被他叩开了真仙的门户。”正在王沂河疯狂头脑风暴的时候,“朱先樆”突然开口问道,“我想问,这一点是否与这只所谓的【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寻上门来有关?” 祂倒是能屈能伸,哪怕是看起来厌恶极了纣绝阴天,但该问的时候却是丝毫不含糊。 对于温玄熙突破真仙这件事,王沂河倒是无从察觉,但此番见面,其看起来倒的确是厉害了不少。 而且这温玄熙看似温文尔雅,这用的法子却是透着一股子邪性,竟是借助【织梦者】的手段将周边数个小国的梦主好似蜘蛛捕猎一般缠绕,吞吃殆尽,也就是他并没有对大明的梦主下手,否则恐怕都用不了这只【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寻上门来了,无论是“朱先樆”还是王沂河,都容他不得。 等一下?蜘蛛捕猎? “这【织梦者】……?”王沂河突然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该不会是这枚【织梦者】把这邪性的方法教给温玄熙的吧? “你们都猜的没错。”见自己的话题转移得非常成功,纣绝阴天对二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非常满意,祂点了点头表扬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赤县大世界的梦道,是被这只十七字给标记了,每一个梦主都是祂的预备粮食,只要破开真关,凝造真果之后,第一次展开梦境,祂就会寻上门来,割韭菜一般收割自己的粮食。” 解释完“朱先樆”的疑问之后,祂又对王沂河道:“今日的《梦林玄解》如此,百年前的《无音织机》也是如此,这【织梦者】是用那《无音织机》的半颗道果造就,可他们有没有说过,是谁造的呢?” 纣绝阴天话语间,这形似蜘蛛的所谓“花蕊”已经脱离了王沂河的视线,在此期间温玄熙也完完全全地被裹成了一个茧,分毫挣扎不得。 就在这花蕊带着温玄熙完全消失之后,又从虚无之中落下一枚闪烁着古怪光亮的东西,直至通过完好无损的屋顶落下,就落在王沂河身前,弹跳了几下,旋转着倒在了地上。 正是一枚新的【织梦者】。 不过这枚【织梦者】上面散发着温玄熙的气息,或许叫它【解梦者】可能更合适一些。 这样恐怖的怪物将赤县大世界作为其猎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修改自己的食谱,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这样庞大的蜘蛛只是其一根花蕊,那这怪物的本体该有多大啊?”王沂河感叹道,“不知何等的伟力,才能将这等怪物斩于马下?” “嗤。”纣绝阴天对王沂河的试探嗤之以鼻,祂翻了个白眼道,“这玩意儿只是看起来大罢了,实际上脆弱得很,莫说是我与祂了,便是你有朝一日通悟真我,也能把祂斩了。” “但是不行。”纣绝阴天道,“十七字或许是杂碎中最脆弱的一个序列,但是由诸真亲自确立了一条铁律,不可击杀十七字。” “可以封印,可以用什么办法将其牵于某处,但独独不可击杀。”纣绝阴天道,“这条铁律被固定在诸有,只要你有能力将其击杀,你就会受到这条铁律的限制,无法违背,只能接受。” 纣绝阴天的话实在太过直白,就差明晃晃地告诉王沂河真相了。 结合之前话语中透露出来的“珍珑局”,王沂河哪里还不明白,那蜘蛛被纣绝阴天比做是这只十七字的诱饵,那满世界的梦主又何尝不是诸真设下的饵食,是将这只十七字栓在这个世界附近的方式。 怪不得这个世界最多的就是梦主,甚至多到了只要是能被称为大势力的就必有近仙级数的梦主的程度,是有人刻意让梦主的诞生远超其余诸法,更是让梦主的进阶简单了数倍,因此全世界的梦主出现近仙的几率是最高的。 甚至每隔数百年都会出现如同温玄熙一般有望更进一步的可能,只不过这些天才在用各种各样的法子,又在无形之手推动下凝聚真果之后,其第一次动手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一如温玄熙一般,而这【织梦者】,千百年恐怕来更换了无数的名字,但永远是梦主们趋之若鹜的宝物,实在是让人,不知如何说起。 第213章 进食 但是诸真为何不允许世人击杀十七字呢?如此庞大的身躯,裹挟着骇人的威势,却拥有着与其身形所不匹配的脆弱,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这些已知条件,都指向了一个看起来应当是最合理的事实,即十七字被设计出来的初衷,就是为了一场盛大的死亡。 祂就应该死在某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以某种方式,拴在这里,拥有如此宏伟的身躯,过得却像是一个宠物,摇尾乞食,庞大,但无用。 哪怕不知道祂被设计成这样的原因,但是,结合诸真的法旨,便可以很轻易地得出一个结论,杀掉一只十七字,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而十七字如此脆弱,就是为了引出这件事。 正是建立在此猜测之上,王沂河才能笃定,这十七字是人为设计的。 不过十七字被击杀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以及设计这十七字的究竟是谁,就不是凭借现在的条件可以猜出来的了,而且想来纣绝阴天也不会说。 否则,祂就不是以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自己了,而是会直接告诉自己后果。 “十七字没有智慧,只有本能,一般来说,祂每一次进食不仅仅会吃掉主食,也需要进一些配菜,这种时候,祂会本能地挑衅梦境附近范围内的能被祂感知到的全部可以对其产生威胁的强者,祂会对这些强者本人,以及与其有血脉联系的家人动手。” 听到这,王沂河的心本能地一紧,好在在纣绝阴天口中,自己暂未有这个资格能威胁到这只十七字。 而“朱先樆”却毫无反应,也是,这一位芯子里可不是老朱家的人,祂的家人也当埋葬在久远的过去,自然不怕会受到什么威胁。 “甚至于如果刚好附近有强者在交战,祂也会主动凑上前去,以期能死在余波之中。”纣绝阴天不置可否,继续说道。 “只可惜,诸真的禁令经过无数次迭代,根本不是简简单单地一条律令,法旨那么简单,它会自动调整条件,让无论是因为何种缘由,以何种方式落到十七字身上的攻击全都会无效,除了大罗无法约束,这一铁律会永远生效。” 纣绝阴天的描述实在是让人心驰神往,这究竟是何等伟大的存在,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一道禁令,竟能约束主观与无意间的全部伤害,这样的手段,王沂河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装,太装了。 如此想来,之前在东昆仑,纣绝阴天不愿在有温玄熙在场的情况下吐露太多信息,不仅仅是不希望被温玄熙炸一脸,更是发现温玄熙有望晋位真仙,温玄熙折在祂嘴里又不是什么大事,怕只怕这只【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失去即将到嘴的口粮,吃不饱之后不再能被这个世界栓住,自此不知去向。 那可就成了祂纣绝阴天的大罪了。 “我奉命巡狩,代掌珍珑局,借此将你我三人全部隐藏,如此一来,在这处梦境之内,还有什么东西能上这只十七字的食谱,可还需要我说吗?” 自然是不用的。 王沂河与朱先樆同时了然,并且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正在向这里赶来的六人。 哦,不对,已经只剩五个了。 正当六人离开神武门附近,解决不了梦境,意图来金銮殿寻人,解决掉温玄熙这个梦境之主的时候,一只山岳一般的蜘蛛从围绕着紫禁城的迷雾边缘爬了进来,其所行路线,正是六人所在。 观其大小,却是比之前将温玄熙拿走的那一只,要小上了无数倍,好似一座高山,与小丘的区别了。 想来,这些花蕊,诱饵之间,应当是也有大小之分,对于作为主食的梦主,自然是要更重视一些的。 但即便是这小号的花蕊,也不是罗鸿几人可以阻挡的,而这蜘蛛虽被称作花蕊,却似乎在结构上完全与其外形蜘蛛一致,从其纺织器上激射而出的蛛丝,仅仅只是粘在伊丽莎白·巴托里身上,就让她好似是被麻痹了一般,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庞大的蜘蛛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 伊丽莎白·巴托里的下场让剩余五人汗毛炸起,闻香夫人毕竟只是失踪,他们尚且不知道王沂河的手段,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只是以为闻香夫人被明帝以诡异的手段掳走了。 但血腥女伯爵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一只大如山岳的蜘蛛当成了猎物,其遭遇却是映在五人的眼中。 若是这只蜘蛛得了伊丽莎白·巴托里之后便心满意足还则罢了,但是他们明晃晃看见在其身后的迷雾之中,伸进来一根根连绒毛都好似大树一般的蛛腿。 这竟然该是群居动物? 这究竟是什么 东西?这是那温玄熙的手段,还是这就是明帝国竭力隐藏的秘密? 他们可没有纣绝阴天来悉心解惑,也没有纣绝阴天来贴心地帮助他们隐藏。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有一个纣绝阴天来解释他们的疑惑,恐怕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吧? 事到如今,若是不想步入伊丽莎白·巴托里的后尘,他们只能竭尽全力跑得比同伴更快了。 与此同时,他们也远远地看到了金銮殿上方那比之身后的怪物更恐怖的存在,哪怕他们没有王沂河那样的视野,但毕竟最低也是玖景,眼力不凡,清清楚楚地认出那只剩下半个头露在外面的人正是温玄熙,更是在数息间,这半个头也被蛛丝缠了起来,整个人完全成了一颗茧。 什么意思?梦境之主竟也遭了毒手?那这个梦境现在是谁在控制? 哪怕心中有万般疑惑,他们却也不敢停下脚步,更是不敢与身边的人产生任何交流,可能在之前他们还是队友,但是现在他们之间恐怕只有你死我活的关系,生怕对方在关键时刻阴自己一手,让自己代替其成为这恐怖怪物的口粮。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早已被纣绝阴天打包送给了这只十七字,再怎么挣扎都不会影响事情的结局。 第214章 逃! 哪怕这五位手段层出不穷,但在这些蜘蛛面前好似待宰羔羊,想要活下来,只能祈祷身边的同伴比自己慢了。 首先被捕获的是匹诺曹,也不知这牵线木偶是何想法,莫非是脑子里也全是木头,以至于有些神志不清,又或者眼看着这一具木偶身不保,便干脆反其道而行之 直接送上门去,打算以这一具木偶为代价,一窥这古怪蜘蛛的虚实。 本来嘛,他主动寻上汤姆·马歇尔不假,可赴约的非但不是其本体,更不是那一具原初人偶【匹诺曹】,可能只是在漫长岁月中,被他以谎言骗走了人生与肉体的可怜人偶罢了,如此消耗品,他还要很多。 眼瞅着事不可为,他也要开始考虑早些退场了,对于奇迹剧院的艺术家们来说,在合适的时间退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更何况他又不是那几个比较骚包的家伙,也不需要盛大的退场。 因此,与主动寻上汤姆·马歇尔之时一样的选择,匹诺曹主动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主动给身后紧追不舍的蜘蛛献上了自己。 然而,他自信满满地想以这具人偶作为代价,一窥此诡异蜘蛛虚实,但就在蛛丝临身,步足勾着蛛丝不紧不慢地将他这具人偶缠绕起来的时候,他脸色变了。 他无比后悔自己自投罗网的愚蠢行径,蛛丝临身之际,这具人偶身上所附着的那一丝意识好似是中了剧毒一般逐渐迟缓,直至凝滞。 被他视若艺术品的人偶之身如同那伊丽莎白·巴托里的肉身一般,被弃如敝履地丢弃在了地上,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这粗鄙的行径。 他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惊恐地发现,从自己这具人偶之中,被这只蜘蛛抽出来的,根本不是自己安置在这具人偶体内的那微不足道的一小片残魂! 而是远在万里之外,白洲隐蔽的奇迹剧院之内,他隐藏在原初人偶匹诺曹体内的主体意识! 甚至都不是他摆出来糊弄人的那具人偶师肉身之内的那一点魂魄残片! 怎么回事?分明是个远程操控的人偶,怎么把他藏在老巢的主魂给抽出来了? 直到这时候,他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惜,已经晚了。 一直在注意身后情形的帕拉塞尔苏斯将匹诺曹死到临头之时脸上惊鸿一瞥的恐惧收入眼底。 他心中了然,这位被奉为当下最难杀的组织,最难杀的近仙之一的奇迹剧院艺术家之一,牵线木偶【匹诺曹】,是彻彻底底地栽了。 否则难以解释自信满满的匹诺曹为何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更何况还有这伊丽莎白·巴托里为佐证,这位血腥女伯爵被捕获之前甩出了漫天的鲜血,这些血液中只要有一滴逃出生天,就可以让她从头再来。 本该是如此的。 只是这些本来尚有活性的血液,此时此刻已是死气沉沉,再加上二者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尸体,这些蜘蛛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而且它们的手段也实在诡异,特别是匹诺曹的失手,几人中他对奇迹剧院的了解是最深的,因为他曾是奇迹剧院的奇迹会员。 这让本来尚在观望的帕拉塞尔苏斯猛地加速,超过了罗鸿,他纵有底牌在身,一直以来对此次行动都抱有无所谓的态度,哪怕失败他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但是现在,他的信心没了。 帕拉塞尔苏斯的举动,罗鸿尽看在眼中,他虽不了解牵线木偶匹诺曹,但他与帕拉塞尔苏斯针锋相对多年,互相之间不说是了如指掌,那也当算一清二楚了。 帕拉塞尔苏斯这老头,最好面子,喜欢装高手,昔年虽然败于他手,却也要装出个“让让你”的模样,端是让人气愤,如今此番举动,与其以往人设实在是不符,让罗鸿心中大惊,便再也不留手,赶紧提速,总归后面还有两人可拖延一二。 他有此自信自然是有来由的,图拉暂且不提,他虽受那枷锁自爆所创,一时间回复不及便要奔逃,一身手段发挥不全,但终归要比汤姆·马歇尔更胜一筹。 只是,汤姆·马歇尔却也不是坐以待毙之徒,匹诺曹的遭遇他虽不知,但那伊丽莎白·巴托里的血液完全失去活性他却是看在眼里,他怀疑若当真落入这蜘蛛网中,这一部分魂魄怕是要彻底损失了,介时不仅计划失败,他远在北玛雅帝国的另一具身魂要被问责,更是恐怕就此不得寸进。 更何况,若是被得知他亲手放走了图拉,说不得自己那另一具身魂就要步这图拉的后尘,被上枷锁,为人傀儡了。 因此,即便自己逃脱不得,他也不能让图拉好过,至少也得求个同归于尽才行。 好在这图拉受那枷锁重创,他手中又有一件不得了的宝物,未尝不可拉这图拉下水。 眼见身后的蜘蛛越来越近,眼瞅着身边已蛛网遍布,几无落脚之地,汤姆·马歇尔不再犹豫,自怀中取出来一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切割齐整的正六面体,这块晶体散发着莹莹白光,很是美丽。 但诡异的是,汤姆·马歇尔透过这半透明的,好似玻璃一般的白色晶体,所见却只有罗鸿与帕拉塞尔苏斯二人,根本没有这图拉的身影。 他手中这一块【第七牧场】,只不过是帝国那一件编号s-001的奇物上切割下来的一小块,其实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凭借此物将前方三人全部收入牧场之中。 只可惜,他不敢,这宝贝的强度取决于他自己,困住一个受了重创的图拉已是极限,若是他敢对另外两位动手,那恐怕先死的,就是他了。 因此,他也只打算对图拉动手。 当然,他的举动也全在图拉的注视之下,汤姆·马歇尔掏出的这块【第七牧场】他也有所耳闻,知道其厉害,自然不敢让汤姆·马歇尔有机会发动。 几乎在汤姆·马歇尔掏出这宝贝的一瞬间,图拉的羽衣便眨眼间变成了一对翼展超过三米的翅膀,从羽翼中落下的羽毛,眨眼间洞穿了汤姆·马歇尔的手。 但是图拉没有想到,汤姆·马歇尔虽吃痛之下这块【第七牧场】从他手中落下,但这块宝物自一取出来便已经发动。 图拉已经成为这块牧场中的羊羔了。 第215章 如愿 【第七牧场】的强度取决于使用者的本事,更何况汤姆·马歇尔手中的【第七牧场】也仅仅只有拳头大小,能放牧近仙级数的图拉数息,已经是在图拉重伤未愈的情况下了。 不过即便如此,图拉狼狈不堪地从【第七牧场】中出来的时候,从天而降的步足也同时落下,一下将他扎穿。 他的肉身完好无损,这步足无视他的皮囊,扎在了他的灵魂之上,直接整个带出。 从腹部被扎穿处迅速蔓延开来的麻痹感,仅可让图拉明白匹诺曹与伊丽莎白·巴托里为何不反抗这一点,他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即便是近仙,他的表现与前面两位,也几无差别。 至于汤姆·马歇尔,图拉的含怒一击可不是那么好接的,在被从图拉身上射出的羽毛扎穿之后,汤姆·马歇尔的身上也以惊人的速度长出的不计其数的羽毛,以及蛇鳞。 这羽毛与鳞片皆似钢如铁,重量不轻,虽不至于把汤姆·马歇尔压垮,却足以让他的速度骤减。 以至于他比图拉更快被一只蜘蛛的螯肢咬住,眨眼的功夫便失去了意识。 他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这半副身魂,便是他远在北玛雅帝国的另一具身体,那约翰·马歇尔也在同时无声倒地。 于此同时,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落在地上的【第七牧场】却不知所踪了。 王沂河故技重施,就像捞走之前的【宝香灯】一般,从这些“花蕊”的足下,取来了这枚【第七牧场】。 “此乃何物?”王沂河细细端详这【第七牧场】,这件正六边形好像是一块没有一丝杂质的现代工艺品。 不!大有不同! 哪怕只是像一块切割齐整的玻璃制品,但其分明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 王沂河亲眼目睹了汤姆·马歇尔凭借此物将那图拉坑死的全过程,自是以为这是一件可以手操的牢笼,像是《西游记》中金角银角的葫芦,净瓶。 不同的是,不需要似那葫芦,净瓶一般需要喊出名字,让对方应答,而是只要通过这枚不起眼的小晶块照彻到某人,便可将他收摄其中,完全不讲道理。 只不过,似是因为实力差距,汤姆·马歇尔困不住图拉多久就让其逃脱,但是却也足以致后者一死。 只不过将这枚晶体持于手中,王沂河却并未发现其使用办法,莫非还需要特殊的手段不成? 而且从拿到这枚晶体开始,他整个人,从肉身到灵魂,乃至体内那颗不完整的真仙道果都在渴望着这枚晶体,他有感觉这应当是他预感中,于他有大用的宝贝了。 “这是一枚【如愿】。”纣绝阴天道,“顾名思义,这是纯粹的愿力的聚合,当有足够的人认为祂能做到某件事的时候,祂就真的可以做到,只不过凡事都有代价,【如愿】的代价是随机的。” “你还真是好运,【如愿】对于凡人来说,是好坏参半的宝物,可能达成梦寐以求的愿望,也可能堕入深渊,但对于真仙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资材了。”纣绝阴天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在感叹王沂河的好运,“【如愿】可达成心愿的底层逻辑便是以纯粹的愿力撬动世界的法,而真仙就是法本身,自然可以用其来填充你的真仙法理。” “而且,你还可以借助【如愿】叩问真我,这东西很罕见,只不过这样小的一枚恐怕也无济于事。”纣绝阴天感叹道。 这就又好像是在惋惜了。 只不过王沂河却不觉得可惜,他认为北玛雅帝国既然能让汤姆·马歇尔将这样厉害的宝物带出来,想必是不止有这一小块吧? 看来此间事了,得寻个机会去打个秋风。 汤姆·马歇尔与图拉看似愚蠢的互相攻击,以至同归于尽,实际上是必然结果,汤姆·马歇尔仗着自己二体双魂,又觉此身绝无逃脱可能,干脆出手要拉图拉下水。 却没想到自己的倚仗是一场空,终是葬就了自己。 而图拉也是摊上一坨狗皮膏药,他还尚未对汤姆·马歇尔出手呢,却被寻上门来,不得不反击。 剩下的罗鸿与帕拉塞尔苏斯虽有累仇,摩擦不断,却也没有落到这种地步,他们深知一旦起了不妙的心思对对方动手,哪怕此前帕拉塞尔苏斯历来胜少输多,但想要拖住罗鸿却也非难事。 最后的结果也必是与此二人一般同归于尽,因此二人只是埋头跑路,绝无其他心思。 见此情形,王沂河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担忧:“这于什么,此什么的十七字,可是吃饱了?” 若是没饱,放任这两位如此和谐地将那些个花蕊引过来不成?说不得王沂河就要出手阻上一阻了。 纣绝阴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这杂碎有多大,就这三瓜俩枣够塞牙缝的吗?” 说的也是,别看这已经被喂给这只十七字的四个人在世界上有多大影响力,有多大来头,一个一个的名头都喊得有多响亮,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近仙,三个玖景罢了,顶多再加上一个疑似真仙成就的温玄熙,以这东西在纣绝阴天嘴里描述出来的来头,塞牙缝应该不至于,但恐怕都不得半饱。 毕竟在纣绝阴天的描述中,历史上的梦主只要依靠那留下的饵食步入真仙,都会被送上【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的餐桌。 这就说明,设计栓住这只十七字的那一位,就没想让祂吃饱,只是想吊着祂罢了。 因此,王沂河就没把纣绝阴天这具夸张的话放在眼里,直接道:“你就说够不够吧。” “不够。”纣绝阴天斩钉截铁,“他们都已经是餐桌上的一盘菜,这煮熟的菜,哪能跑呢?” 见纣绝阴天这笃定的样子,王沂河也不再言语,更是放下了要动手的心思,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当然,看看前头那几人的表现,他也没对这出戏抱有什么希望就是了。 第216章 示天真无祷祝 “你可不要小觑那罗鸿。”朱先樆显然也将这当做了一出大戏,只不过祂的意见可与王沂河不同,“那罗鸿乃是罗教辨证派之首,这罗教被驱逐出境那一役若非他们信仰的所谓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发了癫,铁了心要罗教信众自我国中夺走了一件东西,东西是被他拿走了,可也付出了一位空空,三位太空,以及全部的清虚为代价,教中高层几乎毕于一役。” “他们拼了命夺走的,乃是温玄熙自西昆仑内带出来的一枚金印,那金印泛有紫光,上面未刻一字,所雕刻之物更是让人一头雾水。” “自那以后,罗教教中分裂成两派,一者为狂热派,认为无生父母之旨意便是其人生目标,所奉法旨无有不行,但是目前这一派式微,掌权的是罗鸿为首的辨证派。”朱先樆道,“据我所知,这辨证派每日研究的,是如何拿捏他们曾经的信仰,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对自己曾经的信仰动手,不得不说,王沂河是有些佩服这位罗教空空,罗鸿的。 “那枚金印,是《升玄妙境定观箓》。”就在王沂河感叹罗鸿的大胆之时,纣绝阴天突然开口,所出之言语吓了王沂河与朱先樆一跳,“若是一会有机会,你去把祂取来。” 王沂河震惊的不仅仅是纣绝阴天口中玄君七章秘经其六的《升玄妙境定观箓》,更是纣绝阴天陡然生变的态度。 要知道之前,纣绝阴天可是执意不让自己收集这玄君七章秘经,收入宝镜【昆仑】之中净化的,祂怕自己完成物我三在,体内的道果直接复苏。 是什么改变了祂的态度? 王沂河正在疑惑,可罗鸿那边却已经开始动手了。 直到这时王沂河才明白朱先樆为何要特意与他解释罗教被驱逐出境之后分裂的这段历史。 罗教的这些所谓辨证派,实在是太大胆了。 相比于直接有自己曾经的信仰作对,他们选择了其他的方式,一种哪怕是狂热派都不会怀疑,无法拒绝的方式。 想来,罗鸿期待这一天,应当很久了吧,驱狼吞虎,此计大彩! 罗鸿毕竟是积年的老鬼,经验何其丰富,他一眼就看出身后的这些蜘蛛,速度奇快无比,绝非是他与帕拉塞尔苏斯这两个老头能跑的过的。 至今没被追上,想来是这几只蜘蛛欲行玩弄之事,想在进食之前玩弄猎物,这等野兽都有这样的毛病,罗鸿可以理解。 只不过,当猎物是他自己的时候,就多少有点恶心了。 而且他总不能指望身边的帕拉塞尔苏斯想办法拯救他们二人吧?这也太抽象了。 因此,在帕拉塞尔苏斯惊愕的目光中,罗鸿先是爆发出吓人的速度猛地蹿出去一截,随后更是手法娴熟地布下一套奇怪的仪轨,其动作实在是快得令人咋舌,以至于哪怕帕拉塞尔苏斯在此期间已经越过了他,却也始终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实在是好奇,这位冤家此举此行究竟是在自杀,还是当真有些说法。 很快,他就知道了。 罗鸿这套仪轨,名唤“示天真无祷祝”,乃是自罗教出逃神州,于化外立教一来,神辩二派唯一的合作,这一点从名字上,便可管中窥豹。 “示天”二字,看似是请示天神,实际上参杂了辩证派觉此神心怀不轨,绝非真神,意图寻法“弑神”。 而“真无”二字,又出自罗教仅剩的几位老人,狂热信徒一方,又称“尊神”一脉,此二字便是取自“真空家乡”,有因不敢与神乡同名,便改了一字,称作“真无”。 这“示天”在前,“真无”在后,便谕示着此刻罗教教内,是以辩证派为首,尊神派在次。 因此,虽然这“示天真无祷祝”,打着要召请“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下界的幌子,得到了尊神一派老东西们的帮助,但大部分是由辩证派的新兴势力研究出来的,故而在其中留了个后门。 借助某样东西,他们可以让“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不得不真的回应请召,真身显化。 当罗鸿从怀中掏出来一枚金印,以双手所持,高举之时,不止是王沂河与朱先樆,就连安安稳稳在王沂河头上趴着的纣绝阴天,也坐不住了。 “这怎么可能?” 当年“真空家乡”里面的那东西,不惜以罗教全部高层为代价,夺走的金印,竟未被其取走,而是留在了这罗教教众手中!如今,被其教主空空取出来,成为了要挟“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现世的筹码? 这何其可笑。 “那一战罗教有头有脸的人物全被卢妙音坑杀,但金印确实不知所踪,这罗鸿当时不过一介小引,但是他天赋异禀,所承之法又是罗教五部六册之一的《叹世无为卷》,这金印被他藏下,也不是不可能。”朱先樆冷静评价道。 但其实祂也觉得离谱,那“真空家乡,无生父母”怎么说也得是个仙吧?这罗鸿当时连玖景都不是,能在大明重重围剿中偷走金印不说,还能不被他自己家的神发现? 而且,照纣绝阴天所说,这枚金印,正是玄君七章秘经中的《升玄妙境定观箓》,罗鸿持有此物这么些年,能不受污染? 但是污染这种东西,若想要隐藏,手段得当,也不是不可能,正如与王沂河初次见面的卢妙音,不也是人模人样,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甚至还给了王沂河一种亲近的感觉。 可见,这些东西披上了人皮,还当真有了个人样了。 只见这罗鸿双手将《升玄妙境定观箓》高高地捧过头顶,双眼紧闭,一脸虔诚地跪在地上念念有词。 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他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在沟通自己所信仰的神只呢。 不过,就算他布置仪轨的动作再快,那些蜘蛛也已经来到了近前,其中一只正是停在这仪轨前方,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步足,便要落下。 第217章 降临 然而,这蜘蛛的步足还真被阻在半空之中,不得刺下。 然而古怪的是,这蜘蛛的步足分明是僵在了空处,刺在空气之中,却又好似被什么东西挡住,不得寸进。 就连罗鸿的祷祝,也处处透露着诡异,他嘴巴一张一合,频率极快,明摆着是罗教神辩二派,苦心孤诣数十年,结合五部六册,罗教诸法才得成的那“示天真无祷祝”之法咒。 只是莫说关切于此的王沂河三人,便是就在一旁停下了脚步,神色惊疑不定的帕拉塞尔苏斯,也听不见只言片语。 不过,这也算合理,他们罗教向来信奉的是“空”,是“无”,故谓“真空妙有,涅盘常住”,因此,他罗教上下区分阶层等级,称教主为“空空”,其次“太空”,再次“清虚”,此三者皆与教义中所谓“空”,“无”有莫大联系。 这样奇诡的祷祝,出自罗教,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随着这只刺向罗鸿的步足被定住,就连冲向帕拉塞尔苏斯的那一只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止在原地,一定不动,而罗鸿嘴巴开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周遭一切,却又寂静非常,帕拉塞尔苏斯甚至逐渐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 罗鸿手中高捧的金印,更是裹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荧光所照一切,包括空间,包括罗鸿的手,都开始扭曲,变形,好似隔了一层由于制作不良而坏了的玻璃,又像是套了一层粗糙的滤镜,光污染严重,让人看不真切。 不对劲,一百分有一万分的不对劲。 哪怕追击的蜘蛛好像都已经被罗鸿的“示天真无祷祝”所召请下来的东西给定住,似乎是暂时不用担忧这临门大劫,但是罗鸿这边的表演,看起来却是更加诡异了几分,二者皆非善类,两虎相斗,他这样的小垃圾还是躲远些为好,免得被殃及池鱼。 因此,帕拉塞尔苏斯不做犹豫,扭头便走,甚至暗暗对自己做出这等由于好奇,停下来看了一眼这样的蠢事而感到懊恼不已。 而罗鸿丝毫没有在意他的离去,自顾自地将金印捧过头顶,再往上寸许便是僵持的步足,仅仅片刻功夫,这金印显化的光辉,已经漫延了不小的范围。 受到其影响扭曲的已经不局限于罗鸿的手,就连他的头,以及头顶高悬的步足,也像是被一同丢进了滚筒洗衣机一般,纠缠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是初次见,怕是分辨不出这样抽象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然而,恍惚间,这一坨抽象的东西突然传出声音来,声音极大,听起来中气十足。 “罗鸿狗贼!我%*¥?$@&nms@¥&%!你*******!” 王沂河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丰富的词汇,短短几分钟之内,含码量极高,不过罗鸿的母亲早已死在了当年罗教出逃一役上,而且与罗鸿的关系也并不亲密,想来此人这破口大骂的一连串话,应当对罗鸿造不成什么伤害。 那么这个倒霉蛋是谁呢? 不做他想,也只有帕拉塞尔苏斯一人了。 远处已经溜出去极远,身着之前帕拉塞尔苏斯法师袍的罗鸿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无耻地哈哈大笑了几声,疯狂嘲讽道:“帕尔啊帕尔!你可真可爱,怎么这么些年了,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帕拉塞尔苏斯是有苦说不出,他感受到罗鸿用莫名手段与他置换的这一下,正处在关键的时间点,若是再早一些,他接受之后完全可以将这金印丢出。 而再晚一些,这罗鸿也完不成这等诡异的置换操作。 如今这时机,卡得太好了,想来应当是蓄谋已久,以至于这枚金印死死地粘在了帕拉塞尔苏斯的手上,甩也甩不掉。 该死,他方才就惊觉有问题,这才果断地走人,就是因为此前与罗鸿打过太多交道,因此他才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心生不详预兆,就是仗着对罗鸿这厮的了解,明白这老鬼之阴险。 却不成想,已经晚了! 帕拉塞尔苏斯只能咬牙开始思考脱身之法,只可惜他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被搅和成了一坨勾石,实际上也是一团浆糊。 那几句缤纷灿烂的话骂完,他尚未摸索出逃命之法,脑中的一切思维却都已经消失,比之罗鸿这个罗教空空,更先一步做到了“空”与“无”。 他一个与罗教针锋相对多年的异端,却在“真空家乡,无生父母”降临之时,最先与这尊莫名存在神合,成为此道“真空”的在世身,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对于此等情形,罗鸿自然是早有预料,他本就于幼时目睹了“真空”之神操纵包括他父母在内的罗教高层,宛若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地要夺取一枚看起来极不起眼的金印,为此付出了罗教数百年底蕴。 他的母亲在弥留之际将金印与罗教空空信物,【玄枝素叶】一并交与了他,要求他将金印带回,献与神尊。 但罗鸿经历此番大变,又年幼,本就未对什么尊神有无底线的信仰,见这祖辈信仰的神只害死了父母,哪里会愿意将这害人之物交给已被他认定不祥的神只? 如此才有了今日种种。 只不过罗鸿也并未自得,他明白那“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恐怖之处,毕竟他知道自己父母亲人惨死,不是围剿他们的大明之错,那掀起大乱,要泯灭世间之安定的尊神才是罪魁祸首。 罗鸿为了对付“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佯装信仰,对五部六册及“真空家乡”研究颇深,越研究他越明白,自己不将金印上奉,甚至于研究对付其方法一事,恐怕都在这诡异东西的预料之中,但是在不明其目的的情况下,罗鸿又不可能停手。 如今看来,他想的没错,一想到自己多年钻研,竟当真成其嫁衣,罗鸿心中尚存的一点侥幸心理也就土崩瓦解了。 如今之计,也只能保下残躯,另寻他法! 第218章 真相! 然而,就在罗鸿空出闲心来思考,以自己的脚程,不该这么久还没到金銮殿的时候,身前突然出现的拦路虎让他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这才脸色发白,神情沮丧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谁懂啊家人们,罗鸿回头望的这一下,还能远远地看到被定住身形的蜘蛛,以及头部扭曲成一个漩涡状的人影背对着他。 但是前头,却也有一个背对着他的,脖子上顶着个漩涡的人影,穿着他的衣服,身体倒是帕拉塞尔苏斯的身体,但芯子里是个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 前后两边,就像是镜像一般,一模一样,哪怕是罗鸿见多识广,却也是心底发毛,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身前的这道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头顶上的奇形怪状好像是被两只手狠狠地拧了一下,这下可好,方才还能用漩涡来形容一二,现在却是完全抽象到根本无法以任何方式来形容的程度了。 就连头顶高悬的那一根步足也已经完全扭曲,眼瞅着要被拉扯入其中,成为这一团诡物的一部分。 这道人影如今已经不再是捧着金印了,而是随意地一手托举,慢慢地摩挲着上面雕刻的怪异兽形,显得无比从容。 但是罗鸿从这一副装得不行的模样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 “帕尔?”罗鸿试探着问道。 “好久不见啊,老狗。”说着,“帕拉塞尔苏斯”用祂那只空闲的手,捂了捂自己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嘴,“哦不对,我们好像刚刚才见过啊。” “你这么着急,是想去哪啊,罗教主?” 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是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实在是太对味儿了,必是帕拉塞尔苏斯无疑。 “你是怎么做到的?”罗鸿脸色铁青,上一秒他还在为自己的谋划而暗自得意,生死临门之际,还能以如此绝妙的手段,让帕拉塞尔苏斯给自己挡灾。 他能不得意吗?包得意的啊。 说起来,这般绝妙的手段,其实并非来自他的法《叹世无为卷》,而是他天生自有之天赋,属于他的“本能”,这“本能”是藏在他心中,最深处的底牌,能在帕拉塞尔苏斯毫无察觉到情况下做到置换,可见这“本能”之厉害。 只是,帕拉塞尔苏斯如何能做到如此诡异的场面,他没搞错的话,这分明是大明那位梦主的梦境。 罗鸿猜测,这具帕拉塞尔苏斯身体里的,究竟是谁,已经不好说了。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帕拉塞尔苏斯笑呵呵地反驳了他的话,吐出来的言语让罗鸿浑身冰寒,如坠冰窖,“拿到这枚金印的这一瞬间,我就全都知道了,实在是太可笑了,我居然跟一个死人斗了这么久,我与你,就像是两个笑话。” “两个天大的笑话!” 帕拉塞尔苏斯这最后一句话猛地变大,震得罗鸿脑瓜子嗡嗡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在说什么?”罗鸿下意识地反问道,但其实他心中已经多少猜到了几分真相,只不过他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你还不愿面对吗?”帕拉塞尔苏斯脖子上的奇形怪状颤了颤,似乎是在皱眉,想来对于罗鸿这自欺欺人的行为颇有些不喜,他无法接受压着自己这么久的死对头,与自己惺惺相惜的半个知己,竟是这样一个掩耳盗铃之徒。 他倒想看看,罗鸿给自己编造的梦境,在被戳破之后,究竟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如此一想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你早就死了。”帕拉塞尔苏斯举起手中的金印,轻笑了一声道,“与你那母亲死在了一处,想想也是,那卢妙音什么手段?罗教?闻香教?清茶门?你们绑在一起都不够她一个人玩的,你当时区区一介毛头小子,哪来的本事从她布下的局里逃脱?” 帕拉塞尔苏斯不再磨蹭,直接一语道破罗鸿的现状。 “这枚《升玄妙境定观箓》当真神奇,无怪乎能引你罗教神只看上眼,想来祂也不想落入你罗教神只手中,因此祂让你认为自己没死,你就当真没‘死’,却也没活,直至今日,不过……”帕拉塞尔苏斯转动着手上的金印,似乎是在端详这枚宝物,想要看穿其中玄妙,不过也只是痴心妄想罢了,“你罗鸿也不笨吧,这么些年压了我一头,夺走我白塔苦心经营的老巢,让我成了丧家之犬,可见绝非蠢货,你会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吗?” 说帕拉塞尔苏斯对罗鸿了解极深绝非虚言,确实如此。 罗鸿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与帕拉塞尔苏斯猜测的不同的是,罗鸿并不是猜出来的,他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他潜意识忘记了这一点。 他的母亲跟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让他拼了命也要将金印带走。 而是。 “鸿儿,别怕,妈妈陪你。” 其实这些年,对于自己的情况,罗鸿一直都有所猜测,但是直到现在他才记起一切,一时间,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滑过了一滴液体。 他想起来他的母亲本来是能走的,正是因为他的拖累才饮恨,他的母亲并不是如他记忆中那般对他不好,而是爱极了他。 《升玄妙境定观箓》在修改他的记忆之时,为了合理,顺便修改了他与母亲之间的感情,因此罗鸿现在感受到的,正是当年他母亲在他临死之前的哀嚎以及拼死要与杀掉他的王小六拼命之时的感受。 也怪不得罗鸿会落下泪来。 帕拉塞尔苏斯见罗鸿落泪,心中稍有些暗喜,但也确实不是滋味,不过毕竟他的时间不多,便也不拖沓,继续说道:“不是我不让你走,也不是因为这里是个梦,而是你根本就不能离开这枚金印太远,想来,你应当是知道的吧?” 罗鸿神色复杂,是的,他知道,而且他甚至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个罗鸿。 第219章 影子 “观此种种,我尚有一个疑问还望尊神解答。”观看全程直播的王沂河起初被这连续的翻转整得一头雾水,但仔细思考一番,便得出了一个合理的结论,不过还是要先向纣绝阴天确认一番。 “哦?”纣绝阴天本默不作声地看着,见王沂河突然提问,祂稍一思考就明白了王沂河的疑问在何处,不过祂还是开口问道,“说来听听。” “敢问这位罗鸿,他的魂魄,投胎了没有。” 王沂河此言一出,朱先樆瞥了他一眼,起初朱先樆并不明白王沂河问出这句话的意思,但结合此前《仙砂返魂箓》在卢妙音身上之时造成的祸事,既然这金印乃是《升玄妙境定观箓》,亦是玄君七章秘经之一,有种种怪异也就可以理解了。 祂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王沂河问出这么一句话的意思,便也将目光看向纣绝阴天,显然,祂也很好奇王沂河的猜测是对,还是不对。 然而,纣绝阴天,祂还想卖关子。 “此话怎讲。” 见纣绝阴天装出这么一副疑惑的模样,王沂河与朱先樆同时翻了个白眼,王沂河吐槽道:“我看你若不说,这罗鸿自己就能告诉我了。” 说的倒也是,纣绝阴天被王沂河这句话给说服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知道的给说了出来:“与你猜测的一样,那罗鸿确实已经投胎了。” “我尚记得他,是一个蛮可爱的孩子,虽然浑浑噩噩,但到底是知道要跟着他的母亲,乖巧着等他的母亲赎清罪孽,一起投胎去了。”纣绝阴天回忆道。 是了,若是这位“罗鸿”当真是死后被《升玄妙境定观箓》留下的鬼魂,纣绝阴天作为阴神,哪能像现在一般无动于衷呢?怕是早就动手了吧。 所以,这一位“罗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已经呼之欲出了。 它只是《升玄妙境定观箓》,借助罗鸿这个最后借助祂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所塑造出来的一个,延续了罗鸿生命的“罗鸿”罢了。 想到这里,王沂河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还真是造化弄人。 此时,被帕拉塞尔苏斯挑明了一切,陡然间明白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早夭孩童的影子,自以为是地长大至今,“罗鸿”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它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随着对自己存在的怀疑,它的身体都显得虚幻了些,不再是完全的实体,甚至有些半透明了。 “这《升玄妙境定观箓》数十年前因为不想被真空家乡得手,而借罗鸿之身塑造出一个影子,甚至逐渐分裂了罗教。”王沂河一眼看出其中的问题来,“可为何今日,突然就让‘罗鸿’召请真空家乡而不阻止,愿意直面这罗教神只了呢?” “罗鸿”说到底也是《升玄妙境定观箓》所缔造的影子,若说《升玄妙境定观箓》无法控制“罗鸿”,王沂河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是啊,怎么回事呢?”纣绝阴天眼神飘忽,顺着王沂河的话头好似捧哏一般接了一句,看起来并没有要解答的意思。 王沂河的疑惑不止这些。 这位“罗鸿”眼瞅着不是人,那脖子以上部分已经变成一坨的帕拉塞尔苏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只见这帕拉塞尔苏斯挥了挥手,本追杀他与“罗鸿”的两只蜘蛛突兀地倒下,好似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样的动静打断了“罗鸿”的思绪,它茫然地抬起头,敏锐地发现这两只蜘蛛的尾部垂落着断掉的蛛丝,而地上亦有着两根蛛丝似乎在被什么东西拖着被飞速地收回迷雾之中。 “这是?”见此情形,“罗鸿”哪里还不知道,这些蜘蛛尾部连接的蛛丝正是其弱点,这些蜘蛛就好像是那牵线木偶匹诺曹的人偶一般,靠着这些蛛丝控制,也就是说,这几只让他们焦头烂额,惹得“罗鸿”不得不冒险施展刚刚完成的“示天真无祷祝”,以至沦落至此的蜘蛛,竟只是些傀儡,那幕后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是可惜了死于非命的图拉,匹诺曹之辈,“罗鸿”一时间觉得,他们好像是的有些冤。 不过,他已自顾不暇,倒也没空来为旁人惋惜。 “你还是帕尔吗?”“罗鸿”扶着自己的脑袋,虽然稍显头痛,但是它也算勉强稳固了自己的心神,具体表现为本开始飘忽的身形,竟又凝实了下来,不再有随风散去的风险。 它想着,自己虽然只是罗鸿人生的复制品,是一个早已死去孩童的影子,但他这么些年的经历做不得假,他与帕拉塞尔苏斯之间的斗法更是历历在目,他已经拥有了比之死去的罗鸿丰富千万倍的精彩人生,它是新的“罗鸿”,已经不是那个罗鸿的影子了。 “暂时还是。”见“罗鸿”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帕拉塞尔苏斯勉强认可了它的意志力,没好气道,“但也只是暂时。” “你的真空家乡觊觎这枚金印的力量,这金印也对这真空家乡虎视眈眈,二者都看上了对方,在祂们得出个结论来之前,我暂时还是我,应该吧。”帕拉塞尔苏斯有点不确定,他非常明确这在自己手中的金印中所发生的争斗有多么的恐怖。 事实上若非真空家乡与《升玄妙境定观箓》的争斗是在这枚金印中发生的,而是在他的身体里,那他早就打出gg了,哪里还能跟“罗鸿”在这里忆往昔峥嵘岁月。 两人竟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走吧。”“罗鸿”叹了口气道,“想来那位明帝已经在暗中看我们笑话许久了,兴许他们有办法帮你摆脱这金印呢?” “人家凭什么帮我们呢?”帕拉塞尔苏斯虽不赞同“罗鸿”的天真想法,但他脚下的动作却不慢,忙不迭地跟上了“罗鸿”,可见他嘴上虽然是不赞同,心里却是多少还是抱了一分侥幸心理。 万一呢? 第220章 似是而非 只是在靠近金銮殿时,“罗鸿”与帕拉塞尔苏斯看见了天空之中正在缓缓升起的两只步足,以及步足中所提溜着的茧。 索幸温玄熙尚有半个头露在外面,也不知这蜘蛛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这两只步足可与追杀他们的蜘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本以为追杀他们的蜘蛛已经大得吓人,但与这两根步足的主人想比,完全是萤火之于皓月,砂土之于堡垒,完全没有可比性。 “那是,那位梦主?”“罗鸿”一脸呆滞,“怪不得,就连这梦境的主人都遭了毒手,更不用说我们了。” 只是如此一来,这些蜘蛛的来历,就更说不清了。 不过,即便是两人都被这场面震惊到了,却也不会产生什么若是这个梦境坠入现实,或是这些蜘蛛背后的存在篡夺梦境权柄,让他们出不去这种担忧。 别看帕拉塞尔苏斯现在只是手持着《升玄妙境定观箓》,但从他脖子上顶着的扭曲之物来看,这枚金印其实已经与他纠缠在了一起,只等金印之中“真空家乡”与《升玄妙境定观箓》决出高下,便是他身死之时。 他是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将这枚金印丢出去的,哪怕是把这只手砍了也无济于事,被砍掉的手自会重新长出来一个“帕拉塞尔苏斯”,而他原本的身体,包括其本身的魂魄,都会成为新身体生长的养分。 到那时候,他的灵魂也会在此期间被搅个粉碎进行重组。 这样的结局是在他接触到金印之后知道的,他也不需要去确认,也不敢确认,毕竟只要一次失败,他就不是他了。 而罗鸿本就是未曾活过的影子,如今只不过是暂时凭借这么些年与帕拉塞尔苏斯争斗间的经历肯定了自己的存在,只等帕拉塞尔苏斯一死,他也绝无后继。 二人皆为苟活,同时都将希望寄托在了大明,想来无论如何,大明都不会愿意让一尊邪神,或者是《升玄妙境定观箓》这件诡物,在帝国腹地爆发吧? 这就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因此帕拉塞尔苏斯手持《升玄妙境定观箓》,像是牵着一条狗一般带着罗鸿,这一次他们后无追兵前无阻拦,自然是很快就来到了金銮殿前。 未等二人主动开口求见,便发现这殿门自己就开了。 殿内仅有两人,一位便是明帝朱先樆,另一位想来就是传闻中大明帝国新晋的那位近仙了,看起来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头上顶着一只黑猫,正眼都没看两人一眼,双手抱臂而立,似是在闭目养神。 至于本该在此运筹帷幄的温玄熙,早已瘫倒在地上,像是一摊烂泥,无人问津。 看来他们在外面看到的情景,竟不是假的,梦境之主温玄熙堂堂一位近仙,好似真的像是在这帝国腹地,在他自己的梦境之中遭遇了不测。 帕拉塞尔苏斯与罗鸿对视了一眼,主动上前一步,邯郸学步一般,似模似样地向着朱先樆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小人听闻罗教曾于大明偷走这件宝物,今日偶得,特来进献,还望陛下收下。” 好嘛,这就把意图让大明帮他解决手上握着的大麻烦,变成了,来归还宝物,只是他脖子上这玩意太过诡异,哪怕语气再怎么恭敬,也难掩他真实意图。 朱先樆与王沂河又不是傻子,又是观看了全程,哪里会被这漏洞百出的话给骗住,更何况按照纣绝阴天所言,此二人注定是要成为外面这只十七字餐桌上的一盘菜,如今放任其进来,也确实是为了他手上这枚《升玄妙境定观箓》罢了。 如此一来,双方的目的,竟是不谋而合。 “依陛下所见,这‘真空家乡,无生父母’,该是何等存在?”王沂河没有选择问纣绝阴天,而是问的朱先樆。 说到底,他还是好奇朱先樆的真实身份,想从祂的言语中琢磨出真相,更是想探得朱先樆的深浅。 只不过,朱先樆不接,祂看了一眼王沂河头上的纣绝阴天,突兀地浅笑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却难掩祂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朕哪里知道,但想来若真是神只,哪怕是邪神,尊神应当是有所了解的吧?” 祂不仅不接王沂河的试探,更是将这个皮球踢给了纣绝阴天,甚至将纣绝阴天踢回来的路给堵得死死的,惹得本来安安稳稳趴在王沂河头顶,与王沂河一同闭目养神的纣绝阴天不得不睁开眼看了祂一眼,随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固然有珍珑局的限制,似朱先樆,木公这等存在不可动用金仙级数的力量,而祂却没有这个限制,可祂若敢随意出手,破坏诸真大计,下场可不比这些存在强行动手来得好。 “我可不好说。”纣绝阴天顿了顿,又怕王沂河不明白祂的意思,只得又叹了口气道,“你当知道我不好说的那一位,是谁吧?” 不好说?是不敢说吧? 还能是谁? 只是纣绝阴天如此一提点,王沂河本对这《升玄妙境定观箓》势在必得的想法随之消散,反而对这东西忌惮了几分。 他还没忘记纣绝阴天对他的叮嘱,若是让那位西母降临赤县大世界,必会带来世界级别的死亡,这完全是他不可接受的,更会引起体内道果的提前复苏。 只不过,他尚未忘记,这本作为两节通道的青鸾已经不在,那位木公更是费尽心思做了个新通道,不大不小,既不能让任何东西通过,更可以牵住西昆仑大世界。 这罗鸿哪来的本事,绕开木公设下的通道,直接将那位西母召请入界?绝无可能! 纣绝阴天的宽慰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也不必担忧,这‘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仅仅只是与那一位有些联系,相当于凡人捏造的信仰无意之间与其部分特质吻合,那位甚至都没有投下目光,便以信仰的连接塑造出了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东西。”纣绝阴天鄙夷道,“你虽杀不死祂,却可用那宝镜【昆仑】将其与这《升玄妙境定观箓》一并镇压,却是无需顾虑。” 第221章 吃完就走 帕拉塞尔苏斯与罗鸿对几人之间的交流那是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们发现无论是朱先樆还是这青年似乎都对青年头上的猫有几分尊敬,不由得有些怀疑,莫非这只猫才是大明新晋的近仙不成? 然而两人正在思考大明的新晋近仙是人是猫之时,王沂河却是向他们走了过来。 其实对于纣绝阴天的话,王沂河并不是完全相信,他也清楚纣绝阴天如此捧着自己,那必是有所图谋,因此他一直都是心中暗藏警惕之心的。 只不过,这化玄君七章秘经为昔见七抄的手段,与他本身的关系其实不大,全靠的宝镜【昆仑】,如此一来,即便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也有【昆仑】顶着,因此,他也没管纣绝阴天话中这颇有些明显的话,打算将这《升玄妙境定观箓》收走了事。 只不过,虽然不知道这《升玄妙境定观箓》的怪处,但从这帕拉塞尔苏斯脖子上这一坨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可以看出,这东西的诡异程度,对得起祂玄君七章秘经的出身,因此,王沂河并不敢如同帕拉塞尔苏斯一般直接用手触摸。 他看似是直接将手伸了过去,但实际上,他掌心浮现的不显于人前的镜面表面,真正要接触这枚金印的,是宝镜【昆仑】。 帕拉塞尔苏斯还在疑惑王沂河的身份,此刻见其大喇喇地伸手过来,就要取他手上的金印,正准备提醒对方此物诡异之处,便发觉王沂河的手尚未接触到金印,这金印之上所散发的淡淡荧光好似春风化雪一般消融了几分。 还未等他惊骇,王沂河的手就按在了这金印上方,这枚牢牢地粘在帕拉塞尔苏斯手上的金印,里面分明有两尊不知深浅的怪物在以命相搏,皆觊觎对方的一切,按照帕拉塞尔苏斯的想法,明帝国哪怕有对付这东西的手段,也不该是这么轻描淡写才对。 不需要请出个什么祖传的宝物来吗? 事实证明,不用。 王沂河的手抚过,这金印就凭空消失了,而王沂河的【昆仑】之中,则是多了一本《入梦抄》,果不其然,这《升玄妙境定观箓》所述,正是与梦境有关的部分,与他此前所预料的,一般无二。 事实上,王沂河仅从《升玄妙境定观箓》中的“妙境”二字就做出了此猜测。 王沂河发现,这枚金印在被他收入【昆仑】之中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按理来讲《升玄妙境定观箓》被净化之后,其产生的扭曲意识应当也一并消散了,但是那“真空家乡”似乎还在里面,不知为何,其没有做任何反抗。 导致帕拉塞尔苏斯脖子之上发生扭曲的罪魁祸首陡然间消失,但这一团奇形怪状却并未恢复原状,眼瞅着帕拉塞尔苏斯的结局便要就此落幕。 只见从其头上这一坨中,那一根被纠缠带入的蜘蛛步足突然顺畅地抽了出来,它本已断裂,此刻却好似依旧为其主人所控,离体之后,迅速地将自己捋直,又恢复成原来那光滑凶残的利刃模样。 并且与从殿外伸进来的另一半残肢接上,须臾间便又恢复成其原本的样子,接着便于另一根步足一块,熟练地从帕拉塞尔苏斯扭曲的脑袋中抽出来一道虚影。 而另一边的罗鸿,他本身依赖《升玄妙境定观箓》而生,如今《升玄妙境定观箓》尚未发挥什么厉害之处,就被宝镜【昆仑】净化,按理来说,他这个伴生之物,也该随之灰飞烟灭才是。 只不过,就在王沂河以【昆仑】取走《升玄妙境定观箓》之时,殿外等候已久的蜘蛛便已将步足探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收走了尚未明白情况的“罗鸿”。 随后王沂河便发现,这两只蜘蛛的步足在缩回殿外之后便不知去向,整个梦境之内,都没有这些东西的痕迹,就连天上那缓缓上升的抓着温玄熙的庞然大物,也眨眼间隐去。 帕拉塞尔苏斯的尸体无声地躺在地上,现在他的脑袋失去了诡异的维持,完完全全成了物理意义上的一坨好似拧干的毛巾一般的东西,说实话,比之此前在《升玄妙境定观箓》的力量维持之下的怪状,还要恶心。 想来他与罗鸿都没有想到,大明竟有人可以如此轻易地解决这让他与罗鸿陷入死局的诡物,甚至由于解决得太快,而导致他与罗鸿全然没有什么生路可言。 当然,就算是慢慢解决,结局也是一样的,不过是再苟延些时日罢了,在他们踏入这个梦境的时候,结局就已经定下了。 “看来某人不想洗碗啊。”纣绝阴天啧了两声,嫌弃道,“这些杂碎都是一个德行。” “我有一个问题。”王沂河环视了一圈彻底安静下来的梦境,提问道,“这个梦境现在,是以谁为梦主。” “祂咯。”纣绝阴天努了努嘴,让王沂河看向自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朱先樆”。 “朱先樆”见王沂河看过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对吧?王沂河没记错的话,这位陛下可不是一位梦主啊,莫非其与王沂河的《奇想斋妄言录》一般,拥有掌握他人权柄的力量? “祂不是梦主。”好似是猜到了王沂河的疑惑,纣绝阴天解释道,“只是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罢了。” “作为一位上古人皇,臣民的梦境,自然也是祂的‘王土’,祂以帝威统御,也算是轻而易举的。” 纣绝阴天的后半句话,让“朱先樆”与王沂河同时皱起了眉头。 “朱先樆”是恼怒于纣绝阴天这张大嘴把祂本想隐瞒的事情宣之于口,好在这里是梦境,只要不在尘世说,倒也不会影响祂以死求生的大计。 更何况,祂也的确是拿这只猫没办法。 至于王沂河,则是在得到来自于纣绝阴天的“快人快语”之后,基本笃定了“朱先樆”的身份。 上古人皇,可令诸法退避的《无法言说》,祂还能是谁呢? 第222章 祸水东引 一片漫无边际的云海之中,隐有长度不计的蛇身腾挪翻滚。 这蛇尾的主人,是一尊雍容端庄的女神,斜卧在云床之上,怀中躺着一只黑猫,这只黑猫与趴在王沂河头顶之时那种高人一等的模样完全不同,乖巧得像一只家宠,若是王沂河将祂这般揉来搓去,祂早便一尾巴甩过去,给王沂河一个教训了。 想来也只有这位娲皇才能让纣绝阴天心甘情愿地充当玩物,甚至还与有荣焉了。 “十七字。”女娲缓缓地叹了口气,“想来这应当就是盗山贼留给我的线索了,这当谜语人的时候感觉有多舒爽,这个时候就有多恶心。” “【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女娲面露思索之色,祂一边揪着纣绝阴天的两只耳朵揉捏,一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双段字节,是两只二字中的一个,绽放,凋零,这应当是那一只【母众】的王驾先驱。” “既如此,此前灵皆与七二位所面对的,应当就是另一只【再临】了。” 这时,女娲的手突然停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神色阴晴不定,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许是顾虑纣绝阴天尚在祂的怀中,便也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宣之于口。 “倒是你。”祂露出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这样给明彩挖坑,就不怕祂拔光你的毛给你做鞋?” 纣绝阴天纠结得把自己的眉毛皱在了一块儿,女娲说这种无厘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用自己的毛做到鞋,祂是真的有一双。 纣绝阴天的本体太过特殊,冥土诞生之时,生与死被确立的那一个瞬间,祂既不生,也不死。 因此祂天生就与意图以既生又死证道的西母处于绝对的对立面,只是由于西母如今成了一半,故而纣绝阴天只得避其锋芒。 只不过虽然心中纠结,但是女娲已经允许祂出声回话,祂自然不敢让女娲等太久,忙不迭地恭声道:“为尊主办事,小神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尽是废话。”女娲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这‘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当然眼熟,这其实就是那位西母的片面形象,为信徒信仰裹挟,扭曲而生。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多在诸真归寂之时,信徒的信仰中掺杂着由于立场,等级不同而孕育出来的不同的私心,再加上作为信仰对象并未在世稳定自身,才会导致出现这种创生出种种邪异的情况。 一般在其回归之后,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西母是不同的,祂并未完全成道,为诸真所阻,卡在了成道与未成道之间,又因其道途的特殊性,作为死亡的祂,本身也必须是死的。 如此一来,便导致如今场面,“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诞生,意味着祂此刻无法顾忌外界,也意味着祂,已拥有部分大罗特征。 等一下,纣绝阴天突然意识到女娲口中的“眼熟”是什么意思了。 祂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都僵硬了些许。 女娲感受到其身体的反应,轻笑了一声道:“看来你也意识到了。” “我就说嘛,你可是天生践行此道的真灵,祂凭什么能越过你去,如此一来,不就能解释得通了吗?”女娲的话语中,带着丝丝寒意,便要对此盖棺定论。 问题出在“真空家乡,无生父母”这八字真言之上,那十七字的两段式名字中的“寂静灾难地”,“虚无苦乐”,皆可与其对上,虽然哪怕是以纣绝阴天的角度来看,这都有些牵强了。 但是这不重要。 无论那位西母是真的与【母众】产生了一点点联系,还是说只是巧合,只要作为令主的女娲认定了此事,便是宣判了对方的结局。 诸真可以允许死亡的存在,一如女娲怀中的纣绝阴天,便是走在这条路上,但是祂们不会允许以死亡侵吞诸有,这种形式成道,成道过程中会让诸有陷入死寂,会有让如今勉强维持住的稳定结构,陷入不稳定的可能性。 然而对于女娲的话,纣绝阴天瑟瑟发抖,不敢多发一言,实际上在道争之上,祂已算是败了,女娲如此其实更像是在帮祂争取一丝机会,包括当初西昆仑阻道之战,虽然在前面站台的是祂,但事实上女娲出了大力气。 但其中缘由,绝非什么不愿交出自己所创之冥土这么简单,固然冥土孕育了三都地道果之一的冥玺,但于女娲而言,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舍弃的珍宝。 总不可能是当真属意纣绝阴天入主冥土,费心费力为祂谋划吧?纣绝阴天是想都不敢想,这太离谱了,祂不过是一介爱宠,又非这位大神的子嗣,何德何能受如此照拂。 更何况如今阻道已成,西母注定迈不出这最后半步,女娲何故还要亲自针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大问题,只可惜纣绝阴天不仅不敢问,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祂心中清楚,祂目前所知的很多信息,都不是现在的祂有资格知道的,那都是女娲在通过祂作为媒介,告诉王沂河罢了。 所以祂哪敢随便开问,那不是蹬鼻子上脸吗? 至于女娲夸自己这一句,听听就好,祂是非生非死的真灵不假,于此道天赋绝佳堪称道子也不假,但这样的天赋到了真仙也就到头了,后面的与天赋就没什么关系了。 历来诸真之中,不乏自凡人之身直入大罗的离谱存在,祂若当真信了女娲的吹捧,觉得自己可与那西母争一争那半颗道果,那便只能说明祂是一柄听话的好刀罢了。 但女娲点出来了,纣绝阴天也不敢装傻充愣,只得顺着女娲的意思往下说:“尊主的意思是,西母留不得?” “祂不是那么好杀的,破其道,方可灭其形。”女娲目露难色,“便要看明彩怎么说了。” 原来这才是女娲让纣绝阴天唆使王沂河将那“真空家乡,无生父母”镇压的原因,原来,是祸水东引啊。 第223章 人王 “对了,不仅仅是十七字,还有一位颛顼是吗?”女娲似是突然想起纣绝阴天的转述中透露出来的一丝丝蛛丝马迹,向纣绝阴天求证道。 “是。”纣绝阴天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回话。 颛顼者,人王也。 如果说大罗道真,是一切之最不可能,那这些曾以己心代天心,以一己之力,凡人之身,将自身信念刻于诸有,形成印记的人王,便是代表了诸有文明进程的一切可能性。 每一位人王,都是文明,乃至诸有的瑰宝,他们秉承着“人”之意志,手握文明之大权,由于其特殊性,每一位人王会与自己御下的文明相勾连,因此只要是文明能做到的事情,这位人王就都能做到。 此为大不可思议,却也是人王在于文明开辟出新的可能性之后,文明献与陛下的宝藏,以此二者相接,荣辱与共。 虽然人王不至于和大罗平起平坐,毕竟这些人王,人皇或人主依托于文明的存在,随着文明的壮大而威克诸有,但人王若是死去,这因为其的存在而维持的庞大帝国,也会随之土崩瓦解。 但是人王所开辟出来的新的可能,却会在诸有漫延,贯彻入每一个新生的世界,成为文明发展的一个未来,一条脉络,而正因此,这些人王,才能在相似的文明中复苏,为文明的存续一次一次地付出自己的一切。 周而复始,亦复如是。 而由于其代表着诸文明存续之可能,以至于哪怕女娲高居令主\/知主之尊,可遍观诸有,照彻万在,却也察觉不得一位人王的行踪,除非正面相遇,否则女娲还真认不出来。 但是,虽然这些人王不满诸真的手段,多有反抗之举,诸真却不约而同地默许了他们的存在,毕更是无视了他们的冒犯之举。 毕竟如果诸真当真要寻这些人王的麻烦,哪怕令主照彻诸有不得其行迹,却也有的是办法把他们找出来。 这或多或少都说明了一点,诸真需要这些人王的存在。 而女娲之所以关注到颛顼,原因也很简单。 这位黑帝,是古今人王中,最难缠的一位。 “这位颛顼也算是一代人杰,昔年他绝地天通,险些断绝了当时的离世之廷与诸有的联系。”女娲叹惋道,“只可惜,一时的成功并不能代表什么。” 其实女娲心中仍在肺腑,祂认为是当初三主体系尚未完备,事情发生之时,支撑不可能性的那一位真人已是强弩之末,就等下一位接手了,但按约定接手祂职务的下一位却尚未回归,以至青黄不接之下被颛顼钻了空子。 女娲认为,若是再早一些,或是再晚一些,他都达不成如此壮举。 只能说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才让他一举功成,成就如此辉煌,以至他彼时不仅为人主,亦是天帝。 在世人主,帝威震世,那时的颛顼,身负一时“人”之“在”,相当于他就是当时的那位真人所背负的所有可能性,即便是诸真也需暂避锋芒。 但是在其寿终正寝,龙驭宾天之后,即便是帝印已经在这一切可能之中留痕,以至于自可能中诞生了诸多“颛顼”。 但事实上,他们都只是那位颛顼的片面表现,只能是那尊独断万有之黑帝的一部分,而并非全部。 所有在诸有出现的人王,都是这样的表现形式,他们都是曾经君临诸有的人王的片面表现,他们的确也是人王不假,却也不再是需要诸真正视的那位人王了。 “我猜也是他。”女娲见纣绝阴天认可了祂的猜测,点点头道,“毕竟昔年明彩为保真界稳定,布下珍珑局,断绝赤县真界天地交感,形成成体系修炼途径的可能,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绝地天通了,颛顼会在此界显化,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一来,你倒是轻松了不少,都不需要你动脑筋,颛顼自会去给明彩找些麻烦,若是有此臂助,你尚不能完成我交代的事……”说到这,女娲顿了顿,声音微不可察地冷了三分,“介时明彩上门讨要说法,你就自己承受吧。” 纣绝阴天浑身一颤,来自明彩真人的怒火,可不是祂能承受的,自己眼下所做的事情,就好似是在钢丝上跳舞,若是成了,女娲都不一定能保住祂,可若是不成,自家尊主绝对会把自己交代出去,以平息明彩真人之怒火。 “是。” 祂有选择吗?显然是没有的。 祂从来都没得选。 只不过,能为当今令主之爱宠,受命以罗峰六天首座之身暂掌冥玺,暂代冥土巡狩,祂之身份已是尊贵以极,既受女娲恩惠,自然也要忠心办事,才对得起女娲的信任。 当然,女娲不一定是信任祂,更有可能是相信自己的手段罢了。 纣绝阴天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明彩真人胸怀宽广,把祂用以拖延其归来的种种手段,都当做是给予王沂河的恩惠,一种提前的投资。 如此一来,尚可解释得通,至少不至于上升到祂纣绝阴天胆大包天,恶意阻止真人回归这样的高度上去。 唉,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当然,这口气纣绝阴天是不敢当着女娲的面叹出来的,除非祂皮痒了想挨打。 “既然是颛顼,那太真入界的理由便又多了一条,你还需注意一二。”女娲叮嘱道,“祂身死日久,已经明悟独死非道,如今逐渐由死转生,颛顼所承续大日位格,来自于西昆仑,太真若想恢复自己的‘生’,取回大日位格便是必然。” “因此,颛顼只是其次,木公才是祂心头之恨。” 当年,若非东母送走了新生的太阳,西母完全不至于以死亡侵吞诸有,祂完全可以生死相交,以成轮回,那样的话,恐怕除了女娲,其余诸真除非与女娲交好,或者看在其面子上才会出手。 绝对不至于招致全部的在世诸真,甚至于入寂的几位都自虚无之中降下手段,要阻其成道。 所以说,木公离去,也是祂功败垂成的一大原由,祂怎能不恨? 纣绝阴天纹丝不动,看起来似乎对于女娲的警示很平静,但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第224章 确认 纣绝阴天看向颛顼,向王沂河示意如今这个梦境的主人,是他眼前这位“朱先樆”的时候,颛顼也将目光投向了纣绝阴天。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纣绝阴天,并非本尊,而是祂的化身。 于寻常金仙而言,本尊便是本尊,化身就是化身,二者泾渭分明,不可相提并论,但是颛顼知道,纣绝阴天并非“寻常金仙”。 颛顼清楚地知道,对于纣绝阴天来说,化身与本尊完全可以看作一个东西,虽然不知道其中原由,但是这属于大罗的特征,就是如此不合理地出现在了纣绝阴天的身上。 这是他在吃亏数次之后得出的结论。 至于为何断定眼前这趴在王沂河头顶的黑猫,为何只是个化身呢? 很明显,生命气息太浓了。 颛顼曾与纣绝阴天交手数次,吃过不少亏,却也成功将纣绝阴天压制在冥土之中不得现世,直至颛顼帝崩,葬于高陵,纣绝阴天才敢跑来在他坟头崩了三天三夜的迪,如此可见其手段。 因此,颛顼对于纣绝阴天,也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这只猫天生非生非死,却也既生又死,祂的两大化身,一者完全塌缩为“生”,另外一尊,则是彻底陷入“死”。 生猫与寻常的猫咪毫无差别,但是那死猫,颛顼只见过一回。 形容枯槁,毛发尽落,秃得一干二净,浑身青紫,眼眶中流出来的不是清澈的泪水,而是绿色的积液,不知是何来历,滴落在地上,足以把稀世仙金腐蚀个通透。 五只耳朵,二左,三右,左边的眼眶里足足塞进去七只眼睛,各自都有各自的思想,滴溜溜乱转着似乎想从眼眶里挤出来,而右边的眼眶却空无一物,深邃得像吞噬一切的黑洞。 两只前爪一大一小,小的那只无力地耷拉着,而后爪更是过分,直接长在了尾巴上,一根尾巴长一只,足足长了三只,倒是整齐得很。 这便是颛顼仅仅见过一次的,陷入“死”的纣绝阴天,这诡异的场面深深地震撼到了他,也正是因此,他才对纣绝阴天产生了难以抹消的忌惮,哪怕成功将纣绝阴天堵在冥土,不敢出来一步,他也未曾轻视过纣绝阴天。 而趴在王沂河头上的纣绝阴天,拥有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与其本体给人虚无缥缈的感觉大不同,除了是其生猫化身之外,不做他想。 颛顼总感觉,纣绝阴天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很古怪,就好像并不是来自于祂自己一样。 在这的是化身,本体在别处,而化身的视线又好像不是来自纣绝阴天本身,到这,颛顼已经明白这在看着自己的究竟是谁了。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已非昔日的人王,可没有君临诸有的威势,不够资格让这道视线的主人正视自己,况且,他其实并不希望对方点明自己的身份,这与他目前的计划相违背了。 因此仅仅对视了一眼,心中闪过几分猜测之后,颛顼果断行驶自己梦境之主的权柄,将梦境还给了“梦”本身。 在二人苏醒之后,他第一时间看向王沂河,果然不出他所料,从梦境中出来之后,那只纣绝阴天便消失了。 王沂河正疑惑纣绝阴天点明“朱先樆”掌握了梦境主权之后,他怎么就醒了,而且头上趴着的纣绝阴天也不知所踪,此刻见“朱先樆”看向自己,他心中有万般疑问,正要开口:“您……” 殿外陆听仙恭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上位,打扫干净了。” 颛顼瞥了一眼王沂河,他知道王沂河要问什么,这陆听仙来的正是时候:“做的不错,进来吧。” “是。” 两名锦衣卫给陆听仙开了门,他进来之后先是躬身给颛顼行礼,口称“参见上位”,又对这王沂河道了一声“总宪大人”这才将手上的文件呈给了颛顼。 王沂河粗略瞥了两眼,是此次行动伤亡报告,以及关于死难者抚恤的细则,哪怕大明早有准备,可那些人冒出来的动静也不小,很是给大明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可有给首辅大人送去。”颛顼一边仔细地看着这份详略得当的报告,一边问道。 “禀上位,已差人送去了。” “嗯,你下去吧。”颛顼道,“这事儿她决定就行。” 此事按理也确实是由首辅来决定,无论是关于无辜受难的普通民众,还是承法寺及各部伤亡的军人的抚恤,都是由首辅拍板,但普通民众的补偿该由户部承担,而参与此次行动的军人的抚恤金却是由皇帝统领的各部军区出的。 历来皆是如此。 陆听仙恭声应“是”便又退下,跟着来的两名锦衣卫又恭恭敬敬地将门关上。 “您……”王沂河还贴心地等了一会,见陆听仙走远,便要再次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 只可惜,颛顼并不想听,也不希望王沂河将这个问题说出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几乎在王沂河第一个字尚未出口的时候,便以骤然拔高的音调打断了王沂河的话,“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就不要说出来了。” “你别忘了,我,朱先樆,需要在公民的审判之下,被处以极刑。” 颛顼的这句话堵住了王沂河的嘴,也点醒了他,不过也肯定了他的猜测。 眼前这位需要以“朱先樆”的身份赴死,那哪怕王沂河心中做何猜想,那也只能成为一个存于心中的猜测,万万不可宣之于口了。 想来这便是之前颛顼跟自己说,在他赴死之后,自己自会知晓的原因,那个时候,对方自然是可以与自己摊牌了。 只不过没想到半路出来个纣绝阴天,根本不讲武德,几乎点明了颛顼的身份,这让颛顼很是恼怒,却也没什么办法。 好在王沂河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他想通其中关窍之后,便也没有追问到底,反而是主动岔开话题,主动询问起颛顼接下来的打算来。 大明这一次虽成功坑杀了参与此次行动的七位高位法主,更是缉捕各方法主无数,却也意外损失了唯一的近仙梦主温玄熙。 这终究不是什么完美结局。 第225章 十方 第一次被陆听仙打断,尚还能让王沂河心存一丝侥幸,但是第二次,这位“朱先樆”明晃晃地打断了王沂河的话,更是直接挑明了王沂河的疑问。 而且是通过阻止王沂河将问题问出来的方式。 事已至此,王沂河哪怕再不识相,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他很明智地将自己的疑问憋了回去。 反正他的疑问其实已经得到了另类的解答,是否当真问出口,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对于这件事的后续,您打算怎么做。”王沂河问道,“因为他们,国朝可是损失了一尊近仙级梦主。” 颛顼对王沂河的无耻言论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吃惊,其实温玄熙自得到【织梦者】之后,处心积虑搜罗了数个小国的梦主,到成功叩开真仙门户,以至于在张开梦境之后引来这只十七字,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颛顼的注视之下。 包括他已身负必死之劫,颛顼也心中有数,只不过今日之前,颛顼并不知道温玄熙的死劫究竟是什么。 算起来,好像温玄熙在得到【织梦者】,他的死局便已经注定,手握更进一步的可能,温玄熙不可能按耐得住。 同样的,他今日不展开梦境,之后的某一日也一定会展开,被这只十七字视作主食,也只是时间问题,甚至于就算他觉察到不对劲,不张开梦境,随着他步入真仙日久,也一定会被【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盯上。 所以,温玄熙的死,其实是他在选择之下的一种必然,并非诸国此次试探造成的结果。 说句难听点的,就凭这七人,即便是温玄熙尚未步入真仙,只要不使出类似于罗鸿的“示天真无祷祝”这等自杀式袭击,他们根本拿温玄熙没办法。 但是这都无所谓。 他们只需要看到,诸国费尽心思,差使些杂碎在大明各地作乱,以争取到这七人一丝潜入紫禁城的可能。 而结果是七人再未出来,甚至于像匹诺曹远在奇迹剧院的本体,以及汤姆·马歇尔的另一具肉身约翰·马歇尔也神秘死亡。 并且,大明的三议国之一,位同皇帝的御主,大明唯一的近仙级梦主温玄熙,崩逝于此次事件之中。 那么,就无需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不管诸国手段做得如何干净,让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无论怎么查都与诸国没有关系,也没有用。 他们就是可以将这口黑锅,扣在诸国的头上,要求赔偿。 而且,此前大明覆灭扶桑一国的手段,太过迅猛,哪怕有历史遗留问题,也激起了诸国的不满,其中不乏亲近大明的国家,在这个节骨眼,这件以大明各地生乱为起点,在大明帝国腹地发生的恶劣的导致温玄熙殉国的大事为终点。 大明甚至可以扭转自己在前几日酿成的霸道形象,转而成为一个委屈的受害者,以更合理的手段将扶桑纳为己有。 因此,颛顼此前的想法是,以此次事件作为谈判条件,要求诸国承认,扶桑承宣布政使司,是大明自古以来的神圣国土,是大明国家主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是说不可以借此更进一步,窥视同样被北玛雅及圣教用来牵制大明的高丽以及南部诸国。 只不过那样做的话,会激起全世界各国的反对,小国特别是在大明周边的小国,都会产生兔死狐悲之感,一举葬送大明这么些年来营造的良好形象,而这正是圣教及北玛雅帝国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更何况,颛顼认为,在未来极有可能迎接的末日面前,盘口开得太大,乃至统一全世界,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有稳固的,团结的力量才最可信。 事实上他根本不打算恢复扶桑诸岛的生机,就是要将其打造成工业与军事基地,成为大明遏制北玛雅帝国的手段。 只不过王沂河提出来这个问题,想必是有什么图谋,既然王沂河主动转移话题,颛顼也愿意卖他一个好。 “你有什么想要的,大可提出来,我尽可替你向诸国讨要。” 其实颛顼知道王沂河想要什么,那纣绝阴天与他细述了【如愿】的好处,若是王沂河不动什么心思,那这条路,王沂河也就没必要走了。 半点进取之心也无,如何当得起“真”字,如何寻得真我? 在颛顼笃定的眼神中,王沂河果然将此前收起来的那一小块【如愿】取了出来,大大方方地道:“我要这个。” “纣绝阴天口中的【如愿】。”颛顼点了点头道,“这是北玛雅编号在册的s-001号奇物,他们命名为【第七牧场】,价值连城,属于他们的战略物资,你运气不错,这东西位于他们的《限制性战略物资可交易清单》上,限制了每年出口份额以及出口国家。” “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可以通过多方途径给你争取到一部分,大概相当于你手上的十方左右。”颛顼道,“你别看很少,这东西价值连城,我能争取到十方,已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了。” 虽然位于《限制性战略物资可交易清单》上,对于交易内容,数量,交易对象等等各个方面做了极其严苛的限制,且价格昂贵,可凭借他们有限的研究得出结论,这东西连近仙都能禁锢,实在是太过珍贵。 还能有所流出,恐怕是因为对于此物的实验填进去太多人,北玛雅也希望把诸国当做实验品,以多个角度观察此物的特性。 而且,他们恐怕拥有反制的手段。 而每年都有少量流出,这就说明,要么北玛雅拥有持续产出的途径,要么他们拥有的数量极其庞大。 只是再如何,由于大明与诸国之间紧张的关系,此物也绝不可能在两国之间的交易清单上,颛顼若想帮助王沂河取得此宝,恐怕还真的需要多方周转,付出不小代价,甚至于用掉不少的人情才能取得。 十方,的确已经很多了。 但还不够。 第226章 可大不同了 “不够,十方,杯水车薪罢了。”王沂河摇了摇头,他的话让颛顼不得不坐直了身子,开始细细打量这个青年,“我要全部。” “您只需告诉我大概方位,我亲自去取。” 不得不说,有被装到。 颛顼仔仔细细地重新观察了一下王沂河,突然笑了一声。 “你终于变了。”颛顼说。 王沂河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目露疑惑之色:“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哪怕颛顼等人再怎么捧着王沂河,卢妙音上来就许以高位,更是将足以左右大明这艘巨轮转向的“澄明令”交与了他,可他却一次都没拿出来用过。 王沂河一直以来,都未能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高个子”了 他依旧抱着小市民心态,认为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直到今日这句话,今日这句称得上是霸气,强势,却对于北玛雅帝国来言,可能是放肆,狂妄的话。 这的确意味着王沂河的心态完全发生了改变,在此之前,他只是在演,在演自己于小说中,电视剧中见过的高手是怎么样的,他并没有真的把自己当做那样的高手。 突然间得到毁天灭地的力量,他本能地想要人前显圣,想要“富贵还乡”,可他终究是突然间得到的力量,可以说是装也装得不像,总有些割裂感。 但是今日,大不同了。 “无论你日后如何,我只希望你记住,你首先是一个人,是这大明的子民,可不要忘了这一点。”颛顼郑重其事地道。 王沂河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他也很理解这种担忧。 毕竟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一切得来太易,稍有不慎心态就会失衡,容易产生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他现在与普通人,甚至是与那些近仙,那些高位法主,都已经是两个物种了。 他的一次选择,很有可能就会酿成灭世级别的后果。 “我不会忘的。”王沂河严肃地给予颛顼以回应。 “我不会忘的。”他又小声地强调了一遍,而这一句,就是给自己听的了。 “北玛雅编号为s开头的奇物,都是他们的国家机密,特别是这个s-001【第七牧场】,更是绝密。”颛顼目露难色,紧皱眉头,让人看不清真假。 “怎么?连大致方位都无法确定吗?”王沂河挑了挑眉,说实话,他不信,锦衣卫可是全世界最大的情报机构,更何况,“朱先樆”也不是朱先樆啊。 “你可能不清楚这【如愿】被他们称作【第七牧场】,而这样的牧场,他们还有十二个,分别对应了序列为s的十三件奇物,就连北玛雅的皇帝都不一定知道全部的十三牧场的所在地。”颛顼缓缓地开口。 王沂河见他使劲给这件事的难度加码,不免有些不耐烦。 “您就说能不能给点线索吧。”王沂河揶揄道,“实在不行,我自己去查也可以。”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颛顼得意地从自方才就一直在运作的便携式打印机中抽出来一叠纸,递给王沂河,“北玛雅的皇帝都不一定知道这十三牧场的所在,但我知道。” 啧。 王沂河并不感到惊讶,只是觉得颛顼有些骚包罢了,这与他想象中的上古人皇,可不一样。 那打印机开始动的时候王沂河就知道,颛顼手中恐怕有颇为详尽的资料了,毕竟如果仅仅只是一条消息或者一个大致范围,直接告诉他就行,哪里用的上打印机。 王沂河接过这一叠纸,一目十行地大致看了一遍,随后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您这是把北玛雅的某一任皇帝,或是大祭司策反了不成?” 不是,这也太详细了吧? 从【第七牧场】的特性,到发现,收容过程,实验记录,操作不当的后果,以及各项指标数据,以表格形式列得一清二楚,更是有其诞生原因,以及详细的收容地址,详细到其中守备情况,换班机制,以及守卫漏洞,怎么进去都讲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相关资料啊,这简直是一份把【第七牧场】偷出来的详细计划书啊。 您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是吧? 当然。 颛顼作为曾经的人主,他怎会认不出【如愿】这件极其出名的宝物,并也对其势在必得。 只不过,珍珑局的压制,让他轻易动用不得金仙级数的力量,甚至连真仙级数的手段也受到了极大压制,那条“不可人前显圣”的铁律尚在的时候,连他都要受到影响,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这份计划,一直在完善,也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 既然计划这么明确,就说明颛顼也是想要这【如愿】的,好在这份计划书中也详尽地描述了这件宝物所拥有的罕见的“可再生性”,正如其名,这件宝物的再生,或者说创生所需要的是来自于人民的信念与愿望,与信仰相类却完全不一样。 这也是上个世纪至今,北玛雅帝国一直在鼓吹所谓的“北玛雅梦”,在鼓励移民,倡导所谓的每个人都能在北玛雅帝国找到属于自己的“北玛雅梦”,都能发家致富,奔向小康。 然而这样与事实相悖的宣传终究会酿成恶劣的后果,起初的确给这个移民者所缔造的帝国带来了珍贵的人口,以及大量的信念,收货了堪称海量的【如愿】。 但是近些年来“北玛雅梦”的破裂让人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以至于【如愿】的产量大幅度下降,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本来出口量不少的【第七牧场】于数年前开始就上了《限制出口名录》,并且对其的限制逐年递增。 不过这没关系啊,你北玛雅的民众逐渐没了信念,可我大明的公民信念正盛啊,我们这儿可是“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啊,把这东西取来,至少短时间内绝对有源源不断的产出,介时满足王沂河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的宝物,有德者居之,你北玛雅帝国这明显失了德,就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了嘛。 第227章 顺手 “理由,借口都是现成的。”颛顼缓缓地道,“是他们先动的手,而我大明向来奉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既然在我大明腹地发起如此袭击,视为对我大明的挑衅,那么在其帝国腹地搞些事情,不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吗?” “人在做事情之前,总得想想会有什么后果才是。” 颛顼这话说的,很有技巧,抛开事实不谈,其实是他们连饵都没放,靠个假饵就把诸国钓来,属于是用一个泡沫,来行示威之事了,而且用这个借口去北玛雅帝国取走一件宝物,这简直是合理示威两次。 再说了,从结果来看,诸国的确是行了挑衅之事。 只不过这件事,诸国不会承认,而大明也不需要诸国承认,有什么需要赔偿的,自己拿就行了。 颛顼略显强硬的态度让王沂河很满意,不管对方之前是不是想就此息事宁人,想借助这次大明受害者的身份平息此前扶桑事件在国际上的影响。 而今在王沂河提出要去取北玛雅帝国的【第七牧场】的时候,对方能第一时间表示支持,并且直接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无论其中原由究竟是什么,就这样丝滑的转变,代表了对方的态度无论是之前的“朱先樆”,还是现在只差没被王沂河点明的颛顼,都是没有发生变化的。 只要自己依旧是大明子民,是华夏子孙 炎黄之后,他就愿意支持自己。 这样高尚的道德标准,王沂河简直无话可说。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人皇呢,让人无法对其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丝毫不怀疑其是否有什么图谋。 王沂河继续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候,他瞳孔一缩,这最后两页是一份有关于北玛雅帝国另一件奇物的详细资料。 编号s-007,【第十一牧场】,光看名字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这也是这北玛雅帝国给其命名之时的鸡贼之处,就是要让人看不出来,这些奇物的妙处才好。 当然,在锦衣卫面前,似乎也没有那么有用。 这件【第十一牧场】表现为一颗直径为十一厘米的水晶球,水晶球中有一片生机勃勃的国度,以十一日为一春,十一日为一夏,十一日为一秋,十一日为一冬,每过十一年,这个国度之中的所有生灵,就会全部诡异消失,在消失的十一日之后重新出现,以此为一个轮回。 而这件【第十一牧场】的效用,则是补完。 这件宝物可以在概念上补完一切,前提是牧场内的这个国度的生灵足够。 当这个国度的所有生灵因为补完而被消耗干净之后,便也会陷入一次十一日的恢复之中。 颛顼是不小心,或者说是无意间将这两张纸夹在了给自己的这一份文件中的吗? 王沂河不信。 因此,他选择佯装不经意间将这份文件的标题读了出来:“【第十一牧场】?” “哦?”颛顼果然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从王沂河手中取过这两张纸,状似随意地说道,“可能是之前保存在打印机里,这次一不小心一起打印出来了吧。” 这目的实在是表露得太明显了,而且王沂河惊鸿一瞥,这【第十一牧场】居然与被称作【第七牧场】的【如愿】保存在一处?这世上怎能有如此巧的事。 “看来您对这个【第十一牧场】感兴趣?王沂河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行为,他也不想信颛顼口中什么“不小心”一起打印出来了这样的鬼话。 莫说他意思上古人皇,便是作为一国之中枢的“朱先樆”,也不可能犯下如此错误,除了“故意”二字,不做他想。 既然如此,王沂河当然选择直接开问,把事情摆在台面上来,无论颛顼想要干什么,只有把话说清楚了,王沂河才会考虑愿不愿意去做。 “诚如你所言,我需要他,如果你愿意帮我取来这颗【第十一牧场】,我愿以一截若木作为交换。”颛顼道。 “当然,无论你愿不愿意顺手将这颗【第十一牧场】,我都会以帝国的名义认下你此行所做的一切,并明确地告诉北玛雅,这是我亲自下令的报复行动,不会让他们查到你家人头上去。” 无论如何,王沂河对颛顼的表态很满意,但是他还是有些疑惑。 “我有个问题。”他稍一琢磨,便也不犹豫,开口问道,“这【第十一牧场】,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当然,您若是不告诉我,我也会把他取来,不过顺手的事,倒也不麻烦。”王沂河看过了,那【第十一牧场】与【如愿】的收容地在一处,哪怕不是同一层,可对他来说,都一样。 只不过,正如同【第七牧场】其实是叫【如愿】一般,【第十一牧场】也是由北玛雅的研究院们,为了防止他国之人猜出其妙处,才取的掩人耳目的名字。 只不过,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第十一牧场】以及【第七牧场】乃至其他奇物的真名罢了。 但是王沂河认为,颛顼肯定知道,否则怎会如此目标明确地就要这【第十一牧场】呢? “那是一枚【定界珠】。”颛顼也不犹豫,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具体效用每一颗【定界珠】都大有不同,我也不好说,但想来这应当与这北玛雅帝国研究出来的‘补完’有关,我正是需要这个。” “至于以若木交换,我其实也有私心,若木乃是上古神木,可沟通神人,兴许可让你用来联系纣绝阴天,能解决不少麻烦。” 王沂河其实知道一些有关若木的传说,乃是与扶桑,建木齐名的神树,而其可沟通人神,那黑帝颛顼绝地天通之时,能不把它砍了? 所以,还说你不是颛顼!不装了是吧? 王沂河可不相信大明皇帝内库之中能有“若木”这种太过古老的宝物。 只不过这些猜测他终究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不敢说出来,王沂河知道,一旦说出来,就相当于与颛顼撕破脸皮了。 “行,我答应了。 第228章 穿越? 王沂河自然不可能直接大咧咧的前往北玛雅帝国的腹地。 按照颛顼的意思是将王沂河插入赴北玛雅使团中。 这次赴北玛雅访问的主官为大明鸿胪寺卿苏叁叁,赴北玛雅明面上是两国外长的例行会面,其实是要将汤姆·马歇尔死在紫禁城内的照片带去北玛雅,用北玛雅帝国参与此次针对大明的恶劣事件为由要北玛雅帝国给一个交代。 本来即便是要与北玛雅帝国产生纠葛,也该是在暗中进行,绝不该如此大张旗鼓,于两国而言,脸面上都不好看。 而且,出示证据这种事,完全可以在线上进行,何苦由一部高官,堂堂大明外长亲自带去北玛雅呢? 更何况,汤姆·马歇尔与北玛雅上将约翰·马歇尔样貌即便完全一样,北玛雅一方也不会承认此事是出于北玛雅高层的指示,所以一般来说,即便是由鸿胪寺卿亲自赴北玛雅质问,意义也不大。 但这鸿胪寺卿苏叁叁访问北玛雅本就有第三层深意,就是要给王沂河的行动打掩护,这才是内阁首辅徐既兰下令,由鸿胪寺卿出面组建了这个规格不低的访问团的真正原因。 他们是在第三层,不,不止是第三层。 他们知道,如此反常行为,一定会引起北玛雅的警惕,因此在整个访问行程结束之前,王沂河都不会行动,而在访问团结束访问上飞机之后,这个时候才是北玛雅最松懈的时候。 而且王沂河在这个时候动手,才不会威胁到苏叁叁等整个访问团的成员的安全。 至于王沂河得手之后要怎么回来嘛。 他一个人,会回不来吗? 由于时间较紧,颛顼想出来的这么个方案可能有不少漏洞,但好在王沂河如今的手段于全世界而言等于是降维打击,根本没什么好怕的,那些无伤大雅的漏洞,完全可以用王沂河的个人能力来摆平。 如此一来,本来称得上漏洞百出的计划,完全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 而且,颛顼搞这么一遭,非要让王沂河在访问团回程之时动手,不就是摆明面上告诉北玛雅,这件事就是我大明做的。 诚然大明以雷霆之势覆灭一国,以至于近些日子在国际上风评稍显不佳,但明眼人都清楚,那扶桑是什么个德行,过去的历史中,遭其戕害的国家不在少数,视其为仇寇,不愿与之建交的国家比比皆是。 扶桑被灭,在心中暗暗叫好者不计其数,甚至有些国家明面上趋于大势,跟着风谴责大明的残暴行径,实际上民众甚至政府官员间早已弹冠相庆,搞起了狂欢。 更是有几个国家将大明对扶桑炮弹洗地的那一日定做法定纪念日,编入宪法,称作“复仇日”,如此看来,扶桑之恶性可谓人神共愤。 那为什么国际上看起来声讨大明是大势所向呢? 一来这么做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大明作为一方大国,三极之一,怎能随便行灭国之事呢(就不能叫上大家一起吗)?而且,今日灭了扶桑,那这些位于大明周边的小国,哪里能睡得安稳呢? 而且,大明在这一次战争(屠杀)中表现出来的,无论是高端战力的强大,还是军备上各种先进武器的亮相,都让举世震惊,狠狠地亮了一次肌肉,表现出来的战争潜力让诸国不得不重新估量大明的份量。 这个庞大的国度历经数百年的兴衰沉浮,本应该是一座饱经风霜的巨轮,虽然依旧庞大,但也该是陈旧不堪,内忧外患严重才是。 但大明的表现分明与其平日里带给诸国的感觉大不相同,就有一种,平日里装着猫跟你嘻嘻哈哈,临到了才知道,这居然是一只老虎这样的感觉。 二来,也是圣教与北玛雅帝国在背后煽风点火操控舆论,试图以国际大势逼迫大明低头,只要大明真的低头了,那扶桑的“牺牲”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不过他们也只能做到如此了,却也没办法对大明实行什么实际上的制裁。 颛顼本来是打算稍稍低个头的,毕竟实际上的好处已经吃进肚子里,扶桑庞大的岛链,以及带来的宽广的海域,都是难以言说的珍宝,更不用提那被专门留下来的完整的工业体系,以及被称作世界第一银矿的石见银山。 这些实际的好处已经吃下,稍稍低头,换取一段消化的时间,这已是外交之中的惯用伎俩,等到消化完毕,之前低头的时候认下的事情现在还认不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是上一任鸿胪寺卿认的,关这一任什么事? 大明的鸿胪寺卿更换频繁,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颛顼选择明晃晃挑衅北玛雅,就是在告诉对方,舆论不向着我们又如何?你就能踩在大明头上做事吗? 更何况各方人马在大明境内兴风作浪一事,让国际上的舆论已经有些扭转,哪里能让你如此嚣张? 改制前的鸿胪寺卿本就是九卿之一的高官,改制之后更是位列正一品,因此,哪怕没有王沂河,访问团的专机也是顶级规格,更何况还有王沂河在,暗中更是多加了几层防卫。 在这列专机上,王沂河甚至还有一个专属房间,以及一张双人大床,他舒舒服服地在这张床上睡了一觉,睡着之前他还在想,颛顼的谋划的确有些门道,在规则之内可以让北玛雅吃个闷亏,对方甚至还有苦说不出。 直到他一觉醒来,看着陌生的天空发了一会呆,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分明是在飞机上,哪里能看到天空的?这又不是敞篷飞机! 而且,身下出自手工匠人打造的顶级床垫也不翼而飞,事实上整张床都不见了,他现在是躺在地上。 好在他有把运动服当睡衣穿的习惯,否则岂不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裸奔? 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究竟是哪里? 如果王沂河是普通人,他一定会问出这么两个问题,但是他可是一……半尊真仙,有不完整的真仙道果在身,身负真理,他很清楚地感受到此方天地那不同于孕育自己的世界的气息。 不管这是哪,总归已经不是赤县大世界了。 第229章 为他好 在门外静候良久的苏叁叁推门进入这个位于这座豪华专机内部唯二的私人房间。 苏叁叁对于仅有一条被打乱的被子的床铺毫无惊讶,他亲力亲为地将床铺恢复到没人睡过时的样子。 并且将王沂河留下的一切痕迹,包括他之前亲自给王沂河准备的替换衣服及各类用品全部收走。 这座专机上自始至终,便只有他一位正一品的鸿胪寺卿上过,至于我们的总宪大人,谁知道呢? 在完成一切工作之后,苏叁叁才又坐在刚刚被他整理平整的床上,用床头柜上配备的座机拨了一个号码。 在响了七声铃声之后,他才将其摁断。 苏叁叁的手指足足在挂断键上停留了十余秒才收了回来,至此他才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脸上流下来一滴冷汗。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并没有影响到颛顼,毕竟这台座机是他在王沂河离开之后特意叫人临时安装在他的桌上的。 特别是在这铃声仅仅响了七声就被挂断之后,他就更放心了。 但是就在这时,一根纤长的手指点在了他这部座机上,一道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过了。” 来人看起来比他还像皇帝,一身玄袍,金纹勾勒出龙形,头戴十二章冕旒,霸气四溢,俨然一尊御极八方的女帝。 “哦?”颛顼打量了一番纣绝阴天,似乎是对祂这身打扮很是不屑,“此话怎讲。” “我没空在这与你装糊涂。”纣绝阴天语气冰冷,哪怕这一位是曾经的人王,是连诸真都要正视的人物,可现在对方只不过是一道残影,一块碎片,纣绝阴天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可是没想到,这颛顼竟然将王沂河……他是怎么敢的。 该说真不愧是曾经的人王吗? “王沂河,在哪?” “我记得我与您说过,只要他还认可自己是大明的人,我便不会对他动手。”颛顼镇定自若地答非所问,只可惜纣绝阴天能寻上门来,自然是有确定的消息。 “是吗?”纣绝阴天被他气笑了,“《宣夜志》,嗯?藏的可真深啊。” 颛顼脸色微微一变,虽然细小,却被纣绝阴天捕捉在了眼里,心中不由得冷笑。 “我说了,我不会对他下手。”颛顼终于是将手中的笔搁置在了一边,转头看向纣绝阴天,“此行对于王沂河来说,恐怕还是好事呢,尊神又何故这般着急。” 《宣夜志》乃是鸿胪寺卿苏叁叁的法,正所谓“挈壶宣夜,辩气朔於灵台”,这片土地上的“宣夜说”早已失传,因此苏叁叁的这本法根本不是近古之古籍,而是来自远古,甚至于和传说中的“天庭”扯上了关系。 他这门法,乃是司天官宣报星象之册,可勾连万方星宇,几多世界,当然苏叁叁近仙都不是,哪来的遍观诸星的本事,他能勾连的世界屈指可数。 而颛顼,显然是对苏叁叁将王沂河送去了哪,一清二楚。 “我也不问你将他送去了哪里,你且告诉我,可尚在宇内?”纣绝阴天强忍怒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不在。”回应他的,是颛顼轻飘飘的两个字,险些将他满腔的怒火点燃。 “你,你疯了!”好在纣绝阴天尚存几分理智,没有将颛顼的名字宣之于口,否则必出大乱子。 颛顼的谋划纣绝阴天也清楚,并且也觉得颛顼这法子有用,因此他深知此刻不能与其翻脸,更是不能给颛顼的计划下绊子,他还指望颛顼的法子能起效,给赤县大世界续些时日呢。 “你放心,那个世界很特殊,死亡进不去。颛顼似乎是见自己确实做的有些过火,不得不安慰纣绝阴天道,“那是一片没有死亡的世界。” 没有死亡,意味着要么与赤县一般,建立了珍珑局这样的阵法,以大罗之手段将其拒之门外,即便对方已成功了大半,却也无济于事。 说让你进不来,你就进不来。 要么,就是世界本身在拒绝死亡,死亡本身没有必要挤入一个在拒绝死亡的世界,因为这样的世界,终究会回归死亡的怀抱。 死亡作为世界轮转极为重要的一个环节,是世界回收生灵甚至于物体体内能量并进行再利用的关键步骤,即“回收”环节。 没有死亡,意味着这个世界将无法得到关键的补充,一直在消耗,不可持续,竭泽而渔,这样的世界看似是在拒绝死亡,事实上是在拥抱死亡。 不过至少,在这个世界死亡之前,王沂河会是安全的。 而且,这种情况不可能是自然发生的,世界存续的本能不可能诞生这等拒绝死亡的情况,只可能是人为。 有人给这个世界注入了拒绝“死亡”的印记。 这是为什么?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死亡得到的?”纣绝阴天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通过某种手段让这个世界拒绝“死亡”,短时间内能勉强维持住现状,那么这就是一个绝好的用来保存某样不可以让死亡得到的东西地方。 “这我又从何而知呢?”颛顼对着纣绝阴天揶揄道,“那里有一件可对王沂河有所裨益的宝物,乃是羲皇告知于我的。” 正与他所预料的一样,在听到“羲皇”这两个字之后,纣绝阴天的脸色控制不住地大变。 盖因这位羲皇伏羲氏,便是风伏戏,乃是人主之中最古老的三皇之一,而众所周知,三皇有九位,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燧人氏,有巢氏,知生氏,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 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三皇之中的女娲氏,名风里希,乃是伏羲氏之妹,同时也是当今令主,纣绝阴天的尊主,五道鬼帝娲皇真人。 如果说颛顼将王沂河送去那个拒绝死亡的世界,是出自伏羲氏的指点,纣绝阴天非但不敢置喙,甚至于还不敢去把王沂河找回来。 因为这位伏羲氏,他与娲皇一般,是唯二以人皇之身,证大罗果的怪物!而且还是他家尊主的哥哥。 若非这位羲皇与女娲不同,证就大罗之后,依旧自认人皇,长居火云洞,再未出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否则,现在能以一己之力扛起令主,知主之位的大罗还得再添一位。 第230章 相同的生机 这个世界不对劲。 王沂河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赤县之后,心中便升起了警惕之心,他最大限度地撑开自己的视野,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 甚至都不需要太好的观察力,他就发现了异样。 首先便是处于他视野笼罩之下的这一大片范围,没有看到一只动物。 要知道他在登临真仙之后,这个由《非想名箴》觉醒之时所出现的奇怪视野就一直随着真果之内真仙法理的填充在不断扩张,这一小段时间内,他已经可以身处帝都城内而坐望半个大明了。 如此辽阔的一大片区域,树木,花草遍地,但未有一鸟一兽,一虫一鱼,干净地有些吓人。 而且就算是这些植物,也不正常,每一棵树,每一株花,都枯黄,衰败,不见一点绿色,一片新芽,通过真仙法理沟通自然,可问得这些植物枝茬具是老枝,一片叶垂寂数百万年之久,一朵花盛放了五尽的岁月。 他们好似没有生命的塑料,千百万年来就保持着这样虚假的模样,没有半分变化。 这些植物似乎没有死,毕竟王沂河可以看出它们体内所流转的那一丝生机,在一位真仙勉强伪造死亡,是不可能的。 但是,王沂河敢说,它们也不算是活着,这里最年轻的枝叶与最古老的枝叶也就差了几个月,但它们同时经历的岁月,已无法计数。 没有死,但也没完全活,这就是王沂河在仔细盘查了他所见到的所有植物之后,给出的一条定论。 似乎有一道生机被牢牢锁死在这些植物的体内,以至于它们无法死去,。 王沂河尝试从一棵树上将这道无数年来不增不减的生机抽出来的时候,感受到的阻力成功地震惊到了他,让他暂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感觉到,自己想要抽出这道生机的时候,所受到的反抗并非来自这一棵树,而是来自整个世界! 当然,王沂河如果硬要抽,自然是可以抽出来的,毕竟他初来乍到,总得入乡随俗的,一来就犯这明摆着的当地忌讳,总归还是不妥。 想到这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前脚他尚且还在感叹颛顼的道德标准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后脚他就被阴了一手。 他沦落至此,除了金銮殿内那位疑似颛顼的皇帝陛下基本不做他想。 虽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但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爽。 不过这都是后话,就算要算账,也得他能回去才行,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确定自己而今究竟是在何处。 这个世界显然非比寻常,如此大范围的地域之内,所有植物都如出一辙地表现出诡异的不死性,而且,他更是没有在这范围内找到任何动物,这太古怪了。 现在他急切地想要找到一只动物,都不需要是人,小兽,飞禽皆可,他迫切地需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如果当真与他猜测的一样,那这个世界的问题,可就大发了。 这个世界,这颗星球的规模,显然比之赤县要大得多得多得多得多,王沂河降临之时,正处于黑夜之中,天上并未悬挂有类似于月亮的天体,却有不计其数的星光闪烁,但诡异的是,这些星光的亮度,以王沂河的眼力,都看不出丝毫差别。 但是虽然没有“月亮”,依旧有淡淡的荧光不知从何而落,笼罩在这个世界。 王沂河选定一个方向,便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疾行,这样他可以用自己的视野平稳地观察他行进方向上这不小的区域,只要这个世界上当真还存在某种能动的东西,总该可以让他遇到吧? 然而,他这一次奔行便是数日过去,周遭的风景除了地形变动,几乎没有区别, 在他已经略微有些烦躁的时候,终于遇到了能让他提起些兴趣的东西。 一座肉山。 这玩意儿看起来应当本身是一头巨兽,如今好似一团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仅可从其依旧庞大的身躯上一窥其原本模样,可能是由于四肢已经退化,哪怕是感知到王沂河靠近,这座如山一般的巨物却没有丝毫反应。 但很快王沂河就发现,哪怕这是一座庞然大物,其体内的那一丝生机,却依旧与路边随处可见,几近枯萎的野草一般细微,如此细小的生机,却维持住了这一座巨物的“活”着,何其诡异,何其可悲。 也怪不得这玩意儿未能对王沂河的靠近做出任何反应了,此物如今怕是连本能都未能留存几份了。 直到这时王沂河才猛然意识到,他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的一切植物,无论是原本参天的巨树还好,路边的野草也罢,其体内的生机都是等量的一丝,毫无参差。 王沂河再怎么想,这人为的痕迹,有点太重了。 站在烂泥巨山怪面前思考了半天,王沂河毫无征兆地动手,直接削掉了这座巨山的一半。 包括其体内尚存活性的那一小部分核心,以及那一丝生机的一半。 王沂河的意图很明显,他想要看看,是否会有什么东西,将这已被削掉一半的生机补全。 理是这么一个理,事实情况也与王沂河所预料的一样,这被削掉一半的生机确实是被补全了。 但王沂河没有看明白其中的过程,这补完的生机好似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而且是在王沂河将其削掉的一瞬间,就已经被修补好了,前后简直是无缝连接,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如此一来,这座肉山固然是这几日以来唯一的“动物”,其实也称不上动物,毕竟它已经不会动了,总之,也确实是没有什么价值了。 王沂河转头看向自己的行进方向,不管他选择的这个方向有没有错,至少这个方向不远,应当就是这颗星球“白昼”所在,隐约可以看出,这个方向的光芒已经与一贯以来淡淡的荧光有所不同,常人肉眼虽暂时察觉不出区别,却瞒不过王沂河的眼睛。 那里,至少可以知道这颗星球没有自转的原因! 第231章 无死 那一点光亮逐渐刺眼,王沂河的加速下,他很快就看到了那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一边是白昼,一边是黑夜。 这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绝对是人为的,自然总不可能找出这样一层薄膜来阻隔另一边足以杀人的光。 哪怕有这一层薄膜作为阻隔,对面的刺眼光芒也让人难以忽视,甚至于说若是换个普通人在这,眼睛已经瞎了。 这一层薄膜是建立在一座仿若城墙一般的城市之上,这座城市长条形状,左右皆不可见其边际,王沂河猜测这座长条状的城市可能是绕了这个星球一圈,毕竟王沂河一路走来都没发现有河流或是海洋,事实上是一滴水都没有看见。 王沂河怀疑这个世界是没有水的。 这座城市可以看出来,是集合了整个世界的智慧,而且蕴含了难以想象的科技成果,将一切吃穿住行全部聚合在一座这样的像是长城一般的庞大建筑之中。 这个世界曾经的技术,不低啊。 只可惜现在这座城市之中空无一人,想来这个曾经璀璨的文明,是已经覆灭了吧? 这层薄膜并非是基于高墙之城的顶端,而且在高墙之城面向“白昼”的这一方,与高墙贴在一起,因此看起来就好像是长在高墙上面一样。 王沂河站在这座高墙之城的顶端,伸手触摸了一下这一层薄膜,虽看起来很是纤薄,却异常坚韧,王沂河感觉自己即便是手段齐出,却也是戳不破它的。 好在即便这座城市即便是空无一物,却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终于是有人寻上门来了。 毕竟若是这个世界当真还有“活”的生物,这一层薄膜,应当是他们能存续的重要保障吧? 王沂河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看到了这一位“女士”出现的全过程,这座城市里野蛮生长的野草,藤蔓中,钻出来一道道的生机,纠缠在一起,组成了这一位“女士”,至少,它看起来是个女士。 而且,王沂河注意到,这些从植物里钻出来的生机并不是处于这些植物体内,保有它们存续的那一缕,而是来自别处,就好似这些植物只是一处以供这些生机穿行的通道罢了。 “您终于来了。” 不知为何,王沂河总觉得这位女士的声音好似不是来自一个人,倒像是由复数的声音重合而成,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声音异口同声,组合而成的声音略微倾向于女声,倒是贴合其如今的女士形象。 如此,王沂河不由得与其出现方式结合起来。 由千千万万的生机组合而成的存在?会是什么呢?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她说,“我们于圣地恭候您的降临。” 王沂河的猜测,在这位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告知其“名字”之时得到了确定。 “集群意识?”他开口问道,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是的。”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的语气谦卑而恭敬,“在下是所有联邦公民的聚合,等候您的岁月太过漫长,联邦的公民不是长生种,会逐渐丧失活下去的勇气,因此自愿将自身献与联邦,以求用全民之意志,换取等到您的可能。” “索性,在下没有辜负公民的信任。” “向我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王沂河问道,“解答我的疑惑,我愿意跟你走一趟。” 从这位联邦女士的言语中,其所用的是“我们”,这既可以解释其作为集群意识的身份,也有这样的集群意识并非只有一位的可能。 这样的世界,王沂河认为,在发生这样的灾难之前,“国家”应当不是单数吧?更不可能是一个。 若是对方自称是“人类联合”或是“世界议会”之类的东西,王沂河都不会产生这样的猜测,偏偏对方自称“联邦”,名字还有零有整的。 王沂河不得不思考,剩下那些,是不是都在所谓的“圣地”中等着他,虽然不知道是何人告知对方要等自己,对方又是如何确定的是自己。 这两个问题中,第二个问题是比较好解释的,毕竟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中,正常的自己,反而显得有些不正常。 问题是第一个问题,却是有些细思极恐的。 而这位联邦女士孤身前来,应当是想避免因为人多而可能产生的“胁迫感”,对方应当是想请自己去那个什么“圣地”的。 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并不惊讶王沂河的反应,想来,王沂河的反应他们在长久的岁月中应当已经预演了无数遍,无论王沂河会有什么反应,他们都能找到最好的应对方式。 而他们选择的主要态度,就是妥协,力求满足王沂河的一切要求,绝不可让王沂河产生丝毫不满。 因此,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始给王沂河讲解这个世界是如何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世界没有了死亡。”她说。 最先被发现死亡离去的是在战场,医院,墓园。 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与底利斯塔特共和国的交界处,两国为消耗自己日渐过剩的人口进行的“协议战争”,然而战场上,死亡“消失”了。 被子弹击穿头颅的军官行止如常人,失去半截身子的士兵痛苦且无助地活着,他好似一朵花一般,流干鲜血之后日渐枯萎,宛如干尸,却无法死去。 被炸成碎片的尸块似乎仍然保有自己的意识,挪动着,挣扎着想要聚拢,想要将自己拼回原来该有的样子。 一切都乱了套,人们不敢进食,因为即便不会死,但是穿肠破肚的痛苦依旧难以忍受。 但这都不是最糟糕的。 人们很快发现,不仅他们死不掉,很多东西都“活”了。 圣山“宰津里耶”,诸国本身,乃至脚下这片土地,母星“埃兰纳”,都拥有了生命,可以沟通,可以交流。 并且,宰津里耶与埃兰纳同时降下谕示,世界毁灭在即! 第232章 死国 圣山宰津里耶与母星埃兰纳下达的“灭世”谕示,并不是指这个世界的毁灭,而是母星埃兰纳,即将遭遇灭顶之灾。 距离仅仅数十光年的一颗红巨星在“死亡”消失之前,正巧进入了自己恒星生涯的最后阶段,然而在“死亡”远去之后,这颗红巨星无法熄灭了,它转而开始陷入了无止境的膨胀中,膨胀路径上的一切,包括埃兰纳星系曾经的恒星“宰耶里”全都成为了它的一部分,为它无止境的膨胀提供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这就是王沂河所感知到,脚下这片土地没有自转的原因,母星埃兰纳在宰津里耶,诸国的意识以及全部有智种族的帮助之下,缓慢停止了自转,并且开始向着远离这颗被命名为“大灾变”的红巨星的方向奔行。 这亦是王沂河透过这层薄膜,看到对面的整个世界都是刺目的光芒的原因,因为那颗“大灾变”的体积已经膨胀到完全无法理解的程度。 在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的描述中,这个世界最后被绝望的人们命名为【死国】,这是极为可笑的讽刺,一个失去了死亡的世界,其看起来却比之全世界各地古代神话中恐怖的地狱,冥土还要可怕。 他们认为,并非是世界失去了“死亡”,而是他们已经死了! 整个【死国】最后经过统合,留下来五个“国家意识”,所有有智生灵最后都选择抛弃自己的身体,与国家结合,成为集群意识,至少这样他们不用再忍受永无止境的病痛。 这五位“国家”分别为,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底利斯塔特共和国,梅弗斯城,拜伦帝国以及荷斯摩斯议会。 按照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的说法,埃兰纳曾经最强大的帝国,诸夏王朝,远在灾难发生之前就已经预示了这一次恐怖的灾难,但是诸国当时都在致力于将诸夏王朝拉下世界第一的宝座,自然是将其所谓的“灭世言论”当成笑谈,乃至弃之以鼻。 就在灾难发生之前,整个诸夏王朝神秘失踪了,而等“死亡”真的消失,诸国自顾不暇,花了长久的时间稳定局势,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庞大的诸夏早已不知去向。 诸夏曾经所在的那片土地,连一座楼房,一条道路都没有留下,那场景实在令人骇然。 他们不知道诸夏是自己走的,还是被某个伟大存在抹去了一切痕迹。 又或者,这场恐怖的灾难莫非就是出自诸夏之手? 他们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座消失的大国,只不过,也仅仅只能想想罢了。 圣山宰津里耶,大灾变发生之后,【死国】幸存者心中的圣地,哪怕所有有智生灵都归于国家,成为了集群意识的一部分,这些集群意识依旧将宰津里耶奉为圣地。 在大灾变降临之前,宰津里耶是传教范围覆盖了大半个埃兰纳一个大型宗教,“神首教”的圣地,宰津里耶在神首教的传说中,乃是一位大神的头颅的一小部分,而埃兰纳则是那位大神的沉睡之地,大神大部分身躯隐藏在地下。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传说,由于神首教传播广泛,在诸国间影响力极大,就连曾经的诸夏王朝也容忍了神首教传教徒的传教。 因此,由于信仰的虔诚,没有人真的把神首山宰津里耶挖开,看看这下面是不是真的有一具神尸。 知道死亡离去,宰津里耶与埃兰纳同时复苏,人们将这座神话当成了希望,以至于神首教一时间成为了埃兰纳最大的教会。 远远地见到神首山宰津里耶的时候,王沂河心中产生了一丝丝小小的疑惑,他感觉这座所谓“神山”并没有如同城邦女士所描述的一般像是某一尊神只的头,只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疑惑。 直到靠近山脚,有两个人影在等候着。 见到这两人人影,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似乎很惊讶,她俯身给两道人影行礼,口中尊称道:“圣山,母星日安。” 看来这两道人影,应当就是其口中的圣山宰津里耶,以及母星埃兰纳的显化了。 只是王沂河在远远地看到这两道人影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便再也按耐不住,这与神首山不像是个头这样的事情不一样,那毕竟是人家当地的信仰问题,与他关系不大。 而通过城邦女士称呼二者时的眼神以及朝向,王沂河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这两位分别是谁,埃兰纳的形象虽与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稍有不同,但好歹还能看出些许联系来,但是这位宰津里耶。 恕王沂河直言,这分明就是一位僧侣的模样,而且既非密宗,也非禅宗,而是历史上佛教起源,天竺帝国的僧侣的穿衣风格。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吧? 然而正在王沂河思考该如何开口试探之时,那宰津里耶却先与他一步有了动作,只见其对着王沂河招了招手,王沂河就发现自己袖口上一个不起眼的黑点突然离体而出, 在王沂河震惊的眼神中,这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化作一件王沂河无比眼熟的诡异东西,特别是当这玩意儿那不计其数的眼珠子齐刷刷一起盯着王沂河的时候,那令人感到不适的诡异熟悉感油然而生。 什么时候? 王沂河脸色骤变,他对此物感到眼熟的原因很简单,短短几日之前,他就见过这东西,当时在活佛朱毕古的眼中,这东西是一朵莲华,但在王沂河眼中,这分明就是一团由触须拴着一颗颗眼球构成的不可名状物。 而当时颛顼却告诉他,这是世尊的肉髻。 如今,这异世界一座山的意识显化,是一名僧侣不说,更是熟门熟路地把颛顼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自己身上的这“肉髻”挥挥手便招了去。 这能是巧合? 既然那颛顼算计自己当了这快递员,王沂河又怎能让他如愿,真当自己好欺负不成? 王沂河伸手,掌心闪过一道光华,似有一扇镜面隐现,眨眼间,这张牙舞爪着挑衅王沂河,要飞向宰津里耶的“肉髻”就被他镇压在了这宝镜【昆仑】之中。 “这位圣山想从我身上取走什么东西,是不是该问一下我呢?”王沂河冷哼一声道。 第233章 阿周陀那 场面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一旁的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女士在骇然之余,默不作声地后退了几步,想来若是情形不对,便会遁走。 而立于宰津里耶身边的母星埃兰纳则是在王沂河出手制止宰津里耶之时便脸色骤变,正欲呵斥王沂河,却是被宰津里耶伸手拦了下来。 “看来,他似乎没有与施主谈妥,就利用了施主,此举的确不妥。”宰津里耶双手合十,与王沂河作揖道,“施主有何疑问,贫僧无有不答,以此为交换可否?” 宰津里耶的语气不卑不亢,神情也一直趋于平淡,不见有丝毫变化,宝相庄严,倒真像是一位高僧大德了。 但王沂河却未被他这层表象疑惑,那朵“肉髻”此前在朱毕古手中,直至落入颛顼准备的金盒之前,都是莲花模样,端是神圣高妙,可称佛光普照。 可经颛顼道破其真实模样,今日再见,却果真是万千触手随行,无数眼珠隐现,是板上钉钉的邪物。 这样的东西,从自己身上飞出去,王沂河再大的胆子,都得被吓出个好歹来。 而对面这位,竟能驱使得动此诡异之物的所谓圣山,其来历就有待商榷了。 “你究竟是谁?” 王沂河明显看到,宰津里耶合十的双手颤抖了一下,而原本义愤填膺想要质问王沂河之不敬的埃兰纳,在王沂河脱口而出这问题之后,却也不动声色地看了宰津里耶一眼。 显然,这位星球意识的显化,并没有如同表面上一般,与这圣山宰津里耶一条心,对方也是对这宰津里耶保有了一定程度的戒备,甚至于如此在其身边佯装出言听计从的样子,定也是发现了这宰津里耶的不对之处。 “贫僧阿周陀那。”老和尚双手合十,又补充了一句,“法号龙树。” 王沂河眉头微皱,这两个名号他皆有所了解,龙树菩萨那伽阿周陀那,佛灭后七百年出世于南天竺,天聪奇悟,事不再告,为汉传佛教之八宗共祖,于藏传佛教被尊为二圣六庄严之一,密宗也以其为传承上师,列名八十四大成就者。 当然,这些仅仅只是在天竺与大明历史上记录在案的传说,甚至可以说是神话了。 而最为关键的是,那伽阿周陀那被称为“第二释迦”。 这不由得让王沂河想起,颛顼口中的佛门世尊,须弥山王如来。 这是唯一一处与王沂河所了解的神话有出入的地方,毕竟大明诸寺庙中所供奉的世尊,可是释迦牟尼佛。 只不过王沂河皱眉思索间,这位阿周陀那却未再静等,想来祂是觉得,自己已经回答了王沂河的疑问,自然可以取回自己的东西了。 这一次,王沂河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块镜面直接在虚空中隐现,阿周陀那好似探囊取物一般随意地将手伸入这镜面之内,把被王沂河截走的“肉髻”取了回来。 到了这时,这顶分明邪奇诡谲的肉髻却又幻化成了一朵莲华模样,任凭王沂河眼珠子再怎么转,也看不出其昔日怪样来。 这什么情况? 宝镜【昆仑】可是一件非器,乃是乐庭传承之宝,更是以大罗道果作资材,由真人亲自炼就,哪怕在王沂河手中算是明珠蒙尘,但再怎么样也不该是如今这般场面。 怎么着【昆仑】好端端地待在自己体内,却好似已经认这阿周陀那为主一般,任其施为? 这就是名字前面传说一大截的佛门大菩萨吗?王沂河不由得汗毛直立,他感觉若是这位龙树菩萨起了想法,觉得自己“与佛门有缘”,想要渡化自己,那他恐怕是毫无还手之力。 连还手的念头都不一定起得来。 这绝非寻常金仙能做到的事情,甚至有可能不是金仙! 只是,这位阿周陀那似乎也没有那么离谱,至少之前这肉髻在王沂河身上的时候,阿周陀那只需要招招手便可将其召回,但是被王沂河放入【昆仑】之后,他却需要将手伸入【昆仑】之中才能做到。 这也让王沂河对他的判断,多少有些举棋不定。 事实也与王沂河所猜想的一样,阿周陀那并没有如表面上那般轻松写意,事实上祂这具身体,虽为其意识显化,却是实打实的塑造了肉身,且强度不低,但是在伸入【昆仑】取回肉髻之时,却是被其轻易化去了皮肉,便是骨骼也吱吱作响,若是再拖延一二,眼见便要不保。 好在祂手段高超,这只手在抓着肉髻离开【昆仑】的一瞬间,便已全然恢复,虽尚且有些区别,但至少保住了脸面。 也是祂托大,此前虽与王沂河好言好语,但到底还是存了要震慑王沂河的想法,这才有此一遭,否则,此前王沂河要将肉髻收入【昆仑】之时祂便可阻拦,哪里还需如此节外生枝的? 但是,哪怕王沂河没有时刻监控【昆仑】之内的情形,未能看见阿周陀那手上血肉被宝镜化去的这一遭,可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刻意了,对方似乎是刻意在震慑自己。 这可与祂此前见过的瑶庆,夭靖两位大不相同,那两位可没有这么“装”。 因此,王沂河大胆猜测,此“阿周陀那”恐怕非彼阿周陀那,至少不是颛顼口中的那位须弥山王如来。 阿周陀那此时不再关注王沂河,祂正自满于已将王沂河震住,并且成功得手肉髻的喜悦,迫不及待地转身上山了。 这样急切的模样,更是让王沂河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结合脚下这座圣山宰津里耶被称为神首,下面极有可能是一具完整的神尸。 王沂河合理怀疑,这位阿周陀那,极有可能是由于死亡消失,一切皆活,在脚下这座神尸之中诞生的意识。 而且不知何故,颛顼可能与其产生了联系,交流,并作了不知什么约定,以至于颛顼设计,借王沂河之手送回了肉髻。 而王沂河自己,绝非仅仅只是一个快递员!颛顼究竟是何目的? 跟上去看看。 第234章 苏醒! 阿周陀那虽看似依旧保持着高僧大德的气度,行止间透露着一股佛韵,但就凭祂这每一步踏下,便是常人数十步的路程,这好似缩地成寸一般的手段,便可看出祂现在甚是心急。 可称的上是火急火燎了。 而王沂河则不紧不慢地跟在祂后面,保持了相当一段距离,以保证万一情况不对,他可以扭头就跑。 至于一旁的埃兰纳与越躲越远的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早已被两人抛到了脑后。 后者绝对没有这个胆子跟上来,要知道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这个国家在埃兰纳大灾变之前就是出了名的谨慎,在以国家意识为核心,形成集群意识之后,更是发扬光大了这一点。 这也是为何她会心甘情愿成为阿周陀那与埃兰纳的信使的原因,幸存的其余四个集群意识,对阿周陀那与埃兰纳固然尊敬,却也做不出这等堪称“跪舔”的姿态来的。 而埃兰纳,她其实早就对阿周陀那有所警惕,毕竟在大灾变之后,形成的集群意识其实足有数百,甚至其中有部分是宗教形成的集群意识,绝对不是如现在一般,仅仅只剩下了五个。 那消失的数百个集群意识,埃兰纳虽没有证据,毕竟她虽贵为脚下这颗星球的意识显化,称其为一声“上帝”都不过分,但事实上她自从诞生以来,其权柄便受阿周陀那的约束,旁的不说,她是完全没有监控整颗星球的手段的。 作为星球意识,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何其可悲呢? 不过从现在暂存的五个集群意识的表现,以及埃兰纳自己所搜集的部分线索来看,那些消失的集群意识,恐怕都进了阿周陀那的肚子。 毕竟哪怕其隐藏得再好,这消失的集群意识也太多了。 而且这集群意识的方案本就是阿周陀那提出来并通过曾经的神首教传播到全球的,甚至于神首教为做表率,其教主率先率领教徒,回归了圣山宰津里耶的怀抱。 埃兰纳猜测,恐怕在这阿周陀那提出集群意识方法之时,便已想着要如何将他们吃干抹净了。 因此,眼见阿周陀那兴奋异常,似乎有大计将成,埃兰纳也跟了上来,她势必要伺机阻止对方的。 宰津里耶的山顶是一处明显被人为修缮过的圆形平台,正中间有一处略微高起的圆形莲台,正是大明寻常寺庙中可见的那种款式。 莲台上面盘腿坐着一尊石像,慈悲肃穆,宝相庄严,只可惜,其头顶上却是少了王沂河在大明各处寺庙中所见的佛像所有的肉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平整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削平了一般。 王沂河赶到的时候,阿周陀那已经站在了这尊石像前,正要将那顶肉髻放到石像头顶所缺失的地方。 “阻止祂!”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叫,是那位星球意识埃兰纳。 只不过王沂河听到这略带焦急的一声怒吼,却依旧无动于衷,心中更是有些无语,你之前不阻止阿周陀那拿到这肉髻,现在事到临头,知道着急了? 这埃兰纳自己不动手,倒是指挥起王沂河来了。 更何况,王沂河扭头瞥了一眼这埃兰纳,别看这位星球意志的语气似乎是带着焦急,好像是奔行前来誓要阻止这阿周陀那一般。 但事实上,这厮自始至终都站在比之王沂河身后的一段距离,除了这一句话的语气好像是要邀请王沂河一起动手阻止阿周陀那一般,实际上却是一点动手的迹象都没有,显然这老东西是想忽悠王沂河动手,好让她观察一番阿周陀那的虚实。 只可惜,王沂河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忽悠指使的,只是埃兰纳这番逗狗一般的挑衅让王沂河颇有些懊恼,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当成了傻子。 埃兰纳见王沂河无动于衷,心中暗啐了一口,嘀咕了一句:“不上当?” 而阿周陀那已经将肉髻放在了石佛像的头顶,与此同时,王沂河感觉到脚下的这座山“苏醒”了。 王沂河一开始便发现,这整个世界,脚下的星球,那昼夜边际的墙城,以及脚下的这座圣山宰津里耶,都是活的。 不过这也正常嘛,毕竟这个世界经历了“一切无死,万物皆活”的大灾变,万事万物都是活的,倒也正常。 只不过在此之前,这些曾经的死物,除了这颗星球算是“醒”着以外,其余的昼夜墙城,以及这座圣山宰津里耶给王沂河的感觉,都在沉睡之中,尚未苏醒。这很奇怪,毕竟阿周陀那的存在,可做不得假。 以次作为线索,结合之前的猜测,王沂河更加笃定,这位阿周陀那,恐怕只能算是这具神尸的一部分,祂想要做的,就是完全掌控脚下这一具神尸。 是的,在脚下这座山苏醒之后,王沂河已经确定,这一座山,的确是一具完整的神尸,其下方的庞大体积,让人难以想象。 明确这一点之后,显然继续待在这座山上不是明智之选,王沂河毫不犹豫地扭头便走。 在此期间,王沂河还能顺便看了一眼此前埃兰纳所在的方位,果然不出意料地发现这星球意志已经不在原地了。 这厮跑得比他还快。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星球意志毕竟是星球意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旦脚下这座神尸当真苏醒,为阿周陀那所掌控,只要其站了起来,这一颗可怜的星球哪怕数倍于赤县,其所面临的结果,也无非是分崩离析罢了。 但是王沂河自始至终却淡定得很,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有一种预感,眼前这位“阿周陀那”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在自寻死路,甚至简直可以说是在给这具神尸作嫁衣。 哦不对,应该说是“佛尸”才对吧。 原本只手可握的“莲花”陡然间膨胀开来,无数的触手,眼珠,数倍数百倍放大,眨眼间便占据了整个山顶,张牙舞爪,好似群魔乱舞。 而那个阿周陀那,却是毫无动静,甚至连一句“不可能!”的怒吼,都未能发出来。 第235章 两相情愿 待这顶肉髻完全展开,与这山顶诡异地融合在一起,竟给人一丝古怪的和谐感,紧接着山下的地面离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口,这裂口长度足有上千里,很是吓人。 而且这座本就不矮的高山,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上升,若是远远地看,上升的幅度似乎是很小,但放到整座山上来看,这上升的速度可以说是极为惊人。 照正常的大陆板块运动,这样的高山每年就算有增长,其增长幅度也该以厘米计数,哪有像现在这样的。 而与此同时,一旁与王沂河一同飘在空中观望的埃兰纳身体猛地一震,惹得王沂河为之侧目,只见其胸口处不知何时破开一个大口子,且看其这个洞口的样子,分明是从里面破开来的。 紧接着,这埃兰纳眼中逐渐失去神采,随后便直直地自空中落下,不过其尚未落到地上,便已逐渐虚化,直至消散。 王沂河自然不会以为就这么一下,这位星球意识的显化便要就此消亡了,毕竟这只不过是其意识的化形,称作化身可能要更加合理一些。 但是八成是受了不小的伤,以至于连这一点化身都无法维持,不得不将其化去。 王沂河也只是瞥了一眼这位星球意识的凄惨遭遇就不再关注,左右她刚刚还试图坑王沂河,眼下遭此重创,也不值得王沂河去同情她。 更何况,现在的重点可不是这个。 经过一段惊天动地的响动,隐藏在地下的东西逐渐展露出其模样,正是一尊与王沂河在宰津里耶山顶看到过的那尊小石像极为相似,只不过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大石像。 这尊石像头顶那本张牙舞爪的肉髻如今却是安分下来,狂乱的触手全部隐藏,数不尽的眼珠一排排地堆叠,并且紧闭双眼,连一丝缝隙都看不清楚,若是不知其真实模样,倒真的与大明各地寺庙中的佛像金身毫无差别了。 这尊石像仅半具身体出土便又安静了下来,手施无畏印,慈眉善目,让人不知不觉地产生一种亲近感来。 虽然此前,那位“阿周陀那”也让他产生一股亲近感,但却有迹可循,他自可轻易发现其端倪,并心生警惕。 可这尊大佛,若非体内那颗“道果”警醒,他完全无从察觉,只待这一点好感逐渐加深,便可让他失去自我。 这太吓人了,王沂河心中警惕万分,但他却也知道若是眼前尊大佛当真是大罗之身,他哪怕扭头便走,也是逃不出五指山的。 而且王沂河自降临此界一来,便一直偷偷借助宝镜【昆仑】寻觅回去之法,却始终一无所获,以至于现在心中一直没底,忐忑不安。 好在这时,这尊佛像缓缓地张开了眼睛,随着祂这双眼睛的睁开,那股堪称无孔不入,他对这大佛源源不断产生的好感戛然而止,但是这双眼睛比之星空还要深邃,好似有万千世界闪烁,稍不注意便要陷落其中,王沂河不得不转开自己的视线。 但他清楚地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这道视野,看的并非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看另外的东西。 至于这尊大佛究竟看的是什么,王沂河也是心知肚明的。 “你且放心,贫僧尚未归来,可无法与你动手。” 伟岸的声音好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好像是直接出现在了王沂河的脑海之中,回荡良久,摄人心神。 “您是不用对我动手,瞪我一眼便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了。”王沂河嘴上自然不敢说,心里却是控制不住地闪过这一道念头来。 阿周陀那哑然失笑:“贫僧可瞪不死你。” 糟糕,怎么忘了在这些大罗面前,万事万物皆无隐秘呢? “贫僧重伤未愈,尚未到归来的时机,只不过你送来这肉髻,补我尸身缺陷,可令我归来之日提前,我需回馈你点什么了。”阿周陀那说完,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实际上祂并不想提前归来,毕竟这可会打乱当初排的班嘛,祂可不知道,祂们的班次已经完全乱了。 但是也无法否认,王沂河此举是稳固了祂的存在,使得祂重归诸有的时日大大提前,固然“因果”于祂们而言实为虚妄,但是诸真之间,自有另外一套说法来诠释“因果”。 就比如,祂如今算是欠了“明彩”一点因果,若是不还,明彩日后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找上门来,把祂乱锤一顿,并且要些好处。 但祂完全可以选择直接还给王沂河,“因果”还了不说,说不准还能给明彩添点堵呢,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说诸有的因果乃是一条大道,由这条道来确保因果循环,而这一切因果的源头,其实就是曾经的世尊,释迦牟尼,因果报应之理也正是由这位觉者提出来的。 而自阿周陀那于释迦入灭之后,证得无上正等正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当世尊须弥山王如来之后,祂便也承载了诸有之因果。 但是因果之道无法束缚大罗,诸真之间的所谓“因果”,是靠祂们自己的拳头来保证的。 不过如此一想,阿周陀那很轻易地就发现,自己明摆着是被算计了,那暗地里的人很清楚阿周陀那最后的选择必然是帮扶王沂河,毕竟给明彩添堵的机会,那可不是次次都有的。 因此,虽然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阿周陀那却也是乐得如此,更是想顺势提前回归,打算找个好一点的观景位,看看这暗地里的那位能不能成功地让明彩阴沟里翻个船。 阿周陀那这句要回馈些什么给自己,让王沂河心中略有些激动,这样的存在指缝间稍微漏出来点什么东西,都够他受用无穷了。 而且,对方如果要对付自己,根本不用这般拐弯抹角,再说了,他也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力不是吗? 倒不如好好受着。 “你可知,这个世界变成这般模样的原因?”阿周陀那并未直接将祂口中的好处给出来,而是开口问道。 第236章 因缘故 难道不是因为死亡的消失吗?王沂河心中产生疑惑,莫非是这位世尊要告诉自己死亡消失的原因不成? 王沂河倒也不急,对方既然说了有好处要回馈自己,便必然不会食言,既然这位世尊想要卖个关子,就让他卖好了,他可还得配合一二呢。 抱着如此想法,王沂河很配合地问出阿周陀那希望他问的这个问题:“还请世尊解惑。” “光是死亡消失,可做不到这万物皆活的程度。”虽然这一问王沂河没有问出口,可心中的嘀咕也自然瞒不过阿周陀那,祂笑道,“相反,死亡离去一事才是那个附属品,是被那样东西给排挤出去的。” 什么东西?竟能将死亡挤出一个世界? 阿周陀那笑而不语,巨大的石像其一只手有所动作造成的动静好似毁天灭地,祂抬起一只手来,一指点向遥远处昼与夜的分界。 只见原本哪怕是隔着那一层薄膜依旧耀眼的光芒猛地一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去。 王沂河记得,按照那位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女士的描述,这光亮是来自一颗无止境膨胀的红巨星,这颗红巨星的膨胀已经持续了成百上千年,吞噬了不计其数的星球作为燃料,如今,已经大得无法观测,竟是被阿周陀那一指点灭? 紧接着,阿周陀那的手缓缓收回,王沂河眼尖,看见其手上多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星光,时隐时现,好似要熄灭一般。 这就是让那颗红巨星无限膨胀,将死亡挤出这个世界,以至“一切无死,万物皆活”的罪魁祸首? “此乃【因缘故】,是贫僧的道果。”说到这,阿周陀那顿了一下。 因为王沂河在听到这是祂的道果的时候,露出来的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是真的很碍眼。 “你在想些什么?”阿周陀那笑骂道,“在你将肉髻送回,全我尸身之前,这不过是一具沉睡已久的尸骸罢了,做不得任何事情。” “贫僧这颗道果中,有两次使用的痕迹。”阿周陀那解释道。 祂于释迦入灭之后,证得无上正等正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于释迦之后,成为第二位诸有因果之根源,诸果之因,而祂的这颗道果,虽与释迦道果【斫迦罗伐剌底曷罗阇】,或者说【天轮圣王】稍有不同,但毕竟一脉相承。 因此,阿周陀那尚未在世之时,手持【因缘故】者,便相当于“诸果之因”,可借此道果,施行因果之事。 这便是一切之大前提。 而阿周陀那作为【因缘故】的正主,祂自然可以轻易得知此道果被使用的次数以及细节。 在这方【死国】,【因缘故】被使用了两次,第一次,有人以“生”为因,以“无死”为果,驱逐了这方世界的“死亡”。 很离谱对不对?生与死,这作为一个正常的世界,自然是一直都有的,怎的现在就因为有了“生”,就不能有“死”了呢?凡“生”与“死”,乃是相辅相成,可并非相互对立的。 这就是阿周陀那这个诸国之因的离谱之处,有生为因,无死为果,有因有果,那中间过程就可以无视了,直接由因至果。 第二次,就操作得更加复杂了。 “因”失去了死亡,这方世界若当真只生无死,自然是无以为继,总有一日世界本源会被消耗干净,以至崩溃。 “果”为世界将均分先有之一切生机于万物,维持一切皆活之现状,但此生机将不增不减,也就是说不会再有新生,也不会再有故死。 虽然有些牵强,似乎并不能达成完美的因果关系,但是【因缘故】就是将其引为“因果”,强行完成。 “此人如此行事的原因也很明了了,就是为了阻止‘死亡’本身,进入这个世界。”阿周陀那道,“有【因缘故】在,这方世界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又拒绝了死亡,祂能不能于诸有找到这个世界都要另说,更别提进来了。” 王沂河脑子活络,那位西母便是因为在东母的最后挣扎之下,痛失代表了“生”的初升之骄阳,以至于功败垂成,卡在将成未成之际,很是难受。 这【因缘故】,虽不可能如同这样操弄世界一般对有关大罗之事肆意妄为,但若是操作得当,助那西母将木公拿回,自是不无可能。 所以对方的目的很简单,自然是阻西母道途,这几乎可以算是现如今诸有的“政治正确”了。 “而贫僧要给你的好处也很简单。”纣绝阴天将手上的【因缘故】托起,“贫僧这颗道果,仍需存放于此界,不可轻动,但贫僧这具尸骨,固然已埋葬多年,却也不是祂人手持【因缘故】便可撼动的。” “贫僧虽尚未回归,却也可借这【因缘故】,以我残尸作抵,祝你真果完满。” “只是如何寻得真我,且以真我炼就一点不朽金性,就得看你自己了。” 话虽这么说,可阿周陀那目光如炬,早已发现王沂河身上有多方人马下注的痕迹,对于这小子的后续道路,某些人恐怕早有安排。 毕竟连自己这已死之人,都被自遥远虚空之中,以这具不知道什么时候葬下的尸骸吸引过来,给这小子的道路添砖加瓦,也不知待日后明彩重归,见得如此情形,会不会哭笑不得呢? 王沂河哪里有拒绝的可能呢,祂笑还来不及呢,自成就真果这般时日,他的道果依旧只是一介空壳,所用与所存基本上相同,照这样下去,除非另有机遇,否则猴年马月才能将这颗真果填满。 亦或是当真如同寻常真仙一般,毕他以万年计数的关,把这水磨功夫,磨完再出来不成? 那别说他父母亲友了,便是这个世界还存不存在,都得另说。 因此,阿周陀那的补偿,简直可以说是雪中送炭,送到他心里去了,不说他有没有资格拒绝来自一尊大罗的恩赐,能拒绝他也不会拒绝啊。 哪怕这恩赐的背后,另有什么代价,可那又如何?他所求本就不小,人嘛,总归是贪婪的。 第237章 编织真果 阿周陀那礼貌地等王沂河同意,这才放手施为,虽然,祂其实并不在乎王沂河同不同意,祂只是出于礼貌登了一下罢了。 只见这尊直插天际的庞大石像以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一指点向王沂河,王沂河甚至尚未反应过来,这一指便停在了他身前。 只不过相比起来,仅仅只是这尊巨佛的一根手指,在他身前也像是房屋般大小,惹得王沂河心中咯噔了一下。 而这根巨大手指的前端,正是飘着一点微光,若非此前阿周陀那的介绍,这点实在是过于微弱,并且时隐时现,似乎随时会就此熄灭的微光,绝对会被王沂河忽视。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竟会是一尊大罗的道果。 从接触微光【因缘故】的指尖开始,原本尚显温润的巨佛突然间变得干燥,粗糙,甚至于整个佛像开始开裂,出现了数道巨大的裂缝,而且这些裂缝还在持续变大,不断增多。 整尊巨佛好似变成了一座经历了漫长岁月,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脆弱的石像,经历不了什么打击,就这样在王沂河的身前逐渐损毁。 指向王沂河的手臂陡然间断裂,巨佛的脸好似干涸的土地一般开裂,分崩离析。 就连头顶上与石像画风明显不同的肉髻,如今也耷拉下来,约束不住的触手与眼珠子,再次各自为政,只不过祂们好似都已经失去了活性,变得好似枯枝一般。 甚至于眼珠与触手的连接也随之断开,数之不尽的眼球,好似是怪雨一般,稀稀疏疏地往下落。 这样一尊神迹一般的巨像崩毁的过程实在是蔚为壮观,只不过王沂河可没有这个闲心来欣赏这惊天动地的场面。 早在那根巨指将这一点微光送到王沂河身前的时候,他的体内就已经出现了变动。 真仙道果,以及用以填充道果的法理之间的关系,其实极为复杂,填充道果的过程,与往瓶中装水,完全是两码事,根本不能拿来作比。 如果强行要描述一二的话,或许用从零开始攀科技树,更加贴合一些,而阿周陀那提供给王沂河的这些资材,就相当于是科研过程中的各种材料。 因此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阿周陀那直接将一切全部灌入王沂河体内,就可以完事儿了的,王沂河需要自己细细体会,借助此助力梳理自身法理,使其与己法相融合, 王沂河如今体内的法理,主要是由《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纠缠而成,其中还融入了部分来自【鲁阳戈】的时间法理,毕竟他能晋位真仙,靠的还是西昆仑那半柄【鲁阳戈】上所残存的部分“时间”呢,他的法能沾染上“时间”的气息,也就不奇怪了。 至于被宝镜【昆仑】自《玄君七章秘经》净化为《昔见七抄》的如今静静地躺在宝镜【昆仑】之内,鉴于纣绝阴天的警告,他暂时不敢碰《昔见七抄》。 好在《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这两本乐庭秘传,皆为直指金仙大道的大法,法是好法,奈何这样的法,常人根本连入门都做不到,谈何问道金果呢? 阿周陀那的灌溉实在太过给力,加之王沂河发觉,自己感悟梳理此二法的法理好似熟门熟路一般,似乎是走在一条已经走过的道路上,简直如有神助。 但这样的感觉并未让他感到高兴,反而是让他隐隐有些心惊。 一切都好像是是水到渠成一般,整个世界在王沂河的眼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前祂只是利用《非想名箴》的神通,驱使权柄,但是如今祂却能清楚地看到万事万物的信息,明了《非想名箴》达成此神妙效果的原因。 一切具在此妙法的“非想”二字之上,所谓的删除,其实是对对方的不承认,其实正常修行的《非想名箴》是借助自己对对方手段的不了解,否定对方的手段,故而此法又被称做“无知之法”,因为知道的越多,其威力反而越差。 而王沂河为何能借《非想名箴》做到“删除”这个离谱的效果呢,究其根本原因,便是祂体内这颗“明彩道果”赋予了祂永远“高人一等”的高权限,因此除了拥有金性之不朽,以及更高级别的“非器”之外,祂简直可以肆意拿捏。 而如今,真果完满的王沂河,虽然手段未必更进一步,但至少祂已是知其然亦是知其所以然了。 而且现在的祂,便是肉身也被法理冲刷重新编织过,若是有不明所以的修行者胆敢窥探祂的虚实,恐怕会直接被从这世界上抹去,不着丝毫痕迹。 故而现在的王沂河,已经不能被以“他”来称呼了,祂不当人了! 王沂河睁开眼睛之时,眼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银芒,现在的祂可以更加直观地发现整个世界入目所及万事万物的生机都是均等的,而此前阿周陀那用以助祂成事的那颗道果【因缘故】已然不知去向,想来是又回到了某处,以维持此方【死国】的现状。 只是,脚下这一摊废墟是怎么回事? 王沂河愕然。 从阿周陀那言说要以此具尸骸所余之力助祂成事的时候,王沂河便怀疑这看起来很唬人的参天石佛绝非阿周陀那的“大罗遗骨”了,原因很简单,前后矛盾。 此前阿周陀那曾言,自己交还佛顶肉髻,使祂尸骨补完,以至于锚点已成,让阿周陀那的回归时间得以大大缩短,因此阿周陀那承王沂河之利好,便要还报于祂。 只不过,若是其以此骸骨作为回报,岂不是亲手折断此锚?说明对方可能并不是那么希望提前归来。 如今这一地残骸更是说明,这绝非其遗骨,王沂河再怎么自大也不可能觉得凭借自己区区真仙之身,可以吸干堂堂一尊大罗遗骨中所遗留的神藏。 因此王沂河不得不怀疑,这具看起很唬人的石佛,根本就是某位存在专门用来给自己编织真果的。 王沂河做出这种怀疑的底气可不是来自自身,祂还没那么大的脸。 是来自体内这颗仿佛万有漩涡中心一般的道果,以及一直以来纣绝阴天的态度! 第238章 众音 王沂河细细搜索了一番废墟,未果,没有找到什么疑似真正的大罗遗骨之类的东西。 想来就算真有,那位须弥山王如来也会将其藏起来,可不会如此轻易地让人玷污祂生前的骨骸吧。 待祂从废墟中溜达了一圈,这才有闲心看了一眼早在祂苏醒之前,便在一旁并排站立,默默地注视着祂的五道人影。 说实话,再神经大条的人,被这么几个人注视良久,恐怕也会心底发毛,更何况王沂河清楚地“看”到,哪怕自己在地下翻找这座废墟之时,这五道人影的眼睛也随着自己的移动而转动。 而且,祂们的身体,甚至是头,始终纹丝不动,仅那眼珠子,随着王沂河的动作而转动。 这太诡异了。 只不过,这样的场景即便诡异,王沂河却也不惧,祂现在可是今非昔比,更何况,这五道人影的种种情状,固然诡异,但人为痕迹太重,以至于虽确实诡异,但却给了王沂河一股子在看大戏的感觉。 而这五道人影中,其中一道却是让王沂河略有些眼熟,正是此前在王沂河与埃兰纳随着那“阿周陀那”上山之时,便已不知去向的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女士。 如此想来,其祂四位想必就是之前这位联邦女士曾经跟王沂河提起过的其余四位“国家”了。 只不过,王沂河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异处。 起先在那处昼夜边际,高墙之上,王沂河第一次见到这位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女士的时候,便发现,对方在看向祂的眼神中,所蕴含的情绪,并非来自一个个体。 各种不同程度的希冀,渴望,尊崇,敬仰,亦有憎恶,恐惧,贪婪,也不乏淡然,平静,这并非来自一个意识,不属于一个个体。 看向自己的眼睛虽然只有一双,但视线却是千千万万,倒是符合其集群意识的身份。 但是现在,王沂河依旧可以感受到这位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女士眼中投来的视线依旧不计其数,但是其思绪却是诡异地统一了。 不,不仅仅是这位联邦女士,一旁的底利斯塔特共和国,梅弗斯城,拜伦帝国,荷斯摩斯议会也一样,这五位集群意识,其本该百花齐放的意识群体,如今完全达成了统一。 就好像如今站在王沂河面前的,并非五个国家,并非是五个本该各不相同的集群意识,而是同一个人! 如此庞大的一个星球,曾经的人口数量难以想象,也就是说,数亿,更可能是数十亿道意识,同时被某一种存在所侵蚀,这才造成王沂河如今所面对的局面。 心中眨眼间闪过无数道猜测,但王沂河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非常自然地露出一丝微笑,面朝着理应是与祂有些熟悉的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女士道:“诸位,有何指教?” “回归母亲的怀抱吧,我的孩子~” 五张嘴同时开口,其声响,却好似是从四面八方,从这颗星球的各处,曾经有过城市,有过文明,有过生灵生存过的地方传来,这声音震天动地,摄人心魄。 就连王沂河堂堂一尊完整的真仙,猝不及防之下也被狠狠地冲击了一下。 也不知对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母亲的确是祂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而且,其所利用集群意识中发生的还全都曾经是“母亲”的意识,使得王沂河一时间还真有些恍惚。 其实也与祂道果虽然完满,但却并未找到真我有莫大关系,否则,有真我在身的真仙成就,其意志理论上来说根本无法动摇,因为真我正是不朽金性诞生的源头,拥有部分“不朽”之特性。 就在王沂河恍惚了数息,快要从这蛊惑一般的喊叫声中挣脱出来之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王沂河的手,紧接着眨眼间便带着王沂河消失在了原地。 但那五道集群意识,就好像是知道祂们的动向一般,齐齐将自己的目光远远地投向一个方向。 “不乖的孩子。” 哪怕这只突然出现的手的主人,星球意识埃兰纳,带着王沂河至少跑出了半个星球的距离,可这诡异的声音,依旧好似附骨之蛆,在身边的每一处出现。 而且其语气看似是默默的低语,实际上却振聋发聩,好像直接炸开在脑子里,哪怕王沂河已经有了准备,不像第一次那般猝不及防以至于脑瓜子嗡嗡的,但这样的冲击依旧是烦人地很。 “*的,又开始了。” 但是埃兰纳却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怒骂了一声,甚至还啐了一口,作为星球意志的气度也不知被祂丢到哪去了。 王沂河见此却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顺便问道:“这是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埃兰纳却是先叹了一口气,只不过祂也不敢再卖关子,即刻将自己所知一切和盘托出。 最先合成的集群意识神首教,其实并不是集群意识,而是那位“阿周陀那”将全数神首教教徒当做了资粮,伪装出了集群意识的样子,以至诸方势力心觉可行,这才大行其道。 而本就诞生于所谓“神尸”的这位“阿周陀那”与作为星球意志,一直以来意识海纯净如初的埃兰纳,是唯二没有被这诡异模因污染的存在。 因此,在“阿周陀那”取回佛顶肉髻,欲行那愚蠢之事之前,埃兰纳的除了留下一点操控这颗星球奋力远离膨胀的红巨星外,大部分意识显化不敢离开“阿周陀那”半步。 这对于意识的污染模因最初是被发现在孤悬的梅弗斯城,这座城邦哪怕在大灾变之前,也是诸国之中最孤僻的,是由一群老魔法师独立建城,除了每十年一次于全世界招收学徒之外,仅与荷斯摩斯议会,也就是世称的魔法议会,魔法之国有物资与学术上的交流。 但他们在大灾变之后,却是仅随神首教,完成了意识的统一,原因不明 而且变得更为孤僻,直至安静了数千年后,梅弗斯城突然邀请了荷斯摩斯议会,声称在生命魔法之上有了重大突破。 第239章 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 这一句并非童话的开头,而是真的过去了很久。 作为曾经的短生种聚合而成的集群意识,哪怕他们已经失去了死亡,可由短生种变成永生种的后遗症,实在太大了。 他们对时间的感知渐渐地变得迟钝,直至几乎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而埃兰纳虽然是星球意志,但祂诞生之时,有灵种族还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祂受到了自己这些孩子们极大的影响。 在最初,祂几乎与凡人无异。 因此,埃兰纳完全无法准确地说出这场灾难的开端究竟是在多久以前。 总归,是要以万年作为单位了,只不过如今的埃兰纳已经停止了自转与公转久矣,这颗行星曾经自转一周与公转一周,也就是一天有几个小时,一年有多少天,都已不可考,也就无法与赤县的时间作对比。 但已经过去了上万年,这应当是肯定的。 只记得,那是一个早晨,大灾变之后,整个世界的云也都活了过来,它们比人类更早进行了整合,形成了一团整体,被称为“云主”。 梅弗斯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云主”拴在了曾经的魔法之城梅弗斯附近,以至于梅弗斯城成为了整个【死国】唯一一处还在下雨的地方。 这是一处在大灾变之前足以成为世界闻名的景点,堪称作奇迹的场面。 中心的梅弗斯城终年累月下着毛毛细雨,而其城外,越往外雨势越大,其落下来的雨水汇聚成河流顺着塔奇里峰的坡度流向山下,而在半山腰处,正是该被称作奇迹的场面。 雨滴向天上落去,好似是倒卷而起的瀑布,越往山脚去,这落往天上的雨滴,也就越稀疏。 这被梅弗斯城称作回溯雨。 每一滴水都不会离开塔奇里峰的范围,最终都会回归云主的怀抱。 荷斯摩斯议会见到的,就是这样惊为天人的场面。 哪怕荷斯摩斯议会本就是世界魔法之国,议会的成员,三位大议长更是埃兰纳的“传说”,就连梅弗斯城曾经的城主,塔夏·梅弗斯,也是荷斯摩斯议会三位大议长之一,泽雅·贝其欧的弟子。 即便是这样一个,由创造奇迹的法师们所聚合而成的集群意识,荷斯摩斯议会也没有见过这样神奇的场景,这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荷斯摩斯议会起先是对这魔法难以形成的场面颇感好奇,他们甚至都不急着进入梅弗斯城,就这样在塔奇里峰中央开始研究起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只不过是那位云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罢了,技术含量一下子就降低了许多,但是,他们又对这云主的形成,以及梅弗斯城是如何将这样一位在旧时代完全可以被尊为神明的存在牢牢地拴在梅弗斯城上空感到好奇。 这可能也是荷斯摩斯被称为纯粹学者之国的原因吧,这些法师的好奇心,推动了世界的发展,当然偶尔也会招致死亡,但那不过是通往真理的路途中,个体的牺牲罢了。 只是他们却忘了,现在的荷斯摩斯议会,可不是千千万万的魔法师学者,而是一个整体。 这种情况下的试错,是致命的。 梅弗斯城接待了荷斯摩斯议会的到来,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正常极了,从举止到礼节,以及对荷斯摩斯议会的态度,哪怕而二者现在绝无从属关系,但梅弗斯城几乎是以师礼在招待荷斯摩斯议会。 唯一的问题是,太热情了,极端的热情。 荷斯摩斯议会的半数智者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特别是那位大议长泽雅·贝其欧,她很了解自己的弟子,也很了解自己的弟子所创建的城市。 梅弗斯城在这不正常的热情的掩饰之下,是暗藏着的疏离,以及一点点的暗示泽雅·贝其欧,赶紧离开这里。 这是作为曾经的城主塔夏·梅弗斯靠着自己在梅弗斯城的影响力,所能做的最后一点了。 但是已经晚了。 从踏入这座城市,在淋到来自云主的雨之时,潜移默化的影响已经开始了,哪怕荷斯摩斯议会优雅地将雨滴隔绝,撑起了一顶无形的伞,但这雨滴接触到了他们所操控的魔法,与接触到他们本身,毫无区别。 最先沦陷的是随手撑起无形之伞魔法的那一位,并且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这也正是为何只有半数智者发现了不对劲的原因。 另一半,已经被侵蚀了。 梅弗斯城与荷斯摩斯议会好似平常一般地对坐,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梅弗斯城(?)开始缓缓地描述这整件事的由来。 所谓的云主根本不是什么整个世界的云“活”了之后所聚集起来的集群意识,而是一个外来者统合了整个世界的云,形成了这样一个高度浓缩的个体。 而且,不是梅弗斯城将云主拴在了这座魔法之城的上空,而是对方不敢动弹,不敢造成太大的动静,甚至要将自己伪造成云朵产生意识整合成一个整体,这样看起来很合理的样子。 原因很简单,祂在忌惮“阿周陀那”,忌惮【因缘故】。 因此,直到梅弗斯城几乎已经成为了祂的一部分,仅有零星几道意识尚在负隅顽抗之后,祂才以合理的借口招徕了祂的第二个目标,荷斯摩斯议会。 而在梅弗斯城与荷斯摩斯议会被祂吞吃殆尽之后,祂又如法炮制,将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拜伦帝国以及底利斯塔特共和国悉数拿下。 当埃兰纳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王沂河方才所见到的诡异场面,已经形成了,而且作为被忌惮一方的“阿周陀那”,却好似对这件事视若无睹。 准确的说,“阿周陀那”在场的时候,这些集群意识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一丝一毫的异常,而“阿周陀那”就真的好像没看见一般。 祂们的所作所为,就好像是在挑衅埃兰纳。 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埃兰纳都不敢走下宰津里耶,旁的不说,那位看似卑微的俾诗提亚·伊尔顿联邦,一定会在山下,用一种诡异的微笑在等着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似乎是在嘲笑祂的无能为力。 “唉。”听完埃兰纳的描述,王沂河叹了一口气,“祂们在挑衅你,你又何尝不是在挑衅我呢?” 第240章 再见水墨 埃兰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祂原本凝重的表情眨眼间消失,变成好似人偶一般的木然。 “哦?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一回,祂的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好在王沂河已经有所准备,对于此番情形根本毫不惊讶。 “我可没有发现。”王沂河戏谑地瞥了他一眼,“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当然,王沂河并非如祂所说的一般,完完全全是在诈埃兰纳,就在刚刚,祂的记忆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段话。 “若要离去,此难必解。” 对方并非是想修改祂的记忆,其目的就是想将这段话送到祂的脑子里,这手段实在吓人,比之眼前的诡异更要让王沂河害怕。 通过埃兰纳此前的举动,结合其星球意志的身份,王沂河知道,在这颗星球上自己怎么跑那都是没有用的,因此即便埃兰纳承认了自己的不对劲,摊牌了,可王沂河却也没有转头便走,而是就在原地开始思索对策来。 首先冒出来的疑惑便是,祂本已看似被那五个集群意识包围,埃兰纳却又在祂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个暗亏之时将祂带走,这又是何故呢? 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只有一个可能,那五个集群意识造成的动静看似唬人,实际上并不能把王沂河怎么样,而埃兰纳把祂带走,便是为了骗取祂的信任。 这样的计划似乎很稳当,只是没想到,不知是埃兰纳还是背后的什么玩意儿,总之对方好像不是很聪明,王沂河随便一诈,就给祂诈出来了,跟玩儿似的。 可既然记忆中的这行字让自己想法子把这玩意儿给处理掉,说不得就得直面其根源,想来这埃兰纳的目的,就是把祂带去那梅弗斯城吧。 如此说来,似乎解释得通,毕竟按照对方的说法,那荷斯摩斯议会就是被骗去了梅弗斯城才遭不幸的。 只是此番种种,毕竟皆来自埃兰纳的一面之言,哪怕对方表现得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却也不可全信。 “你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回归母亲的怀抱。”埃兰纳张开自己的双臂,祂的声音从地下,从周身,从天上传来,其中还夹杂着那仍未出现的五个国家集群意识的声音。 这声音好似一柄柄重锤一般敲击着王沂河,试图攻陷王沂河的心灵防线,再利用掺杂在这些重锤之中,隐藏地极深的手段妄图蛊惑王沂河。 显然,软的不行,对方打算用硬的了。 只可惜,对方显然自己也清楚,这样的手段并不能对一尊真仙生效,哪怕王沂河尚未寻得真我,可同样的亏,祂哪能吃两次的。 这也是对方起初会选择骗取王沂河信任的原因,只是a计划失败,这才迫不得已地选择b计划。 好在王沂河本就打算假意逢迎对方,故此虽然祂实际上稳如老狗,却依旧表现出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任由埃兰纳试探性地向祂伸出手,将祂带到了梅弗斯城附近。 当然,王沂河并非毫无准备,万一对方直接把祂带进那梅弗斯城外,让祂直接接触埃兰纳描述中那诡异的雨,那当如何? 因此埃兰纳牵走的其实仅仅只不过是王沂河以《奇想斋妄言录》仿造人偶匹诺曹所制的一道人偶,为了防止那雨滴碰触到人偶之后会影响到自己,王沂河甚至切断了这人偶与自己的一切联系。 只不过出乎祂意料的是,埃兰纳并没有将祂的人偶直接带入梅弗斯城中,甚至于仅仅止步于塔奇里峰下,离那壮观的云雨,尚且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而且,这埃兰纳对于自己带来的人偶突然消失,从虚空中又钻出来一个王沂河这件事,毫不惊讶。 但是,这天幕一般的云雨的模样,却着实与埃兰纳所描述的,截然不同。 但却赫然是王沂河所了解的另一件东西。 【天下水脉堪舆总览】! 这哪里是什么雨落而回溯之,这分明是一副横挂于天际的水墨画! 从山脚下看仅可看见无数的黑色水墨状雨滴,向天上“落”去,这俨然是举世难见的奇景,可比埃兰纳描述中的那种场面,还要奇特了无数倍。 王沂河瞥了一眼一旁一脸呆滞的埃兰纳,显然对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要么是对方当真如祂所言,已然不知有多久未曾从那圣山宰津里耶上下来了,要么就是【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出现在此,这座塔奇里峰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不过见着这副模样的塔奇里峰,王沂河反而松了一口气,祂尚且记得纣绝阴天对祂的叮嘱,哪怕自己现在今非昔比,祂却也不觉得自己能有那把【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卷起来的手段,彼时纣绝阴天行事之时,王沂河已经看得清楚,自然也知道,没有不朽金性傍身,触碰这样一件失去了约束的大罗道果,那就是在自杀。 因此祂感叹一二之后,便摸出来一根黑色的毛来,虽然纣绝阴天未曾与祂说过要如何借助这根毛联系对方,但这也不是什么难题,靠猜也该猜出来的。 王沂河抽出一丝法理注入这根猫毛之中,只见其先是闪烁了两下,似乎收到了什么阻力,以至原本大放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王沂河想起来,这位纣绝阴天可也是阴神,自然也是属于“死亡”的,莫非也被那颗【因缘故】所排斥了不成? 好在纣绝阴天没有让祂失望,这根毛仅仅片刻之后便又华光大放,紧接着迅速膨胀,分裂,最后构织成王沂河熟悉的玄猫模样。 纣绝阴天落地之后先是打量了一番王沂河,见其的确是得了不少好处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道了数声“不错”。 若是王沂河当真在这出了事,明彩真人提前回归会造成什么后果祂不知道,总归自家尊主是不会放过祂的。 同时祂也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方世界排斥一切死亡,若非王沂河身上有一根祂的毛在,哪怕其拥有这一具完全塌缩出“生”的可能的身体,去也是轻易找不到这的,毕竟祂本身可是处在生死叠加态,是被排斥的。 第241章 寻真,证我 纣绝阴天仔细端详了一番水墨画一般的塔奇里峰,特别是高悬山峰上空,那一片比整座高山还要厚重雄伟的云。 说实话,这使得整幅画的构图,有些失衡了。 随后祂又瞥了一眼一旁作乖巧状的埃兰纳,对于当下情形心中也算是有数了。 “你是想让我将这一幅【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收起来是吧?”纣绝阴天叹了口气,祂这态度给了王沂河一股不好的预感,这股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在你看来,只要把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收走,这好似病毒一般的模因感染,也就迎刃而解了,是吧。” 未等王沂河点头承认,纣绝阴天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很可惜,做不到。” 什么玩意儿? 是指把这卷【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收起来做不到,还是说即便是把这块水君道果的碎片收起来,也解决不掉模因污染的问题? “都做不到。”王沂河尚未开口,纣绝阴天就知道祂想要问什么,直接开口解答祂的疑惑。 “你也看出来了,这污染源本体已经被镇压在【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中,或者说,这一块道果碎片出现在这就是为了镇压这东西,也因此,这些受污染的子体仍然保有自己的意识,祂们对你的算计,都是想将这受困的污染源放出来。”纣绝阴天说着,轻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埃兰纳,见这厮竟恬不知耻地点了点头,好似在认可纣绝阴天的推断,险些让纣绝阴天笑出了声。 这反应,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另外,这东西没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与你净化《昔见七抄》不同,你也看到了,即便是水君道果将其镇压,可其造成的影响仍在,甚至长此以往,这几位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成为新的污染源。” 埃兰纳又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这下王沂河也绷不住了,瞪了祂一眼,道:“在说你呢。” “我知道。”埃兰纳道,“但是祂说的没错,我的确保有自己的意识,而且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我还能认识到这是错的,但是这不影响我继续想办法要拉你一起回归母亲的怀抱。” 不是,这不矛盾吗? “而且,都不用长此以往。”埃兰纳开开心心地把自己一方的老底全部掀出来给王沂河与纣绝阴天,“最初感染的梅弗斯城,已经成为新的感染源了,祂与我们的状态,相差悬殊,截然不同。” 正如埃兰纳自己所言,祂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给一件诡物做走狗,祂也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而并非被操控,可祂却依旧在做着被祂自己所恶心,厌恶的行径。 这明显矛盾,言行不一的状态,就这样诡异地发生着,但很显然,只要埃兰纳的行为并未直接违反了祂所需要遵守的某种规则,哪怕祂把自己所知道底细说出去,却也不会受到限制。 相比起来,埃兰纳确实希望王沂河与这只猫能把祂身上的这个问题解决掉,哪怕结局是会把祂一起干掉也无所谓。 像现在这样,头脑清醒,但做事不清晰,时不时发个癫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了,更何况,梅弗斯城最后的变化,那完完全全失去一切情感,似乎要全身心地服侍那位“母亲”的样子,也更加令人胆寒。 只是这方世界死亡离去已久,祂哪怕想自杀也做不到,至于投入身后那颗红巨星的怀抱,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与祂一般的星灵被这颗红巨星吞噬之后,祂们那凄厉惨叫,狰狞的面容,还时常会在红巨星燃烧的表面中浮现,那几个国家集群意识可能不知道,可祂这个仍有一部分星体面向那灼灼燃烧的红巨星,祂看得可清楚地很。 更何况,以祂看来,投入红巨星,也不一定能摆脱身上这宛若附骨之蛆的恐怖症结,简直是左右为难。 王沂河的出现简直是救命稻草,祂也只能想尽办法抓住不放了。 “还有啊,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猛了。”纣绝阴天扭头质问王沂河,“你就说吧,这个世界拒绝死亡进入的原因,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是一位名为阿周陀那的觉者,祂的道果【因缘故】所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王沂河坦然相告。 “龙树真人啊。”纣绝阴天点点头,“那你也知道这是一颗大罗道果了,我何德何能可以无视一颗大罗道果的限制?” 纣绝阴天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但是王沂河敏锐地察觉到,这只猫其实骂得很脏。 都不用细想王沂河就可以确定纣绝阴天这句话,完完全全百分之一万的正确, “我虽想尽法子挤了进来,可却仅仅只进来了‘生’的那一部分,如今你道果完满,我这残缺了大半的法身手段可不一定……” 纣绝阴天话未说完,王沂河就猜到了祂想说什么,一把将这只猫从地上捞了起来,祂就说嘛这只猫这一次怎么不蹬鼻子上脸趴祂头顶了,原来是底气不足。 如此一来,祂老早就有的想法可就可以实施了。 纣绝阴天的脸被祂像泥团一样揉扁搓圆,再也没了昔日趴在王沂河头顶的嚣张模样,彼时连尾巴都不让王沂河碰一下,现在却是被揉搓得毛发全乱,看起来潦草极了。 “我有话说。”纣绝阴天好不容易才把这四个字吐出来。 王沂河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便也不再作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给纣绝阴天梳起毛来,等着纣绝阴天解答祂的疑惑。 “虽然我做不到,但你可以啊。”感觉到身上的手隐隐又开始用力,纣绝阴天也不敢卖关子,连忙把自己的方法脱口而出。 “祂们不是想要感染你吗,只可惜你有那颗道果在,又有两件非器傍身,这样的感染,注定无用,可祂们所造成的冲击是全方位的,若靠你自己按部就班地寻真,证我,得见真我,不知道要多久,可若在这外力的冲刷之下,足可大大降低这时日。”纣绝阴天解释道,“待你寻得真我,我自有办法帮你凝炼那一丝不朽金性。” 一般来说,见真我这一关对于寻常真仙而言,可以说是水磨功夫,只要道果是自己修来的,日子久了,总能得见。 但金性难得。 可在纣绝阴天这却是翻了个个,王沂河凝炼金性的法子祂已备齐,就等王沂河见真我了。 若非没有真我在身,极易在凝炼金性的过程中被炼成灰飞,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纣绝阴天早就直接上手了。 王沂河听完,便转头看向埃兰纳。 “愿意效劳。”对方露出八齿,笑意盈盈地答应道。 第242章 落子 “如何?东西放下了?”女娲伸出纤纤玉手自云中捻出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来,落在身前的棋盘上。 只是这棋子落下之后,便消影无踪,下方这整块棋盘好似笼罩在云雾之中,朦胧一片,令人看不真切。 而且,这位令主的对面却是空无一人,也不知是在跟谁对弈,与何人言语。 总归是不能在自言自语吧? 周遭的云气聚拢,于女娲对面化作一只“云手”,虽不似女娲的手一般纤细如玉,可也有几分憨厚可爱,这只手在形成之际,便自虚空之中抓出来一枚黑子,一如女娲一般在这混沌棋盘之上落下。 “云手”在黑子落下的一瞬间便又化作云气消散,看来与女娲对弈这人,当不在此处,乃是隔空施为。 “那自然是放下了。”有一道声音在女娲的对面响起,好似那处当真是坐了一人一般,“贫道挑选良久,才找到这么一块合适的,只是有些大了,你也知道,贫道手中的碎片已然不多,若是让你那只猫儿拿到超过一半,引得这颗水君道果开始自求完满,那日后可操作空间可就要少了许多,也是不美。” “因此,贫道掰了掰,你保准放心,那大小合适得很,保准不会影响你后续安排。” 听其所言,好似这水君道果【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是什么饼干一般,见大小不对,还能想法子掰断,直至合适大小,与纣绝阴天那费劲力气才能卷起一小块碎片相比,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也是贫道曾掌诸水事,否则可不好对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有这般操作。”那道声音邀功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女娲无奈地扶额轻叹,“前头一应安排,可以说未做丁点掩饰,本就只是为了借此隐瞒这最后一着,若是能不让祂看出端倪,才是上佳。” “这块碎片乃是贫道亲自置于昔年那位赤县水君七泽烟道友坐化之地,任其‘自然’飘落,随后被那方世界捕获,被用以镇压祂体内出现的这病毒,何来人为?”那道声音的语气颇为自得,显然是对自己的手段信心十足,“而你那猫儿,更是祂自己召去的,哪来算计一说?你便放一万个心吧。” 是极是极,【天下水脉堪舆总览】自七泽烟坐化之地飘落是真,【死国】世界出现病毒一般的诡异污染也是真,这块碎片飘至附近被那【死国】捕获,以压制这病毒也是必然,至于【死国】被人以【因缘故】施法,排挤“死亡”出界,那都是之前的事儿了,从始至终,怎么看都没有什么人为痕迹,全是巧合。 反倒是有人刻意以【因缘故】排挤“死亡”出界,又在那镇了一尊尸佛,那尸佛虽非世尊须弥山王如来的骨骸,却也是在过去入灭的如来之一,嫁接上阿周陀那的佛顶肉髻,自然能从虚无中将这位世尊短暂拉回,于是对方一看就明白了幕后那位的目的,欣然配合。 这一步为止,倒是可以轻易地让人看出安排的成分来,这可不正是祂们想要的吗?这样祂们后面所做诸事,才有可能被与前面连在一起,谁能想到一前一后,如此顺畅的谋划,竟是出自两方之手呢? 只是那道声音的语气令女娲呼吸一滞,对方这番模样才是祂不放心的真正原因啊,只不过对方向来做事也确实妥当,祂如今再三质询也不过是心中隐有不安罢了,其实祂如今这般已算是在打对方的脸了,若非对方是兄长旧部,怕是早已与祂翻脸。 “本也不该质问你。”女娲皱眉道,“只是我心中隐隐觉得其中有问题。” 对方一时语滞,此刻若女娲只是质疑祂的倒还算好了,以祂与伏羲之间的关系,被女娲再三怀疑也不至于坏了情分,只不过这样的事情一般不会发生。 因为祂们这般级数,产生这样的预感,可绝非空穴来风。 正相反,绝计是需要好生排查一二的。 “既然你心生预兆,我便不可小觑,只是如今局面已成,你我都不好再去那附近晃悠,否则日后必会被发现,且那样岂不是证明你我心中有鬼?反而有暴露之疑”那声音斟酌了半晌,这才开口道,“且你最好也莫要通过你那猫儿行那窥探之事,祂如今可能一无所觉,可日后总会知道的。” 若是稍有不慎,就不是祂们利用那先前安排尸佛的存在给祂们背锅了,而是祂们自己找着这口大锅给自己扣上,简直是愚蠢至极。 “岂用你多言?”女娲心中翻了个白眼,这借纣绝阴天双目行窥视之事,于祂而言与本尊显化无异,祂又不是无知蠢货,岂会做此直接现身之事?若当真如此做的,何苦要以纣绝阴天作马前卒?古心孤诣让纣绝阴天好似舔狗一般接近王沂河,不就是为了存有一个借口,日后事发对纣绝阴天小惩一二,便可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可祂若是自己现身,那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此事还需你去见我那宅居的兄长,与祂合力,方有可能找出这引我念感之缘由,我与你一封法召,允尔暂借【知主】之权。” 说罢女娲又从云中捻起一枚白玉棋子来,只是这枚棋子却是与先前那一颗大有不同,这一枚棋子中,有星光闪烁,光华明灭,隐约可见,璀璨的光芒构成了一个“知”字。 凡有所允,可知诸事。 只不过由于知主与令主一般,只存于“现在”,因此知主只可遍览“今”事,令主也只可令“今”事,故此一般而言历任知主都会将自己所见存档,以便接任者观览,只是先代出了事情,那上告似乎也不愿留下什么信息,以至女娲现在两眼一抹黑,只好求助自家兄长了。 女娲伸手,将这一封法召投下,那一道声音并未伸手去接,本来祂就不在这离世之廷内,此地祂是进不来的,只是女娲传召,才可有此对话。 而女娲这一子落下,自有手段将这枚法召送到祂的手中,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去接。 第243章 真我 本来,若是王沂河按部就班地遵照乐庭三法修行,以《非想名箴》,《奇想斋妄言录》以及《昔见七抄》三法共构真仙法理,会影响其真我,最后必然形成与那位真人一般无二的【真我·物我三在】,也就是也就是说,祂所寻之“我”,恐怕得是明彩真人之“我”了。 介时,便是祂以己身,奉请明彩真人降世之时。 只是祂听从了纣绝阴天之叮嘱,固然收集了不少《昔见七抄》,却从未触碰。 而本来若是有人先修《非想名箴》,再修《奇想斋妄言录》,早便因体内法理失衡而死,但祂却又因为体内这颗道果,而无此忧虑。 因此,王沂河恐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同时修行此二法,而寻得真我之人。 祂的真我乃是一株并蒂莲,一朵为玄色,好似可吸收一切,深邃如渊,几不可视,另一朵似雪,好若纯净无瑕,但王沂河感觉,这一朵似乎随时可以涂抹自己喜欢的颜色。 此株并蒂莲似乎是从一块顽石之中雕刻而成,可随最后一刀落下,祂便活了过来,王沂河立时便知其名号,是为【是非皆我】,凡在与非,皆以我为法,以此可定界内诸事。 只是,王沂河却发现,在祂证我已毕,转醒之时,祂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 一般来讲,哪怕王沂河承受五位国家集群意识,外加埃兰纳这个星球意志的日夜冲击之时,祂哪怕全身心沉浸于内,挖掘“我”之所在,待祂功有所成,转醒之时,以其真仙功果,立时便会知晓已然过去了多久。 虽然哪怕祂知道这一次所花的时间不会短,但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也会让祂心中有数,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寻常真仙寻真,证我,需要厘定锚点,起初以至亲,师长,或弟子,门人,以情感锚定人性,此谓之曰“真”,随后便是极为漫长的保真过程。 这条道路毕竟艰辛漫长,时日渐久,哪怕同行者众多,也会逐渐变为独行,踽踽于世,终归会失去本真,以至肉身法力仍在,可真灵腐朽。 对于真仙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真”。 若是能保至亲,师长,或是道侣,门生与自己同行,那自然是最佳锚点,最为纯净无瑕,但若保不得,尚有下策。 信仰,香火。 于诸有显圣,人前显化,信仰于凡人而言,是剧毒,可对于真仙而言,只要不蠢到直接吸收,而是以此作为牵扯自己的锚,自也可于红尘中锚定自己的人性,不至于失常。 就好似牵扯风筝的那一根丝线,哪怕极细,却也可堪大用。 而只要人性尚在,便总有一日能从人性中挖掘出真我。 而纣绝阴天找到这个法子,任由五国集群意识与埃兰纳对王沂河随意施为,虽不知是何原由,可祂这样安排,竟的确可以锤炼王沂河的人性,将其中杂质,即他人对王沂河的看法,以及王沂河以为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乃至为行于世间而作的伪装等等一一锤去,这简直省去了大量的时间。 特别是那梅弗斯城的冲击尤为有效,王沂河体内那颗道果似乎保护的仅为王沂河尚未寻得的真我,而那已经成为污染源的梅弗斯城却可将王沂河的人性中尚未被保护的“假我”所污染,这一部分被污染的“假我”好似被抛弃一般迅速脱落。 有效,当真有效! 离谱,这太离谱了。 要知道,除了纯真赤子,没有人会在与他人的交流沟通中完全展现自己,每一个人的人生都好像是在演一场漫长的大戏,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但是演得久了,就会连自己也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以至于寻真过程,简直如同抽丝剥茧,需要屡屡自问,寻得最初的,最纯净的本我。 因此,修炼时间越长,越难寻真,而这些能登临真仙的存在,千年都算上年轻小伙了,他们的人生比之一个文明还要长久,寻真自然也是困难以极。 若是操之过急,往往会陷入自己对自己的怀疑中去,以至于滋生心魔,甚至极易出现“假我”以假代真之事。 到了这时,借以厘定自身的信仰,香火反而会成为致命的毒药,再造出一个世人认为的“你”来,称作外魔,与假我一起,分食真我。 但是这信仰所锚定红尘与人性之功却又仅在至亲等等之下,绝非可弃之物,因此哪怕明知其中分险,列位真仙却也未曾想过要抛弃信仰,香火之争,甚至为此而大打出手。 盖因心魔之事尚有法可制,若无假我成魔,香火信仰塑造的外魔更是不足为惧,但锚定人性之法,却只有这个算是比较可靠的了。 王沂河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法再现,祂体内这颗道果先于祂自己找到了祂的真我,并将其保护起来,如此一来,只需将外面的假我暴力剥离,便可使本真现世,直接证我。 这简直就是开挂! 如此看来,王沂河此番寻真,证我之徒,比之寻常真仙,好像是走了高速,不仅毫无顾忌,而且快得吓人。 并且,其找寻真我之路途,似乎完全取决于五位国家集群意识,以及星球意志埃兰纳的攻击力了。 然而,果真如此吗? 在发现自己无法知晓过去多少时间之时,祂已对纣绝阴天产生了怀疑,毕竟祂证得真我之后,已是完整真仙,凭借真我在身,祂完全可以以一己之力定界内诸事,摩弄日月也是等闲,怎可能无法得知自己寻真,证我所耗时间呢? 而且祂在转醒之后第一时间便遍照界内,还真发现这个世界如铁桶一块,根本没有与外界所勾连之处,也不知当初颛顼是用了什么法子把祂送进来的。 如此一来,哪怕祂能破界而出,没有金性在身,于虚无之中存活都是问题,更别说回转赤县了。 因此 哪怕心存疑虑,祂也无法质问纣绝阴天,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疑惑。 但实际上,在真果归位之时,祂已有灵感乍现,对于对方所行之事,多少有些想法,更是隐有怒意酝酿。 第244章 柴与火 哪怕王沂河隐藏得极好,但纣绝阴天看到对方向祂投过来的深邃眼神,还是不由得心底发毛。 今日过后,对方就彻底不是自己可以拿捏的了,事实上今日王沂河证我开始,就已经不是纣绝阴天可以拿捏的,以两门乐庭秘传证我的王沂河,其底蕴堪比寻常金仙,甚至还略有超出。 当然这并不是说王沂河可以小觑那些金仙成就,能走到这一步的,有几个易与之辈? “不要着急。”纣绝阴天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但是其实现在更慌的是祂自己,祂对于自己现在所行之事是在刀尖上舔血也是心知肚明。 更清楚,这把刀可能还淬了毒。 纣绝阴天也不仅仅是嘴上让王沂河别着急,祂脑子没坏,若是仅丢出这四个字又不做什么行动,只会惹恼王沂河。 无论祂背地里在做什么小动作,至少明面上祂得表现得很积极。 纣绝阴天张开嘴,吐出一颗白玉一般的珠子来,正是那颗【鬼王朱】,按理来说这颗【鬼王朱】以大罗尸只念作原料,又汇聚了一方大文明崩毁之时的绝望,该是死中之死才对,也是该被【死国】排斥的。 只是正因此宝已是过于极端,以至于死极化生,这颗更是极品中的极品,甚至连其得名的一丝朱紫都被化去,浑身洁白无瑕,堪称生机勃勃。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颗【鬼王朱】尚未死极化生,就凭其原材料为大罗尸只念,那颗【因缘故】也动不得祂。 见纣绝阴天取出一颗白玉珠子,却是有些愕然,疑惑道:“不是大日金焰吗?怎地变成了一颗珠子?” 那日纣绝阴天自木公处要来一丝大日金焰,王沂河便猜测那是用来助祂凝炼不朽金性之物,如今见纣绝阴天取出来的不是那大日金焰,自是有些不解。 “若是只有大日金焰,你想把自己当柴烧吗?”纣绝阴天偷偷摸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欲要凝炼不朽金性,除了真果圆满,真我在位之外,还需两样材料,柴与火,二者缺一不可。” “有柴无火,则无以行煅烧之事,有火无柴,更是凶险,以自身为柴,唯有被烧成灰烬,这一个下场。” “常言道薪柴易得,金火难寻,诸有可煅成金性的宝焰诸真早有谕示,于其名号中添了个‘金’字,造【宝焰金册】,称为在册金焰,如这大日金焰便是位列在册第五。”纣绝阴天解释道,“而柴薪质量,更是要随宝焰而定,不可太低,切记真我是材料,而非柴薪,是要在真我中煅烧出金性,绝不可让真我成为柴薪,否则必致火与我同灭,功败垂成也就罢了,身死道消也时有发生。” “因此,宝焰强弱与否,全看机缘,但柴薪这方面,只有往多了准备的,越多越好。”说到这,纣绝阴天让浮在祂身前的鬼王朱升高,得意洋洋地道,“不过你放心,我这颗鬼王朱乃是世所罕见的极品,仅此一颗便足够,甚至仍有盈余。” 说罢,纣绝阴天也不在磨叽,又张嘴吐出一张金页,王沂河本以为这张金光灿灿,一看就颇为不凡的金页,便是纣绝阴天口中的【宝焰金册】,哪知一入手,粗略看了看其中内容,便发觉出不对来。 这竟是煅烧金性的经验,而且不止一位,这小小一张金页上,承载了上千金仙留下的“打铁”经验! 这样一张金页,被称为至宝都不为过啊。 王沂河深知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当即便细细翻越起这张金页中堪称海量的宝贵经验来,只是看着看着,王沂河忍不住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盯了纣绝阴天好一会,试图从祂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盖因这金页之中,祂足足翻越近百案例,这可不是简单的文字记录,而是身临其境的沉浸,感受。 无一例有相似之处。 看似是简简单单的“打铁”过程,却皆各不相同,莫说一模一样的了,相似的都未能见着。 既然如此,那这张金页的作用,其价值,可就远没有王沂河之前想象的那么高了。 见王沂河突兀地看了自己一眼,纣绝阴天那里不知道对方的疑问,笑呵呵地道:“本该如此,若是煅烧金性当真有迹可循,那这金仙岂不是成了流水线作业,可让你批量生产不成?” “每一位金仙都是独一无二的,同样的,每一丝不朽金性,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王沂河狐疑地收回自己的眼神,这当真不是对方苦心收集来的不同案例,就是为了诓骗祂吗? 想来纣绝阴天堂堂罗酆六天之首,金仙大能,应当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如此一来,这张金页的价值,便是根据不同真仙的底蕴,估算出适合自己的大致柴薪数量?”王沂河问道。 “是,也不是。”纣绝阴天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之前说过,柴薪的准备是越多越好,这些案例固然似乎有迹可循,能让你估算出大致需要多少柴薪,可实际上,你若当真把这当做金科玉律,我只能说,这是在自寻死路。” 鉴于自己所需要的柴薪完全是由对方准备的,也就是说这分明就是给了自己一张废纸嘛,如此看来,这拖延时间的意图,简直可以说是昭然若揭,王沂河若是再看不出来,那就太蠢了。 只是这区区一张金页,哪怕王沂河全部看一遍又如何?能拖多久呢? 纣绝阴天适时地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这才再次张嘴,吐出王沂河之前见过的那一枚琉璃盏来,先前见过的那一枚毕方衔烛青铜灯赫然正在这小盏的底部,浸润在清澈如水的液体中。 只见这毕方灯好似是活过来了一般,张开翅膀伸了一下懒腰,随后便展翅而起,晃晃悠悠地从琉璃盏底部向上飞来,想来这清澈的液体应当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对其压制不小。 就连毕方灯喙中所衔小盏里面的那一丝大日金焰都一动不动,丝毫不敢放肆。 第245章 真我·是非皆我 而当这只青铜毕方展翅离开这琉璃盏的一瞬间,王沂河好似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鸣叫声。 紧接着扑面而来的热浪灼烧得王沂河整个人生疼,好似是钻进了什么火炉里一般。 许是被压制了许久,这一丝大日金焰一朝脱离桎梏,便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威能。 许是因为进来的只是一具化身,纣绝阴天身上的毛都被烧得冒出来一丝焦味,只是祂竟是选择先小心翼翼地将那琉璃盏收起来,这才驱使鬼王朱落入青铜毕方喙中所衔的小盏之中。 这番举动,不由得让王沂河想起那一日纣绝阴天与木公做交易之时,纣绝阴天取出这琉璃盏来收起大日金焰,那木公看向纣绝阴天的眼神,就好像是要吃了祂一般。 “这琉璃盏,来头不小吧?” 见纣绝阴天认真地在操作,王沂河冷不丁地丢出一句话来。 “那是自然。”纣绝阴天得意洋洋地回道,“这可是……” 祂突然反应了过来,扭头瞪了王沂河一眼。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你倒也无需这般诈我。”纣绝阴天埋怨似地叹了口气道,“告诉你也无妨,这是【往界海】,据传是在诸真以诸有为筏,横渡虚无之前,一位大罗的道果,是真是假,也只有诸真知道了。” “不过这【往界海】里的每一滴水,皆为曾经有资格孕育金果的大世界,也就是说这些世界至少也拥有足以供给金性诞生的柴薪,以及至少孕育了一朵宝册金焰。”纣绝阴天的声音陡然变得高昂了几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据传这【往界海】中,存有诸有诞生之前,凭一己之力在虚无之中徜徉的世界,那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这样的世界,其‘死亡’之后的残骸就静静地躺在【往界海】的深处,只可惜,曾有真人花费莫大精力在【往界海】中翻找那个传说中的【洪荒】,终究是一无所获。” 【洪荒】?听起来好耳熟啊。 怪不得,怪不得能把大日金焰压制得纹丝不动,怪不得木公在见到这件宝物的时候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即便没有【洪荒】,以其代表了相当于无穷尽的资源本身,便足以让人心动了。 只是纣绝阴天为何故意用这样的宝物来压制大日金焰?王沂河不相信祂没有别的,更低调一些的法子。 总归不能,是在炫富吧? “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纣绝阴天打断了王沂河的思索,艰难地用两只猫爪将青铜毕方衔烛灯举起,看起来滑稽得很。 祂的两只猫爪都已经快被烤熟了,一股焦香味扑面而来,惹得王沂河食指大动,用了毕生功力才强忍住抱起来啃一口的离谱想法。 “开始吧。”祂说。 王沂河这才注意到,此时这毕方衔烛青铜灯喙中所衔小盏上,哪里还有鬼王朱的影子,盏中原本晶莹剔透好似果冻一般的膏体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白色,似乎是鬼王朱融化之后,与这膏体相融而成。 而那原本像是一根金丝的大日金焰,如今倒真的像是一朵火焰了,虽看似是烛火一般,但这朵金焰周身连空间都被灼烧得扭曲了,足可见其恐怖。 这时的纣绝阴天,早已跑开了足够远的距离,顺便还将仍在一旁好似极其一般意图感染王沂河与纣绝阴天的五个集群意识以及埃兰纳一起打包带走了。 哪怕王沂河在证我之后便已可以无视这些外物影响,可煅烧不朽金性毕竟是件不可出半点差池的大事,自然是不可有丝毫影响。 王沂河倒是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现在的祂面临的将是于祂而言最关键的时刻,金性不朽,意味着祂将拥有一丝可能抵挡那位明彩真人。 王沂河学着在那张金页中所见的,那些甄至圆满的真仙在煅烧金性这一方面所做的唯一相同的一件事情。 祂在这盏毕方衔烛青铜灯前盘膝坐下,趁热开始人生第一次展开,刚刚到手的真我。 祂的头与脖子以及脊骨部分,突兀地从祂的背部钻了出来,祂的脑袋好似一朵花一般裂开,里面竟是一层,一层的皮肉,而非正常的骨头,祂的黑发好似液体一般融化,竟有难以想象的染色能力,将原本白皙的皮肤,悉数染成好似吸收了一切的深邃黑色。 最终展现出来的,便是一朵纯然是黑色的奇异花朵。 此乃“非”花。 而王沂河的脖子与脊骨离体而去之后,祂剩下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并以祂原本脖子所在之地为中心,猛地炸开来,与“非花”的层层叠叠,由数层“花瓣”构成截然不同,这一朵只有一层花瓣,由于这荧光实在不凡,竟看不出来隐藏在这一层荧光之下的,妥妥的肉质花瓣。 王沂河体内的内脏,血管,也在这一层荧光的隐藏之下,化作花蕊模样,若不知其真实面目,竟显现出令人惊叹的“圣洁”,这其中的反差,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朵,“是”花。 不过须臾之间,王沂河便从一个人,化作如今这副尊荣,一朵高而瘦小花瓣层叠的“非”花,一朵大如圆盘,光华萦绕的的“是”花,一黑一白,竟是分外神圣庄严。 这便是王沂河的【真我·是非皆我】了。 如果说王沂河刚刚证我之时,他还在为自己的真我是这么一个诡异的离谱东西感到疑惑,还需要思考那些一如纣绝阴天一般的神圣,是不是也与祂一般。 只是,在观览过纣绝阴天给祂的那一张金页之后,那里面所载,层出不穷,奇形怪状的真我比比皆是,而王沂河这副模样,甚至可以说是仅仅与里面最为“正常”的那一部分,可比拼个旗鼓相当。 远远不如其中,最乖张诡谲,不似人间之物的那些怪物,唯一相同的是,与王沂河一般,这些怪物在成型之后,皆会或有荧光,或光环,云雾之类的东西作掩饰,营造出一副神圣模样,以掩盖其下的怪异。 这哪里是有道高真啊,妖孽还差不多。 第246章 无事发生 如此看来,纣绝阴天给祂这张金页,似乎还有一层深意,便是安抚王沂河,祂并非个例。 只不过在得知自己并非个例之后,王沂河却并没有被安抚到,反而对这寻真,证我的真仙道途升起了浓浓的怀疑来。 而且在展开真我之后,王沂河才直观地感觉到,这副新形态的恐怖之处,若是祂不加以抑制,周遭一切,便会在两朵奇花的影响之下,随时在“无”与“有”之间转换,而且在这过程中会逐渐发生异变。 最后,哪怕有幸没有被删除,却也会被【是非皆我】所同化。 皆我,皆我,一切皆我。 哪怕王沂河在展开真我之时,心生预兆,有所克制,可本能间的溢散,还是在祂成型的这顷刻之间将周遭近千里方圆摧毁。 这样庞大的一个范围,本有山脉错落,如今却像是积木一般垮塌,平地亦是这少一块,那少一块。 而有幸未被删除的那一部分,多数都化作了一朵朵不符合常理的花在盛开,石花,土花,甚至是沙花皆有,有的泛白光,有的则成了黑色。 这也与王沂河第一次展开真我,尚且不知要如何把握,这才造成这般令人惊叹的场面。 这放古代,说不得要称为,天花乱坠,地涌黑\/白莲了,如果有人幸存的话。 这哪里是真仙啊,称作“邪神”,可能要更贴切一些。 看来纣绝阴天润得如此流畅,就连距离也卡得如此恰当,是对王沂河的这般表现早有预料啊。 所以,究竟是这条参天之途有问题,还是祂人有问题? 毕竟所谓“真我”,便是自己的本质…… 王沂河赶紧止住自己奔腾的想法,这种东西不能细想,眼下祂也别无选择,若是不锻金性,不证金果,祂毫无回去的可能。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就是回去,若是回不去,自是一切皆休。 祂按照自己所见,那金页中所记载的大多数真仙的做法,抬起“是”花其中两片花瓣,向这朵大日金焰抓去。 还记得吗,这朵洁白无瑕的“是”花,原本是王沂河的肉身,其中有两瓣相对的花瓣上面,可还长着手呢。 虽然这直接上手抓的举动仙气不足,但与神识直接被大日金焰灼穿相比要怎么选,王沂河心中还是有点数的。 那毕方衔烛青铜灯小盏内的膏体其实也非凡物,名唤【柴定】,别看名字平平无奇,实际上此物很关键。 其为大罗造物,可定与其相融者为“柴薪”,“柴薪”烧完之前,大日金焰无法燃烧它物。 寻常真仙可没有这种保姆级待遇,祂们需要另寻他法,至少不能让自己成为柴薪。 直到这时,对于纣绝阴天给予自己那张金页的用以,仍存疑惑,那就是这张金页中所记载的上千金仙,其煅烧金性过程中所发生的变化完全不同,是表示煅烧金性的这个过程是完完全全的不确定还是说。 这上千种可能,就是全部了? 马上就知道了。 只不过当真的将大日金焰引至自己身上之时,所发生的情况,却是让王沂河满脑子问号。 这和那上千个案例都不完全相同这倒是在预料之中,只是,是不是差的有点太多了些。 王沂河疑惑的目光投向远在千里之外的纣绝阴天。 怎么这大日金焰看起来这样厉害,又是扭曲空间,又是灼烧得展开真我之前的王沂河身体生疼的。 要知道,祂的肉身在真果被填满之后,已经重构过一次了,在证我之后,更是脱胎换骨,这样的情况下,祂的身体可不是肉体了。 而是由法理构建而成,这样的祂都能被灼烧得生疼,足可证明这朵宝焰,是有东西的。 但是,这朵之前让王沂河刺痛的宝焰,如今真我展开之后,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要知道那张金页之中的上千案例,哀嚎亦有,强忍亦有,但就是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王沂河如今这样毫无感觉的。 小盏上的大日金焰已经顺着祂的两只手漫延到了祂的全身,但是这除了给祂的身上加了一层光焰特效以外,毫无变化。 跟在商城买了个外观一样。 一直在关注王沂河动向的纣绝阴天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由于王沂河未能完全收束自己的影响,以至于仅仅化身在此的纣绝阴天,完全不敢靠近。 “什么情况!”纣绝阴天的声音横跨千里之遥直接出现在王沂河的身边,“大日金焰对你无效?” 这怎么可能呢? 祂有想过各种可能,但独独没有预料到这一种,这可是【金焰宝册】位列第五,为诸有大日之根源的宝焰,要知道,在能名列【宝焰金册】,是没有强弱之分的,只有被造册的那位真人记录先后的区别罢了。 而那位真人,在书写【宝焰金册】之时,可是当时的知主,遍览今日种种,无有不知,祂所造金册定是权威以极,而又经历任知主删改,这本金册被奉为“煅成金性之要”。 纣绝阴天这一朵大日金焰,更是从太阳本身处要来的,所用燃料更是极品鬼王朱这等位列【大药】名册的圣物,还用上了【柴定】,这些宝贝可不仅仅是作为柴薪,更是可以加持于宝焰之上,使其威力更甚。 再加上这毕方衔烛青铜灯也并非凡物,是一整只活的毕方炼就的,可让这大日金焰的威能更上一层楼。 这一连串buff叠加之下,莫说是纣绝阴天现在这具不完整的化身了,便是身负不朽金性的纣绝阴天本尊,也不敢随意接触。 可是看王沂河这样子,却不像是演得,而是这大日金焰当真对祂毫无作用。 这可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王沂河凝炼不朽金性一事,可是事关自家尊主大计,绝不可有半点差池。 更何况,以祂如今的所作所为,结合那位明彩真人的性格,怕是讨不了好的。 纣绝阴天咬了咬牙,狠下心道:“我还有一个办法。” 第247章 起炉,烧火 怪不得纣绝阴天要咬牙下狠心呢,祂这个办法,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其实若是本体在此,以祂肚中珍藏,配合一些搜集来的各种秘法,宝物,未尝不能加持这一缕大日金焰一二,使其威力再度跃升。 也是祂对这大日金焰过于自信,怎么也没想到,这等名声在外,堪称至宝的宝焰,竟拿王沂河毫无办法。 若非尚能感受到这大日金焰散发的这热浪,纣绝阴天都要怀疑是那木公在诓骗自己了。 只是祂眼下本就是带了任务而来,更是为了进入这【死国】,这具化身都是临时捏的全然没有半点“死亡”的“生之猫”。 本来王沂河召请之时,祂早已准备妥当,可没想到这方世界竟然排斥死亡,临时捏的这具身体不仅肚子里的空间小得可怜,更是只有已经交出去的毕方衔烛青铜灯以及那大日金焰这两件宝物了。 至于那被祂吹上天的【往界海】,想想便知,这样的宝物,会真的在祂手中吗?本也只是依靠祂与女娲之间的主仆关系,恭迎下来的一道投影,堪堪用于压制大日金焰罢了。 不会有人真的以为,压制区区一丝大日金焰,能用上这等比之寻常“非器”更胜一筹的至宝吧? 因此,纣绝阴天哪怕心中所存加持宝焰法子不少,可匆匆过了一遍之后,也只能感叹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至于那些无需宝物加入,单单以法咒加持,且先不说其持续时间是否足够让王沂河煅出金性,便是这威力,也该是不够的。 好在祂至少是有个化身进来了。 祂这不得不临时用来构建化身的材料,乃是一团【息壤】,位列“非名真宝,古来奇珍”,七种四等之中的第一等,来自当今令主至尊,女娲大尊的赏赐。 “非名真宝,古来奇珍”被称作七种四等,其中后半句中的古宝,皆为历史悠久,来历不可考之物,其中可能有堪比“非,名”二等的奇珍异宝,也有拉了胯的单纯古董。 奇宝,或称奇物呢,单纯突出一个奇字,全为怪中之怪,奇中之奇,不够诡异都称不上“奇”字,与古宝相同,其效用没有定论,有强有弱。 珍宝亦是如此,主要便是稀有,但厉不厉害,好不好用,还要另当别论。 此三种不列入四等之列。 上半句的“非名真宝”才是等级森严的“四等”,特别是非名二等,尤为严苛。 首先“非”器,必须得是大罗遗宝,何谓大罗遗宝?大罗道果,大罗骨骸,仅此两类,没有第三种,只有大罗遗宝才能被称作非器。 就连纣绝阴天融入【柴定】的这一颗鬼王朱,固然是以大罗尸身中孕育的尸只念作为材料,但依旧够不上非器之名,仅为名器中之上上等。 而名器,便是诸有皆认其名,绝无可共名者,而在其下的真,宝二等,是极有可能出现于各方世界同名而不同物的情况。 而息壤,是娲皇证道之物,是祂曾经的道果。 用这样的宝物,这样曾经代表了“造化”本身的至宝,用来简单粗暴地给大日金焰提升威力,所为的却仅仅只是帮助王沂河这厮煅金性! 纣绝阴天别无选择,纣绝阴天心痛如刀割。 王沂河正在疑惑纣绝阴天所说的还有一个办法是什么办法的时候,就看见一道身影自远处好似一道流星一般向祂蹿了过来。 准确地说是向着祂两只手正抓着的这毕方衔烛青铜灯冲来。 仔细一看,可不正是纣绝阴天这只黑猫吗? 对方的“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以自己为柴薪,来添一把火??? 对此王沂河没有什么反应,祂并不知道纣绝阴天这具肉身的来历,但对方此前可是把鬼王朱吹出了花来,结果大日金焰有这样的宝物加持,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果。 但无论纣绝阴天如何吹捧鬼王朱,都未曾露出过什么咬牙,不舍的表情,这可与方才对方犹豫再三,才咬牙献身的情形大有不同。 这鬼王朱可能本就不属于祂,祂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舍的情绪,而这化身怎么想都是属于纣绝阴天自己的,因而要舍去之时才会如此纠结。 而且,祂这化身的构材莫非要远比鬼王朱珍贵,以至于这纣绝阴天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思绪流转之间,纣绝阴天已经化作了一滩泥,融入了柴定与鬼王朱之中,也不知这小盏是掺和了怎样的妙法,看起来小巧可爱,塞进去这么一大坨怪东西,竟依旧没有溢出来半分。 就连这柴定也太过不凡,此前与鬼王朱相融便是依旧清澈,只是多了些许白色混杂在清澈液体之间,倒是更显出几分美感来。 如今掺进去这样一大坨纣绝阴天,却也只是又加上了些黑色的装饰一般,倒是与鬼王朱的白色相衬,暗合了阴阳之意。 王沂河未能欣赏半分,便再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件事了,祂被大日金焰猛涨的威能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股灼烧的痛楚不仅存在于体表,更是在煅烧祂的内部。 而且由于在此之前,祂已经将大日金焰自灯盏上引到了自己的全身,甚至还稍感舒爽地享受了一二。 要知道,为什么展开真我,要称作是“展开”啊,祂这真我在展开之时,抽出脊骨,身体化作花朵,可不就是将本该藏于内的一切,全部翻了出来吗?其中最为脆弱的内脏更是化作了花蕊,如今更是成了大日金焰的重点照顾对象。 好在固然是痛到无法呼吸,但王沂河的精神却是越发清明,甚至对于大日金焰灼烧自身每一寸,从自己的每一寸真我中融入的过程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这种煅烧金性之过程,祂用屁股想都知道,一旦祂真的要被灼烧得昏死过去,那就真的是离死不远了。 而且,看过那张金页的王沂河心中有数,这才刚刚开始呢! 而且这回,可没有纣绝阴天在旁指点了,祂只能靠自己! 第248章 一点金光乍现 王沂河对比过纣绝阴天给祂的那张金页之中,上千真仙在煅烧金性过程之中的变化。 固然这些变化,毫无相同之处,却也并非完全没有规律可言,虽然这些规律其实没什么用,但是至少可以让王沂河知道,大概什么时间点比较关键。 这就是经验的重要性了。 而且王沂河也总结出,煅烧过程无一相同的根本原因,便是同样的每位真仙皆独一无二的真我。 正是真我的差异,才导致了煅烧过程的不可控,就相当于煅烧的材料,其熔点,密度,活性,种种特质各有不同,这样的煅烧过程,又哪能一样呢。 且真我可不是材料,其中反应要更为复杂一些,这样的比喻其实并不恰当。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金焰覆盖了整个真我,从缝隙间意图融入其中之时,便是第一个变化要出现之日。 王沂河严阵以待。 其实对于金焰融入真我这一点,各方高真此前都有所猜测,莫非金性其实是在这金焰之中? 否则,为何某些强度超过【宝焰金册】中部分金焰的火焰,并未被列入金册?对于这个问题,有些较为叛逆的真仙曾尝试过使用在【宝焰金册】之外的火焰试图煅烧金性。 那几次尝试,惹来无数真仙,金仙的围观,当然,最后自是失败告终,无一例外。 因此,才有了此疑问,金性是否藏于金焰之中,而非煅自真我之内。 事实证明,不是。 有两位着名的金仙,是在真果圆满之际,证得真我之时,那一缕金性自己从真我中诞生,未能经历艰苦的煅烧过程。 那两位,其中之一便是罗酆六天之首的纣绝阴天。 另一位,则是赤县水君七真人。 当然,出名的就这两位,暗地里是不是有隐藏下来的,可能也就历代知主知道了。 有此就破了“金性出自金焰”的猜测,转而是诞生了一个被如今诸有所公认的说法,【宝焰金册】自从完本至今,上面所载之宝焰,未有丝毫变化,不再有增减。 金册所载宝焰,皆为恒古不朽的金焰。 因此,与其说是在煅烧出金性,倒不如说是以宝焰之金性勾连出真我之中所隐藏的金性! 因此当宝焰试图融入真我,钻入真我之内时,是整个煅烧过程第一个关键点! 同样的,也正是异变陡生之时! 在真我展开之后,王沂河惊讶地发现,作为主导的并非自己,而是潜意识! 比之本能更深的潜意识! 在感受到来自大日金焰的痛楚之前,王沂河驱使真我的行动根本称不上是控制,要说是引导可能要更加贴切一些。 挖掘真我,便是将潜意识从自我意识深处挖掘出来,这潜藏于自我意识深处的真正的我,由于每个人的成长历程,经历大不同,因此真我亦是各不相同。 但是这时的真我并不稳定,因此才需要永恒不朽的金性来固定真我,使得灵感恒常,真我恒在。 也就是说,只有金仙成就,才能完美掌控真我,从而展现此心中神藏的真正威能,真仙阶段对于真我的驱使,更像是本能的影响。 因此,当大日金焰造成这伸入骨髓的痛楚之时,哪怕王沂河觉得自己尚可忍受,可【是非皆我】所发生的异动,却是让祂绷不住了。 漆黑如墨的“非花”,祂那层层叠叠的花瓣本显得雍容华贵,好似异色的牡丹,可现在却蜷缩在了一起,团了起来。 连接的脊骨更是带着这朵“非花”旋转了数圈,埋进了下方的“是花”花蕊里。 而下方的“是花”,更是重量级,整个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除了伸进去的“非花”之外,一整个密不透风。 殊不知这样却让里面的温度更胜一筹,就好像是在焖煮一样,以至于没过多久,祂就受不了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祂再想把合拢的花瓣打开散热,却已是为时已晚了,粘住了,打不开了。 被不幸困在里面的那朵“非花”疯狂地撞击“是花”的花瓣,想要出去,刚才是怎么蜷缩着躲进来的,现在就有多想跑。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不是,祂的本能有这么蠢吗?王沂河快要被这两朵花的行为给蠢哭了。 那两只手早已放开了毕方衔烛青铜灯,疯狂地扒拉着花瓣想要把它掰开,只可惜,已经形成了连接之后的大日金焰源源不断地从青铜毕方的嘴中涌向王沂河的真我。 不成功,便成仁! 不过这误打误撞间,好似当真被祂找到了门路。 由于花瓣合拢之前,那“非花”以及“是花”的花蕊也早已沾上了大日金焰,哪怕花瓣合拢,可这又非凡火,没有氧气又如何,该烧你的照样烧你。 反而由于其焖煮的操作,导致里面的温度更甚,而且节节攀升,不多时,这朵“非花”竟是产生了融化的迹象,有几滴黑色的液体从花瓣上滴落,落在“是花”的花蕊,花瓣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看得王沂河牙疼。 祂没记错的话,刚刚展开真我之时,这“非花”的花瓣什么的,可是祂的脑袋啊,这看起来黑黢黢的花瓣,那是祂的脸!或者是后脑勺。 总之,哪怕自知真我的变化不会影响祂的帅脸,可祂还是产生了难以抑制的隔应感。 说白了,还是心态没有转换过来。 可在更多的黑色液体从“非花”上滴落,好似浆糊一般糊在这些明明由内脏化成应该更加脆弱,却反而纹丝不动的花蕊上时,变化却产生了。 按理来说,黑与白的交合,要么是白被黑所染,要么黑为白所淡化,要么形成一副太极,二者互相包容却又泾渭分明。 绝无可能出现第三种情况。 可当这黑色的浆糊糊在泛着白光的花蕊上,二者相融之处,出现了一点点微不可察的金点之时,王沂河激动的心情甚至影响到了真我。 以至于身上几乎已经成为真我一部分的大日金焰,都燃烧得更猛烈了一些。 实在是若是再看不到什么希望,就要发生王沂河在那金页之中完全没有看到过的一种结果。 大日金焰将会被这两朵花完全吸收,成为王沂河真我的一部分,到那时,任金焰的威力再大,也不可能发挥应有的效用帮助王沂河煅烧出不朽金性了。 第249章 丧家之犬 依旧是这片无边无际的云海。 女娲斜靠在云床之上,手中轻捻着一根黑色的毛发,眉头微皱,似乎颇有些思绪不定,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祂手中这根毛陡然间在祂手中挣扎了一下,女娲从善如流地放开这根毛,任其无风自起,眨眼间膨胀成一只黑猫模样,乖巧地落在女娲的手上。 可祂今日显然没有那个往日的心情撸猫了,而是迫不及待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何?听到‘洪荒’二字,祂可有反应?” 虽然未能得到一如以往的抚摸,让纣绝阴天颇有些失落,可祂只能规规矩矩地回答女娲的问题,哪敢有半分置喙。 “没有。”纣绝阴天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是小神修行不济,发现不得。” 此前祂用【往界海】镇压大日金焰,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个法子,确实最为简单有效罢了。 可后面女娲突然暗示祂借【往界海】之由,以“洪荒”试探王沂河,这时候祂发现不对劲了。 什么情况下,女娲会让自己用这两个字试探王沂河?很简单,王沂河不是王沂河。 至少,女娲怀疑王沂河不是。 纣绝阴天自从接到女娲这道旨意之后,便一直胆战心惊,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 脑子里时常想起自己肆无忌惮地在王沂河头顶上趴着的场面,总觉得那就是自己的死因! 太吓人了。 正因如此,在【死国】之内,王沂河“报复”祂的时候祂任其摆布,一动都不敢动,可不是祂打不过王沂河,哪怕那只是一道化身,可祂毕竟是积年的金仙,更是曾经一睹那般风景的存在,哪怕蕴含其部分道韵的不完整化身,也不是一个法理刚刚完满的真仙可以比拟的。 女娲对于自己一道旨意便吓得纣绝阴天神情恍惚毫不在意,祂自一开始就没有让纣绝阴天在王沂河面前如此拿乔,一切都是纣绝阴天自己的决定。 祂一直都将王沂河当成一个侥天之大幸,得了大罗道果的幸运儿,但同时也是没有未来的可怜人。 可祂心里又不平衡,区区这样一个小子,不仅得了如此惊人的至宝,更是被自家尊主另眼相待,凭什么? 这便是纣绝阴天做出如此事情的原因。 而女娲一个猜测,就让纣绝阴天心如死灰,到了女娲这般级数,祂的猜测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猜测,还意味着某些预兆,更何况,女娲如今还是知主。 遍知诸事,无有缺漏,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女娲仅仅只是猜测,但纣绝阴天却已经有了至少七分肯定。 “莫非是我猜错了?”女娲得到肯定的消息之后,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本来若是祂猜对了,王沂河哪怕是听到“洪荒”二字之后,仅仅只是动了下耳朵,被纣绝阴天发现之后,女娲也足以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但偏偏纣绝阴天什么都没发现。 莫非真如纣绝阴天所言,祂手段低微,对方又太过高明,以至于隐藏得近乎完满不成? “可我们这些丧家之犬,听见家的名字,又怎能不为之动容呢?”女娲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句话,若是寻常金仙,甚至部分大罗听了都会不明所以,娲皇大尊身份尊贵,地位尊崇,堪为诸真之前列,如何能称自己为丧家之犬呢? 如果女娲是丧家之犬,那祂们又是什么? 可如今女娲的听众是纣绝阴天,祂是完完全全有共鸣的,因为祂,也是女娲口中这丧家之犬之一,祂明明白白地知道祂们是如何狼狈地逃离曾经的“家”的。 祂甚至于,纣绝阴天失去成道可能,正是那一役所留下的后遗症。 可虽然有共鸣,但如今的纣绝阴天哪有资格附和女娲呢?祂也只能在心中感叹一声,把心里的悲凉藏起来罢了。 “到此为止吧。” “嗯?”纣绝阴天疑惑地抬起头,却是不明白女娲的用意。 “这样的试探,可一不可再,若祂当真是那人,再三的刺探只会恶了祂,反倒是不美,若祂们当真有什么谋划,假以时日又怎能瞒过我的眼睛。”女娲冷哼一声,无论王沂河是不是王沂河,明彩与盗山贼,甚至上告,这几个老东西有什么谋划是一定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可只要祂们的谋划有所进展,必然瞒不过知主的眼睛,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但女娲也免不了有些生气。 “而若祂不是那人,你这样试探岂不是对牛弹琴,免不了还要被人笑话。” “小神领旨。”纣绝阴天赶紧应是。 祂知道女娲的意思,祂纣绝阴天区区金仙成就,罗酆六天之首被人笑话无所谓,可祂偏偏又添为冥土巡狩,代表的是女娲的脸面,若是被人笑话,丢的可也是女娲的脸。 祂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虽然不可再试探祂,可还有别的法子能侧面印证这一点。”女娲突然又看向纣绝阴天。 纣绝阴天隐隐觉得不妙,可祂还是别无选择地开口问道:“请尊主明示。” “明彩只是道号,往日我们便以此称呼,倒也没什么,可我却是知道,这世上仍有三人知道祂的名字。” 纣绝阴天浑身抖了一下,这可是刺探大罗道真的名讳啊,莫非是女娲娘娘撸猫撸腻味了,想换一只狗不成。 “巧的是,那三人如今都被祂拿去糊了墙。”见纣绝阴天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女娲那里不知道纣绝阴天的想法,可祂还是当纣绝阴天没听懂地继续说道,“那三位,便是乐庭三尊,瑶庆真人,夭靖真妖以及药清真魔,祂们分别是明彩的师傅,师叔和师伯,明彩的道号就是瑶庆取的。” “说起来也是有趣,祂们乐庭好像有弑师的爱好。”说着女娲捂嘴轻笑了一声,算是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可纣绝阴天完全没被安慰到。 女娲口中的弑师传统纣绝阴天也是知道的,那瑶庆便是宰了自己的师傅登顶的乐庭道首,明彩亦如是。 只是如今的问题难道不是祂要去刺探明彩真人的名讳吗。 “你放心吧,祂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毕竟是我指使的。” “是。” 纣绝阴天又能怎么样呢,祂若敢拒绝,都不用明彩真人寻上门来了,女娲自会让祂重新再修炼一次的。 第250章 沧海桑田 也不知是受到了刻意的影响,还是纯粹的巧合,王沂河借助自身与赤县的联系,回到赤县的时候,降临的地方并非祂消失时的公海上空。 而是帝都的某处广场。 而且刚刚落地的王沂河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广场中央,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所播放的,好似是一个直播。 颛顼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周围半圈椅子将其围起,正前方则是一方主席台。 看着模样,像极了王沂河曾经某个周日去看过的两夫妻闹离婚的民事庭,只不过比那规格显然是大了不少,简直是天差底别。 而周遭的行人也全部注视着这块大屏幕,手上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机。 防窥屏也防不住王沂河的眼睛,祂清楚地看到,所有人手机里面都是同一个软件,上面列举了时任皇帝“朱先樆”的累累罪行。 但以王沂河的角度来看,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所谓“罪行”,皆是强词夺理,不像是正经罪名。 比如,于金銮殿内龙椅之上喝茶千道的芒芒萌打椰,有辱皇室威仪之类的。 那似乎专门为这次审判设计的app中,多是诸如此类的无厘头罪名,可至少王沂河周围这些人,皆认为这是罪大恶极! 这很不正常。 就像是有人修改了大明公民的认知一般。 三十年后? 正此时,那大屏幕上的镜头给了颛顼的脸一个特写,其依旧与王沂河记忆中的毫无区别。 而这大屏幕上的颛顼在王沂河不经意间看向这大屏幕的时候,突然间好似与王沂河对视了一眼,并且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祂看到我了。”王沂河心中闪过一道念头。 按理来说,此刻极有可能便是对方嘴中,那慷慨赴死刑的关键时间点,王沂河也对这究竟会发生什么颇感好奇,本该去现场看一眼才对。 可如今的王沂河却全然没有这个心情。 三十年!父亲母亲暂且不提,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可还…… 莫非,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失去了与自己这些挚爱亲朋的最后一次见面吗? 其实哪怕身在帝都,与海中市足有千里之遥,可王沂河依旧能看到海中市如今的情况。 没有了。 那一片海域,已经不能称作海中市了,称作海中市旧址都稍显不妥,原本的大明第一群岛,现在只不过是一望无际的海洋罢了。 只有断裂了的,仅剩一半的跨海大桥,告诉人们这个地方,曾经应该是有一座城市的。 跨海大桥,包括附近海域及海港在内已经被划为军事管制区,似乎有研究所入驻,意味着这海中市所发生的事情,很不寻常。 但王沂河不止可以看见这海面上的痕迹,就连沉入海底的海中市遗迹,也在祂眼中微毫可见。 按理来说,海中市附近海域,即东海范围其实并没有多深,平均深度仅在340米左右,可王沂河分明看到,本来平缓的海底在往外正常延伸一部分之后便陡然下降了一大截,成了深不见底的鸿沟。 而海中市的遗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完整地坐落在这座鸿沟的底部。 这很不寻常。 整座海中市,除了断裂的跨海大桥以外,没有半点损伤,但却遍地尸骨,可仍能看出,灾难发生时,这些尸骨仍在正常生活,是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惨遭如此大灾。 其中有些房子里,那可怜的人,纵使成了尸骨手上依旧拿着筷子,而身上却已经长满了海草,珊瑚。 俨然与这海底的生态,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此地遭灾,时日已久。 这凄惨场面,王沂河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便未再理会,无论如何,此等场面已经形成,祂再如何神通广大,也逆转不得时间,拯救所有人。 可祂自己家人的情况,祂必须搞清楚,哪怕仅剩尸骨,可祂还记得,纣绝阴天可是阴神! 自家遭遇此等惨事,与纣绝阴天必是脱不了干系,如今祂金性入肚,多少也与纣绝阴天有了平等交流的底气,总得向其寻个说法。 但问题在于,祂刚刚粗略一扫,自家那王氏庄园之中,可是没有半具尸骨,并且除了一些寻常衣物仍在,部分饱含了儿时记忆的照片,玩具等,皆不知所踪。 自己家人,是提前走了的。 可祂灵感遍照全球,却不得丝毫线索,于自己血脉的感应,也未有半点。 祂们不在这个世界上。 哪怕已经算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可王沂河还是径直来到这海底,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哪怕是丁点线索也好。 可哪怕亲自走遍整个庄园,上手翻找数遍,王沂河依旧未有所得。 祂看向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猫,这一次这只猫却是不再如以往一般往祂头上跑了,莫非也是对祂如今手段有所忌惮。 “解释一下吧。”王沂河的声音异常冷静,可却让纣绝阴天遍体生寒,甚至冷不丁颤抖了一下。 “我也不问你为何要拖住我这些时日,又是如何算得如此准确,可我家人下落,你最好讲明白。” 王沂河很明确,自己被拖住是设计好的,这回归的时间正好是颛顼受审判之日,甚至正是在审判开始之时的这个时间点,这实在是太过巧合。 无论是两界之间时间流逝是否有差异也好,还是祂于寻真证我,或是煅烧金性过程之中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也罢,本该在那番修行结束之时便得知已经过去了多久的自己却对此如此浑浑噩噩。 以至于对自己究竟花了多久,一无所觉。 直至回归赤县,降临帝都,正好看见一块硕大的屏幕点明如今时间点。 三十年,算得何其准确,未有丝毫错漏。 这些中间过程,王沂河一概不管,祂只问一点。 王沂河死死地盯着纣绝阴天,今时不同往日,即便身前这只猫仍为化身,可王沂河有信心可以追根溯源,绝不让对方好过。 “唉。”纣绝阴天叹了口气,“唯独此事,确实是个例外。” 第251章 消失的猫 说起王沂河老家,海中市这件事,纣绝阴天是真的很无辜。 颛顼将王沂河送走,且与祂言明,要足足拖住王沂河三十年之久以来。 而且,是要让祂去拖。 ? 纣绝阴天除非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应下此事,可祂的确就是这么干了,因为颛顼抬出来了一个人让祂完全没有办法,没有资格去拒绝。 而自知此事已是犯下大错的纣绝阴天必须想办法弥补,于是祂便差使了一具化身来此,常年隐藏在王氏庄园的暗处,并且祂甚至暗中动用【冥玺】偷偷摸摸给王沂河的所有亲人,无论年龄大小,全部加了三十年寿命。 因为祂在生猫化身进入【死国】之后,很清楚地知道,若是王沂河回来没有完整地看到祂的全部家人,哪怕少的那几个与王沂河关系不好,那王沂河也有足够的理由与祂发难,并且祂还没有拒绝的底气。 因此,哪怕如此一来便要算作是以权谋私,公器私用,纣绝阴天也得冒着被女娲责罚的风险干这件事,况且,女娲也不会理会这等小事。 一来,祂纣绝阴天本就是女娲钦定的冥土巡狩,冥土于一位真人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堂堂巡狩,怎么可能连几个凡人的寿数都不可自决? 更何况,压在头顶上的那几尊阴司,坐化的坐化,入劫的入劫,更有两位被以大罪论处,秘密关押至今,连纣绝阴天都不知其去向。 二来,祂操作王沂河家人寿数之时,哪怕王沂河仅仅是真仙成就,可一尊真仙的家人,哪能百岁而终的,作为真仙,有的是手段续命,长生不死只是寻常。 祂此番操作也算是在规则之内,算不得什么,也没有不长眼的会因为此事而与祂发难。 可祂怎么也没想到,祂都亲自坐镇这小庄园,更是以【冥玺】加足了寿数,祂本以为万无一失,甚至于沾沾自喜准备向王沂河邀功了。 你看,我固然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对你出手,要拖住你三十年,可也付出足够代价帮你达成金仙成就,可做不得假。 更是动用公器,将你家人安排得妥妥当当,如此一来,已算是在允许之下,做了最大努力,算是仁至义尽了。 如此一来,你总不能怪我吧? 纣绝阴天心中暗自思忖着,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事情或许会发展得十分顺利。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让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祂怎么也没想到,祂都以化身驻扎,本尊更是时不时地来此游荡一番,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其实早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灾发生之前,纣绝阴天那具化身便早已有些不安,也早已施法通知了本尊,要其亲自来勘察一番。 然而那时节,纣绝阴天正在执行女娲所降下的法旨,他不得不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去往那虚实极限,探寻被拿去砌墙的乐庭三尊。又怎能只因自身化身略感不安就回头呢?岂不是功亏一篑? 更何况当时,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瑶庆真人已与祂近在咫尺,祂便打算问完瑶庆真人便折返去看看情况。 哪知待祂紧赶慢赶,花了数日时间便回转之时,恰是造化弄人,竟是刚好看到了这海中市诸岛在祂眼前沉没的骇人场面。 明明本该与祂心灵相通,哪怕一时堵塞,哪怕不幸身死,也该在第一时间将事情前因后果穿回来,好让纣绝阴天知晓的化身,也是毫无动静,就这样默不作声地与王家人一同,神秘消失了。 纣绝阴天哪里能接受自己辛苦谋划毁于一旦?这才几日光景,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化身一个不祥的预感就这样完蛋了? 该死的东西,自己死了不打紧,怎么也不知道保住那王家人? 此时的王沂河尚且还保有一些希冀,毕竟祂如今可是冥土巡狩,哪怕王家人当真死了个通透,但只要留存有一星半点的魂魄渣子,有【冥玺】在手,想要复活,也不过是几道“还阳诏”的事情。 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纣绝阴天一猛子扑入海中,却发现,就这么眨个眼的功夫,整个沉没过程就已经结束了。 就好像这座城市,上千岛屿,在进入海面以下的这一个瞬间便来到了海底一般,如此不寻常的情景,让纣绝阴天心底一凛。 祂也产生了与自己那该死的化身一样的“不祥的预感”了。 空无一物,整个王氏庄园干净得吓人,不仅没有半具尸骨,就连魂魄残留的痕迹也一并消失得干干净净。 纣绝阴天的那具化身,其实是祂“生”与“死”的某种可能性,就好像是投身于大日金焰之内,给王沂河的煅金之路添砖加瓦的那个“生猫”一样,祂差遣来此的这只“死猫”是祂的“死”。 正是曾经给颛顼留下莫大心理阴影的那一只“死猫”。 也没得办法,毕竟“生猫”已经挤入【死国】,甚至已经化为了燃料了,纣绝阴天当时,也只有“死猫”可用。 作为祂的两个可能性之一,无论是“生猫”,“死猫”,与祂之间的联系是超乎常人想象的紧密,哪怕是身处不同世界,也是可以共享画面的,可虚实极限不同,“生猫”极其艰难也才送过去一句话,只可惜当时纣绝阴天并未当回事。 主要也是虚实极限进去一趟不容易啊。 然而自家尊主想要的答案没得到,反而要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没错,就连本该在死前给祂留下足够线索的“死猫”,也不知所踪,可纣绝阴天分明可以感知到“死猫”依旧存在,然而祂作为其主人,却丝毫无法联系上。 祂能确定“死猫”仍在,也仅仅只是因为,那一部分“死亡”没有回归祂自身罢了。 要知道在“生猫”成为燃料之后,其本源的“生命”可是直接回归了的,哪怕祂当时在虚实极限,也是一样。 女娲曾经说过,祂那一部分“生与死”的本源代表了祂自身的两种可能性,并不真正存在,哪怕是大罗也拦不住这两大本源回归祂自身。 如此作为推断,王沂河的家人,应当还是活着的。 吧? 第252章 祸事了 当然,纣绝阴天在与王沂河解释之时,不可能将自己在虚实极限找乐庭三尊询问明彩真人俗名告诉王沂河。 只是说自己当时被要事缠身,哪怕竭尽全力赶回来,却也花了数日。 王沂河笑眯眯地看着纣绝阴天解释完自己迟来一步的原因,这才张口道:“怎么?你觉得我很需要你的解释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你拖住我三十年,以至我与至亲分离,此等钻心大痛,你在这里跟我解释什么!”王沂河终于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准确的说,祂也没想压抑这股怒气。 “说!自海中市陆沉至今,你总不会一无所获吧?” 王沂河鄙视的眼神刺痛了纣绝阴天,纵然知道对方这是激将法,可纣绝阴天本就没有打算作丝毫隐瞒。 祂委委屈屈地开口。 “以我所见,王氏庄园就是这件事的中心……” “废话就不必说了。”王沂河干脆利落地将其打断,“怎么,你觉得我瞎吗?” 但凡长了双眼睛,就不会看不出来,整座海中市诸岛各处,尸骨遍地,路上,车里,商场中,家中,部分还保持着生前的动作,如手握方向盘,蹲在马桶上等等。 只有王氏庄园之内,干净得就好像没人住着一般。 此等明显之差异,实在难以忽视。 稍一思考便可做出这一基本判断:此难,极有可能是起于这庄园之内。 当然,这一点不能完全确定,可八成是能肯定的,再不济,也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此,若是纣绝阴天猫嘴里吐出来的还是这种废话,说明对方肚子里怕是没有多少货,那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纣绝阴天脸色微变,虽然知道王沂河对自己家人的重视程度极高,可当真直面王沂河怒火的时候,祂还是有些恍惚。 自己好歹几番谋划,又对这小子知无不言,对方能一路顺畅地直指金仙大道,祂功劳可不低吧?哪怕存有不少自己的心思,可也是尽心竭力,为其保驾护航了的。 更是付出诸如【九转金丹】,【鬼王朱】,【息壤】在内的不少至宝,可是出了大血,怎地对方竟翻脸翻得如此迅速,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固然心中有万般埋怨,几多惆怅,可纣绝阴天也清楚,在之前对方就能凭借着几分蛛丝马迹估量出自己必受制于某位存在不得不对祂和颜悦色。 如今自己顾虑颇深的情况下,更是不得不低三下四,哪里还有反抗的权力? 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实在也是王沂河的猜测半点不错,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古怪,哪怕祂将此地几乎翻了个底儿掉,却几乎没有找到线索,肚子里的确是空空如也,讲不出什么花头来。 这才想扯些有的没的,意图多掰扯些,至少看起来好像祂挖掘出了不少信息一般,总归不能让祂显得那么无用吧? “我也跟你直说了,在此处我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等一下!”见王沂河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祂赶紧拉高了声音,免得王沂河恼怒之下先拿祂撒气,到时候先不说如今失去了那一部分“死亡”的自己打不打的过,祂敢还手吗? “任何看起来很古怪的事情,但若是放在漫长的历史上是必然可以找到与其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情形的,这一点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纣绝阴天赶忙解释道。 “继续说。”王沂河看似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可纣绝阴天看得很清楚,这厮分明已经暗暗蓄力,若是自己的回答让祂不满意,对方怕是会悍然出手。 “唉!”纣绝阴天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些人怎么就都这么暴躁呢?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若是这股郁郁之气不让王沂河撒出来,怕是要出大事。 “我于【有史纪】中找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事件。”纣绝阴天连忙开口,似乎是生怕慢上片刻,王沂河将要动手了一般,“大概是一十九轮之前。” “哦,我们以令主 知主以及三都地道首全部轮换为一轮,以此记时。” 一十九轮之前,彼为人皇神农氏横压诸有之时,于人主治下,帝都炎京发生的这件怪事,与今时今日情形一般无二。 作为【有史纪】记载中的最后一位人皇,神农炎帝当时与诸真之间的关系并不算融洽,索性当时的令主【奇兽】负崎是一只摆烂的真兽,除非事关诸有,否则祂无意干涉“人”的进程。 但是这件事不同,知主遍观诸有,固然见不得“人皇”,可人主治下所发生的一切却具在其眼中,这样的灾难看似不大,可当时的知主【洞渊主】却是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祂将此事告知了负崎,并要求对方亲自干涉此事。 “你直接告诉我结果吧。”王沂河眉头紧锁在一起,祂没有想到,这居然能牵扯到两尊大罗!因此祂无法避免地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祂不知道的事,那件事可不仅仅牵扯到了两尊大罗,神农炎帝这尊在世人皇,可也与大罗无异。 “行。”纣绝阴天愣了一下,随后满口答应道。 “那件事最后的结果,便是人皇神农崩逝,【奇兽】负崎足有十一轮无法承载三主之中的任何一个尊位,而发现情况不对,亲自入场的【洞渊主】,则完全坠入另一面,乃是【有史纪】纪事以来,仅有的三位彻底消失的大罗之一。” ! 王沂河震惊地后退了一步,这比祂想象的还要严重,本以为仅仅只是牵扯到两位大罗,不曾想居然还“死”了一位,另一位看起来也是身受重创。 这可如何是好? “仅仅只是相似吧?”王沂河的声音略微带了点颤抖,若真是那种级别的祸事,祂哪来本事救回自己的家人? “本来只是相似,可我之前也说了,我几乎没有在这里找到线索。” “几乎。” 第253章 生还之物 纣绝阴天将“几乎”这两个字强调了两遍,这成功地让王沂河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也就是说,还是找到了线索的?” 只不过这条线索成功地让纣绝阴天确定了这件事与【有史纪】上所载那件事的的确确有断不掉的联系。 以至于让纣绝阴天恨不得自己没有找到这条线索。 纣绝阴天身上的猫毛颜色突然变得深邃,之前尚且有些光泽,但眼下却好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光亮一般,紧接着,身体逐渐膨胀,眨眼间化作王沂河此前见过的玄袍女子模样。 接着,祂递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座庄园的模型。 毫无疑问,正是王沂河脚下这座庄园,当初设计的时候祂特意交代了要中式园林,且最后的效果图之类也是经过了祂的确定,因此祂一眼便认出来这就是王氏庄园的模型。 可是,当初建造庄园的时候,那位总设计师的确是用中式榫卯结构给祂找了个模型以便看效果,可那模型与纣绝阴天给祂的这张照片里面的模型完全不同。 王沂河无法理解纣绝阴天给祂这么一张照片是何意思,这看起来只不过是一座模型罢了,总不能是那设计师留下的后手,以待日后对祂家动手吧? 可祂赖以守护家人的手段又不是这房子,而是在这留下的那一道法理。 虽然这手段非但没有生效,就连那道法理,也是一并失去了感应。 见王沂河投来疑惑的眼神,纣绝阴天也不敢怠慢,连忙给祂解释。 “这东西发现在你家庄园的一处储藏室内,我起初也以为这只是一座普通的模型。”纣绝阴天长叹了一口气道。 祂在得知真相以后也是有些心有余悸。 “只是这整件事有些眼熟,因此我才去翻阅的【有史纪】,果真找到了相似之处。”纣绝阴天偷偷瞥了眼王沂河,似乎在观察祂的反应,“这座模型,就是问题的关键。” “在那之后我又回到了此处,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座模型,才完全确定。” “这模型,是由这座庄园‘生’出来的。” 什么玩意儿? 王沂河陷入了沉默,祂苦思冥想也不能完全理解纣绝阴天这句话的意思,就好像是隔了一层膜一般让祂无法见到另一面的光景。 知见障,应当是这么说没错吧。 “是我理解的那个‘生’吗?”王沂河迟疑地吐出自己的疑问。 但是莫说答案了,便是这个问题都离谱到无法说出口。 “你没猜错。”纣绝阴天点了点头道,“就是那个生,生孩子的生。” “就是这一点,与一十九轮之前所发生的那件事情,一般无二,这便是我确定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的原因。”纣绝阴天道,“你应该也看到那个模型了吧,每一处每一分每一毫,具是一模一样,就连里面的植物也都仅仅是缩小了些罢了。” 纣绝阴天说的没错,王沂河已经看到纣绝阴天所说的那个模型,只不过仅凭纣绝阴天一面之辞,王沂河不会全信,还是要亲眼看过才能知晓。 因此王沂河不假思索,扭头便走,而纣绝阴天也并不因此感到意外,祂也知道王沂河要去什么地方,直接也跟在祂身后,只是稍微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这是一处储藏室,但是事实上在这个地方是不应该有房间的。 这件储藏室位于左右两间储藏室的中间,可按照左右两间储藏室的空间布局来看,两间储藏室的中间,应该是有且仅有一堵墙才对。 更何况这两间储藏室的大门都是那种类似于银行金库的圆形防盗门,因此两间储藏室中间的那堵墙其实也是很厚的,但是绝对没有厚到能再容下一个房间的程度。 而且,中间这道门的画风明显与两边的大型防盗门明显不一样,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却是有点像是二次元的画风,好似一位画技超绝的大师在这里用可爱的画风画了一扇看起来像是真的门的卡通门。 就是它看起来画风是卡通的,但是就是给人一种感觉,这似乎是真实的门。 但无论如何,很明显,这扇门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地方的。 王沂河一时间有些犹豫,祂不知道贸然接触这样诡异的门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只不过祂也仅仅迟疑了片刻,就伸手打开了这扇门。 这里面毕竟是与祂家人下落有关的线索,更何况纣绝阴天能拍到这张照片说明对方是进去过的,若是当真有什么不得了的问题,纣绝阴天去得,祂为何去不得? 里面的场景大体与王沂河在那张照片上见过的场景没有多少差别,看起来像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没有窗户的房间,四周黑得吓人,仅有中间的那一张桌子上,泛着一股不知来处的光芒。 没有光源,且紧紧笼罩这一张桌子的范围。 王沂河走进这房间的观感,就好似是一片完全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点光亮一般。 王沂河往前几步,就来到了这桌子面前,桌子上可不正是在纣绝阴天的照片之中的那一座模型吗? 王沂河仔细感知了一下这座模型的情况,很快祂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疑惑。 “怎么样?”纣绝阴天的声音从祂的身后响起,“看出问题来了吧?不要在这待太久,快点出来吧。” 听见纣绝阴天的提醒,左右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太大的花头,于是祂便也从善如流地扭头离开了这个房间。 随着这扇古怪的门在祂眼前关上,王沂河才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个东西很古怪,我看不懂。” “祂曾经活过。”纣绝阴天解释道,在这一方面,祂明显是专家,“当然现在,祂也没死,事实上祂可能不存在‘死亡’这个说法,但是却也与我的情况有些不同。” “如果说,寻常的生灵仅有生或死两种可能,而我是这两种可能都叠加,是生或死中的‘或’。” “那么这东西的状态,就是‘将生’。” 实在离谱,一个曾经活过的东西,如今的状态却反而是正在走向“生”,这合理吗? 也就是祂,即将“生还”? 第254章 三十三层阶梯 “与你想象的稍微有点差距。”纣绝阴天稍微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凡人的繁衍,是需要一个生子过程的是吧?” 这是一个反问,同样也是一句肯定句。 那是当然的,生子如果没有产子的过程,那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当真如哄孩子的时候说的那样,爸爸妈妈牵了手,就有了你吗? 这样古怪的一句话,王沂河却从中品出些味道来。 “这东西不是,祂是直接降生,之后,也就是现在,再弥补降生的这个过程。”纣绝阴天道,“这正是难点。” “你是不是认为,按理来说,既然这东西正处于降生的过程,那就阻止这个过程,让祂无法降生不就行了吗?是吧。” 王沂河不语,显然,祂正是这么想的。 难不成?行不通? “行不通。”纣绝阴天肯定了祂的猜测,“祂已经降生了,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即定事实,成为了必然,一个结果已定的事情,中间过程虽然发生在现在,但其实已经结束与过往,是无法阻止的。” “所以这诞生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王沂河眉头微皱,祂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让你竟这般如临大敌。” “不能算如临大敌吧。”纣绝阴天扯出一丝苦笑,“如今的我,可没有资格成为祂的敌人。” “你可还记得,被未知存在以某种手段牵在赤县大世界附近的那只十七字,那一只【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 记得,怎么不记得,如此有特点的名字,如此…长的名字,王沂河想忘也忘不掉啊。 “时至今日,你可算能告诉我所谓【十七字】的深意了?” 自然是可以了,王沂河金性有成,自身灵肉不朽不坏,不为外物所移,相当于开了游戏中的锁血挂,将san值恒定在一个安全的等级,只要没有特殊手段,这些超出规格的知识已经无法对祂产生半分影响了。 “这十七字,十六字,乃是诸真以及我等对诸有之外,那些觊觎我等桃花源的杂碎的称呼。”纣绝阴天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过王沂河认为这更像是装出来的。 双方听起来对峙时日已非一时,哪里还会露出这种浅显的表情。 以名字长度分阶,共有三十三阶,每一阶共享本阶权柄,而阶位名字越短,权柄的总量也就越高。 同理,同一阶位的杂碎越多,其所分享的权柄也就越少,这也是一字固然是所有阶位中其力量池总量最大,可由于一字过多,均分下来,便要屈居三字之下了。 而二字与三字才是杂碎们这一套阶位体系中的绝对顶层,每一只一字与二字三字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而二字的总量虽为三字的两倍,可二字有两只,而三字却只有一只,因此,这三只在杂碎中的地位,与祂们这一方,明彩真人,盗山贼益羊山主以及娲皇风里希这三位可以一己之力承载诸有之可能的存在不相上下。 而如这般,让一座庄园产子,甚至是先确定产子之结果,而后再补流程的手段,正是二字中的其中一位,【母众】的手段。 其为万无之母,为诞育诸“字”之根源,而曾经给王沂河造成过莫大震撼的【此于寂静灾难地绽放·于虚无苦乐中凋零】这一只十七字,正是其王驾先驱。 为何十七字仅有三只,其位阶也列于中游,可这三只十七字却脆弱得可怕,稍强一些的真仙便可将其毙命。 而又为何诸真要降下法旨,厘定规则,映刻诸有道中,不准许任何有此手段杀掉十七字的存在对其动手呢? 便是因为这三只十七字与端坐于此位阶最上层的那三只杂碎,所谓的三贵主,【母众】,【再临】以及【吞必公】之间,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于十七字消失的那一部分权柄便是被三贵主取走,并以此截断上下,使得这三十三阶梯上下,失去流通的可能。 而这三只十七字作为王驾先驱,一旦死于“有”,便相当于立下“王旗”,等若在黑暗中掷下一颗闪光弹,时效还颇为长久,那只【母众】只要没有被什么人做掉,仍然在世,就一定会寻觅过来,掀起一波大浪。 而王驾先驱自杀是插不下“王旗”的,唯有被杀才行,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性,可以用来反向牵制对方,因此诸真才会选择将其拴在某处。 其中可能也有这些十七字皆有悄无声息穿过虚实极限的能力,因而只能想办法限制,反而可以拖延时间。 但三贵主并非没有其他办法,只不过相比起自爆卡车的简单快捷,显然这另外的方法的麻烦程度,要高了不止一截。 而这莫名生子的庄园,显然就是其中一种的表现形式,经过三主足足十九轮更替,才又出现一回,可见这手段的麻烦之处。 只不过就是因为案例不足,哪怕是诸真也不知道这【母众】究竟是如何做到将其力量延伸进来的。 想来也是好笑,那一位真人将这只十七字拴在赤县,本也是为了牵制【母众】,不成想对方反而将这东西当做了幌子,暗度陈仓。 “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去禀报尊主,也许祂老人家会有什么办法,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沂河眼睁睁地看着纣绝阴天转身离去,却也没有出手阻止。 当然,祂不是相信纣绝阴天所谓的会给祂一个交代这样的鬼话,只是有古怪。 这件事情眼瞅着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嘴里说着事关重大,却不早些禀报,非要等祂回来了再禀报? 除非,对方要禀报的,不是这件事。 除了纣绝阴天,还有一个人欠祂的债更多,祂倒要看看这颛顼,要用什么借口,来与祂掰扯。 毕竟,以祂的角度来看,这颛顼可才是主谋,无论之前是何态度,可这一回,着实让王沂河恨得牙痒痒。 第255章 母众 王沂河猜的没错,纣绝阴天的确瞒了祂不少事。 要知道,这世上想要隐瞒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告知其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恰好可以拼凑出一个逻辑自洽的真相。 如此一来,在线索有限的情况下,哪怕王沂河明知这其中有问题,他所能拼凑出来的结论,也必然是有错漏的。 而那本【有史纪】中所记载的内容,也与纣绝阴天透露出来的稍有不同。 这一本书册,是被列于离世之廷,由历代知主亲自整理的,有关于诸有之外,那些大敌的所有事件,其目的是为了研究那些大敌的行为逻辑,试图寻找出一些切实可行的规律,以求做出针对。 并非是纣绝阴天让王沂河以为的,这本书是记录了诸有一切历史。 这亦是纣绝阴天的高明之处,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与王沂河弄虚作假,只会让王沂河一不小心便会陷入这些陷阱之中,无法发现纣绝阴天真正想隐瞒的事情。 不过,离世之廷倒也不是没有这种记录历史的书册,其名为【客观史册】,依托于诸真于诸有留存下来的道理,将知主所能看到的,诸有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以一轮更替为一册,迄今为止,已有十一万八千余册,每一册皆为十厘米薄,但事实上,普通人一辈子,只翻不看,也翻不完这本书的一小部分。 而整座离世之廷,由知主所掌的知库之内,保存着万在曾有,已有,将有,甚至不应该有的书籍,整个知库,深邃如寰宇,无边无际,莫说是凡人了,便是寻常真仙,到死也看不了几个书架。 而纣绝阴天再一次面见女娲,正是在这座知库之内,这尊大神安安静静地盘着尾巴坐在地上,手中捧着一本装修精致的书籍,其封面上安安稳稳地刻着三个字,正是【有史纪】。 “那件事,当真不告知王沂河吗?”纣绝阴天亦是一副人形,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祂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这才把自己这疑问脱出口来,“若是……” “怎么?你想说?你去告诉祂啊。”女娲头也没抬,语气尤为平淡,倒是看不出喜怒,“你去告诉祂,就说,祂的母亲,就是那杂碎里面的至上,是二字之一的,【母众】?你去说啊。” 纣绝阴天咬了咬牙,虽然身上冷汗直冒,可到底不敢出声反驳。 没错,这就是纣绝阴天向王沂河隐瞒的真相,那【有史纪】中所载的,十九轮之前的那一次【母众】降临之事,倾覆了盛极一时的神农氏族,以至那位洞渊主坠入外层,迷失于虚无之中,再无回转之日的大灾难中。 那同样沉入海中房子的主人家,那一家子所有人,皆为那位位列杂碎三十三阶之第二阶位的【母众】。 那一尊【母众】可并非常人认知中的一个独立的个体。 可还记得王沂河在【死国】所遇见的那怪雨带给那诸国集群意识,以及星球意识的那个模因,瘟疫吗? 那其实就是【母众】力量的余波,甚至有可能是通过游荡在附近的那一只十七字,所散发出来的余波。 都不是【母众】这个概念本身,仅仅是通过王驾先驱所释放出来的回响,就已经造成了这样恐怖的污染,若是其本身,该如何恐怖呢? 这【母众】本身,正是一个模因,为其影响者,皆为【母众】。 这才是这尊二字杂碎,被视为大敌,被诸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又不得不想尽办法拴住其王驾先驱,仅仅只是采用了拖延的手段的根本原因。 另一面坐在二字,三字之上的这三只杂碎,无论哪一只不幸降临诸有,那都是无法遏制的大灾难,从那【有史纪】中所载十九轮之前的那一次大灾难,仅以纣绝阴天的权限所看到的纸面实力,便有【奇兽】负崎,以及洞渊主,加上合该在世的三都地道首并其余流尊大罗,一共九位。 还得算上神农炎帝这位当时堪比负崎与洞渊主二位之和的人主。 已是颇为豪华的阵容。 而纣绝阴天不知道的是,当时的三都地道首,乃是益羊山主,盗山贼。 也就是说,三位可独立承载诸有可能性的三位大罗之一的一位,当时亦是在世,且无有承载可能性之压力,为最完满之状态。 这样的情况之下,造成了何等的后果呢?统御大半诸有的神农炎帝崩逝,【奇兽】负崎归寂,洞渊主彻底坠落,这仅仅只是纣绝阴天的权限可以看到的部分。 而被隐藏起来的,唯有历代知主知道的呢?盗山贼重伤三轮,为避免颓势被对方乘虚而入,祂不得不强撑一轮才入寂。 而当时的另外六尊大罗,当场归寂四位,若非祂们的轮换体系已经非常成熟,有足够的手段提前拉回一些已经差不多痊愈的大罗顶上位置,又有盗山贼咬牙强撑,否则必有大祸。 不过,这是盗山贼有一次证明祂对诸有的归属感,倒是得了不少补偿。 如此种种,足可说明,这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哪怕是女娲也倍感棘手,祂虽未曾参与那一局,毕竟祂们的轮换体系已经相当成熟,其中一条利好,便是以己之长击彼之断。 而盗山贼正是对付【母众】的绝佳好手,祂在世之时,正是计算下,另一面已被研究出来的部分规律中,【母众】出现可能性最高的时候。 事实证明,祂们的计算从未出错。 然而,哪怕盗山贼在,亦有如此夸张的伤亡,祂女娲虽自认不俗,但对上【母众】,实在没有万全之策。 事实上按理来说,今时今日理当在位的正该是盗山贼才是,可上一轮仓促结束,盗山贼亦是莫名暴死,紧接着就出现了【母众】降临的征兆。 这前后贴合得是在太紧,女娲颇感头痛。 而且,更麻烦的是,那【母众】降临的温床,居然是王沂河的家人,祂尚未确定王沂河是不是祂想的那人呢。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祂真是无语了。 第256章 君要臣死 “我想你也知道,这本【有史纪】,有一道锁。”女娲轻轻地抚摸着手上的【有史纪】,沉默良久,冷不丁地朝着纣绝阴天抛出这么一句话来。 纣绝阴天恭恭敬敬,板板正正地回道:“非知(四声),无以观全貌。” 这里的“知”,就是知主的“知”了。 这句话有两重意思 只有智者,才能看到事情的全貌。 只有知主,方能遍观一切,了然于心。放在这本【有史纪】上,也是一样的,只有知主才能在这本书上看到全文。 当然,这手段其实防不住大罗,只不过除了知主,也没有其祂的大罗会有这个闲心去翻这本书。 有这功夫,直接问知主,是不是更快一些。 哪像纣绝阴天,哪里敢直接问女娲,只能自己辛辛苦苦地一点一点翻阅,看到的还仅仅只是一部分内容。 但是女娲如今提起【有史纪】的这道枷锁,就是说明,祂至少要告诉自己一些那被锁住的内容当中的一部分。 “十九轮之前的那一次【母众】降临事件,盗山贼曾冒险施法窃取了当时沉没之处,其中一只‘母众’的人生,试图发现那【母众】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越过虚实极限直入我诸有腹地。”女娲顿了顿,“其实这才是盗山贼重伤的原因,祂险些成为了‘母众’之一,却也因祸得福,借助这经历成功拿了【母众】。” “但是,祂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实。”女娲看向纣绝阴天,脸色凝重,“那些‘母众’,并非是中途被感染的,祂们自一开始就是‘母众’,是最原始的感染源。” “盗山贼曾言,祂所看到的情形,并非特殊个例,而是那【母众】以此法降临之时的必然。” 也就是说,王沂河的父亲,母亲,祂的家人们,恐怕自一开始就是处于沉睡状态的‘母众’,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压制住了其感染的本能。 那王沂河呢?祂又是什么东西? 王沂河若是祂那母亲亲子,那祂也该当是“母众”,可祂体内道果又做不得假,也合该是明彩真人此世身没错。 总不能祂既是大罗,又是“母众”吧?除非与洞渊主一般,完全坠入另一面,迷失于虚无之中。 但是这不可能,女娲对这一点很有信心,就算祂自己坠落了,明彩也不可能坠落。 只不过以大罗手段,若是提前发现了这一群“母众”,修改现实,在“母众”中添加一个自己的此世身,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昔日盗山贼可以盗走“母众”的过去从而得知其手段,明彩在这帮“母众”中间把自己安插进去,也就不难接受了。 更何况,这些“母众”在引房生子,显现出异常之前,祂此世身身处其中倒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否则稍有异常早就被发现了。 只是问题在于,明彩是怎么发现的?祂身为知主,在海中市诸岛陆沉之前都发现不了端倪,明彩归寂于诸有之外,沉眠于虚无之中,祂怎么做到的? 女娲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我是知主还是祂是知主啊? “另外,【母众】的降临过程与祂那‘引房生子’的手段高度重合,都是先以其根源不知以何手段降临,而后补上降临的过程。” “祂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以‘引房生子’替代了自己本身的降临过程,而且由于结果已定,过程就无法阻止了。”女娲道。 引房生子,与母众降世,此二者环环相扣,将【母众】的降临已经变成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实,为今之计,也只能早作准备了。 “有两件事,需要你亲自盯着。”女娲道,“海中市王氏庄园遗址,你需要时刻盯着,那帮‘母众’已经转移,说明已进入最后阶段,有何异响即刻禀报与我。” “是……”纣绝阴天颤抖着应下,只是盯梢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另外就是王沂河了,若祂想要对颛顼动手,你也不必管祂,但要在‘朱先樆’赴死之后,唯一真界不可有失。” 左右王沂河也杀不到火云洞去,区区人皇投影对于颛顼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总归是祂惹的王沂河总得付出些代价。 可现在麻烦的并不是这个,而是王沂河家人有可能(必定)都是“母众”这件事啊。 而且,寻常被感染纳为“母众”的都没得救,更何况是作为感染源的存在了。 只能有一日算一日,先糊弄着了。? 若非自数轮之前女娲归寂之后,冥土迅速沉沦,十道阴司轮流入劫,时至今日,女娲能用得上的称心如意的手下仅祂纣绝阴天一人。 祂是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出了错漏,尊主要用这种委婉的手段送自己去死。 祂几乎已经看到日后王沂河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拿祂泄愤之时,自己的惨状了。 而且,眼下王沂河正要去找颛顼算账,眼下正是盛怒之时,自己何德何能拦下这时的王沂河呢? “s…sh……是……” 眼见纣绝阴天浑身颤抖得好像筛子一样,女娲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不想当猫,想当蛇了?” 纣绝阴天颤抖得更厉害了。 女娲在心中“啧”了一声,这演得实在太假,哪怕是明彩在此,纣绝阴天也不可能抖成这副模样,这老东西胆子向来大得不行,哪里会怕明彩。 于是祂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这时才看到祂这只玩物怎的缺了一块。 “你的‘死亡可能’呢?”女娲皱了皱眉头,不过不用纣绝阴天回话,女娲就“看”到了祂所做的一切,不由得表扬了两句,“倒是做得不错。” 说着祂伸手一指,自指尖出现一团土黄色的液体一般的物什,膨胀至拇指大小之后,便弹射起步,眨眼间激射至纣绝阴天的眉心。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离谱之极,纣绝阴天体内消失的“死亡可能”瞬间补完,曾经蕴藏于体内,被用作加持大日金焰的息壤亦是复原。 这就是属于大罗的伟力。 第257章 大画饼之术 纣绝阴天之前分明感觉自己痛失的那一部分“死亡可能”仍存在于诸有的某处,可也仅仅只是有这感觉罢了。 本来保持这种感觉非但不会对祂找回这一部分本源有好处,反而在日后【母众】补完降临程序之后,成为污染祂自身的通道。 而如今,女娲不是切断了祂与那一部分“死亡可能”的联系,而是将祂失去“死亡可能”的这一部分现世扭转,此等伟力,实在不合乎常理。 但是,女娲的“甜枣”,可还未结束。 “猫儿,你苟延多年,想必依旧抱有一丝幻想,意图重走道途,补全根脚,以期成就不可能,然否?” 女娲深知,若仅有强压,纣绝阴天可能表面上会完成祂的要求,可只需在一些关键的节点,都不需要做什么小动作,只需稍有偏差,其结果便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纣绝阴天做事,也确实尽心尽职,在不知道女娲会不会认可祂牺牲的前提之下,不仅舍去用作化身的息壤,更是痛失“死亡可能”这一部分本源,足可见其“忠心”。 当然,女娲知道这一部分“忠心”水分很大,毕竟对方曾有与祂们平起平坐的机会,只不过临门一脚之时,莫名其妙地自斩一刀,直言自己这条路不完全,自此沉寂至今。 彼时的纣绝阴天,凭借其特殊之处,与如今的西母相比,还要更进一步,足可与诸真掰掰手腕。 因此,既然有这样貌似要祂命的任务要交代给纣绝阴天去做,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这是画了个饼,这个饼,也得能成真才行。 “如今机会来了。”女娲说道。 但越是这个时候,纣绝阴天就越是冷静,虽然祂知道,女娲等诸真是真的希望诸有的大罗能多些,可祂们也不希望某些不稳定因素能登临大罗。 要知道除洞渊主外,另外两位完全坠落的大罗中,鹿鸣君是在鹿苑之战中被明彩真人活活捶死,而另一位忘情真人则是在复数大罗的联手之下被逼出了诸有。 此外,包括完全坠落的三位大罗,亦是包括明彩真人及娲皇在内,除了那外来的盗山贼,诸真的成道皆不可复刻,事实上都可以说是意外。 纣绝阴天根本不相信女娲口中的什么“机会来了”这样似是在暗示可助祂大罗成就的意思。 大罗道果不可测,此乃共识。 可女娲会拿这件事来给纣绝阴天画饼,自然是有备而来。 不过祂并没有直接了当地说出结论,而是与纣绝阴天详细地解释前因后果。 “你可还记得,西昆仑一役的前因后果?” 纣绝阴天自然记得,甚至其中有数位大罗可就是祂舔着个比脸,靠着往日的情分去说服的,只因若是当真让西母功成大罗,祂最后一丝机会也就成了泡影。 “其实,那西母是注定会失败的,哪怕祂看似符合了一切条件,甚至持有部分大罗特征,可正因如此,祂最接近大罗,却也最不可能成就大罗。”女娲张嘴给在前几轮弄风弄雨,风光无限的西王母判了死刑。 “而我等对其动手的真正原因,便是祂固然不可能成就大罗道果,但是我等却可以想法子促成其那半颗大罗道果的结果。”女娲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祂并不认为那西母有与祂平起平坐的可能,“虽然凭祂自己做不到,可我们可以帮祂嘛。” “祂功败垂成,与东母手中走脱代表生命的朝阳,东王公,那个时候的东母,其实是我。”女娲冷冷地说出让纣绝阴天骇然的信息,“失去了‘生’这一部分,祂将‘不可能生’,二又因为其身负金性之不朽,又持有‘不可能死’。” “如何,可看出什么问题来?” 纣绝阴天自然是看出来了,西母如今身负“不可能死”,与“不可能生”,而祂纣绝阴天责为“可能死”与“可能生”,此四大成就若是合一,可为大不可思议,当享大罗果。 不管女娲及其余诸真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但所做之事至少看起来竟是冲着要助祂成就大罗果去的。 自己有这么大面子吗? 纣绝阴天陷入了沉思。 “看来,你是看出来了。”女娲笑道,“原因呢也很简单,一来,毕竟鹿苑之战死了个鹿鸣君,若有新的通道顶上,自然是好事。” “可若是这顶上来的是个意图以死亡侵吞诸有的疯子,那就不妥了,更何况,即便我不出手放走那木公,祂也不可能成道。”女娲辣评道,“这蠢货鼠目寸光,本就不重视这一部分‘生’,更是试图以‘死’并获一切,实为不智,哪怕我放走木公,祂也不以为意。” “直至功败垂成,祂才明悟这一点,只是为时已晚。” “因此,我付出不小代价,给你争取来了这一机会,也算是弥补你了。” 但其实,提议将这自诸有启航一来头一遭,与纣绝阴天完美契合的机遇给予纣绝阴天的,可不是女娲,而是另有祂人,只是这种事情,女娲不说,那一位也不可能凭此向纣绝阴天邀功。 “只是我也不可能把饭喂你嘴里,你敢吃吗?” 纣绝阴天连道不敢。 “那半颗道果已经准备好了,你想办法自取,只是这成道的时机,要你自己抉择。”女娲笑眯眯地反问道,“你可知,乐庭的宝镜【昆仑】,为何要叫【昆仑】?” 自然是与西昆仑有关……莫非,【昆仑】就是那半颗道果?如今这枚宝镜,可是在王沂河手中,这无异于虎口夺食,王沂河凭什么将那宝镜给祂? “那宝镜【昆仑】乃是明彩亲自动手,以半颗道果,并曾经的西昆仑大世界,以及其昔日治下数千大世界锤炼而成,因此又称作【镜界】。”女娲道,“而你如今看到的西昆仑大世界,其实不过是【昆仑】的其中一块镜面,复现了昔日西昆仑将死之时的残响罢了。” “路已经给你指名,能不能成,就要看你自己本事了。” 第258章 大不可思议 如果此前那是威逼,那么这一次,就是利诱,其所抛之利,更是让纣绝阴天,没有半点拒绝的想法。 哪怕祂曾一窥大罗妙境,甚至此大不可思议非可求之果。 祂也无法拒绝。 毕竟,能集齐这“不可能死”,“不可能生”,以及“可能死”与“可能生”这四大成就的,已经是不可能之事。 如今却在复数大罗的插手之下成为了现实,祂有预感,自己当初临门而返之时,借助那短暂的大罗之身感知到的自己所缺失的那一部分,正是那“不可能生”与“不可能死”! 虽然人尚在离世之廷,可纣绝阴天的魂,怕是已经飞去了赤县,贴在王沂河身上,在思索该如何从王沂河手中,得到这一件宝镜【昆仑】了。 “此外,我也知道你手中恐怕没有足以打动王沂河的宝物,此物你拿去,就当我提前投资了。”女娲从袖中取出来一枚镯子一般的物什,通体金色,端是华贵非常,像是某位首饰大师的作品。 可纣绝阴天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此乃【经轨日轮】。 好嘛,拿乐庭的珍宝去与乐庭道首交换另一件属于乐庭的宝物,这样的操作,纣绝阴天是想都不敢想。 这【经轨日轮】乃是乐庭无乐坊的传承之宝,以一颗大罗道果,揉杂了整个大世界的恒星熔炼作一枚核心,以整个大世界祭炼而成,乃是一件实打实的非器,声名在外,端是厉害无匹。 只是,这玩意儿又怎会在自家尊主手里?乐庭在明彩成道之前,可是板上钉钉的魔教,人人喊打的那种,从其教中至宝,法门就能看得出来。 要知道,这【经轨日轮】可是以一件全盛的大世界炼就的。 足可见哪怕因为明彩而洗白了,可乐庭的行事作风,依旧不改。 女娲对此多有微词。 而【经轨日轮】之类在祂眼中,更是“脏污之物”,如今又怎会持有此物? 只不过见到这【经轨日轮】,纣绝阴天就知道,女娲为何如此有信心让祂去交换王沂河手中的宝镜【昆仑】了。 盖因此【经轨日轮】的材料,除了一颗大罗道果之外,那一方大世界及其治下世界亦是十分关键。 熔炼了一方大世界的全部,以至于这【经轨日轮】可以己代天,于界内达成全知全能。 虽然这种事真仙也能做到,可真仙本身只能在自身法域影响范围内百无禁忌,若是意图染指整个世界,便会在有限的时间内被世界同化,这便是“合道”。 失去感情,失去自我,妄图操弄世界者,终将成为世界的养分。 金仙倒是要好很多,有不朽金性在,不至于“合道”,可也会被世界拴住,若无特殊手段,轻易离开不得,直至世界崩毁。 而赤县作为离世之廷钦定的唯一真界,自然崩毁的过程注定极为漫长,至少如今女娲在位的这一轮,绝无崩毁可能。 至于人为嘛,诸真岂会坐视此事发生? 如此一来,这【经轨日轮】就显得颇为重要了,指不定能帮王沂河寻得祂那些“亲人”也说不准,当然,这是建立在海中市遗址的那个“孕育过程”尚在进行,那些“母众”就离不开赤县大世界。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那就是王沂河手中的宝镜【昆仑】以西昆仑之主的半颗大罗道果为核心,用的也是西昆仑大世界及其治下诸多世界为资材。 怎么样,熟不熟悉? 宝镜【昆仑】与【经轨日轮】两件非器的材料是一样的,哪怕【昆仑】只用了半颗道果,可那是明彩真人亲自出手所造,半颗与一整颗,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在王沂河并不知道这一点,没有相应的手段,又不知【昆仑】的跟脚,祂从哪里知道【昆仑】与【经轨日轮】的相似之处? 而倘若王沂河是那一位,那就更不用担心了,纣绝阴天补完四大成就一事,无论各方是何想法,总归是诸真同意了的,若祂是明彩,哪怕演也会演自己不知道【昆仑】与【经轨日轮】相类,顺水推舟将【昆仑】送给纣绝阴天。 更何况,纣绝阴天不知道的是,让祂有这个机会竟是明彩真人提出来的,若王沂河当真是明彩,反而会更顺利。 这指不定也是女娲的一次小小的试探,也说不准。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纣绝阴天依旧恭恭敬敬地给女娲行了个礼,以示感恩,然后才问出这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若是什么都不让祂付出,祂心中反而惴惴不安。 沉默良久,上首才传来这样一句话。 “若你有那个命能成事,我要你首次归寂之时的道果。” 要知道,诸有的大罗是有数的,且自“有”以来,坠落的大罗仅有三位,可非器的数量虽然不多,却也绝计不少。 除了三主道果不可争抢,必须交由继位者,时任三主还有一项任务便是加持前任道果,用其来维系前任与诸有之联系,以缓解承载诸有之可能之后的重伤之躯。 但其余诸真归寂之后留下的道果,就要看其各自手段了,多数都会摆脱好友行那三主所行之事,待日后归来吞下,好更快恢复。 可也有临归寂之时被人暗算,夺走炼制非器的,也不在少数。 一般来说,对于大罗道真而言,所谓道果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 真仙,金仙之类,其道果称作其本身也不为过,可于大罗道真而言,真我,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此之真我,可非真仙之真我,二者有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但无论如何,若是纣绝阴天当真能成,祂的第一颗道果却是关系到其日后第一次归来的时间,唯有完成了一次归寂,与一次归来的大罗道真,其成道之地与成道之日才会被隐藏于混沌之中,再不可见。 因此这第一颗道果却也必须慎重以待,若是祂什么都不懂,自然是会满嘴答应。 可祂偏偏知道得不少。 好在这样的付出,才对得起“大罗”二字。 “小神若真有造化,自然会将道果奉上。” 第259章 朱猷浄 也不知是算准了,还是单纯的巧合。 是知道王沂河回来之后第一时间会关注自己的家人,以至于掐准了这个时间点。 总之当王沂河回转帝都之时,“朱先樆”已经被以那些可笑的罪名判处了死刑,立即执行。 对时任皇帝执行公投死刑,这还是头一遭,毕竟是大明帝国的皇帝,哪怕“罪大恶极”,以全民公投的形式,以百分之百的一看就不对劲的离谱得票率投出死刑判决。 可祂终究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哪怕由于现在的“三议国”制度,以至皇帝仅掌军权,在和平年代,对于平民来讲,祂的象征意义更大,可这也掩盖不了祂是皇帝的事实。 这样的人物判处立即执行的死刑? 此时此刻,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可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就好像这件事很合理一样。 王沂河本还在自家庄园的遗址一寸一寸地摸索,企图寻到一丝一毫的异样之处,直到祂产生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世界去掉了一道枷锁一般。 这时,王沂河才又将目光看向了帝都,待祂赶到帝都之时,“朱先樆”已死,尸体都凉透了。 “朱先樆”是见过“赤县大世界毁灭”的,如今祂死在世界毁灭之前,相当于否定了这个即定事实,可不就是去掉了束缚在赤县大世界上的一道枷锁吗,从此以后,赤县大世界是变得更糟,毁灭得比祂曾经看过的更快,还是终于能被找到办法延续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只是“朱先樆”是死了没错,可颛顼却是不一定死了吧,或者说,没死透。 看起来早在“朱先樆”死刑公投之前,颛顼就已经安排开始了大明的选帝程序,如今“朱先樆”死在预定的时间点,新皇朱猷浄也顺理成章地继皇帝位,御极天下。 “朱先樆”灵柩置于乾清宫内,除殿外有锦衣卫守护以外,殿内空无一人。 由于自二百年前改制以来,历代先帝都是自己进的乾清宫地下的帝陵,所以要论祖宗成法,皇帝下葬仪制,礼部尚书与太常寺卿只能带着人狂翻二百年前的《明实录》,再加上这位大行皇帝的死因又是这样的尴尬,这事儿还有得论呢。 王沂河旁若无人地来到灵柩前,这尊金丝楠木的上品棺椁足可证明时任皇帝并不打算给大行皇帝草率下葬。 不过,裹得再严实,可也挡不住王沂河的眼睛,祂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朱先樆”的死因,其人体内经脉皆已变了颜色,嘴唇呈现出一副异常的白色,泛着淡淡荧光。 看起来,是一份足以杀死近仙的毒药。 由于“万民背弃,百姓唾骂”,原本缠绕其周身的国运也已不知去向,想来是徇着其新主去了。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地合情合理。 除了…… “看见‘自己’的尸体,心情如何啊?”王沂河看着眼前的棺椁,周遭分明空无一人,却突兀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关得紧紧的门上,不知何时倚靠了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一身龙袍,翼善冠,应当就是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皇,朱猷浄了。 王沂河依稀记得,三十年前那次对扶桑的战争中,这位朱猷浄便出现过,按理来说三十年后的选帝程序,祂的年龄应当是超了才对,怎么着也不该是他登基的。 除非,另有原因。 比如,颛顼。 正巧,如果这朱猷浄当真是三十年前那小子,除非其以《太平御览》成就近仙,方有这一丝可能。 不过,王沂河虽三十年前惊鸿一瞥,却也记住了《太平御览》的味道,身后这小子,分明是披了一层《太平御览》的皮,内里,却依旧与当年“朱先樆”的《无法言说》,很是相似。 而且相似的并非表面,而是内里的骨,是本质。 当年的王沂河看不出来,可今日却是纤毫毕现,《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中分明并无了不得的瞳术,法眼,可今时今日,祂的眼睛,却比之那些把牛批吹上天的神通法目,要更加神异。 “你要问的,应当不是这个问题吧?”颛顼显然对于王沂河的目的清楚得很,祂显然不打算与王沂河扯皮,互相试探,而是直截了当地道,“当年之事,的确是我负了你,你若想泄愤,我绝不还手。” “呵。”王沂河冷笑一声,若是在见到“朱先樆”这具尸身之前,王沂河还会信那么半句,只是在见过这具尸体之后,祂陡然间就明白了一件事。 这一位人皇的具体存在形式,哪怕纣绝阴天未曾告知于祂,可祂也多少猜了个大概,不过至少祂很清楚,像是“朱先樆”,又或者是身后这具新的“朱猷浄”,对于颛顼而言,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属于消耗品。 如此一来,颛顼看似很诚恳的语言,实际上就是在敷衍自己。 这么想着,王沂河突然想起自己当初还在感叹颛顼的道德水准极高,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自己太年轻了。 王沂河转过头,阴恻恻地盯了颛顼半晌,突然露出一丝冷笑,开口道:“虽不知我父母家人失踪一事与你是否有关系,可终究是你阴了我一手,以至我难见他们最后一面。” “我也不知你究竟为何要算计于我,可想来,你应当也不会介意日后有这样一个我,日夜不断只为与你作对的吧?” 颛顼脸色大变,随即长叹了一口气,祂本也是受羲皇指点,目的便是让王沂河一举成就金果,有不朽金性在身,哪怕日后大罗道真临身,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余波震碎,总归是有一丝生机。 总的来说,这是火云洞意图拉拢这个疑似明彩真人在世身的王沂河,若是能成,指不定可以让人皇一系对部分大罗道真的了解更进一步。 却不曾想王沂河的家人会在其回转赤县之前惨遭如此大劫,不知去向,反而是弄巧成拙。 拉拢就不必想了。 第260章 一点希望 颛顼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认下这步棋的确是下得稀烂,只不过错了就是错了,祂也不会再多做解释,更不会用所谓大义去压王沂河,这不是祂的风格。 只能见招拆招了。 海中市所发生的事情祂也曾在《炎帝纪事》中见过,清楚此事一出,火云洞不得不与那帮大罗联手了。 在内里,祂们可以为了“人”,而奋起反抗动辄将世界视作资材的大罗,但祂们却从不会对时任三主下手,由于羲皇的原因,祂们也清楚诸有维系的根本。 而面对这等足以倾覆诸有的危机,祂们也不会坐视不管,更不至于在这种关键时刻给诸真添乱。 只是海中市所发生的事情实属意外,颛顼其实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只是从发生异动到沉没不过数息,没见日夜蹲在王氏庄园的“死猫”纣绝阴天都做不出丝毫反应就随着一起消失了吗?待祂火急火燎赶到那片海域,原先的数千岛屿早已隐没在海面之下了。 祂当时就知道事情坏了,这景象对于在《炎帝纪事》中身临其境地体验了一番【母众】手段的颛顼来说,简直是记忆犹新。 只是,哪怕在《炎帝纪事》中体验完了全程,可事实上火云洞中除了羲皇之外的所有人皇都不知道一个关键的信息,就是沉没之城中,那座发生“引房生子”的房子里,莫名消失的一家子,皆为【母众】的源体。 以至于祂还当真对于王沂河把仇恨安在祂头上这件事,无法反驳。 若是此事发生之时王沂河在赤县,那祂在发现阻止不了之后,自然会将全部的仇恨放在【母众】上。 而如今,固然【母众】依旧是主要仇恨,可颛顼与纣绝阴天二者的仇恨,也是不小。 王沂河等了半天,颛顼也没有崩出个屁来,祂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没有一见面就动手的原因。 “黑帝颛顼亘古不灭,可有什么法子找寻我的父母家人?”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找到失踪的亲人,其余的,王沂河都可以暂且放下不管。 而今“朱先樆”已死,颛顼的那一步计划已经完成,自然不需要一口咬定自己是“朱先樆”了,因此被王沂河道破身份祂也不恼,更何况,对方没有直接动手,已经是十万分的理智了。 而这没有与祂立时翻脸的原因,也分外合理。 只可惜…… “我也不瞒你,海中市事发之后,我不仅亲自卦算了一番,更是求得羲皇出手,只可惜,皆是一无所获。”颛顼叹了口气,无奈道,“羲皇以河洛测定,本无往不利,可今次,却好似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祂与我所观一样,海中市似乎仍在原地,保持原状,并无变动。” “可这怎么可能呢?” 颛顼好似开玩笑一般的话语让王沂河呆愣了一下,随即就准备出手,既然谈不通,对方又没有合适的手段,那就不必谈了。 “朱先樆”已死,王沂河再怎么细看,也看不出什么花头来,可“朱猷浄”就在眼前,祂 以祂的眼力,分明看出眼前这人分明由魂到体,皆为一人,圆融无碍,不似行那夺舍占身之事。 也就是说,无论怎么看,这就是“朱猷浄”,颛顼费尽心思要让自己成为完完全全的“朱猷浄”,绝不可能是留着让自己来泄愤的,必是有所图谋,若是毁在自己手中想必也是要心痛的。 否则颛顼完全没有必要在王沂河面前表现出这么一副弱势的模样,像是在企图用这种方法让祂起恻隐之心。 因此王沂河才做此判断,祂打算让颛顼也尝一尝失去的滋味。 很快,颛顼就感觉到这具身体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了一般,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正如王沂河猜测的那样,这具身体作为祂在世间行走的躯壳,并不是那么简单,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作为人皇降临之躯的。 首先就得是皇室血脉,一国气运之所钟。 其次,本身也得有帝王气魄,要正大堂皇,这一点绝不容易,要知道,不是所有皇帝都有帝王气魄的。 老朱家能连出两个,已是幸甚,短时间内,颛顼也找不出第三个来了。 不过祂也不打算反抗,权衡利弊之下 ,祂还是觉得让王沂河泄愤要更加重要一些。 当然,也就是第一次,颛顼不可能一直不还手,毕竟王沂河家人失踪一事,也实非祂所愿,更不是祂做的,一次两次让王沂河泄愤,祂愿意,可若更多,那就是王沂河分不清主次了。 “且慢!”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沂河暗自松了一口气。 自祂从颛顼处得知祂没有这个手段的时候,就在等纣绝阴天阻止祂了。 因为只要纣绝阴天阻止祂,就说明,纣绝阴天可能有办法。 “我家尊主赐下一件宝物,可以己代天,遍览此界一切在。”见王沂河眉头微皱,纣绝阴天又补充道,“没有副作用的那种。” “你的意思是,我的家人没有离开这方世界?”王沂河狐疑道,“你如何证明?” “无需证明。”纣绝阴天解释道,“你家庄园内那个东西正处在孕育过程,在结束之前祂不可能带着你家人离开这方世界,否则立时就会被我家尊主发现,多年谋划毁于一旦。” “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母众】此獠,你可能看见了,都不一定能知道,那就是祂。” “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王沂河不置可否,左右总算是有了希望,祂哪里会不抓住,“说吧,你要什么。” 很明显,如果纣绝阴天当真好心到要把那样宝物来送给祂,哪里会讲这么多,直接给就是了,如今与祂分说清楚利弊,必然是有所图谋。 祂身上哪有什么东西值得纣绝阴天惦记的,左右也只有那几件非器了。 “我要你那件宝镜【昆仑】。” 看,祂果然没猜错,就是不知这纣绝阴天为何突然就对【昆仑】感兴趣了。 第261章 魇落两极天魔本尊 王沂河产生这疑惑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在今日之前,纣绝阴天从未露出过对祂这几件非器的觊觎之心,今时今日虽是拿别的来换,可到底是突然起了兴趣。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问题,可王沂河不管,若是纣绝阴天给出的宝物当真可以无副作用地以己心代天心,遍照此界,王沂河哪怕亏本也会换。 “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纣绝阴天说着从袖中取出来一枚金镯,正是女娲赐下的【经轨日轮】,“此乃【经轨日轮】,也是一件非器,且比你手中的宝镜【昆仑】更加完整。” “说起来,这【经轨日轮】,也曾是乐庭至宝,你可将《昔见七抄》移入此宝镇压,保准没问题。” “我也不诓你,你那宝镜【昆仑】与这【经轨日轮】,有相同的妙用,可是你敢用吗?”纣绝阴天来时便细想了一番,还是决定坦然相告,毕竟祂已是与王沂河有了嫌隙,如今想要弥补一二,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宝镜【昆仑】是明彩真人以西昆仑那位的道果所造,你平时里稍稍驱使道也无碍,可代天之法一出,那位必要寻来,惹上麻烦倒也没什么,祂如今状态不一定拿得下你,可从你手中取走【昆仑】,却也并非难事。” “毕竟,宝镜【昆仑】本质上,是祂的道果。” 倒是不用纣绝阴天说,在金仙成就之后,祂就发现了宝镜【昆仑】在祂真仙之时“看”不到的妙用。 只是正如纣绝阴天所说,祂不敢用。 哪怕纣绝阴天不说,【昆仑】之中那一股子与西昆仑大世界极其相似的气息也足以让王沂河将二者联系起来。 本来祂就好像被盯上了,如今哪里还敢乱动。 只是纣绝阴天这长篇大论的解释,好像试图从各个角度说服王沂河的样子,让王沂河越发疑惑。 祂几乎可以肯定,宝镜【昆仑】有什么祂不知道的妙处,于纣绝阴天有大用。 只是这宝物的价值总归来说是相互的,纣绝阴天需要祂手中的【昆仑】,而祂也同样需要【经轨日轮】,哪怕二者有相同的效用,可今日情形啊,也确实称得上是“公平交易”了。 祂也懒得去管纣绝阴天的目的,为今之计,先找到家人下落,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在颛顼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二人互相交换了定情………互相交换了非器, 至于那几本《昔见七抄》,王沂河自然是在熟悉【经轨日轮】之后又将其收了进去。 只是很快祂便发现,这【经轨日轮】之中,竟然已有一本法门,名为【魇落两极天魔本尊】,光从名字上看,这就不能是一本常规意义上的“正道”法门。 王沂河狐疑地看了一眼纣绝阴天。 纣绝阴天此刻早已将【昆仑】收起,这宝物关乎祂的成道之机,可马虎不得半分。 见王沂河投来的疑惑表情,祂也还回去一个更加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 “没怎么。” 纣绝阴天的疑惑做不得假,而且对方也说了,这【经轨日轮】乃是女娲大尊赐下,莫非这【魇落两极天魔本尊】,是女娲大尊放进去的? 且先不说这【经轨日轮】乃是乐庭至宝,为什么会在女娲手中,祂为何要放这样一本疑似魔教典籍进去,莫非这就是乐庭秘传之一? 王沂河略微思索一二,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可曾听说过,【魇落两极天魔本尊】?” 毕竟将这样一本光看名字就很了不得的法门放在这【经轨日轮】之中,这其中没有什么算计,打死王沂河都不信。 王沂河这个问题一出,纣绝阴天恍然大悟,祂立时便明白数秒之前王沂河那个疑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这搁谁谁不疑惑啊? 就连在一旁缩小了存在感的颛顼都侧目看了祂一眼,显然对于听到这法门的名字很是诧异。 “我自然是听过的。”纣绝阴天及时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以免太过失态,“这【魇落两极天魔本尊】正是你乐庭六大秘传之一,份属【旬物·藏增补卷】。” “对了,这本秘传,正巧是以【经轨日轮】镇压的,所以出现在里面正………合理。” 糟糕。 从王沂河嘴里可没有蹦出半个字祂是在【经轨日轮】中发现的【魇落两极天魔本尊】,如今被纣绝阴天说漏了嘴,若是王沂河稍有不满,岂不是又要恶了祂? 而且祂这一句话,其实与扯蛋没什么区别,毕竟王沂河刚拿到【昆仑】的时候,里面也没有【昔见七抄】,王沂河只要脑子没出问题,怎么也不可能被纣绝阴天糊弄过去。 果不其然,王沂河对着祂翻了个白眼,这简直答非所问,就算祂没有发现纣绝阴天话语中的漏洞,可王沂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法门的来历。 王沂河仔细想想,纣绝阴天恐怕有什么顾忌,可祂又不愿放弃,便又讲得委婉了些:“你可曾与乐庭修行此【魇落两极天魔本尊】秘传的真修交过手?” 纣绝阴天呼吸一滞,王沂河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已经足够委婉了,可在纣绝阴天耳朵里,这与直接问祂这【魇落两极天魔本尊】的详细情况,有何不同? 没看见就连一边的颛顼都默不作声地退到了角落,眼瞅着就要假装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 纣绝阴天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无法无视王沂河的问题,只能含糊其辞地吐出一句话来:“你要知道,这世上的法是绝无正邪之分的。” 很好,有纣绝阴天这一句话,王沂河就已经可以确定很多事了,没想到纣绝阴天堂堂罗酆六天之首,女娲大尊爱宠,竟也不敢随意讨论乐庭。 再加上一旁毫不掩饰露出“你很勇哦”表情的颛顼,足可见其威势之盛。 不过,祂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足以让王沂河做出判断了,这【魇落两极天魔本尊】恐怕与祂所猜的一样,的确是一门邪性的法。 不过这其中恐怕另有原由,否则之前的【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纣绝阴天可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不敢议论的样子。 在王沂河看来,这两门法,也挺邪性的,更何况还有变异了的【昔见七抄】。 第262章 三劫 只是…… 王沂河斜眼看了一眼在一旁装得像个鹌鹑似的颛顼,祂可不会让其这般轻易地置身事外。 “黑帝陛下怎么看。” 王沂河冷不丁的一句话打了个颛顼一个措手不及,不过祂倒是不惧乐庭,祂忌惮的是明彩。 “其实这一门妙法,还有大功德呢。”颛顼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却是满嘴跑火车。 只不过王沂河感觉祂话只说了半句,有一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王沂河看到,分明是纣绝阴天偷偷摸摸地瞪了祂一眼,这才导致祂话说了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过原本颛顼的发言就很离谱,王沂河也不打算信。 看来在这两人处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祂得回去钻研一二,才会决定要不要触碰这一门法。 毕竟从纣绝阴天与颛顼的忌惮来看,这门法必然不简单,既然到了手里,若是不尝试一二,心中总归有些不甘心。 自目睹家中惨状之后,祂便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若是能增添些手段,祂不会放过。 “【母众】极尽藏匿之能,哪怕有【经轨日轮】在手,你也大有可能看到了却认不出来。”见王沂河作势要走,纣绝阴天连忙把祂拦下,不把事情解释干净,日后王沂河一无所获,岂不是要全算到祂头上来了。 若是以为祂纣绝阴天在诓骗祂,就为了图谋祂的【昆仑】,那祂可就太冤了。 见王沂河一副“我家人我怎么会认不出来”的表情,纣绝阴天又道:“若是【母众】真有这么好找,就不至于直到事发才被我发觉了。” “你有办法” “诞育过程结束前,你家人不会有事,毕竟开始诞育过程之后,祂第一次暴露,此时,知主必会全面监控整个世界,若是再有动作,逃不过祂的眼睛。” 纣绝阴天这句话半真半假,女娲已将目光投放至这个世界是真,王沂河家人会不会有事嘛,也不能说真也不能说假吧。 毕竟按照王沂河所知,王沂河的家人,恐怕就是【母众】,【母众】又怎么可能对“母众”动手呢? “所以你暂时可以放心。” 王沂河一点都不放心,王沂河很着急。 “说重点。”王沂河催促道,“你不会又在拖时间吧?” “你看,你又急着。”见王沂河的眼神逐渐危险,纣绝阴天大脑光速运转。 其实祂根本不知道怎么找【母众】,笑话,要是真的连祂都能找得到,诸真怎会放任其安稳发育的? 只能说明,提前找寻【母众】将会付出的代价,要远远大于让其安稳发育,待其完整落地,才对其出手可能付出的代价。 还好纣绝阴天有一个叫女娲的外援,这个外援如今正在诸有最大的图书馆——知库中,【母众】的降临有条理清晰,详细记载的,基本上也只有这里了。 现查! 在这之前,就连女娲也只是大概地了解【母众】的大概情况,对于细节部分,却也是知之甚少。 毕竟历来负责主持对付【母众】的,皆为盗山贼,女娲忙着对付【吞必公】已是应接不暇,哪里有空去了解一个自己几乎遇不上的对手? 你看,这不就遇上了吗? 没关系,遇上了再了解也不迟嘛。 其实本来女娲就已经在了解盗山贼留下的有关【母众】的信息了,如今纣绝阴天来问,祂回应得极快,总算是在王沂河不耐烦之前,给出了法子。 只是,尴尬的是,几分钟之前祂还在千方百计地对【魇落两极天魔本尊】避而不谈,现在祂就得对这本奇书大吹特吹了,纣绝阴天还真有点,难以启齿。 好在,颛顼在不经意间提前给祂铺了个台阶,让祂可以顺着往下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怪不得女娲大尊要往【经轨日轮】里面放【魇落两极天魔本尊】呢,原来是为计深远,只是祂悟性太低,没有理解真人的良苦用心罢了。 “在诸有,有三部奇书,被称作三劫,为凡者入真境所必历之劫难,分别为问身,问法,以及问心。”见王沂河目露异色,纣绝阴天自然知道祂在疑惑什么,补充道,“你为真人传法,起步便是真,自然不用历劫便可成仙。” 王沂河懂了,这不就是走后门嘛。 “此三劫三奇书中,问身为佛门至法【忿怒金刚本相不动如来身】,问法为看看山主人,有观无观真人的道果,也是看看山不传之秘【十观说】,至于这问心嘛,就是你乐庭秘传,【魇落两极天魔本尊】了。”纣绝阴天佯装没有看见王沂河在听到【魇落两极天魔本尊】这几个字之后诧异的眼神,“这【魇落两极天魔本尊】强就强在,其为诸有心中魔之祖,将一切无形无质,看不见摸不着的心魔具现化,成了一个新的‘种族’。” “比之以往,这全新的心魔似乎更难对付了,祂从你体内诞生,熟悉你的一切法,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自己,但至少,祂有了形体,不再无法捉摸,因此颛顼说,此乃大功德,的确也没说错。” 只是自此以后,这问心之劫一跃位居三劫之首,诸有众修之心魔成为乐庭传人之玩物,实在令人咬牙痛恨不已。 “心魔这种东西,你我金性不朽,自是不惧,但不可否认,绝对也是有的,但是【母众】没有。”纣绝阴天笃定道,“准确的说,另一面的杂碎,都是没有的,因此,你只消【魇落两极天魔本尊】臻至小成,便可以【太明如此观正要】遍览以【经轨日轮】所查一切有灵众生,凡无心魔者,必是线索。” 说着,纣绝阴天的声音偷偷降低了几分:“不瞒你说,便是诸真中,亦不乏身怀心魔者,只不过到了那个级数,多把这当做自己漫长岁月的玩物,肆意揉捏,而非凡人一般,为其所困了。” 王沂河仔仔细细地看了祂一眼,笑着转身,恭恭敬敬地朝着祂行了一礼,正在纣绝阴天诧异祂为何态度大变之时,王沂河却是抛出一句让祂哭笑不得的话来。 “谢娲皇解惑。” 第263章 面见伏羲 王沂河走后,颛顼才晃晃悠悠地从角落里挪出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纣绝阴天,扯出一个很假的笑容来:“恭喜。” “八字还没……”纣绝阴天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疑惑道,“你知道了什么?” “诶,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颛顼矢口否认,摇了摇头,“我可不精数术,哪里知道祂们这些谜语人在讲什么谜。” “是羲皇叫我与你道喜,祂还让我邀请你去一趟火云洞,说是有礼相赠。” 纣绝阴天第一反应是拒绝,正如颛顼所言,这些谜语人看到的信息要远超祂们这些普普通通的陈年老金仙,贸然接触被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祂不敢,羲皇毕竟是祂家尊主的兄长,固然二位大尊之间在闹小脾气,可祂若是敢无视羲皇之邀,胆敢不给羲皇面子。 等死吧!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羲皇召见,小神莫敢不从。”纣绝阴天放低姿态,表明态度,“就是不知,羲皇令小神何时觐见?” “自然是越快越好。”颛顼也知道伏羲与纣绝阴天背后那位的关系,自是知道这件事足可以拿捏住纣绝阴天,因此心中也是暗爽。 要知道在火云洞九位人皇之中,仅有先后,可无高下之分,如此算来,祂约等于伏羲,伏羲又是女娲兄长。 这样一掰扯,岂不是约等于祂和纣绝阴天的主人一个级别了? 要知道纣绝阴天可是仗着女娲撑腰,给祂造成了不少麻烦,甚至于祂帝崩之后,高阳分崩离析,也与纣绝阴天脱不了干系。 能看纣绝阴天在祂面前目露纠结,伏低做小,祂再开心不过了。 纣绝阴天当然应该纠结了,祂作为大罗爱宠,在诸真与火云洞多有摩擦的当下,祂其实是不应该进入火云洞的。 可召见祂的这一位,乃是自家尊主的兄长,这性质又大有不同。 这左右皆是为难,祂又不敢去请示女娲,这种事情让领导做决定,除非祂不想混了。 “既然如此,那我即刻动身。”说罢,纣绝阴天直接从颛顼的眼中隐去。 祂真的去火云洞了吗?不尽然。 但是总归不能看着颛顼继续嘲讽自己下去吧? 其实现在这个时间点去火云洞的确是最好选择,祂受女娲法旨,要看顾王沂河,自然得亲力亲为,不可怠慢,正逢此时羲皇召见,祂只得以化身觐见,由于祂的化身含有一半本源,倒也不算怠慢。 可到底不是本体前往,意义上来讲,终究还是不同的。 火云洞,为历任人皇死后,其意志凝聚,长存于世所驻之地,这样的人物与诸有同在,“人”之所在,祂们的威仪,与大罗无异。 而火云洞又并非一个现实意义上存在的山洞,亦非洞天,福地,也不是一方符合人皇们身份的大世界。 其存在形式难以描述,无法细言。 但入口对于纣绝阴天这样的积年金仙来说,却不是秘密。 任何一处大世界,“人”道意志最为昌盛之地,便是火云洞的入口,这里的“人”并非单指人族,凡有灵族类,文明繁衍者,皆可称作“人”。 巧了,赤县大世界,人道最昌盛的,便是脚下此处,大明帝国的千年帝都。 仿佛在腾然升起的人道意志中升华,恍惚间看见这烟气中掺杂着难以忽视的黑雾,表面此界人道,受到了“外来者”的威胁。 纣绝阴天似乎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在迷蒙之中升腾,待意识回归,祂已经落在了一只巨大的乌龟背上,周边是无边无际,毫无波澜的水,竟像是一块镜面,就连脚下这只乌龟亦是激不起半点风浪。 身前段坐着一男子,温文儒雅,纣绝阴天虽只敢惊鸿一瞥就底下了头,可却依旧发现这一位与祂家尊主有八九分的相似。 其下半身的蛇尾顺着龟背伸入水中,一如女娲的尾巴常年藏匿于云海之中一般。 这两位还真是在某种意义上,相似极了。 “小神纣绝阴天,恭请羲皇圣安。” 伏羲没有回应祂,似乎在透过祂看着什么东西,直至良久,祂才开口。 “还未恭喜罗酆六天之主道途可期。” 却是将祂要求颛顼与纣绝阴天道的喜又重复了一遍,惹得纣绝阴天浑身冷汗直冒,几乎要五体投地,连道不敢。 “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伏羲不再打趣纣绝阴天,反而是说起正经事来,终于是让纣绝阴天松了一口气。 “把这东西,合理地送给王沂河。” 说罢,纣绝阴天面前,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样东西来,惹得原本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纣绝阴天又浑身紧绷。 这是一个混混沌沌的光团,看不清其中情形,可纣绝阴天是见过这件宝物的,祂清楚地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这光团里面的是一个字,“在”。 简单来说,这是明彩真人某一次归寂之时留下的道果,名为【在】,后与赤县水君的【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以及自家尊主的【冥玺】,并列为三都地道果之一。 这怎么会在伏羲的手里? 而且祂总感觉这样的要求不像是人皇伏羲的,而是高居离世之廷,自家那位尊主的。 只是祂敢问吗?祂不敢。 “这颗道果本就该是祂的东西,回到祂的手上也算合情合理。”纣绝阴天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可是,小神已暂掌【冥玺】,手中又有一部分【天下水脉堪舆总览】,若是再拿上这颗【在】………” “你觉得你也配?”伏羲被祂逗笑了,“不是什么人拿上这三颗道果,就是三都地道首的,猫儿,你可还未证道呢。” 不行,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了,二者皆是人身蛇尾,甚至于连部分语气都太过相像,此刻在纣绝阴天眼中俨然有合而为一的迹象,以至于祂在本能驱使下直接应下了此事。 虽然祂本来就不敢拒绝就是了。 “行了,你只消记住,这一次,可莫要再恼了祂。” 这一次? 第264章 泰媪 【在】是一颗很神奇的道果,祂事实上是明彩真人主持开创了以盗山贼,女娲以及自己为主要核心的三主轮换机制之后的第一轮,强行以自身之不可能作抵,将那一轮末的一切“存在”凝聚成了一颗道果。 其本身其实只表现为一个字“在”,在各个种族,各种文化面前皆表现为其母语中的“在”,外面那一层是以不可能塑造的壳,金仙以下一经触碰就会被这一层不可能瓦解填补进入【在】之中。 这可能就是在王沂河煅就不朽金性之后,伏羲才找来纣绝阴天要祂把这颗道果送出去的原因吧。 而一旦外面这一层不可能消散,这颗道果眨眼间就会化为数额巨大的“可能性”,填充入整个诸有之中,这用的好了,将是诸有的备用能源,可若用的不好,便是一颗炸弹。 且威力巨大。 按理来说,拿到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纣绝阴天应该想尽办法把祂交出去,塞给王沂河才是。 可祂深知王沂河如今全副身心皆在家人身上,在祂找到线索之前,绝对无心他顾,祂难以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地将【在】塞给王沂河。 况且,纣绝阴天如今心中亦满是疑惑。 自从不周天倾,第一次补天大难之后,伏羲入火云洞,便再未于诸有现世,纣绝阴天也是第一次见着祂。 可就这一次见面,祂便感觉有古怪,大有古怪。 可祂苦思冥想,却分辨不出古怪在哪。 再怎么样,祂也是一只猫啊,好奇心完全无法抑制。 更何况,祂本来就算再怎么被女娲驱使,做了这样多在钢丝上跳舞的险事,可祂始终以为,这一顿王沂河才是主食,自己顶多算是一道配菜,找准时机,运气好一些,用餐的一时间看不见祂,祂是能被安然撤下的。 可如今,祂赫然发觉,自己虽然八成没资格做那道主食,却居然算得上是一道万众瞩目的硬菜,如果不想办法在用餐人下筷子之前跑路,就要被人囫囵入口,咀嚼下肚了。 之前在局边游走,祂自然是能不知道就不知道,深谙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的规律,可如今已经入了局,就不得不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每一条线索,以求那一丝生机。 好在祂虽没有半点头绪,可祂知道谁有。 纣绝阴天作为女娲爱宠,对于每一轮的真人排序,早便心中有数,此轮女娲上令主\/知主为硬顶,三都地道首为尚未完全归位的明彩真人,其中两颗半道果还在祂手上呢。 剩下的,便还有六位在世大罗。 由于上任令主灵皆与上上任的盗山贼皆已乱序,按照时间来算,如今这六位在世大罗,应当还是上一轮的才对。 索性,其中有一位,非但有可能知道伏羲的隐秘,更是与祂交好。 本来纣绝阴天尚需寻个地界,以躲避女娲的眼睛,可如今,祂倒是有了现成的法子。 像宝镜【昆仑】这等非器内部,天然便可阻隔知主的视线,保住诸真的隐私,当然, 诸真不可能只有这种手段隐瞒知主,可对于纣绝阴天来说,祂是的确只有这法子了。 纣绝阴天先是取出一只缺了一个口的古朴海碗,这海碗看起来饱经沧桑,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裂纹遍布,似是将将粘连起来,只消稍稍碰触,便会碎成一地渣滓。 更奇异的是,这海碗中竟盛满了清澈的水,无有一滴从海碗的缝隙中漏出来,这碗看似脆弱得紧,竟却还能用。 纣绝阴天手持海碗,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祂将其编织成一段有始有终的“人生”,随后祂一口干掉了这一海碗的“清水”。 还未等祂沉浸在缺失了什么东西的空旷感觉之中时,一道熟悉的苍老的声音从祂缺失的这一块记忆中突兀地冒出来,迅速地填补了刚刚缺失的这一点点小小的空隙。 “每次都用这样劣质的记忆来敷衍老身。”那声音虽然苍老,但由于对方的形象与这句话都是直接出现在纣绝阴天的记忆之中,因此,这句话就好像是在纣绝阴天耳朵旁边说的一般,很是清晰,“你这样子,老身很难给你做事啊。” “泰媪大神想要的记忆,我这里没有。”纣绝阴天无奈地叹了口气,祂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无趣的金仙罢了,哪来什么或是惊心动魄,或是跌宕起伏的记忆来让泰媪品味呢? “不过,我这里有一件好东西,你一定喜欢。” 说罢,纣绝阴天的这一块记忆中,出现一截似玉似木的养魂木,正巧落在了老妪泰媪的手中。 分明是在记忆之中,纣绝阴天竟能给祂传递东西,还真是奇异。 泰媪接到这一截养魂木,眼睛一亮,光是这根养魂木的重量,就足以让祂惊喜万分,祂先是闻了闻这块养魂木的味道,露出一副沉醉的表情,接着祂猛地一吸,这块玉一般的养魂木竟成了黑紫色的烟气从祂的嘴与鼻子里钻了进去,眨眼间就被祂吞下。 保持着这沉醉的表情良久,泰媪盘根错节的皱纹都全部挤在了一起,惹得纣绝阴天撇了撇嘴:“真不知你怎么想的,非要舍弃那样的美貌,作这样一副老树模样。” “你非要每次都问一遍吗?莫非,是对姐姐有想法?” 泰媪的后半句话是用的小女孩的生线,固然可爱活泼,可顶着这样一张脸,反而令人作呕。 “不过,你还真是有备而来啊。”泰媪闭上眼睛,满脸的沉醉,就连纣绝阴天也受到了祂的影响,以至于差点跟着祂一起闭眼“回味”,可祂又没有品尝那一段记忆,又能回味些什么呢? “这样的美味,可不好寻,看来你今日所求不简单啊。”纣绝阴天的那一段记忆突然变成了一张充满了皱纹的大脸,吓了纣绝阴天一跳。 “我不会到头来,不得不把这一段美味吐出来还给你吧?” 以泰媪的性格,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第265章 永远孕育中的道果 纣绝阴天将极其详细地描述了自己所看到的疑点。 并且,为了防止泰媪顾左右而言他,找借口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纣绝阴天直截了当地抛出了自己的疑惑。 “羲皇与我家尊主之间,是不是有某种……联系?”纣绝阴天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 然后祂就看到泰媪开始抠自己的嗓子眼。 纣绝阴天无奈地撇了撇嘴:“别演了,你若当真不想告诉我,还需要抠嗓子眼吗?” “来之前你就知道我想问什么了吧?” 否则,又怎会直接吞下那截养魂木? “嘁,你没有以前有意思了。”泰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终于是严肃了起来,“你当真想知道吗?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见纣绝阴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泰媪并不意外,此前明彩真人提出,要助力纣绝阴天达成四大成就,以叩问打不可思议的时候,祂也在场,虽然知道这可能是明彩某个计划的一部分,可祂还是为纣绝阴天高兴。 今日得纣绝阴天呼唤,泰媪第一时间就发现纣绝阴天竟是在宝鸡【昆仑】之内呼唤的祂,哪里还不知道纣绝阴天已经入局,再加上对方沾染的那一丝呛鼻子的人道气息,知道纣绝阴天恐怕刚刚从火云洞出来。 如此一结合,纣绝阴天想问什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所以,纣绝阴天猜的还真没错,泰媪既然敢把纣绝阴天给的“美食”一饮而尽,就说明这件事是可以让纣绝阴天知道的。 “其实这倒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毕竟那两位也没有刻意隐瞒,吾等凡是见过那两位的,都能看出来。” 自然不是什么人见了那两位都能看出其异状,泰媪口中的“吾等”,指的便是诸真。 “你作为娲皇爱宠,应当也对其了解颇深吧?对于其‘最初的道果’,可有印象?” 所谓“最初的道果”,既诸真成道之时的第一颗道果,就是女娲向纣绝阴天讨要的那一颗,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最初道果多半都已经被炼作“非器”。 数次迭代之后,几乎所有的大罗都与其原初道果作了切割,手段越发层出不穷,逐渐符合“大罗无量,包容诸有”的特性。 而伏羲的原初道果为【河图·洛书】,女娲的则是【造化】,这些,纣绝阴天作为陪伴女娲漫长岁月是爱宠,又怎能不知。 “那你可又知道,自第一次补天之难后,这两位便再未有新的道果面世?”见纣绝阴天愕然,泰媪继续道,“你别看这似乎不符合吾等的利益,但事实上,祂们所做的事情,是受到了吾等的支持的,且付出的代价不小。” “祂们两位,联手孕育了一颗道果,并且保证了这颗道果将一直处在‘孕育中’的状态,将一直演化,永无止境。” 泰媪的描述实在是太过诡异,纣绝阴天的脑子一时间有点处理不过来,死机了。 什么叫“联手”孕育道果,什么叫一直处在“孕育中”的状态,你们大罗做事情都这么抽象的吗? 纣绝阴天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而泰媪的描述却仍未停止。 “无论身处何地,是何状况,两位的尾巴无限度地伸展,看似缠绕在一起,互相之间却并不触碰。”讲到这,泰媪顿了顿,满意地看到纣绝阴天诧异的神情,才继续往下说,“但是,二者的尾巴上伸张出来粗细一致的枝茬,连接上了祂们的尾巴,以保证祂们两条尾巴的每一寸皆保持着完全一致的距离。” “dna?”纣绝阴天沉默了半晌,脑子高速运转半天,才终于从自己庞大的阅历中翻找出最贴切的叫法来。 “dna也好,基因也罢,但按照吾等的习惯,更愿意称之为血脉,总之是万有灵者传承造化之本根,因此这是一颗无限延展,没有终点,永远处在孕育过程的道果。”泰媪道,“我们必须保证这颗道果永无止境地‘生长’下去,一旦其生长速度减缓,甚至出现了停滞,就要说明诸有出大问题了。” “你是窥见过这一步的,哪怕临门自斩,却依旧保有了部分特质,因此,这些信息我可以告诉于你。”泰媪严肃道,“其实,这是保证诸有存续的某一种现象。” 虽然泰媪没有明说,但是纣绝阴天已经从祂的暗示中得到了相当庞大的信息,祂想,那三位恐怕每一位都是这样的一种现象。 而正因祂与女娲关系特殊,又是自己发现了端倪,泰媪才会将这样的关键信息告知于祂,而另外两位,祂如今要是敢追问,那就是真的在作死了。 毕竟祂只是被寄予“厚望”,被安排,被推动着要走上那大不可思议,而不是已经证道了。 如此一来,尊主这些日子一来略显着急的操作,恐怕不仅仅是先代两轮令主\/知主的过早轮换,以及盗山贼的神秘计划,还有可能是因为这一颗本该安安稳稳无限生长的道果出了问题。 “那这颗道果,以往有出过问题吗?” “没有。”泰媪不动声色地看了祂一眼,只不过纣绝阴天眉头微皱,沉浸在这陡然间接受到的这一大串信息中无法自拔,没有发现祂这略显古怪的眼神。 “行了,伏羲找你去,是要你把【在】给王沂河吧?”泰媪抛出最后一句话,就从纣绝阴天的记忆中消失了,“切记切记,一定要让那王沂河以为,是自己得到的【在】。” 祂甚至把纣绝阴天用来呼唤祂的记忆还给了祂,可见其嫌弃得很。 纣绝阴天不意外泰媪知道祂刚从火云洞回来,受了伏羲着急这件事,若非亲眼看到古怪祂是问不出那样的问题来的。 更不意外泰媪知道【在】在祂手里这件事,毕竟一颗大罗道果对于一位大罗道真而言,跟黑夜中突然出现了一颗太阳一样,没什么区别。 可对方的叮嘱与伏羲的要求一样,这却是让纣绝阴天不得不重视起这个将【在】送出去的额外条件来。 因为这意味着,达成这个条件,比把【在】送出去这件事本身,还要重要。 第266章 太明身 对于王沂河而言,是否修炼【魇落两极天魔本尊】,不是一件特别难以抉择的事情。 或者说,祂别无选择。 之前无论是【应在要旨】,还是宝镜【昆仑】,祂都能用【非想名箴】驱使,而这【经轨日轮】,祂起先的确想过是不是纣绝阴天在欺骗祂。 可转念一想,没有必要,至少也不该是这种一眼就会被看穿的骗局。 即便如此,王沂河依旧是尝试用【非想名箴】,乃至【奇想斋妄言录】,只可惜皆是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奇想斋妄言录】的《乙钦痛并秘录》需效仿已经施展出来的手段,【经轨日轮】里面所存放的【魇落两极天魔本尊】,祂根本无计可施。 而哪怕【奇想斋妄言录】能仿,也得完全解析其法才能仿其根本,而想要完全解析,就又回到了那一点上去。 需要有一个人在祂面前释放,让祂“学”。 这【魇落两极天魔本尊】中,最重要与最核心的便是此前纣绝阴天说过的【太明如此观正要】。 这是一门宝身类大神通,以阴阳为资材,塑造一具太明身,可分化作太阴,太阳两具神君。 到目前为止,似乎与所谓问心之劫,心魔无关。 但事实上,所谓的阴阳资材,是以负面情绪为阴,正面情绪为阳,以此作太明身,证心中阴阳,便是要以此倾盖心中一切苦乐。 只要你并非太上忘情,果真无一丝情绪的至公者,合道人,便要为其所制。 此法立意实在广大,力求以心涵盖诸有,王沂河猜测,若是有人当真能塑造出一具可影响整个诸有的太明身,那恐怕,就离大罗不远了。 这竟是一门可窥大罗之法! 当然,所谓的“可窥大罗”只是给祂镶金边的说法,诸有所传金仙法,那都是直指金仙大道的法门,也是诸有存世最高级别的法门。 只要你能悟得透,就有机会煅烧出不朽金性,得金仙成就。 这不仅仅是说这门法本身的质量可让你承受住诸宝册金焰的煅烧,得不朽金性。 更是要求,这门法的手段,神通,可以让你收集到宝册金焰,及足够的柴薪,这才是金仙法。 仅仅只能承受住煅烧,而没有足够的攻伐手段搜集资粮的,没有这个资格称作金仙法。 而所谓的“可窥大罗”,其实本质上还是金仙法,如【魇落两极天魔本尊】,哪怕其立意再高,再深远,甚至于明彩真人以此法统合了诸有的心魔一道,甚至塑造出了一个新的种族——“天魔”。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其本质为金仙法的事实,原因很简单,诸有根本没有,也不会有,不可能有大罗法。 说祂“可窥大罗”,已经算是镶了一层厚厚的金边,甚至每个字都镀了金,使其看起来“布灵布灵”的,一看就和别的法不一样,卖相上就好了许多。 不过至少,在金仙法中,这样的“可窥大罗”,皆是顶了天的,而且,皆为大罗传法。 哪怕不是大罗仿自身功体所造的下位替代品,也得是诸真用过,顺手改良了一番的奇书。 至少说明祂有资格被诸真改良不是吗? 然而,于王沂河而言,这绝世法门却并不是那么稀奇,毕竟,无论是【非想名箴】还是【奇想斋妄言录】,都是妥妥的,镶了厚厚的一层金边的所谓“可窥大罗”之法。 可正因如此,王沂河的心中才升起了浓浓的疑惑。 因为,迄今为止,包括那不完整的【昔见七抄】在内,祂所得到的三部半法门,全都是“可窥大罗”之法,显得好像“可窥大罗”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一样。 但实际上,从这个唬人的名号来看就能明白,这三部半放在外面绝对是能让积年的金仙打出狗脑子来的稀世奇珍。 只是如此一来,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想要【魇落两极天魔本尊】小成,必然要初步炼成“太明身”。 而“太明身”所需要的资材,在【太明如此观正要】中写得清清楚楚。 由至少也得是一方大世界由诞生到寂灭所产生的一切正面,负面的情绪为资材。 而且,条件还不仅仅是如此。 这一方大世界,必须由一方大势力统合,在整个世界欣欣向荣,生机蓬勃,产生了数量庞大的正向情绪之时,由人为地掐灭这一方世界的未来,并且要让所有的生灵清楚地认知到世界已然走向了末路。 而操刀者,必须掐准时机,在负面情绪的产生将将与此前所诞生的正面情绪相平衡之时,彻底结束这一切,以截断仍在产生的负面情绪。 因此,这是一部“完全”的“金仙法”。 与之前所说的“直指金仙”之法不同,这一部【魇落两极天魔本尊】是只有金仙才能修行的法门,光这资材的搜集,就不是真仙可以做到的。 真仙做不到操控一整个大世界,进行如此宏观,又如此精细的“微操”。 王沂河本来以为自己又双叒叕被纣绝阴天诓了一次,毕竟这资材的搜集过程,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 哪怕是人为操控的,塑造一批有智生灵,这一批生灵的数量还必须足够多,而后在祂们产生足量正面情绪之时谋划毁灭世界。 怎么着也得是以万年作为计量单位吧?再加上这其中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以至功亏一篑,不得不换个世界重新来的情况。 王沂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太明身”的塑造。 直道王沂河在【魇落两极天魔本尊】这一份传承的深处,找到了足量,甚至远远超过描述的正负面情绪,好似一团蕴含着大道的阴阳太极图,双方互相包容,又互相排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女娲作为斡旋造化的大手,诸有造主之宗,对于作为萌新的王沂河来说深感头痛之事,于祂而言不过寻常而已。 看来对方是当真将一切都考虑在内,而不是在戏耍王沂河。 第267章 心魔 事不宜迟,王沂河必须在最短时间内修成“太明身”,好在有人不仅提供了修行的方法,更是把材料一并奉上,王沂河只需找个安全的地界,按部就班地操作便可。 首先,得找到自己的心魔。 有人研究过心魔的诞生逻辑,为什么会产生心魔? 过于漫长的寿命,等同于文明历程的生命长度,会导致阴暗面的不断累积,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于潜意识深处,诞生另一个“自我”。 这就是心魔的前身。 说到底,还是在由短生种转化为长生种过程中,心态的变化是否合乎情理。 这种情况在于没有完整传承的散修身上尤为常见,在漫长的岁月中祂们的心态很容易失衡,这不仅仅会导致心魔的滋长,更会让他们难以寻得真我。 不过在心魔的折磨下,这些人连真仙成就都是个问题,就不必要担忧寻觅真我的事情了。 心魔在刚刚诞生之时,仍然是作为主体的一部分,自然是难以察觉,一般而言在有能力为非作歹之前,祂只会在暗处偷偷蚕食你的一切,由于祂本就是你的一部分,这种蚕食你不会有任何感觉。 而这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因此完整的传承会在渡仙劫之前想办法把心魔引出来,一来是先削弱一波,万一成长得太过离谱,那就完犊子了,二来也是熟悉一下应对心魔的方式,测试测试其强度,以免事到临头猝不及防。 王沂河是有心魔的。 只不过,祂这心魔诞生的原因和别人稍稍有些不同。 祂完全是因为太快了。 由于祂这晋级的速度和“普通人”比起来,就好像是超光速飞船与蜗牛的比试一般,后者根本意识不到前者已经蹿出去他这辈子都到达不了的距离了。 而前者也无法理解后者怎么能这么慢。 王沂河心魔的形成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祂无法在过短的时间内达成从凡人到大能力者的转变,这既是祂心魔诞生的原因之一,也是祂的心魔成长速度跟不上祂的节奏的原因。 王沂河的心魔完全形成的时间点,其实是在祂回归赤县之后,赫然间发现自己的家人已经全部不知所踪之时。 然而这个时候,祂早已真我归位,更是身负不朽金性,区区心魔,根本撼动不得半分,只能拼了命地隐藏自己,希冀这个怪物不要在意渺小如尘埃的自己。 对于心魔而言,已然归位的真我已经是难以撼动,更遑论不朽不坏之永恒金性了。 心魔所能困扰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未能求得“真”的凡类。 不过当时的王沂河的确无暇顾及这个自一诞生之始就不得不装乖隐藏自身的心魔,可现在想要把祂找出来,绝非什么难事。 真我目光所至,金性光辉照耀之下,心魔无所遁形。 王沂河好似抓小鸡仔一般轻轻松松地从自己的识海之中,将这心魔抓了出来。 这心魔浑身颤抖,怕的要死。 自从【魇落两极天魔本尊】横空出世,明彩真人以此法定住真仙成就最后一难以来,心魔于问心劫时便会有莫名之力自无量量处降下,使其升华为“天魔”。 可在心魔大致成型之时,便会有这世上诞生的第一只天魔,即明彩真人心魔所化,称作“他化自在天主”,亲自规划的一份传承降下。 里面不仅仅控制了在问心之劫后的力度,更是规定了在宿主真仙成就之后必须离体而去,归于【色界】,不得有半分纠缠。 此举将无形无质之心魔升华作有形之天魔,不仅保留了于“心”之考验,更是划定了问心之劫的强度上限,使得不至于某些天纵之才死于自己心魔之手。 更是给了部分散修一个机会。 当然,难免有人诟病说乐庭道首以此法控制诸有修行者的晋升之阶,成全其莫大权势,毕竟祂乐庭一系的弟子根本不用过三劫便可登仙这也是事实。 殊不知于明彩这等存在而言,未成真仙的这些修行者,连蝼蚁都算不上。 总之,在他化自在天魔主降下的传承之中,有一部分刻意说明,乐庭弟子乃是“主人家”,必须下狠手。 这些乐庭弟子的心魔不知道的是,但这其实是在叫祂们自杀,毕竟能成为乐庭弟子的,全是狠角色,自有三劫以来,就没有乐庭弟子栽在心魔上的。 因为人家是先渡劫,后成仙,乐庭弟子是反过来的,祂们踏入修行的第一步,就是登仙。 因此,王沂河的心魔在刚刚成型之时,就已经感知到了王沂河身上浓浓的【非想名箴】与【奇想斋妄言录】的气息,祂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了。 可是,伟大的他化自在天魔主,您来给卑微的祂解释一下,这一道不朽金性是什么东西啊? 没听说过有人到了金仙心魔才成型的吧? 崩溃了,祂真的要崩溃了! 哪怕祂在被王沂河捞出来的一瞬间,得莫名力量灌体,成就天魔之身,获得了诸般手段,却也不觉得自己能与一尊金仙掰手腕啊。 王沂河可不会管祂如今绝望的心情,见这天魔张嘴,似是要说些什么讨饶的话,王沂河干脆直接将那一团被浓缩成【魇落两极天魔本尊】注解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标点符号的“正负面情绪”所凝聚的精华,直接从这只天魔的嘴里塞了进去。 原本浓缩到极致的精华,在进入天魔体内,被王沂河抹去其外面的禁制之后开始迅速膨胀,这毕竟是一整个大世界孕育的资材,哪里是祂区区一介刚刚诞生不久的天魔可以承受得了的。 好在【太明如此观正要】中介绍的方法简单粗暴得很,毕竟是为金仙级数准备的法门,其中条件也是只有金仙才能达成的各种操作。 王沂河直接将这天魔的口鼻,耳眼,甚至于下面的那两个洞,以及周身毛孔悉数封住,使其彻底隔绝内外,好似一个没有口鼻的瓷娃娃。 天魔本就是自修士心绪所化,因而心魔之皮本就是用来约束这些情绪的绝妙容器,至于这个容器会不会被撑坏嘛,就要看王沂河的手段了。 第268章 太乙 其实,王沂河用如此粗暴的手段,也夹杂着一丝发泄的意味。 毕竟祂家人失踪,想找纣绝阴天与颛顼麻烦皆不成,心中已是郁气十足。 这个时候突然到手一个沙包,若不好好发泄一番,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了? 不过发泄归发泄,该做的事情,祂也是一点没落。 一方大世界所孕育的情绪,绝非一个刚刚诞生的天魔可以囫囵吞下的,其整个身体好似气球一般迅速鼓胀起来,眼瞅着就要超过其膨胀的极限,稍有不慎就是轰然爆炸,满天开花的下场。 好在王沂河早有准备,他塞入天魔体内的不仅仅是那一团庞大的正负面情绪,更是带上了自己的已受不朽金性加持过的法理,这一丝法理在进入这天魔体内之后,眨眼间便扩散开来,迅速布满了这只天魔的全身。 这下子,哪怕是祂想自爆,那也是做不到的。 此外,【太明如此观正要】中,关于在造就太明身之后的控制问题,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是以莫大伟力直接摧枯拉朽般摧毁这天魔的意识,分化自己神魂,取而代之。 这另一种嘛,自然是“仁慈”地保有天魔的意识,施以种种手段,布下多重枷锁,如此而成的太明身,不似身外化身,倒是更像牵线木偶,高等级的傀儡。 这两种法子,各有利弊,前者使得太明身完完全全是自己的一部分,合而可为“护身神”,分而便是座下神将。 而后者,哪怕你对你自己的手段再怎么自信,也不可否认,有反噬的可能,哪怕这个可能性并不高,那也是有的。 不过至少这种方式,可将太明身与自己本体作分割,必要时刻,可做弃车保帅之举,或是做些危险之事时,可作差遣。 巧的是,王沂河马上就要去做一件,颇危险的事,哪怕金性傍身,合该不朽不坏,祂却也无法断定,自己一定能从那所谓【母众】手中,夺回自己的家人,然后全身而退。 不过,在【太明如此观正要】后,由几位修炼者的注释中写明,这关于操控太明身方法的选择,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抉择,它是有讲究的。 这个选择,关系到两条道途,以分魂入主太明身之法,会以此为始,逐渐斩去除本我之外的冗余,分化出无数他我,将诸有之内自己的同位体取而代之。 这一种认为必须保有自我的“纯净”,必须剔除日夜间积攒的,外来的肮脏。 唯有以极致纯净圣洁之身,方可叩问大道,得窥道途。 第二种,则是认为诸我皆是我,我身自是完美无瑕,无有一丝一毫多余之处,自入世间以来的一切经历,才构成了如今之我,失去任何一部分,那就都不是“我”了。 怎么说呢,在【太明如此观正要】的注解中写道,这两种“道途”,皆有其可取之处,但是又不完全正确。 首先,“大罗不可证”,必须达成大不可思议,方可一窥大罗妙境,而无论是分化诸我,还是万我归一,显然都不够“不可思议”。 大罗,既是一,也是万,而非仅仅是一,或者万。 但这并不是说这些有大智慧的先贤分化出来的这两条道途,就没有用了,事实上,祂们也清楚大罗成道的不可控性,因此这两条道途所指向的,不是大罗。 而是祂们,那些无望大罗,又自诩天妒英才,惊才绝艳的积年金仙,在极为漫长,枯寂,看不见尽头的岁月中找到的,处于金仙与大罗之间的一个“中间态” 被祂们称作“太乙”。 太乙金仙。 王沂河起初以为,这个所谓“太乙”应当类似于赤县大明所谓的“近仙”是在无法突破真仙的情况下,对于真仙的准备。 然而很快祂就发现,祂错了,大错特错。 太乙是金仙与大罗之间的中间态这种说法,是几位太乙的说辞,让王沂河误以为,太乙是与近仙一般,类似于金仙极境的存在。 然而事实恰好相反。 在后面,这位不知名注释者的注释中,这太乙事实上对标的是大罗! 至少在境界顺位之上,太乙确确实实是比金仙高出一个级别,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历史上竟然有太乙,击败大罗的情况,固然那尊大罗彼时并非完满,可这也足可以称作是壮举了。 与作为不可能的大罗完全相反,太乙,作为“人”创造的境界,乃是“人”为创造的可能。 太乙代表着可能这件事,在那一位太乙击败大罗之后达到了顶峰,那意味着祂击破了“不可能”! 这其实并不简单,因为这意味着王沂河要做出抉择,如果祂有意大罗正途,那这两种方法对于祂来说,都无所谓,可任凭喜好作选择。 但如果祂认为自己无望大罗,那此刻所选的,就不仅仅是太明身的控制方法了,而是自己日后的太乙道途。 由于太乙虽然看似对标了大罗,但实际上,那其实是走歪了,甚至是走反了的道途,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虽然大罗本就是一件不可能之事,可一旦走上太乙道途,就是完全放弃了证道大罗的可能。 实际上祂做不了这个抉择,原因也很显而易见,祂身上可背着一颗大罗道果呢,祂有选择吗?没有。 只是至少,祂认识到有这么一群存在,凭借一己之力打破了大罗的神话,使得太乙这个代表了可能性的境界,在诸有站稳了脚跟。 不过,这太乙的两条道途,的确是影响了王沂河对于控制太明身方法的选择。 祂对于那一条诸我归一的路很是认同,至少祂认为走到今日这一步,形成如今的性格,祂的每一段经历,每一份友情,都是必不可少的。 无论怎样的祂,都是祂,祂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自己,更不用说是分化出无数个“我”了。 要知道,“我”之间,不是没有可能出现分歧,到时候被“自己”反噬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经此考虑,王沂河决定保留这只天魔的意识,只是要以何种手段进行约束,却也是一个问题。 第269章 晦明观止 王沂河的手段早就已经隐藏在把那一团正负面情绪硬塞入这只天魔嘴里之时,与那一团情绪一同进入了这天魔体内。 可以说,看似粗暴的举动之内,其实满满都是细节,那天魔的注意力,全在对于自己的宿主是个金仙的恐慌,以及大难临头的恐惧之中,再加上这庞大情绪炸开之后,给祂带来了从肉身到灵魂的,让其几乎都要失去意识的痛楚。 这只天魔哪里还有闲心注意到王沂河夹杂在这其中的手段。 再说了,就算祂发现了王沂河的手段,又待如何?祂还能反抗,还敢反抗不成? 王沂河准备了三道手段。 首先是【非想名箴】,祂以此删除了这只天魔心底对王沂河的恨意,及反抗情绪,并且删掉了这天魔“以任何直接或间接形式对王沂河造成伤害的可能”,这件事其实在真仙成就的时候祂就可以做到了,但是在寻得真我之前,祂还做不得这么细致,容易删掉些别的什么东西,造成不必要的后果。 但是现在,祂可以用【非想名箴】做到极其细致的操作,仅仅只是删掉一个念头,甚至删除日后反抗自己的可能性,竟只能算是信手为之。 第二道手段就很简单了,是在【太明如此观正要】中所记载的禁锢手段,这手段与【非想名箴】的“减法”不同,它是“加法”,是给天魔加上三道枷锁:服从主人的一切指令,不可对主人起恶念,不可以任何形式伤害主人。 这三道枷锁互相独立,但又互相影响,互相勾连,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善的体系,哪怕这天魔能突破其中一道枷锁,其余两道也会顷刻间全速运作,禁锢其从灵到肉的一切。 而且,颇有些古怪的是,这三道枷锁的名字,分别为“金箍儿”、“紧箍儿”与“禁箍儿”。 怎么这么眼熟呢? 这不就是西游记中,世尊交给观音菩萨的三件宝物吗?怎的成了【太明如此观正要】中用以约束天魔的手段,且是一整套三位一体的神通? 不过这倒也不重要,日后总有知道的时候,王沂河没有在这一点上有过多纠结。 祂布下的第三道手段,也是来自【太明如此观正要】,如果前两道的目的是约束日后会成为太明身的天魔,这最后一道手段,就是为了在日后这天魔当真有莫大机遇,破除,或是绕过王沂河的种种禁制之时,王沂河能直接通过这隐藏得最深的一颗“炸弹”直接将其“毁”去。 这个“毁”可极不简单。 这一颗“炸弹”名唤【晦明观止】,可将在王沂河激发之后,将其魂魄状态,重置回太明身刚刚造就之时,也就是那几道禁制与约束,最为有效的时候。 就相当于在太明身造就之时给其魂魄定下一个“存档点”以便日后重置。 如此循环往复,故曰”晦明“。 至于“观止”嘛,这法门的造主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得太过频繁,希望【晦明观止】永远只是一个底牌,不需要被触发,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由于【晦明观止】这道手段,实际上并不在这天魔的身上,而是被以大神通勾连了“太明正身”,它相当于是【太明如此观正要】这一整个神通的一部分,而且隐藏得极深,一般来说,除了王沂河这个造主,哪怕这只天魔日后把自己,也就是整个“太明正身”给拆咯,祂也不一定能发现这太明身体内居然还有一个隐藏开关。 这东西就要相当于是一个凡人穿上了\"外置永久性生物装甲\"之后,祂赖以控制这具装甲的手段就是与其脊椎骨相连的连接端口,可若是祂敢动这连接端口,主系统就敢把祂格式化,恢复出厂设置。 再说了,一个凡人还能把自己的脊椎骨抽出来不成。 天魔当然是能把自己的脊骨抽出来把玩的,对于天魔而言,这【晦明观止】就相当于那凡人随面临的状况,祂都不一定能发现这一点,更别提针对这手段做出反制了。 反正是从未听过乐庭的“太明正身”有反噬的,不算上王沂河自己的“节外生枝”,这样的两个手段,这天魔是插翅也难逃啊。 控制的手段既然已经备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分化这天魔肉身,要知道天魔的前身心魔本就是无形无质,化作天魔之后,被刻意保留了部分特质,哪怕被生生撕成两半,却也可以好似蚯蚓一般各自长成一个完整的个体,这便是可以将天魔肉身分化为二的原因。 也是为何这天魔被选作“太明正身”绝佳材料。 毕竟那位创造了【魇落两极天魔本尊】的大能,恐怕一开始就是为了这道【太明如此观正要】的神通而创造的天魔,因为难以寻得满足要求可承载情绪,既有形又可无形的材料,还要有一定智慧,既然如此,不若自己造一个。 因而王沂河从这天魔身上看出了满满的刻意,这一个让诸有修炼者头痛之极,想尽办法也要渡过的三劫之一,竟然仅仅只是为了一门神通而创造出来的“材料”罢了。 在将天魔生撕成两半之时,也要把正负面情绪拆解开来,但要各留一点,以全阴阳太极之势。 随后便要用特殊手段加持,将正负面情绪揉碎,分别化入被撕开的两具天魔之中,分别以正负面情绪造就太阳,太阴两具神君,而之前可以留在各自体内的那一丝对立情绪,既是为证阴阳太极图,更是保证两大神君功成之后,还能合二为一,成为太明正身的联系之一。 至于另一道联系嘛,那就是本身为一体的天魔肉身,哪怕被撕成了两半,那也是有一点藕断丝连在的。 这其中的难点只有一个,就是在撕裂之时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泄,一旦有泄露,正负情绪原本完全等同的状态就会失衡,轻则神通失败,造出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重则这些情绪在天魔体内失控,直接将其摧毁。 那样的话在王沂河孕育出新的心魔之前,祂是无法再来一次了。 第270章 太明正身 待王沂河自【应在要旨】中出来之时,身后赫然多了两道身影。 一道白袍胜雪,面若冠玉,神态温和,眼角始终擎着一缕笑意。只可惜,祂的瞳孔瞳仁却皆漆黑如墨,给祂添了一丝挥之不去的邪性,纵使祂面带微笑,却依旧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另一道则恰恰相反,玄袍在身,亦无半点点缀,神色清淡冷漠,生人勿近。其瞳仁瞳孔却是好似极品的白玉,散发着一丝温润和煦之气息,亦是稍稍调和了一番其整体的冷淡模样。 这便是王沂河方才功成的【太明如此观正要】,分别为太阳、太阴神君。 王沂河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刚刚完成的杰作,念头稍稍一动,便见这两大神君生出惊人变化来。 白衣的太阳神君光芒大放,亮却不刺眼,反而给人一股舒适之感,而黑衣的太阴神君却好似黑洞一般开始吸收周边的光亮,深邃如渊,令人不敢直视。 此二者并非在相互克制,太阳神君的光华主动进入太阴神君的黑暗之中,而太阴神君也有部分黑暗被太阳神君的光华所消融。 此二者是在相互融合,相互转化。 待片刻过后,王沂河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全新的身影,其身上的长袍为黑色,却饰有大片大片的白色纹路,好似一张做成了衣服的太极图。 其肌肤洁白似雪,却有黑色的奇纹攀爬其上,密密麻麻,所占面积绝不比雪白的肌肤少。 其左瞳孔瞳仁,为一黑一白,右眼,却是一白一黑,相互逆转,绝对相等。 这才是【太明如此观正要】的至高杰作,被称作“太明正身”的绝强道身。 王沂河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这太明正身体内的正负面情绪所画太阳太阴之力,是绝对的势均力敌,完全相等,并无相差哪怕一厘,因此二者间泾渭分明,互不侵犯,相互合作,完美共存。 说明王沂河的操作很完美,没有在撕开天魔之时,让一丝一毫的正负面情绪脱逃,也说明女娲并未坑害王沂河,在这一团情绪中做手脚。 王沂河在使用之前当然是检查过的,祂自是看不出半点问题来,但是鉴于对方乃是大罗道真,若是有何手段,祂区区金仙自然是两眼一抹黑,因此王沂河在操作过程之中,始终保持着一万分的警惕,生怕有何错漏。 如今看来,当是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随后,这太明正身上前一步,王沂河亦是向祂靠近,在接触到王沂河之时,这太明正身好似从可以触摸的实体化作了虚影,眨眼睛覆盖在王沂河的身上,成了一道莹莹的光晕。 这正是太明正身其中一种颇为重要的用法,除了当作法外化身,如臂屈伸,如趁手兵器,征战于外之外,还可以护持于内,与本尊合。 此番施为,此太明正身等若傍身法宝,借助于此,王沂河既不需要头疼于那极庞大的正负面情绪,哪怕此二者已化作太阴,太阳法力,可其本质依旧是不计其数的正负面情绪,哪怕王沂河身负不朽金性,可直面那般庞大的情绪带来的压力,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可以避免的事情,何必如同莽夫一般直直冲上去呢? 所以,直面正负面情绪冲击,整日处于冲击之下压力爆棚的是天魔,而可借此随意驱使太明法力的却是王沂河。 有此压力在,这天魔哪里还有余力思考如何反抗王沂河呢?这又是隐藏的另一层枷锁。 受苦受难的是天魔,得好处的是王沂河,这一部【魇落两极天魔本尊】,这一门大神通【太明如此观正要】可以说是将“压榨”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王沂河总觉得自己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被挂在路灯上。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毕竟天魔自己都没意见。 对吧,天魔? 祂没说话,王沂河就当祂同意了。 全然不管这可怜的天魔仍沉浸在被突兀撕成两半的痛楚之中,以及在数量庞大的情绪冲击之下,而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相反的情绪冲击之下,祂根本没有余力去抗议王沂河的压榨。 接下来,终于可以用太明法力驱动【经轨日轮】搜寻自己父母家人的下落了。 王沂河一时间有些激动,只是身上逐渐翻涌的黑白色雾气提醒了,王沂河,若是祂放任自己的情绪波动下去,太明正身的力量会在此影响下扩散开去,届时旁的不提,脚下这颗星球恐怕会死得很干净。 去天外吧。 一步迈出,王沂河出现在星空之中,祂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伦纳德-柯伊伯带之外,这里已经是靠近太阳系边缘的位置,也是王沂河估算之下,哪怕在一会儿的操作中,祂由于操作不当而无暇约束自己的太明法力,这样的距离也不至于使影响扩散到地球,再加上有柯伊伯带的阻隔…… 至于为什么说柯伊伯带能有效阻隔自己可能会溢散的法力嘛,因为祂在来到这里之后赫然发现,这整个伦纳德-柯伊伯带居然是某个庞大阵法的一部分。 而且仅仅只是其中一个阵眼! 虽然王沂河暂时看不出来这个阵法的效果,一来这只是其中一个阵眼,二来,王沂河现在也没有闲心去细细钻研这样一个庞大阵法的效用。 至少在找回自己家人之前,祂没有这个心情。 只是祂也暂时留了个心眼,因为祂在发现这是一个阵眼之后,赫然发现自己似乎与这个阵眼有那么一丝丝看不见摸不着的联系,这太奇怪了。 自己所在的星球,不!是恒星系是一个阵眼,这就已经足够古怪了,竟然还与自己有联系?王沂河心中警铃大作。 只是祂也只是仔仔细细多看了两眼,就也不再管,毕竟自己都出来了这阵眼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阻止祂,或者拉祂回去,如此一来,祂自然是只能暂时放下此事。 王沂河轻叹了一口气,祂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某本书中的主角,怎么目前为止遇到的每一件怪事都好像与祂有关系似的。 第271章 母亲?! 王沂河原本戴在手上的金镯在太明正身附体之后便开始躁动不安,有清脆的声响从分明没有装铃铛的金镯上传来,声音悠远而空灵,让人为之沉醉。 王沂河立时放开对这【经轨日轮】的约束,此宝轻巧地从王沂河的手上脱落,眨眼间膨胀开来,于王沂河的身前化作了一座好似天动仪一般的物什,但要更加复杂。 由外至内,共计十二万九千六百道圆环,层层叠加,各自以各自的速度,方向,围绕最中心的那一颗琉璃小球旋转。 好似一座精密的仪器。 没错,在王沂河看来,这好像是一台极为精巧的计算机,而【太明如此观正要】就是这台计算机唯一的密钥,王沂河使用这密钥打开这台计算机之后,祂就自动连接上了赤县大世界这个“网络”。 这便是【经轨日轮】可观本界一切,可知过去未来的原因,祂可以通过世界本身了解当下整个世界的全部信息,因此而展现出世界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王沂河本来像是拿到了一个新玩具一般,迫不及待地要通过这个在完全展开之后,堪比整个太阳系大小的【经轨日轮】寻找自己家人的下落。 但是很快祂便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疑惑地看向了身边的太阳系,准确地说是赤县星。 赤县星围绕着太阳公转,而太阳系位于银河系第三旋臂-猎户旋臂,而银河系的所有天体围绕着银心进行旋转,银心要么是一个质量极大的物质团,要么是一个黑洞。 这是在大明的网络上可以查到的内容,也是王沂河此前所认为的。 但是现在,王沂河赫然间发现,看似围绕着太阳进行公转的赤县星,是不动的,实际上是整个世界在围绕着赤县星进行公转,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系统,如果不是站在整个世界的角度进行观测,根本发现不了这一点。 古希腊的地心说,居然是真的? 这是不是也太抽象了。 怪不得纣绝阴天将这个世界称作“赤县大世界”,王沂河本来以为对方是顺着自己的意思称呼的那颗星球,毕竟对于彼时的王沂河而言,那一颗星球就是世界本身了。 只是王沂河没想到,纣绝阴天什么身份?祂口中所言的这个世界,就应当是整个世界没错。 这个赤县大世界,还真是以脚下这颗星球来命名的呀? 如此一来,这个阵眼,就应当不是某个大阵的其中一处微不足道的阵眼了,而是最中心的阵眼本眼! 这样说的话,看来这颗星球,应当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才对吧! 再不济,作为整个世界的中心,能约束这个世界围绕着其公转,这颗赤县星的质量,应该是大得没边才对啊! 王沂河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直觉,自己的家人,恐怕还在赤县之上。 祂双眼放光地看向远处的赤县星,通过【经轨日轮】的加持,整个赤县在祂的眼中毫无秘密可言。 果然如此。 这颗看似普普通通的星球,竟是被人以大神通折叠了大部分的土地,如今能看到的,不足其原本伟岸模样之万一,甚至于说现在的赤县星之于其原本的大小,可能只是一个岛,或者说,是一个小礁石,可能更贴切一些。 借助【经轨日轮】之利,王沂河得以以高层视角观测到被折叠的赤县星的一切,那位大神通者使用的手段堪称绝妙。 祂不仅仅是将赤县星以乾坤手段折叠其庞大的土地,更是将其中部分折入了过去,亦有部分被置于未来。 其中更有部分巧思,赤县之上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皆有可能是被以大法力拆分的一方世界。 还真应了那句“一花一世界”的偈语。 但这些曾经赤县的一部分,如今哪怕被拆分,却依旧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使得整个被折叠的这一部分,其中方向错乱,时间错乱,相比起来,王沂河在东昆仑中的见闻,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王沂河若是没有【经轨日轮】在手,贸然进入其中,恐怕也会迷失,不过祂倒是可以暴力破局,直接凿穿一切,虽寻不着路,却困不住祂。 只是哪怕以王沂河的见识,也能看出,对方将简简单单的一个世界,改造成如今这副模样,自有其深意在,恐怕与太阳系这个阵眼,关系匪浅,其中结构虽错综复杂,且看似杂乱无章,但在王沂河眼中,却处处散发着一股道韵,好似浑然天成, 而在洞穿赤县奥秘之后,王沂河赫然发现,就在自己家所在之地,折叠了一个处于整个折叠世界最深处的世界,这一方世界非常地单纯,仅仅只是保存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只是这座宫殿似乎失去了自己昔日的色彩,一切的一切,皆为毫无特点的灰色。 从天空到大地,从草木到砖瓦,从梁柱到宫墙,皆为这般灰扑扑的样子,黯然无光,压抑,且沉闷,哪怕并未进入那个世界,王沂河也产生了一股由内而发的窒息感。 但这座宫殿并未完全失去祂的色彩。 有一个人坐在这座宫殿最中央的王座之上,一身雍容华贵的宽袍大袖在周身,乃至座下御座灰蒙蒙的色彩衬托之下显得格外华丽,其人长发以一青色簪子高高束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感觉。 王沂河起初看祂的脸很是模糊,可心中莫名产生的一种直觉让祂仔仔细细地盯着对方的脸看了数息,就那么一刹那,让王沂河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自己的母亲,陶知悉的脸。 可那张脸上的神情冷漠得不似凡人,而且祂分明是知道王沂河在看祂,甚至隔空与王沂河对视了一眼,甚至于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想法,可这像极了嘲讽,深深地刺激到了王沂河。 王沂河一时没忍住,一巴掌拍在身边的【经轨日轮】上,不仅拍停了其最外面的那个环,更是抠下来一块,可见其心中的不平静。 那究竟当真是自己的母亲,还是...... 第272章 意外 “阻止祂。” 女娲早在王沂河尚在构建太明正身之前就已经从赤县的夹缝中找到了这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异样。 自那以后,祂便一直关注着王沂河,直至王沂河当真在数息之间就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该夸赞祂是拳拳孝心吗? 女娲轻叹了一口气。 “珍珑局的阵眼,不能在今日被激活。”女娲斜眼看向就在王沂河不远处,始终观望了全程,却在收到女娲的法旨之后一动不动的纣绝阴天。 这一只始终对祂言听计从的猫儿,自女娲成道以来,第一次以沉默来回应了女娲的旨意。 但是,哪怕纣绝阴天壮着胆子违逆了女娲的法旨,可当女娲的视线放在祂的身上的时候,祂却不得不做出应有的回应。 “您是想让小神与祂正面对上吗?”纣绝阴天苦笑道,“我若是能阻止祂,能把祂安抚住,何故要等到现在呢?” 确实,纣绝阴天要是能安抚住王沂河,早该在那王氏庄园废墟就可以把王沂河劝住了,当时祂不行,如今让王沂河见着了自己的母亲,就更不可能劝得住了。 女娲并未强压纣绝阴天,而是神色平静地吐出一句让纣绝阴天脸色大变的话来:“赤县神州并非珍珑局的阵眼,珍珑局的阵眼,从始至终便是明彩自己。” 也就是说,眼前看似是阵眼的赤县神州,实际上只是一个幌子。 那女娲方才所说的,“珍珑局的阵眼,不可以在今日被激活”指的是…… “也就是说……” 纣绝阴天“嗖”得一声蹿了出去,竟是后发先至,将王沂河拦在了赤县星外,地月之间。 而女娲却并没有因为纣绝阴天已有所动作而停下自己的嘴,祂的话依旧清晰地出现在纣绝阴天的耳中。 “王沂河想要走向那座【玉虚宫】,无论是沿着当年的留下的路径,还是借助那【非想名箴】暴力冲关,都相当于在重走昔年明彩旧路,只是,这条路不仅仅是路,也是一条法轨,一道仪式。” “当祂顺着这条路走入【玉虚宫】,沉寂了数轮的阵眼顷刻间便会被激活,明彩道果即刻就会被接引到这个世界。” 但实际上哪怕女娲不说,纣绝阴天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否则就不会火急火燎地蹿出去了。 纣绝阴天在女娲座下的已不可用时间计数,自问对自己这位老东家的了解颇深,应当不至于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既然王沂河这个人才是珍珑局的阵眼,当真被祂走入昔日的赤县神州,行至明彩真人成道之地,正如女娲所言,届时这阵眼必当被激活,而明彩真人道果降世就是可以预见的了。 大罗道果降世,若是其主人不在,没有真人提供其成型的资材,便只能吸收真界的一切,以供其成型。 赤县大世界,便是这一轮钦定的唯一真界! 而大罗道果,唯一一条被探明的有迹可循的条件,便是只有在真界之中,才会出现那唯一的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机会。 可化假为真,便是真界被称作真界的原因。 而一旦明彩真人的道果降世,且先不说女娲是否愿意看到明彩真人在这不正确的时间降临诸有,便是纣绝阴天也不想见到那样的场面,这意味着祂手上的【昆仑】,以及所谓的四大成就在本轮彻底失去了作用。 毕竟唯一真界诞生的周期极长,更是需要符合诸多困难的条件,算算时间怎么也得等下一轮,而在明彩真人道果吸收真界之后,明彩真人自己便能起到唯一真界的作用这也正是其作为内定的三都地道首应有之责任。 也只有唯一真界才能以一界之力供给大罗道真之道果使其成型,若是在其余诸界,恐怕不吞噬个把节点,无法成事吧? 当然一般而言,正常的大罗道真降世早已勿需这些类似于“祭品”的操作,太伤诸有的存在性了,自会有存世大罗做出合适的布置,将其接引入界。 明彩真人的道果,本该由那位赤县水君布置仪轨接引,那位真人虽遭不测,草率归寂,也该由后继令主或知主接下此时,也就是自家尊主,只是不知女娲作何想法,至少纣绝阴天至今没见着女娲的布置。 而如此一来,相较于女娲,纣绝阴天更加不想看见明彩道果降临,毕竟夜长梦多,真若是等到下一轮,祂能不能保住这【昆仑】都难说,届时这成道之机,保不齐就成了烫手山芋,诸有之大,隐藏于暗中,觊觎这以生死成道之途的老阴逼们,可不在少数,若是纣绝阴天做事不够迅速,不够稳当,保不齐就给祂们做了嫁衣。 王沂河见着突然出现在身前拦住自己的纣绝阴天很是惊讶,毕竟自己能寻着母亲的法子都是对方给的,而在自己方才施法之时,王沂河也一直知道纣绝阴天在暗处窥视。 只是以祂的道行,发现不了远在离世之廷,仅仅只是降下了目光的娲皇大尊罢了。 因此,明明数息之前还在一旁悄然窥视,甚至连一丝要冒出头来的征兆都没有的纣绝阴天,到祂动身之时却火急火燎地出现在自己身前...... 这又是怎么个事儿啊?纣绝阴天尊者? “让开。”虽然嘴上说着让开,可王沂河却未停下自己的脚步,直直朝着赤县星的方向飘去,速度也不快,但带给纣绝阴天的压力却不小。 此举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同时也给了纣绝阴天解释的机会。 实在是那处黑暗宫殿,自己的“母亲”,从姿态,到神情,都太过不对劲,祂何其了解自己的母亲,那是一个有些胆小,时常抱怨生活,但深深地爱着自己的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 怎会如此,雍容华贵,却又冷漠如高天之上的神祗? 王沂河本能地感觉不对劲。 而纣绝阴天从暗中窥视,到陡然冲至祂身前阻拦祂,在此之间有明显的割裂感,显然是收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让对方不得不出面阻止自己。 是女娲吗? 说说吧,纣绝阴天。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第273章 失智 “那处灰暗的宫殿是明彩真人成道之地,【玉虚宫】,你若踏入,体内道果顷刻间便会成型,跳过中间过程,无视一应条件,直接降世。“纣绝阴天见王沂河虽未停下脚步,可也慢了下来,心里也明了其意思,连忙以极快的语速将利弊给王沂河讲清楚。 当然,祂并未说全,把有关自己利益的部分隐去,搞得好像全心全意地在给王沂河考虑一般。 而且若无女娲首肯,祂再如何也不敢把王沂河就是阵眼的事情告知的,这一点实在是事关重大,祂可没这个胆子自己做主。 因此,祂只得拼凑出了一个看起来颇合理,且与真实结果相同的理由,只希望王沂河能一如以往,多少信祂一句。 只可惜王沂河早已看穿了此人惯会利用信息差来拿捏自己,对于纣绝阴天如今所言,祂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我为何要信你?” 只是,任王沂河嘴上如何生硬,可祂身体却很诚实地停了下来,只一双眼睛却是格外仔细地隔空看向那座【玉虚宫】。 其实祂心中还是信了的,在望向那座灰蒙蒙的宫殿之时,祂心中产生了一股想要在上面涂抹色差的欲望,此欲望不知来由,且尤为浓烈。 王沂河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否则仅凭纣绝阴天一面之言,是不足以让王沂河停下来的。 “你不需要信我,你只需要信你自己就行了。” 祂知道自己对那【玉虚宫】有非同寻常的感应! 王沂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只是,纣绝阴天说得对,自己并不需要相信纣绝阴天,在见到那【玉虚宫】之时,心中念头之所起,边足以佐证此事。 只是,祂不甘心。 眼瞅着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还是最最重要的母亲,祂怎能放弃。 如此想着,王沂河眯起了眼睛,看向纣绝阴天,使得后者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寒意。 “不对。”王沂河的语气异常冷静。 什么不对? 纣绝阴天神情愕然地抬起头。 “这可以是娲皇陛下令你来阻止我的理由,可绝非你如此举动的原因。”王沂河道,“你太急了,可莫要跟我说,你如此火急火燎,是娲皇陛下的要求。” “我不信。” “我可从未见你这副模样,让我猜猜,这里面关乎到你自己的利益了?而且,还不少。” 纣绝阴天瞳孔猛地一缩,虽然表情被祂硬生生控制住了,没有太大变化,可就这样细致的变化,却还是让王沂河给捕捉到了。 “看来我猜对了。” 未等纣绝阴天反驳,王沂河就直接将这一点盖棺定论。 惹得纣绝阴天不得不咬了咬牙,道:“你不就是想要母亲吗?我去想办法把祂给你带出来。” 这回轮到王沂河错愕了。 祂随即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看来这里面与纣绝阴天有关的利益,恐怕比祂想象的要高了很多啊,竟能让对方以身犯险! 毕竟哪怕无关什么明彩真人成道地之事,光这赤县星被折叠的那一部分,其危险之处就已经非同寻常。 更何况那处【玉虚宫】,一看就非同寻常,光那不正常的色彩,就让人不得不警惕一二。 能让对方主动提出要以身犯险,如此积极模样,甚至都没借此找王沂河要好处,可见其中端倪。 要知道,至少明面上来看,最为心急的应当是王沂河才对,可从纣绝阴天的表现来看,祂好像比王沂河自己更想去那【玉虚宫】把王沂河的母亲带出来啊。 祂太急了,这引起了王沂河的警惕。 只是,这边纣绝阴天夸下海口,女娲的声音就适时地在祂的脑中响起。 “我很好奇,咱们的罗酆六天之首,要如何带回一只‘母众’呢?” 女娲这一句稍带讽刺的话惊醒了纣绝阴天。 是啊,在王沂河眼中,那是祂的母亲,可无论是女娲还是纣绝阴天,都清楚地知道,那是一只“母众”,而且这只“母众”身处如此关键的地界,摆明了是在引诱王沂河过去。 对方想要针对的,是王沂河,还是明彩真人呢? 若是后者…… 总之,纣绝阴天如此大包大揽地认下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其结果如何,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只是不知,介时纣绝阴天什么都带不回来,该如何与王沂河交代呢? 女娲自问给纣绝阴天谋划这般日久,可不是为了让对方如此犯蠢的。 纣绝阴天咬了咬牙,在识海之中向着女娲抛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 “小神依稀记得,尊主起先差遣小神随侍明彩真人此世身左右时,曾与小神说过一句话。” “尔敢!”女娲饱含怒气的声音在纣绝阴天脑中响起。 盖因女娲所说的那句话,放在今日情形,实在不妥。 “今令汝随侍明彩此世身,可将其当做大罗在世,一应知识,信息,其旦有所问,汝自决之。” 这一句话,放在今时今日,摆明了纣绝阴天意图将王沂河父母事告知于祂,而这件事,祂们本该还能继续拖延些时日,如今却是被纣绝阴天直接给搞砸了。 怎么,你自己搞砸的局面,如今却要让女娲来负责? 毕竟,到目前为止,谁都看出王沂河对其家人之感情,若当真猝不及防告知其真相,祂会发什么疯,还真是难以估算的。 因此,纣绝阴天于自己成道之机前,如此不智,这让女娲理解之余,却也是恨其不争气。 只是事到如今,祂已经无法再端坐于离世之廷,安然端坐了。 王沂河赫然发现,纣绝阴天在说出那句要替祂去找回自己的母亲,祂尚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之时,对方的神色却在这一瞬之间发生了剧变,那好似蔑视一切的冰冷神情,哪怕是今日的王沂河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对方像是第一次见着王沂河一般,双眼死死地盯着王沂河,比之王沂河那次被纣绝阴天一口吞下,首次直面来自金仙的压迫感,要更为恐怖。 如渊似海,如天倾之势。 娲皇大尊? 第274章 否决 其实在纣绝阴天身上气势剧变,那不似在人间的感觉,王沂河就意识到,不仅自己进不得那片被折叠的世界,恐怕纣绝阴天也进不得。 毕竟这位娲皇,是在纣绝阴天说出那句要代祂进入赤县之时,王沂河尚在思索,眼前这位堂堂金仙成就,积年的老神祗,就换了内胆,为人操偶,毫无神祗的尊严。 而且此番变化发生得极快,几乎就在纣绝阴天话音刚落之时,王沂河可不信纣绝阴天上一秒还在安抚自己,要以身代己入这【玉虚宫】帮自己找回母亲,下一秒就会主动接引女娲临身。 也就是说,女娲降临一事极有可能是在纣绝阴天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为之。 哪怕此前女娲可能在纣绝阴天身上留了些手段,可能让纣绝阴天这等,明明身负不朽金性,乃积年的金仙成就,竟是毫无反抗之力,悄无声息间其身体便换了主人,无论如何来看,这都太过吓人了。 此番直面大罗的伟力,让王沂河不得不联想到了自己身上,今日纣绝阴天在面对女娲的降临毫无反抗之力,明日明彩真人就能让自己消失得不明不白。 没逝,下辈子注意就好了。 王沂河脸色略有些发白,女娲一眼就看出,这应当是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不过这也是事急从权,祂若再不干涉,便当真不知道纣绝阴天这个蠢货,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女娲如今也只能怪自己考虑不当,竟是没想到纣绝阴天面临事关其成道之机面前,会如此失智,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纣绝阴天毕竟曾经几乎成事,如今竟能有第二次机会,心态失衡,也就可以预见了。 而且,女娲也无法解释,说你不用担心?自己能入主纣绝阴天身体如入己身,是因为自己起先在纣绝阴天布置了手段?女娲倒还不屑于骗一个娃娃。 毕竟事实是,在大罗道真的眼中,这些金仙成就的肉身,还真是如同商场里的衣服一样,随便试穿,恐怕也只有那些太乙,凭借自身与大罗截然相反的可能性,可抗拒一二,能让祂们正视了吧。 只是这样的话,祂自然不会说出来,毕竟祂此行的目的是安抚王沂河,而不是恐吓祂。 “恭请娲皇陛下圣安。”王沂河强压住自己心中的不安,主动点破自己所看出来的,毕竟若是此时露怯,只会让人平白看不起,倒不如主动点破,也是意图让女娲高看自己一眼,想要尝试再争取一次。 “你很不错。”女娲点了点头,能这样站在制高点点评明彩的机会可不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祂自然也是万般享受其中。 不过,祂依旧对于自己那个猜测念念不忘,只是王沂河表现得太过天衣无缝,就好像祂当真是那个侥天之幸得了明彩道果的幸运小子一般。 但王沂河表现得越完美,祂就越怀疑,这样的怀疑在纣绝阴天未能从瑶庆嘴中得知明彩真人拜入乐庭门下之前的名字之后,越发地加深了。 只是哪怕祂心中再怎么怀疑,可在差使纣绝阴天试探了一次之后,即便今日亲自驾临,却也不会再节外生枝,这便是规矩。 假设王沂河当真如祂心中所想,是那一位明彩真人,既然对方选择隐瞒,自是有其用以,如非必要,在第一次试探失败之后,不可进行后续动作,甚至还要在可行的情况下,予以掩饰,这是诸真之间的约定。 但既然女娲无法断定王沂河的身份,那么这小子在表现出要重走明彩昔年圣路,以及接触“母众”的情况下,祂自然是不得不亲自出面调停局势,这两件事无论发生哪一件,都是祂无法接受的。 祂,明彩以及盗山贼三位最古真人,除非其中一位归寂在即,局势不稳,方会由在世的这一位想办法将下一位轮班的接引入有,如此才会出现二尊同在的局面。 一如上一轮的盗山贼神秘失踪之后,正是其留下的后手引下了女娲。 而女娲本就对于那赤县水君指定由明彩接任三都地道首感到不满,这不仅打乱了祂们的排班逻辑,更是说明这些人不知道暗地里偷偷摸摸在搞些什么花活,还要瞒着祂。 什么无所不知,故为知主,祂看祂现在跟个瞎子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一点,恐也是女娲如今对王沂河的存在疑神疑鬼的原因之一。 “正如纣绝阴天所言,你不能进入【玉虚宫】,具体原因祂已经跟你说了。”不过,既然无法确定王沂河的本质,女娲就算是演,也要按照祂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子来看,这就叫做《演员的自我修养》,“至于这只蠢猫,祂也不行,明彩与我这猫儿有旧怨,旁的也就罢了,这【玉虚宫】中藏有一柄法剑,名唤【他噬十生剑】,猫儿胆敢进入【玉虚宫】顷刻间就会化为那柄法剑的养料。” 此时躲在自己识海深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识海中鸠占鹊巢的恐怖蛇鳞瑟瑟发抖的纣绝阴天浑身一抖,祂夸下海口的时候可不知道这一出啊,不过女娲的描述合情合理,倒也像是明彩真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祂连忙朝着蛇鳞行礼,感谢自家尊主的救命之恩。 “你有所不知。”怕王沂河不信,女娲继续补充道,“这【他噬十生剑】乃是你乐庭六传之一,与【非想名箴】同属非乐坊秘传,乃【非物·无有我卷】之下卷,是纯粹的杀伐护道法门,而且......” “不瞒你说,乐庭这门杀伐大术,是明彩专门创造出来对付我这猫儿的。” 纣绝阴天(神魂版)严肃地点了点头,这一点的确是真的,固然看起来很离谱,而且这一门神通乐庭金仙无人可将其炼至圆满,从而压制纣绝阴天,而唯一圆满的明彩,却不需要这一门神通就可以轻松拿捏纣绝阴天。 其被明彩列作非乐坊两大秘传之一,哪怕仅仅是入门,那也是杀伐无双,可入诸有杀伐之术的前列,只是不得圆满,拿捏不了纣绝阴天罢了。 第275章 威逼利诱 传说猫有九条命,而【他噬十生剑】可斩你十世,刚好比九条命多了个一,因而被认为是明彩真人专门创造出来用以让乐庭弟子对付纣绝阴天的手段。 结果对了,过程错了。 纣绝阴天的本质不是猫,而是处于生或死之间的“或”,祂是两种可能性的叠加,猫,只不过是其外在表现,绝非其本质。 而【他噬十生剑】可压制纣绝阴天的逻辑,也绝非什么可斩十世这样看起来极为可笑的说法,莫说是金仙成就,便是积年的真仙,哪个没有千百种手段,可活次数不计,也就是王沂河这种坐着火箭往上蹿的怪物,才会来不及准备自己的“退路“。 【他噬十生剑】之所以可以压制纣绝阴天,便是此剑可破完满之身,吞噬纣绝阴天身上的”生“,且一旦沾染,祂不仅吞噬当下,更是吞噬纣绝阴天过去身与未来身的一切生机,作为处于生或死之间的纣绝阴天,一旦生机被【他噬十生剑】吞噬殆尽,祂这个”或“顷刻间便会无法抑制地向死塌缩,最终从无法确定,无法观测的两种可能塌缩为一种,等若是破了无敌之金身,如此一来,便是从无法触及,变作可以想法子对付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纣绝阴天在金仙成就之中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只不过并不是说纣绝阴天战力无匹,无人可敌,而是其因自身本质原因,天生立于不败之地,可以说是碰都碰不到,甚至于无法锁定,这哪里能对付得了? 当然,【他噬十生剑】也没有那么超模,否则就以纣绝阴天这作死的性子,以及其与乐庭的恩怨,多的是人愿意花大价钱请动乐庭门下出手,早就被人偷偷摸摸摸上门宰了,哪里还能这般逍遥自在。 只有圆满的【他噬十生剑】才能精准地找到纣绝阴天,并且戳中祂,圆满之后的【他噬十生剑】一如诸多金仙法一般,亦有借鉴部分大罗特征,祂事实上并不是通过某种手段找到纣绝阴天,斩在纣绝阴天过去曾经”在“过之处,人为地帮助纣绝阴天达成”昔在“,当然,这个”昔在“纣绝阴天并不想要。 因此纣绝阴天除非是正面迎击【他噬十生剑】想办法挡住,而且只能一动不动像个王八,否则祂越是旋转跳跃,便越是给【他噬十生剑】留下更多的靶子,实为不智之举。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有一点子道德绑架的嫌疑,若是王沂河不同意,倒好像是祂在无视纣绝阴天的死劫,要逼迫纣绝阴天宁死也得帮祂找回自己的母亲一般。 可明明这是纣绝阴天自己应下的啊! 见王沂河咬着牙不发一言,女娲轻叹了一口气,祂其实无法理解王沂河这种浓重的情感,毕竟距离祂上一次做人,也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日子,作为高高在上的大罗道真,祂实在很难与凡人共情。 “我可以与你保证,你的母亲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个母亲,你其余家人也是一样,直至【母众】完全降临之前,祂们皆不会有任何变化。” 巧妙的诡辩,女娲的这句话自然完完全全是对的,毕竟王沂河的家人是真的一如王沂河记忆中一样,没有一丝丝改变,而且可以预见的是,直到若干年后【母众】降临,也不会有半点变化。 女娲没有说半个字谎话,但全篇皆是一个“骗”字。 再加上女娲这真诚的眼神,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感染力,让王沂河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个念头,并且逐渐落地生根,变得根深蒂固。 “眼前这位可是大罗道真,祂怎么会骗我呢?” 这样的念头不是来自外力的蛊惑,而是完完全全诞生于祂的潜意识深处,让祂逐渐坚信了这一点,并且还自己安慰了自己,在潜意识中将“不会有任何变化”与“没事”画了等号。 “这样,你若还是心有不安,我可以告知你【鲁阳戈】的线索,配合你手上的【丈今筹】,哪怕日后你家人当真遭遇不测,你也可以将祂们从过往的历史中捞出来。”女娲见王沂河的神色稍有缓和,立刻乘胜追击道,“如何?” “可是。”王沂河迟疑地皱了皱眉,祂知道女娲口中的【鲁阳戈】,与祂曾在西昆仑见过的的那一柄应当是同一把,纣绝阴天曾告知于祂,名器便可于诸有独占名号,而【鲁阳戈】可是非器,可那【鲁阳戈】分明已经断裂了啊,纣绝阴天更是以其仅剩的一点“时间”助祂破了真仙关窍,“【鲁阳戈】不是断了吗?”、 “于我等而言,曾经持有,便相当于一直拥有,只可惜那【鲁阳戈】一直为明彩所有,否则我现在便可取来予你。”女娲微微一笑,可言语中透露出来的独属于大罗的伟力,却是让王沂河瞠目,“昔年西昆仑一战,【鲁阳戈】的确折于昆墟,可明彩在那之后,于过往将其取回,由于非器的唯一性,那折断的【鲁阳戈】本质也回归祂手中的那一把,因而到你去时,便仅剩一点点残存的‘时间’了。” “我虽未曾持有过【鲁阳戈】,可我却知道明彩曾经的持戈天君,今在何处。”女娲道,“我会令我这猫儿与你同去,务必帮你拿到【鲁阳戈】,以作补偿,如何?” 说话间王沂河发现,即便祂依旧维持着【经轨日轮】的运转,可那被折叠的部分赤县星却变得朦朦胧胧,逐渐看不清楚,直至数息之后,彻底隐去。 想来,这正是女娲为了打消祂的念头,所行手段,真可谓是恩威并施了。 有的选吗,没的选,好在女娲派纣绝阴天与自己同行,祂有的是机会旁敲侧击对方不让自己进入那【玉虚宫】的真正原因。 毕竟在祂看来,纣绝阴天这张嘴,是没上锁的。 “谢娲皇。”压制住心中的疑问,王沂河恭恭敬敬地给女娲行礼。 其实这时候女娲已经走了,并且给纣绝阴天留下了一句话。 “机会给你准备好了,这次,可莫要让我失望。” 第276章 乐庭旧事 什么机会? 纣绝阴天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个烫手山芋呢。 眼见纣绝阴天肉眼可见地变得“温顺”起来,可王沂河却没有贸然提出疑问。 毕竟从方才的情况来看,这位堂堂罗酆六天之首,冥土巡狩,何等威风的阴神大尊,竟当真只是个玩物,而且,还是个全天候自走摄像头。 因此哪怕看起来女娲的上身到此为止了,可王沂河怀疑,自己若是再有疑问,方才发生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再来一次。 而第一次仅仅只是警告与威逼利诱,那第二次会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因而,在确定能把纣绝阴天这个摄像头弄“瞎”之前,祂不会再轻举妄动。 只是王沂河没想到,自己还在思索,纣绝阴天就主动与祂搭话。 虽表情上看不出来什么,可却给人一副急不可耐的感觉。 不过很快,王沂河就知道纣绝阴天为何如此着急了。 “明彩真人,昔年高卧乐庭,尊作乐庭道首之时,座下有六大天君,分别为持戈,负剑,抱琴,执轮,操筹,承旨。” “你应当也听出来了,此六位分别代掌乐庭六件非器,【鲁阳戈】,法剑【忘归人】,宝琴【盈缺】,【经轨日轮】,【丈今筹】,【应在要旨】。” “彼时勿需大罗出面,这六位天君随便出三位,便可横压一世,等闲太乙不可力敌。” “对了,那位抱琴天君正是后来异军突起,以飞禽之身占据水君大位的赤县水君,七真人。” “说重点。”眼看着纣绝阴天逐渐发散性思维越扯越远,都开始完善明彩真人的背景了,王沂河赶紧打断祂。 “你看,又急。”纣绝阴天撇了撇嘴。 “我说的可都是重点。” “其实起先那六位天君被认为是明彩真人所选定的继承人,毕竟乐庭向来如此,除门下弟子以外,真正能被当做核心培养的只有六人。” “而最开始,在益羊山主开的盘口当中,被寄予厚望的是持戈与负剑两位天君,他们两个的赔率都是1:1。” “你也知道,大罗是不可能嘛,所以这个盘口只是开玩笑的,没有人真的以为那六人会有机会登临大罗,哪怕祂们是明彩真人座下也一样。” “刚开始,也正如我们所判断的一样,负剑天君如今就是挂在玉虚宫上的那一柄【他噬十生剑】,什么时候这柄剑能蜕变为一把非器,可能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负剑天君还真有叩问大罗的机会,当然,我不会给祂这个机会就是了。” “执轮天君现在是【经轨日轮】最外面的那一道环,与负剑不同,祂完全不会有机会,如今只是一介死物罢了。” “操筹不知所踪,历任知主亦不知其下落,承旨如今便在【应在要旨】之内,说起来你应当已经见过祂了才对。” 见过祂?莫非是那两位…… “最后,竟是抱琴天君这一只鸽子在明彩真人归寂之后,以大罗之身坐上乐庭道首的宝座,为乐庭再续一轮的辉煌,祂便是乐庭第三任道首,赤县水君七泽烟,七真人!” 纣绝阴天在那里慷慨激昂,整得王沂河也激动起来,而且在听那位赤县水君的事迹之时祂的心中颇有些激动,好似是在为其高兴一般。 可王沂河最为关注的还是纣绝阴天漏了一个人。 “持戈天君呢?” “你看,又急。” 纣绝阴天又是这句话,惹得王沂河忍不住想要动手给祂来一记狠的,好在纣绝阴天也是发觉了自己屡次扯远已让王沂河有些不满。 红温了。 若是再不控温,受罪的可就是祂自己。 “那位持戈天君倒是活下来了,祂奉命看守岱陵。”纣绝阴天连忙说出最关键的部分,“这片土地的神话中,应当有海外神山的传说吧?” “当然有了。”王沂河点点头道,“岱屿,员峤,方丈,瀛洲,蓬莱,等一下!” 祂清清楚楚地听到,纣绝阴天方才所说的是岱陵,莫非? “正如你所想的一样,这是五座陵寝,这五座神山被以【无端】之局相互勾连,按照每一轮的令主为主导,显化于诸有的第一座岛屿及其后续顺序,往来方式皆会有所变化。” “好在我们运气好,我家尊主令主的情况下,五座神山的顺序应当是方丈,岱屿,员峤,瀛洲,蓬莱,第二座便是我们要去的岱陵。” “持戈天君奉命于岱陵之内镇压乐庭历代道首的累世尸骸,当然主要靠的是【鲁阳戈】,所以我们若想要取走【鲁阳戈】还得留下一件非器才行,我的建议是【丈今筹】,此宝与【鲁阳戈】一样,皆为丈量时间之宝,在效用方面正好贴合,再加上你如今与那明彩真人几无差别,只消一露脸,保管那持戈天君倒头便拜,将那【鲁阳戈】双手奉上。” 王沂河若是真信了纣绝阴天的连篇鬼话,就真是蠢如豕彘了。 “所以我们需要先找到方丈?” “聪明。”纣绝阴天给祂比了个大拇指,“方陵是葬我不周一系两位大罗道真尸骨,以及风氏先祖之地,也是五座神山之中唯一一座葬有人皇的陵寝,因此其排场最大,最为恢宏壮伟。” “而五座神山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无论如今外显的是哪一座,你若想去找寻,只会无功而返,甚至是迷失于虚无之中,再无回转之日。”纣绝阴天道,“你得让祂来找你。” “最简单的是持有一具大罗尸骸,哪怕只是一部分,那此时在外显化的神山就会随时出现在离你最近的海域,只要想法子于迷雾中找寻到方向,直接登岛便是。” 纣绝阴天那一脸轻松的模样让王沂河简直无语了。 “我从哪去寻一具大罗尸骸来?”王沂河翻了个白眼,瞧着纣绝阴天那语气,竟好像那不是“大罗尸骸”,而是从地上随便挖一捧泥土一般。 可是这两者能比吗? “还真有。” 第277章 魔教·乐庭 “在上一轮意外归寂的大罗中,有一位的尸身尚未下葬,停灵于常咕泽徵宫,本该由祂指定的下一任三都地道首明彩真人给祂下葬。”纣绝阴天解释道,“也就是你。” 王沂河沉默不语,祂没收到消息啊。 “走吧,有你这个曾经的师傅为祂扶棺下葬,想必水君做梦都能笑醒吧?”纣绝阴天调侃道。 “真人是真人,我是我,莫要再混为一谈。”王沂河脸色一寒,厉声打断纣绝阴天的骚话。 “错了错了。”纣绝阴天悻悻认怂。 一如玉京山玉虚宫为明彩真人成道之地,为其道场一样,常咕泽徵宫亦是赤县水君七真人成道之地,在世道场。 常咕泽其实是调侃之语,明明水君才是那鸽子成精,然而却经常被明彩真人放鸽子,属于是倒反天罡了 其一怒之下给自家道场取名为常咕泽。 但这地方其实还是有一个较为正式和文艺的名字的。 【长歌泽】。 一座参天的巨大牌坊矗立于天地之间,哪怕以王沂河如今的眼力,也看不出其材质,倒是那牌匾上所刻“长歌”二字,颇有一股莫名的道韵,好似亘古长存,迎面而来便是悠久的历史气息。 总的来说,就是霉味。 王沂河与纣绝阴天立足之地,乃是一处深不过脚踝的水面,真要做对比的话,倒是与王沂河手中【应在要旨】之内,浅层的场景一个样子。 莫说是入目所及,便是如今王沂河那庞大到离谱的神识所能覆盖的范围内,都只是一样的画面。 而且,除了这牌坊上散发出来的枯死味道之外,王沂河本能地觉得,自己的两只脚,似乎是淹没在“尸体”之中,那完全无法掩盖的死气,无视了祂所穿的这双鞋,直直触碰祂的双脚,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从脚底板钻入体内。 那么祂们是怎么进入这长歌泽的呢?王沂河记得,是纣绝阴天带着祂,随随便便在赤县找了一条小河,随后取出了王沂河颇有些眼熟的【天下水脉堪舆总览】,随后再踏入水中,眨眼间便换了天地。 “这究竟是什么?”王沂河嫌恶地抬起一只脚,祂方才本想飞身而起,再不济也得离地几尺,哪成想刚动这个念头,便察觉有大恐怖临身,好似祂若真敢起飞,绝对会要祂好看。 想想也是,大罗道场,怎会容许有人大不敬。 “这是……”纣绝阴天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这是‘死亡’的世界‘尸体’。” ? 王沂河一脸问号,怪不得会让祂感受到如此的不适,想必每一个生灵都会感觉到不适吧? 祂可还记得,这处长歌泽可是水君道场,而非什么死神的道场才对吧? 也许是王沂河脸上的问号实在太过明显,几乎要凝成实质从王沂河脸上跳下来砸到纣绝阴天的头上,纣绝阴天便向王沂河仔仔细细地解释了此地为何是如此情形。 “在乐庭执掌诸有之前,被称作魔教。”纣绝阴天说出了让王沂河觉得理所当然的原因,毕竟乐庭是一个怎么样的宗门,从祂手握的几门法门之中就可以看出来了,“乐庭被称作魔教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乐庭诸法都太过离谱了。” “任何一家的秘传,都得自‘凡’而始,直至真仙成就,需渡三劫,而乐庭秘传,没有‘凡’这个阶段,祂们的第一步,便是真仙成就。”纣绝阴天皱着眉道,“这于我等天生神圣而言,相当于是在挑衅我等,祂们好像是在人为地塑造所谓‘先天’,但事实上,我等皆对此无异议,毕竟彼时诸有在与另一面的争斗中,尚处于下风。” “真正对此深恶痛绝的,是那些道统遍布诸有,且极为重视自己道统,将其视为权柄,视为身份地位象征的老东西,祂们往往届时由‘凡’而始,一步一步,才有今日地位,因而对于跳过被称作‘红尘炼心’这一阶段,‘大逆不道’的乐庭,被他们视为贼寇,魔逆,祂们试图拉拢吾等先天神圣,对其赶尽杀绝。” “祂们失败了。” “自然是失败了。”纣绝阴天点点头道,“此后的那一段历史,便是乐庭独断诸有的历史,而祂们的作风,也的确无愧于’魔教‘的称呼,具体表现,就在你的脚下。” “那一段历史中,诸有的上修,皆沉迷于效法乐庭,以‘死亡’世界为点缀自己道场,宝器,法衣甚至神通,是那段历史的潮流,一如乐庭最为着名的几件非器,【经轨日轮】,宝镜【昆仑】,【应在要旨】皆代表了一方大世界的覆灭。” “诸有虽大,世界常生常灭,但看看你的脚下,这里的每一滴水,都是一个’死亡‘的世界,你觉得,依靠世界的自然‘死亡’,够吗?” “不够。” “作为第三代乐庭道首的赤县水君七泽烟七真人,其手段的确对得起祂的身份,我们的脚下,这座【长歌泽】,所含世界不计其数,皆为其无上伟力的象征......” 纣绝阴天面目狰狞,好像在为死去的世界打抱不平,义愤填膺地控诉这位七真人,以及乐庭诸修的残忍与恐怖,好似祂是何其伟光正的人物一般。 只是,王沂河自然是不信的,祂后面说的几句话也好似是本能一般地不让话头掉下来,想让纣绝阴天吐露出更多的信息,但是王沂河不觉得这样的事情,会仅仅是一宗一门的推动,相比这些金仙级数的所谓有道真修,本就是将那些世界视作消耗品。 这一点,从此前纣绝阴天提供的各种资材,都可以看得出来,九转金丹,鬼王朱,包括那位娲皇赐下的正负面情绪的聚合,都在滴着血。 王沂河猜测,真正让祂们敌视乐庭的,正是纣绝阴天话语中的第一点,无视自‘凡’而始的规则,直接由真果起步。 别看纣绝阴天嘴上说着祂不在意这一点,但实际上这一点,才是让纣绝阴天的有道真修跳脚,敌视乐庭的主要原因。 第278章 徵宫 “所以,你口中的徵宫呢?” 王沂河起先以为,这长歌泽看起来与祂【应在要旨】相类,那徵宫是否也与【应在要旨】内的无乐坊是一样的存在形式呢? 只是王沂河百般寻觅,也未在过于清澈的水下找到半分线索。 “你看,又急。” 纣绝阴天这句话一出,前两个字尚未落地,祂的半个脑袋连带着那张犯事的破嘴就被削飞了出去,落在其身后溅起一道水花。 纣绝阴天直挺挺地就往下倒,好似王沂河这一下立了大功,直接将其做掉了似的。 “你若再装死,我就只能想办法让你真死了。”王沂河嗤笑一声,“左右这位水君也曾是乐庭道首,我若花些时日,必可寻着法子找到那徵宫。” 这怎么行? 纣绝阴天猛然惊醒,玩笑归玩笑,可祂若是当真被王沂河抛弃,玩没了把【在】交出去的机会,女娲不得扒了祂的皮? 必须得证明自己还有用! 纣绝阴天将自己的半个脑袋接回去,状若无事发生地又站起来,笑道:“你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徵宫。” “这长歌泽中,有五宫十二殿,分别为乐宫,商宫,角宫,徵宫,羽宫,十二殿又称十二律,分作阴阳者,阳者六:黄钟,太簇,姑冼,蕤宾,夷则,无射;阴者六:大吕,丧钟,中吕,林钟,南吕,应钟。” “而此五宫十二殿在此地主人,那位水君归寂之后,便会化作镜中花,水中月,以作保护。” 王沂河眉头微皱,疑问道:“保护?保护谁?” 纣绝阴天露出一个笑容,王沂河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其事实上是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的,只是尚不确认。 “自然是你我。”纣绝阴天咧开嘴,“于诸有而言,一具大罗尸骸,比之活着的大罗,还要危险。” “毕竟活的大罗会收束自己的法与理,而一具大罗尸骸周围会有何等奇妙的场景,谁也不知道。” “若是毫无准备的进来,迎面便落在徵宫殿前,你我二人指不定现在该给那位水君陪葬了。” 竟是这般厉害。 “好在这防护之法于你我而言,倒也不难。”未等王沂河追问,这一次纣绝阴天倒是将那所谓防护的手段快速点了出来,“想要应对大罗,亦非大罗不可。” 王沂河眼睛一亮,手上金环闪过一道光华,随后这金环好似液体一般流动起来,虽未似此前一般化作遮天蔽日的轮轨,可眼瞅着也从“沉睡”中“复苏”,将一层毫光覆盖到了王沂河的体表。 显然,本被置于环中温养的【太明正身】也在此刻回归王沂河的本体,二者合而为一,以便更好地驱使这件【经轨日轮】。 “如何?我没猜错吧?” “你的聪慧自是无需多言。”纣绝阴天一边顺嘴夸上一句,一边从嘴里吐出一张古琴来。 说起来,这只猫的口活,也确实精湛,这样一张古琴从其“樱桃小嘴”中挤出来,竟是半点口水未沾。 且先不说那长着一副人样,却与人完全不同的口器结构,王沂河业已金仙成就,站在这个高度,祂可不信纣绝阴天会没有须弥芥子的手段,对方完全是故意的! 只见纣绝阴天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平放古琴,竟当真让祂弹奏出一首悠扬的曲子来。 这曲声甫一响起,王沂河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曲名来。 《平沙落雁》。 与此同时,王沂河分明感觉到,这一方长歌泽随着纣绝阴天的弹奏,已然发生剧变,这不计其数的“水滴”似乎随着纣绝阴天的弹奏,竟也跳动起来。 这一方本来堪称寂静的世界,陡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 王沂河眉头微皱,祂本能地觉得这样的情况很不对劲,只是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而纣绝阴天的曲子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结束了?”王沂河问道,“可我没看到有什么五宫十二殿啊。” “你不也发现了异常吗?”纣绝阴天一边翻了个白眼,一边有条不紊地张开血盆大口将古琴重新又吞了下去。 “这些......世界。”王沂河自然是发现,脚底传来的不适几乎消失,只是这样的变化,反而会令人更加警惕,“都活了?” “是的。”纣绝阴天点点头,意有所指道,“不仅仅是脚下,整个长歌泽的一切都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从沉睡中苏醒也说不准。” 王沂河顺着纣绝阴天的话猛地抬头,果然,这座牌坊也是活的! “所以你仍未回答我的问题。”王沂河道,“徵宫呢?” “不要着急。” 这一次,纣绝阴天倒是不敢说出那句让人红温的话了。 眼前的长歌泽,终于是发生了可被称作“奇妙”的变化。 入目所及的“水滴”,好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聚集起来,便是被王沂河与纣绝阴天的双脚踩住的“水滴”,也挣扎着要从祂们二人的脚下挣扎着钻出来,要赶赴大部队集合,组成一个雄伟壮阔的伟大奇迹。 这些水滴在聚合到一起之后,逐渐从流动的液体化作琉璃一般的晶体,最终于王沂河的身前,组合成一座好似水晶铸造的宫殿,原本的“长歌”牌坊本就不小,这座宫殿更是伟岸如山岳,其宫殿正中的牌匾上,正是“徵宫”二字。 可哪怕是徵宫出现在了眼前,王沂河却迟疑了,更主要是一旁的纣绝阴天也是纹丝不动。 这座徵宫是活的,分明是晶莹剔透的水晶宫殿,合该能看见里面的情景才对,可事实上,这洞开的殿门好似一张深渊巨嘴,哪怕是王沂河也看不见丝毫里面的情况。 “如何?”纣绝阴天似乎对眼前的情形也很意外,被王沂河捕捉到了祂眼中闪过的一丝茫然,“可敢进去?” 哪怕似乎对当前情况一无所知,可祂的嘴却依旧是很硬。 “既然来到了门前,自然要进去看一眼。”王沂河瞥了祂一眼,嗤笑道,“你这激将法,还是留着给别人用吧。” 第279章 拦路者 纣绝阴天这是激将法吗,这当然是激将法,祂怕王沂河反应过来,意识到在赤县存在另一个更加简单就能得到的大罗尸骸。 之前有说过,只需要是大罗尸骸的一部分,哪怕只是其中一点点,也可以勾引来方丈神山。 而就在赤县明帝都乾清宫下,那虽仅仅只是一条触须,可也是灵皆帝君遗骨! 祂必须得让王沂河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一点才行。 因此这激将法的目的可不是激将,而是要让王沂河没空去思考其祂。 出于某些原因,祂需要让王沂河接触这位赤县水君的遗骨。 至于王沂河呢?祂其实知道纣绝阴天有问题,可祂其实自己也对这位乐庭的三代道首颇感好奇,所以固然知道纣绝阴天有自己的小心思,祂也是顺水推舟,丝毫没有点破的意思。 就这样,各怀鬼胎的二人,一同迈入了这座诸水之长的寝宫。 只是祂们没想到,在这徵宫之内,竟是有个人在等着祂们。 这徵宫内部的装修风格,与从外面看过去的水晶宫,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从外面来看,的的确确是符合其赤县水君,诸水之长的身份,配合无边无际的水泽,像是坐落在水果的水宫一般。 可徵宫里面,倒更像是一个鸟巢了。 粗一看,像是由三株参天的大树形成了这遮天蔽日,占据了整座宫殿的林海,但仔细一看,却是独木成林,仅是一株神树所为。 只是,王沂河与纣绝阴天尚未深入,便被人拦在了门口。 此人一身锦衣华服,阴有仙气氤氲缠绕,端是不凡,但祂头上的龙角却是暴露了其身份,王沂河猜测,这当是一位龙君。 “二位擅闯水君寝宫,打扰水君安眠,怕是不妥吧?”也不知这龙君是不是知道王沂河二人的来意,总之这脸色,却是差得很。 就像是被人坏了好事一般。 “呵。”此地乃水君道场,那龙君也是水族一系,可纣绝阴天却好似是无视了这一点一般,分外轻蔑地嗤笑一声,冷冷道 “昔年七真人初以水证道,你龙族不是反对得最为激烈?更是勾结诸水族想要给水君使绊子,结果证明,只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之举。” “怎的如今,竟成了一副忠臣模样,我怎不知,你西溟龙君敖闰可随侍水君左右呢?” “这长歌泽五宫十二殿,便是欢迎我等,也不该欢迎你才对吧?”纣绝阴天步步紧逼,迫使这西溟龙君敖闰连退数步,气势骤降,“你该不会是打进来的吧?七真人的音侍呢?你全杀了?” “我哪里敢?”敖闰终于从纣绝阴天连珠炮一般的质问中找到机会插进话来,连忙撇清自己的干系,“我奉大龙君之命赶到此处之时,水君的五位乐君,十二音侍已经全部不知所踪了。” “大龙君?谁?”纣绝阴天冷笑着瞥了祂一眼,好似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不会是余庆吧?” 言语中具是鄙视之意,惹得王沂河都侧目看了祂一眼。 “大......大胆!”敖闰被纣绝阴天的冷眼逼得又后退了两步,可这毕竟关系到祂的后台,若是不强撑着胆子说上两句,回去之后怕是不好交代,“水君归寂,大龙君便是诸水之长,你怎敢不敬?” 纣绝阴天却是懒得理祂,而是对王沂河解释了一下这劳什子大龙首。 那位大龙君,与【有史纪】记载以来,所消失的其中一位大罗有关。 鹿鸣君·&……%#¥真人。 其道号已在鹿野之战中被抹去,追随其本尊坠入了另一面,不知所踪,就连鹿鸣君这三个字,也是在战后以鹿野为名,而取的“代号”。 但其尚有遗产存世。 彼时鹿鸣君有三尊傀儡,皆有灵诞生,可自修行,分别为余庆,福泽,积善,虽然在鹿鸣君消失之后,此三者亦受重创,可却有幸瓜分了被完全与鹿鸣君切割的那颗道果,其中龙子余庆得了二分之一,其余二者各得四分之一。 那福泽与积善深得韬光养晦之要义,藏得严严实实的,余庆追寻多年,愣是一点线索都没被祂找到。 而这余庆靠着那二分之一的道果,堪比积年的太乙,颇有些自命不凡,其本身又是那位鹿鸣君以龙族一位龙君的尸骸制作,在水君尚在之时,尚且知道收敛,今时今日,竟是 莫名其妙成了这西溟龙君嘴里的大龙君,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纣绝阴天又轻蔑地瞥了一眼敖闰,不屑道:“我家尊主说了,这分得道果的三人中,就那余庆最为愚蠢,就连’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的道理都不懂,不过祂现在就算意识到也没用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可回不了头了。” “对了,唯有持有【天下水脉堪舆总览】者,方可号称暂代水君之位,称作诸水之长,敢问你家那位大龙君,祂有吗?”说着,纣绝阴天捂嘴一笑,“哦,这不会就是你来此的目的吧?你家那位大龙君,差遣你来寻水君道果,还是让你来送死呢?” 敖闰咬咬牙不说话,但却不知不觉间让开了路,显得颇有些好笑。 王沂河突然间意识到,敖闰在面对纣绝阴天的连番侮辱,其中更是有对其背后靠山的点评,可这堂堂西溟龙君除了刚开始稍微挣扎了两句,就没什么动静了,就算其不善言辞,难道还不会打吗?从王沂河的角度,这位古老的龙君从气势上看,应当是与纣绝阴天不相上下的。 说明,这看似不善言辞,似乎很“纯良”的西溟龙君,应当是别有所图。 “哦~”王沂河注视了一番眼前的宫殿,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堂堂西溟龙君来看大门呢,看来,你是进不去啊。” 这徵宫看似洞开,毫无防备,可事实上却是暗藏杀机,那一株独木成林的神秘古树,时刻锁定着门口,只待有人试图进入,便会以雷霆之势给予痛击! “怎么作为水君的子民,进不得水君的宫殿呢?是不喜欢吗?”王沂河好奇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第280章 龙君 废话,敖闰在这鬼地方当门童当然是因为不敢进去。 本来一个大罗死前留下的手段已经足够瘆人了,那老毕登留下的还是一棵树!一棵树! 敖闰是龙种,水属!那一棵树能把祂抽干当奶茶喝了!祂敢进去吗?祂敢吗! 还什么喜不喜欢的。 若非活了这么多年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祂,这大言不惭,出言不逊的小子比纣绝阴天还要恐怖,祂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王沂河见这堂堂龙君居然如此窝囊,要知道在赤县大地的神话传说中,龙的位格可是不低,更何况这可是龙君,祂可不认为这龙君与神话中的龙王一样,作为一系水族之主,同为金仙成就,怎么这一位竟然如此不堪。 不过既然如此,便合该得寸进尺以示尊敬才是。 见纣绝阴天似乎要施法安抚那蠢蠢欲动的怪树,王沂河伸手打断了祂。 “不把这位龙君处理掉吗?” 不仅仅是敖闰,便是纣绝阴天也神色诧异地看了祂一眼,想来是没想到王沂河竟然如此凶残,竟然动不动就想要“料理”一尊金仙。 “这位道友有所不知。”见纣绝阴天也受到了震惊,敖闰意识到这仅仅只是王沂河的意思,同时也明白这位“同道”起来是个“萌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四溟龙君身负一系水脉,为水君监察诸水,牵扯极大,轻易动不得,更何况金性难磨,你我之间并无道争,何必如此针锋相对。” 敖闰很能理解,毕竟在真仙之间,互相倾轧,争夺修行资材而爆发的争斗不计其数,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可这样的情况在金仙成就之后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正如敖闰所言,金性难磨,诸有能磨灭金性的手段屈指可数,基本上都握在诸真手中,金仙之间若无道争,更多的是合作,基本上很少有生死争斗。 “诸有在世金仙,基本都有其存在的必要,除非道争不可避免,否则诸真不会同意金仙之间对决生死的情况。”纣绝阴天解释道,“因为一旦打起来,互相呼朋号友间,就会有部分人尴尬地发现自己不得不两边都帮。” 这确实挺尴尬的哈。 “更何况,我知道这老泥鳅来找什么,只可惜,祂注定无功而返。”纣绝阴天斜看了一眼敖闰,随后在这位老龙君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取出来一幅王沂河分外眼熟的卷轴。 从敖闰的眼神上来看,显然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才是祂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看起来无论是祂,还是祂背后那位大龙君都以为,这水君道果应当是在水君的尸骸之上。 哪成想,这一波竟然成了守株待兔。 只是,从这位西溟龙君险些控制不住的难看脸色看来,祂应当是清楚得很,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在纣绝阴天手上,可比保存在水君尸骸里面,要难搞得多。 眼看着纣绝阴天手中的【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中逐渐泼洒出浓郁的墨汁逐渐浇灌在那株大树上面的同时,依旧有目光在若有若无地注视着敖闰,想来若是敖闰这个时候胆敢出手夺取【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纣绝阴天绝对尚有余力给祂来一记狠的。 更何况一旁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王沂河虎视眈眈,这使得纣绝阴天看似毫无防备的驱使【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此举,实际上是挖了个深坑,在等着敖闰不知死活地跳进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警告祂,不要痴心妄想。 敖闰沉默半晌,仅仅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便最终甩袖离去,在二人的注视下直接离开了徵宫,没有再回头作扭捏姿态。 也是颇为果断,算是没有辜负其堂堂一系水脉龙君的身份。 “祂这便走了?”王沂河注视良久,直至敖闰的身形彻底在祂的视线中消失,这才向纣绝阴天提出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纣绝阴天嗤笑一声,“若说七真人在统御诸水之时,尚是恩威并施,那鹿鸣君在驱使祂那三具傀儡之时的手段,可对不起祂取的这三个名字,因而这三人在获得自由之后,可皆非善与之备。” “那余庆如今仅仅只是以暴力控制了北溟,西溟两系,便自称大龙君,祂的御下之法,从这性情大变的西溟龙君敖闰便可见一斑,我上次见祂,这老泥鳅可没有这样窝囊,要知道即便是面对水君,祂也保持着那可笑的属于古老种族的矜持。” “只是没想到,水君不屑与祂掰扯,却能在日后遇到这么一个不讲武德的杂种,那余庆毕竟手握一半道果,手段也的确非一般金仙可比,那敖闰今日下场,也算是报应不爽了。”纣绝阴天的眼中充斥着幸灾乐祸,显然对于这龙族,是多有不满,“看祂这如今模样,若是寻不回【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空手而归,怕是讨不了好,也不知那余庆究竟有何手段,竟是让原本如此狂妄的老泥鳅,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纣绝阴天的华中满是嘲讽,可王沂河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旁的不提,敢站出来反抗大罗道真的古老种族会没有于悠久历史中传承下来的底牌吗?祂们连掌握水脉的赤县水君都敢对抗,怎的手持一半道果的傀儡精就能拿捏了?这里面实在是有古怪。 由不得王沂河不好奇,这西溟龙君敖闰在祂与纣绝阴天明里暗里的威胁之下,如今被迫由明转暗,说不准是更难对付了,还是更好对付了。 只不过,这就不用王沂河来考虑了,毕竟这敖闰觊觎的是纣绝阴天手里的【天下水脉堪舆总览】,跟祂又有什么关系。 正在这时,纣绝阴天似乎完事儿了,祂收起了这神妙的卷轴,竟是状似随意地丢给了王沂河。 “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已经完满,本也是那位水君指定要明彩真人接任,给你也是一样,如何,你敢不敢接?” “有何不敢?” 第281章 水君尸骨 笑死,王沂河怎么会怕?就敖闰那窝囊样,哪怕隐到暗处又如何? 只不过是刚刚还在幸灾乐祸,结果不到半秒,这锅就到了自己手里,祂多少有些无语罢了。 这多少也是一颗大罗道果,哪怕纣绝阴天给祂的目的不纯,可其带来的收益与需要面对的风险相比,要选哪个,就不用过多犹豫了吧? 该说不说,用水君道果来对付赤县水君归寂之前留下的后手,实在是天才之举,那棵神秘的巨树好似是被喂饱了一般,在吞下从【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中流出的墨汁之后,便一动不动,那一股被瞄准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这株亘古长存的巨树,如今温顺地一动不动,倒真像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树,只不过是大了一些。 王沂河与纣绝阴天路过自天幕垂下的枝杈,约莫半刻之后,豁然开朗,这一片的枝杈刻意避开,形成了一个好似广场一般的圆形空洞,为其中由不计其数的超大树枝构筑的鸟巢留下了空间。 这构筑鸟巢的树枝大小也很是惊人,王沂河一米八的身形,竟然堪堪与其中一根树枝的横截面一样高,而这样的树枝放眼望去,仅仅只是这一座庞大鸟巢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远看是树枝,走进了,分明是以一株株参天大树来搭建的这鸟巢。 此外,王沂河眼尖地发现,这些树枝或多或少存在着非同寻常的扭曲,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分外潮湿,在向下淌着水,无论是这扭曲,还是这水,都给王沂河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这便是那位水君给自己准备的棺椁?”王沂河啧啧称奇,祂陡然间发现,好似这些高真大尊,所求皆是一个“大”字,无论是外面那高耸入云的“长歌”牌坊,这座好似一个世界的徵宫,抑或是祂手中完全展开之后,堪比一个星系大小的【经轨日轮】,都是庞然大物。 “这可不是棺椁。”纣绝阴天道,“这位水君陛下乃是一只鸽子成道,禽鸟必栖于巢穴,凤凰必落于梧桐,这颗树名唤【落木槐】,乃水君昔年幼时栖息之木,虽水君成长至今,已有万般神异,绝不可等闲视之。” “也只有此等随水君长成的神树,方可以木压水,暂且压住其尸骸,更要以【落木槐】所落之槐木构筑鸟巢,安放水君尸身,否则,你我即便有非器在手,也是万万靠近不得。” “不过若是我们不来,这【落木槐】怕也是撑不了多久了,否则也不会对【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中的水墨这般如饥似渴。” 如此一来王沂河就明白了祂方才所发现的鸟巢上的数处异常,是【落木槐】逐渐压制不住水君尸骸的体现。 而且如此说来,怪不得纣绝阴天对于那西溟龙君敖闰隐于暗处这样放心,即便有落木槐压制,可没有非器傍身的敖闰,直到祂们把水君尸骸下葬之前,恐怕都靠近不得。 只是如此一来,祂们送这水君尸身下葬之时,岂不是要带上这株【落木槐】?却是不知这株随着水君一起长大的神树,能不能把自己的根拔出来,跟着祂们一起走呢? “先上去看看吧。”纣绝阴天却是不知道王沂河在思索些什么,想来应当是准备齐全了才来的吧? “也好。” 当然,纣绝阴天嘴里的上去看看,并没有祂所说的那么简单,祂先是带着王沂河做足了礼数,两人这才顺着鸟巢的枝杈开始往上爬。 没错,是往上爬。 不恭敬又怎样?水君的尸骸有【落木槐】压制,自然不会爬起来给他们两个一人一个大比兜,可祂们所在的这座徵宫本来就是活的,而且,拿水君道果里面的一点水墨安抚的【落木槐】,可不会容忍祂们过度放肆。 因而纣绝阴天自然是行事万分恭谨,不敢放肆,有些事情,也许水君在世之时,可以忍受你少许僭越,可如今水君归寂,视其如子的【落木槐】,可见不得有人在其尸身左右乱蹦。 好在对于王沂河与纣绝阴天而言,爬上这样一座宏伟的鸟巢并不艰难,上来之后,王沂河也就知道了这位水君搭建一座这样庞大鸟巢的原因,这座鸟巢内部以不知何等材质的茅草充作“床垫”,而一只庞然大物占据了整个鸟巢,二人只能立于边缘,巢内几无落脚之地。 依稀可以看出,这当是一只纯白的鸽子,只不过体型超过了正常的鸽子不知凡几,祂的羽毛上亦有若有若无的光华流转,仔细一看,竟好似是刚刚从水中捞起来的一般,这羽毛上流转的液体与方才在构成鸟巢的树枝上所看到的分明是同一种。 而纣绝阴天再带着王沂河攀爬鸟巢之时,刻意避开了这些液体,想来应当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情况很严重啊。”纣绝阴天皱了皱眉,思索了半晌,对着【落木槐】行礼道,“槐尊明鉴,小神欲安葬水君,还请槐尊应允。” “原是纣绝阴天。”王沂河感受到一道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翻纣绝阴天,随后才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不好妄动,汝若有法子,就有劳了。” 纣绝阴天当然有法子,否则祂也不敢带着王沂河过来不是吗? “槐尊放心,娲皇已安排妥当,小神必将水君陛下安于明彩真人左右。”说罢祂从袖中又取出一根王沂河眼熟的物什来。 至于为何眼熟,主要是这东西,祂好像也有。 “这是,【丈今筹】???”王沂河疑惑道。 “正是,你应当也有一根吧。”纣绝阴天反问道,“何为筹?” “筹,算也,古来计数之物,你的意思我懂了。”既然用来计数,那又怎会是一根呢,可是,“可这【丈今筹】不是非器吗?” “【丈今筹】固然是非器,却也有一十二根,存于【计日壶】内,供于宙宫晷台之上,每逢有真人非正常归寂,便要请出一根,用以镇压,磨灭尸骸之变,纵使会有部分流落在外,可随日久,总有一日会回转于宙宫之中,你手上这一根,想来也是在磨灭真人尸骸中之大恐怖之后,流入世间的吧。” 第282章 敛尸 王沂河做梦也没想到,手上这根【丈今筹】的真实作用,竟是来防止诸真归寂之后诈尸的。 这可真是,大开眼界。 纣绝阴天双手持【丈今筹】,双唇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只字没有离开过祂的嘴,王沂河也是半个字都没听到。 这也是应当的,不管是什么仪式,还是什么咒语,这在开始前神神叨叨地来上几句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是让王沂河瞪大了双眼。 只见纣绝阴天装神弄鬼结束之后,不知从何处取出来一滴不知道是不是血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滴在他手上这根【丈今筹】上,仅仅瞬息之间,原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丈今筹】给人的感觉,就“活跃”了起来。 显然,祂“活了”。 随后,纣绝阴天神色郑重地上前,在王沂河震惊的眼神中,将这根【丈今筹】直接插入了水君尸身,这对于二人而言,都好似是一座房子一般的鸽子头的额头正中心。 插进一半之后,祂明显感觉纣绝阴天受到了阻力,随后便好似是卡在了某一处,稳稳地立于这只庞大鸽子的眉心正中心,便好似与这鸽子完美得融为了一体,仅仅是眨眼的功夫,王沂河便发现,这【丈今筹】现下竟看起来像是从这鸽子的眉心长出来的一般,而非纣绝阴天刚刚插上去的。 若非祂亲眼看着是纣绝阴天把这根【丈今筹】插到这鸽子眉心的,祂就要以为当真是这鸽子长了个犄角呢。 这样的操作,还真是刺激得紧,惹得王沂河都稍稍有些紧张,暗中观察了一番那【落木槐】,发现其没有什么反应,想来这似乎是正常的,祂这才安下心来。 “接下来呢?要如何引出方丈神山?”见纣绝阴天闭目养神,想来方才这看似轻松简单的动作,暗藏着祂所不知道的风险,因而王沂河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眼见纣绝阴天气息逐渐平稳,这才开口提问道。 “不需要。” “不需要?”王沂河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回答,稍微有些意外。 “是的,不需要。”纣绝阴天点了点头道,“长歌泽本就是水国,水君归寂之后,方陵也已在左右徘徊,只是尚未有人安抚好方陵尸身,而且这尸骸也不会自己爬起来安葬自己不是?” “况且,槐尊根须遍布水果,更是曾借水君之法延伸至诸溟水系,虽伟岸以极,却也因此而动弹不得,祂葬不得水君。” “因此,才需要你我代劳。” “如今我以【丈今筹】安抚水君尸身,方陵自有感应,业已降临徵宫之外,我们只需将水君尸身请出去,便可顺势送入方陵,简单得很。” 王沂河怀疑祂在诓自己,旁的不说,挪动大罗尸身又怎会是如此简单之事?哪怕如今其眉心插着【丈今筹】,看起来甚是安详,就连身上的羽毛都好像被“晒干”了一般,不再有诡异的液体溢出。 可王沂河还是感觉不妥。 因此。 “简单?您请示范一下。” “咳咳。”纣绝阴天尴尬地咳了咳。 “问题不大,如果说我在见到这座巢之前,心中尚有些忐忑,可在见到这座巢之后,我就彻底心安了。”纣绝阴天佯装自己方才不是想坑王沂河一手,笑嘻嘻地道,“说明水君归寂之前,尚有余力安排自己的身后事,而不是完完全全的‘暴毙’。” “你以【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将这鸟巢收进去便可,有【丈今筹】压制,再加上这座水君生前亲手炼制的鸟巢在中斡旋,以其道果暂时安置一二是完全没问题的,这具水君尸身不会因此而突然复苏。”纣绝阴天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向王沂河。 哪成想王沂河却不上当,祂冷笑着瞥了一眼纣绝阴天,顺从地取出【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在纣绝阴天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的计谋成功之时,王沂河却直接将这颗为诸水族所觊觎的水君道果丢给了纣绝阴天。 “用完还我。” 纣绝阴天一口气被噎在喉中,险些喘不过来。 “怎么?你方才将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予我,我哪有时间熟悉,怎可能做到将大罗尸身收进去这般复杂的操作。”王沂河笑眯眯地道,“我把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借你,记得事后还我就行。” “我出宝物,你出力嘛,很合理。” 纣绝阴天一时语滞,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仅为水君道果,又不是像【经轨日轮】一般经由真人出手,精心炼制过的非器,尚未勾连什么独家法门,基本上落到金仙成就手中,就完全可以冒着金性被磨灭,自身法理与真我被同化的风险发挥出半个大罗的手段。 而像王沂河与纣绝阴天这种,身负非器的,可以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短暂地发挥出大罗手段。 当然在那之后要付出多少代价来恢复,就看自身跟脚了。 只是身负非器的,皆为诸真底细,哪里会不计代价地使用道果的,非器非但威力比道果大,而且还更加安全。 而把大罗尸身收入这颗水君道果,可不是什么需要不计代价地使用的情况,再加上有这鸟巢与【丈今筹】作缓冲,可以说是极安全的了。 而王沂河今日做派,显然是不信任纣绝阴天了。 “彳亍口巴。”纣绝阴天只得苦涩一笑,缓缓地展开再次回到祂手上的这幅【天下水脉堪舆总览】。 不同于此前,数量庞大的水墨自画中涌出,逐渐覆盖在整座庞大的鸟巢之上,只是须臾之间,这座鸟巢就已改变了画风,成为水墨画大师的作品。 与此同时,纣绝阴天也很懂事地再次引渡部分墨水喂给了【落木槐】,也算是上下打点,感谢这棵老树没有“感情用事”,节外生枝了。 也不知其如何操使的,还是这完整的水君道果比之此前的碎片更好操控,在作为碎片之时侵蚀性十足的画卷在此刻却是“安分守己”,哪怕墨水汹涌而过,未曾伤及就这样站在鸟巢上的王沂河与纣绝阴天一丝一毫。 第283章 摊上大事了 随后,纣绝阴天将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信手一抛,只见其落在地上,在鸟巢底下铺开。 随后,整座鸟巢先是猛地一颤,便开始缓缓下降,直至整个没入画卷之中。 而王沂河与纣绝阴天,却是又稳稳地落在徵宫的水晶地面之上,并未随着那鸟巢一起沉入【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内。 接着,好似有一双无形之手将这幅画卷慢慢卷起,整幅画卷随卷随小,直至完全化作原本小臂长短,握拳般粗细的卷轴,才算完成。 而这下,【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却无法像纣绝阴天方才将其抛下一般,再轻巧地飞到祂的手上了。 纣绝阴天几乎是立刻走到这颗水君道果面前,弯腰将其捡起,用手不动声色地将其扣住。 “走吧,时间紧迫。” 王沂河看到,纣绝阴天在捡起【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时眉头微皱,显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我撑不了太久。” 纣绝阴天补充道。 说罢祂便带头向徵宫大门走去,王沂河自然是迈步跟上,纣绝阴天的脚步略显僵硬,似乎承受的压力巨大,所言“撑不了太久”不似作假。 既然这老鬼被自己点破之后,承担下了压力,王沂河自然也不会拖什么后腿。 徵宫大殿之外不知何时起了大雾,这大雾有些古怪,无论是【非想名箴】加持,还是神识都见不得百米之外的场景,祂如今就连身后这徵宫大门都看不全,更遑论身前情景了。 莫非是那西溟龙君敖闰?可如今【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内封有水君尸身,等若一颗定时炸弹,对方即便觊觎水君道果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手才是。 王沂河不由得心生警惕,甚至已经做好要动手的准备。 好在纣绝阴天及时开口安抚于祂:“放轻松,这是神山降临所致,为诸真手段,以防有人窥视诸真陵寝。” “那敖闰,可没有这手段,能遮掩你的‘眼睛’。” 王沂河完全没有被纣绝阴天安抚到,反而是纣绝阴天这句话点醒了祂。 窥视诸真陵寝。 祂隐约觉得,这恐怕才是那西溟龙君敖闰的真实意图。 可观纣绝阴天如今模样,眉头已有细汗微露,想来根本毫无闲暇去思索这一点。 因而王沂河也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左右是与不是,进入方丈之后便会有答案。 “走入迷雾便可,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会进入方陵。”纣绝阴天咬着牙道,“徵宫残存水君法理,那迷雾不会漫延上来,需要我们自己走进去。” “直走便可。” 说罢祂便一马当先,直直走入这可疑的迷雾之中。 在迷雾中尚未行进几步,便豁然开朗,那诡异的迷雾散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倒塌了一半的宫殿,以及从宫殿中延伸出来的半具龙尸。 这座埋葬大罗道真尸身的陵寝,平日里当真也是如此吗? 王沂河疑惑地看向纣绝阴天,见其脸色难看无比,自认识这位以来,王沂河还没在祂脸上见过如此糟糕的脸色。 “王沂河,我们摊上大事了。”纣绝阴天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来,“这具龙尸,是西溟龙君敖闰!” 什么! 纣绝阴天如此一提点,王沂河在看这龙尸,登时便发现其与方才所见敖闰的人身相似之处来,此二者的龙角,完全是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王沂河快步上前,查看了一番敖闰的尸身,凝重道:“刚死没多久,想来正是在你将水君尸身收起来的时候进来的。” 纣绝阴天一手托举【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火急火燎地冲向倒塌了一半的宫殿,看这步伐,稳且快,完全没有此前那颤颤巍巍,似乎随时会被压倒的模样。 当然,并不是说祂托举水君尸身当真是轻而易举,可也说明没有祂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勉强。 只是,这方丈神山之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其放弃伪装,表现得这般心急。 王沂河先是四下打量一番,找不出有什么人在暗中窥伺的迹象,这才向着纣绝阴天的方向走去。 被龙尸压塌的仅为这座宫殿的一角,龙尸所倒下的地方避开了宫殿的中间,等王沂河走到的时候,纣绝阴天正呆愣地站在一座硕大的棺椁面前。 椁已被暴力拆解,成了四散的木块,而里面的灵柩虽完好无损,可棺盖却距离棺材十万八千里,明摆着是被人击飞的。 这灵柩是一双人棺,可躺在里面的那具女尸依旧栩栩如生,与男尸纠缠在一起的尾巴上的鳞片,亦是泛着好看的光泽,与生前无异。 就是眉心插着一根“筹”,王沂河仔细一看,可不正是【丈今筹】吗? 而这男尸就有些凄惨了,非但头被拧下来丢在了一边,眉心亦是有一处深邃的孔洞,看这孔洞大小,亦是与女尸眉心的【丈今筹】一般无二。 看起来似乎是有人把插在男尸眉心的【丈今筹】给拔走了。 且仔细一看,可不仅仅如此,若只是想拔【丈今筹】,却是没必要将这男尸的头拧下来不是吗?可对方却偏偏这么做了。 原因很简单,那人抽走了男尸的脊骨,这才是祂要取下男尸头颅的原因。 只是王沂河发现,不仅仅男尸这头颅上那个孔洞,在以肉眼不可见,微不可察的速度缓慢变小,其脖子断处更是产生了一丝丝微若的联系,想来若是不作理会,这颗头会重新长回去也说不准。 王沂河看着两具尸首的尾巴陷入了沉思。 “这不会是羲皇与娲皇的过去尸身吧?” 纣绝阴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哀叹道:“没错,此外,在这里充当守陵人的应当是北溟龙君敖顺,打死敖闰,取走【丈今筹】与羲皇脊骨的,应当就是祂了。” “但这不应该啊,能被选中充当守陵人,皆是诸真亲信,这北溟龙君敖顺,早在赤县水君成道之前,便在我家尊主座下,从未入过水君序列,与我乃是积年的同僚,我与祂了解颇深。”纣绝阴天皱眉道,“这里面,怕是另有隐情。” 第284章 不信 “好在一旦进入神山,必须经过全部的五座,方可于最后一座神山上寻到离去之法,而且祂身负羲皇脊骨,想要离开这座大罗陵寝,简直是难如登天。”纣绝阴天道,“因此我们倒也不必着急,倒是这羲皇尸身体内法理尚未被磨灭,这才是大问题……” “只可惜这陵寝为了能压制住诸真的尸骸,被下了诸多手段,便是我家尊主如今贵为知主,却也如瞎子一般,看不见里面情形。”纣绝阴天嘀咕着瞥了一眼王沂河道,“否则祂只消在外面等候,便可守株待兔了。” 王沂河听到祂这句“女娲看不见里面情形”眼睛一亮,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纣绝阴天思索了半晌,好似是找不出什么别的办法,这才迫不得已地看向王沂河:“你手上那根【丈今筹】能否先借来用用,介时把本插在羲皇尸身上的这根找回,再还你,若是不成,我便去宙宫晷台,给你再请一根来,你看如何?” “可以是可以。”王沂河展颜一笑,像是终于被祂找到了机会一般,“只是,我想知道我父母家人的真实情况,我要你以此来换。” 纣绝阴天会对祂问出如此问题好不意外,这可正是祂步步引导的结果,此前被女娲好似傀儡一般操控的经历到底是让祂心生不满,固然那是事急从权,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降临”,让祂实在无法接受。 说到底,还是在看到成道可能之后,祂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若是之前,祂恐怕只会与有荣焉吧? 而现在,哪怕仅仅只是得到了一个可能,可纣绝阴天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未来的大罗。 因而,在引导王沂河要来拿取【鲁阳戈】之时,祂就已经盘算着要在这大罗陵寝之内,要告知王沂河真相了。 更是一步步引导王沂河,暗示祂这个地方可不为人所监视,你可以把心底的疑问问出来了。 祂这不仅仅只是为了叛逆,纣绝阴天作为古老存在,见识了不止一次的大罗诞生,祂深知,自己当真是按照诸真设计的道路走,成为诸真手中的棋子,那祂绝对会在某一步功亏一篑。 因此,祂必须跳出藩篱,跳出诸真给祂设计的路途,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水搅浑,在暂时不破坏大方向的前提下,加入更多的变量。 王沂河此事,不仅仅是祂发泄对女娲的不满,更是祂的一次试探。 祂知道这样会让祂的路更难受,会让前路更加坎坷,但是祂别无选择,一帆风顺的路,是走不到终点的死路! “可以,我告诉你。” 正如纣绝阴天知道王沂河即将问出这个问题一样,王沂河对于纣绝阴天如此轻易地应下了自己的这个问题,亦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纣绝阴天的暗示与引导本就有些明显,点出女娲无法窥视这五座神山,就相当于是明示了。 对于纣绝阴天心态的把握,王沂河自问是琢磨得相当透彻,女娲强制使用纣绝阴天肉身这件事,且先不去说祂,就女娲的表现来说,这绝非第一次,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问题的关键是,纣绝阴天这件“衣服”产生了自己的想法,祂不想再做衣服了,祂想要当那个穿衣服的“人”。 只不过,从纣绝阴天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还是让王沂河这张自信满满的脸裂开,碎成了一地。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可能昂,我只是说可能。”纣绝阴天磨磨唧唧的样子让王沂河越发不安,“你的家人,自一开始,与现在你看到的,未有丝毫变化呢?” 一样的话,与女娲一样的话。 可情况不同,纣绝阴天说出这句话的语气不同,目的更不同,话中更是有一点小小的改动。 以至于王沂河瞬间被点醒。 只是。 “我不信。” 纣绝阴天看到王沂河表现得异常冷静地几处几个字,甚至还以摇头来坚定自己的信念。 是真不信吗?还是不愿信呢? “你有证据吗?”的确,正如纣绝阴天所想,祂不是不信,而是不愿信,因为王沂河一旦轻易地相信了纣绝阴天口中这堪称离谱的真相,等若是否认了自己的过去,自己自小到大,至少在自己记忆中的“真实”的人生。 因此,祂仅花了片刻就说服了自己,顺便找出了一个颇为合理的理由。 王沂河的反应不似作伪,纣绝阴天暗自撇了撇嘴。 “若说证据,你应该已经见过了才对,至于你到底信不信,是你的事,我所知道的,能从我这张嘴里说出来的,已经告诉你了。”说罢,纣绝阴天伸出了自己空着的那只手。 王沂河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取出【丈今筹】放在了纣绝阴天的手中。 纣绝阴天的话不能全信,只是王沂河与纣绝阴天都心里清楚,这个所谓的让王沂河借出【丈今筹】的条件,只不过是给纣绝阴天一个告诉祂“真相”的理由,这样即便日后被女娲发现问责,祂也有足够的借口。 而无论纣绝阴天选择说不说,王沂河这根【丈今筹】是必定会借出去的,殊不知就这么一会会时间,伏羲尸身的那颗头的脖子断口处,已经试探性地伸出了好似根须一般的东西。 若是再不尽快解决,保不准伏羲这具尸骸的脑袋,就要在祂自己的手上扎根了,保不准后面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纣绝阴天一只手托举着【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接过【丈今筹】,随后便走向灵柩。 祂以拿着【丈今筹】的那只手伸向伏羲的脑袋,仅眨眼的功夫,这只手竟好似新春的嫩芽,恍惚间于手肘处分化为两只。 新出现的那只手直接抓着伏羲的脑袋,将其按在失去了脊骨的脖子上,原本几乎要长出牙齿来的断口这时候却安稳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到了该在的位置,眨眼间便自己缝合了以来,光滑如初。 而纣绝阴天则顺势将【丈今筹】插在了其眉心之上。 此番操作简直行云流水,顺滑无比。 “暂时也只能先这样了,待日后若是追回脊骨,再做打算吧。” 第285章 认定 纣绝阴天当然没有欺骗王沂河,诸真当初选中此五座神山为陵寝,便是相中了其内外无法观测的特性。 这也是为什么,要差遣守陵人常年驻守的原因。 可凡事都有例外。 这五座神山可隔绝一切视线,可纣绝阴天是“生或死”中的“或”,因而事实上,祂表现在外的生,死两身,实际上皆非祂本体。 祂的本体应当是生或死的两种可能性。 因此,神山虽无法观测,却阻止不了同时在神山之内与神山之外的纣绝阴天传递信息。 纣绝阴天的确没有欺骗王沂河,祂只是没有说全罢了。 王沂河以为,纣绝阴天是因为想要反抗女娲,这才以这种方式透露王沂河家人的秘密,可祂却忘了,最刚开始,提出要让祂来取【鲁阳戈】的,可不是纣绝阴天,而是女娲。 因而,转眼,纣绝阴天便已将王沂河在知道此事之后而反应告知了女娲。 “您为何要让小神这般拐弯抹角的。”纣绝阴天提问道,“当时直接告诉祂,您岂不是可以更为直观地观察祂的反应?” 女娲却是没有搭理祂的疑问,实在是这问题颇有些愚蠢了。 自然是为了稍拉近一些纣绝阴天与那王沂河的关系,否则祂哪里用得着这样横生枝节,索性水君尸身尚未下葬,停灵时间亦是日久,正可拿来做个饵食,行那钓鱼之事。 “你怎么看。”女娲盯着纣绝阴天看了半晌,上足了压力,祂也知道自己此前事急从权,多少伤了自家这只爱宠的心,因而这一遭,不仅仅是在试探王沂河,亦是在试探纣绝阴天。 当然,纣绝阴天只是添头,祂只需要保证纣绝阴天至少明面上不会与祂反目,扰乱大局便可。 “不对劲。”纣绝阴天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思索,回忆王沂河的神色,反应,“很不对劲。” “给我一种感觉,要么,这位王沂河此前对家人的感情,皆为虚假,都是祂演出来的。”说到这,纣绝阴天迟疑了一下,似乎对于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不是很确定,“也有可能是半路换了人,只是……” “只是此子自道果入身,便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而我也通过你的眼睛,看得有滋有味,因此,若是中途换了人……”女娲深深地看了祂一眼,“你觉得什么人能瞒过你,瞒过身为知主的我的眼睛?” 纣绝阴天恭恭敬敬地给女娲行了一礼,道:“没有,恕小神直言,便当真是明彩真人,也瞒不过作为知主的您。” 是啊,明彩若是布置得当,自然能做到在女娲的眼皮子底下行此偷天换日之举,可若是知主女娲,即便是明彩真人,亦是力有未逮。 故而这个王沂河,绝对是原装的,至少没有在女娲与纣绝阴天的眼皮子底下被掉包。 “那小神便认为,王沂河此人,自一开始,便非凡类,您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纣绝阴天迫于压力说出自己的推断,心中却是两股战战,莫说祂现在尚且只是得到一个可窥大罗的可能,便是日后祂当真有幸得晋,撞破明彩真人这等人物的隐秘,如今也该想办法找退路了。 而且,自始至终奉命试探王沂河的,仅纣绝阴天一人,女娲可从来都“不知道”,这都是纣绝阴天“自己的主意”。 你看,女娲何等人物,都忌惮在戳破王沂河布置之后可能迎来的报复,拐弯抹角地以纣绝阴天为爪牙,将一切操作都戴上了一只以作遮掩的“手套”,这样哪怕日后明彩上门,也好“断尾求生”。 可却害苦了纣绝阴天,心中无比苦涩,却不敢吐露一句。 “那么便又引出另一个问题。”女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来,“祂为何‘突然’就露出破绽了?” 纣绝阴天一愣,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浑身简直汗毛竖起,头皮发麻:“您的意思是说?” “那可是明彩。”女娲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纣绝阴天的迟钝,“祂若想隐藏,任你如何试探,都只会得出与今日完全相反的结论。” “如今祂能让你以为,自己靠着细节的推敲,得出此论断,说明,祂想让你知道。”女娲俯下身,贴近纣绝阴天,哪怕祂的脸相对于纣绝阴天而言实在太大,宛若天倾,可这张脸却还是完美无瑕。 至少在纣绝阴天的眼中,完美无瑕。 “祂不想演了,这又是为何?”女娲满脸疑惑,“看来就连祂也觉得,【母众】暂时触碰不得。” “又或者,是方陵之内,发生了什么刺激的事情,你没有告诉我的,嗯?” 汗流浃背了老弟。 纣绝阴天本以为王沂河这样大的事,能暂时转移女娲的注意力,这样待日后祂把那盗取伏羲脊骨的狂徒拿下,非但不至于被问责,说不准还能以此事向女娲邀功呢。 毕竟如今看来,这当事人之一的西溟龙君敖闰,可是在祂以【丈今筹】压制住水君尸身,将方丈引来之后,才得此机会进的神山。 也就是说,祂在之前放任敖闰离去可能与此事的发生有一定的联系,这样的情况下祂哪敢直接说出来,自然是想着能瞒先瞒着。 更何况祂现在知道的也不多,若是女娲要问,祂也说不出此事的前因后果,被迁怒简直是可以预见的了。 不成想,竟还是被女娲发现了端倪,直接一语击中要害。 “是有贼子破开方陵周宫,盗走了羲皇陛下的脊骨,现场有西溟龙君敖闰的尸身一具,守陵人北溟龙君敖顺不知所踪。”事到如今,纣绝阴天也不敢隐瞒,只得长话短说,直接告诉女娲,有人刨了你和你哥哥的坟,把你哥哥的脊骨抽走了。 “小神窃以为是这敖顺所为,正在与王沂河缉拿此獠。” 出乎纣绝阴天意料的是,女娲竟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道:“记得活捉,可别让祂死了。” “另外,你做的不错,既然明彩选择以此种方式暗示,你便依旧把祂当做王沂河。” “祂不是想演吗?陪祂演。” 第286章 神山之间 纣绝阴天身负水君尸身,若是时间拖得久了,保不准会生出许多变化来,因而纣绝阴天并未生出那闲心带着王沂河领略这座方丈神山的奥妙之处。 只是这自方丈前往岱屿的方式,却又莫名地…… 有些古怪。 不,说它古怪都是抬举它了,应当说是诡异才对。 纣绝阴天带祂来的这处所谓通往岱屿的通道,正是在方才伏羲与女娲之陵寝,周宫的后面。 是一座大湖。 这座湖保准是王沂河此生见过最大的湖泊,若是放在赤县,绝对会被称作“海”,而非“湖”。 而纣绝阴天却称其为“目湖”。 对王沂河来说,并不难知道此湖如此命名的原因,这看起来是一座正常的湖泊,可这湖泊里的水,却好似一块巨大的屏幕,不仅模拟出了正常水面的模样,更是拟造了不少鱼虾蟹虫于水中活动,若是没个看穿虚假的本事,便当真以为这是普通的湖了。 而且,哪怕你当真跳入湖中,这些被模拟出来的生灵,保准让你感受到“真实”。 可这“真实的虚假”却瞒不过王沂河的眼睛。 实际上,这水面以下不足半寸,便是这座湖的真实面目——一只铺满了整个湖的眼珠。 而且还分明是一颗活的眼珠! “你可没告诉我,这是活的!”王沂河皱了皱眉头,而且照纣绝阴天的意思,想要进入岱屿,便是要跳入这湖里。 而纣绝阴天呢?自从“确定”王沂河的身份之后,祂再面对王沂河,那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只是女娲说的不错,王沂河既然没有承认,祂若是胆敢点破,那就是在自寻死路,不仅不能点破,还得配合着王沂河,玩这个角色扮演的游戏。 就比如这五座神山之间的通路,明彩真人分明是再清楚不过了,可王沂河却是不知道的,因此纣绝阴天不得不与祂解释。 只是,之前那种说教的优越感,到底是没有了。 不仅仅是方丈与岱屿之间,便是之后的岱屿与员峤,员峤与瀛洲,瀛洲与蓬莱,以至从蓬莱离开,皆是相似的情景。 每一轮五座神山的顺序皆有不同,但是那五条通道的顺序却是相同的。 自方丈前往岱屿的这座目湖里面的那只眼睛,被称作“形尊”,代表的是五感,形声闻味触之中的“形”。 最上面的那一层液体能遮掩隐藏在下方的形尊,而想要通过这里进入岱屿,需要以自己的双目看见隐藏在虚假之下的真实之目,只有看到了,才能通过。 “这一颗形尊,并非神山本来有之,而是看看山主人,有观无观真人的一世道果,由其亲自炼制成,既不是非器,亦非道果,仅以为一道门户。”纣绝阴天道,“祂只有在看到你身上有大罗之‘形’,方会让你看到。” 何谓大罗之形?其实不难,纣绝阴天托举的【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王沂河手上戴着的【经轨日轮】,皆是大罗之形。 那北溟龙君敖顺自是没有非器的,祂以泼天大胆抽走伏羲脊骨,便是为了通过这形尊看守的通道? 没那么简单吧? 王沂河跟在纣绝阴天后头,从这座目湖的正中心,这颗形尊的瞳孔位置,缓缓地沉入“水”中。 一接触这“水”面,便发觉其与正常水的莫大差距,首先便是粘稠,即便王沂河以法理隔开这些液体,可其恶心的触感却依旧好似触及在祂的肌肤之上。 在没入其中的一瞬间,王沂河就看不见了,有什么东西拿走了祂的“视”力,包括【非想名箴】的全方位视角。 而随之而来的,是触觉的全面加强,因而那粘稠的触感让人很不舒服。 好在这样的情况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豁然开朗,祂们出现在了一片云海之中。 眼前云海的形状若是从极高处往下看,观其全貌,竟是一只巨大的耳朵模样,想来对应的应当便是五感之中的声。 只不过与之前的形尊一样,只要不是试图进入下一座神山,便不会有什么影响。 耳朵形状的云海中,隐约可见有陆地存在,其中宫殿台阁错落有致,倒不像是一座陵寝,更像某位有道高真的道场。 纣绝阴天一进入岱屿,便马不停蹄地飞向下方的其中一座宫殿,祂必须首先安置好水君的尸身,将自己解放出来,否则手托一具大罗尸骸的自己,面临的压力随着时间的消逝呈指数级的增长。 如此一来,若是再耽搁些时间,那北溟龙君敖顺寻机偷袭,祂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王沂河跟在祂屁股后面来到这座似乎是提前安排好的宫殿前,知道此时,王沂河才发现,这作为诸真归寂之后的寝宫,并没有那么简单。 其上有光华流转,道文隐现,王沂河判断了一下,现在的自己若是手段齐出,也得花废不少时间才能将其破开。 就是不知那敖顺是怎么做到的,竟还能做出一副是敖闰把那宫殿压塌的模样。 而且这一座为水君准备的“死”后寝宫,竟也是一座“徵宫”,倒是与在长歌泽用以停灵的徵宫对上了。 纣绝阴天火急火燎地冲到这座徵宫门前,却又不得不耐着心停下来,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王沂河正欲跟上,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这声音简直震耳欲聋,引得王沂河为之侧目。 而纣绝阴天却置若罔闻,硬着头皮也要完成对水君尸身的下葬。 祂可不管那敖顺究竟是为何在方陵做出那等蠢事,又要在岱陵闹出这样的动静,祂只知道若是水君尸身不在短时间内躺入那被精心准备的棺椁之中,一旦在祂手中诈尸,那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介时说不准还会起连锁反应,即便是诸真也会感到棘手的。 而只要水君下葬完成,这仪式结束,哪怕把这【丈今筹】拔了,把这徵宫炸了,也毁不掉这座棺椁,顶多也就复苏,绝不会诈尸。 这可能也是那敖顺仅抽走了一根脊骨的原因,棺椁还在,祂掀掉盖子已是惊世之举,想要把整具尸身搬出来?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第287章 持戈天君 为什么说这些神山陵寝之中,最为坚固的就是这些灵柩,即便是将存放这些灵柩的宫殿悉数毁去,只要大罗尸身仍然躺在灵柩之中,便是诸邪辟易。 这灵柩不仅坚不可摧,更能牢牢地栓住放入其中的大罗尸骨,引得那敖顺不得不以抽出脊骨的方式。 而且,那西溟龙君敖闰进来之时,必然带进了什么东西,能让敖顺可以在这灵柩的压制之下将伏羲的脊骨抽走。 这些灵柩之所以这般可靠,被诸真引为镇压自己尸身的手段,原因很简单,这些灵柩,原本就曾是祂们某一世的尸骨。 诸真第一次归寂前,皆会将自己的此世身祭炼成灵柩,亲自于五座神山陵寝中选定一处长眠之地。 这法子是娲皇大尊的奇想,名唤【以我葬我】,极造化之妙,此法所炼之灵柩,在自我尸身入棺之后,便已经相当于与灵柩融为了一体,灵柩会逐渐配合【丈今筹】的威能,磨灭大罗尸身之内的“活”性,直至其彻底失活,便会被灵柩完全吸收,便又成了一口空棺,等着其主人的下一具尸骨躺进来。 因而,这用【以我葬我】之法所造之灵柩,实为凝炼了诸真历世法身之底蕴,若要取走作一大手段,也无不可。 只不过没有哪一位真人当真这么做便是了。 能想到绕过这葬我棺的约束,以抽走脊骨这样的方式盗走羲皇的部分尸骨,这敖顺,必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且那人想必是对这陵寝之中的情况了如指掌。 纣绝阴天硬着头皮要走入这处位于岱屿的徵宫,要完成安葬水君的最后一步,以便解放自己。 但王沂河可没有顾虑,祂在那一声巨响炸开的一瞬间,便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横贯天际的巨龙,其身长不知几何,简直遮天蔽日,无需有云雨傍身,祂自己便可遮蔽天光,使天下昏暗,不得见日月。 龙者,鳞虫之长,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观其模样,倒是与之前在方丈之内,那将周宫压塌的西溟龙君敖闰,颇有几分相似,想来四溟龙君之间,想必该是兄弟姐妹,亲戚关系吧。 只是,这只是表面。 在王沂河的眼里,这条所谓巨龙,也仅仅只是外表看起来像是一条龙了。 其鳞片虽依旧泛有光泽,乍一看,倒真像是坚甲金鳞,好不唬人,可经不住细看。 只消有那本事拆下来一片,细细观摩便会发现,这哪里是龙身上该有的龙鳞,分明是千年万年古树的书皮,那润滑的光泽,也只不过是古树玉化的表现,根本不足为奇。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龙须,分明像是某种古树的根须,分叉极多,好似是在从某处汲取什么养料一般。 而那龙角,更是像极了两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松树,蜿蜒曲折,却又未有片叶,仿若枯死。 不止如此,这条龙由皮到肉,包括其大脑内脏,皆已木质化,但犹为古怪的是,这些木制化的器官,分明在以其原本的状态,继续各司其职,照常运作,与其如今的模样,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势。 而其产生如此异变的原因,于王沂河而言,也是清晰可见,毫无秘密可言。 在其皮肉之下,其龙身脊骨之上,趴着一根很明显不是祂自己长出来的外物,毕竟哪怕这是一条神话中的龙,也不该长两根脊骨才对吧,更别提那根小的趴着那根大的上面,扎根其中,似乎是在汲取养分。 见到如此情形,王沂河哪里还能不清楚,这蠢货分明是将那根伏羲脊骨植入自己体内,此举与自杀合异? 只是,哪怕这厮的行为似乎是在自寻死路,可其如今威势惊人,难掠其锋芒,却也是无法掩饰的事实,能与现在的敖顺针锋相对,竟也部落下风的,显然也非等闲之辈。 那是一个总角少年,约莫十一二岁上下,手上拿着的是一杆远超其身高的长戈,看这模样,的的确确是王沂河曾在西昆仑见过的那杆【鲁阳戈】没错。 那么这位总角少年,便是那位持戈天君了?不曾想竟是这般模样。 这位持戈天君,与那遮天蔽日的北溟龙君敖顺相比,就个子来说,仿若一粒砂石比之星球,差距实在太大。 可若论气势,这位持戈天君可不是说与这敖顺相提并论那么简单了,而是犹有过之。 可以说,若非这敖顺将羲皇脊骨植于自己体内,祂恐怕不是这位持戈天君一合之敌。 想想也是,敖顺不过是得了羲皇的部分骨骸,可持戈天君手中那柄【鲁阳戈】可是实打实的非器。 “敖顺,你犯下滔天大罪,已是罪无可恕,现在束手就擒,本君还可上禀真人,允你一系水族一条生路。”持戈天君面无表情,好似眼前这大乱子不过等闲,“若是再执迷不悟……” 看这样子,祂似乎是想要劝降敖顺,也是,同为守陵人,祂与敖顺平时理应也有所交流,至少提上一嘴,也算全了往日情分。 只可惜,祂的好意,这敖顺并不领情,直接打断了祂的话。 “待吾功成,哪里还需彼辈恕罪,如若不成,自然是身死道消,也就不需要恕罪了。”敖顺冷哼一声,“倒是汝这小儿,当真要阻吾道途不成?汝可想好了!” 话语之间,毫不掩饰其威胁之意,也不知这孽障哪来的底气,在王沂河看来,这厮分明是处在下风啊。 “你不是敖顺!”持戈脸色骤变,抬起【鲁阳戈】指向“敖顺”,怒道,“你究竟是谁!” 这位持戈天君极为果断,未等“敖顺”作何狡辩,“谁”字尚未落地,便已出手,甚至于祂手中指向“敖顺”的【鲁阳戈】只是掩饰,实际上祂另有手段。 只见那“敖顺”愣神的功夫,一柄尺许长的小剑,便已至其眼前。 第288章 取回兵器 哪怕相隔甚远,可王沂河仍从这样一柄小剑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那小剑竟只是远远注目便给王沂河带来一丝丝刺痛,更觉十足的威胁,这样的威能被浓缩在这样一柄小剑身上,这手段绝非等闲。 莫非,这就是那乐庭秘传,【他噬十生剑】?可纣绝阴天不是说,乐庭之内,明彩真人之下,尚无一尊真仙可将此法圆满。 若说尚未圆满便是这样厉害,该说不愧是乐庭秘传,果真不可小觑。 王沂河本以为是持戈天君的声东击西之计立功,以至这“敖顺”来不及反应,可小剑触及这孽畜眉心之前,王沂河分明见着其眼中闪过的一丝嘲笑。 这持戈天君,怕是中计了。 果不其然,这柄小剑在触及“敖顺”眉心之时,王沂河并未看到利器分割肉身的场面,反而是金石相交之巨响。 这声音不知是原本就这般大,还是被什么手段放大了声响,震得王沂河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除了这一声巨响,再无其他声音,王沂河恍惚了一瞬便摆脱了其影响,可瞪眼望去,哪里还有那条孽龙的下落。 原本遮天蔽日,长不知几千里的龙身,顷刻间失去了踪迹。 什么情况? “这是余庆的手段。”待“嗡嗡”轰鸣之声散去,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原是纣绝阴天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水君尸骨的安葬,“名为【不加刀兵】,余庆本便是傀儡之身,为那鹿鸣君日夜锤炼,以其身为刀兵,端是坚硬无匹,可拒刀兵于外,坚不可破。” 说着纣绝阴天随手将【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丢到王沂河的手上,王沂河接过这颗水君道果,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纣绝阴天,最终还是按下自己的疑问,将这颗道果收了起来。 “既然持戈说这不是敖顺,结合这手段,看来这孽龙,当是那余庆无疑了。”纣绝阴天仿佛没有看到王沂河的反应,皱眉道,“如此一来,之前所见的敖闰也是祂?这厮费尽心机入神山夺敖顺肉身,又窃取羲皇脊骨,究竟意欲何为?” 而且从敖闰离去,到纣绝阴天镇压水君尸骨,祂们进入方丈,可仅仅片刻,这余庆是如何做到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夺走敖顺肉身,抽出伏羲脊骨的? 敖顺被选为本轮守陵人,奉命看守方陵,可也非易与之辈,虽不至于与持戈天君相比,那也是积年的金仙,底牌绝对不少的。 持戈天君其实只是个例,祂来镇守岱陵是自己提出来的,原因不明,正常守陵人的水平,就是敖顺这样的。 不低了,没有人会莫名其妙选择来诸真陵寝挑衅诸真这种自杀方式的。 一般没有。 而那位持戈天君似乎也发现了边上有两个旁观者,只见祂先是慢条斯理地收回那柄寸功未立的小剑,这才手持长戈向着二人飞来。 该说不说,没有取错的道号,祂这持戈二字还真是贯彻到底,莫非是祂时刻谨记自己只是为明彩真人持戈的童子,因而片刻不敢逾越? 不,单纯是祂没有任何办法把这破戈收起来。 不过看这持戈天君悠哉悠哉的模样,到不像是中了余庆诡计的样子,更像是故意把祂送去的员峤神山。 持戈翩然落在王沂河与纣绝阴天身前,先是对这王沂河行礼,口称:“恭请天尊在世圣安。” 之后也不等王沂河回话,便自顾自地起身,看向纣绝阴天:“怎么是你来送水君尸骨?” 话语间全无善意,想来乐庭传人与纣绝阴天有大仇一事,应当做不得假。 至于这持戈天君对自己的态度,王沂河也并不在意,祂心里清楚,这位天君行礼对的是自己体内这颗道果,而非祂王沂河自己,对方能做个表面功夫,已经是很到位了。 面对持戈天君这明显带着挑衅的话,纣绝阴天却是露出了笑容:“我们此来,是为真人此世身取回往日兵器。” 持戈天君神情一滞,坏了,是冲着祂来的。 就在纣绝阴天以为,还得废上好些功夫 甚至可能得抬出女娲,以令主法旨强令持戈天君交出【鲁阳戈】之时,这位天君竟直接改单手持戈为双手捧着,一改方才对王沂河的敷衍态度,神色严肃地将【鲁阳戈】捧到王沂河眼前。 竟是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急促感。 这【鲁阳戈】对于这位持戈天君而言,竟像是烫手的山芋,祂似乎盼着今天已经良久了,在王沂河看过来的时候,好似是生怕王沂河不同意,又把这【鲁阳戈】向上抬了抬。 王沂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纣绝阴天,只见对方呼吸几乎停滞,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这【鲁阳戈】。 祂不由得眉头一皱,起初在西昆仑见到那半截【鲁阳戈】的时候,纣绝阴天可没有露出过如此不堪的表情。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了,这一根毕竟是完整的,莫非明彩真人曾用这根【鲁阳戈】抽打过纣绝阴天不成? 王沂河在两人期待的眼神中,一把抓起【鲁阳戈】,登时便发觉这柄非器在与祂接触的这一刹那间便建立了联系,就好似这柄长戈本就是为祂所有一般。 王沂河念头一动,这柄长戈眨眼间缩成手指大小,于祂的左手手背处,化作一道赤色的纹身,倒是衬得祂的手煞是好看。 见王沂河顺利地抓起【鲁阳戈】,更是做到了连持戈天君都做不到的事,将其成功驱使,在场的三人皆不约而同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在场的几人才有闲心关注起方才所闹出的巨大动静了。 “你怎故意把那孽龙放走?莫非天君自请守陵,便是为了今日把来犯之孽畜放走不成?” 这帽子可扣得太大了,看来纣绝阴天与乐庭的仇怨还真是深厚,这帽子若是让纣绝阴天扣实了,即便持戈为明彩真人随侍,却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怎么做何须向你解释?”持戈却是明白,一旦顺着纣绝阴天的思路进行辩解,祂再怎么干净,那也是洗不清的。 “祂走不掉的,后面那三位,可是一位比一位难顶。” 一般来说像持戈这么强的守陵人,是个例,只可惜,这一轮的个例,有四个。 第289章 二人世界 “后面那三位?什么来头?”见纣绝阴天吃瘪,王沂河便主动开口,提出自己的问题。 主要也是祂发现,在自己真的收走【鲁阳戈】之后,这位持戈天君看向自己的眼神骤变,已经不像是在看“明彩真人的在世身”了,更像是在看明彩真人本人。 因而祂便大胆地提出自己的疑问,赌一手持戈天君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而且纣绝阴天被呛,那不也是祂的嘴太抽象了了吗?王沂河自问没有得罪这位持戈天君,应当不会受到与纣绝阴天一样的待遇吧? “既然是您想知道,我自然是知无不言。”持戈天君恭敬地给王沂河行礼,态度举止与此前判若两人,“只是按照规定,我也只知道前后两座陵寝的守陵人,还望您见谅。” 看来王沂河赌对了。 岱屿之后的神山名唤员峤,员峤的守陵人乃是看看山闭目侍,不可见尊。 看看山主人,有观无观真人座下随侍有二,闭目侍不可见尊与藏目侍不得见尊,皆为金仙成就,但也不是普通金仙。 值得一提的是,凡大罗法统,门下弟子,不会有太乙成就,在祂们眼中,此非正道。 邪魔可忍,此法之正邪,皆由人定,可太乙不同,此乃道之正斜。 有观无观真人座下这左右随侍联手之下,可撼太乙。 众所周知,太乙在满足苛刻条件之后,可短暂抗衡大罗,这两位随侍又可堪太乙,也就是说……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总之,这位闭目侍虽无其挚友在左,也非简单人物,至少强如持戈天君,也不敢保证能拿下祂。 而通往员峤的方式,王沂河起初在看到这座岱屿是耳朵模样的时候,便有了些许猜测。 而敖顺借持戈之力,遁逃的手段,就已经是明晃晃地告诉了王沂河,得亲手制造出能让这个大“耳朵”为之一振的声音。 这事儿倒是不难,对于王沂河与纣绝阴天来说,想要造出什么大动静,也是等闲。 只是这时,持戈天君插了一句话进来。 “我虽不能确定瀛陵与蓬陵的守陵人分别是哪位,但却有些线索,据我推断,闭目侍也不会阻拦那条孽畜。”说着,持戈天君向着纣绝阴天露出一丝坏笑,“甚至于祂可能会如我一般,顺手推祂一把也说不准。” “所以,如果你想亲自把那孽龙拿下,去找你那尊主邀功的话,可要抓紧了。” 虽然嘴上说着让纣绝阴天抓紧,可从其过分详细地向王沂河解释员峤守陵人这一举动可以看出,这厮分明是以王沂河的疑问为借口,坑了纣绝阴天一把。 不过观纣绝阴天模样,祂好似也并不着急,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持戈天君,冷哼道:“我必参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请便。”持戈天君嗤笑一声,似乎对于纣绝阴天的无能狂怒毫不在意,又或者是另有底气。 但纣绝阴天就没有如祂嘴上说的那般硬了,王沂河眼看着祂的脸在持戈天君的嘲笑中涨得通红,随后好似气球一般整个人吹成了一颗球,在王沂河的目瞪口呆之中轰然炸开。 在耳朵方便猝不及防炸开的一声巨响,打了王沂河一个措手不及。 倒是持戈天君,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冷哼了一声,道:“算祂识相。” 此言一出,王沂河猛然惊醒,心中了然这位持戈天君方才百般挤兑纣绝阴天,其目的就是让纣绝阴天自觉一点,赶紧爬,莫要再在这里碍眼。 这位天君有什么事情要与自己分说,且不能让纣绝阴天听着。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王沂河果断开口道:“天君有何指教?” 持戈天君没有问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跟你说”这种愚蠢的问题,而是向着王沂河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现在没了‘外人’,您有什么问题,尽可问我。”持戈天君的笑容实在可爱,真像是个单纯懵懂的娃娃,天然就会让人的警惕性直线下降,“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持戈天君第二次说自己知无不言,只是仅隔片刻,情况大不相同,王沂河要问的问题,自然也是截然不同的。 只是当真是知无不言吗? “您贵为明彩真人身边的红人,何故自请来此处枯守呢?” 起初王沂河以为,这位持戈天君自请于这岱屿之中驻守,是明彩真人算到会有余庆作乱,特命其来此镇守,要截住那孽龙。 可看其刻意将余庆放走的举动来看,分明不是如此,对方在这,当是有其他任务。 是什么呢? 持戈天君笑得越发可爱,这张脸的杀伤力实在太大,简直男女老少通杀,若非王沂河如今没有这个闲心欣赏,恐怕会忍不住想要上手捏几下了。 “我自请驻守岱陵,顶了门下弟子的位置,可不是为了一只没有前路的傀儡成精。”持戈天君笑得乖巧可爱,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恶毒得很,“我可不是来阻止祂这小打小闹的,此等蝇营苟且,偷鸡摸狗的小贼,哪里能劳动我老人家亲自来这等祂。” “我奉命来此,是专门为了给您答疑解惑的,您若有何疑问,尽可问来。”持戈天君炸了眨眼,第三次,也是特意加重地说出了这句话,“我一定知无不言!” 特别是“知无不言”这四个字,若是能写下来,那一定是加粗加大,着重标写,恨不能加个括弧,标上“这几个字有问题”。 王沂河一愣,持戈天君都这样“暗”示了,祂若再装作没有看见,就实在说不过去,于是祂试探着问道:“您希望我问什么?” 持戈天君翻了个白眼。 “您想要知道什么,只有您自己知道,我有怎敢越俎代庖。”祂叹气道,“我只能告诉您,真人给了我您可能会问的三个问题,您问了哪一个,我便告诉你相对应的答案。” “只是,这问题与答案,我皆不明所以,你将问出什么问题,只有你自己知道,而或者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含义,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第290章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在持戈天君都注视下,王沂河足足沉默了半刻,未发一言。 祂只得长叹了一口气:“虽不知真人的答案是何意,可您若一言不发,也的确是三个问题中的一个。” “是最糟糕的一个结果,意味着您是真的没有一丝相关记忆,是吗。” 王沂河点了点头。 “法剑不止一把。”持戈天君道,“这是您一言不发的答案,这法剑应当对应的是负剑天君所负的法剑【忘归人】,只是……” 持戈天君沉默了一下。 “至少在我的记忆中,真人的法剑自始至终仅有那一把【忘归人】。”祂面露疑惑之色,“只是真人是不会错的,所以法剑应当是真的不止一把。” “只是这句话里面蕴含的是何奥秘,就要您自己去寻了。” 王沂河也是一头雾水。 “另外,瀛陵与蓬陵的守陵人,我说我不知道,是骗纣绝阴天的。”持戈天君突然露出一丝冷笑,“后面那两个都是祂天敌,若是说出来,我怕祂想办法要跑路了。” 什么意思?不是说这五座神山与世相隔,只能走到最后一座神山,才能离开吗? 这还是从纣绝阴天嘴里吐出来的话。 “纣绝阴天比较特殊,只要祂想,诸有没几个地方困得住祂。”持戈天君解释道,“如今只不过是想向娲皇陛下邀功,这才颇显积极,待祂迎面撞上后面那俩大恐怖,再想跑可就晚了。” “能困住祂的地界屈指可数,可有法子拘拿祂的人物,可不在少数。” 持戈天君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让王沂河忍俊不禁,虽然纣绝阴天倒霉祂也是乐见其成,可对于谁能做纣绝阴天的天敌这件事,祂也是颇感好奇。 既然好奇,那当然是问出来了。 “说起来也真是巧合,瀛陵的守陵人我估摸着不会让余庆轻易通过,保不准会栽大跟头,谁让人家有对龙特攻呢?”持戈天君偷笑道,“祂唤作宝莲童子,其化身于赤县神话中亦有映照,那个称呼你可能更熟悉一些。” “中坛元帅,或者说,三坛海会大神。” 哪吒! 赤县神话中,王沂河最为喜爱的,无非便是哪吒三太子以及齐天大圣孙悟空了。 如今,这两位的其中之一,便仅仅与祂相隔一座神山,王沂河已经隐隐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祂也没忘记,后面还有一位。 直觉告诉祂,这最后一位,才是持戈天君敢直接放走余庆的底气,或者说,最后面这个是给祂们前面的一切兜底的。 “蓬陵这位,不能称为守陵人,因为,那是一位真人。”持戈天君突然变得严肃,当然,祂嘴中所言,也的确该严肃一些,“准确地说,是那位真人的一具道身。” “对于真人而言,道身,化身,法身,已无实际区别,皆与本体无异,因而别看那是一具道身,可该称作真人亲临。”持戈天君正色道,“那一位是纸鸢宫之主,簪花夫人。” “平生最喜猫儿,特别是纣绝阴天这种有且仅有一只的珍稀品种,祂更是觊觎已久,只是女娲始终不松口,而且纣绝阴天也被祂撸怕了,向来绕道而行。”持戈天君忍不住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这一次,纣绝阴天毫无准备地一头撞上去,会有何遭遇,可就不好说了。” 等一下,大罗陵寝这种事情,女娲作为知主,应当对其中一应人等该是了如指掌才是,可却依旧不提醒纣绝阴天,任由其一猛子栽进陷阱里,这…… “对了,您也要小心簪花夫人。”就在王沂河心中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时候,持戈天君突然冒出来一句话给了王沂河一个晴天霹雳,“祂曾对道首有过不轨之心,若非打不过,可能都已经得手了。” “如今您这般模样,于祂而言,简直千载难逢。”持戈天君一脸的心有余悸,“若是一着不慎被抓去做了鼎炉,可别怪我没有提醒您哦。” 王沂河先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灵机一动,挤眉弄眼地问道:“不知我与一只世上独一无二的猫比起来,哪个的吸引力更大呢?” 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纣绝阴天,据祂判断,只要祂比纣绝阴天晚上那么一步进入蓬莱,祂就有可能逃出生天。 “首先,您可也是独一无二的。”持戈天君撇了祂一眼,第一反应竟是反驳王沂河,而后才开始考虑王沂河这一招的可行性,“我怎么说呢,这时间可不好把握啊,纣绝阴天顶多给你争取到数息,甚至可能都没有这么久。” “不过你放心,祂就算对你动手动脚,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忍一忍就过去了,退一万步讲,哪怕祂霸王硬上弓要与你双修,那占便宜的也是你啊,俗话说得好,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呗………” 王沂河一头黑线,祂做梦也没想到,上一秒祂还在对纣绝阴天可能都遭遇幸灾乐祸,下一秒吃瓜就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还有,你那是安慰吗?王沂河简直无语了,别以为祂没看到持戈天君眼角那藏得很深的一丝笑意。 “你还是先把后面三座神山的通道门路一并告知于我吧。”王沂河没好气地扶了扶额头,祂感觉自己有些头昏脑胀,不过哪怕希望渺茫,总归也是得尝试一下,总不能直接送上门去,躺平任玩吧。 “这是自然。” 持戈天君对于王沂河试图反抗的想法毫不意外,哪怕那是大罗。 事实上,若是王沂河躺平认栽,祂才要看不起呢,更何况,祂其实是把事情说严重了,只要簪花夫人不投下视线,那道身就只是道身,而非簪花夫人本人。 只不过即便只是道身,也没有那么好对付就是了。 “此外,您应当也听说过我乐庭护身大术【他噬十生剑】了吧?这是一门神通,亦是至宝,因此除了按部就班地修炼之外,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驱使【他噬十生剑】。”说着,祂从怀中掏出来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玦,隔空抛给王沂河,“此乃剑玦,可号令一切【他噬十生剑】。” 说到这,持戈天君沉默了一息,才语气稍有些低沉地道:“包括玉虚宫上悬挂的那柄。” 王沂河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 第291章 枯剑 王沂河在随手制造出巨响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与祂本来所想的截然不同。 此前余庆与纣绝阴天凭空消失的情景皆历历在目,因而祂也猜测这自岱屿前往员峤的路径,与从方丈进入岱屿的方式,恐怕会大不相同。 但是祂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般的不同法。 这座岱屿神山,其实是以云作陆,云下并无什么陆地,只是在王沂河奉上巨响,请这耳朵聆听之后,这些分明为岱屿主体的“云”,却好似被一股清风拂过,好似晨雾一般,眨眼间便烟消云散。 转瞬之间便换了天地。 变化的竟是眼前的这个世界,而非王沂河自己进入另一个世界,那余庆与纣绝阴天何故是凭空消失的呢? 而且这么说可能也不对,说不准王沂河的眼睛欺骗了自己呢? 总之,能让现在的王沂河毫无头绪的,当是大罗手段无疑了。 待整个世界不再发生变化,映入眼中的景色与此前云雾缠绕,好若仙境的岱屿,已是天差地别。 员峤,是一座林海,王沂河本在岱屿之时便立于天上,因此整个云气消散露出林海的过程祂皆看在眼中。 但这座林海,实在是大得有些离谱,至少王沂河一眼望去,是看不到头的。 而且整个林海似乎并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也没有见到如在方丈以及岱屿中所见过的那些用以安置诸真遗骨的宫殿。 整个世界安静,清新,自然,王沂河甚至能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怡人香气,按照持戈天君的描述,这意味着只要祂想祂便随时可以进入下一座神山——瀛洲。 只是,这也说明,持戈天君判断得没错,闭目侍不可见尊的确没有阻拦那位占据了北溟龙君敖顺之身的大龙君余庆,而纣绝阴天自然也没在这员峤神山追上祂。 因此,才有这样祥和安宁的局面。 不过王沂河对此自然是早有预料,祂与持戈天君交流的时间可不短。 几乎就在下方的云雾彻底散去,林海露出沧海一粟的时候,王沂河身前便多了个人,是个韵味十足的中年妇人,一身雍容华贵的宫装,紫青配色,金线修饰,端是贵气十足。 只是这妇人双目紧闭,似有不可言说的隐疾。 这位便应当是那位闭目侍不可见尊。 “您便是明彩真人在世身啊。”闭目侍的声音非常地醇厚弄人,好似陈酿的醽醁,万载孕育以待人细品,“还真是一表人才。” 说这话的时候,这位闭目侍哪怕是闭着的眼睛也没有往王沂河的方向转过。 祂是不是真瞎王沂河是不确定,但若是祂当看不见,王沂河是不信的 “过奖过奖。”王沂河敷衍了一下,便准备进入下方的林海中,沐浴在这清新的气味里进入瀛洲神山。 却不想闭目侍伸手将祂拦了下来。 “不要着急,我可是专程在此恭候您,怎的不过是打了个招呼您就要走,是不是有些不大礼貌啊?” 什么?这位闭目侍竟也是在等自己? 王沂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问道:“您等的是我,还是明彩真人此世身,或者……”王沂河并没有说下去,但想来这位闭目侍应当是能知道祂想说的是谁。 “我等的自然是您。”闭目侍闭着的眼睛微微弯起,透露出一丝笑意,“是您,王沂河,本人。” 王沂河神情一滞,在祂的预估中,找祂自己的可能性是最低的,而且在明知祂为明彩真人此世身的情况下,找祂自己的人,所图也应当是最大的。 这位闭目侍,不,应当是背后的有观无观真人,究竟有何目的。 只是,若是这些人当真有这个算计明彩真人的想法,那作为明彩真人此世身的祂才有机会从中寻到一丝摆脱明彩真人的办法。 “您放心,看看山无意与乐庭为敌,我今日在此,只是有人通过我家尊主,要予您一件宝物。”闭目侍分明看穿了王沂河的想法,但祂却没有点明,这种事莫说是祂,便是那位有观无观真人也不敢在明面上帮助明彩真人的此世身与真人作对啊,孰轻孰重,祂们自有考量,“您有可能要问,为何我与持戈都要在这与您会面。” “祂要给您什么我不清楚,可祂是在等您我却是知道的,而我手中这件宝物,也只有在大罗陵寝这等世外之地,方可安稳保存于我手中,若是放在外界,我家尊主未在世之时,不仅我性命难保,看看山也难免一个分崩离析的下场。” 闭目侍深深叹了一口气,祂总算是能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了,若非此处乃是大罗陵寝,这员陵之内又有包括有观无观真人在内,足三位大罗道真亲自布下的阵势,以确保祂可以隐藏其中,否则,哪怕祂自问手段不俗,也没这个本事留住此宝。 这么严重?王沂河皱眉,究竟是什么东西? 闭目侍双眼微微撑开一条缝,刺目的蓝光自这一道缝隙中蜂拥而出,待光华闪过,闭目侍重新闭上了眼睛,其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了几分,显然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而王沂河与闭目侍之间,有一柄剑凌空而立,此剑神似一根枯木,若非王沂河仅看了一眼便险些被剑气刺穿双眼,还真认不出来这是一把剑。 怪不得闭目侍把祂放出来之后神色萎靡,把这样锋锐之宝藏于自己的眼睛里面,简直是天方夜谭。 若非方才惊鸿一瞥,王沂河已看清这闭目侍本就没有眼睛,恐怕不瞎也得瞎了。 “这是……” “这是明彩真人上一轮归寂之前,与神秘大敌于天外一战,打崩数个节点之后,横插于战场深处的一柄剑。” “【忘归人】?”王沂河结合之前负剑天君的说法,想到明彩真人的法剑,说道。 闭目侍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王沂河的说法。 但实际上,王沂河并不认为这是【忘归人】,祂怎么也没想到,刚从持戈天君口中得到一句“法剑不止一把”,转头就有了线索。 就好像是什么人算好了一样。 第292章 苟道大宗·看看山 由于持戈天君身负由明彩真人亲自下达的任务,口含此秘密,祂必不可能与外人吐露半字。 而闭目侍更是将这一柄枯剑以惊人手段藏匿于身,莫说与持戈天君沟通来此的任务了,平日里祂恨不得化作一棵树,藏于员峤的林海之中,枯等王沂河。 以至于二人虽为“邻居”,却始终没有进行过任何沟通,竟也不知祂们二人等的竟是同一人,而且手握之线索竟可勾连起来。 否则若是持戈天君知道闭目侍手中有一柄来自明彩真人的法剑,以祂曾作为明彩真人随侍的身份,必是对真人的法剑熟悉万分,自然会发现这并不是那柄【忘归人】。 也会顷刻间明白自己口中所含那三个问题中其中那一个,被明彩真人成为最糟糕结果的部分含义。 这莫非也是那位明彩真人的谋算,唯有得了全部两条线索的王沂河,才能将其相连于一处,得到确切的答案,否则便仅仅只是一个连持戈天君这样的真人随侍,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罢了? 持戈天君常伴真人左右,可当真未曾见过明彩真人有除了【忘归人】以外的第二柄法剑,莫说是祂,便是那位负剑天君也是笃定明彩真人的法剑有且仅有这一柄。 那么这柄剑,究竟有何名号? 王沂河握住这柄剑,试图勾连法剑气机,看看这剑中是否留有什么线索。 一无所获。 这剑中除了让人刺痛的剑气以外,空无一物。 看来未到时候。 不过这柄剑倒是与乐庭一脉的诸多非器一般,可以被祂轻易地收入体内,好似本就是属于祂。 见王沂河顺利地将枯剑收起,闭目侍终于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柄明彩真人曾经的法剑在祂手中,这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莫说是那些积年的金仙,或是走上歪路的太乙,便是一些大罗真人也会动心思,毕竟明彩真人那柄【忘归人】的战绩实在吓人,由不得祂们不动心。 如今总算是交了出去。 这与之前持戈天君果断交出【鲁阳戈】的想法想必是一样的,那【鲁阳戈】亦是明彩真人的兵器,持戈天君非但驱使不得,更是无法将其收入体内,由于承载了时间,这柄长戈又沉重无比,哪怕是持戈天君虽看起来举重若轻,事实上也是有苦难言。 而闭目侍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不过凭借祂眼眶之中,借由有观无观真人的手段塞进去了一方世界,方可借此藏器于身。 这可不是普通的须弥芥子,掌中乾坤,亦非随身洞天福地等等,是有一尊大罗亲自拘拿的世界,将其中时间掰成闭环,以至世界圆融一体,不会泄露半分半毫其中气机,这才藏的住。 相当于一次性的封印。 如今法剑被取出,失去了真人手段,这就又与普通的世界等同了,其实也算是有观无观真人提前预支的赏赐,以世界为眼,哪怕闭目侍是金仙成就,这也是大手笔,大机遇。 王沂河感觉,在自己把枯剑收起来之后,闭目侍整个人给祂的感觉就变了,似是终于去了一道枷锁,轻快了许多。 “看看山向来不吝于雪中送炭,亦会锦上添花,我家真人说了有事没事帮一把,广撒网,多敛鱼。”闭目侍嘴角微勾,虽闭着眼睛,但那微微弯起的眼角饱含笑意,“看看山不愿得罪明彩真人,也不愿开罪您,因而只能提供一些粗浅的信息聊表心意。” 王沂河分明感觉,这位闭目侍的画风都好像是出现了骤变,看来对方现在当真是高兴极了。 “持戈应当已经告诉您簪花夫人的事情了吧?这事儿之前是不好办,但是您现在手上有了【忘归人】,就不是事儿了。”闭目侍笑着道,“簪花夫人早年间看上了明彩真人,试图生米煮成熟饭,被真人手持法剑一路从南天门砍到紫薇垣,见到这事儿的人不少。” “若是簪花夫人本体在此,倒是不妥,可自那以后,祂的道身在明彩真人法剑及身的一刹那,就会条件反射般地认命挨打,倒也不是怕了,依我看更像是在讨好明彩真人,以退为进。”闭目侍放低了声音,偷偷地道,“示弱。” 也就是这陵寝之内特殊,否则给闭目侍一万个胆子,祂也不敢这样编排大罗。 王沂河眼睛一亮,随后却又暗淡了下去,隐约有些阴晴不定,毕竟已知这柄剑不是明彩真人常用的那柄【忘归人】,当初明彩真人抽簪花夫人的时候,用的是那柄剑也不确定,但总归是【忘归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若是那簪花夫人对这柄枯剑没有反应,祂就这么a上去岂不是自取其辱?还是想办法以纣绝阴天为诱饵寻机离开这座大罗陵寝更加靠谱一些。 不过王沂河虽觉得闭目侍的这句提示稍显鸡肋,却也没有反驳,否则岂不是告诉对方,这柄剑虽是明彩真人的法剑无疑,却不是【忘归人】吗? 明彩真人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分别让持戈天君与闭目侍执掌这道信息的一部分,祂转眼就给捅了出去,怎么想也非明智之举。 因而祂还是面带笑意地谢过闭目侍,表示自己承了看看山的情。 听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闭目侍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随后闭目侍又取出一枚单片眼镜来,笑道:“这是我看看山信物,倒也没什么大用,您日后在外行走,可以此物要求有观行走,无观行走为您做事。” “此外,若是看看山两脉行走有眼无珠开罪了您,您可以此剥夺其行走身份,看看山自会有人去清理门户。” 王沂河一愣,这么离谱吗?直接跟祂说若是我家弟子得罪了你,你就把祂给废了?你们这样,还能收到弟子? “您且安心,看看山向来信奉多看少做的原则,若当真有这种随意四处开罪人的传人,便是您不剥夺其身份,山内巡查也会将其处理掉。” 王沂河懂了,这是一个苟道大宗。 第293章 瀛洲 王沂河想岔了,看看山哪里是苟道大宗? 看看山起势之时,那是在乐庭君临诸有之后,看看山主人为乐庭起势的从龙之臣,且有观无观真人证道亦是在赤县水君之后,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联系,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一二。 但看看山是魔窟,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看看山的在世行走与诸道门行走有本质的区别,只是名字好听罢了,实际上却是已经被端上餐桌的食材,哪怕这些行走在外行事谨慎,也难免在选中其的大能干涉之下“得罪”某些人。 介时,若是惹得起的,自然是连带着主食与他得罪的配菜一起被囫囵吞下,若是惹不起,比如王沂河这样的,便是迅速切割,所谓的料理,其实就是字面意思。 虽然没了配菜来君臣佐使,使得整道美食更加地美味,但至少还能向王沂河之辈示好,拉进关系。 至于如何在看看山从食材变成食客嘛,运气与实力缺一不可。 而闭目侍却是三言两语间,将其营造成帮理不帮亲的,铁面无私的形象。 只不过,即便王沂河询问纣绝阴天看看山的情况,纣绝阴天也不会拆闭目侍的台。 在有观无观真人证道之后,看看山虽是魔窟不假,但却也是正道无疑,是魔是仙,却不是大罗道统会在意的事情,祂们只会在意正斜。 大罗为正,太乙是斜! 瀛洲神山,或者说瀛陵与前面三座神山皆不相同,这座神山整个淹没在海里。 而且,其所处的这个世界,不存在海面以及海面以上的世界。 当然,这都不重要,当王沂河鼻中那股幽林的清香尚未散去,迎面便是一根粗大且眼熟的尾巴,裹挟着海量的水流向着祂抽了过来。 这尾巴上死死地箍着一道金环,勒进了“肉”里,几片木制的鳞片几乎断裂,这道金环束缚的部分,长出不计其数的根须,扒在金环上,似乎试图把这道外来之物从自己的身上扒下来。 只可惜,这不过是徒劳。 显然,这尾巴的主人不是专门冲着王沂河来的,分明是痛苦之下的挣扎之举。 王沂河闪出些距离才好细细打量眼下局势,显然祂虽与持戈天君及闭目侍拖延了些许时间,但却刚好撞上了高潮部分。 这尾巴的主人毫无疑问是那占据了北溟龙君敖顺肉身的大龙君余庆,不仅仅是这道在其尾部作怪的金环,其身上亦是缠绕着一道红绫,在这海中却好似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倒是颇有几分美感。 也有一丝既视感。 怎么感觉与神话中的哪吒闹海,那么相似呢? 事实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哪怕这余庆尾巴上被箍了个乾坤圈,身上缠着混天绫,似乎是为人所制,而且,用的还不是祂自己的肉身。 之前王沂河判断,祂对上纣绝阴天都费劲,保不准会栽在纣绝阴天手上。 可看眼前这场面,这位大龙君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分明是占了上风,这实在是手段不俗。 不过,到也可以理解,中坛元帅李哪吒暂且不提,哪怕纣绝阴天手握非器,但那顶多算是个外挂,祂能发挥出的威力百中无一,即便如此,对于寻常金仙而言,也是降维打击。 而余庆明显更狠,那二分之一鹿鸣君,未经过处理的道果不说,将羲皇脊骨植入敖顺体内的举动纵使疯狂,却也足以让其从外挂变成内挂。 所能发挥出的威力,远超纣绝阴天数倍不止。 不过这余庆想来以为,只要能制服李哪吒,此后便是畅通无阻了,毕竟在这五座神山之中,唯独第四座通往第五座的道路,最为关键。 作为形声闻味触中的味,瀛洲通往蓬莱的方式,是唯一掌握在守陵人手里的,包括用以烹制的鼎,以及用来烹煮的食材,都在李哪吒的手中。 因而,余庆才不得不正面对上驻守于此的中坛元帅李哪吒,以及后来赶到的纣绝阴天。 也正是因为纣绝阴天来得过于及时,以至于本来想放水,假装落败干脆给余庆烧一锅的李哪吒不得不认真应对。 毕竟若是在死敌面前因为放水而导致狼狈不堪,指不定这厮会怎么嘲笑呢。 因而这才导致了如今这般诡异的场面。 李哪吒正面迎战余庆,二者打得有来有往,绘声绘色,打得海中暗流涌动,好似天地倾覆,仿若大劫降世。 简直是再现昔日脑海奇景,只不过,这一头,可不是昔日能被儿时哪吒肆意揉捏的三太子。 更何况,李哪吒在与余庆交手的过程中,还得抽空给纣绝阴天添堵。 而纣绝阴天亦是如此,两人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合力对付余庆,事实上暗地里两人互相之间送给对方的“礼物”,比之用来对付余庆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比起来,倒是余庆要更简单一些,至少祂是真的在对敌二人。 这三人之间的战斗简直是乱成了一团乱麻,只是从观众的角度来看,这观感却是分外地有意思。 眼见王沂河竟是在一旁看起戏来,李哪吒稍稍松了口气,毕竟祂可不是真的要拿下余庆,以余庆如今的手段,又有纣绝阴天在旁边捣乱,祂也拿不下这孽障。 好在,这厮肆意妄为,竟做出将大罗遗骨植入肉身这等蠢事,哪怕这并非其肉身,伏羲脊骨上残存的大罗法理恐怕也已经影响到其真灵了。 这等自寻死路之举,哪怕无人干涉,祂也会走向毁灭。 可李哪吒,纣绝阴天等若是与这厮死磕,待其敖顺体内金性被磨灭,余庆大可以一走了之,可祂们却要面对一只身负大罗遗骨,无法沟通,且时刻在以大罗法理影响周身的怪物。 那就更加投鼠忌器,莫说交手了,便是靠近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这也是持戈天君,闭目侍等毫不犹豫地放余庆通过的原因。 若非纣绝阴天来的太快,李哪吒也早就把祂放走了,哪里会导致如今这般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第294章 忘星主 这余庆眼下就相当于是一颗定时炸弹,唯有大罗道真才能妥善解决,李哪吒都不得不开始怀疑,蓬莱那一位,完全就是因为诸真算到了此事,才会纡尊降贵,亲自降临于此,做这蓬陵的守陵人。 当然,不敢以守陵人称呼一位真人,只说那位是坐镇于此罢了。 能让一位真人亲自在这等着的,也只有这等惊天的事故,只是若是当真诸真是算到了此事,又怎会放任此事发生呢? 盗取大罗遗骨,没有哪位真人会容忍此事发生,哪怕眼下盗取的不是自己昔日肉身,可若是开了这个头,岂不是让世人平白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其余诸真不提,如今在位令主\/知主大位的娲皇大尊,可就是羲皇的妹妹,祂若是提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绝对会将此事掐灭在幼苗之中,不可能放任其发展到如此地步。 可若是诸真不知道会发生此事,那簪花夫人又是何故以道身亲临呢?总不能是像祂一般,专程是在这,等候这位明彩真人在世身的吧? 没错,到此为止,四座神山,除了第一座的敖顺被占了肉身,成了非木非龙的怪物,其余三位,包括这位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李哪吒在内,竟都是专程来等王沂河的! 不过现在已经由不得李哪吒犹豫了,祂要等的人已经到了,若是再不把这孽障送走,祂还怎么办正事? 正赶巧,纣绝阴天刚好一尾巴甩在了祂身上,李哪吒顺着这股力向前一冲,便来到了余庆的眼前。 此时这具龙身之内,好似一团被随意团成一团的混乱毛线,根本理不清,本来余庆虽以敖闰之身欺骗了敖顺,成功给这位北溟龙君下了毒,压制其神魂。 可在伏羲脊骨入身之后,哪怕是针对神魂的毒药也成了这根脊骨复苏的养分,敖顺虽恢复了意识,却也不得不抵抗伏羲法理的侵蚀,也只能凭借那一点不朽金性短暂保持己身,根本没有反抗余庆,夺回自己肉身的力气。 而余庆也正是仰仗这微妙的平衡,才得以操控这具已经不能算作是龙族的肉身,以其身体的木化情况来看,莫说龙族了,水族也算不得。 而且,祂也不过是分魂在此,仰仗那二分之一颗鹿鸣君道果,却也难免被伏羲法理影响,因而祂这缕分魂盘坐于中枢紫府,实际上并未主动操控这具肉身,仅让其以本能行动。 而祂,则是伺机寻找机会,以求在关键时刻,一击而中。 这也是老成之举,毕竟祂若是一直完全操控着这具肉身,等若要一直被伏羲法理浸染,可若是仅仅坐镇紫府,却可最大程度延缓这缕分魂被彻底同化的时间。 因而,现在这具龙身,实则以本能行事,李哪吒飞来的一瞬间,其便要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枝茬一般的利齿,便要将其一口吞下。 同时,喉咙里更是张牙舞爪一般地射出数条根须,速度快得吓人,几乎在张嘴的瞬间,便已经要缠绕上李哪吒的四肢。 只是咱们的中坛元帅早有打算,抬手间便有一座数人高的三足大鼎隐约浮现,尚未成型,便有一头鹿影,裹挟着已经蒸熟的血肉,带着阵阵香气,后发先至,越过层出不穷的根须,一猛子扎入这头变异巨龙的口中。 那古树根须一般的物什,分明已经触及李哪吒的手臂,健足,只待发力便可一口吞下,结果下一刻,整头龙,包括其口中张牙舞爪的根须一并消失。 而原本箍于龙身上的乾坤圈与混天绫,便是在这孽障消失之后,被李哪吒抬手一招,便收了起来。 此番情形,便是后面给李哪吒抽了个冷子的纣绝阴天也是一愣,亦是停了手,以至于原本好似要将整个海洋搅和成一团浆糊的局面刹那间便冷静下来。 眨眨眼的功夫,原本因为三人的争斗而导致一片混乱的瀛洲便彻底沉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淡淡光线充斥着整个海洋,温和且不刺眼,使得本该漆黑一片的深海亦是散发着蓝宝石一般的璀璨光芒。 直至这时王沂河才完整地看清楚瀛洲神山的模样,除了其位于海中之外,其余一应皆与陆地无异,亭台楼阁,树木,仙鹤,甚至还有祥云,若是不说,哪有人知道这是位于深海的瀛洲神山,是一座大罗陵寝呢? 说这是仙山隐宗,那也是再贴切不过的。 但很明显,这有古怪,方才一龙一藕一猫的争斗可正发生在这座神山的上方,打得天昏地暗,天地反覆,怎的莫说神山遭重了,便是一花一草也未受丁点伤害。 这边王沂河尚在观察瀛洲的奇异之处,李哪吒却是不再与纣绝阴天纠缠,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王沂河的身前。 纣绝阴天见此也是松了一口气,觍着脸跟在李哪吒的身后,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您也是在这等我?”王沂河开门见山,直接点破了李哪吒目的。 “也是?看来前面那两位有故事嘛。”李哪吒眉头一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元帅急着将那条龙送走,莫不是有事要告知于我?”王沂河反问道,“莫非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确实奉紫薇主法旨,要与你结个善缘。”李哪吒见目的被识破,倒也不恼,伸手取出一颗平平无奇的珠子,坦然道,“这枚【忘星主】便是我的善缘,不知王道友,可愿结我紫微宫这个善缘呢?” 王沂河眉头一皱。 “大手笔啊。”纣绝阴天见王沂河不知这【忘星主】的来历,忙不迭地解释道,“祂口中的紫薇主,便是紫微宫之主紫薇垣,常称北极中天紫微帝君,乃是众星之主,三垣之首。” “而这枚【忘星主】,便是这位帝君昔年证道之时,以星辰涵盖诸有,浩瀚光辉所化,可保真我恒在,不为外物所移,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哪怕是日后明彩真人要取王沂河肉身来用,祂也可借此保住性命。 “总之,这样的宝物是有数的简直用一颗少一颗,紫微宫取出此宝来,的确是诚意十足了。” 纣绝阴天一脸羡慕,因为这【忘星主】,与祂而言,亦是急需之物,祂也想要啊。 第295章 条件 李哪吒,昔年紫微宫君临诸有之时,乃是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总领天地水三坛三界兵马,妥妥的天帝座下大将。 祂伸出手来,坦言相告欲讨好王沂河,甚至取出来的东西连纣绝阴天都眼红,极尽讨好之姿态。 而且这【忘星主】,若是当真如纣绝阴天所言,的确是王沂河急需之物。 只是,王沂河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收下此宝,应下这段因果。 原因很简单。 李哪吒此举与之前的持戈天君,闭目侍二者有着本质的不同。 王沂河能不假思索轻易收下持戈天君与闭目侍的好意,是因为持戈天君本就是乐庭中人,祂所行之事,也是明彩真人的嘱咐,乃应有之事。 而闭目侍转交明彩真人法剑,虽承受了莫大压力,可终究也只是付出了一个暂时保管的代价,过了一遍手罢了。 但李哪吒所代表的紫微宫,与乐庭,看看山其实并不交好,对方一上来便要给出【忘星主】这等一听形容,珍贵程度不输非器的重宝,王沂河哪里敢收? 命运的馈赠,往往都已经在暗中标注了价格,祂能行走至今,完全是多方势力的谋划,与祂自己的天资,几乎没有什么关系。 可如李哪吒这等明摆着告诉王沂河,我们付出这么多,就是以待日后想要从你身上拿回更多的样子,王沂河还真是不敢轻易收下。 就怕这是个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生意。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件尤为反常的事情,要知道,数息之前纣绝阴天还在与李哪吒暗地里打生打死,阴招层出不穷,看得王沂河都大开眼界。 明着大打出手的不一定是要对方的性命,可这种耍阴招,明摆着是不共戴天的死仇。 可数息之后,纣绝阴天不仅平静地站在李哪吒的身后,更是积极地帮李哪吒与自己解释这【忘星主】的妙用,生怕李哪吒自己说王沂河不信。 这前后反差有些过于大了,王沂河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见王沂河不收,李哪吒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毕竟就这么伸着,祂与王沂河都挺尴尬的,不过祂却并没有把【忘星主】收起来,似乎是对自己能否说服王沂河收下此宝一事颇有信心。 而王沂河也清楚地看到纣绝阴天的视线始终隐晦地随着李哪吒的手移动,看来,这件宝物祂也是想法的。 因而祂接下来说的这句话,也就不让王沂河奇怪了。 “你放心啊,李天王绝无以紫微宫大势压人的想法,祂向来不屑于做这种事,对吧,李天王?”纣绝阴天坏笑道。 这哪里是在让王沂河放心?分明是在暗示王沂河,王沂河若是不乖乖收下这好处,认下这个人情,紫微宫方面就有可能会采取其他手段逼迫王沂河收下这笔贷款了。 诚然,王沂河也相信李哪吒这个自己曾经的童年偶像不屑于做出这等以势压人的事情。 可紫微宫作为曾经的天庭,家大业大,其中势力盘根错节,李哪吒不愿意,不代表紫微宫的其他势力不能推出个“临时工”来做这种事。 因而固然纣绝阴天是包藏祸心,但祂的暗示,却也是不无道理,由不得王沂河不仔细考虑此事发生的可能性。 但王沂河的疑惑之处不止这点,纣绝阴天对李哪吒的称呼也让祂百思不得其解,李天王?这不是李哪吒他爹的称呼吗? 不过那毕竟只是赤县神话中的内容,恐怕仅能用做参考,当不得真,王沂河便也没有在这事儿上纠结。 而李哪吒在听见纣绝阴天口出此狂言之后瞪了祂一眼,王沂河分明看见其死死握了握拳,似是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压下愤怒,想来是还想给王沂河留个好印象才没有直接动手吧? “你不愿轻易收下也正常,站在你的角度,若是有人给小爷一件宝物,却不说让小爷拿什么来换,小爷也是断断不敢收的。”李哪吒向王沂河笑了笑,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语言,想来这也是这位不羁的大神少有的几次矜持,“其实我紫微宫所求不难,我要你日后以三都道果问鼎三都地之后,要个代掌三都。” 所谓代掌三都,其实与三都地道首的职责有关,令主,知主高悬于外,知主遍观诸有,令主可号万在。 而三都地道首,则是负责组建天庭,方便令主施令。 这也是因为在三主轮换制开始之后,等若是杜绝了后来者君临诸有,立天庭而称天帝的可能性,因而在诸方势力交涉之下的让步。 每一轮伊始,这重组天庭,便掺杂着数目重大的利益交换,相当于一次重新分割诸有利益的盛大宴席。 而天庭的主要组织架构被一张【仙诰】定死,偶有道首会突发奇想稍作修改,但大体不变。 于是整个天庭就好像是一个大型的剧本,在利益分割完成之后,每一位参与者都会被分得一个角色,而一轮,便是这个剧本的长度。 历来亦是不乏有不善处理这等利益分割的道首会提前将整个剧本的角色分配权打包出售,相当于让出这个责任。 没错,对于诸方势力而言,这是利益,但对于时任三都地道首而言,这只是个需要承担的责任,那点利益还不至于打动一尊大罗,除非祂对于自己的道统感情颇深。 但是王沂河怎么想都不认为,将来登上三都地道首的那一位,还会是自己,这位儿时偶像,似乎是在让自己帮那位明彩真人做出决定? 仿佛是看出了王沂河的疑惑,李哪吒毫不掩饰地表示,没错,紫微宫就是在算计明彩真人。 “你放心,你应下的事情,明彩真人会认的。”李哪吒解释道,“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操作,祂们并不反感。” 什么操作?诓骗在世身应下某件事,然后让真人负责?玩还是你们会玩。 “彳亍,我答应了。”知道代价不用自己来付之后,王沂河答应地异常痛快。 只是纣绝阴天却是在听到李哪吒的条件之后,看了对方一眼,若有所思。 第296章 尘埃落定 王沂河得知代价将会由明彩真人亲自支付之后,果断应下,李哪吒二话不说,一把将【忘星主】塞到王沂河手里,生怕王沂河反悔。 纣绝阴天在一旁“啧”了一声,发出嫉妒的声音,不过祂早便知晓自己绝无可能从李哪吒手中拿到一颗【忘星主】,否则祂方才也不可能那般给李哪吒使绊子不是? 且先不说李哪吒手里有没有第二颗【忘星主】,对比一下,纣绝阴天也无力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祂也不是哪位真人的在世身,也不可能开出一张能让紫微宫承认的空头支票。 当然,如果紫微宫评估自己当真有付出相应代价的可能,或者是紫微宫的某位长辈想要从纣绝阴天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李哪吒身上自然会有第二颗【忘星主】,并且会主动与纣绝阴天交涉。 不过李哪吒何等身份,曾经紫微宫贵为诸有中枢之时,乃是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如今,亦是紫微宫司律。 祂乃元老,正是紫微宫的“长辈”之一,而且祂本身与纣绝阴天宿有旧怨,祂所出身的那一系更是视纣绝阴天如仇寇。 故而,李哪吒出现在此,负责与王沂河的交易,其所表达的意思昭然若揭。 就是在告诉纣绝阴天,这【忘星主】,绝无你的份,而且祂非但不会携带第二颗【忘星主】,更会保证王沂河手里这颗不会被纣绝阴天忽悠走。 “王道友,你手中这颗【忘星主】,可事关你日后自我,可莫要被某些半死不活的猫给诓走了。”李哪吒瞥了一眼纣绝阴天,讥笑道。 “天王多虑了,倒是紫微宫如此急切地讨要代掌三都,看来那两位长辈,也是危在旦夕了吧?” 早在李哪吒不得已说出紫微宫的要求以取信王沂河之时,王沂河便已经发觉纣绝阴天若有所思的模样,如今看来,祂似乎是想通了这个问题,见李哪吒找茬,干脆将其捅出来,也算是给李哪吒添堵。 想通其中关窍之后,纣绝阴天眼中发光,兴致勃勃地给王沂河分析祂如此猜测的原因。 “众所周知,大罗不可证,但诸多老贼,包括我在内,皆不满足于止步不前,等候那虚无缥缈的一次不可能,因而有人灵光一现,另辟蹊径。”纣绝阴天回忆道,“那位被削去了性命的存在开始以金仙之身仿造大罗特质。” “大罗在证道之时,其本身的道与理会侵占诸有一切法,其中如水君,明彩真人者,会使得那一轮的诸有焕发出别样的生机,而如洞渊主与奇兽,则会引诸真出手,提前终结那一轮,以免对诸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那一位‘天才’,想要仿造的便是这种特征。” “祂成功了?”王沂河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便觉不妥,若是那位成功了,又怎会被削去名姓呢?便又道,“有人成功了?” “不错。”纣绝阴天点头,“希夷尊,将整个诸有化作大梦一场,那可真是一次光怪陆离的体验,我都差点沉溺在那一场大梦之中。” “可是,祂是唯一一位成功者,故而,这法子究竟是真是假,不好说。” “而公认行走在这条路上的同道之中,就有李天王的那两位长辈。” 紫微宫中,自从“那件事”之后,能称作司律李哪吒长辈的,便只有三位。 一位便是紫微宫曾经的天帝,大罗道真紫薇垣,另外两位,便是与紫薇垣并称作三垣的…… “太微垣与天市垣两位帝君。”纣绝阴天道,“祂们二位的道,皆是曾经在紫微宫掌诸有之中枢时确立起来的,可自紫微宫有蠢货得罪了乐庭,在那之后便多被打压,倒是连累了两位帝君,时至今日,恐怕昔日底蕴已经难以为继,快要遭不住了吧?” 纣绝阴天的小人嘴脸狠狠地刺痛了李哪吒,只是从其默不作声的表现来看,恐怕纣绝阴天所言非虚。 以李哪吒的脾气,既然纣绝阴天并未恶意诋毁,祂便不会反驳。 “两位帝君的道,是为紫微宫而行,终究太受掣肘,本来嘛,紫微宫不再为天庭之后,便要不进则退,只能靠偶尔换来的代掌三都之权勉强续命,只是受乐庭打压以来,已有数轮未能换得此职权,想来那两位,已经退无可退了吧?”纣绝阴天灵光一闪,突然坏笑道,“王沂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倒不如……” 纣绝阴天的话在李哪吒笑眯眯的表情中戛然而止,祂尴尬地撇了撇嘴,显然,是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我与王道友的交易已经达成,双方放上来的筹码也算均等,你如何编排我紫微宫长辈我也不管你,可你若是胆敢唆使王道友要趁人之危,坐地起价的话……”李哪吒眼睛一眯,“我剑,也未尝不利。” “不敢不敢。”纣绝阴天赶忙低头认错。 “交易已经达成,我自然不会反悔。”王沂河笑着道,“我可不是那等出尔反尔之徒。” 这种事,即便李哪吒愿意妥协,王沂河也不打算做,毕竟本来这代价就不是祂出的,祂这拿着终归是心中有些不安。 更何况,如此趁火打劫之举,绝计是要将这紫微宫这一方大势力给得罪死了,人家本是来帮助自己摆脱被明彩真人取回一切的阴霾的,何故要得罪对方呢? 见王沂河示好,李哪吒自然也露出真挚的笑容:“王道友的话,我又怎能不信。” 纣绝阴天见此悻悻一笑,如今倒好,显得祂里外不是人了。 祂分析得倒也不错,太微垣与天市垣也的确是举步维艰,可也未到退无可退的地步,紫微宫家大业大,威势仍在,祂们两位保持自身道果不坠,却也并非不可能,只不过相比起来,争取到代掌三都之权,付出的代价相对而言更低一点罢了。 更何况,真正着急的是那两位,可不是祂李哪吒,李哪吒自然是能强硬地起来了,总不能被自家死敌拿捏了痛脚吧? 第297章 三位旷世奇珍 纣绝阴天毫不怀疑李哪吒那句话的真实性,这位元帅的手段祂清楚得很,之前与自己暗中的缠斗,那都是玩闹,戏耍。 若是当真让其亮出八臂哪吒,三首真形,以纣绝阴天这半只在这,半只在女娲怀中的情况,被打爆只是时间问题。 “李天王驻守于此这些时日,可有被后面那位骚扰?”见场面一时尬住,纣绝阴天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纣绝阴天问出这句话,可不是没有原因的,眼前这位哪吒三太子可是诸有出了名的美少年,可谓是神清骨秀,金相玉质,芝兰玉树,明眸皓齿…… 世间一切美好词汇皆可用在其身,毫不显突兀。 在紫微宫治下诸多节点中,有半数世界奉其为美神,另外半数嘛,便是奉作战神了。 纣绝阴天猜测,李哪吒身上至少带了一件非器,否则哪里能在这安稳度日? 只不过,即便有非器在身,李哪吒面对簪花夫人的骚扰,恐怕也只能保证自己不失身,一些不必要的烦恼怕是少不了的。 果不其然,在听闻纣绝阴天这句话之后,李哪吒的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只是祂在眼神扫过王沂河与纣绝阴天二人之后恍然大悟,嗤笑道:“我说你怎么宁肯在我处磨叽,你若不自己提出来,我一时间倒还真没想到。” “您二位,可也在祂的【旷世奇珍】金册之内吧,而且犹在小爷之上,名列一等奇珍,为上上品,被评为惊世之奇迹,超绝之妙质,非此间之应在,为大不可思议。” “大不可思议,被一尊真人以此五字相评,可见您二位之地位,小爷虽自诩诸有闻名的翩翩美少年,罕逢敌手,可在这一点上,却是自愧弗如。” 这位簪花夫人的眼光,可称“不凡”二字,与其境界等同,被祂列于【旷世奇珍】金册之上的,哪怕仅仅是第三册的三等奇珍,那也是能在一方世界中以美为法,奉而为神的存在,保底也是个真仙成就。 但如王沂河与纣绝阴天所在的一等奇珍,那就不仅仅是与美有关了,更多的是其本质的高妙奇绝,一如纣绝阴天这等为生或死之间的“或”,一如王沂河这等尚未被明确是不是明彩真人在世身的存在。 不过李哪吒所言非虚,祂这个情况尚能与之周旋,毕竟祂手握一件非器,背后又站着紫薇真人,而且更是未进【旷世奇珍】一等,因而那位簪花夫人也仅仅只是道身偶尔骚扰,并未降下目光亲自来拿。 总的来说,就是祂不配。 而纣绝阴天与王沂河就不同了,二者祂都觊觎已久,正巧是在这大罗陵寝之内,就连知主都没有那个本事窥伺此种奥妙,若能在此绝妙时刻把事儿给办了,那两人绝计是有苦难言。 只不过嘲笑归嘲笑,虽然明知这将是个千载难逢的大热闹,一个古今罕见的大瓜,可李哪吒理智尚在,却也是不会,也不敢去围观的。 此前仅是道身在此,那簪花夫人自是拿祂不得,过会发现王沂河与纣绝阴天之后,这位便太真人投下目光,道身顷刻便是本尊,在拿捏了王沂河与纣绝阴天之后,发现旁边竟有一个添头在看戏?岂能不顺手把玩一二? 到了那时,可就晚了。 因而李哪吒不仅不打算去看这个热闹,还要在王沂河与纣绝阴天二人走后,用紫薇垣交代给自己的法子将自己给藏起来。 紫薇垣曾也受簪花夫人觊觎,也是不堪其扰,与明彩真人因实力强大而可以无视之不同,紫薇垣自问若是稍有不慎落了陷阱,还真不一定能打的过簪花夫人。 因而祂苦心钻研日久,终于搞出一个能暂时骗过簪花夫人的手段。 李哪吒翻手取出一口鼎来,仔细一看,却是与方才祂将余庆送走的那口鼎有些相似,但细节处却是有些不同。 看到王沂河在观察这口鼎,李哪吒宽慰道:“你放心,这不是喂余庆的那口鼎,没有祂的口水,这是一口新鼎。” “如何,您二位可准备好了?”李哪吒按下心中的幸灾乐祸,状似平静道,“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 “不走也得走。”纣绝阴天叹了口气,祂倒是能随时离开这,可祂若是胆敢抛下王沂河直接跑路,恐怕另一边的女娲顷刻间便会将祂那一半身体捏死,介时簪花夫人发现自己列于【旷世奇珍】一等的“宝物”被毁,恐怕这一半,祂也不会留下来。 届时,恐怕就不是失身之祸,而是杀身之祸了。 而且祂也有信心能争取到至少三息的时间帮助王沂河过关,只要王沂河能走,以祂如今只有半个在这的情况来看,簪花夫人也不一定会有兴趣。 更何况祂这半只哪怕折在这也无所谓,女娲娘娘自然不会忘记祂的功劳,届时略施手段也就恢复了。 而且,日后明彩真人也会记得祂的付出,仔细算算,利弊之分显而易见。 退一万步讲,哪怕祂并未成功将王沂河送出,至少祂努力了,而不是见势不妙,临阵脱逃。 李哪吒在纣绝阴天叹着气说出这句话之时便已经知道了祂的选择,开始任劳任怨地给二人烹制起美食来。 而纣绝阴天,则神色凝重地看向王沂河:“一会儿我饮下这碗羹汤之后,你要晚我三息再吃,而且在进入蓬莱之后你也只有三息。” “若是三息之内,你不能触及那根仙柱,那你我,就只能‘共事一夫’了。” 咦~ 王沂河嫌弃地后退了两步,纵使知道纣绝阴天这一句只是形容失败之后的凄惨下场,可王沂河还是不由得感到几分恶心。 而且,祂总觉得纣绝阴天的描述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纣绝阴天的说法很明显,这位似乎是要为了自己献身,要委身于那位簪花夫人,如此一来,祂又怎么好意思落井下石,辜负纣绝阴天的好意呢? 第298章 震惊! 估算着纣绝阴天消失两息之后,王沂河一口饮下李哪吒给自己盛的这碗羹汤。 只是祂瞥见李哪吒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 不过随后祂便沉浸在这碗羹汤的美味之中,无暇他顾。 也不知是李哪吒的厨艺当真如此厉害,还是祂用以烹制的器皿,食材颇有些奥妙,王沂河发誓,这是祂此生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仿若有一整个世界在祂的舌尖跳舞,万千道滋味汇聚,复杂到难以形容。 若非这样美妙的感觉在数息间戛然而止,王沂河几乎就要完全沉浸其中。 然而,蓬莱的情形与祂预估的完全不同。 祂本以为,所见到的该是纣绝阴天手持【昆仑】,与那位簪花夫人对峙,或者交手的场景。怎么说也该有不小的动静才是。 然而原本已经拟人的纣绝阴天,如今又化作了一只乖巧的猫咪模样,一脸乖巧地被一双玉手捧在怀中,好似是一只普通的玩宠一般。 祂竟似乎未能组织起什么有效的反抗,便已被这位簪花夫人拿下,成了其怀中玩物,任由簪花夫人随意揉搓,拿捏。 然而,这不是最让王沂河震惊的,眼前这场景,再让人难以接受,可也在预料之中,这位簪花夫人毕竟是大罗道真,如何高估都不为过,纣绝阴天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王沂河所料想的几种可能之一,而且是其中最为可能都那一个。 只是,无论是李哪吒,纣绝阴天,还是持戈天君,闭目侍,一路走来,从未有人跟祂说过“簪花夫人”是个男子啊! 不仅是个男子,而且是个长相极为“诱人”的男子,唇红齿白,香肌玉肤,面若冠玉,灿若晨星,其头上以花作簪,百花齐放 好似在祂头顶争奇斗艳。 但如此夸张,绚烂的头饰,却并未喧宾夺主,反而衬得其人越发可爱,男生女相,却并未被阴柔之气排挤走阳刚之气,反而显得分外和谐,刚中有柔,柔中带刚。 其一出现,周遭天地好似失了颜色,不敢与之争辉。 这便是那位簪花“夫人”了。 见到这位簪花夫人的一瞬间,王沂河瞳孔一缩,这惊人现世带来的冲击使得祂甚至没有被簪花夫人的“美色”而迷惑,虽然受到了影响,却也反而让祂升起强烈的警惕之心。 但事到如今,纣绝阴天并未做到祂口中的拖延三息这样的鬼话,反而是束手就擒,成了人怀中玩物,如此一来,王沂河自然也没有蠢到直接尝试去触摸身边近在咫尺的蓬莱天柱。 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这时候再做这种可笑举动,简直是自取其辱。 “你切放宽心,贫道并无意要你,虽然,你也确实蛮可爱的。”说着,簪花夫人微微一笑,恰到好处地露出虎牙,笑得阳光灿烂,给人一股春风拂面的感觉。 甚至让王沂河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念头,“这么可爱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吧?” 然而片刻之后,这种古怪的感觉凭空消失,再看这位簪花夫人,那一种仿佛从心底里产生的念头,已经不会再出现了,眼前之人,虽依旧可爱,帅气,却不再有那种让自己不由自主地要言听计从的感觉。 “祂在试探我。”王沂河心想。 簪花夫人明显可以自一开始便将自己这法与理外溢的影响收束到不泄露一丝一毫,如今此举分明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抵抗其这溢出的一点点影响。 如今,对方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相对应的,对王沂河而兴趣,似乎也随之大减。 “贫道在此,是受明彩所托,要给你递一句话。”既然兴趣大减,簪花夫人也不在拖沓,直接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王沂河在见到闭目侍之后,心中便有此猜测:这几座神山之中的守陵人,不会都是为祂而来吧? 此后的李哪吒让祂越发笃定,而眼前这位簪花夫人,更是将此猜测坐实。 也就是说,那位明彩真人,无尽岁月之前便已照见今日情景,因而亲自规划,分别安排了这四位守陵人! “这句话可能已经有人与你说过,只是明彩可能想,由一尊大罗与你再次强调,你应当会更加警醒一些。”无视王沂河心中的惊涛骇浪,簪花夫人继续侃侃而谈,“你所亲眼见到的真实,未必是真。” “这句话的秘密,与明彩那三柄法剑有关,准确的说,是与最后一柄有关,只是就连我也不知道祂最后一柄法剑的名字。”簪花夫人道,“不过好在,按照祂自己的说法,当持有前两柄法剑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第三柄法剑的下落。” “而且,你手中应当已有那三柄法剑中的第二柄,【迷途客】了吧?那是以贫道一世枯死的尸身所制,是闭目侍交给你的?” 闭目侍自以为在有观无观真人的帮助之下藏得“严严实实”的法剑,居然一直都在这位簪花夫人的注视之下,不过倒也合理,毕竟按照这位簪花夫人的说法,这【迷途客】是祂某一世枯死的尸骨,有所感应,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王沂河下意识地看向纣绝阴天,只见这只猫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躺在簪花夫人的怀中,对于这惊人的疑问,竟一言不发。 “你放心吧,祂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说着簪花夫人又摸了摸纣绝阴天。 王沂河这才顺从地取出【迷途客】,向着簪花夫人递了过去。 只是,簪花夫人却没有接过这柄法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持戈,应当让你问个问题吧,你应当是什么也没问?”簪花夫人问道。 王沂河点头,看来这处神山也只有隔绝内外这一个特点了,只消同在神山之内,前面那几座神山发生的事情,却是完全瞒不过这位大罗道真。 “唯有默不作声,才是唯一的生路。”见王沂河露出惊愕的表情,簪花夫人冷冷道,“不怕告诉你,你若真问出了那三个问题,当然,你只有问出那三个问题的可能。” “不仅是持戈,后面的闭目侍,小哪吒,乃至贫道,都会把你按死在这五座神山之内,届时,你当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长困于此。”簪花夫人突然加重了语气,哪怕是这张帅脸,也难掩其压迫感,“要么,即刻灰飞烟灭。” 第299章 【忘归人】 “啧。”虽然簪花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些吓人,可王沂河并未露出诸如恐惧,害怕之类的神色,而是平静地“啧”了一声。 左右,簪花夫人话中的情况并未发生,祂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是否当真如此,还有待商榷呢。 “看来你不信。”簪花夫人展颜一笑,仿若春风拂面,令人沉醉,“不过这都不重要。” “我知道【忘归人】的下落。” 该是如此,未曾发生的灾祸终究算不上灾祸,如明彩真人法剑这等重要的事情,才是王沂河关注的重点。 “您有什么要求?” 王沂河选择询问簪花夫人的要求,而不是直接追问【忘归人】的下落,理由很简单,如果簪花夫人不打算挟此秘密图报的话,哪里会说什么“我知道【忘归人】的下落。”呢? 早就直接将这柄法剑之所在告知王沂河了。 “你很聪明。”簪花夫人并未正面回答王沂河的问题,可祂所说的话,却是让王沂河心头一紧。 “贫道之前说我对你没兴趣,那是因为你终究只是与明彩相类,却不是祂,贫道向来厌恶替身文学,喜欢一个人,喜欢的自然是祂本身,找个替身算什么?简直可笑。”簪花夫人笑意盈盈,却让人心底发寒,“可其实,贫道确实对你有兴趣,不是因为明彩,而是因为你自己,王沂河。” “我可以保证,你们都是贫道见一个爱一个里面,最特殊的那一个,贫道从来不会找相似的两个目标。”祂顿了顿,震落了王沂河全身的鸡皮疙瘩,“可你是个例外。” 祂在大放什么厥词? 王沂河敷衍得笑了笑,尴尬道:“您还是提一些别的什么要求吧……” 王沂河这句话说到一半,就不得不戛然而止,只因祂发觉簪花夫人的表情很不对劲,那种愕然,诧异的神情,无辜的神态,浑然天成,全然不像是演的。 但是就是因为太像真的了,王沂河才顿感不妙。 这种情况祂实在是太熟悉了,祂每次要搞幺蛾子之前,也会有这种举动。 这叫,提前走位。 果然不出王沂河的预料,簪花夫人接下来的话让王沂河的额头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我已经告诉你了啊。”簪花夫人一脸“单纯”,“【忘归人】的下落。” 簪花夫人方才那一长串看似恶心人的话中应当夹杂着重要的信息,只可惜王沂河对于诸有知之甚少,因而祂根本提炼不出这句话中的精华。 而唯一有可能为王沂河解惑的纣绝阴天,如今在簪花夫人手中似乎是彻底化作了一只普通的兔子。 即便之后祂侥幸脱逃,王沂河也不可能将有关于此事的诸般信息,包括持戈天君,闭目侍点明的诸多隐秘告知纣绝阴天,顶多也只能旁敲侧击一番。 总归,还是要尝试一番从簪花夫人处能否得到什么有用的指点。 王沂河苦心思索,只是一时三刻祂也想不出什么能打动簪花夫人的法子来,总不能大言不惭地提出要帮这位拿下明彩真人吧?那祂也太过不自量力了些,祂又不是什么不知死活的蠢货。 而且眼前这位分明就是在戏弄自己,祂又待如何? 以祂如今阅历,断断拿不出个能打动簪花夫人的法子来,因此,王沂河笃定,这位簪花夫人,恐怕是在享受这种看着自己愁眉苦脸的模样。 不过,王沂河哪怕心中有了猜测,但到底是没有底气,倒是七分真,三分假地当真露出个垂头丧气的情绪来。 “行了,贫道也不为难你。”簪花夫人故作矜持,漫不经心地道,“贫道亦有一样东西需要你顺手去取来,其与【忘归人】同在一处,倒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益羊山主座下,有一门秘法,深得其中三昧,称作【影子戏法】,别看此法名字似是在开玩笑,并不怎么正经的样子,但事实上,此法为盗山门下,最接近其本质的法门,且由于过于诡谲为诸方所不喜,勒令封存于益阳山。” “此法会于你未来诞生一具‘替身’,逐渐蚕食你的过往,转嫁你挚友亲朋,门生故旧对你的喜爱,令祂们对你产生厌恶,直至顶替你的一切,完全成为你。”簪花夫人道,“而明彩那柄【忘归人】,便是主动放开自我,任由盗山贼施法,于其几近功成之际,将那一具几乎要完全成为祂,甚至已经身具几分大罗气象的替身,炼成了这一柄法剑。” “不过盗山贼也不甘心被利用,因而每至明彩归寂,祂都会施法偷走这柄【忘归人】,细细把玩。” “此剑毕竟由明彩替身所炼,几与本体无异,盗山贼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满足其变态心理,以泻其心中郁结。”说到此处,簪花夫人面露不忿之色,想来,祂难受的应当是自己打不过盗山贼,不敢亲自去益阳山夺取这【忘归人】,好让自己也能把玩一二吧? “因而这柄剑如今便供于益阳山顶,诡辩宫中,贫道要你取的另一样东西,便是与【忘归人】供于一处的一朵小花,约有手指大小,极不起眼,为淡粉色,你取到此花之后,用这只木盒安置,日后贫道自会去寻你。” 其实王沂河想说,不如您给个地址祂直接送去呢,否则这样一直怀揣着一件不知根底的宝物,其主人还是…… “至于这益阳山如何去得,待你与这小猫儿离开此处,你自问祂便是。”说着祂便摸了摸手上抱着的纣绝阴天,这只猫顺从地“喵呜”叫了两声,倒是当真稍显几分可爱。 看来,这位簪花夫人不准备扣下纣绝阴天了。 祂并未提出要以契约,誓言或是相似的手段约束王沂河,料想这小子也不至于胆敢诓骗一尊大罗,况且,不过是顺手取一朵小花,至少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王沂河理当不至于冒着得罪簪花夫人的风险,也要食言而肥。 见王沂河心中有数,簪花夫人竟是直接伸手将纣绝阴天递给王沂河,并且让出道儿来,好让王沂河能直接触及祂身后的这根天柱。 第300章 戏子 蓬莱神山的这根天柱,直插在神山最中央的一处正圆形的湖中,仅从这座湖规规矩矩,完美无瑕的正圆便可看出其人为的痕迹。 天柱之所以被称为天柱,便是因为其高耸入云,不见其顶,直插入湖中,不见其底,好似是联通了两个世界的通道,蔚为壮观。 而在蓬莱神山中,能看到的这一部分天柱上,以银蝌金蚪状的纹路,阳刻有“天河镇底神珍铁”七个大字,彰显其不凡的来历。 王沂河与纣绝阴天走后,簪花夫人的手亦是缓缓地触摸上这根神铁,却没有像王沂河与纣绝阴天二人一般被送出这座大罗陵寝,反而是任由祂抚摸这根神铁,好似是在凭此回忆着什么。 “为了今日你准备良多,可事到临头怎么还反悔了呢?” 这根神铁突兀地响起一道洪钟一般的声音,而簪花夫人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并未因此感到惊讶。 反而是取出一颗金光闪闪的丹丸,举在眼前,沉默了足足半晌,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猴子,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簪花夫人细细端详着手中的丹丸,语气与此前和王沂河交流之时的截然不同。 似乎,要更为放松一些。 “有诈。”那洪钟一般的声音,簪花夫人口中的“猴子”肯定了祂的猜测,“以老孙对祂的了解,如此不设防的样子,包是一个陷阱,就等着你跳进去呢。” 可惜了,簪花夫人悬崖勒马,没有跳。 “不妨事,待祂取了我的道果,我也算是在祂身上放了颗眼睛,与风里希做的事,也没什么不同。”簪花夫人笑道,“倒是那只猫可惜了,不管成与不成,我日后都没什么机会研究祂了。” “哦?”猴子的声音稍高了些,显然是对簪花夫人所说的这件事提起了兴趣,“祂入局了?” “嗯。”簪花夫人点了点头,“祂身上有宝镜【昆仑】。” 纣绝阴天本以为在这蓬莱神山之中的,仅仅只是簪花夫人的一具道身,却不曾想,簪花夫人早已算好了时机,投下了自己的一道意识。 如此一来这具道身便是发生了质变,称作簪花夫人本尊毫不为过。 纣绝阴天恍一睁眼,就重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好似一个孩子般沉沉地睡去。 祂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成了簪花夫人手中的玩宠。 而且,哪怕纣绝阴天未曾与簪花夫人动手,祂对于簪花夫人来说却也是毫无秘密,甚至于如果簪花夫人愿意,祂都可以直接将【昆仑】取出来好好欣赏一番。 可是祂没有这么做,这种被那些老阴比老早就算准了要给纣绝阴天的成道之宝,上面过了数道手,不知道被下了多少手段,簪花夫人是连碰都想碰。 “这可是件大事,看来老孙也不得不活动一二了。”猴子道。 “你若想出来活动活动,我也赞成,只是,你小心些。”簪花夫人道,“如今应当在世的除了你我,还有女娲,泰媪,紫薇垣,有观无观真人,郁华子,阿周陀那以及迷先生。” “日前,纣绝阴天于梦中私会泰媪,自以为万无一失,可实际上,莫说女娲了,便是一直在旁窥视的我都没瞒过,但这都不重要。”簪花夫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祂道出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来,“但是此后不久,泰媪就归寂了。” 讲道理,一轮未尽,泰媪哪肯归寂,更何况,一轮并非一位大罗在世的极限,只是时任三主在承载诸有之后不得不于此轮归寂以休养生息。 而其余在世大罗,完全可以在世数轮,直至所承载的可能性累积过剩不得不与三主一般归寂。 但事实上还有第二种可能,便是归寂的大罗欲要归来,可在世满了怎么办?自然是想办法帮助其中一位结束这劳累的一生,好好休息,以顶其位了。 可如今在世的这九位,皆是刚刚归来,更无易与之辈,泰媪亦是如此,想要帮祂休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会不会是明彩?”猴子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显然是对于这等事情很是惊讶,“众所周知,王沂河是祂的在世身,祂必定是要归来的,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帮他体面,也不是不能接受。” 猴子的猜测不无道理,事实上只要明彩挑的不是自己,相信其余七位都不会有异议,甚至会举双手赞成。 可是…… “时间不对。”簪花夫人否定了祂的猜测,“虽然我们至今不知道祂究竟想要做什么,但绝非现在,别忘了,祂可重伤未愈,因此才需要通过在世身温养的方式,帮祂锚定存在,如今果实未成,祂如何摘得?” “如果不是明彩,说明我们当中还会有一个幸运儿。”簪花夫人叹了口气,“而且我们还不知道进来的这一位是谁,有这种手段的,我怀疑是益……” “不要说!”猴子的声音猛然放大,本就如洪钟一般的声响显得有些震耳欲聋,惹得簪花夫人抠了抠耳朵,瞪了一眼神铁。 “若真是祂。”猴子解释道,“你提及祂名号,这地方未必挡得住。” “只是这场戏,倒是越发地好看了,左右这一次没有你我的戏份,倒不如找个合适的位置,好好地欣赏一二?”猴子笑道,“毕竟这样大型的戏剧,可不多见。” 簪花夫人默不作声,没有猴子的戏份倒是不假,毕竟猴子可是上一场戏剧的主角,并且还是抓住了机会从戏中跳出,取得了自我的主角,祂想看这个乐子,倒也正常。 可有没有祂的戏份倒是不一定,不好说,一不小心祂就变成那个乐子了。 左右要不了多久,重要角色,保不齐可能是男一的王沂河身上就会有一个祂的摄像头,若是有什么事情,祂总归不会是睁眼瞎就是了。 “猴子,我奉劝你一句,看戏可以,可别进去了。”簪花夫人苦口婆心,“能跳出来一次,可不一定能跳出来第二次,这一次牵扯到【母众】,你可别忘了洞渊主的下场。” “放心吧,老孙稳得很。” 第301章 盗跖 簪花夫人是在王沂河触碰到天柱的前一息骤然将纣绝阴天抛给了祂,在王沂河本能地接下纣绝阴天之后,已然换了天地,回到了长歌泽,徵宫之前。 弥漫整个世界的大雾已经散去,整个世界回到了祂们进入神山之前的模样。 这时,怀中的猫似乎在眨眼间恢复了自己的神志,智商重新占领高地的纣绝阴天自是觉得自己被王沂河抱在怀中的姿态有失身份,选择立刻从王沂河的怀中跳下,恢复成人形。 只是祂眉头一皱,竟是张开嘴抠出一只晶莹的小杯子来,这小杯子可不简单,里面盛满了透明的液体,因而可见杯中有一条类似于海草的东西在左右摇摆。 仔细一看,竟是那余庆! 那位簪花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是要祂将这余庆押解入离世之廷,由祂进献给女娲,这余庆将羲皇脊骨植入自己体内,此事即便是大罗道真也颇感棘手,而且再怎么看,由女娲出手处理才是最合适的。 纣绝阴天心中当即了然,自己尚且毫无反抗之力,这余庆自然也是一样的。 纣绝阴天重新把这杯子塞回嘴里,簪花夫人虽未剥离余庆体内的伏羲脊骨,可祂这隔绝的手段也是玄妙以极,丝毫没有半点气息外泄,安全得很。 至少如此一来,祂也能对女娲有个交代了,纣绝阴天暗自松了口气,这才神色凝重地看向王沂河。 方才在蓬莱之中,祂可是全程没有意识,完全化作了懵懂的小猫,眼下只能回忆起被簪花夫人揉圆搓扁的感觉,旁的却是没有丁点记忆。 “你被那位忽悠着答应了什么?竟就这般轻易地放我们出来?”纣绝阴天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王沂河直截了当地道:“我需要去一趟益阳山。” “你疯了!”纣绝阴天的声音猛地拔高,甚至发出了某种骇人的尖啸声,王沂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祂震得脑瓜子嗡嗡的, 王沂河没想到纣绝阴天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祂无奈地掏了掏耳朵,经历了这么多,祂早便知道,像这等大罗道场,别看其顶着个山的名头,但有长歌泽,以及岱屿员峤等神山有先例在前,益阳山是一座山的可能性极低。 一方大世界才是符合那位益羊山主身份地位的,洞天,福地都没有这个资格。 只是见纣绝阴天情绪如此激动,王沂河也隐隐有些不安。 “益阳山有三脉,分别代表偷,骗,抢,称作草窃,欺诈,占山三宗,但其手段其实殊途同归,若被其得手,就会完完全全地取代你,成为你,例如益阳山的秘传【影子戏法】,据说便是仿那位山主真我所创,集三脉手段之大成,悄无声息间便取代了你。” 纣绝阴天的脸色很不好,祂虽不知道王沂河为何要去益阳山,但在祂看来,此举与自杀无异。 “而且,益阳山这三脉与传统意义上,你认知中某一宗门的道脉有本质的区别,论起来,说是三个职业该是更贴切一些。”纣绝阴天嗤笑道,“整个益阳山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命运斗兽场,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想着要侵占祂人的命运,盗脉与盗脉之间,同一脉的弟子之间,全是竞争关系。” “这么跟你说吧,益阳山除了山主之外,真正号称‘统领’益阳山的被称作盗首,而历任盗首都是同一个人,却也并非都是同一个人,祂叫盗跖。” “祂可以说是益阳山内部情况的最典型了,对于常人来说盗跖亘古为一人,但盗跖的更替对于大罗道统来说不是什么秘密,比如上一个盗跖就是被现在这个偷走了‘自己’,很好笑的是,上一个盗跖又是从上上个那里偷的,总的来说,最近这三大盗脉中似乎就是草窃一宗比较昌盛。” “可你不要因此以为,是盗跖出身于草窃因而私心于草窃,事实上每一任盗跖都会致力于打压三大盗脉,生怕自己哪一天被偷,被骗,被抢了,特别是这一个盗跖成功之后对草窃一脉的打压更甚。” “因此,历任成功者,大多都是行的由外而内的法子,祂们都会选择于外界多次更替自己的命运,以隐藏自己的下落,然后再寻机拿下盗跖这个身份。” “所以,现在的益阳山对于外来者,可以说是异常警惕,特别是这个盗跖刚刚成功,祂还未被‘盗跖’这个命运所禁锢,故而现在的盗跖是最难对付的,现在的益阳山也是最危险的,益阳山的所有人都会发了疯一般地取代别人的命运,特别是‘外界’之人,因为益阳山的特殊性,祂们每个人之间都有仇,所以每个盗跖上位之后必然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清算。” “你若是执意要去益阳山,带你真的从那里离开,我就不能确定你还是你了,益阳山外你可能不惧那些疯子的手段,可益阳山内有那位山主的法理加持,祂们的手段诡异程度呈指数性上升,几乎防不胜防。”纣绝阴天异常主动地,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晓的有关益阳山的一切悉数道出,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法,吓退王沂河,“你,还想要去益阳山吗?” “如此看来,你应当是不敢陪我去,把进入益阳山的方式告知于我便是。”王沂河丝毫不为所动,祂虽然没料到益阳山的情况竟如此抽象,但是祂既然敢去,自然是有底气的。 纣绝阴天简直要抓狂了,这王沂河怎的如此油盐不进:“益阳山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啊,你非去不可?” “【忘归人】。” 嗯? 纣绝阴天陷入了呆滞,祂从王沂河嘴里听到了什么? “【忘归人】。”王沂河重复了一遍,“明彩真人的法剑。” “噢。”纣绝阴天态度骤变,你早说啊,“那倒是情有可原,这样,你先等一等,我去求见尊主,看看能不能赐下一道令主符诏,只要当今令主认定了你是你,除非那位山主亲至,否则那盗跖骑着【异角羊】也拿你没办法。” “这算是诸真为了反制那位山主,联手留下的手段吧,只是……” “要付出什么代价,你直说便是。”既然有这样的保险,那自然再好不过。 第302章 假余庆,真敖顺 纣绝阴天的生与死两种可能性,无法被距离所限制,因而这边祂刚刚将封印了余庆的杯子吞下,另一边便可以取出来进献给女娲。 女娲玉手举起这一枚玉杯,稍一端详,便一甩手,连水带余庆一并泼了出去。 别看这杯子迷你小巧,里面的含水量可不低,好似天上银河落地,似泼天洪水翻涌,那余庆被这些水裹挟着冲击在二人身前的云海之中。 这数量庞大的液体一没入云海便好似入水一般化了个干净,独留余庆好似一条死狗一般被砸在云上,却没有丝毫反应。 “哼。”女娲冷哼一声,正当纣绝阴天以为,自家尊主是在为这条孽畜竟敢行此胆大包天之举时,却听见女娲冷冷道,“好一个金蝉脱壳之举,只是祂这用来瞒天过海的壳便已如此恶劣,不知道祂真正想偷的,究竟是何物。” 只这一下,便是纣绝阴天也看的真切,从杯中甩出来的这条孽畜,分明已是死狗一条,哪里还有什么意识,神魂存在,不知被什么东西绞了个粉碎,又用极细腻的手段清理过,丁点线索都没留下。 便是其真我,以及那一点不朽金性也不知所踪。 怪不得这余庆明知此番五座神山的守陵人强度不对劲,远胜以往,却还敢闷头冲,结果几次交手,却分明连真我都未曾显露…… 比如在瀛洲之时,若是祂早早显露真我,哪吒早就找到借口把那羹汤送祂嘴里了,哪里还需要百般算计。 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而且,在瀛洲之时,祂体内分明还有神魂存在,而若是簪花夫人出手碾碎的祂的神魂,不说有没有必要清理掉这一应痕迹,又何必费心用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来将此獠封印镇压呢? “莫非……” “敖顺的神魂消散是在数息之内。”女娲瞪了祂一眼,这还未功成便敢编排一尊大罗,真让祂成了,那还得了?“也就是二人离开神山之后。” “而且,依我对簪花的了解,这不是祂的手段。” 纣绝阴天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簪花夫人,那又会是谁,而且,怎么会是敖顺?余庆呢?哪去了? 对于女娲的话,纣绝阴天毫不怀疑,自家这位尊主掌造化,司阴阳,如今又与伏羲大尊共同构织了一个那样神妙的道果,这条龙体内一切变化,皆瞒不过祂的眼睛。 “敖顺?”纣绝阴天疑惑道。 “不错。”女娲点点头,“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条孽障体内,自始至终都只有敖顺的神魂,没有出现过那个余庆。” 这虽然有些匪夷所思,谁也不知道那敖顺伪装成余庆的意义何在,而且祂又为何在做出这等疯狂的举动之后,死得如此干脆。 但是,如此一来,反而能解释得通对方是如何瞒过的簪花夫人,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就是完全不需要瞒。 就是如此一来,盗取羲皇脊骨一事竟成了幌子,对方的真实目的反而被隐藏在这件极恶劣的大事之下,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且再去一趟方丈,把我兄脊骨送回去,再仔细瞧瞧,这孽障真正取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女娲思索再三,祂身为令主,是不可能妄动的,特别是对方以自家兄长脊骨作饵,摆明了是要钓祂过去,祂能是这等一脚踩进如此简单明显的陷阱之人吗? 座下弟子,玩宠不就是拿来做此马前卒的吗? 巧的是,正是此时,纣绝阴天从王沂河口中得知了益阳山与【忘归人】的事,因而脸色略微有些微妙。 “有何难处?说与我听听?”女娲微微皱眉,祂以为纣绝阴天竟是翅膀硬了,要违逆祂的法旨。 却不成想,竟是另有原因。 王沂河让纣绝阴天提要求,纣绝阴天就敢提吗? 当然,这不是说纣绝阴天就怕了王沂河,而是作为代价的令主符诏,是由女娲出啊,让纣绝阴天替女娲做主? 祂暂时还没有这个胆子,未来不好说。 因此纣绝阴天见女娲神色不虞,以祂常年在女娲座下做宠物的经历,对于女娲心理的揣测自以为虽然算不上了如指掌,但也应当算是有些心得的。 祂连忙将王沂河要去益阳山取【忘归人】的事情告知女娲。 “【忘归人】在益阳山一事,虽在我等之间不算什么秘密,可尔等却理应不知道才对。”女娲道,“所以,簪花为何要将【忘归人】在益阳山告诉王沂河,王沂河又是何故对这把剑起了如此重的心思?” “我想起来了,日前有一次,这簪花不知发了什么疯与那老偷斗法,自然是输了,把自己一世道果押在了益阳山,莫非就是为了今日?”女娲咬牙,“算得挺远啊。” 祂很不快,因为,这意味着簪花夫人知道的信息,竟比祂还多。 面对女娲的疑惑,纣绝阴天一言不发,王沂河与那几位的独处,祂是一点都没参与,根本就不知道王沂河在五座神山之中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 不过,祂是故意的,这是对王沂河的示好,落在簪花夫人手中之时,祂虽是被动地无法偷听,可前面几座神山,祂可以说是主动寻找借口给足了王沂河与持戈天君,闭目侍,乃至李哪吒的独处时间。 以王沂河的聪明才智,想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样不着痕迹的示好,王沂河是认也好,不认也好,总归是能稍微缓和一下祂们之间的关系。 应该吧? 见纣绝阴天默不作声,女娲哪里不知道纣绝阴天的打算,不过祂倒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责怪纣绝阴天,毕竟要纣绝阴天交好王沂河,也是祂的命令,如今因为“意外”而搞砸了,纣绝阴天想要弥补一二也无可厚非。 “你是来替祂要我一道符诏的吧?拿去便是。” 说罢,纣绝阴天身前便凭空出现一道符诏,对于令主而言,一道符诏而已,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纣绝阴天没有第一时间收下。 “王沂河问,得到这道符诏,祂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303章 条件?编一个 女娲快要被王沂河给气笑了,于金仙法统而言,大罗符诏属于是做梦素材,若是侥幸得赐,那是要供起来的,比之镇派的名器要更加珍贵,唯有灭门大祸方可请出来避灾,等闲不可见。 但而令主符诏就更了不得了,属于听都没听说过的那种级别。 但事实上,这东西就是个类似于分割阶级的东西,于大罗道统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属于只要去求了自家真人,就会给的那种。 当然,若是随便什么事你都敢去叨扰真人,那便当真是取死有道了。 于寻常金仙法统而言,一件名器那都是镇宗之宝,需以诸般手段收束于高阁,不可轻易示人。 而在王沂河这里,祂有名器吗?没有。 祂非器跟批发似的。 稍一思考就会明白,大罗符诏与非器的价值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王沂河这分明是在点祂们啊。 若是此时,选择讨要一个人情,反而会使得本就已经陷入低谷的关系雪上加霜,特别是若一直留着这个人情不用,更是会加剧这种情况,恐怕王沂河表面上不会计较,暗中却必是会积怨日深,直至无可挽回的地步。 而且,于祂们而言,这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值不了一位真人在世身一个人情的。 需得寻找一个价值相当的要求,这亦非一件易事,毕竟王沂河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女娲需要的呢? 其实按常理,女娲归位本轮知主,何须忌惮一个区区在世身?祂忌惮的不是王沂河,而是明彩。 明彩降世之后,会将在世身所做的一切事情,视为自己所做,这是在祂们付出了血的代价之后才得出的教训。 这也是诸真都隐约在王沂河身上下注的根本原因,既是在讨好明彩,又寄希望于王沂河可以取明彩而代之。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得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一个骤然间得到力量的小子,可比一个老奸巨猾的疯子,要好拿捏得多。 “益阳山,可有什么我落在那的东西?随便选一个,可为报酬。”女娲看向纣绝阴天,作为冥土崩溃之后,唯一一个跟在祂身边的“内务府总管”,女娲曾经有过什么布置,纣绝阴天是最清楚的。 没错,布置。 正如同簪花夫人留在益阳山的那一朵小花一般,那是簪花夫人的道果【半盏春色】,其明知不敌盗山贼,何故挑上门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或者说,是故意要将这颗道果置于益阳山,以待日后。 而益羊山主也很默契地没有将这颗道果炼作非器,而是好似一件脆弱的瓷器一般将其束之高阁。 这其中要是没有什么猫腻,女娲是断断不会相信的。 不过倒也没必要五十步笑百步,毕竟女娲,或是其余诸真,哪个没有做过这等类似的事情,谁家手中没几个对家的道果或是其祂什么东西。 祂们之间又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所谓的对家究竟是不是仇敌又有谁知道呢?历史的真相早已在过于悠久的岁月中被掩埋,所留下来的,不过是诸位同道想让人看到的所谓格局罢了。 而正是被对家“夺走”这一点,才能更好地隐藏祂们的真实目的。 “尊主倒还真有一块顽石被那位山主‘盗’走,正巧存放在益阳山顶,诡辩宫中,还真是巧之又巧。”纣绝阴天躬身向女娲行礼。 本来若是凭空想出一个相类的代价确实不易,好在已有簪花夫人珠玉在前,照葫芦画瓢,就没有那么难以抉择了。 纣绝阴天说的这顽石,女娲也是花了点心思才回想起来,那是祂曾经得证造化之时,溢散的法与理所构织的宝物,因其色五彩,故亦被称作【五彩石】,或【五色石】。 倒是与紫微宫的【忘星主】,本质上是一类东西,珍稀程度自然也是旗鼓相当。 女娲倒是曾拿它用来修补过被打得稀碎的诸有,亦曾用以造化诸多种族,不过现在,象征意义多过实际意义吧,况且那一块也不过巴掌大小。 谁也不知道盗山贼当初偷这东西干什么。 “行,就它了。”左右不过是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将符诏送给王沂河,这个借口有没有用,价值对不对等,还不是女娲说了算? “这【五彩石】可是我证道之宝,怎能流落在外,就拜托王沂河将其取来罢。”女娲满意地点点头,对于这个现编的借口,祂很是满意,“倒是你,你去不得益阳山吧?” “是。”纣绝阴天顺从地点头,“小神曾与益阳山的盗首有过生死大仇,这益阳山于小神而言,乃是禁地。” 其实那一次,纣绝阴天是给女娲背了一口大锅,这也是为什么女娲会主动提起此事,若当真是纣绝阴天自己惹的祸事,那今日这趟益阳山,八成是跑不掉的。 正因是替女娲背的锅,女娲才会主动提起,并免去纣绝阴天此行。 “那你便再去一趟方陵吧。”女娲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了请动一尊大罗之外,纣绝阴天还真是最好的选择。 祂可于虚无之间短暂行走,可自由往来神山内外,而且由于伏羲脊骨被植入敖顺体内之后,已经开始复苏,这无孔不入的浸染,即便是身负不朽金性的金仙亦是无法承受,若是敢轻易触碰,怕是会落得一个与敖顺一样的下场。 可纣绝阴天不同,祂曾半步踏入过不可能之境,虽不知何故自斩而跌,可终究是一窥过不可思议,自有与寻常金仙截然不同的气象。 至少,哪怕这根伏羲脊骨全面复苏,短时间内祂也可自保,仅仅是些许溢散的法理,哪里会是问题。 只是女娲自然也不会就这么让纣绝阴天上手,纣绝阴天可受此污染不假,但祂若当真不做什么保护,难免与纣绝阴天离心离德,此非御下之道。 无论背地里双方各自存着什么打算,至少表面上祂们还是多年主宠,纣绝阴天需要女娲的庇佑,而女娲在如今不可离开离世之廷的情况下,更是需要纣绝阴天替祂在外行走。 第304章 益阳山 这边女娲尚需施展手段,将已经扎根入敖顺体内疯狂汲取养分的伏羲脊骨剥离,另一边,已经得到符诏,并且有女娲授意,现编了个条件的纣绝阴天,终于是自信满满地开始与王沂河交涉。 “你们为何不自己去取?”王沂河一头雾水,这交换条件实在奇怪,之前簪花夫人要祂去益阳山取一朵花的时候,祂便觉古怪,只是对方毕竟是大罗当面,祂哪敢正面质问。 而今,女娲通过纣绝阴天提出的要求,亦是如出一辙,倒好像是学的簪花夫人一般。 颇有一种,量身定制的感觉。 “实在是无法,你不知道,时任令主\/知主是等闲不可离开离世之廷的,需以自己昔日道果作为媒介,方可短暂临世,而我又被那益阳山通缉,为死敌,哪里敢去。”纣绝阴天拿出反复思索了数遍的说辞,自觉毫无漏洞,“这不正巧,你要去取【忘归人】,这取一件也是取,取两件也是取,再多取一件,也是顺带的事,如何?” 王沂河勉强接受了祂的这番说辞,伸手接过这一道符诏,只见这道符诏在触及祂指尖之时,便大放光华,接着于祂的左手手背处形成了一道好看的纹路,环绕着同样化作了纹身【鲁阳戈】。 这道符诏倒真的是为祂量身打造的了,王沂河感知一二,若无外力干扰,这一道符诏所加持的防护几乎可以永存。 “现在可以告诉我去益阳山的方法了吧?” 虽然不知道这符诏具体如何生效,不过毕竟是大罗手段,自然不是现在的祂可以看透的,更何况王沂河也并不是完全仰仗这道符诏,祂自己也另有手段。 只不过是之前纣绝阴天一直支支吾吾不肯告知前往益阳山的法子,否则王沂河早就走了。 “在你的想像中,益阳山与那位山主的关系,是什么?”纣绝阴天没有直接说出前往益阳山的方法,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让王沂河意识到,这个法子恐怕不简单。 “益阳山,不是祂的道统吗?” 显然不是,但是这个问题,总归是要这么回的。 最初,在无法考证的过往,盗山贼收了一个弟子,或者说是仆从,类似于纣绝阴天与女娲的关系,替祂打理自己的道场,妥善安置四处打来的秋风。 这位弟子,天姿绰约,很是不俗,观摩盗山贼之道身,构筑偷,骗,抢,三大体系,立下益阳山道统,自号盗首,并且,收下了三位弟子,分别赐名“草窃”,“欺诈”,“占山”,称作益阳山三代弟子。 当然,彼时能接触到盗山贼的唯有盗跖一人,草窃,欺诈与占山分别只传承了盗跖所悟三大法统的其中一道,祂留了一个心眼子。 随后,草窃,欺诈,占山三人又广收弟子,益阳山日益壮大,逐渐发展为诸有首屈一指的情报组织,巅峰时期金仙成就超过十位,手段又堪称波云诡谲,风头一时无两。 如果继续如此下去,便又是如同紫微宫,看看山,纸鸢宫,长歌泽之类的大罗道统一般,成为一尊庞然大物。 但是盛极而衰,就是这个道理,一般而言,往往这个时候,有人要整幺蛾子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玩这个花活的,居然是那位山主。 盗山贼可能也没想到,自己建了个收藏室,找了个管理员,竟然发展到这般模样,祂一时间提起了兴趣。 于是祂开始落子了,于益阳山数千万尚未成仙的弟子中,祂落子无数,有人说是几百,几千,几万,也有人说是数十万,上百万,甚至可能是全部,总之最后这场来自于益阳山源头的机缘,好似一个病毒,传染了整个益阳山。 通过偷,骗,抢这三种方式,侵占他人的命运,得到其力量,迅速完成原始积累,进而一举登仙者不计其数。 这场狂欢足足持续了上万年,直至盗跖的三个弟子合而为一,谁也不知道是草窃,欺诈,占山中的其中一位成功得到了另外两位的命运,还是有后来居上,自泥堆里爬起来的草根完成了三杀的壮举。 总之,这一位揉杂了三条法统中,无数鬼才奇思妙想的存在,以集三法之大成的【影子戏法】,一举夺走了盗跖的一切,这便是第二位盗跖。 自此盗跖的命运被固定,此后的每一位盗跖,都会面临九千七百万岁的“大限”,不得不迎接自己的命运,被裹挟着整个益阳山大势的后辈夺走命运。 而那位山主这么做的目的,令人捉摸不透,目前最为广泛的猜测,是对方利用益阳山在“养蛊”,以万千鬼才之命运的叠加,试图造出灵光一现的奇迹。 【影子戏法】不就是盗山贼此法成功的象征吗? 而盗跖,亦是诸有历来最难对付的金仙之一。 益阳山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只有夺得桂冠的至强,方可享受山主九千七百万载的青睐。 “而想要进入益阳山,只有两种办法。”纣绝阴天咧嘴一笑,“其一是在益阳山出生,自然会有一张【乐园门票】,二者成为益阳山的弟子,也会得到一张【乐园门票】。” 【乐园门票】?王沂河皱了皱眉头,真就主神空间呗? 那么前者是不可能了,后者又要怎么操作? 纣绝阴天没让王沂河开口,便径直告诉了祂答案。 “益阳山三大法统的功法都是公开的,草窃的《人无我有》,欺诈一脉《心理医生行为准则》,占山一脉《栽树法》我这里都有。” 纣绝阴天所说的公开,自然不是到处都是的意思,只是纣绝阴天想要拿到,绝对不会有难处。 “学会了就能有门票吗?” 王沂河向来擅长抓住问题的关键。 “自然不是,学会不是关键,关键是要或偷,或骗,或抢,得到一个益阳山弟子的命运。”纣绝阴天道,“这才是关键。” “不过你不必担忧,益阳山在外行走的弟子多半是不敢在益阳山那个险地继续混下去的废物,这样的人的命运是影响不了你的。” “用完了,直接碾碎就行。” 第305章 玲珑密保锁 益阳山流落在外的弟子一直以来都不在少数,可能取得【乐园门票】的却少之又少,于常人而言,益阳山终究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地界。 哪怕他们是在益阳山混不下去的废物,畏惧那诡地随时可能会失去一切的恐怖后果,可毕竟他们是来自大罗法统,草窃,欺诈,占山三大法统的传承可比流落在外的这三本完整得多。 哪怕这三本秘传被刻意广布,可这些自益阳山逃出来的贼子们依旧是同境界最难对付的那一批。 所以,看似世人皆可触及的【乐园门票】,实际上面向的是各大大罗道统。 而那些觊觎【乐园门票】,志在益阳山乐园之顶,那座传说中保存着大罗道真,益阳山之主无尽宝藏的宫殿群落的各方天才,其将散落在诸有的益阳贼子走们视作猎物的同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益阳山坐等他们上门的益阳山宿老的猎物呢? 这些或主动,或被动离开益阳山的贼子,实际上是益阳山主动放出的鱼饵。 毕竟,命运只有流动才会发生变化,固定不变的命运,是不可能在九千七百万载一次的狂欢中,夺得盗首的桂冠的。 同样,固定的命运,也不会产生击碎盗跖命运的可能。 如果说,摘得盗首的桂冠,是每一个益阳山贼子的最高追求,那么,击破盗跖的命运,就是每一位盗跖的唯一目的。 只有流动的命运,才有可能击碎既定的历史。 当然,这些门票对于纣绝阴天这等诸方宿老来说,属于唾手可得之物,只不过祂们一般也不会想着要去益阳山罢了。 那个地方太过混乱,而且由于其盗首的特殊性,几乎每一代的资源最终都会集中在盗跖一人身上,虽说会在这九千六百万年间逐渐凋零,但是谁也不知道益阳山的盗首究竟拥有何等诡异的手段。 更何况,现在,可不正是又一位盗跖成功篡位,正是最鼎盛之时! 而实际上,在狂欢尘埃落定的现在,流落在诸有的益阳山贼子,将是九千七百万载以来,最少的一个时间节点。 盗跖会召回大部分的贼子,完成其作为盗首的最后一步,让所有贼子都知道,这一位盗跖与此前的每一位都一样可怕。 在九千七百万载大限到来之前,不要抱有任何不好的心思。 而被落下的贼子,虽也不在少数,可与之前相比,怕是不到一半,这一些,是真正被排斥在益阳山之外的边缘人物。 他们,是“门票”本身!只不过会动而已。 “你知道某个贼子的下落吗?”王沂河接过纣绝阴天递过来的三份玉简,纣绝阴天并没有给祂选择的机会,成年人嘛,自然要选择全都要。 当然,除非王沂河突然得了失心疯,一门心思要投入这益阳山中,去争那九千七百万载之后而道首之位,否则祂八成只会择一而学之,但以纣绝阴天的猜测,王沂河更可能以【奇想斋妄言录】,将此三法录入,化而为己法。 这三门毕竟是盗跖学自盗山贼的真我分化而来,乃是一等一的法门,自是有其可取之处。 王沂河本以为纣绝阴天自信满满地说出这方法,又一脸不屑之色,想来应当对于这些“门票”的下落,该是胸有成竹才是,却不成想这只猫竟就这么坦然地摇了摇头。 “但是这不难,难的都被召回了。”纣绝阴天自信十足,“那些哪怕离开了益阳山,却依旧与益阳山保持着联系,被寄予厚望的真正‘行走’,他们非但手段远超门票,而且还有颇高深的隐藏手段,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可能成为你身边的任何一样事物,这亦是他们的修行。” “可‘门票’们不同,非但没有隐蔽之法不说,他们所修行的三大法门之中还被留下了后门,可以让他们哪怕自己寻得了什么隐匿的法门,也能让其在手持后面之人眼中,无所遁形。” 说着纣绝阴天又取出一块单片眼镜,这眼镜为金丝边框,光明透亮,但除此以外平平无奇。 “这就是益阳山于公示法门之中留下的后门,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的是没有后门的版本,应该说,祂们给诸大罗道统的都是没有后面的法门,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这一点纣绝阴天也的确没必要欺骗王沂河,即便是骗了,那祂也很快就能发现,所以也没有必要。 而益阳山有这个本事瞒过纣绝阴天吗,不一定,但绝对瞒不过女娲,除非这留后门的是盗山贼本人。 “这后门到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不过我们都叫它【玲珑密保锁】,当初益阳山给的是制作的法子,这些【玲珑密保锁】皆是由诸大罗道统自己所制,每一片都需绑定主人,人死则锁碎,也算我们留给那些‘门票’的一条生路。”纣绝阴天道,“不瞒你说,历史上有复数以上的盗跖是由‘门票’晋升而成的,但是祂们在成为盗跖之后,却又不一而同地遵守了盗跖的命运,并没有想法子去更改益阳山的格局。” 残忍的门票制,混乱的互相倾轧的益阳山,即便是从被欺压,被迫害最深的“门票”晋升的盗跖,却也没有修改这个制度。 是不想吗?还是不能呢? 还是说,那些抢占了盗跖命运的历代盗跖,是成功抢占了盗跖的命运,还是被那位盗跖所影响,最终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将从那一位盗跖出发。 或者,更浅显的说法,是祂们抢占了盗跖的命运,还是盗跖夺走了祂们的命运呢?这些摘下盗首桂冠的盗跖们,祂们,还是自己吗? 如果真如王沂河的猜测一般,那么,那位盗跖的难对付程度,将呈指数级上升,更何况如今还是这一位盗跖九千七百万载大限的最开始,理论上讲,是祂最厉害的时刻。 此行,恐怕比祂想象的,还要难一些。 见王沂河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纣绝阴天也猜到对方应当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放心地将单片眼镜递了过去。 第306章 开锁眼 纣绝阴天刻意在王沂河沉思了半晌,得出些许猜测之后,方才将【玲珑密保锁】递给王沂河。 这样的举动,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暗示,或者说“明示”。 这个【玲珑密保锁】有问题。 当然,不是说祂有问题就不能用了,正相反,这东西有问题才是正常的。 否则你以为益阳山是做慈善的吗?贴心地定时驱赶在益阳山混不下去的贼子,广布自家秘法,并且广为宣传进入自家老巢的方法。 而且还如此明显地对大罗道统区别对待,还将如何发现“门票”的工具,甚至是制作此工具的手段奉上。 这是不是有点太舔了? 不,这分明是在打消诸方大罗道统的警惕之心。 因而这【玲珑密保锁】有问题,反而显得稍微合理了些,如果连【玲珑密保锁】都没有问题,那就得怀疑益阳山是不是图谋甚大了。 “如果说那些‘门票’,是益阳山的鱼饵,被钓入益阳山的鱼,可能成了益阳山弟子,以作补充,也有可能成了某位钓鱼佬的盘中餐,为其资粮,这皆有可能。”纣绝阴天道,“而这【玲珑密保锁】,就是专门用来钓吾等大罗道统,甚至于是像我这等金仙成就的‘直钩’。” “之所以称其为‘直钩’,便是那益阳山自奉上【玲珑密保锁】制作方法开始,就没有掩饰过祂们做了手脚这件事,而且勿需劳动尊主,我便能看出来,此物是有问题的。” “‘直钩’者,愿者上钩嘛,此乃阳谋,既是机遇,亦是灾劫,不过历史上从益阳山全身而退,且得了莫大好处的人物也不在少数。”纣绝阴天笑道,“益阳山也不敢完全得罪诸大罗道统,祂们有个规矩,在益阳山,只有同境之间方可互相出手,哪怕向上境借宝物,都算违规。” “而能从益阳山活着出来的,多吃饱了同境的命运,因而气运惊天彻底,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证道金仙成就的可能性有五成以上,这简直是骇人之极。” 说到这,纣绝阴天瞥了一眼王沂河,毕竟这小子证金仙可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祂怕这小子没有代入感。 好在王沂河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听得很认真。 纣绝阴天继续说道:“这才是诸大罗道统的天才弟子们趋之若鹜的根本原因,便是散修中也传闻,益阳山有大机缘,故而被称作【乐园】。” “否则,我等大罗道统也没有这么蠢给祂益阳山送资粮不是?” “因而,你进入益阳山后,那盗跖必定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你,不过作为中枢的盗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但是益阳山有几尊金仙,这始终是个谜,你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你在益阳山占据了全部同境的命运,盗跖不仅会亲自送你离开益阳山,山巅的隐手,诡辩,盗山三宫所藏宝物,可任你选三样。” 王沂河沉默不语,这太巧了,祂正好需要拿三样东西。 而且,纣绝阴天为何如此了解,祂去过?而且占据了当时益阳山全部同境的命运,因而才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结合纣绝阴天之前说祂与益阳山为死敌,莫非祂当初拿的东西,让益阳山恨得牙痒? 正如纣绝阴天所言,益阳山在【玲珑密保锁】上的手脚,几乎不做掩饰,至少瞒不过金仙成就。 想要使用这块单片眼镜,就得把它戴上,镜片自然会告诉你最近的“门票”在什么地方。 但是,一旦戴上这【玲珑密保锁】,正如其名,就相当于要在王沂河圆融无碍的法体安上一道锁,一旦遇上盗跖或者益阳山其余金仙,就相当于天生多出了一个弱点。 “怎么用。”王沂河端详了一下【玲珑密保锁】,问道。 祂不相信这等手段没有应对之法,否则能安锁的前提是什么?自然是开一道门,能在金仙身上开一道门,当不朽金性的不朽二字是假的吗? 王沂河不是在问这【玲珑密保锁】该怎么使用,而是在问要如何应对。 “少用。”纣绝阴天的回答让王沂河翻了个白眼。 “我等金性法体圆融无碍,哪怕这手段是取自那位山主的真我,想要开这个锁眼也非一朝一夕可成,需要时间。”纣绝阴天解释道,“只要把握好度,这个锁眼便永远不能成。” 王沂河点了点头。 金仙已是诸有通过修炼能达到的最高成就,自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真仙使用【玲珑密保锁】,那锁眼自然是顷刻而成,但似王沂河,纣绝阴天这等金仙成就,想要凿出这个锁眼,除非王沂河日夜佩戴,否则就是遥遥无期。 “历史上可有金仙成就马失前蹄,成益阳山宿老嫁衣?”王沂河把玩着手上的【玲珑密保锁】,只要少用?不会这么简单吧? “有。”纣绝阴天犹豫了好半晌,这才肯定地回答道,“且不止一位,不过祂们的一切皆被夺走,成为了益阳山的一部分,因而至少我不知道那几位究竟是谁,以及是怎么翻的车。” “就好似有些毒草,单独看起来不值一提,可若是稍加组合,配合特定的手法,就是一等一的奇毒了。”纣绝阴天举例道,“如果能有什么手段绕开其中一个条件,想必会好很多。” 纣绝阴天口中的毒草,自然是《人无我有》,《心理医生行为准则》以及《栽树法》这三本法门,加上【玲珑密保锁】。 至于想个法子绕开其中一个条件嘛,这【玲珑密保锁】本就是益阳山在对自家法门极为了解的情况下所制,想要绕开,除非深入研究三大法门,否则就是空谈。 倒是这需要借助三大法门夺取在世行走的贼子命运以求得“门票”这一点,对于王沂河而言,想要绕过,还真是不难。 【奇想斋妄言录】。 完全可以在不修行这三大法门的情况下,做到一样的效果。 益阳山的手段可称波云诡谲,可乐庭的法,又能有多正常呢? 第307章 暗示 王沂河纤长的手指夹着三枚玉简,张嘴就将其吞了下去。 当然,祂这并非不怕玉简中可能存在的来自益阳山的手段,怎么想纣绝阴天也不可能把当初益阳山给到冥土的功法原本给王沂河,哪怕之前有手段,也不该在这份玉简中。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玉简中真有益阳山的手段,甚至是纣绝阴天动的手脚,那又如何? 【奇想斋妄言录】敢直言以万法为己法,号称拿来就能用的,会怕你这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不成? 再说了【奇想斋妄言录】又不是学彼之法,而是在了解你法门效果之后进行模拟,哪怕看起来一模一样,但若论本质是截然不同的。 这亦是王沂河对此视若无睹的原因。 随后,祂便轻捻着【玲珑密保锁】,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左眼上。 王沂河本以为这单片眼镜会类似于红外线眼镜一般,给祂的视野加上一层滤镜,事业范围内的“门票”们都会被高亮处理。 哪里想得到,这东西的设计者居然比祂想象的要贴心这么多,不仅眼角出现了一个箭头,表明相应距离。 更是将这张距祂最近的“门票”的身高,长相,其中包括了伪装前和伪装后的长相对比,包括其行伪装前后的行为习惯异同点,功法境界全部标得明明白白的。 更过分的是,还标注了对方的行动轨迹,包括其后面要去干什么! 乃至于其对于自己成功逃离那处绞肉机的沾沾自喜,逃出生天,自此自由的畅爽,全部显示在单片眼镜上。 王沂河看得头皮发麻,祂将【玲珑密保锁】摘下,闭目养神片刻,才狐疑地看向纣绝阴天。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离谱了? 前面的倒还好理解,可后面这对方未来要做的事情,甚至于这张“门票”的心理活动,全部一一显示,这就让王沂河有一些细思极恐了。 两相对应之下,祂自己如今是不是在那位明彩真人眼中,亦是如此呢?祂为了摆脱成为明彩真人的一部分所做的努力,心中想法,是不是也如这单片眼镜中所显示的一样,悉数为人所知呢? 有些事情,若是刻意忽视,自然能骗过自己,可若是一旦被人点破,就是难以直面的绝望。 “如何,是不是很贴心?”人与猫之间的悲欢往往并不相通,纣绝阴天还以为,至少表现出来的,是祂以为王沂河对于这【玲珑密保锁】的导航手段很满意,咧着一张嘴大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张最近的‘门票’应该就在长歌泽内吧?” “这也是益阳山的传统艺能了,在盗跖的亲自干涉下,吾等大罗道统,各方道场,都会至少有一张‘门票’,这些‘门票’根本不知道自己分明在益阳山都混不下去,何德何能可以在大罗道场过活呢?”纣绝阴天笑道,“不过一般而言,吾等也不会动这门票,他们也确实是诸‘门票’中,存活概率最大的就是了。” 只不过是终身离不开,倒也不能说离不开,应该说是不会升起离开大罗道场的念头罢了。 祂说到这,王沂河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纣绝阴天当真是在点祂呢。 不错,这张最近的“门票”的确是在长歌泽内,且先不提纣绝阴天用的是一张“猜”字,要知道如今赤县水君归寂,长歌泽内除了尚有几位随侍自封,或是如【落木槐】一般枯守一宫之外,可几乎没有活人。 也就是说,按照纣绝阴天的说法,益阳山必会安排一张“门票”出现在大罗道场,不管你用不用,这既是给诸大罗道统的专属门票,亦是眼线,可以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监视诸方大罗道统的行动。 这种事各方势力都在做,只是没有这么直接罢了,左右能被这种手段监视到的行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举动,便也懒得管。 但这也就是说,纣绝阴天完全不需要将【玲珑密保锁】给王沂河,就能帮王沂河轻而易举地找到这张门票。 若是水君仍在,长歌泽有无数水族,自然不好这么办,可如今什么情况,整个长歌泽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这时候还有一人依旧保持着往日的生活习惯,这还不明显吗? 纣绝阴天,是故意要让王沂河看到这【玲珑密保锁】的运作方式,也是故意让王沂河产生的联想! 这样的提醒,是不是好意实在难说,若是王沂河心态差些,完全有可能因此而心绪不宁,接着在随后的益阳山之行中马失前蹄,阴沟里翻船。 但总归也是一个颇为关键的提醒就是了。 王沂河摩挲着手中的【玲珑密保锁】,稍稍思考了片刻,笑着道:“确实很贴心。” 虽然不知道纣绝阴天,或者说站在祂背后的女娲为何如此费尽心思也要提醒祂,似乎当真是不希望祂最终成为明彩真人。 可纣绝阴天选择了暗示,甚至连那位女娲都不曾出面,从始至终在暗示祂的便只有纣绝阴天,这态度还不明显吗? 既然对方选择暗示,王沂河自然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可能蠢到将事情点出来,否则原本的助力就有可能成为阻力。 祂现在已经摸清楚纣绝阴天及其背后的女娲对自己的态度,祂若是有些小脾气,这两位也是不介意给些补偿,这样反而看起来是在拉近双方的关系。 可王沂河断定,要是祂敢把对方怀着好意的暗示点明,介时若是明彩真人要降世,这两位绝不会帮助自己,反而会将以前的种种布置化作阻力,让王沂河在生命的最后知道教训。 以此来讨好明彩真人,可将此前祂们在王沂河身上下的注全都算在明彩真人身上,让明彩真人承这个情。 可以说无论最后王沂河成没成,祂们都不会吃亏,如今的付出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因而王沂河自然会选择拿捏好这个度,将该得到好处全部吃进嘴里,日后那最后一步,可靠不了旁人。 第308章 门票 这张门票的游荡之处,在整个长歌泽五宫十二殿中来说,算是比较偏远了。 从王沂河与纣绝阴天所在的徵宫出发,几乎横跨了整个长歌泽,才能来到这座“应钟”。 这一张门票虽眼下仅有一人,却依旧维持着水君仍在,有万千水族于长歌泽聆听水君教诲之时的生活。 他好像并未意识到,如今这处水君道场空无一人的场面有什么不对。 依旧遵照着昔年得幸于此修行的水族日常的习惯,每日于应钟殿内朝拜水君像,随后回住处静坐修行。 活得像个苦行僧。 当然这些都是王沂河方才戴上【玲珑密保锁】之时,惊鸿一瞥得到的信息,祂与纣绝阴天赶到之时,倒的确见到这张门票虔诚地跪坐在水君像前,殿内淡淡的蓝光披在他的身上,倒是增添了几分神圣感。 若非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为了在这水君道场过活的伪装,王沂河还真会相信他是水君的忠实信徒呢! 只是如今水君归寂,水君道场不复往日盛景,他却依旧做着这伪装,反而显得尤为显眼了。 不知变通,生硬且死板,这张门票这样的举动,处处透露着诡异,就好像他并非活人,而仅仅只是一道程序,只会遵循着既定的轨迹行动。 只是,在王沂河眼中,这张门票又分明是“活”的,而并非什么傀儡之类的死物。 怪哉,怪哉。 见这门票似乎已经完成了每日功课,要回住处去了,王沂河曲指一弹,一道灵光闪过,化作一道人影,落在应钟殿外,其必经之路上。 借助手中这颗水君道果【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王沂河所造化身,完完全全可以说是水族,任谁来都看不出有何不妥。 不过,这“门票”是否会与祂这化身搭话,王沂河还是有些拿捏不准,毕竟这地方如今渺无人烟,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谁会信啊? 这“门票”信了,祂不但信了,而且还主动上前与王沂河的化身搭话,似乎是对于突然出现一个能沟通的同道,感到高兴。 王沂河也懒得与他周旋,直接一语点破长歌泽分明人去楼空,可对方却依旧在此安稳过活的最大漏洞群。 “你不觉得此地如今冷清地有些意外吗?” 对方的回答让王沂河毫不意外。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同道都突然不见了,哈哈。”傻乎乎的样子,竟给人一种莫名的辛酸,“不过他们应该会回来的吧?” 他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这情况有什么不对,反而是诡异地觉得这很合理。 而一旁的纣绝阴天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此情形感到意外,看起来应当是了解其中内情。 “这些注定的门票在离开益阳山的那一刻,他们的命数就已经被掏空了。”纣绝阴天道,“逃出来的,不过是被随意塞了一套行为逻辑的躯壳罢了。” “你也看出来了,这套行为逻辑都敷衍得很,哪怕是寻常拿来接待的傀儡都不会用这等已经过时的东西,显得跟个智障似的。” “当然,他们自以为是逃出来了,实则会被限定在有限的命数中,并且不由自主地朝着自己的最终命运——成为一张‘门票’靠拢。” “因而他对于使用过【玲珑密保锁】的你,具备天然的好感,他甚至会无条件地相信你,方便我等大罗道统,哪怕《心理医生行为准则》仅仅只是入门,也能从他这儿骗走这为数不多的命运。” 等一下,这不就是相当于点明了这个【玲珑密保锁】是一件双向的器物吗? 如果益阳山留在“门票”身上的手段,发现不了王沂河使用【玲珑密保锁】对他的窥视,如何能似纣绝阴天所言,对祂产生这等莫名其妙的所谓“天然的好感”呢? 但王沂河并不打算用这一点好感去欺骗一个本就不剩什么的可怜人,那会让祂有一种罪恶感。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看向这张“门票”的时候,那一股既视感实在无法忽视,很有一种在看着自己的感觉。 这哥们与自己实在是太像了,只不过,他已经彻底失败,被吃干抹净,就连最后的残躯也另有他用,可以说是物尽其用,榨得干干净净了。 即便是这张门票身前的化身陡然间不知所踪,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的神色,而是无缝衔接其他本来要做的事情,自顾自向着自己的居所走去。 就好像是某个网游中,拥有着固定程序的npc,在对着玩家应付完支线任务之后,就会回归到被gm赋予的行为逻辑上来,表现出一副好似真的没有遇到过玩家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竟是出自益阳山之手,确实显得挺智障的,可要是说祂敷衍吧,却也不行,当真隐藏得太好,回头某个大罗道统找不到这张“门票”,岂不是打脸?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除非咬定了可以稳吃,否则益阳山那帮人精,是不会做的。 只见这“门票”首次出现了“卡顿”,足足呆愣了半秒之后,才又顺畅地重新动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他是径直朝着王沂河与纣绝阴天所在的方向走来。 所谓《栽树法》其实取自占山一脉很着名的一句话,为“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所谓栽树,夺路,占山,故而又称《夺路帖》或《占山贼》。 此法与《人无我有》以及《心理医生行为准则》相比唯一的难点,便是它需要赖以地利。 你要抢劫嘛,总得在对方必经之路上,让其进退维谷,才好行此绿林之事。 只不过这一点在益阳山的设计之下,也非难事,因为这张门票的行进路线几乎固定,倒真的像是个npc了。 其实哪怕没有益阳山的手段也无妨,以王沂河的手段,哪怕眼前空旷若原野,王沂河也能让他仅有一条路可走。 纣绝阴天见此在一旁连连点头,这的确是所有大罗道统选择的做法,偷?骗?实在有失身份,看上了就抢嘛,方显大宗气象。 第309章 异角羊 王沂河细细感受了一番这占据他人命运的感触,其实并不深,毕竟这张“门票”的里子已经空了,基本被吃干抹净,剩下的这一点点,仅可支撑其作为一张“门票”而勉强存在。 因而,占据这么一张“门票”对于王沂河的影响,简直微乎其微,祂甚至不需要花一点点时间将其消除。 那么既然“门票”到手,接下来是不是也该找那扇门了。 而且,既然有“门票”,也该有检票员不是吗? “首先我们得先离开长歌泽。”纣绝阴天解释道,“大罗陵寝的五座神山是特例,因而能在长歌泽这大罗道场显化。” “益阳山若是于长歌泽显化,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宣战。 因而,哪怕益阳山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这么做,哪怕眼下水君已经归寂,可益阳山可从未被盗山贼视作道统过。 若是盗山贼知道益阳山这些人开着自己的收藏室去挑衅大罗道统? 祂恐怕会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虽然眼下,盗山贼亦未在世。 “而且在此之前,你得先‘穿’上这张‘门票’。”纣绝阴天道,“我会告诉你益阳山门户之所在,但我不会跟你一起去。” “我若带着你去找益阳山的门户,说不准你就真的离不开益阳山了。” 王沂河从纣绝阴天这严肃的表情看出,祂并未在危言耸听,祂说的都是真的。 “更何况,这仇怨可不止祂益阳山对我,若我见了那门户,保不齐会帮祂们好生装修一下,也说不准。” 装修?依据纣绝阴天这咬牙切齿的状态来看,怕不是拆迁吧? 其实,这些大罗道场的门户,从之前纣绝阴天用【天下水脉堪舆总览】带着王沂河进入长歌泽的方式,便可见一斑。 诸真在证道大罗之时,自身的道与理必将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涵盖诸有,以我之道,诠释一切。 一如昔年赤县水君七泽烟大罗成就之时,以万有诸在皆为水,一切有灵众生具为水族,以自我之道,凌驾于一切之上,我法即是诸法,我道即为万道。 此之谓:“大罗无量,包容诸有。” 因而,哪怕曾经诠释一切的力量被逐渐完满收束于自我,伟力归于己身,可曾经的威能终究会留下些许显着特征,以彰显诸真之高妙超绝。 其中一处较为具体明显的特征,大罗道场本身所在虚无缥缈,却可勾连诸有万在,自寻常处得入妙境。 只不过当时祂们用的是【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乃是水君道果,自可视诸多规则如无物,省去一切中间过程,直奔结果。 而益阳山的“门票”要做到如【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一般,自然是不大可能的。 益阳山的门户,相比之长歌泽只消随处寻个江河湖海来说,要更为特殊一些,祂并非世间本该有的物什,甚至要称之为门户都有些勉强了。 众所周知,益羊山主人盗山贼并非在诸有证道的大罗,甚至益阳山也并非其道场,至少祂自己不承认,只以其为收藏室罢了。 只是益阳山无论是体量还是运行方式,总归也是能算作一方大势力的,姑且就算作半个大罗道统吧。 总之,最后盗山贼不知是随大流,还是为了益阳山这个乐子可以更加地有趣,祂终究是给益阳山安排上了这个被称作大罗道统显着标识的门户。 益阳山的门户,是一只羊。 而按照纣绝阴天的说法,益阳山盗首盗跖手中,握有一颗来自益羊山主人盗山贼的道果【异角羊】。 正是这颗道果,才让益阳山坐实了大罗道统的身份,毕竟哪怕盗山贼不承认,益阳山也是有大罗道统之实,只是没这个名罢了,不重要。 据纣绝阴天所说,【异角羊】具体表现为一只从毛发,表皮,蹄子,到眼珠乃至张嘴之后可以看见的舌头,牙齿,总之几乎一切都是黑色的。 除了角。 这只羊一般高约三米左右,身形细长,带着一股特殊的美感,而其最特殊的部分就是祂的角了,祂的角似乎是纯金打造的,而且是活的,其大如山岳,高耸入天际。 这纯金的角一般会比较安分,但有时候会发疯,甚至会袭击祂的使用者盗跖,只有足够美味,特殊的命运才能让祂再次安静下来。 好在这【异角羊】每次发疯的时候,必然是有足够特殊且美味的命运出现的时候,倒也不会发生难以挽回的后果。 因为这一点,关于【异角羊】的本体究竟是那个盘根错节的角,还是下面虽也高大,但稍一比较,竟显得迷你的黑山羊,历年来争论不小,也决不出什么对错来。 而这益阳山的门户,正是盗山贼施法自【异角羊】中分化出来,若说是门户,可能“检票员”这三个字,要更为贴切一些。 这只羊一般不会出现,只有当有灵世界,出现王沂河这等得到了门票之人,祂才会现世。 这道更是益阳山在【玲珑密保锁】中留有手段的佐证了。 另外则是诸如此前,益阳山召回全部依旧有自主权的贼子,他们自有特殊手段召请。 这便是贼子与“门票”的区别了,“门票”只是门票,而贼子,则尚有一线生机,哪怕偷\/骗\/抢走贼子的命运,也能得到门票就是了。 而这分化出来的“检票员”,自然没有【异角羊】那般的神异,体型倒也有三米高低,但头顶的金角却也仅数倍于其身形大小,而没有山岳那般夸张。 正是此种变化,才让很多“金角党”言之凿凿地认为体型没有发生变化说明无关紧要嘛,只有这金角才是本体。 而且其金角也是活的。 “检票员”出现之后,自然不会单纯地在原地等客人上门,而是会在这个世界四处游荡,寻觅美味的命运。 或者说,“检票员”只有在吃到了足够美味,或足量的命运之后,才会给你“检票开门”,当然,对于强者来说,就不必这么做了。 这只羊毕竟不是那【异角羊】,打一顿就老实了。 第310章 门户 王沂河当然是选择第二种,难不成还要像大爷一样给这只羊服务舒服了不成?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瞧给你惯的。” 而且王沂河也正需要一个皮厚实的出气筒来发泄一下心中郁气。 只是王沂河没想到的是,这只羊的嘴竟这般硬气,一只羊头都快被祂捶成了猪头,还未讨饶。 直到王沂河隐约听到这只羊模模糊糊的嘀咕声,这才停下手来。 “怎么这帮贵宾,都喜欢先动手呢?” 贵宾?也是,王沂河所取的这张“门票”来自长歌泽,从取票开始,便能感受到极其贴心的服务,这服务态度简直是无微不至,生怕你取不到这张“门票”。 所以,这张“门票”一定是特殊的,这山羊分明能依靠益阳山在【玲珑密保锁】的手脚,或是其他手段,确定唤醒祂的这张“门票”是否来自于大罗道统。 否则以王沂河看来,这只由盗山贼亲自分化的山羊,其实身负不朽金性,亦是个妥妥的金仙成就,哪怕祂算是个化身,不见得有多么惊人的手段,却也不该如此丝毫不作任何反抗才是。 只有一种说法可以解释,那便是祂的主人要求祂要真的将手持来自大罗道统“门票”的贵宾,当做ssssssssvip来看待。 而且从祂这句话来看,似乎这些手持vip门票的贵宾,都喜欢上来先揍祂一顿。 包括祂在内。 见王沂河好似停下了手,检票员先是躺了一会尸,这才确定尊贵的客人应当是打爽了,慢慢悠悠,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好生捋了捋自己都快纠缠在一起的金角,使得祂重新变得美观些。 其实祂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贵客了,本来是一次美好的觅食之旅,结果不仅得挨好一顿毒打,还不能还手,而且恐怕凑数的命运都吃不到两口。 属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纯纯的亏本买卖,关键是又不能不出来接,因而祂就显得有些生无可恋的。 随后,这“检票员”头上的金角,开始构织出一道颇为美观的门户,以纯金的线条作为主体,闪着淡淡光芒以作点缀,倒显得颇有些神圣。 王沂河不由得有些疑惑,这是贼窝该有的门户吗,莫非这三门手艺,当真就这么赚钱不成? 紧接着,“检票员”缓缓地四蹄跪地,端端正正地将头点在王沂河身前,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弧度,这姿态恭敬且卑微,丝毫没有作为金性存在的尊严。 几乎是在祂伏地的瞬间,这整只山羊就当着王沂河的面从一只生机勃勃的生灵化作一具雕塑,这下可好,莫说是金性的威仪了,竟是连生灵都算不得了。 而其头顶原本还在缓缓移动,似乎在微调这座金色大门图案的,明显充斥着活性的金角,也在这一刹那凝固,彻底成了一件死物。 而山羊的头,以及其头上的角,恰好形成了一道规整的阶梯,可以让王沂河从容地走进这座好似艺术品一般的门户。 恍若吸收了全部光芒的黑色山羊底座,加上其头顶的纯金之门,这件似乎是出自益羊山主盗山贼的的杰作,其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让人叹为观止。 雅,极雅。 但王沂河并没有第一时间走上这条纯金之路,而是俯下身来,触摸了一下已经化作雕塑的黑山羊。 这黑色的材质让人看不真切,总之非玉非石,又不像是这山羊本身的肉身固化而成,完全没有活性,王沂河丝毫没有看明白起转化的过程。 更重要的是,原本在王沂河眼中,清晰可见,甚至可以说是明显到刺眼的金性,祂竟没能注意到是在哪一刻消失的。 如今的这具雕塑虽然坚硬,但却丝毫没有此前金性加持的样子,简单来说,王沂河发觉自己可以轻易动用【非想名箴】把祂删除了。 当然,王沂河不会这么做,若是这黑山羊被删了,门户不知所踪,祂去哪再找这么一只检票员去? 眼见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王沂河自也不再究竟,毕竟这是大罗手段,甚至于在大罗中都是最顶级的盗山贼的手笔,祂看不出来才是正常的。 若是能被祂看出来,那才有鬼了,不得不好生思量一番,自己是不是又踩进了什么坑里去。 王沂河在穿过这道门户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着祂一起过来了,只不过仅仅只是那一瞬间的直觉,祂并未能捕捉到来者。 要知道以祂目前的境界,加上【奇想斋妄言录】中【渊同视】的手段,能让祂察觉不到的,也只有超过金仙级数的存在了。 是谁?又为何要让王沂河发觉自己被搭了顺风车? 王沂河虽满脑子疑惑,却也未深入研究,因为在祂眼前的这座堪称庞然大物的,位于荒漠之中的巨大。 空无一人。 不过好在,被祂占据的“门票”很快就将在益阳山被公开的信息悉数告知于祂,这可能也是贵宾的特权吧? 否则若是堂堂贵宾在进入益阳山之后,对此地一无所知,若是稍有不慎,岂不是就会被发现是外来者,随后便会一点体验感都没有地被前赴后继数不胜数的贼子们吃干抹净。 长此以往下去,哪怕是大罗道统,谁还敢来送……我是说,谁还敢来参加益阳山乐园的狂欢呢? 从这些信息中,王沂河得知眼前这座无名城市连个鬼都没有的原因。 现在正是益阳山九千七百万年一次的狂欢之时,当然,不是王沂河来得太巧,也不是有人刻意算计,让王沂河刚好在这狂欢之时来到益阳山。 因为,益阳山这九千七百万年一次的狂欢,将持续九百七十年,被称作“千年狂欢”,如今正是第八百七十五年,虽总体来说已经处于尾声,但实际上还远远未到要结束的时刻。 狂欢,正在走向高潮! 普通的益阳山贼子根本不知道“千年狂欢”的原因,只以为这是在为他们万古不易的盗首庆生。 但实际上,他们不知道的是,仅在八百七十五年前,盗首之位,已然易主! 第311章 迎宾 按照门票给出的信息,益阳山是一座移动之山,整座山永无止境的在这处黄沙的世界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有传闻,在黄沙之下,是一只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庞大体型的沙兽,而益阳山,正是在祂的背脊上生长出来的山脉。 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否则一座山是怎么表现出如同生灵一般的行动力的呢? 总之,这座移动之山,是益阳山道场的核心,祂也是益阳山,更是诸有贼子的圣地。 好在门票中贴心地标明了怎样去寻找益阳山。 准确的说是益阳山来找祂。 这场狂欢会持续九百七十年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是真的有人直到第九百七十年才会回到益阳山。 因为这座道场太大了,如之前王沂河去过的长歌泽,曾经亦是一座由水为主基调的大世界,五宫十二殿不过仅仅占据了长歌泽极小的一部分地界,其余皆为无边无际的泽国,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海兽游荡,亦有迷失的水族盘踞。 而此前王沂河见过的,险些成为大罗道场的西昆仑大世界亦是如此,若是那位西母功成,这一整座大世界,便是祂的道场。 而益阳山道场虽不是从一方大世界扬升而成,而是盗山贼亲自造化,从各方势力这偷一点,那偷一点,东拼西凑组合起来的。 但也依旧很大。 益阳山的贼子们需要各凭本事,在这九百七十年间,从这座道场的各处,施法寻得四处游荡的益阳山,以便参加这场,属于贼子们的狂欢。 而总有一些实力不济,但运气好的会在找寻圣地的过程中迎面撞上这座移动之山,这简直就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幸事。 毕竟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那些超过了九百七十年能找到圣地的贼子,则会一如王沂河在长歌泽遇到过的那样,成为一张“门票”。 益阳山的贼子们,需要花费不小的精力来找寻圣山的下落,稍有不慎便会中道崩殂,成为隐藏在沙土之中庞大沙兽的口粮。 因而,每一次狂欢之后,便是整个益阳山道场的势力重新洗牌的时候,数之不尽的城市,会有大量的权位空出,一如王沂河身后这座城池,其原本的主人能否从狂欢中归来,当真是一件不可知之事。 而作为贵宾的王沂河,自然不需要像那些贼子一般,需要去找寻圣山的下落,需要在无尽黄沙中留下的蛛丝马迹里,找到属于圣山的那一条航线。 益阳山,自己会来找祂。 这就是贵宾的特权。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美味”了。 毕竟,益阳山的突然转向,实在是太过显眼,眼下又不是狂欢刚开始的那几年,那时候几乎每一刻都有幸运儿出现在益阳山的行进路线上,成为那守株待兔之辈。 益阳山这一突兀的变化,骤然引起了山上宿老的注意,祂们知道,有“贵客”临门了。 事实上,王沂河在进入这方道场不久,便看到有一座不该出现在荒漠中的奇峰险峻,裹挟着遮天蔽日,无边无际的沙尘,向着祂所在的这个方向呼啸而来。 那惊人的速度,很难看出是一座山能达到的,王沂河不由得怀疑那个山体下方是一只比整座山还要大得多的沙兽的传闻,莫非是真的不成? 而且看起来,应当是在那检票员开始构建门户的时候,这座移动的益阳山就已经知道了祂会出现在何处,这莫非就是贵宾的待遇吗?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这气势汹汹的模样,王沂河真的很难相信这座山是来迎接贵宾的,倒更像是饥渴了多时的野兽,见着千载难逢的猎物,才会摆出如此饥渴难耐的样子。 那丝毫没有减速欲望的势头,怕是恨不得一头将王沂河撞碎在这里吧?是要来一个下马威吗? 正常来讲,王沂河要么侧身避让,暂避其风头,寻找合适的机会再上这座高速移动的山。 要么,便是施展手段,给这座山来一记狠的,将其拦下,以彰显自身威势。 只不过前者毕竟弱了几分,而后者又太过高调,皆不可取。 因而,王沂河选择了第三种。 祂就站在原地,倒要看看这座山是不是真的会撞上来。 显然不会,益阳山是专程来此迎接贵客的,是想要给个下马威不错,但若是贵客真的玉碎于山前,祂们可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天知道这座高耸的巍峨是如何前一秒还在高速前进,气势汹涌几不可当,下一秒便骤停于王沂河身前,甚至仅留下了半步的空当,未伤及王沂河分毫。 就连因这股冲劲而卷起的沙尘都避着王沂河,未使贵宾沾染半分尘土。 王沂河对此似乎早有预料,祂在这座山止于身前的一瞬间便迈步向前,踏上了这座益阳山。 这座山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半山以下的很大一部分区域,虽有不小的坡度,可建立在过于庞大的范围之内,就显得这些坡度有些微不足道了。 而半山之下,其实是一整座由大概九十七道城墙环绕起来的城池,说起来是城墙,但实际上大部分都建筑,都建立在这一道道墙上,反而是墙与墙之间,便是沟壑。 这座城池之庞大,简直是蔚为壮观,按照王沂河的预估,整个赤县,若是不展开的情况下,是难以与这座半山之城相比的。 毕竟这座城池,容纳了整个益阳山道场,有本事在九百七十年内赶来的全部贼子,而益阳山道场,应与大世界无异。 这座城池虽有城墙,但并没有守门人,这倒也合理,毕竟整个益阳山能赶到这的应当也都到了,不需要什么人看守城门。 更何况,这城门,实际上没有门的。 只是令王沂河感到奇怪的是,这座城池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在正常地生活,一点都不像是在参加一场由全世界贼子参加的狂欢。 而且,别说狂欢了,王沂河入目所及,一场偷骗抢之事都没有发生。 这还是贼窝吗? 第312章 古怪的盗跖 贼子的圣山不像贼窝,这不是王沂河面临最诡异的事。 最诡异的,是祂遇到的几乎每一个人都与祂打招呼,且对方分明与自己不熟络,打招呼的内容,也仅仅是诸如“贼友来得挺晚啊,离得挺远吧?”这样的内容。 是不是有些过于和谐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至少这些底层的贼子是不知道王沂河是贵宾的,说明益阳山没有狂妄到将【玲珑密保锁】的后门,散布到整个益阳山道场人尽皆知的地步。 王沂河甚至于半路做了一个颇为大胆的举动,祂于数人当面,抢走了他们好友的命运,甚至明晃晃地取而代之。 虽然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是好友,但是这些人竟视若无睹,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并且异常和谐地将王沂河视若他们这个小团队的一员。 当然,正常来讲,以益阳山之法夺走他人命运,只消你依旧按照“人设”行事,不要发生太大幅度的变化,自然是不会被发现异常的。 可且先不说,这些人本就是修行益阳山法者,天生便对此法产生的变化有着警惕之心,王沂河又是当着他们的面行此强盗之事,他们却全盘接受。 这其中缘由,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在进入第二道城墙之后,有关于“你来的挺晚”的无厘头的招呼逐渐消失,周遭的所有人全部沉浸在普通的生活中,但王沂河始终觉得有些怪异。 这里是在这座山城的外围,便是真仙成就都不多见,但大多都有近似于赤县近仙的量级,甚至尤有超出,似乎可以称之为半仙。 这些半仙放在外界,那都是可在诸多世界呼风唤雨的存在,比之赤县的近仙,其手段局限于一本书,一颗道果上要丰富多彩地多。 毕竟人家是成体系的修行。 可在王沂河眼中,他们那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演”的成分,却是无所遁形,王沂河意识到,这座山眼下是一座巨大的舞台,每一个人都参演了其中的一个角色。 想来越是往这山上走,参演的人修为越是高深,越是浸淫此道,便越难看出他们这是在演。 这时,王沂河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在第一座城墙内所占据的这一个人,反而将会是祂最大的破绽。 毕竟一个最低级的“演员”,何德何能可以越过足足九百七十道城墙,来到圣山的中心呢? 恐怕若当真这么做了,整座山都会发现祂的不对劲,介时会闹出多大的动静就不好说了。 总不能祂每过一堵城墙,就要去抢走一个人的命运吧? 相比起来,恐怕还是那个“贵宾”的身份,更加好用。 想通这一点后,王沂河果断抛弃了这路上随手夺来的命运,将其弃如敝履,随后,便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贵宾模样,直至整个山城的中心。 九百七十道城墙的最中心,原本尚显陡峭的坡度,在此更是直接成了直角,从此处往下看去,可以发现,脚下这整座城市,完完全全是由一个个圈组成的同心圆,共有九百七十圈,一眼望去,竟有一丝头晕目眩之感。 而这半山腰往上,益阳山剩下的这一部分,更了不得,垂直而起的峭壁并不惊人,可这高山看起来竟像是由三根触角盘旋纠缠而成,直耸入天际。 王沂河伸手触摸之下,甚至从这崖壁之中感受到了生命的跃动。 王沂河有一点猜测,把下方那九百七十道城墙去除,这座山本是一座普普通通,符合自然规律形成的高山险峻。 现在这副模样,分明是被人为改造过的,中心的一部分似乎是被这三根纠缠在一起的形似触角之物捅了个对穿,下方的城墙则是围绕这触角而建。 如此一来,这座益阳山恐怕与什么下方有一头巨大沙兽驮着这座高山的传闻完全不符,事实恐怕要更加的惊人。 不过,现在可不是研究益阳山是如何形成的时候,王沂河注意到的另一点,反而比较重要。 在这似乎是触角的山上,只有一道命运,肆无忌惮地散发着自己的威仪,其势若渊海,深不可测。 这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哪怕是下方这九百七十道城墙的最中间一道,其生活着的也仅仅只是真仙成就,无非是这样的真仙,恐怕能轻易捏死只能活在最外围的真仙罢了。 但是一位金仙都没有。 足可见金性难成。 可王沂河本以为,益阳山的金仙恐怕都会聚集在山顶上,这些宿老应当正坐等自己送上门去。 可能也与半山往下这座城市的命运太过庞杂纷乱,而且这九百七十道城墙似乎也并不简单,能遮蔽王沂河的视线,因而直到行至于此王沂河才发觉,最内层的城墙往里,直至山顶,有且仅有一道命运的存在。 只有一道身影,立于益阳山巅,在等着祂。 金仙呢? 益阳山堂堂大罗道统,只有一尊金仙?这不可能吧? 莫非是当今这一位的盗跖,是万古难寻的狠人,祂是吞了益阳山所有金仙才走上这盗首之位的不成? 王沂河皱了皱眉头的功夫,身边便多了个普普通通的青年,大众脸,丢到人群里是轻易找寻不得,只是这样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却是益阳山盗首,盗跖。 盗跖的相貌在益阳山是人尽皆知的,便是那张门票中也有记录,盖因历任盗跖都是用的同一个命运,亦是同一张脸。 这位盗首竟是见王沂河踌躇不前,心急地亲自下来迎接了。 “贵宾驾临,益阳山真是蓬荜生辉啊。”盗跖向王沂河拱了拱手,面无表情地说着恭维的话,“您请。” 这个盗跖,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违和感,且先不说祂这言语与表情带来的强烈割裂感,便是这堂堂盗首亲自下山来请,便更是坐实了王沂河此前的猜测。 这座益阳山半山腰以上,恐怕仅剩这位盗跖一人,余者不知是成了其食粮,还是另作他用了呢? 第313章 早有防备 有古怪,不确定,再看看。 王沂河异常乖巧地跟在盗跖的后头,于二人而言,这样的峭壁与平地无差,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这座益阳山的山顶。 这一路上的确可以看出这山上至少曾经是有过不少苦修士,只是如今却都是人走楼空。 而在山顶处,原本互相纠缠在一起的形似触角之物于最高处好似花朵一般散开,三根触角两两之间的夹角均等,伸出的长度亦是等同,呈现出一幅奇怪的规则的图案,勉强形成了一处较为宽阔的平台。 一座巍峨大殿,便矗立在这座平台的其中一根向外延伸的触角上,牌匾上可不正是“诡辩”二字。 只是跟到了此处,王沂河却是停下了脚步,祂似乎并没有像傻子一般继续跟着盗跖就这样进入这座好似张着一张大口,要则人而噬的诡辩宫的打算。 盗跖见王沂河停下,便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王沂河,仿佛王沂河若是不说出个前因后果来,便要用这双眼睛,把王沂河给瞪得尴尬死。 但王沂河若是会被祂这副尊容给吓到,也就不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了。 对于盗跖颇具压迫感的视线,王沂河视若无睹,祂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一处奇异的平台,特别是在唯一的那一座诡辩宫上停留了足足半刻,这才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没搞错的话,益阳山应当是有三大盗脉没错吧?” 其实王沂河尚未问出口,盗跖就明白了祂的意思,只是祂似乎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打算因为王沂河的这一个问题,就把祂的整个疑惑给解释清楚。 在王沂河的目光注视下,盗跖仅仅挤出一个“是”字,与之相随的,是其一副“你对我们很了解嘛”的“欣慰”表情。 但事实上,虽然王沂河对益阳山的了解主要来自于纣绝阴天,可这张门票秉承着要给贵宾极致的享受,因而对益阳山的一切,包括一些不是秘密的秘密,一一罗列。 所以,王沂河对益阳山的了解有多深,盗跖必然是心知肚明的。 而益阳山盗脉有三条这件事,可算不得什么秘密,盗跖露出这副表情,明摆着是在恶心人。 “不知您是出自哪一盗脉呢?” 王沂河的本意,是要问这一位盗跖在登位之前的出身,若是祂出身于欺诈一脉,那么这山巅如今仅能看见一座诡辩宫,倒也算合理。 可若不是…… 只是王沂河没想到,这位盗跖比祂想像地,要滑溜地多。 “盗跖自是身负三脉。”盗跖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王沂河,“否则怎称得盗首二字?” 总归是比不回答,要好得多。 “既如此,此地只余诡辩,岂非与你盗首包容三脉之旨,背道而驰?” “贵客虽为贵客,可若是要插手益阳山内务,恐也不妥吧?” 得,见狡辩不成,便想法子转移矛盾,上升高度,王沂河若是再纠结于此,倒像是来压迫益阳山的一般。 眨眼间便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这位盗跖确实不好对付。 因而王沂河也不再准备与其周旋,直接摊牌道:“我就直说了,此处恐怕并非益阳山巅吧?” “贵客说笑了,山下便是亿万益阳山子,这里不是益阳山巅,又能是哪呢?” 可能是盗跖也不想与王沂河继续拉扯下去,毕竟那没有什么意义,因而就在其否认王沂河猜测的下一秒,祂就又肯定了王沂河的猜测。 “不错,这里的确不是‘益阳山巅’,可贵客您,也不是‘亲自’来的不是?” 你看,图穷匕见了吧? 在纣绝阴天百般叮嘱,数次强调益阳山手段奇诡,更是屡次暗示益阳山对这“贵宾”心怀不轨的情况下,王沂河怎可能大大咧咧地当真以真身赴局呢? 那位盗山贼可就有盗取同为大罗道真道果的前科,盗跖身为其实质意义上的传人,王沂河要是不做足准备,在这里翻船的可能性,那可是大得不得了。 因而,自一开始,寻上出现在赤县的这只检票员的,从始至终就仅仅是王沂河以太明正身操控法理填充的那张门票的躯壳。 这中间,隔了门票,太明正身两层,再加上王沂河自己又隐于非器【应在要旨】之内,足足隔了三层,这盗跖再怎么神通广大,这种情况下,莫说影响到王沂河了,找到祂在哪都是个问题。 以如今这益阳山的情况,如果当真是王沂河所见到的这样的话,恐怕王沂河若是当真以真身进入,现在已经能感受到被益阳山盗首暗算是什么滋味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里玩什么聊斋呢? “有意思,益阳山巅不在山顶,莫非是在地下?”王沂河无视了盗跖的目光,反而开始观察脚下这三根触角。 既然这山顶不是自己要找到那个山顶,那这座诡辩宫,应当也不是那座诡辩宫了,况且这座看起来像是宫殿的东西,看起来实在是让人尸体有些不适。 总之,王沂河在半山腰时就对这好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三根触手颇感好奇,如今就更加感兴趣了。 “看来贵客想要自己找盗藏啊,我这里倒是可以给贵客一些提示。”盗跖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表情,只是那颇有些机械感的僵硬笑意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和这三根东西没有半毛钱关系,这只是其中一件藏品罢了,贵客可以稍稍转换一下找寻的方向。” 说着盗跖伸出一只手稍稍比划了一下,并且还自以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惹得王沂河一脸黑线。 不过这至少表明,这位盗跖非常地有自信,祂认为王沂河,至少仅凭在这里的这一张门票,是寻不得“盗藏”的。 而且,“盗藏”? 盗首,盗藏,这益阳山怎么处处是谐音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道首,道藏呢?是不是也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不过好在,王沂河并不打算顺着盗跖的思路走,祂有自己的节奏。 第314章 打破既定命运 眨眼间,王沂河与盗跖尚停在原地未动半分,可脚下由三根触手纠缠而成的这座山,却被削去了一半。 包括那规整的平台上的那座诡辩宫,亦是一并凭空消失。 “看来这座诡辩宫,仅仅只是看起来唬人啊。”王沂河露出一丝微笑,满意地看着盗跖的脸色变得铁青,“盗首说的不错,仅是一件藏品罢了,这不是益阳山。” 不过,盗跖毕竟是盗首,面对王沂河如此挑衅,脸色竟只变了一瞬就得到了控制,只是其淡漠的神色毕竟出现了一道裂痕,哪里又能如此前一般稳得住。 “交山虽非益阳山,但却也是诸贼眼中圣地,贵客此举,实为不妥。”盗跖道,“益阳山欢迎贵客,亦不惧恶客,您毁了诸贼的圣地,总该给个交代才是。” “毕竟相比高高在上的益阳山,这座交山,才是益阳诸贼的立身之本。” 原来脚下这座好似由三根触手纠缠形成的高山,名为“交山”啊,倒是颇为贴切。 只是,盗跖为何要强调两遍“诸贼”,堂堂益阳山盗首,竟给人一种在扯着益阳山万千贼子的虎皮,试图道德绑架王沂河的感觉。 这很不正常,从益阳山如今不见一丝金性便可看出,这位盗跖的脾性,可绝非什么会为座下贼子打算的善类。 既然反常,就必有其目的。 或许是祂在暗示什么。 只是,王沂河上一刻刚刚当着盗跖的面削去半座交山,不管实际是否对其有影响,至少是大大地下了祂的面子,与挑衅无异。 说句实话,这盗跖没有立刻与祂动手,仅这一个举动,便让王沂河警铃大作,深觉对方图谋甚大。 而且,下一刻盗跖就费尽心思要这样拐弯抹角地给王沂河提示。 王沂河很难相信祂这个提示是好意,这恐怕得是个陷阱。 只不过左右这不过是一张门票,本也是益阳山的东西,了不得就舍了便是,即便盗跖能通过这张门票影响到王沂河本身,祂也有足够的时间察觉,并伺机远遁了。 因而,王沂河暂时准备顺着盗跖故意丢出来的这个提示,看看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祂当然可以不予理会,可若是就这样干瞪眼,反倒不妥,此处毕竟是益阳山道场,盗跖的老巢,停留愈久,便越危险。 诸贼?诸贼? 自半空中向下望去,九百七十道同心圆于王沂河的眼中完整呈现,若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些圆便会开始以各自的方向,速度,开始旋转,若是真灵不够强大,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带得头晕目眩,就连体内灵机法理都会跟着胡乱旋转。 届时便是稀里糊涂地束手就擒了。 只可惜,仅仅这等手段,却是撼动不得王沂河。 等一下! 仅仅注视了片刻,王沂河眼前一亮,祂终于明白了不对之处。 之前祂在初入脚下这座城市,于第一座城墙处突发奇想,随手抢占了一人的命运,当时手感颇为奇怪,与祂在长歌泽取票之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像是从一块大面包上,撕了一小块下来一般。 起初祂还以为是自己尚不熟练,再加上又是以【奇想斋妄言录】驱使,有些异变也实属正常。 只是如今细细想来,结合当时被抢那人周遭好友的反应,再想想王沂河所猜测的益阳山那些金仙成就的下落…… 一件可怕的事实,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还是低估你了。”王沂河唏嘘道,当然祂不是说自己低估了这位盗跖的手段,而是说,祂低估了这位盗跖的狠辣。 “我本以为你是将益阳山的金性悉数纳为己有,挟此大势占据盗首之位。”王沂河缓缓开口,似乎也在震惊于自己的猜测,“却没想到,你应当是吞吃了益阳山的全部,贼巢空无,仅余你一人,如此一来盗首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不是坐上了盗首之位,是现在这个位置,只有你能坐!” “啪,啪,啪。” 王沂河本以为,这盗跖既然选择了暗示,那么无论这一点是不是给自己埋的暗坑,也该有什么禁忌才是。 祂猜测,盗跖应当会否认,至少不会正面承认。 结果,这厮竟拍手鼓掌,大赞特赞王沂河的猜测,并且直言:“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自此,益阳山一应尽归盗跖一人,还有何人可以挟如此大势,接手盗跖之命运,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祂这话语中所蕴含的绝望与茫然实在是太过浓重,以至于其哪怕脸上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可王沂河还是能轻易地捕捉到祂的消极。 说实话,祂的举动王沂河本来觉得有些道理,极有可能打破盗跖的既定命运,可还是那句话,这种法子其实不难想到,过往的盗跖都是傻子吗?祂们皆有足足九千七百万年来寻找终结自己既定命运的法子,可最终都走向了失败,会没有人尝试过这种堪称丧心病狂,掘自己根基的法子吗? “益阳山本就是盗主的收藏室,又非道统,既然是收藏室,留下一位典藏使便足以,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盗跖还在那里碎碎念念,而随着祂的每一个字落下,下方的巨城之中,就会有一个,或者数个“人”好若梦幻泡影一般破裂,散去。 这一座原本看起来还生机勃勃的庞大城市,其实早已是一座死城,如今正在一点,一点地展现出它的真正模样。 “只可惜,你错了。”王沂河打断盗跖的自怨自艾,若是放任这位盗跖这般演戏,谁知道祂会扯上多久,“那么,你错哪了,说来听听,说不准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这位盗跖既然可以做出如此凶事,手段不可谓不狠厉,如此凶人会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消沉至此吗? 祂认错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如此举动当真是损了祂的根本利益,只是祂绝不可能表现出如此消极姿态,这与祂的人设不符。 因此王沂河觉得,祂必是演的。 “我的确打破了属于盗跖的命运!” 第315章 真正的盗跖 “我打破了身为盗跖的既定命运。”盗跖的声音猛地抬高,掺杂着某种意义不明的尖啸,“我打破了的!” 可随后,祂又以惊人的速度冷静下来,仿佛方才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并不是祂。 “在成为盗跖之前,我一直对这个益阳山至高的‘身份’抱有某种幻想,祂是盗主弟子,以一己之力开创三大盗脉,广布诸贼,称作盗首,固然最后遭人背叛,以至益阳山的盗首,成为一个深陷命运泥潭的奴隶,可祂绝对是我辈诸贼眼中的最高成就。” “可直到我成为祂,我才发现,历史的真相,远比宣于纸上的这些‘史书’,要残酷无数倍。” 见盗跖说得凄凉,王沂河本还在感叹这位盗首的演性还真是大,演得也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可在盗跖的嘴一开一合,王沂河才不得不相信,祂好像不是演的。 盗跖是个凡人。 谁能想到,活了九千七百万年,盗山贼益阳山收藏室管理员,以一己之力发展了三大盗脉,使得益阳山虽无大罗道统之名,却有大罗道统之实的盗首盗跖,至死都是一个凡人? 那么这样一个凡人,是怎么活过九千七百万载的呢? 这就建立在盗跖将益阳山发展成这般庞大,宛如大罗道统一般的庞然大物的根本原因了。 他无法修炼,莫说真仙成就,便是凡法亦是只窍不通,但是盗山贼的藏品中,有不少哪怕是凡人亦可使用的宝物,他将之排列组合,还真被他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长生”之路。 虽然不知道能活多久,能让他继续追随盗山贼多长时间,但总归是可以用了。 那几件宝物组合起来,可以汲取他人的命运,以为己用,合千万人之命数,以供我之长生。 这便是盗跖,一只试图以众生之力维持凭借他自己做不到之事的可怜寄生虫。 他好像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农夫,将益阳山诸贼视作自己种下的作物,定时收割。 分明是一介凡人,可他凭借着诸贼们皆是在他培养之下成长起来的原因,以先入为主的暗示,让所有人都以为,盗跖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旷世大能。 而且,为了防止底下的人发现不对之后联合起来反抗,盗跖亲自挑拨离间,让益阳山的三大盗脉之间,甚至本盗脉的所有传人之间的互相仇视成了一个传统,这就让他稳坐钓鱼台。 按理来说,他凭借掌握盗山贼的诸多宝物,哪怕仅为凡人,也足以让金仙栽个跟头。 这些宝物毕竟来自于即便是在大罗中都算是诡异的盗山贼! 而且他平日里极为谨慎,哪怕是见自己那三位“弟子”,所用的也是以某件宝物所化之傀儡,其本体一直藏在诡辩殿深处,据说九千七百万年来,始终没有出来过半步。 可事实就是,他非常突兀地被自己的某位弟子占据了一切,自此完成盗跖命运的闭环,将盗跖的九千七百万年大限,成为一个既定的命运。 具体第二位盗跖是如何发现的问题,又是如何做的,在盗跖的记忆中并没有。 但是,没有相关记忆,这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件事,明摆着是有盗山贼的参与。 包括盗跖无法修炼,恐怕也是盗山贼的手笔,毕竟区区修炼资质罢了,若盗跖当真是盗山贼的弟子,合了眼缘,哪怕盗跖没有,盗山贼都能帮他捏个绝顶天资。 说句不好听的,偷都能帮他偷一个来。 可盗山贼没有这么做,祂非但没有给盗跖赐下修行资质,更是故意让盗跖在宝库中发现许多明摆着经过处理,以至于可让凡人都能发挥出其大部分力量的宝物。 很明显,盗跖的命运,是盗山贼在一步一步的引导之下,达成的注定之事。 一位大罗以自己的道场作为舞台,编写的这一场盛大的舞台剧。 等一下,既然历任盗跖都是占据了盗跖命运之人,那也就是说…… 王沂河看向盗跖,他本以为眼前这位盗首看着普普通通,好似一介凡人模样,是返璞归真,境界极高的道法自然之表现,没想到,他其实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啊。 “我是在将益阳山全数贼子吞吃之后,裹挟着如此大势夺走的盗跖之身,因而现在的益阳山已经没有足以让盗跖吞吃的命运了。”盗跖面色灰败,好似一条丧家之犬,“也就是说,我虽击破了盗跖的既定命运,可是我的寿数本将只有百年,此前依靠诡辩宫内某一件收藏的残留,勉强将这个时间延长了十倍。” “减去等贵宾的八百七十五年前,我将只有一百二十五年可活。” 从九千七百万年到一千年,这样夸张的跨度,也就怪不得这位盗跖这般沮丧了。 由于盗跖“无法修炼”的缘故,他此前的一身本事也尽成了泡影,眼下的高端大气,完全是靠着益阳山的几件藏品维持,兼职可以说是苟延残喘。 怪不得其人一直给王沂河一种没什么底气的感觉。 “益阳山的历史可不短,就没有哪一位盗跖用和你这一样的法子试图打破既定命运,留下前车之鉴?”见盗跖没了威胁,王沂河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确实没有。”盗跖道,“不过这倒也正常,打破既定命运是只有盗跖才会考虑的事情,可一旦成为盗跖,就会发现自己会完全失去一身道行,只能依靠整个益阳山诸贼的命运苟延残喘,再也没有那个本事去完全占据某人的命运,更不用说覆灭整个益阳山诸贼了。” “我这完全是打乱了先后秩序,我自信可以夺得盗跖之位,故而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才想出的这种办法。”说着,盗跖停顿了一下,尴尬地道,“如今想来,我可能是遭了暗算。” 王沂河眼睛一亮,祂可还记得,自己这门票之身,在进入益阳山道场之时,那模模糊糊间感觉到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祂一起进来了。 第316章 曾经的主角 “倒也不能算是暗算吧,我的人生可能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 “我以一介白身走到今日地步,已经算是精彩万分,只是时运已去,曾经的角自然需要面对真实的世界。” 这一位盗跖的经历,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与某些小说中的主角,几无二致。 曾经的他,是整个益阳山最普通的贼子,正如他所说,一介白身,既不出身于三大盗脉的主脉,所得法门,也是与在诸有流传的一样,最基础,最普通的那种。 转机来自于“奇遇”,没什么特殊的,家中已逝老母的遗物,一枚戒指中藏有一道碎碎念念的残魂,上来就交代了自己的悲惨境遇。 说是被弟子背叛,侥幸脱逃了这一丝残魂,已是弥留之际,希望能找个纯良的弟子继承他衣钵,帮他报仇。 拜托,这里是益阳山,别看表面光鲜亮丽地像个大罗道统,实际上是个万古贼窝,背刺师尊?那不是传统艺能吗,真正的好师尊就应该把一切都传给自己的弟子嘛,这一切,自然就包括了自己的命运。 而且,在益阳山你被弟子背刺了,那人还能给你留个残魂下来?不是从命运层面上就被吃干抹净了吗? 所以,哪怕当时的盗跖是绝对的最底层,可他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母亲遗物里面的残魂,有大问题。 只是当时的盗跖想法很是光棍,他想着,自己本就是一介白身,当时所有的东西对于益阳山来说,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能有什么好被人算计,被人觊觎的? 倒不如趁此机会,抓住这位不知道在算计什么的“老前辈”,先把能得的好处捞到手再说,至于以后要怎么摆脱这老东西,或者说让这老东西再体验一次来自弟子的背刺嘛,视情况而定。 只是,盗跖做梦也没想到,这戒指里的残魂,竟当真与他演起“师慈子孝”来,不仅帮他规划成长路线,事事为他考虑,帮他度过劫难不计其数。 更是在一次必死之局中,以“自身”为代价,帮助盗跖脱身,简直正得不像是发生在益阳山的事情,让当时一直对残魂抱有高度警惕之心的盗跖一时愕然。 而这吞噬一切命运,裹挟整个益阳山夺取盗跖之位,顺带尝试击破盗跖命运的法子,甚至是盗跖根据对方传给他的法门自己推断出来。 如今看来,对方这哪里是牺牲了自己啊,分明是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退场,从台前隐于幕后,更是利用了盗跖一直以来对祂的警惕,将之转化为足额的愧疚。。 在这种情况下盗跖必然会去深研残魂留下的法门,结合残魂“被逼死”一事的刺激,让盗跖推断出这个方法成为必然。 好算计。 可不管怎么说,在盗跖成为盗跖之前,他这经历,的确当得起“主角”二字,就是不知道这残魂的来历,以及其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总不能是覆灭益阳山吧?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对方其实已经成功了,盗跖剩余的寿命,便是益阳山覆灭的倒计时。 如今盗跖想要挽救自己,必须重新回到被他亲手打破的既定命运中去,也就是说他得重新构建一个可被称为大罗道统的益阳山来。 其中难度,可比当初那一位盗跖,从零开始白手起家,要难上不少啊。 讲到这王沂河已经有些品出来这位盗跖的目的了,无非就是想让他在重建益阳山这件事上能帮一手。 毕竟从盗跖的角度来看,能手持vip门票进来这益阳山道场,必是大罗道统无疑,哪怕如长歌泽这等尊主归寂,以至似乎陷入沉寂的道统,但实际上其治下世界可不在少数。 长歌泽弟子只是散作了满天星,又不是死了。 只是他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手持长歌泽门票进来的王沂河,不仅不是长歌泽弟子,甚至也算不上是大罗道统传人。 祂根本不可能提供那么多优质韭菜给盗跖。 “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王沂河打断盗跖没有意义的表演,直入主题。 既然真正的“益阳山巅”,被益阳山隐藏,没有摆在台面上,那王沂河也没有这个自信能在短时间内寻得其下落,那毕竟是一位大罗的收藏室,被施加特殊手段掩藏也实属正常。 既然短时间内不可能靠自己找到,那倒不如与盗跖说开来,直接表明态度,做个交易。 “将我落下的那位棋手,必将在我寿尽之前完成其目的,届时我或可从祂身上咬下一口来,按照我的预计,这一口可给我续上一口气,以便我日后谋划。”盗跖见此,也坦然说出自己的计划。 但也不是说他信任王沂河,主要是如今的他拿王沂河是毫无办法的,他有把握从那执棋人的命运中咬下一口,是因为他能走到今日地步,皆是对方算计的结果,二者天然便有联系,盗跖自然可以操作。 可王沂河不行,他如今毕竟只是凡人,哪怕可借藏品之利,却也需要满足不少苛刻条件。 这也是那位曾经的盗跖选择“收徒”,传下三大盗脉的原因,那件藏品,唯有产生联系,有了命运上的勾连,盗跖才能借此吮吸命运。 既然不可为敌,自然要选择合作,盗跖已是穷途末路,他深知眼下这等情况,他必须取信王沂河,方可有一线生机,自然是坦诚相告,甚至都没有发挥益阳山的光荣传统,做出什么九真一假的蠢事。 “我虽有把握撕咬下其部分命运为自己续命,可我却没有把握在对方的舞台下活下来。”盗跖无奈道。 这也是没法的事,彼时盗跖只需藏于诡辩宫深处,便可从容地趴在整个益阳山诸贼子的身上吸血,可现在,他必须直面那位棋手的命运,才有可能咬下来一口。 正如第一位盗跖的死因,离开了诡辩宫,他没有把握能活。 “只要您答应可以保我一条性命,我现在便可带您去往诡辩宫,宫中一切,任君取之。” 第317章 未成之果 王沂河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拒绝咽下肚去。 这位盗跖的要求不仅与王沂河设想的截然不同,其话语中更是表明,只要王沂河同意这个交易,祂便会带王沂河去益阳山巅,先付代价。 要知道,盗跖的真身可就在益阳山巅某一处宫殿内,按照方才盗跖的说法,初代盗跖就是被其弟子找到了隐藏的益阳山巅,方才惨死。 盗跖此举,不仅是直接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王沂河手里,更是愿意先让王沂河拿取,此番诚意,可以说是十成十。 至于盗跖是如何知道王沂河的目的的嘛,开玩笑,益阳山除了益阳山巅三座宫殿中所藏之藏品,还有什么能让出自大罗道统的贵宾觊觎的。 虽然盗跖不知道王沂河并非出自大罗道统,可至少王沂河的目的,他是猜对了的。 可以看出,这位盗跖当真是穷途末路了,以至于不得不将王沂河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如何觉得我有这个本事保住你的性命,你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局的棋手究竟是谁,想要做什么。”王沂河道,“万一我自身难保呢?岂不笑话?” “更何况,你可别忘了,你益阳山那位山主可是有戏弄门下的前科,第一位盗跖的惨死便有祂的深度参与,这一回保不准是祂想将益阳山推倒重来,也未可知。” “不可能是尊主。”盗跖否定了王沂河的胡乱猜测,“尊主曾亲口允诺,不会干涉我等对突破既定命运的尝试。” “祂说,第一位盗跖的死,是祂所缔造的一张网,我们的每一次挣扎都是在取悦祂,这张网已经足够结实,祂不会再对其进行加固。”盗跖笃定道,“因为若是这张网太过结实,以至于我们这些网中的鱼完全失去破网而出的希望,从而失去挣扎的动力,祂会很不高兴。” “所以,祂非但不会继续加固这张网,并且也会保证我们始终有一线生机。” “益阳山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取悦祂,祂贵为大罗,是不屑于说谎的。” 王沂河不是很信,当然祂不是不相信盗跖,而是单纯觉得,其祂大罗可能碍于身份不会欺骗自己的弟子,但盗山贼嘛就不一定了,这一位存在的本质可就包含了欺骗,更何况盗跖也并非其承认的弟子。 从一开始,盗跖可能就是个玩具罢了。 “至于您说这个局的棋手究竟想要做什么,也就是这位未知存在于益阳山布置的这一局。”盗跖突然咧嘴一笑,“我虽不知道祂是谁,可我还真知道祂想做什么。” 王沂河眉头一挑,颇感意外地看向了他,不知道幕后黑手,却知道幕后黑手的计划? 王沂河疑惑的表情丝毫不做掩饰,盗跖在见到王沂河脑袋上不似作假的问号之后,稍稍皱了皱眉:“看来您不知道。” “诡辩宫中,有诸有唯一一件,最珍贵,最稀有的宝物。”既然王沂河都不知道那东西在益阳山,盗跖猜测,王沂河恐怕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您认为,诸有最珍贵的至宝,是何物呢?” “我本以为是非器,或是大罗道果。”见盗跖问出这个问题,王沂河自然知道,恐怕并不是祂此前所以为的这两种宝物。 想想也是,盗跖介绍的时候刻意用了“唯一”二字,非器与大罗道果,虽然稀有,但确实不是唯一的。 “现在看来,另有祂物?” “是。”盗跖点了点头,肯定了王沂河的猜测,“那是一颗卡在临门一脚的道果,属于曾经的喵尊,薛万幸。” “也就是现在的…………” “纣绝阴天?” “您认识祂啊。”盗跖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于眼前这位有没有那个能力保下他信心更足了,“这颗理论上只是半成品的道果之所以珍贵,是因为祂是一颗注定会被完成的道果,只是其主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放弃了以这颗道果成道。” “而除非有人能走上与这颗道果的曾经主人完全一样的道路,否则祂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精致的摆设。” “而半日之前,也就是您刚刚踏入益阳山的时候,这颗沉寂了无尽岁月的道果,重新跳了一下。” “所以为什么你不认为是我呢?”王沂河联想到祂所感知到的,可能随着祂一起进来的那个神秘之物,莫非这位盗跖竟能监控一整座道场不成? “不可能是你,必须同时满足足以造化万灵的生机,以及足以埋葬世界的死寂,才能和那颗道果产生足够的相性,您可以做到既生又死吗?” 自然是不行的。 可是王沂河觉得,自己恐怕知道了盗跖口中的这个幕后黑手是谁了。 可能同时满足生与死的道途,同时又处在与纣绝阴天道争的状态之下,二者的道途如果不吻合,去哪里再找一个能吻合的? 西昆仑之主,瑶池金母,太真玉女,西王母。 如果是那等人物也就怪不得王沂河会对祂的尾随仅能感觉到一丝丝蛛丝马迹,而不可知其全貌了。 只是这里又不是赤县,也不用害怕西母降临导致世界毁寂,祂也非吴下阿蒙,未尝没有自保之力。 “看来您已经知道那位是谁了。”王沂河呼吸一滞,该说不愧是益阳山盗首,哪怕是凡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王沂河不过是沉默了片刻就让对方猜出自己对幕后黑手已知大概,好在盗跖自己将王沂河有猜测的原因圆了一下。 “您似乎与纣绝阴天相熟,知道祂的道敌也是应当的,您不必告诉我,我不想知道。”盗跖道,“我只是一介凡人,这等几近证道的存在我哪怕脑子里想一想都能被祂察觉,届时哪里还有撕咬一口的机会,即便是您也保不住我……” “我可还没同意呢。”王沂河打断了祂的碎碎念,怎么一副好像祂已经同意了的样子,祂平生最讨厌别人帮祂做决定。 “那您同意吗。” “我同意了。” 第318章 唯一的钥匙 “您不要着急,在进入益阳山巅之前,我必须将我的计划与您一一分说。”盗跖见王沂河看向祂,知道这位贵客是想着祂已经答应,为何盗跖还不带祂去那盗山贼藏宝之地。 “只因你我进入益阳山巅之时,便是那位棋手以自身为棋,落下这最后一子之时。” “你我在此大声密谋,祂即便不是声声入耳,却也差不多的。” 那位西母时刻关注着此处?倒也合理,盗山贼作为大罗道真,其用以藏宝之地,岂是一个成功了一半的金仙成就能轻易找到的。 说句大言不惭的,如果西母能寻得,那祂王沂河也行,也就用不了与盗跖交易了,直接上手抢便是。 不过,既然知道西母时刻盯着此处,还敢大声密谋?为何不找个隐秘地界……… 这益阳山能瞒过西母的隐秘地界,恐也就那所谓的益阳山巅了,而且也没必要,西母已经知道盗跖想做什么了。 “你我进入益阳山巅之时,那位棋手必定尾随,祂要寻那颗【未成之果】,届时我将会有第一次照面的数息时间来行那惊险之举,您到时见了我就直接将我收走便是,成与不成,便在此一举了。” 正如盗跖此前所说,祂若是从王沂河处得知了那位棋手的名号,对方在进入益阳山巅的第一时间便可分出神来料理了盗跖,但只要盗跖并不知道棋手是谁,便可借用几种藏品,稍稍周旋一二,不至于被其闻名而知,以至连这一丝生机都没有。 只是这盗跖话语间,仿佛知道王沂河能保下祂的法子,他笃定王沂河身上,至少有一件非器! 在盗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的同时,王沂河也将自己的视野,以及【渊同视】全力催动,试图寻得那暗中隐藏的西母究竟在何处。 只可惜一无所获。 终究是积年的金仙,而且是寻得机会冲击了一次大罗的顶级金仙,虽然功败垂成,可祂的手段,的确不是王沂河这样的“年轻人”可以比拟的。 盗跖伸手向王沂河递出一枚玉简:“虽不知道您想要取用何物,此乃诡辩,唯我,妙手三宫的藏品清单及布局,我已将其一比一还原,您包括收摄在下,以及取用藏品在内,极有可能只有数息时间,这便是我的诚意了。” 王沂河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而过,这玉简内的确是三座宫殿地界的三维视图,好似是在上帝视角进行的刻画,一应细节皆清晰可见。 王沂河需要找寻的三件宝物,具在诡辩宫内,奇怪的是,这法剑【忘归人】,簪花夫人的小花一朵,以及女娲娘娘的补天五彩石,这三件宝物被置于一处,随意地撇在同一张桌子上。 随意,且突兀。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三件东西将由一个人取走似的。 王沂河仅仅扫了一眼便心中有数,按照盗跖的说法,即便没有盗跖这档子事,祂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 毕竟那位西母若真意在证道,哪会容忍身侧有一个王沂河这等,有能耐阻祂道途的小子。 所以,盗跖给出这枚玉简,可以说是诚意满满了,既然如此王沂河自然也要给出相对应的诚意才是。 若是盗跖当真表现出了无条件的信任,王沂河反而是不敢相信他的,甚至还会在心中怀疑盗跖要带自己去的究竟是真的益阳山巅,还是一个陷阱。 像现在这样,暗示王沂河交出相应的诚意,王沂河反而是愿意相信盗跖是诚心要与祂合作了。 王沂河伸手取出一捆卷轴,就这样置于掌心:“你可认得此物?” 盗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松缓下来。 “果真是长歌泽的高徒,失敬失敬。”见盗跖装出一副好似现在才知道王沂河“身份”的样子,这让王沂河颇感好笑。 毕竟这身份只是王沂河想让盗跖以为的身份。 直到此刻,两人之间的交易才算达成。 其实王沂河手中不仅【天下水脉堪舆总览】这一件大罗道果可用,此宝祂并不熟悉,与之相比,似乎【应在要旨】或【经轨日轮】要更好一些,但前者此刻藏着祂的本体,王沂河再怎么愚蠢,也要防一手盗跖可能存在的欺骗。 万一这盗跖的真实目的就是见到他本体,以暗行盗取命数之事呢?这可是诸有贼窝的贼首,再怎么警惕都不为过。 至于为何不用后者嘛,王沂河已经品出盗跖并不知道自己并非来自长歌泽,不是水君座下弟子,既然如此,何不将自己在盗跖眼中,水君道统嫡系的事儿给坐实了。 还有什么能比手持水君道果,更能坐实水君嫡系身份的呢? 如此一来,等若在自己的身份之外又套了一层外壳,哪怕盗跖在合作之后翻脸,等闲也算计不到祂头上来。 总归是要防一手的嘛。 毕竟到现在为止,无论是从盗跖的口中,还是其给出的这枚玉简里,王沂河都没有找到有关盗山贼的那颗道果【异角羊】的任何信息。 到目前为止,唯一能找到的联系,恐怕只有进入这益阳山道场之时的那只检票员了。 要知道,在纣绝阴天的口中,作为益阳山盗首的盗跖,是可以骑着【异角羊】,驱使这颗特殊的道果的。 也就是按理来说,盗跖根本都不需要求王沂河保他一条性命,这老贼一定是隐藏了什么关键信息,且让王沂河救祂,一定另有目的。 直到此时,盗跖才将进入所谓益阳山巅的法子道出口来。 “在第一位盗跖逐渐将益阳山发展为一座可比大罗道统的庞然大物的过程中,借助盗主之力,将这座益阳山巅,将盗主的三间收藏室,逐渐与益阳山所有弟子的命运链接在了一起。” “益阳山巅被以难以理解的手段收束在所有益阳山弟子的命运深处,每一位益阳山弟子都是钥匙的一部分,只有收集到一定权重的命运,方可打开其门户。” “这也是我们一开始对盗跖的力量深信不疑的原因。” “只是后来,益阳山从以家族,盗脉为纽带的正常宗门类势力,变成如今每位修士之间都是敌人的混乱乐园,以至原本较为齐整的命运成了一张混乱的网,历来除了盗首,余者想要寻得其门户所要满足的条件苛刻到需要九千七百万年方可完成。” “可现如今,整个益阳山只余我一人,也就是说现在,我就是唯一的钥匙了。” 第319章 制钥 “其实在裹挟益阳山诸贼之命运,抢占盗跖之位时,我便觉我的那位前辈看向我的神色,颇有些古怪,如今想来,那应当是怜悯。” 祂在坐上这个位置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这条被那戒中“残魂”引导着走上的路,处处是坑。 这不是一条如同看起来那样偶然间形成的道路,而是被某位存在精心设计过的,盗跖所走出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一个抉择都在其影响之下,且都存在着应有的意义,直至形成如今的局面。 “原本首位盗跖以益阳山诸贼之命运承载门之钥的手段,已是别出心裁,可以说是极为精巧的设计,此后盗主出手将整个益阳山的命运搅成一团乱麻,更是将这一设计之巧妙拉到了顶点。”盗跖感叹道,“至此,门,只有贼方可开启,哪怕持有门票的贵宾,也无法融入钥匙的体系中。” 这对于贵宾来说,既是排斥,也是保护。 “而今,这钥匙从益阳山诸贼,到尽系我一人,哪怕是蠢钝如我,也能看出……”说着,盗跖顿了顿,“这实在是太愚蠢了。” “因此,我拆分了这把钥匙。”盗跖看向位于二人下方的这座庞大环城。 王沂河刚刚得知这一整座城市,足足九百七十道城墙,里面所住着的不计其数的贼子们,其实都是盗跖。 祂本不理解对方这么做的意义,毕竟这位盗跖并没有在祂面前掩饰自己已经吞吃了整个益阳山诸贼命运的意思,这种情况下再布置出这样一个庞大的“剧场”,可就有一些多此一举,画蛇添足的意思在了。 不过现在,王沂河知道了。 “我尽量拆分了尚未被完全化入‘盗跖’的命运,尽可能地将他们的命运塑造得复杂一些,虽依旧比不上原本之分毫,但至少不是明晃晃的一根了。”盗跖叹了口气道,“那毕竟是大罗手段,岂是我如今一介凡人可以复刻的,哪怕盗主的藏品足够神奇,也不行。” “若非如此,这八百余年,我怕是断断撑不下来的,早便被人寻上门来了。” 王沂河却是皱了皱眉头,这盗山贼的藏品当真神奇到如此地步?这盗跖口中诸般操作,可都是其化为凡身之后所谓,可如此手段,莫说凡人了,便是等闲金仙成就,都不一定能做到。 不说别的,光是拆分命运这一点,就不是听上去这一句话来的那么简单。 你开了? 王沂河手中把玩着盗跖给的玉简,对于三座宫殿之中,除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三件宝物之外的其祂藏品,亦是升起了不小的兴趣。 只是这玉简毕竟只是分布图,而不是什么藏品介绍,这又不是拍卖会,盗跖也没得失心疯会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因而王沂河只能凭感觉猜测那些宝物的奥妙。 但是王沂河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祂不会真的去取这些宝物。 开什么玩笑,盗山贼可还没死呢?王沂河又不知道这位诡异的大罗是何态度,可不会去做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在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这完全就是给对方递借口,让其可以借此与祂发难。 “您可准备好了?我只是一把钥匙,一旦开了门,谁能进去,可就不是我能决定了。”盗跖再次确定道。 此事事关一尊几近成道的近道大能,这等存在多半都是积年的老阴比,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然是谋划了无尽岁月,简简单单一次出手的背后,不知道牵扯了怎样复杂的局势,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你且施为便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盗跖虽不能从王沂河的神色上判断出这位不知底细的贵宾的成色,几次试探虽付出半座交山的代价,可到底是没有探出其手段,自然也是不清楚这位“水君嫡系”的底气有几分。 可既然能手持【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总归是时任“暂代水君”之职,应当也是诸有最顶尖的那一搓人。 相比起“暂代水君”,盗跖曾有幸见过长歌泽五宫十二殿乐宫宫主盈缺出手的场面,力敌一尊太乙而不落下风,是绝对的大能力者,这位“水君嫡系”,应当也不差吧? 不过事到如今,盗跖除了相信,似乎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只见他伸手,直接将自己的一颗眼珠子抠了下来,这具身体分明怎么看都是常人无疑,甚至在王沂河的法眼之中都看不出一分一毫的破绽。 不成想,竟当真是一具傀儡啊。 盗跖的惊人操作还在继续,咱们经常挖眼珠子玩的人都知道,这眼珠取下来的这个洞并不是很大,至少是并不足以让一个正常人的手伸进去的。 但盗跖就是这么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而且其眼眶也完全没有被撑大的迹象,就好像这个洞刚好就足够放下盗跖的手一般。 盗跖的手在他的脑袋里搅拌了半天,这才抽出来一块好若石板一般的东西,这块石板比盗跖的脑袋都大,从他的眼眶里取出来的时候还发出了“啵”的一生,王沂河生怕他扯坏了自己的脑袋,在自己面前表演一出炸头的骇人戏码。 好在有惊无险。 仔细看这块石板,不,应当称作是模具才更合适一些,这块模具被分成了两个部分,这块模具想要塑造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颗眼球。 嗯? 盗跖将自己挖下来的那颗眼球放了进去,便将模具的两部分合上。 紧接着,王沂河凭借用【奇想斋妄言录】复刻的《栽树法》,清楚地看到脚下的巨大城市中升腾起不计其数的白色烟霞,仔细一看,这些白色烟霞乃是由“活生生”的“人”直接升华而成,虽显得有些梦幻,却也让人骇然。 这些烟霞中有极小的一部分从模具的唯一一个孔洞中钻入,剩下的则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整个模具以及盗跖缠绕起来。 若是忽视这烟霞中若隐若现的眼睛,以及盗跖那缺了一只眼睛的“深邃”眼眶,这场景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第320章 宫殿 哪怕有现成的模具在手,盗跖一介凡人,要将自己分化出去的命运召回,还要筛出自己亲手添加进去的“杂质”,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从原本王沂河需要以【奇想斋妄言录】复刻《栽树法》方可看到些许异响,初时仅仅烟霞缠身,到现在,哪怕是肉眼凡胎也能看到这交山之顶有一团硕大的云雾盘踞。 事实上,这一团庞大的云雾,不过是盗跖花大力气抽出来的“杂质”罢了,只因无暇顾及,这才任由其盘旋汇聚,化作云团,逐渐至此遮天蔽日的模样。 不过这些“杂质”大概也有妙用,王沂河看出盗跖稍稍废了点力气约束了一下,否则这些烟霞云气早已散得满世界都是,哪里还能安然汇于一处。 这把钥匙,盗跖足足花了两个半时辰,方才完成,茫茫的云雾并未遮掩住王沂河的视线,祂分明看见,盗跖手中的模具眨眼间崩散,竟是化作了这漫天云雾的一部分。 这时方可看出,原来那模具的材质,正是这些“杂质”无疑。 而原本盗跖双手所捧的模具处,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眼球”,只是这眼球很是奇怪,它的瞳孔,竟好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只有简单的寥寥几道线条,示意找个地方,是这颗眼球的瞳孔。 而且,对着这画出来的瞳孔盯的时间久了,哪怕是王沂河也是莫名地产生了一股眩晕感,祂只得连忙移开了视线。 盗跖直接一把抓起这枚眼球,将其塞回自己空缺的那个眼眶之中,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原本遮天蔽日,绵延近万里的云雾,就被他新得的这枚眼睛侵吞了个干净。 王沂河余光瞥见,盗跖的那只眼睛里留下来一道乳白色的眼泪,原本简单线条勾勒的瞳孔似乎又变得模糊了几分。 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加严重的眩晕感,王沂河感觉自己好像被丢件滚筒洗衣机里面抛甩了数息,天与地似乎在翻转,世界在倾倒。 待祂稍稍适应之后,祂发现自己的感觉没出错,眼前情形的确是天地反覆,乾坤倒转,原本位于脚下的巨大城市出现在了天上,桌椅,水桶,各类器具,包括被抽走了命运的躯壳,如雨一般落下,但落下的速度并不快。 而脚下则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天上那座,被王沂河削去半截的交山,不知何时重新又“长”了出来,原本其看起来只是形似触手,其实仍是山石,可如今看去,竟当真成了活物,体表满身粘滑浓稠的不明液体,三根触手互相纠缠着争先恐后地从那片土地中钻了出来。 原本的九百七十座环城像是一座阵法,封印了这只怪物,如今封印已破,大段大段的城墙及其下方的土块在触手的挣扎中破碎向天空落下。 只是这些物什如今好似与王沂河不在同一方世界,哪怕有巨大的土块城墙向着王沂河砸下,王沂河亦是不闪不避。 与祂感觉到的一样,这些东西直接从祂的身体间穿过,属于是可以看见,但互相间触碰不到。 但王沂河能感觉到,这三根触手不知来自于哪只庞大的怪物,张牙舞爪间将大片大片的土地拱穿,落入下方的无尽天空。 而这三根触手,就这样于王沂河身前气势汹汹地直穿而下,向着下方的天空狂啸而去。 在到达某个临界点时,王沂河敏锐地捕捉到,这三根触手从无法捉摸的虚影,化作了实体。 于是,在这一刹那,王沂河动了,祂简简单单地在眼前高速生长的触手上开了个口子,并且在这个口子因为触手的生长而离祂远去之前钻了进去。 祂甚至还有闲暇观察这口子的模样,里面竟不是什么生物的肉体组织,而是如同星空一般璀璨。 若非盗跖给出的玉简,王沂河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三根触手,竟就是盗跖口中的诡辩,唯我,妙手三座宫殿。 这谁能想的到? 好在祂之前削去的仅是这三座宫殿在现实的投影,算是一枚道标,若是削去的是这三座宫殿本身,怕是当时就会出现惊天的变化,而且若那就是宫殿本身,那有没有盗跖这把钥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古怪的是,无论是王沂河所要取的三件宝物,还是西母所图的那枚“未成之果”,亦或是盗跖的本体,以及其作为凡人,赖以戏弄益阳诸贼的手段,都在这座诡辩宫中。 而非妙手,或是那座明显听起来更高级一些的唯我宫。 王沂河进入诡辩宫后,第一时间便寻到了规规矩矩摆放着那三件宝物的桌子,这张桌子突兀地悬浮在虚空之中,怎么看怎么刻意。 王沂河早已反应归来,这三座宫殿,被称作益阳山巅的门户,盗跖是迟早要开的,祂想要从西母身上撕咬下一口,以图苟延些时日,哪怕没有王沂河,或是祂意想中的大罗道统出现,祂也只能选择开启门户,满足西母的目的。 在这诡辩宫中,他还是有一丝可能成功的。 否则,继续龟缩于诡辩宫内,他便只能等百年之后化作一抔黄土,益阳山道统宣布彻底覆灭。 拿一件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来与王沂河做交易,算盘敲得简直太响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既然进来的第一眼就是这张桌子与三件宝物,想必这其中少不了盗跖的手笔。 看来盗跖给自己的那枚玉简,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干净。 不过这也算是示好了,因而王沂河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来也是,盗跖恐怕也清楚,自己的空手套白狼行为必会被王沂河察觉,届时王沂河会选择先救盗跖还是先去找寻自己所需要的这三件宝物完全是可以预见的。 因而倒不如耍些小心思,先满足王沂河的胃口,将其所需要的三件宝物双手奉上,至少如此一来也算是将交易双方的筹码摆到平齐了。 如此一来,王沂河只需收下这三件宝物,就算是认可了这次交易。 第321章 没有死 既然盗跖这么有诚意,王沂河自然是要收了东西干活的,也该投桃报李的嘛。 虽不知为何盗跖或是盗山贼要执着于将这地方命名为什么什么宫,这整座诡辩宫,无论是从外面来看,还是进入的方法,亦或是这里面的模样,都与“宫殿”这两个字,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好在这座“宫殿”多少也是与正经宫殿有那么一丝丝联系的,也仅仅只是看起来像是一片无垠的星空,实际上这片星空的范围,非但有限,而且是一方规规整整的立方体。 如此一来,王沂河想要寻到自己的目标,可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更何况祂也不需要找到隐藏了自己的盗跖,祂只需找到西母就行了。 如果说这诡辩宫中的宝物皆是一颗颗闪烁的晨星,想要分辨其虚实,除非如同盗跖一般将王沂河之所求奉上,否则便只能挨个寻过去,能不能找到全凭运气。 但有一样东西好若朝阳初升,煌煌大日,为日星在世,引人瞩目,难以忽视。 而这刺目光辉之中,隐约可见有一对大翼于虚空中缓缓晃动,这一对大翼恢宏神圣,环绕,虚托着这颗唯一的大日,颇显几分神圣。 大翼的中心是是一道看不真切的黑色人影,王沂河猜测,那应当就是西母。 只是出乎王沂河意料的是,祂并没有发现盗跖的身影。 要知道,盗跖给的玉简中,不仅有诡辩,唯我,妙手三座“宫殿”的分布图,更是将自己的藏匿手段,以及如何寻找自己的法子全数告知了王沂河。 但是,哪怕王沂河把那道身负双翅的人影上下,包括那一对硕大的翅膀来回扫视了数遍,甚至还将里面那一颗大日以及附近的几颗星辰都审视了几个来回。 都没有发现有关盗跖的一丝一毫的踪迹。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你,是在找我吗?” 耳朵旁边突然出现一道声音,王沂河脸色骤变,祂不仅没有发现这声音的主人是如何出现的,更重要的是……… 这是一道女声! 王沂河再三肯定盗跖是一个男子,或者说这一位盗跖无论是在成为盗跖之前,还是成为盗跖之后都是男子,没有半点女相。 更何况,耳边的这道声音,实在是有些耳熟。 王沂河平静地转过头,与一张神圣且妖冶的脸撞了个正着,稍不小心就得和狗血言情小说那样亲上了。 “见过西母。”王沂河“一点也不恭敬”地开口,如今今非昔比,祂已不是昔年隔着无尽岁月都不敢直视西母威能的“凡人”,哪里还需谦卑,恭谨呢? 只是,王沂河盯着西母看了几眼,又看向远处那隐于双翼之间的人影。 “看来,这位盗跖,已是你盘中餐食。”王沂河叹息了一声,好似在为自己不能履行自己的承诺而叹惋。 “不,你没有来晚。”西母好似是知道王沂河在想什么,竟然匪夷所思地安慰起王沂河,“那位益阳山盗首的下落,我始终没有找到,而一直以来与你沟通的,也都是我。” “不过,除了钥匙的那部分,我可都没有骗你的。” 王沂河眉头微皱,若真是如西母所言,祂在外面遇到的是西母,那么对方费尽心思与自己假模假样地交易,其目的是什么? 骗自己进入这诡辩宫? 但是,这可解释不了自己在进入这诡辩宫时,迎面摆着的三件宝物。 正如王沂河一开始所猜测的那样,这是示好,可若是盗跖尚可理解,西母为何要对祂示好? “怎么?你寻不得盗跖,便要以我为你盘里的菜不成?”王沂河虽口出如此狂言,却并没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样子,倒更像是在调侃。 “呵呵呵。”西母捂着嘴,矜持地笑了笑,似乎王沂河讲的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连祂这等高贵威严的高圣上真,都会忍不住被逗笑。 “我不会动你,这是坏规矩的事。”西母收敛起笑意,郑重其事地道,“固然祂们如今对我百般刁难,可的确是有理由在先,我确实无话可说,而我若是对你,对一尊大罗道真的在世法身动手,便当真是坏了规矩,此事不仅我自己不耻,更是会彻底激怒祂们。” “到了那时,祂们便有足够的理由亲自下场,到那时就不是阻道了,而是要取我性命了。” “至于我为何要出此下策请您进来,正是此处乃是与您单独会面的绝佳地点,这里是那位山主于虚实极限斩杀的一头奇境,在祂肚子里绝对的安全,不会有人能偷听的。” “与五座神山,大罗陵寝,有异曲同工之效。”西母暗示道。 王沂河立时便联想到那五座神山之间古怪的“路”,莫非这大罗陵寝也是某种怪物的尸体不成? 不过现在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王沂河也不至于被西母一点就开始往这明显不小的秘密里面钻。 “我听闻,您与纣绝阴天之间,颇有些嫌隙?” 西母此话一出,王沂河哪里还不知道西母意图,原来是打的这主意啊。 “你要我助你对付纣绝阴天?”王沂河眉头一挑,“好处呢?” 虽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错,可祂与纣绝阴天之间的矛盾,可远远没有到“敌人”的程度,更不可能因为西母的一句话就被其挑唆到去阻纣绝阴天成道。 更何况如此行径,纣绝阴天与女娲这原本的助力必定会反目,换来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的西母? 祂看起来很蠢吗? “好吧。”西母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也勿需你助我对付纣绝阴天,我只要与你做个交易。”说罢西母取出一滴黑色的液体,悬浮于其手掌之上,哪怕西母不做任何介绍,这一滴液体中恐怖的死亡气息,任谁都无法忽视。 “昔年我功败垂成,倒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这伴生之物,也算有些作用,这是一滴【往生】,别看其像是个凶物,可实际上其阴阳并生,生死具存,可颠阴倒阳,可逆转生死。” 这位西母,便是在最后时刻,意识到己道之缺陷,方才诞生如此伴生之宝,这也就能解释,为何纣绝阴天曾言其已陷入“死亡”困顿,动弹不得,如今却能出现在这里。 祂分明“没有死”。 “我要换你手中【天下水脉堪舆总览】里的一滴‘水’。” 第322章 避 “纣绝阴天是不是不知道祂这颗未成之果,在诡辩宫中?”王沂河没有正面回应西母发过来的交易请求,而是选择抛出一个疑问。 这个交易既然是西母发起的,是西母有求于王沂河,那么借着交易的由头提问,自然也应当得到解答。 西母没有拒绝,祂似乎也并不着急,或者说祂预定的“吉时”未到,而且祂似乎对这所谓的奇境尸身所建之宫殿,很自信。 祂其实知道王沂河收走的那三件宝物中,有两件是某两位大罗道真安的监控,可这监控在奇境尸身之内也是无用的,那两位并不能凭借这两件宝物监控诡辩宫中发生的一切。 因而,西母颇有耐心地回答了王沂河的疑问:“这不重要,这颗未成之果本就是祂所抛弃的道果,不瞒你说,虽然走着几乎一样的道路,可祂不需要这颗道果,而我却视若珍宝。” “同样的,我弃若敝履之物,却是祂成道的关键。” 王沂河立时便想起纣绝阴天从祂手上换走的宝镜【昆仑】,传闻这件非器便是以西母那颗几近功成的道果炼就,按理来说祂这颗道果其实未竟大罗,不该成就非器。 可明彩真人手段实在惊世骇俗,竟硬是让祂成了。 原来,纣绝阴天从祂手中换走宝镜【昆仑】,竟是为了道途?该死,痛失一次漫天要价的机会。 不过,王沂河却并不止注意到这件事,祂敏锐地发现西母在刻意抛出此惊天大秘之下隐藏的另一个秘密。 “可是纣绝阴天祂不知道吧?”见西母露出“疑惑”的表情,知道自己若是不点明,西母恐怕会试图糊弄过去,王沂河补充道,“祂不知道你需要这颗未成之果。” “是的,祂不知道。”西母无奈地暗暗叹了口气。 王沂河低头沉思了半晌,冷不丁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方陵伏羲大尊脊骨被盗案,是你的手笔吧?” 西母默不作声。 在王沂河看来,这样的沉默,几乎可以与默认画上等号了。 “本来我还在想,付出了两尊金仙成就,还是一溟龙君这等封疆大吏为代价,却看起来好像没有从那五座神山带走任何东西。”毕竟谁能想到负责镇守蓬莱神山的,会是簪花夫人这尊大罗道真,“不过如今看来,你真正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是笃定了西母,就是五座神山,大罗陵寝之内,北溟龙君敖顺行为诡异的根本原因。 “哦?此话怎讲?”西母似乎是对王沂河的猜测提起了兴趣,“我达成了什么目的。” 西母的态度太过轻巧,反而让王沂河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一点点的怀疑,祂本身便是从“最大受益者”的角度出发,猜测西母是神山事件的幕后黑手。 还有什么,是比成道之机,更大的收益呢? 因而,即便因为西母的诡异态度产生了些许动摇,王沂河还是选择将自己的猜测脱口而出,以此来试探西母。 祂也需要判断,这件事究竟与西母有没有关系,而且,从祂的角度来看,即便纣绝阴天与祂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些许裂缝,可若是在西母与纣绝阴天之间选一个…… 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没有人会相信如今水族那位余庆大龙君,费了这样大的功夫,以两尊龙君为代价,什么都没有从大罗陵寝带走,更何况最后时刻敖顺身上的那一缕属于余庆的气息不翼而飞,这就更让人肯定,余庆另有所图。” “伏羲大尊的脊骨,不过是一层障眼法。” “如此一来,女娲大尊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祂在差遣纣绝阴天送回伏羲脊骨的同时,还会让祂再次对那五座神山进行地毯式搜索。”王沂河一边说,一边观察西母的反应,奈何西母这等老梆子,哪里会让王沂河从表情上找到破绽,祂终究是一无所获,“如此一来就是拖住了纣绝阴天。” “道争道争,少了一方,还有谁能跟你争呢?” “有趣,还有呢?”西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王沂河低头猜测,并且让祂继续。 还有?当然还有。 “你于赤县布局多年,‘费尽心思’想要挤入赤县,事实上只是为了让纣绝阴天认为,那里是你选定的成道之地,以至于纣绝阴天日夜驻守于赤县,为的就是防止你进入赤县。” “赤县大世界与西昆仑相近,更是唯一真界,于我而言若要论成道之地,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西母点点头,鼓励王沂河继续说。 “可如今看来,你真正选定的成道地,是这里吧?”王沂河啧啧称叹道,“赤县亦是一层幌子,用以掩饰你今日目的。” “这一层套着一层,不仅掩盖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又使计引走纣绝阴天,如果我没猜错,如今赤县亦有你的布局启动,这便同时牵扯住了纣绝阴天生与死两种可能。”王沂河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完全贴合了真相,实在太合理了,“而益阳山又与纣绝阴天有死仇,纣绝阴天绝计不可能踏入此地。” “你怕了,哪怕你如今道行超过纣绝阴天,可祂毕竟曾经踏上过那一步,比你的这半步还要更进一步,你害怕自己与纣绝阴天的道争失败,因而便要使计蒙骗于祂,你甚至都不敢跟祂对上………” “接近真相,但不全对。” 王沂河略带嘲讽的话终于惹怒了西母,虽然这老登的脸上依旧不带一丝怒意,可祂打断王沂河的举动可以看出,祂分明是有些怒意。 “大罗陵寝之事,是余庆的手笔,我只是利用了一二,还是那句话,规矩我不会犯,因为我知道,犯之即死,我可不是余庆那样的蠢货。” 也就是说,余庆果真是另有谋划,西母借以拖住纣绝阴天其中一种可能都事情竟是真的,如此一来,纣绝阴天的那种可能被恐怕被拖在大罗陵寝之内的时间不会短。 西母只消在赤县闹出的动静足够大,就能完全拖死纣绝阴天,以避其锋芒,成己道途。 第323章 拒绝 “所以您在赤县究竟作何布置。”王沂河虽然用的敬称,可祂的语气却称不上友好,毕竟赤县再怎么讲都是祂的故乡,若是西母当真行事毫无顾忌,那就别想从王沂河手里换得这一滴“水”。 而且若有机会,王沂河亦会出手给西母添堵。 “你放心,唯一真界不可破坏,这是诸真定下的铁则,不可违背,只能遵守。”西母郑重其事地道,“而‘人’是唯一真界最重要的组成,我不会破坏‘人’的生存环境。” “只是拖住纣绝阴天罢了,方法多的是。”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 这位西母当真如此守规矩? 莫非是上一次,诸真亲自阻道,成了西母的阴影,以至于其对诸真产生了极深的忌惮,至少在明面上不敢违逆诸真的意志分毫。 又或者,是这位西母本身出了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王沂河私以为前者可能性不大,毕竟这些谋划时日以轮作单位,只为谋求那一丝成道可能都老怪物,其心气都比天高,哪里会因为一时的失败而失去心气? 若是西母当真被诸真吓住,也不可能屡有谋划,试图再次一搏了。 可若是后者,就更奇怪了。 “我只消以东华作为跳板,摆出一副试图挤入赤县的样子,那只蠢猫就会屁颠屁颠地去帮东华对付我。”说罢,西母捂嘴一笑,“哦,对了,你们尚且不知道吧。” “当初我自知有诸真阻道,大计难成,因而故意露了个破绽,让东母趁虚而入,与我一道诞下东华,那东华,是我故意放走的。” 东母的一切皆来自于西母,木公又是东母在西母暗中允许的情况下与东母一起诞下,如此算来,木公是西母自己与自己生的,自然是怎么也逃不出西母的手掌心。 所以,彼时西母在几乎要功成之际恐怕曾有一瞬几近那一步,看到了不少东西,亦是明白自己这一遭的失败已经注定,因而祂其实是做出了与纣绝阴天一样的选择,是主动放弃了近在咫尺的道果,收回迈出的半步。 并在须臾之间想好了退路,利用东母缔造出一个代表了最后希望的东华。 只是,有一件事,王沂河倍感疑惑,虽然西母与纣绝阴天如今走的是同时贯彻生与死这一条道,可祂们曾经的路,只能说是相似,却不能说完全一样。 那么西母是因为唯有死亡会导致诸有陷入沉寂,因而招致诸真亲自阻道,以至功败垂成。 纣绝阴天呢?祂又是因为什么? 王沂河顺着这个思路稍一思考,就明白纣绝阴天是如何主动自斩一刀的了。 纣绝阴天是生或死中的“或”,祂代表了无定的随机性,侧重点在或,而不是生与死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一旦让纣绝阴天就这样证道,其危害性甚至比之完整的死亡西母更甚。 在其证道的那一瞬间,诸有的一切都会分裂为生或死两种可能性,并且在二者间来回变化,无法被确定。 这样不稳定的变化,会导致诸有本就堪堪安稳的现状被瞬间打破。 因而纣绝阴天才会在几乎走入那一步之时,“自愿”自斩一刀,放弃了自己几乎成型的道果。 不过王沂河不相信彼时诸真会不知道纣绝阴天与西母所践行之道,却任由其走到最后一步方才阻止,可见祂们必是有所图谋。 而这一点,王沂河能看出来,身为当事人的纣绝阴天与西母,恐怕也是心中有数的。 而西母与祂讨要【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中的“水”,其原因也很简单,水为万物之源,哪怕水君归位之前,水,亦是诸有孕育生命之所在。 而水君道果,【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中的水,更是诸水之源头,是万水之本根。 就这么一滴,便可孕育出诸有,包括神兽在内的全部生灵,当然,像纣绝阴天这种独一只的除外。 因而,仅需一滴,便可弥补西母所缺失的“生”,而且极为纯净,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 至于那本就是从西母身上走出去的东华帝君,木公,早已走出了自己的路,若是拿来作为最后的选择自无不可,可如今既然有更好的选择…… 可【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中的每一滴“水”,都是这颗大罗道果的一部分,王沂河不过是代掌道果,哪里敢替赤县水君这一尊大罗道真做决定,哪怕对方如今已经归寂。 哪怕只一滴“水”,不过沧海之一粟,哪里会有什么影响,亦算不上什么“本源流出”。 可站在王沂河个人的角度,也不愿将这一滴水交换给西母。 因而在依托此事,从西母口中钓出不少东西之后,王沂河直接翻脸不认,祂故作无辜地道:“实非我不愿与您交换,只是我并非水君门下,亦非长歌泽弟子,这【天下水脉堪舆总览】虽在我手,可却也是取不出一滴‘水’来,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王沂河这借口看似合理,实际上完全就是在鬼扯,什么时候大罗道果在其主人归寂之后唯有其门下弟子方可驱使了? 真当西母是没什么见识的无知散修不成? 不过王沂河这个借口只是表明其态度,让西母意识到交涉已经失败,接下来便只能做过一场,手底下见真章了。 不过倒也在预料之中,祂以赤县拉扯纣绝阴天,就意味着不能真的进入赤县,但是纣绝阴天对王沂河的百般讨好,知无不言,祂却也是看在眼里。 毕竟纣绝阴天时刻提防着西母,西母又何尝不是在盯着纣绝阴天呢? 哪怕由于王沂河家人之事,二人之间产生了嫌隙,可那毕竟不是纣绝阴天动的手,说句难听点的,哪怕当时王沂河在场,也做不了什么事,祂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人作为出气筒罢了。 而实际上,看似被当做出气筒的纣绝阴天实际上赢麻了,比如此时此刻,哪怕面对可能不敌的西母,王沂河依旧选择硬刚。 也不愿给西母提供成道的资粮。 第324章 金翅 王沂河在“婉拒”西母之前,便已在寻找脱身之法,只是这诡辩宫,或者说所谓奇境的尸骸,都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可王沂河进来时开的口子,竟在进来的那一刹那便已经恢复如初,内外混圆一体,哪里还找得出有被割开过的痕迹。 要知道这座“宫殿”内部,虽看似如星空一般无垠,实际上却是一处有边有际的空间。 而在片刻之前,王沂河尚能感知到这片空间的边际,知道这一座诡辩宫,是一个球形的空间。 只是此时此刻,祂完全失去了对诡辩宫边际的感知,毫无疑问,这是西母的手笔。 这老登恐怕在王沂河佯装出“难色”的那一刻,便已动手,行事极其果断。 王沂河毫不犹豫,在发现周遭已是混沌一片的瞬间便直接以【非想名箴】否决了不远处那被不明人影及遮天双翼护于身下的那颗【未成之果】的附近空间。 以祂如今道行,莫说是已有半分大罗气象的【未成之果】,便是西母布置之下,那一对遮天蔽日的翅膀,上面流转的不朽金性显然并非一缕。 事实上,王沂河看得清楚,这一对翅膀上面的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一丝不朽金性。 祂自己可还只有一丝啊。 足可见这位古老的金仙成就,其恐怖的底蕴以及堪称彪炳的战绩。 毕竟一般而言,一尊金仙,凭借自身孕育的不朽金性,只会有一缕,代表自身的独一无二,以及永恒不朽。 只要金性恒在,则道恒在。 想要提取一丝完整的不朽金性,意味着需要将一位金仙成就囚禁,束缚,不断地折磨,毁灭其神魂,道途甚至真灵,直至其在恒久的苦痛中陷入绝望,自我湮灭。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首先不提完全束缚住一尊金仙的难度,能达成金仙成就的,无一不是旷世奇才,拥有惊世的意志,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消磨殆尽,陷入绝望的。 更何况,能走到这一步的,谁又会少几个“挚友亲朋”,少不得要寻上门来要人。 当然,是要人还是送菜,那就得另说。 一般而言,想要打灭一尊金仙,公认的做法是想办法磨灭其不朽金性,这并非不可能之事,但需要的时间,难以计数。 像逼迫金仙成就自我湮灭这等倒反天罡的做法,不仅没必要,而且吃力不讨好。 因为一尊金仙在自知无望的情况下,你不知道祂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旁的不说,至少足以毁灭一方世界的怨气,是一尊金仙能做到的。 刚遑论各种稀奇古怪的诅咒之类,有些甚至能做到污染自己的金性,逆转其性状,使其从神圣之宝物,化作难以言说的诡物。 而西母这一对堪称“金翅”的大翼上面所含之金性数量实在惊人,何止千缕,都得上万了吧? 但最吓人的还不是这惊人的数量,最吓人的是,这一对大翼,上万翎羽,数量惊人的不朽金性,王沂河没有看到有一丝一毫的怨气缠绕,干净到简直可以称作是“圣洁”的地步。 就好像,就好像是这些金性的主人,是“自愿”献出自己的金性,要成就西昆仑王母的不朽伟业一般。 若当真如此,那简直比生生逼得金仙成就自我湮灭更加恐怖,身负不朽金性的金仙成就,其意志可以被磨灭,但像这种被操控的,就太过吓人了。 而且,这没有意义啊,不朽金性从零到一是质的变化没错,可若是再多,就是没有必要,画蛇添足了。 总之,这一双大翼简直金光灿灿的晃眼睛,有这玩意儿的保护,莫说与之对敌了,吓都能被吓死。 可王沂河针对的既不是这双大翼,亦非里面被保护着的这颗【未成之果】,祂删的是这一片空间。 如此一来,如果西母不怕这颗道果落入虚空,自此不知去向,少说也得回防一二。 只是,西母这一双大翼上金光闪闪的不朽金性,自有其道理,只见这一对大翼稍稍辉动,闪烁的金色光辉,好似金色的雨滴缓缓地飘落,王沂河的一记【非想名箴】理所当然地寸功未立…… 不对,王沂河分明看到,其中有数量不少的羽毛失去了其熠熠光辉,好似荒草一般枯萎,只是失去光华的羽毛稍有些分散,其周边的其他羽毛又足够闪亮,使得枯萎的这一部分倒不是很显眼。 但却瞒不过王沂河的眼睛。 这些“不朽金性”有问题,王沂河这一下威力如何祂自己清楚,想要磨灭不朽金性完全是痴心妄想,更何况方才这一刹那失去光华的金性翎羽足有数十根。 这在拥有上万金性翎羽的翅膀中自然是不值一提,可一想到这可是“不朽金性”,就很离谱了。 祂不过是尝试着试探一下,怎么就能磨灭“不朽金性”了? 这一批“货”好像质量不足啊,哥们? 可是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既然仅那一对大翼挥动间便可阻隔【非想名箴】的否定,那么短时间内,至少在这一双大翼上的金性翎羽悉数失去光华之前,西母自可无所顾忌,一门心思对王沂河动手。 周遭的星辰在数个眨眼间便暗淡了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吞噬了它们的光芒,并且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有条不紊地向着王沂河逼近。 而那位西母本人,早已不知去向。 很快王沂河就知道吞噬那些星辰光华的死寂是为何物,一股沉沉死寂由内而外地从王沂河身上散发出来,祂抬起自己的手,这只手竟枯老得好似断了根的朽木,皱皱巴巴的,甚至还有大块大块的尸斑,吓人的很。 而祂的心脏亦是在这一刹那停止了跳动,亮丽的黑发大片大片地从祂的头顶脱落,带下来不少头皮,甚至还有部分头骨的碎片,骇人地很。 如今的祂,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具站立的尸体。 王沂河倍感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具“尸体”如今的模样,不,这其实是这具“尸体”本该有的样子,毕竟这张门票其实早已死在了久远的过去。 第325章 防不胜防 其实这样诡异的状态对于王沂河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祂完全可以用【魇落两极天魔本尊】逆转阴阳,以死为生,化腐朽为生机。 亦可借【奇想斋妄言录】借取西母之法,解除其影响。 更离谱的,便是以【非想名箴】否认这具“尸体”已经死亡是事实,删去已经被确定的死亡。 祂有不止一种方法可以消饵西母的影响,这于祂而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轻而易举,但王沂河除了“好奇”地研究这具分明已经死亡,且半点生机也无,却依旧能动的躯壳以外,再也没有丝毫举动。 西母的意图,祂心中有数。 对于西母而言,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纣绝阴天就越有可能发现蹊跷,毕竟祂在赤县借以拖住纣绝阴天的法子,实在是经不起推敲。 既然交易不成,想要强抢,恐怕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拿下王沂河的,毕竟王沂河身负三大金仙法,更有非器傍身,且不止一件。 西母还不至于自负至此。 因而出招让王沂河拆,就成了最佳选择。 西母此前为了以完整的死亡成道,将自己的生机舍弃,如今的祂,完全没有自我焕发生机的可能。 王沂河只要拆招,将这一张“门票”化死为生,西母就能借此放大这一道生机,使其无限扩张,哪怕依旧不如诸水之“水”,可就概念上而言,由死化生,却也可堪一用。 西母甚至做好准备,王沂河若是用【奇想斋妄言录】试图窥探西母之法,祂都要主动放开自己的法,好方便王沂河拷贝了。 然而,看穿这一点的王沂河,却是无意为其作嫁衣。 左右不过是一张“门票”,烂也就烂了,只是这“门票”在死亡的影响下,其状态颇有些玄妙,略带了一丝虽死犹生的感觉,对于王沂河参透【魇落两极天魔本尊】,还真有几分好处。 但此地非善地,那一颗【未成之果】眼瞅着已经好似心脏一般,开始跳动,不管王沂河这边配不配合,西母显然已经开始进行尝试了。 将希望寄托在祂人身上,这分明是极为愚蠢的选择,西母这等老狐狸怎可能会把筹码全部压在王沂河身上。 如今,女娲高坐离世之廷,不可轻动,纣绝阴天的生与死两种可能被分别牵扯,再加上在祂的苦心谋划之下,此任盗跖自掘坟墓,将益阳山营造成了一座死国,山巅三宫空虚,【未成之果】周遭几无防备。 对于西母而言,这已是古来难寻的机会,若是无法把握,很难说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事实上,如今的益阳山埋葬了太多的贼子,以至死气,怨念弥漫,之前被西母这位“死亡”亲自压制,连王沂河都看不出分毫,但实际上,这地方如今几乎成了第二座冥土。 而盗跖作为唯一的“活人”,的的确确已经发现自己自始至终皆是祂人棋子,如今不知躲藏在益阳山何处,哪怕整座益阳山遍布死气,西母却也寻不着祂,毕竟这位盗跖手中皆是盗山贼这位大罗道真的手段,总不可能连苟延都做不到吧? 不过,这正是西母希望看到的局面,只要盗跖不放弃这一丝生机,哪怕不作隐藏,西母也不会去拿祂,甚至还会主动献上自己的命运,任其啃噬。 如今局面与当年何其相似,只是完完全全的死亡之中蕴含着一丝生机,这一丝生机正是西母所需要的。 盗跖若是真敢啃噬西母主动送到祂面前的命运,就等着成为西母道果的一部分,成为那唯一一缕“坚韧的生机”吧! 那一对大翼中间,原本虚无的人影,不知何时由一支不存在的画笔逐渐勾勒出西母的模样来。 西母如今的重点,并不在王沂河,而是在这颗【未成之果】,作为一颗几乎完成的道果,这一颗包含着纣绝阴天昔年作为喵尊薛万幸之时的道途,即“生或死”。 纣绝阴天如今要证可能生,可能死,不可能生,不可能死,意图以四大不可思议的大成就,包含生与死的全部可能,这样证得全部可能之后,祂便可以摆脱自己身上不可控的不确定性,将自己的随机塌缩为被肯定的生与死。 而与纣绝阴天不同的是,西母是要在证道时直接剔除纣绝阴天这颗道果中的随机性,直接以完整的生与死证道。 二者虽选择的方法不同,但殊途同归,一旦证道便是诸有的生死道君,为生与死之间流转轮回之主尊。 西母想要的,是这一颗道果中所包含的生与死,而不要其中,原本占了大头的“或”。 那要怎么做呢?总不能是直接切掉吧?那样的话这一颗道果之中的生与死之间的平衡会被瞬间打破,二者会在狂暴的吞噬中陷入互相消饵,直至完全泯灭。 金性! 王沂河突然明白了那一对金翅所蕴含的,数量庞大的金性的作用了! 只是,这一批金性,分明有些“劣质”,也不知西母是从哪批发的,莫非是揠苗助长的作品?总之,连王沂河的【非想名箴】都受不住,王沂河很难相信祂们可以在西母剔除【未成之果】中所蕴含的不确定时,维持住这颗道果中生与死之间的平衡。 等一下!王沂河定睛看去,发现方才被祂伤到的那几片金性翎羽,分明在以一股极其缓慢的,肉眼难见的速度恢复其原本的光辉。 不,这一丝光华虽与周边的翎羽相比,仍然稍显孱弱,但分明更加坚韧,而且,似乎更纯粹一些。 这样的变化实在隐蔽,难以察觉,而王沂河又抱着围魏救赵的想法,始终维持着【非想名箴】对那一处空间的否定,想着起码要将这一对看起来了不得的大翼给拖住再说。 却不成想,终究是着了道,竟是在帮西母锤炼,提纯这一批“半成品”,仅数息时间,便已有超过半数的金性翎羽在王沂河手中失去光华,也就是说完成了第一次的捶打。 第326章 坐视 既然知道自己是无意间在帮西母打工,王沂河自是不乐意,祂非但撤回了对那一方空间的否定,更是试图以【奇想斋妄言录】仿制周遭未被锻打的金翎,奶一口这些正在恢复的金性,好帮助西母将这些金翎,快速复原。 这自然不是好意,王沂河此举,相当于是把西母算计之下被捶打出去的杂质重新塞回去,其中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只是王沂河此举尚未立功,那些金光闪闪的翎羽,便突兀地燃起熊熊烈火来,此火为妖异的赤色,红的发黑,但又带了一层金边,很不寻常,王沂河丝毫参不透其中玄妙。 看来西母利用王沂河捶打金性只是信手为之,祂另有相应的手段,虽然不知道为何事到临头祂才在这捶打煅烧金性,但这怪火的效率看起来,竟是比之王沂河有一遭没一遭的【非想名箴】,要好用得多。 王沂河自然不会坐视西母太过顺利,祂试着删去这怪火,或是直接否定这些金性的捶打效果,使其无法被提纯。 毫无作用。 也不知西母用了何种办法,那朵怪火,及金翎本身被以无法理解的力量锚定,王沂河竟是动摇不得分毫。 而方才王沂河能对其产生影响,也完全是王沂河试图否定那一部分空间的存在,西母主动以金翎抵消了王沂河的否定罢了。 如今想要直接影响金翎本身,自然是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既然直球不成,王沂河便想着要另辟蹊径,祂开始尝试以【奇想斋妄言录】复刻西母这一双大翼上突然燃起的怪火。 当然这并非一件易事,哪怕【乙钦痛并秘录】再怎么离谱,也需要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祂至少需要摸清这朵怪火的效用,方可通过【乙钦痛并秘录】将其观想出来,并用【已钦痛并必录】复现。 与此同时,祂也没有放弃寻觅离去之法,王沂河目的始终都是离开此处,而非当真阻拦西母成道。 祂可以在适当的情况下帮纣绝阴天一手,亦可以为了纣绝阴天不与西母交易,但这一切都有个度,祂不可能为了纣绝阴天把西母得罪死了。 只是,对于这一点王沂河也不是很理解,眼见从自己身上根本榨不出【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中的“水”,西母再这么费心费力地拘着祂究竟有何意图? 而且,分明自己也准备了锤炼金性翎羽的手段,何故还要算计祂? 就好像是处心积虑地想要让祂与西母的成道搭上一层关系似的,莫非是要以此破坏王沂河与纣绝阴天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不成? 总不能是希望自己成道的时候有一个观众吧? 祂不怕自己搞破坏吗? 这一朵赤得妖冶的怪火之根底,竟在【乙钦痛并秘录】之下未撑过几合,便被王沂河摸了个干净,包括其功效,妙用,以及其印刻于“道”之中的真名。 “大日金焰”!? ?! 王沂河又不是没见过大日金焰,祂这一缕金性,便是在受了纣绝阴天献祭的大日金焰煅烧之下所成。 怎会是如此血一般的赤色,透着一股邪性,妖性,更是红得发黑,显得格外阴森。 而唯一与“金”字有关的金边,像极了额外在这火焰之外“画”上去的,与火焰本身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割裂感,很明显可以感受到,二者并非一体。 至少现在不是。 这一道画风不符的金边,似乎努力要给这一朵邪性的妖火渲染上一缕神圣,以掩盖那一丝邪性。 但很明显,没什么用,甚至让整道火焰变得更加诡异了。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其主人故意的也说不准。 王沂河本有些疑惑,可在思索片刻之后,联想到方才西母自己承认的,木公是在西母默许的情况下诞生的,事实上是由西母与东母共同孕育的太阳本源。 而木公都能拿出一丝大日金焰与纣绝阴天做交易,作为祂老母的西母会没有吗? 怎么说呢,死掉的太阳也是太阳,对吧? 而且,这大日金焰似乎除了画风,色系与木公给的不同之外,其余一应皆无有不同,但王沂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兴许是祂修为不济,仅仅观想出了这“大日金焰”的部分特征,亦或者是祂能看到的这部分只是西母让祂看到的。 此外,在此期间,王沂河还发现了自己拿周遭这隐藏了诡辩宫边界的黑雾,自己缘何奈何不得分毫。 这黑雾,其实并非西母的手笔,即便这位西母是积年的金仙,为旷古大能,可终究是与王沂河同列一境,王沂河手握神通法门,亦非寻常,真要算起来,也该相去不远在,怎么也不可能出现眼下这等消磨不得分毫的场面。 王沂河是真拿这黑雾一点法子没有。 现在祂知道了。 这黑雾是来自中间那颗好似心脏一般跳动的道果,实则是曾经迈过那一步的喵尊薛万幸的手段。 也就是说,除非王沂河可以激活手中的几件非器,使其全面复苏,发挥出大罗手段。 也就是说,祂必须从【应在要旨】中钻出来,才能做到这一步,毕竟想要驱使【应在要旨】,需得【是物·昔见七抄】,而那七抄王沂河碰都不敢碰。 而祂可以复苏的非器【经轨日轮】,窝藏于【应在要旨】中的王沂河粗略遥控倒是可以,但想要全面复苏,却是不得不亲自现身。 如今情形,王沂河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西母在骗自己出去,有什么大礼在等着自己。 此外,祂总觉得西母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纣绝阴天可非昔日的喵尊,祂如今可不是孤家寡人,背靠的女娲乃是诸有最顶尖的大罗道真,祂当真会坐实自己爱宠的道敌如此轻易地成功吗? 王沂河默不作声地收回全部手段,好整以暇地看着西母施为。 既然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被这老登利用,显得自己倒像是个小丑,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放任西母施为。 第327章 大罗不可证 王沂河如此放松,似是坐以待毙,但实际上却是心中已有成算,首先,从西母此前的话语中,以及其对诡辩宫之熟悉来看,西母于这益阳山谋划的时日已然不短。 而且,王沂河在进入益阳山之时,曾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着祂进来了,先不管那究竟是什么,总归不会是“死亡”。 赤黑色的“大日金焰”颜色逐渐变深,直至彻底掩盖住那一对大翼上的金色翎羽,以至王沂河分辨不清这些金性是否在逐渐锤炼完成。 但这颗【未成之果】已是越发澎湃,而且,随着其动静越来越大,王沂河分明感觉到,自己这具已经死亡,逐渐腐朽的“门票”,变得更加诡异,惊悚。 祂的双手好似幻灯片一般在枯萎与光滑之间来回闪烁,但在王沂河投下目光注视的时候,却又会确定为其中一个状态,但只要一移开目光,便又会开始闪烁。 这两种状态之间,没有中间态,唯有枯萎如老树,或是光滑如鸡子两种状态。 但这“门票”的双眼,却是有完整的变化过程,会从如常人眼睛一般的光滑圆融逐渐萎缩枯死,直至蜷缩成一粒黑籽,接着好似得到了什么营养的灌输,又以极快的速度膨胀,直至撑起整个眼眶。 此外,这“门票”的头颅自始至终都如婴儿般嫩滑,但头颅以下除了双手,像是枯死的老树盘根,双腿已经完全畸形地扭曲在了一起,实在吓人。 这代表随机性裹挟着部分生与死的特征已经溢散开来,西母已经在抽离这颗道果中的“或”了,并且连与这随机性牵连太甚的生机与死气,都被祂剥离,因而才会导致王沂河的这张“门票”出现如此惊悚的异变。 虽然有“大日金焰”的遮掩,看不真切其中虚实,但这种种迹象表明,西母已至最后的关键时刻,生与死的气息已经弥漫在整座诡辩宫内,仿若心脏一般的“咚咚”巨响,不仅在虚空中回荡,更是自这张“门票”的体内响起。 以生与死证道于诸有有着天然的优势,毕竟凡此世间一切,皆有生与死,因而想要以生与死来诠释一切,相对而言,这竟是一件易事,然而古往今来,为何从未有以此证道的大罗道真呢? 就连少数与此相关的真人,一如娲皇陛下,身为冥主,竟也不过是“兼职”罢了,这又是为何?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连证就真仙果都需渡三劫,金仙成就更是需以真火煅烧,成则金性入身,自此万劫不灭,败则一团灰灰,尽归天地。 那成大罗果,当真不需要渡劫吗?自然是要的。 这一条道,法劫易渡,人劫难过。 就连王沂河都要认为,西母即将功成之际,只见虚无之间伸出一只大如山岳之手,按常理,若是凡人之手放大到如此大小,其上毛孔该如洞渊,深不可测,汗毛也应像怪异之触手,挥舞间令人骇然。 便该是常人眼中的邪怪魔神一类。 只是这只手却滑嫩若上好的美玉,与琼脂玉液仿佛,似有白光流转,却又隐约给人一股如沐春风的自然之感。 这只手就该长这样。 这大手缓缓落下,似乎并不急迫,可待王沂河反应过来之时,其已一指戳入“大日金焰”之中,该是点在了那颗【未成之果】上,看这样子,西母似乎也未能做出任何反应。 王沂河只听到一道清脆的声响,分明是什么物什碎裂的动静,紧接着便见这只大手翻手一捞,王沂河眼力还算“不错”,依稀看见那只手捞起一团黑白混同的气团,已不再跳动,更没有此前那般吓人动静。 如此朴实无华地戳破王沂河几乎束手无策的“大日金焰”,无视万千金性,点破一颗半成品的道果,王沂河完完全全可以肯定,这只手的主人,定然是一尊大罗道真。 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此时这只手已经离开了那朵“大日金焰”依旧不紧不慢地向来处去,而那位西母不知是从震惊中惊醒,还是方才反应过来,饱含怒气的,堪称嘶吼的叱声响彻在这处【诡辩宫】中:“郁华老道!你当真这样面皮都不要了吗?” 之前与王沂河交涉之时,那始终镇定自若,矜贵自持的模样全然不见踪影,这歇斯底里的样子,让王沂河都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两步,就连那只手都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现在,王沂河知道这位大罗道真是何来历了,“郁华老道”,赤县神话传说中,伏羲之师。 郁华子,号婉华,或称田野子,伏羲老师,曾授伏羲《天皇内文》,降《河图》。 应当就是这个“郁华”了。 当然,神话不可尽信,但郁华子与伏羲关系上佳,总不会错,再结合伏羲与女娲之间的关系,这位郁华真人出手,与娲皇出手,实则几无差别。 想想也是,西母以大罗陵寝之事牵扯住纣绝阴天,玷污亵渎伏羲大尊骨骸,若是女娲这都能忍,那也太离谱了。 再加上纣绝阴天再赴大罗陵寝便是为女娲查清此事,若是在此期间女娲放任西母成道,岂不是要让纣绝阴天与其离心离德? 因而郁华子出现在此,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王沂河回想益阳山入口那一股莫名其妙的直觉,想来应当是这位郁华真人在与自己打招呼? 否则祂何德何能可以察觉到一尊大罗道真? 而西母见郁华子一时间默不作声,便以为这老道理亏,声音越发凄惨悲号:“你等两次阻我道途,莫非是这生死道君已许那只死猫?若真如此,早点告知于我便是,何苦让我百般算计落得空篮一场,莫不是把我当成那台上的戏子,供汝等赏玩?” 在其凄厉指责之下,郁华子终于停顿了一下,于不知何处响起一道幽幽的叹气声。 “老道上一次便暗示过你。” “大罗,不可证。” “你若执意要证,证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 第328章 现象 “贫道也不诓你,相对于你而言,吾等的确更加属意于万幸,只因祂比你聪明,也比你听话。” 承认了,就这么水灵灵地承认了? 郁华子的“真诚”让王沂河有些错愕,不过,最该惊讶的可不是王沂河,而是西母才是。 西母这几若癫狂的质问一位大罗道真,其实与自杀无异,但凡换上娲皇,明彩或是盗山贼这样的狠角色,早已将其拿下,以惩戒其不敬了。 不过西母也是走投无路了,正是见着来者是“比较好说话”的郁华真人,祂才选择孤注一掷,试图在癫狂的掩饰之下,从郁华子的口中,得知所谓“大罗不可证”的真相。 祂当然知道“大罗不可证”,此乃流行于诸有间的一句箴言,传闻金仙成就是诸有以践行己道所能证得的最高成就,这便是“大罗不可证”的由来,而太乙属于是另辟蹊径,虽号称另类成道,可撼大罗,但却并不为诸真所承认。 只是,这个不可证,究竟是怎么个不可证法,今日面对郁华子这位“好说话”的大罗道真,这可能是祂此生唯一一次得知“大罗不可证”真相的机会了。 “你可以谋划这颗万幸曾经的道果,可以试图同时证得生死,甚至因此而算计羲皇脊骨,此番种种,吾等皆可视而不见,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试图以己之力实现大罗特征,以生与死覆盖大罗,这是最后一步,亦是禁忌,只要有人敢进行这最后一步,左近真人便会亲自出手,阻你道途,这便是吾等定下的人劫。”郁华子的声音无悲无喜,让人听不出其真实态度,“你若是有那本事在吾辈的手下还能达成以己道诠释诸道的大成就,贫道也不怕告诉你,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就是当今在世的全部大罗了。”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并非是吾等针对你一人,昔日万幸试图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便是娲皇亲自阻道,并将其收为玩宠,此前你第一次道劫,出手的亦是与你关系颇佳的穆帝满,谁成想你竟心存不忿,还要再来一次,真真是何苦来哉。” “且让贫道与你举个例子,你理应听过钟山之神,烛九阴。” 见郁华子竟愿意一一与祂细细分说,更是要举例子,西母亦是平复下来,其实在郁华子点破祂“大日金焰”的这一刻,祂便知今日事难成,此前癫狂质问不过是想要死个明白。 更何况其实祂亦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生与死,祂如今已一同证就,复归昔年木公未被孕育出之时的盛况,不至于陷入死亡,成为死亡。 如今既然目的达成,祂自然也不需要再装疯卖傻,徒惹人笑话。 “烛龙,我自是有所耳闻。”西母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钟山之神】烛九阴,也明白郁华子问出这一句是在照顾一旁的王沂河,毕竟这位烛九阴可与诸有映照的神话中的烛龙,差别甚大,“【钟山之神】烛九阴,人面蛇身而赤色,居于钟山之下,看似拥有实体,但其实为诸有昼夜轮转,生死循环的具象化,也就是说祂是一种现象。” 王沂河瞳孔一缩,烛九阴亦是赤县神话中,拥有创世位格的神祗之一,况且祂认为郁华子在这里以其举例,意味着这位烛九阴恐怕就是其中一位试图以自我之力证道的存在,而且,祂极有可能是成了! “嗯,不错。”郁华子认同了西母的说法,又补充道,“祂曾是最古老的神祗,同时也是第一位试图以己身证无量,用我道覆盖诸道,意图效法大罗特征的存在,走的亦是与你以及万幸一样的路子,视为昼,瞑为夜,造化诸常,以此为生死,祂走的路比汝等还要宽广,祂若是成了,可就没有你们两个什么事了。” “而祂在试图证道之前,是人身。” “如今却成为了昼与夜的象征,成为诸有日夜轮转,生死轮回的具象化,成为了一个名为【钟山之神】的现象,可即便是如今的【钟山之神】,亦是在吾等百般努力之下方才达成的最好结局。” 证道,把自己证成了一个现象,这当真不是谁编出来的一个笑话吗? “因而,无论是你还是如今的纣绝阴天,都是一样,你们可以证就不可思议,以待不可能之大成就,但绝不能自己迈出最后一步,试图证就不可能。”郁华子叹道,“既然是不可能,就证不得,若是再如此次一般抱有侥幸心理,下一次来的就不是我,也不是穆帝满了。” “太真,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若是一般人,郁华子自然不会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说,盖因西母与祂口中的穆帝满交情匪浅,二者之间的关系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正是那位穆帝满在归寂之前提前与祂打了声招呼,稍稍照顾西母一二,莫要让祂不知死活地撞穿南墙。 王沂河尚在震惊之中,而郁华子则带着那一团生与死混合的混沌之物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这一次,就连西母都因为震惊而没有再阻止郁华子的离开,当然祂也没有这个资格阻止郁华子,此前能够成功,也是郁华子受穆帝满之托有意要让西母清醒,可若是西母当真不识好歹,还要得寸进尺,即便郁华子是“老好人”,可祂的手,却也不是那么干净的。 只不过如此一来,西母辛辛苦苦谋划这般岁月,更是以不知从何而来万道金性抽离了这颗【未成之果】中的随机性,完美保留了其中的“生与死”,更是使其完美地纠缠在一起,互相转化,相生相克,结果竟是完全给郁华子打了工。 而且,以郁华子与伏羲、女娲的关系,这颗被提纯之后的道果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西母用脚想都清楚。 其实,按照郁华子的说法,西母如今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接下来就要看“道运”了,而郁华子将那道果收走,摆明了是想让纣绝阴天重新与祂来到同一起跑线上。 也就是说,本来有资格的唯祂一人,可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出现一个纣绝阴天,想到这西母实在有些不忿。 凭甚自己要辛辛苦苦百般算计,这蠢猫却可以坐享其成,等着人给祂喂饭,就凭祂长得可爱吗? 第329章 消极 西母双眼放空了半晌,突然扭头看向王沂河,随即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今想来,姬满的确提醒过我,只是彼时我震惊于祂对我的背叛,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姬满?穆帝满? 王沂河这时才意识到郁华子与西母口中的这位阻止了西母的第一次证道的大罗道真是谁。 周穆王姬满! “其实我知道,一旦让纣绝阴天与我重新站到同一起跑线上,我必将毫无机会。”说着,西母瞥了一眼王沂河,这便是祂屡屡试图把王沂河牵扯进来的原因,只可惜王沂河意识到了西母的意图,果断袖手旁观,不再动手,如此一来,无论西母有何种心思,都无法算计一个旁观者。 那咋办嘛,乐庭的手段那么诡异,向来都只有祂们抄别人的,哪里有别人抄祂们的份? 西母就算想伪造王沂河的手段栽赃嫁祸都做不到,更何况当事人还在眼前,有些事情还是要稍微顾忌一下后果的。 至于祂口中对于纣绝阴天开后门的控诉,王沂河深以为然。 从郁华子的表现来看,女娲一方分明是将西母当成了工具人,给纣绝阴天的谋划恐怕在西母第一次证道前就开始了。 祂们逼迫姬满阻道西母,姬满亦是抱着自己来总好过去个杀胚斩草除根的好。 毕竟历史上试图自我证道的大修不是没有,其中大多数没有门道的都被暗中处理掉了,姬满自己手里死过不下双手之数的金果。 别看郁华子口中对于烛九阴之乱轻描淡写,一语盖过,但实际上那一次,存世的九位真人,有三位被迫提前归寂。 因而只有像西母这等还有个交好的真人,才会有条生路。 只可惜,让姬满出手阻道,既是有意要放西母一条生路,更深层次的意思,便是为了离间西母与姬满的关系,此乃阻道大仇,在不清楚其中缘由的情况下,西母与姬满关系再怎么好也会心生恨意。 在道途受阻的绝望之下,祂也就听不进姬满的解释,随后西母选择暗中潜伏,积蓄多年,百般算计,试图再来一次也就可以预见了。 只是如今看来,西母所谓的谋划,说不准都在女娲的注视之下。 也不知当时的姬满,是怀揣着怎样的想法,成为了西母的“人劫”。 因为这种种原因,哪怕西母与纣绝阴天看似是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但是西母绝不相信在这最后一步,这些所谓的大罗道真会没有一点“微操”。 西母突然看向王沂河,死死地盯着祂注视了半晌,就在王沂河以为祂要拿自己撒气,接下来恐怕是一场恶战之时,西母突然笑了。 虽然似乎笑得春光灿烂,可王沂河还是从祂的眼神中看出了癫狂。 “真人在世身,你的局,可比我艰难万倍不止。”说着祂伸手虚空一握,只见身后那一双支零破碎的大翼顷刻间崩散成遮天蔽日的金线,好似华丽的落雨,在西母手中聚拢,成了一颗金色的丹丸。 西母的眼中具是怀念,似乎这颗丹丸贮藏了祂悠久的回忆。 “西昆仑曾被乐庭夭靖真妖选中,要炼就一颗无上宝药……” 王沂河做梦也没想到,西母一张口便是这等惊人的控诉,要知道王沂河如今继承了乐庭三大秘传,手握几件非器,更是件件来自乐庭。 祂如今自称乐庭道首都不为过。 西母此话一出,王沂河立时便有些心虚。 西母似乎没有注意到祂的眼睛闪了一闪,继续回忆道:“这一团金性便是一方大千世界所能做出的最后挣扎了。” “一方大千世界,想要在不损耗本源,可持续发展的情况下想要孕育出一尊金仙,数以亿年计,而不计代价,不论后果,同样的时间,这个数字被翻了一万倍。” “当然,这样拔升的‘金仙’,与金仙成就一点金性成就,自此不朽不坏,永劫不灭,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在凝聚金性的这一刻,便是祂们的死期。” “祂们自己,亦是凝炼金性的养料,包括真灵,神魂,全数奉献,再无转世重来的机会。” “祂们,曾经是我太真玉女,瑶池金母座下女仙,是我的子民,只是为了世界的存亡,全部献出了自我。” 王沂河的良心稍稍有些不适。 “上万金性织就的大网,也不过就是让西昆仑多苟延一段时间罢了,这些金性被磨损至此,也正是在彼时被那夭靖磨损了大半。” “就连最后,那夭靖放弃,也不是因为西昆仑太硬,祂吃不下,而是姬满大罗成就,我西昆仑也算是与大罗牵扯上了关系,不再是任人拿捏了。” “只可惜,西昆仑损耗太过,已经陷入无法挽回的崩溃,即便是熬了过去,却也需要面临可以预见的毁灭,只有这一团金性可以勉强维持其继续存在些时日。” “如今,我已算是‘准大罗’,这一团金性与我已是无用,可我也清楚,假若纣绝阴天成事,我必无生路,这一团金性可助你抵抗那位真人一二,保不准便是一条生路,我愿用此物来换你一个承诺。” 王沂河反应过来了,感情之前这位西母是在打感情牌啊,不过祂是认为诸真一定有能力,并且会暗箱操作,将这大罗成就给纣绝阴天。 是过于悲观,还是当真如祂所想? 不过,正如西母所言,这一团金性,固然被郁华子戳破了少许,可仍然有数千,对于王沂河而言,简直是难得的宝物,无论是用来加强底蕴,还是真如西母所言,用来抵抗那位明彩真人一二,都是可行的。 左右不过是对纣绝阴天提一嘴,无论是纣绝阴天手中的宝镜【昆仑】曾是西母的道果,还是郁华子即将给纣绝阴天带去的那一团生死混沌之物,都可以算是西母的物什,却由于种种原因给纣绝阴天做了嫁衣。 纣绝阴天若要算道敌,自身非杀西母不可,可若要从这上面论,祂还得谢谢西母呢。 王沂河不过是提一嘴,纣绝阴天最后作何选择,还是祂自己的事。 第330章 天意 “如何?”女娲出声的瞬间,郁华子方才于祂身前现身,甚至都还未坐下,就被女娲这急切的样子惹得翻了个白眼。 郁华子将一枚玉瓶轻轻地放在身前女娲早已准备好的棋盘上。 这棋盘上棋子错落,却是一副残局,郁华子放下的玉瓶正巧放在棋盘的中心,也正巧奠定了黑子的胜局,锁死了白子的大龙。 “就是姬满那里,恐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女娲伸出玉手轻巧地提起玉瓶,细细端详了一番,随即将玉瓶收起,并顺手推翻了这一副棋局。 “祂姬满不也是吾等互相妥协的结果?彼时吾受那老贼暗算,害得猫儿不得不斩去已经成型的道果以求一线生机。” “道途破碎,真灵蒙尘,金性暗淡,几近身死,此莫非大仇?这事即便并非姬满所为,可祂也是最终受益者。” “兜兜转转,应在西母身上,也是祂应得的……” 郁华子知道西母未尽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何谓因果?因果束缚不了吾辈,可祂们这样“冤冤相报”又何尝不是在诠释“因果”呢? 与“人”斗,又何尝不是漫长岁月中,打发时间,寻找乐子,消遣的一种方式呢? “多少也该留太真一条性命,也算是给姬满一个交代。”郁华子斟酌道,“总归面子上也得过得去,莫要做得太过。” “更何况,相比阻道之仇,太真身上可另有血仇未竟呢。” “你是说……啧……”女娲撇了撇嘴,“据我所知,那老贼正是利用这一点,逼迫姬满堂堂一世人王放弃进入火云洞,反倒成就大罗身,也是狠狠打了火云洞的脸。” “还不是你那兄长先进了火云洞,以大罗之尊成了人主,祂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便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过你说得对,太真这条命,的确是留着更好,只是孩子大了,我的话可能不咋顶用。”女娲打断郁华子的话,生怕其又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还需再敲打一二。” “是极是极。”郁华子点点头,丝毫不在意女娲口中的所谓“孩子”,算起来,历史可能比祂们还要悠久。 “那自封大龙君的傀偶不正在滋事吗?便算作是我那猫儿的天定劫难,让祂应劫去罢。”女娲思索片刻,便定下了纣绝阴天的“成道劫”。 天定劫难,显然,祂就是那个“天”。 “只是还需谋划一二,总不好让明彩在世身作壁上观。” “这玩弄戏耍明彩的机会可不多见,可不能轻易放过。” 西母可能怎么也想不到,祂付出极大的代价意图让王沂河帮其游说一二,至少保此残躯,好谋求日后。 谁成想,这边其实根本不打算要祂性命,甚至早就打算保下祂,用来给乐庭,或者说明彩添堵。 这其中关系,简直乱成了一团乱麻,属于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等闲分不清楚。 这叫什么?这叫甲求乙帮甲在丁的属下丙手里保住性命,丁却本来就打算保住甲的性命用来给乙背后的戍添堵。 虽然不一定准确,但大抵就是如此。 “此外,谁能给太真暗示一下,这益阳山可以崩盘,但是不能消失啊,太真这一手玩得太花了,若是不保一手,等那老贼回来,看见自家老巢成了个废墟,祂成了空巢老人,发起疯来,受苦的可就是太真自己了。”女娲嘴上说着谁能给西母暗示,实际上眼神却不断地扫向郁华子。 好嘛,说说是谁能暗示西母,实际上,却是在暗示老道我啊! 郁华子心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行了,老道再去一趟吧。”郁华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幽怨,“这等劳心劳力的脏活累活,总归是要老道替你们兄妹俩做的。” 女娲哑口无言,毕竟郁华子说的话并不假,伏羲枯坐火云洞,祂又时常高居离世之廷,在世行走的时日屈指可数,因而不得不屡屡拜托郁华子。 可仔细一想,女娲便发觉出不对来。 “你莫要欺我不知道,太真上一次证道,阻祂道途的,不也是你?还坏了人家挚友之间的感情,此事你可不是替我收尾,是替你自己收尾才是。” 不错,其实姬满从未背叛过西母,祂虽迫于压力无法对西母施以援手,却也未曾有过落井下石的心思,更是付出不小代价拜托郁华子想法子留西母一条性命。 正是这一条要求,让女娲起了要合理利用西母的心思。 事实上,彼时西母首次成道之时,所遇到的阻祂道途的“穆帝满”,其实并非祂所认识的那个姬满,而是郁华子伪装的。 只是当时的祂几近功成,目光被混乱的天机蒙蔽,看不真切,再加上郁华子堂堂大罗道真,祂的伪装,不是西母一介金仙成就可以看破的。 西母两次成道,郁华子两次阻道,这梁子可结大发了,再加上西母为了成道,竟是大胆到将益阳山选做成道之地,更是以一己之力毁了整个益阳山道场。 诚然,因果束缚不了祂们,可架不住盗山贼会来跟祂算总账啊! 由于给明彩添堵,也是盗山贼乐意为之,故而西母祂们暂时都不会动,但是如此一来,郁华子不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只是如此一来,眼下重建益阳山道场最紧迫的竟不是西母,也不是大限将至的盗跖,而是郁华子这个看似毫无关系的大罗道真。 只不过,这对于郁华子而言,也并非全是坏处,毕竟能以如此合理的借口插手益阳山的重建,意味着祂能在益阳山埋下几颗钉子。 当然,郁华子不可能开开心心地应下此事,这样任谁都会看出其中有问题。 祂只会佯装不情不愿地“搭把手”,或者看似干脆敷衍了事,至于祂暗中会做什么,能做什么,就要看这位帝师,郁华真人的手段了。 “彳亍。”郁华子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老道只能自认倒霉了。” 第331章 余庆 那边由女娲亲自设计,编写,实质上由纣绝阴天作为主角,而作为主角的纣绝阴天连面都没露的一场大戏,刚刚落下帷幕。 这边只处于背景故事板的主角纣绝阴天,却是面色凝重地立于安放了女娲与伏羲尸身的灵柩前。 这座被西溟龙君敖闰压塌的宫殿不知何时已经恢复的原样,而那西溟龙君敖闰的尸身也不知所踪,想来应当是被处理掉了。 即便是对纣绝阴天而言,这个活都不是一件易事,祂很是做了会心理准备,这才开始动手。 祂一旦开始动手,就不再犹豫,干净利落地掐断伏羲的脖子,直接将这根已经变异得不成样子,好似一根蜈蚣一般的脊骨,硬生生地从断口处塞了进去。 期间还要小心断口处就在这么数息间长出来的利齿,若是一不小心被这玩意儿刺破了肉身,纣绝阴天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若非自身比较特殊,曾体验过那一步的玄妙之处,再加上有女娲亲赐的手段作保,否则纣绝阴天是万万不敢就这么直接上手的。 那简直就是在自杀。 好在祂不需要帮伏羲的脊骨安放到位,完美续借,只要塞进去就行了,剩下的看天意。 反正羲皇大尊日后也不会再用这具肉身,迟早是会融入这灵柩之中的,把祂塞回去,只是为了能让整具尸身圆融一体,使得插入其眉心的【丈今筹】可以直接整个镇压住,免得又横生枝节。 随后,纣绝阴天又将伏羲的头移过来扣上,接下来就不用管了,断口相连之处会自己相互啃食,逐渐纠缠在一起,最终达成“愈合”的结果。 “如何?我的手艺不错吧?”纣绝阴天故作轻松地将双手从灵柩之中抽离,仔细端详了片刻,冷不丁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只是分明没有人回应,就好似祂是在与空气交谈一般。 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纣绝阴天撇了撇嘴,祂抬手将灵柩盖上,又封上棺椁,这才提起闲心,好整以暇地看向这座已经恢复的周宫。 “行了,你不就是在等我自己回来吗?此时不出来,更待何时?”纣绝阴天在心中嗤笑一声,对那藏在暗中的大龙君余庆很是不屑,“你若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走………” 纣绝阴天话音未落,与祂隔着棺椁的对面,突兀地出现一个少年,一脸嚣张模样,可这做的,却是猥琐之事。 “你是如何知道小爷在这的?”余庆一巴掌拍在棺椁上,面上带着不解。 “不是我看不起你。”纣绝阴天讥讽道,“如果说这敖顺不是将羲皇大尊的脊骨植入自己体内,后面那几位,祂一个都打不过。” “你也一样。” “你!”余庆又拍了一下棺椁,发出“咚”的一道声响,惹得纣绝阴天狠狠地皱了皱眉头。 “你若再做出此等不敬之举,就不用谈了,你我手底下见真章吧。” 其实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祂爱拍拍呗,又拍不坏,只是余庆既然亲手送上这么一个完美的借口,纣绝阴天又怎能不用呢。 而且,纣绝阴天说的不错,后面那几位,包括纣绝阴天自己在内,余庆是一个都打不过。 祂理应也有此自知之明,因此祂其实自始至终一直留在这方丈神山之内,只敢差使北溟龙君敖顺,挟伏羲大尊脊骨之威势,拼着不要命的狠劲,倒是真的能与后面那几位交上手了。 只是,任谁做梦也没想到,最后一座神山,蓬莱的守陵人,竟是劳动一尊大罗道真亲自驻守。 如此一来,不管余庆起先是作何目的,总归敖顺在蓬莱被拿下已是注定。 虽不知余庆付出两尊龙君,最终结果却是让这伏羲大尊的脊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祂应该在的地方。 为什么呢? 不对,虽然不知道余庆是怎么收服的西溟龙君与北溟龙君,但祂本质上只是昔年鹿鸣君的傀偶,当然,所用的材料,是曾经东溟的一条孽龙,因犯下大错被流放,后落入鹿鸣君手中,被制成傀偶。 总的来说,余庆恐怕只有这一具肉身与龙族还能扯上那么点关系。 谁知道祂是怎么让两位龙君对祂死心塌地,甚至不惜死而后已的,而且真的是死了。 也就是说,这位余庆恐怕根本不会心疼两位金仙成就,一溟龙君的损失,甚至从祂这具孽龙的角度来看,这两尊龙君的死,祂还会拍手叫好也说不准。 只是,这说不通的,就算余庆将这两尊龙君,或是西溟,北溟两溟水族都当成了消耗品,可以两尊龙君为代价就为了做个无用功? 纣绝阴天不信。 “你在等我?”思来想去,纣绝阴天想不出什么其祂原因,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离谱,而又似乎很合理的结论。 余庆不仅在等自己,而且等的还是一个与祂单独见面的机会,准确的说,是要在王沂河不在的情况下。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纣绝阴天摆正了态度,因为如果余庆是要等王沂河不在的情况下与祂见面的话,说明祂要说的这件事,恐怕与那位明彩真人有关。 余庆本是一桀骜之辈,只是今日竟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小爷这个消息,你一定无法拒绝。” 此子,所求甚大,这是纣绝阴天的判断。 “小爷自旧主处继承的道果最大,而小爷那旧主又是亡于乐庭道首之手,祂在死前,看到了不少东西。”余庆一脸神神秘秘地,藏着掖着,好似挤牙膏一样地往外挤,“皆是与乐庭的那位道首有关。” 虽然余庆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纣绝阴天还是信了,毕竟一尊大罗道真弥留之际看到的东西,甚至还在那位被抹去的情况下还能保存在道果之中最后被余庆所得知,这些事,一定很不简单。 “你要什么?” 余庆这一句话抛出以后便不再言语,很明显,是等着纣绝阴天“问价”呢。 “你应当是这一轮天定的成道者吧?”余庆得了那半颗道果,又曾是鹿鸣君座下傀偶,祂所知道的事情本就比西母多了不少。 “我要羲皇的脊骨。” ? 第332章 代法 余庆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这件事已经大张旗鼓地闹了一番,纣绝阴天又奉命将伏羲脊骨送回,可祂作为“天定成道者”,祂说伏羲脊骨已经回到祂“该去的地方”,那就一定是去了祂“该去的地方”。 是不是真的回到了伏羲的身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关键问题不在于余庆要求纣绝阴天暗箱操作这件事上,毕竟谁不吃点回扣呢? 关键问题在于…… 你咋早不说呢? 我才辛辛苦苦把那该死的脊骨塞进去的时候,你藏于暗中默不作声,好不容易塞完缝上了,你跳出来说你要这脊骨了? 那祂纣绝阴天方才搁这凹造型,装模作样,甚至还自以为帅气地用这么一句话来结尾,结果现在看来,自己方才在这余庆眼中,恐怕与小丑无异。 纣绝阴天缓缓地眯起了眼睛,看向余庆的眼神逐渐变得格外危险。 哪怕是一位真仙成就死后,其尸身若是处理不好,对于寻常生灵而言,都是极其危险之物,稍不小心便足以掀起一场大灾。 在稍小一些的世界,一位真仙的尸身若是无人处理,其外溢的法理会逐渐污染世界本身,甚至改变世界的基本逻辑,掀起一场灭世之灾。 而这,仅仅只是真仙。 纣绝阴天方才将伏羲脊骨塞入尸骸体内,看似轻松惬意,好不潇洒,甚至还有闲心调笑余庆,实际上却是在钢丝上跳舞,稍不小心就会被这看起来正常的尸身吞掉,成为其养分。 许是看纣绝阴天的脸色很是难看,余庆也是有些黄了,祂连忙想法子找补。 “您不要误会,我是想要羲皇的整条脊骨,包括祂的尾巴,以及头颅。” 纣绝阴天瞳孔一缩,说实话,这与整具尸身还有什么区别?而且祂对于这余庆所求之物,多少有点眉目了。 只是,这么贪? “你是想要羲皇那颗在世道果?” 余庆老早便知道,这要求提出来,祂所谋求之物,必然瞒不过纣绝阴天,只是这诸有能安然取下羲皇脊尾的,除开诸真之外,也仅聊聊几位特殊存在。 这其中,勉强可以沟通的,更是只有纣绝阴天一位。 至于所谓的在世道果,在诸有,存世道果可能不在少数,但在世道果只有这一颗,伏羲大尊的昔日道果,【河洛】。 昔年伏羲大尊以大罗之身功成人皇,入驻火云洞之时,舍弃了自己的道果,这颗道果自此寄存于诸有大道之中,成为诸有术数之源头,同时由于这颗道果虽其实有主,却又无主,因而被视为唯一一颗在世道果。 这颗道果一直在等着昔日的太昊真人归来,将其从大道之中摘下,重登大罗果位,只可惜,以如今情况来看,羲皇是从未有过此打算,这颗道果可能永远也等不到自己的主人了。 而纣绝阴天一听余庆的要求,便意识到此子之目的的原因也很简单,早些时候,曾有人不甘于大罗之“不可证”,苦思冥想,得到了一个堪称天才的绝妙想法。 既然大罗不可证,那么取代现有的大罗,是否可行呢? 这人提出的这个令人心动的绝佳蠢主意就是,乘着某位大罗道真归寂之时,偷来其肉身脊骨及头颅,植入自身体内,将自己伪装成那位大罗道真,随后接引那位真人所留下的存世道果,取而代之。 至于为何要头颅和脊骨呢?头颅中所含穴窍之内,饱含未曾消散的神魂气息,借助脊骨传遍全身,以求骗过那颗在世道果。 若是再多,比如一整具尸身,那稍不小心就会被尸身中觉醒的尸只念反客为主,完整的大罗尸身拥有极其神秘的力量,随时可能“醒来”,介时,最后从这身体上苏醒的是谁可就不好说了。 当然,实际操作起来肯定没有这么简单,需要配合种种秘法,达成不少苛刻条件,至少得有一件非器相助,才有瞒过道果的可能。 而且还得保证这颗道果,没有被哪位真人炼作非器才行。 也就是说,想出这等超绝妙法的天才,竟是大罗道统的真传,而且祂盯上的,正是祂家老祖宗的道果,若非大罗道统,祂恐怕连大罗道真会归寂都不知道,更别谈其余诸多隐秘了。 还真是,太孝了。 那么这位鬼才成了吗?自然是没有的。 这样明显的动作,怎可能瞒得过时任知主的眼睛,但是人家根本就没管,且先不说祂们这骚操作能不能骗过道果。 人家大罗只是归寂,又不是死了! 只是当时的知主也有自己的考量,向着用这位鬼才行杀鸡儆猴之举,毕竟若是在对方开始尝试的时候就叫停,恐怕用不了多久,诸有就会流传出一条这法子当真可行的传闻。 介时,行此尝试者恐怕就会如过江之鲫,旁的不说,那几个大罗归寂的大罗道统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倒不如让祂自己去试,失败了也就知道痛了。 那天才不仅会失败,而且会败得极其瞩目,让所有有能力有本事骚扰诸真归寂之后尸身安眠的人都知道后果。 谁成想,这不得了的法子,竟还是被流传了出来,只是有人珠玉在前,自然不会再有后来者去自寻死路。 可如今细细想来,余庆选中伏羲的在世道果,竟还真有几分可行性。 当初那人失败,可不是因为祂没有骗过道果,其实祂是成功了的,只是祂这法子同时加强了那位大罗道真与诸有的联系,祂在接引下道果的同时,还迎来了被吵醒的真人含怒一击。 可这颗在世道果,可是伏羲自己不要的,甚至亲自断开了联系,以至于这颗道果根本就不知道伏羲还在世,否则恐怕早就寻上火云洞了。 如此说来,余庆只要伪装得像些,这颗道果恐怕会上赶着送上门来,介时结果如何,还真就不好说。 只是,余庆想要用这种方法成就大罗,还是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横亘在祂面前,这问题若是不解决,哪怕【河洛】当真入体,也空为大梦一场。 名额! 第333章 不可证的真相 世人皆知,真果难求,金性难炼,大罗,不可证。 而大罗道统的上修们知道得更多一些,祂们知道“靠近”大罗的方法,越“靠近”的,越强大。 只有某位道真的弟子,或是纣绝阴天这等老物件,才会知道,想要证大罗,最重要的是名额。 当然,不是说证道大罗需要名额,什么多少多少年一个名额这样的,并非如此。 是在世大罗,需要名额。 九为数之极,诸有能承载的大罗数量最多只有九位,这也是为何诸真会以归寂的方式“流放”自己,这既是疗伤,修养,也可以说是腾出空位,或者说,换班。 名额,是最大的秘密,诸真于诸有印刻了一道定则,任何知道这一条秘密的人,都不可将此事,通过任何方式明示或暗示地向任何个体透露有关此秘密的一切相关信息。 这一条定则还会自己成长逐渐补完,扎根于大道深处,如今已经发展为任何存在不可得知,也不可传递这条隐秘了。 当然,这约束不了大罗道真本人。 诸真定下此则的原因,便是不希望世人知晓“大罗不可证”只是诸真罗织的一个谎言,是限制大罗人数的方式。 否则每一轮的时间以万亿年纪,总会出现似西母这等惊天彻地的天才,寻到以己之道诠释一切的法子。 诸真希望将诸有的大罗数量,维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以保证每一位大罗都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回归诸有,以锚定人性, 不至于陷入无情无感,无想无念的境地,那对于诸有而言简直是一场灾难。 不过“九为数之极”也仅仅只是现在,诸有毕竟在诸真的维持下逐渐壮大,以前的诸有之“数极”可比现在这个数字还要小。 总之,不让世人知道“名额”的真相,便是防止此事影响诸有的稳定,虽然这哪怕传开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能避免的自然是要避免的。 但是,名额只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并非全部,诸真可以一定程度上操控大罗道果的降世,但也只能是微操,就连纣绝阴天能不能成,也得看命。 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安排好后,一位积年的金仙完成了自身所践行大道的不可思议之大成就,只差诠释诸有了,名额也腾出来了,结果这颗大罗果位却落到了一个凡人身上,使其一步登天这样诡异的事情。 巧的是,那个凡人正是穆帝姬满。 但是,腾出名额一定是必要条件,烛九阴的下场便可见一斑。 所以说诸真只能微操,剩下的便要看证道者的命了。 纣绝阴天知道这件事,是因为祂足够古老,甚至能追溯到诸有被创造出来之前,而余庆能知道此事,完完全全是因为鹿鸣君的这半颗道果所蕴藏了足够的信息。 也是巧合,大部分隐秘,都藏在这一半里了。 纣绝阴天到时候自然会有真人腾出空位,可能是郁华子,也有可能是女娲亲自抬走一位,但总归是会安排妥当的。 可余庆打算怎么做,莫非是想要抢属于祂的名额不成? 既然诸真需要大罗果位被限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女娲就不可能一次一次地帮纣绝阴天腾空位,像保姆一样直到让纣绝阴天成功为止。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成了,那自然可称“同道”,若是不成,纣绝阴天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余庆要是打的这个主意,纣绝阴天立时便会与祂翻脸,祂不会允许自己的唯一一次机会出现任何变动。 不过余庆想要打纣绝阴天的主意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像祂这样的关系户,到时候必然是在某位真人归寂的现场证最后一步。 介时除非与彼时姬满那次一般闹鬼,否则几乎不可能出现差错。 “这一轮的水很深,一定会发生不小的动静,届时我自会寻找合适的机会,肯定不会与你抢名额,你放心吧。”余庆解释道。 祂的意思,是大批量大罗道真意外归寂之后,与接替的几位顶上之前,这一段时间极短,想要抓住机会,可以用希望渺茫来形容。 但纣绝阴天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种办法,前提是余庆需要时刻关注即将发生的大事,而且还不能被知主女娲提前清算。 这些都是难点。 而余庆选择与纣绝阴天交易,就是默认了这件事会被女娲知晓,毕竟凡事都讲亲疏远近,对于纣绝阴天而言,女娲显然要比余庆要亲近得多。 更何况,谁知道你余庆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只是暂时稳住自己,其实还是盯上了自己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呢? 这条路上,谁都不可信,经由上一次那凄惨的经历,纣绝阴天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看起来,那位鹿鸣君在临死前看到了不少东西嘛,以至于余庆竟是连这一轮将会有大动静都知道。 连纣绝阴天都是跟在王沂河身边一段时间后才从蛛丝马迹中意识到这一点,可余庆却明显在那半颗道果中知道了更多。 由于此时,纣绝阴天的死亡可能性因为西母的缘故,被牵制在了赤县,所以这件事祂甚至不能去请示女娲,毕竟伏羲是祂家尊主的兄长,先前被抽出脊骨还能圆回去,毕竟纣绝阴天把祂塞回去了不是吗? 可如今余庆要的可不仅仅是脊骨,还有这颗头,若说之前女娲的怒火还有可能是假的,可要是这件事传回去被女娲知道,那就难说了。 只是,余庆刻意避开王沂河的这个消息,更是让纣绝阴天好似身上有一万只王沂河在爬。 更何况还是与明彩真人有关,祂与女娲本就怀疑王沂河其实就是明彩真人,并非什么在世身,只是以伏羲大尊头颅以及脊骨为代价,若是换来的还是这个可以说是已经被推测出来的消息。 那纣绝阴天就只能翻脸不认了。 “如果你给出的消息,我不知道,且的确很重要,我可以做主将羲……将你要的给你。” “只是若是这消息与你所说的不符,或是我已知晓,那就没得谈了。”纣绝阴天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决定权在你,若是你觉得我会做出诸如分明不知道此消息,却硬要说知道这等事,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第334章 阵眼 纣绝阴天几乎明晃晃地告诉余庆,我有很大可能会出尔反尔。 但余庆有的选吗?祂没的选,无论如何,伏羲这颗在世道果是唯一的,所以像余庆这样为鹿鸣君傀偶,全身上下几乎都是鹿鸣君痕迹的人,祂离大罗很近,也离大罗极远。 祂没的选择。 好在,祂不在乎纣绝阴天会不会出尔反尔,只要纣绝阴天口头答应,祂说出这个秘密,二者完成“交易”这个过程,哪怕事后纣绝阴天反悔也没关系。 余庆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案来取伏羲的头颅与脊骨。 祂只是需要在纣绝阴天这里过个明路罢了,而且光是一条脊骨就付出了两尊龙君的代价,这个其祂方案要付出的代价,只会更高。 “彳亍。”余庆点点头,“我先抛砖引玉,若是你能续上,那这事儿便不用谈了。” 余庆也不是傻子,祂不可能因为纣绝阴天的半句承诺,便把自己拼了性命才从那半颗道果处接收的隐秘和盘托出。 祂会先说一小部分,若是纣绝阴天能把另一半续上,哪怕是猜的,祂也认了。 “你是否知道赤县神州,那一处珍珑局的阵眼,是何物?”余庆没有直接抛砖,而是先问了个问题。 “此事我倒是有些了解,昔年明彩真人以此局缩神州于珍珑,化大世界为小珠子,功参造化,是用了一柄法剑为阵眼的。” 这事儿纣绝阴天的确是了解的,毕竟祂当时在场,祂还在想,若是余庆的所谓大秘密是这个的话那可就当真不用谈了。 只是,接下来余庆说的话让祂有如当头棒喝。 “看来,我们的交易可以继续进行了。”余庆笑了笑,“王沂河于闭目侍处得了一柄法剑,起初你们认为是【忘归人】,可【忘归人】在益阳山,王沂河此刻正在取,这一柄当为【迷途客】,那么请问,作为赤县神州珍珑局阵眼的这一柄,是那一柄呢?” 纣绝阴天恍然大悟,怦然惊醒,在余庆点出这一点之前,祂哪怕知道赤县神州珍珑局的阵眼是明彩真人的法剑,也知道王沂河即将到手明彩真人三柄法剑之中的两柄,可便是因为莫名的力量影响,祂根本没有意识到赤县神州珍珑局内这一柄法剑,正是最后一柄。 最关键的,连名字都无人知晓,据说其名字都是个足以颠覆诸有大秘密的,第三柄法剑! 这当是明彩真人的手笔,让人刻意忽视了这第三柄法剑的下落,若非余庆点明,纣绝阴天恐怕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明彩真人这第三柄法剑干系重大,毫不夸张地说,光这一条消息,如果女娲也不知道的话,其价值完全可以与伏羲脊骨以及头颅等同,毕竟只是死后尸身,本来也要被化入灵柩,充作底蕴的。 只是,女娲当真不知吗?而且纣绝阴天猜测,王沂河在两柄法剑到手之后,恐怕也会得知这最后一柄的下落。 如此一来,这条消息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可是,纣绝阴天做梦也没想到,这条已经相当惊人的消息,才是余庆抛砖引玉里的那块“砖石”。 “可是,赤县神州珍珑局的阵眼,并非明彩真人的这柄法剑,那柄剑只是插在那里,用以掩人耳目罢了,任何想要去拔那柄剑,试图破开珍珑局者,皆会死在剑下。” 纣绝阴天双眼猛地一瞪,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祂方才震惊于得知那第三柄法剑的下落,余庆又告诉祂,那只是个陷阱,此等大起大落,险些让祂喘不过气来。 等一下! “王沂河取得【忘归人】之后,必会从两柄法剑中得知这第三柄的下落,那祂岂不是在找死?” 王沂河死则罢了,可祂现在可还没有把握面对会从王沂河尸体上复苏明彩真人啊,这么些年在女娲的指示下,祂做的小动作可不少。 祂可甚至还趴在王沂河头顶上过呢! 如今想来,这桩桩件件,都是在作死啊! “你担心的是这个啊。”余庆试图用恍然大悟的神色隐藏住自己那根本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不过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可惜了)。” 说着祂又抛出一颗惊天的大炸弹,这一次可是彻彻底底地把纣绝阴天给炸懵了。 “我说了,是试图拔起这柄法剑,破开珍珑局者会亡于剑下,但阵眼自己去拔不会。”余庆道,“赤县神州珍珑局的阵眼,其实是我们这位明彩真人,放在现在,也就是这位王沂河。” ! 纣绝阴天感觉自己脑仁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蹦出来了。 这真的是祂可以听的隐秘吗? 当然不是。 随着一根白色的肉虫挣扎着从祂的耳朵里爬出来,“啪叽”落在地上,摔成了一滩液体,纣绝阴天在失去了这一段记忆的同时,也失去了意识。 这一回,女娲甚至没有让祂能瑟缩在自己识海的角落旁观。 “纣绝阴天”再次看向余庆的眼神变得异常淡漠,祂似乎是在看一个死物,余庆意识到,从现在开始,自己身前这位,便是娲皇大尊了。 女娲在从敖顺身上剥离伏羲脊骨之后,为保纣绝阴天安全,不仅在脊骨上下了手段,更是赐下一张令主符诏与纣绝阴天。 正是这张令主符诏,给了女娲干涉的媒介。 “你知道的不少啊。”女娲意味深长地看了祂半晌,这才冷哼一声,“我可以将兄长的头颅与脊骨给你,只是我要你不可将此事再告诉别人。” 左右不过是一世法身的皮囊,对于祂们而言本就是可有可无之物,而这余庆要谋求的那颗在世道果,本就是伏羲已经舍弃的,便是真让余庆得了去那又如何? 但这一条消息实在惊人,女娲也是坐不住了,而且看起来,余庆恐怕自一开始想要的,就是与女娲做交易,纣绝阴天再如何,总也不可能做主将伏羲的遗骸送出的。 “您可施展手段,令我不得将此隐秘出口便是。” 反正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女娲这,是最后一处,若是祂们真能借此做些什么,也不枉祂费心费力地将这消息传给需要知道的这几位了。 第335章 兵主? 既然交易达成,女娲也不含糊,祂做这事,可比纣绝阴天还要简单,只见祂一把掀开先前被纣绝阴天封上的棺椁,打开灵柩,托住伏羲的头颅直接往外一抽。 伏羲的头,连带其直到尾部的整根脊骨就被女娲抽了出来,这若是换作纣绝阴天,恐怕得花上几年功夫,小心细致地操作,以免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这尸骨当做食粮吞吃了。 接着,女娲伸手将伏羲眉心的【丈今筹】拔下,随意在棺椁内伏羲的无头尸身处找了个地儿插了进去。 大罗尸骸,可不是没了头就安全了的,反而会更加危险也说不准。 “接着吧。”女娲抓着脊骨将伏羲的头递出,其脊骨直直地垂下,拖在地上,此时却不似彼时在敖顺体内之时那样乖张吓人,竟是温顺得很,但即便如此,这场面也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余庆狠狠地沉默住了,其实祂的计划中并没有现在就取的,毕竟谁知道本轮的大动静会在什么时候发生,这玩意儿的确珍贵,可在手中待得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祂只是想借这东西引下伏羲的在世道果,可不是说要被这东西占据肉身啊。 甚至于女娲答应之后,因为这毕竟是其兄长尸身故而心怀芥蒂,交代给纣绝阴天,然后纣绝阴天出尔反尔,让祂自己动手,祂也可以接受。 至少女娲是同意了这场交易,祂可以无后顾之忧。 可偏偏女娲竟丝毫不介意这是祂兄长的肉身,更是亲自动手帮祂一步到位。 踌躇间瞥见女娲戏谑的神色,余庆恍然大悟,毕竟自己提出的这场交易关系到伏羲的尸骸,女娲即便是同意了,也的确未将伏羲尸骸放在眼中,认为不过一无用之物。 可到底还是有些不满,祂是故意的,就想看看余庆究竟有没有办法保存伏羲的头颅与脊骨。 “你是不是想着待时机成熟再来取?”女娲见余庆沉默不语,主动开口道,“且先不说我与纣绝阴天不可能随时给你待命,我便直说了,伏羲的这具尸骨,不消百年便会被灵柩吞吃,你可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女娲竟是将帮助余庆取伏羲的头颅及脊骨也当做了交易的一部分,可见在祂眼中,余庆的这一条消息,的确是重要到无以复加。 只是女娲的说法倒也是个问题,余庆也知道这些大罗尸骸的最终结局,而女娲作为伏羲的妹妹,对于伏羲尸骨还能存留的时间估算自然是再准确不过的,余庆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看来今日当真是得想法子把这东西封镇保存了,好在祂也不是毫无准备。 女娲想必也是想看看祂的手段吧? 余庆如今也算是骑虎难下,谁叫女娲行事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纡尊降贵行此脏污之事,还是对祂兄长的尸骸出手。 无法,这个暗亏,看来祂是吃定了。 余庆自袖中取出一枚黄铜小印,归正的方形小台上趴着一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小兽,小兽尖牙利齿,口中叼着一柄铜斧,斧柄由一足按下,看这模样,似乎是在磨牙。 只是小印下方,本该篆刻有文字的这一面,却是光滑平整,而且小兽的头颅,包括其所叼铜斧在内,不知为何竟是有一丝丝虚幻感,只是若无敏锐的观察力,或是捧起小印仔细端详,等闲是看不出来的。 不仅如此,若有高人目光如炬,可洞穿虚幻的小兽头颅自其脖颈断口处照彻内外,便会发现,状似峥嵘于外的小兽内部早已被掏得空空如也。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是鹿鸣君那半颗道果,名唤【兵主】。 只是,看到这枚小印的女娲眼中一闪而逝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随即又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意味深长地对余庆道:“请吧。” 余庆虽表面上镇定如常,可心底里还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过除此之外,祂凭此残躯,也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收容大罗遗骸这等程度的宝物。 即便有半颗【兵主】在手,余庆的手段看得出来也很是熟稔,但女娲却没这个闲心在这等余庆慢慢地收容伏羲的遗骨,这到底是祂兄长的骨骸,同意交易是一回事,看着被糟蹋,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女娲这回并非一走了之,祂直接动用纣绝阴天的神通离开了这处大罗陵寝。 仅留下了一句话。 “你好自为之吧。” 女娲信手将有如一滩液体的纣绝阴天丢在云海之上。 “说说看吧,你猜到了什么?” 其实纣绝阴天在女娲离开祂肉身之时便该醒来,如今装成一只死狗,自然是祂真的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当然,由于被女娲删去了与余庆交流的记忆,所以祂根本不知道这个让女娲将祂打晕,更是删除记忆的大秘密竟是与明彩真人,与赤县神州珍珑局有关。 但是光是女娲将祂击晕,以及借体降临这件事,就足够让祂猜到一些事情了。 只是祂不敢说。 因而祂才装成一滩死狗。 不过既然女娲问起,祂也只得将自己的猜想宣之于口了。 “那位大龙君余庆,莫非是……” “不,祂不是。”纣绝阴天话未说完就被女娲截断,不过,许是怕纣绝阴天误会,祂又补充道,“但是祂以为自己是。” “无论祂是不是,都不重要,只要祂认为自己是,我便愿意扶祂一手,看看祂能走到哪一步。”讲到这女娲嗤笑一声,“若真给祂成了,说不准还能看一看乐子呢。” “不过,昔日的‘战神’,都只是给明彩带去了一个大麻烦,今日的赝品若是能给我等带来些许乐子,我便算祂厉害。” “倒是你,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曾经的鹿鸣君光明磊落地是个莽夫,可如今的余庆却阴遭得不行,你若是信了祂,阴沟里翻了船,可莫要怪余翻脸不认人。” “接着吧。” 说罢,一团生机与死气纠缠往复,似道果不是道果的混沌之物,便飘落于纣绝阴天面前。 即便女娲说话不好听,可纣绝阴天知道,至少这一刻祂的确是好意,毕竟相对而言,自己能成功对于女娲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第336章 亲至 纣绝阴天被女娲删去记忆前的猜测,倒是丁点儿没错,王沂河在得到【忘归人】与【迷途客】两柄法剑之后的确是得知了第三柄法剑的下落。 赤县神州! 仅此四个字,足矣。 只是,王沂河不得不怀疑,这有没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先前女娲与纣绝阴天都告诉祂,祂只要进入赤县神州被折叠的这一部分,便相当于走上一条成圣之路,只要抵达玉虚宫,祂就会实质上地成为那位明彩真人。 诚然,这两柄法剑皆为明彩真人佩剑,会指出第三柄法剑所在,也是合情合理,不过若这是个陷阱,王沂河并不认为会与明彩真人有关。 从女娲强占纣绝阴天肉身与祂见面的情形便可看出,所谓金性不朽,不毁不坏,在大罗面前形同虚设,脆如薄纸。 明彩真人若是真要借祂肉身再临世间,根本不需要引祂入赤县神州之内,直接上手便是。 这位真人,恐怕也有自己的考量。 不过,这三柄法剑皆为明彩真人佩剑,外人自然不可能对其造成影响,甚至修改其中的信息。 但只要知道这条信息,边足以凭此而设计,布下陷阱了。 正如益阳山一行,若非王沂河警觉,不也是在西母算计之下,稀里糊涂地与纣绝阴天结下阻道大仇了吗? 而王沂河有此怀疑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祂的直觉告诉祂,这是一个陷阱。 以祂如今道行,直觉已经可以当做是一条相当重要的线索了,甚至几乎可以肯定,赤县神州这被折叠的空间,有什么东西在等着祂。 祂想要进入赤县神州却被女娲与纣绝阴天所阻那次,却没有这样的警觉,也不知是当时祂注定进不去,还是当时那里还没有陷阱? 不过王沂河并未纠结太久,准确地说祂根本没有纠结,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祂就一边回到了赤县。 纠结是该纠结的,可这柄剑也是非取不可的,而且王沂河还未忘记,上一次纣绝阴天阻拦自己时的模样,甚至还引得女娲亲自出马。 这一次,不知这位娲皇,又该寻出什么借口呢? 而且,女娲八成是不希望王沂河在短时间内成为明彩真人的,而祂既是令主,又是知主,至少赤县神州之内的一应皆逃不过祂的眼睛,所以祂的态度决定了王沂河的猜测正不正确。 这究竟是不是一个陷阱? 果不其然,从益阳山检票员头上的门户中出来,便见纣绝阴天已经好整以暇地立在检票员身前不远处,当是等了好一会了。 只是这位“纣绝阴天”很不对劲,以往的纣绝阴天,王沂河见到的,皆为生或死两种可能之一,更多的时候是生的可能。 那浓郁的生机,简直刺眼,特别是在金仙成就之后,祂能看清纣绝阴天体内情状之后,对这一点的印象就更加深刻了。 但是这一回,这位“纣绝阴天”,在王沂河眼中,却是普普通通,内外照彻,皆为“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生机。 但这种普通,放在纣绝阴天身上,就很不寻常了。 总不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郁华子便把那团混沌的道果给了纣绝阴天,让祂成道了吧? 一尊生死道君的诞生,不可能毫无动静,至少以王沂河如今道行不会毫无察觉。 所以,眼前这位“纣绝阴天”,八成是那位娲皇陛下无疑了。 既然女娲做了伪装,虽然这伪装稍稍有些假,可王沂河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地揭穿祂。 只是,女娲竟然对祂进入赤县神州一事如此抵触,以至于这次都不借用纣绝阴天的肉身了,而是亲自前来。 虽然有可能是纣绝阴天抽不开身,可其中未尝没有怕借纣绝阴天肉身无法轻松拿捏王沂河的原因在。 只是,女娲张口吐出来的话,却是让王沂河目瞪口呆,祂猛然间发现,自己的一番揣测,完全是南辕北辙。 “走吧。”女娲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句话给王沂河带来了怎样的震惊,“我亲自陪你走一遭。” 不过王沂河仅愣了一下,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女娲的此番态度不正是说明,这位大尊恐怕也知道那赤县神州中藏有明彩真人的第三柄法剑。 而且这柄法剑的重要性,还要超乎了王沂河的想象。 而且此前祂猜测的,赤县神州内恐怕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等着祂,应当也并非虚谈,否则女娲何至于亲自驾临? 有如同女娲,纣绝阴天,甚至是簪花夫人一般,不愿意见到明彩真人归来的大罗道真,恐怕也会有希望祂回来的吧?如此一来,此行之风险,恐为王沂河此生之最高。 王沂河跟在女娲身后,女娲的嘴并未有开合,可王沂河的耳中却是一直有女娲的声音响起。 王沂河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 “明彩的这一柄法剑蕴含了大罗道果最深的秘密,余等绝不可能允许这个秘密传于世间,而那些个太乙亦是毕生都在寻找这柄剑,也不知是从何处得的消息。” 女娲目光如炬,这赤县神州之内藏了些什么皆瞒不过祂的眼睛,对于这些平日里神出鬼没的老贼,今日却诡异地齐聚于此,很明显,是余庆抖落出去的。 这小贼与祂玩了个文字游戏,恐怕是最后来寻的祂,对此女娲也是心中有数,只不过若是真能给明彩找些麻烦,祂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愿见其上蹿下跳,可若是这余庆不顶大用,祂也说不得要与祂算这个账了。 左右祂于余庆,王沂河二人两头下注的最终目的都是给明彩真人添堵,寻些乐子,二人谁有那个可能祂都愿意扶持一二,稍有些冒犯,祂也愿意忍受。 “我也不诓你,这一次,我未必保得住你,这小小赤县神州内,恐怕藏了不少阴遭的货色。” 若是当真如同保姆一般无微不至,王沂河哪有可能咯到明彩真人的牙?女娲亲自陪同的目的,还是要让那柄法剑不至于落到某位太乙手中。 那才是大麻烦,说不得那两个糟心的货色会向祂问责。 第337章 昆仑 赤县神州的珍珑局,全称为【九重天阙珍珑局】,乃是一方阵局。 所谓阵之极,是为局,诸有能被称作“局”的阵法,屈指可数,这一方由明彩真人亲自布下的珍珑局,便是其中之一。 在明彩真人布下此局之前,赤县神州为寰宇之正中诸星皆环绕神州而行,如今的赤县比之昔日的神州,甚至只能算是四溟中的一块礁石,连岛屿都算不上。 原本的赤县神州被以大法力拆解为九重天,赤县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砂石尘土,皆是曾经庞大神州的一部分,这便是九重天的第一重【太虚】。 而王沂河在自己家遗址所看到的那一处【玉虚宫】,虽然能被看见,但事实上却是可望而不可及,因为其位于九重天的第九重【玉京】,为珍珑局之最深处。 而女娲与王沂河此行的目标,为九重天中的第六重,巧的是,这一重名为【昆仑】。 若是直接自第一重天【太虚】起始,想要从赤县无穷无尽的砂尘中找到唯一的一个连通了第二重【清虚】的那一粒世界,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比大海捞针还要天方夜谭。 在没有女娲的情况下,王沂河靠着直觉,想要找到那一方关键的世界,恐怕也不会花太长时间,且先不说祂手持两柄法剑,与第三柄之间的联系,足以给祂足够的助力。 便是祂自身,似乎也与这珍珑局有着莫名的联系。 可如今有女娲在左,就更简单了,这位大佬自然会带着祂不走寻常路。 祂可以作弊。 这一座珍珑局,可称为九重天阙,亦可称作九重宝塔,经年沉淀,其实已可入“非名真宝,古来奇珍”八字器评之中,评为一件名器绝对不难。 自兵主败于鹿野,诸真不得不重新定义“器”以来,器之一字,便再无约束,曰“器无定形”便由此而来。 而这一座珍珑局,便是金仙成就,也仅可观其中一隅,难窥全貌,便该称作“九重天”。 唯有女娲这等大罗道真,方可轻易照彻一应,是为“宝塔”。 也就是说,哪怕是顶尖的金仙也得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却是半点偷懒不得,而女娲不同,祂可以直接带着王沂河悄无声息地进入第六重,仅此一遭,便可避开那些藏匿于第六重门户,守株待兔的老登们。 九重天阙的第一重【太虚】,是将昔日赤县神州各方界域重新厘定,划分出一个个小世界,是曾经赤县神州最广大的一部分。 而第二重【清虚】,便是曾经神州各方势力的洞天福地,宝境仙山,这一重虽不似第一重一般庞大到难以估量,却也不小。 曾经对寻常修士而言,毕生难见的洞天福地,被集中于此第二重,只消于第一重侥幸寻得那一处门户,便可进入这对于修行者而言堪称天堂一般的第二重。 等闲修士,轻易便会沉迷于堪称无穷无尽的宝地之中,迷失于永无止境的“快乐”之中,最终只会在这些“福地洞天”之中化作一抔黄土,成为这些妙境的一部分。 而从第三重开始,便不再如前两重一般“大”,正如这第六重的【昆仑】,其实原本便是赤县神州的神山昆仑,曾为赤县之正中,天机之所在,因而明彩真人选择将【珍珑局】的阵眼安放于此,似乎是一件合乎情理之事。 哪怕被安放于此的阵眼其实是一个幌子,但至少,明面上看起来,这的确是阵眼应在之地。 那第三柄法剑,明彩真人并未隐藏,反而是明晃晃地展露于外,一座自天上垂下的倒挂之高塔,细数之下,正有九重,高塔的顶端,正好与神山昆仑的山顶对齐,高出山顶不过丈许,一柄剑正插在高塔的顶部,剑柄正对着神山昆仑,剑穗自然垂下,随风飘动。 这剑虽在那里,可给人的感觉,又好似不在那里,实在是矛盾重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柄剑所在之地,不仅仅看起来为【珍珑局】之阵眼,更是进入下一重天,也就是第七重【灵台】的门户,不过有这样一柄凶神恶煞的法剑镇守,想必自【珍珑局】落成以来,恐怕在没有人通过此地进入过第七重了吧? 昆仑神山之顶,这柄法剑不远处,剑柄所指,一具无头尸身正颓然地躺在地上,看起模样,应是仅得知了部分隐秘,自不量力地想要行所谓“先来后到”之举,意图得到这柄曾经明彩真人佩剑的蠢货。 殊不知祂所得知的消息,不过是某些老登刻意透露出去的片面信息,只不过这样惊人的隐秘,哪怕仅仅只是一部分也足够令人心动。 这无头尸身,体内仍有金性流转,这是一位金仙成就的大修士,却在这柄法剑之下,连金性都未被磨灭便命丧于此。 祂能走到这,足可见其手段已是不俗,于金仙中,应当也非无名之辈,却在这柄法剑之前失了分寸,未能做出合理的判断,堂堂金仙成就,竟是在一件无主之物手下未能撑过片刻。 足可见此地如今形势何其之复杂,而这明彩真人的第三柄法剑,又是何等的凶戾。 王沂河跟在女娲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神山昆仑的附近,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一眼望去竟是空无一人。 而也许是女娲的手段实在太过厉害,因而王沂河即便有【渊同视】在身,却也未能感受到有什么视线落在祂身上,也就不从回溯目光的主人,找到其来处了。 可这绝不是说附近当真如王沂河看到的这样空空荡荡,只能说明这些暗中之人的手段实在不俗,以王沂河如今道行,竟是没有半点收获。 恐怕该有大罗道真参与其中,而且不止一尊! 女娲突然开口吐出来的话肯定了祂的猜测。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祂的语气毫无波动,“毕竟我只是借用猫儿的一点气息化身而来,手段稍有不如,也在情理之中。” 第338章 目的 若是女娲仅有前面这半句话,简单陈述祂们已经被发现的这个事实,王沂河还能相信祂是因为这一具化身实力不济,意外被发现。 可补上后面这半句,王沂河就不得不怀疑女娲是故意的了。 只是虽说说被发现了,周遭却依旧是风平浪静,似乎暗中的那些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压手,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与王沂河相比,想来祂们更应该提防同样隐于暗处的同行们。 王沂河分明感受到自己的身后,是难以忽视的“危险”,想来,若是自己胆敢做出后退,或是停下这样不体面的事情,自会有人帮自己体面。 “我很疑惑。”王沂河见女娲带着自己落在神山昆仑山脚下,带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分明就是让自己主动开口提问。 因而祂也就从善如流地开口了。 “祂们是似乎是在等,甚至是催促着我,让我去拔下那柄剑?”王沂河疑惑不解,“为何?” “你可知明彩真人布下这座【九重天阙珍珑局】的原因?” 女娲不紧不慢地走着,神山昆仑很高,祂有足够的时间,不必着急。 赤县神州本为一方大千世界,而唯一真界的要求,是不得有成体系的,可证得真仙以上成就的道途诞生,其目的,是为了保证此世界的稳定,不至于因大能力者的诞生而逐渐被抽干本源,步入死亡。 一方唯一真界,可以凭借凡众的生死轮回,形成完美的自循环,这足以让这样一座真界,保持稳定直至下一轮。 更重要的是,唯一真界可以凭借自身的稳定,锚定诸有。 唯一真界本身由于绝不会诞生真仙及以上的存在,其本源在经过多轮提纯之后逐渐沉淀,为诸有世界中质量之最重,借助诸真的手段,唯一真界可以将诸有锚定于虚空,不至于随波逐流。 若非如此,诸真的手段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在归寂之后还能再回归诸有。 而最初的赤县神州,显然不符合成为唯一真界的要求,是明彩真人,以十妙谛之一的【九重天阙珍珑局】,将赤县神州由原本的庞然大物浓缩为鸡子,困死原本极为活跃的世界本源及灵机,使其不再能为人所吸收。 又设计取来诸方道果,顶替了“道果”之概念,又以一颗大罗道果作为核心服务器,将赤县的道果全部约束在真果之下,他们可以无限地接近真果,却永远不可能触及真果。 有大罗道果的压制,哪怕是金仙成就,没有获得准许,根本不可能在赤县之中施展出真仙以上的手段,除非祂无私到愿意奉献自己,使自己的道果成为这一个庞大道果服务器的一部分。 而且,这些明彩真人亲自搜集来的道果又加持了赤县大世界的质量,几经操作之下,这一方曾经的大世界被打造成了铁桶一块,真真成了诸有这座渡世宝筏的船锚。 这也意味着,赤县神州,珍珑局内部,最为珍贵的宝物,不是昔日的洞天福地,不是数之不尽的宝物,珍器,而是数量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道果。 要知道,这道果服务器形成之后,其运作之下,除了最初的那一段时间,此后降世的道果,几乎都是在服务器运作之下,取世间典籍形成的所谓“道果”。 这些道果,仅有极小的一部分落入尘世,造成法主的诞生,而其中大部分却是环绕着核心大罗道果,好若满天的繁星,不可计数。 那些曾经降世的道果,在经过一轮或几轮尘世的锤炼之后,皆已不是昔日诞生之时的伪道果,多炼假成真,成了真果。 这简直不可思议,相当于没有以“人”作为载体,便炼就了真果!这简直就像是没有土壤,没有养分,凭虚空长出了一朵花,开花结果,违背了常理。 只是没有“人”,也就没有后续寻觅真我的过程,所以真果便是以此种手段凝聚道果的极限了。 但这种“无主的道果”实在珍稀,谁家没个受宠,却又愚笨到难以置信的小辈呢? 只是,这可能是诸多金仙成就来此的理由,绝非那几位大罗道真的目的。 “亲临此地的真人,有三种目的。”女娲道,“其一,便是这第三柄法剑。” 明彩真人的第三柄法剑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柄剑的名字,此剑的真名,关乎到大罗道果的真相,而诸真是不会允许这关键的信息为人所知的。 其二,破开此【珍珑局】后,失去本轮仅有的唯一真界,纣绝阴天的道途便又要加上一个问号,的确,本轮的道果被许给了纣绝阴天,可这不代表祂们不能使绊子啊,更何况赤县神州深处藏着那一头【母众】,祂们破开珍珑局的理由简直是合情合理。 其三,便是有关王沂河自己了。 “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原本经由我的安排,本轮在世的九位真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不希望明彩在这个时间点降世。”女娲说着冷哼了一声,“可我没想到,祂们当中,有人是演的。” “还真是好演技,我如今也只是知道祂们当中有演员,但究竟是哪位,我却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有可能不止一位。 王沂河皱了皱眉,回想起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几位大罗,或是大罗道统的嫡传,试图分析出这里面究竟哪一方会是女娲口中的“演员”。 闭目侍?有观无观真人? 有可能吗?有可能的, 【迷途客】便是这位闭目侍给的,对方是有意让祂来此,也不无可能。 中坛元帅李哪吒?这位实质上的交易对象可不是祂王沂河,而是明彩真人,想着要早日让真人归位,称三都地道首,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至于那位簪花夫人,王沂河总觉得当时,恐怕不止这位一人在场,而且隐于暗中的,当也是一尊大罗。 细细想来,竟每一位都有可能反水,就好像主角光环突然到期了一样令人唏嘘。 第339章 三真坐云台 神山昆仑正上方,有一朵云塑作高台模样,所有前来“观礼”的客人,悉数在此,祂们其实并未隐藏自己的踪迹。 是女娲“遮”住了王沂河的眼睛。 云台之上,仅有三位坐着,其余诸修皆规规矩矩地束手立于三者身后。 中间这位正襟危坐,国字脸,神色肃穆,贵气逼人,祂头戴十二章冕旒,身着锦衣华服,龙章凤纹,金丝作线,云雾缭绕,袍上龙凤好若活物,眼中光芒流转,口含星辰,有万道光华,却不刺目,倒更显威势。 正是紫微宫主,三垣之首,北极中天紫微帝君,紫薇垣。 左边这位脸上惨白,脑后伸出一双手遮住双目,盘膝而坐,双手于怀中虚脱,一颗看不真切的珠子悬浮于手上,溜溜转转,很是怪异。 这是看看山主人,有观无观真人真人。 右边这位相比起这两位就更显得放松了许多,是王沂河唯一见过的“熟人”,簪花夫人。 只是却是换了造型,头上的鲜花精简了少许,且其衣着换作了薄纱,袒胸露乳,若隐若现,更是让人产生无限遐想,忍不住要伏倒于其身下,任为犬类。 头上少的那一部分花,饰于这一件似有似无的纱衣各处,更是彰显其倾世之姿,衬托得祂风华绝代。 再加上祂是斜靠在一朵云上,玉足随意地垂下,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三尊大罗在此,祂们身后除了各自带来见世面的门人弟子,那些试图浑水摸鱼的金仙成就也不敢,更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在大罗道真的眼皮子底下藏着,因而也在拜见三位真人之后立于三位真人的身后。 而簪花夫人这次可不像之前见王沂河之时那般收敛,祂简直肆无忌惮。 “哼。”有观无观真人手中的珠子滴溜溜一转,朝向了簪花夫人的方向,冷哼了一声道,“老骚蹄子今日是吃了什么药了,搔首弄姿,成何体统,莫非是想靠美色引诱乐主不成?” “旁门出身,真真上不得台面。” 原来,这颗珠子,才是有观无观真人的“眼睛”。 却是没想到,这位看看山主人,竟是比紫薇垣这位曾经的天帝还要迂腐,紫薇垣都没有出声呵斥簪花夫人擦边呢,祂倒是管起来了。 莫非是早有仇怨? “你这又是看看山,又是有观无观的,我怎么没从你的道号里,找出一个‘嘴’字呢?”簪花夫人却是不惯着祂,“要不要我帮你去了这无用之物,免得日后害你祸从口出?” 倒是可惜了三位真人身后的金仙们,祂们本就在簪花夫人任性的风采之下苦苦支撑,不惜激发金性,凭借诸多手段才能忍住不扑上去。 当然,主要是之前有个蠢货没忍住扑了上去,眨眼间便与那柔嫩光滑,白皙诱人的小腿融为了一体,被吃干抹净,渣都没有剩下。 眼下两位真人间气氛紧张,堪称剑拔弩张,气势冲击之下,祂们可快要支撑不住了。 “行了。”闭目养神的紫薇垣出口制止了二者,不仅让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金仙们更是感受到一股清静感自心中而生,压制住了祂们心中逐渐蓬勃的对簪花夫人的渴望,不由得在心中对紫薇主感恩戴德。 其实,女娲并未告知王沂河全部,以一个视角看到的真相,来掩盖从另一个视角看到的另一种真相,这样的手段不仅屡见不鲜,而且很好用。 站在王沂河是王沂河的角度,若是破开阵眼,引明彩真人降世,自然是向明彩真人示好,于王沂河为杀身之仇。 可祂们如今其实算定王沂河有很大可能就是明彩,这样的操作分明是在逼迫明彩舍去隐藏,是在破明彩的局,打断明彩那不为人知的设计。 这是在恶心明彩。 而祂们要破开【九重天阙珍珑局】也并非肆意妄为地要放任诸有陷入危机于不顾。 可别忘了,第九重天的【玉京】可还困着一只【母众】呢! 像【九重天阙珍珑局】这样的阵局,阵眼被破开并非全是坏处,毕竟祂已几近为一件名器,却为阵眼所累脱不得桎梏。 若是能破开阵眼,诚然有崩溃的风险,可若渡过此劫,便可彻底化阵为器,脱得困顿了。 “左右,谁去试祂一试。” 紫薇垣此话一出,身后金仙全部蠢蠢欲动,这位昔日天帝可是出了名的慷慨大气,只要卖力出手,祂自会有宝物赐下。 祂给了,有观无观真人与簪花夫人两位自也不会小气。 这些大罗道真指缝间随意露下些许,都足够祂们这些所谓诸方巨擘受益无穷了。 只是,其中风险却还要斟酌一二,祂们虽不知三位真人几乎笃定王沂河是明彩真人,却也认得边上是纣绝阴天那一坨凶物。 况且,三位真人带来的嫡系可是眼观鼻鼻观心,个个将紫薇垣的话置若罔闻,似乎是在忌惮什么。 虽然为真人办事,若是有何差池,以紫薇帝君的名声人品,必会捞上一捞,可会出几分力,以及捞人的时机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捞上来一具半具尸体,哪怕真人的赏赐再怎么珍奇,祂们也无福消受不是?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总有人会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或者是在簪花夫人潜移默化的影响暗示之下忍不住自告奋勇。 否则,若是这些金仙皆不堪大用,三位真人何故要放任祂们跟到此处呢? “我来试祂!” 声落间,从簪花夫人身后窜出一只黄毛小儿,约莫垂髫年岁。 这小儿眼中金光熠熠,面色红润,身着朴素短打,手提着一根黑黢黢,光溜溜,不知是何材质的长棍。 倒不像是镇域一方的金仙巨擘。 只是,在场的金仙却都不敢小瞧祂,只因这一位是簪花夫人带来的,站在那时不算起眼,可眼见这气势汹汹的一棍,几乎将【昆仑】撕得裂开,稍稍估量便觉要接下这一棍,实在不易。 而且,这珍珑局内虽不比外界,没有令主应允不可动用真仙及以上的手段,可每次出手,这座该死的阵局都会牵扯,抽吸你的法理,灵机。 这样的约束压制之下还能有这等威势,可见这黄毛手段不俗,绝非等闲之辈。 第340章 开场秀 此时后方踌躇不前的诸多金仙心中都悔恨不已,毕竟连簪花夫人带来的大罗真传都上了,说明这可能当真只是“试一试”,没有什么风险。 相当于是稍一犹豫,便丢了在三位,不,是四位真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以及可能的宝物赏赐! 简直后悔到要吐血。 这黄毛蹿出去之后,有观无观真人冷哼了一声,似乎是稍有些不满自己带来的弟子竟是慢了一步,让簪花夫人嫡传抢了先。 只是,连紫薇帝君都白了簪花夫人一眼,这就让众仙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祂们倒也没这胆子去问,只得悄悄记下此事,并且以十二万分的精力关注起这心急的黄毛小儿来。 以这两位真人的反应来看,这黄毛怕是问题不小。 王沂河只觉眨眼间,身侧的女娲便失去了踪迹,天上,云端之间窜出来一黄毛,手持黑棍,挟着无边气势,明摆着是冲祂而来。 这黄毛人矮,棍短,可这气势却是惊天彻地,看似朴实无华的一棍,可王沂河的直觉告诉祂,这一棍,祂接不住。 从哪冒出来的黄毛! 王沂河本能地想删去黄毛手中的黑棍,止可惜,想想也知道,无事发生。 这棍子虽黑黢黢的好不起眼,可绝对是来历不凡,【非想名箴】丁点撼动不得。 而祂分明感觉到,黄毛这一棍虽看似朴实无华,是从天而降的简单一棍,可实际上封住了自己的全部退路,无论朝哪个方向躲,恐怕都避不开这毁天灭地的一棍。 这是纯粹的一力破万法,无论是躲,还是施法正面格挡,恐怕都难逃被拍成一块饼的下场,死是死不掉的,但绝对会吃个大亏。 无法,王沂河只得另辟蹊径,于千钧一发之际,删去棍子周身的摩擦力。 只听“哧溜”一声,这挟着莫大威势的棍子险些从黄毛的手里蹿出去,这黄毛也是手段不俗,竟是将将抓住了这根棍子。 即便这棍子为黄毛的法器,可那裹挟着惊天威势的惯性想要抵消,可也并非易事。 “哼。”黄毛撇了撇嘴,“【非想名箴】,乐庭诸法,真是个顶个的恶心。” 说着,祂便又提起黑棍,便要再打。 纵你神通恶心,又待如何?我自一棍破之,一力破万法! 仅适应了片刻,竟已不受王沂河删去全部摩擦力的影响了。 只是祂这棍子刚刚提起,便在王沂河身前消失了踪迹,惹得王沂河丈二摸不着头脑,祂本以为这是一场硬丈,怎的竟是虎头蛇尾? 却是簪花夫人手中多了一根黑色的簪子,簪子一头是一只双手抓着簪子的猴头,仔细一看,竟正是方才的那个黄毛。 簪花夫人若无其事地将这根簪子插在头山,笑眯眯地解释道:“我家这猢狲仅这第一棍像些样子,既然这一棍未立寸功,也就不必献丑。” 同时祂也在心中暗骂:“猴子,你可别太过分了,今日不可能让你打爽,你且留些力气,以待日后。” 主要也是祂实在被旁边这两位的注视看得有些坐立不安。 有观无观真人的注视祂可以装作没看见,毕竟祂与其向来是维持着表面的不合,以及暗中还算不错的关系。 但紫薇垣的视线祂实在难以忽视,毕竟祂曾经在紫微宫号为天庭,掌诸有之时,祂还是天庭之中的一介小仙。 紫薇垣算是祂的老东家,祂在紫微宫的经历也算不错,因而祂愿意给紫薇垣一些面子。 “下面那位为乐庭行走,手段不凡,绝非汝等一家可以拿下的,大可群起而攻之,不必拘泥于人数。”见簪花夫人主动示好,紫薇垣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这猴子当真与王沂河打出了真火,把事儿全办完了,祂们费这么大心思引诱了这些个资材进来做甚? “我不管你等施何手段,只要能逼出其真火,我与十观,簪花两位道友,便有宝物赐下。” 紫薇垣完全就是在明示身后这些金仙成就,大可群起而攻之,甚至用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只要能逼得王沂河动了真火,便是大功。 而簪花夫人的操作,分明便是被祂们当成了,不愿自己座下弟子与祂们这些“散修”争利,祂们真的,哭死。 其实,若非簪花夫人与紫薇垣做了一场戏,让祂们以为簪花夫人的影响已经被紫薇垣消去,事实上藏于暗处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更为恐怖。 正是在簪花夫人的影响之下,祂们竟当真以为,三位真人愿意放祂们入场,是愿意与祂们分享好处。 祂们竟会把大罗道真当成什么良善之辈。 要知道,紫薇垣自始至终可都只是许诺了事成之后的奖赏,可未曾说过要出手保下祂们。 奖赏自然是有的,也的的确确是难得的宝物,可有没有命去拿,便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经由簪花夫人口中“猢狲”的表演,再加上紫薇垣的一番鼓励,身后的众仙早已蠢蠢欲动。 只是猢狲那一棍的威势祂们也是看在眼里,自问绝不可能似王沂河这般解得轻而易举,指不定现在已经在用后手重生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后手也被一并拍成了碎片也说不准。 因而能轻描淡写化去猢狲攻势的王沂河,显然并非等闲之辈,正如紫薇垣所言,此人绝非祂们一个两个能抗衡之辈。 因而,此时短暂的沉默,并非是祂们没有这个胆色心气,要去从三位真人手中挣这千载难逢的机遇。 实质上祂们早就私下里互相之间交流开了,发了疯似的要寻找能与自己的手段配合,互补的存在,谁能在最短时间内达成一致意见,组成临时的合作小队,便可争取到这一次机会。 当然,祂们绝无可能一拥而上,毕竟各自间不乏有深仇大恨者,真若是一拥而上免不了互相间下黑手,届时真惹了三位真人不快,可是谁都落不了好处。 而且若是互相间功体法力冲突,互相之间拖后腿,岂不是平白送菜? 因而众仙之间很默契地先开始组队。 第341章 出头鸟 众仙之间的交流其实极快,往往一个呼吸间便有千百个念头往来,因此,半个呼吸不到,便大致以派系,亲疏,手段是否有冲突,或是互补等等为条件分了组别。 其中甚至有部分仇怨小的,由于互相间的法理神通配合能造成的加成实在太大,因而在进行一系列利益切割之后成功地化干戈为玉帛,至少暂时达成了攻守同盟。 毕竟一旦侥幸把这事儿给三位真人办成了,拿到赏赐之后,还得想办法在这诸多同道的追杀下脱逃呢! 只是,组是分好了,可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簪花夫人座下那猢狲的万均一棒,可是没能探出王沂河的底细的。 只能算是抛砖引玉里的那块砖,而且如今这场景,显然一块砖是断断不够的,不知道要填进去几块呢。 总之,第一个上场的,固然有机会,可更可能是尽多地引出王沂河的手段,最后为祂人作嫁衣。 谁又愿意呢? 只是众仙也清楚,三位真人不可能由着祂们在这里拖延时间,既然戏已开场,那么后面就必须得有人接着演下去。 因而这第二息,便是互相的利益集团之间威逼利诱,看谁的拳头大谁的拳头小了。 仅仅过去两息,云台众仙便已经完成了分组以及推出第一个探路者的操作,从紫薇垣身后走出一个清秀俊逸的青年,在三真身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小神愿往。” 既然在拉扯中落败,祂也不会扭扭捏捏作小人姿态,自然是大大方方的,更何况各方也是许诺了足够的利益,否则,这青年拼死也不可能会愿意做这个出头鸟的。 只不过,青年的自称引起了紫微垣的注意,侧目看了祂两眼。 私下里自称神只自然是无所谓,可能在,敢在诸真面前自称神只的,要么就是大千世界的先天神圣,或是如纣绝阴天这等曾于历届“天庭”任职的,拥有过神位的存在。 要么就是现如今仍在封神榜上落名的,在世神只。 而实际上,现如今的“天庭”从法统上来看,应是乐庭,毕竟明彩真人是已经定死的本轮三都地道首。 这青年自然不可能是乐庭传人,所以…… 紫微垣微微眯了会眼睛,似乎是花了不小力气才从自己浩淼的记忆中寻到这青年,笑道:“是你啊。” 虽然祂并未点明青年的身份,可就这三个字便已经足够,不仅让青年的“临时队员”对祂产生了猜忌,更是让方才对祂威逼利诱的众仙心生忌惮。 恐怕若非有三真端坐于此,祂们现在就该对青年下黑手了。 这样的三个字,这位紫微帝君似乎对这看似普通的青年很熟悉。 而且,紫微垣有一个很明显的思考过程,也就是说,这青年甚至有可能是紫微帝君的旧友。 一位帝君的旧友,意味着古老,而在诸有,古老,就是强大。 青年的脸上并未表露出什么情绪,似乎对紫微垣故意引众仙对祂升起警惕之心的举动毫不在意,只淡淡地对着紫微垣拱了拱手,便纵身从云端跃下。 而正是其过于淡定的表现,让很多刚刚威胁过祂的人险些咬碎了自己的牙。 而在王沂河的视角,那只黄毛突然自云端跃下给了自己一棍之后,分明仍有战意,却莫名其妙地凭空消失。 此后仅仅过去两息,云端之上便又跃下一道人影,这人影卖相倒是不错,可在王沂河看来,总觉得一点违和感,就好似此人不该长成这副模样一般。 只是现在王沂河可以确定,那云端之上定有问题,就是不知对方这做法分明没有想藏啊,何必多此一举,遮住祂的眼睛呢? 祂哪里知道,遮住祂眼睛的,可不是天上人,而是方才在祂身边的女娲,而且女娲这一手,不仅仅是遮住了祂的眼睛,更是模糊了天上众仙的视线,使得部分古老存在不至于认出祂来。 就比如现如今,正在下降的这位。 这青年负手而落,连兵器法宝都未取出半件,看这样子,简直比方才的黄毛还要装。 然而在下落途中,青年突然感觉似乎通过了一层隔膜,随后,本来不甚在意的王沂河的脸,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 也正是在看到王沂河这张脸的一刹那,青年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身形,祂惊愕地停在半空之中。 自己方才通过的这哪里是什么隔膜,分明是鬼门关! 青年对王沂河,不,对明彩真人这张脸万分熟悉,祂曾死于这张脸的主人,被折颈披发,去一手,凄惨含恨而死。 如今的祂不过是自尸身中复苏的一只怪物,是一具活的尸体,别看祂如今人模人样,似乎还颇有些帅气,可事实上,祂现在依旧是昔年被明彩真人杀死时的样子。 脖子被扭断,仅靠着一点皮连着让祂的头不至于掉下去,头发四散披落,一只手不翼而飞,伤口处已经腐烂,有密密麻麻的虫豸攀爬,啃噬着烂肉,这些烂肉分明没有生机,不会再生长,可这些虫豸数万年如一日的啃噬,却依旧没能让这具尸体成为一具骸骨。 这是明彩真人,一尊大罗留下的伤口,青年根本没有那个本事将其愈合。 身下是虎穴,可身后亦是狼窝,祂虽为尸体,可失去了五觉的祂感知却极为灵敏,天上那三位的目光令祂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祂敢肯定,只要自己胆敢后退一步,不比前进好多少。 而且不仅仅是这三位,这三位身后众仙也对祂虎视眈眈,紫微垣的挑唆,显然,很有效。 自己若是敢如簪花夫人座下那只猢狲一般临阵脱逃,要面临的将是众仙的雷霆一击。 这前进后退皆为死路,祂已是进退两难。 想到这,青年咬咬牙,只得继续向下落去,至少下面这个,还有可能只是一具在世身,周旋之下,尚有生还可能,大不了就再死一次。 身后,可是被瓜分吞吃的下场。 就在这时,祂眼睁睁地看着下方的王沂河对祂露出了一副狰狞的笑容,吐出一句让祂毛骨悚然的话来。 “好久不见……” “据比…” “尸!” 第342章 一指点碎 “尸”字话音落地,据比尸便感觉自己脖子断口处产生了剧烈的瘙痒,那攀爬在腐肉处的虫豸体内长出一朵朵白花,就这眨眼间,无法计数的虫豸集体被这突然出现的白花扎了个通透,成为其茎叶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王沂河伸手向祂抹来,小小一只手,人类的手,却好似遮天蔽日,仿若是天地倾覆,其中威势,实难以形容。 昔日那位大圣想要翻出觉者的手掌心,莫非便是此种情形? “莫慌,莫慌,这厮道果仍未降世,他体内那颗不过是借用阵局拟造,虽也利害,却不过百万中之一二,绝非不可抗衡。”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记忆,是紫微帝君!祂这安慰倒也不是无的放矢,祂们早在猜测王沂河就是明彩之后,就以女娲出面,排查了全部的在世大罗。 这其中,虽可能会有些问题,但绝无明彩。 明彩或许可以瞒着作为知主的女娲做些小动作,可道果进入诸有,再临这等事,女娲绝不可能无从察觉。 可是,莫慌?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不慌啊! 这可是明彩!乐庭道首,最古之尊,明彩不过是祂首次出现,道果降世之时这一世的道号,祂的存在可比这个道号还要古老得多。 当然这种事情隐藏在过去那段被刻意埋葬的历史中,诸真可能知道,但祂们都不会说,而据比尸自这具尸体中复苏之后,偏偏就只忘了那段被埋葬的过去。 祂甚至怀疑,据比惨遭此劫,就是为了让那一段历史彻底被埋葬。 而且说句丧气的话,哪怕同为金仙成就,据比尸对上明彩,也唯有一个“败”字,如果要用两个字的话,那就是“惨败”。 更何况,若是王沂河如今情形,是借用【九重天阙珍珑局】拟造的道果,哪怕仅有完整道果的百万分之一二,那可也不是金仙! 而据比尸自己又受珍珑局压制,使出十分力能被这该死的阵局抽走三分甚至更多,若非金性在身,须臾间就会被抽干! 此消彼长之下,祂哪里是王沂河的对手,又哪里会不慌? 当然,哪怕祂心中慌得一批,可手上却也是利落,祂脖颈,手臂两处伤口上的腐肉纷纷化作新的虫豸,以惊人的速度将诡异的白花吞吃入腹。 随后祂也不再遮掩,不俗的幻术撤去,公然显露自己的尸身本相,祂仅剩的一只手从自己的脖颈处伸入,抽出一柄骨剑来。 这骨剑似玉似石,又粘连着血肉,而于众仙眼中,这柄骨剑之上攀爬着密密麻麻的虫豸,比之据比尸脖颈断口处的虫豸渺小万倍,但数量却更为惊人,几乎覆盖了整柄骨剑。 但是据比尸在把这柄看着颇为瘆人的骨剑抽出来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祂塞了回去。 随后虚空一握,祂的手中又出现一柄长矛,方才那骨剑看由于万虫覆身,而那虫豸似乎很是不凡,以至于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这骨剑的底细。 但这柄长矛可就不一样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柄名器,里面掺了一点不朽金性。 众所周知,非器的原材料必须有一颗大罗道果,而名器虽非必须道果,却也必须一点不朽金性,否则难成名器万有独一,不朽不坏的特征。 因而,寻常金仙,手中恐怕都难有一柄名器。 据比尸调转矛头,奋全力于一点,祂的手与长矛接触之处,于掌心,指缝间不间断地如潮水一般涌出无数虫豸,挟着惊天的怨气与尸气,覆盖在长矛之上。 王沂河这一掌,的确与昔日的觉者一般,好似一方大世界让人难以逃脱,若非此刻正在【九重天阙珍珑局】阵局之内,祂也做不到这一点。 可据比尸也不是像当初那只猢狲一般,要一个跟头翻出这一方大世界啊,祂以锋利的长矛,聚周身法力于一处,只为戳出一个点来,却是不难。 更何况,这矛上的虫豸亦非摆设,瘟疫的啃噬无形无质,哪怕是完整的大世界都接不住据比尸这一招。 可王沂河又不是不会变招。 祂直接化掌为指,就在矛头戳中祂手掌之前,一指点在这根长矛的矛头,一时间,便是在云端的众仙也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先是从长矛之上纷纷扰扰地,好似下雨一般地落下数不尽的黑色小点,虽单个很小,可若是聚在一处,却也是遮天蔽日,让人不禁感叹,这到底有多少啊? 紧接着,矛身上以矛头为中心出现道道裂缝,于眨眼间遍布全身,随后在众仙惊骇的目光中炸裂开来。 并且,仅在其炸裂的一瞬间,所有的碎块全部好似被人用橡皮一一擦去,仅剩一根光芒内敛的金丝缓缓地悬浮在空中。 而此时,王沂河已经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所有的虫尸全部落在祂身前数米处,未能沾染到祂分毫。 雅,太雅了。 据比尸见此第一反应可不是对一件名器破碎的心疼,而是庆幸。 庆幸自己方才带了点脑子,把自己的本命骨剑按了回去,否则现在就不仅仅只是毁去一柄名器这么简单了。 在据比尸露出本相之时,便有不少人认出,此乃十尸之一的据比,无论是那柄长矛名器还是化为实体,虫豸形态的瘟疫,都不是好相与的,却不成想在王沂河面前,竟不过一指之敌。 “我来助你!” 其实在据比尸自云端跃下之时,另有两道身影隐去身形悄悄跟随着,是为据比尸化作青年身之时的好友。 这两位也是倒霉,刚刚还震惊于据比尸的本相,却发现自己与据比尸所面临的同种境遇。 前为虎穴,后为狼窝,不过祂俩比据比尸稍好一些,据比尸认出了王沂河这张脸,祂俩可没有。 因而相比据比尸,祂俩选择更容易些,下方的王沂河虽看起来很吓人,但总比天上那三尊大罗道真好吧? 因而在据比尸的名器长矛崩碎,一点金性飘落之时,祂们看这王沂河装逼的样子,想必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此时偷袭,该是绝佳时机。 第343章 异常 据比尸的这两个道友,是祂化身青年,人模人样之时便已经发展的,预备口粮。 哪怕祂曾有个人样,可手段到底是不好伪装的,因而这两位,亦是与祂“志同道合”之辈。 不,这样说,不准确。 这两位,分别出自保安庙以及南陵温氏。 南陵温氏自不必多言,南陵的陵是陵墓的陵,而温氏的温,最初也曾是瘟疫的瘟,祂们最喜收集强者的尸身葬入自家陵寝,以强者的尸骨作为温床,温养出惊世骇俗的瘟疫,毒虫,手段最是阴损狠辣。 而保安庙,虽名字正是取自“保卫平安”之意,可事实上,祂们是先于一方世界散播瘟疫,收集恐惧,怨气,死亡与绝望,再如天神下凡,解决瘟疫,一次收割两波。 再等世界休养生息,万灵繁衍,再进行一番此操作,周而复始,比之南陵温氏还要狠厉,温氏好歹是以强者的尸身作为温床培养瘟疫,祂们干脆是用一方世界作为温床。 被保安庙盯上的世界,将再无出头之日,只会在一次又一次的瘟疫中轮回。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保安庙供奉的折首菩萨,大慈爱尊,其形象与据比尸的本相一般无二,皆是折颈披发,无一手。 而且,据传南陵温氏的陵墓之中,亦是藏有一具历史极为悠久的神尸,也不知是何来历。 这两位一位乃是保安庙的大阿罗汉柊叶禅师,另一位更是南陵温氏的老祖宗温怡。 总之,据比尸精心挑选的这两个储备粮,从身份来历,手段心性,皆与其相类。 而此二人的举动也不愧为被据比尸挑中者,别看祂们似乎失了智一般,光明正大地喝声要襄助据比尸。 实际上早在喊出这句话之前,更准确地说,在据比尸那一杆名器长枪被王沂河一指点破的那一个刹那,祂们便已经出手。 再喊这么一下,完全是在转移王沂河的注意力,当然,没什么用。 这位柊叶禅师的瘟疫,表现形式更像是正大光明的佛光,这种针对元神真灵的瘟疫虽然没什么用,但佛光普照,至少卖相上让人无法将其与瘟疫联系起来,而且还特别晃眼睛。 但这种专门针对元神真灵的瘟疫是无法对金仙起效的,事实上任何形式的瘟疫对金仙成就,都是需要尽可能地隐蔽,潜移默化。 要么以其祂手段击破金身,直接感染,要么水磨功夫慢慢地啃噬掉金仙成就以金性打磨的金身! 后者一般是需要布局极久的暗算,自是不适合现在。 柊叶禅师此举,只是如那一句“我来助你”一般,是为了吸引王沂河的注意力,祂的真正手段,是掺杂了尸气,怨气,最擅污人金身的一道神通,名唤“大慈大爱大厉宝刃”。 前四个字纯属放屁,当空气就行,这道神通的奥妙在与中间这两个字,“大厉”,“厉”者,“疠”也,没错,这一道看起来很正常的神通,其本质上也是瘟疫。 但是祂是将瘟疫需要千百年方可产生的效果浓缩于一瞬,故称“大厉”。 而祂只消稍有建功,哪怕只是破开一道缝,隐于暗处的温怡也会见缝插针,给王沂河一份大礼。 此二人实际上由于研究的都是瘟疫这一条小道,互相之间部分资源多有争端,嫌隙不少,如今日这般合作,实在少见,只是没想到竟配合得如此默契。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但凡换个正常些的金仙都会着了道,金身受污,神魂被染,浑浑噩噩,任人拿捏了。 祂们仅有的几次合作,使出此种手段,皆是无往不利,坑害了不少敌手,至于事后的利益划分,就要看各自手段了。 只是,王沂河是寻常真仙吗?寻常真仙连据比尸那一矛都挡不住,哪里轮得到您二位出手,更何况祂还一指点碎了一件名器!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在据比尸眼中,这一位眼下状态是不是金仙,都难说,即便是金仙,也不是这等“寻常手段”可以对付的。 这件事,不光据比尸门清,云端之上的三真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而祂们的目的可不是让这些炮灰一个一个地去填王沂河这个深坑的。 就在据比尸首战失利,那柄不配拥有名字的名器被戳碎的前一秒,稳坐正中的紫微帝君就看到了结局。 “你等一起上吧,若还是这般一个个地送,就不要做梦能拿到吾等的奖赏了。” 什么叫一个个的送?祂们在三位真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不成? 虽然不敢反驳,但其中有些自负的分明是对紫微帝君的说法有些不以为意。 只是,祂们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件名器竟如此简单地碎在王沂河的指尖,这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那可是名器啊,“非名真宝,古来奇珍”八字器评位列第二等,必须融入金性方可煅成的绝世宝物,每一件名器都意味着曾经是一尊活的金仙。 可以说,想要摧毁一件名器,比之干掉一尊金仙困难不到哪里去。 至少祂们从未听说过有名器被摧毁的,这就不是金仙能干出来的事,哪怕拿回去慢慢炼化,都比直接摧毁要好得多。 那可是名器,作为金仙,谁会嫌弃名器少的,又不是大罗。 等等! 直到此刻,祂们才清楚地体会到下方据比尸所面临的绝望。 紫微帝君看似和善的,带着商量的语气,可事实上其中暗藏了不可违逆的催促,这哪里是什么商量,该称作逼迫,才更加贴切一些。 “行了,莫要再磨蹭,快些上吧。”正在这时,有观无观真人的声音又在祂们耳中响起,这一位的语气可比之看似温和的紫微帝君,要狠厉得多,“莫非是余差遣不了汝等,若是当真抱有这样的想法,自去便是,余等绝不阻拦。” 此时此刻谁还会相信真人的话,其实早有机灵鬼意识到情况不对,试图开溜了,可却发现,如今的【昆仑】,早已被封死。 除非破开阵法,或可进入下一重天。 第344章 怕了 紫薇垣的软刀子以及有观无观真人的威逼已经无形中给了众仙莫大压力,而簪花夫人的渗透自一开始便未曾停止过。 不朽金性毕竟是诸有之至真,万物之完足,哪怕簪花夫人乃是大罗道真,可要无声无息,不着痕迹地对这般数量的金仙产生足够的影响,也是需要时间的。 当然,如果换作是完全操控,眨眼便成, 重点是“无声无息”,是“不着痕迹”,这八个字。 祂可不能让明彩真人发现,自己亲自下场了。 不可亲自对大罗在世身动手,这是诸真之间的明文约定,这种间接影响哪怕是被发现了,也不算是亲自动手,只要明彩真人不深究,就什么事也没有。 而且,如果没有被发现,就更是相当于什么也没发生了。 总之,在紫薇垣与有观无观真人的配合之下,簪花夫人完美地做到了不着痕迹的影响,甚至于哪怕明彩真人寻上门来,簪花夫人都能嘴硬说是自己天生的丽质让众仙失去了理智。 更何况,祂有底气至少下面那位看不出来祂的手段,当然,猜肯定可以猜到,但不会有证据。 知主女娲早已确定了当今九颗道果的归属,明彩真人的道仍寄托于虚无,道果并未降世,下面那位顶多算是一具在世身。 这样的明彩,祂还是有自信能欺瞒一二的。 三真背后的众仙,蜂拥而下。 就连紫微帝君,有观无观真人带来的所谓“大罗嫡系”也受了簪花夫人影响,甚至更为积极。 也是,祂们带来的,只是为了打消这些炮灰的警惕而带来的,如有观无观真人带来的可不是祂座下闭目,藏目而侍,而紫微帝君亦未带上座下昭惠灵显王与中坛元帅两尊战神。 至于簪花夫人头上那根猴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是什么秘密。 王沂河只看到天上好似落雨一般纷纷扰扰地落下成百上千位金仙,这在外面难见一位的大能巨擘,竟在此处好似韭菜一般扎了堆。 这是阳谋。 王沂河能轻描淡写地一指点碎一柄名器,靠的是在进入珍珑局之后,借助部分权限拟造的这一颗道果。 与手中的【天下水脉堪舆总览】这等水君道果,或是【应在要旨】,【经轨日轮】这样的非器不同,前者为真人归寂之后的遗物,为“死”物,可没有真人依旧在世时的活性。 诸有同时可以在世的大罗道真,只能有九位,同理,大罗道果也只能有九颗。 这里的大罗道果,指的是为大罗道真所有,“活”的道果,而非“死”物,伏羲大尊的那颗道果能长存于世,便是因为祂的主人已经放弃了祂。 对于大罗道真而言,祂们自己的存在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大罗道果只是将祂们与诸有这个渡世宝筏拴在一处的锚罢了。 相当于一个能在诸有施展手段的权限,当然其本质肯定比这要更加复杂,但“权限”与“锚”已经可以大致地形容了。 为什么说,三真差使这千百金仙如雨落下是阳谋呢?盖因没有足够权限的王沂河想要应付这千百金仙,只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是暴力地全部做掉。 第二种是扛着这千百金仙群起而攻的压力,挨个吞吃入腹。 至于第三种…… 是全部封印。 这其中最优解是第三种,因为前两种都会导致不好的结局。 第一种自不必多言,短时间内暴死上千尊金仙成就,那一瞬间释放出来的灵机法理,撑暴整个珍珑局自是不可能,但这第六重天,特别是明彩第三柄法剑所封镇的这假阵眼,必是承受不住。 而这溢散的法理会在须臾间顺着裂开的第六重天充盈入整个珍珑局中。 明彩真人这座阵局,阵眼与阵局必须保持大致的平衡,这也是明彩真人以自身为阵眼,又不敢轻易让自身道果降世的原因。 毕竟现在已经是处于比较微妙的平衡,哪一方稍有些变化都会导致整个阵局出现失衡,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这同样也是第二个选项不可取的原因,毕竟直接往自己体内灌灵机,也会导致阵局的失衡。 但是这将千百金仙全部封印,说实话,难度奇高,几乎不可能,比直接做掉祂们的难度,高了万倍不止。 所以说,这是阳谋。 这些人的目的,是破掉这个【九重天阙珍珑局】。 王沂河果断选择先无视这一帮加了狂暴buff的金仙,直指自己的目标,插在神山昆仑上方那一座高塔之上,明彩真人的第三柄法剑。 而刚刚突然消失的女娲,此刻也突然出现在云台之上。 此时这云台上也仅有三位真人端坐,顶多还得加上簪花夫人头上的这根簪子,见女娲出现,三位真人却是毫不奇怪,显然是早有约定。 祂们三人出现在此,自然是由时任令主法旨,要探王沂河的底细,否则怎能贸然离开自己所镇,齐聚于此? “看来,祂不装了。”女娲立于三真身前,却是没有要坐下的意思,“据比当初正是亡于祂手,倒在最后关窍,如今失去了过往,见到祂却还是这般胆怯。” 据比尸在名器长矛破碎,自己选中的两个对于来助,天上落下漫天金仙之时,哪怕祂本相真身依旧在原处,甚至正在施展其祂手段攻伐王沂河。 可事实上在诸真眼中,祂早已逃之夭夭,甚至连祂真身都不要了,一缕微不可察的尸气夹杂在众仙的手段之中,佯装落了空处,掉在地上,须臾间便渗透了下去。 祂此举等若放弃本尊一切,连金性都没带走,全部留在那真身之内,就是试图瞒过王沂河。 只要瞒过王沂河就还有一线生机。 女娲也只是感叹一二,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想法,平白失了身份。 “我们当着要破开珍珑局吗?”簪花夫人问道。 毕竟之前在王沂河身上下注,还能说是在讨好明彩,可若是破了此局,就是当真在打明彩的脸了。 簪花夫人倒也不是怕了,祂只是请女娲认下这件事是由女娲所指使,这样至少日后明彩真人寻上门来,可以让这个高的,吸引一下火力。 好的,祂就是怕了。 第345章 可怕猜想 “你怕了。”有观无观真人丝毫不给簪花夫人面子,直截了当地将簪花夫人的心思挑明。 我怕了,你不怕? 纵使簪花夫人对明彩真人向来有不轨之心,可谁又敢说自己不忌惮这位乐庭道首? 不过狡辩还是要狡辩一下的。 “我只是觉得,祂可没这么蠢,只怕来之前,祂便已经知道眼下局面了吧?”簪花夫人下结论道,“祂是故意的。” 祂们费尽心思破开【九重天阙珍珑局】的阵眼,目的却并非是破阵,而是将整座珍珑局从一座阵局炼作一件宝物。 这其中,阵眼,便是需要抛却的桎梏。 祂们需要在阵眼被破的瞬间,暂时维持住整座阵局的存在,并在此基础上将整个阵局固化为“器”。 因而才需要四尊大罗道真在场,本次团建,才是由令主女娲亲自组织。 逆转本该在阵眼被破的一瞬间,便陷入不可避免之崩溃局面的阵局,这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更何况是【九重天阙珍珑局】这等体量的庞大阵局,可以称作一大不可思议。 因此也只有大罗道真才有如此手段。 而后续将阵局与被切割,浓缩的赤县神州杂糅于一处,混和为一件“非器”,亦非大罗不可为。 而这样一件九重宝塔一旦合四尊大罗道真之力炼成,将即刻成为那几件最上等的非器之一。 而且,这九重宝塔炼成之后,便可解放王沂河,可让其不受这座阵局的限制,毕竟身为阵眼,虽是保护,可也是束缚。 明彩不正是受这阵局的约束,才久久未曾在诸有降下道果,否则对祂来讲,暗中做掉一位真人取而代之,又岂是什么困难之时。 而且,也能将被困在第九重天【玉京】之中,玉虚宫内的那只【母众】,彻底封镇于宝塔之内。 因而,祂们所作所为之事,可不当真是于明彩有利吗? 有观无观真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祂既然是故意的,岂不是正好?”祂怀中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出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这件事本就于祂有利,祂又是故意入的局,如此一来,祂不就完完全全知道前因后果,哪里………” 哪里还有脸来寻祂们晦气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观无观真人后面这一小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就被簪花夫人的笑声打断,簪花夫人捂着嘴,笑得花枝招展的。 惹人厌恶。 可观女娲与紫薇垣二位的脸色,有观无观真人却是憋回了自己即将破口而出的脏话,只是瞪了簪花夫人一眼。 “祂自己入局,同意我等破这阵眼,是祂的事,而你我算计祂,可就是我们的事。”簪花夫人不屑地瞥了祂一眼,不知是在感叹有观无观真人的天真,还是在鄙视其愚蠢,“你可别急着否定,你敢说,你没有这么做过?谁又不知道谁啊?” “还是说,你是打算对着那位狠人,行双标之事?” 胆子不小嘛。 有观无观真人悻悻地掉转了一下手上捧着的眼珠子。 簪花夫人说的没错,诸真都是这么想的,我可以自愿入你设的局,但这可磨灭不了你是在算计我的事实。 就算我是自愿被算计的,那又如何?你可是真的算计我了。 这样的借口用来对付下位者,简直无往不利,足可以让祂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可若是变成别人用来对付自己的借口,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个绝世的凶人。 那就没有这么美妙了。 至于簪花夫人手中的双标?开玩笑,谁敢啊,有观无观真人只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既然确定祂是故意的,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至少可以确定在这件事上,祂不会妨碍我们。”在重煅九重天阙,化阵为器之时,尚且需要有观无观真人出力,因而女娲自然不好下祂的面子,故而祂也选择性地忽略这件事,“至于日后如何,等祂当真寻上门来再说吧。” “左右有我顶在前面,你们慌什么?” 女娲这句话倒是让有观无观真人暂时安心了不少。 “按照你们的推测,明彩是放任我等算计祂,那待阵眼被破,祂脱得束缚之时,岂不就是……”紫薇垣自方才起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如今只是祂却不敢将祂的猜测说完,只是草草抛出半句,便意味深长地闭上了嘴。 可祂这半句话一出,却让有观无观真人与簪花夫人同时变了脸色。 紫薇垣所言不错,祂们忽略了一件事,单是脱得【九重天阙珍珑局】束缚,可不足以让明彩真人自愿入局,可若是算上在脱得束缚之后,顺便以被算计为借口,顺手做掉在场的某位,可就说的通了。 这可是现成的借口啊,若是不拿来用一用,岂不是浪费? 而这座诸真之中,首先排除了女娲,女娲毕竟现在领了令主与知主之职,若是顶了女娲,岂不是要把这烂摊子一并接走? 明彩已经定下三都地道首之位,祂除非是得了失心疯,否则短不可能再自找麻烦。 更何况女娲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明彩可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女娲。 而剩下的三位,可都是对王沂河示了好,于这一点,祂们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麻烦的是,簪花夫人对明彩真人有不轨之心,这一点举世皆知,虽然明彩真人看起来没把这当回事,但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可不好说。 而有观无观真人与紫薇垣,却也对此心里发怵,祂们目前都有必须留在诸有的理由,若是此次被明彩真人拿了去,下次可就是数轮之后了,黄花菜都凉了。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这三位从未想过能抵抗明彩真人,也就是说在祂们眼中,明彩真人想要顶掉祂们谁,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而这并不是祂们未战先怯,只是有复数的案例可以证实这一点。 而且眼前这位女娲大尊,不正是诸有那三位“可以随意挑选进场时间”的大尊之一吗? 第346章 万华彩 女娲坐视紫薇垣说出这一点,是真不怕这三位突然撂挑子不干吗? 祂还真不怕,且不是因为祂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武力能强迫三位真人。 而是…… 祂了解这几个逼,或者说,是所有大罗道真的性格。 怕归怕,但做还是要做的,哪怕后果严重到让祂们寝食难安的地步,但越是如此,祂们表现得越是忧心忡忡,可心底里就越兴奋。 因为刺激啊。 若是漫长的岁月中,不能有足够的刺激,渐渐地失去了繁杂的情感,也就会逐渐失去自我,成为诸有“道”的一部分。 此之谓“化道”。 目前还未有化道的大罗道真,可历来化道的金仙,真仙,却是不在少数。 真人,真妖,真魔,真鬼,前一个字是祂们作为大罗道真的前提,固然很重要,可后一个字难道就不重要吗? 那也是祂们存在的本质,是祂们的自我,甚至应该更重要才对。 所以女娲毫不担心这三位会跑路,且先不说作为大罗道真的心气儿,别看这三位面色灰败,神色忧愁,似乎大难临头的模样,可眼底闪过的一丝激动甚至是期待,却是逃不过女娲的眼睛。 哪怕这三位心生惧意,却未曾产生哪怕一丝一毫要阻止王沂河的想法。 因此,云端之下的闹剧,已经接近收场。 王沂河似乎丝毫没有将铺天盖地落下的金仙巨擘们放在眼里,祂不仅慢慢悠悠地走向神山昆仑的山顶,甚至还有闲心停下来从身边突然“长”出来的一根石柱上轻轻地捻起一缕灰色的气机,稍稍端详一番后,便张嘴将其吞入腹中。 这正是方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生天的据比尸,没成想第六重天【昆仑】的这一片大地,竟殷勤地将隐藏在地底深处,甚至都不敢将目光投向地面,完完全全地收束自身,自觉万无一失的据比尸抬到了王沂河的面前,好似进献珍宝一般献给了王沂河。 而天上那落饺子一般的众金仙,已经不仅仅是有没有给王沂河造成麻烦的问题了,祂们仅仅是靠近王沂河百丈,整个人便好似被黑洞捕获了一般,顷刻间被拉成了一个长条。 金性与金身,各种法器,宝物与已经释放,或正在释放的神通,外溢的灵机,乃至各类灵宠,悉数像是面团一般被揉搓成了长长的面条,以王沂河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从侧面看,像是一个被染得金光闪闪,五彩缤纷的大型龙卷风,竟略有几分怪异的美感。 诡异的是,祂们好似并未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痛楚,在此期间没有一位受害者发出一声惨叫。 而且,按常理来讲,那些尚未加入到这一场扭曲的盛大狂欢的,在一开始便故意落于人后的机灵鬼们,祂们本来打着的就是暂时观望的态度,要以前驱者探出王沂河的底细。 眼下见此诡异场景,哪怕忌惮于云端之上虎视眈眈的三位真人,也该暂时挺住脚步,好生思考一番生路才对。 可这众仙,不知是受簪花夫人印象太深,以至于失了智,还是被蒙蔽了眼睛,竟没有任何一位有丝毫停顿,具是拼尽了全力,也要融入这漩涡中去,成为王沂河的一部分。 这一切,像是一场怪异的飞蛾扑火,只是扑火者不是飞蛾,而是高高在上,与天地同寿的金仙大能! 祂们从肉身到灵魂,从神通到法宝,哪怕是攻向王沂河的神通手段,全部被当成了送上门来的自助餐,龙吸入肚,甚是吓人。 “明彩真人这一手【万华彩】,真是一如以往的………有观赏感。”有观无观真人一脸复杂地开口道。 从祂们的角度往下看,这整个龙卷风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万华镜,这个手段因此而得名。 若是忽视这手段本质的残忍,仅是观其外表,的确是难寻之美景,无论是谁见了都免不了啧啧称叹。 “等一下,有什么地方不对?”看着看着,有观无观真人脸色骤变,祂所修【十观说】为“视”法,比之王沂河【非想名箴】的全方位视角,或是【奇想斋妄言录】的【渊同视】要更加玄妙非常,可观一切诸在,于细微处可见分毫。 在部分情况下,祂的眼睛,甚至比之遍观诸有的知主,更加厉害。 因而,这【万华彩】哪怕与以往有一丝一毫的异处,都逃不过祂的眼睛。 “这不是【万华彩】。”有观无观真人笃定道。 “此话怎讲?”紫薇垣皱了皱眉头,在场诸真都见过明彩真人施展这被命名为【万华彩】的手段,皆知这不过是明彩为了取乐而随手为之,要称作神通也不是不可以,但倒底是有些粗糙,因而每一次的【万华彩】都有不同,这也是正常的。 可有观无观真人为何要说这不是【万华彩】呢? “我的话可能有歧义,应当说,这不是明彩的【万华彩】才是。”有观无观真人解释道,“【万华彩】的确是你我皆可随手模仿的小手段不错,但明彩的【万华彩】包含了其道号中的一个字,自然是非比寻常,而且,有其独有的特点,等闲模仿不得。” “我没有在下方这【万华彩】上看到真正绚丽的色彩,祂或许很美,但还不够。”有观无观真人神情严肃。 “你也许可以说,明彩可以隐藏自己的特点,来误导我,但是,这个【万华彩】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 “诸有使过【万华彩】的同道,其手段入我之眼,我便不会认错。” 众人陷入了沉默,有观无观真人这句话或许狂妄,但确实不假,在祂这一只眼睛里,哪怕仅有一丝一毫的变动都会被祂发觉,哪怕是明彩亲自遮掩也没用,想要骗过这只眼睛,几乎不可能。 “祂是对的。”女娲突然开口,其实在有观无观真人刚开口的时候,祂依旧觉得这是在杞人忧天,祂已经笃定下面一定是王沂河,绝对不作他想。 但是现在,仅仅数个呼吸,祂就改变了想法,而且,祂不是被有观无观真人说服的。 第347章 七泽烟! “这恐怕不是明彩,我们都被耍了。”女娲神色复杂地看向云端之下,对于被耍一事,祂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自从承续令主与知主大位不久,祂便发现,上一轮的三主,不知道在整些什么花活,甚至还牵扯进了明彩。 再加上本轮竟有【母众】现世。 本来只是想逗一逗明彩此世身的祂,不得不开始算计明彩,试图从其反应之中,寻得真相。 不过,仓促之间的谋划,似乎反而被明彩利用,这也是应有之事。 此时,千百金仙的法与理已经尽归王沂河这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躯壳。 然而,无事发生。 数量庞大的法与理本该在进入王沂河体内的瞬间,就冲垮那理当存在的阵眼,从而使得【九重天阙珍珑局】陷入无法挽回的崩溃进程,赤县神州被以偌大法理会折叠的空间会在眨眼间全部展开,使得这一点微小的星球于须臾间膨胀至无穷大。 这时就需要有观无观真人与簪花夫人同时出手,延缓,甚至暂停珍珑局的崩溃,以便紫薇垣出手将此阵局化阵为器。 千百金仙同时死亡迸发出来的法与理,将酿成规模巨大的,难以想象的灵机潮汐,甚至足以冲垮一方大世界。 但是在进入王沂河体内之后,却好似泥牛入海,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这一下,哪里还需要有观无观真人诸般解释什么【万华彩】的怪异之处,任谁都能看出,这已经远远超出一具“在世身”的表现了。 哪怕这是明彩真人的在世身,内里又当真是明彩本尊,可也不该这般风淡云轻,不见有丝毫水花。 惊疑不定间,王沂河已经站定于神山昆仑的山顶,立于倒悬的宝塔之下,眼前便是插在宝塔顶端的那第三柄法剑,祂只消伸出手,便可握住这柄关乎大罗本质的法剑,得知这个惊天的秘密。 只是祂没有伸手,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在等人。 女娲被祂给气笑了,当即现身于王沂河面前,冷哼了一声道:“你究竟是哪位同道,竟能让明彩点为主角?” 紫薇垣,有观无观真人及簪花夫人三真自云端落下之时,听见的便是这么一句堪称阴阳怪气的话,祂们可从未见过女娲这般模样,看来这一回是真的气着了。 “我似乎从未说过自己是明彩吧,不知娲皇是如何推断的呢,莫非是自那个老东西处得知了明彩真人的俗名?” “王沂河”却是未被女娲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干扰分毫,显得格外云淡风轻。 这也就是女娲同时承担了令主与知主两大尊位,动用不了多少力量,否则也不至于需要召集三尊真人来炼这九重宝塔不是? 但凡女娲如今仅是知主或令主其中之一,“王沂河”恐怕都不至于如此肆无忌惮。 女娲陷入了沉思,“王沂河”说的没错,正是纣绝阴天上报了自明彩的师尊,乐庭前代道首处得知的明彩俗名,女娲才会越来越怀疑王沂河的身份。 王近柯,这便是乐庭道首,明彩真人在被乐庭前道首瑶庆真人带回非乐坊之前的俗家名,这名字整个诸有恐怕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王沂河……”女娲将这三个字在嘴中细细琢磨,此时再结合明彩真人的名字“王近柯”,祂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一位的身份,“原来,你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未曾隐藏过,就在你的名字上。” 名字之中带有如此之多的水…… “是你,赤县水君,七泽烟!” 七泽烟本就是明彩真人的弟子,而且祂们这一代与乐庭历代皆有不同,祂们师徒之间,并非敌对关系,不似此前乐庭历代道首,皆是弑师上位。 因而,七泽烟取个名字,与自己师尊同姓,又取自家师尊名字中的一半添上水,以示亲近,也是无可厚非。 当然,不过是如今七泽烟已经无法遮掩,并且自己也坦然承认了,因此女娲才能将此前一系列琐碎的线索全部勾连起来,把原本想破脑袋都联系不到一起的信息,转换成有效信息。 可以说是妥妥的马后炮了。 女娲这惊疑不定,脱口而出的一句几近于惊呼的话,同样也惊到了姗姗来迟三位真人。 赤县水君,七泽烟? 不是……不是已经归寂了吗? 赤县水君归寂之时可能并无其余真人在场,可一位大罗道真的归寂,会带动诸有万法的变动,一切有灵万物皆会不自觉地流下泪来,为一尊大罗道真的离去而悲伤。 就连大道都会沉寂数十至数百年不等,多被称作“末法时代”。 而每一位大罗道真的归寂,其会导致的大道波动皆有细微的不同,于诸真而言,这一点点细微的差距,实在明显。 因此祂们才从未怀疑过七泽烟,祂的归寂是确定的,而且可以肯定是身负重伤。 更何况,七泽烟作为上一轮的三都地道首,还留下过遗诏,属意明彩真人的此世身王沂河为下一任的三都地道首。 正是这一封遗诏,以及其留下了【天下水脉堪舆总览】,才让诸真确认王沂河乃是明彩真人的此世身,否则,光是一个似是,却不知道非不非的“道果”,可不足以让诸真相信这是明彩真人的此世身。 毕竟,那老鬼的鬼话连篇,诡计多端,谁知道会不会埋什么坑。 谁知这一次,竟是联合了历来“纯良”的赤县水君七泽烟,还是让祂们中了招。 而且如今看来,七泽烟自己任命自己为下一任的三都地道首?这又是什么操作? 而明彩真人千方百计让祂们认定王沂河是祂的此世身,甚至还让祂们顶多怀疑那就是祂自己,却也要隐藏下七泽烟,令七泽烟身负重伤也要强行归来。 究竟意欲何为? 七泽烟与灵皆所遭围攻究竟是何情况祂们无从了解,可那一处如今空无一物的战场,却足以让祂们知晓当初那一战的厉害。 让身为令主的灵皆被迫提前归寂,甚至没给女娲留下只言片语,祂们不相信七泽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圆满之身。 第348章 顶替 当然,无论明彩这个老毕登在谋划些什么,以现在七泽烟坦然承认来看,这其中固然有铁证在前,无法反驳的缘由,可更可能是,明彩的谋划,已经成了。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从上一轮,盗山贼暴毙,上告失踪,包括你与灵皆遭袭开始,这桩桩件件,是否都是明彩与盗山贼的安排?”女娲冷着脸道,“既然明彩已经达成了目的,那么汝等是怎么戏耍吾等的,总该可以说来听听了吧?” 女娲也是昏了头,也不想想,若祂是明彩,会将全部计划告知七泽烟否? “首先,您可能高估了我的地位。”七泽烟的神色异常冷静,好似女娲这状似有些咬牙切齿的质问,并未影响到祂如同止水一般的心境。 “我不过是这一部分的‘角儿’罢了,连主角都算不上,哪里来的资格过问剧本呢?” 当然,这样的解释必定不会让女娲满意,七泽烟也无意过分撩拨女娲,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身份尊贵,地位尊崇,同时身负令主与知主两大尊位的女娲呢? 若是逼急了,付出些许代价,不是不可能顶着整个诸有负于己身的压力强行出手给祂来一记狠的。 毕竟,女娲可是与明彩真人以及盗山贼,并称三尊,没人敢小瞧祂。 因此七泽烟的话并未在此终结,相反,由于怕女娲太过着急,七泽烟十分主动。 “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盗山贼的暴毙,上告帝君的失踪,乃至我与灵皆遭袭一事,皆不在计划之中。” “这些事儿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还请您亲自去问盗山贼。” 女娲眼睛一眯。 怎么个事儿?一个两个的,都在以戏耍祂作为本轮的业绩不成? “我也不为难你。”女娲轻叹了一口气,“挑些你能说的说。” 其实女娲便是想为难七泽烟,不付出一定的代价,等闲也做不到,而身后这三位,祂能暂时威胁一次,已经算是手段不俗,以及祂们忌惮于女娲历来的威慑力,但想来第二次是断断不可能了。 况且,七泽烟的出现,证明祂们此前一切皆在明彩的算计之下,明知这可能是一个不见底的深坑,谁还敢去踩啊? 祂们现在能忍住不跑,也是因为这只是七泽烟,而非明彩,此前对于算计明彩的不安与忐忑,刺激与兴奋在眨眼间落了空处,如此大起大落,哪怕是祂们都有些怔然。 你说说看,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本来我算计你,你算计我,我们有来有往玩得好好的,结果到最后发现,这个有来有往,只是祂们以为的有来有往。 对面一直都是在逗祂们。 这两边的身份地位,一瞬间就不对等了! 直到现在,祂们都有些恍惚。 而且,祂们也实在好奇,明彩绕了这么长的一条弯路,做了这么些看起来很是古怪的无用功,究竟是想做什么? 单纯地想耍祂们吗?不可能吧? “还是那句话,我只知道我需要做的这一部分,而且不知道其中深意,更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 七泽烟的归来,由明彩真人一手操持。 首先明彩真人需要于在世的九尊大罗道真之中,挑选一尊大罗道真,让七泽烟顶替其“名额”,并且不能被知主发现。 这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因为知主遍观诸有,总责诸真一切事,大罗道果的更替,具在其眼中,哪怕是明彩真人想要行此瞒天过海之事,也是极难。 偏偏在这在世的九尊大罗道真之中,有一位不仅极为孤僻,平日里几乎没有好友至交,而且祂的道果很特殊。 迷先生的道果名唤【谜团】,无定状,善仿祂人之道果以隐自身。 而按理来讲,像迷先生这样孤僻的大罗道真,祂该于哪一轮降世,皆无不可,算是明彩,女娲以及盗山贼三尊在排班之时,用于填补空位的绝佳选择。 好巧不巧,迷先生于本轮降世,是明彩真人的安排,是祂将这位迷先生安插在这一轮的。 但盗山贼暴毙与上告帝君失踪,似乎是偶然事件,这两件事之后,再加上灵皆与七泽烟遭袭,以至上一轮直接崩溃,女娲是被迫承续,这个排班表已经乱了。 可却恰恰好,成为了明彩借此戏耍女娲的绝佳条件之一。 真的是巧合吗? 总之,在明彩真人的设计之下,七泽烟悄无声息地顶了迷先生的位置,又有迷先生的道果【谜团】在手,哪怕女娲发现了端倪,也会以为是迷先生拟似了赤县水君之道果,毕竟尚有几分【谜团】的特征。 当然,实际情况,并没有七泽烟所说的那样简单,毕竟七泽烟顶替迷先生的这一刹那是如何瞒过女娲的,便是连七泽烟都丈二摸不着头脑。 事实上,七泽烟感觉,若非自己是这一次顶替的主角,密切参与了其中过程,恐怕祂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怎么降世的。 而七泽烟在降世之后,其实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扮演好一个降世之后,正在扮演一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突然得到莫大力量的凡人,但同时也要透露出几分超然物外的旁观者的样子,以激起某些观众的疑惑,质疑祂的身份。 很绕口,简单来说祂是扮演明彩的在世身,却又要以这个身份来扮演明彩的此世身,即一个突然得到力量的凡人,并且还得露出点破绽。 随后其余的事情,就不需要祂来做了。 按照明彩的说法,剩下的,祂只需要随波逐流,不需要动脑子,自然会有人把祂引导到该进行的路上去。 最后的最后,就是在这里被点破身份。 “我最后需要做的,就是在这神山昆仑之上,在成功引来了超过半数在世大罗的情况下,拔出这把关乎了莫大隐秘的剑!!” 七泽烟在“下”字出口的瞬间,骤然伸手,一把将这第三柄法剑从其镇压之处拔了出来。 祂毕竟不是明彩,哪怕得了授权,可要将这柄剑拔下来,确实需要不少时间。 第349章 失真 女娲在七泽烟行至神山昆仑山巅之时,第一时间出现在此,有一小部分原因,便是在提防七泽烟拔剑。 在七泽烟于这柄剑前站定之后,女娲便产生了一股预感,一旦让七泽烟将这柄剑拔出,一定会发生一件大事。 这件事似乎好坏参半,具体如何却是迷迷朦朦看不清楚。 因而,女娲并不是要阻止七泽烟拔剑,祂只是意在观望其具体情况,若是发现不对劲,祂能第一时间把剑插回去。 而七泽烟的小动作,祂也一直看在眼里。 只是祂没想到,七泽烟居然拔得如此果断,祂根本来不及阻止,而身后这三个废物,更是不顶什么大用。 在这柄剑被拔出来的一个瞬间,祂的名字就同时于在场六位大罗道真的耳边响起。 “失真……” 这是一道悠远,且肃穆的声音,依稀可以听出,似乎来自于明彩真人。 此时七泽烟也将自己意犹未尽地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七泽烟轻抚着手上这柄【失真】,这柄剑隐约有些虚幻,好似灰蒙蒙的云雾,祂甚至可以透过剑身看到祂自己的五指。 祂幽幽地道:“明彩叫我尽可能多地吸引同道,而且要让见证这柄剑在漫长时间的蕴养之下,得到名字的这一刻的同道,至少得超过半数。” “不过我这可不仅仅让见证这一幕的同道超过了半数,可得有六位,足足三分之二了,是吧?” 说着,七泽烟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簪花夫人,准确的说,是看了一眼簪花夫人头上那一根颇有些奇特的猴子模样的簪子。 簪花夫人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这根簪子,祂知道,七泽烟说的没错,固然祂头上簪着的这一根“猴簪”,其实不过是那猴子的一根毫毛,可这与猴子亲至,已无差别。 因此,这也能算一个。 女娲却没有心情搭理七泽烟,祂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是‘失真’?”祂喃喃道。 “失”什么都行,哪怕失了道果,那也仅仅只是丢失一颗道果罢了,但是失“真”,可太严重了。 “真”为万道之本根,首先你得确认自己真实存在,方可谈后路,否则便是一切虚无,皆为空处。 在祂们眼中,修道之始便是要凝真,故而凝造真果,才是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步,最古老的年代,修道者也拥有一个更加贴切的称呼“修真者”。 这也是为什么真仙需要稳固真灵,觅得真我才算功成。 真果,真灵,真我,这第一境的每一步都在诉说着“真”对于大道的重要性。 真果为大道之基石,而“真”,为这块基石的煅材。 这也是为什么,在鹿鸣君彻底坠落之后,诸真私下里将其称作“失真”。 而真果,真灵,真我的称呼,正是由诸真定下。 但明彩这柄【失真】,显然没有这么简单,至少不会是真果这一层次的问题,毕竟祂起初便说了,这最后一柄法剑的名字,关乎大罗之本质。 如此一来,就严重多了。 还是要结合前两柄剑的名号来做对比,毕竟明彩这前两柄剑的名字一看就知道,必然有所联系。 【忘归人】与【迷途客】,从本质上讲其实是一个意思,本质上皆为“迷失路途者”,也就是迷路。 但是能被明彩这样一尊大罗道真引作所持法剑之名,祂们的含义自然不会真的是“迷路”这么简单,实际上应该代指“失道”,也就是迷失道途。 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失道”二字,代指的是那些自称“太乙”之辈,祂们离经叛道,试图靠自己找出一条有别于“大罗”的道途。 声称,“大罗乃是天定,而太乙才是自我的修行。” 此实为狂言胡语者也。 这是祂们往日的看法。 可如今,明彩的意思昭然若揭,祂分明意指祂们这些“大罗道真”才是“失道”者,祂们所行之路,乃是“失真”之路。 这让人如何接受? “妄言!”有观无观真人几乎捧不住手中的眼珠子,眼中满是厉色,几近失态,“实乃妄言!” “明彩真人,祂是疯了不成?” “祂是在否定自己!祂是在否定吾等的存在啊!”祂看向一旁的紫薇垣,试图从这位称得上是最为古老的同道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然而,祂只看到一双缓缓闭上的眼睛,以及微微颤抖的眼皮。 很明显,这位古老的天帝此刻的内心也很不平静。 就连簪花夫人头上插着的猴簪子,此刻也挂不住了,彼时七泽烟点出在场的大罗道真有六位的时候,祂都能安安稳稳地挂在这根簪子上,假装自己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簪子上挂着的普普通通的装饰品。 可现在,祂却松开手从簪花夫人的头顶落下,化作一身躯鄙猥,面容羸瘦,不满四尺的猢狲,也不管自己的兵器尚且插在簪花夫人的头顶化作一根簪子,径直走到七泽烟身前,一双金睛火眼,好似探照灯一般上上下下地将七泽烟手中托着的这柄【失真】来回照看,久久不发一言。 “大圣,可有看出什么来?”虽不抱什么希望,可紫薇垣还是开了这口。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心猿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响起,祂的言语倒是一如以往地令人信服,“许是猴子老了,老眼昏花,竟是看不出这宝剑的底细,不过,倒当真是乐首之物,与猴子这双眼睛,的确是同出一炉。” 任谁也不会相信心猿口中的“老眼昏花”这四个字,正如心猿所言,祂的这双眼睛乃是在明彩真人的八卦炉中炼出来的。 彼时心猿行逆天之事,当真被祂成了,于诸般大罗道真的看顾之下,抢走了某位现如今已经不配拥有名姓者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祂于明彩真人的八卦炉中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大神通,成道之后不输有观无观真人这位以“观”成道者分毫。 因此祂看不出来,有观无观真人也看不出来,而祂所说的此剑的确出自明彩真人之手,却又是有观无观真人所看不出来的了。 第350章 行凶 “与你的眼睛同出一炉,莫非,这是首山之铜?” 能被明彩选来作炼器宝材之物,绝非诸有万界自然生长的宝材,只有一种东西,大罗尸身。 在以五座神山为诸真陵寝之前,首山便是前大罗陵寝,诸真彼时用了不少法子来镇压自己死后的尸骸,而首山之铜,正是首山的“特产”。 明彩真人几件稀世的宝物,皆是以首山之铜炼就,甚至还有真人求上门来,很是减缓了首山的压力,也算一件妙事。 而首山之铜性状各异,妙处皆不相同,因此诸真一般将那个炉子里炼出来的,皆称作“首山之铜”。 包括心猿这两颗“首山之瞳”。 “不不不。”心猿连连否决,并抬头看向七泽烟,“这绝非首山之铜,炼制此剑的宝材应当来自于虚实极限之外,也就是虚空之中。” “我说的应当没错吧?” 心猿的话令几位真人神情一滞,来自虚实极限之外,说明这东西,不祥,于是祂们也一同看向七泽烟。 有观无观真人甚至走到了七泽烟身前,挤开了心猿,质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七泽烟对于有观无观真人的质问不置片语,双眼只直勾勾地落在祂手上这柄剑上,甚至连有观无观真人上手触摸这柄剑,试图感受其材质都视若无睹。 这沉默的模样实在可疑,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 “这的确不是首山之铜。”七泽烟一只手抓着剑柄,另一只手托着剑身,缓缓道来,“不过,这柄剑的宝材也不是来自虚实极限之外。” “怎么可能?”有观无观真人双目圆睁,一脸的不信,“处在虚实之间,似无似有,难定其情状,此番种种悉数吻合,这哪里不是虚实极限之外,无尽虚空?” 虚实极限之外,无尽虚空之中,自然是不存在任何东西的,所以可以用来炼宝的只可能是虚空本身。 虽然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可经由心猿【火眼金睛】映照,再加上有观无观真人自己的观察,这柄法剑的实质的确与虚空无异。 “这柄剑的材质并非来自虚实极限之外,但祂的确是在虚空之中炼就的。”七泽烟目光平静地看向有观无观真人,“所以这柄剑为何会得到【失真】这个名号呢?” 有观无观真人稍稍有些不安地后退了一步,可在此之前,祂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个问题,不应该是由我们来问你吗?” 可祂话音未落,这柄似有似无的剑便从祂双手所捧着的的眼珠子中一穿而过,直接将祂捅了个对穿。 而此时的心猿早已退到了簪花夫人的身边,与七泽烟中间隔了女娲以及紫薇垣。 猴子趋吉避凶的本事,实在令人惊叹,看来祂方才是故意被有观无观真人挤开的。 紫薇垣正欲张口装模作样地斥责两句,不过这件事在祂的眼中倒也算不得什么,毕竟若是有了急事,能否施展手段挤掉一位同道取而代之,这是各凭本事,乃常有之事。 更何况明彩分明是需要祂们腾出一个空位,这个空位是由有观无观真人腾出来,倒也算不得坏事。 只是祂尚未前进半步以达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七泽烟的目的,却被女娲伸手拦住了去路。 “祂在‘失真’。” 女娲神情严肃,说出来的话让紫薇垣,簪花夫人以及心猿心生寒意。 其实心猿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但祂有些不敢确认,毕竟这样朴实无华的一剑,出剑的虽是手段不俗的赤县水君,历任非乐坊主,乐庭道首,也的确要比有观无观真人要厉害不少,可也不该是一剑啊。 哪怕这剑是出自明彩真人之手。 一位大罗的“失真”有案例在先,与归寂之时诸有万界,一切世界与有灵者皆同悲不同,大罗的“失真”,是不会有这样大的动静的,只是这位大罗道真的名号,道途会被抹去。 但女娲作为知主,祂亲口认定,便说明心猿的感知没错,这一剑不是简单的想要顶替有观无观真人的名额了,而是奔着彻底抹消有观无观真人去的。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女娲脸色冰冷,气势也大有不同,若是七泽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祂定是要硬顶着不小的代价强行出手了。 能与祂这同一轮共事,说明有观无观真人至少明面上是祂的人,而七泽烟无论是自己决定的,还是明彩指示的,都相当于明晃晃地在踩着祂的脸面行事,女娲是断断不可能轻易放过的。 “这不是‘失真’。”七泽烟摇了摇头,却是面色不改,语气依旧平淡如水,好似祂所讲述的不是什么惊天的大事。“明彩跟我说,这是‘归真’,说不准,这眼珠子真人还要感谢我呢。” 正说着,七泽烟便顺手将【失真】拔了出来,随着祂这轻巧的动作,原本神色木然,好似一根木桩的有观无观真人,陡然间发生剧变,祂全身上下每一处每一毫每一厘,争先恐后地张开了一只只眼睛,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世界,随后在“砰”地一生中爆炸开来,好似烟花一般无数的眼珠四下散去。 女娲与诸真施展手段准备将祂们悉数拦截,然而,号称无所不能的祂们却一无所获,莫说是全部拦下了,祂们连一只眼珠子都阻拦不得,哪怕手段尽出也只能看着这些眼珠子消失。 这样的场景早在昔年鹿鸣君崩解之时已经经历过一遍,只不过昔日的兵主是化作了无数的兵器,各式各样的兵器,那时祂们也未能拦下其中一把。 而此时的七泽烟手中轻巧地提着这柄【失真】,口中却还在说着风凉话:“这眼珠子早些时候便有些不对劲,即便不是我,祂也不日便要化道,我不过是奉了我家师尊的法旨提前送祂一程罢了,就不必谢我了。” 七泽烟的话实在是惊人,什么叫有观无观真人有些不对劲?这位真人的存在可并不古老啊? 第351章 明彩 女娲早已忍将不住,一掌劈向七泽烟,七泽烟所行之路是另类的造化之道,在这条路上女娲可是前辈,甚至于若非女娲如今与伏羲正在孕育一颗永续的道果,七泽烟可能也无法顺利成道。 因而女娲对于七泽烟有天然的压制,哪怕有一柄凶器在手,可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祂难逃归寂的下场,甚至被女娲夺过【失真】,赏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未尝不可能。 女娲的这一掌理所当然地被一只凭空出现的小手拦下,两只手一触即分,竟好似是两位凡人触碰了一下一般,朴实无华到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这只突然出现的小手的主人,儿童身材,仅比猴子高了两尺,脸嫩滑得好似婴儿,白里透红。 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祂给人一股难以忽视的苍老气息,与祂如今的模样格格不入,竟是给人感觉像是在看着一只历史悠久的古老的怪物,隐藏在这年轻的皮囊之下,透过一个个细小的孔洞,窥视着世人。 此人出现的瞬间,紫薇垣与簪花夫人同时噤声,很明显,这位才是传闻中那位明彩真人。 倒是心猿上前数步,大大咧咧地开口,一副与这位明彩真人很是熟络的样子:“你这老倌,究竟是何意思,瞧给咱娲皇陛下气的,若是不给出个交代,说不得今日,便离不开这儿了。” 这猢狲看似疾言厉色,一副女娲的狗腿模样,像是在斥责明彩,可明彩知道,猴子实则是在帮祂,一手以退为进,插科打诨,试图稍稍缓和气氛。 这猴子固然是一只真妖,归于女娲麾下,却也是因为明彩才最终得了便宜,夺了这至高无上的鸟位,因而亲近几分却也是正常。 不过若是当真打起来,出于立场问题,想必,祂也不会放水。 祂说的不错,若是当真打起来,明彩一方以二对四,优势在我啊! “娲皇息怒,并非老道刻意针对。”明彩一张嘴,那一股子年轻模样与苍老气息的对立感就更加明显了,“只是这位看看山主人已被夺了道果,成了【母众】,若是不除,实在是后患无穷。” 事实上,明彩哪怕随便编个离谱些的借口都无伤大雅,虽然可能过于真实,但是女娲不可能当真为了一个已经注定逝去有观无观真人而当真与明彩翻脸。 毕竟祂们的确有可能把明彩留在这,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前提,就是明彩与祂们死磕。 这地方本就是以明彩自己为阵眼的一座阵局,祂们又没有提前布置过,明彩若是想跑,谁能拦得住? 现在斯人已逝,能否借此讨到些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明彩找的借口也未免有些太过离谱了吧?哪怕女娲有心放水,也很难说服自己相信啊。 “你好歹……”女娲无奈的后半句话尚未说出口,便对着明彩取出来的东西瞪圆了双眼。 这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水笔,甚至连墨水都几乎已经见底,上面依稀可以看到“晨光文具”,“0.5mm”这几个意义不明的字。 至少从外表上来说,没什么特殊的,普普通通凡人社会制造的文具罢了。 但也很不凡。 因为,这是【母众】在诸有化生的本源,也就是这样一支普普通通的笔,就是母众本身。 很离谱吧?但这并非个例,比如三贵主之一的【再临】,祂的本源是一块黑色的学习机,上面也同样有几个字,“步步高”。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母众】的本源怎么可能就这样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地呆在明彩的手上呢? 这只手当真还能要吗? 等一下! 女娲猛地看向珍珑局的最深处,第九重天【玉京】之中,那被刻意抹去颜色,以充作束缚【母众】的牢笼。 然而,那玉虚宫内,哪里还有什么【母众】的影子。 扭头一看,倒是身边出现了个【母众】,正式昔日“王沂河”那个“母亲”的模样。 这【母众】对着祂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随后便又化作黑色的墨水,乖乖地钻入明彩手中这根水笔之中,使得水笔的墨水管,往上涨了稍许。 “如何?现在可信了?” 女娲没有搭理祂,祂如今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我方才就在想,仅凭你这柄用鹿鸣尸骸在虚无之中炼制的宝剑,当真有这般威力,由水君操持,便可一剑要去看看山之主性命否?”女娲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摇了摇头,“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这是兵主尸骸,其肉身之坚,你我难毁。” “想必,这也是你要在虚无之中烧煅此宝的原因吧?”女娲一手指向明彩手中的水笔,明彩也是坦然地伸出手,任由女娲指证,“想来你在这柄剑里掺了点这支笔里面的东西,方才能让其有如此威力,是也不是?” “娲皇猜得不错,猜得大差不差。”明彩点点头,认同了女娲的猜测。 “如此一来,你让我如何判断,看看山主人是在被七泽烟这一剑之前便成了【母众】,还是在那一剑之后成的母众呢?”女娲好似是抓到了明彩的漏洞,终于是面含笑意,眼中,亦是含有狡黠之色,惹得明彩哑然失笑。 不过明彩却是丝毫不慌,祂反倒是大笑了几声,直言道:“女娲啊女娲,即便我是在诓你,你又待如何?这只眼睛为你耳目,不知窥视了多少隐秘,莫说是我,便是你自己座下想要祂彻底消失的可也不在少数。” “娲皇啊娲皇,这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你还得谢谢我呢!” 还得谢谢我呢! 这句话实在令人气愤,明彩与七泽烟不愧是亲师徒,二人嘴中说的话都是一般无二。 可别看明彩似乎是自暴自弃,竟像是承认了自己是故意选中的有观无观真人,可祂这般强硬起来,女娲反而是相信了祂。 正如明彩所言,有观无观真人的确是让祂即便不是知主,也可遍观诸有,而无漏者,可如此一来,想要有观无观真人性命的,可不止外人,还有自己人。 不说别的,簪花夫人与心猿必是在心底里偷笑的。 第352章 真与假 “所以,这柄剑为何名【失真】,以及,祂为何可以直接否定一尊大罗道真的存在?”女娲严肃道。 祂仅仅只是推测出,这柄剑能有这般骇人威力的原因,是与其材质为昔日兵主的遗骨,又是在虚无之中炼就,而且还掺入了部分【母众】本源有关。 可具体的原理,却不是光靠这种推理,就能推出来的。 但是这件事又很重要。 昔日鹿野之战那等只是个例,只能说明明彩确实厉害,但祂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因而并不打紧,兵主所行之事,确实让诸真所不喜,明彩也算是在除害。 可这次不同,这样一件打破常规,足以威胁到所有大罗道真的兵器,若是不能明了其中原理,反制方法,并且将其封印甚至摧毁的话。 莫说簪花夫人等其余大罗了,便是女娲自己,也是寝食难安。 “唉。”明彩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我尚不知祂去往了何处,是不是我所想的那个地方,但那的确不是‘失真’,该称作‘归真’才是,小七这一剑,可是在帮祂呢。” “你在大放什么厥词?”事到如今,分明已是铁证如山,可明彩竟还是这种说法,在女娲看来,分明是想赖账,这让祂如何不怒? 我损失这么大一个耳目,你竟就打算这么搪塞过去,祂还要谢你,那我是不是还得反过来给你些好处啊? 简直是倒反天罡。 然而,明彩接下来的话让女娲彻底愣住了。 “我曾经短暂‘归真’过,也就是你所认为的‘失真’。” “你说什么?” “老倌,你疯了?” “乐首是认真的?” 诸真皆难以置信,唯有簪花夫人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支笔,就是在那时得到的。”明彩画风一转,突然扯向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真仙,真果,真灵,真我,你们可还记得,就连最初的金性,也被我们称作真性,法理,亦名真理。” 明彩似乎是在扯开话题,可在场的诸真却没有一个不耐烦,祂们都敏锐地感知到这个话题定然与祂们想知道的有着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 “不错。”女娲点点头。 最初,大罗之下仅有真仙成就一个境界,只因于诸真而言,除大罗之外,具为一等,只是煅烧出真性之后的跃升实在过大,已是质变,二者间拥有难以逾越的鸿沟,因而才改称作金性,并再划一境,称作金仙成就。 提出要将真性改称作金性的,还是一位大罗嫡系,积年的金仙,否则即便再有道理,想必诸真也不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而作此修改。 “吾等以‘真’命名境界,自诩为寻真者,盖因吾等其实为‘假’,以‘真’作名,只是靠近‘真’的本能。”明彩面无表情地述说着骇人听闻之事,祂此言相当于在否定所有的大罗道真,怎么,莫非日后要称作“大罗道假”不成? “万般强调真,实则最为假。” “吾等为诸有‘假’之根源,境界越高,越接近吾等,也就越‘假’,至于那些太乙,祂们自以为走出了与大罗不一样的道路,实际上依旧是建立在真果,真我,真灵的基础之上,依旧是‘假’,顶多是与吾等‘假’得不一样,‘假’得稍稍别致一些罢了。” “老倌,你在说什么胡话?” 明彩却不理祂,而是认真地看着女娲:“固然诸般种种以‘真’作名,可最后一步的不可思议,不可能,还是彰显其本质,吾等为虚,为妄,为伪,大罗根本就是虚假的梦,自然是不可证之不可能,是大不可思议。” “你让我如何信你。”女娲沉默半晌,终究还是艰难地开口。 明彩口中所言,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就连祂身后的七泽烟也是目露骇然之色,显然是被吓到了。 “是不信,还是不敢信?” 自然是不敢信,这还用说吗?若是仅凭明彩一面之词,就否定自己的一切,祂又怎会是“娲皇大尊”呢? 不止是祂,便是紫薇垣,簪花夫人,心猿,乃至是明彩身后的七泽烟,都不会轻易否定自己,到目前为止,哪怕明彩取出【母众】本源,口中所述一切似乎全都逻辑自洽,但毕竟不能连成一道铁证,祂们或许会将明彩所述记在心中,以自己的方式求证,但绝不会将其奉为真理,直接否定自己的一切,怀疑自己的存在。 毕竟祂们至少可以认定,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 明彩面露不耐之色,从七泽烟手中接过【失真】,说来也怪,这柄似有似无之剑,在落入明彩手中之后,便在呼吸之间沉淀下来,竟是彻底有了剑的模样,像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青铜剑,甚至还有铜锈攀爬其上。 “我这柄剑名为【失真】,实则意指的是你我的状态,而我说祂能让你‘归真’,却不是假话,你若不信,不如我让你体验一番,说不得,你还能追上看看山主人也说不准呢。”明彩轻抚着这柄剑,眼中含有一丝笑意,语气稍显温和,若是忽略祂所说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祂是在向女娲服软呢。 “你是在威胁我?”女娲冷哼一声,“明彩,吾剑也并非不利,你若想掂量掂量吾的手段,吾自奉陪。” “你可误会我了。”此时,明彩才是真的稍稍有些服软,“不如这样,你失去一得力手下,我便还你一个,你与万幸想要算计我这件事一笔勾销,我力保万幸成道,如何?” 不如何,这简直是空手套白狼,女娲又不是痴呆了,祂可还记得最初就是明彩提出要给纣绝阴天一个成道的机会的,也正因此让女娲对纣绝阴天起了疑心。 谁知道纣绝阴天成道之后,还是不是祂座下真妖,知道都是由明彩张罗的,纣绝阴天转投乐庭也无不可。 更何况明彩口中什么算计,女娲更是嗤之以鼻,祂又没算计成功,反而还被摆了一道,祂不去找明彩麻烦,怎么明彩竟还敢拿此来说事? 第353章 补偿 明彩从女娲的神情中猜到了祂的想法,这件事倒的确是祂的问题,其实算起来,轮也该轮到纣绝阴天了,明彩抢女娲先提出来,只是顺手在两人之间插一颗钉子。 哪成想这回旋镖转悠了一圈,竟是扎回到自己的身上了。 “盗山贼的事,想来你应当有不少问题吧?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如何?” 明彩依旧是在空手套白狼,有关盗山贼的密谋,祂本就是要告诉女娲,乃至在场诸真的,祂以七泽烟引来诸真,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拿有观无观真人的性命,或是戳破诸真的道心。 道出盗山贼的部分目的,转移目标,这才是祂的目的。 因此,祂这又是在拿一件祂必做之事来平息,转移女娲对祂的疑心与怒火了。 但这次不一样,明彩提出之事实在太过离谱,故意在祂们的心中扎下一颗钉子,随后又劳心劳力地转移祂们的注意力,这样古怪的蠢事,实在不像是明彩这样的人能做出来的。 更何况,明彩手中还有一柄那样的凶器,一柄即便是女娲也深感棘手,感受到浓重寒意的宝剑。 “不够。”女娲面无表情,祂自觉取回了主动权,恢复了原有的矜持,与高傲,“应对盗山贼历来便是你我的主责,因此,互换手中的信息也自然是应当的,这不能用作交换的条件。” “自当如此。”明彩丁点不恼,出乎女娲及诸真意料的是,祂竟直接向着女娲递出了手中生满铜锈的宝剑【失真】,眼中似乎充满了诚意,“既如此,这柄剑,充作补偿,如何?” 女娲愣住了,祂意识到明彩既然会如此果断地将这样一柄法剑用作补偿,要么再造这样一柄法剑于祂而言算不得什么难事。 要么,这柄剑有着祂们所不知道的问题。 当然,这柄剑在入明彩之手后发生的变化祂们也看在眼里,但诸真却丝毫不会怀疑明彩在这过手间便抹去了这柄法剑的威能。 且先不说这样的手段实在太过明显,不可能瞒得过在场诸真,而且,此等手段也太过低级,上不了台面,明彩不屑于为之。 而且,送出这柄法剑本就是在祂的计划之中也说不准。 这倒不是女娲警惕地过了头,而是咱们的明彩真人,祂有过做这种事的先例,而且不止一次,更准确的说,是数不胜数,难以计数。 其中手段繁杂,防不胜防,都给女娲及其余诸真给干出应激来了。 当然,明彩在事关诸有的大事上,从未有过问题,至少在有观无观真人之前没有。 至于有观无观真人这件事,女娲不确定,没人可以确定,固然这实在太过荒诞,但是在这样的荒诞中,却似乎掺杂进了一部分的真实。 真真假假,是真是假,实在令人难以分辨。 但是这样看起来似乎不怀好意的“补偿”,女娲敢收吗? 为何不敢? 女娲坦然伸出手,笑意盈盈地从明彩真人的手中接过这柄生满了锈的青铜剑,两人全程慈眉善目,喜笑颜开,似乎是什么至交的好友在交换什么礼物一般。 而且明彩真人也完全没有不舍的样子,女娲伸手过来之时,祂非常自然地将这柄剑放在了女娲的手上。 如此一来,女娲及诸真就更怀疑明彩的动机了,哪怕明彩表现得再怎么自然,祂们也觉得明彩这是在迫不及待地要交割这柄宝剑。 但女娲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细细打量了一番【失真】,但此时的【失真】从外观上看,已无任何特殊之处,仅仅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被时间锈蚀的青铜古剑罢了。 但女娲却不敢小觑,这柄剑普普通通的外表之下,是令祂都感到心悸的危险。 而且,出乎女娲意料的是,这柄剑的重量很不寻常,可以说,诸有恐怕只有大罗道真才能面不改色地接住这柄剑,而不至于被其恐怖的重量压垮,以至失态。 这柄剑,至少有一到两座大世界,甚至更多的重量,若是有金仙不自量力地上手,恐怕会在那一瞬间被压成一滩肉泥。 当然,不朽的金性会保住其性命,至于其祂,就不好说了。 “这柄剑,娲皇若是不将其镇于离世之廷,最好还是如我一般,以大千世界做个类似的阵局,要有大罗道果及一位真人亲自镇守,否则怕是难以保存。”明彩贴心地把各种注意事项告知女娲,那副模样实在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女娲默不作声地握着【失真】,虽未对明彩的“叮嘱”作出什么反应,却也没有将其以什么乾坤手段收起来,若祂当真这么做的话,哪怕是大罗道果,或是一件非器,都能被暂时扎出个口子,让这柄法剑自此蹿入虚无,不知去向。 这都是好的结果,更坏的可能是,如有观无观真人一般的下场,整件非器或是道果就此崩解,支零破碎。 “如何?现在可能听我说说,那贼子的密谋了?”明彩见女娲好似托着一尊玉如意一般将这【失真】托于胸前,也就明白,女娲是知道这柄剑的厉害,不会轻视之,至于日后女娲会如何炮制,研究这柄宝剑,明彩就管不得了。 事实上,祂手中这支笔,比之女娲手中那柄【失真】还要厚重,危险,以及“真实”,故而明彩其实始终都将这支笔握于手中,但只要不将这支笔示于诸真面前,哪怕明彩仅仅只是背手而握,祂们似乎也“看”不见。 “说说看吧。”正如明彩所说,哪怕明彩所述一切,似乎是在颠覆大罗之道,但在祂并未表露出要覆灭诸有的疯行之前,祂就依旧是诸真的同行者。 而盗山贼,起初就是逼迫诸有诸真同意祂进入的诸有,自一开始祂们对盗山贼的警惕之心便从未断过,益阳山道场的现状,以至于益阳山主盗山贼虽与明彩,女娲一样能打,一样可同时负担知主,令主两大尊位,可益阳山一系,却再未出过一尊大罗道真。 这是诸真对盗山贼的压制。 第354章 竟是现象 对于盗山贼的压制,是自那一轮盗山贼乘虚而入,强势入住诸有,成为这座渡世宝筏中,唯一一位外来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毕竟无论是明彩还是女娲,亦或是其余诸有,都不信任祂,就因为祂是外来者。 只是女娲一直以来都有着更重要的任务,作为诸有造化的化身,祂将自身原有的道果炼化,与伏羲的“人”相和,构织一个能让诸有无限发展,始终存续的道果【变数】。 意为万灵诸族无止境的进化,世界的可持续发展。 因此女娲的大部分精力被此事牵扯,这才是祂在明彩面前似乎矮了半个头的原因。 但明彩平日里也只是动动嘴,不会当真与女娲动手,毕竟其所做的,乃是利好诸有的大事。 有一句话说得好,“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这句话记于离世之廷无尽藏书之中,为凡人之大智慧。 但是很多时候,凡人的智慧,也可启迪仙人,甚至诸真的修持,否则离世之廷也不会记载诸有曾有,今有,以及将有的全部典籍了。 当然,诸真的秘传除外。 所以,监视,或是压制盗山贼之事,就落在了明彩的头上。 而明彩出于对女娲莫大付出的考量,也会将自己搜集的线索与女娲分享,一般也只会在情况重大之时才会刻意寻上门来,商议应对之法。 比如眼下。 明彩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竟是让整个珍珑局内变得浑浑噩噩,女娲及诸真哪怕身在其中,也发觉整个阵局仿佛遮上了一层迷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什么意思?”女娲脸色一变,明彩此番操作可分明意味着盗山贼的归寂是假的,祂甚至都懒得去盘算现今在世的诸真进行验证,七泽烟夺了迷先生之位都可瞒过祂,盗山贼无论是偷走了谁的道果,祂可都察觉不得。 甚至于说,身后这三位,也不是没可能是盗山贼所化,但既然明彩没有选择与祂单独谈话,那么这三位的嫌疑,倒是暂且可以放过。 “盗山贼的秘密,时至今日才算露出了冰山一角。”明彩倒是没有正面回答祂的问题,而是长出了一口气,话语间透露着一丝丝古怪。 倒是祂此言一出,女娲托着【失真】的手都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皮子忍不住狠狠一跳。 自盗山贼以雷霆手段行惊天之举,强势入住诸有以来,就好似骤然间失去了彼时的强硬,对于明彩的打压完全视而不见,甚至乐在其中。 祂就好似只是为了进入诸有一般,在建立益阳山之后,便对其不管不顾,任由其自生自灭,甚至在诸真之中像个独狼,从未想过要拉帮结派,打破明彩的封锁。 整个人简直无欲无求地不像话,但正因如此,才更加可疑了。 明彩既然说,祂发现了盗山贼的秘密,那这件事的确当严肃对待,毕竟,相比起内贼,外敌,才是真正的大敌。 盗山贼从未想过要真正地融入祂们,而诸真,也从未想过要接纳盗山贼。 没有哪一位会愿意让这样一个“外人”,坐在那三座最高的位置上。 明彩除了想要得知盗山贼进入诸有的目的之外,更是欲寻得其所知道的,有关于虚无深处的秘密,以及其究竟来自于何处。 “祂于上一轮莫名暴毙于灵皆与上告面前一事……”说到这,明彩稍稍顿了顿,眼中的古怪之色更甚,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结合明彩先前的“关灯”动作,女娲自觉有了猜测,便主动顺着祂的意思往下说道:“怎么,莫非祂的暴毙是假的,假死脱身,隐于暗处,有何阴谋?” “不,祂的归寂不是假的。”明彩斟酌了一下语言,祂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女娲好接受,“但祂仍在诸有却是真的。” “与你一样的状态?”女娲此言一出,便自己意识到不对,摇了摇头道,“不对,若当真是与你一样的状态,你可不会这般严阵以待。” “不错。”明彩点点头,“祂比我如今的状态还要离谱,你可还记得烛九阴。” 女娲哪里会不记得,【钟山之神】烛九阴如今乃是“日升日落,时间奔流不息”这个现象,祂是最古老的神只中,唯一一个彻底失去意识的失败者。 可明彩在这个时候提起烛九阴,岂不正是在说,盗山贼与烛九阴的状态有相似之处,甚至有可能一致,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至少,成为现象【钟山之神】的烛九阴,是完全无法沟通,像是一个“人工智障”一般的东西。 而盗山贼…… “祂是一种现象。” “谁?”女娲一愣,这到底是在说盗山贼,还是烛九阴啊? “盗山贼,祂是一种现象。”明彩没有给女娲继续提出问题的机会,祂直接继续往下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祂并不是在上一轮归寂之后,或者说是最近几轮才成为‘现象’的,祂自一开始,在进入诸有之时,祂就是一种现象。” “而且,祂的表现形式,与我们所认知的‘偷’,‘骗’,‘抢’,完全不一样,怪不得益阳山并不被其当做是自己的嫡系,毕竟祂与那自称盗首的所谓盗跖学到的东西,完全不同。” “祂的表现形式,其实当为‘懒惰’,但这两个字并不能完美形容,还夹杂了一些其祂东西,总之祂会让你在不知不觉间沉迷于享乐,从而丢失自己的天赋,本领,被祂从容取走。”明彩道,“这样就形成了我们所以为的‘偷’,‘骗,‘抢’,我们以为这是祂强行取走的,可实际上是在祂的影响下自己弄丢了这些。” 祂伪造成“偷”,“骗”,“抢”的样子隐藏了自己真正的模样,毕竟祂的真实力量分明是对“真我”产生的影响,会逐渐腐蚀金性,腐化不朽的意志。 甚至能影响到大罗道真。 而且如此一来,曾经被祂偷走道果的大罗道真,祂看似是还了回去,可实际上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被偷走的道果还有被还回去的可能,而如果其原主人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意志,哪怕道果还回去了,祂还能接的住吗? 毕竟,算起来,那可是祂自己丢弃的道果! 第355章 状况糜烂 道果本身对于诸真而言,其实不过是自身道途的载体,并不是特别重要。 因而无论盗山贼之前是“偷”,是“骗”,还是“抢”,其所行之事,其实与七泽烟夺走迷先生的名额一样,哪怕盗山贼最后不还,被夺了道果的真人也可以在日后再造一颗道果,重新降世。 因为祂的“道”未失。 但一旦是在盗山贼的影响之下主动放弃道果,那放弃的就不仅仅是道果,而是“失道”。 与之相近的,就不是七泽烟夺迷先生名额了,而是如纣绝阴天首次放弃已经唾手可得的大罗成就一般。 是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成就。 而且,已知盗山贼作为一种现象,是不会占用九尊在世大罗的名额的,可诸有目前必须,也只能有九尊大罗在世,在久远的过去则更少,但可以肯定,每一轮这名额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占满。 女娲凭着排班表进行排查,愕然发现盗山贼在世之时,不是知主,就是同担令主,知主两大尊位,也就是说,祂在世的时候,除了祂自己,可能不会有人知道诸有隐藏了一尊在世大罗。 这隐藏的大罗是哪位,却是排班表上看不出来的,而且甚至有可能不止一位也说不准。 盗山贼能让一尊大罗道真主动放弃自己的大罗成就,这不是最恐怖的,更重要的是,祂作为一种现象,究竟已经侵蚀了诸有多少。 现象有好有坏,比如【钟山之神】这个现象,赋予了诸有时间流转,日月更替,因此祂在诸真的帮助之下已经覆盖了整个诸有。 但盗山贼这个,明显是负面影响,这一点祂自己也很清楚,因而祂必然不会大肆地侵蚀覆盖诸有。 可诸有实在是太大了,有节点十二万九千六百余,每个节点的世界不计其数,而且这个数字依旧在增长,说明女娲与伏羲孕育的【变数】道果目前产生的变化是正向的。 但正因世界太多,哪怕知主可以遍观诸有,可世界一多,什么样的奇葩都有,偶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世界根本不会被注意到,更不会被重视。 因而,盗山贼只需别大范围地侵蚀,而是选择散作满天星,只要祂的影响过于分散,就不会有人将这些影响联系到一起,认为是同一个现象的作用。 而且,盗山贼甚至可以选择不侵蚀世界,而是选择侵蚀一个种族,要知道女娲与伏羲共同孕育的【变数】,是诸有如今最重要的道果,而其本质,其实是万灵诸族的血脉,基因,dna,是种族本身的进化与扬升,这颗道果赋予了万灵诸族无限进化的可能,万灵诸族的进化又会反哺这颗道果,形成良性循环。 但若是盗山贼选择腐化侵蚀种族而非世界,使其懒惰,那就不是进化了,而是会产生退化,这不仅比之腐蚀整个世界更加难以发觉,而且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变数】这颗道果。 这是在掘诸有的根啊! 所以,盗山贼如果是一个现象的话,祂如今扎根到底有多深,是否已经严重到跟诸有共存,已经轻易动不得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女娲没有追问明彩得到这条消息的途径,更没有质疑这条信息的真实性,倒也不是说祂对明彩有多么信任,只是默认在这件事上,明彩不会骗祂。 而且祂早已在方才,利用知主的权柄,以最隐蔽的方式,开始一点一点排查诸有这十二万九千六百余节点。 祂将在极短的时间内照彻诸有,这样的手段即便对于知主而言,都绝非易事,平日里只是相当于大范围的监控,只要不发生什么动静极大,或是较为敏感之事,否则知主不会对其做出反应。 而现在女娲要做的是地毯式搜查,是短时间内照彻万在,而且必须隐蔽,不能引起盗山贼的警觉。 这就导致女娲直接陷入了沉默,明彩与诸真倒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女娲沉默了好半天,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就这么眨眼的功夫,祂的眉眼间便升起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 今天这活计,即便是对于祂而言,也太过辛苦了。 “如何?”心猿见女娲这般叹气,明彩却一言不发,忙不迭地开口问道。 而一旁的紫薇垣与簪花夫人也是心急如焚,哪怕心猿不开这口,想必祂们也是忍不住的。 明彩那把大凶的宝剑,已入女娲之手,而这一位至少在这三位中是出了名的仁厚,除非得了失心疯,否则绝无突然持剑砍祂们这等疯事,至于所谓“失真”之言,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可盗山贼的事不同啊,这厮本就是外来者,祂们对盗山贼的警惕之心不比女娲与明彩弱上分毫,更何况,若当真如明彩所言,那这盗山贼于祂们而言可就当真是天大的灾祸了。 而且就是近前的大灾,怎能不让人心有戚戚? “不佳。”女娲摇了摇头,微微皱着眉头,“我自问与明彩也已对祂多加防备,哪成想,祂竟能是‘现象’,竟是以这种手段。” 懒惰本就是万灵诸族的天性之一,盗山贼的影响隐藏在这些天性之中,若非明彩将其点破,让女娲寸寸排查,否则怎能发现天生懒惰与盗山贼的影响此二者之间极其细微的差距? “祂的影响已扎根于诸有各处,十二万九千六百余个节点中,有超过九万个出现了祂的影响,有一部分甚至扎根于一个种族的血脉之中,扩散到了诸有。” “凡此种族,皆为惫懒之辈,可笑你我恐怕还将其当做这个种族的特征,习以为常呢。”女娲无奈地苦笑了两声,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那个可怜的种族,“而且这也意味着,祂已经可以借此影响我与伏羲正在孕育的【变数】。” 虽然【变数】是祂与伏羲共同孕育的道果,但这颗道果与诸有深度绑定,哪怕是女娲自己,亦是无法干涉【变数】的孕育过程,祂只是这颗前所未有的,永续之道果的孕育者之一,而非其主人。 想要摸清盗山贼是否已经影响到【变数】,其中难度比之照彻诸有可是难太多了。 第356章 应对 明彩瞥了一眼花容失色的簪花夫人,以及佯装镇定的紫微垣,前者倒是向来如此,倒是紫微垣作为昔日的天帝,这镇定的模样可能不是装的也说不准。 但心猿这厮,脸上的兴奋却做不得假,祂方才那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恐怕不是害怕盗山贼,而是感觉很刺激! 明彩暗自叹了口气,道:“行了,倒也不必如此惊慌,本来若是不知,祂暗中影响,的确是等闲难以察觉,可如今你们有了警惕,祂再想悄无声息地影响你们,就不可能了。” “的确如此,你等至少可以周旋一二,祂见事不可违,除非打算与吾等彻底撕破脸,否则也不可能强来。”女娲点点头,认同明彩的说法,“你可有法子分辨尚是‘自己’的同道,此事还得告知祂们才好。” 女娲这虽是个疑问句,但却是用的笃定的语气,毕竟明彩此前施法遮蔽此处,未驱逐在场一人,说明至少簪花夫人,心猿,与紫微垣这几位祂可以确定未被盗山贼李代桃僵。 这还不能说明明彩有分辨的手段吗? “我这法子,于祂们而言风险过大。”明彩握了握手中的笔道,“正是【母众】的本源,只要是被那老贼影响,失去‘我’者,这支笔皆有感应,就好似二者已经同根同源一般。” “但这笔毕竟只有一支,而且若是实力不济,怕是会被其影响,成为一只【母众】。” “我已开始检查【变数】,你也知道,我如今只是这颗道果的一部分,是好是坏皆为其表现,毕竟没有说变化,或是进化就一定是往好了发展的,因此想要排摸出盗山贼造成的问题,是个大工程,我需要时间。”女娲叹了口气道,“你倒也罢了,可祂们,我还是不放心,虽已有了警觉,可那厮有心算无心之下,说不得就遭了毒手。” “早些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可能当做不知道。”女娲说着,看了一眼明彩,“不知你可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到了最后,你我成了光杆司令,真被祂鸠占鹊巢了吧?” 女娲这唉声叹气的样子,分明就是觉得明彩一定有这个办法,只是祂说的倒也对,如今都不知道诸真中有几位遭了毒手,那盗山贼的手段毕竟难防,若真被祂一一攻破,可是大大的不妥。 见明彩一言不发,眉头紧皱,似乎在权衡利弊,女娲又长吁短叹道:“当初可不正是觉得那另一面有三贵主,诸有却只有你我,意图打个平衡,才送了口,可如今看你说法,那奸贼竟是与另一面有关,还真真是引狼入室了。” 当初正是因为盗山贼信誓旦旦地说可助诸有抵抗另一面,明彩与女娲这才松了口,否则付出点代价,不是不能将其驱逐的。 可如今,其竟是能与【母众】的本源起反应,怪不得是由祂来对付【母众】呢,如此一来,过往诸有与【母众】的战争,是不是做戏,可就难说了,甚至于离世之廷中记载的有关对付【母众】的法子,说不得也是假的。 明彩咬了咬牙,伸出手,将手中所握的笔再次示于诸真:“倒也不是我吝啬,只是你们也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我有手段抽出这笔中的油墨,予尔等每人一滴,一旦有失‘我’之人出现在左近,或是干脆就是那现象离得近了,这油墨都会有异动。” “但是!”明彩话锋一转,神情严肃道,“此物毕竟出自【母众】本源,你等不可贴身持有,必须取一件以大罗尸骸所制的非器镇封,切不可是那等大罗道果所制之非器,无论是你自己的道果,还是祂人之道果,都有被这玩意儿顺藤摸瓜,施加影响的可能。” “介时不仅害人,更是害己!” “尔等若是敢以此为漏洞戕害同道,我必教尔等好看。”女娲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漏洞,果断先开口敲打一二,免得有人犯了浑,做出一些令人悔之晚矣的蠢事。 三位道真连忙应是表示自己不敢。 “好了。”明彩少有地做了一次白脸,还真有些不适应,只见祂手中的这支笔缓缓地飘起,从笔尖处慢慢渗出五滴油墨,以极慢的速度飘向诸真,镇压此油墨的条件祂已经给了,至于诸真有没有这条件,就不是祂需要去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非器对于金仙来说是一生都难得一见的宝物,可于诸真而言,却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等还是需要小心才是。”明彩摇了摇头,“否则,还没被那老贼盯上,却先栽在了我这防备手段上,那可就是徒增笑柄了。” 说着,这支笔又落在祂掌心,被祂翻手握住。 “暂且先一切如常,尔等切莫被发现了异样。”女娲美目一横,更是重点瞪了眼心猿,“特别是你这猴头,给我忍住了,切莫节外生枝。” “一切需得我摸完【变数】之情况,方可再行谋划,若是打草惊蛇,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难办。” “听见没?” “您放心吧。”心猿笑嘻嘻地道,“猴子可不是蠢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是待日后得了机会,您也得让俺老孙过个瘾吧。” “这你可放心吧。”明彩笑道,“定叫你耍个痛快。” 说罢,女娲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明彩,随后笑道:“那我们走吧,可莫要扰了乐首炼宝的兴致。” 女娲的意思很明显,祂们来此起初便是被明彩钓来,试图将这以昔日赤县神州这一方大千世界搭建的【九重天阙珍珑局】炼作一方九重宝塔,只可惜接下来风云变幻,彻底打乱了祂们的计划。 但明彩夺了看看山主人的名额降世,祂作为阵眼与大阵之间的平衡已经打破,但为何这座大阵看起来安然自若,并没有要崩溃的样子呢? 很明显,明彩真人自己在做彼时女娲想做之事,在将这座阵局炼化为一座九重宝塔。 第357章 又一重目的 女娲,紫薇垣,簪花夫人以及心猿四位走得干净利落,祂们此行的目的,其实根本没有达成,可却得到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并带回去一件不得不随身携带,需得耗费一件以大罗尸骸铸造的特殊非器镇压的烫手山芋。 女娲要事在身,以至于祂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实则被明彩转移了主要矛盾,算是被摆了一道。 不过祂也不在意,盗山贼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自然是要摆在最顶上,首先解决,再论其祂。 诸有这座日渐庞大的渡世宝筏,能恒久不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哪怕祂们平日里有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可一旦面临外敌,一定摈弃前嫌,先料理的外人,再论“家事”。 如今明彩的事情祂们虽也惊骇莫名,在心中也是百转千回,难以置信,而且与盗山贼一样都是掘根的大事。 可相较起来,却也只能往后放一放了。 当有外敌在时,哪怕有机会葬送自己的仇敌,祂们也会选择压手,甚至出手救下自己的仇敌,也不是不可能。 诸有在与另一面的战争中尽释前嫌,从仇敌化为冤家的,平日里互相算计也就罢了,可真到了这时候,没有谁会节外生枝。 见女娲等离去,【昆仑】再次变得空空荡荡,明彩干脆在神山昆仑山顶坐下,沉默了好半晌,就在七泽烟以为,自家师尊在全力炮制这九重天阙之时,明彩突然开口了。 “说说看吧,有什么收获?”明彩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花了不少力气将你合情合理地送入益阳山,总不能一无所获吧?” 直至此刻,明彩亲自施展的,将整个阵局遮掩起来的手段,仍未撤去。 让七泽烟能合情合理地进入益阳山道场,而不被盗山贼警觉,这便是明彩除了要七泽烟将女娲等诸真引来,告知大罗道果的“失真”真相,以及盗山贼的本来面目之外的又一重目的了。 为此,在七泽烟夺去迷先生名额之后,将自己的水君道果隐藏起来,女娲只能感知到诸有九颗道果名额已满,却不知其所在。 而七泽烟却借此,完完全全地伪装成了一介凡人。 祂不仅抛却道果,这一具肉身一开始更是彻彻底底的凡身,直至明彩的手段发动,自【九重天阙珍珑局】处降下一颗明彩起初便拟造,准备好的道果,才将其明彩真人此世身的身份坐实。 随后,又诱导女娲与纣绝阴天依次奉上三都道果,即死之【长眠】的【冥玺】,生之【唯有灵者】的【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以及物之【现实】的【在】。 更是使计,令西母选定益阳山道场为自己第二次成道之地,这倒也不难,就连颠覆了整个益阳山道场也是顺手为之。 唯有颠覆益阳山道场,使其混乱不堪,七泽烟才有一定机会窥视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于此,七泽烟以明彩此世身,身负三都道果,甚至于由于纣绝阴天自作聪明,将【在】隐藏于【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中,若非七泽烟是【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主人,勿需炼化便是如臂挥使,令祂在拿到【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瞬间便发现了其中端倪,否则这还真是一次绝妙的隐匿。 纣绝阴天自觉聪明非常,悄然间送出了三都地道果,自觉已达成了女娲的法旨,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将三都地道首的名头按给了“明彩”。 却不知这一手更是帮助了明彩,从盗山贼的角度,明彩可只是拿到了三都之中的两都! 而只有三都在手,方可驱使一切“在”为己所用。 也因此,以彼时明彩此世身,身负三都道果的七泽烟,可以轻易分辨益阳山道场之中,那些与诸有格格不入的一部分,也就是盗山贼所带来的,属于虚无的一部分。 而且正如明彩所言,七泽烟进入益阳山道场的理由可谓是合情合理,祂甚至不是自己要去的,是女娲与簪花夫人一并给出了借口,更是为了去取盗山贼昔日自己从明彩这里偷走的那一柄法剑【忘归人】的。 只不过祂去的时候,带了一些不该带的东西罢了。 只不过,益阳山作为明面上被盗山贼所抛弃的“道场”,刷新盗山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只要盗山贼不出现在益阳山,七泽烟完全可以接着西母“成道”之时的混乱,“肆意妄为”。 哪怕盗山贼出现在了益阳山,或是有一部分在益阳山,七泽烟只需要动作小心一些,也难以被发现,毕竟祂只是合理地身负【冥玺】与【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罢了,纣绝阴天可能只是可以暂时将【在】藏于【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内,可祂作为【天下水脉堪舆总览】的主人,又得了明彩的授权,完全可以将【在】死死地藏在【天下水脉堪舆总览】之内,只要不取出来就没人看得出来。 而祂在本轮夺了迷先生名额之后铸就的那颗道果,可没带在身上,那祂就只是明彩真人此世身,哪怕明彩真人自己来了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而且,盗山贼出现在被祂抛弃了漫长岁月的益阳山道场,难道还不能证明益阳山有问题吗? 那也就算不得打草惊蛇了。 明彩之所以直到女娲等离去才问询七泽烟,不就是因为方才需要跟女娲“互通有无”吗?祂是守信之人,既然说了要在盗山贼的信息上互通有无,知无不言,就不会违约。 可祂还不知道的信息,祂就不需要说了吧? 至于后来知道了,祂总不能上赶着去找女娲吧?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七泽烟目露古怪之色,显然祂也猜到了明彩在这个时候才问祂这个问题的原因,不过毕竟是自家师尊,祂能怎么办呢? “益阳山道场……”七泽烟顿了一顿,不知是在组织语言,还是真的难以开口,“可能是那老贼化为‘现象’之前的肉身。” 第358章 另一只盗山贼 明彩百忙之中不得不扭头看了一眼七泽烟,祂这句话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既然益阳山是盗山贼化作“现象”之前的肉身,岂非说明,这益阳山并非如同祂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是被盗山贼所抛弃,忽视之地? 七泽烟对着祂点了点头。 而且,这并非重点,重点是在化作“现象”之后,哪里还会有肉身?祂们是亲眼见过烛九阴化作“现象”的整个过程,而且又在此后数例“现象”转化的案例中认为这就是化为“现象”的必然。 肉身,道果,真灵,一切都被揉捏在一起化作无形之物,化作这“现象”本身,又会在之后凝成一副“形体”,但这副“形体”为“不存在的有形之非物”,是可见,却并不真实存在的东西总之,绝非肉身! 可七泽烟却说益阳山是盗山贼的肉身? “而且,盗山贼的肉身,是活的。”七泽烟冷不丁地补充了一句令明彩更为震惊的话。 这下,明彩彻底坐不住了,若非祂的手极稳,七泽烟这一句话就能让祂炼制九重宝塔的进程前功尽弃,且再无修补可能。 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若只是一具“死”骸,那不过寻常,自然当不得七泽烟特意提出来,可若是“活”的,那可就不得了了。 “你如何确认……”明彩稍稍犹豫了一下,“倒不是为师不信,你也知道我并非扭捏之人,我也确信你若是不确定,是不会说与我听的。” “只是我还是好奇,你缘何确定,那是一具‘活’的,盗山贼的肉身?” 祂们并非没有进入过益阳山道场,相反,为了取信于诸真,益阳山道场对于祂们而言几乎毫不设防。 这并非个例,诸真的道场皆是如此,道场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界。 只是,往日从没有三都地道首进入过诸真的道场,盖因三都道果之下,道场之内不会有任何秘密。 而且每一轮的三都地道首皆背负抵御外敌于外的莫大责任,根本没有闲暇去探查诸真道场之内的奥秘。 这一次完全是明彩钻了漏洞,让上一轮已经卸任的三都地道首,以祂此世身的身份,“机缘巧合”之下凑齐三都道果,随后又“被引导”着进入益阳山道场,“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任谁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起初我并未在意,您也去过益阳山,自然也知道那里分作两层,其中第二层是构建在益阳山道场之内的所有弟子的‘命运’之上。”七泽烟有条不紊地开始与明彩讲述自己在益阳山道场的经历。 作为明彩此世身的王沂河自然对于益阳山道场的变化有如雾里看花,就是那一知半解的一部分,也是化作盗跖的西母主动说与祂听的。 可实质上进入益阳山道场的,是伪装成明彩此世身的赤县水君七泽烟,固然祂主动剥离了自己的本轮道果,将自己伪装成了明彩真人的此世身,可手握三都道果的祂,实际上比之寻常大罗还要更胜好几筹。 三都道果的强横,绝非1+1+1那么简单! 总之,益阳山道场的一切变化,皆映在七泽烟的眼中,微毫毕现。 “变化发生在我(王沂河),抹去那半座益阳山之后,彼时我(王沂河)使的金仙手段,并未逾越分毫,那座山位格只消在大罗之下,必是任由我拿捏,不做祂想。”七泽烟道,“本也是如此,王沂河眼中哪怕此山为大罗道场,却也抵御不得【非想名箴】。” “就连那自诩高出‘金仙’二字半等的西母所化盗跖,也承认我(王沂河)抹去了半座益阳山,使得祂要打开山巅门户变得稍难了些许。” “呵。”明彩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实际情况,应当不一样吧?” “正是如此。”七泽烟点头认可了王沂河的猜测,“我演的是你的此世身,西母扮演了益阳山盗首盗跖,而这座山竟也在演自己被我抹去,当时竟全员影帝,互相彪戏呢。” “那座山,不,应当说那根**,分毫无伤,祂缩了回去,那速度实在是惊人,不妨告诉您,我没看清。” 明彩眉头狂跳,祂有想过手臂,手指,甚至想过毛发,可祂做梦也没想到,竟是,竟是那个东西啊! 多少有些恶心了。 而且,居然还能缩回去吗?还真是天赋异禀啊盗山贼! 不过,这只能证明那玩意儿是个活物,祂们以活物作为禁制的手段难不成还少吗?旁的不说,比如那作为大罗陵寝的海外神山,可不正是“活物”吗? “我发现这座山是某一只庞大活物的‘那个东西’之后,我便暗中窥伺这座山隐藏于地面之下的那个部分,只可惜,我只看到一具被完完全全埋葬于大地之下的庞大神尸,但这神尸之内却是空无一物,干净地就像这具尸体自出生起就未曾诞生过灵魂一般。” “我本以为到此为止了,可在西母打开山巅门户,我进入诡辩宫之后,我才发现,这座宫殿,应当说这三座宫殿,分明就是另一个‘盗山贼’,祂以益阳山众修的命运为识海,这三座宫殿,就是祂的天地人三魂。” “我不知道祂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我很肯定那是盗山贼,那股浓郁的贼味我绝计不会搞错,同时祂又很明显不是‘现象’,所以,就只能是‘另一个’盗山贼了。” “而且,这一只盗山贼,正在长眠之中,祂现在活跃的仅有表层意识,也就是我在进入祂这‘识海’之前所看到过的那些所谓的益阳山‘众修’。”七泽烟突然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来,“那些其实就是祂的‘表层意识’。” “也不知是谁,施展了这样绝妙的手段,以里面那只盗山贼的表层意识所化,万千修士虚无缥缈的,根本就不存在的‘命运’,构建成祂的识海。” 第359章 空军 “这既是承载其存在的识海,同时也是将其困住的牢笼。”七泽烟忍不住拍手称叹道,“用祂的意识困住祂自己,这简直是绝妙的设计!” 是啊,谁能将盗山贼用这种方式困住呢? 七泽烟的眼神,几乎与明示无异。 盗山贼自己呗。 “如此看来,想要知道那老贼是怎么做的,以及为何要这么做,只有一种办法。”明彩抬起头,看向七泽烟,两人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七泽烟瞬间就明白了明彩的意思,二人都清楚,明彩口中的办法是什么。 回到过去,亲眼见到这件事的发生。 除此之外就是直接去问盗山贼,但是这可能吗? 可对于大罗道真而言,回到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实际上大罗者,昔在,今在,永在,每一尊大罗都是同时存在于现在,过去以及未来的。 但是大罗道真所目睹过的一切,会被确定为既定事实,会直接固化,为此想要改变既定事实的一切努力都会塌缩为唯一的结局,就是大罗道真所看到的那一个。 因此,在某次几乎让诸有覆灭的灾难之后,女娲与明彩亲自出手,将诸真的存在全部固定在同一时间点,保证诸真不会出现在不同的时间。 这是三主之中,知主所镇压的定则。 而七泽烟此前在西昆仑之所以能回到过去,见到第一次证道之时的西母,正是因为祂为了明彩的谋划,做了一件极其冒险之事。 祂剥离了自己在重新降世之时刚刚凝聚的水君道果,也就是说,九尊在世大罗的名额之一的确被水君所占据,可水君道果却是空落于一处,一旦有人寻得,完全可以在本轮高举水君道果,取七泽烟而代之。 当然,祂取代的并非七泽烟,而是本轮的水君罢了,一旦本轮结束,祂便需要面对盛怒的赤县水君七泽烟了。 不过,当时的祂可以说完完全全就真的只是一介“此世身”,剥离了道果,抛弃了位格,以此方可瞒过所有,也因此祂完美的借口绕过了明彩与女娲亲自定下的这条规则,回到了过去。 不过祂回到的这个过去,本就是被固定过的既定历史,因此哪怕被哪位发觉了不对,多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不同,不仅需要回到的过去太过久远,而且一旦这本就是盗山贼的阴谋,回到过去反而帮助盗山贼将那个结局固定为既定事实,最后成全了盗山贼,那又当如何? 真真是令人左右为难。 明彩看了七泽烟好一会,才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算是否决了让七泽烟冒险去看一眼过去的想法。 “我让你剥离自身道果,以此为饵食,可至今无人咬钩,说明鱼钩已经被人发现了。”明彩道,“可你若是一旦被盗山贼拖住,这饵没有你这条鱼线,即便是我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收回饵食,说不得就会被大鱼咬走,反倒是不美。” 明彩让七泽烟剥离自身道果,除了要让祂伪装自己此世身更加完美之外,就是要以此为饵,想要钓一条大鱼。 再不济,钓个大鱼领着的小鱼也成嘛。 只可惜某条大鱼稳如老狗,莫说是大鱼自己了,便是祂麾下的小鱼也没有咬钩。 明彩设计的鱼饵,可并非什么一眼就能看穿的陷阱,首先想要发现这颗道果“无主”就实为不易。 历史上并非没有大罗道真因为种种意外丢了自己道果的事情发生,这其中犹以迷先生为最。 这位糊涂蛋子一不小心弄丢自己道果的事情时有发生,应当说,这也是祂道途的一部分。 而那些看似运气好,“趁其不备”摘了道果的“幸运儿”,最终都成了迷先生的一部分,成为了一个“迷”。 当然,行窃者看似在归寂之后拥有与道果的主人公平一战,决生死的机会,事实上,从未有谁成功过。 众所周知,是道果因大罗而生,而非大罗有了道果才是大罗。 但至少,这么做能将道果的主人暂时挤出诸有,比如若是真有人咬了明彩与七泽烟布下的饵食,而明彩又马失前蹄把鱼给放走了,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相当于明彩会直接失去七泽烟这个助力,保不齐诸多谋划皆为一场空。 当然,明彩有自信不会把鱼放跑就是了。 只不过现在无论大鱼小鱼都没咬饵,可若是七泽烟当真要回去看一眼这座益阳山道场形成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必会被盗山贼所察觉。 不把饵食挂在钩上,接上鱼线,而是直接丢水里,那叫打窝,那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此事难解。”七泽烟同样摇了摇头,“不若我先取回道果,师尊你帮我拿着,我回去瞅一眼?” “不必了。”明彩否决了祂的想法,“这事本就只有一次机会,可你已进过人家的‘识海’,还指望祂会没有察觉不成?” 明彩稍一提点,七泽烟就明白了祂的意思。 这竟是一个死结。 想要得知盗山贼“自己镇封自己”的原因,祂需要在进入益阳山道场之前,就取回自己道果寄存于王沂河处,并在进入益阳山的第一时间回望过去。 可在进入益阳山之前祂哪里知道里面有另一只“盗山贼”的?而且祂剥离道果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钓鱼,而为了有可能钓上大鱼,祂绝不可能看一眼未来,以防未来被定死。 因此祂不可能在进入益阳山之前主动收回作为鱼饵的道果。 如此看来,祂们想要钓盗山贼这条大鱼,盗山贼又何尝不是利用了这一点,给自己的秘密设计了一个堪称完美的“锁”呢? 不愧是积年的老贼,老奸巨猾,不是一般的难对付。 “虽然暂且没法子确认,可至少有一点是逃不过的。”七泽烟道,“这只‘盗山贼’的存在恐怕与老贼化作‘现象’却依旧保有意识逃不了干系。” “理是这么个理。”明彩点点头,“左右也无计可施,在有头绪之前就没必要告知令主了。” 第360章 七泽烟霞 七泽烟沉默不语,以祂对自家师尊的了解,所谓的“没有头绪”,只是说明这老东西不愿意将祂的法子告知自己。 而不是真的束手无策。 当然,也有可能老东西想让祂自己领悟,*的,老东西故弄玄虚的性格到这个时候的还是没变,七泽烟都不知道该骂什么好了。 “既然这鱼饵用不上,那徒儿就收回道果了?”七泽烟试探道。 当然,三都道果的事情,祂是提也不提,既然明彩没开口,祂完全可以舔着个碧莲暂且留着这三颗道果,暂掌三都。 “那是你自己的道果,问我做什么?”明彩瞥了祂一眼,这是自己带大的弟子,祂哪里会不知道七泽烟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不过这倒也正合祂意。 七泽烟的三都地道首,与祂明彩的三都地道首,那是两件事,如今局势尚且不明朗,若是祂在此时取回三都道果认下道首之尊位,保不齐会引起盗山贼的警惕。 毕竟巧合也好,意外也罢,祂与女娲同时在世本就不寻常,祂俩若还是大包大揽了三主,盗山贼再蠢也会觉得不对劲了。 七泽烟当然不是在为了自己的道果而请示,祂正是在试探明彩对于祂留下三都道果的态度。 然而七泽烟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祂又希望明彩允许祂留下三都道果,拜托,这可是三都地道首欸,风平浪静之时,当这三都地道首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耍不了什么威风,可这一轮明摆着有大事发生,若是三都道果在手,岂不是能捞不少好处? 但另一方面,明彩默认祂留下这三颗道果,七泽烟反而有狐疑起来,总觉得自己是遭了这老东西的算计,一只脚踩进陷阱里了。 不过祂倒也不慌,以祂对老东西的了解,总归不会要祂的性命,比如这次以祂道果为饵,老东西其实是时刻关注着的。 那么当务之急是取回自己的道果,毕竟三都道果再怎么厉害,其实都只能算是“外物”,而祂自己的道果才是祂自己能在诸有动用的权限,是祂在诸有行事的根基。 上一轮祂所凝聚的道果为【天下水脉堪舆总览】,记载了诸有一切水系,为万水之图谱,与女娲曾经的道果【山河社稷图】相类。 而这一轮祂所凝聚的道果,名唤【舒卷烟霞】,这倒也不难理解,被明彩带回非乐坊之前,祂乃是一方大千世界,七座大泽升腾的烟霞所化鸽鸟。 因这七座大泽的烟霞遮天蔽日,笼罩大半个世界,聚而成鸟,好似白凤,烟霞化作翎羽,日光透过丹雾为其睛目,实在美若神鸾,故而称作“半天娇”。 明彩以此为鸽鸟命名,赐号“七泽烟”,以纪念其来由,后来因日益亲近,被明彩收为亲传,视如己出,故赐其与自己同姓,赐名“王沂河”。 只不过这个名字如同明彩自己的名字“王近柯”一般,仅寥寥数人知道,甚至更少,至少明彩那被拿去填虚实极限的师傅还知道祂的名字,可“王沂河”,就当真只有明彩与七泽烟自己知道了。 而七泽烟本轮在凝聚道果之时,心中突然灵光乍现,这才有了这聚散随心,华美绮丽的烟霞为道果。 也正因为这烟霞聚散随心,形状无定,与迷先生的道果实在相类,再加上迷先生喜欢以自身之道果伪装成祂人的,故此便是知主也发现不得其中端倪。 七泽烟正是将这【舒卷烟霞】藏在了迷先生的道场【名侦探俱乐部】之中。 【名侦探俱乐部】亦是一团无定状的迷雾,这里面的每一点微尘,每一滴水珠,皆是一方小千世界,是迷先生精心挑选的“故事”,是一个又一个的“迷”,这些“迷”,构成了一方奇特的大千世界。 七泽烟的【舒卷烟霞】隐藏在这一大团迷雾之中,简直是如一粒微尘入了沙漠,哪里还能发现的了? 只有如今主人呼唤,这绝美的烟霞才会如同世界织造的绸缎一般,自无穷高处涌现,缓缓地从天上落下。 最后落在七泽烟的身上,附着在祂雪白的羽衣之外,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霞光,远远望去,仿若有云雾缠身,烟霞萦绕,却又不挡人遮面,反而若隐若现间更是彰显了祂的仙姿不凡。 明彩却是又恢复成那副古井无波的淡定模样。 “离世之廷中,记载了许多凡人之言,即便是你我闻之,亦是震耳之言,需引作箴言才是。”明彩闭着眼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七泽烟一愣,身上翻滚的烟霞都停滞了一瞬,明彩这话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实在是让祂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祂是了解明彩的,知道这老东西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身上也没有什么没有意义的“高傲”。 “你是说……”只是,七泽烟到底还是不愿意把自己所猜到的说出来,以免帮明彩背了这口大锅。 “你难道不觉得,有时候换个角度看事情,方能找到突破口吗?更何况,祂们其实也不差,我等早些时候认为祂们走了斜路,失了正途,因而看不起祂们,可如今看来,咱们自己可也不正,哪来的底气瞧不起别人呢?” 明彩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惊世骇俗的话,此言若是在女娲面前提起,说不得会引起不必要的争执,甚至于做过一场也说不准。 看来明彩定是下定了决心要对付盗山贼,否则可不至于连那帮人都拉拢。 可明彩才不管七泽烟稍有些不解的神色,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旁的也就罢了,那位觉者可谓是惊才绝艳,若是不拉拢,岂非可惜?” “平日里打生打死的没什么,可如今这事儿,事关诸有存亡生死,这种时候,哪怕是不能拉拢,也得确认祂们不会犯糊涂事才好。”说完,祂才扭头看了一眼明彩,道,“是也不是?” 完了,怪不得不收回三都道果呢,脏活累活来了。 第361章 净界 白玉一般的地面渺渺无边际,似乎这个世界的大地,就是一整块白玉塑成,没有拼接,显得整个世界是如此的纯净,神圣。 一双娇嫩雪白如稚子的玉足赤裸着踏在地上,不过在落地之前,却从根本没有一丝缝隙的白玉之中长出一朵素净的白莲花,将将托住这双玉足,似乎不忍其沾染凡尘。 玉足的主人头扎盘龙髻,身穿素罗袍,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生喜,朱唇一点红,手中托着一枚纯白无暇的玉净瓶,瓶中斜插着一支碧绿如翠玉的杨柳枝,另一只手掐无畏印,端是一尊神光完足,法相圆满的高人。 这位高人慢行数十步,渺渺高天与白玉大地之间忽现一朵金光,呈一广大无量的金光圆环模样。 若是细细一看,这金光圆环竟是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缓缓地转动,颇有一股难以言述的韵味。 巨大圆环之下,隐约可见一四五岁的稚子,袒胸露乳,圆滚滚的模样憨态可掬,却又老气横秋地背手而立,在金光的映照之下,竟颇显得高大。 待高人走得近了,小胖子的声音这才自四面八方处,自天地间传来,如洪钟大吕,却又不至于因太过洪亮而刺耳。 “即见未来,为何不拜?” 高人眉头微皱,无奈道:“阿逸多,你又看了什么小说,玩了什么游戏?这句话可不像是你的口吻,倒更像是你座下司磬童儿的语气。” “妙善,你好没意思。”被称作阿逸多的小胖子乐呵呵地抱着自己的肚子坐下,神色变得稍稍严肃了些,却还是双眼弯弯,面带微笑,“既如此,大菩萨驾临,所为何事啊?” 妙善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宠溺:“阿逸多,是你叫我来的。” 在觉者抛弃大罗道果之后,以部分大罗特征,定下我佛“三世三宝”,阿逸多尊者为“过去”,“现在”,“未来”之中的【未来佛】弥勒。 “未来”逐渐转化为“现在”,“过去”逐渐蚕食“现在”,因而“现在”恒定不变,而“过去”恒强,未来则由三者之中的至强,至不可测,逐渐化作“过去”的养分。 原本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混淆,诸真同时存在于时间长河的每一处,直至明彩与女娲定下诸真必须将自身收束于同一个时间点,并将此时间点确定为一切发展的基点,是为“现在”。 因而“过去”已经消逝,“未来”仍未诞生,而“现在”,可称【世尊】。 后来,时间又被确定为一个“环”,“未来”因此在概念上成为了“过去”的“过去”,甚至几乎借此侵吞整个“过去”,只是被觉者所阻止。 但“过去”也因此成为三宝之中最虚弱的那一位。 而作为“未来”的阿逸多,由于其本质上尚未诞生,一直在孕育之中,因此始终是胚胎形象,稚子心性,就连眼前这孩童模样,都是借助身后这一道【斫迦罗伐剌底曷罗阇】才得以显现。 孩子嘛,更何况是还没出生的孩子,玩性大很正常。 阿逸多头顶上这光明无量,广大神圣的圆环,正是觉者曾经的大罗道果【斫迦罗伐剌底曷罗阇】,又称作【天轮圣王】。 要知道,曾经的觉者可是几乎比肩明彩真人与娲皇大尊,这一道【天轮圣王】与觉者皆是太乙的支柱之一,是祂们敢与大罗道统叫板的底气。 阿逸多借助【天轮圣王】,得以用稚子形象现世,而同时,祂也是这道【天轮圣王】的看守者。 当初觉者是在第一次参与了诸真商讨“大罗名额”的会议之后闭关数日,最后选择走上“斜路”。 盖因无论是诸真对成道名额的管控,交易,暗中操作的行径,还是大罗道果的限制与诡异之处,皆与祂所发下“众生皆具佛性,众生皆可成佛”的大宏愿相违背,祂誓要为众生试错,找到一条“新路”来。 觉者另立佛统,带走了座下大半弟子,若非其原弟子阿周陀那得幸于诸真的某次互相争斗间钻了空子,摘了道果,否则觉者的道统,恐有灭顶之灾。 阿周陀那成道之后,称【须弥山王如来】,说觉者【释迦牟尼】已经入灭,花了大力气才稳住佛统。 此中艰难种种,不足为外人道也。 “哦,是是是,是我请你来的。”阿逸多脸上那仅剩的一丝装出来的严肃也被冲散。 只是妙善却是丝毫不敢怠慢,阿逸多虽稚子心性,可却从不会随意请人入这【净界】,而祂乃是觉者座下众菩萨之首,乃十地大菩萨,祂的进入对于【净界】本身,亦是不小的负担。 此时回首望去,方才那托住祂玉趾的白莲,哪里还有方才那一副素净,纯洁的模样,尽是仿佛历经了千百载的岁月,腐烂,发臭,却似乎因本质特殊,而并未化作尘土。 而且,从黑泥一般,仅勉强可以看出茎叶的烂土堆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正在窥伺这一方纯洁的世界。 能让阿逸多唤祂前来,此事定然不小。 唯有阿逸多这等赤子之心,完全是尚未诞生的白纸,才能让【净界】保持该有的纯净,【天轮圣王】才能从无量光华之中,得到有价值的启示。 但是今日的阿逸多有一点颇为怪异,若是往日,妙善这样踩脏了【净界】,祂早该跳起脚来怒骂妙善了。 哪怕祂是笑菩萨,也不该是这般乐呵呵的模样。 “所以,你找我何事?”妙善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阿逸多有时候还蛮可爱的,但也很欠揍。 接着,祂看见阿逸多露出一副堪称诡异的笑容,这让祂心底里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联想起阿逸多不寻常的态度,莫非是【净界】已经足够脏了,所以祂污染的这一点半点,阿逸多就毫不在意了吧? 听到阿逸多后面这句话之后,妙善知道,祂猜对了。 “是我叫你过来的没错。”阿逸多笑得越发诡异了,“但是找你的不是我,是祂……” 第362章 妙善的猜测 白玉大地之上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逐渐粘连,聚合,竟是将整个世界冲刷成一片泽国。 这突然冒出来的水冲刷过妙善身后腐烂的莲花残肢,竟是如甘露垂注,功参造化,眨眨眼的功夫就将其恢复为素净,纯洁的模样。 水流逐渐升腾,凝聚为一个人形,随后最外层的水流如宝珠般落地,溅起一朵朵绚烂的水花,这才露出里面的七泽烟来。 “许久不见,妙善。” 七泽烟热情地跟妙善打了个招呼,却得来了妙善即便是被阿逸多戏耍都未曾露出的嫌恶神色,以及一双白眼。 “原是进了这样一只糟污的物什,怪不得慈氏菩萨对我这点视若无睹呢。”妙善却是理也不理七泽烟,反而是对着阿逸多阴阳怪气起来,仿佛一身道行修养皆化为泡影一般。 七泽烟却是丁点不恼,反而是与阿逸多一般,乐呵呵地道:“那位觉者灵性超然,我可不认为自己来【六刹海】,能瞒得过祂。” 【六刹海】为觉者划下的一片佛国,隐匿于信仰之间,鲜为人知,代表了觉者自身以及追随觉者离开须弥山的五尊十地大菩萨。 所谓的“六刹”,便是觉者的【能文刹】,阿逸多的【净界】,妙善的【宝积台】,乞叉底蘖婆的【安忍寺】,法王子的【吉祥国】,以及泯图的【不净界】,为六座古刹,六座道场。 这里便是代表着六位证了太乙的存在,虽然七泽烟有自信来去自如,不至于被留在这,可也不想惹麻烦。 更何况,觉者于【六刹海】,集五尊十地大菩萨之力,可比明彩,女娲,稍有不慎,还真容易翻车。 因此七泽烟明智地选择了五位大菩萨中,最好说话(忽悠),最易沟通,以及处在【六刹海】最边缘的这位弥勒菩萨,阿逸多尊者,并请其唤来地位最高的观自在菩萨,妙善尊者,为的就是试探觉者的态度,以及在见事不对之时,可以快速跑路。 不过在祂看来,觉者作为大智慧者,虽被困于【六刹海】,却也不至于看不见诸有这波云诡谲的形势。 而且祂怀疑,作为觉者曾经弟子的阿周陀那,恐怕始终与觉者有着联系。 七泽烟接触过觉者,祂深知这一位的“人格魅力”有多离谱,简直就像是魅术,不,比最高级的魅体,最顶尖的魅术,还要离谱千百倍。 若非如此,怎能让成道几乎近在咫尺的妙善抛弃唾手可得的道果,与祂一起成为这“丧家之犬”? “我猜,在我拜托阿逸多传信于你寻你来【净界】之前,你便已经动身了吧?” “觉者自是神通广大。”七泽烟明里暗里对觉者的恭维让妙善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却几乎看不出差别。 这也怪不得祂,诸大罗道统对于众多太乙向来视之为斜道,多有针对。 只是,自那位觉者彻底走上另一条路之后,诸大罗道统就未立新功了。 如今的【六刹海】几乎铁桶一块,除非如七泽烟这般的大罗道真亲自出马,否则怕是连门都找不着是朝哪开的。 好在针对太乙之事,向来是大罗道统的行为,却并没有几位大罗道真亲自下场参与,这使得事情多少有了转圜的余地,否则七泽烟也不会如此自信地直接找上阿逸多。 七泽烟猜得不错,祂正在【净界】与阿逸多沟通(忽悠)之时,妙善便接到了觉者的法旨,自【宝积台】动身了。 阿逸多虽心性纯良,形若稚子,但却并非智障,手持【天轮圣王】的祂 智慧不输法王子分毫,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忽悠的,若非祂借助【天轮圣王】察觉到了什么,恐怕七泽烟尚未说服阿逸多,妙善便到了,介时一言不合打起来也说不准。 该说不说 这时机却是卡得刚刚好。 “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尊大罗要寻吾等‘斜道’合作,又能让慈氏菩萨坐视净界被污而不着片语?”妙善一句话同时阴阳了两个人。 觉者抛弃了自己的道果,怀疑这条所谓“正途”,难道妙善不是吗?祂曾是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发觉诸真以众生为刍狗,以世界,以文明为锻宝,炼丹的资材,祂哪里会愿意同流合污? 大罗道真虽嘴中为诸有计,可眼中,一举一动间透露出来的冷漠,令人胆寒。 可觉者既然令祂来见七泽烟,执掌【天轮圣王】的【未来】更是默认了七泽烟这等糟污之辈长留【净界】,默许七泽烟对自己的说服行径。 此间种种都说明,觉者与阿逸多,【现在】与【未来】同时认定,七泽烟来此的目的,需要“外道佛统”,甚至有可能是全数太乙的支持,而且更诡异的是,两位尊者的态度表明,无论是“外道佛统”还是全数太乙,可能都不会拒绝七泽烟的“求援”。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哪怕是大罗之中也算顶尖的赤县水君,纡尊降贵来【六刹海】求援,而且,七泽烟可是出身于乐庭,背后可是“那一位”。 妙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七泽烟来求援,是不是相当于“那一位”来求援? 祂们可是向来不把太乙放在眼里啊,甚至连打压,作对都是座下道统的行为,而诸真皆不屑于出手。 即便如此,太乙也视大罗为仇寇,觉者与阿逸多为何会认为“太乙”会同意“大罗”的求援? 这件事究竟是大到没边了?难不成,诸有要沉了? 哪怕太乙与大罗间不和,甚至可以说是死生大敌,可祂们再怎么打生打死,那都是在诸有之内,首先得维持住诸有的“存在”,太乙哪怕是要对付大罗也会建立在能接手大罗如今的职权,保住诸有不沉,甚至不动荡的基础之上。 若是当真是诸有出了大问题,有沉没,崩解,甚至原地爆炸螺旋升天的危险,那“太乙”与“大罗”还真有可能暂时尽释前嫌,共渡难关。 第363章 说服 七泽烟直接将有关盗山贼之事娓娓道来,老东西既然以“没有头绪”搪塞了祂,又借着祂想要留下三都道果的想法,将祂打发来【六刹海】,其中可能真的有拉拢“太乙”这一点在,可更多的分明是为了支开祂。 既然如此,祂就不会深究老东西的目的,行事显得有些简单粗暴。 祂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摆在台面上,就看“太乙”接不接了。 “原来是引狼入室之举,却要让我等来给你擦屁股。”妙善尚未开口,倒是阿逸多忍不住嫌弃地撇了撇嘴,显得颇有些不忿。 虽然七泽烟仅仅只是说了祂们发现盗山贼竟是“现象”之事,以及益阳山道场中的所见所闻,可觉者座下,所知隐秘不比大罗道统少,自然是了解盗山贼并非诸有的“土着”,而是“外来者”。 这也就是阿逸多稚子之心,才能大大咧咧地说出这种话来不至于招打了。 “虽然不知道我那好师尊究竟是如何谋划的,可仅靠你们来填这个窟窿,你们自己觉得,填得满吗?” 其实七泽烟想说的是“您配吗?”,可转念一想,自己到底是来“求援”的,多少给各自留点面子,也没必要撕破脸。 主要祂也知道,虽然觉者抛弃了自己曾经的道果,甚至弃之如敝履,原本奥妙万千的【天轮圣王】,现在仅仅只是让【未来】能以稚子的模样现世这一个作用。 可只要觉者自己想,找准时机,祂随时可以重新成为“大罗道真”,而且是近乎于明彩,女娲那个层次的怪物,而想要找准那个时机,也就是名额空出来的那一瞬,对于觉者来说,并非难事。 甚至于祂可以与明彩一般,挑个软柿子,自己造个“时机”出来。 祂与其余“太乙”,到底是不同的。 因此,七泽烟不会,也不至于将这等强者往死里得罪。 更何况,旁的不好说,可觉者的【六刹海】,可能还真有资格去填这个窟窿也说不准。 不过现在大放厥词的是阿逸多,可不是觉者,七泽烟自然可以噎一噎祂。 相比阿逸多直白的质问,妙善的问题更加地委婉,也更加的毒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益阳山主落户诸有的时间,可比觉者证道更为久远,如此漫长的岁月,想来祂已经渗透到诸有的每一处,与诸有互相纠缠,再难分离了吧?” 言下之意便是,过去这么久,你们才发觉不对,是不是有些太废物了些。 但是,妙善的话又太过精准地命中了七泽烟的担忧,祂亦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万一盗山贼已经与诸有“长”在一块儿了,又当如何?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跟着明彩日久,七泽烟噎人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更何况 在众多太乙之中,可能有不少是因为自觉无望而另寻祂路,算是迫不得已,其中良莠不齐,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可觉者一系,非但代表了“太乙”中的最高战力,走上这条路的原因,也格外地别致,纯粹是耻于与祂们为伍,当然,同样耻于与太乙之中的那些妖魔鬼怪为伍。 也就是说,道德水平稍微有些太高了,七泽烟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些古怪的角度绕住祂们。 这也是明彩要七泽烟以【六刹海】为突破口的原因,事关诸有生死,祂们一定是最好说话的。 “我无意与你起争执。”七泽烟轻笑了一声,“不过我很清楚,你们会同意的,正如吾等不会坐视自己的领地被侵占,慈悲的菩萨,也不会任由诸有沉没。” “妙善,你可想好了,在吾等手中,至少尚有像你们这样的存在可以逃脱藩篱,终究是有那么一个希望,可若是被那些东西侵吞入腹,你猜,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不得不承认,这些大罗虽视众生为宝材,可至少祂们愿意留下一线生机,而非彻底将路堵死。 七泽烟这几句话,完完全全是戳在妙善,阿逸多,甚至是觉者的痛点上,可别忘了,乐庭的看家秘传有一本【魇落两极天魔本尊】,可是将心魔收归己用,炼作了旷世天魔! 把弄人心,亦是其看家的手段。 对付觉者一系,这些道德标准过高者,就是得用道德绑架,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果不其然,七泽烟话只说到一半,妙善与阿逸多便陷入了沉默,正如七泽烟所料想的那样,祂们根本不可能坐视诸有陷落而不做点什么。 实际上,哪怕是七泽烟不来,以那位觉者的本事,很快就会察觉到这一朵笼罩在诸有之上的阴影,到时候祂们自己就会凑上来帮忙,根本不需要邀请的。 因此,七泽烟猜测,明彩让祂来【六刹海】的原因,根本就不是觉者一系,而是想要借觉者之力,拉上所有的“太乙”。 虽然不是所有太乙都像觉者这般,拥有正面与大罗叫板的能力,却也都不容小觑,祂们其中有一部分的能力 称得上“诡异”二字,若是能稍加组合,更是让人头痛,能拉拢自然是最好,可若是这些太乙不识抬举,至少也得保证祂们不能站到对立面去才行。 这样的理由,才配让七泽烟亲自走一遭。 “走吧,觉者要见你。”妙善暗暗叹了口气,祂完全可以猜到七泽烟心中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虽然对于自己被这样一个脏东西给拿捏住了而感到不爽,可也毫无办法。 至少有一点是不会错的,如今外敌在前,总得先料理了,再论其祂。 紧接着,祂又看了一眼阿逸多:“你也来,带上【天轮圣王】。” “啊?”阿逸多目露不解,自己在这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看守住【天轮圣王】,而是为了看守住【六刹海】的门户。 祂是为了看守【净界】这个门户,才会带着【天轮圣王】坐镇于此,此番因果倒反很容易让人以为阿逸多并不能带着【天轮圣王】移动,实际上是可以的。 可【净界】乃是【六刹海】的门户,而【天轮圣王】与阿逸多就相当于锁和钥匙,一旦阿逸多带着【天轮圣王】离开,岂不是相当于【六刹海】门户大开?可任由人随意出入了? “这是觉者的意思。”妙善道,“诸位大士皆已赶赴能文刹。” 第364章 不净 大罗道真定下以“真人”为尊称,其中“真”与“人”同样重要,二者为何同样重要? “人”者,本性也,既然为人,便该是善恶皆存,即善又恶,时善时恶的矛盾个体。 奈何觉者一系,不愿当人,祂们想做“神”。 诚然,祂们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怒骂诸真以众生为刍狗,可祂们自己却为众生所束缚,其中偶有觉醒了自我,意图挣脱这种束缚者,往往会造成更加残忍,恐怖的灾难。 称作,佛敌,魔佛。 祂们已经为众生所困,现在的模样,多为众生希望祂们成的样子,可众生的念头中,除了表现出来的“善”,还有隐藏极深的“恶”。 因此,祂们,比之自己以为的还要肮脏。 这是现实,而非神话,哪来纯净无瑕的“神灵”呢?有的只是纯白掩盖之下,被众生所糟污的烂泥罢了。 而且,祂们为了践行自己发下的所谓“大宏愿”,不得不化身千万,成为众生口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然而稍有忽视,些许时日未曾“显灵”,伐山破庙,污为淫祀也是等闲。 多有被扭曲了教义,就连化身都被毒染成怪物模样。 如此日积月累之下,也许一开始,祂们尚可压制住香火,信仰之毒,可如今,祂们早已失去了“我”,不知道成了个什么东西。 也许比之其余太乙那些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来说,觉者一系才是真正的怪物也说不准。 不过无妨,在七泽烟看来,只要祂们表面的高道德能被利用,被绑架,就无所谓,左右尚处在可控范围之内。 当然,一旦在合作中发现这也是个毒瘤,也无妨,顺手坑死得了,兴许还能废物利用,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价值,也说不准。 只是,七泽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想着斗嘴于交涉无益,忍了一手没有与妙善斗嘴,却不成想反倒是祂差点被噎死。 想想也是,若是觉者无意与祂们合作,哪里会差使自己座下最亲近的胁侍,被尊为“大慈悲”的妙善出来迎接呢? 想起自己带着诚意前来,一切皆坦诚相告,装足了样子,结果最后发现,对方来之前就该是同意了的。 七泽烟就有些不适。 祂要收回对于妙善道德标准高的评价,看看被祂用“水”所救回来的那些个“白莲花”吧,纯净的外表之下,依旧是那一滩不堪入目的烂泥。 妙善也一样。 气煞祂也。 在妙善不知道的时候,七泽烟已经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真的把觉者一系,或者说,至少是把妙善给阴死的可能性。 对于【六刹海】而言,除了觉者所在的【能文刹】,最关键的便是阿逸多镇守的【净界】,以及泯图镇守的【不净界】。 前者为【六刹海】的门户,想要进入【六刹海】,首先需要通过净界,在一片纯白无瑕中净化自身,直至不会在素色的大地之上留下任何痕迹,才有资格进入【六刹海】。 当然,这主要是约束朝圣者,对于妙善以及七泽烟而言,完全可以无视之。 而【不净界】位于【六刹海】的最深处,是进入【能文刹】的必经之路,或者说,是【不净界】包裹了【能文刹】。 如果说【净界】是最为纯净,最为神圣的地界,是【六刹海】的门面,那么这【不净界】,便是极肮脏之致。 这片天地之间,入目所及,俱为正在腐烂的尸骨,层层叠叠,不计其数,而且更恶心的是,哪怕这些尸骨已经烂得连一块像样的肉都没有了,却依旧是“活”的。 能动! 祂们挣扎着想要爬到正中央的那座高山上,期间这些尸骨互相倾轧,那听得令人酸牙的“嘎吱”声层出不穷,骨头碎裂声,诡异的“嘎巴”声层出不穷,若是换个凡人在此,不仅信仰会崩塌,更会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得肝肠寸断吧? 好在山顶有一道金光,虽然并不耀眼,却坚定不移地笼罩着整个山顶,也仅仅只是山顶。 这些尸骨似乎想要爬上山顶,山顶的金光莫非是祂们的救赎? 看到这,结合【六刹海】的结构,七泽烟哪里会不知道,【净界】是觉者的“善”,【不净界】是觉者的“恶”,就是不知,这是那位觉者心灵的显化,还是说祂已经剥离了自己的“善”与“恶”,彻底与“人”远离了呢? 按《悲华经》记载,当阿弥陀佛为转轮王时,第八王子名为泯图,在宝藏佛前发愿:要在不净世界修菩萨行;“修治庄严十千不净世界,令其严净,如青香光明无垢世界”;“教化无量菩萨,令心清净,皆趣大乘,悉使充满我之世界”。 这位八王子泯图,便是修持不净世界的大行普贤菩萨,作为觉者右胁侍,替祂坐镇于此,净化世间垢染,倒也算是合理。 由妙善带着,三人来到这座尸山山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巨大的六牙白象,山顶的金光堪堪将这尊白象罩住,却是不能再多出分毫了 白象身上有一僧人半跏趺而坐,头戴五佛冠,右手持着一柄宝剑,左手结施愿印,神光完足,宝相庄严。 但这只是表象。 在七泽烟眼中,这位普贤菩萨自左脸开始,斜斜向下,包括半张嘴在内,大部分都肉身都失去了血肉,空空荡荡的,与山下挣扎着想要往上爬,寻求救赎的尸骨无异。 也就是说,祂仅有半张嘴往上的大半个脑袋,以及一只右手,部分脖子,肩膀是血肉俱足,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斩了一刀,削去了大半的血肉一般。 而其座下的六牙白象,更是凄惨,完完全全就是一尊骨像,周身光滑无比,没有一丝血肉,倒真真是显得纯净无瑕,如膏如玉了。 看来这位普贤菩萨“打扫卫生”的工作打扫得不到位嘛,这眼看着就要把自己一并扫进垃圾堆里去了。 虽然心中疑窦渐生,可七泽烟脸上却是丝毫没有变化,惹得阿逸多都忍不住瞥了祂一眼。 第365章 吉祥国 这位普贤菩萨虽看上去有些怪,可气息却稳,即便是半身为骨,却也是骨似琉璃,灵机流转,端是一尊不寻常的太乙成就。 既然如此,普贤为何是这种状态,与祂七泽烟有什么关系呢? 见妙善带着阿逸多与七泽烟来此,普贤菩萨,或者说泯图并不惊讶,哪怕祂们其实已经在各自的宝刹中枯坐了漫长的岁月,哪怕手托【天轮圣王】,似乎是把【六刹海】的门户连门带锁都背来了。 “且先稍候。”泯图慢慢吞吞地从六牙白象的身上爬了下来,姿势并不优美,甚至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七泽烟敏锐地发现这位大菩萨对自己肉身的掌控程度极低,甚至于低到了似乎这本不该是祂的身体一般。 可若这并非其肉身,祂又抓着一具失去大半血肉的身体做甚? “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还未来呢。”泯图一边往下爬,一边慢吞吞地道。 阿逸多猛地抬头,一脸茫然:“谁在叫我?” 妙善伸手把祂的脑袋按下去:“没人叫你。” 随后祂向七泽烟解释道:“觉者所在的【能文刹】是一处绝妙地,我等之中,仅泯图一位可开其门户,而且殊为不易,故而尚需等一等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 按理来讲,【净界】与【不净界】,一个为【六刹海】的门户,当在最外边儿,另一个则是进入觉者所在【能文刹】的必经之路,此二者直接的距离应当是【六刹海】除了【能文刹】之外的五座宝刹中最远的。 【吉祥国】与【安忍寺】以及妙善的【宝积台】就好似三个拱卫【不净界】的卫星,以【不净界】为中心作公转,那按理来讲,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应该比祂们还早到才对啊。 毕竟妙善收到觉者的法旨,赶赴【净界】迎接七泽烟的同时,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也应当同时接到了法旨,要一同准备入【能文刹】才是。 怎的还需要祂们等呢? 只可惜,七泽烟并未如妙善所料,露出疑惑的表情,而是似乎接受了妙善的理由,对要等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这件事,毫无异议。 怎么可能?莫非这位赤县水君,竟是对【六刹海】内部之事了解颇深,以至于表现出这般丝毫不好奇的样子? 【六刹海】内部竟是有细作不成?哪怕妙善自以为自家法门于把控人心方面登峰造极,能入【六刹海】的皆为虔诚的信徒,可见七泽烟这番表现,去也不得不升起了几丝怀疑。 祂猜对了一半。 说起来,还是妙善太过小瞧七泽烟这一尊堂堂赤县水君,众水之长了,也太过小瞧“大罗”二字。 哪怕祂曾有望大罗,可毕竟差了一步,而觉者虽自大罗跌落,见过大罗风采,可也不会过多地阐述大罗隐秘,终究于妙善无益。 以至于,哪怕答案摆在眼前,妙善却根本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六刹海】虽然不是实质意义上的海,可七泽烟初证道之时,可是以诸有为“大洋”,万灵众生皆为水族,哪怕如今此种伟力全部收束于自身,可在进入【六刹海】之后,此中一切于祂而言全然没有秘密。 法王子,并非【吉祥国】的主人,而是吉祥国的一部分,这位代表“大智慧”的文殊师利菩萨,为【吉祥国】凡人的智慧所困,陷入无止境的轮回之中,但是祂也并非全然地沉沦,似乎另有图谋,试图以“我”化为众生。 在七泽烟看来,这并非毫无意义的空谈,若真是让祂成了事,祂将可以完全无视“众生”的祈愿对祂带来的负面影响,毕竟祂自己就是“众生”哪里还会有影响呢? 只可惜,祂终究是在做无用功,可别忘了,觉者这一系在选择“太乙”这条路之后,已经失去“我”了,没有“我”,法王子拿什么来化众生呢? 祂只能在吉祥国众生中沉沦,在无休止的轮回中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希望,直至种有一日,为【吉祥国】众生所化。 到了那时,文殊师利菩萨就会从法王子,化为【吉祥国】。 就是不知那位觉者,是作何想法,法王子的尝试分明正是在其眼皮子底下,可祂却不知何故,并未做出任何警示,反而坐视法王子深陷泥潭,而且越陷越深。 【吉祥国】,不吉祥,整个吉祥国的众生皆好似一颗颗贪婪的虫豸,攀爬在无知无觉的法王子身上,吮吸其鲜血,啃咬其骨肉。 吉祥国的众生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祂们虔诚地信仰着文殊菩萨,却也急不可耐地想要吞噬祂,成为祂。 智慧主,不智慧,四大菩萨中的大智文殊菩萨,以惊人的智慧在斑驳的泥沼之中堪称天才地寻到了一条,死路。 至于另一位,地藏王菩萨·乞叉底蘖婆迟到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如果说【六刹海】之中,除了觉者之外,还有谁可以轻易地暂时将法王子从【吉祥国】的泥沼中拉出来的话,恐怕也只有这位“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了。 而所谓的“地狱”,也就是冥土的现状,七泽烟可是清楚地很,那里早就空了,现在的诸有,维系生死的基本体系,并非冥土,诸方大罗道统各有手段,几乎算是平等划分了娲皇大尊在抛弃冥土这个玩具之后的全部份额。 脚下这处【不净界】的惊悚模样,看起来却是像极了有什么人把地狱搬空了之后,全给运到了此处。 而且,七泽烟猜测,在起初法王子尚未完全深陷泥沼之时,乞叉底蘖婆是有那个手段将祂从泥沼之中彻底拉出来的,一定是有什么人,阻止了乞叉底蘖婆,并且严令禁止祂捞发法王子。 是谁呢? 七泽烟默默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祂看着乞叉底蘖婆在【吉祥国】的众生中,找到法王子,并且甚至称得上是轻松地将法王子点醒,将其从无休止的轮回中拉了出来。 暂时的。 第366章 开门 “来了。”七泽烟此话一出,妙善与泯图同时瞳孔一缩,泯图作为【不净界】的主人,至少是表面上的主人,尚未如法王子那般被人啃噬,至少如今【不净界】之内一切都是逃不过祂的眼睛的。 而妙善作为觉者座下五尊大菩萨之首,哪怕此地并非祂的【宝积台】,可也能以照见众生之眼观得【不净界】全貌。 祂们二位并未在【不净界】看到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 也就是说,七泽烟可以做到祂们都做不到的事,透过【不净界】,看到【六刹海】其余诸地之事,甚至于七泽烟有可能能在这里看到【吉祥国】! 这就能解释祂为何对于泯图与妙善所言祂们需要等法王子与乞叉底蘖婆之事无动于衷了,因为祂竟能看到。 要知道除了【净界】与【不净界】之外,其余三座宝刹与【六刹海】之间的关系,可并不是“身处其中”这四个字就能概括的。 事实上,【六刹海】是一座信仰之海,是以信仰觉者一系的无尽愿力构筑的香火海,【宝积台】,【吉祥国】与【安忍寺】,是拥有实体的洞天福地,仅仅通过一丝微弱的联系与【六刹海】相联通,在现实上看,三座宝刹似乎是在【六刹海】中沉浮,且围绕着【不净界】作公转,但事实上三者之间的距离相去甚远。 至于【能文刹】的情况,就更加复杂了,【不净界】所包裹的,仅仅只是【能文刹】的“往日之门扉”,直接进去,只能进入已经故去的【能文刹】,那里空无一物,为虚无相。 盖因觉者一系仅有【现在】与【未来】,【过去】已经入灭。 总的来说,倒也不是祂们小瞧大罗道真,只是,这几座宝刹真实所在地,除了其各自的“主人”之外,也只有觉者知道,而且各自之间的距离该用世界计算,平日里想要串门,只能先通过【六刹海】进入【不净界】,再去祂处。 这都不在一个地方,七泽烟是如何能在【不净界】看到【吉祥国】的情形的? 谁让你们取名【六刹海】呢? 只要与水沾了边,无论你是什么,总归是逃不过七泽烟的。 七泽烟吐出两个字后不久,自白骨山下便走上两个人来,其中一位神色严肃,身穿袈裟,作比丘状,祂右手持宝杖,左手牵着一个比阿逸多大不了多少的稚子。 这位比丘,应当便是【安忍寺】的主人,地藏王菩萨,乞叉底蘖婆尊者。 但是,这个稚子才是关键。 事实上这稚子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一个孩子,当是出生于某个皇室,身份尊贵,衣着华贵,虽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可也难掩其眼中所暗藏的稚嫩。 也就是说,至少从表面上看,这个孩子,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孩子,顶多是由于出身问题,比之常人聪慧一些罢了。 可是能被乞叉底蘖婆牵着来到此处,这稚子的身份,哪里还需要额外介绍,除了法王子,不作祂想。 乞叉底蘖婆好像牵着一个真正的稚子一般地牵着法王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山顶,即便是祂们,似乎也不敢,或是不愿接触下方的骨海,有朵朵金莲于虚空中浮现,稳稳地托住了祂们,倒是颇显几分神圣。 妙善一眼便看出法王子的状态与说好的不一样,踌躇了片刻,便忍不住开口问道:“祂现在到哪一步了?” 乞叉底蘖婆沉默了半晌,其实按照约定,祂牵出来的,不该是如今这个“真正的孩子”。 至少也该暂时让法王子从无止境的轮回中脱身,好歹能体面地朝见觉者吧。 但是乞叉底蘖婆在进入【吉祥国】,稍微花了点时间找到法王子之后,祂“惊讶”地发现,自已哪怕短暂地将这位“法王子”与【吉祥国】进行切割,却是连暂时让法王子恢复其本来意识也做不到了。 这意味着什么,祂很清楚,要么法王子陷得太深,要么被祂牵着的这位已经是【吉祥国】了。 乞叉底蘖婆只能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多少也是自己的同事,会走到这一步,哪怕其中亦是有祂的参与,可祂也多少产生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最后一步。”乞叉底蘖婆哪里敢详细地述说法王子的情况,只得含糊不清地敷衍了一句。 可哪怕是对这其中猫腻并不完全了解的七泽烟,也能通过自己所看到的蛛丝马迹,推测出法王子如今的状态。 可与法王子同为左右二胁侍的泯图却是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冷漠,祂竟是丝毫不关心按理来讲本该与祂最为亲近的法王子的现状,而是淡淡地开口道:“既然人已到齐,那就开始吧。” 言语中所透露出来的冷漠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泯图伸出手掰断六牙白象的其中一根象牙,张开嘴好像吃什么好吃的零食,“咔哧咔哧”地三两下将这根如玉的象牙吞吃入腹。 随后便开始干呕,一边干呕,一边还伸进去一只手,似乎生怕自己呕吐得不够厉害,持续片刻之后,祂竟利齿一咬,将自己这半截胳膊都囫囵吞了下去。 紧接着又张嘴一吐,吐出一滴乳白色的液体来,直直滴落在地面之上,顷刻间便渗入了地下。 脚下这座高山猛地一镇,竟是将挣扎着向上爬的无数尸骨从自己的身上抖落,显露出这座山的真实模样来。 若非七泽烟等人本就嫌弃这些尸骨,皆是凭空而立,也得被祂这一下给甩下地去。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这座“高山”竟是一颗作哀嚎模样的诡异头颅,而七泽烟却是看到泯图吐出的那滴液体在这颗头颅之中炸开,片刻功夫便将这颗神色狰狞的头颅“安抚”下来,随后其下巴猛地一掉,舌头淌出来落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门户。 “请吧。”泯图的手不知何时竟恢复了原状,七泽烟注意到,泯图“献祭”的这只手是祂本来尚且完好的那一只,如今却亦是成了白骨。 祂这一身血肉,不会就是为了打开这道门户,才…… 第367章 觉者 本来嘛,按照七泽烟对印象中觉者的了解,这个人颇喜欢金光灿灿的样子,昔年觉者幸得大罗果之后,另起炉灶,创了佛统,以须弥山为总坛。 这座须弥山通体就是一座金山,山上佛光普照,广布诸界,有诸佛众菩萨,论道讲法,彼时气象万千,风头一时无两。 觉者为世尊时,亲自建造了须弥山与大雷音寺,皆是黄金铸就,有五彩光华,庆云万朵,金莲耀世,功德普照。 就连其成名道果,【斫迦罗伐剌底曷罗阇】,即【天轮圣王】,都是金光耀目,极大极圣,一眼可见其不凡,很是唬人。 可见,这位觉者,大抵是喜欢这等辉煌的装修风格的。 可自入【净界】始,到这【不净界】这凄惨诡异的模样,再加上【六刹海】其余宝刹的模样亦是尽收七泽烟眼底,祂也多少有些头绪。 想来,这位觉者的“审美”,应当是有所变动了吧? 可七泽烟做梦也没想到,觉者的审美,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这颗头颅那张大嘴的里面的世界,整个漆黑一片,仅隐约可见极远处,有一株通天彻地的大树,树的本体及其枝叶就好似粗糙的涂鸦,虽也是黑色,却是与周遭“一切皆无”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一株好似是“画”出来的树,分明是“有”的。 树身被以淡淡的绿色荧光勾勒出其边框,也就这一点绿光让这株树有了些许身为植物的样子,却也更显几分诡异。 就好像,是强加上去的一般,毕竟这棵树的叶子都是黑黢黢的,仅用绿光修饰其植物的身份,多少有些牵强了。 不过一个照面,七泽烟便意识到这株形貌古怪的大树的名字——“菩提”。 这是这颗树自己告诉祂的。 这一株菩提的中间位置,凭空放着一块蒲团,蒲团之上隐约可见有一人影坐着,只是这人影都好像是用炭笔画出来的,且没有淡绿色的荧光勾勒其边框,若非七泽烟眼力惊天,怕也是认不出来这竟然能是个人! 这样黑黢黢,灰扑扑的模样,哪里能与昔日喜好金光耀世的释迦牟尼联系起来? 说来,这【能文刹】的名号倒是与觉者昔日称呼有关,“释迦”者,族名也,曰“能”;“牟尼”者,意为“文”,乃是尊称,合为“能仁”、“能儒”、“能忍”、“能寂”等,意即释迦族的“圣人”。 因此“能文”,便是“释迦牟尼”。 也就是说,觉者认为,现在的【能文刹】,才能代指其自身,祂与自己昔日的张扬作了切割,倒是对如今这副古怪的模样颇为满意。 而此时,觉者座下这五尊大菩萨,除了在前方带路的妙善之外,其余四位,包括懵懵懂懂的法王子也被乞叉底蘖婆牵着手,已经不动声色地对祂形成了个半包围态势,此番举动称得上是明目张胆,似乎笃定进入这【能文刹】之后,七泽烟轻易离去不得。 不过七泽烟对此虽看在眼中,却视而不见,好整以暇地跟在妙善身后,几步间便来到了这株树下。 自一进入这【能文刹】,七泽烟就发现,这分明是一处虚无,而在虚无之中,是没有空间,时间的概念的,能看到这株菩提,便说明下一步就能走到树下。 说起来,觉者将此地取名为“能文”,说明至少祂自己认为,祂如今状态可与“虚无”二字有关联,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可就令人深思了。 七泽烟选择跟在妙善身后,象征性地走了几步,哪怕其实祂迈步间便可行至树下。 不过对于妙善等觉者门下而言,直接一步行至觉者御前,恐怕也太过不敬,而七泽烟倒是想看看祂们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因此暂时并未选择节外生枝。 妙善与其余几位大菩萨,包括法王子都凭着自己的本能对这菩提树下的这一道黑影行了一礼,口称“阿弥陀佛”。 觉者点点头,抬手对着阿逸多手中所托的【天轮圣王】一指,之间这一道【天轮圣王】毫不犹豫地脱离阿逸多的掌控,飞到了觉者的身前。 “水君陛下的来意,贫僧也是有些猜测,只是您也看到了,贫僧如今的状态,实在不妙,这几位弟子亦是各有隐患,恐怕是有心无力了。”觉者双手摩挲着【天轮圣王】,其实祂黑黢黢的脸上是分辨不出五官来的,可七泽烟就是能感觉到,这老秃驴分明是在打量着自己。 祂眉头一挑,轻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水君陛下贵为大罗道真,不知可否有法子助贫僧摆脱此灾厄,再不济能捞我这几个弟子一手,也是好的。”觉者的语气稍显几分卑微,就好像是在为了自己的爱徒苦求七泽烟一般,“你若能带我等脱离泥沼,贫僧及座下弟子必是唯乐主马首是瞻,觉无二话。” “为表诚意,贫僧愿将这一颗昔日的道果双手奉上。”说着觉者将手上的【天轮圣王】对着七泽烟托起,再加上如今祂是盘膝而坐,七泽烟则是站着,如此看来,倒像是祂在向七泽烟奉上这件宝物。 若非七泽烟早已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觉者这几位弟子的些许遭遇,至少法王子与泯图今日这番模样,恐怕就有祂们敬爱师尊的手笔在,祂指不定真的会相信觉者是全心全意地想要对祂的弟子好呢。 七泽烟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觉者手中这件【天轮圣王】,该说不说,这的的确确是一件难得的宝物,觉者在将自家道果剥离之后,这便是祂身为大罗之时的唯一道果,再加上觉者并未炮制这颗道果,若是有人能得了此宝,又能抓准诸有空出大罗名额的绝佳时机,保不齐能直接凭此得证大罗果也说不准。 七泽烟却是并未伸手去接这颗道果,而是咧开嘴大笑了几声,在妙善几人诡异目光的注视之下,祂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装出一副笑得肚子疼的模样。 见觉者及其弟子毫无反应,七泽烟的笑声戛然而止,祂冷冷地看着觉者,笑道:“看来,你想要的,是我啊。” 第368章 虚无 七泽烟分明听到觉者嗤笑了一声,言语间却满是做作的茫然:“您说笑了,贫僧要您的身体做什么。” 太做作了,做作到七泽烟甚至很难相信,这是至少表面上应该表演得道貌岸然的觉者。 “你要的可不是我的身体。”七泽烟冷哼一声,“你座下佛统以肉身为筏,专修‘心’之一字,哪里会为了区区一具肉身大动干戈,你要的是我的道果……” “不,不对。”七泽烟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祂只否定了一半,“你要的是我赤县水君这个‘身份’。” 七泽烟的猜测有理有据,甚至有案例在先,不过这件事曾经发生在两尊大罗之间。 距今大约#¥%@之前,瘟皿之主病灶大君为自身道途所害,众生万有毒病皆缠于身,这既是祂的道途,亦是祂的灾劫,祂似乎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最高规格的培养皿,长此以往,终有一日,将会从祂体内诞生一个前所未有的瘟疫,足以席卷诸有,颠覆宝筏。 但是病灶大君清楚,自己已经被明彩与女娲盯上了,在这个恐怖瘟疫在祂体内诞生之前,那两位必会出手,帮祂体面。 因此祂不得不开始寻找生路。 祂于某一轮降世之时,精心挑选了一位同道,巧的是,那个倒霉蛋正是迷先生,但是当时的那位迷先生并不是这个名字,祂的道果与道途也并非是【迷】。 谁也不知道病灶大君是怎么做到的,诸真只知道,祂与当时的迷先生互换了“身份”,从道果到道途,全部置换。 可怜的新任“病灶大君”被打包封印于“有”外,为了防止诸有诞生新的“病灶大君”,诞生新的培养皿,祂们将这位“病灶大君”当做了一个外置封印,哪怕祂在虚无之中爆炸了,却也影响不到诸有。 而获得了新身份的“迷先生”虽然摆脱了最坏的结局,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毕竟被置换的那位不可能不做任何抵抗,具体表现为祂的道途发生了偏差,逐渐成了如今这般“迷蒙”的模样,而这位全新的“迷先生”也同样被困在自己的“迷”中,无法自拔。 这件事为大隐秘,被当时的诸真联手封锁,哪怕是后来证得大罗果的真人,也只知道病灶大君犯下大过,被判处“无间大刑”,迷先生在抓捕病灶大君期间遭受重创,道途扭转,性情大变。 旁的,就一概不知了。 可无论是七泽烟,还是觉者,皆为知情者之一,祂们亲眼目睹了一位大罗道真遭到“换果”之算计,落得凄惨下场。 觉者不知从何处寻得了这样的手段,竟是在“诸有”之内,创造了一块像极了“虚无”的空间。 哪怕这个鬼地方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准确的说,没有任何概念。 就连祂所“看”见的“菩提”,事实上若是换个凡人,或是真仙来此,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只会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空无一物,唯有金仙以上级数,以金性锚定了自身的存在,方能以自己的“存在性”为基础映照出同样存在的“菩提”。 只不过,凡人与真仙顷刻间就会被虚无吞噬,从“有”化为“无”,金仙成就也支撑不了多久,虚无是可以腐蚀“金性”的。 唯有大罗道真,与另类的太乙,才能于此长存,在这一点上,诸真虽视太乙为“斜道”,却也不得不认可祂们的确有此手段。 总之,这一处空间与虚无再相近,七泽烟也不认为这里真的是虚无,以如今知主\/令主俱在,就连三都地道首也能算是归位的情况下,诸有内部出现这样一块虚无地带,顷刻间就会被“有”填满,不可能任由其壮大。 若是有这样的事,甚至不会惊动令主,顶多知主会有所察觉,诸有会自主填补空缺。 而且,在诸有之中划开一处虚无,这是绝难之事,虚无与诸有节点与节点之间,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虚空不同,虚空虽看似为“空”,实则仍然有些许微尘,会逐渐被世界所吸附,成为其壮大的根本。 但虚无不同,那是真正的空无一物。 总不能是觉者亲自在这凿出了一处“虚无”,而且还能让知主默许这处“虚无”的存在,视而不见吧? 由于虚无的特殊性,一旦其成型,就会在这一点同时占据整条时间线,直至诸有将其填满,若这里真是虚无,觉者是如何说服历代知主,或者说是如何瞒过历代知主的? 毕竟,七泽烟也曾任知主,祂可从未发觉有这么一处虚无的诞生。 只是,哪怕七泽烟编了这样多的借口来说服自己,最终却也没能说服成功,哪怕有那么多不可能,但是这里好像真的是虚无。 “阿弥陀佛。”觉者口呼佛号,手中【天轮圣王】缓缓地飘向七泽烟,而祂那原本如炭笔涂画的脸上,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张脸来,总算是似乎有了五官。 可是这脸,赫然是七泽烟此时此刻的脸! 七泽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按理来讲,当人突然看见自己的脸就这样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一个火柴人的身上,被吓得后退,乃是应有之事。 不过七泽烟什么身份?祂会被吓到?祂是在试探身后那五位大菩萨罢了。 果然不出祂所料,除了妙善之外,其余四位大菩萨齐齐呼了一声佛号。 比祂预估的多了一位。 阿逸多受赐【天轮圣王】,法王子身陷【吉祥国】,乞叉底蘖婆对法王子袖手旁观,而泯图已经几乎被那道门户啃噬完全,这四位想必已经失去了自我,为觉者所操持了。 就是不知妙善为何能逃过一劫,祂方才于【不净界】内观那【宝积台】,与乞叉底蘖婆的【安忍寺】乃是五座宝刹之中唯二正常的,祂本以为这两位应当尚存自我,哪成想竟只剩下妙善一位。 看妙善这亦是后退半步,眼中的警惕之色,倒不似作假。 第369章 背叛 妙善作为曾经的众菩萨之首,第一位从觉者的传承中走出自己的道,成就十地大菩萨果位的大修,全盛之时有望大罗道果的存在。 甚至那时候,诸真议定之时,作为觉者走出全新路途的奖励,那一轮的名额已经决定给妙善。 若非觉者突然与诸真反目成仇,恐怕也该尊称妙善一声“真人”了吧? 祂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开出来异样的花,这样的存在,哪怕觉者是其曾经的师尊,想要对付祂,却也是不易。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今日七泽烟的到来对于觉者而言,属于意外。 法王子尚未完全化作【吉祥国】,泯图的血肉亦是还未彻底被那道门户所吸食,至于阿逸多与乞叉底蘖婆是否已经彻底成了祂的模样,线索不够,倒是无法验证。 但是最最重要的是,妙善依旧是完全的自己,不仅有属于自己的判断,而且作为觉者的弟子,理应曾是觉者的狂信徒,祂竟未盲目地相信觉者。 想来,哪怕再怎么信任,看到觉者如今这副尊容,妙善也得考虑一二的吧? 总之,七泽烟来的时机不对,人也不对,觉者再怎么疯魔,也不可能直接选定七泽烟为目标,这位可是明彩真人的弟子!祂是要寻路自救,而非自寻死路! 真正的绝佳时机,该在祂将自己这几位弟子尽归于己,一体六身之时,再想法子引诱一位“软柿子”来此【能文刹】才是。 可是如今,七泽烟突然到访,祂的谋划已经被七泽烟照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然而,七泽烟眼睁睁地看着觉者的脸逐渐变成祂的模样,随后连肉身也开始泛出各种色彩,一点一点地长出丝线,编织出祂如今所穿的衣服模样…… 祂好像是一个陡然间遇到此种场面的凡人,一时间被吓住了,一动都不敢动,就连祂身后的妙善都发觉不对劲,欲言又止。 这时觉者身上的变化戛然而止,炭笔画就的身上,好似触手一般在编织着衣物的丝线好似遭遇了什么巨大的困难,僵持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而原本一直淡定自若地盘坐于蒲团之上的觉者,此时也瞪大了那双属于七泽烟的眼睛,看向这双眼睛真正的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觉者的反应,七泽烟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嘲讽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不会当真以为我这是本尊吧?” “你在剥离了大罗道果的同时,也剥离了有关大罗的部分信息,我没猜错的话,这一部分信息如今应当掌握在【未来】阿逸多的手里吧?”说着七泽烟转头看了一眼阿逸多,正巧发觉这小胖子抬眼偷看了一眼七泽烟。 “我本以为,你当真已经把自己这几位弟子吞吃殆尽了呢,现在看来,【未来】的特殊性,让作为【现在】的你根本无法一蹴而就地吞噬祂,从祂的举动看来,觉者,你的未来身,似乎也不认可你啊。” 从觉者的角度看,七泽烟的这一具肉身无疑是本体没错,那一股属于道果的独特气息,是做不得假的。 但是,对于大罗道真而言,化身,投影,或是道身,法身在动手时与本体无异,大罗道果,大罗特征俱在,威力,手段丝毫不会有半分减弱,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就是本体。 除了,你对化身施展的种种手段,不会在大罗本体身上,体现半分。 想要对付一尊大罗,首先需要做到的,就是分辨出你所对付的,是不是大罗本尊。 而阿逸多看似没有从任何角度反抗觉者,祂从始至终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祂从一开始就向觉者隐瞒了最为关键的部分。 以太乙的本质是可以承载大罗层面的知识的,否则阿逸多自己就会死于【天轮圣王】光环之下,但是阿逸多告知了觉者大部分信息,却在一开始就隐去了其中的关键部分,说明从一开始,祂就“背叛”了觉者。 介于觉者此时的布置,恐怕都是阿逸多告诉祂的,觉者对于自己的未来身,是无条件的信任,而祂的“未来”,似乎是在刻意地引导祂走到了这一步。 七泽烟能想到这一点,觉者自然也不是傻子,祂扭头看向阿逸多,可尚未等祂开口,阿逸多倒是先张了嘴。 “你要抛弃大罗道果,另觅祂路,吾等皆愿相随,这还代表不了什么吗?”阿逸多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既然决意要走出另一条路,便要与过往做出切割,我自也会将大罗道真的种种隐秘,重新还于你!” “可未曾想,在你恢复因剥离道果而造成的道伤之后,在你太乙成就之后,我尚未奉上大罗隐秘,你却先向我讨要‘换果’之法,我不知道你何处得知的‘换果’,我只知道,你已非昔日的觉者。” “明知道那是一条错路,你却还想着要回去,那也就罢了,你甚至否认自己曾经的成就,想要换一条别人的路,释迦!你抛弃道果,哪怕想要重归大罗,那都没什么,但你要走祂人的路,我绝计不允!” 阿逸多的话斩钉截铁,七泽烟好似看戏一般在旁边看着,倒是没有想到,阿逸多稚嫩的外表之下,竟是如此刚毅。 “你以为我不想拿回这颗该死的道果吗?”觉者一手指着【天轮圣王】,“这颗道果自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从一开始就证了一颗‘假果’ ,我的道果是众生推我上去的,可发觉大罗竟是这般存在之后,众生也同样可以把我拉下去!” “你以为我是自愿剥离的道果吗?” 祂简直就是在控诉。 七泽烟眉头一皱,照觉者这么一说,祂证的的确是一颗“假果”,毕竟真正的大罗道果,必然完完全全属于自身,哪里会受制于所谓的信仰,否则祂们行事也就不会这样肆无忌惮了。 “觉者此言差矣。”妙善此时也忍不住开了口,“众生信仰吾等,吾等自然要予他们希望,这就是我们的道啊,如何能算受制于他们呢?” “我们应当感恩有众生在规范你我的道途才是。” 第370章 不归路 妙善能顶着觉者的压力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无愧于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称号了,七泽烟判断,祂恐怕当真是在践行觉者的道路,不,相比起觉者,祂恐怕才是真正适合这条道路的。 众生意志之中的黑暗,根本无法玷污祂分毫,祂始终如初地纯净,哪怕衣裙受染,也难掩其神圣。 “哼,觉者……”觉者长出了一口气,感叹道,“发觉自己是错的罢了。” “我这一生都是在后悔,彼时大罗成就,意气风发,风头无两之时,我便发觉,在以众生意志成就‘我’之道途之时,祸根已经埋下。” “大罗,是一条万千伟力尽归于自身,于‘我’中出,到‘我’中去的独我之路,而我走的,却是借助万灵众生之力,将我托举到天上的道。” 因此,在觉者摘得大罗道果的那一刹那,其实祂就已经走在了“失道”的路上,注定会自煌煌高天跌落。 其实,在成就大罗道果之后,无论祂此前走的是什么路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大罗无量,不会沾染半点因果,祂完全可以抛弃自己曾经的宏愿,成为诸真之中的一员,高高在上,视众生为刍狗,为材资。 可祂若这么做的话,祂就不是觉者了,至少在那个时候,祂是真的为诸有众生计。 因此,祂可以说是很果断地抛弃了已经到手的大罗道果,与纣绝阴天临门而弃不同,祂是真真切切地从门中退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觉者,无疑是真正的“觉者”,心负众生,是妙善与阿逸多,是众多大菩萨追随的目标,哪怕阿周陀那承接其意志率佛统重登大罗果,却也依旧敬重祂。 但是,噩梦开始了。 “还有祂们,你以为是我主动吞噬的祂们吗?”觉者指向法王子,乞叉底蘖婆以及泯图三人,“祂们,还有妙善,都是我的弟子,我视若己出的孩子啊,我怎么忍心伤害祂们?” “是我,害了祂们。” 觉者在发现大罗之道,与祂所践行之道截然相反之后,便知道祂难以在大罗妙境停留,与其忍受着这种煎熬,倒不如壮士断腕,另觅祂路。 只是祂自知此行前路不明,便只带走了部分弟子,并在剥离道果之后,将【天轮圣王】托付给【未来】阿逸多,让其能以稚子之身现世的同时,帮助自己承载曾经的信息。 阿逸多便是借此,差点吞噬了【过去】,毕竟,这相当于【现在】将自己的过去全部托付给了祂。 起初,转投太乙之路颇为顺畅,不仅觉者太乙成就,便是祂带出来的四位大菩萨,以及【未来】阿逸多,皆是功成,彼时觉者信心满满,广布佛法,建立【六刹海】佛国,六座宝刹,寺庙无算。 直至某次佛国法会之后,觉者直入【能文刹】坐死关,再未出现在外界一次。 而自那以后,见过觉者的只有三位,按照顺序分别是,泯图,乞叉底蘖婆,以及法王子。 这顺序倒也合理,泯图是把持了【能文刹】门户者,只是在发生异变之前,知道门户想必不需要一尊大菩萨,蕴含了自身法理与道途的“血肉”喂养,而只有先搞定了乞叉底蘖婆,才能让法王子饱受轮回磨难之时,无人可以救祂。 在那场法会上就,觉者广布佛法之时,祂那无瑕的金身之上,沾染了一丝黑色的尘埃。 这便是一切的开始。 本来觉者以大罗道果承载众生之愿,可以说是举重就轻,轻而易举,可祂若是持有大罗成就,便是背叛自己的道途,因而在转向太乙之后,祂只能另觅祂法来承载堪称无穷无尽的众生之愿。 太乙虽手段上比之金仙要更胜一筹,自觉堪比大罗,但毕竟不是大罗,太乙的本质,依旧是金仙。 觉者以自己的金性承载众生之愿,认为金性不朽,自可胜任。 而当金性所化的金身之上出现尘埃之时,说明其所封镇的内里,已经被腐蚀殆尽,开始消磨金性本身了。 其实以觉者的道行,本不该这么快的,只是祂在剥离大罗道果的最初,就发现了这一点,彼时的祂何等神圣光明,祂既然带着自己的弟子离开了“正途”,自然不会坐视祂们遭此厄运。 祂选择以一己之力承载自己这些弟子们所遭受的所有腐蚀,作为此道的开创者,祂有这个手段,祂将希望寄托于自己能找到那个最好的方法。 而在那次法会之上发觉自己金身之上出现微尘之时,说明已经积重难返,祂只能在【能文刹】中,借助这里的虚无,与没有时间这个概念的特点,来延缓自己被彻底腐蚀的那个结局。 苟延残喘。 首先发现异常的自然是泯图,正如觉者最初毫不犹豫地选择孤身直面众生之愿的污染,泯图在发现觉者的情况之后,亦是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与觉者共同承担。 随后便是乞叉底蘖婆,与法王子。 祂们这师徒之间还真是双向奔赴。 不过祂们皆认为需要保存下最后的希望,因此,在彻底撑不住之前,祂们想尽办法瞒住了妙善,只是没想到,最后连觉者的意志都受到了污染。 祂找到了承载众生之愿的方法,那就是让别人来承载,只要成功换果,祂就不必再承受这诸有万千世界,无尽众生,善恶念头的无边折磨,祂就可以解脱了。 而换得觉者曾经的道果【天轮圣王】的那位大罗道真,依旧是大罗道果,本为一片无,万有不沾身,自然也不会困顿于众生的愿力。 这看起来倒是可行,只是哪来一个愿意与觉者换果的大罗道真呢? 其实若非觉者与大罗之道的排斥太过严重,在剥离【天轮圣王】之后,再无可能以【天轮圣王】重归大罗成就,否则暂且取回自己曾经的道果,眼前困顿自然是迎刃而解。 而没有大罗的大罗道果,只能算半件非器,在阿逸多手中更本没有承载众生之愿的可能,只能让阿逸多比之法王子三人,更加地耐造罢了。 这也为之后阿逸多不认同觉者的法子,隐瞒部分关键信息埋下了祸根。 第371章 末路之光华 听着阿逸多与觉者你一言我一语,倒豆子一般地诉着苦,将自己的艰辛苦楚悉数相告,可七泽烟却是嗤笑了一声,道:“路是你自己选的,怎的如今反了悔,想要我来承担责任?” “怎么着,你们指望本君会被你们这一番说辞感动得涕泪横流,自愿与你‘换果’不成?”祂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觉者,“可莫要忘了,本君出身的乐庭,可被尔等称作是‘魔’呢。” 魔者,从鬼,从石,彼时的觉者可是将祂们视作是“磨刀石”来着。 面对七泽烟的冷嘲热讽,觉者不发一言,但是祂身上好似触手一般正在构织,仿造七泽烟衣物的丝线全部恢复成了黑色,缩了回去,就连祂的脸也重新又回到了焦炭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七泽烟却是隐约从祂这分明黑煤一般的身体上,看到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金光。 似乎此刻的觉者,才有了昔日那一副金光璀璨的神圣模样。 “本也未将希望寄托于彼辈,既然贫僧这最后的挣扎成了个笑话,也该奔赴我该有的终局了。”说罢,祂屈指一弹,竟从灰扑扑的指尖激射出三道璀璨的金光,眨眼的功夫便分别落在了法王子,乞叉底蘖婆以及泯图身上。 妙善与阿逸多警惕地看向三人,却猛然间发觉,乞叉底蘖婆与泯图的气质发生了微弱的变化,而变化最大的,却还是数息之前神形皆同稚子的法王子,祂竟是三者之中最先清醒过来的,明了眼下情形之后,祂脱口而出:“快拦住祂!” “已经晚了。”七泽烟目光如炬,早已看清法王子这般焦急的原因。 只见那【天轮圣王】逐渐回落,觉者双手虚托,似是要托住这一颗道果,这一颗曾经众生意志与祂自我意志的统一。 而祂身上黑扑扑的,有如附骨之疽的尘埃,似乎是被一股无形的风,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从祂的身体上拭去,逐渐展露出蒙尘的金身。 这一具金身在失去最外面这一层黑尘的遮挡之后,完完全全体现出了其如今的模样,正如在黑尘覆盖之时,仿佛火柴人一般的形象,黑尘被拭去之后,“瘦骨嶙峋”这四个字都算是在夸祂了,简直就像是一个“金骨精”。 皮包骨头的形容都不算贴切,因为祂的骨架都像是小了几个型号。 但就是这样的可怜模样,却是着实散发着神圣的光辉,那一瞬间绽放的绚烂的光华,璀璨夺目,令人难以忽视。 只不过,这也是祂最后的光芒了。 几乎在黑尘散去的同时,觉者的金身在神圣的华光之中逐渐淡化,幻化为点点的星光融入【天轮圣王】之中。 这就是觉者最后的办法。 由于自身的信念,祂绝无可能重新取回【天轮圣王】,成为曾经的大罗道真,除非这颗道果让一位无所谓道果凝聚之时所发下大宏愿的大罗道真来执掌。 可那是不可能的,不在乎“众生”这个大宏愿的人,不可能以此成就大罗道果。 因此,觉者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试图以“换果”为权宜之计,另觅祂路。 而这也意味着,祂已经黔驴技穷了,在“换果”无望之后,想要承载越发庞大的众生愿力,祂只能以自己残躯献与【天轮圣王】,将其打造成一颗特殊的道果。 祂与【天轮圣王】相和,无疑是完整的“大罗”,可祂不愿再为大罗,因而放弃了自身的一切,为外道佛统塑造出一个希望来。 在【天轮圣王】中的觉者崩溃之前,外道佛统所受的愿力冲刷都将会以【天轮圣王】作为中转。 自一开始,觉者便未曾完全吞噬自己的三位弟子,祂将法王子,乞叉底蘖婆以及泯图的真灵暂时封存,为了防止自己的意志在众生愿力的冲刷之中扭曲,祂不得已借用了自己弟子的肉身,说明当时的觉者,已经是穷途末路,实在是没办法了。 本来身为大罗的觉者,可以完全无视的众生愿力,却在祂抛弃大罗之道,转投祂路,又无限制地穿道之后,日积月累,逐渐积重难返,竟成了将觉者压垮,以至于险些背弃了自己之道的危机。 最后不得不自我囚禁,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中转站,以及,仓库。 是的,仓库。 哪怕觉者将【天轮圣王】打造成了一个坚不可破的牢狱,哪怕这一次面对众生愿力冲刷的,是一颗大罗道果以及里面的觉者,可觉者毕竟并未回归大罗成就,而没有主人的大罗道果是有极限的。 一旦让众生的愿力通过外道佛统的信仰汇聚到【天轮圣王】之中,将其填满,以至这颗道果无法负担,而到了那个时候,里面的觉者恐怕早已被扭曲了。 介时,若是外道佛统没有一位足够惊艳的人物找到化解众生愿力的法子,【天轮圣王】就会是一颗史无前例的炸弹,诸真不可能坐视这颗炸弹爆炸,更不可能坐视这颗炸弹在祂们的眼皮子底下生成。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七泽烟长出了一口气,觉者自始至终都没有向近在咫尺的祂低头,更没有想过求助自己曾经的弟子阿周陀那。 哪怕阿周陀那及其剩余的弟子们留在大罗之道上是因为祂想要留下一点火种,可那毕竟已经是两条路了。 这两点,足可以看出觉者的强硬态度。 但是,七泽烟却不能当做没有看见。 “求我出手,我顷刻间便可将你们的觉者救出,并且可以帮助你们处理这些肮脏之物,只是我要这颗【天轮圣王】,并要你等在我乐庭座下听用。” 祂要这颗【天轮圣王】,也只是为了控制这些质量尚算不错的棋子,当然祂也可以用别的手段,只是借用这颗道果更方便一些罢了。 坏了,祂怎么好像成了反派了? 不过这等条件,想来是不可能会被同意的,祂只不过是以“拆墙”,来逼祂们同意“开窗”罢了。 第372章 开窗 有一句话说得好:如果你一来就跟祂们讲你要开个落地大窗,祂们肯定不同意,但是你先说你要掀屋顶,祂们自己就会来跟你商量开窗的事情了。 当然,这句话用在眼下这个局面,可能多少有一些不合适,但是没有关系,乐庭与旁人“谈判”,向来都是这么做的。 当然,乐庭向来只给有利用价值的人商量开窗的机会,一般而言,祂们会选择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拆房子,这可比掀屋顶要恶劣很多。 “你们也可以选择第二种,你们也知道,吾等不可能坐视这样一颗炸弹在吾等眼皮子底下生成,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以七成为界限,若是在【天轮圣王】被填充七成之前,你们仍未找到适合你们的处理众生愿力的法子,就不要怪吾等强行介入了。” 妙善与阿逸多对视了一眼,七泽烟所谓的第一种选择完全不作考虑,若当真选了,非但是将祂们此前的选择践踏在脚下,甚至于说还不如重归大罗道途呢,本来还能当个主人,结果成了条狗是怎么回事? 至于第二种,虽有些压力,但祂们是有信心的,毕竟不用像觉者一般时刻忍受众生愿力的侵蚀,这是觉者以自身为代价给祂们争取到的宝贵的机会。 除了,诸真的条件。 正如七泽烟所说,诸真不可能坐视这样一颗有可能扰动诸有平衡的炸弹“孕育”,所以,哪怕七成对于一颗大罗道果而言,是极为庞大的一个数字,但是诸真为何会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呢? 所以,有什么条件? 同时被五双如炬的眼睛盯着,七泽烟毫不在意,于祂而言,这也不过是小场面。 “我会上禀知主,此后历任知主会时刻监管【天轮圣王】,一旦祂内部的众生愿力填充超过七成,介时来者可就不会与我一般,与汝等商量了,这一点,你们要接受。” 不是“理解”,也不是“同意”,亦非“希望你们接受”这样似乎可以商量的语气,七泽烟这句话不可谓不强硬,说明这个条件祂们只能认下,没有一丝一毫商量余地。 至于“七成”,自然是七泽烟刻意选的,事实上以【天轮圣王】与受道果加持的觉者的承受能力,哪怕是九成九,剩下那一分所能承载的数量都是无比庞大,对于诸真而言,随便哪一位来,那时间都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谁让七泽烟的道号里面,带了个“七”字呢? 既然撞上这件事的是祂,无论背后是否有那老东西的推波助澜,定下“七成”就是注定的了。 但这依旧只是允许【天轮圣王】这颗炸弹暂存的保险,而非祂们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的要求也不难。”七泽烟道,“虽不用尔等拜入我乐庭帐下,但确有一事需要尔等,不,是需要所有太乙相助。” “我要尔等帮我说服所有太乙,与吾等共襄盛举。” 五位大士的脸色没一个好看的,诸真要干大事,毋庸置疑,可何故要拉上祂们,其目的昭然若揭,这分明是需要上好的炮灰去填坑啊。 怪不得还要特意给祂们一个所谓的机会,介时若是祂们悉数填了坑,座下弟子失去祂们照拂,哪里能在大罗道统的围追堵截之下保全自身? 这所谓“七成”的时间,岂不就是成了梦幻泡影,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笑话? 而且,七泽烟给出的两个选择,无论选哪个,祂们似乎都逃不掉沦为炮灰的下场,只是相比起来,似乎第二种确实更好接受一些。 五位大士何等聪慧,祂们立时便明白七泽烟是在做什么,所谓的第一种选择,分明就不是让祂们选的,是来让祂们觉得第二种选择更好接受一些的吧? 退一万步讲,哪怕七泽烟不是要祂们去当炮灰,可时间稍微拖得长些,让祂们无暇研究解决众生愿力的法子,最终祂们不还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吗? 如此看来,这第二种选择也是“拆屋顶”啊,只不过相比起来第一种更加简单直接,而第二种,则委婉了些。 重点是,祂们现在若是殊死一搏,七泽烟这一具化身,自也是讨不了好去,只是觉者以性命作抵,想要为祂们争取这可以说是坚持此道的唯一机会,此番付出等若是全然白费了。 因此,祂们有的选择吗? 没有。 “我家【未来】终究是形同稚子,觉者入灭,祂合该为新‘觉者’,可否将祂除外,我等四人自会尽心尽力,而无后顾之忧。” 妙善无愧为众菩萨之首,眼光手段老辣,自然知道想要破局,其中关键是“家”中必须有人留守,而此留守之人,也必须合乎情理,更是至少需要有一定可能,可以独立寻得解决众生愿力的法子。 而阿逸多作为继承了觉者智慧的未来身,而且由于多年把持【天轮圣王】,依靠此道果显世的经验,祂又是众菩萨中唯一可以在短时间内完美控制【天轮圣王】的,因而又有继承觉者料理众生愿力经验的可能。 再加上,阿逸多作为觉者的未来身 继承“觉者”之位,从法统上亦是合情合理,哪怕是七泽烟也找不到错处。 更何况,总得给祂们留一条生路吧?若是让祂们作困兽之斗,行鱼死网破之事,于七泽烟而言也无益处。 至于其余几位大菩萨,自然也无异议,觉者都打好了地基,祂们自然也愿意去拼一个可能,至于留下的是阿逸多,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毕竟留下来的这位要行之事,可不比出门拼命简单,更何况七泽烟在旁,现在可不是能让祂们坐下来好好讨论一番的时候。 妙善的提议,祂们无不认同。 “可以。”七泽烟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妙善的提议,“只是作为新的‘觉者’,说服其余太乙之事,也只能是非祂不可。” 七泽烟的话颇让众人胆战心惊,乐庭,或是诸真究竟想要做什么,竟要纠集祂们平日里都看不上眼的太乙相助,而且还是全部? 这数量,可不少啊。 第373章 三家一十二宗 来【六刹海】之前,七泽烟本以为这是一块硬骨头,毕竟彼时的觉者手段可是不俗,哪成想觉者处竟是有一个大雷,几乎是自己把自己拱手送到了祂的手上。 现在祂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这【六刹海】之行,是不是完完全全就是在家里那个老东西的算计之下了。 待到尘埃落定,这一座【能文刹】似乎有一股力量散去,使得这座宝刹重新被诸真定下的“规矩”所捕获,似乎有一股微风轻轻地拂过宝刹,给原本像是扎根于虚无的宝树“菩提”增添上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觉者原本盘坐的蒲团亦是落在地上,这一方世界在眨眼间被填充完成,不再是概念混淆,一切皆空的虚无,而是成了一方真正的世界。 阿逸多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四位同僚,互相点头致意之后便径直上前,从善如流地学着觉者曾经的模样盘膝坐在浦团之上,稚子在眨眼间自孩提成长为一清秀俊逸的少年,道果【天轮圣王】绽放出温和的光华,悬浮于祂的脑后缓缓旋转,诸大士法相显露之时的大光相正是仿的这颗道果,颇显几分神圣。 阿逸多双眸二分开,八分闭,非闭非睁,作禅定之相,正凝聚心神,接受觉者最后的遗产,但祂却也没忘记对七泽烟允诺之事,祂深知乐庭历代道首的性子,生怕被抓到一丝错处,被其死抓住不放。 “鉴于你们眼中的太乙与吾等的定义稍有些差异,因此,小僧不得不问一句水君。”阿逸多道,“您要的太乙,是吾等三家一十二宗,还是要算上那些‘脏东西’?” 诸真眼中的太乙,是诸有可能性的聚合,是“人力”所创制的“新境界”,非“正途”,乃“斜道”。 而在诸大罗道统,或是世人眼中,太乙分为两种,一种便是阿逸多口中的“三家一十二宗”,乃是可以沟通交流的,有“秩序”的一部分。 另一种,则是完全混乱的怪物,分明是一种失败品,可这些怪物似乎都有着自己的行为逻辑与准则,其中一部分,很难对付。 而太乙内部,三家一十二宗无论互相之间如何如何,却皆不承认那些混乱的怪物为“太乙”。 因此,阿逸多才有此一问。 “我知道汝等瞧祂们不起,认为祂们太过混乱,不可视为‘太乙’的一部分,只是,要是不拉上祂们,谁来做‘必死’的那一波炮灰,你们吗?”七泽烟笑眯眯地道。 七泽烟几乎是把自己的意图摊开来摆在了五人面前,已经相当于明着告诉了祂们,我就是要把你们当做炮灰,只不过我需要的炮灰可不止一个两个。 这其中第一轮的炮灰,基本上是必死的,不是祂们,就是你们。 见几人沉默不语,七泽烟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知道这几位碍于自身信念,既然已经不将那些混乱的货色,当做是“太乙”,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不做这必死的炮灰,就改口说那些混乱的货色是“太乙”。 而且祂们也并非心口不一的道貌岸然之辈,祂们是真的在这么想。 真是一帮子单纯的人呢,七泽烟都有些不好意思忽悠祂们了。 只不过什么样的事情,就该让什么样的人去做。 按照七泽烟的想法,第一批的炮灰,最好就是那些没什么脑子的东西,横冲直撞间,指不定可以寻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后面,才需要妙善这等有脑子的,在已有部分信息的基础之上更进一步。 当然,届时实际情况肯定要更加复杂,但是那都是家里那个老东西需要考虑的事情了,祂只负责把人带回去。 “行了,混乱的‘太乙’,也是‘太乙’嘛。”七泽烟笑道,“你们认不认为祂们是不是太乙不重要,我们认为祂们是就行了。” “想要纠集三家一十二宗,需要一个很关键的人物,便是一十二宗之首,始皇帝,赵政。”妙善的神情很是凝重,“祂很是厉害,传闻是从火云洞中走出的人主,水君此行,不一定能如愿。” 最初的太乙,完全是一片混乱,各自为政,互相之间别说是合作共抗大罗道统的打压了,别打出狗脑子就算是隐忍了。 觉者剥离道果之后,选择“有”这条路,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太乙”二字,祂以莫大法力,以及极强的人格魅力,“说服”了一盘散沙的太乙。 只是好景不长,觉者出现异样,不得不躲入【能文刹】,不久,法王子,乞叉底蘖婆以及泯图也出了问题,仅剩妙善以及本就不完全的阿逸多,如何弹压住蠢蠢欲动的诸方太乙? 最终,阿逸多不得不选择身负【天轮圣王】,挪【净界】于外,封闭【六刹海】。 此后,有三家瓜分了觉者曾经铺开的庞大摊子,分别为【二分半崖】原氏,【黄宫】姬氏,以及【伏眀】姜氏。 很奇怪不是吗,按理来讲,这些太乙出身各有不同,什么种族都有,可最后却是三个家族将祂们收拢,避免其差点恢复到觉者降临之前的那副混乱场面去。 但这不重要,在所有人看来,三家只是在觉者莫名闭关之后捡了个大漏,虽然祂们的手段也确实不俗。 而除了三家之外,仍有部分太乙并未归附三家,这部分太乙也是厉害非常,毕竟三家的太乙皆是复数,而祂们都有能在复数太乙手中走脱的本事。 这一部分太乙,一共有一十一位,被称作十一宗。 直至火云洞中,走出了一位即便是在【人史】中也颇为重要的人主,出乎意料地走入了太乙之路,成为了“第十二宗”。 这位“第十二宗”在极端的时间内收服了散落在外的十一宗,势力反而超过了三家,如今已经和当初的觉者一样,成为了太乙之中,绝对的第一人了。 “是祂啊。”七泽烟皱了皱眉头,“如果是这位陛下,那我还真没有几分把握。” 第374章 咸阳 其实,在妙善与祂分说所谓三家一十二宗之时,七泽烟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测,只是祂这猜测有些了不得,需得见过那位始皇帝陛下之后,才好确定祂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因而,七泽烟颇具耐心地在【能文刹】等了阿逸多数日,眼睁睁地看着阿逸多,【天轮圣王】,以及祂身后那颗宝树“菩提”三者之间,渐渐地产生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只是自此之后,阿逸多恐怕再也轻易离不开此处了,祂可能最多最多,只能在【六刹海】内自由活动,至少本体,必须时刻呆在【能文刹】附近。 看来,哪怕七泽烟想要把祂们全部带走,也是不可能之事。 阿逸多醒来之后,先是看了一眼围绕着祂盘坐的妙善四人,除了妙善之外的三位大士,其肉身几乎都已被消磨,扭曲,若非觉者保住了祂们的真灵,恐怕也没有今日了。 祂们需要不少的时日恢复,好在七泽烟并不是立刻就需要祂们,更何况,祂需要的也最好是全盛的太乙,而非残缺的骨骸。 七泽烟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与诸太乙达成一致,若是祂离开之后太乙老巢一空,盗山贼立刻便会有所警觉,那可就不美了。 阿逸多站起身来,将手一伸,身后这株巨大的宝树【菩提】自觉地伸下来一根枝杈,将一片叶子放在了阿逸多的手上。 阿逸多轻轻一摘,便将这片叶子摘了下来,祂对着七泽烟面露歉意道:“想必水君也发现了,小僧如今离开这里不得,只能以化身相随,还望水君见谅。” “观自在。”阿逸多的声音变得鸿大且威严,作庄严相,就连妙善在听见祂的呼唤之后,亦是低头称“是”,不敢有半分怠慢,祂已是“觉者”,“就由你与我这道化身,虽水君走一遭吧。” 妙善自是点头应下。 阿逸多手上这片菩提叶无风自起,在空中翻转着打了几个滚,滴溜溜变化作阿逸多如今的模样,好一个清秀俊逸,唇红齿白的少年僧人。 其实,若非七泽烟确信,觉者已与【天轮圣王】完全合为一体,这颗祂曾经的道果如今已经成了困住祂的囚笼,否则祂怎么也得怀疑一下,这是不是觉者在阿逸多身上复生了。 无论是这令人眼熟的手段,还是阿逸多如今的气质,实在是与祂印象中的觉者,太像太像了。 这帮子太乙,普受大罗道统打压,哪怕内部也颇有嫌隙,却自觉者入主之前就不得不抱团取暖,哪怕【六刹海】“自闭”良久,可【六刹海】本身却没有藏起来,只是没人进得去罢了。 不过,由于“三家分佛”之时围绕的就是【六刹海】,导致这三家如今依旧与【六刹海】相去不远。 直至赵政入主太乙,于左近的另一方大世界称尊,将该大世界改名为“秦”,这才算是更替了中心。 既然赵政如今才是诸太乙公认的上首,所以哪怕这三家依旧势大,七泽烟也懒得去理会,自然是直奔主题,找那位“始皇帝”才是正理。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七泽烟听着妙善与祂分说这一十二宗的情况,皱眉问道,“既然这位陛下来之前是十二宗,可为何祂来之后还是十二宗呢?” 少了哪一位。 “不不不,祂并非十二宗之一,祂是‘一十二宗’的那个‘一’。” 此刻,出现在祂们面前的是一座雄伟若星海的庞大城市,这是一座以人力难以想象的伟大城市,它以一种巨大的星环作为城市的第一道防线,而这样一道星环,每隔五到七光年,就会有一颗“太阳”被束缚在星环之上,作为为星环供给的能量源。 以七泽烟的眼力,甚至可以看到星环的某几个部分,正有真仙在给这一道星环更换“电池”,也就是这些“太阳”。 这样的星环,一共有十二道,以不同的速度,以及方向,围绕着中间的巨城【咸阳】旋转,如果没有相应的通行证,哪怕是金仙成就想要通过这十二道星环,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只可以,这东西对于七泽烟,乃至对于阿逸多以及妙善而言,都形同虚设。 这样的科技造物,不是用来抵御太乙,或是大罗的,更多的可能是门面,以示帝国之威势。 但是七泽烟注视着这庞大的十二道星环,祂发觉这十二道星环有些不对劲,本质奇高,不像是“科技”的造物,非“人力”所成。 七泽烟可是完整的大罗,祂很轻易地看出这十二道星环,分明就是十二尊“太乙”,而星环之上镶嵌的“太阳”,也并不是供能那么简单,实际上是以“科技”作为掩饰,行的是镇封之事。 结合妙善口中的“十二宗”,那十二位太乙本就是不愿受人驱使,因此才会成为“散人”,莫非祂们并没有被赵政的王霸之气所震慑以至于纳头便拜,而是不愿屈服,被这位强势的皇帝陛下做成了这十二道星环。 但是“太乙”与“大罗”截然相反,是一切不可能的反面,是最极致的可能性的聚合,因此,这十二道星环实际上不是没可能为“人造物”。 固然从未见过“人造太乙”的情形,但是以太乙的概念来看,这样的“人造太乙”,并非不可能出现。 而七泽烟从未见过那十二位太乙,自然也认不出这十二道星环是否是以祂们为原料所制。 这十二道星环的气息,互相之间的差异并不大。 不过,祂的种种疑问,在见到那位皇帝陛下之后,想必都能得到解决。 妙善见七泽烟驻足于帝都【咸阳】之外良久,远远地注视着宏伟的雄城,正准备开口向七泽烟解释这十二道星环,结果却是七泽烟先开了口。 “【六刹海】封闭多年,似乎依旧对诸太乙道统,了如指掌啊。” 妙善尴尬地笑了笑:“称不上,只是我有化身在外,稍稍了解了一些罢了,总不能真的当个瞎子吧?” 七泽烟这才想起来,这位大菩萨,可是有“三千化身”的传说。 第375章 赵政 【秦】的伟大帝都【咸阳】,显然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一座城市了,它的规模,已经与一方世界相当,甚至于比那些世界中相对较小的那一部分,还要大得多。 住在这座雄伟帝都中的【秦】子民,可能是整个帝国中最幸运的那一部分,固然帝国的公民拥有相等的权利,但是能够出生在帝国的最中心,祂们自然是最幸运的人。 哪怕祂们其中大部分人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所处的这个小区。 而按照正常流程,没有帝都籍贯的人想要进入帝都【咸阳】,需要一份【路引】,写明本次入京事宜,并在【路引】上,盖上你籍贯所在地方长官,即郡守府的官印。 此二者齐全,便是所谓的“通行证”,方可顺利通过十二道星环,进入帝都【咸阳】。 而要面见皇帝陛下,就更麻烦了,必需要九卿之一引荐,方有这个可能。 毕竟若是面见帝国皇帝陛下是一件易事,以【秦】如今的领土大小,皇帝陛下可以什么都不用干,一天到头接见朝见者就行了。 而虽然仅仅只是增添了一个前置条件,“九卿”,看似简单极了,可实际上,仅这一个条件就足以将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的人拦下。 毕竟,九卿,可是只有九位,九卿的职务早已与起初的【秦王朝】时期完全不同,名字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但九卿依旧是大秦最高级别的官员,哪里是寻常人物可以见得到的。 但是,这些门槛固然可以拦住大部的“人”,可在七泽烟,阿逸多之辈眼中,不能说是形同虚设,只能说是毫无作用。 祂们直接凭空出现在了【秦】的大朝正宫,与脚下这座帝都【咸阳】同名的咸阳宫外。 祂们并没有直接贸然出现在宫殿之内,且先不说那座宫殿虽看似普普通通,可实际上禁制防护厉害得吓人。 而且七泽烟毕竟是来求合作的,还是要给这位皇帝陛下一点应有的颜面,更何况,若是七泽烟的猜测没错,祂也需要对这位陛下平等相待。 凭空出现的三人,并未施展半点隐匿手段,理所应当地引起了卫尉军的注意,事实上三人刚刚落地,便已被数百军卫包围,这里毕竟是帝国的最中心,哪里能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出入的。 可哪怕被百余长矛同时指着,三人却也面色不改,丝毫不将此放在眼里。 作为近卫皇帝陛下“听事”之咸阳宫的守卫军队,这一批卫尉军哪怕在【秦】亦是顶尖,祂们各个都是最厉害的真仙成就,而祂们的手中长矛,都是【秦】制式的珍器,连珍器都可批量生产,可见这座帝国的强大。 这些人若是放在外界,个顶个都是摩弄日月的大能力者,是积年的真仙,天才绝艳,若是有足够的资源,说不准有问鼎金性的可能,可在此咸阳宫中,却仅仅只是普普通通的宫卫罢了。 再加上【秦】的军阵【大风歌】,哪怕是金仙成就在此,也不一定能在面临卫尉军之时全身而退,指不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要知道,真仙与金仙之间的隔阂,可非鸿沟那么简单,足可被称作是“两个世界”。 只是祂们如今面临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金仙成就,而是一尊大罗,两尊太乙,是诸有最恐怖的两种怪物。 “让祂们进来。” 就当场面越发紧张之时,皇帝陛下至高至伟的声音在祂们的耳边响起。 在这一道声音落地的一瞬间,没有任何军卫,甚至包括刚刚赶到场的九卿之一,卫尉大人在内,没有任何一人提出疑问,或是有什么异议,皆是令行禁止,各自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岗位站定,眨眨眼的功夫,将七泽烟三人包围的几百个壮汉就各归各位。 七泽烟露出一丝微笑,眯着眼看向高若险峰,是楼阁结构,但却分明有鲜明的赛博朋克风格的正殿。 眼下这座殿门正在缓缓地打开。 而最令人惊异的是,大门之后,是一位龙骧虎步的青年,一身玄色直裾,不着半点装饰,却尤显得其贵不可言。 青年隆准,长目,鸷鸟膺,虎口,日角,其人气势磅礴,威武不凡。 竟是帝国的皇帝陛下,亲自相迎。 周遭的卫尉军,哪怕是真仙成就,面上不露半点惊色,可眼底隐下的一丝震惊却瞒不过太乙,与大罗。 赵政并不在意自己的行为会对自己的卫尉军造成怎样的震惊,事实上哪怕是卫尉大人都被祂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但是祂们只是皇帝陛下的近卫,哪怕是九卿之一的卫尉大人,也不过是一位“最高级别”的近卫罢了,近卫要做的就是,不说,只听。 哪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也全当没看见,没听见,只有在陛下需要祂们听的时候,祂们才会“长”出耳朵。 “请吧。”赵政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哪怕这道门事实上大得吓人,根本不需要祂让,足以让一只巨兽通过。 但是赵政的态度表明了一切,祂让开的,可是这座咸阳宫正门的正中线,只有皇帝陛下才能走正中间,其余,哪怕是九卿,三公,也只能从侧旁进入这座正殿。 七泽烟从善如流地上前,阿逸多与妙善正准备跟上,却见赵政稍稍抬高了一丝声音,哪怕如此,祂的声音依旧低沉。 “觉者与大士还请稍事休息。”说着祂扭头给了卫尉一个眼神,我们的卫尉大人立刻上前引着一脸懵逼的阿逸多与妙善去往咸阳宫中转为贵客多准备的偏殿。 好嘛,阿逸多在接受觉者遗产的同时还特地捏了个化身陪同七泽烟来此,结果却发现自己完全就是个笑话,人家竟然认识,祂和妙善白来了! 不过,祂倒也乐得如此,用不上祂,祂还更高兴呢。 七泽烟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被带走的阿逸多与妙善,祂目不斜视地走入了大殿,高大的殿门在祂的脚后缓缓关上。 “水君陛下,朕在此,恭候多时了。” 第376章 暗中交锋 这座咸阳宫的内部,很不寻常,宫殿的正中央,是一方正圆形的池子,池水清澈无比,却望不见底。 池子正中央,是一张悬浮在半空中的大床,亦是呈圆形,于大殿的上方垂下共计九条帘蔓,正正好将这张床围起,纱织的帘蔓随风摇曳,若隐若现间却又恰好遮挡了床上的情形。 这样一副场面实在太过眼熟,令七泽烟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是已经被毁去的,【非乐坊·恹宫】的模样,是乐庭道首·七泽烟曾经的寝宫。 而乐庭被毁之后,恐怕仅有祂们几个曾经的主人,以及女娲那个罪魁祸首才知道里面情景吧? 看来,这位始皇帝陛下,是有备而来。 哪怕是七泽烟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也不得不心生几分感慨,但是祂却并未对此发出疑问,这没有意义。 赵政,或者说祂背后的人将这地方布置成这番模样,一定是有目的的,而七泽烟要是就此事提出疑问,甚至是质问,就会落入对方给自己设计好的话题中去。 失了主动权。 这一点,七泽烟很不喜欢,除了家里那个老东西,没有人能把主动权从祂手里拿走。 “姬者,姜者,嬴者,从女,皆为上古八姓之一,而原氏我没记错的话,亦是来源于姬姓。”七泽烟突然谈论起赵政与那三家的姓氏问题来,“而据我所知,八姓似乎都信奉一尊创世祖神,阴皇,造化大尊,大地之母……” 后面的,七泽烟硬生生给憋住了,毕竟那婆娘特地绕了个远路,以火云洞出面,走的伏羲大尊的路数,更是不惜让一位颇为重要的人王入了太乙,明面上连火云洞的关系都给革除了,摆明了走的是一条暗路。 祂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人家都费尽心思遮遮掩掩了,哪怕是稍稍调查一二就能发现的遮掩,却也不该由祂来点明。 更何况,祂可是刚刚与自己家那个老东西联手,戏耍了一番那个婆娘,若是此时再落祂的颜面,怕是要有大难临头了。 至于上古八姓:姬、姜、姒、嬴、妘、妫、姞、姚,皆“从女,尊母”,以创世母神,女阴娘娘,娲皇大尊为信仰。 当然,并不是说诸有所有姓此八姓的都是娲皇信徒,只是“上古八姓”这一个由八个恒古世家组成的团体就相当于是女娲的“大罗道统”罢了。 本来嘛,也不该将诸有所有这八个姓氏与“上古八姓”联系在一起,再加上姬姓基本上相当于“诸姓之源”,所以要将那姬氏,姜氏,乃至原氏与“上古八姓”联系起来,多少有些牵强了。 奈何这天降了赵政这么一位从火云洞中走出的人王呢?而且还是以如此短的时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收服了觉者消失于人前之后,好似一盘散沙的太乙。 这下子,联系不起来,也得联系起来了,七泽烟笃定,那“三家”,多半与赵政是相似的情形,怕都是领了什么法旨,要“收编”太乙了。 哪怕七泽烟语气颇为委婉,也没有点破最后一层,算是暗示,可赵政哪里敢接,而祂不敢接这句话的理由,与七泽烟一样。 你自己都含糊其辞,怎么敢来问我的?也怪不得连娘娘都如此郑重其事,乐庭出来的这一家子,还真是难缠得紧。 对于七泽烟隐隐掺杂了几分威胁之意的话语,纵使赵政是人王,也只能选择含糊其辞,以糊弄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哈哈。”赵政尴尬地笑了两声,“祖神功德无量,信仰遍布诸有,太乙之中有人崇拜,也是应有之事。” 七泽烟这句话,实在是太难回了,若是正面应答,不就是承认女娲早便将手伸入了太乙,其迂回之举全然成了个笑话。 可若是直接否决,且先不说是否有欲盖弥彰的嫌疑,日后七泽烟可就能以此为借口,来拿捏祂了,也是不妥。 赵政只能选择从七泽烟的问题中找出这么一个角度插入,只盼望七泽烟能不要抓着这一点不放,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那么赵政回了吗?如回。 祂这句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只相当于隔空拍了女娲的马屁。 祂心中恐怕都在暗暗感叹:“朕这一生简直如履薄冰,这简直是让人左右为难。” 不过这也是赵政奉命在这咸阳宫中布置这一似曾相识的场景之时便明了自己需要承担的些许风险。 乐庭向来不好相与,可若是能侥幸得一次手,那将会得到的收益,也是史无前例的。 不过既然七泽烟对祂这幸幸苦苦布的景无动于衷,赵政自然也不会让这场景继续在这碍眼。 原本悬空的圆床毫无征兆地“噗通”一声掉入水中,分明是轻盈的材质,却入水自沉,就连随着这座床一同落下的帘蔓,都好似在沾上水后,有了千斤重量,直直地朝着水底下沉去。 紧接着,从深不见底的水池之下,一块一块地浮现出地砖来,这些地砖与这座大殿的地砖别无二致,它们非常自觉地将自己安放在合适的位置,严丝合缝,完全吻合,不到片刻便将圆形水池给封上了。 在此期间,赵政一直在观察着七泽烟的反应,但却只见这位水君始终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大戏。 这确实是一场专门给七泽烟看的大戏,毕竟正常来讲,赵政想要修改此处的布景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何故还要特意这般操作,故意延长时间呢? 只不过,见七泽烟这会倒是不急着发言了,就好像,该急的不是祂,而是另有其人。 赵政暗中叹了口气,没办法,既然七泽烟不按照流程走,那就只能由祂来q流程了。 “水君此来,所为何事啊。” 祂心中其实也有些不爽,毕竟是七泽烟求上门来要“太乙”帮忙,如今却是这副态度,因此哪怕在七泽烟到来之前,祂便已经得知七泽烟此行的目的,却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正如七泽烟在见到熟悉场景之后为了不让出主动权而抢先发难一样。 赵政却也是觉得不该由祂来说出七泽烟此行的目的,倒显得好像是祂上赶着要贴上去一般。 第377章 还在交锋 一直以来七泽烟就知道,女娲与祂家里那个老东西始终对盗山贼抱有杀意。 只是本来嘛,女娲与伏羲正在孕育一颗对于诸有而言颇为重要的道果【变数】,于是祂们就默认这件事大部分是由明彩一方来做。 哪成想,女娲竟也在暗中布局,而且布局的时间那么早,虽然不知道觉者从金身出现第一点黑尘到周身布满是经历了多久,可按照觉者的道行来算,总归是不会短的。 女娲的布局,显然已经是太早太早之前的事了。 而且祂染指的竟然还是太乙! “我要来做什么,陛下难道不是清楚得很吗?”七泽烟咧嘴,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来,“你不是‘恭候多时’了吗?” 赵政撇了撇嘴,祂第一次与乐庭出身的人物对线,没想到这拿来装逼的话都能被抓来做破绽。 只是,哪怕赵政对于七泽烟的来意心知肚明,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七泽烟这样一句话抛出来,让赵政如何回答? 好在七泽烟也不是全然没有一点情商,祂只是想要捉弄一下赵政罢了,这些人王作为“人”之主,在祂们看来,多少都有一些“死板”,捉弄这种人是最有意思的,只可惜赵政的反应让祂有些不大满意。 “行了,我们摊开来直接说吧。”七泽烟道,“你入主‘太乙’多久了?想来以始皇帝陛下的手段,另一部分太乙,想必也已经被陛下拿下了吧。” 赵政脸色微变,这一轮捧杀祂完全不想接啊:“乐庭的胃口竟这么大?三家一十二宗,半百太乙不够你们玩的?还要拉上那些疯子?” 说那些混乱的太乙是疯子,都在抬举祂们了,毕竟正常的疯子也该是有一些属于疯子的逻辑在的,可那些混乱的太乙,是没有逻辑的。 或者说,祂们的“逻辑”,往往自相矛盾,前后矛盾,函矢相攻,首尾怪互,这种东西,根本是没有办法沟通的,祂们自己都能跟自己打起来,这要怎么沟通啊? 没法沟通,甚至没有畏惧强者的本能,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收服。 “三家一十二宗?你还好意思说?你先跟我解释一下外面那十二道星环是怎么个事儿?”七泽烟嗤笑一声,“那十二宗,已经被你料理了吧?” 见七泽烟终于提到了自己特意安在帝都【咸阳】之外的十二道星环,赵政总算是提起了一些精神,祂就是故意要让七泽烟欣赏一下祂的杰作,这才将这十二道星环放在了【咸阳】城外。 “与其放着那十二个桀骜不驯的蠢货与我作对,朕如今的做法不好吗?”赵政的表情虽然依旧云淡风轻的,可眼底透露出来的“得意”却是有些晃眼睛,“那可是朕的得意作品,朕将其称之为【十二金人】,此等‘化人为宝’之术,将十二个无法被掌控的定时炸弹,化作可以操控的人偶,难道不是天才之举吗?” 七泽烟猜到了。 祂扯出一丝微笑,乐道:“这么说来,是我错怪陛下了,还请陛下赎罪。” 说着,祂竟当真毕恭毕敬地给赵政行了一礼,吓得赵政连忙侧过身避开,祂哪里敢受乐庭道首,赤县水君一礼的?疯了不成。 果不其然,七泽烟的下一句话直接就是图穷匕见:“可即便如此,另一部分太乙,却是也不能放过,师尊跟我说的是要全部的‘太乙’,那就是要全部,祂交给我的事,我向来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不会打半点折扣。” 以祂对家里那个老东西的了解,如果祂只要这一部分可以正常沟通的太乙,老东西会直说。 在让七泽烟办事的时候,祂不会让七泽烟去猜,这一点倒是不错,七泽烟觉得值得表扬。 “那么,告诉我。”七泽烟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赵政,“你是当真没有去尝试‘收服’那些东西吗?” “或者说,你领……你来此的目的,就当真只是为了这三家十二宗吗?” 七泽烟乃是大罗道真,祂会口误吗?那必然是不会的,这分明就是在威胁赵政,七泽烟憋回去的那个字,赵政都能猜到,分明就是个“旨”字呗,能给祂下旨的还能是谁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赵政自走上人王之路来,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威胁?哪怕祂深知七泽烟也不敢说出后面那个字,可祂能去赌那一丝丝可能吗?必然不可能。 “此等尚可沟通之辈,若仅仅只是为了祂们,朕也不必走这一遭了。”赵政叹了口气道。 是啊,已知三家分佛之后,余下这帮太乙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混乱时期,可在此期间,那三家已经逐渐平复了局势,哪怕赵政不来,也不过是多花一些时间罢了,那三家手段不俗,不是没有合适的手段料理“十二宗”。 而赵政一来,那三家可是一点都没有反抗的,这一点稍稍调查一番就能被发现,若说祂们行事有没有隐藏吧,似乎也是没有的。 所以,其实赵政基本上没有花费半点精力在这一部分可以沟通的太乙身上,已经有人帮祂把事儿给办成了,祂降临于此,可以说是“天命所归”四个字。 “不瞒你说。”赵政苦笑道,“我就没有见过这么棘手的局面,这帮玩意儿就不应该是能出现在诸有之内的东西,我只能把祂们与一种东西联系起来……” 说着,祂看向七泽烟,至于那个东西是什么,祂不敢说。 七泽烟很清楚赵政意犹未尽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诸真归寂之后的尸身若是没有经过合适的处理,就会变成无法直视,无法理解,没有逻辑,自相矛盾的怪物,与这帮发了疯的“太乙”倒的确是有些相似。 但一个是失去约束的“不可能”的肉身,另一个却是被极致的可能性冲烂的东西,此二者能是一种东西吗? “不必要的话就不用说了。”七泽烟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以及,做到了哪一步。” 第378章 嬴氏政 火云洞中人,“生前”皆为曾经的人主,人皇,“死后”入了火云洞,祂们有着同样的目的,为了“人”的延续。 按理来讲,祂们皆曾是统御“人”的帝王,论身份地位,并无高下之分。 但是作为“人”,祂们是有立场的。 赵政,为嬴氏人,上古八姓之一。 而上古八姓者,姬、姜、姒、嬴、妘、妫、姞、姚,姓中皆带“女”,称作“从女”,以外界所了解的信息,祂们信奉的是创世母神·娲皇大尊,族中至今皆实行嫡长女继承制,即真正掌族中大权的皆为女性,依旧是各方世界诞生之初,蒙昧时期的母系社会模样。 而且,八姓虽皆为“女主”,但实际上,八姓的族长向来深居简出,鲜少现于人前,神秘得紧。 但事实上,八姓真正信仰的,并非女娲一位,而是一男一女一对创世祖神。 祂们信仰的图腾,正是女娲与伏羲悬立,两条蛇尾交叉,互不相触,却又互相纠缠的模样。 正是娲皇与羲皇两位大尊正在孕育道果【变数】之时的模样。 赵政,或者说嬴政作为嬴氏族人,又作为中古最后的人主,祂在进入火云洞之前恐怕就知道,这洞中,长居着一位祂族中信仰的祖神。 所以,祂的立场,在进入火云洞之前,便已经定下了。 只是,赵政毕竟曾为统御“人”的帝王,哪怕在进入火云洞后,“人”之力的加持大幅减弱,但祂的眼力与手段,却是依旧不俗。 再加上火云洞中这位“羲皇”大尊,实际上在面对赵政之时,未做丝毫掩饰,因此没过多久,赵政便发觉,这位“羲皇”,外面这层壳,以及其作为人皇“伏羲氏”的概念仍在,却已经不是,或者不完全是曾经的羲皇,风伏戏了。 伏羲与女娲在共同孕育【变数】之时,毫无疑问出现了变故,哪怕两位是同根同源的亲兄妹,但倒底是独立的两个个体。 “排异”发生了。 伏羲果断地抛弃了自己的道果,降低了自己的本质,让原本平衡的两端,不再平等,在女娲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祂便已经侵吞了自己兄长的一切,但同时“伏羲”的这个概念还在,只是现在,把持这个概念的,是女娲。 祂成为了一灵双身的存在。 作为昔日的人主,赵政是见过伏羲与女娲的化身的,虽然没有见过两位祖神的本尊,但在火云洞中第一次见到伏羲的时候,祂就可以肯定,眼前这外壳是伏羲的存在,本质上是族中首祭,娲皇大尊。 但是祂很快就主动地给找了个合理的解释,这不正是代表祂八姓所供祖神,乃是男女同在的原初之神吗?要知道在最初,最古老的信仰之中,那些神只往往都是没有性别的,象征着自然与神圣。 所以,伏羲与女娲实际上是同一个人,赵政丝毫没有意外,甚至觉得理该如此。 前面说过,人主们在“人世”退休之后入火云洞 在洞中主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人”的延续,为此不惜与把众生,甚至世界当材资的大罗对上。 当然,现在诸真行事已经没有以往那么毛糙了,祂们现在的手段要更加地隐蔽一些,这反而让祂们更加难以对付。 总之,人主们在火云洞中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政,毕竟“生前”皆是统御“人”之主,并无高下之分,而赵政见“伏羲”的次数也不多,也只有第一次的见面令祂印象深刻。 直到某一日,祂突然“知道”,“伏羲”要见祂。 这很吓人,在此之前祂作为得入火云洞的人皇,自然也有自己的骄傲在,虽然火云洞中全是“前辈”,可首次见面之时,伏羲亲口告知与祂,火云洞中的人主,不分高下,普同一等,祂自也如此认为。 毕竟身为人皇之时,众人皇可是皆有足撼大罗的手段。 哪成想,伏羲竟可悄无声息地塞给祂一个念头,赵政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所谓的“不分高下”,只是一个笑话,至少祂嬴氏所所信奉的祖神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这反而引起了赵政的兴趣,作为人主的祂拥有至高无上的意志,自然不会真的信奉创世祖神,这也是祂能成为人主的原因。 作为“人”之主,祂们信奉的必须是“人”本身,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只。 而在上古八姓之中,实际上也只有女性才有资格信奉“祖神”,只有女性才能入祖庙,侍奉神只。 而男性则会被安排走“人皇之路”,毕竟八姓所信仰的两位创世祖神皆为三皇之一,祂们试图人为地塑造出一位能为八姓所掌控的人皇。 可人皇又怎会为人所控呢?能被掌控的也就成不了人皇了,赵政就是其中一个最为典型的例子。 既然实际上没有对“创世祖神”的信仰,赵政对于伏羲以及女娲,是好奇居多,有时候这一点好奇,就足以决定祂的立场。 更何况,伏羲这令祂完全无法察觉的手段,更是激起了祂的兴趣。 那一日,赵政知道了一件事,祂不仅仅是中古最后一位人皇,祂甚至是上古之后的最后一位人皇。 火云洞在伏羲入主之后便已经封闭了,出于某些原因,诸真不需要诸有再出现一位“人”之主。 祂是特例。 这便是八姓在上古之后再未能成功培养出“人主”的真实原因,可怜八姓虔诚信奉祂们的“创世祖神”,祂们的神只却没有阻止祂们的无用功。 直至赵政的出现。 “嬴氏政。”伏羲说,“去成为太乙之主。” 赵政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祂成为特例的原因,出于某些原因,眼前这位疑似“火云洞之主”需要一位全新的人皇去帮祂做这件事。 而祂,就是被祂选中的人皇。 “作为交换,我准许八姓入主太乙。” 未等赵政开口,伏羲就取出一枚小印抛给了赵政。 “会有人来帮你。”祂说,“去罢。” 第379章 荒诞 伏羲没有给赵政拒绝的机会,那一枚小印刚刚落到赵政的手中,伏羲便扬袖将赵政丢出了火云洞。 赵政自然也不会拒绝,可祂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伏羲的要求去办。 作为伏羲钦定的太乙之主,赵政并没有从善如流地改道入太乙,祂依旧是人皇之身,也就是说,祂是除了女娲之外,唯一一位从火云洞离开的人皇,亦是现如今,唯一一位以真身行走于诸有的人主! 只要祂愿意,祂随时可以取回曾经作为人主之时的权柄,再临这个至高无上的九九至尊之位,成为“人”之主。 可祂被伏羲唬到了,哪怕取回了曾为人主的权柄,祂也没有半分把握,倒不如先隐忍一段时间。 这个祂熟。 太乙掌握的世界,这一处节点之中之中,就好似一块纯白无瑕的白布之上,突然出现的一处斑点一般突兀。 而诡异的是,太乙之中,混乱与秩序双方所占据的地盘,分明在这一处节点构织成了一幅阴阳相隔的画面,就好像是一幅没有“鱼眼”的太极图。 这太古怪了。 很明显,若是任凭双方自由发展,是不可能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的,这里面有着人为的痕迹,而且丝毫未做掩饰。 任谁来选,都不可能先去找那帮疯子的麻烦,那是在给自己惹麻烦。 但是祂惊奇地发现,太乙“三家分佛”的三家,竟是自己家啊!八姓向来同气连枝,虽没有一个主掌八姓事务的“大家长”,但是八姓行事向来是共进退,通常皆由八姓之主商量着来,出现哪家都说明是八姓同时决定的事情。 外人对八姓的评价是:“虽为八姓,实乃一族。” 却也是颇为中肯。 因此哪怕出现在此的是姬,姜二姓,再加上一个附属于姬氏的原氏,却也代表着八家一同的意志。 赵政都快被气笑了,伏羲未把自己放在眼里,单方面决定了此事,未给祂拒绝的机会,更是在让祂来此之前,早已令八姓先行,似乎笃定祂哪怕心中不忿,也不会撂挑子不干。 而八姓亦是没有将祂放在眼里,不过,赵政对此没有丝毫意外,八姓不把祂放在眼里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祂立下不世伟业,成就九九至尊,为“人”之主,也不见八姓对祂有多尊敬,更何况如今已经卸了任呢? 但是曾经的八姓至少会让祂面子上过得去,而非像今日这般踩踏祂的颜面,否则祂早便清算八姓了。 毕竟八姓也不是傻子,看不起归看不起,却也不会轻易得罪人,否则八姓也不至于绵延至今,未曾断代了。 这事透着古怪,无论是伏羲,还是八姓的举动,似乎都是奔着要惹怒祂来的。 只可惜,赵政出身于八姓男丁,被称作“外男”,自小便被送了出去,作为质子,在夹缝中讨生活,对于隐忍之事,可是最为擅长。 此时非彼时,祂又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九九至尊了,哪里还需要坚持帝王尊严的?祂幼时就知道了一件事,做人要灵活一些。 但是很快赵政就发现位于太乙的这三家的怪异之处,祂发现三家与【黄丘】老家,失去了联系。 不,不够准确,应该说,是【黄丘】老家拒收了三家发回去的一切信息,并且不再有任何指示下达,单方面与三家切断了联系。 而赵政离开火云洞之后,火云洞也封闭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避嫌。 结合伏羲与女娲的关系,赵政明白,真正希望撇清关系的那一位,是娲皇大尊。 有点汗流浃背了。 但这同时也给了赵政很大的操作空间。 祂借此以伏羲的名义,要求三家配合自己,直接将原本三家打算慢慢收服的十二宗炼作了十二金人,借助此十二金人的气息勾连,及操使金人的手段,如今的赵政其实已经很难被看出祂居然仍旧是“人皇”之身了。 但这还不够,而且伏羲的意思很明显,虽然不知祂是如何精准拿捏的觉者消失的时间点,让八姓在如此凑巧的时机入场,乘虚而入,轻取了太乙。 而差使祂至此的原因,正是与彼辈泾渭分明的那一帮怪物。 巧的是,赵政深知祂借助十二金人只能在三家两姓面前伪装成“太乙”,想要瞒过大罗,甚至瞒过“伏羲”,只能从那帮怪物中找法子。 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因为那帮怪物所在的地界,即便是在诸真眼中亦是混沌一片,说明那里还真可能有瞒过大罗眼睛的可能。 而伏羲抛给赵政的小印,亦是非同寻常,这一枚小印上遍布滑腻的油脂,托在手上这恶心的不明液体甚至会往下淌,滴落在地面发出灼烧一般的“吃吃”声,并冒起青烟,所及之物悉数化作黑色的粘稠状的,如同果冻一般的物什。 这滑腻油脂之下,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黑色小羊,但这只是表象,把这只小羊无限放大便会发现,这只黑羊是由无法计数的黑色触手纠缠而成。 小印在手,赵政立刻就得知了伏羲给祂的,对这小印贴心的介绍。 这枚小印名唤【荒诞】,祂的材质很特殊,是“已经失控的大罗尸身”。 正常的以大罗道真的尸骨作为材料炼制非器,皆是在争斗之中某位真人被驱逐出诸有,此时留下的尸骨会在第一时间被“废物利用”,拿来炼器。 除了同归于尽,或是某些意外,不可能出现失控的大罗尸骨。 而伏羲将【荒诞】给赵政是因为一个传闻,据说,这帮“混乱太乙”的源头,便是一尊失控的大罗尸骨,也就是说,那一片混沌之处,极有可能存有一具失控的大罗尸骨。 这枚小印,经由大罗手笔,保留了其“混沌”状态的同时,又能让持印人在一定程度上操控祂。 可以说是即“失控”又“可控”。 当然,若是赵政把这枚小印当成无敌的护身符,肆无忌惮的话,只能是自取灭亡。 第380章 祖龙 太乙的本质其实还是金仙,想要对付一尊太乙,只要不是正面交锋,若是使些阴私的手段,与对付一尊金仙并无太大差别。 正是因此,赵政才能在两姓三家的相助之下,一举拿下“十二宗”这十二尊太乙。 自此,秩序已定之后,便该面对混乱了。 太乙对于混乱这一方的记载,或是了解,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历史上不是没有进入过那一片混沌区域的人,真仙,金仙无算,更是有几位太乙,但没有一人从里面出来的。 哪怕是说好了仅进去一步就会退出来,只看一眼的,或是某些傀儡,使灵,化身,没有任何东西能从那一片混沌之中出来的。 所以,太乙一方对于那一片混沌的了解,为零。 人皇作为独属于“人”的信仰,扎根于诸有所有文明的传说与史实之中,但是角度不同,文化发展不同,每一位人皇的形象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甚至是,扭曲。 因而每一位人皇,除了困居位于火云洞的“我”之外,依托信仰可以拆分出无数的片面形象,类似于化身。 人皇一系面临的情况其实与觉者的外道佛统相似,只是火云洞以及大罗级数的镇压,使得祂们又不用担心信仰的问题。 更何况,对于人皇,这些信仰之中,更多的是“敬畏”。 赵政正是想到了自己有一个被扭曲的怪异形象,这个形象虽依旧存在,但是被借助火云洞,以及“人”的意志镇压了下来。 再不能比这个形象更适合进入那一片混沌了。 无数年前,有一具不知来历的大罗尸骨,在失控之后,其扭曲诡异的尸身曾划过数个世界边缘。 甚至都没有触及那些世界,仅仅只在其左近划过,便导致这些世界的规则,历史,种种一切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被这具肉身触碰的世界眨眼间就会摧毁一切融洽的规则,扭曲成互相冲突的怪异模样最后被这具肉身吞噬,吸吮。 而那几方仅仅是被那具肉身的路过而“轻微”影响到的那几方世界,被大罗尸身路过所扰动的湍流,好似是一块块橡皮泥一般粘在了一起,形成了很难辨认出这是一方世界的诡异模样。 理所当然的,诸位人主在这一方“世界”的形象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祖龙-蝇政】。 当然,这位“祖龙”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是那一方世界的诸龙之祖,但是这条祖龙的形象却并非是诸有普遍流传的几种“龙种”之一。 这“祖龙”是由无法计数的虫豸构成的一条可缠绕整个世界的巨龙,由于构成巨龙的虫豸过分微小,它们之间的缠绕拥抱也实在紧密,没有一定的本事看这条祖龙就是一条正常的龙,根本发现不得其本质。 当然,即便是被扭曲成了由万千虫豸纠缠在一起形成的“蛆龙”,但蝇政的身上依旧蕴含着“人”的意志,事实上若非祂以自身“龙”躯盘绕着那一方畸形的时间,哪怕仅仅只是被大罗尸身扰动的余波所影响,这方世界也断断没有存活的可能。 因而,即便是在畸形的世界,蝇政也依旧是被尊为祖龙,而不是“蛆龙”。 而巧的是,赵政能借着火云洞与“人”的意志将这条“祖龙”镇压下来,正是因为那具尸身被某位大能拘了去,许是炼做了一件非器,这污染的根源都被束缚住了,仅是被稍稍影响的“祖龙”也就不难对付了。 想到这,赵政再次细细端详了一番手上这枚小印,瞧这qq弹弹的,果冻一般的模样,若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莫名其妙渗出的恶心粘液,还真称得上“诱人”二字。 不会就是这枚【荒诞】吧?赵政心想,要知道失控的大罗尸身可不多见。 赵政嫌弃地看了一眼“祖龙”蝇政,虽已被镇压束缚,初具人形,可还是难掩其是由万千虫豸组成的本质。 只是还有谁能比这本就是被失控的大罗尸骨所污染的东西,更适合的呢? 赵政将手中的小印隔空抛给蝇政,事实上,在祂将蝇政唤出来的同时,【荒诞】便已经开始“活跃”起来。 非但是其表面的油脂,从一点一点地渗出,变作了“喷涌”,赵政将【荒诞】丢出之后,其喷涌而出的油脂都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油桥。 只是,在【荒诞】落入蝇政手中之后,那粘腻的油脂却在眨眼间消隐无踪,显露出了祂的本来面目,就好似这些油脂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觉。 蝇政捏了捏这一方q弹的小印,感受到小印之内,导致祂变作如今这副模样的诡异力量似乎因为祂的触摸而复苏,笑道:“你把祂给了我?” 的确,把【荒诞】交与蝇政,意味着蝇政此行不再是一次可能会回来的试探,而是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 从没有自那一片混沌归来的记录来看,祂可能真的是只有一次机会。 只不过,把【荒诞】交给蝇政,却是有可能塑造出一个比之混乱的太乙更恐怖的东西。 只是,赵政毫不在意,事实上现在的蝇政就是祂,蝇政成了便是祂成了。 “若是你能有所建树,那自然是最好。”赵政笑道,“可若是不成,我建议你解开【荒诞】的禁制,任其自由发挥” “我猜,我们的羲皇想必是不可能把宝压在我身上的,因此这枚【荒诞】里面必然有祂留下的手段。” “至于我能否在这里面获益,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啧。”蝇政撇了撇嘴道,“你就在家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希望是好消息吧。 赵政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若只要将这枚【荒诞】小印送到这一片混沌之中这般轻易的话,为何非要让祂来送呢? 要祂这么一位,掌握着“扭曲”人皇之身的人主来送呢? 赵政只知道伏羲走不出火云洞,却不知道,女娲如今也轻易走不出离世之廷的。 第381章 挑衅 蝇政细细把玩了一番【荒诞】,发现这枚小印无愧“荒诞”之名,在赵政手上,这枚【荒诞】仅仅只是由万千触手纠缠伪装的一只黑山羊模样。 但落到蝇政手中,虽面上瞧不出什么变化,实际上蝇政却分明发觉这枚小印已经与方才大不同了。 软了几分。 从果冻,化作了未凝固的琥珀,也就是树脂。 可按理来讲,树脂为浓稠的液态,若是当真化作了树脂,这枚小印该在蝇政手中失去其形体,化作一滩液体顺着蝇政的手滴落,也有可能是将实为虫豸的蝇政的手包裹住。 但事实却与预估的不大一样,这枚小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并且,这股无形的力量,分明与蝇政自身出现了共鸣。 这或许就是赵政所猜测的,那位羲皇大尊所布置的禁制。 并且蝇政本能地意识到,只要祂念头一动,这一道无形的禁制就会烟消云散。 蝇政的掌心,突然睁开无数微不可见的复眼,密密麻麻的复眼将自己睁大,拼尽全力想要看清树脂深处潜藏的那一抹黑影。 看不清楚。 蝇政的掌心爬出几只虫豸,试图让这几只虫豸钻入【荒诞】之中,探清其中虚实。 然而,这几只虫豸理所当然地被挡在了这一层无形的,将这一滩树脂约束为一枚小印的禁制之外。 想来,除非将这道无形的禁制撤去,否则是突破不得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蝇政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想要探明此物虚实的念头,左右等用得到这玩意儿的时候,估摸着祂也已经是手段尽出,无计可施了。 届时把这禁制撤去,会发生什么,已经与祂没有关系了。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蝇政不再磨叽,脚底一滑,“哧溜”一声就滑入了那一片混沌之中。 赵政注视了蝇政消失的那一处良久,久到脸上都隐约出现了“忧郁”的神色。 果然,在蝇政的身形消失的那一刹那,赵政便失去了与其的联系。 代表这片混沌之中的情况与祂想象的一样复杂。 然而,正待祂准备转头离去之时,便见仅仅片刻之前蝇政消失的那处地界,不知何时竟有一枚小印安安稳稳地呆在那。 赵政眉头一皱,伸手一招,只见这枚小印稍稍一抖,便出现在了祂的手上,眼下这枚小印已经全然不是方才是被一道禁制束缚起来的树脂模样,亦非起初在祂手上之时,好似果冻一般,而是通体化作了黑色,就好似是普普通通的黑色材质,等闲看不出其来路。 但是赵政非等闲之辈。 祂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枚模样大变,不,应当是模样未变,但似乎是材质大变的,不知道还是不是【荒诞】的小印。 祂发觉,这枚小印并非是被转变了材质,从树脂化作了如今这副黑色模样,而是被填充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似乎是在其原本树脂的基础之上,用这黑色的玩意儿将其重新填充了一遍,只是不知为何,其大小,分毫未变。 但是,在赵政将这枚小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索了一遍,竟真被祂摸出些端倪来。 这被用来填充入原本树脂状小印的黑色物什,竟是蝇政!准确的说,是被碾碎的,构成蝇政肉身的虫豸。 可赵政丝毫没有从这些黑色物体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联系,若非凭借着对蝇政那些恶心的虫豸过于深刻的印象,祂恐怕也认不出来。 而且,原本覆盖在【荒诞】外面的那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禁制,也已不知所踪。 这分明就是对祂,对伏羲的挑衅。 虽不知这道禁制,是蝇政惊觉不妥,自主撤去的,还是被莫名外力抹去的,可对伏羲亲自用一具“失控”的大罗尸骨作为宝材炼制的非器,进行如此面目全非的改造,塞入的还是蝇政这道宝材。 并且,不知施的什么手段,将蝇政与赵政之间,那本该无法抹去的联系,抹消了个干净。 如此手段,可称得上“厉害”二字,如此行径,实乃挑衅,羞辱。 这能忍得住?赵政能忍,伏羲能忍得了?女娲能忍得了? 赵政托着这枚面目全非的宝印,呆在原地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到有什么动静,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格老子的,这是那一位没有投下视线,还是装作没有看到?赵政颇有些气急败坏,若是这样的羞辱都能忍,赵政只能说,这里面的水深得让祂不敢去想。 长长注视了眼前这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半晌,脸色阴晴不定,祂最终还是没有迈出半步。 一来,祂这“蝇政”化身的手段兴许比不上祂本体,但却是波云诡谲,在保命一道上,更是一骑绝尘。 能让祂被捣成这般酱末,填充入这一方现成的模具之中成型,想来赵政本体进入,也不会有第二种下场。 更何况手中这枚【荒诞】不正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吗?拿回去钻研一二,指不定能发现什么。 然而赵政拿着【荒诞】苦心钻研了数轮至今,直至七泽烟降临,却是没能从小印之中取出哪怕一块曾经属于蝇政的碎片。 赵政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缘何到此的原因以及经历和盘托出,事实上祂只是与七泽烟讲述了自己在混沌边界的所见所闻,并且取出这枚【荒诞】予七泽烟鉴赏。 当然,关于这枚【荒诞】,祂只说是自己曾为人主之时,搜集到的宝物。 七泽烟听到这句说辞,悄悄翻了个白眼,祂一眼便能看出这枚曾经的宝印的本质,这是能在诸有搜集到的宝物? 说句不好听的,非器就不会出现在在大罗及其嫡传之外的人手中! 这句话,骗骗寻常人等还行,来骗祂,与掩耳盗铃何异? 看得出来,赵政也是没了法子,祂对这枚【荒诞】已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但凡祂能有哪怕一点点头绪,可以从中抽出一丝一缕曾经的蝇政,祂都不可能把其交给七泽烟。 这玩意儿简直是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到半点可供钻研的角度。 第382章 提醒 七泽烟的眼力,自然非赵政所能比,【荒诞】一到手,祂便知道,里面这黑色的填充物,乃是万千虫豸。 而且,此印在手,耳边便会响起万千虫鸣,这些嘶鸣声不像是将死之时绝望的哀嚎,倒更像是冲锋的号角与怒吼。 那么现在就会有一个问题,这枚宝印怎么着也是一件非器,而且因其材质,导致其罕见程度极高,所以,对方为何将【荒诞】丢回来?这可不合逻辑啊。 总不能当真只是为了挑衅,羞辱,气一气伏羲吧? 什么仇什么怨啊? 七泽烟发觉手中这枚【荒诞】除了被填满了虫豸的尸体以外,完完全全就是一件至宝,虽然看起来可能古怪了些。 可什么样的存在会把这样的宝物弃如敝履,随意丢置,以求恶心伏羲呢? 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陷阱。 这是一个陷阱。 鉴于这件【荒诞】明面上是出自伏羲之手,因此这个陷阱似乎就是给伏羲设下的。 但实则不然。 无论对方面上是否要引伏羲至此,可今日到这的是祂七泽烟。 凡事在有结论的情况下,就不要凭借线索去猜对方的目的了,直接看结论就行了。 “呵。”七泽烟轻笑了一声。 心中暗自想,这分明是冲着祂来的。 祂不仅怀疑这个陷阱是为祂准备的,更是猜测这整件事都有混沌中所藏之人,伏羲,以及让祂来此的家里那个老东西的参与。 不需要解释,直接将祂来到此处,以及造成今日局面的几个条件联系起来就行了。 这并非胡思乱想,只能说是祂曾经单纯的过去那些血淋淋的教训罢了。 毕竟,不得不说,这枚【荒诞】的变化,的确引起了祂对那一片混沌的兴趣。 不怪祂怀疑家中那个老东西,乐庭一脉的好奇心向来重,这都是一脉相承代代相传的,只是祂们出门在外都掩饰得极好。 对祂最了解的,也只有家里那个老东西呢,也只有祂,能将这个针对祂的陷阱设计得如此自然。 只可惜,正因为太过自然了,才让七泽烟反而怀疑到了明彩的身上。 更何况,对祂最了解的,是家里那个老东西,而对家里那个老东西最了解的,不才,正是祂本人。 首先,诸真不可能放任一具失控的大罗尸身在外,一具失控的大罗尸身对诸有能造成的破坏是难以想象的,知主会在第一时间发觉到这样的危机,并由令主发出令旨,由左近能动手的大罗道真,或是由三都地道首亲自出手去料理了。 一般而言,有令主的监控,在大罗尸身失控之前,就会被妥善处理,就好似早先七泽烟配合着纣绝阴天处理自己昔日尸骸一样。 当然,那个时候的七泽烟,演得正开心呢,反正有祂在现场,祂自己的肉身是怎么着都不可能失控的。 而眼前的混沌,里面是否有一具失控的大罗尸身,尚有待商榷,但至少,其所造成的影响,是与一具失控的大罗尸身,别无二致的。 只是,有高人出手,约束了其混乱的影响,使其影响到范围,能刚好与太乙治下,形成一张太极图。 但这里其实还有一个疑点,既然自始至终,太乙之中,从未有人在进入这一片混沌之后,还能再出来的。 那么,诸有之中,有关太乙有两种,其中有一部分表现为“混乱”,说得煞有介事,甚至于还能举例说明,传得头头是道,简直就像是有人亲眼目睹了这一类像极了失控的大罗尸身状态的太乙一般。 又是何故? 是谁,传出来的呢? 首先排除那帮太乙,毕竟按照祂们的说法,哪怕是有太乙级数进入此方混沌探查,那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此印借我一用。” 听见七泽烟此话,赵政稍稍一愣,本能地道:“您亲自去啊?” “是啊。”七泽烟笑眯眯地点点头,“我‘亲自’去。” 出门在外用化身这一点,也是出自明彩真人的“谆谆教导”,祂不相信老东西在安排祂走这一遭的时候,会想不到祂会用化身。 也就是说,祂用化身这一点,伏羲与这片混沌内的那个东西知不知道还要另说,但一定是在老东西的计算之内的。 一具化身罢了,即便是折在了那里,又能有什么大碍? 老东西要的,必然不是害祂,想来,眼前的这片混沌之中,一定隐藏着什么,老东西想要祂知道的秘密。 毕竟,老东西一直以来都清楚,自己一直以来虽然信祂,敬祂,却信的也仅仅只是祂,而不是真的相信明彩口中那有关“真”与“假”的说辞。 七泽烟想着,祂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老东西百般算计,这么确信,可以让自己信服的。 说罢,七泽烟就这样一手托着【荒诞】,晃晃悠悠地飘向这片混沌。 倒也不是祂没法子收起这件非器,只是,这东西本身的材料,便是令人不适的“失控的大罗尸身”,又塞进去了不计其数的恶心虫豸,七泽烟虽没有洁癖,却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放入祂的袖中的。 “始皇帝陛下,我有一句相劝,信与不信,在于你自己。”七泽烟飘得极慢,祂的声音便是荡到了赵政的耳中。 “这人皇大位,是有人专门设计,用以约束‘人意’的,这面前是个陷阱,可你赖以为底牌的人皇大位,也是个陷阱。” “这火云洞封了之后,祂们正巧差个最后一人,成那永远永远承载‘人意’的泥塑,你若不想做那石胚,与‘人’共存,此入太乙,兴许是个出路。” 七泽烟既然知道自己恐受伏羲算计,祂报仇是向来不等的,此计同时算了祂与赵政两人,那祂便要顺手拉赵政一把,免得这孩子一脚踩进陷阱里,成了猎物,还要感谢猎人。 “有警惕心是好的,可有些时候,也得注意着,别被利用了你的警惕之心才好。” 祂话也说到了头,赵政信不信,就看赵政自己了。 第383章 不是,又来? 赵政被七泽烟临进入这片混沌之前的短短几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尚未等祂的脑子从一片混乱之中清醒过来,便发觉七泽烟已经不见了踪影。 祂一个人悬立于此,颇有一股孤寂感。 沉默了良久,赵政才挤出一丝笑容来。 “呵。”祂摇了摇头,“还真是,措手不及。” 按理来讲,祂不该轻易相信七泽烟,哪怕七泽烟说得有多合理,祂也该小心求证一番,得有足够的条件支撑,确认或是否定七泽烟的说辞。 只是,祂曾贵为人主,自然是对那个尊位了如指掌,祂很清楚自己在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失去了什么,而在卸任进入火云洞之后,这些失去的东西又慢慢地回来了。 只是在今日之前,祂仅仅只是有一些怀疑,缺少一个关键信息将祂的百般疑惑串联起来。 如今,这个关键信息有了。 只是,祂很难说服自己相信,人皇竟是某些人设计来,用以困住“人”之意志的工具。 实在是可悲,可叹。 只是,哪怕七泽烟的话在赵政的心中种下了一颗难以拔除的钉子,而且祂的提议也不无道理,若是改道太乙,的确可以脱身泥潭,逃离此厄。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 正如觉者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抛弃大罗道果,另觅道途,遵从的是祂的心。 赵政亦是如此,若是如此轻易地背离自己之道,背弃了“人”,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失去一往无前的无敌之心,即便转道太乙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成个如曾经的十二宗一道的“普通”人物罢了。 即便能侥幸脱得性命,逃离灾厄,那又如何?不过是成了连遭人算计都没有资格的小人物罢了,兴许什么时候,便如同那十二宗一般,陨落于旁人算计的余波之中,成了炮灰。 更何况,既然祂是中古以来最后一尊人皇,想来祂如今的位置即便不是最为关键,却也不简单。 在火云洞呆了些时日,祂早已发现,火云洞是依托“人意”而存世,可“人意”却不仰仗火云洞,只有人皇大位方可镇压,疏导“人”之意志,若是失去镇压,介时局面,恐怕会糜烂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因此祂猜测,伏羲是算准了祂不会完全听话,就是冲着要祂不转投太乙去的,祂们需要有一人可以永镇“人意”。 但是,伏羲有暗谋,七泽烟却也不可轻信,如何取舍,得靠祂自己来判断。 退一万步讲,即便七泽烟所言都是真的,也未必是好意,专门挑了这么一个关键时刻向祂点明,其中意图不难察觉。 更何况,人皇一系表面上来讲与大罗颇有嫌隙,往日摩擦不断,曾有过几位大罗被某位人主设计提前归寂的惨事,亦有哪位人主入了大罗道真的局,早崩的例子。 固然如今看来,这些往日摩擦之中,可能更多的是火云洞背后那位大罗道真与其余大罗之间的摩擦,攻伐,祂们看似是棋手,实则是棋子。 可七泽烟何故帮祂? 赵政立于原地思考了良久,神色阴晴不定。 说来,祂前次刚刚在这遭了重击,失去了一具化身,被填入了【荒诞】,所以这一次,祂也是故意在此驻足。 祂想要看看,蝇政数息间被当成了填宝的资材,同为化身,七泽烟能否在这看不出深浅的混沌之中,有所建树。 不过,祂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固然祂曾借助人皇尊位持有过大罗级数的权柄,可如今毕竟卸了任,蝇政作为祂的化身,即便保有了部分高位格的特征,可到底是大不同了。 而且,正因祂曾经见过那个级数的风景,也更加了解这些怪物的恐怖。 化身?本体?有些时候,此二者是可以混淆的,几乎毫无差别。 因而祂并不觉得,自己的蝇政会在短短时间之内被人当作材料填入【荒诞】,七泽烟作为赤县水君,在世大罗,也会表现得如此不堪。 在这驻足,不过是祂莫名产生了一丝丝诡异的预感罢了,可正因连祂自己都觉得这个预感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因而才冠以“诡异”二字。 只是下一秒,祂又是正准备扭头走人的时候,警惕地顿了一顿,复又转过身仔仔细细地看了眼无事发生的混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真的准备离开此处。 然而,背后那突然出现的动静,终于是让祂绷不住了。 不是吧?又来? 然而这一次,占据上风的,似乎不是混沌背后潜藏的东西了,本来在赵政的视野中,始终空无一物的区域,如今出现了“可视”的性状。 当然,不是真的可视,准确的说,是在赵政的眼中,可以明显被分辨出与真的空无一物的虚空不一样的边界,出现了剧烈的翻滚。 先是令人心悸地膨胀了数息,几乎逼近赵政身前,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吞噬,从肉眼上看,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这数息之间将一切都吞入自身体内。 正待赵政反应极快地开始后撤之时,这诡异的东西,却开始后撤了。 这一片无形的混沌,首次露出了受祂影响之后的世界,空荡如虚无,被其覆盖的几方世界就好似是凭空缺了一块,被什么庞然大物狠狠地咬了一口,以至于这几方世界开始了无法挽回的崩解,一泻千里。 而这一片混沌收缩的速度比其膨胀的速度还要快,仅仅是数个呼吸,它就收缩至区区几个大世界的大小,比之其收缩之前,足足小了数亿倍。 它曾经所影响过的区域,悉数暴露出来,一片空旷无比的虚无。 与诸有之外的虚无无差,而且本该本能地将这一片虚无填满的微尘,似乎被不可视之物阻挡于外。 赵政被眼前的变化给整懵了,曾经横贯数个节点的混沌收缩至此,那么原本传言中混沌之内盘桓的太乙,以及不可名状的怪物呢? 都去哪了? 总不能全部聚集在这区区数个大世界大小的一小块区域之内吧? 第384章 正常的不正常 眼前的局面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七泽烟好歹也是大罗成就,也曾为知主,照遍诸有的存在,什么没见过? 可骤然见到眼前的场景,实在是令祂大开眼界,称得上是匪夷所思,光怪陆离了。 要知道,自人皇一系可治“人理”以来,诸有之中便诞生有“先天道体”的说法,这“先天道体”便是人体,乃仿照诸真成道之真身,自为万千道韵所化,有不可思议之大秘藏。 自此而始,诸有无数节点,无垠世界,自然是顺应天理,所诞生一应皆向着“先天道体”靠拢,“人”为诸世之主角,即便有个例,那也只是屈指可数,万中无一。 即便如此,难免有各种光怪陆离,稀奇古怪的怪物要给“主角”以磨砺,但无论如何,故事的“主角”总归是围绕着“人”来的。 不能,至少不应该…… 这样吧? 眼前的世界,从建筑上看,是完完全全的凡人建筑,而且是属于科技侧,0.5级文明以上,1级文明以下,对标道途,1级文明,就是诞生一位半仙。 也就是可以操控本星系之内的一切,包括恒星,行星的转速,转向,但未至真仙,也就是无法干涉世界的底层逻辑。 而且这些建筑的门户,皆在两米左右,窗户也不大,此番种种皆显示这一方世界的居民该是被誉为“先天道体”的“人”。 至少也得是“类人”体,身高体态等等,总得是有些相似的。 绝对不该是七泽烟如今目中所见的这些,稀奇古怪,花里胡哨的怪物。 有以万千触手纠缠而成的软体怪物,亦有浑身遍布眼目,嘴耳的畸形者,有似雾,似水,似云,似石,形态各异,模样妖诡者不一而同。 祂们有些张开了自己的利齿,正在贪婪地吞吃着自己的肉身,有些一路走一路生,好似瀑布一般源源不断地产出自己的子嗣,而祂的身后则是数只恶犬,争先恐后地吞噬着这些尚未落地的幼崽。 这几只恶犬互相之间争斗激烈,祂们自己的头与尾巴二者也互相争强着食物,最后则是一身的毛发渔翁得利,分泌出粘稠的体液,将幼崽粘住,融化,吞噬。 然而这些幼崽却是诱饵,吃下之后的恶犬疯狂地重下前方的“生产者”,好似入水一般一猛子扎入“生产者”的身体之内,成为其一部分。 这,不过是引起七泽烟注意的其中一件猎物与捕食者互换的故事。 实在是,光怪陆离。 而且这些仅仅只是能目视的一小部分,另外还有某些寄生于其余诡物之上地存在,部分生理寄生者表露于体表,可被清晰分辨,另一部分则隐于体内,与寄主共存,难以辨别。 此外,还有一部分是寄生在这些怪物的“灵魂”之上,七泽烟也无法确定那些如此混乱,如此诡异,让人无法直视的东西是不是该叫灵魂。 祂们大部分灵魂的模样与祂们的样貌截然不同,往往表现得更加疯狂,更加恐怖,有些甚至撑得本就濒临崩溃的肉身裂开无数深邃的裂口,露出表皮之下密密麻麻的眼睛,与嘴巴。 但这些,并不是这一切之中最不合理的。 最不合理的是,这些诡异的东西,竟然在拼尽全力,模仿一个正常的“凡人”。 这些个体,有些大得惊人,似山如岳,更有星体大小的庞然大物,但即便是那些巨物,哪怕是本体悬于高天,遥远不可见,也要伸下两根最纤细的触手充当双脚,装作自己是“人”,并且还异常坚持双足交替“行走”,哪怕天上的本体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也不知祂如此庞大的本体之上是如何长出此等纤细的触手,这两根触手与祂的本体相较,等若是行星之中一只草履虫的纤毛那般粗细,此番对比,实在是太过强烈,令人啧啧称奇。 而且,祂“行进”的速度,倒还真的与常人无异,甚至比寻常的人类还要遵守交通规则,坚持在人行道上“行走”,红灯行绿灯停,等一下……? 红灯行绿灯停?是有意为之,还是……?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这庞然大物要进入某栋建筑之时的操作,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之见祂这两根触手,以一人的高度齐齐切断,随后两根触手便好似一人的双腿一般“左右左右左”地走入一人高的门户之中,当然,即便是某些酒店的大门足有数米,甚至十数米高,这些庞然大物依旧只是切出一人高左右,在进入建筑之时,至少在高度上,仿出了个人样。 而其本体以及那两根从天上伸下的触手,便好似是鞋子,亦或该称作是“交通工具”一般,被留在了屋外。 这是那些巨物的做法。 而微小如尘埃的怪物,亦是在进入建筑的一刹那被拉伸成一人高,哪怕这般拉伸过后,其本就微小的肉身,就被拉得细得都看不见了,而且这些被拉伸的怪物,眉眼间难掩痛苦的神色。 至于那些本就有成人高的东西,以及部分神态自若的诡物倒是无需担忧,哪怕祂们中有部分胖得不行,可只要不是太过离谱,能塞得进去,就无伤大雅,若是真的太胖,那就得舍去一些了。 这般看来,就好似此地幕后的主人,或是制定规则者,似乎是对“高度”这个概念尤为重视,就好似只要“高度”合乎常人,其余的再怎么奇形怪状,那都能被称作是“人”了。 而七泽烟如今所在的位置,是一处纯白的房间之内,仅有一扇不大的窗户,外置铁栏杆,似乎害怕居住者会翻窗出逃,不过这种铁栏杆栏得住那些奇形怪状吗? 房间里面仅仅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而祂如今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并且祂如今的模样,正是方才所看到的那些怪物中的一种,是一团云气。 万川云气,七泽烟霞。 这背后之人竟能照见祂的本相,倒是真的不可小觑。 第385章 精神病院 七泽烟感受到,在进入这里之后,自己的身上被套上了一层枷锁,这一层枷锁很有趣,在试图让七泽烟尽可能地接近此地“人”的定义,也就是“身高在三米以下”。 并且试图限制七泽烟的“眼睛”,这也是为何街上那些怪物都对近在咫尺的危险一无所知的原因。 而且别看这间房间有一扇窗与一道门,实际上这窗户与门,和这间房间是一体的,若是没有相应的手段,或是暴力出手,否则想要去正常地开门,却是不行的。 只可惜,这些都是徒劳的,“大罗无量,包容诸有”,没有什么可以限制大罗。 不过七泽烟也愿意配合一下这出戏的导演,祂想看看对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让七泽烟等太久,门竟然开了,一只体型不小,约莫也有等人高,八肢细长的蜘蛛从门外爬了进来,祂甚至很有礼貌地轻轻关上了门,七泽烟注意到,只有在这只蜘蛛的八肢触碰这间房间的门的时候,它才是门。 随后祂来到七泽烟身前,拉开椅子“坐”下,前面的四肢与两只螯肢有条不紊地把自己的笔记本在桌子上摊开。 哪怕这只蜘蛛肢节又细又长,而且还多,可祂的每个动作都非常地有条理,让七泽烟莫名其妙地认为,自己身前的这只蜘蛛,似乎是一个“人”。 这只蜘蛛的头部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明“人市第762精神卫生中心”,“主治医师:潘朵拉食人蛛”的字样,这就很好笑了,既然是“人市”,这些东西好像也自以为是“人”,居然用“食人蛛”来当主治医生,岂不是地狱笑话? 不过对于“人市第762精神卫生中心”这一行字,七泽烟倒是丝毫不惊讶,毕竟祂一开始就已经看到了自己所在的这处建筑的名字。 看来,祂应当就是这所谓“精神卫生中心”的病人了吧? “晚上好,今天过的怎么样?”蜘蛛发出一道成年男子的声音,颇有些和善,似乎是想要拉近与七泽烟的关系。 七泽烟注意到,这只蜘蛛的八只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不是云气,而是“人形”。 不止如此,七泽烟还能看到从这只蜘蛛眼睛里面的“七泽烟”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眼睛倒映着这只蜘蛛的模样,诡异的是,也是一个“人”。 看来,祂似乎还是小觑了这里的主人。 “还不错。”七泽烟没让蜘蛛医生等太久,回答道。 蜘蛛医生翻了翻摊开在桌子上的笔记本,上面分明空无一字,可蜘蛛医生似乎是仔仔细细地阅览了什么,开口问道:“我听说在你的眼中,我们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模样,你眼中的人们,都是怪物,是吗?” 七泽烟皱了皱眉,这位医生很不专业啊,哪有一上来就刺激病人自己与这个世界不同的?不像是为了安抚病人…… 倒像是,在逼迫病人承认自己与旁“人”不一样似的。 这座病房的墙壁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似乎隔绝了一切,声音或是视线皆无法透过,可惜,拦不住大罗的眼睛。 因而七泽烟早已知道了这座精神病院独特的的治疗方式,只要病人承认了自己的病情,医生就可以将病人吃掉,这样病人就“痊愈”了。 简单粗暴。 但是,病人也并非必死无疑,七泽烟还看到有病人反杀了医生,将医生的工牌挂在自己身上,完成了医生与病患的扭转。 这似乎就是这座医院的规则,治病有两种方法,一者就是把身带疾病的病患处理掉,二者就是病人反杀医生,成为医生,自然也就“痊愈”了。 因此,在听到蜘蛛医生直白且包含恶意的疑问之后,七泽烟反而是露出了一缕微笑:“是啊,医生你是一只大蜘蛛呢!” 蜘蛛医生见七泽烟这么配合,两只螯肢大张,嘴巴开得巨大,一时之间,各怀鬼胎的二者竟是同时在对方的眼睛之中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看来你病得不轻啊,需要下猛药才行,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将你……治……好……” 然而这句话到后面已经有些颤抖,飘忽,似乎在经受着难以想象的恐惧,直至一块完好无损的小牌子落在地上。 而这只蜘蛛本身,却是不知去向了。 其实七泽烟是想着要把这块牌子一并删去的,只不过这块牌子竟然有些古怪,祂的【非想名箴】一时间竟是奈何不得,这说明这块牌子中恐怕充斥着大罗级数的法理,在大罗法理被磨灭之前,它便是万劫不磨之物。 然而,在七泽烟的眼中,这块牌子,却又显得“普普通通”,就好似当真只是“人市第762精神卫生中心”的一块医生胸牌一般。 这就让祂稍有些疑惑了,这样一块牌子里有大罗法理不过是寻常之事,可若是能让祂看不出丝毫端倪,那就了不得了。 莫非当真是家里那个老东西的手笔?不成想一直以来女娲与明彩皆表现得好像没有把太乙放在眼里的样子,结果女娲老早便布局,使座下八姓出了两姓三家之力,早早地便将太乙之中秩序的一方收入麾下,而老东西似乎也在这一片混沌之中布局了极久。 否则祂想不出有谁能施展此等手段,竟让祂看不出分毫。 七泽烟将名牌随手一比,大致在自己这团云气胸口的高度一放,竟就这么水灵灵地挂在了上面。 而这牌子之上,原本的“主治医师:潘朵拉食人蛛”这几个字亦是发生了变化,成了“院长:七泽烟霞”。 惹得七泽烟险些笑出了声,颇有些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不成想这块牌子竟然这般有趣,还知道祂非此前那只蜘蛛可比,竟然还给祂升了职,还直接成了这座精神病院的院长,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七泽烟走到门前,试探地驱使云气化作一只手握在了门把手上,果然,现在这扇门可以被祂打开了。 第386章 捉拿 七泽烟挂上这“院长”名牌之后,所得到的,可不仅仅是能打开这扇门这么简单,实际上,祂感觉自己此刻成了这座“人市第762精神卫生中心”的主人,祂可以完整地控制整座精神病院,包括里面的医生,与病人。 就这么一块牌子,眨眨眼的功夫,祂就掌握了整座精神病院,千万怪物的生杀大权。 没错,千万。 这一座精神病院的占地面积,足以与一些凡人国度相比了。 这就有些非比寻常了。 实际上,在种种迹象表明,家里那个老东西是费尽心思想要把祂引导至此以后,七泽烟就一直在思考。 为何是此处? 明彩究竟想要做什么,祂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无非便是要祂信服那个所谓的“真假”之时,到目前为止,一切不过是明彩的一面之辞,哪怕七泽烟相信明彩,但也只是相信明彩,这一点七泽烟清楚,明彩也清楚。 只是,为何是此处,七泽烟尚且有些不明白。 祂尚未发现这里的特殊之处。 无论此方天地是如何的诡异,看起来是怎么非同寻常,可也不过是稍有些有趣罢了,实际上七泽烟自己就能创造出一个相似的世界,这没什么了不得的。 因而,哪怕七泽烟似乎到目前为止,都是在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祂甚至都没有破窗而出,但这不过是给幕后可能的那个自家的老东西一些面子罢了,而不是真的拿这些规则没法了。 简单的说,目前为止七泽烟根本就没有认真起来,或者说,就有的那一点点认真,针对的还是幕后的那一位,而非眼前的剧目。 只是,说实话,祂稍稍有点不耐烦了。 既然将这生杀大权交与祂,那自然是随心所欲咯。 仅仅是顷刻间,这座与一方庞大帝国仿佛的精神病院便轰然倒塌,所激起的尘土堪称是遮天蔽日。 不仅如此,原本停靠在精神病院周边的这些可能是“鞋子”,或是“交通工具”的东西,皆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活性,高天之上不停地有各式各样的诡物落下,似乎不是这座“人市第762精神卫生中心”的病人,就是医生。 而七泽烟就是在这场奇特的雨中,从容不迫地自已成一片废墟的医院中飘了出来,组成祂身体的云气始终纤尘未染。 只不过七泽烟尚未离开精神病院的范围就停下了脚步,祂的身前,赫然“站”着两只诡物。 左边这位是一团闪烁着五彩斑斓光华的黑影,光华闪烁间炫人神魂,动人心魄,此外,这团影子与七泽烟一般,等人高的胸口处挂着一块铭牌,上书“人市北第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五彩斑斓的黑”两行字。 右边这位倒是没有长得那么抽象,实际上,凡人的肉眼只能看到半空中悬浮着一块铭牌,上书“人市北第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微尘”。 不要以为,右边这位仅仅只是一粒微尘,实际上七泽烟发觉,这一位实际上是整座“人市”的所有微尘才对。 来得这么快?要知道刚刚在那个房间里的时候,七泽烟可没有看到这两个东西出现在精神病院的门口,此二位应当是在祂摧毁精神病院的这一刹那突然出现在门口的。 “您已触犯《人市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条,故意损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五彩斑斓的黑道,“如果您拒……” “行了,带路吧。”七泽烟打断了祂的话,不想听这位五彩斑斓的黑继续讲这些废话,不过祂注意到了一点,祂发觉这位五彩斑斓警官话语间只是说祂“破坏公私财物”,却对祂“故意杀‘人’”是只口不提,说明要么就是精神病院内原本的医生,工作人员以及病人,全都被视作是“财务”,可这又与这个古怪世界似乎强调“人”的规则不符。 要么,就是上面的“人”,并不把这区区一座精神病院的千万人口放在眼里。 不过问题不大,起初刚进来之时,祂本以为祂既然出现在这座精神病院内,便理该有些重要的线索。 只是这一点猜测在挂上铭牌,并且这块铭牌直接给了自己院长身份,以及相应的权柄之后,祂直接把这一点给否决了。 并且在扫视了一遍整座精神病院之后,祂立刻便对其失去了兴趣。 因此才出现了开头的这一幕。 不过若是祂并非大罗,而是如赵政,或是其化身蝇政一般,想来一进来便会被束缚了一切,不得不真的循着医院的规矩去摸索,很容易就会被困死在这座精神病院内,可能一开始可以反杀医生,得到医师的身份,但恐怕很快就会忘却自己进入于此的目的,并且在某一日被一位病人所反杀,成为循环中的一部分。 当然,蝇政降临的地点不一定是这座精神病院,甚至都不一定是精神病院,看对方最后那副凄惨的模样,七泽烟私以为,蝇政落在某个铁匠铺,或者说冶炼厂,生产线的可能性会比较高一点。 七泽烟话音刚落,便发觉眼前的场景眨眼间发生了变化,祂与两位警官一瞬间便出现在了一座警局的门口。 正是“人市北第区公安分局”。 七泽烟并非对“微尘”的举动毫无反应,祂一眼便看出这位警官,恐怕还兼了个“驾驶员”的职务,这遍布“人市”的尘埃,既是微尘的“身体”,也是祂的“警车”。 只是此前所见“人市”种种,似乎都是要遵守属于“人”的部分规则的,哪怕这些规则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而且,祂也确实在人市各处看到了各式各样,且数目惊人的警车。 而来“捉拿”自己的这两位警官的操作很明显,跳过了某些不必要的流程。 背后的人,要见祂。 所以祂并未对微尘“警官”的操作做出任何反抗。 第387章 头颅 两位警官一动不动地站在警局门口,不敢踏入半步,似乎这座分局内部有着什么恐怖的东西,或是什么规则,让祂们不敢进入。 七泽烟只得自己慢慢地从大门处飘了进去。 祂也不是没有见过各种文明装修风格的警局,但是眼前的这个,着实不像。 方才的精神病院的装修,至少的确是医院的风格,可眼前的警局,除了外表看起来像是一个警局之外,里面完完全全就只有一个通透的大房间。 什么办公室,办案区,询问室等等全部没有,它甚至没有分层,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座宗教场所。 此外,整座警局的地面生长着一些黑色的“毛发”,事实上这些东西是不是毛发,七泽烟无法确定,祂竟然看不出这东西的材质!只是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毛发罢了。 这些黑色的“毛发”从地底生长出来,或聚或散,但都是东倒西歪地披散在地上,这也是七泽烟猜测这看起来像是“毛发”的原因,这些东西并没有类似于植物的“茎”可以支撑它们直立着向上生长。 这些东西显得这座“警局”的内部杂乱无比。 整座巨厅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事实上,这是七泽烟进入这方世界以来,除了在蜘蛛医生的眼里看到的自己,以及自己眼睛里映射的蜘蛛医生以外,所看到的唯一一个人形的东西。 七泽烟的直觉告诉祂,这就是家里那个老东西。 “你来了?”这老东西故作高深地开口……哦,祂用不着故作高深,祂本来就挺高深的,“还真是让为师一番好等。” 闻言,七泽烟挑了挑眉,对于老东西直接承认祂倒是毫不意外,就如同老东西说什么祂都听,但信不信是祂自己的事一样,祂们之间本为一体,共同进退,七泽烟有什么问题都会直接问,能说的明彩自是不会含糊其辞,不能说的祂也不会连番追问。 “为什么是这里?” 七泽烟直接问出所有问题的关键。 明彩闻言一笑:“看来,你猜到了我想要做什么。” “嗤。”七泽烟很不给面子地轻笑一声,“这还用猜吗?你还不了解我?你说的那些鬼话虽然唬人,可我等能走到这一步的都是偏执狂,等闲不会信的。” “是啊。”明彩点点头,“但你信我,所以我还有机会说服你,不像祂们,表面上似乎被说动了,实则已经在猜我是不是疯了。” 七泽烟稍稍有些认同,毕竟明彩的那些疯言疯语,相当于否定诸有的一切,很难让人不往祂已经疯了上面去想。 可明彩若真疯了,恐怕诸真会想办法围猎于祂,毕竟一个疯狂的明彩,所能造成的破坏实在太大,是诸真所不能接受的。 当然,拿不拿的下,需要付出多少代价,那就得再议了。 “至于为何是这里嘛。”明彩慢慢悠悠地道,“因为这里才是虚实极限。” 七泽烟眼睛一眯,老东西的话里,分明多了个“才”字。 所谓虚实极限,是由大多数真人参与,设计的一个接近于概念的防线,为的便是阻挡另一面的杂碎,前前后后填进去九尊大罗道真,以祂们的不可能性长驻于世,有效地阻拦了大部分的杂碎,以至于即便是三贵主都需要以王驾先驱的方式,拐无数个弯,才能将自己的一部分投放入诸有,而且还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此方为实,彼方为虚。 但虚实极限并不存在于诸有的边界,并非诸有与虚无的交界处,祂如今其实是一个概念,真要类比的话,可能更接近于此前发现的盗山贼的状态。 因此,除了诸真之外,恐怕只有纣绝阴天这等也能以概念存世的存在才能寻得虚实极限所在,找到被砌入墙中的几位真人了吧? 但明彩的这句话中多了一个“才”,祂的意思很明显了,这里才是虚实极限,可按理来说,为诸真所创造的虚实极限,其名字当为唯一,又怎能作伪呢? 也就是说,祂可能否认的是虚实极限作为虚与实的分界的事实,祂否认的是“此方为实,彼方为虚”这句箴言! 见七泽烟目露疑惑之色,明彩并未让祂久等:“不,此地被称作‘真假之分界’可能更准确一些。” 未等七泽烟开口,祂就继续说到:“我知道没有足够的证据,你是不会相信的,跟我来吧。” 说着,祂就当着七泽烟的面,缓缓地沉了下去,紧接着七泽烟便发现,自己也一并正在下沉。 这样的下沉并未持续多久,实际上下方并不是一个地下室,或者什么空间,祂与明彩如今应当是在泥土的包围之下,属于自然的清香于周身缠绕,当然,若是凡人,感受到的应当是窒息才对。 然而,透过这些泥土,七泽烟清晰地看到了方才于警局内部看到的,从底下生长而出,却东倒西歪的类似于毛发的东西。 这些东西竟真的是某个庞然大物的毛发! 这是一颗被埋藏于地下的庞大头颅,其大小无法估量,七泽烟对于大小的感知似乎受到了影响,以至于无法做出相应的判断。 是明彩的布置吗? 不过至少七泽烟可以肯定,若非大罗,是绝不可能自如地遍观这尊庞然大物的全貌的。 这颗不知名存在的头颅,其面部早已被啃食干净,露出苍白的头骨,空荡荡的眼眶以及森然的牙齿令人不寒而栗,而祂的头发及其所勾连的头皮依旧与头颅粘连在一起,正是这些头发顶出了地面,形成警局内部的模样。 但诡异的是,这颗头颅的一小部分下巴,以及更下面的部分,脖子身体等等,皆不翼而飞了。 而七泽烟却看不到这颗头颅被切断部分本该有的断口,实际上将其截断的那一点出现了一道无限延伸的无形之物,这也同样是“人市”的边界。 七泽烟还看到,这尊头颅所在部分的地上,是一整座建筑,想来这也是明彩的手笔,不过区区一座警局,不该有这么大的占地面积才对吧? 这都占了“人市”差不多七成的地界了! 第388章 信或是不信 “这是什么?”看到这大半颗头颅之时,七泽烟一阵恍惚,无意之间竟是荡出一缕云气,透过土层直接伸了过去。 祂看不出这大半颗头颅的底细,既如此,倒不如直接上手,看看能不能凿出些许线索来。 却不成想,相隔尚有百米,明彩就直接打散了祂的云气,并且将这些云气给祂送了回来。 “你若本体在此,我绝不阻你,可这倒底只是一具化身,平日里斗法,虽与本体无异,可遇上了这种东西,差距就体现出来了。”明彩出乎七泽烟意料地解释了一句,“我花了不少心思,让你这具化身合情合理地出现在此处,可难以再来一次了,会引起那婆娘和老贼的警觉。” 七泽烟眉头一跳,按照明彩的暗示,恐怕祂这具化身在明彩面前,也是不能和本体相提并论的,如此一来,自己此前对祂的爱称,莫不是已经被知道了? 否则何以故意这样称呼娲皇大尊与那老贼,这是在敲打祂呢。 只可惜,大家师徒一场,谁还不知道谁啊,祂又没有当众叫明彩老东西。 对吧,老东西? 果然,明彩瞪了祂一眼,验证了七泽烟的猜测。 “这是‘真实之人’的头颅。”明彩也懒得跟七泽烟计较,便开始介绍这大半颗头颅的来历,“他死在了真与假的边界。” “小七,我问你一个问题。”明彩突然扭头看向七泽烟,眼神中带着一丝丝莫名的意味。 七泽烟从未见过祂露出这样的眼神,一时之间有点措手不及。 而明彩后面的这句话,更是让祂震惊不已。 “女娲是诸有的创造者之一,被尊为创世祖神,最为古老,与伏羲合而为一之后更是了不得,孕育中的道果【变数】堪称诸有这座渡世宝筏的龙骨,借助这颗道果,祂几乎是诸有共尊,就连吾等的三主轮换之制,亦是建立在这颗道果的基础之上。” “盗山贼来自虚无之中,来历神秘,手段更是诡谲,即便是女娲也拿祂没有办法,吾等如今所知有关祂的一切,更是仅冰山一角,难窥全貌。” “祂们两位的手段远超寻常大罗,其原因可是有迹可循的,祂们当得此位。”说着,祂顿了一顿,问道,“那我呢?我凭什么?乐庭不过中古魔教,从我师尊那一辈才发的家,跻身大罗道统,可即便一门三大罗,在诸真之中,也不过是寻常。” “我凭什么与祂们两位相提并论?嗯?” 明彩的话直接捅进了七泽烟的脑子里,并且狠狠地转了数圈,成功地把七泽烟的脑子搅和成了一团浆糊。 是啊,乐庭自师祖一辈发家,出了三尊大罗,皆是师祖瑶庆真人运筹帷幄的结果,保了乐庭两代昌盛。 此后,明彩真人横空出世,这才将乐庭带上了顶峰,成为诸有当之无愧的霸主,在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可正如明彩所言,祂何德何能可有此等手段,若说天才,哪一位大罗道真不是在自己的道上走到了极致,进无可进的? 即便是女娲,在与伏羲合而为一之前,也没有稳压诸真的手段! 只是明彩的说辞,七泽烟并未全信,毕竟七泽烟出生于开拔之后的诸有,祂只知道诸有被女娲建成之后,在不可知处停泊了极为悠久的岁月,明彩正是诞生于这段时间。 但在那不可知处所发生的一切,那几位足够古老的大罗道真全部三缄其口,而知道一些隐秘的诸如【钟山之神】烛九阴,又出于种种原因出了意外。 而那几位出身于不可知处的存在,一个比一个棘手,再加上明彩的种种前科,七泽烟不信祂也是应该的。 七泽烟先是盯着明彩看了两眼,随即便猛地转头看向明彩口中“真实之人”的头颅。 祂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什么叫“真实之人”?这个庞然大物是“真实之人”,那祂们呢?是“虚假之人”吗? 再说了,明彩是如何凭借的这个头颅,做到能与女娲,盗山贼平起平坐?甚至可能更胜一筹?这颗头颅看起来,除了大了些,实在是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 可这便是其最大的特殊。 按照明彩的说法,祂这具化身都不可触碰这颗头颅,意思是祂是在证道大罗之后才依靠的这颗头颅起势。 信,或是不信?这是一个问题。 见七泽烟的的脸色阴晴变化,又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真实之人”的头颅,哈哈大笑了几声道:“小七类我,有乃公之风。” 祂这般插科打诨,哪怕七泽烟被祂的话搅和得有些迷糊,却也不得不翻了个白眼。 “正如你所见,我拿‘真实之人’的头毫无办法,只是好在,与其共生的虫豸尚存,我虽对付不了这颗头,却花上不少代价,控制了部分虫豸,勉强啃咬下这颗头颅的面皮,做出了一柄宝剑。”说着明彩看了一眼七泽烟。 七泽烟哪里会不知道明彩指的是哪柄剑。 【失真】! 可明彩此前不是说,法剑【失真】,不是以兵主尸身,掺了些【母众】本源,那支水笔的墨水,于虚无之中炼就的吗? 不对,这柄剑是怎么炼的,其实是女娲等人自己自己“推断”出来的,明彩顶多只是引导了一下,肯定了祂们的猜测。 这老狐狸当真是滴水不漏。 竟然连祂也蒙在鼓里。 可现在怎么就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除非,祂的目的已经达成。 好嘛,本以为明彩交出【失真】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女娲的权宜之计,是对女娲的补偿,谁成想,这才是明彩真正的目的啊! 不过如此一来,才算说的通,否则明彩何故让自己一剑送眼珠子真人“归真”,平白给女娲送上一个把柄,以至于不得不给个补偿呢? 若只是要空出一个名额,哪里需要做到这种程度?什么“已经被人占了道果”这可不是理由。 祂们此前认定大罗乃诸有的顶点,但即便出现了超出大罗级数的存在,也不该直接将其认作是“真”吧? 想要让七泽烟否定自己过往种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一点,明彩也清楚。 第389章 现实 “其实,这一具尸体,是完整的。”明彩说出一句让七泽烟莫名其妙的话,虽丈二摸不着头脑,却也乖乖地跟在明彩身后,越过土层,飘到了“真实之人”的下巴处,正是此处似乎存在着一道薄膜截开了这颗头颅的下巴以下部分。 七泽烟注意到,这层薄膜虽乍一看是黑色,实际上却是暗红色。 不过,明彩说,这具尸身实际上是完整的,再结合此前所说,这位“真实之人”是死在了真与假的边界。 莫非…… “你也了解为师我的性格,向来谨慎,我不可能一开始就尝试着去越过这道一看就了不得的边界。”明彩伸出手,并未触碰这道边界,只是稍隔了一点距离虚指了指,“我以自己十七世身喂养头颅中寻得的虫豸,勉强得以控制,并且可以让这些虫豸,脱离头颅存活。” “在此之前,这些虫豸只要离开‘真实之人’的头,只消片刻,便会化为灰灰,此物根本无法独立存活。” 明彩嘴中所说的是“十七世身”,而非“第十七世身”,七泽烟不知该感叹明彩的惊人魄力,还是该惊呼这些虫豸的恐怖了。 “随后,我以这些虫豸,造就了一具可长存于世的,化身。” 说着,明彩的脸上陡然裂开一条裂缝,从裂缝中伸出一对触角,一双螯肢,从裂缝处往里面看去,密密麻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外界,如此悚然的场景虽吓不到七泽烟,却也让祂对明彩升起了一丝警惕之心。 这道骇人的裂缝仅仅裂开了一瞬就被合上,严丝合缝,明彩的脸依旧一如以往地滑嫩如稚子,看不出丝毫由虫豸组成的样子。 明彩方才就在奇怪,自进入这一方世界始,除了在眼中倒映的人形,祂便再未看见过什么东西有个人样,在见到明彩的人形之时祂本以为这方世界没有人形正是明彩的手笔,可如今看来明彩分明也不是人形,祂只是把自己拼凑成了一个“人”罢了。 “我了解你,无论我在此说得如何花枝招展,你应当都不会信的,所以,你自己过去看看吧。” ? 见七泽烟疑惑地看着祂,明彩乐呵呵地道:“你放心,我已用化身试过了,勿需虫身也可,你只消去看一眼,便知我所言真假。” 这么自信? 七泽烟将信将疑地来到明彩的边上,试探着分出些云气靠近这层暗红色的薄膜,见这次明彩没有阻止,祂才放心地靠了上去。 只见这一缕云气在触碰上薄膜的一瞬间,化成了手的模样。 未待祂道出心中的疑惑,便觉身后传来一股推力,明彩一把就把祂按了进去。 “磨磨蹭蹭的,磨叽些什么都不知道。”明彩拍了拍手,嫌弃道,“这一点就不像我了。” 背后的推力大得惊人,以七泽烟的推断,明彩是用了大力气,可薄膜对面的压力更是令祂骇然,祂甚至在被按到对面的一瞬间,就被让祂难以自制的庞大压力给推了回来,只来得及匆匆扫了一眼。 事实上,在感受过对面的压力之后,祂怀疑若非明彩这般大力地推了祂一把,祂恐怕是挤不过去的,会被卡在这道薄膜上,直至与这道薄膜融为一体也说不准。 只有力量大到足以穿透这道薄膜,才有资格被对面的庞大压力给压回来,若是不上不下,只会卡在中间,而太弱的,更是只能与这道薄膜干瞪眼。 可即便只有一瞬,七泽烟也相信了明彩口中的“真假”之说,而且是确信无疑。 祂这具化身,仅仅不过是沾染了对面的一点点“现实气息”,便已远超以往,祂甚至有信心,若是能让祂将这一丝气息化为己用,未尝不能与女娲,与盗山贼平起平坐。 可眼前的明彩,祂不确定。 并且,祂如今虽本质依旧是云气之身,却在此一来一回之后,莫名其妙地沉淀成了人形。 不仅如此,七泽烟在对面所看到的情形,更是令祂肝胆俱裂,神情恍惚。 那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凡人房间,与“人市”的那些建筑一样,可以看出是1级以下文明的产物。 但这并非重点。 重点是,这间房间的地面上趴着一具尸体,脸朝下,而且祂的脸搁在一本书上,巧的是,这本书一页纸的大小,恰好能将这具尸体的头放下,准确的说,这颗头仅有一页纸的七成左右。 从头上某处所流出的血液已经浸湿了整页纸,并且已经有些干涸,使得书上的这一页呈现出暗红色。 此外,七泽烟粗一对比,发觉自己仅有这本书上一个字左右的大小。 而祂,正是从这本书已经有些暗红色的这页纸中所钻出来。 虽然其中还有一些疑问难以解释,比如这具尸体分明是脸朝下放在的书上,可那一层薄膜为何会显现出好似是从下巴处将这颗头颅给截断了的模样。 再比如,按照七泽烟的判断,这具尸体似乎是刚死不久! 但是,所看到的一切已经足以表明一个令祂不敢相信的事实。 诸有,甚至是在祂们眼中无尽的虚无,居然是在一本书里! 七泽烟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即便祂早在真仙成就之后,便已经不需要再呼吸了,可在那方“真实”的一刹那,所感受到的来自空气中的庞大压力,以及面对“真实”之时的震惊,都让祂表露出了这一副狼狈的模样。 而面对祂的狼狈,一旁的明彩却是笑弯了腰,自被明彩收入门下以来,七泽烟从未见过明彩如此失态,祂虽然笑得脸上都裂开了几道缝,可眼中却带着浓浓的悲哀,眼中甚至流下了几滴水来。 那应该不是泪吧?毕竟明彩如今的身体可是由虫豸组成的,哪里会流泪呢? “如何?彼时的我见到这一幕时,可缓了好一会呢。”明彩的笑容在七泽烟的眼中分外刺眼,只是如此一来,七泽烟反而冷静了些。 “你还知道些什么?” 第390章 复活之计 “你所看到的场景,亦是彼时我成道之后,尝试进入之后所看到的,自始而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等一下。”七泽烟打断了明彩,祂终于是发现了明彩从一开始引祂到此至今,祂始终感觉到的那一丝丝违和感。 明彩为何一直试图让祂相信“真假”?这是没有必要的,明彩应当清楚,哪怕自己不信,也不会成为明彩的绊脚石。 这很不对劲。 “你究竟想做什么?” 哪怕一直老东西,老东西地编排,可这是七泽烟首次对明彩提出质疑。 明彩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终于学会对我提出质疑了。” 有时候,什么都信,也意味着什么都不信,只有将信将疑,才会在信与不信间,对明彩隐藏的那部分内容产生好奇心。 自己发现的,才是“真”的。 “自我成道以来,死于我手的大罗,有兵主,郁华,冥河,西母以及十观,只是离我的大计差的太多,我需要帮助。”明彩乐呵呵地说着令七泽烟毛骨悚然的话,“所以我才选中了你啊,你为万川云气,七泽烟霞,不过是一个现象,若是没有我,你怕是连化形都难,如何能坐得水君之位,成大罗果。” “你很听话,但是太听话了,所以我不得不想法子让你稍稍质疑我一些,不过这个度不是很好把握。” 七泽烟冷汗直冒,明彩的这句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旁的不说,兵主的陨落祂也知道,眼珠子真人更是亡于祂手,可剩下三个,那就一个比一个恐怖了。 首先是冥河,冥河老祖不是成道失败,成了【冥河】吗,祂是个现象啊,是娲皇座下的冥土,可以勾连诸有,以造轮回的现象【冥河】! 怎么在明彩口中,是成道之后为祂所杀的呢? 而郁华,郁华子不是还在吗?更是当今在世大罗之一啊。 而西母,更是屡次被阻道,哪里成过? 老东西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无视七泽烟险些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的震惊模样,明彩自顾自地继续输出,冲击七泽烟对过往的认知。 “这具肉身已经死了,唯有大罗级数的相融,方有可能将已经死去的部分唤醒,这一点,已做过试验,是可以肯定的。” “我以兵主为骨,冥河为血,十观为眼,剥了西母的皮,抽了郁华的筋,可还不够,你觉得,我意在何为?” 七泽烟蹭蹭后退了两步,若非祂没有汗腺,现在恐怕已经汗如雨下了吧? 接着祂猛地扭头,又双叒叕看向身旁一动不动的“真实之人”的头颅,此时的祂再次看向这大半颗头颅,哪里还会觉得这东西是真的死了?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东西是真的死了,可被明彩盯上,哪里还会没有醒来的机会?更何况,凶残如明彩,已经收集了不少部件。 自己,不会也是其中一个部件吧? 七泽烟曾经遇到不少这样的疯子,让自己的弟子与自己融为一体,说是与自己同在,这是恩赐。 七泽烟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弟子”啊? 明彩作为亲手将明彩自万川云气,七泽烟霞化作一只云鸽,又助其化形,亦师亦父的存在,哪里会不知道祂在想什么? “你放心,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未在我计划之中。” 你说就这么一句话,七泽烟信吗?七泽烟不信。 惹得明彩不得不抚了抚额,祂虽希望七泽烟能适当地质疑祂,可若是过了头,还真是让祂有些头痛。 “你自己也试了,吾等‘虚假之人’,承受不住‘真实’的倾轧,唯有‘真实之身’才行,而眼前就有一具‘真实之身’,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进行尝试呢?”明彩振振有词道,“我要复活祂!” “时至今日,我尚缺肉胎,五脏,六腑,但可供选择的同道却不多了。” “小七,你的一切是我亲手造就的,你要助我!” 明彩的话似乎很有道理,换作是七泽烟,祂会放弃迈入所谓“真实”的机会吗?自然是不会的。 只是,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听明彩此言,似乎是将宝压在了祂的身上,一个有观无观真人还不够,祂要七泽烟助祂拿下更多的同道,为这具前所未有的“真实之身”添砖加瓦。 但是,明彩了解祂,祂又何尝不了解明彩呢?这老东西会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会。 更何况,一具人身,其中百分之七十以上可都是水,这一点作为水君的祂,再清楚不过,祂昔日,正是以此,将先天道体定义为水族,并借此以水涵盖诸有,诠释了一切,摘了那颗道果。 哪怕有冥河作为“真实之身”的血脉,占去了一部分的“水”,可剩下那些却也不在少数。 七泽烟甚至怀疑,明彩昔日选中作为万川云气,七泽烟霞的自己,恐怕便是在为自己摘得水君道果,有资格滋润“真实之身”做准备了。 七泽烟的确感激明彩,感谢祂点化自己,让自己从一团作为奇观的霞雾,成为如今的水君,因而一直以来都唯明彩马首是瞻。 可这不代表七泽烟愿意替明彩去死,成为明彩的一部分啊! 对于祂们而言,比之“失道”更恐怖的,就是“失我”,要知道,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寻我”,真仙为万世根基,这“真我”一步,更是其中顶顶关键的,只有真我显化,才代表真仙完美成就,自此脱了劫数,有了在轮回之中,保有宿慧,可以再来一次的资格。 而融入明彩这具“真实之身”,成为明彩的一部分,很明显,是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你要我做什么?”七泽烟强压住纷乱的心绪,语气平淡如常,如今沾染了一丝“真实”的祂有信心哪怕这是化身,明彩也不可能知道祂的心思了。 祂毕竟是大罗成就,想要控制自己的神情,那是连明彩也看不出分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