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情报局疑案》 第1章 她叫贝娜黛特,18岁,高挑的个子,黝黑的皮肤却有着天鹅绒般的质地,人们都说只有典型的海岛人才有这样的“光滑肌肤”,乌黑亮丽的头发垂到肩上,褐红色的毛织紧身上衣透露出迷人的曲线,一个真正的“曼特瓦纳”,岛上的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性感的女人。 大清早,自从小艇离开乔大岛的安圭拉角前往莫斯基脱岛的德雷克安克雷奇起,他们就一直在取笑她,尤其是一位来自乔大岛的年轻男子。她已经注意到他。尽管贝娜黛特做了反击,但她对此并不厌恶,反而以此为荣。她对她的新男朋友很是骄傲,知道别的女孩嫉妒她。 船上餐厅有15个男女服务员,包括酒吧侍应生、帮厨、旅馆女服员和花匠。大多数服务员住在维尔京乔大岛上,往返得坐船。德雷克安克雷奇是莫斯基脱岛(名字取自哥伦比亚的印地安部落)上唯一的度假胜地了,里面只有一间供服务员住的房间,现在住进去了两个工程师。 贝娜黛特是助理经理。她的英语非常流利,数学也不错。她的父亲是一位身体非常结实的渔夫,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就离开位于“谋杀洞”的简陋的小屋,出海去捕鱼。父母的生活非常艰难,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她可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她转过脸去,享受着轻盈的海风,回想起昨晚与男友共度的美好时光。小船飞驰,激起阵阵浪花,溅到她的脸上。现在的生活对贝娜黛特来说是多么的美好。上一周,她还非常的消沉,不知道是否自己的余生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度过,尽管这儿有美丽的风光。而现在,他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一切又变得美好了。 一位加拿大商人把整个度假地包了下来,时间是两天。他的助手说在这儿要开一个讨论会,参加者可都是些名人。其中一些最主要的人会住进两栋豪华别墅,从那儿可以鸟瞰整个酸橙树海滩。另外一些级别较低的经理人员会住迸10间白色的吊脚屋,这些屋子都朝向大海,正对着乔大海峡。他们都在一个没有墙壁、只有覆盖着茅草的屋顶的餐厅吃饭,厨师们严格按照食谱精心制作了夹着蜗牛和与香蕉一起烘烤的海豚肉的酥皮馅饼,用香料、香草烹调出的石斑鱼,以及白酒和制作精良的巧克力甜点供经理们享用。 贝娜黛特记起了这位加拿大商人上一次来这儿举办会议时订下的规矩:两栋别墅除了他的人,外人一律禁止入内,度假地的工作人员也只能经过特别允许后才能进入;服务员应在客人用早餐时清扫房间;通常,服务员在清扫房间或餐厅送食品和威士忌时,那些住吊脚屋的年纪较轻的人都会在场。 尽管在这位加拿大商人第一次来莫斯基脱岛时,他所要保守的秘密就已经成了人们的笑柄,但当一切都真相大白时,仍免不了被人们说三道四,就像那天在海滩上贝娜黛特看见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帆布椅上正在擦枪。当他意识到贝娜黛特正在看他时,他立刻把枪放进皮套里,转身走进吊脚屋。 随后,贝娜黛特的朋友注意到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在腋窝下都有一只手枪皮套,里面装着左轮手枪,尽管他们都极力隐藏。“商人们,”厨师对她说,“严肃的生意,我是这样想的。” 正当这位加拿大人和他的三位高级同僚在别墅里开会时,那些常穿着笔挺西服的年轻男士们却坐在别墅周围的空地上,什么也不说,只是环顾周围的一切事物。他们看上去很开心,却从不与他人交谈。其中有一个稍微开朗的人,贝娜黛特曾与他有过几次友好的交谈。他长的很帅气,带着迷人的微笑。贝娜黛特猜想他是个无线电技师,掌管着通讯联络,因为他常常都通过一部小型便携式的无线电与停在海边的两艘快艇进行联系。四位年纪较大的人中有三位已经登上了快艇,另外一位乘水上飞机到达。 那位无线电技师似乎很喜欢与贝娜黛特攀谈,贝娜黛特也公然与他调笑。有一次她曾经问过这名男子为什么一个商业会议会有这么多的秘密。她问的时候带着轻松的口吻,咯咯地傻笑着,并碰了碰他的胳膊。他笑了笑,平静地说:“我们打算推出一个新产品,我们的竞争对手对此非常感兴趣,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就这么多。这样做是为了防备。” 贝娜黛特没问手枪的事,因为这并不是她分内之事。但贝娜黛特和她的同事私底下闲聊时却做着各种各样的推测,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从北方来的上层人物比起他们应当做的事情来,更关心的是他们自己的事。 就在这一天,有一艘快艇载着这个集团的三位领导人两点多一点儿到了这里,水上飞机半个小时后也飞抵这里,慢慢地沿着地面滑向又长又窄的船坞。 这些人从快艇上登上岸,贝娜黛特与他们打了招呼。不过她很失望,那位英俊、年轻的无线电技师并没有来。 现在,在她等待飞机上的三位客人上岸时。她通过飞机上的一个窗户看见了他的脸。他最后一个从飞机里出来,贝娜黛特给予了他最热烈的欢迎。他只点了点头就与两个年纪稍大的人钻进机动车。那位本地司机驾着车驶离船坞,顺着沿海岸线修建的窄路向前行进。贝娜黛特看着车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中。她怎么也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这么没有礼貌。“怪人。”她自言自语道,不过她很高兴她的新男朋友回到了岛上。 周围海域快艇上的人看见了那只快艇和飞机,但又没怎么在意。快艇在英属维尔京群岛里实在是太普遍了,就好像纽约大街上的黄色出租车一样多。但有一名男子却从他那46英尺的摩根艇上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大清早他就把船停在离岸一英里的海里,在船上他吃了早饭。中午,他就着一瓶朗姆五味酒吃了些三明治,又喝了壶咖啡。他身边的一沓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他穿着牛仔短裤,棕色的帆布鞋,t恤衫上印着“爱德华快艇出租”。头上那顶白色的帆布帽有着宽宽的软边,上面缝了蓝、红、黄色各一片的补缀——英国海军:珀泽朗姆酒。 他抬起头,查了查风力。借这样的风力返回托尔托拉的基地会很慢。扬帆没什么用,还不如用船的发动机,他开始盘算着再待一会儿,后来想也不会有没什么收获了,就拖开锚,望了莫斯基脱岛最后一眼,就返航了。其间要经过一个小岛,上面只有一栋混凝土修筑的三层小楼,周围用高高的铁链围着。两只德国种短毛猎犬在海滩上追逐戏耍。一艘水上飞机和两只又大又快的汽艇同时发动起来,轰隆隆的离开了这个私人码头,渐渐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这名男子在他的摩根艇绕过这个小岛时笑了笑,然后把朗姆酒倒进咖啡里,朝小岛举起杯子,说:“再见!”说完放声大笑,又伸出右手的中指朝小岛指了指。 第2章 1986年10月华盛顿特区 “佐尔坦新书的版权问题有什么新进展吗?”巴里-迈耶一边问一边走进她在乔治敦威斯康星大道上的办公室。 她的助手,戴维-哈伯勒正在堆了一大摞手稿的桌子上工作,听到她的问话,就抬起头回答道:“别担心,巴里,我们这一周就会签合同。” “希望如此,”迈耶说,“你以为我们为了正在谈判的100万这件事,会强拉着他们签署文件?成千上万的美元,他们用起来就好像他们买了罗纳德-里根70岁以后性生活揭秘的版权一样。” 她走进里间办公室,把公文包扔到小沙发上,打开百叶窗。窗外一片灰蒙蒙的,似乎一场大的危机即将到来。或许一场风暴会把这些天来华盛顿上空湿热的天气一扫而空。那对她并不重要。她要去布达佩斯和伦敦。伦敦很凉爽,是的,几乎任何时候都是凉爽的。布达佩斯会热些,但共产党人最近发明了空调并把这个好东西介绍给了他们东方社会主义集团里的国家。如果顺利的话,她会一直待在希尔顿饭店里。 她坐在桌子后面,两条修长优雅的双腿交叉着。今天她穿着她最喜欢的旅游装:珠灰色的裤装有着非常好的弹性,几乎不会起褶皱,漂亮的紫红色鞋,略带淡黄色的粉红色、领子上有扣的衬衫,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和谐、悦目。 她坐回皮椅,转过手臂,从那占满一面墙的大书架上拿了些东西。书架中部放有许多作家的书稿,这都是她作为这些作家的文稿代理人的“杰作”。目前又有20名作家,这个数字随着他们财富的变化而增加或减少,但她能依靠比较固定的15位作家,包括佐尔坦-雷蒂。雷蒂是一位匈牙利作家,最近他的作品取得了突破性成就,在国际上获得广泛赞誉,销量也令人吃惊。这完全归因于巴里-迈耶对他的信心以及对他的最后一本书《丰碑》做出的努力。《丰碑》讲述的是几代人的故事,《纽约时报》对它做出的书评是:“触动了匈牙利人内心最深层的方面,就是人性、灵魂。” 雷蒂和迈耶合作的时机到了。苏联放松了对匈牙利作家和艺术家在一些方面包括旅游的限制。由亚诺什-卡达尔领导的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审查并通过雷蒂的书稿,但书稿并没有受到改动。雷蒂巧妙的将他对在苏联帮助下于1945年解放的匈牙利的批评用一些无害的篇章隐藏了起来,这里面字里行间的意思远比他的社会主义读者们理解的意思要丰富得多。 世界各地的出版商们竞相出版《丰碑》一书,此书也因此登上畅销书排名榜达数周之久。巴里-迈耶非常高兴,毕竟她倾注了她所有的心血在其中。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如何处理雷蒂从这本书的成功中赚取的大笔钱财。这个难题一直困扰着迈耶,迈耶此次布达佩斯之行的主要原因就是与雷蒂和匈牙利主席团的一位成员商讨此事。据雷蒂讲,此人“能被说服”,做些通融。 每当巴里想到“能被说服”意味什么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发笑。“能被说服”说的明白些就是私下里用钱以纽约办事的方式向主管此事的匈牙利官员行贿,就是用资本主义的方法解决社会主义的问题。 巴里上次布达佩斯之行时经人介绍认识了主席团的那位成员。这次她还会与此人见面。在他们最初的那次谈话中,他表面上显得十分固执、廉洁,称雷蒂为“为匈牙利人民而写作的作家,而不是出于商业动机。”巴里针锋相对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先生,那我们就把这数百万的美元存在我们的账号上,直到你们的政策有所转变。” “我们对外汇进入匈牙利有限制。”这位官员说。 “可耻,我们一直谈的可是数百万的美元,那会对你们的经济状况有很大帮助。”迈耶说。 “好主意,迈耶小姐。或许……” “或许我们可以再约一个时间谈这个问题。”说完,迈耶就想起身离开。 “或许我可以想出另外一个办法使这件事成为例外。” 迈耶笑了笑。他要为自己捞点什么?是一栋一般人得用一大笔硬通货才能买到的布达山上的公寓吗?是一部等了四年而在几个月内就能得到新车吗?还是他自己在瑞士的银行账户? “你几时返回布达佩斯?”他问道。 “你使这件事成为例外的任何时候。” 一个月前,双方举行了会谈。这位官员通知雷蒂他已经“为雷蒂的资金到他手上扫清了道路”。他又补充道,“但是,当然,雷蒂先生,我想也得考虑一下我在此事上花费的精力和时间,更不用说我承担的风险了。” “当然。”雷蒂说。 “当然。”巴里-迈耶在转达这位官员的话时对雷蒂说。 “当然。”她自言自语,又露齿一笑。此时她正坐在她在华盛顿的办公室里,喝着热腾腾的黑咖啡,又看了看书架上其他外国作家的书。真有趣啊,她想,世间一切事物都在按照他们自己的规律向前发展着。她以前从未想过会成为一名文稿代理人,特别是为外国作家做文稿代理,但这一切又是事实。先是一个,又是另一个,然后是一大堆荣誉,作为一名文稿代理人,对于这些艺术家的需求是十分敏感的。她很满意她在出版界和华盛顿的地位,在那儿,她可是宴会请贴上的热门人物,包括外国大使馆的宴会。有时,要旅行很多地方,虽有些累,却很刺激。这些天来,她似乎老是提着衣箱过日子,她母亲对此很不满,常常抱怨几乎看不见她这唯一的孩子。 巴里的妈妈住在罗斯林镇里,离巴里很远,对巴里的工作一无所知,但两人非常亲密,偶尔见见面。迈耶昨晚住在她母亲那儿,她第二天一大早就得走,机票已经订好了。他们在一家法国餐馆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法国大餐,然后就在她母亲的屋子里聊天直到凌晨两点。巴里有些困了;当然,登上泛美航空公司从纽约飞往伦敦的班机,躺在头等舱的软椅上美美打个盹,倒是挺不错的一件事。 于是她从书桌底下拖出一箱带香味的粉红色信纸,拿出一张,飞快地写了起来,字很大,写得也很用力。 我知道我不应该写信打扰你,因为最近你已经在我心上——那种情感难以形容。但是,是我,非常愿意再试一试,这又会使我再次做出一次选择。你又一次伤害了我,我现在回来希望能得到更多的爱,你能够伤害我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爱你。我也猜想你伤害我是因为你爱我。男人与女人,造物主创造的奇妙生物,我要离开了,我过去也说过,在我回来后,我们应当找个时间,就我们两人,远离人群待几天,好好谈谈。希望这一次这些话不会碍事。问候于伦敦和布达佩斯。保重,想你,混蛋。 哈伯勒又一次走进来,“准备好了吗?” “我想是的,”迈耶说,把信放进信封里,封好,写上地址,放进她的钱包里,“谢谢。” “你要离开一周?” “连一天都不到。我11点到,在伦敦我住在卡多根园;在布达佩斯我住在希尔顿饭店,”哈伯勒大笑,“行了,还有什么新东西要交代?” 迈耶笑了笑,站起来,伸伸懒腰,眨眨眼睛,问:“车在这儿吗?” “在,”迈耶的公司与巴特勒轿车租赁公司有协议,一辆车就在楼下,“巴里,还有个问题。” “什么?” “你与布达佩斯的共产党的头目见面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有一点,但佐尔坦说:‘别担心。’”他们都笑了,“他跟你说了不少东西,戴维。” “可能是吧,听着,我知道你清楚你该做什么,但在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用行贿恐怕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你会有麻烦的。” 迈耶淡地笑了笑,拿起沙发上的公文包走到哈伯勒身边吻了他的脸颊。“戴维,你真可爱。你比我妈妈担心得还要多,这简直可以让你上吉尼斯世界记录。别担心,戴维。如果你需要我给我打电话。我会随时与你联系的。顺便问一下,卡罗尔在哪儿?”卡罗尔-格芬是迈耶代理公司的两个秘书之一。另外一个是马西娅-圣-约翰,他正在度假。剩下的其他两个职员都出差了,一个在好莱坞为雷蒂小说的电影版权问题与制片厂“周旋”,另一个则在纽约参加一个会议。 “她肯定又去跳通宵舞去了,这样可以少干点活儿。”哈伯勒说。卡罗尔最喜欢的那家迪斯科舞厅只是偶尔才在早晨6点关门。 迈耶摇摇头,“你告诉卡罗尔她已经在跳舞与工作之间做出了选择。早晨又来得很晚,她可以整天用她的钱而不是我的钱跳舞。帮帮我,好吗?” 哈伯勒提起她的公文包和迈耶放在接待处的手提衣箱走到等待他们的轿车前。“一周后见。”迈耶说着就进了弗列特伍德车的后排座位。司机关上门,点燃发动机,一路奔向国家机场,直奔飞往纽约的班机。她回过头,透过黑色的玻璃看见哈伯勒站在路边,他的手伸在半空中向她道别。迈耶喜欢哈伯勒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气质。他永远都是微笑着的,而且他多变得笑总是那样的有感染力。但今天不是这样的。他的脸随着汽车的飞奔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这令她有些心烦意乱,不过很快,她的心思就转移到未来的日子上。她把腿伸展,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我又出发了。” 她的手提衣箱已经经过检查运到伦敦去了,这样她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搭个出租车直接到伦敦。到了伦敦,她在第二大道拐向第30大街的拐角处下车。她沿着第30大街径直走向伊斯特河,一直走到一栋褐砂石房屋前。这栋房子很有特色,镶嵌在墙上那黑白相间的金属片刻着一系列内科医生的名字。 贾森-托尔克-心理学家。 她走下台阶,按响门铃。对讲机里传来一句女声:“哪位?” “巴里-迈耶。” 蜂鸣器响了,迈耶打开门,走进一间很小的铺有地毯的接待处,然后关上身后的门。除了她,就只有一位从后边的办公室走出来的女士。这位女士向她问候,“早晨好!” “早晨好!”迈耶说。 “你知道,他不在这儿。”这位护士说。 “我知道,他在伦敦参加一个会议,他告诉我……” “我知道。”这位护士有着轮廓鲜明的,皮肤上还残留着粉刺的疤痕。她走到一张桌子后,拿出一个律师常用来携带文件的黑色公文包,两条带子扣住包的顶部,一个小小的锁子锁住了整个包。 “他说你已经被告之有关此包的事。”护士说。 “是的。谢谢。” 一丝微笑从护士那低垂的脸上划过,“再见。”她说。 “是的,我们会的。” 说完,迈耶一手提着她自己的公文包,一手提着那个新公文包就乘车离开了。她住进戴维在华盛顿就给她预定好的酒店,吃完午饭,从她的公文包中拿出文件一直看到3点。然后,她把闹钟上到5点,脱掉衣服,小睡一阵儿。5点钟迈耶准时起床,洗了个澡,穿好衣服,坐上出租车一路奔向肯尼迪机场,准备在7点钟搭乘泛美航空公司的波音747飞往伦敦。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迈耶悠闲地坐在机场俱乐部,一边喝着马提尼酒,一边看看杂志。 “我可以帮你拿这些东西吗?”一个机场服务员指着那两个公文包问道。 “不了,谢谢,我有很多事得做。”迈耶愉快的回答。 她把两个公文包放在她前面的那张椅子下,然后坐在那张椅子上等着飞机起飞。飞机准时起飞。她又要了一杯马提尼酒和鱼子酱,还有当着她的面切开的半生的牛排以及用乌饭树的蓝色浆果做成的干酪饼;又喝完一杯科涅克上等白兰地。机上开始放电影,但她不想看。她穿上由空乘提供的拖鞋,从她的每一位头等舱乘客都有的化妆袋中取出蓝色的眼罩戴上,又把一个枕头放在头后面,盖上蓝色的毯子,没一阵儿就睡着了。而她的左脚脚尖刚好伸进她从贾森-托尔克医生办公室里取来的公文包的提手里。 下了飞机,她坐上出租车,离开希思罗机场前往她下榻的酒店。这位出租车司机比起开车来更喜欢聊天。迈耶本来不愿意说什么,但司机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男子,似乎每个伦敦的出租车司机都是如此。不由得她开始想伦敦的司机与某些纽约的出租车司机之间的区别。在她的印象中,纽约的出租车司机不仅粗鲁、无所顾忌,而且存心不良、神经质、顽固、极不安分。他们那种疯狂的驾驶简直毫无人性。 “夫人,到了。”说着,司机就把车停在了卡多根园的一排砖房前。这个街区并没有酒店的标识。迈耶看到一扇精美的木门上刻着数字11,就上前去按响了门铃。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白色茄克衫的大堂行李搬运工开开门,说:“欢迎你,迈耶小姐。见到你很高兴。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她在宾客登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跟着服务员到了她常预定的套房——27号房。这间套房由客厅、卧室和盥洗室组成。白色的天花板离地面很高,客厅的墙是血红色的。房间摆满了维多利亚式的家具,其中有一个表面贴着玻璃的书架,一个大衣柜,卧室的落地窗前还有一个化妆台,从那个窗户可以俯瞰一个横跨大街的私人花园,还可以看见一辆造型优雅的二轮轻便马车和用黄金装饰过的椅子。 “夫人,还需要些什么吗?”行李工问。 “这阵儿不用,谢谢。”巴里说,“3点钟上点儿茶好吗?” “好的。” “明天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不过我会一直包下这间房,直到我回来。”迈耶说。 “好的,夫人。3点上茶。” 她睡了会儿觉,起来后一边享受着涂着凝乳的烤饼和放了果酱的茶,一边看bbc的电视节目。7点,她与一位名叫马克-霍奇基斯的英国客户在多切斯特吃晚饭。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她从那个英国人那里争取了不少生意。10点,她就返回卡多根园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7点她准时起床,吃完已送到她房间的早饭,然后穿戴整齐,8点离开饭店。到了希思罗机场,她就径直走向第二候机大厅。此时,大厅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家在耐心等候安全检查,然后登上由少数几家航空公司提供的飞往各地的大批班机,包括马列弗——匈牙利国家航空公司。 她以前就有过这样的经历。在这两三年里她去了布达佩斯多少次?15次还是20次?她也数不清。只有她的会计知道确切的数目。第二候机大厅的队伍总是那么的长和慢,她早已学会耐心等候。 她看了看头上的离境时间表,还有充足的时间。这时,站在她前面的一位老人间她是否能帮他占个位,他想去买包烟。“当然可以。”迈耶愉快地答应了。而她后面的一位女士则推着有轮的衣箱,轮子碰到了迈耶的脚后跟。迈耶转过身去,那位女士则扬起眉毛,斜着眼看着迈耶。 队伍突然开始动了起来。迈耶拿着她的公文包,推着紧贴地面的衣箱,随队伍向前进。 此时巴里的右边传来一个声音,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巴里和其他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去,想看个究竟。一个穿着白色敞口衬衫、黑裤子、皮凉鞋的黑人男子正站在一个垃圾桶上,遭到另一个人的殴打,就像英国警察在南非对待黑人的样子,这时两个身着制服的机场保安拨开拥挤的人群向这名男子冲来。 “巴里。” 有人叫巴里,但她没有立即做出回应。因为她和其他人一样都转向右边,背对着一排柜台。声音是从她背后传来的。 她转过身去,眉毛一挑,像是在说些什么,一个名字,一声问候。突然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这只手里还有一个可以放下一根雪茄的金属管。就在一瞬间,他按住管子上的一个按钮,管子里的玻璃安瓶立即释放出白色的烟雾,冲着巴里扑面而来。 一切发生得都是那样的突然,没人注意到在他们身边发生的事。一阵阵剧痛向她袭来,散布到全身。她不由自主地丢下手中的两个公文包,用手捂住胸口。疼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一道令她的头不住抽搐的眩目的白光把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女士,你……?” 她一向红润的脸庞变成了青色。她再也撑不住了,跪在地上,两只手在胸前使劲地乱抓,想扯开上衣让她的身体获得救命的空气,以使疼痛不那么剧烈。 “嗨,嗨,在那儿,这位女士……” 迈耶抬起头看着人们。人们围在她身旁,蹲得很低,看着她,或是带着同情,或是带着恐惧。她睁大双眼,张大嘴巴,喘着气从喉咙里发出粗粗的声音,像是无言的请求,又像是在问她身边那张陌生的脸孔是谁。然后,她向前倒了下去,脸重重的撞到厚实的地面。几秒钟前,这位身材高挑、衣着讲究的女士还站在队伍中间,此时却无助地倒在地上。好些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发出声声尖叫。 刚才去买烟的那个老头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他看到躺在2号登机口地面上的迈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天哪,有人对她做了些什么。” 第3章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科列特-卡希尔对乔-布雷斯林说。在布达佩斯贡德尔一家豪华的老字号餐厅设在户外的餐桌前,两人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不幸事件。“巴里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去费里海吉接她乘坐来自伦敦的班机时,发现她不在飞机上。于是我返回大使馆,打电话给她在伦敦常住的卡多根园饭店。他们告诉我的只是那天早晨她去了机场。而马列弗航空公司也没告诉我什么。直到我找到那个负责检查登机名单的工作人员,才得知巴里预定了机票,名单上也有她,但她没有登机。那才是让我最担心的。然后……然后戴维-哈伯勒从巴里在华盛顿的办公室打电话过来。他难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让他不断地重复他说了三四遍的话,并且……”她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像决了堤的洪水喷涌而出。布雷斯林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一支吉普赛乐队朝他们走来,但布雷斯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科列特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用纸巾擦去眼泪,摇着头说:“心肌梗塞?太荒谬了,乔。她才35岁,或是36岁?她身体棒极了,肯定不会是得病死的。” 布雷斯林耸耸肩,点燃手中的烟斗,“可能是,科列特。巴里死了,这一点毫无疑问。真令人难过。她的那位作家雷蒂怎样了?” “我去过他家,但没人。我肯定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哈伯勒打电话告诉他了这个消息。” “那葬礼呢?” “还没有,至少没有任何正式的葬礼。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她母亲。真令人恐惧。她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她说她知道巴里想立即进行火葬,没有祈祷,没有人来参加,那就是她所得到的。” “验尸的结果呢?你说是在伦敦验的尸?” “是的,他们说是冠状动脉出了问题。”卡希尔紧闭双眼。“我决不相信这个结论,乔,决不相信。” 布雷斯林笑了笑,向前倾下身子,“吃些东西吧,科列特,你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而且,我也饿了。”他们面前的两大碗菜炖牛肉汤还没动过。她尝了一勺汤,此时布雷斯林已经用一片面包美美地蘸了些浓汤,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令卡希尔欣慰的是她还有乔可以依靠。自从她到布达佩斯以来,她结交了许多朋友,但乔是最牢固的一个。多少次她都像现在一样需要他,可能是因为他56岁了,年纪较大,而且他似乎很乐意扮演“父亲”这样一个角色。 布雷斯林在布达佩斯的美国大使馆里工作了十几年。事实上,上周,卡希尔才和他的一些朋友为他庆祝了工作10周年纪念,地点在他们晚上最喜欢去的位于布达拉兹罗街上的米尼亚特酒吧,那儿有一个极有天赋的年轻的吉普赛钢琴家,名叫尼亚利-卡罗伊,每晚他都会演奏欢快的匈牙利吉普赛乐曲、美国流行歌曲、匈牙利情歌和现代爵士乐。那一夜有着节日般的欢乐气氛,直到清晨3点,酒吧关门时他们才离开。 “汤好喝吗?”布雷斯林问道。 “不错。乔,我想我应该给另外一个人打个电话。” “谁?” “埃里克-爱德华。” 布雷斯林睁大眼睛,“为什么?” “他和巴里关系……关系密切。”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关于这一点她谈的不多,但她对他很着迷。” “但不是唯一的一个。” 这句话终于让科列特脸上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微笑,“我终于长大了,知道不要去问有关人与人之间那种关系的问题。你了解他吗?” “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只听过这个名字,还有这个行动。今早我们收到了他的一些急件。” “他说什么?” “没什么令人惊奇的东西。巴纳纳奎克活过来了,恢复得很好。他们见了第二次面。” “在莫斯基脱岛?” 他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头,斜靠在桌子上说:“巴里随身带了些东西吗?” “我不清楚。”他们都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在偷听。她把桌子移到离一个体格魁梧的男子和3个女人坐的桌子很远的地方,然后对布雷斯林说:“那是利特克-莫罗瓦夫,苏联文化部官员。” 布雷斯林笑了笑,“他现在做什么?是克格勃在这里的第三号人物吗?” “是二号人物,一个十足的契卡官员。我要叫他上校他会发疯的。他居然想不穿制服来掩盖他的军衔。他是头猪,常常要我和他吃晚饭。真烦他。让我们回冢巴里的问题上。乔,我不知道她是否带了些东西,还是因为公务而待在那儿。她最近变得很注意控制自己,这使我很高兴。当她第一次卷入其中时,她说起此事时简直像一个女学生。” “在她走之前她见到托克尔了吗?” “我也不清楚。她常在华盛顿与他联络,但这一次旅行她在纽约消磨了很多时间,所以我猜想她在那儿见过他。我什么也不知道,乔——真希望我知道。” “或许你不知道会更好些。想吃饭吗?” “不想吃。” “不介意我吃吧。” “随便。我会随便吃些的。” 他点了搭配了四种蔬菜做成的鱼片和一种非常好的匈牙利红酒。在他吃饭时,他们几乎没说什么话。卡希尔抿了几口酒,试图理清由于巴里的死而使他混乱不堪的思绪。 她们在大学时代就成了朋友。科列特在弗吉尼亚长大,后来进入乔治-华盛顿大学学习,并毕业于这所大学的法学院。在她读研究生期间,她遇见了巴里-迈耶,迈耶来自西雅图,也在这所大学里攻读英国文学的硕士学位。她们的相遇是非常偶然的。一个也叫卡希尔的年轻男律师在他位于老城的寓所里开了一个小型聚会,邀请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一名律师——参加。巧合的是他的这位律师朋友正与迈耶谈恋爱,于是他就把迈耶带来参加聚会。就这样迈耶与卡希尔认识了。 她们成了好朋友,这使介绍她们认识的两个律师非常惊讶。她们的个性相差很大,就和她们的外形相差很大一样。迈耶个高、腿长,有一头浓密的棕色长发,喜欢穿宽松的衣服,而且很少化妆。她有一双孔雀石般的眼睛,眨眨眼,挑挑眉,睁大眼睛,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通过这些简单的动作足以表达她内心的丰富情感,也使众多男子为之倾倒。 卡希尔则又矮又胖,脸上长了许多少年时就有的雀斑。这使她寡居的母亲多少个夜晚都难以入睡。她和迈耶一样活泼,一样懒散,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不停的转动。她的脸很有特点,颧骨很高,这常使她被误认为有苏格兰血统。这张脸似乎随时都会迸发出热情和迷惑的表情。她特别喜欢化妆,给脸颊和嘴唇涂上浓重的色彩。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天哪,怎么会是这样?”她母亲常常问道。)而且被她剪得很短,不过这与她圆圆的脸型很贴合。她俩成为朋友的最初原因是两人都希望事业成功。当然每个人具体的目标是不同的。迈耶想有一家图书出版公司。卡希尔则希望在政府部门特别是司法部任职井进入高层,没准还能成为第一位女性司法部长。她们常常都会为她们的野心而放声大笑,但她们是很严肃的。她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直到毕业,两人都开始了她们的职业生涯,并因此而分离。卡希尔在华盛顿一家法律杂志社工作,处理一些在法律上悬而未决的问题。一年后,她听从一位朋友的建议,开始申请进入政府部门工作,包括司法部、政府和中央情报局。中央情报局第一个接受她的申请,于是她就进入中央情报局工作了。 “你,什么?”当卡希尔告诉迈耶她的新工作时,迈耶几乎打翻那顿丰盛的晚饭。 “我去中央情报局工作了。” “你………你简直疯了。你不知道吗,卡希尔?中央情报局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这都是传媒的歪曲,巴里。”她笑了笑,“而且,训练结束后,他们会把我送到英国去。” 迈耶笑了笑,“好吧,那他就不是一个糟糕的地方。你在那儿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但不久就会知道。” 两人为科列特新的征程特别是去伦敦而干杯,随后就相互道别,离开了餐馆。 就在科列特-卡希尔决定进入皮克尔工厂——这也是中央情报局的工作人员通常都会去的地方——时,巴里-迈耶在华盛顿特区一家主要的“城市”杂志做级别很低的编辑工作。她的朋友做出这样戏剧性的决定使她受到很大震动。她辞掉杂志社的工作,去了纽约。在那儿她一直与她的朋友待在一起,直到找到一份新工作:一家很有名气的出版社的执行主编的助手。就是在那儿工作期间,她对出版业里的文稿代理产生了兴趣,并在一家中型代理机构中找到一份工作。这个工作非常适合她,工作节奏比她在杂志社里的快多了。她也喜欢连轴转,整天与客户打交道。当然,她干得非常出色。 在这家代理机构的创始人去世后,迈耶才发现她已在这儿工作了3年,于是她决定自己开一家代理公司。她排除了纽约,这里竞争太激烈。而在华盛顿,随着作者数量的增长,市场前景看好。她决定就在华盛顿开一家名为“巴里-迈耶文稿代理联合公司”。一开始她代理的生意就非常好,特别是随着她代理的国外作家的数量不断增长,就像华盛顿那些有名的作家在不断增长一样。 尽管因为职业的关系,巴里和科列特相隔千里,但两人偶尔通过互寄明信片和信来保持联络,很少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加深两人的友谊上。 在中央情报局设在伦敦郊外一栋废弃的英国广播公司大楼里的监视站工作了3年后,由于她截获了一份发自苏联的密电并把它翻译出来,写成一份中肯的报告提交给领导,卡希尔因此调到中央情报局匈牙利分部的秘密行动小组,直接受布达佩斯的美国大使馆的领导。她对此提出异议;她喜欢英国,而且考虑到她在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内部的任务,她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 秘密行动小组在中央情报局里负责谍报工作。加入这个小组也有吸引她的地方:尽管空间技术发达到可以在距离地球几千英里的上空看清楚地球的每一个裂缝、每一个角落,因此减少了客户的需求,但一些特殊需要总还有,而且作家笔下的间谍故事中男女主人公的风流韵事仍然具有永恒的魅力。 在弗吉尼亚的兰利以及“农场”(位于华盛顿南部、离华盛顿大约两小时路程的一大片地方)接受训练期间,他们一遍又一遍说得无非就是“中央情报局根本不是或不完全是一个间谍组织。谍报工作只是中央情报局工作的一小部分,如果可以从其他途径获得情报的话,特工是绝不会用于获得情报的。” 她的教授“间谍实务管理”的教官引用英国情报机关的话也表达了同一种意思,“一个好的间谍行为就像一个好的婚姻,没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会发生。那是也应当是不重要的。这决不是一个好的故事的基础。” 她表面上是大使馆工业贸易代表团的成员,实际则是一名办案人员,负责在匈牙利政界、实业界、情报机关寻找并发展成为美国工作的间谍,把他们“变成”我们的人。这意味着返回华盛顿接受儿个月的集中训练,包括在外事学院学习44周的匈牙利语课程。 她要接受这份工作吗?她母亲催她从英国回家,把她在大学学习的法律用到它该用的地方。卡希尔也一直在考虑从皮克尔工厂辞职,返回家乡。在英国待的几个月里,她感到非常无聊,不是在交际方面而是在工作上:她的日常工作变得可以预料,变得单调。 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周末,她与她在泰晤士广播网工作的朋友看了场非常不错的戏剧,然后又奢侈地在布朗饭店喝了一顿完全英国式的茶。在从伦敦返回的火车上,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决定接受这个工作。 一旦她做出决定,就会全身心投入到其中。她兴奋地为返回华盛顿做准备。走之前,她被告之除了那些可靠中央情报局工作人员之外,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的工作。 “连我母亲也不能告诉吗?” 头儿的脸上露出轻松、理解的微笑,“特别是你母亲。” “你会从匈牙利人那里听说两件事,”华盛顿外事学院的语言老师在她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对她说,“第一,他们会告诉你匈牙利是一个很小的国家。第二,他们会告诉你匈牙利语很难。相信他们,他们的话是对的。” 星期五 卡希尔第一个星期的语言课结束了,她打算与她在弗吉尼亚的母亲共度周末。在乔治敦的法国商场里,卡希尔挑了些母亲最喜欢的小麦饼和干酪。正当她等着买些别的东西时,背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转过头去,惊呆了,“这不是真的吧?” “这是真的。”巴里-迈耶说。 两人深情相拥,然后分开,注视着对方,再次拥抱在一起。 “你现在在干什么?”迈耶问。 “上学。我调动了工作并且……一言难尽。你怎么样?公司怎么样?你的……” “爱情?”两人会心地笑了,“那也一言难尽。你现在去哪儿?我们去喝点什么好吗?吃饭呢?我的意思是……” “我也是。我回家度周末……我的意思是去我妈妈那儿。天哪,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巴里。你看上去很好。” “你也是。你现在得立即走吗?” “噢,我——让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会迟些回家。” “明天一大清早再走吧。和我待一晚上。” “哦,巴里,不行,她在等我。” “那至少喝些东西吧。我请客。我太想和你聊一聊了。能遇见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求求你,就喝些东西。如果你和我一起吃晚饭,我就用我的车送你回家。” “一切都好,哈?” “一切都好。” 她们去了乔治敦旅馆。卡希尔要了杜松子酒和汽水,迈耶则一如往常。两人都太急于说自己现在的情况,这使两人很少能理解对方的意思。迈那意识到这一点,对卡希尔说:“我们慢点儿说吧。你先说。你刚才说你在上课。上什么课?为什么上课?” “为了我的工作。我——”她低头看看桌子,怯懦他说,“我真的不能同……同任何与公司没有正式关系的人谈论这件事。” 迈耶猜到其中的意思,低声说:“秘密间谍吗?” 卡希尔一笑而过,“不,不完全是,但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事。” “我们?” “不要再让我解释了,巴里。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当然清楚。” “你清楚?” 迈耶没有回答,而是用调酒棒调了调酒。她问:“你离开了令你愉快的古老的英国吗?” “是的。” “那你现在做什么?” “我将……我已经在美国驻匈牙利大使馆找到了一份工作。” “太棒了!大使馆的?那你离开了中央情报局?” “哦,我……” 迈耶拉住她的手,“不要再解释了。我明白。” 偶遇时的兴奋、千言万语此时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卡希尔首先打破了沉默。她抓住迈耶的胳膊,笑笑说:“我们不要谈这个话题了。巴里,该你了。告诉我你的公司,告诉我你的……” “我的爱情。”两人都笑了,“老实说,还停滞不前,尽管早已到时候了。主要问题是我花太多时间在飞机上,这很难建立一种稳定的关系。不管怎样,公司生意很好。而且巧合的是你和我以后在布达佩斯可能会经常见面,比过去5年见得还要多。” “为什么?” 她把最近她代理的作家包括匈牙利的佐尔坦-雷蒂的成功通通说给卡希尔听,“我去布达佩斯已经有6次或8次了。我喜欢这个城市,不管那些赤色兄弟们来不来偷听你的谈话。” “再来一杯吗?” “不了,你呢?” “我也不要了。我真的得离开一下了。” “给你母亲打电话。” “是的。” 打完电话,卡希尔回到座位夸张他说:“她真可爱。她说,‘你就和你的朋友待在一起吧。朋友是很重要的。’” “她说得太好了。那怎么办,吃晚饭,一起过夜?你来定。” “吃晚饭,然后坐最后一班火车回家。” 从m街的法国餐馆吃完饭走出来,迈耶受到了皇室般的礼遇。“我来这儿已经有好几年了,”在她对卡希儿说这些话时,她们被引到壁炉附近一张位置很好的桌子边,“这里的菜做得非常好,而且他们也知道什么时候让你单独待一会儿。我已经在这儿吃了好几次不错的饭,还成交过几笔生意。” 接下来的是两人久违了的促膝长谈。气氛是那样的轻松、愉快,话题也由浅入深,桌上的酒换成了第二瓶。在谈完各自生活中的一些细小故事后,两人平静下来,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开始了对过去的反思。 “谈谈埃里克-爱德华,越多越好。”卡希尔说。 “说些什么呢?我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时遇见一个最近非常出名的作家,而且我没有拒绝他邀请我一起去加勒比海,在海上乘船玩了一天,而当时的船长就是埃里克。我们很谈得来,科列特,真是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们共度了一个周末。” “然后一直有来往?” “差不多。但我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张,得长待在纽约,他就在岛上,可我们还是常常见面。” “太好了。” “而且……” 卡希尔的眼光扫过烛光映照下的桌子,笑着说:“不错,”她说,“你刚才还有一些迫不及待要告诉我的事情。” “埃里克-爱德华还不够吗?” “除非你没有暗示有更重要的事。告诉我,我的女文稿代理人。最后一班回家的火车快要进站了。” 迈耶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两张桌子还有人吃饭,而且离得也很远。她把时放在桌上,神秘他说:“我加入了一个小组。” 卡希尔面无表情。 “我是你们中的一员。” 卡希尔渐渐明白她的朋友可能指的是中央情报局,但是,因为这并没有多大的意义——而且因为她很清楚中央情报局的规矩——她就没有再提这个问题,而是说:“巴里,你能不能直接一些?” “好的。我在为皮克尔工厂工作。”在她说这话时,明显带着欢快的语气。 “那……又怎样?” “我是个送信的,仅仅是临时的,但这一年来,我完全是一个专职的‘邮差’。” “为什么?”这是卡希尔在当时唯一能想得出的问题。 “哦,因为别人要求我这样做,而且……我喜欢这个工作,感觉自己做了很值得去做的事,科列特。” “你被收买了?” 迈耶放声大笑,“当然,如果我不为自己做一笔好买卖,那我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代理人呢?” “你不需要钱,是吗?” “当然不需要,但谁会有这么多的钱?而且有些钱不是从书里赚的。还想听吗?” “随便。当然我很想听,但你真的不应该谈这些事情。” “对你?你是被审查过的,是可靠的。” “我知道,巴里,但仍然有些事情你不应该在饭桌上闲聊。” 迈耶听了卡希尔的话露出后悔的表情,“你不会去揭发我吧?” 科列特叹了口气,开始找侍者。侍者向她们走过来,她对迈耶说:“巴里,你毁了我的周末。我会一直想着我的这位朋友生活中的坎坷经历,而我以前竟然没有想到要去保护她。” 她们伫立在餐馆外。这一夜月朗星稀。街上到处是去乔治敦度周末的人,这使当地的居民恨之入骨,想吊死他们,有些人则干脆卖掉他们的房子。 “你周一会返回吗?”迈耶问。 “是的,但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城外。” “在农场?” “巴里!” “怎么?” “我得参加训练。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一有空就给我打电话,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们轻触脸颊,相互道别。科列特叫了辆车去了她母亲那儿,但整个周末都在想迈耶和她们在餐馆的谈话。她告诉她朋友的话是真的。她毁了她的周末。星期一早晨,她赶回华盛顿,急于再次为巴里-迈耶的“另一种生活”做出安排。 “这个餐馆和以前不一样了,”乔-布雷斯林吃完饭后对科列特说,“我记得当时贡德尔是……” “乔,我要去伦敦和华盛顿了。”卡希尔说。 “为什么?” “去弄明白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无法坐在这儿让这件事从我脑子里消失,也无法接受我的朋友已经死去这样的现实。” “或许你应当那样做,科列特。” “坐在这儿?” “是的,或许……” “乔,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但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关于巴里的死我不知道任何其中的内情,科列特,但我的确知道一旦被卷入,她就承担了一种众所周知的风险,尽管她做的仅是临时性的工作。自巴纳纳奎克出事后,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赌注不断增大,参与这个游戏的人更容易暴露,变得更易受攻击。”他又迅速地在卡希尔耳边补充道,“时间提前了,会比原计划提前行动。” “你在说什么,乔,这本是苏联人干的‘湿事’!”她用了俄国情报机关用来比喻血腥事件、暗杀的俚语,这个词早已被情报界普遍使用。 “或许是。” “或?” “或者……你猜。记住,科列特,迈耶的死因可能就是英国医生说的冠状动脉血栓症。”卡希尔无言以对,只是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过了一阵儿,才对乔说,“乔,麻烦你送我回家。我突然觉得很累。” 两人正准备离开贡德尔,在旁边桌子上和3个女人一起吃饭的那位苏联情报人员向科列特挥挥手说:“晚安,卡希尔女士。”显然,他喝醉了。 “晚安,上校。”她回答道。 布雷斯林把她送到住地。卡希尔的住处在多瑙河畔布达的上流住宅区,那儿有美国政府祖用的几十套房子给美国使馆工作人员住,尽管房子极小,而且只有三层楼高,但房子很明亮,通风又好,特别是厨房,是她所有使馆朋友使用的厨房里最好的,房间里还带电话,这可是匈牙利人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回到家,卡希尔发现录音电话上的红灯不断闪烁,原来有两条信息,她把磁带倒回去,听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是一个男的,他的英语带着重重的匈牙利口音,“科列特,我是佐尔坦但-雷蒂。我在伦敦,得知巴里的不幸,我很震惊。不,震惊都无法形容我现在的感觉。我在当地的报纸上看到关于她的消息。我正在这儿参加一个会议,明天就回布达佩斯。我为我们失去这样一个好朋友而感到难过。这是一件不幸的事。再贝。” 卡希尔没有听第二个消息就关了机子。伦敦?难道雷蒂不知道巴里正要去布达佩斯?如果他不知道——并且如果巴里知道雷蒂不在那儿——那她就是去执行中央情报局的任务。但那样就打破了先例。她去布达佩斯从来都是以他在那儿为理由的,事实上这个理由还是合理的。他是一个客户。他恰好是个匈牙利人并且住在布达佩斯,这一事实只会使她带着中央情报局的材料、再一次执行她的使命表面上变得更合理、更方便。 想到这儿,她又打开录音电话,听第二个消息: “科列特-卡希尔,我的名字叫埃里克-爱德华。我们素未谋面,但我和巴里的关系很好,她经常在我面前谈起你。我刚刚才听说关于她的消息,觉得我应该与某个人取得联系,任何一个与她关系密切并且能够和我一起分享我此时此刻的心情的人。她就这样走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不是吗,这么漂亮而有才华的女人……”话到这儿中断了,卡希尔觉得他好像在努力整理自己的心情,“我希望你不要介意这些又长又颇为费解的话,但正如我说的,我想与她的朋友取得联系并与其交谈。很久以前她就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我现在住在英属维尔京群岛,但我恐怕……”线断了,他挂断了电话,机子里满是杂音。 他的电话在她脑子里打了一串问号。难道他不清楚巴里会知道他是谁,知道他住在英属维尔京群岛吗?他也不知道巴里是中央情报局的间谍,负责与匈牙利打交道吗?他是个专业特工吗?可能是。她不会犯那样的错。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穿上睡衣,把茶放在床边的一张小桌子上,躺在床上。她决定:第一,她立刻请假去伦敦和华盛顿;第二,她要调查所有与巴里关系密切的人,至少能发泄一下她心中的不满;第三,从那一刻起到将来,她要接受她的好朋友巴里-迈耶因为心脏病而去世的“事实”,直到真相大白为止。 卡希尔躺在床上,用嘶哑、低沉的声音不断问自己:“怎么了,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便是低低的抽泣声。 第4章 “科列特:一来就来见我。乔。” 她在使馆二层的电话录下了这条口信。卡希尔端上咖啡就向乔的办公室走去。“请进,”他说,“把门关上。” 他啜了口咖啡,卡希尔知道里面一定加了有益于健康的白兰地酒,这是他在哥本哈根的美国大使馆的同事经常用外交邮件寄来的,以表示对他的问候。“什么事?”她问。 “想出去散散步吗?” “好的。” 他们顺着铺着又破又旧的红地毯的的楼梯走到楼下,穿过由前台一名妇女看管的电动门,看见使馆一名匈牙利籍雇员正在用金属探测器检查一名参观者。然后两人走出使馆,走到阳光沐浴下的索包德萨格泰尔解放广场。 一群学生聚集在方尖石塔的纪念碑下,向解放这座城市的苏联士兵敬礼。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要么急匆匆地去上班,要么去瓦茨乌特卡和与它平行的购物街,这条街禁止车辆通行。“走,”布雷斯林说,“我们去议会大厦吧。” 两人沿着多瑙河一直走到议会大厦。大厦是圆顶新歌德式建筑,上面有88座雕像,表现的是匈牙利的君主、统治者和著名的军人。“如果他们真正有一个议会,那我倒很愿意到这儿来看看。”他说。自从苏联人接管了这里,议会就一直在发挥作用,但只是名义上的。真正的决定都是在离河很远的那栋丑陋的长方形大楼里做出的。那是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总部所在地。 卡希尔望着多瑙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布雷斯林从茄克衫里掏出烟斗,放上烟草,然后用火柴点燃烟斗,“我觉得你不要请假去调查你朋友巴里的事。” “什么意思?” “今天早晨斯坦利告诉我你将以正式身份被派去调查此事。”斯坦利-波捷夫斯基是使馆外的中央情报局小组的负责人。这个小组有200名美国人,其中约100名中央情报局工作人员由他来指挥。 “为什么派我?”卡希尔问,“我可不是一个受过训练的调查人员。” “为什么不呢?你知道有多少公司的调查人员是受过训练的?”一句话引的卡希尔笑了起来,“你知道调查是怎样进行的,科列特,我觉得你这一次能行。” “因为我认识巴里?” “正是。” “不是心肌梗塞?” “不是我听到的。” 他们走近一群建筑工人,这些人正在用轻便钻钻开一个破旧的码头。当两人靠得非常紧,就连精密的、远程麦克风都无法从喧闹的嘈杂声中分辨出他们的声音时,布雷斯林对她说:“科列特,很明显,巴里带了些东西,而且很重要。” “这些东西不翼而飞了?” “对。” “有什么看法?” “当然有。要么是我们,要么是他们。如果是他们,他们拿到材料,我们会很惊慌。如果是我们,那我们的一个人得到她公文包里的东西,然后找个机会把它卖给另外一边。”他吸了口烟斗,接着说,“或者……” “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人想得到她的东西,可能是私人的或者与某人有牵连的东西,大概就是类似于那样的东西。” “是的,类似于那样的东西。” 天空中,挡住太阳的一大团云移开了,太阳露出了脸,放射出灿灿金光。卡希尔背对太阳,斜看着天空,说:“乔,我们到这儿,不仅仅是让我预先知道斯坦利可能会让我去调查巴里的死因。他让你来试探我,不是吗?” “没那么明确。” “我会去的。”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我以前想不占用工作时间来做这件事。如照你所说我就不用请假了。” “这样很现实。” “为皮克尔工厂干的太长了。是我回去告诉他还是你告诉他?” “你告诉吧。我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科列特,给你最后一个建议。斯坦和兰利那些坐办公室的人的确一点儿都没有说巴里是怎么死的。对他们来说,她死于心肌梗塞。我的意思是他们知道她不是这样死的,但她没有什么价值,公文包却很重要。” “里面有什么?它是谁的?” “可能斯坦利会告诉你,但我很怀疑这一点。你知道。” “如果我试着去找出是谁了解此事,那我会知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那得由斯坦和兰利来决定。让他们定下规矩,你就在这些规矩内行事吧。”他微微低头来加强他的观点。 “我会的,谢谢你,乔。我现在就去见斯坦利。” 波捷夫斯基的办公室的门上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修理打字机”。使馆里很多中央情报局办公室上都挂着这样一个牌子,据说这样会防止不速之客的造访。他们常这样干。 他坐在一张坏桌子后面。很多人为了熄灭雪茄,常在这张桌子的边儿上摁灭雪茄,所以桌子上有一溜烫痕。斯坦利又矮又壮,满头白发。卡希尔从到布达佩斯的第一大起就很喜欢他。他精明坚强,但却容易感伤,而且会传染给为他工作的每一个人。 “你跟乔谈了?” “是的。” “对你有帮助吗?” “我想是的。我们关系很好,我原打算去接她的飞机。” 他点点头,咕哝了几句,指尖在桌子上不断的滑动,“你是为我们才去接她的吗?” “不是,纯粹是私人关系。我以前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 “她曾经和你谈到她正在做的事吗?” “谈了一些。” “没有涉及她此次的旅行?” “没有。她从来都不会具体谈到她来这儿的任何一次旅行。她曾经说过的一切只是她与她的客户如佐尔坦-雷蒂见面时的情形。” “他不在这儿。” “我知道。昨晚他从伦敦打电话给我,我不在,就给我的电话里留了言。” “他不在这儿,你觉得很奇怪吗?” “说实话,是的。” “她计划与他见面,并和一个匈牙利党的领导人会见,就雷蒂出书一事进行会谈。” “那得花多少钱?” 波捷夫斯基大笑,“无论帕帕卡是要买布达山上的一套高级公寓,还是立即要他梦寐以求的新车,我们都给。” “都是一丘之貉。” “贿赂和贿赂的方式也一样。”波捷夫斯基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的损失太大了,科列特。” “她的那些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是的。” “是什么东西?” “尚待查清。” “如果要我去调查迈耶的死因,我就得知道。” 他摇摇头,“不是现在,科列特。任务明确了,你以请假的名义回家,然后调查与巴里认识的每一个人。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不愿相信你的朋友已经死去。你尽量去调查吧,然后把你的调查结果向兰利的办案人员报告。” “对我真是一个讽刺,我真正关心的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听着,你没必要这样做。这不属你的职责范围,但我建议你在拒绝之前再好好考虑一下。正如我刚才说的,我们现在下的赌注很大。” “巴纳纳奎克?” 他点点头。 “我真的要请假吗?” “这要登记,以防一些爱管闲事的人来捣乱。以后我们会补偿你的。我保证。”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开始?” “早上就走。” “不行,你知道我已经和霍尔加斯约好了。” “好吧,那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波捷夫斯基想了会儿说:“你们的约见很重要吗?” “我已经有6个星期没见他了。他寄来的一封信中说他有话要给我说。而且时间已经定好了,不能再变。” “那你就去和他见面吧,明天早晨再走。” “好的。还有别的事吗?” “哦,放松些。说实话,我曾经极力阻止派你去调查此事。你们的关系太近了。友情常常是个障碍。努力忘了她是谁,把精力集中在公事上。那个公文包可是所有人关心的焦点。” 她站起来对波捷夫斯基说:“我实在讨厌这个地方,斯坦利。” “浪漫的布达佩斯?”他放声大笑。 “你知道我的意思。” “当然。与霍尔加斯见面都准备好了吗?” “我想是的。我们会在新安全房见面。” “我还是不喜欢那个地方。” “我很喜欢那个地方。” “很好,你是个忠于职守的人,科列特。” “我只是个雇员。你刚才说我是请假离开的,那我就没有正式的身份,这样会很麻烦。” “不会。给你的唯一权利是使用我们的人。但你不需要他们。他们也在寻找答案。” “我想去追寻巴里足迹。所以我先去伦敦。”他耸耸肩。 “我想和参与验尸的医生谈谈。” “在那里你会一无所获的。他们用的都是清洗过的人。” “英国秘密情报处。” “可能是。” “她是怎么死的,斯坦利?” “这难住我了。如果是苏联人于的,就可能是用氰酸。” “我们也用这玩意儿,不是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开始例行公事:剪断烟丝,弄湿雪茄,然后点燃它,“忘了那些英国医生吧,科列特。”说着,波捷夫斯基的嘴里吐出蓝色的烟圈。 “我还是想先去伦敦。” “这阵儿可是一年中去伦敦的最好时间,游客不多。” 卡希尔打开门,转过身去,对波捷夫斯基说:“打字机修理的生意做的怎么样?” “进展很慢。小心点,保持联系。” 从波捷夫斯基办公室一出来,卡希尔就开始为那个代号为霍尔加斯——匈牙利语的意思是渔夫——的人的见面做准备。不仅如此,她还搭进去了大半个晚上和第二天一整天的时间来做这件事。霍尔加斯的真名是阿帕德-海迪盖什。他是克格勃驻匈牙利情报站的高级心理学家。 在卡希尔到布达佩斯的第一周里,匈牙利科学大会举行。一些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受到邀请,参加了大会,并向大会提交了论文。就是在这个会上,卡希尔见到了阿帕德-海迪盖什。有3位美国人参加了大会,包括贾森-托克尔医生。卡希尔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反感,尽管直到巴里-迈耶悄悄告诉卡希尔正是托克尔介绍她加入中央情报局,并做临时的联络人时,卡希尔才对此想了很多。“我不喜欢他,”卡希尔曾这样对迈耶说,迈耶的反应是,“你不应当回避。”迈耶在加入中央情报局前作为托克尔医生的病人有一年的时间了。 阿帕德-海迪盖什46岁,已婚,有两个孩子。这个人有些神经质,经常穿着皱巴巴的宽大的西服,里面的衬衣领子特别紧。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巴拉沙乌特卡的神经与精神病诊所一边看病一边进行研究。这个诊所在连接布达与佩斯的裴多菲大桥附近的大林荫道上。由于他曾经对一些从事敏感工作的工人进行过一系列的心理测试,这些测试被用来发现导致不满甚至不忠诚的人格品质,因而引起了苏联高层的注意。他被带到莫斯科,在“瓦沙”待了一年。“瓦沙”是苏联很有名气的一所军事情报学院的一个很特殊的系。他的学识使他在那儿声名鹊起,于是他被带到苏维埃克罗尼亚。这是克格勃的一支部队,负责维持苏联海外殖民地对苏联的忠诚,在匈牙利有它的分队。卡希尔见他的时候他就是做那样的工作的,尽管他的正式身份是他匈牙利母校的教师。 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卡希尔碰见过他许多次。有一天晚上,当她在维加多广场一家地处闹市区的啤酒馆维加多独自吃饭时,他走了过来,问是否能和她一起共进晚餐。他们聊得很愉快。他的英语讲得很流利,而且喜欢歌剧和美国爵士乐。他问了一大堆美国人日常生活的问题。 卡希尔对这种偶然的见面从来都没有多想些什么。但在两周后阿帕德接近她的用意就很明显了。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她起来去跑步,终点在城堡山上的旧皇宫。皇宫在二战期间几乎完全被毁了。后来这座巴洛克式的建筑成了一个很大的博物馆和文化机构所在地,包括匈牙利国家艺术馆。 卡希尔经常来这座博物馆,对她来说,这里已经成为使她的心灵得到一丝平静的避难所。当她站在一幅巨大的中世纪教会的油画前时,一名男子走到她身后轻轻他说:“卡希尔小姐。” “哦,你好,海迪盖什先生。见到你很高兴。” “你喜欢这些画?” “是的,非常喜欢。” 他站在她身边,静静地注视着这些艺术杰作,“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他说。 “说吧。” “不是现在。”他环顾四周,然后悄悄地对卡希尔说,“明天晚上11点,在卡皮斯特兰泰尔的圣-玛丽-马加达莱恩。”声音小得卡希尔几乎没听见。 她吃惊地望着他。 “在教堂后面,那个塔后。11点,我只等5分钟。谢谢,再见。”说完阿帕德就拖着他那肥胖的躯体,笨拙地穿过那间大陈列室,圆圆的脑袋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她立即返回她的公寓,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径直向斯坦利-波捷夫斯基的公寓走去。 “你好。”卡希尔对开门的波捷夫斯基太太说,“很抱歉这阵儿还来打扰,不过……”卡希尔欲言又止,斯坦的妻子似乎明白其中道理,“我正在做小甜饼,而斯坦利却在屋里偷偷摸摸地看《花花公子》。依我看,今天和普通匈牙利人的周末一样,没什么特殊的。” “我得跟你谈谈。”卡希尔来到夫妻二人拥挤的小卧室里,对阿帕德说,“刚刚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方便起见,两人走出小屋,到外面边走边谈。卡希尔把在博物馆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的头儿。 “你了解他吗?”他问。 “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家医院的心理医生和……” “他也是克格勃。”波捷夫斯基说。 “你很肯定吗?” “我肯定。他不仅是克格勃,还是监视处的成员,监视处负责监视在这里的俄国人。如果他要倒向我们这边,科列特,那他肯定是在玩花招——要么他就没什么价值了。不,我的上帝,那是个伪装,他会是一个金子,闪闪发光的金子。” “我搞不懂,他为什么找到我了?”她说。 “那无关紧要。他喜欢你看待事物的方式,或者凭感觉认定这个人是他可以信赖的人。谁知道呢?现在重要的是我们应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不要打草惊蛇,赌他可能会成为我们的人——或者他已经成我们的人了。”他看看表,说:“现在回家,收拾些晚上要用的东西,我也拿些我们要用的东西,两个小时后我在使馆接你。你要绕到使馆,而且确定没人跟踪你。你你们在博物馆谈话时,有人在旁边偷听吗?” “我没注意,但他倒是确定没人。” “好极了。两个小时后,我来接你,要准备好这场马拉松。” 接下来的36个小时令人又紧张又疲乏。到了时间,卡希尔准时到了圣-约翰-卡皮斯特拉诺广场,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由反间谍小组提供的关于阿帕德-海迪盖什的简短介绍。这个反间谍小组专门搜集在布达佩斯的对方间谍的情况。 一个灰色的俄罗斯四门吉姆车载着两个特工一直跟踪她,并对两人的见面进行监视。上面给她订的规定很简单,而且不使用暴力。 她不能接受他的任何东西,即使一个小小的纸片、一根火柴,以避免因接受对方的材料而落入对方设下的圈套,然后立即以间谍罪逮捕。 如果出现了任何差错(波捷夫斯基特别强调了“任何”),她应当立即终止谈话,走到离这有两个街区远的一个街角,那儿有一辆车带她离开。如果阿帕德不是一个人,她也应这样做。 在卡希尔的雨衣口袋里有一只口径为点38的特制手枪,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一旦有使用暴力的需要,吉姆车里的两个特工会用带着消音器的m-3冲锋枪帮她。她不得将任何东西交给或透露给海迪盖什。他已经打电话过来,卡希尔所要做的就是听他说什么。如果他表示想成为一个双料间谍,她应该与他另约一个时间,在一个即将废弃的安全房里见面。只有你肯定他很可信,你才可以告诉他这个永久的地址。 卡希尔在哥特式教堂所在的那条街的一个小咖啡馆前不住地走动。她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教堂。她的心在怦怦地跳着,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为了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一直在做深呼吸。不知不觉,表的指针已经指向10:50。他说他只等5分钟,她可不能迟到了。 灰色的吉姆车从她身边开过去,里面的特工一直朝前看,但她始终没有逃出他们的视线。 她离开咖啡点,向教堂走去。可怜的教堂除了修复过的石塔之外,就只有废墟了。她突然冒出了一个愚蠢的念头——她希望这时候出现大雾,裹住这一切,让这种间谍见间谍的事情更有气氛。然而,雾始终没有出现;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月亮是那样的圆,放射出的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和高高的教堂。 她走到教堂后面,停住,朝四周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可能他不会出现了。波捷夫斯基也提到过这样的可能性。“他往往会感到胆怯,”他告诉她,“要么可能他就成功了。即使他跟你见面谈话,他都在冒很大的风险,科列特,你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她的心情很复杂。她希望他露面。毕竟那就是她在中央情报局布达佩斯分部的新工作的全部。就是发现这样的人并使他背叛他原来的主子,成为一个成功的、有相当能力的双料间谍。但这发生的太快、太容易了,几乎不大可能,又……“生活就是当下发生的事情,而你又在做别的安排。”他的父亲常常这样说。 “卡希尔小姐。” 他的声音让她吃了一惊,虽然她一直在等他,但她显然没有为他的声音、为任何声音做好准备。她喘了口气,害怕回头。 海迪盖什走出月光下教堂的影子,站到她的身后,“海迪盖什先生,”她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你来了。” “我来了,你也来了。” “是的,我……” “我们长话短说。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希望能帮助你和你的国家。我希望能帮助我的国家匈牙利,使她摆脱最近的征服者。” “哪种帮助?” “情报。我知道你们经常需要情报。” “这是真的,”她说,“你知道你所担的风险吗?” “当然。对此我已经想了很长时间。”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回报?是钱吗?” “是的,但那不是我唯一的动力。” “我们谈谈钱吧。我没有权利向……”她真希望她没说这样的话。海迪盖什给予了她完全的信任,这一点非常重要。跟他说他得和别人再谈实在显得不够专业。 但这似乎并没有阻止他。他抬起头,朝教堂的塔顶望去,笑着对卡希尔说:“匈牙利以前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卡希尔小姐,的确,现在她……”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说了。稍等。”他从雨衣口袋里掏出两片纸,塞给她。出于本能,卡希尔伸出手,然后却又缩了回去。海迪盖什的脸上一片茫然。 “现在我不想从你那里得到任何东西,海迪盖什先生。我们会再见面的。你同意吗?” “我还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吗?” “是的,你可以重新考虑你的提议,也可以收回它。” 海迪盖什后悔地笑了起来,“飞行员驾驶着飞机已经走到了一个转折点。一旦他们经过这个点,他们就会一直飞下去直到终点——否则机毁人亡。我就是到了这样的时候。” 卡希尔很慢但很清楚地告诉他下次见面的已经选好的地点,还有日期和时间:从今晚算起一周后,晚上9点。 “我会去的,我也会带上今天晚上带着的东西。” “很好,我还要问,你是否清楚你现在所做一切的潜在危险了吗?” “卡希尔小姐,我不是个傻瓜。”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 她穿上雨衣,关上门,和他一起去了一家咖啡店。在那儿,波捷夫斯基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告诉我发生过的一切,不要提名字,也不要细节。用暗号——垒球、芭蕾,什么都行。” 卡希尔重新回忆起他们见面时的情形。布雷斯林一边听,一边点燃烟斗,顺便还用火柴点燃他递给卡希尔的小纸条。两人都看着纸条在烟灰缸里化做缕缕青烟。 卡希尔说完后,布雷斯林望着她,露出他特有的微笑,然后捉住她的手说:“非常出色,你看上去有些沮丧,这些事情用不着花那么多时间,但足以使你筋疲力尽。我送你回家。如果有人跟踪我们,他们肯定会想我们之间是那种典型的、热烈的。资本主义式的风流韵事。”的她大笑,“乔,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想我们应当休息一下。”她用一份苏打兑两份酒,刚好与布雷斯林建议的相反。 两年后,她又为与渔夫的另一次见面做准备。他们见了多少次,15次?还是20多次?当然这变得更容易了。她和“她的间谍”已经成了好朋友。根据特工手册,应当结束这种见面的方式。作为阿帕德-海迪盖什的办案人员,卡希尔得考虑威胁他的安全和他的使命的任何事情。她得记住许许多多的规矩,而且不断提醒她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况。 规定一:特工本人比起他可能传递的消息来说更为重要。要做好长久周旋的打算,决不要指望立即有什么结果。 规定二:不准做任何有违他良心的事。除非他的良心允许他这样做,否则不能对他要求过高。 规定三:钱。少却稳定。基本生活方式的改变就会给对方透露些信息。让他逐渐习惯你的生活方式:不要为送一个特别重要的信息而索取报酬,无论这个行动有多么的危险。除此之外,不要暴露任何一条消息的来源。 规定四:注意他的情绪和个人习惯。成为他的朋友。倾听他的话。在合适的时候劝说他,听他的忏悔,帮助他远离麻烦。 规定五:不要失去他。 这次见面和所有以前的见面一样都已经安排好了。当海迪盖什送什么东西时,他就会在他家转角处的电线杆上钉个红图钉。每天一名匈牙利邮差——他已经当了多年的中央情报局特工了——都会检查一下那根柱子。如果图钉在那儿,他就会在10分钟内给美国大使馆打电话,说一个特殊的数字。接电话的那个人说:“国际野生动物协会”,邮差就会回答:“我想周未去钓鱼,不知道条件如何。”他会突然地挂断电话。接电话的那个人就会通知斯坦利-波捷夫斯基,科列特-卡希尔,或者情报站的技术协调员和二把手哈罗德。哈罗德很胖,可怜的两只脚多年以来都得承受他那几百磅身体的重负。人们叫他“红”萨瑟兰是因为他的头发是红色的,只是太少,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光秃秃的脑袋上。他很喜欢红色的吊裤带和铁路上用的手帕。哈罗德在电子方面是个天才,因此他负责布达佩斯情报站的窃听和愉拍器材的维护,包括暗中录下安全房——就是卡希尔和海迪盖什见面的地方——里的一举一动。 从图钉被发现的那天起一周后,卡希尔就要和渔夫按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见面了。在上一次召开的形势变化会后,卡希尔就把此事告诉了海迪盖什,海迪盖什表示同意。 卡希尔比海迪盖什早一个小时到达见面的地方。录音和录像设备已经调试好,卡希尔则一遍又一遍的默记自己要说的话,站里的其他人已经准备就绪。海迪盖什在弗吉尼亚兰利的人已经传过来了一系列的情报要求,说他们想知道最近与那些人接头的情况。他们都涉及巴纳纳奎克的案子。首先他需要弄清楚关于此事苏联究竟知道多少。卡希尔在上次与海迪盖什见面时就把她的要求告诉给了海迪盖什,他答应尽其所能满足她的条件。 当阿帕德-海迪盖什走进房间时,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张桌子上放着他最喜欢吃的东西:鹅肝,炸过的香草蘑菇,这道菜是哈罗德-雷德-萨瑟兰在海迪盖什到达之前才在厨房里做好的;一碟干酪,还有用红辣椒和香菜种子做成的奶酪。甜点是放满整个大浅盘的小蛋糕,这是一种涂有巧克力和生奶油的小块松软的蛋糕一些都是海迪盖什最喜欢吃的。如果再有波旁威士忌,那海迪盖什会在瞬间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光。游戏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伏特加酒喝,但一天晚上他说他想喝美国波旁威士忌,雷德-萨瑟兰就安排兰利用船运来一箱布兰顿声称是最好的波旁威士忌的萨瑟兰牌酒,布兰顿也是一个特别爱喝波旁酒的人。他们举行了一个历时一个小时的会议,决定在不理会大使馆的限制下,由哪个家伙溜进匈牙利。和往常一样,他们给这个计划起了个名字,叫“艾贝计划”,这个名字是因为亚布拉罕-林肯在其政治生涯开始前是波旁威士忌酒的蒸馏师。 “你看起来气色很好,阿帕德。”卡希尔说。 他笑了笑,“没你好,科列特。你穿上了我最喜欢的外套。”她忘了在以前的一个会上,阿帕德称赞了她那件蓝灰衣服,今晚,她又穿上这件衣服。“谢谢。”说完,她就朝房间拐角处的一间酒吧巴走去。他也跟着走了进去,擦了擦手说:“太棒了。这些天晚上我一直盼望见到布兰顿先生,也希望能见到你。” “只要我还是最重要的,你可能会说最重要的证据。”她说。他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她做了解释。他大笑,“哦,是的,是证据。证据永远都是重要的。”说着他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又从一个银制小罐里取出一块冰,放进杯子里,酒一下子溢出来了。他说了句“抱歉”,可卡希尔没理他,只管给自己倒桔汁,这东西在布达佩斯和波旁威士忌一样罕见。 “饿吗?”她问。 “永远都饿。”他回答道,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就好像桌子上有蜡烛似的。他坐在椅子上,把碟子了的东西一扫而光。卡希尔坐在阿帕德的对面,只吃了几口。 海迪盖什朝房子四周看了看,好像突然觉得自己在一个新地方,“我更喜欢另一间房子。”他说。 “得换换地方了,”卡希尔说,“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谁都会得神经病的。” “除了我。” “除了你。事情怎么样了?” “好……坏。”他那短粗的手在他的盘子上挥来挥去,“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卡希尔的心差点跳出来,“为什么?”她问。 “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不能见面。他们正在讨论把我送到莫斯科的事。” “原因是什么?” “谁知道俄国人是怎么工作的,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家正在收拾,3天后离开。” “你不会和他们待在一起吧?” “不会这么快。把他们送过去有别的打算,我也是。”他的眼睛已经说出了答案,“最近其他人也都陆续派到莫斯科去,而且一家子都被送到俄国。而男的则留下来等着加入他们,但……”说着,他就着波旁威士忌吞下两只蘑菇,然后把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探身过去,“苏联人在匈牙利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关于什么?” “关于什么?关于安全,关于与你的人的隔阂。家人在俄国是一个控制那些……怎么说呢?……那些可疑的人的方法。” “你现在被认为是‘可疑’的吗?” “我觉得不是。但把我一家子都迁过去,还跟我谈了谈我调动的事……谁知道呢?你介意吗?”他指着空酒杯说。 “当然不,不过先加冰。”她轻轻他说。她一直都在看他喝酒。最后他几乎把整瓶酒都喝完了,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醉了。 他又回到桌子旁,要了酒,喝了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科列特。你上次提什么要求——一个情报方面的要求吗?” “是的,有一个要求。你要告诉我什么?” “他们知道的比你的人知道的还多。” “是巴纳纳奎克的事吗?” “是的。他们一直在那个岛干那种事。岛上的监视设备属于他们,而且他们招募了一些当地人,就是这些人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了他们。” 俄国人租下了英属维尔京群岛的这个私人小岛,这个岛原属一个拥有千万家产的英国地产商。俄国人租这个岛时的借口是他们将把这座岛开辟成度假区,专供那些政务繁忙的苏联高级领导人休息用。美国国务院得知此事后立即会同中央情报局召开了一个会议,并与那位地产商取得联系,要求他重新考虑此事。他没有答应。这样,交易做成了,俄国人搬进了这座小岛。 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对此做了深入的分析和估计。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苏联人不会立即把足够的精密仪器和人员迁到岛内,对巴纳纳奎克进行有效的监督。他们在这个地方也不会有合适的特工利用当地人来建立有效的间谍网。 “你能说的更详细些吗?”卡希尔问。 “当然可以。”他从他那皱巴巴的上衣里掏出两张纸,递给卡希尔。她把纸平放在桌子上开始念。读完第一页后,卡希尔抬起头望着他,轻轻地吹了声口哨,说:“他们知道的不少啊!” “是的,这份急件是岛上的秘密特工给我的。他们觉得我可以妥善保存这个东西,于是他们就给了我。早上我把他们送了回去。但是,我看了大部分内容,并努力去记住这些内容。我可以开始了吗?” 卡希尔朝暗中放置了相机和录音机的那堵墙看了看。海迪盖什知道墙上有那些玩意儿,而且常常拿这些东西来开玩笑。但他们都避免被这些东西录下什么,因为这些器具录下来的东西既不能带来灵感,也不能带来激励。卡希尔鼓励他在喝酒前把他所能想到的东西都说出来。 他说着、喝着、吃着、回忆着。两人足足待了有3个小时。卡希尔对他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上,还做了笔记,尽管她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录了下来。笔录与录音的差别很小。她一直都在努力让他说出更多的内情:当他似乎准备不说时,就恭维他、引诱他、抚摩他、鼓励他,让他一直说下去。 “还有别的吗?”一旦他停下来,点燃一根烟,然后用厚厚的嘴唇做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时,卡希尔就会这么问他。 “没了,就这么多。”他突然伸出食指,站了起来,“不,我错了,还有一些。你认识的一个男人的名字我想起来了。” “哪个男的?我认识他?” “是的,与你的公司有关系的那位精神科医生。” “你指的是托克尔?”一说出这个名字,她的胸中立刻燃烧起了一团怒火。或许海迪盖什指的并不是他。如果真是如此,那她早已经把一个与中央情报局有关系的内科医生的名字给了对方。“是的,就是那个人,托克尔医生。”听到这句话,卡希尔如释重负。 “他怎么样?” “我也不太清楚,科列特,但是他的名字在由岛上的监听哨送来的关于巴纳纳奎克岛的一份急件里曾经提到过。” “你肯定吗?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不是说……” “他们没具体说。我是根据说话的语气还有急件的内容认为托克尔医生可能是……友好的。” “对你。对苏联。” “是的。” 卡希尔在和海迪盖什谈话的过程中一直都没想起巴里。而此时房间里却到处是她的影子。卡希尔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海迪盖什的话,只好一言不发。 “我恐怕成了你和你的人的一位昂贵的朋友,瞧,酒又喝完了。” 她忍住没说“永远是”,而是说:“总有些东西得替换,阿帕德。但不能代替你。请你亲自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 “我很想念我的家人但是……可能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继续。” “最近我一直在想,也一直觉得现在可能是我考虑成为你们中的一员的时候了。” “你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你知道……”她发现海迪盖什在不住地摇头。他笑了。 “你指的是叛逃到我方的时候?” “是的。” “关于这一点,我不清楚,阿帕德。就像我刚才说的,当那件事发生后,我就清楚那不是我该管的事。” “但你说你会就此事的可能性和那些管事的人讨论一下的。” “是的,我说过。”她不想告诉他波捷夫斯基和兰利两个人讨论的结果是“不行”。 因为他们觉得只要阿帕德-海迪盖什隐藏在匈牙利和苏联权力机构的内部,并且不断的提供机密情报,他对他们来说就是有价值的。而作为叛逃者,他一文不值。当然如果在他的身份被察觉这样的危机时刻叛逃能够挽救他的性命,那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但是卡希尔接到指示,在必要的时候尽全力在她的职权范围内劝阻他做这类的事情,鼓励他作为特工继续提供情报。 “他们并不热心,我知道。”他说。 “不是那样的,阿帕德,只是——” “只是我待在现在的地方会更有价值。” 她吸了口气,靠到椅子上。她很天真地认为要是不告诉他的话,他不会知道原因的。他同时在为克格勃效力,这个组织也是按照同样的游戏规则参与这个游戏的,也有同样的需求和理念。 “别担心,科列特,我理解你。我会一如往常地继续发挥作用的。但是如果有必要,你们得帮助我和我的家人。” “很感谢你能理解我,阿帕德,我会让我的人帮你的。” “我很感激。哦,你说什么,‘一个寻找方向的人’?我会有的,然后朝这个方向走下去,最后就回家。” “我会和你一样的。” 两人坐在桌旁,沉默不语,偶尔喝几口酒。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悲伤。“其实比起你表面上承认的,你的内心更为痛苦。”她说。 海迪盖什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酒杯。他咕哝了几句,抬起头说:“我从来没跟你谈起过我的家人,我那几个可爱的孩子。” 科列特笑了笑,“不,你没有,除了你告诉过我你女儿又漂亮又可爱,你儿子是个棒小伙子。” 海迪盖什一提起孩子脸上立刻露出难得的笑容,但瞬间就消失了,“我儿子非常聪明,是个天才。他喜欢艺术,有着艺术家的敏感。”他探身过去,脸上的表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你应该看看这个小家伙是怎么画画的,科列特,画得永远都是那么美,他写的诗深深打动了我。” “你一定很骄做。”科列特说。 “骄做?是的,可也得为他的将来考虑。” “因为——” “因为在俄国,他几乎没什么机会发挥他的才华。对于我女儿来说,倒没那么糟糕,她会结婚,因为她很漂亮,对我儿子……”他摇摇头,把杯里的酒也一饮而尽。 卡希尔回过神来,想去拥抱他。在他的话中透露出一种盲目的爱国主义,但一听到卡希尔说她很理解他和他的家人生活在其中的社会时,他的态度立刻就软化了。 她想了一会,说:“你儿子待在匈牙利比较好,不是吗?” “是,这儿比较自由,但是天晓的什么时候一切都会没了?美国是最好的选择。我不信什么宗教,科列特,但有时候我也祈祷,希望我的儿子能在美国生长。” “正如我以前说的,阿帕德,我会尽力……” 他还想说就继续说了下去,“当我第一次找到你,说想为你们效力时,我就谈过我热爱的匈牙利是如何被苏联人糟蹋的。我也说过我很厌恶他们的体制和方式,以及这么美丽的国家是如何被他们永远的改变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想到什么就不住的点头,“我也不是很诚实,科列特,我找你是因为我想看到我的家人——我的儿子——也能去美国。而我现在要去的却是莫斯科。” 卡希尔起身站了起来,“阿帕德,我会尽全力帮你的,虽然我不能向你承诺我一定能办到,但我会尽力的。” 他也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谢谢你,科列特,我相信你会按你说的去做的。我在这儿待得太久了,我得走了。” 卡希尔付了钱,送他到门口。她说:“阿帕德,小心点,别冒险。” “当然不会。”他回头望了望屋子中间,问:“录音机和照相机干完它们的事了吗?” “我猜已经干完了。主人公已经退场了。” 他把卡希尔推到屋子中间,在她耳边悄悄对她说:“我恋爱了。”两人的距离是那样的近,他的嘴唇几乎都触到卡希尔的耳朵了。 “恋……爱?” “最近我遇见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女人……” “我觉得那可不是一个好事情。”卡希尔说。 “好也好,差也好,总之已经发生了。她非常美丽,我们已经开始建立……某种关系。” 科列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说:“你的家人怎么样?你说你很爱他们,而且……” 他胆怯的咧嘴一笑,就好像小男孩陷入了窘境。他的眼睛在她身上游移不定。然后海迪盖什注视着卡希尔说:“这是不同形式的爱,科列特。的确,并不是一个社会主义者精神失常了。” 卡希尔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说:“我们不久应当再见一次面,好好谈谈此事。同时要特别小心。谈谈你在没利用任何人的情况下做了些什么?” “利用她?”他的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我们见面的机会是这么少,谈这事是我们最不愿做的事了,科列特。” “谢谢,阿帕德。” “直到下一次一颗图钉出现在柱子上。再见!” 第5章 科列特-卡希尔乘坐马列弗公司的航班抵达伦敦。下了飞机,她就朝电话亭走去,拨了一串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11号,卡多根园。” “我是科列特-卡希尔,是巴里-迈耶的好朋友。” “噢,这是个悲剧,我很难过。” “是的,我们对此都震惊不已。我刚到伦敦,想在这里度假,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空房间?” “还有一些套间。噢,太好了。” “怎么了?” “27号房没人住,这是迈耶小姐最喜欢的房间。” “那大好了。她常常和我谈起这个地方。这对我来说是个好主意。” “你不介意……” “住在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不,一点也不。我一个小时内就到那儿。” 她走进迈耶曾住过的这间客房。在头一个小时里,她一直都坐在那间维多利亚式的客厅里,想象着迈耶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和那个夜晚所做的一切。她看电视了吗?走过那个私人花园了吗?看书了吗?给朋友打电话了吗?午睡了吗?走过漂亮、宁静的切尔西和贝尔格拉维亚大街了吗?回家前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买东西了吗?而最终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她下楼走进休息室,一眼便看见茶几上放了些杂志和报纸。她走过去,轻轻地翻了起来。之后一个大厅搬运工走进她的视线。“你好,女士。”他彬彬有礼地说。 “我是迈耶小姐的一个非常好的朋友。迈耶小姐曾经住在27号房,但最近不幸去世了。” “太不幸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我最喜欢的客人,一个好人。我们都对这个不幸的事件感到无比悲伤。” “我一直都在想在她到这里的那一天,在她死去的前一天她是否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不,没什么特别的。我在3点的时候给她端了杯茶……哦,让我想想,是的,我肯定是她到这儿的那天下午3点。我们还给他预定了那天晚上的在多切斯特的晚饭。” “给多少人?” “两个人,是的,是给两个人预定的。我可以查查。” “不,好的。她是坐出租车,还是有人接她去的?” “她坐的是一辆豪华轿车。” “豪华轿车?” “是我们的。这辆车是我们为客人准备的,提供24小时全天候的服务。” “这辆车还在多切斯特接她了吗?” “我不知道,女士。那天晚上她回来时我不在这儿。但我可以问问。” “不麻烦吗?” “当然不。”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说:“根据工作人员的回忆,迈耶小姐那天晚上11点前才回来。她坐的是出租车。” “一个人?” 他眼睛盯着地板,“我不清楚,说这话是不是得慎重些。” 卡希尔笑了,“我不是在做调查,只是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她在美国的母亲希望我能尽我所能打听到她女儿在最后时刻都做了些什么。” “当然,我理解。让我问问。” 问完,他又回来了,对卡希尔说:“她是一个人。她说她要回房睡觉了,并在第二天一大早来了个电话。就在那天早晨,她动身前往匈牙利。我肯定。” “是的,去布达佩斯。告诉我,警察没有过来调查此事吗?” “我不清楚。他们拿走了她的东西,然后……” “他们是谁?” “朋友,商人,我想是的。你最好去问问经理。他们跟她谈了。他们拿走了所有东西,10分钟内就离开了。另外一个人……还有3个小伙子……他在这儿待了至少一个小时。我记得他说他就想坐在迈耶度过她生命里最后几个小时的地方,回忆从前的时光。可怜的小伙子,我真替他感到难过。”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我想我不知道。”他说,他并不难堪,但就这句话使卡希尔 无法继续追问下去。她笑了笑,“我想正是有如此之多的人认识她、喜欢她才使的我们的行为有些偏离常规。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问你这么多问题。我一会儿会去找经理的。” 他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没问题,女士。我理解。你可以问我任何你想问的问题。” “哦,我想我没什么问题了。他们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些拿走迈耶东西的人?” “他们咕哝着说了些什么或者别的,但……是的,其中一个人说他是迈耶小姐的合伙人。我肯定他说他的名字叫哈伯勒先生。” “戴维-哈伯勒?”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姓。” “他长得什么样?他是不是很矮,皮肤很黑,头发又黑又卷,长得倒还挺帅?” “这好像与我的记忆不太相符,女士。那人很高,头发是浅茶色的。” 卡希尔叹了口气说:“哦,非常感谢。我想上楼休息一下。” “你要些什么?3点给你送茶?” 和巴里一样,卡希儿想,“不,4点送来吧。”她说。 “是,女士。” 在茶送来之前,她给戴维-哈伯勒打了个电话。打电话时是华盛顿时间早晨快11点。“戴维,我是科列特-卡希尔。” “你好,科列特。” “我现在在伦敦。我就住在巴里经常住的那家饭店。” “卡多根园11号。你在那儿干什么?”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本来是回家休假的,但刚好途中我可以在这儿停留几天。” 电话的另一端一阵沉默。 “戴维?” “哦,对不起,我刚才正在想巴里。太不可思议了。” “巴里死后你来过伦敦吗?” “我?不,为什么?” “饭店里有人说你可能是拿走她的东西的一些人中的一个?” “不是我,科列特。” “巴里的东西有没有送到你的办公室?” “只有她的公文包。” “她的公文包。是她经常随身带的那个吗?” “是的。怎么了?” “哦,没什么。里面有什么?” “纸,两本手稿。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戴维。自你给我打电话以来,我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你那儿怎么样?公司肯定一片混乱吧。” “尽管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但还是有些乱。巴里是个天才,你知道的,科列特。走之前她把公司安排得井井有条,连每个细节都安排好了。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些什么吗?” “什么?” “她按她自己的想法对待我。她留给我一笔保险金,就是那种重要人物的保险。实际上,她把整个公司都留给我了。” 卡希尔惊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戴维打破了沉默,“我并不是说她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科列特,她母亲也得了不少,但她做的安排是我最少管理公司5年,当然同时分红。我当时大吃一惊。” “她安排得很棒。”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什么时候到华盛顿?” “一两天吧。我会顺便拜访你的。” “太好了,科列特。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和晚饭。我们可以聊的东西太多了。” “我也很想那么做。顺便问你一下,你知道在她……在她出事以前在伦敦见过的人吗?” “知道,是马克-霍特克斯。他俩约好在她到的那天晚上一起吃晚饭。” “他是谁?” “一位巴里喜欢的英国文稿代理人。为什么喜欢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他是个猪,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她,但因为同样的理由,她对他说的都是加强联系之类的话。巴里是个聪明的人,所以很多人都在仔细地研究她,霍特克斯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在这儿怎么才能找到他?” “好的,”他把地址和电话号码都给了她,“但你得提防着他,科列特,我说他是个猪。” “谢谢你,戴维。再见。” 她把电话放好,这时搬运工敲门。她打开门,只见他把茶盘放在咖啡桌上,然后撤走桌子,留她一人坐在金色的椅子上。她穿着浅蓝色的长袍;夕阳柔和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的缝隙形成道道光柱,在房子中间破旧的东方地毯上化做一个个光点。一束光刚好洒在她的脚上,这使她想起了巴里,巴里很为她的这双脚骄做,纤长的脚趾优雅地弯成弓形,正好贴合在一起。卡希尔看看她自己的脚,又短又粗,真是很明显的对比,她笑了。开始是微笑,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天哪,我们真是天壤之别。”她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倒了一杯茶,然后把生奶油和黑草莓酱抹在一块烤饼上。 就在马克-霍特克斯正准备离开他的办公室时,卡希尔找到了他。卡希尔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晚饭。 “很抱歉,我没空,卡希尔小姐。” “早饭呢?”卡希尔锲而不舍的问道。 “你说你是巴里的朋友?” “是的,我们以前是好朋友。” “她从来没提起过你。” “你有她那么友好吗?” 他勉强笑了笑。他说:“我想早晨我们可以见见面。在你的住地附近的索拉纳大街上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店,就在将军贸易公司后面。9点可以吗?” “一言为定。早晨见。” “卡希尔小姐!” “什么事?” “你真的知道我和巴里在她死之前达成了合伙协议这件事吗?” “不,我不知道,但我听说你们讨论过这件事。你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现在不说呢?” “没别的原因,你可以在早晨告诉我这件事。我期待着知道事情的真相。” “哦,好吧,晚安,祝你在伦敦玩得愉快。今年的戏剧节很不错。” 回到饭店她就给戴维-哈伯勒打了电话,表示同意戴维的话。她也不喜欢霍特克斯,而且搞不懂他是怎么诱骗巴里跟他达成了“合伙协议”,如果他说的是真话。 她打电话给楼下服务台,问能否帮她买张戏票。哪场戏?“这没关系,”卡希尔说,“要开心一些的。” 7点半,名为《关掉噪音》的滑稽剧拉开了帷幕。等戏结束时,卡希尔的肚子都笑痛了。旅途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至少在看戏的过程中是这样。走出剧院,她感到很饿,就在尼尔大街的饭馆吃了些清淡的东西,然后就回到了饭店。一个门房把一瓶白兰地和冰块拿到她房间,于是她一人独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品尝起美酒,不一会两只眼睛就打起架来。她穿上睡衣,爬上宽大的软床,沉沉睡去。这条街,这个饭店是那样的安静,黑夜笼罩下的伦敦一片死寂。 第6章 卡希尔准时到达将军贸易公司,公司的盾形徽章表明了公司曾经有过的辉煌,至少曾经给皇家提供过东西。她在户外的几张桌子中挑了一个靠后的桌子坐了下来。早晨的阳光没那么强烈,很柔和,空气中还带着湿气。杂色石纹呢大衣外面再套一件雨衣让她觉得很惬意。她要了杯咖啡,边喝边等霍特克斯。这时一只小鸟突然飞到桌子上没有盖盖子的褐糖杯上,这使等待不那么无聊。她看看表,霍特克斯在20分钟前就应该到了。她决定再等10分钟。时针刚指向9点半,他就穿过商店朝她坐的桌子走来。他很高,脸上棱角分明,头顶的头发早已经掉光,于是他就把周围的头发留长,然后梳到中间,第一眼看上去总是让人吃惊不已——她心里想:戴维他这样可不像猪,而像鸭子——有点像鸭屁股。他穿着双排扣的颜色很鲜的运动茄克,口袋上还有些装饰,灰色的休闲裤,一双褐色沙漠靴,白领蓝衬衫,和一条栗色丝制领带。在他的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破烂的鼓鼓囊囊的皮制公文包。一件同样破烂的军用防水短上衣吊在他的肩上。 “卡希尔小姐。”他伸出手。看上去他的精神很好,微笑时露出的黄牙太醒目了,卡希尔一眼就看见了,她还注意到他的指甲特别长,该剪了。 “霍特克斯先生。”她也伸出了手。 “对不起,路上因为堵车才晚到了。你已经要了咖啡,很好。” 卡希尔收敛了笑容,看着他悠闲地坐到铺着黄垫子的白色金属椅上。“不太冷吗?”他问,“要不坐到里面去?” “哦,不了,我喜欢待在外面。” “那随你吧。”他朝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招招手,服务员小姐很快走到他身边,他要了咖啡和馅饼。小姐走后,他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手指在下巴下弯成一个弓形。他说:“哦,我俩现在都在这儿,可以谈谈巴里-迈耶的事。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希望她能坐在这儿。你说你们是朋友?” “是的,关系非常好。” “她从未提起过你,但我觉得像巴里那样的人会有许多朋友,至少有许多熟人。” “我们是好朋友。”卡希尔特别强调了朋友二字,并不喜欢他的推论。 “哦,当然。那现在你想和我谈什么?” “你和巴里的关系,在她死之前的那个晚上她做了些什么,诸如此类的能让我弄明白这件事的一切。” “弄明白?弄明白什么?这个可怜的女人死于冠状动脉血栓症,当然,她这个年龄得这个病似乎有些早,但谁能预料自己未来的生活呢?” 卡希尔不断提醒她自己在调查迈耶一事时所扮演的“正式”角色。她是迈耶的一个悲伤的朋友,而不是调查者,她应当在调查过程中慢慢地、温和地表现出来,“我和巴里的母亲对此事都很关心。我们曾经联系过,她希望我能找出真相好……好让她心里好过些。我马上就要去华盛顿看她。” “那你对一个大活人又做了些什么,卡希尔小姐?我知道那不是一个英国式的问题,更像你们美国人在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但我很好奇。” “我在布达佩斯的美国驻匈牙利大使馆工作。” “布达佩斯!我还没去过那个地方,那儿真的像听说的那么黑暗和残酷吗?” “根本不是。那是个很美的城市。” “到处都是士兵和红星。” “这些年他们淡化了这样的背景。在巴里死前的那天晚上你和她一起吃了晚饭?” “是的,在多切斯特。尽管有很多阿拉伯人,可那儿的厨师还是伦敦最好的。” “我不知道。” “你一定想让我带你去吧。今晚怎样?” “不行,谢谢。那天晚上巴里的情绪怎么样?她说了、做了什么?她看上去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她非常健康,卡希尔小姐。我可以叫你科列特吗?当然你可以叫我马克。” “当然可以,”她笑了起来,“你可以叫我科列特。你说她看上去很健康?她高兴吗?” “就是这样。我的意思是,毕竟,那天晚上我们建立起一种伙伴关系。她很高兴。” “你在电话中提到你们成了合伙人。我与巴里华盛顿的公司工作的戴维-哈伯勒通了电话,他说他不知道这件事。” “戴维-哈伯勒。我不喜欢草率地评价一个人,但我得承认,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人。坦白他说,他是拴在巴里脖子上的一块大石头,我早就告诉她了。” “我喜欢戴维。从巴里的角度来看,我很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戴维,对他那么尊敬。” “巴里不仅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还是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卡希尔突然想起哈伯勒也说过这样的话。她对霍特克斯说:“马克,你知道巴里的想法和这一想法对戴维-哈伯勒意味着什么吗?” “不,”他放声大笑,又露出了他的黄牙,“哦,如果她死了,他就可以管理华盛顿的公司,这纯属一派胡言。那不过是扔在他面前的一块骨头。既然公司……整个公司……都交给了我,哈伯勒先生的前途与那一张毫无价值的纸片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和巴里达成的协议比以前的任何合约都在先。”他装模作样的笑了笑,两只手又在下巴下弯成一个弓形。女服务员把咖啡和馅饼端了上来,他举起自己的杯于,“为这位美丽、能干、可爱的女人,为巴里-迈耶给我们留下的回忆,还有为你,她的好朋友,科列特-卡希尔小姐干杯。”他喝了几口咖啡,然后问:“你今天晚上真没空儿吗?多切斯特有非常棒的歌舞助兴,那儿的厨师做得一手好菜。真的没空吗?”他把头抬得高高的,浓密的眉毛竖起老高。 “真的,谢谢,你和巴里那天晚上签了合同?” “是的。” “我可以看……看……也许我不应该看的,但是……” “恐怕这阵儿给你看对我来说并不合适。你怀疑我了吗?” “根本没有。我只是想了解她死前的所有事情。第二天早晨你和她一起去了机场吗?” “没有。” “我只想……” “我把巴里送回饭店,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是坐出租车吗?” “是的,天哪,我觉得你的兴趣早已超过了一个好朋友应该有的关心。” 卡希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饭店的门房也说过同样的话。原谅我。这是我多年以来问那些丢失护照的美国游客而形成的职业习惯。” “那是你在大使馆的工作吗?” “还做些别的事。哦,马克,这份工作干起来很愉快。” “而且很长见识,我相信。我不久就到华盛顿去打点一下公司的事。你在哪儿住?” “我和我妈妈住,她住在郊外。” “太好了,我到那儿会给你打电话的。” “为什么不通过戴维-哈伯勒与我联系呢?我会和他在一起待很长时间。” “哦,我觉得我把脚伸进了一只硕大的嘴巴里。” “不会。”她站了起来,“谢谢。” 他也站了起来和她握握手。这时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姐拿过来的账单。“我来付钱。”卡希尔说,她知道这正是霍特克斯想让她说的。 “哦,不,那样会……” “行了,我来付。或许我们在华盛顿还可以见面。” “希望如此。” 说完,霍特克斯就走了。卡希尔则到这家大商店去转了转,给她母亲买了非常漂亮的餐具垫,给她侄子买了一本书。然后就朝饭店走去。在饭店的转角处,她给为巴里验尸的几位医生打了电话,这些医生的名字是她走之前雷德-萨瑟兰告诉她的。结果只找到了一个叫威拉德-海姆斯的医生。她对这位医生说她是巴里-迈耶的好朋友,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个面。 “为什么?”他问。他听上去很年轻。 “仅仅是为了让我和她母亲安心。” “哦,卡希尔小姐,你知道我除了和那些指定的官员外,不能随便和人谈起验尸结果。”卡希尔想,是皮克尔工厂的官员吧。她说:“我知道,海姆斯医生。但是,如果你告诉我当时验尸的情况、你自己真实的反应、她看上去怎么样之类的事情,我也并不会感到很意外。” “不,卡希尔小姐,那样会出问题的。谢谢你打电话过来。” 卡希尔立即说道:“我很想知道在她脸上发现的那块玻璃是为了什么。” “请再说一遍?” 以前阅读一些案子的卷宗时,卡希尔注意到两方都曾使用过氰酸来“终止”特工的使命。证据之一是用微小的镀银玻璃管里面放上氰酸,然后吹到受害人的脸上,“海姆斯医生,她脸上有玻璃。” 她一直都在猜测,但心里却非常的痛苦。海姆斯医生立刻反问:“谁告诉你有关玻璃的事?” 这正中卡希尔的下怀,“就在她在机场死后没几分钟,她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看见的。”她说。 “我不知道她身边还有一个朋友。” “你也在机场吗?” “不,她被送到诊所,然后……” “海姆斯医生,我将很感激你能给我一个与你谈话的机会,我想巴里的母亲也会很感激你的。”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带着起伏不定的心情走到落地窗前的一个小桌子边,坐了上去,然后在一张浅黄色的饭店专用信纸上写下了一串名字: 知道巴里为中央情报局携带材料的人 贾森-托克尔 斯坦利-波捷夫斯基 雷德-萨瑟兰 科列特-卡希尔 兰利的人 威拉德-海姆斯医生 马克-霍特克斯??? 戴维-哈伯勒??? 巴里的母亲??? 埃里克-爱德华??? 佐尔坦-雷蒂??? 克格勃??? 别人??? 她的男朋友——她公司里的人——匈牙利情报站的人——世界。 她斜眼看了一眼她写的东西,然后把它撕成碎片,用打火机烧成了灰。又走到电话旁,给饭店的值班经理打了个电话,说她明天早晨就走。 “希望你在这里住得愉快。”经理说。 “哦,当然,非常愉快,这里的每一点都如迈耶小姐说的那样好。”卡希尔夸张地恭维道。 第7章 托尔托拉英属维尔京群岛 英属维尔京群岛航空公司的小型飞机从圣胡安腾空而起,几个小时后平稳降落在比夫岛,慢慢滑向停机坪。30位乘客走下飞机,包括鲍勃-布鲁斯特和他的妻子海伦。两人看上去都很累,有些无精打采。飞机从圣胡安的起飞时间往后拖延了一会儿,机舱里装在架子上的微型电风扇吹出来的风使机舱的空气更加闷热、潮湿。 布鲁斯特夫妇接受了护照检查,穿过海关,朝停在机场后边的一辆黄色梅塞德斯车走去。海伦坐进车,她丈夫则对司机说:“稍等一会儿。”然后直奔一间收费电话亭,掏出一片纸,按纸上的号码拨通了电话,“请找埃里克-爱德华。”接电话的是一位女士。 几分钟后,爱德华拿起了电话。 “埃里克,我是鲍勃-布鲁斯特。” “你好,鲍勃,刚下飞机?” “是的。” “旅途愉快吗?” “一般,海伦觉得有些不舒服,我也很累,太热了。” “哦,在这舒舒服服的过一个星期,会把你所有的疲劳一扫而空的。” “我想会的,我和海伦都盼望再次见到你。”“我也是,我们一定会团聚的。” “我想今晚我们可以出来喝几杯。我们先去饭店,然后活动一下筋骨,还可以……” “我今天很累,鲍勃,明天怎么样,明天我有空,我们一起出海吧。我请客。” 布鲁斯特没力气再和他讨论此事,只是说:“我不能跟海伦说。明早给我打电话,我住在里夫霍普饭店。” “代我向那儿的经理问好,”爱德华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没准还能热情地请你喝一杯呢。” “我会的,8点给我打电话。” “那就迟了。看来我注定要和你一样度过一个漫漫长夜了。” “埃里克。” “什么事?” “最近生活变得很复杂。” “真的?那肯定是你和海伦都觉得累的缘故。简单一些就不累了,明天再说吧。” 埃里克-爱德华挂了电话,就回到甜蜜坊饭店,坐在一张点着蜡烛的桌子边。甜蜜坊饭店是苹果湾一块很小却独特的度假区的一部分。他对面坐着一个个子很高、一脸严肃的金发女郎。她大概有35岁,穿着一件低胸白色丝织上衣。这与她晒得黑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晒成这种这样的肤色非得在太阳底下待上几十天不可。但她的皮肤不太好,胸部上边的那一块皮肤简直就跟60多岁的老太太似的。 她的指甲很长,而且都染上了鲜艳的桃红色指甲油。手指上带着大大的戒指,每个手腕上都有10个细细的金手镯。 爱德华穿着白色的帆布休闲裤和白色的短袜。深红色的衬衫敞开着,露出他的肚脐。他的头发呈淡淡的黄色,像是在阳光下漂白过,太阳穴那儿还夹杂着些灰白头发,灰色和金黄色搭配得是那样好,简直就是一个好莱坞化妆大师的杰作。在他的额头前、耳朵和脖子上还有几撮卷发。他脸上的皮肤也晒的黑黑的,而且有些棱角,比较粗糙,这使他的魅力减少了几分。整天的奔波劳顿和豪饮烈性酒,令他的灰色眼睛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无光。 不管从什么标准来看,埃里克-爱德华都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最近,有人刚问了坐在他对面的玛格娜-威尔森,她的回答可以印证这一点:“他是我认识的一个最性感、最有吸引力的男人。” 服务员撤下了盛有咖喔香蕉汤的碗。这时,爱德华冲服务员笑了笑,又点了另外一瓶朗姆酒,然后坐到玛格娜身边,手指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上,“你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的美,今晚特别美丽。”他带着半挑逗的口气说。 玛格娜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恭维,只是淡淡他说了一句:“谢谢,亲爱的。” 两人很少再说话,都沉浸在享受美味的食物当中:拌有酸橙奶油和鱼子酱的通心粉,还有用茴香、黄油烤出来的鱼。两人坐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交流思想,而是在创造一种气氛,好让两人的性游戏不那么单调、枯燥。这对两人来说都不新鲜。在过去的四五年里,两人不知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在玛格娜和她丈夫去英属维尔京群岛旅行时,玛格娜认识了爱德华。她丈夫是纽约一名成功的律师,专办离婚案。当时,她和她丈夫租了一艘爱德华的游艇,在海上过了一夜。在岛上待了几天后,她丈夫就因公务回纽约了,只剩她一人在岛上享受剩下几大的假期。但玛格娜并不孤单,这几天她一直都与爱德华待在他的一个游艇上。 6个月后,玛格娜与她的丈夫离婚了,而爱德华则被指控犯有通奸罪。对此爱德华耿耿于怀,忿忿不平地对玛格娜说:“这太荒唐了,无论如何,你们的婚姻都要完蛋的。”这是真话,但他的魅力在离婚当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 一年中,两人只见过三四次面,而且常常是她去英属维尔京群岛看他。就她知道的而言,爱德华从未去过纽约。事实上,他去纽约时从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只是忙着与别人见面。 “准备好了吗?”当她吃完荔枝冰淇淋、喝完咖啡后,爱德华问她。 “随时准备为你效劳。”她说。 第二天早晨6点,爱德华床边的闹钟把他们叫醒了。玛格娜先坐了起来,两手抱住爱德华,脸紧紧贴在他那强壮的胸膛上,噘起嘴不满地说:“太早了。” “对不起,亲爱的,可我今天得出工,我得在客人来之前准备好一切所需的东西。”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睡意和因抽烟过多而导致的嘶哑。 “今晚你回来吗?” “回来。有时客人们简直爱上了船,非要和船待整整一个晚上。” “是爱上你吧。我可以去吗?” “不可以。”他从床上下来,没走几步路就被他们扔在地上的衣服绊了一跤。他爬起来,走到一扇窗户前,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刚好照在他高大的、又有些前倾的裸体上。这一切都使玛格娜陶醉不已。她用常常令爱德华十分愉快的小女孩似的口气对他说:“明天我得走了。” “我知道了,我会想你的。” “真的?”她走到窗户边,靠在他的肩上。两人的目光顺着他们的别墅一直看到路德港,这里正是他出租游艇的地方。爱德华游艇出租公司比起岛上的游艇出租巨头莫林斯公司来说,实在是太小了。但幸亏纽约的一家公司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他的公司才一直经营得很好。爱德华目前有3艘游艇:一艘摩根46艇,一艘海湾之星60艇,还有一艘最近刚买的一艘有弗里尔设计的单桅帆船,有43码长,在旅游旺季,客源不是问题,而要找到有经验的船长和大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把爱德华转过来,这样他们可以面对面的相互拥抱。爱德华有6英尺多高,她也不矮,头顶可以达到他的鼻子。从她裸露的身体和长发散发出来的温暖与甜蜜的气息穿透了他的身体,令他心潮澎湃。“我真的得走了。”他说。 “我也得走了,我会很快回来的。”说完,玛格娜就走向石头砌成的浴室。 爱德华走出家门,来到码头。这时,一个瘦骨嶙峋的托尔托拉人沃尔特正蹲在甲板上。他技术高超,什么都能修。陪伴着他的是一个很大的便携式录音机,里面正放着当地热烈的舞曲,声音很大。爱德华刚把头探进轮机舱,只听见沃尔特说:“老板,我整晚都在修这个该死的发动机。” 爱德华大笑,学着他的话说:“老板,这与我无关,我也不额外给你加钱。修得怎样了,我蓄谋已久的朋友?” 沃尔特也笑了出来,把盖子盖到发动机上,“今天船要是走得不好怎么办,我富有的老板?” “上帝,无论你说什么,别对我那样做,把那吵兮兮的录音机关掉。” 两人之间的戏谑已经成了一个标准的公式。爱德华知道沃尔特会走出来取悦于他,沃尔特也知道爱德华很欣赏他,会给他加工钱的。 爱德华已经给鲍勃-布鲁斯特打过电话,约他10点在码头见面。布鲁斯特如约而至。他穿着马德拉斯布做成的短裤和一件双排扣的白色衬衫,鞋是高帮帆布胶底运动鞋,还有黑色短袜。手里还提着旅行用的轻便手提包。他的腿很白,与黑色的袜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没有水下通气装置?”沃尔特检查了刚买的游艇后对爱德华说。 “不,不是今天,杰基在哪儿?”爱德华问。 “我看见她在咖啡店里,她现在应该回来了。”杰基是当地的一个姑娘,爱德华有时让她负责小型游艇的出租工作。她的耳朵虽然几乎全聋,但却是一个活泼的、热心的好水手。他们之间的交流是通过他们自己创造的语言和手势相结合的方式所完成的。她晚来了几分钟,爱德华把她介绍给布鲁斯特,此时的布鲁斯特站在甲板上显得很不自在。“她什么也听不见,”爱德华说,“如果她父亲只有卖酒的商店,我就会……” “我们得和她一起上船吗?”布鲁斯特问,“我想回去看看海伦。” “好的,她还不舒服?” “是啊,太热了。” “我喜欢热一些,”爱德华说,“这样你浑身上下都会出汗。我们走吧。” 15分钟后,他们穿过了海峡,爱德华在杰基的帮助下升起了帆。一切妥当后,爱德华转身对坐在他身边的布鲁斯特说: “怎么了?你说一切都变得很糟糕,这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杰基从船上的厨房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给布鲁斯特。布鲁斯特冲她笑了笑,表示感谢。当她要给爱德华端一杯时候,他摇摇头,然后用手告诉她,他和他的客人想单独待一阵。杰基点点头,朝布鲁斯特咧嘴一笑,就顺着厨房的梯子爬了下去。 布鲁斯特尝了口咖啡,做了个鬼脸,说:“太烫了,而且有些苦,埃里克……哦,我不是有意说它像你。言归正传,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巴纳纳奎克发生了什么事?” “哦,你是说这个,”他笑笑,把身后的一个曲柄转了转,好让船帆上松弛的地方又紧绷起来,“就我所知,巴纳纳奎克上一切都好,你听到了些什么?” “我知道得也不多,埃里克,表面的喧闹只是一种掩饰,迈耶小姐的死令很多的人都很难过。” “没人比我更难过,我们关系很好。” “谁都知道这个,而这正是让兰利怀疑的原因。” “怀疑什么?她在床上表现得怎样?” 布鲁斯特摇摇头,换了个位子,那样他就可以背对着爱德华。温和的海风扑面而来,海水猛冲着他的膝盖,发出嘶嘶声, “爱德华,这些天里你的狡猾并没有发挥作用。” 爱德华凑到他身边听他说话。布鲁斯特突然转过身来,对他说:“巴里-迈耶去布达佩斯时带了什么?” 爱德华背靠在他身上,皱起眉头说:“我怎么知道?” “埃里克,兰利可认为你知道,就在她死前她还到这儿来看你是吗?” 爱德华耸耸肩,说:“只有几天。” “确切地说是一周,你喜欢她的旅行日记吗?” “也记录下我们做爱的镜头?” 布鲁斯特没理会他这句话,继续问:“然后你就消失了?” “在哪儿消失了?” “告诉我,是伦敦吗?” “说实话,我确实很突然地去了伦敦,在那儿呆了几天,我有一个……”他笑着说完了这句话,“有一个约会。” “和巴里-迈耶?” “不,她不知道我在那儿。” “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 “我们都认为你变得严肃起来了。” “你们错了。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还是情人,就这些。” 布鲁斯特气得咬牙切齿,厉声说道:“我可不想成为一个粗鲁的人,埃里克,但你最好听清楚,事情变得很严重,在你的帮助下,巴纳纳奎克恐怕都被他们收买了。” “胡说。”爱德华指着俄国人要在上面修建度假设施的私人小岛说,“想去那个岛上问个清楚吗?” 布鲁斯特小心地走到游艇的另一边,仔细地看看那个岛。爱德华给他拿了个双目望远镜,“别担心,他们都习惯我的观望了。看见屋顶上挂的缆索、樯桅之类的东西了吗?他们听见我们说话比我们听见他们说话更清楚。”他大笑。 “这个游戏变得越来越滑稽。” “只对像你这样的人而言,埃里克。”布鲁斯特举起望远镜,看着小岛从他们身边滑过去了。他把望远镜放低,又调了一下距离,说:“他们想让你回华盛顿。” “干什么?” “要和你……谈谈。” “我才不干呢,现在这里可是旅游旺季,鲍勃,如果我……会怎样?” “这个周末你就回来,别拿‘旺季很忙’之类的话来搪塞。你在这儿是因为你被扔在这儿了。你的这艘游艇还有别的游艇都得益于你老板的支持。这个周末你就回来,同时,他们想让我们……你和我……花些时间把以前的事情回忆一下。” “什么事?” “最近在你生活中发生的事、你在这儿的使命、你一直见到的人……” “如巴里-迈耶?” “还有别人。” 爱德华勉强地挤出些笑容。 “你替他们干活,他们给你多少钱,埃里克,25万美元,还是75万美元?” “大概就那么多。” “这太不划算了。” “划算?”爱德华大笑不止,“那你怎么计算回报?”布鲁斯特直视前方,一声不吭。 “把英属维尔京群岛作为对付巴纳纳奎克的基地,这是谁的主意?”他没等布鲁斯特回答就接着说:“兰利的一些天才们决定使这儿发挥和东欧一样的作用,你和我谈谈这划不划算。问题是一旦做出决定,这儿就得有一个合适的监视人员。那就是我。” “你以前就在巴纳纳奎克。” “当然,但我觉得,把我送到这儿来,只不过是一个交易,而这一切早已经是计划的一个步骤。我想知道当时确保这些田园诗般的小岛不被坏人买去的最初的原因是什么?那样做真是太可笑了,鲍勃,他们真正想要的不过是监视他们的英国兄弟罢了。” “你说得太多了,埃里克。他们还担心一些别的事,如你组织的太松散、和太多人走得太近、又爱喝酒……” “他们让你到这儿来到底要干什么,当公司的传教士?我干我的活儿,而且干的不错,你们这些人还在和兰利享受空调时,我已经干了12年的脏活,而且我一直都在于我的工作。告诉他们这些。” “周末你告诉他们。” 爱德华抬起头,看见湛蓝的天空上一团团棉花似的白云正快速的移动着,“你听好了吗?”他问。 “我只是刚刚开始。”布鲁斯特说。 “我有些晕船。” “来片晕海宁,早饭前我就吃了一颗。” “你被晒黑了,鲍勃。” “看看你吧,皮肤癌的第一候选人。”两人的目光重叠在一起。爱德华说:“告诉我有关巴里-迈耶的事情。” “说什么?她死了。” “谁?” “肉体死亡。心脏的冠状动脉阻塞,血流停止,心脏急需帮助却没得到,于是就停止跳动了。” 爱德华被他的幽默逗笑了。杰基从厨房里爬出来,冲他们打手势,想问他们想吃点什么,爱德华对布鲁斯特说:“你饿吗?我准备了些吃的。” “太好了,随便吃些吧。” “吃午饭。”爱德华用手势告诉这个瘦瘦的当地姑娘,接着他又说,“把壶拿来。”说完,他就转过身对布鲁斯特说,“里面都是朗姆甜酒,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喝个一醉方休。” “太早了点儿。” “你为什么问我巴里-迈耶带了些什么?她的上司才是第一个要问的,就是那个精神病医生,托克尔。” “真是让人烦恼。” “什么让你烦?” “你知道她的上司是谁,她还告诉了你什么?” “他妈的什么都没有,她只字未提她是送信人一事,而且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有人告诉她我的事。” “是的。” “谁告诉她的?” 他耸耸肩,他也不知道。 爱德华回想起那天晚上巴里-迈耶告诉他说,她知道爱德华不止是一个为生计而奋斗的船主和水手。 她来英属维尔京群岛是度假的,为时一周。这一年多来,两人的感情与日俱增。尽管两地远隔千里,但两人总是设法待在一起。迈耶一有机会就飞到英属维尔京群岛。爱德华也经常去华盛顿看她。两人还在纽约见过一次,还曾在亚特兰大共度周末。 看见她从飞机上缓缓走下舷梯,爱德华的心中一阵狂喜,就像迈耶看到他一样。在他的生命中有许多女人,但很少有人对他那样的专注。他的第一个妻子很爱他,第二个也是,但以后就没有人这样了……直到巴里-迈耶的出现。 他回忆说,那天迈耶有些神情恍惚。在他和迈耶一起回他的别墅的路上,他问迈耶:“你怎么了?”她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他问:“什么秘密?”迈耶神秘地一笑,说:“得等到一个非常特别的时刻才告诉你。” 那天晚上,迈耶说:“‘特殊’时刻来到了。”两人坐着爱德华的游艇来到了一个小海湾。夜色下的迈耶让爱德华痴迷不已。两人情不自禁的拥抱着、热吻着,即使掉入清澈的海水中也没能阻挡两人如火的激情。水中,两人拥抱着游回游艇,爬到甲板上。淡黄色的灯光下映照着两个赤裸的身体。过了一阵,两人都有些饿,爱德华就走进厨房,做了一道非常好吃的菜。于是两人就赤裸着坐在泛白的甲板上,腿交叉着,膝盖碰着膝盖,吃得满手都是黄油,还拿龙虾相互嬉戏。几杯朗姆酒下肚,两人都有些不胜酒力,恍惚中不慎碰到了开关,灯忽地灭了,令两人捧腹不止。 天已经很晚,两人又喝了些酒,就决定在游艇上过夜。两人开始做爱……之后他们并排躺在捆好的船帆旁边,爱德华对迈耶说:“好吧,你要和我分享的那个重要的秘密是什么?”爱德华的话惊醒了已经睡着的迈耶。她愉快的触摸着爱德华的腿,“欧洲的天空。”她说话的声音很低,爱德华没听清楚,大概是这句话。还没等他来得及回应,迈耶已经转过身去,用胳膊撑着头,眼睛朝下看着他说:“你是个间谍。” 他心里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是中央情报局的人,这就是你来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原因。” 爱德华镇定地说:“谁告诉你的?”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这不重要。” “谁会告诉你这个?” “因为……哦,我告诉……这个人……你和我之间的事,还有……” “你和我之间有什么事?” “就是你我一直都保持联系,我……你的确想听?” “是的。” “我爱你。” “哦。” “比起我知道你的谋生手段来说,这件事恐怕更让你心绪不宁。” “可能吧,这个朋友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他也认识我吗?” “认识,不是私交,但知道你。” “你朋友在哪儿高就?” 她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想再听到下面的问题了。她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为了让这种不和谐音在这一美好时刻立即消失,她笑着说:“我觉得这很精彩,又傻又精彩,又有趣。” “有什么有趣的?” “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兴趣爱好。” “你不贪图我的文稿代理公司,我也不在乎你的船,除了在船上与你一起享受美好的时光之外。” 听到这番话,爱德华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但他还是很困惑,什么叫共同? “我也为中央情报局工作。” 爱德华又吃了一惊。他坐端正,两眼注视着迈耶,似乎在要求迈耶说得更详细些。迈耶读懂了他的表情,继续说:“我是个送信人,当然只是偶尔这么干。但这也是为公司做事。”她咯咯一笑,说:“我喜欢皮克尔工厂。它……”她突然意识到他再也不愿意听到她无聊的话了。于是她变了个声调,说:“我能跟你说这些是因为……” “你不能跟任何人说。” “埃里克,我……” “巴里,你到底怎么看这件事?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吗?还是想给你平淡的生活中找些刺激?” “不,埃里克,我可不那样想,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觉得我为我的国家做了应该做的事,我很骄傲。我对谁都不会说起这件事,除了你和……” “你的朋友。” “是的。” “于是你的朋友把我的事告诉了你?” “仅仅因为她知道我一直与你有来往。” “是个女的?” “是的,这无关紧要。” “她叫什么?” “我觉得在这种条件下……” “她是谁,巴里?她泄露了机密。” “忘了这件事吧,埃里克,忘了我曾经提起过这件事。” 他站起来,坐在舱顶上,无言以对。夜晚习习海风吹拂着海面,游艇也随着风的方向左右摇摆。头顶上的天空漆黑一片,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透过帆上的洞,形成微弱的光柱。“告诉我。”爱德华说。 “我认为我不能这样做。”她说。 “我很好奇,就这么多。”他笑了笑,“你以前告诉我,你会在适当的时候让我大吃一惊,你没有骗我。”迈耶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爱德华注视着迈耶说:“我很抱歉我刚才听上去有些生气。”他一手把迈耶揽入怀中,亲吻她的脸颊,说:“你到底为了什么要给中央情报局干活儿?” 她说出了其中的缘由。 第8章 旧金山 贾森-托克尔医生在马克-霍普金斯饭店的公寓里,往他在华盛顿的办公室打电话,“有什么事吗?”他问接电话的人。 “有很多急着要办的事。”接电话的人念了一串打电话过来的人,其中包括科列特-卡希尔。 “她从哪儿打来电话的?” “她留了一个弗吉尼亚的电话号码。” “好的,我会如期返回,我会再打电话的。” “好的,那边天气如何?” “很不错。” 现在是下午2点,离6点的会还有4个小时,他穿上白色的线织毛衣,轻便舒适的旅游鞋,胳膊下夹着雨衣,然后在一个大穿衣镜前,看看衣服搭配效果,很是令他满意,于是,他走出家门,沿着加利福尼亚大街,朝唐人街走去。他没什么事,只是想出去溜达一下,一路上,他去了许多家食品店,买了一大堆吃的东西,不过他最喜欢吃的还是中国菜,他觉得自己是一名世界级的中国菜厨师,当然这远不是事实,尽管在许多爱好中,他都倾向于过高估计自己的成就。他也特别喜欢向别人夸耀他收集了许多最好的爵士乐唱片。但是正如他的一个朋友,也是一个爵士乐的爱好者说的那样:“对贾森来说,唱片数量远比音乐好坏重要得多。” 他买了一些中国草药,这在华盛顿甚至在纽约的唐人街都很难买到。买完后他就回饭店了。他冲了个澡,换了一套他在伦敦汤米-纳特服装店定做的西服,走到饭店的顶层,要了一杯苏打水,然后坐在一张靠窗户的桌边,向外望去。远处烟雾笼罩下的金门大桥完全没有了晴朗时的雄姿,模糊不清,远处的市区更是看不清楚,他想,太好了,很合适。然后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付了账,坐进租来的美洲豹车,朝金门大桥驶去,他的约会地点在桥那边。 车子穿行在索萨利托的大街小巷中,夜幕下的旧金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美丽,天空中弥漫的大雾更让这份美丽带上神秘的色彩。托克尔把车开到一条大街边。这条街以前是个居民区,后来慢慢变成了轻工业区,他把车停在一个可以并排放3辆车的停车场,旁边就是一栋用白色涂料粉刷过的两层小楼。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下了车他朝旁边一个红色的侧门走了过去,敲了几下门。听见屋里传来从铁制楼梯走下来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个老头儿,他穿着灰色羊毛上衣,里面是一件栗色套头高领毛线衫,裤子很肥大,脚上趿着拖鞋。他的脸上还有没有消下去的肿块和没有愈合的伤口,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你好,贾森。”他招呼道。 托克尔走进门,说了声“比尔你好”。门“砰”地一下关上了,两个人上了楼梯,走到二层,威廉-魏曼医生请托克尔进了他那间虽大却凌乱不堪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女人,托克尔猜她大概有30几岁,她坐在屋子角落的阴影里,脸上仅有的几丝光线是透过屋后那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的。 “哈里特,这就是给你提起过的那位医生。”魏曼说。 “你好。”她并没有起身,还坐在脚落里,声音很小,显得有些紧张。 “你好,哈里特。”托克尔说,他也没走近她,相反,他走到魏曼的办公桌旁,靠在桌沿上,手放在腿上。 “哈里特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人。”说着,魏曼走到哈里特旁边坐了下去,盯着托克尔,身边的曲颈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她开始说,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好像留声机转盘上的机械臂突然从唱片上弹了起来似的,“你是谁?”她问道。 “他来自华盛顿,跟我们的工作很有关系。”魏曼回答她的声音平静而耐心,就好像父亲一样。 托克尔站起来,走到哈里特身边,愉快他说:“哈里特,我觉得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很棒,是一个勇敢、爱国的举动,你应当感到非常自豪。” “我……我只是……有时在魏曼医生带其他人进来时觉得有些害怕。” 托克尔大笑,这是令人安心的笑声,“哈里特,我会觉得你那样会很舒服,你当然不是孤独的,有千千万万的人和你站在一条线上,他们像你一样聪明、忠诚,都是些好人。” 哈里特脸上露出了微笑,“我可不需要什么高谈阔论,医生,你叫什么来着?”哈里特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傲慢,不友好,一点也不像他们刚认识时那样和善。 “詹姆斯医生,理查德-詹姆斯。”他对魏曼说,“我想看看测试。” “没问题,”魏曼拍了拍哈里特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问:“哈里特,准备好了吗?” “和我以前一样随时都准备妥当,”此时哈里特的声音像变了个人似的,“表演开始了,詹-姆-斯医生。” 魏曼朝托克尔瞥了一眼,然后和缓平稳地对她说:“哈里特,眼睛翻上去,尽量能正对着你的头顶,”他把十指放在她的眉毛上说:“向上看,哈里特,”托克尔前倾着身子,斜着眼睛看发生的一切。“好的,哈里特,尽量向上看。”她的瞳仁消失了,只剩下两个白白的眼窝。 托克尔向魏曼点点头,笑了,魏曼说:“哈里特,现在把眼睛恢复原状,然后慢慢垂下眼睑,就是这样……慢慢,慢慢地……好了,你现在感到很放松,是吗?”她点点头,“哈里特,我拉着的你的那只胳膊感到很轻,有浮力,就好像上面系着十几个氦气球,抬起之只胳膊,让它飘起来,就这样,太好了。”她的两只胳膊飘浮在半空中,就好像有根绳系着一样。 魏曼转身对托克尔说:“她是一个完美的‘5号’,是我见到的当中最好的一个。” “我感觉良好。” “我想请你做件事。” “我……我不行。” 魏曼说:“她只听我的话,你想让他做什么?” “学一个短语,然后告诉她我就是她重复这个短语要面对的人。” “好的,哈里特,我想让你记住我将要对你说的话,除了对你说这话的人外,你不能对任何人重复所说的话,‘雾很大’,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我想让你记住,‘这儿有4个人,2个好人,2个坏人,坏人是比尔和萨利’,记住了吗?” “记住了。” “当我让你走出你现在正在享受的那种轻松、愉快的状态后,你会记住那几句话,然后只能对说‘雾很大’这句话的人重复这几句话。” “好。” “我现在开始倒记时,从5数到1时,你就睁开眼睛,放松。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5-4-3-2-1。” 哈里特睁开双眼,脸上划过平和的微笑,“感觉良好。” “你看上去很放松,很平静。”托克尔说。 “你是谁?”她问。 托克尔大笑不止,“你知道我是谁,几分钟前我们才认识。”她把目光转向魏曼,皱皱眉头。 “你知道我们都很关心的那4个人是谁,”托克尔说,“我们现在想知道谁值得信任,谁不值得信任。”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她说。 “当然你不理解,”魏曼说,魏曼看了看托克尔说,“继续。” “哈里特,雾很大。”托克尔想起了这句口令。 她闭了眼睛,又睁开,然后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睛。 “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哈里特?我说雾很大。” 她的眼睛还是眨个不停,然后又翻了上去,她的胳膊开始震颤,过了一会儿,她用犹豫不疑不定的口气说:“有……4个人,一些是好人……2个人是坏人,坏人是……比尔……和萨利。” “好极了。”魏曼说,她坐回到椅子里,望着托克尔,等待魏曼的肯定和赞同,托克尔则又回到桌边,靠在桌沿上。 “太棒了,哈里特,你现在不再处于松弛状态,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你做得好极了。”魏曼对她说。 “你记住了什么?”魏曼接着又问他。 “我记得……我当时感觉很好,还有别的我应该记住的事吗,医生?”她的声音又变回刚才的那种愤怒、轻蔑的语气。 “没有了,”魏曼起身,用手扶着她,“为什么不去另一间屋子等一会儿呢?时间不会很长,我想和我的同事谈一会儿。” 她起身站了起来,把手放在衣服前。托克尔突然发现她很有吸引力,虽然有些胖,但一直都散发着性感的气息。她盯着他,明显是在引诱他,她穿过屋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印象深吗?”魏曼问托克尔,然后坐到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悠闲地点燃一支烟。 “是的,她表现不错,尽管我不敢肯定她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我测过她。”魏曼说。 “我想再看看,她能向上看,但眼睛不一定能转到上面。” “这重要吗?”魏曼毫不掩饰他的兴趣,“贾森,对这个完美的人的调查恐怕是件愚蠢的事。” “我可不这么想,你和她一起工作有多久了?” 魏曼耸耸肩说:“6个月,8个月,她是个妓女,要么是一个好妓女,价格很高。” “一个应召女郎。” “这样说更文雅些,我们是偶然认识她的,在一次接触中,我们安排她把几个男人带到安全房,我观察了几次,感觉到她的表现比起那几个酒醉的男人的行为方式更有趣,在和她的接触中,我提到这一点,下次我们就认识了,第二天,我们就一起工作了。” “她是自愿的吗?” “她很聪明,很喜欢受到注意。” “也喜欢钱?” “当然我们付钱给她。” 托克尔听后笑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接受测试吗?” 魏曼又笑了起来,“天哪,当然不是,我以前就开始给她移植信息,在头一个月内测试她的回忆过程,她从没让我们失望过。” “我想再多看些。” “今晚。” “不是。”托克尔走到挂着灰色帘子的窗户边,用手摸摸帘子,然后转身对他说:“比尔,用一个妓女是一个错误的想法。” “为什么?” “妓女是……那种不值得信任的人。” 魏曼走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贾森,如果在这个计划里,一个人基本的道德品质是能否被选中参加计划的一个标准的话,那我们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该被踢出去了,事实上,我们早已不去想自己怎么样了。” “你在说你自己。” “管你怎么说,我可以继续与她一起工作吗?” “我想是的,这要看你可以带她走多远了。” “我会那样的,顺便说一下,听到迈耶小姐的不幸消息,我很难过。” “我不想说这个。” “好吧,但这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一个损失,贾森,如果上一次与兰利见面的时候,我可以正确地理解你的意思,她就能成为你们当中表现得最好的一个。” “她以前不错,是可以信赖的人,没什么特别的。” “我以前认为她是……” “她只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我可不想让她再出现在我脑子里。她只是作为一个送信人来工作的。” “仅此而已?” 托克尔盯着他说:“是的,仅此而已,还有什么要让我看的吗?” “没有了,在我的治疗当中有一个年轻男子,很有潜力,但还没决定。” 魏曼把托克尔送出小楼,一直送到他的车子里,“你开车送她回家?”托克尔问。 “是的。” “她就住在旧金山?” “是的。” 威廉-魏曼医生关了门,嘴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就上楼去了。 托克尔回到住处,给他妻子打了个电话,两人谈了一小会儿,两人的婚姻几年前就变成了只是住在一起的关系了,他又打了个电话,半小时后,一个穿着桔红色丝制外衣的年轻东方女子敲响了门,他打开门,向她打招呼说:“让我等得太久了。”然后就爬上了床,女郎则走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她从浴室里出来,一丝不挂,手上还拿着一小盒白色粉末。女郎走到托克尔身边,把小盒子放在他旁边,托克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就把手放在女郎的小小的rx房上。 “我带来了最好的。”她说。 “你永远都是这样。”说完,两人就滚在一起,开始做爱…… 第二天晚上11点,在一间很小的公寓里,贾森-托克尔,威廉-魏曼先生和另外两名男子站在一起,把这间房子与另一间隔开的墙上装了一架摄像机,这样可以摄下隔壁房间的声音。“开始吧。”一个人说,这时,监视器上一个原本静止的画面突然动了起来,那天晚上从魏曼办公室出来的哈里特带着一个肥胖浑圆的男子穿过大门走进了房间,她把门关上,锁好,然后转身,开始解男子的领带,男的已酩酊大醉,他的裤子前鼓起了一个好大的包,茄克衫上的折皱即使在房间里微弱的灯光下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要酒吗?”她问。 “不要了,我……” “哦,再陪我喝一杯,我现在正在兴头上。” 她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 “她用的是什么?”托克尔问。 “是由毕士大池水做成的假酒。”魏曼说。 试验的结果会令人失望,至少在科学上可以这么说,哈里特带来的那名男子喝得太多了,根本不可能成为有效的实验对象。她在酒里放的药被酒中和了,药效没有发挥出来。他喝得太多了,根本无法和她发生性关系,从扬声器里传来的他的打鼾声特别刺耳,但是托克尔等人还是一直在看,哈里特则精神百倍,她在镜前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在小心谨慎地看了一眼那名呼呼大睡的男子后,她竟然在摄像机面前卖弄起风骚来。 “恶心。”托克尔咕哝了几句,准备要走。 “你说哈里特吗?”魏曼问。 “那个大胖子,告诉她下一次带个好一些的人来。”说完就走出房门,开着车回饭店了,睡觉前无事可做,就打开电视看伦道夫-斯科特主演的两部片子。 第9章 两天后,弗吉尼亚 回家的感觉真好。 科列特-卡希尔回到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的房间里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跑到厨房里,帮助她妈妈准备为庆祝她回家而举行的小型聚会,客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些邻居和朋友,大家在一起吃些东西,欢迎卡希尔回家。 卡希尔太太穿戴整齐,精神焕发地到一家只卖进口食品的商店里,采购了一些她觉得能代表匈牙利风味的东西。 7点,客人们都陆陆续续开始到了,每个人都高兴地向卡希尔表示祝贺,“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你都几个世纪没回来了。”“你看上去气色很好。”“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令卡希惊奇的是,最后一个来的竟是她高中时代的男朋友弗恩-惠特利。两人在高中时就是“一伙”,而且一直约会到大学毕业,之后,两人就各分东西,科列特留在本地继续上大学,惠特利则去了密苏里大学攻读新闻专业。 “这……这太棒了。”卡希尔打开门,惊奇地望着他,语无伦次他说了起来。她见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他在这些年后变得更帅了,但她又想到高中毕业后每个男生都变好看了。他那金黄的头发颜色稍淡了些,但要比毕业纪念册上的头发长了些。他还是那么苗条,但身上的肌肉发达了许多。他穿着一件蓝色、领子有扣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棕褐色的茄克衫,还穿着牛仔裤和帆布胶底运动鞋。 “嗨,还记得我吗?”他说。 “弗恩-惠特利,你来这儿干什么?你怎么……” “我被派到华盛顿,在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后,她告诉我了这个特大喜讯,于是我就来了。” “这……”她走向前去紧紧抱住他,然后把他带到客人们都在的客厅里,在把他介绍给大家之后,科列特把他带到了吧台,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科列特,你看上去不错,布达佩斯一定是个好地方。” “是这样的,我在那儿干的很开心。” “任务结束了吗?你要回来吗?” “不,我只是请了几天的假。” 他笑了笑,“你请假,我度假。” “你这些天做什么?” “我是个编辑,至少目前是这样,负责《散文》杂志的编辑工作,这是我第五个……不,是自大学毕业后的第七个工作。记者可不是一个稳定的工作,不是吗?” “看你怎么看了,我不认为是。” “我还是自由投稿人。” “我读过你的一些文章,”惠特利怀疑地看了看科列特。“不要这样,我的确看过,弗恩,你在时代周刊上有一篇封面故事,是关于……” “关于私人飞机会使我们的天空更加不安全。” “对,我的确读过这篇文章,我还对自己说:‘我认识他。’” “什么时候?” “什么?” “我是在当年困难时结识他的。” “喜欢纽约吗?” “尽管我宁愿住在别的城市,但我还是很喜欢纽约,”他叹气说,“太花精力了。” “的确如此,我记得你结婚时的情景。” “我也是,”他轻声笑了笑,“不过没持续多久。” “我知道,妈妈告诉我了,很遗憾。” “我也是,但之后我觉得在要小孩之前,就很快离婚,也是件好事。好了,我来这儿不是谈我的前妻的,天哪,我讨厌那个词,我来这儿是庆祝科列特-卡希尔从铁幕后凯旋而归。”她被逗笑了,“每个人都觉得匈牙利人已经习惯被一个国家或另一个他们不屑一顾的国家征服。” “你在大使馆工作。” “是的。” “你在那儿做什么?” “负责行政事物,与贸易代表团、游客打交道,就是这样的一些事。” “你过去在中央情报局干过?” “嗯。” “不喜欢这份工作?” “我觉得对我来说有些可怕,我实际上只是一个来自弗吉尼亚的农村姑娘。” 他笑了笑,表示不相信她的话,但不想和她讨论下去了。 科列特让他自便后就走到客人中间,和他们聊起来,每个人都对他在国外的生活很感兴趣,她也尽可能地做简要的回答。 到了11点,客人们都回家了,只剩下喝的醉醺醺的布鲁斯叔叔,一个帮助科列特母亲收拾房间的邻居和弗恩-惠特利,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啤酒,一只腿偶尔放在另一只腿上。科列特走过去对他说:“晚会开得很好。” “的确如此,想逃出去吗?” “逃出去?不,我……”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某个地方喝一杯,然后聊聊双方现在的情况。” “我想我们刚才已经喝了酒。” “不,我们没有。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等等。” 她跑到厨房,对她母亲说她和惠特利出去一下喝杯咖啡。 “好主意,”说完又凑到她耳朵旁小声对她说,“他离婚了,你知道的。” “我知道。” “我一直都很喜欢他,但我永远都不理解他怎么会看上了别的女人。” “他戴过戒指,结过婚,有过妻子,你真的不在乎吗?” “一点都不在乎。” “我不说了,妈妈,谢谢你精心准备的晚会,见到朋友们我很高兴。” “他们见到你也很高兴,他们都说,你是多么漂亮,多么动人,说你是环游世界的人。” “晚安,妈妈,你都宠坏我了。”她对邻居和布鲁斯叔叔一一道别,尽管布鲁斯叔叔什么都听不见,但早晨一觉醒来会听见的。惠特利驾着他那辆1976年的别克帝王车和科列特离开了家。两人走进附近一个酒吧,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屋子里,要了啤酒。两人的视线聚集在一起,“命运。”他说。 “什么?” “命运。命运让一对高中时代情人分开,又让他们此刻重逢。” “是一个聚会。” “聚会结束后,是命运让我来到这里,是命运让你恰好在这个时候回家,是命运让我离婚,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就这么纯粹,就这么简单。” “随你怎么说,弗恩。” 两人一边喝啤酒,一边谈各自分别以后的生活。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到了最后,卡希尔和往常一样发觉没什么可说了,感到十分尴尬。替中央情报局干活有一个限制,特别是在秘密行动小组里,她总是避免谈她最近的生活,而只讲布达佩斯的一些传说,讲米尼亚特和贡得尔的夜晚,还有什么吉普赛人的乐队到处都是,她的新朋友的一些故事和对以前生活的回忆等等。 “听起来布达佩斯很不错,”惠特利说,“希望有一天能到那儿去看你。” “太好了,我会让你的布达佩斯之行十分特别。” “那这就当我们的一个约定吧,顺便说一句,你以前的老板不久前找过我。” 卡希尔努力去想她以前给谁干过活。是那个同性恋老板吗? “皮克尔工厂。” “中央情报局?真的?” “真的,记者以前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记得吗?1977年,双方因为一次严重事件而关系恶化,然后‘冷却了’一段时间,看来现在他们又找上门来了。” “他们找你有什么事?” “当时我接受了一个自由投稿的任务,准备去德国,于是这个穿着廉价西服和雨衣的男人通过一个住在东村以雕刻为生的朋友认识了我。他想让我找到一些德国作家,设法认识他们,然后向他们打听德国目前的局势。” 卡希尔大笑,“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去问那些人呢?” “我猜没什么阴谋,而且我觉得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控制住你,帮他们一个忙,再帮另一个,然后从中赚点钱,慢慢地就靠它生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我很高兴你不再和他们打交道了,当我听说你在中央情报局找到了一份工作时,就把我所有的想法都写在了你的毕业纪念册里。” 她微微一笑,“我记得很清楚。” “是的,‘致一位在这个世界里永远都不会背叛的女孩。’” “当时,我真的不理解这句话,现在我理解了。” “我很高兴,”说完他站起来,碰了碰她的手,示意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然后问她,“你在家会待多久?” “我不清楚,我有……”她想了想,说,“我有两周的假,但我大部分时间都得去弄清楚发生在我一个非常好的朋友身上的事。” “是我认识的人吗?” “不,只是一个大概一周前突然死亡的好朋友,她才36岁就得了心脏病。” “那太残酷了。” “是啊,我想我一直都会忙于处理这件事,她是华盛顿的一个文稿代理人。” “巴里-迈耶?我不知道你们竟然是朋友。” “你知道这件事?” “当然,纽约的报纸都报道了这件事。” “我可一点都没读到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报道。”卡希尔叹了口气说,“我和她妈妈关系也很好,我答应她尽我所能了解巴里在死前都做了什么。” “这可不是一个度假的好方法,哦,是请假,我忘了。” “是放假,我喜欢同英国人打交道。” “我也是,对于你朋友发生的事我感到很难过。朋友渐渐死去好像是老人们常说的话。我还没读到她的讣告。” “不会的,你知道,弗恩,这件事很重要,但我现在很累,我原以为我在外面可以睡个好觉,但我的昼夜生理节律还是一片混乱。” “是不是类似更年期?” “大概吧,”她笑了笑,“我得回家了。” “好的。” 没过多久,车就了卡希尔母亲的家门口,惠特利关掉发动机,两人坐在车里都直视前方。卡希尔瞥见他在笑,她心里想,“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然后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很快从微笑变成了止不住的大笑。 “记得吗?”他问。 卡希尔只顾笑了,没法回答他的问话,她努力让笑声收敛一些,挤出几个字:“我……我记得你……” “是你,”他也笑得喘不过气来,“你错过了。” “我没有,你把你的衣领竖得老高,因为你觉得很冷,当我去吻你和你说晚安时,我碰到的竟是……衣领。” 两人笑了大半天,才慢慢止住,然后,卡希尔对他说:“弗恩,能再见真是很高兴,感谢你来参加聚会。” “我也是,希望能再见到你。” “我不知道如果……” “也许你在国内的时候还有时间?”她刚要开口回答,弗恩却把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科列特,我的意思是……我想再看到你,和你出去吃晚饭,聊天,就这些。” “那太美妙了,”她说,“我只是不知道我有多少时间。” “给我你能空出来的时间,好吗?” “好的。” “明天?” “弗恩?” “你住这儿吗?” “在这间房子?我想我只住两个晚上,然后我就要去城里,明天我得和妈妈一起吃晚饭了。” “应该的,我记得她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厨师,我可以来吗。” “可以。” “明天我会给你打电话,晚安,科列特。” 他又故意做了把衣领放平的姿势,她又想起往事,美好的回忆让她笑着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他尽量使这个吻变得更热烈些,卡希尔阻止了他,但瞬间又屈服了,又阻止他。然后,打开车门,“明天见。”说完朝家门口走去。 第10章 贾森-托克尔的办公室位于乔治-华盛顿大学校园旁边的雾谷,是一栋三层独立式小楼,从三层可以看见肯尼迪中心。 卡希尔6点准时到达托克尔的办公室,托克尔的秘书告诉卡希尔,托克尔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后就见她。 她按响了对讲机,讲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对讲机就嗡嗡作响。前台满地都是史前美洲时代和秘鲁人的艺术作品的碎片,红红绿绿的,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装饰医生办公室的起镇静作用的彩笔画怎么被弄成了这种样了。她的第二个念头就是托克尔医生是个喜欢虚张声势的人,这可不是她第一次得出这样的结论。上一次,她在布达佩斯的科学大会上见到他时,一个特别深刻的印象是他的自我主义与他个性的外在表现十分相称——有着电影明星的帅气(史泰龙式的),穿着昂贵的衣服,还有一大笔钱(好像他戴了一个三明治式的广告牌,上面有一个很大的美元标志)。但是,可能更为重要的是,很多医生在他们走出医学院大门时似乎就带着几分自信,但这种表现在那些治疗病人的情感和行为方面疾病的医生身上特别普遍。他们觉得自己就像上帝一样,知识渊博,看破一切,暗中狂笑别人的生活方式,轻蔑、心不在焉而又心甘情愿地仅仅在15分钟内就用别人的困境打发了一天的工作,然后,再得大笔钱。 接线员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中年妇女,脸圆圆的,头发稀少,衣服和帽子穿戴得整整齐齐,好像准备要走。她让卡希尔坐一会儿,说:“医生几分钟后就见你。”说完就走出去了。卡希尔没事就顺手拿了本《建筑文摘》翻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托克尔走了过来,“卡希尔小姐你好,我是贾森-托克尔。”说着伸出手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打招呼的方式与她印象中他在布达佩斯的表现不太相称。她立即起身说:“很感谢你能抽出空见我,医生。” “很高兴见到你,请进,我的办公室要更舒服些。” 比起接待室,他的办公室明显柔和许多,墙壁是粉白色的,她觉得是一幅有镇静作用的画。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各种荣誉、学位和卡希尔第一眼没认出来的人的合影。房间里没有办公桌。一个玻璃制成的圆形咖啡桌后面有一个玫瑰红的皮制转椅。桌子的另一边有两张同样的皮椅。一个皮沙发刚好形成一个头垫,靠在另一面墙。一个小椅子放在病人的头平躺时放在的地方的后面。 “请坐,”托克尔把她引到了一个椅子前,“喝咖啡吗?还有些剩的,要么来些饮料?” “什么都不喝,谢谢。” “介意我喝吗?今天……”他笑了笑,“是有趣的一天。” “请便,你有葡萄酒吗?” “有,红的还是白的?” “白葡萄酒,谢谢。” 她看着他打开酒橱,酒橱后面是一个吧台,被灯光照得很亮。她今天对他的反应与她在布达佩斯时的有些不同。她开始喜欢他,发现他很有礼貌,很好,也很坦白,她也很喜欢他的外表。虽然,他个子不高,但行动敏捷,他穿得很随便:白衬衫、淡红色的领带、碳灰色的西裤和黑色的古姿牌平底便鞋,黑色的头发又密又卷曲,整个外表鲜明利落。但他的眼睛更让人难以忘记:大而有神,乌黑的眼珠会立即停止转动,而让人觉得平静却有着不可抵挡的穿透力。 他把两只盛满酒的玻璃杯放在咖啡桌上,坐回他的椅子,举杯说:“为健康干杯。” 她也说了同样的话,喝了几口,“味道不错。”她夸奖道。 “我家里还有更好的葡萄酒。” 她真希望他没说这句话,没有必要说这个。她突然觉得他在盯着她,她也把目光迎了上去,笑着说:“你知道我来这儿的原因。” “是的,当然。我的秘书韦奇曼太太给我说了你来这儿的用意。你是巴里-迈耶的好朋友。” “是的,说我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感到很震惊,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我与她母亲取得了联系,你也可以想象,她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是多么的悲伤,我决定……决定利用假期找出导致迈耶死亡的的原因。我答应她母亲那样做,但说实话,不管怎样,这一切都是在为我自己。” 他紧闭双唇,闭闭眼睛,“问题是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知道巴里在你这儿接受治疗,而且至今有一段时间是这样,我想,你或许能了解在她死前她处于什么样的心理状态,无论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感觉不舒服。” 托克尔若有所思地摸摸鼻子,说:“卡希尔小姐,很明显我不可以自由谈论我和巴里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这牵扯到医生与病人之间的信任问题。” “我知道,托克尔医生,但对我来说,一个总的评论并不一定会破坏这个原则。” “你什么时候遇见巴里的?” 问题的转变令卡希尔措手不及,一时答不上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在大学,我俩关系很好,直到两人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当然,我俩也经常联系,加深我们的友谊。” “你说你和巴里的关系很密切,有多密切?” “很密切。”她想起了马克-霍特克斯,他也曾对两人关系的密切程度提出过质疑,“你对我俩之间的友谊或我来这里的原因存有疑问吗?” 他摇摇头笑了,“不,根本不是,如果我的话让你产生了那样的印象,请原谅。你在华盛顿地区居住和生活吗?” “不,我……我在布达佩斯的美国大使馆工作。” “那太好了,”托克尔说,“我曾在那儿待过一段时间,这座城市很迷人,苏联人控制了这个城市真是可耻,什么东西都隐瞒起来。” “其实并不像人们想的那样糟糕,”卡希尔说,“它在苏联所有的卫星国里是最开放的。” “可能吧。” 卡希尔渐渐明白,他在和她玩一个游戏,就是问一些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她决定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托克尔医生,我们以前见过面。” 他斜着眼,身体向前倾,“我也想到曾经见过你,是在布达佩斯吗?” “是的,你在参加一个大会,我刚好赶到。” “哦,我想起来了,大概是在招待会上,是吗?一个令人厌恶的晚会,你今天的头发跟那天有些不同,更短些是吗?” 卡希尔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吃惊地笑了,“是的,你的记忆力真好。” “卡希尔小姐,坦白说,遇见一位女士一年多后再遇见她,说她改变了发式是很保险的,通常颜色也会有变化,但你没有。” “不是这样,在某种程度上说,我天生并不是金发的。” “是的,我认为也不是,你在使馆做什么工作?”他问。 “负责行政事务,如贸易代表团,帮助走散的美国游客。就这些琐事。” “哦,一点都不无聊。” “我在布达佩斯有一个好朋友。” “真的?谁?” “一位同事,她叫阿帕德-海迪盖什,你认识他吗?” “你说他是……是你的同事,一个精神病医生?” “是啊,一个非常好的人,他的才华用在苏联统治下的社会里简直是浪费。但他始终保有他的独特之处。” “就像大多数匈牙利人。”她说。 “是这样的,就像你必须在你那些琐碎的事情之内为别的活动寻求余地一样,你从事帮助失散的游客这项工作有多久了?这可不同于……” 他还没说完,卡希尔就接过话问:“不同于什么?” “不同于你在中央情报局的任务。” 他的这句话着实让卡希尔吃惊不已。早年在中情局效力的事早已清除了她的脑子里,有时会想到过去,但她都会神经质地笑笑,就算过去了,那不再是事实。她望着他的眼睛说:“这可是一个有趣的评论。” “还要喝酒吗?”他站起来,走到吧台边,问卡希尔。 “不要了,谢谢,我喝的够多了。”她望着桌上的杯子,想起上次她与阿帕德-海迪盖什在布达佩斯见面时,他说的一句话,“贾森-托克尔要能对苏联人很友好。” 托克尔端着杯子回到他的座位上,喝了几口,“卡希尔小姐,如果你表现得坦诚些,我想你的目的就会达到一大半,我们也相处得更好。” “你怎么觉得我不坦诚呢?” “这不是想想的事,卡希尔小姐,我知道你没有诚意。”卡希尔还没来得及辩解,他就接着说道:“科列特-卡希尔,以优等成绩毕业于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在一家法律杂志社做了一年多,然后在中央情报局英国分部干了一段时间,之后,调到布达佩斯。准确吗?坦诚吗?” “我会给人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吗?”她问。 “只有你生命中的每一天真实记录下了你的人生旅程,我也是如此。你很聪明,又很有才华和野心。” “谢谢,轮到我问你问题了。” “请问。” “假定你说的关于我的事情都是正确的,特别是我仍然在为中央情报局效力,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听完,他开始是微笑,后来立即变成了大笑,“无法证明,然后呢?” “是101精神病医学院吗?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另一个问题?” “那你就离题万里了,卡希尔小姐,希腊人最擅长这个,苏格拉底教的技巧。” “对,那稣也这么教,作为学生的学习工具,不要逃避一个合理的问题。” 托克尔摇摇头说:“你还是不坦诚,是吗?” “不坦诚?” “是的,你知道的,通过迈耶或其他你们组织里的人,我都有机会向你的老板提供某些服务。” 卡希尔微微一笑说:“这句话真是够坦诚的,以致让我们的老板都会感到不安,如果我们都为他干活。” “不,卡希尔小姐,是你们的老板,我只是作为一个顾问参与一个或两个计划。” 她很清楚,他现在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如果继续玩这个游戏就太愚蠢了,于是她说:“我想再喝杯酒。” 他为她又倒了一杯,当两人都坐好以后,他看看表说:“称不用再问问题了,我尽量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巴里-迈耶是一个很可爱而且很成功的女性。这一点你很清楚,她找到我是因为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不愉快的因素,也就是谈判出了些问题。当然,从事情本身来讲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信号。” “来寻求帮助?” “当然,她意识到了问题,于是就采取了行动,她和大多数接受各种治疗的人一样,聪明、理智,能把生活中绝大多数方面聚拢在一起,只是有些恍惚。后来,眼前会出现以前的幻像,我们对她做了很好的治疗。” “治疗结束后,你们还一直保持着以前的关系吗?” “卡希尔小姐,你知道是这样的。” “我并不是说她作为送信人可能做了些什么,而是一种私人关系。” “真是一个谨慎的词,你的意思是我俩睡过觉吗?” “对我来说,问这样的问题是不合适的。” “但你已经问了,我可不愿意用一个不合适的答案来回答一个不合适的问题,下一个问题。” “你不是说过不用我问,你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吗?记得这句话吗?” “好吧,你想知道我是否清楚她的死因?” “你记得吗?” “不。”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她?” “你怎么会认为有人杀死了她?我认为是很不幸的提前的心脏病猝死。” “我认为那不是事情的真相,你呢?” “我只知道报上报道的消息,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卡希尔喝了口酒,并不是因为她想喝,而是她需要时间来思考如何处理已经说出来的话。她以前猜想当她打电话想见托克尔时,她会立即被拒绝,她甚至想过装做一个病人来见他,但又觉得太拐弯抹角了。 事情的发展就这么简单,一个电话,一句对秘书简短的解释,说她是巴里-迈耶的朋友——立即就见到了他。很明显,他很快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为为什么?他通过什么样的渠道获得有关她的消息的?是兰利和它的核心成员的资料?可能,但不可信,那种资料是决不可能透露给一个与中央情报局只是有临时合作关系的医生的。 “卡希尔小姐,我不用亲自实践就一直在向你表明坦诚是什么。” “真的?” “当然,我觉得你坐在这儿正在想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情的。” “事实是这样的。”“巴里是……哦,我们姑且认为迈耶的口风不紧。” 卡希尔禁不住笑了起来,她记起她的得朋友不小心透露她做这份送信临时工作时沮丧的表情。 “你同意?”托克尔说。 “哦,我……”“一旦巴里同意为中情局携带一些资料,她就会变得特别健谈。她说这太有讽刺意味了,因为她的朋友科列特-卡希尔也在为设在布达佩斯的美国大使馆里的中央情报局效力。我觉得那很有趣,就问她了一些问题,结果她一个不剩地全回答了,别误会,她可不是胡说,如果是那样,我就和她结束目前的关系,至少有那个因素。” “我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还说了关于我的其他事情吗?” “她说你很漂亮又聪明,是她最好的女性朋友。”“她真那样说?” “是的。”“我有些飘飘然了。”她感到有一滴眼泪快要流出来了,于是努力抑制住感情,没让它流出来。 “想知道我是如何看待她为什么死和怎么死的吗?” “请讲。” “我买了一份官方的尸检报告,上面的结论是死于冠状动脉血栓症。如果这不是她的死因,我会认为是我们的对手杀死了她。” “俄国人?” “或者别的什么国家。” “我不接受这个说法,我们并没有发生战事。而且,巴里带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竟能让他们下这样的毒手?” 他耸耸肩。 “她带了些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你是她的联络人。” “我是,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的公文包里装了些什么,给我的时候包就封好了,然后我就给了她。” “我知道,但……” 他把身子朝前一倾,说:“卡希尔小姐,我觉得我们早已脱离了现在的实际状况。我知道你是中央情报局的全职工作人员,但我不是,我是个精神病医师。几年前,一个同事建议我成为一名中央情报局承认的医生,那就意味着,一旦中央情报局的某位工作人员需要接受治疗,他们都可以免费到我这儿来,有很多外科医生、妇产科的男医生、心脏病医生和其他人都受到了中央情报局的审查认可。” 她抬起头问道:“但作为像巴里那样的送信人或联络人又怎样?那与你的专业毫不相关。”他友好地笑了笑,说:“有一次,他们让我在圈中人里就近找一个可靠合适的送信人,巴里适合干这个工作,好经常到国外去,特别是匈牙利。没有结婚,也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和秘密。而且,她很喜欢冒险,她也爱钱,喜欢从书本之外寻求钱的来源。爱买衣服,家具和其他装饰品,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乐趣。” 他的最后几句话就像一块大石头用力地砸向她,让她不禁倒吸几口冷气。 “有什么错误的吗?”托克尔注意到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才这样问她。 “巴里死了,只是一个游戏。” “是的,我很遗憾。” “你把她招募到局里来,导致她的死亡,对此你就没有任何的……任何的负罪感吗?” 过了一阵儿,她觉得他的眼睛可能潮湿了。她错了,但他的声音听起一有些悲伤,“我经常想这个问题,我真希望我能回到让她为你们老板携带材料的那天,收回我的建议。”他叹了口气,站起来,伸展一下腰身,然后敲打了一下关节,“但那不可能,而且我告诉我的病人玩那种假定推测的游戏是愚蠢的。但事情发生了,她已死了。我很抱歉,我得走了。” 他陪着她一起走到办公室门口,两人停住了脚步,互相看着对方,“巴里是对的?”他说。 “关于什么是对的?” “关于她的朋友很漂亮的这件事。” 她垂下双眼。 “希望我能对你有所帮助。” “是的,你的一番话对我很有启发,我很感谢。” “想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我……” “求你了,可能我们之间可以更细致地谈论巴里的事,和你在一起很舒服,你刚进来时,我可不这么认为,当时我只觉得你不过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我不应该那样想,巴里不会有一个像那样的密友的。” “可能吧,”她说,“好吧,我答应你。” “明晚?” “哦,好吧。” “7点怎么样?我6点有个会,他们一走我就有空了。” “7点我会准时来的。” 她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想起了两件事。第一,他已经告诉她原就应该知道的事情。第二,她很急的想再见到他,第二个想法让她心神不宁,因为她无法分辨出这是对迈耶之死的好奇心还是对一个男人的迷恋。 “晚上过得好吗?”她母亲问。 “是的。” “明晚你还要呆在市里吗?” “以后几个晚上都得这样,妈妈。那样做起事来方便,明天中午我会去看巴里的母亲,并和她一起吃中饭。” “可怜的母亲,别忘了转达我的同情之意。” “我会的。” “你会见到弗恩吗?” “我不知道,可能吧。” “昨晚和他一起吃晚饭真是有趣,就好像他以前在高中时常在我家附近徘徊,希望能被邀请一样。” 卡希尔笑了,“他人很好,但我忘了他有多好?” “哦,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应该在所有追求你的男子当中选一个。” 卡希尔拥抱了一下她母亲说:“妈妈我已经不是个女孩了,也没有一大群男人在追我。” 她母亲向后退了一下,笑了笑,把女儿揽入怀中,“别骗我了,科列特-卡希尔,我可是你母亲。” “我知道,我也很感激你是我的母亲,有冰淇淋吗?” “今天给你买了些葡萄干冰淇淋。它们可不是匈牙利口味的。” 第11章 第二天早晨,卡希尔开着一辆租来的车进了城,住进了宾夕法尼亚大道15号的华盛顿饭店。这个饭店不是华盛顿最好的,但也不错,而且,这里还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从位于顶层的餐厅和酒吧可以把华盛顿的美景尽收眼底。有4个国庆节卡希尔都是在这里和朋友们一起度过的。她的朋友们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总能设法在一年中最难预订的时候订下这里的一个位子,这样他们就可以看到只有在华盛顿才可以看到的节日盛景。 她走进房间,把随身带的几件衣服挂了起来,洗了个脸,就赶赴今天的第一个约会地点:中央情报局在弗吉尼亚利的总部。 她在培训期间总能见到的那个人已经成了教练。汉克-福克斯是一个满头灰发、桀骜不驯、因为经常旅行而面带倦容的老手。他有5个女儿。他对中央情报局招募进来的一大批女士特别感兴趣。他的职位是协调人,制定培训政策和计划。新进来的人常常开玩笑说他的头衔应当是“神父”。他确实是那样的人——当然也就顾不上他5个女儿了。 她沿着乔治华盛顿纪念大道匆匆向前方走去。一直走到一个牌子前,上面写着“中央情报局。”以前不是这么明显的。自50年代后期中情局成立以来的若干年里,高速公路边只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公路局”,随后,国会要求这个机构更为公开和透明的呼声越来越高,于是它就换了一个新牌子,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她离开大道,走到一条通往占地125英亩的中情局大楼的路上。朝前走,穿过一片密林,就是一个现代主义的像个堡垒的中情局大楼,周围是又高又结实的护栏。她停住了,向两个守门的士兵出示了证件,解释了她此行的意图。其中一个打了电话,然后通知她可以走到下一个检查站。在下一个检查站她又出示了证件,接受了详细的检查,然后才被允许进入一个主要入口附近的小停车场。 门口有两个穿着蓝衬衫的年轻男子,茄衫里佩着手枪。两人都有运动员的体型。她注意到两人的头发很短,脸上也是面无表情。她又一次出示了证件,得到了许可后,被其中一个人护送着穿过了门。他在卡希尔前面走,脚步很轻也很稳。两人一直走到一条顶部为拱形的又长又直的白色通道入口。地上铺的是品蓝色的机织地毯,除了隐藏在墙壁上的灯在整个通道划分出明暗两部分外,通道里别无他物,在通道的另一端,两扇不锈钢电梯大门把明亮的灯光反射到通道里。 “朝前直走,女士。” 卡希尔顺着走廊慢慢朝前走,思绪却已回到她刚被招募进来、第一次看见这栋大楼,第一次走这个通道时的情景。当时由一名向导带着他们走,向导是一名年轻男子,向导的漠不关心令她们很是气愤。她和与她同班的同学都觉得,由于中央情报局本身给人留下的不太好的印象,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奇怪和不礼貌,更会让人对中央情报局产生不出什么4好感。他说,当时建造这栋大楼的承包商无法得知这栋大楼究竟有多少人在里面工作,就只好靠猜它的大小来安装热气和空调系统。后来,热气和空调系统不充足,中央情报局就把承包商告上法庭,最后,承包商赢了,他的辩词显然比中央情报局的律师们一味强调的“国家安全”更能说服法官。 向导还说,这栋价值4600万美元的大楼可以容纳所有分支机构的工作人员,在这之前,中央情报局的小组都是分散在华盛顿和周围地区的,国会还就由此产生的团结问题进行过辩论。这个健谈的向导又说,所有的分支机构在大楼建成后搬了进来,不久又都搬了出去,1968年,当局长理查德-赫尔姆斯得知此事后,非常愤怒,下令未经他本人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移动。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命令并没阻碍各个分支机构的头儿们继续往外搬。因为他们发现同在一个屋檐下容易产生令人窒息的气氛,即使不是窒息也是令人厌烦的,于是,各个小组还是照搬不误。 卡希尔常常都弄不明白,怎么能用那种纪律来管理这样的一个组织。还有也不知道那个嘴巴不紧的年轻向导是否缩短了他在这个机构的工作时间,而在联邦调查局参观都是按照设计好的方案进行,每天只要例行公事就可以了,而且负责此事的俊男靓女被雇来就只做那样的事,中央情报局不会让外人来参观,向导也是其全职工作人员。 她走到通道的尽头,有两个年轻男子在等她,“你是卡希尔小姐?”一个人问道。 “是的。” “我可以看看你的通行证吗?” 她掏出证件递了过去。 “请坐电梯,福克斯先生正在等你。”他按了电梯按钮,门立即打开了,她走进电梯,等着他们关门,她可不知道按哪个钮,因为钮太多了。电梯直达目的地。 电梯门打开了,汉克-福克斯正在等她。他一点没变,尽管有些老,但他看上去总是那么老,所以很难立即看出他到底有哪些变化。看到卡希尔,他那粗糙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伸出他又大、又红、皮肤又硬的手,“科列特-卡希尔。很高兴再见到你。” “汉克,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你看上去不错。” “我感觉良好,在我这个年龄你最好至少得躺下了,过来,卡希尔,福克斯式特制混合咖啡在等着你。”卡希尔笑了笑,跟在他后边,沿着一条铺了红地毯的走廊向前走去,走廊两边的白墙刚好成了一些放在镜框里的大地图的背景。 卡希尔注意到,福克斯发胖了,走起路来步子很重而且很慢。跟她上次见到他时有些不同,他穿着灰色的西装,西装的样式表明这衣服出自特型男装店,当然,衣服很合身。 他停住脚步,打开门,让她进去。这间位于拐角外的办公室有几扇大窗户,从这里向外看可以看到一片树林。他的办公桌和往常一样杂乱不堪,墙上挂满了他和政界重要人物的合影,最大的一幅是他与微笑的哈里-杜鲁门总统在总统去世的前几年照的,桌子上放的都是他的妻子和孩子的彩照。桌子后面,沿着空调和热气管放了几个小的威风凛凛的金属战士。 “喝咖啡吗?”他问。 “如果这咖啡还和以前一样好喝的话。” “当然,唯一的差别是人们告诉我我有些心动过速,脉搏不太正常,医生说这是因为我喝了大多咖啡,所以让我喝不含咖啡因的咖啡,我妥协了。现在我就一半是从乔治敦那间不错的咖啡和茶的商店买来的意大利苦杏酒,一半是不含咖啡因的咖啡。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差别。”福克式特制的的混合咖啡在局里人人皆知,能被邀请来喝一杯,就是受到承认和礼遇的象征。 “味太棒了,”卡希尔喝了第一口就连连夸奖,“汉克,在这样的美味下,你都没什么知觉了。” “不是对咖啡,是对别的事情。哦……” “他们调离你了。” “是的,上一次我见你时我还在那间与人事部共用的办公室里,我更喜欢那儿,把我安排到这儿来参加‘全方位计划’;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局长说这是提升,但我心里明白,我被踢出去了,这样也好,我已经60岁了。” “还很年轻啊!” “胡扯!那些废话都是害怕变老的人的胡说。人可能感觉年轻,但身体不饶人啊。”他坐在一张破烂的转椅上,把脚放在桌子上,然后,伸手去够一个烟斗,这样卡希尔所能看到的只有他的鞋了,鞋子上还有几个特别明显的洞。“这就是说,我的一个优秀学生回来看我这个老朽,你怎么样?” “很好。” “我从乔-布雷斯林手下的一个‘盲从者’那里得知你回家了。”福克斯从早年起就经常使用情报术语,尽管在这些年以来,他们早已经不是通常的意义了。“盲从者”源自二战时入侵法国的秘密计划,而且,送达指挥者的命令上都盖着“togib”的图章。bigot刚好是这几个字母倒过来,这个称呼就这么产生了:一些敏感的行动都被看成是盲从的,而制定这些行动计划的人则被列在盲从者的名单。 “有什么理由让你做那个工作?”她问。 “我只是一个顾问。你倒先问我了,这是你第一次请假离开布达佩斯?” “不,我曾经多次在欧洲做短暂停留,一年前又回了趟家,参加我最喜欢的叔叔的葬礼。” “那个酒鬼?” 她被逗笑了,“哦,天,都已经成往事了,不,我的爱喝酒的布鲁斯叔叔仍然和我们在一起,酒坏了他的肝和内脏,要是他还在家的话,我就不会来这儿了,不是吗?” “是的,那个谨小慎微的男人在你审查的过程中总是提起此事。”他感觉鼻子有些痒,瞬间喷嚏就出来了。他赶紧说了声“对不起”,就接着说,“如果家里有这样一个酒鬼不让你来这儿工作,那只有许多有节制的人团结在一起。”他摇摇头说,“该死,有一半的职员酗酒。” 她微笑着表示赞同,同时又喝了几口咖啡。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他严肃地说,她抬起头,等待着他的问题,“你到这儿来只是为了休假?” “是的。” “我问这个问题的理由是我觉得有些奇怪……哦,可能也不奇怪,但乔不怕麻烦地让一个盲从者来告诉我你回来了,却有些反常。” 她耸耸肩,“哦,汉克,你知道乔总是喜欢摆父亲的架式,他人很好,他也知道我是多么得喜欢你。” “‘喜欢’,把这个词用在一个老头身上倒是挺让人高兴的。” “更老的人。” “谢谢,哦,我也喜欢你,我只是觉得,我提出这个问题是担心你要是参加什么正式行动需要有个圈内的老师做指导。” “他们现在还叫你神父吗?” “他们把我调离之后,就没以前那么常叫了。” 他的话让卡希尔吃惊不已,她原以为他只是人挪动了一下,他的工作还和以前一样,没想到……她把心里的疑问告诉了汉克。 “科列特,我仍然负责培训工作,但他们让我负责一个行动,就是跟踪‘白蚁’和‘蛆’,这是章鱼计划。” 卡希尔微笑着说:“我还真不知道白蚁和蛆之间有什么差别。” “这不重要,”福克斯说,“白蚁是个中间派,他不会给共产党送信,但经常给我们挑毛病,蛆则是追随白蚁,做任何流行的事,就像你知道的,每天都对我们、联邦调查局和任何他们认为对第一宪法修正案有威胁的组织进行跟踪。在你我之间,我认为这是浪费时间,剥夺他们写下他们想写的东西的自由。这就是这个国家根本想要做的事,不管怎样,我们在计算机上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而且找到了任何他们写的东西,无论正面还是反面。”他打了个哈欠,坐回到椅子上,把胳膊放在头后面。 卡希尔知道他用这个来表示“章鱼计划”。在世界范围内有一个追踪潜在的恐怖分子的计算机组织,就叫“章鱼计划”,这个名称也成了类似的以计算机为基础的计划的一般称呼。她还想起了弗恩-惠特利,他是只白蚁还是蛆?想到这儿,她觉得有些好笑,很明显,他什么也不是,她所认识的绝大数记者也不是,在中央情报局工作的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思维,谁要是不按他们的方式来看待事物,他们就用一些否定性的称呼来代替这些人。这样的思维常常困扰着她。 她曾经想过此次兰利之行要不要向福克斯谈些什么。要不要提起巴里-迈耶的事。她知道这样做极为不谨慎——特工人员的“需要知晓”原则又浮现在她脑海里,但这大有诱惑力了。而且,乔-布雷斯林曾经让福克斯注意她的到来,这也使她心中有所触动。在皮克尔工厂里,没有她可以信任的几个人。布雷斯林是一个,福克斯是另外一个,错了?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是一个定律,可是……把与你一起工作的人看成是潜在的敌人,你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生活方式,一点儿都不健康,在巴里-迈耶一案中,情况就不一样了,她得相信谁?托克尔说是苏联特工干的,他的话对吗?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但她的老板对每个职员灌输的另一条规则就是:“我们很容易忘记我们每天都在与共产党人进行战斗。这正是他们破坏我们的体制和我们的国家的阴谋。每天在你的脑子里都要牢记这一点。”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科列特?”福克斯问。 “什么?” “我回想起杜鲁门总统建立这个机构时的情景。”他摇摇头,继续说,“他今天再也认不出中央情报局了,你知道我见过杜鲁门。” 卡希尔看了看墙上的那张照片说:“我还记得你在培训期间一直谈论此事。”他经常唠叨此事,她也记得。 “这个家伙,50年代那两个波多黎各人试图谋杀他,两个家伙竭尽全力谋杀他,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搞砸了,判了死刑。但杜鲁门在最后一分钟改变了主意,给他减刑,保住了他们的命,因此我对他非常崇敬。” 沿着大楼一侧是酿酒厂、珠宝设计与制造公司,还有其他行业,比起它们来,汉克-福克斯可算是个历史迷,特别是哈里-杜鲁门总统任期这一段。在卡希尔受训期间,很显然,经他一说,杜鲁门于1947年亲手缔造中央情报局的目的被有意地掩盖了。直到福克斯和他最喜欢的几个工作人员在马丁酒店吃饭时说出其中真相,卡希尔才明白了。 当杜鲁门在二战后废除战略情报局时,他这样做是因为他觉得在战争期间运用的战略如心理战、政治控制、准军事行动等在和平年代的民主社会已无多大用处。但他又意识到需要这样的一个组织来协调政府各部门的情报收集工作,他说:“如果这个组织于1941年就在全美建立起来,那么这会是很困难的,并不是不可能,而是因为日本人成功地袭击了珍珠港。” 于是,中央情报局就这样诞生了——它主要从事情报的收集、整理、分析工作,并不从事其他活动。 “他被人骗了,”那天晚上吃饭时福克斯把他的看法告诉了他的学生,“艾伦-杜勒斯,就是在中央情报局当了6年头儿的那个人,认为杜鲁门的眼光太窄了,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给参议院军事委员会提交了一份备忘录,要求改变杜鲁门总统当初为中央情报局定的工作范围。” 福克斯还为他的学生们带来了一份备忘录的复印件。 “和平年代的情报工作要求其他技术、其他人员,而且会有与以往很不相同的目标……我们必需处理好如民主政治面临共产主义这样的意识形态冲突的问题,不仅仅在苏联与西方国家之间的关系方面,也在与欧洲、亚洲和南美的内部政治冲突方面。” 杜勒斯提出了一个构想——这一构想最终演变成了情报法,这使中央情报局最终获得了权力。情报法要求这个机构要“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偶尔的指导下发挥与情报相关的其他功能和职责。”这使中央情报局摆脱了国会的控制,使中央情报局能够完全自主的运行,包括人力和财政。局长只不过签署一下文件,资金就到位了,这是杜鲁门总统没有料想到的。 卡希尔和其他学生在晚饭后都在谈论福克斯这一通对中央情报局和它的历史的不尊敬的言论。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他们要接触的任何别的人似乎都严格地以党派为限,不能有任何偏差,不可轻举妄动或随意发表评论,这可能会被人看成是不忠诚的表现。 “哦,说到别的职能和责任,”卡希尔说,“我最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很遗憾,是事故吗?” “无法确定死因,官方认定心肌梗塞,但她只有30多岁,而且……” “她与我们有联系?” 卡希尔犹豫了上下,说:“是临时的,她是个文稿代理人。” 他把脚从桌子上移开,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是巴里-迈耶。” “是的,你知道她?那你知道发生的事吗?” “知道得很少,她死后,谣言满天飞,有消息说她为我们做了些携带材料的临时活儿?” 卡希尔什么也没说。 “你知道她被吸收进了组织吗?” “是的。” “在布达佩斯时,她是不是给你带了些东西?” “不是直接带,但也算,她把东西带到了布达佩斯。” “巴纳纳奎克?” “那件事我不太清楚,汉克。” “你这些天就在调查这件事吗?” “是的,我发展了一个人。” “我听说了。” “你听说了?” “是的,卡希尔小姐,无论你知不知道,你的匈牙利朋友在这周围人中都被看成当时最合适的人选。” 她心里很高兴,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很合作。” “那样说是一个很温和的评价,你朋友的死让一大批人一无所获。” “因为巴纳纳奎克?” “当然,这是我们自猪湾事件以来最雄心勃勃的计划,不幸的是,成功的机会只有一半,你知道古巴人的酒瓶有多厉害,但时间表已经通过了,现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进行。” “我不知道计划的全部内容,汉克,我从我的渠道获得了消息并把它反馈回去,一个人发话了,我并不是要将大人物们做的事自己去做。” “支持行动吗?” “什么。” “没听过这个吗?” “没有。” “那没关系,另一个天才行动是我们自己的天才军队干的,我希望死亡就是终点,科列特,如果不是这样,从杜鲁门总统1972年圣诞节后离开我们那天以来,他在九泉底下也会坐立不安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异常的严肃,他的嘴唇合在一起,发出的声音非常小,好像没有了力量,“待在这儿已没什么意义了,最乐观地看,它只是杂乱无章和没有效率的。从最差的一方面看,它简直是魔鬼。” 她刚要说话,他就迅速补充到:“你得原谅一个疲倦的、生气的老头,我并不想用这些怨言来破坏你的热情。” “汉克,别这样,”她扫视了一下办公室,“我们安全吗?” “天知道!” “你不在乎?” “我这是摆老资格的架子,很多事情都变得无所谓了,别误会我,我还要做我的工作。我向他们贡献了我最大的努力和忠诚。我想退休。我和珍妮在弗吉尼亚买了一栋大房子,再过一年,我们就去那儿了,孩子们工作得也很好,我们又买了只狗,现在一共有了3只,再加上珍妮和我,就有5个了。” “听起来很不错,汉克。”卡希尔说,“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你有事?” “我在罗斯林约好要和一个人吃午饭。” “‘约会。’”他笑了笑,“不是与男子约会?” “不是,我要见巴里-迈耶的母亲。” “她是她唯一的孩子吗?” “是的。” “她一定是个很严肃的人?” “是的。” “走吧,我送你出去,我得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两人走出大楼,来到了卡希尔租来的红色车旁,福克斯抬头看了看大楼,又朝大楼周围的树林看了看,说:“罗斯林,我在那儿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真的!” “真的。一个章鱼计划的计算机中心就搬到了罗斯林,而现在一半地方都空了。” 卡希尔想到那位向导说的话忍不住笑了,她提到了他。 “我记得他,”福克斯说,“我们都逐渐意识到那个家伙是个白痴,他在这儿不会妨碍你工作。他在这儿都是我们开玩笑的对象,结果他的老板被告知把他开除出去,在一周里,给他记了50个过失,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年记50次过,就意味着自动离职,这家伙真的着急了。他找到我求我再给他一个机会,我对他感到抱歉,我告诉他我什么也帮不了,这家伙就灰溜溜地走了。他可能现在拥有4个百万富翁那么多的钱。” “可能吧,汉克,我很高兴能见到你。”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孩子,在你走之前,仔细听我说几句话。” 她两眼注视着他。 “小心观察你背后的情况,巴里-迈耶的事现在闹得很大,巴纳纳奎克也是一样,这很麻烦,注意和你说话的人,巴纳纳奎克现在乱成一团,任何与此事有关的人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他把声音放到最低,“有关巴纳纳奎克的一个秘密被泄漏了。” “真的?” “很重要的一个秘密,或许那就是你的朋友不再和我们在一起的缘故。” “哦、不,汉克,她从没有……” “我没说她做了什么,但可能她与一些不合适的人走得太近,明白吗?” “不,但我有一种预感,你不准备继续对我进行培训了。” “如果允许,我会的,科列特,我已经被踢到楼上去了,记得吗?需要知晓,我也不需要那样做了,小心些,我喜欢你,别忘了哈里-杜鲁门的话。如果他们能唬住美国总统,他们就可以唬住任何一个人,即使像你这样一个聪明、漂亮又善良的女孩。”说完,他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转身走进了大楼里。 第12章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迈耶太太说,两人坐在罗斯林的亚历山大三世餐馆的一张靠窗户的桌子边,而罗斯林刚好与乔治敦中间只隔了一座桥。罗斯林这些年发展得很快,从这家餐厅的楼上看乔治敦和华盛顿有时看不太清楚,因为罗斯林近年来高层办公楼和公寓数量急剧上升。 “说实话,迈耶夫人,我有些害怕。”科列特说,手指在桨洗过的白色亚麻桌布上不安地动着。 梅莉莎-迈耶把手放在科列特的手上;笑了笑说:“你不应该害怕,对我来说,巴里一个最好的朋友来看我很重要,我最近感到非常孤单,但今天不会。” 她的话让卡希尔心里暖意融融。迈耶夫人今天穿着淡蓝色的紧身套装,白色衬衫的领部镶着花边,还戴着深褐色长围巾,看上去纯洁无瑕。她的白头发挽成了一个样式简洁的发髻,脸上散发出健康的光彩,脖子上戴着一串贵重的珍珠项链,珍珠耳环上还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再加上恰到好处的化妆,更让她年轻不少。她的手指因为关节炎而有些关节肿大,这并不影响钻石戒指给她增添的姿色。 “我刚见到你时有许多话要对你讲,但……” “科列特,不用说太多,我以前常听到一句话:人生中最大的不幸莫过于儿女比自己先去。当时我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我知道这是真话,但我相信生命有它自己的发展历程,没有什么样的生活是完美的。孩子们比他们的父母活得长,这是规律,但这也不是一成不变得,我曾经悲伤过,痛哭过,哭得很伤心,而现在得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我还要继续走完我的生命历程。” 卡希尔摇摇头说:“迈耶夫人,你真是一个伟大的女性。” “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就叫我梅莉莎吧,迈耶夫人拉大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很公平。” 服务员走过来问她们还要不要再喝些什么,卡希尔摇了摇头,迈耶夫人则又要了一杯味道很好的曼哈坦鸡尾酒。过了一会儿,科列特说:“梅莉莎,巴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妇人皱了皱眉头,不太理解的问:“你指什么?” “你相信她死于心肌梗塞吗?” “哦,那我……该相信什么呢?那就是他们告诉我的。” “谁告诉你的?” “医生。” “哪个医生?” “我们的家庭医生。” “他检查了她的身体,是尸检吗?” “不,他从一个英国医生那收到了死亡证明书,我相信巴里死于……” “我知道是伦敦的医生,但……有理由怀疑是不是她的心脏真的出了问题。” 迈耶面无表情,她不带任何感情他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什么,科列特。”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梅莉莎,但我努力去发现事情的真相,我只是不太相信在巴里这个年纪会得心肌梗塞,你呢?” 梅莉莎-迈耶打开她的鳄鱼皮皮包,拿出根香烟,点燃,似乎在享受香烟在肺里和嘴里的滋味。过了一阵儿,她才说话:“我相信生命是轮回的,科列特,接受吧,巴里已经死了,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心肌梗塞?我也得接受,因为如果我不接受,我会在痛苦中度过我的余生,你接受吗?” 梅莉莎的话让卡希尔几乎无法招架,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别误会,梅莉莎,我并不是有意提这些问题,让迈耶的死重新勾起你心中的痛苦。我明白损失一位朋友并没有损失自己的女儿那样难受,但我也一直被痛苦折磨着,这是另外一种痛苦。这就是我为什么到这儿来试图减轻我自己的痛苦的原因。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那是事实。” 卡希尔注意到梅莉莎脸上的表情已不是刚才那样的冷酷,而是温和了许多,她心里很是欣慰。她感到内心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她在虚假的借口下,假装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与一个悲伤的母亲坐在一起,而实际上她是中央情报局的特工。这该死的任务,她心想。你得撒谎,得有所保留,无论怎样都得记住自己的身份,这些事一直让她心烦意乱。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建立在谎言基础上,人们无法生活在阳光下,因为有太多的事情得在暗地里和密室里做。消息也得用代码而不能用通常使用的英语。每个计划都有个奇怪的名字,时刻得留神,不要说错话,要怀疑与你接触的每一个人。 “梅莉莎,让我们吃一顿愉快的午饭吧,”卡希尔说,“是我不对,在这样的场合来安慰我自己因失去朋友而痛苦的心情。”老妇人微微一笑,点燃了另一支香烟,“巴里常常都责怪我抽太多烟,她说那样会让我少活10年,可我现在还在这儿,活得好好的。一边像烟囱一样抽烟,一边谈论我死去的过分注意健康的女儿。”科列特试图转换话题,但迈耶夫人不肯这样做,“不,我想和你聊聊巴里。自从这件事发生后,我实在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所以……她才没有多少朋友。” 卡希尔疑惑地望着她,“我觉得正好相反,她喜欢交际,生活充实,有情趣。” “我觉得那只是表面而已,科列特你是知道的,巴里得应付许多肮脏的事情。” “我知道她偶尔会出现些问题,但……” 梅莉莎-迈耶故意笑了笑说:“那可不是一般的问题,科列特,我恐怕就是我进了坟墓也会懊悔我在她生活中的这些方面起的作用。” 卡希尔发觉迈耶太太有意要探查她和巴里之间的秘密,这令她很不舒服,但也很好奇,不过,她并没有阻止谈话继续进行下去。 迈耶问:“巴里曾经向你提起过她爸爸了吗?” 卡希尔想了一会儿说:“我想提过,但我记不起是在什么场合,不,我甚至不敢肯定她提过。”事实上,卡希尔在与巴里交往的这些年中,也常常想过这个问题,巴里从不提及她父亲。她记得大学时代她,巴里和其他几个女孩在谈论父亲和父亲对女儿生活的影响时,巴里是带着讽刺的口吻泛泛地评论几句。那天晚上很晚时候,卡希尔问邓巴里有关她父亲的事,听到的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他死了。”巴里冷淡的声音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讨论。 卡希尔告诉了梅莉莎-迈耶这些事,这位老妇人点点头,目光却在环顾餐厅四周,似乎想为她的想法找个落脚点。 “我们不用谈这个,梅莉莎。”卡希尔说。 迈耶笑了笑,“不,我是挑起这个话题的人。巴里10岁时候,她父亲就死了。” “他当时一定年纪不大。”卡希尔说。 “是的,人很年轻,而且……很年轻却无人怀念他。” “我不明白。”卡希尔说。 “我丈夫,就是巴里的父亲,是一个冷酷无情没有人性的人,在我和他结婚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点,当时我很小,他很英俊,巴里出生后,他凶残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怨恨在我们之间有了这个孩子,还是这表现出他性格里扭曲的一面,但他对巴里很残忍,一直摧残她的身心。” “那太可怕了。”卡希尔说。 “是这样的。” “你也一定十分害怕吧。” 迈耶夫人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咬着嘴唇说:“真正可怕的是我很少阻止他那样去做,我担心失去他,一直为他的所作所为寻找借口,也一直告诉自己他会改变得,这都使他更加猖狂,他……我们毁了巴里,她努力通过各种途径逃避这带给她的痛苦,于是她走进了自己的小世界。那时她没有任何朋友,正如她不愿作为一个成年人一样——当然除了你和一些爱好——于是她开始创造她自己的朋友,与她一起分享自己小世界的虚幻的朋友,即使和一大群女孩进行热烈的交谈也不例外,但那并没有让她表现出什么奇怪的行为来,她依然我行我素。” 梅莉莎-迈耶打断了卡希尔的思绪:“巴里的父亲在她9岁生日时离开了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也没有收到他的信,直到巴里10岁时,我们接到了佛罗里达警察打来的一个电话,他们告诉我他死于中风,我们没有举行葬礼,因为我们不想那样做,他埋在了佛罗里达,我们也不清楚具体在哪儿。”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十分的内疚,我使我的女儿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我为自己感到耻辱。”说着,泪花在眼眶中轻轻闪动,她赶紧用手绢擦去脸上的泪水。 卡希尔对坐在她对面的女人感十分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做任何事情来帮助她的女儿,而且她似乎还在寻求同情。 她的反应是,这太不公平了。然后她朝服务员招了招手,两人都要了龙虾浓汤和沙拉。谈话的气氛立刻出现了转机,梅莉莎让卡希尔谈谈她与巴里在一起的经历,科列特也很配合,给她讲了几个小故事,使得梅莉莎开怀大笑,其间卡希尔又要了杯酒。 午饭吃完后,卡希尔提起了巴里生活中的几个男人,她的问题让巴里母亲笑声不断,“感谢上帝,他父亲给她带来的恶梦般的经历并没有使她在余生中把男人看得都那么坏,她的爱情生活很丰富,但你知道的肯定比我知道得多,这种事情并不是女儿通常和她们的母亲一同分享的事情。” 卡希尔摇摇头说:“不,巴里也很少详细谈论她的男朋友,尽管有一个是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出租游艇的人,”她没有往下说,想等迈耶的答话,但迈耶无动于衷,她只好继续说道:“他叫埃里克-爱德华,你不知道吗?” “不,是最近才有的吗?” 卡希尔点点头,“是的,我觉得就在她死的那天她见到了他,她对我谈及了她与这个男人的感情,她疯狂地爱着他。” “不,我不认识他。她提起过那位心理医生。” 卡希尔差点就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但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下去,“是因为工作关系吗?”她问。 梅莉莎脸上露出了难看的表情,“是的,只有一会儿,我很反对她那样做,去接受他治疗,在那儿把自己的灵魂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卡希尔说:“但想想巴里的童年,你就会觉得她做得很对,直到她认识这个精神病医生,她才开始进行专业治疗吗?你说他的名字是……” “托克尔,贾森-托克尔,不,我根本不认为有那样的必要。一想到这些年来内心的痛苦,我觉得我才是应该接受治疗的人。但我并不相信这个,人们应当处理他们自己的情感生活,你同意吗?” “哦,我认为……我从你的话中得知巴里与他只是一般性的社会交往。” “是的,而且我觉得那种关系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想想去和那样一个人来往有一年多,而且告诉他你内心的秘密,然后与他一起外出,他肯定把她当成了一个傻瓜。” 卡希尔想了一会儿说:“巴里和这个精神病医生谈恋爱了吗?” “我不知道。” “你见过他吗?” “没有,巴里一直都不让我介入她的私生活,我觉得这是因为她有个不幸的童年,她想逃避她父亲的阴影。” “巴里生活中其他的男人我就不知道了,”卡希尔说,“除了几个大学里曾经约会的男生。我俩也有一阵失去了联系,你知道的。” “是的,有一个就在她的公司,叫戴维-哈伯勒,她对他很感兴趣。” 这个消息卡希尔倒是第一次听说,她不明白迈耶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直接,她问迈耶巴里是否真的和哈伯勒约会过。 “我也不清楚,我猜她随便地把他介绍给我是想表明他们并没有谈恋爱的兴趣。”她看上去突然变得比刚才老了许多。她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她死了,一切都过去了。”她站起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她看着卡希尔的眼睛说:“你真的不相信他们所说的她死于心肌梗塞?” 卡希尔慢慢地摇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呢?你说有人杀死了她?” “我不知道,梅莉莎,我只是无法接受他们说的她死于心肌梗塞的事实。” “我希望你错了,科列特,我知道你错了。” “希望如此,很高兴我们能共进午餐,希望我回华盛顿时能与你保持联系。” “当然,那太好了,愿意来吃晚饭吗?” “当然。” 两人走到地下停车场,站在梅莉莎-迈耶的卡迪拉克车旁。卡希尔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巴里是什么时候?” “事发的前一天晚上,她和我待在一起。” “她和你在一起?” “是的,在她开始下一个旅行前,我们在一起吃了一顿安静的晚饭,她旅行的次数太多了,我真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么频繁旅行的情况下保持她清醒的头脑。” “她实在是太忙了,她把她的行李放在你的房间里了吗?” “她的行李?是的,事实上她放了。她原打算直接去机场,但又决定先去趟公司办些其他事。” “巴里带的是什么样的行李?” “很普通的行李,一个是挂衣服的包,一个很精致的可以带进机舱的皮包,当然还有她的公文包。” “有两个公文包吗?” “只有一个她常用的,几年前在她生日时我给她买的。” “我明白了。那天晚上在你家里她的行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她抱怨过她感到不舒服或表现出什么症状了吗?” “天哪,没有,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她似乎精神很好。” 两人握手道别,各自开着车离开了,与此同时,停车场里另一辆车也离开了停车场,跟在了卡希尔的后面。 她回到饭店,给戴维-哈伯勒打了个电话,他俩约定了4点在四季饭店喝午茶。然后,她又给维尔京群岛挂了个电话,查询到了爱德华游艇出租公司电话号码。她把电话打了过去,是他秘密接的。秘书告诉卡希尔说爱德华先生离开那儿已经有好几天了。 “我知道了,”卡希尔说,“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我从华盛顿打来的电话。” “爱德华先生就在华盛顿。”秘书带着海岛人特有的愉快声音说道。 “太好了,他住哪儿?” “住在水门饭店。” “谢谢,非常感谢。”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女士?” “科列特-卡希尔,我是巴里-迈耶的一个朋友。”她没有说下去,看来这个名字井没有激起她的任何反应。 她挂断电话,又给水门饭店打了个电话,让接线员转到爱德华先生的房间,结果没人,“您要留什么话吗?” “不,谢谢,我一会儿再打。” 第13章 卡希尔坐在乔治敦四季饭店的豪华休息室里,等待戴维-哈伯勒的到来。一个钢琴家正在演奏古典轻音乐,悠扬的乐曲在空旷的大厅里飘荡,卡希尔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那些穿着优雅的男士们和女士们,他们都是有权有势的,很有影响力的大人物:黑西装、毛皮大衣,蹭亮的皮鞋,简单的手势,优雅的姿态,他们都有。但有些人没有,这种差别在华盛顿表现得更明显的。 她身边的人有来自政界和政府的人吗?人们常常都认为在华盛顿工作的每一个人都从事这儿的基础工艺——政府,但这早已变了,卡希尔更了解这些。 在她上大学那阵儿,似乎每一个有理想的年轻人都在为一些机构、国会议员或政治行动委员会工作,而且,所有的讨论都无一例外的是关于政治的,她很厌烦这一点。她真想到这个国家的另一个地方的另一所大学去,以避免自己变得更狭隘,她没有去,最终还是去了政府,一个愚蠢的游戏。现实是她在为中央情报局干活,没有了朋友,而她现在却在华盛顿全力以赴查明发生在她那个朋友身上的事情真相。既为她自己,也为她的老板。 她意识到在她等哈伯勒时,她一直忘了至少忽视了她来这儿的第二个原因。 她请假,用非正式的身份调查巴里-迈耶之死,这一正式的任务对她来说太偶然了,就好像她所发现的一点儿都不重要一样,但她很清楚,无论哪种导致迈耶死亡的潜在因素都与巴纳纳奎克有关,可能这是公司所采取的最重要也是最有野心的秘密行动,这一行动在某些方面被迈耶之死泄露了,行动也加速执行了,周围充满了紧急情况——种卡希尔现在可以感觉到的危急。 她突然没有了时间概念,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在她脑子里全是过去几周发生的事情,特别是那位匈牙利特工阿帕德告诉她的事情,还有汉克-福克斯那天早晨说的巴纳纳奎克上泄露了一个重要的秘密。 托克尔?海迪盖什已经暗示了他可能对另一边“友好”。但她也有些怀疑,他到底获得了关于巴纳纳奎克的什么情报,以致威胁到整个计划,如果是这样的话,情报的来源是什么? 巴里-迈耶?对她来说这是唯一可能的来源,但这也有问题——迈耶从哪儿了解到关于这个计划的细节的? 埃里克-爱德华?有可能,他们是情侣,他是中央情报局的人,而且他住在英属维尔京群岛,如果迈耶被害的原因与她所携带的东西有关,那谁收获最大,苏联人?还是与中央情报局有关或就是中央情报局的人,只不过他们有所隐瞒罢了? 她看了看表,半个小时前,哈伯勒就该到了,她要了杯白葡萄酒,然后告诉服务小姐她要去打电话,她把电话打到巴里的公司,是一个叫马西娅-圣-约翰的人接的,“我和戴约好了,半小时前在四季饭店见面。”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圣-约翰说,“我知道他打算见你,但就在你打电话之后,他就收到了一个电话,好像是一个奥林匹克短跑运动员,然后,他就出去了。” “他没说他去哪儿了?” “没说,对不起。” “哦,那我再等半个小时,如果他不来并且与你联系了,别忘了让他给我打电话,我住华盛顿饭店。” “好的。” 当科列特返回她的座位静静地喝了几口酒时,戴维-哈伯勒正好把他的车停在罗斯林的一个消防栓前,他下了车,把车门锁好,看了看大街。街上车水马马龙,每个人都急匆匆地赶路,在路的另一边,上面挂着发出刺目阳光的太阳,那光炽烈直接。令戴维不得不眯起眼睛,最终还得用手挡住这强烈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肮脏的浓雾,使人眼前就好像蒙上了一个罩子,无法看清前面的东西。 那个打电话的人告诉他的是从办公室出发的路线,而且,希望他就不要去和科列特见面了。他把地址拿出来,大声地读了一遍,又看看表,他早到了10分钟。街角的一块路牌显示,他只要再走半个街区就可以到达他的目的的——两栋没什么特色的商业大楼之间的一条小巷子。 一群少年从他身旁经过,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大收音机和录音机,里面正大声放着摇滚乐。哈伯勒看着他们从身边经过,然后转身,朝街角走去。人行道上到处是下班回家的人,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妇女,赶紧一连声道歉,又不小心撞上了正在拥抱的情侣,短短的一条路真让他有冲锋陷阵的感觉,终于走到了街角,“该死。”他说,他进而朝左边一转,沿着大街只走了一半,就到了那条小巷子的入口,小巷的另一端挂着西下的太阳。他把头低下,沿着台阶小心翼翼地走了去。走进一个非常窄的通道,四周空无一人,至少现在没人。通往商业大楼的大铁门紧锁着。偶尔有一大堆捆扎整齐的文件堆放在街边,两辆摩托车和一辆自行车安全的用铁链拴在一个通风管道上。 哈伯勒继续朝前走,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左边的墙上,想寻找一个红色的大牌子,上面写着“不准停车”。走着走着他发现中间有一个小通道,就在一片小水湾上面,牌子下面有一个很窄的波状卷闸门,里面就是一个装货的小船坞,旁边的大桶叠起来大约有3尺高,5尺深,桶与桶之间的缝隙很小,从里面根本看不见街上的人。 他又看了看表,到点了,他从桶边绕到装货的船坞,把他的手放在上面,仔细听,远处街市上的喧闹声在这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这里有的只是安静。 “很准时。”哈伯勒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哈伯勒的手还在船坞上,听到声音,他把头抬起来,朝后一转,刺目的阳光使他刚从黑暗中出来的双眼有些受不了,立刻闭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适应过来。那个说话的男人朝前走了三步,拿着一根6英尺的碎冰锥突然刺向哈伯勒,锋利的锥尖穿过皮肤和肌肉直刺向心脏,要不是锥把,哈伯勒的心脏肯定被刺穿。 哈伯勒大叫一声,嘴巴和眼睛都睁得大大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衬衫。这个男人拔出碎冰锥,把头贴近哈伯勒,仔细观察他的反应,整个场景就像一个画家突然在他的画布上猛地涂上了颜料。哈伯勒双膝跪在地上,没多久,全身就瘫倒在地上,那个男人也跪了下来,从哈伯勒裤兜里掏出皮夹,立即放进他的棕褐色雨衣里,然后站起来朝小巷两边望了望,就顺着有太阳的一方走了过去。 卡希尔等了很长时间,哈伯勒还没到,她也没耐心再等下去,就付了账,回到饭店里。有两个人打电话过来,一个是弗恩-惠特利,另一个是英国的文稿代理人马克-霍特克斯,她试着给戴维-哈伯勒家里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霍特克斯的留言说他住在刚翻新的威拉德饭店,她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弗恩-惠特利说他住在杜邦环形路上他哥哥家里,这一次没让卡希尔失望,电话接通了。 “什么事?”她问。 “没什么,我只是问你有空没有,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现在没空,弗恩,真希望我有,下次可以吗?” “明天行吗?” “听起来不错,任务进展的怎么样?” “很慢,但又有什么别的新东西吗?想把那些官僚们看住就好像去关一个旋转门一样,明天下午我会给你打电话,把一切都定下来。” “很好。” “嗨,科列特。” “嗯?” “你今晚是不是有个约会?” “事实是这样的,是公务。” “我原以为你回家去休息了。” “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办公,也不累,明天再跟你说。” 挂了电话,她就骂自己多嘴,正当她脱了衣服准备洗澡时,她发现自己特别希望现在是在度假,可能在她调查完巴里之死的事情之后,她可以放一个星期的假,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洗完澡,她一丝不挂地站在一个大镜子前,从头到脚地欣赏着自己的身体。她捏着自己的小腹,对着镜子说:“只能吃沙拉,不能吃面包。”其实她一点儿都不胖,但她很清楚,只要她稍不注意自己的饮食习惯,狂吃豪饮,她就有可能胖起来。 她从家里带来的两件衣服中选了一件,是她在布达佩斯时为自己织的一件淡紫色毛衣。她的头发很长时间没有剪,变长了,她也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就这样留着,现在看没什么事,她也没打算哪天晚上去剪头发。为了配这件毛衣,她穿了双棕色的软底鞋,带了一串样式很简单的金项链,还有一副很小的金耳环,这副耳环是乔-布雷斯林庆祝她到布达佩斯工作一周年时送给她的。一切准备完毕,卡希尔拿上她的皮包和雨衣,就走出了房门。穿过走廊,来到了大门,她告诉门童说她想要辆出租车,她没心情开车,也不想去找停车位。 天开始下雨了,空气中多了几分凉意,门童给她举着一把很大的高尔夫球伞,然后帮她打开停在门口的出租车车门,她把贾森-托克尔的地址给了司机,几分钟后,就到了托克尔办公室的前台,时间是6点咽45分,托克尔还在开会,15分钟后,会议结束了,与会人员从她身边一个个地走过去,过了一会儿,托克尔才出现,他微笑着说:“今晚的会开得很热烈,你看他们相互之间在一些琐事上争得面红耳赤,也就理解了他们为什么无法与同事和配偶相处。” “他们不知道你在挖苦他们?” “但愿他们不知道。饿吗?” “不是很饿,而且,我又长胖了几磅,我可不想在今晚再增加些重量。” 他打量了一下卡希尔说:“我觉得你看上去很好。” “谢谢。”她心想,他倒没浪费时间。她从来没有回答男人们提出的像那样的问题,她觉得男人们一般都不太安全和不成熟。刚想到这,她脑子里就划过弗恩-惠特利的影子,她多希望她没有接受托克尔的邀请,但这是任务,她告诉自己,然后面带笑容问他在哪家餐馆吃饭。 “城里最好的那一家,就是我家。” “哦,等等,医生,我……” 他抬起头,严肃地对她说:“卡希尔小姐,你把我看的太老套了,不是吗,你觉得我在我家邀请你吃晚饭,我就会勾引你吗?” “我曾这么想过。” “老天哪,坦白说,如果你去我家吃饭,我保证,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会完全听从你的意见,一喝完咖啡和科涅克上等白兰地,我就撵走你,公平吗?” “公平,吃什么东西?” “牛排和沙拉,不放酱,这样你的体重就可以少一两磅。” 他那香槟酒色的美洲虎牌车就停在外面,卡希尔从来没坐过,她喜欢皮椅散发出来的味道和坐在皮椅上的感觉。飞驰的车穿过雾谷,然后转到威斯康星大道上,路过华盛顿大教堂,又开过了几条很小的街道,才到一片豪华住宅前的空地上,这片空地是为以后修路留着的。他驾着车沿着两边都是白杨树的车道,开到了一栋很大的石屋前面,屋前这一片空地是用碎石铺成的环形道。房子的入口处是一个半圆形的用卵形与尖形图案装饰的门柱,前厅里的窗帘使照进屋里的阳光是淡黄色,显得异常柔和。 托克尔下了车,赶紧地把车门打开,让科列特下车。科列特跟在他后面,走到一个前面的门,他按响了蜂鸣器。卡希尔心想,里面还有别人吗?门开了,一位穿着牛仔裤,深蓝色的宽松无领短袖运动衫的中国男孩跟他们打了招呼。 “科列特,他叫乔尔。他给我干活。” “你好,乔尔。”她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很大的门厅,左边是看起来像书房的房间,右边是饭厅,里面用枝状灯架上的电灯照得通亮。 “过来。”说着托克尔把她领到了大厅,带她走过大厅来到客厅。客厅有一扇和房间一般高的大窗户,足以将外面一个典型的日式花园的风光尽收眼底,花园的周围是高高的砖墙。 “很漂亮。”卡希尔说。 “多谢,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喝些什么?” “就要些苏打水,谢谢。” 乔尔听完就离开房间,托克尔对卡希尔说:“乔尔是在美国大学念书的一名大学生,我给他提供食宿,他则做我的杂工,他是一个好厨师,他整天都把牛排浸泡在卤汁里。” 卡希尔走到书架前,看起了书的名字,这些书好像都是关于人类行为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收藏。”卡希尔夸奖道。 “很多书突然之间都变成了垃圾,但我想留着所有的书,从本质上讲我是个收藏家,”他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说,“一些出版商追着我要给他们写一本书,说了有好几年了,说实话,我简直无法想象干一件事得花那么长的时间。” “一本书,我猜是一本关于自我赏识的书,不是那种……” 他大笑,把话说完了,“不是我想写的那个方面。” 她也笑了,“我觉得你也不缺那个。医生。” “自我很健康,没有自我的人是不会在社会中活得很好的,请坐,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她想说她只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坐在一个很小却很精致的路易十二世沙发上,背后还有一个血红色的靠垫,在她前面有一个嵌着花样的皮制咖啡桌,桌的对面,托克尔也坐在同样的沙发上,乔尔把饮料放在他们面前,然后托克尔对他说:“乔尔,一个小时后吃晚饭。”他看看卡希尔,看她同不同意,卡希尔点了点。乔尔走了,托克尔举起酒杯说:“为和我一起吃晚饭的漂亮女士干杯。” “我可不会说那样的祝酒辞,但我也不反对。” “瞧,你也有一个健康的自我。” “与你的不同,医生,我从不提议为我干杯,你会。” “但我没有。” “如果你那样说了,也不会冒犯我。” “好吧,为一个漂亮的女士,也为一个英俊、成功、聪明和非常体贴的绅士干杯。” 她被他的一连串的修饰词逗笑了,他站起来,走过去把录音机打开,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轻柔的现代爵士乐三重奏的乐曲声,顿时,整个房间里都飘荡着悠扬的旋律。托克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说:“首先,你不要叫我医生,叫我托克尔好吗?” “好的。” “其次,给我讲讲你在布达佩斯的工作与生活。” “我是请假离开布达佩斯的。” “那你是一个真正的公司职员了?” “我想我们不应该再接着这个话题谈下去了。” “为什么?这让你感到紧张?” “不,只是很清楚我们有规定。” “规定,我可不喜欢他们。” “那是你的选择。” “你的选择就是严格遵守一个个逗号和句号,科列特,我并非鲁莽,我只觉得你、巴里和我之间有着这种不同一般却又一般的关系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又有些讽刺。你和你最好的朋友最终都选择了为我们国家最重要的也是很可怕的一个机构效力。因为你是一个爱国主义者,或者说你需要一份有养老金而且很刺激的工作,而巴里则是因为与你走得太近,我呢,正如我早就承认的那样,只是为那个可怕的机构做了一两次顾问,你想到这一点会很奇怪,很多人活了一辈子却不知道有个中央情报局而知道奥杜邦协会,也永远不会遇见一个为中央情报局卖命的灵魂。” “这是一个很小的世界。”她说。 “对我们来说是那样,不是吗?” 他舒服地坐在沙发上,两个腿义叉着,问:“你和巴里关系怎样?” “我们是好朋友。” “我知道,但你们到底有多好,你真的认识她吗?” 卡希尔突然想到和迈耶母亲吃午饭时的一席谈话,意识到她根本不了解她的朋友,于是她把她和迈耶母亲一起吃午饭的事告诉给了托克尔。 “其实她的内心比你意识到的还要乱。” “以什么样的方式?” “哦,我们称之为混乱的神秘信仰型。” “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生活在一系列令她十分苦恼的信念当中,这些信念是由与正常的童年模式无关的虚构的童年导致的。” “她的父亲?” “她母亲跟你提起了那些事?” “是的。” 他笑了笑,继续问道:“她提到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了吗?” “她说她为自己不能阻止这些事而感到内疚,她很坦率,她承认她那样是害怕失去她的丈夫。” 托克尔听完卡希尔的话又笑了笑说:“她在撒谎,巴里许多问题都出自她母亲,不是她父亲。” 卡希尔皱皱眉头,不太懂他的意思。 “在我看来,这个老女人是令人极其讨厌的一个人。” “你说的是巴里的看法吧,你从来没见过好妈妈。” “是的,但巴里是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科列特,我建议你应当分清楚巴里生命中哪个人应当是获取情报的对象。” “我没有在获取情报。” “你刚才说你想了解在她死前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是这样说,但我并没有把这样看成是‘获取情报’,我知道的是我的朋友,就这么多。” “希望你能如愿以偿,还要苏打水吗?” “不,谢谢,很明显你没有把自己包括在那个秘密名单里。” “当然没有,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当然除了你之外。” “你们也是恋人?” “如果你要那么说也可以,巴里很招男人喜欢。” “她很漂亮。” “是,她的问题在于她分不清好坏,她选中的男人都很糟糕……少说也是自毁前程。” “现在的公司除外。” “对。” “埃里克-爱德华?” “你知道巴里的那个体魄强健的游艇出租人?” “我很了解他,”卡希尔说,“巴里很爱他,有关他的事巴里谈的很多。” “对不起,我得喝点儿水。”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说:“乔尔已经开始准备牛排了,在吃晚饭前我带你迅速的在这里转一转。” 托克尔的房子确实不一般,房间里到处是电子装饰物,每个都有不同的样式,而卧室由三间房子组成,非常大。房子里的其他房间明显受了早期美国建筑装饰的影响,而她的卧室却十分现代化,一张特大号的圆床就像一个雕塑立在房子中间,上面铺着床罩,房顶上的聚光灯光强烈得将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它身上,厚厚的白色地毯踩上去非常舒服。一面墙的前边放着一个很大的投影电视,还有最新式的音响设备,除了一个用于放置视听设备的遥控器的黑色床头柜外,房间里剩下的家具就是散布在房间各处的黑色皮制轻便扶手折椅,里面没有一块布,一只鞋,或一本杂志。 “有些不同,是吗?”他说。 “与其他房间不同。”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巴里-迈耶和他在床上的场景。 “我在纽约的家也与众不同,我喜欢不同的东西。” “我想我们都是这样。”说着她就一步并做两步地离开了卧室。 晚饭时的气氛很轻松,两人一边享受着美味的菜肴,一边愉快地交谈着,然而两人都闭口不谈巴里-迈耶的事。托克尔大谈收藏品,特别是葡萄酒。吃完饭后,他把卡希尔带到了酒窖,在这问温控的酒窖里,存放着上千瓶的酒。走出酒窖,托克尔带着卡希尔来到了他的书房,房子看上去就好像传统的英国式图书馆:三面墙都放满书、光滑的木板、暖色调的地毯、深色家具、一个长沙发和皮扶手椅、中间的落地灯发出柔和的光。托克尔让乔尔拿一瓶上等白兰地来,然后他就可以下班了,卡希尔非常高兴那个年轻的中国男孩不再跟在他们的周围。她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与托克尔的关系。整晚,乔尔的脸上从未露出过笑容。当他看着托克尔时,卡希尔可以看见他眼中埋藏的深深的愤怒,当他看着她时,她也可以感觉到他的愤恨。 “一个爱沉思的年轻人,不是吗?”她对托克尔说,而此时,托克尔给他们的杯子里都倒了酒。托克尔大笑,“是的,就好像花同样的价钱雇一个杂工和一只看门狗一样。”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杯里的酒,“你真觉得你发胖了吗?”托克尔问。卡希尔把目光从深红色、泛着光的酒移开,抬起头看着他说:“我知道如果我不注意就会发胖,我喜欢吃东西,讨厌节食,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东西联在一起?” “曾经试过催眠术吗?” “不,哦,那可不行的,大学里我做过一次,巴里也做过一次。” 此时,两人的交谈更像一个联谊会。一个年轻人声称懂得如何催眠,并说每个人都让他在他们身上试一试。卡希尔有些犹豫,她听过许多故事,讲的都是催眠状态下的人如何愚蠢地受催眠师摆布,催眠就意味着失控,她可不想这样。 另一方面,迈耶积极主动地接受催眠又让卡希尔有些心动,想尝试一下。终于,想了很长时间后她同意了,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而那个年轻人则在她们眼前的一束线上挂起一个博爱戒指。就在他大谈他们如何感到困倦和放松时,卡希尔意识到了两件事:她就是不觉得瞌睡,而且觉得整个场景十分滑稽。另一方面,迈耶却昏昏沉沉地坐沙发上,打起呼噜来,卡希尔把她的目光从戒指上转移到她朋友身上,催眠师意识到他无法催眠卡希尔,于是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迈耶身上,几分钟具有镇静作用的谈话之后,他让迈耶把她的手系在氦气球上,这样她就可以飘起来。卡希尔看着迈耶的胳膊开始颤抖,然后就飘向屋顶,两人在那儿待了很久,房间里的其他人都专心致志地看着。周围万籁俱寂,只有催眠师的声音不断划破宁静的气氛。 “我开始从1数到5,”她说,“当我数到5时,你就会醒来,感觉十分舒服,然后就记不起刚才几分钟发生的任何事情,稍后,有个人会对你说:‘气球很漂亮。’你一听见这句话,你就会觉得人的胳膊很轻,然后,它们就会飘向空中,你不要试着去阻止这么做,因为这样感觉很舒服,准备好了吗?1-2-3-4-5。” 迈耶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睁开了,她发现她的胳膊高悬在空中,然后迅速伸展它们说:“我感觉很好,很放松。” 每个人都拍手欢呼,纷纷举起啤酒相互庆贺,催眠师也受到了鼓舞,20分钟后,他的一位朋友对迈耶说:“气球很漂亮。”在场的其他人知道将要发生什么,都仔细地看着巴里-迈耶打了几个哈欠,一个满足的微笑划过她的脸庞,她的胳膊开始飘向屋顶。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一个人使劲叫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舒服。” 催眠师让她放低她的胳膊,她拒绝了,“不,我不想那样做。” 他立刻又开始了下一个引导,他告诉她她的胳膊和别人一样很正常,也没有哪个气球里面装满了氦气,他又数到5,她摇摇头,一切就结束了。 后来,当科列特和巴里坐在一家餐厅里的隔间里喝咖啡时,科列特说:“你简直是个骗子。” “嗯?” “催眠师的催眠,你的胳膊很轻等等,一切都是假的,你很喜欢这样做,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装,你根本就没睡着或被催眠。” “不,我真的被催眠了,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的,除了觉得很放松之外,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感觉真是妙极了。” 科列特坐在椅子上靠近她的朋友说:“气球很漂亮。”说话声音很柔和。 巴里看看周围吃饭的人间:“什么气球?” 科列特叹了口气,喝完杯子里剩下的咖啡,不管怎样,她还是相信她的朋友为了那个催眠师还在装假。 当她对贾森-托克尔讲完这个故事后,他说:“你不该这么多疑,科列特,你不接受不能说明巴里也不能接受,人们在进入一个变化了的状态如催眠的能力是不尽相同的。” “巴里一定接受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那个学生能让她去做那种事除非……除非她只是出于自己的喜好。” “我相信你是无法被催眠的,科列特。”托克尔笑着说,“你太愤世嫉俗了,太担心失控了。” “那样不好吗?” “当然不是,但……” “你曾经对巴里做催眠术了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样子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一阵儿他才说:“不,我没有。” “我很惊奇,”卡希尔说,“她很容易允许别人这么做的,而且……” “不是允许,而是接受。” “随便你,如果她是那么容易接受这个,而你在现实中又利用这一点对她,那我就认为……” “你已经跨过了医生与病人之间相互信任的那条界线。” “对不起。” “你可能会比你自己认为得那样更容易催眠,毕竟你所不屑一顾的是大学里外行人干的那一套,想让我给你试试吗?” “不。” “你能抵挡得住那些令你发胖的食品吗?” “谢谢,我会用意志加以控制的。” 他耸耸肩,身体向前一倾,说:“想来点刺激吗?” “用什么?” “大麻,可卡因,你自己选,我这儿的每一种东西都是最好的。” 请她吸食毒品对她来说并不新鲜,但他的建议却令她异常愤怒,“你是个医生。” “我是一个享受生活的医生,你看上去很生气,一点都不想要吗?” “我想喝些什么。” “好的,你要什么?” “我不是说现在,我真的得走了。” “我的确冒犯了你,是吗?” “冒犯?不至于,但我对你以这种方式来结束今晚的谈话感到很失望,我今晚玩得很开心,你现在可以把我送回家吗?” “当然可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粗暴,满脸都是愤怒,车子停在了饭店门口,托克尔关掉发动机,对她说:“科列特,巴里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她吸毒成瘾。” 卡希尔转过身,面对着他,紧绷着脸说:“第一,我不相信,第二,即使你说的是真话,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巴里又高又瘦,头发是金黄色的。我又矮又胖,头发是黑的,感谢你今晚的招待。” “我遵守了我的诺言,不是吗?” “哪个诺言?” “按你的话去做。我能再见到你吗?” “我想不会了。”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应该与他保持联系,这样他就可以是一个潜在的情报来源了。她已经了解到了有关巴里的以前闻所未闻的事情,而且这也是她来华盛顿的目的。一想到这,她立刻软化了自己的口气,说:“别误会,贾森,这些天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既得了时差综合征,又在为巴里的死而难过,还有一大堆别的事,让我再看看今后几天的安排,如果我有空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好吗?” “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她笑笑,“大概就这个意思吧,晚安。” “晚安。”他的脸上又挂上了愤怒的表情,她几乎可以看见表情背后那种令她望而却步的残忍。 她头也不回得就走出了托克尔的车——这次他可没有为她开门——直奔饭店大门,她的突然出现使门童颇为吃惊,迅速给她把门打开,穿过走廊,她看见弗恩坐在对着门的靠背椅上,当也认出卡希尔时,他从椅子上赶紧起来,上前迎接她 “弗恩,你在这儿干什么?”她问。 “科列特,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14章 第二天早晨,卡希尔与弗恩-惠特利坐在他兄弟的公寓里,电视里正好放着“美国,你早”,咖啡桌上放着晨报,头版头条新闻的标题大得惊人,几乎都要从报纸里跳出来: 华盛顿文稿代理人被害。今年34岁的文稿代理人戴维-哈伯勒被人谋杀在罗斯林的一条小巷里。哈伯勒是乔治敦城巴里-迈耶联合公司的职员,罗斯林警察局发言人克莱顿-佩里警士说,被害人是被凶手用尖利的物体刺穿心脏而死的。这位发言人还说,凶手杀人的动机是抢劫,被害人的钱包不见了,根据尸体口袋里的名片确定了受害者的身份。 报道就哈伯勒的大概情况做了描述,文章的最后一段提到了巴里-迈耶的死:“戴维-哈伯勒的死亡是继该公司的创始人及总裁巴里-迈耶在伦敦因心肌梗塞死亡之后的又一损失。” 科列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惠特利的上衣,两眼注视着报纸,惠特利则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真是巧合。”卡希尔的话很平淡,没有一点儿感情色彩。 惠特利站在窗前,向外看,手指在窗玻璃上来回滑动。过了一阵儿,他转过身对巴里说:“科列特,这事儿太没有道理了,两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相继死去?” 电视的地方新闻播出了这条消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电视上,没什么新东西,现在只知道杀害哈伯勒——明显是因为抢劫——的凶器是一把尖利的东西,还没有关于嫌疑犯的消息。 科列特关掉电视,两人整晚都没睡,先是待在科列特住的宾馆里,凌晨4点又去了公寓,在那儿惠特利煮了咖啡。科列特伤心地哭了,内心里充满了对戴维-哈伯勒的同情。同时,心里也有些害怕,就这样,科列特一直在哭泣,直到眼里没有了泪水,喉咙也哭哑了,眼睛红红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再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发现戴维死了的?” “太巧了,那天早晨我去罗斯林警察总局,在我走之前,关于哈伯勒的报告就到了总局,你以前给我讲过在你们举行的宴会上关于他的许多事情,比如那个叫霍特克斯的是如何宣称他最终将拥有整个公司的,以及对哈伯勒来说这意味着什么等等,所以我才知道他是谁。” “你就刚好到那儿?”卡希尔表示非常怀疑。 “是的,我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就到饭店来找你。” 她长长地嘘了口气,把头发扎在一起,“太可怕了,弗恩,太可怕了。” “正因为你觉得可怕,你才不相信这是巧合。听着,科列特,你认为你的朋友巴里不是死于心肌梗塞,对吗?” “我从没那样说。” “你也不必那样说,你说话时的样子、方式说明了一切,如果你是对的——如果她是被人杀死的——那哈伯勒的死就非同寻常了,对吗?” “我不知道巴里是怎么死的,验尸官说……” “什么验尸官?谁做的,你说是伦敦的一些医生?他是谁?这里面有谁得到了她家人的许可?” “没有,但是……” “如果巴里不是死于自然原因,那你认为谁会杀了她?” “还要咖啡吗?”惠特利问, “不要了。” “我们都理智点,无论谁杀死了哈伯勒都有可能杀死巴里,对吗?杀人动机肯定与公司、一个客户、一个出版商和那个叫霍特克斯的人有关,你对他了解有多少?” “我知道我不是特别喜欢他,我知道巴里死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和巴里吃饭,我还知道他说他与巴里达成了合伙协议。” “他给你看协议了吗?” “没有。” “你知道他住哪儿?他的办公室在伦敦的哪个地方?” “尽管他不在那儿,我还是记下来了,他现在在华盛顿。” 惠特利的眼睛一亮,“他在这儿?” “是的,他电话里给我留言,说他住在威拉德饭店。” “你已经跟他谈了?” “没有,我回电话的时候他不在。” 惠特利又开始在屋里踱来踱去,最后他站在窗前说:“让我跟霍特克斯谈谈。” “你怎么想和他谈谈?” “我对他有兴趣。” “我想我做这些都是为你,”他坐在科列特身边,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说,“科列持,你就搬出饭店和我住在这儿吧,我哥哥在两周之内是不会回来的。” “我想……” “我也想到了,但昨天他从非洲打电话过来,说他虽然完成了拍摄照片的任务,但他还想在那儿打打猎。” 她仔细思考他的建议,“你似乎认为我可能会遇到危险。”她说。 他耸耸肩,“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你也与这两人有关联,你见过霍特克斯,他知道你和巴里的关系非常好,你也清楚巴里让哈伯勒来管理整个公司。而我一无所知,科列特,我只是觉得安全总比到时候悲伤好吧。” “这太可笑了,弗恩,我应该回到妈妈家。” “我想让你待在这儿。” 她抬起了头望着他那瘦削、轮廓鲜明的脸,感觉他是在下命令而不是在提出建议,她站起来,走到窗户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手里拿着公文包和装着咖啡的棕色纸袋,操着丹麦语,急匆匆地去上班,看着他们也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一切都很正常,而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却是个未知数。 惠特利说:“我得去洗个澡了,今天早晨我约了几个人见面,你干什么?” “我还没有明确的计划,我得打几个电话,还有……” “还有我们办理离宿手续,怎么样?” “好吧,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吗?” “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不过我们现在先讲好,你到这儿来住并不意味着你得和我上床。”她忍不住笑了,“你真以为我会那样想吗?”她问。 “我不知道,但我得先说清楚。” “明白了,长官。” “别当聪明人。” “你也别成为一个沙文主义者。” “是,夫人,我尽量。” 弗恩去洗澡了,她拿起客厅的电话,拨通了她母亲的电话号码。 “科列特,你去哪儿了?我给你住的饭店打了好几次电话,但……” “我很好,妈妈,只是稍微变了一下计划,等我见到你的时候再跟你详细谈吧。你不舒服吗?” “没有,福克斯先生打过电话,他是你非常喜欢的一个人,是吗?” “是的,他有什么事?” “他说有要紧事找你,希望你尽快回电话,我答应他把话带到,可我怎么也找不着你。” “好了,妈妈,今天早晨我会给他打电话的,还有什么别的事?” “没有,你布鲁斯叔叔昨晚上摔了一跤,伤了胳膊。” “太糟糕了,他住院了吗?” “他应该住院但他不愿意住,这就是他喝酒带来的后果,他不去医院是因为他在那儿喝不成酒,医生把他的胳膊固定好就送他回家了。” “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那太好了,除了喝酒,他什么都好,这是祸根。” “妈妈我得走了,今天晚些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顺便告诉你,我在弗恩的哥哥家住几天。” “和他?” “弗恩?哦……” “他哥哥?” “哦,不,他到非洲拍照片去了,弗恩在这儿,不过……” “小心些。” “小心弗恩?”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会小心的。” “代我向他问好,他是个好小伙子。” “我会的。”她又把这里的电话告诉了妈妈。 惠特利从浴室出来,腰上裹了一个又大又软的浴中,湿湿的头发垂到额头前,“你给谁打电话?”他问。 “给我妈妈,她想知道我怎么样了。” “你去洗澡吧?” “谢谢。” 她关上浴室门,把衣服挂在身后,打开水龙头,里面有一台收音机,正放着柔和一点的摇滚乐,好想换个台就伸手去调,结果发现调频电台正在播放由纽约爱乐乐团演奏的塞缪尔-巴伯的曲子。她很喜欢听这支曲子,就把音量调大,在她前面有一个大镜子,她伸手把上面的水蒸气擦掉,仔细端详起镜子里的她。 “又长胖了,”她说,“怎么每一件事都失去了控制。” 令人心酸的音乐继续着,她又回到淋浴制造的小雨中,水很烫,但她感觉很舒服,没多久,她就适应了,跳动的水流把她的疲劳一扫而光,此时,她又想起了她的决定,也是他的决定,和他待在一起的决定。或许她不应该,也没有必要,但她也不生气。 她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惠特利对此事这么感兴趣?当然,没有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也够愚蠢了,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可能事情还不小。他想来接近她,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哈伯勒和迈耶的一些事情。毫无疑问,他可以利用她了解他们死亡得更多的细节,他可能会利用这一点。但她不会因为她可能被利用而生气,事实上,这还使她很安心。 她从一个白色架子上拿了一瓶香波,倒了点在她手上,然后开始洗头发,她感到很放松,好像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的一天的准备。她会打电话给汉克-福克斯,然后去巴里的公司,从她的同事那里了解尽可能多的情况,还要给马克-霍特克斯和埃里克-爱德华打电话。今天要做的事还真不少,但她高兴这样。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犯错误,常常在挂念悲伤的朋友和非正式的调查人这双重身份之间举棋不定。现在到了把所有因素综合起来加以考虑、达到她的目的时候了,她要充分利用这难得的假期,然后返回布达佩斯,不管那儿有多少阴谋,可总还有秩序与组织。 浴室门被打开了,起初只有一英寸,后来越来越大,她对此毫无察觉,只见惠特利把脑袋伸进浴室,轻声他说:“科列特。” 水声、音乐声没能让她听见惠特利的声音。 “科列特。”他又叫了一声,声音比上次大,她还是没有听见,只是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叫她,就回头朝浴室的玻璃门望去,看见他就站在那儿。她吃了一惊,嘴巴张得大大的,热水立即灌进了她的喉咙里,这让她有些恶心。“科列特,我有干净的运动短裤,如果你要穿的话,我可以拿给你,还有袜子。” “什么?短裤?” “对,不好意思就这样闯了进来。”他把头伸出去,关上门。 她赶紧洗完澡,走出来,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心砰砰直跳,嘴唇也在不停地颤抖,“短裤,运动短裤。”她嘴里喃喃说道,她开始平静下来,然后一边吹干头发,一边发笑,他给她拿出来了一条干净的运动短裤和一双白色的运动袜,放在一个篮子里,她穿上短裤和袜子,又套上前天晚上穿的衣服,走进了了卧室。他已经穿好牛仔裤,套头高领毛线衫和灯芯绒茄克,在等着她。 “感谢你的短裤和袜子,虽然他们与衣服不大相配,但我会一直穿着直到我返回饭店。”她说。 “我们现在就走吧,希望我没吓坏你。” “吓坏我?当然没有,我还以为你在走动。” “记得我的誓言吗?” 她又想起了贾森-托克尔类似的话,她努力把穿着厚厚的袜子的脚套进轻便鞋里,可怎么也套不进去,她只好罢休,把袜子脱下来,光着脚穿鞋,“用不着这些了。”说完,就把袜子扔到了床上,两人驾着科列特租来的车回到了饭店,办理了离宿手续,一个小时后又回到了公寓,“我得走了,”惠特利说,“这儿还有一把钥匙,过会儿再拿吗?” “好的。” “今天你要见谁?” “我要去巴里的公司。” “好主意,顺便问一句,昨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只是我家的一个朋友,是个医生。” “哦,我们今晚一起吃晚饭好吗?” “好的。” “小心点,可能我多疑些。但我有些不放心。别冒险。” “我不会的。” “不值得那样做,毕竟谋杀不是你的事,你只是帮助走散了的游客。对吗?” “对。”惠特利说话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戏谑和不信任,这令她很反感,他走了之后,她就拿起电话给汉克-福克斯打了电话。 “别着急。” “我刚刚才知道你找我,我妈妈昨晚没找到我。” “是那些晚上的一个?” “根本不是,打电话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谈谈,现在有空吗?” “哦,我……” “有空,这很重要,有车吗?” “有。” “好的,一个小时后,我们在罗斯福桥附近,离乔治-华盛顿大道比较远的一个观景台碰面,知道这个地方吗?” “不知道,但我会找到的。” “一个小时后。” “我会到那儿的。” 第15章 科列特穿着灰色的裙子、低帮鞋、红白相间的衬衫和蓝色运动上衣就出门了。她先去公寓附近位于街角的一家咖啡店,吃了些意肉和鸡蛋,然后就开着车去赴与汉克-福克斯的约会了。 在乔治-华盛顿纪念大道上,她一直把车速限制在限速以内,但她的思绪早已经不在这儿了。福克斯是不是发现了巴里-迈耶和戴维-哈伯勒之死有某种联系?如果是这样,那戴维-哈伯勒就有可能也与中央情报局有关系,以前她可没想到这一点,但现在她想到了,想到这一点似乎并不难。哈伯勒与迈耶在同一个公司工作,合作得很好,迈耶经常去布达佩斯,而且与像佐尔坦-雷蒂这样的作者们保持着固定的联系,这很容易使两人找到共同语言。即使不是这样,公司里的人也会发觉她在为中央情报局干活,可能迈耶也把哈伯勒拉进中央情报局,来继续她的使命。如果真是这样,卡希尔希望能在得到公司的许可下了解这些事。如果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条件下,就擅自把其他人带入中央情报局会引起大麻烦的,很可能因此而导致他们的死亡。她曾经听说过以前有些特工就被中央情报局自己给“结果了”,而那并不是出于害怕黑手党的报复或惩罚,而仅是堵住永久基础上的裂缝的一条权宜之计。 早晨的交通并不拥挤,所以她的车一上了纪念大道,她就发现了一辆绿色的轿车一直跟在她后面,尽管两辆车的距离很远,但她偶尔通过后视镜看到这辆绿色轿车一直跟着她,她决定先把这辆车给甩了,再去找汉克-福克斯。她找到了汉克说的观景台,但没停下来,而是绕了过去,她的眼睛迅速扫视了这片地区,这儿有两辆车,一辆是灰蓝色的四门雪佛兰随想曲车,另一辆是白色的带镶板的客货两用车。一个年轻妇女背上背着一个婴儿,手里牵着一只达尔马西亚斑点狗在散步。看到卡希尔的车,狗停了下来,卡希尔想了一会儿,然后就在下一个出口停了下来,不过很快她又点燃了发动机,绕了几个弯才从旁边的几条街绕到了纪念大道。她看了看表,离汉克说的时间还有10分钟,但这些时间肯定会浪费在再次寻找大道出口和绕来绕去上,她又朝后视镜看了一下,那辆绿色轿车没了,她才安下心来。 就在他们约定的一小时后,她把车开到了停车区,刚才那位抱小孩、牵着狗的妇女不见了,只剩下雪佛兰车还在那儿,卡希尔把车停在它旁边,一转身,瞥见汉克-福克斯正在这辆雪佛兰车里通过镜子看着她,她注意到车里还有别人,她的心一紧,他怎么还带别人来?那人是谁?她想看清楚那人,但耀眼的窗户玻璃只让她看到一个模糊的样子。 雪佛兰车两边的车门都打开了,汉克-福克斯走出了驾驶员座位,乔-布雷斯林也走了出来,科列特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但她又很奇怪,布雷斯林来这儿干什么? 福克斯进卡希尔的车,坐在她旁边,布雷斯林坐在后排椅子上。 “乔,太意外了。”卡希尔转过身,对布雷斯微笑着说。 “是的,我也是。”说着,布雷斯林关上了车门。 “走吧。”福克斯说。 “去哪儿?”卡希尔问。 “兜兜风,就这些,从这儿出去朝机场开。” 卡希尔又倒了一次车,然后把车开到大道上,沿着波托马克河朝南开去了。到了国家机场,福克斯让她把车开进装有停车计时器的停车场,她把车开到停车线上,关掉了发动机,这时,福克斯说:“你们俩走进去,我留在车上。” 两人走进航站大楼。布雷斯林在前面带路,一直走到观测台入口。他们付了钱,进了门,站在围栏边,他们下面是飞机的停机坪和机动跑道。飕飕冷风吹到科列特的头发上,她把中指轻轻按在耳朵上,让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听起来不是那么的大。 “刚好。”布雷斯林说。 “什么?” “周围的噪声刚好,”他走到卡希尔身边,把嘴凑到她耳朵小声说,“计划变了。” 卡希尔疑惑地望着他。 “你怎么会想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问。 “我准备去度假。” “这不是度假,是执行任务。” 还没等他往下说,卡希尔就问他是什么任务。 “他们想派你去英属维尔京群岛。” “为什么?” “去了解埃里克-爱德华,他们想让你接近他,看他干了些什么。” 卡希尔看了看跑道,一架波音737正慢慢地滑向灰蒙蒙的天空,布雷斯林把手伸进茄克式雨衣,拿出烟斗,牢牢夹在牙中间,背对着她说:“巴纳纳奎克已经被收买了,我们得知道收买的方式和原因。” “爱德华现在在华盛顿,没在岛上。”她说。 “我们知道,但他在这一两天之内就要回去,他们想让你在这儿就与他取得联系,然后以各种手段取得他的信任,那就看你能不能很巧妙地让他邀请你去那儿了。” “等等,他们想让我和他睡觉。”她愤怒地说着。 “命令没提到这个,他们只是说……” “让我去做任何我得做的事情去取得他的信任,乔,这可不是开玩笑,你们还不如雇个妓女,皮克尔工厂善于干这个。” “你想得太多了。” “我还想得少了些。”她尖叫着。 “随你怎么说,总之命令下达了,你得执行,你没有选择。” “以前听说过辞职吗?” “当然,但你不可以,我不想让你那样做,你不需要和任何人睡觉,只要稍微了解一些他的行动,然后告诉我们就可以了,他太不容易控制了。” “那他要是不邀请我去岛上呢?” “那你就失败了,尽量不要让这种情况发生。” “你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布雷斯林看看周围,然后对她说:“阿帕德-海迪盖什说的。” “真是爱德华吗?” “我们不清楚,但他是最可能的目标,他是我们在那儿的眼线,我们也都知道他爱喝酒,喜欢神侃,或许他与那些不合适的人一起喝酒,聊天……” “俄国人什么都知道了?” 布雷斯林耸耸肩说:“不太清楚,但他们肯定知道得很多。”这时其他几个人走上观测台,站在他们旁边,布雷斯林对她说:“明晚,在肯尼迪中心的音乐厅有一个独舞表演会,我买了两张票,我们一起去看,我会在中场休息时,在大平台等你,那时候再和我联系。”科列特深深叹了口气,把手放在栏杆上,“为什么他们派你大老远地从布达佩斯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她问。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科列特?派我来表明计划是多么的重要,他们下的赌注很大,我们只得派最好的人去。”他微笑着说。 她忍不住也笑了,“他们派你来是因为他们知道你能让我答应这个活儿。” “真的吗?” “我会尽力的,但我不敢保证一定成功。” “别太苛求自己。”说着,他拉着卡希尔胳膊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观景台,就在福克斯和布雷斯林要下车时,福克斯问:“你和贾森-托克尔那天晚上过得怎么样?” “你们知道了?” “是的。” “很愉快,他和巴里关系很密切,我想从他那儿打听些消息。” “真的吗?打听到什么?” “一点儿。” “明晚上在大平台再告诉我,科列特。”布雷斯林说,他拍拍福克斯的肩说,“走吧。” 两人驾着车走了,没有一个人回头看看她,卡希尔心中突然觉得十分孤独和脆弱,她抓紧方向盘,眼睛却一直盯着后视镜里的她,莫名其妙地,她觉得那两个人不属于她,她把后视镜掰了过去,不让她的脸再出现在镜子里。然后点燃发动机,飞速奔向公寓,途中还时不时地看看后视镜,没有绿色的轿车跟踪她。 第16章 “是埃里克-爱德华吗?” “是。” “我是科列特-卡希尔,巴里-迈耶的朋友。” “你好,我的秘书说你刚才打过电话了,我想你在布达佩斯时应该收到了我的留言。” “是的,收到了,因为很忙,不能立即与你取得联系,请原谅。” “我明白。” “我仍然无法相信她已经死了。” “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巴里经常提到你,我猜你是她的好朋友?” “我们关系是很好,我想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喝点什么,或者吃顿午饭,或是你认为什么比较好的方式,总之我们可以见见面,你在华盛顿待的时间长吗?” “明天我就走。你在度假?” “是的。” “布达佩斯的事怎么样了?” “除了巴里的事,一切都很好。午饭时间你有空吗?” “不好意思,没有,我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张。” “那今天下午抽出很少的时间,好吗?我们可以喝些什么,我今天一整天都没事。” “哦,我想想……6点怎样?7点钟我约3个人一起吃晚饭。” “好的。”她觉得她不可能在1个小时内激起他对她的兴趣来,所以他也不会邀请她去英属维尔京群岛,“事实上,我没说实话,”卡希尔立刻改了口锋,对他说,“我的确想和你谈谈巴里,但我也想听听你的建议,我想在英属维尔京群岛上度几天的假,你觉得岛上的哪家宾馆、饭店诸如此类的去处比较好?” “很乐意为您效劳。你什么时候离开?” 她很快地想了想,“几天内。” “今晚我们见面时,我会给你详细讲讲,开支方面有什么打算吗?” “有一点,但不紧张。” “好的,想出海吗?” 科列特从来没有坐帆船出过海,“是的,我喜欢那种感觉。”她说,她觉得还应该再修饰一下她的话,“我实在不清楚得花多少钱,我只去过几次。” “我想想,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一日游,如果不行,该怎么办呢?我是做出租游艇生意的。” “我知道,听起来……”她很高兴,“听起来很不错,很浪漫。” “这个是个苦差使,尽管不用穿西服打领带,9点上班,5点下班,至少对我是这样,今晚在哪儿见面?” “你来定,我离开华盛顿有很长时间了。” “不如你就过来,到水门饭店,我也省点事,到我房间来,我有话和你说,你喝什么?” “苏格兰威士忌和苏打水怎么样?” “好的,6点见,我住814房。” 她驾车去巴里-迈耶的文稿代理公司时,马西娅-圣-约翰和卡罗尔-格芬都在办公,另一个合伙代理人托尼-泰代斯基则正在墙角的一个文件柜里找东西。 圣-约翰又瘦又高,属于那种很有吸引力的黑白混血人,他来这几时间最长。看到卡希尔,他很严肃地和她打个招呼。 “我听说了。”卡希尔说。 “先是巴里,现在又轮到戴维,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圣-约翰摇着头说。 “你怎么样?科列特。”泰代斯基问。 “我很好,托尼,你们呢?” “我们现在都还支撑着这个公司,你有什么关于戴维的新消息吗?” “没有,我都是从电视和报纸中得知此事的。葬礼有什么安排?” “还没有准备,布达佩斯怎样?”圣-约翰问。 “很好,和我最后一次见到的一样,”这时她注意到,通往巴里办公室的门开了一道缝,有一个人穿过这个房间,又不见了。 “谁在那儿?”她问。 “我们的新领导。” “新领导?” “马克-霍特克斯。” “真的?”卡希尔走到门口,把门推开,里面霍特克斯正坐在以前巴里的办公桌后面,他只穿了件衬衫,戴着蝶形领带结,膝盖上放了一堆文件,他微抬头说:“马上就好,卡希尔小姐。”然后继续翻文件。 卡希尔把门关上,走到桌子旁边,等了一会儿才说:“说好听些,我觉得你这样太傲慢了。” 他抬起头微笑着说:“傲慢?我可不那么想,由于这些意外的事件,公司出现严重的危机,我得迅速做出决定,如果那叫傲慢,那就是吧。” “霍特克斯先生,我想看看你和巴里签订的协议。” 他微微一笑,又露出了他的黄牙,他把眼镜推到头顶,然后把手放在头后面,靠在椅子上,“卡希尔小姐,我没有任何理由给你看你想看的东西,我和巴里达成的协议合理合法。如果你的好奇心还是那么重的话,我建议你去找巴里的律师,理查德-魏纳。想要他的地址和电话吗?” “不,我……好吧,你给我吧。” 霍特克斯在桌子上找了一个纸片,把它垫在另一张纸上,开始写地址,“给你。”说着脸上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笑容,“给他打个电话,你会发现一切都合理、合法。” “我会的。” “现在,”说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说,“我想我们可以在华盛顿一起吃顿晚饭,哪个晚上对你来说比较合适?” “我的时间已经排满了。” “太遗憾了,我敢肯定咱们可以谈很多东西,哦,如果你改变了主意,给我打电话,我想一整天我都会待在这儿处理事情的。”他的脸上突然变成了同情的表情,“对可怜的哈伯勒我感到很难过,看着这么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英年早逝,也实在让人有些害怕,请代我向他的家人转达我最深切的同情。” 卡希尔很失望,不愿再和他谈下去,她转过身去,迅速离开了办公室,泰代斯基第一个见到她,“你也碰了一鼻子灰?” “太可笑了,他竟然就这样在摇大摆走进来,接管了整个公司。” “就是这样,他有合同,他拿给理查德-魏纳看,魏纳也不相信。可这合同看起来是合法的。巴里为什么会和这个笨蛋混在一起,我不应该管,但似乎巴里犯了个错。” “她是犯了个错,我们得正视这个现实。”听到两人谈话,马西娅-圣-约翰说道。 “巴里有个心愿,就是在她意外死亡后由戴维来接管公司。”卡希尔说。 泰代斯基摇摇头说:“心愿是无效的,这是魏纳说的,合伙协议优先于一些合法的理由以及措辞的方式,谁知道呢?对我来说,这可都是外语。” “我要去见魏纳。” “你认识他?”泰代斯基问。 “不认识,不过会认识的。” “他是一个好人,也是个好律师,但你那样做是在浪费时间。霍特克斯作为依然健在的合伙人拥有了整个公司,抱歉,科列特,我得回去工作了。” “我还是不大相信。”科列特摇摇头说,她也很清楚,这话只是她情绪的反应,其实没有任何效果。 “生命易逝。”卡罗尔-格芬说。 “戴维的家人怎么样?”科列特问。 “我想他们很悲伤,老天,他还很年轻。”说着,圣-约翰忍不住哭了起来,赶紧去了洗手间。 科列特又问了一次葬礼的安排情况,结果被告知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会做出决定。她离开办公室,找到了一个电话亭,就按纸上的电话给理查德-魏纳打了个电话,她向他解释了她与巴里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真的,”她说,“巴里绝不会和霍特克斯签什么协议,让他成为完全合伙人,这样他就可以在她死后继承整个公司。” “我也这么想,卡希尔小姐,但文件似乎很合理、完备。坦白说,在未得到她家人的授权下,我不能再和你深入谈下去了,他们对此提出异议,还请专家做了笔迹分析,并且调查这桩交易的幕后情况。” “她唯一的家人就是她妈妈。” “我知道,今天早晨在得知戴维-哈伯勒的消息后,我还和她通过话。” “她说什么?” “她说她太老了,不想再卷入这样的事情当中。” “戴维的家人呢?她的遗嘱里有他的份,他们难道不利用这个向霍特克斯发出挑战吗?” “很可能不会,巴里没有把公司留给他,她只是保证让他再待5年,作为补偿,她留给他了关键人物保险,大约15000美元。” “既然他死了,那谁会得到这些钱?” “公司。” “翟特克斯。”“最后会是他的,但不是立即是,这涉及公司资金。他拥有这个公司。” 她用拳头重重砸着电话亭,说:“先是巴里,然后是戴维,你认为……” “认为什么,认为霍特克斯杀了戴维?我怎么能那样想?卡希尔小姐。” “我可以,我也已经这么想了。” “哦,我猜你……那巴里呢?她可是因自然原因而死亡的。” 卡希尔竭力保持住镇定,没告诉他巴里并非自然死亡,她是被谋杀的,相反,她说:“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和您谈谈,魏纳先生。” “再说几句,如果你有关于此事的任何消息,别忘了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他把他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卡希尔,她假装写下电话,她知道既不会再向他家打电话,也不会给他办公室打电话。他与巴里-迈耶的工作关系并没有吸引她,除非马克,霍特克斯与这两宗谋杀案有关,她对此表示怀疑,魏纳是对的,霍特克斯不是那种人。 可是她还是搞不明白,他用了什么方法诱使巴里跟他签这样一个盲目的合伙协议,她有什么考虑吗?是什么考虑呢?卡希尔想她肯定走错了路子,她看看表,和爱德华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她暂时不去考虑这些事,而是和爱德华一起吃晚饭了。 在返回公寓的路上,她还在想这些事,途中经过一家书店,她就把车停了下来,买了一份英属维尔京群岛旅游指南。 爱德华知道她在给谁干活吗?这是了解巴里死前活动的最大一个问题,谁知道什么?托克尔知道,她假设爱德华也知道,他在布达佩斯留言时并没有表现出他知道卡希尔的来历,即使在那天早晨他们简短的交谈中也没表现出来,但他知道她应当在这个假设下行事。 在这件事上她表现得过于天真了,她竟然从来都不问像乔-布雷斯林,汉克-福克斯,斯坦利-波捷夫斯基这样的人和其他与她有着“父亲——女儿”关系的人的动机或行动,事实上他们有着比科列特-卡希尔的未来和需要更高的使命,他们是公司里的人,是被雇来的,完全有可能出卖任何人,来延长他们自己的职业生涯或生活方式,“该死,”她咕哝着把车停在停车场,朝弗恩-惠特利哥哥的公寓走去,“真让人恶心。” 然而,在随后的一个小时里这些感觉完全没有了。她一边阅读旅游指南,一边想好了问埃里克-爱德华关于度假的问题。第二天早晨,她要打电话到迈耶公司,问问戴维葬礼的事。 “这是私事,”圣-约翰告诉她,“只有他的家人参加。” “为什么?” “因为那是他们希望的方式。” “他的家人是谁?” “我想是他的父母,从波特兰飞过来的姐姐,还有侄子等人。” “你也是她的家人,至少部分如此。” “科列特,我只是在这儿工作,这有一个满口黄牙的家伙待在办公室里,大谈特谈,样子十分可笑。我认识得最好的男人之一就要被埋葬了,托尼看我简历时说的一堆废话就好像他是总统在发表国情咨文,卡罗尔则沉迷于迪斯科舞厅,今晚那儿有许多美男子。我很怀念戴维,如果他们让我去,我会参加他的葬礼的,明白吗?科列特?” “是的,我们可以保持联络吗?” 电话里传来虚伪的笑声,“可以,”圣-约翰说,“这样你可以知道我每天都活着。” 科列特挂上电话,两手抱在胸前,圣-约翰的最后一句话让她冷不丁的觉得丝丝寒意直穿身体。她又开始想发生的一切,可能迈耶的死绝对地、确实地与间谍和政府没有关系,或许纯粹只是商业上的事,可能……可能…… 有太多可能了。 第17章 爱德华穿着一件白色的由宾馆提供的厚绒布长袍——胸前的口袋上还镶着一个“w”字母——给卡希尔打开了房门。“卡希尔小姐,请进,稍等一会儿,我昨晚做了一小会儿运动。”说完,就跑到卧室,只剩卡希尔一个人在客厅。 地上有一副杠铃,上面写着“水门饭店所有”。一家专放摇滚乐的电台正在播放着最新的金曲,家具上到处都是衣服。 有人敲门,她打开门,是一个年轻的拉美人服务生,手里握着手推车的把,见客人出来了,他把上面的布揭开,露出了银制餐具和毛巾,然后递给卡希尔账单,“我不……好的。”她签了爱德华的名字,给了他一些小费。 爱德华穿着一条休闲裤从卧室里走出来,卡希尔立刻注意到他裸露着上身——胳膊和胸部的肌肉十分发达,皮肤是古铜色,体形完美,“早饭到了,我欠你什么吗?” “没有,我签了你的名字。” “好的,哦,我去穿件衣服,你自便吧!” “我能倒些东西喝吗?” “请便,你可以在杜松子酒里加上冰块,瓶子在那儿。”他朝橱柜指了指,果然上面有半瓶杜松子酒,他穿着一件白色带花的丝制衬衫和平底鞋就回客厅了。卡希尔已经倒好了酒,她把杯子递给爱德华。爱德华举起杯子说:“为纪念一位出色的女士巴里-迈耶而干杯。”他一饮而尽,卡希尔也喝了一口,这酒使她有些不舒服。 “抱歉,这里太乱了。”他把沙发上的衣服和杂志收拾起来,这样两人才有了坐的地方,“巴里的事情有什么新进展吗?” “新进展?没有,我想你听说了她的合伙人昨晚被谋杀了的事情吧?” “没有听说,哪个合伙人?” “戴维-哈伯勒。” “真令人难以置信,她很喜欢他,他被谋杀了?” “警察是这么说的,这事发生在罗斯林,有人把一个尖利的东西刺进了他的心脏。” “天哪。” “他们认为杀人原因是抢劫,因为他的钱包和信用卡都不见了,但对我来说这什么都证明不了。” “我猜也不是,太出乎意料了,怎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死了两个人。” 科列特点点头。 他眼睛盯着她说:“我很想念巴里,我俩正准备使我们的关系获得认可。” 卡希尔吓了一跳,“你们打算结婚。” “或许,‘打算’不是事实,但我们正朝着这个大方向努力,”他笑了笑,这是一个迷人的、逗人喜爱的小男孩式的微笑,“你一定觉得听我给你电话里留言就好像我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那么幼稚。我想了好久,才拨通了布达佩斯的电话。当我与你通电话,面对那可怕的机器时,我有些语无伦次,我非常难过,非常难过。” “我可以想象,”卡希尔说,“你见她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在她死前大约一个星期,坦白讲,我们当时出现了些问题,我们都想分开一段日子,整理一下心情,好准备从匈牙利回来后去英属维尔京群岛,现在她永远也去不了岛上了。” 卡希尔补充了几句,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她又在想该怎样应付此时的局面。过去几天来,她和每一个人的见面她都得这么做。他知道她是中央情报局的人吗?她提醒自己,她来这儿之前就已经定下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然而,她应该提起所有的事,如巴里的送信人身份、贾森-托克尔、她在布达佩斯的工作。他知道她岛上的使命吗?还不到时候。 “好了,我们还是谈点轻松的事吧,你准备在我的小地方休息一阵儿。” “是这样。”她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你有计划吗?” “不,有,这是我最后一分钟才做出的决定。我原来想找一个旅游公司,但我马上想到了你,巴里说,你最了解岛上的情况。” “不是这样,但我很熟悉那些岛上的航海情况,想赶时髦吗?去彼得岛、小迪克斯岛、比拉斯克里克岛。想多走走吗?去特拉德温兹岛、比特恩德岛。想要寻找一种真正的感觉吗?去去安迪弗拉克斯的费希尔洞穴,莫斯基托岛上的德雷克安克雷奇。有多种选择,有时甚至兼而有之。” “那才是我要去的地方。” “如果游艇还有一个没租出去,那我保证和你一起去出海,你还不如就待在船上,这样可以省些钱。” “你太大方了。” “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巴里曾经和我在我的船上、我的家里待了很长时间,我也给你这个特权,科列特,我不能保证我有很多时间,这得看租船的情况,不过现在还是淡季,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是这样。”他站起来给杯子倒满酒,“不再来一杯吗?” 她看看表,说:“你得走了,我也有事要做,我感觉好像我应该做些什么来报答你的慷慨。” “别傻了。”爱德华一边说一边送她到门口。 “要是你明天不回去,我就可以请你和我一起去肯尼迪中心,我有一场非常精彩的表演的两张票,现在只好都让我用了。” “该死,真希望我能去,但不可能,我回家后下午还有个约会,你可以找别的人。” 她很高兴他拒绝了她,这是一个冲动的邀请,是她匆忙间想出来可能会拉近两人距离的一个办法。但如果这件事成为可能,那她在休息时间时见乔-布雷斯林时一定会很尴尬。爱德华认识布雷斯林和汉克-福克斯吗?可能听过名字,但没见过,像爱德华这样的特工都是扮作小流氓的,很少与管理人员打交道,他们只在兰利那儿见过一次,就这些,恶人的本性,他知不知道她的底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两人之间都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当…… “大使馆的事情怎样?”他们站在门口时他问道。 “很好。” “你还在同一个部门?” 哪个部门?她说:“是的。” “你计划什么时候去英属维尔京群岛?” “我想可能是周六吧!”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周三。 “太好了,泛美航空公司的班机只到圣胡安岛,你可以搭乘英属维尔京群岛航空公司的小飞机,还有一条从迈阿密起飞的直飞航线。” “我想从纽约走,”她迅速在脑子里想了想迈阿密的航班。“谢谢你的指点。” “我盼望着你的到来,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别忘了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到,我好去接你。” “真是令人无法抗拒。” “这是为了巴里,几天后在阳光海岸见。” 第18章 哈林舞剧院上演的第一幕戏结束了,肯尼迪中心的音乐大厅里,2500人同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卡希尔坐在第12排中间的位子,她也和大家一样,热烈地鼓掌,然后拿起放在旁边空座位上的雨衣,随着人群向外移动,人们都涌向大休息室,州厅和国家厅。观众入场时,天就一直下着雨,但在第一幕剧上演时就停了。 她按照布雷斯林给她的地址,来到那个大平台,平台前面就是波托马克河,一些人中间休息时就来到这里,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布雷斯林就站在前面的栏杆边,卡希尔快步走上前,站在他身后,说:“你好,乔。” 布雷斯林并没有转身,“多么美妙的夜晚,我就喜欢雨后的天空。” 她走到他身边,站在栏杆前,静静地看着流向国家机场的波托马克河,一架飞机划破了静谧的长空,从他们头顶上一划而过,飞机的起落架突出来就好像一只大鸟伸出爪子,准备停在树枝上一样,飞机的发动机声渐渐弱了下去,这时布雷斯林问:“喜欢这场表演吗?” “非常喜欢,你呢?” “这并不是我最喜欢的休息方式,但我想有人喜欢。” 她开始对舞蹈的编排、演员等发表自己的感想,但她知道,这并不是他们要谈的话题,“我与埃里克-爱德华见了面。” “然后呢?” “我会在周六去英属维尔京群岛和他一起度周末。” 他把头转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她,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流淌的河水,“太快了。”沉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其实并不难,巴里已经为我铺平了道路。”她说。 “巴里?” “我俩与巴里都有关系,我根本不需要去勾引他,就因为巴里,我们成了朋友。” “我明白了,你会和他待在一起吗?” “是的,要么在他家,要么在他的游艇上。” “很好,你怎么见到他的?”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邀请我去他住的水门饭店喝点什么,实际上是我邀请我自己,我告诉他我准备去岛上度假,希望他能给我提供一些好的建议。” “巧妙的策略。” “我想是如此,不管怎样,这方法起作用了,现在,下一步做什么?”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时,你想让干什么?” 布雷斯林耸耸肩,掏出他的烟斗,“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做些看上去有趣的事情。” “乔,能不能说清楚些。”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看看周围的人,离他最近的人是两对夫妻,离他有15码远,正站在栏杆前望着河水。布雷斯林侧靠在栏杆上,这样,他刚好背对着那几个人,正对着卡希尔。冷不丁地他问卡希尔:“你怎么还和你以前的男朋友待在一起?” 卡希尔吃了一惊,“弗恩-惠特利?你们怎么知道他的?” “我们并不了解他,而了解你,科列特。” “我被跟踪了?” “有人保护你。” “保护我什么?” “保护你不受伤害。” “我讨厌这么干,乔。” “你应该感激才对,惠特利怎么样?” “他怎么样?我们在同一所学校上高中,就这么多,我回家时,我妈妈给我举行了一个晚会,他就过来了,他来这儿是因为《散文》杂志社派他过来出差。”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待在一起?” “因为……老天,乔,这关你什么事?” “你说得对,科列特,这不关我的事,这是公司的事。” “我不那么想。” “别添乱了。”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卡希尔说:“弗恩就是告诉我戴维-哈伯勒被杀的那个人。” “于是,他说服了你离开了饭店,搬到他那儿住,借口是……是为了你的安全。”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她摇摇头,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就好像风吹过她的嘴唇,“一个男生,我是一个被保护的女孩,是吗,乔?你想什么,竭力让我不去相信弗恩吗?不能相信任何人,对吗?每个人都是一个间谍,或是一个双料间谍,或……” 布雷斯林对卡希尔的气话充耳不闻,平静地说:“你知道你高中时代的男朋友在打我的主意吗?” 这句话就像一记重拳打在她的胸口上,“我一点都不清楚。”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汉克-福克斯的人一直跟踪你的朋友。” “然后呢?” “可能他接近你是想获取情报。” “我很怀疑这一点。” “为什么?” “因为……” “我想你应该明白有这种可能性。” “谢谢。”她并不喜欢她这个唐突的回答,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答案了。 “谈谈爱德华,他可能就是巴纳纳奎克岛上的泄密者。” “我听说了。” “如果是这样,他就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 “在哪些方面?” “身体上。对你,我想还有件事你得知道。” “当然。” “他很可能被收买了。” 卡希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原以为他只是爱喝酒,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他有那些毛病,但我们也不能忽视被收买的因素,如果对此视而不见,那就太不谨慎了。” “我肯定不会的,你还想让我知道什么?” “很多,你的阿帕德-海迪盖什去俄国了。” “他?他们派他去的?” “是的,走之前,我们见了最后一面,真不容易,除了他的卡希尔小姐,他不愿意跟任何人讲话,我们力图让他相信和其他人谈谈符合他的利益。” “他怎么样?” “他很疲惫,很害怕回到他的祖国俄罗斯之后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几乎背叛了他的祖国,才投靠我们。” “他想这么做。” “我知道,我与斯坦利又看了一遍会议记录。他见的那个女人把事情给搞砸了,所以他准备叛变,带她一起走。” “他不会的。” “我们劝阻了他。” “因为他们需要他。”她没有再说下去,她不想从她的嘴里说出些轻蔑的话。 “我们觉得他会好起来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陷入了麻烦。” “那个女人呢?” “她是一个匈牙利食品加工厂的职员,对我们没什么用。” “我觉得我们再也见不到海迪盖什了。” “我们会的,在你走之前,他出人意料他说了一句关于托克尔医生的话,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我走之前我没有机会跟任何人谈这个问题,我觉得那个的文件副本没有说真话。” “我们认为托克尔没问题。”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没有做任何引起任何人怀疑的事情,而且……” “而且他是巴里-迈耶的联络人,巴里还与埃里克-爱德华关系密切,那意味着他是我们与巴纳纳奎克联系的桥梁,可能托克尔就是那个泄密者。”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们正在对他进行监视,令我们感兴趣的是他与你以前的男朋友惠特利有来往。” 她胸中隐隐作痛,“他们是什么关系?”她问。 “惠特利一直在设法弄到我们几年前废弃的一个计划,蓝鸟计划知道吗?mk-ultra计划?” “我一无所知。” “这些都已经包含在你们的的训练中了,思想控制,药物试验。” “哦,我隐隐约约想起来了点儿,这都已经过去了,弗恩怎么还对这个有兴趣?” 布雷斯林抖抖肩,让雨衣贴紧点,免得河里的凉气渗到衣服里,“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或许你们可以……” “不。” “为什么不?他把你当作达到他的目的的情报来源。” “那是你的看法,不是我的。” “帮帮忙,科列特,问他些问题,他很危险。” “为什么那样说?” “看看哈伯勒先生。” 卡希尔不愿再听下去,转身从栏杆旁边走开,期舞剧院走去,布雷斯林急忙叫住她,“科列特,过来。” 她站住了,门口的灯一闪一闪,告诉人们第二幕就要开始了。她转过身,手插进颜色鲜艳的衣服口袋里,头朝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一顾。 布雷斯林笑了笑,用食指示意她过来,她犹豫不决地看着地上一个大水坑,然后又看看他,终于决定走过去,恰好此时一架飞机从国家机场起飞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她走到布雷斯林身边,布雷斯林对他说:“戴维-哈伯勒到罗斯林来是因为有人说能够提供一些关于我们的内幕的材料。”她刚要说话,布雷斯林就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示意她保持沉默,“他准备和一个人在一个街角会面,恰好在那个街角有我们一个人,这个不知名的男子跟他说想卖些内幕,这些内幕无疑可以形成一本书,而且肯定会是本畅销书。” 卡希尔什么都没说,一直盯着他看,有时眨眨眼。 “这个监视的人是汉克-福克斯的人。” 卡希尔又眨了一下眼,问他:“戴维就被那个想卖给他内幕的人杀死了?” “戴维被……我们也不知道。” “不是抢劫案?” “不像。” “被我们杀了?被我们的一个人杀了。” “我也不知道。你朋友弗恩-惠特利在事件发生时刚好就在那儿。” “他与罗斯林警方一起,寻找关于华盛顿的一个故事的线索。并且……” “他就在那儿。”他的声音非常坚定。 “天哪,乔,你不是说弗恩与戴维的被谋杀有关系吧?” “我很早就不下肯定的判断了,科列特,我只是分析这些事情的各种可能性。” “你就会这个。” “谢谢。顺便说一句,巴里-迈耶的一个客户,就是佐尔坦-雷蒂过来看我们了。”他笑了笑,“谈谈别的吧,他在一个晚会上和来自文化交流协会的鲁斯-拉扎尔说他想和某个人谈谈,我们安排了这个见面。” “他说什么?” “他说他确信他被派到伦敦去参加一个会,因为他们知道在巴里到达布达佩斯时,他应该要和巴里见面。” “什么意思?” “意思是很明显的,苏联人不仅知道她随身带着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知道他们想干掉她的出头人。” “你认为是苏联人杀了她?” “不知道。” “乔?” “怎么了?” “巴里带的东西是什么?” “就我所知,她什么也没带。” “没什么?” “没什么。” “她就白白地被杀死了。” “好像是。” “太好了,这才是她生命的真正价值。” 他又点燃了烟斗。 “我们得进去了,戏又开始了。”卡希尔说。 “好,再说一件事,记住这些事,第一,选择你去巴纳纳奎克查出泄秘的人并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你有充分的理由问他问题,而且现在你已经接到了我们的首要人物的邀请,你已经见了托克尔,别放弃,要和他保持联系。你周围的人都是些嗅觉灵敏的人,总想打听我们的事,这说明你有和他们一样多的机会和他们接近。科列特,要成为专业特工,就要丢掉所有的个人情绪,好好干工作,你会得到回报的。” “什么样的回报?” 他咕哝着说:“想成为名人吗?” “不,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是在安全房里见匈牙利的叛徒吗?” “现在我就像一个从早上9点工作到下午5点的电话总机的接线员。” “好好干,你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他们这样对我说的。” “谁?” “智囊团。” “乔?” “什么?” “我不了解你。” “你当然不了解我,等这个事完全结束了,生活又会和从前一样,在贡德尔、米尼亚特吃晚饭,听那难听的小提琴曲。相信我。” “在洛杉矶时,他们那样说。” “相信我,我可是那音乐的爱好者。” “我会尽力的。” 卡希尔没看第三幕剧就回到了公寓。弗恩-惠特利正在等她,他穿着短裤,手里拿着一听啤酒,把光脚放在咖啡桌上,“你去哪儿了?”他问。 “肯尼迪中心。” “是吗?音乐会很棒?” “是舞蹈表演。” “没有进去跳舞。” “弗恩?” “什么事?” “我们得谈谈。” 第19章 星期六转眼就到了。此时,卡希尔正坐在泛美航空公司飞往圣-胡安的班机上。就这样离开华盛顿,她还有些忐忑不安,心里没准备好,更没想好在岛上的日子该如何过。她心里没有任何幻想,她的英属维尔京群岛之行只是自她从布达佩斯返回华盛顿以来一直在做的事情的延伸。但不管怎么说,(就好像用一个小锤子敲打你的脚,好让你忘记头痛一样。)她去岛上还有些度假的味道的。 在她走之前已没时间去看她母亲了,但还是抽出一点时间,疯狂采购了一些适合热带穿的衣服。她没有买太多,阳光下的海岛也不需要这么多——两件泳装:一件是比基尼,另一件是有肩带的女式泳装,两件都是红色的;一件色彩斑斓的土耳其式长衫,白色短裤,凉鞋,一件紧身白上衣,和她最喜欢的一件蓝色纯棉连衫裤,这件衣服很合身,而且穿着很舒服。 飞机在天空中飞翔,服务小姐端来了早饭,她把鞋子脱掉,斜靠在椅子上,做她答应自己应该做的事——利用飞行这段时间,好好地理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的头绪,独自一个人在自己的心灵空间里翱游。 走之前,她又与兰利方面进行了另外一次接触,这次是和汉克-福克斯,在她与布雷斯林在肯尼迪中心见面时,他口头告诉了她一个特殊电话号码,并且让她每天都拨打这个号,无论接电话的是谁都跟他说几句。“你好,这是杰恩医生办公室,请转福克斯先生。”卡希尔照布雷斯林的话拨通了电话,过了一会儿,福克斯拿起了听筒,他说:“我们的朋友已经返回布达佩斯了,你准备好去南边了吗?” “是的,周六。” “很好,一旦你想家了,想找人说说话,我们在珀泽码头有很多朋友,他们都聚集在甲板上的酒吧和饭馆里,中午12点至3点之间别忘了喂笼子里的大鸟,你会谈到你想谈的问题。” 自她加入中央情报局以来,她就一直被动地去理解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很明显,他们在一个叫珀泽码头的地方困住了一只鸟,如果她恰好在那个时间喂了这只鸟,有一个加入中央情报局的人就会和她联系,这可是一个好消息。 “回来后打这个电话号码,我在这儿。”福克斯说。 “好的,谢谢。” “代我向杰恩医生问好。” “什么?哦,好的,当然,他也问候了您。” 她以前觉得这些不过是愚蠢的游戏,但当她成为圈中人后才理解了这些代号的意义,这就是“需要知晓”;除非接电话的人做肯定的回答,否则对于任何接电话的人没有必要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对于这一点他们常常做到了极端。特别是那些喜欢搞阴谋的人,但那样做是有道理的,你就得采取那样的态度,她在 受训期间就一直在做这样的推理,不然,你决不会严肃地看待任何事情,这会令你以后很麻烦。 难道巴里-迈耶就没有严肃对待每一件事?卡希尔一直在想此事,她有时就不太像话,太傲慢了,卡希尔常常提醒她注意,她是不是在不恰当的时候把一些不是玩笑的话当玩笑说了?是不是她不太愿意用代号,或是没能通过迂回的手段,而直接与某人进行了接触? 迈耶之死与哈伯勒之死之间的联系一直是她思考的中心问题。戴维-哈伯勒被谋杀在一个小巷子里,而小巷就在中央情报局设在罗斯林的分部的附近,这个分部又是由汉克-福克斯直接领导的,很可能,哈伯勒去那儿是见一个人,而这个人说他或她要卖给戴维关于公司内幕的消息,这样戴维可以把这些材料汇成一本书,这足以成为两人死亡的共同原因。 她努力在脑海中罗列各种可能性,但一想到和弗恩-惠特利在一起的最后36个小时,她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她看完表演后与弗恩谈了很长时间,但这长时间谈话令卡希尔很失望。尽管惠特利向她坦白了一些事,但很明显,他还有更多的事藏在心里没告诉她,是科列特开始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弗恩,我想确切知道《散文》杂志究竟给了你什么任务?” 他大笑,告诉她规则一是绝不讨论正在发生的事,“当你那样做时你就冲淡了事情本身,你可以把它说出来,而当你坐下来把它写下来时,灵感就没了。”他说。 她本想说规则只适用中央情报局的人,与记者没什么关系,但她没那样做。 他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中情局,而在布达佩斯的美国使馆找到了一份普通工作。 他会相信这个吗?汉克-福克斯曾经暗示她,弗恩跟她接触并不是再续前缘。只是想跟她套近乎,把她作为一个消息来源,了解那个很早就被废弃了的计划,使他关于这个计划的故事更具真实性。 问题就出来了,谁知道?除此之外,她还能相信汉克-福克斯吗?可能惠特利并没打听关于中央情报局的事。中央情报局的多疑已不是秘密了,乔治敦每个车库的门后面都有它的人在寻找每一个阴谋。 那天晚上在惠特利哥哥的公寓里,当她坐在他身边时,她意识到如果事情的真相露出了哪怕是一丁点端倪,她都应当变得更直接些,她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说:“弗恩,有人今天告诉我你并没有在华盛顿做一个关于这里的社会变迁的新闻记事,这个人告诉我你一直在打听关于中央情报局的事。” 他大笑,摇着空啤酒杯说:“我想我还要喝一杯,你要吗?” “不,我……好吧,你有苏格兰威士忌吗?” “可能有,我哥哥可是以经常喝酒而闻名,不加别的吗?” “加点水。” 她趁弗恩不在的时候去了趟卧室,在那儿她脱了衣服换了一件弗恩哥哥的长袍,袍子很大,三个卡希尔都可以放下,她把袖子卷了起来,回到客厅,弗恩已经倒好了酒,惠特利举起了他的酒杯,“这杯酒献给男人与女人之间存在的与生俱来的明显的不信任。” 卡希尔条件反射地正要举起酒杯,手突然举起了一点又放下了,迷惑地看着他。 “非常好的情节,科列特,某个小丑告诉你,我在打听中央情报局的事,你以前是中央情报局的人,所以你觉得我到你家是为了接近一个消息来源,那是我对科列特-卡希尔感兴趣的唯一原因。我还指望她成为一个‘低音嗓门’——嗨,那样也不错——而现在她却用赤裸裸的事和我对质。”他猛地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你朋友是对的。” 惠特利用力地把啤酒杯放在桌上,身体向前倾,用明显夸张的严厉声音说:“我从一个十分可靠的消息渠道得知中央情报局的局长与法院的一个女法官有染——当然我不能提她的名字——而且他还同时是个同性恋,他的性伙伴是一个前宇航员,这个宇航员在秘鲁的诊所被查出患有艾滋病。” “弗恩,我实在不明白……” “等等,”说着他的手举在半空中不动了,“还有,中央情报局正密谋推翻利希腾贝格,还给多莉-芭顿的两个rx房装上了窃听器,还准备谋杀艾贝-赫斯施菲尔德,好控制纽约市的每个停车场以防核打击,你玩儿的游戏又会是怎样的?” 她开始发笑。 “嗨,科列特,有什么可笑的。” “利希腾贝格在哪儿?你说的是利克滕斯坦。” “我说的是利希滕贝格,一个月球上的卡车司机,中央情报局对利克膝斯坦有些不耐烦了,他们想要的是月球。” “弗恩,我是很严肃的。” “为什么?你还在为我们这个国家的幽灵干活儿?” “我没说。” “哦,那就是该死的民主,我向你敞开了心扉,而这位女士却‘什么都不能说’,那并不是我想要的你的回答。记住我在纪念册上给你写的话。” “我记得。”她说。 “很好,有什么关于哈伯勒的新消息吗?” “没有。” “你跟那个英国佬霍特克斯谈过了?” “是的,我在巴里的公司见到了他,他接收了公司,他拥有了整个公司。” “为什么?” 她把合伙协议的事以及她与迈耶律师的谈话都告诉了他。 “听起来不像是合法的。” “我也觉得是,但很明显巴里认可了这宗交易。” “她没有那么冲动吧。” “有一点,但没有到那个程度。” 他坐到她身边,用手搂着她。他的气息、他的心跳令卡希尔又找到从前的感觉。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看到了里面的同情与关爱。弗恩轻轻地吻了她的嘴唇,她想反抗,但知道她不会的,这一刻是注定好了的,无法避免,她亦盼望…… 那天晚上他们很晚才睡,她突然惊醒了,她看了看弗恩,熟睡的他平静而安详。嘴上带着一丝平静的微笑,你和我在一起能被允许吗?她默默地问自己,昨夜谈话中的一切不愉快都被两人在床上创造的激情与兴奋一扫而光,激情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天已经拉开了帷幕,真让人沮丧,她更喜欢安全的感觉,就像某个人曾经说的:“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她走下床,走出卧室,坐在一张椅子上,似乎坐了很长时间,其实只有几分钟,之后,弗恩醒了,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然后背对着床头板坐了下来,“几点了?”他问。 “我不知道,很晚了。” 弗恩又打了个哈欠,腿搭在床的一侧,他把手插迸头发,摇摇头。 “弗恩。” “怎么了?” “我很喜欢昨天晚上,但……” 他慢慢把头转过来,摇晃着抬起来头,“但怎么了,科列特?” 她叹了口气,“没什么,我想我只是不愿醒来,就这样,几天后我就得走了。” “你去哪儿?” “英属维尔京群岛。” “为什么?” “只想离开一段时间,我想这样。” “好吧,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选择那个地方?你在那儿认识人吗?” “认识一两个。” “你住哪儿?” “哦,可能会住在我一个朋友用于出租的游艇上。” “你朋友很多。”他站起来朝浴室走去。 卡希尔这才意识到她还没穿衣服,她从扔掉袍子的地方捡起长袍,穿上,然后去煮了一壶咖啡。 当他回来后,他变得很冷淡,他已经洗完澡,穿好衣服,正在收拾自己的公文包,准备走。 “你不喝些咖啡吗?”卡希尔问。 “不喝了,我得走了,在你走之前我可能见不到你了。” “你今晚不回来吗?” “可能,我会在城外过一夜,不管怎样,祝你玩得愉快。” “谢谢,我会的。” 他走了。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这使卡希尔心烦意乱。她究竟做了什么,让那个温暖、充满深情的夜晚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早晨。因为她要离开?他有些妒嫉?觉得她会和她在岛上前男朋友和现在的男朋友睡觉,她真希望他能知道她此次海岛之行的根本意图是什么,但是这个意图使她觉得非常沮丧和悲伤,不过一想到他可能并没有对他说出多少真话,她心里就平静了许多。 星期六一大清上,卡希尔就起了床,开始收拾东西,到了最后一刻,她才想起要拿一本平装书,屋里到处是这样的书,她从床头柜上拿了有半打,然后看看书的封面,有一本书的封面立即吸引了她,它的标题是“催眠术”,作者的名字是g-h-埃斯塔布鲁克斯。她把这本书放进了她要带上飞机的背包里,然后,她给一个出租车公司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来了一辆出租车,载着她驶向国家机场。 飞机上,空姐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咖啡,此时,她从包里掏出这本书,翻开到第一页,上面写着作者的简短介绍。埃斯塔布鲁克斯曾经是罗德兹奖金获得者。1926年,他获得了哈佛大学教育心理学博士学位,成了考吉特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他的专业是变态心理学和工业心理学,她手里拿的这本书于1943年首次出版,并于1957年进行修订。 前面几章他讨论的都是在丹麦进行的一个谋杀案审判,在这个案子里,一个男的对另一个人实施了催眠术,然后杀死了他,第一目击证人p-j-里特尔医生是催眠术的权威,他指出任何一个处于催眠状态的人都能做出任何事情来,她开始快速地翻阅这本书,翻到16页,他停了下来,这一页埃斯塔布鲁克斯谈到了催眠术在现代战争中的作用,她仔细地阅读了这一页。 我们先用一种被称之“催眠信使”的方法来从战争中抽取一个例证,很明显战时传送消息的问题也就是一个军队的各种力量之间的通讯问题,无疑是军队最为头疼的事情,他们可以用密码,但密码可以丢失、被窃取或被破译发现;他们可以派送信人,但如果这些送信人的行踪被放军发现,那他们就大祸临头了,他们确实可以送出消息,但任何一种形式的拷问都可以逼问出消息来,战争是残酷的,而人毕竟是血肉之躯,所以我们发明一种方法,其实际应用是非常简单的、安全的。我在华盛顿找一个合适的催眠对象,于是在催眠状态下,我们把我们想要传递的消息传授给他,这个消息可以很长很长很复杂,因为他的记忆力十分出色,假设战争还在继续,我们以军火公司的名义派他去东京执行一个常规任务。 现在我们注意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他是醒着的,就他调往东京一事而言,他就只知道一件事,即他去东京只是一般性的事务,与情报部门没有任何关系,但在他的无意识中已经锁住了非常重要的消息。而且,我们已经作好安排,在我们之外的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催眠这个人,然后获得这个消息,这个人就是东京的麦克唐纳上校,当他到东京后,就按催眠后暗示行动,他会找到麦克唐纳上校,这个人会对他实施催眠米,获取这个消息。用这个方法,不用担心这个人会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妻子和其他容易产生怀疑的人。他是军火公司的人,被调往东京,就这些,即使他因为喝的酩酊大醉而陷入困境,也不用担心,敌人如果怀疑他去东京的意图而对其进行刑讯逼供,那是浪费时间,在他的意识中所知道的一切对这些人来说毫无价值,消息全部放在他的无意识中之中,只有他坐在东京的麦克唐纳上校前,用药和催眠术才能获得消息。战争中,催眠术的运用是多种多样的,在以后的章节中我们会具体谈到催眠对象问题。 科列特翻到了战争中使用催眠术的那一章,却发现里面的内容与第16页的内容几乎完全不同。她合上书,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与催眠术和巴里有关的事情,就她们的大学经验而言,迈耶就是这样一个心甘情愿和素质不错的对象。 贾森-托克尔,很明显他一直在迈耶身上下功夫,而且成了她的联络人,她是不是作为一个送信人而被实施了催眠术?为什么会这样,埃斯塔布鲁克斯的理论听起来确实就是那样——是一种理论。 mkultra和蓝鸟计划——60年代和70年代初中央情报局的那些实验计划引起了公众和国会的愤怒,根据中央情报局的正式声明,中央情报局已经放弃了那些计划,真的吗?迈耶只是另外一个失去控制的实验对象?或者说埃斯塔布鲁克斯的理论经过中央情报局的修改,又在她身上应用于实际? 有一段时间,她心烦意乱,她不久也会需要通过催眠来使她找回失去的注意力。她一想到弗恩-惠特利,眼睛就模糊了——然后又睁得非常大,为什么弗恩-惠特利会在床头放一本埃斯塔布鲁克斯的书,汉克-福克斯曾经说过惠特利大概一直在探听被废弃的ultra和蓝鸟计划,或许福克斯是对的,可能惠特利就是利用她,把她当成消息来源。 “该死。”她对着她前面的椅子背说。然后站起来在机舱的走廊里踱来踱去,看看其他乘客的脸:女士和孩子,老人和年轻人,在母亲怀里熟睡的婴儿,相互依偎的情侣,仍然翻着文件、用手提电脑辛苦工作的商人,这些所有在高空中飞行的人类。 她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安全带扣得很松。自她进入中央情报局以来,她第一次考虑辞职问题,他们的罪恶和警察抓小偷的游戏都在暗处进行。而他们竟然声称自由世界的命运都寄托在他们偷偷摸摸的事情上,她认为这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先把世界毁掉。公司的预算超过了其他任何政府部门。因为这是出于“国家利益”而不得不保密。当杜鲁门总统最终决定驯服他创造出来的这个怪兽时,他是对的,它是个怪兽,不受任何约束,在这个口袋里装满了秘密钱财的人在世界里横行霸道,在这儿收买一个人,在那儿又颠覆另一个人,策动他们需要的人背叛他们的国家,把所有东西部用代码来代表。然后在晚上去抓人,“该死。”她又骂了一句,把她派去了解这个人的生活,而同时毫无疑问人们在调查她的生活。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海滩上每一个鹅卵石下都存在共产主义的威胁。 空姐间卡希尔想不想来点喝的,“非常需要,来杯红玛丽混合酒。” 她一口气喝了半杯,又开始想她英属维尔京群岛之行的原因,她意识到这很成问题,有些事情不仅对美国,也对世界其他人如匈牙利人很重要。 巴纳纳奎克。 她无权知道计划的全部内容——“需要知晓”——但就她知道的内容而言,她足以感觉到危险之大。 她也知道巴纳纳奎克岛的名字源于岛的一种小鸟巴纳纳奎特,中央情报局里一个给计划定名的人决定将其改为巴纳纳奎克,因为奎特看上去太具否定意义了,而奎克则更像这个计划,有把握、有希望成功,还有凤一样的速度。这个故事一传开立刻成了人们的笑料和挖苦的对象,但那在中情局是常事,国际上的风险或许非常大,但内部的计划则常常十分滑稽。 巴纳纳奎克被匈牙利人计划当作反抗他们的苏联主子的基地。1956年的努力失败了,毫无疑问,计划欠周详,而且这些武器很差的理想家们肯定敌不过苏联人的坦克和军队。 但是现在,在世界主要力量的支持下——美国、英国、法国和加拿大——成功的机会大大增加了,时间成熟了,在社会的意义上,苏联人已经失去了对匈牙利的控制,匈牙利人逐渐过上了更为自由的生活,他们可以指着那些穿着单调的制服、戴着绣有红星的帽子的人的鼻子说不了。以前当她问阿帕德-海迪盖什如何区别匈牙利士兵和俄国士兵时,他说的是什么?“看上去呆呆的人就是俄国人。”他说。 匈牙利慢慢地在向资本主义方向前进。贪污和腐败盛行,重金贿赂一个人,你就可以在一个月内而不是6年得到你想要的新车。在时髦的山上,大厦拔地而起,等着那些暗地里囤积财宝的人拿现金去买。许多私人拥有的商店开业了,在一些部门俄国人仍然享有特权,俄国人也在山上买了自己的大厦。 巴纳纳奎克是一只自由飞翔在群岛单纯却被扭曲了的美丽天空里的小鸟。斯坦利-波杰夫斯基已经告诉她,他们已经选择了田园般的莫斯基托岛,作为计划中心,因为用他的话来说,“谁会想到会把那里当作在一个东欧国家策动反叛的中心呢?而且,附近的地方都被我们用光了,除非我们去大西洋或埃塞俄比亚,我可不去那个鬼地方。” 对于智囊团们而言,谁会指望群岛上能发生匈牙利人的反叛? 比如说,俄国人租下了那个私人小岛。因为他们知道有事会发生,知道那个穿深色西装、头发灰白的人不过是个加拿大商人,飞过来只是制定一个新产品的营销策略。苏联人有很多特点,愚笨不是其中之一,事情发生了,他们会玩游戏,会撒谎,会声称他们需要一个地方,好让那些令人生厌的官僚们在太阳底下松弛一下。他们监视,我们也监视。 埃里克-爱德华。他就是去那儿监视的,用他自己的望远镜去窥视对方的望远镜,眼睛对眼睛,抢先一步计划,然后每个人都向他自己国家的穿深色西装的人报告。 游戏。 “一场游戏!”她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光,愤愤他说道。 飞机缓缓降落在圣-胡安,一想到她是这个游戏的局中人,而且会得到全部她想要的东西,她的内心就平静下来。之后,她就会明白,或许…… 或许是到跳出这个圈子的时候了。 同时,她又想起了她父亲的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你拿了别人的钱,就要给别人干一天的活儿。” 第20章 “你好,我是杰基,我为爱德华先生工作。”一个瘦小的纯朴的本地姑娘大声说道。 “是的,他告诉我你会在这儿,”卡希尔说。爱德华也在电话中告诉她去接她的姑娘几乎全聋,“大声说,让她看清你的嘴唇。”他说。 杰基驾驶着一辆破旧的黄色陆地罗孚车,后座上堆满了零零碎碎的废物,所以卡希尔只能和她一起坐在前面。爱德华根本不必费口舌去教她如何与杰基说话,两人没有交谈,小姑娘在路的左面以赛车的速度向前飞驰,双唇紧闭,一只脚踩着油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按在喇叭上,男人们,女人们,孩子们,猫、狗、羊及其他四足动物听到刺耳的喇叭声纷纷让开,要不就要被车子碾过去了。 车子带着她们到了一个陡峭的山上,山上的风光很美——水就像画家的调色板,调成了蓝色和绿色的每一个色度,茂密的森林满山都是,远处水面上白色的条纹就是一个个游艇,大的小的,撑帆的不撑帆的,有时是那样的令人激动——帆是那样的高——卡希尔不住地赞叹。她们慢慢向下走,开到了雷德镇,绕过雷德港,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陡峭的斜坡,斜坡上满是密密的树林,穿过斜坡就是一片平地,这么大的一片平地只有一座房子孤零零地仁立着。房子只有一层,外面涂着白色的涂料。屋顶盖着桔红色的瓦片,一辆黑色的四门梅塞德斯车停在车库黑色的大门前。 科列特下了车,深深地吸了口气,海港吹来的微风轻轻撩起她的头发,房子周围的橡耳果树、金钟柏、木棉树也都随风婆娑起舞,空气中满是芙蓉花和九重葛的味道,树林里的青蛙一直叫个不停,巴纳纳奎特鸟则欢快地从一个枝头飞上另一个枝头。 杰基帮她把行李拿进了屋,屋子里很宽敞,空气也很流通,家具很少。地上铺的是红黄相间的地板砖,墙十分的白,薄薄的黄色窗帘随风起舞。一个有墙那么高的大鸟笼里有4只颜色鲜亮、羽毛十分漂亮的大鹦鹉,“你好,再见,你好,再见。”一只鹦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真漂亮,”卡希尔站在杰基后面,不住地赞叹,然后她走上前,对4只大鸟调皮的说了一句,“谢谢。” 杰基笑了,“他一会儿就回来,他交待我要好好照顾你,随我来,”她把卡希尔领到后边一间客房,里面有张双人床,上面铺着黄白相间的被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橱柜,梳妆台,两把藤椅和一个破旧的扁行李箱,“你就住这儿,”杰基说,“我得走了,他马上就回来。” “好的,多谢。” “再见。”说完,杰基就走出房门,开着车回港口了。 她觉得房子还不错。她回到客厅,对那几只鹦鹉说话,然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好几瓶冰镇的苏打水,又榨了些莱姆树果汁放到苏打水里。然后走到门口的空地眺望整个港口,又闭上眼,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苏打水,无论未来有什么样的情况在等着他,这一特殊的时刻还是值得珍惜的。 她坐在一辆轻便的游览马车上,一边喝着美味的酒,一边等待着爱德华的到来。 她比要料想的时间等的还久,一个多小时后,他才开着丰田车回来,很明显,他喝了很多酒,但没有喝醉,只是说话有些不清楚,他的脸通红,这是在太阳底下曝晒的结果。 “你好,你好,你好。”他笑着去抓她的手。 “只要你别说,‘你好,再见,你好,再见。’”她大笑。 “哦,你见到了我的朋友们,他们介绍他们自己了吗?” “没有。” “真没礼貌,我得跟他们讲讲,它们的名字是彼得,保罗和玛丽。” “那第4个呢?” “还没起,王子,乔治男孩,一些该死的摇滚歌星,你看哪个合适?我看你很轻松,悠闲,旅途顺利吗?” “很好。” “很好,我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太棒了,我饿坏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坐着梅塞德斯车花10分钟到了当地一家很小的餐馆,爱德华点了一些主菜,如一些腌制的食品和洋葱一起,煮熟的猪头肉、芹菜、辣椒、莱姆树果汁等。卡希尔一听这些菜名,连连摇头,她不吃这些东西,而只要了一些非常普通的吃的:一种名为卡拉路的浓蟹汤,海螺、猪肉、秋葵浓汤、菠菜,还有几块大蒜,汤里面放了芋,餐前两人要了一个新鲜的椰子,服务员当着他们的面剥开椰子,然后将椰汁与朗姆酒混在一起喝。 “味道好极了。”她一边吃一边说,在尝了用刺番荔汁做成的丛山茶后,她更是赞不绝口。 “这是醒酒最好的东西。”他说。 “可能我需要这个。”她说, 他听了后大笑,说:“我一天洒的比你喝的都多。” “可能是吧。” “想看看周围的风景吗?” 透过窗户,她看到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山上不断闪烁的灯光让这个夜不那么黑。 “这是出海的最好时间,不能扬帆……现在风很小,但我们可以开动发动机。随处漂流,我想你会喜欢的。” 她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白色衣服,难为情他说:“我没穿出海时穿的衣服。” “没事。”他说完,站起来,抽出她的椅子,“在船上穿那个足够了,走吧!” 俩人开车去了爱德华游艇停泊的码头,途中,卡希尔觉得她是如此的放松,很长时间她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她非常愉快。 她知道,方向盘后的那个男人——埃里克-爱德华在这方面很有一套,像他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让一个女人觉得的很安全和很重要?他的阳刚之美与有些放荡不羁的面孔当然是原因,但还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与化学因素有关吗?是气候,夜晚热带地区所特有的香味,还是肚子里的朗姆酒和食物?谁知道呢?卡希尔当然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想这些东西只会使她的感觉更加强烈。 爱德华扶着她登上摩根46号船,他点燃发动机和打开船舱里的灯,“随你坐在椅子上面或下面。”他说。 卡希尔坐在椅子顶部,看见了许多女人的衣服,她笑了笑,看来这家伙常常利用冲动的夜间航海来勾引女人,她从皇面拿出一条厚毛绒短裤和一件无袖的出海穿的蓝色运动衫,爱德华则爬到甲板上。她迅速踢掉鞋子,脱下衣服,换上她挑出来的短裤和运动衫,然后把她的衣服挂在卫生间的门后,就爬到甲板上去了。 爱德华正在松开绑在船坞上的缆绳,之后,熟练地操纵发动机和舵,一切都弄好了,爱德华从船坞回到船上,打开电源。慢慢地,这只又大又光滑的游艇离开了港口,穿过其他停着的船,到了一片开阔的海域,“过来,你把它握住了,”他指着方向盘对她说,她开始不想过去,但他说:“你就朝远处那个有灯的浮标开就可以了,我马上就回来。”她走到方向盘后面,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而爱德华则笑着舒服地坐在椅子上。 如果说她以前觉得很放松,那她现在则觉得十分陶醉了。 几分钟后,他回到她身边,两人开始了一段愉快的观光旅行,船平稳地穿过弗朗西斯爵士海峡和托尔托拉,到了黑漆漆的“维尔京的胖子”——维尔京的乔大岛,这是他们停船的地方。 “你觉得怎样?”他轻轻地问道。 卡希尔满足地笑了,说:“我刚才想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爱德华放声大笑,“科列特,要是遇到了几对夫妻租一条船拼命地玩,狂喝你的酒,有多少喝多少,那就没这么安静了。” “我明白,”卡希尔说:“但你也得承认并不是常常都是这样,很明显,你有时间去……” “有时间邀漂亮的年轻女子一起在月光下出海游玩?是这样的,你不会因此而厌恶我吧?”她转过身,看着他的脸,他的笑容很灿烂,牙齿很白,白得在月光下像磷光一样。她说:“我怎么会讨厌你?我一直都在欣赏美丽的风光。”她本来打算说她不是一个“漂亮女人”,但活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从来没觉得她漂亮过。两人又航行了一个小时,然后就返回了,早晨2点到船坞时,她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爱德华把她叫醒,她帮着把船停好,就回爱德华家了,回到家里,他又倒了一大杯朗姆酒。 “你看上去很累。”他说。 “是的,白天太长了……晚上也是。” “为什么不去睡觉呢?我很早就要出去了,但你得在家里睡觉,房子是你的了,我回来后我们再好好聊聊,我会把钥匙放在厨房里,放松些。” “太感谢你了,埃里克。” “我很喜欢你在这儿,科列特,在某种程度上你让我觉得离巴里更近了,”他看了看她的脸,继续说,“你不生气吧?我不想让你觉得被人利用了,如果你理解我的意思的话。” 她微笑着站了起来,说:“当然不会。太有趣了。但当我们还在海上时,我想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也觉得来到这儿离她更近了,如果有任何利用的成分,那我们都会内疚的。晚安,埃里克,多谢你今晚的款待。” 第21章 她听见爱德华关门离开的声音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当她醒来时,她不知道几点了,只是觉得房间里特别热,她抬头看看天花板上慢慢转动的吊扇,就穿上连衫裤跑到厨房里,只见一个皮肤极黑的女人正在擦厨房操作台的台面。“你好。”科列特向她打招呼。 那个穿着印花衣服和草鞋的女人微笑着用很平淡的声调对她说:“早晨好,女士,爱德华先生他走了。” “我知道,我听见他走了,我叫科列特。” 那个女人听完她的话就转身去擦操作台了,显然她不想把谈话继续到那么亲密的阶段。 科列特从冰箱里取出一壶新鲜的榨橙汁,倒进一个大杯子里,然后就拿着橙汁走到门口的平地上,平地中央有一个枯红色的大太阳伞,下面有一个白色的圆桌子。她走过去,坐在桌子边,开始想刚在厨房里与那女人的谈话,她觉得那女人之所以对她那样是因为爱德华身边的女人太多了,这个管家觉得不值得认识她们,也可能这些女人待的时间都不太久,跟这个管家都不熟。 下面的小码头和港口人声鼎沸,卡希尔选了一个角度恰好能看到爱德华的游艇的地方,但港口离这儿太远了,她看不清爱德华是不是在那儿,但她认为他一大早就出去,应该是去租船了,不过他也没有详细说,所以也可能是去做别的事了。 她回到卧室,找到埃斯塔布鲁克斯关于催眠术的书,拿着它又回到椅子上,翻到她在飞机上没读完的那一章,开始读了起来。 当她读到那个人有着高超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催眠状态时,她一下被迷住了。作者还写到,那些人在催眠状态下有着超凡的技艺。埃斯特布鲁克斯举例说,有几个男人、女人在做大手术时,只用催眠作为麻醉剂。对这些特殊的人,完全有可能忘记催眠的经历,一个熟练的催眠师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 她还了解到,与人们通常的看法不同,那些进入催眠状态的人不仅只会处于睡眠状态,事实上,在催眠状态下,这些人还是很清醒的,他们完全有可能集中注意力辨别出别的东西,而且内部的记忆力得到了增强,在催眠状态下,一个人可以把得花一个月记忆的东西在一小时内就能记住,而且能完全记住。 科列特特别留意了在催眠状态下能否让一个人做出很卑劣或不合法的事的那一章。她记得在高中聊天时,男生们常常吓唬女主,要把她们催眠,然后让她们脱衣服。有一个男生还送过一种连环画书,书背后附着一个广告,说什么“完全催眠,你就可以拥有吸引男人的超凡魅力”。学校里的女生们都咯咯傻笑,男生则试图让她们拥有这种力量。但没有一个人上当,当学校里又兴起了“通过了腹语术传递声音”的热潮后,催眠术就被人遗忘了。 埃斯特布鲁克斯还说,在催眠状态下不可能让人们去做有悖常理的事,但如果“改变视觉形象”,则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他解释说,当你不能说服一个品行端庄的女子脱下衣服时,如果你的对象选择的合适,那你可以在催眠状态下让她确信只有她一个人待在一间非常热的屋子里。或者,当你不能说服包括最合适的对象在内的人去谋杀你的一个好朋友时,你可以创造一个视觉情景。在其中,当那个朋友穿过门时,他所看到的不是那个人,相反,那是一个有着强烈杀死那个对象的欲望的大熊,而那个对象则会为了自己而开火。 卡希尔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太阳就在头顶上,她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的书,她把杯子放回厨房,洗了个澡,穿上她最宽松、最凉快的衣服,就朝梅塞德斯车走去。她进错了门,因为方向盘在右侧,她忘了这个岛是英国的。没问题,她想,她在英国已习惯了右侧行驶。 她想也没有想就随处溜达,漫无目的的到处闲逛,这令她十分愉快,没有目的,没有时间表,她足可以轻轻松松地游览全岛,按自己的想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开着车到了英属维尔京群岛唯一的纯商业区雷德城,停了车,然后沿着狭窄的街道闲逛,有时停下来欣赏一下颜色鲜明典型的西印度建筑:斜截屋顶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很重的百叶窗敞开着,好让空气进到屋里,有时也进到商店里,买些小礼物准备带回家。 到了2点,她又开上了车,一旦她离开雷德城,她就迷了路,但这并没有难倒她,每个方向的街景都很美丽,她常常在一条山路边停下来,欣赏着这壮观的景色。 拐过一个陡弯后,她看到她右边有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珀泽港口,她忘了汉克-福克斯曾经告诉过她的话,她看了看表,快3点了,但她认为既然岛上的任何事开始的都比较迟,可能午饭时间还没有结束,她把车停下,走到牌子底下,路过一家礼品店,到了一家户外甲板餐厅,从那儿可以俯瞰到海湾。 当她朝一张水边的空桌子走去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鸟笼,里面有一只又大又温顺的鹦鹉,她朝四周看了看,甲板上大约有20人,一些人在桌子边吃东西,另一些则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喝朗姆洒,她决定坐在一号桌边,点些东西,然后去喂鸟,看有没有人过来,她点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啤酒,走到鸟笼边,“嘿,过来,小伙子。”她说,这只鸟用惺忪的睡眼望着她,一盘鸟食就放在笼子前。她挑了一片水果,然后从开着的笼门把手伸进去,鹦鹉飞过来把她手上的水果叼在嘴里,尝了尝,又吐到地上。 “够挑剔的。”她说着又挑了些种子放在手掌上,伸进去,鹦鹉不挑剔了,开始吃种子,“还想吃吗?”她问,她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喂鸟上了,几乎忘了她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喜欢它吗?”有一个男人问她。 突然的一句话吓了她一跳,脑子里“嗡”的一声。不过她很快镇静下来,微笑着说:“是的,她很漂亮。” 这个男人很高但很呆笨。他穿着宽松的外衣和一件脏兮兮的棕色衬衫,他的黑发有些卷曲但很稀少,而且乱糟糟的,显然没有梳理,脸上还残留着年轻时的粉刺的痕迹,他的眼睛是蓝灰色的。卡希尔觉得他长得很有趣。 “我叫它汉克。”这个男人说。 “我觉得它像个狐狸。”她凭自己的直觉说。 这个男人大笑,“是的,一只狐狸叫汉克,你是来这个岛观光的游客吗?” “是的,我是美国人。” “你觉得我们这里的人很可爱,很乐意助人吗?” “是的。”她又给鸟喂了更多的种子。 “这里的人有这样的口碑,这对旅游业很重要,如果你在岛上旅游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告诉我,我每天都在这儿卖午饭。” “太感谢你了,你的名字是……” 他笑了笑,只说了句:“就叫我汉克吧。” “就像狐狸。” “看着我,记住,玩儿得开心,小姐,在这儿的几天里天天愉快。” “谢谢,我想我会的。” 第22章 “今天玩得愉快吗?”埃里克-爱德华走到门前的平地,问正坐在那儿的科列特,这时她已洗了澡换了她的长衫,又在冰箱里找了一壶深褐色的东西倒了一杯,她想尝尝什么味,“这是什么?”她问坐在她旁边的爱德华。 “哦,你发现了我每天都喝的莫比。管家给我做的,它不含酒精,但如果你喝太多的话,你就会激动得连袜子都想脱掉。它是由树皮、姜、墨角兰、菠萝等等做成的。” “味道不错。” “是的,只有我真想喝的时候才喝,我也喝一点,然后我简短地给你说一下后两天的安排。” 他走进厨房,倒了一大杯加冰块的伏特加马提尼酒,回到桌子边,说:“你喜欢真正的航海吗?”他问。 “我很喜欢,”她说,“你的真正的航海是什么意思?” “两天一夜的航海。杰基一大早就会把吃的准备好,我们会把帆一直挂着,然后带你看看那个地方,晚上我们会停在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到了白天,我们又去捕捉美丽的风,看看上帝给这个世界的礼物,听起来不错吧?” “听起来很详细。”她说。这可不是她一开始就想到的,航海意味着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特别是与她在珀泽港口的联络人的联系,当然,在某种程度上,在一起待几天倒是令她挺欣慰的。 而且,她知道她的工作就是接近爱德华,打听出她能知道的东西。迄今为止,她只知道这个人很英俊,有魅力,而且很慷慨。 那天晚上,他带她去伯特堡饭店吃晚饭,又在回家的途中去里夫前景饭店喝了些咖啡。她觉得这样一个温馨、愉快的夜晚恐怕会引起什么诱惑。回家后,她躺在床上默默地发笑,觉得她没有去做任何吸引他的尝试令她很不安,部分出于肉体,而她有些想这样做。 她听见爱德华在他的卧室里来回走动。她使劲地听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她听见他走出房间,然后又回来了,又听见洗碗机开始转动,她闭上眼睛,集中心思听窗外的声音,树林里的青蛙叫个不停,很动听,她又开始想未来两天在游艇的日子,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爱德华倒了一杯朗姆酒,往里面加了些冰,坐在平台上。下边的海港十分宁静,漆黑一片,偶尔从停泊在港口的船的舷窗里发出一些光,有些光是从他的那艘摩根船里发来的。里面,杰基正在准备出海要吃的一些东西,她用塑料薄膜把装有蔬菜的盘子包好,把它们放在厨房里的冰箱里,里面还有爱德华要的一些喝的东西。 杰基顺着梯子从甲板走到船舱,检查了一下甲板和船坞,然后就回到船舱,走到一个很低的门,这个门用一个大锁锁住了,里面有一些备用的齿轮、救生圈和潜水用的器具,她打开门,里面有一个手电筒的光突然移动了一下,刚好照着她,“你做完了吗?” 一个年轻的当地小伙子跪着爬向杰基,手电筒的光照在她脸上,他点了点头,她也向他走去。他回头朝仓库漆黑的拐角望了最后一眼。当然,她什么也听不见,但如果她集中注意力,她就可以听见寂静夜里经常发出的有节奏的滴答声。 他和她一起来到主舱,打开了里面的灯,她又爬到了梯子上,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什么动静,那个男人就跟着她迅速爬上了船坞。两人相互看了一阵,就分开了。杰基朝一片楼群走去,年轻人则沿着一个狭窄的木制梯子,一直走到一个小海滩,消失在一片树林中。 第23章 当一个穿着紧身短裤和t恤衫的苗条姑娘把最后一根绳子从码头上扔给他时,埃里克-爱德华说:“干得不错,杰基。” 她笑着摆了摆手。 爱德华驾驶快艇离开了码头,驶向一条两天前他们曾经航行过的水道。之后,他就把驾驶盘交给了卡希尔。这一次她满怀信心地驾驶着它,怀着急切的心情,十分娴熟地操纵着这艘豪华游艇,想让他看一看自己熟练的驾驶技术。 “我不知道你究竟懂得多少航海知识,”爱德华说,“但是你必须帮助我。” “虽然我知道得并不多,”卡希尔说着,攥紧自己的拳头,举起双手,“但是我会做你让我做的一切事情。” “很好,”爱德华说,“把这个噪声很大的发动机熄掉,然后把船帆升上去。” 卡希尔意识到在白天开船穿过弗朗西斯-德雷克海峡与晚上穿过是不一样的,它们的不同就像白天和晚上在字面意义上的不同一样。在太阳的照射下,它就像一块闪闪发光的绿松石。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多么壮观的景色呀!她坐在舵轮上,看着只穿了一件白色帆布裤子的爱德华。巨大的白色船帆在风中飘扬,发出的阵阵响声,就像一只大鸟的翅膀拍打着游艇的桅杆一样。埃里克对此感到非常的满意。他站在甲板上,双手背在屁股后边,抬头望着那完全张开的白帆,被时速20海里的加勒比海海风吹成完美的对称形状。卡希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脸望着太阳,忽然想起:这多么像某一部电影里面的一个画面呀!哪一部影片?一个间谍片——或一个爱情故事片? “我们这是去哪儿?”当他和她一块儿坐在舵轮上时,她问他。 “我们将要经过牛排岛,然后穿过这个海峡,那就是我们将要去的地方,然后再穿过狗海峡。” “狗海峡?” “是的。你和不同的人谈话,他们就会用不同的原因向你解释它们为什么叫那个名字。有人曾经告诉我弗朗西斯-德雷克先生曾经把他的狗扔在那儿。也有一些人觉得那些岛的形状像狗。我的解释是那里的人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把它们命名为狗海峡,就像他们给那儿的大多数东西命名的方式一样。有些人仅仅是喜欢它的名字。我们曾经路过其中的三个岛。现在我们将要到达维尔京格尔德岛的西北角。我原来计划要穿过这些岛屿后到达蚊子岛。” 他在考验她吗?卡希尔有点疑问。但是想一想他说起蚊子岛时的神情,看起来好像又不是这样,因为他跟她讲完他们的航行计划后,就离开她的身旁,又走到游艇的前甲板上开始忙碌起来。 过了那三个岛后不久他们就到达了狗岛,然后就在玛丽娜珊瑚礁附近抛锚。在那儿,他们在温暖而又非常清澈的海水中游泳,然后吃了午餐。吃过饭后,她感到稍微有点困意,但是当他们重新启程时,她的精神和体力又恢复了过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助手角色中。他们在东狗海峡和大狗海峡之间航行,绕过一个爱德华称为考克瑞奇岛的小岛,然后几乎一直向东朝着安哥拉角航行,它是英属维尔京群岛伸出来的一小部分。它的前方不远处就是蚊子岛。“看见那边那个岛了吗?”爱德华指着他的左边说,“那才是真正的狗岛,或者说我们就要到达狗岛了。”卡希尔用手遮着阳光,放眼望去,看见远方有一个小岛,岛的最高处竖立着一幢大房子。爱德华递给她一副望远镜。她盯着望远镜,调整它们的焦距直到小岛和它的形状都非常清晰。实际上整个小岛的周围都围着一道铁栅栏,上面缠绕着带刺的铁丝。两只很大的黑色德国猎犬沿着庄园的四周跑来跑去。房屋的顶部有许多十分精密的天线,还有一个像盘子一样的巨大物体。 她把望远镜放在腿上,“那是一个私人的小岛吗?” 爱德华笑着说:“是的,是私人所有的。但是主人不久前把它租给苏联人了。” 科列特假装吃惊他说:“苏联人为什么要在这儿租一个小岛?” 爱德华又笑了一声,“他们说是为了给高级官员提供休息和娱乐的地方。对此还进行了一番争论呢。” 卡希尔迷惑地看着他,问道:“人们认为它是军用设施吗?” 爱德华耸了耸肩,又用望远镜望着船尾栏杆上的接线柱。“没有人很确切地知道这些,”他说,“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有兴趣看一看它。” “我对此很感兴趣。”她说。 他驾驶着快艇绕过安格拉角,从南边驶向蚊子岛。他把船开到小岛的下边,在vhf16频道上呼叫德雷克安克雷奇,这是在蚊子岛上唯一的呼叫方式,告诉岛上的人他们将在海湾中停泊,要求派一艘汽艇来把他们带进去喝点东西、吃点饭。一个悦耳的女人声音问爱德华估计什么时间能抛锚。他看了一下他的手表,说:“大约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吧。”他关小了话筒开关,对卡希尔说:“你喜欢在我们上岸之前再游一次泳吗?” “好吧。”她说。 “请在一个半小时后准备好。”爱德华对无线电另一端的年轻女人说。 在通常情况下,爱德华会把摩尔根快艇开近一些,但是他想让卡希尔看一下东边几海里处、靠近普瑞克利珍珠岛的一处暗礁。他驾驶着快艇朝暗礁驶去。在暗礁的旁边抛了锚,走到快艇的下边,打开储藏室的门,拿出两套潜水面具和胶皮脚掌。他先帮助科列特把脚伸进她的胶皮脚掌,整理好她脸上的防护面具,然后穿好自己的潜水衣,问道:“准备好了吗?”她点点头。 “我们走吧。” 他爬上标柱,仰着跳进水中,卡希尔以一个不同的方式跳进水中。不久他们就并排着一同朝着爱德华刚才指点的珊瑚礁游去。 爱德华游到她的前边,然后用手指着水下的一个十分壮观的珊瑚暗礁。珊瑚礁的上面有各种颜色的珊瑚虫不停地摇摆着,好像是无数个手指。密密麻麻的一群黄色啮龟从珊瑚礁的后面游了出来,并从他们的身子下面游了过去。他们离它们非常近,卡希尔能够把手探进龟群的中央。 爱德华把头探出水面,吐掉含在口中的用来呼吸的管子。卡希尔也把头伸出水面。他说:“让我们从那边绕着这个暗礁游一圈。”他用头指着前方,“有一个伟大…………” 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开始响了起来,与其是说听到的,不如是说从他们的位置感到的。雷声?在这种天气里?他们朝四下望了望,然后回头朝他们来的方向望去。片刻过后,爱德华的46英尺长的游艇随着一个巨大而又猛烈的火球窜上蔚蓝的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天空。那原本是一艘非常豪华的快艇,但是现在却成了数不清的碎片,从空中纷纷落下。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但是更大的是它对表层下的海水所产生的影响。卡希尔和爱德华突然卷入一股汹涌的海水漩涡中。她的背部不断受到海水的冲击,海水大口大口地灌进她的口中。她的胳膊和腿到处乱动,想找一块自己可以抓住的东西,找一点儿能够帮助自己对抗她正陷入其中的巨大的吸引力。接着,就像开始一样突然地,汹涌澎湃的海水逐渐衰退下去。碎片从高空中纷纷落了下来,正在燃烧着的快艇碎片击打着水面,发出可怕的咝咝声,大块大块的纤维玻璃和木头,以及铁块和塑料像陨星雨一样落了下来。一块燃烧着的物体落在卡希尔的背上,但是她很快就翻过身,疼痛马上消失了。 这时她才回过神来,开始考虑刚才发生的事情,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她四处寻找爱德华,发现他在暗礁的附近,侧身仰着,一只手伸向天空,好像要找一个钩子抓住。血从他露出水面的那边脸上流了出来,口像一只死鱼一样张着。卡希尔朝他游了过去。“你没事吧?”她傻乎乎地问,手本能地伸向他太阳穴上的伤口。他把口中和嗓子里面的水吐了出来,整个身体不断地起伏。他摇摇头,说:“我觉得我的胳膊好像断了。” 卡希尔转身回到水中,望着刚才快艇停泊的地方。那里留下的只是一些散乱的碎片,它们发出的烟懒洋洋地四处漂散。这时,一艘很大的机动快艇穿过浓烟,绕过这些碎片,径直朝他们驶过来。 快艇中的三名海军战士先把卡希尔拉进快艇中,然后轻轻地把爱德华抬到甲板上。卡希尔看了看他的胳膊问道:“你能动一下胳膊吗?” 当他使劲伸展自己的胳膊时,身体因疼痛抽搐了一下,“我觉得还可以,胳膊可能没有断。”现在,她可以安全地呆在快艇上了,但是刚才发生的一切给她造成的心理上和身体上的恐惧突然袭上心头。她跌落在一把木椅子上,紧靠着椅子的后背,开始剧烈地呼吸。“哦,我的天!我的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爱德华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摩尔根快艇遗留下来的碎片。 “我们把你们带回去吗?”其中的一名海军战士问。 爱德华点点头说:“把我们带到那个岛子上。我们需要打个电话。” 第24章 卡希尔在德雷克安克雷奇经理办公室里给爱德华的胳膊和头部进行紧急包扎之后,他给自己在托尔托拉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派一艘摩托快艇到维尔京格尔达岛接他们。蚊子岛的短程运输船把他们送到那儿,然后他们去了一家诊所。在那儿爱德华得到了更加精心的治疗,并给他的胳膊拍了一个x光片。胳膊是断了。头部被落下来的金属碎片所造成的伤口比他们原来想象得要深得多。缝了11针才把它缝好。 他们用车把爱德华和卡希尔送到一个港口。爱德华手下的一个海员驾驶着一艘很大的机动船在那儿等他们。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爱德华的家。 在回托尔托拉的路上,他们相互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科列特仍旧处于惊慌失措之中。爱德华看起来好像已经回过神来了,但是在回来的路上,脸上一直表现出痛苦与沮丧的表情。 他们站在他的阳台上,俯视着港口。 “对不起。”他说。 “是的,我也很抱歉。”她说,“我很高兴我们还能活着。要是我们不去游泳……” “有很多要是……”他含糊他说。 “这可能是由什么引起的?”她问道,“汽油泄漏?我听说有好几艘船发生过这种情况。”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盯着下面远方的一个小船坞。然后他慢慢地转过头,说:“那不是因为汽油泄漏,科列特。有人在快艇安了电线。并在定时器上装了炸药。” 她向后倒退了几步,两只裸露的小腿碰到了一把金属制的椅子。她跌落在椅子上。他仍然望着港口的上空,扶着阳台的双手不停地哆嗦,身体不停地前后起伏。最后,他转过身,倚着围栏,“你这该死的家伙几乎因为你不知道的事情丢掉性命,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科列特。” 当她想多听一些爱德华要说的事情时,忽然感到一阵非常强烈的恶心,接着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头也变得非常沉重。她站起身来,用椅子背支撑着身子,“我想躺一会儿,埃里克。我感到身体不舒服。我们以后再谈,好吗?” “当然可以。去休息一下。等你身体感觉好点儿的时候,我们再坐下来,详细谈一下所发生的事情。” 她很感激地爬上床,心烦意乱地睡着了。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脸正对着窗。外边很黑。她坐了起来,用手揉揉眼。树丛中的青蛙仍然演奏着它们那老掉牙的曲子。它们发出了静夜中唯一的声音。 她朝门望去,门开了一道小缝。“埃里克?”她用一个几乎没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叫道,“埃里克。”她提高声音,但是仍然没有回应。 她是穿着白天穿的衣服睡觉的,只是把鞋子脱掉了。她把赤裸的双脚放到冰凉的、铺着瓷砖的地板上,站了起来,努力驱走阵阵袭来的困意和让她起鸡皮疙瘩的寒意。她又叫了一声:“埃里克?” 她打开门,走进大厅的过道里。从起居室里露出的灯光就照着她站的地方。她借着灯光,穿过起居室,来到开着的阳台门前。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她打开前门,仍旧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莫塞特牌汽车和摩托车仍旧停在那里,就是不见它们主人的踪迹。她走到汽车前,向里面望了望,然后走到屋子的旁边,那儿有一棵大树,在一个白色的熟铁座位上空形成一个天然的帐篷。 “睡得好吗?” 她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转过身看见爱德华就站在树后。 “浑身都歇过来了吗?”他一边问,一边朝她走来。 “是的。我……我不知道你到哪儿去了。” “我哪儿也没去,只是在这儿欣赏一下这美好的夜晚。” “是的,它……它很可爱。现在几点了?” “9点了。想吃点饭吗?” “我不饿。” “不管你饿不饿,我都要去给你去端饭,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几块牛排,自己种的蔬菜,半个小时,怎么样?” “那好吧,谢谢你。” 半个小时以后,他俩坐在阳台上。他们这一餐只有两只盘子。一瓶葡萄酒已经被打开了,两只做工精细的红色葡萄酒杯放在桌子上。 “开始吃吧。”他说。 “真是有趣,但是我现在真是有点饿了。”她说,“有些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喜欢吃东西,其他人是无法相信这个说法的。我一直是一个吃客。” “很好。” 她问他的胳膊怎么样了。他说好多了。诊所里的医生曾经说过只是“一个严重的扭伤”。医生告诉爱德华要把胳膊放在医生给他的背带里面。他的左太阳穴上缠着一片很大的纱布。一滴没有擦去的血干了,还在他的脸颊上。 卡希尔把她的盘子推到一边,身子往后一靠说:“你说过你有一些东西要和我分享。很抱歉刚才我不能听你讲,但是现在我准备好了。你还愿意告诉我吗?” 他往前欠了一欠身,两只胳膊支在桌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盘子,好像在思考要说的事情。 “你并不是非说不可。”她说。 他摇了摇头,“不,我想说。你几乎因为我丢掉自己的性命。我认为你应该得到一个解释。” 卡希尔想:巴里-迈耶。难道她也是因为他丢掉了性命吗? 他重新挪了挪椅子,腾出空来翘起二郎腿,正对着她。她做一个相似的姿势,双手放在大腿上,两眼看着他。 “我确实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笑了一笑,“在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意思,是不是?”她点了一点头。 他继续说:“我在为中央情报局工作。” 她被他完全的真诚打动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他的活动。很明显,巴里没有告诉他自己最好的朋友是靠什么来谋生的。这种事情是非常令人欣慰的。但是另一方面,它把卡希尔推到了一个不诚实的位置上。这让她感到坐立不安。 该她说点什么了,“这……很有趣。埃里克。你是一个……特工?” “我觉得你可以那样称呼它。别人付给我工资,让我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注意这儿所发生的事情。” 卡希尔顿了一顿,看起来好像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实际上她已经有一大堆问题了。她说:“中央情报局在世界各个角落都有人,是吗?”她不想表现得太天真。毕竟他知道她曾经为中央情报局工作过,当然应该或多或少地知道一点儿那种事情的内幕。 “它不仅仅是把人安插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往回报告那儿所发生的事情。我是因为特殊的目的而被安置在这里的。记得我指给你看的那个岛吗?那个俄国人掌管的岛。” “记得。” 但是他并没有再往下说其他事情。她往前探了探身,“你认为是俄国人炸毁了我们的快艇吗?” “那样的解释是比较合乎逻辑的,不是吗?” “我认为这是可能的,因为你是另一方的特工。但是你所说的好像并不能使人信服。” 爱德华耸了耸肩,在两个人的杯子里又倒了一些葡萄酒,举起自己的酒杯和卡希尔干杯,说:“来,为了大胆的设想干杯。” 她端起自己的酒杯,恢复到自己原来的姿势,“什么大胆的设想?” “我希望无论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误解我愿意跟你说的原因。我的意思是,毕竟我们两个人都在为联邦政府工作。” “埃里克,我不是一个第一次接触政府机构的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点一点头,“好吧,我们接着说。我认为是中央情报局在快艇上安置了炸药,或者是安排某个人干的。” 自从事故发生以后,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为其工作的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她原来以为是俄国人,当然她也曾经考虑过那会不会是相互竞争的快艇祖赁公司干的。她也不得不怀疑是否有其他的人也牵扯到里面去了。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次爆炸是一个阴谋,同样也没有证据来断定它是因为自然的原因。 但是这些想法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她只是问一些非常明显的问题:“你为什么那样想?” “我这样认为只是因为…………因为我知道一些中央情报局不喜欢让其他任何人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情?” “一些私人的事情,他们的行为不仅不符合中央情报局的最高利益,也不符合联邦政府的最高利益。实际上…………” 科列特的身体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她确信他要告诉她一些有关巴里-迈耶的死的事情。 他没有令她失望,“我确信,科列特,巴里是让人给谋杀的,因为她同样知道一些引火烧身的事情,”他把头稍微往后挪动一点,眉毛往上一挑,“真的,她从我这儿知道了那些事情。这就是我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跟你谈话。对一个人的死负有责任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看着又一个人差一点儿……”他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弄出一道缝,“为此送命会更加痛苦。” 卡希尔往后一靠,望着像她的大脑一样阴云密布的天空。她的脑子里已经停止了思考,失去了情感。她起身走到阳台边,低头望着下面的港口和船坞。他所说的一切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它证明了从一开始靠她的直觉所感到的那些事情。 一个新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或许他错了。假设这次爆炸是因为某个人在甲板上安装了一个装置,谁能说这次蓄意谋杀的受害者不是她自己呢?她又转过身来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中央情报局的人谋杀了巴里吗?” “是的。” “那么戴维-哈伯勒,她在文艺机构中的助手呢?” 他摇一摇头,“我对那件事情一点也不了解,除非巴里同样告诉了他自己从我这里得到的信息。” 科列特重新坐回椅子里,呷了一口葡萄酒,说:“我可能也将会成为受害者。” “为什么是你呢?” “因为,我…………”她几乎超出了自己为自己划定的向他吐露多少实情的界限。她决定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不知道,是你为了‘大胆的假设’而干杯的。或许他们想杀的是我而不是你。或许快艇的发动机是自己爆炸的。” “不,没有什么东西会自动爆炸,科列特。当你在睡觉的时候,几个官员来这儿盘问我。他们正在打报告,说这次快艇遭到破坏是因为电泄漏到油缸里而引起的,因为那是我让他们这样说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子,我非常了解这件事情,这是有人故意干的。” 卡希尔几乎害怕问下一个问题,但是她知道她必须问,“巴里从你这儿知道了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以致竟使他们会如此不遗余力要谋害你呢?” 他发出几声干笑,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夭,我简直不能相信我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科列特仔细猜度他的意思。很明显,蚊子岛附近发生的事情和巴里的死已经使他变得非常坦率,而他以前接受的每一点儿训练都是让他对此保持谨慎的;实际上是禁止的。她接受的训练要求她对这种事情也要这样。她用手碰了碰爱德华的膝盖,“埃里克,巴里知道些什么?知道这些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就像你说的,我差一点就丢掉了性命。” 爱德华闭上眼睛,憋住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把气从嘴中吐了出来,又重新睁开眼睛,说:“在中央情报局中有一部分人,他们的利益仅仅是他们的自我利益。你听说过蓝鸟计划吗?”又回到那个问题上来了。贾森-托克尔。难道这就是他所要说的事情吗?她说:“是的,我听说过它,并且我还听说过超级mk计划。”当她把话说完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吐露的事情太多了。 他那感到惊奇的表情说明她的感觉是正确的。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计划的?” “我退出中央情报局到大使馆工作之前,曾经在中央情报局接受训练,在那些日子里我听说了这些计划。” “对,他们在训练中确实谈论过这些计划,难道不是吗?那么,你知道他们在许多无辜的人身上进行实验吗?” 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它的具体情况,只是知道那些计划已经开始实行,最后因为公众的压力和国会的压力而被迫放弃了。” 爱德华眯起自己的眼睛,“你知道巴里是怎样加入到中央情报局的吗?” 科列特迅速地理了一下头绪。她是否应该承认她知道迈耶的工作是一个秘密情报递送员呢?她决定继续假装对此感到吃惊。 “巴里曾经向你提到过一个名叫托克尔的人吗?” 卡希尔两只眼睛向上望,好像在回忆以前的事情,然后说:“没有,我不记得她告诉过我有这个人。” “他是华盛顿的一个精神病医生。就是他把她招募到中央情报局的。” “真的?” “你不知道这件事情?她难道从来没有跟你讲过有关这件事情的任何情况吗?” “没有,我不记得一个叫托克尔的人。” “关于她为中央情报局干什么,她告诉了你多少?” 她故作一笑,“不多。如果她告诉了我这些事情,她就不会是一名专业特工了,不是吗?” 爱德华摇了摇头,“不会的,但是巴里并不是最专业的秘密情报递送员。”他好像在等待卡希尔的回答。当看到卡希尔没有反应时,他说:“我觉得她告诉了你什么并不重要。事实是她曾经到托克尔这个家伙那儿去看过专家门诊。她是他的一个患者。他就利用这个机会让她加入到中央情报局中来。” “那并没有什么希奇的,是不是?”卡希尔问道。 “我认为这很不平常,虽然对于那件事情的糟糕的结局我并不了解许多,但是,科列特,问题是贾森-托克尔医生完全参与了蓝鸟计划和超级m计划的实施,并且还参与了使这些计划继续的实验性项目。” “中央情报局仍旧在进行意识控制试验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并且托克尔还是其中的几个核心人物之一。他操纵了巴里,让她加入了中央情报局,并成为一名秘密情报递送员,那就是她今天死去的原因。再来点酒好吗?” 就谈话的主要内容而言,这时开口看起来是很不明智,但是她还是说:“好,再来点吧。”他给她倒了些酒。 科列特想起她曾经在g-h-埃斯塔布鲁克斯写的书中读过的东西,想起如果一些人被施行了催眠术改变了视觉影像后,是如何被说服去干违背他们自己的意志的事情的。难道爱德华的话是在暗示巴里受到引诱成为中央情报局的秘密情报递送员是违背她自己本来的意愿的吗?她向爱德华问了这个问题。 “很明显,巴里不是一个寻常的催眠术的受害对象,”爱德华回答道,“但是实际上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最近什么时间动身去布达佩斯的,她带着足以绞死贾森-托克尔的情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托克尔是一个双料间谍。”他直截了当而又平淡他说。他的话使卡希尔大吃一惊。她站起身来,走到阳台的另一边。 “他是一个该死的叛徒,科列特,而且巴里知道这件事情。” “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是你告诉她的吗?” 爱德华摇了摇头说:“不,是她告诉我的。” “她又是如何知道他是一个双料间谍的?” 他耸了耸肩,“我确实不知道,科列特。我仔细盘问过她,但是她只是说她手里有证据,将要给他致命的一击。”他张开嘴笑了一笑,“这样考虑我们今天的潜水旅行经历就很简单了,不是吗?” 她的笑同样也带着悔恨。她又问了一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巴里会将她假想的托克尔的叛徒行为告诉谁呢?” 他回答说:“我的假设是她告诉了一个住在华盛顿的人。但是过了不久我就觉出这个假设是不正确的。因为除了贾森-托克尔,她在兰利里不认识任何人。她和中央情报局的唯一联系就是贾森-托克尔……” “还有她在布达佩斯与之联系的所有人。” 爱德华点点头,和她一起坐到阳台的边上。从山上滑落下来的石头发出的声音和小岛连续不断的节奏不时传入他们耳中。 他们站得很近,腿碰到了一起,两个人一时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中。然后爱德华用一个单调的声音说:“我已经死里逃生。我再也不需要底下突然爆炸的船了。” 她转过身望着他的脸。经常挂在嘴边的话现在看来好像更加有意义了,“快艇人保险了吗?”她问爱德华。 他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是由世界上最富有的保险公司保的险,科列特,是中央情报局。” “那是一件很令人庆幸的事情。”她说,虽然她并不是那这个意思。她只是说说而已。在这种情况下,金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又变得严肃起来,“中央情报局掌握在恶人的手中。我从来不愿接受这个现实。我甚至直到最近才承认这个事实。我满脑子里都是一种爱国主义,是它引导着人们为一个情报机构工作。我信任它和它里面的所有人,确实相信中央情报局所代表的东西和自己所正在做的事情,”他摇了摇头,“但是我再也不相信它了。它里面充满了世界上像贾森-托克尔之类的人,只关心自己的人和一些对于在这个过程中遭到蹂躏的人们毫不关心的人。我…………”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因为这些人,你和我丢掉了巴里-迈耶所具有的一些非常特别的东西,我不认识戴维-哈伯勒,但是因为这些人,她已经被列入一个黑名单,名单上的人必须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想说几句话,但是他打断了她,“我告诉过巴里不要接近托克尔。他参与的计划目前正在研究是什么东西损害了公司和政府的利益。它利用一些无辜的人作为试验对象,而不考虑他们的命运。他们对谁都撒谎,包括国会,说明他们是如何放弃蓝鸟计划和超级mk计划的实施的。这些计划不但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且它们比以前更加活跃了。” 卡希尔完全被迷惑了,“但是他们的资金呢?像这样的计划是很费钱的。” “这就是像中央情报局这样的机构的可爱之处,科列特。钱是没有问题的。它刚开始就是以这种方式建立的。那就是杜鲁门为什么对建立一个国家情报搜集机构非常慎重的原因之一。这笔钱给了私人,他们可以自由地以他们喜欢的任何方式来花这笔钱,不管这是否会伤害到它。大约有成千上万个这样的团体,如我的轮船运输公司和人事机构,小的航空公司以及军火经纪人,大学实验室和一些为中央情报局管理钱的小银行。它坏透了,科列特。我从没有想到我会得出这个结论,但是它确实坏透了,科列特,我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她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说:“我明白了,埃里克,我真的明白了。如果你是对的,那么今天炸快艇的人是奉了我们自己政府里面的一些人的命令干的,我不知道自己如何继续为它工作,甚至是为我们的政府工作。” “你当然不能了。那就是整个问题之所在。我很高兴自己是一个美国人,我曾经一直这样觉得,我总是认为出生在美国是一个珍贵的特权,但是当我最后看到一系列的系统被滥用的事件,导致我深爱的女人被谋杀后,我知道到了该停手的时候了。” 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开始了小岛缓慢而又动听的歌唱。爱德华和卡希尔相互望着对方,最后爱德华说:“愿意和我一起跳个舞吗?” 看看周围的环境,这个荒诞的要求不禁使她大笑起来。他也和她一起大笑,他的右手滑到她的腰部,用手握住她的左手,领着她穿过阳台。 “埃里克,这是个很荒诞的行为。” “你说得对,它是如此的荒诞以至于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件可以做的事情——跳舞。” 她不再抗议了,非常高兴地由他带着跳起舞来。她一直在想这是多么得荒谬可笑,然而同时又是多么得浪漫与美丽。她被他紧紧地搂着,体内不断产生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和微妙的冲动。他开始试探性地吻她,然后逐渐用力。她也迎合着他的这种冲动。 当他们跳到桌子旁边时,他熟练地拿起葡萄酒,领着她穿过敞开的门,进入卧室。在房间里,他松开了她,开始动手解她的罩衫前边的扣子。她知道这是最后挣脱的机会了,或者走开,但是她还是往前移动了一下,离他更近了。他们开始做爱,不久她就十分投入了,他身上也出现了非常愉快的反应。窗外,迷人的灯光映亮了英属维尔京群岛上空蔚蓝的天空。 第二天爱德华很早就出去了。他说他应该和这个岛上的许多官员讲一讲这次爆炸的情况。 他走了以后,卡希尔脑子里进行剧烈的斗争。他昨晚上说的话使她要重新考虑一下自己自从开始到现在为中央情报局所做的一切事情。她当然不像他一样对中央情报局有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她甚至不能确定他所说的是不是正确,只是知道应该作一下深刻反思了,不仅仅是反思这次任务,而且要反思自己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给华盛顿的汉克-福克斯打一个电话,但是害怕影响自己的安全。电话通过卫星从岛上传到美国;进行的谈话全世界都能知道,包括在那些在那个私人小岛上的俄国人。 普斯码头。 她驾驶着爱德华的莫塞特汽车在中午时到达那里,找了一张桌子,要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可乐,然后走到鸟笼前去喂鹦鹉。她从前天就开始注意那个高大的男人了。他下了船来到船厂修理他舷外的发动机。不久他就很随意地朝着她的身影走来。 “我想我又回来吃午饭了,”她说,“上次很不错。” “这个地方不错,小姐,”他说。他看了看左右,确定他们旁边没有别人,然后说,“布达佩斯。你应该立即去那儿。” “布达佩斯?谁?” “尽可能地快,小姐。今天。” 卡希尔问道:“我的旅行代理人知道这件事吗?” 这名高大的男子笑了笑说:“你自己去问问他。你要先去华盛顿。” 她离开普斯码头,告诉服务员出现紧急情况,循路回到爱德华的家,迅速收拾自己的东西,并给他留了一张条: 亲爱的埃里克: 我不想去解释我为什么匆匆离去,但是请你相信情况紧急。请你原谅我。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关于昨天晚上,关于我心中产生的感受,关于……哎,关于许多许多事情。现在没时间了。谢谢你让我在你热爱的英属维尔京群岛渡过了这个美好的假期。我希望不久能和你重新分享这段美好时光。 科列特 第25章 卡希尔在杜勒斯飞机场下了飞机,租了一辆汽车,驾车径直驶向母亲的家,在那里她遇到连珠炮似的追问,她这些日子去哪儿了,为什么这次又要匆匆离去。卡希尔解释说:“布达佩斯的大使馆遇到了预算危机,我必须马上回去。” “真不像话,”她母亲说,“我还以为至少能和你呆一整天呢。” 科列特暂时停止了忙碌,拥抱着她,说她爱她,并且她会留下来喝一杯咖啡,然后跑到楼上去收拾行李。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和母亲一同在厨房里度过,她非常渴望留下来,渴望重新回到童年。从家庭的保护性的监护方面来看,那时世界是那么美好,未来是那么得光明。她不得不强迫自己说再见,脸上带着令人心碎的表情站在门前,离开她的母亲。“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她通过敞开的汽车窗口向母亲说。她知道母亲是强作笑颜,但是她非常感激母亲的努力。 她驾车回到华盛顿,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了汉克-福克斯给她的一个特殊号码。一个年轻的女人接了电话,卡希尔说:“这儿是杰恩医生的办公室,我找福克斯先生。”这个女人让她稍等一下。一分钟过后,福克斯拿起电话说:“我听说了那次事故。我很高兴你没有出事。” “是的,我没事。我在普斯码头交了一个朋友。他告诉我……” 福克斯大声说:“我知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渔夫在布达佩斯等得不耐烦了。” “渔夫?”然后她渐渐地明白了。他的代号为218。她说:“我以为他去了…………” “他没去,他想和他的朋友聊聊天。他尽快见到她是至关重要的。” “我明白了。”她说道。 “你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男朋友怎么样了?” “他是……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她开始回忆她和爱德华所做的最后一次交谈,但是福克斯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来结束她的回忆。 “你能今天晚上走吗?” 卡希尔叹了一口气。她最不愿意登上飞往布达佩斯的飞机了。她真正想做的事情是回到英属维尔京群岛和埃里克-爱德华呆在一起,不仅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发展起来的亲密关系,而且她想进一步和他谈一谈她正在做的这件事情,这个她曾经如此信任的组织。那种信任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她知道:她也想脱离这个组织。 “我将会收到乔-布雷斯林的信。”福克斯说。 “我相信你会的。我必须走了。再见。”她把听筒“砰”的一声放在电话机的叉簧上,两手抓住电话底下的架子,使劲地摇晃,嘴里嘟哝着:“见你的鬼去吧,都见鬼去吧。” 她登上了从华盛顿到纽约的航班,然后公开地乘坐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到了德国的法兰克福,在那儿她可以和布达佩斯直接取得联系。她给住在哥哥家的弗恩-惠特利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她需要跟他谈一谈。不管怎样她总有一种感觉,如果她不和组织外的某一个本身不喜欢耍诡计的人谈一谈,她就会崩溃了。并且她知道那将是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她在布达佩斯下了飞机时,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至少她还能控制住自己。当她走过海关时,她意识到她又重新回到了自己作为一名联邦大使馆雇员的官方身份上来了。 她的真正雇主是中央情报局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她所熟悉的事情,它虽然不像母亲的怀抱一样让人感到舒服,但是肯定要比上一个星期她经历的事情要强。 她乘出租车回到住处,给大使馆的乔-布雷斯林打了个电话。 “欢迎你回来,”他说,“你一定是累坏了。” “我确实是累了。” “现在5点钟。你觉得可以不睡觉和我一起吃顿饭吗?” “我将尽力。在哪儿?” “雷格莱迪餐馆。” 卡希尔虽然极度疲劳,但是仍然挤出一丝笑容,“我们将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是吗?是为我的归来接风吗?” “如果这么说会使你感觉好一点,那么就是这个原因吧。实际上,我的胃急需一顿美餐,并且我解雇了那个圆脸的小提琴手。” “我还以为这是为我接风的呢。几点?” “我想晚一点儿,但是考虑到你的境况,或许我们应该早一点儿,8点可以吗?” “8点?到那时我已经熟睡过去了。” “好吧,让我告诉你该怎么办。睡一个长觉,10点钟在那儿跟我会合。” 她知道努力去和他商量一个不同的时间是没有意义的。他说他已经以他的名义预定了房间。她打开她的小冰箱的门,忽然记起来她在走之前已经把它打扫干净了。里面剩下的唯一东西是两瓶烈性白葡萄酒,6瓶啤酒,一听咖啡,和她的母亲两个月前用“特殊包裹”给她寄来的两个金枪鱼罐头。她打开金枪鱼罐头,想起来自己没有面包了,因此就直接,脱光衣服,定上闹钟,爬上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们面对面地坐在雷格莱迪餐馆的一个小房间里。椭圆形的桌子上铺着一块镶着白边的桌布。他们坐的椅子也很宽,高高的椅背上盖着色调柔和的织锦。桌子的中央放着一个银制烛台,烛台伸出的两臂上放着两个镶有褶边的玻璃盘子。一个盘子里面盛着葡萄和李子,另一个盘子里面盛着苹果和桃。房间的墙壁是纯白色的,夭棚很低并带着雕刻。吉普赛音乐从一个又矮又胖的小提琴手和一个又高又英俊的键盘手那里传来,他用一个小木槌轻轻地敲打着一个像钢琴模样的乐器的弦。 “你看起来还不错,”布莱斯林说,“就你执行的任务而言。” “谢谢。没有什么东西比一听美国金枪鱼罐头和小憩更能使姑娘的面颊生辉了。” 他笑了笑,抬头望着来取菜单的酒店老板。他们决定要一道由各式各样的开胃品做成的菜——鱼子酱、填充着小虾的大马哈鱼、奶油冻的鸡蛋、三种馅饼、腌制的牡蛎。布雷斯林点了带有馅饼的牛排作为自己的主菜。卡希尔点了带有一层辣椒酱和一些酸奶油的鸡肉。他们没有要葡萄酒;布雷斯林要了加苏打的苏格兰酒,卡希尔要了矿泉水。 “怎样?”他问道。 “怎样?”她模仿他的样子说,“你并不想在这儿要一个详细的报告,是吧?” “为什么不?” “因为……”她用她的双手作了一个小手势,说明餐馆是一个公共场所。 “把名字省略掉,我并不需要其中的细节。首先,你在那个美丽的地方的男朋友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身子往后一靠,“乔,你和汉克搞什么鬼,每朋20分钟通一次电话?” “不,一天也就通两三次电话。他怎么样?假期过得还好吧?” “除了在海中遇到的小小的不幸,非常不错。” “我听说过了。那时你在干什么,潜水或做其他的事情?” “非常正确,那就是我今晚上能够坐在这儿的原因。至于我所谓的‘男朋友’,他非常好。想了解点东西吗?我的许多朋友都说他的坏话……”她扬了扬眉毛,脸上表现出一种表情来强调她所谈论的是她的雇主,“人们都错了。如果有什么错,那也不是我的‘男朋友’的错。” “我明白了,”布雷斯林挠挠鼻子,揉揉眼睛说,“我们可以再找时间详细地谈论那件事。你回来的时候见过你的心理医生了吗?” “我的……噢,你是说杰恩医生?” “谁?” “别担心,乔,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自从我在华盛顿见过你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我觉得没有必要去见他。我的心理状况一直在变好。” 他眯起眼,透过摇曳不定的烛光审视着她,问道:“科列特,你有心事?你没事吧?” “我认为我现在不仅仅是很好,乔,而且我觉得在过去一个星期里我长大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说……”她感觉快要哭了,但是她告诉自己,如果这次哭了,她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她朝餐馆四周看了看。一个侍者用一个瓷盘端来了开胃莱。他给他们的杯子倒满水,问他们是否还需要其他的东西。 “不需要了,谢谢。”布雷斯林很有礼貌他说。侍者离开后,布雷斯林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到卡希尔身上,“你很不高兴,是吗?” 卡希尔奇怪地摇摇头,笑了一笑。她把身子往前靠了靠,脸距离烛焰只有几寸远,说:“我究竟有什么可以高兴的事情呢,乔?” 他举起他的手,说:“好了,我不问了。你已经承受了许多压力。这些我都知道。来吧,好好享受这精美的晚餐,它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 在整个晚餐中,她有好多次想告诉他自己的感受如何。她抵制住这种冲动,只从轻松的谈话中得到满足。 门卫为布雷斯林开过来车。当他和卡希尔坐到车里之后,布莱斯林问道:“想去过一下夜生活吗?” “乔,我……米纳特酒吧吗?” “不是那个地方。你不在的时候,我又发现另外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对你的心情有好处,对吗?” “如果你这样说,乔,不妨谈一谈布达佩斯近来的情况。不过不要太晚,好吗?喝一杯饮料然后送我回家。” “请你相信我。” 她以前一直都相信他,可是现在却不大相信了。 他开着车,慢慢地沿着城市边上的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行驶,来到弗罗斯马提特广场、广场上树立着一位匈牙利著名诗人的塑像,这个广场就是以这个诗人的名字命名的。他们路过一排航空公司的办公室和几座政府大楼,最后来到安琪儿广场和一个大型的公共汽车终点站。他们的前面就是圣-史蒂芬斯大教堂。布雷斯林向北一个急转弯,5分钟后他们进入了另一条非常窄的马路,因为两边人行道上随便停放的汽车而变得更加拥挤。他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把他的轿车停在两辆车中间,然后他们下了车。卡希尔沿着马路望去,看见国会大厦顶部的巨大的红星。她又回来了,匈牙利,布达佩斯,红星和苏联坦克。她非常高兴。真奇怪,这儿就像在弗吉尼亚母亲的房子外面一样。 酒吧没有做任何标志,也没有招牌,没有窗户。只有钢琴微弱的声音指示着它的位置。但是坐落在街头的建筑物的混凝土墙上的许多黑洞洞的门也同样会使你感到迷惑。 布雷斯林敲了敲一个铜把手。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西服,披着一头油腻的黑头发,面部下陷的高大男子走出来打量着他们。布雷斯林朝卡希尔点点头。这个男子往后一退,让他们进去了。 现在音乐声大了起来。钢琴师们正在弹奏一支名叫“黑夜和白天”的曲子。店中女人的笑声和他的曲子交融在一起。 卡希尔环顾四周,这家夜总会布置得和米纳特酒吧非常相似。当你进入里面时,就会看见一个小房间,客人们可以在那里面欣赏钢琴曲。 “近来如何?”布雷斯林朝着一位披着雪白头发,身穿红色紧身缎子裙的女人打招呼。 “晚上好!”她说。 “能找开吗?”布雷斯林给了她一张大面额的匈牙利钞票问道。 她看了看钞票,看了看布雷斯林,然后退回去给他们打开一扇隐藏在酒吧阴影处的门。布雷斯林朝着卡希尔点了点头,卡希尔跟着他走了进去。他犹豫了一下,拿着门把手的手稍一迟疑,然后转动把手。门摇摇晃晃地打开了。布雷斯林示意卡希尔先进去。卡希尔跨前一步,进入这个小房间,发现房间里有一张倾斜的桌子,桌子的中央放着两盏用来照明的小油灯。房间没有窗,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深紫色的墙布。 她开始调节自己的眼睛来适应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一名男子,带着一张她模模糊糊地熟悉的脸,是她进入房间之后首先注意到的东西。他长着一张肥大的、正方形的脸庞。浓眉下的颧骨在他的两颊上方形成了两个突起。他的黑头发非常的厚,打着卷,里面夹杂着一些白头发。她想起来了——佐尔坦-雷蒂,上级,巴里-迈耶的上级。 雷蒂的旁边坐着阿帕德-海迪盖什。他的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那是一个长着一双诚实的眼睛、披着稀疏的卷头发、姿色平平的宽脸女人。 “阿帕德。”卡希尔叫道,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奇。 “卡希尔小姐,”他说着站起身来,“见到你真高兴。” 第26章 卡希尔从桌子上面看着海迪盖什,阿帕德-海迪盖什的出现是很容易理解的。她知道她这次回到布达佩斯的目的就是要与他见面。雷蒂是另一个麻烦。在忙忙碌碌的过去几个星期里她都几乎把他给忘记了。 “卡希尔小姐,请允许我向你介绍露克西斯小姐,玛格达-露克西斯。”海迪盖什说。卡希尔轻盈地站起来,伸出她的手。这个匈牙利女人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然后滑落到卡希尔的手中。她笑了笑,卡希尔也笑了笑。这个女人的脸上表现得很安详,但是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她并不漂亮,但是卡希尔觉得她具备了一个普通女人的各个方面。 “上一次我们见面时,我向你提起过露克西斯小姐。”海迪盖什说。 “是的,我想起来了,”卡希尔说,“但是你并没有提到她的名字。”她又朝着那个女人笑了笑。她是海迪盖什的情妇,卡希尔非常希望这个女人不会去阻挡他连续地提供情报。现在看着海迪盖什脸上荡漾着的幸福,她很高兴他找到了玛格达-露克西斯。他比卡希尔以前跟他见面时更幸福、更愉快。至于雷蒂,她只是以前从照片上见过他,从匈牙利国家控制的电视网络上见过他。巴里经常提到他,但是他们从没有见过面。“我很高兴终于见到了你,雷蒂先生,”她说,“巴里-迈耶经常满怀热情他说起你和你的工作。” “过奖了,”雷蒂说,“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女士和一名出色的、有能力的特工。我非常想念她。” 卡希尔转过身去问布雷斯林:“乔,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布雷斯林先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人,然后说:“首先,科列特,我应该向你道歉,因为刚开始我没有告诉你我们今天晚上将要干什么。吃饭的时候我不想在你身上施加太多的压力。据我所闻,你在生活中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压力。” 她看上去似笑又不笑的样子。 “海迪盖什先生刚刚加入我方。” 科列特对海迪盖什说:“你叛变了?” 他看着她局促不安地笑了笑,说:“是的,我叛变了。我的家在俄国,现在我是你们的人了。对不起,卡希尔小姐。我知道这不是你或你手下的人所希望的。” “不需要道歉,阿帕德,我认为这太好了。”她看着玛格达-露克西斯,问:“你也叛变了?” 露克西斯点点头说:“我和阿帕德一块儿来的。” “当然,”卡希尔说,“我确信……”她转过身对布雷斯林说,“但是我们坐在这里不是为了这些事情,不是吗?” 布雷斯林摇摇头,说:“不是。他们的叛变是以前的事情。我们今天坐在这儿的目的是听一听海迪盖什先生和雷蒂先生要告诉我们的事情,”他笑了笑,“你不在这儿他们一个字都不想说,科列特。” “我明白了,”卡希尔说着在桌子旁坐下,“尽管说,我在这儿,我将洗耳恭听。” 但是没有人说话,布雷斯林说:“海迪盖什先生。” 现在海迪盖什看起来非常紧张。他清了清嗓子,紧握着情人的手。他把一个手指放在衬衫领子的下边,故做高兴地说:“我们现在是在酒吧里,是吧?我能来一杯威士忌吗?” 显然他的要求惹怒了布雷斯林,但是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开门,对那个坐在酒吧柜台上身穿红色缎子裙子的女人说:“给我们来一瓶葡萄酒好吗?” 海迪盖什从布雷斯林的身后说:“要威士忌好吗?” 布雷斯林转过身,皱了皱眉头,问道:“威士忌?” “是的,卡希尔小姐总是……” 布雷斯林摇摇头,然后对穿红衣服的女人说:“一瓶威士忌,”然后他笑了笑补充了一句,“再来点苏格兰威士忌加杜松子酒。”他关上门然后对卡希尔说,“永远不能让别人说乔-布雷斯林对待科列特-卡希尔还不如一个叛徒。” “你表现得非常不错,乔-”她说。然后看着佐尔坦-雷蒂,问道:“你也叛变了吗,雷蒂先生?” 雷蒂摇摇头。 “但是你曾经……”在继续往下说之前她看了看布莱斯林。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使她能够继续往下说,“雷蒂先生,你一直通过巴里-迈耶参加我们的所有活动吗?” “是的。” “你是巴里在布达佩斯的联系人吗?” “是的。” “她会把她为我们送的所有情报交给你吗?” 他笑了笑,说:“那比你说的还要复杂一些,卡希尔小姐。” 有人敲了一下门。 布雷斯林开了门,穿红衣服的女人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面放着一瓶白酒,一小桶冰和几个玻璃杯。她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离开之后,竖起脑袋,透过墙倾听钢琴曲那优美的旋律和顾客的笑声。他们在这几进行这种谈话足够安全吗?对此提出怀疑几乎使她感到很可耻,因为布雷斯林在布达佩斯大使馆中享有最谨慎的谍报人员的美誉。 “或许最好由我来开个头。”布雷斯林说。 卡希尔刹那间吃了一惊,但是她还是说:“无所谓。” 布雷斯林伸出一只手指,从桌子上面指着佐尔坦-雷蒂说:“先从你说起。”然后对海迪盖什说,“你不会介意吧?” 海迪盖什正忙着向高脚玻璃杯中倒威士忌,他赶紧摇摇头,说:“当然不。” 布雷斯林继续往下说,“雷蒂先生,卡希尔小姐曾经回到美国去查明巴里-迈耶小姐的事情真相。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但是她们确实是最好的朋友。” “这个我知道。”雷蒂说。 “那么你知道我们从不相信巴里-迈耶死于自然事故。” 雷蒂张嘴一笑说:“她是被谋杀的。只有傻瓜才不这样想。” “你说得很对,”布雷斯林说,“现在我们遇到的一个麻烦就是她带了什么重要的情报足以导致她被人谋杀。坦率地说,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们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间最后一次到布达佩斯来执行任务。我们从华盛顿那里得不到什么消息,但是很明显你知道她要来布达佩斯。” 雷蒂点点头,他闭上眼睛,睫毛都触到眼睛的下边。 卡希尔说:“但是你不在这儿,雷蒂先生,你在伦敦。” “是的,匈牙利美术协会派我去出席一个国际作家大会。” “难道巴里不知道你不会在这儿和她会面吗?”卡希尔问。 “她不知道,我没有时间和她联系。在她离开美国之前,我不能使用任何通讯方式与她联系。” “为什么?”卡希尔意识到她已经取代了布雷斯林成为会谈的主角。她瞥了一眼布雷斯林,看他是不是生气了。他脸上的表情表明他并没有生气。 雷蒂耸耸肩,说:“我只能假设他们……政府意识到她和我不是一般的特工和作家。” 卡希尔考虑了一下他所说的话,接着问道:“他们除了不让你告诉巴里你将个会在这儿与她见面外,还让你做其他的事情吗?他们知道你已经参与了我方的一些活动,但是仅仅是不让你给她打电话?” 雷蒂笑了笑,露出一排缝隙很大的牙齿。他说:“那并不奇怪,卡希尔小姐。俄国人……和我的政府……他们不会蠢到惩罚像我自己这样的人。这究竟不是件好事,对吧?” 他的解释让卡希尔觉得有一定道理,但是她问道:“还有,如果巴里来到这儿找不到你,她将怎样处理她所携带的情报?她将会把它交给谁?” “这次,卡希尔小姐,巴里没给我带来任何情报。” “她没带情报?” “没有。” “那她来干什么?” “她来告诉我一点儿事情。” “告诉?” “是的,她这次带的东西装在她的脑子里。” “你是说在她的脑子里。” “是的,在她的脑子里。” 屋子里非常闷热,但是科列特身上产生一股凉气,她打了一个冷战。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真的了吗——贾森-托克尔和埃斯塔布鲁克斯用催眠术训练一个出色的情报员的理论,象蓝鸟计划和超级mk计划之类的项目,许多年以前人们就以为停止了,但是现在却愈演愈烈——埃里克-爱德华告诉她的每一件事情,他告诉她的每一点? 她望着布雷斯林,说:“乔,你知道巴里将要告诉雷蒂先生什么东西吗?” 布雷斯林只是把自己的烟斗点燃,眯着眼,透过烟雾说:“可能吧。” 卡希尔并没有期望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布雷斯林对海迪盖什说:“可能现在该你说点什么了。” 这位匈牙利的精神病医生看了看玛格达-露克西斯,喝了一口威士忌酒润了润嗓子,说:“它与我上一次告诉你的事情有关,卡希尔小姐。” 科列特轻轻地说,声音几乎压到了桌子上:“托克尔医生?” “是的,你的托克尔医生。” “他怎么了?” 然后,海迪盖什开始撒谎:“他给了迈耶小姐一些关于巴纳纳奎克计划的非常重要的情报。” “什么样的情报?”卡希尔问。 “英属维尔京群岛泄露的原由。”布雷斯林说。 卡希尔睁大了眼睛,说:“我还以为……” 布雷斯林耸耸肩,说:“我认为你开始逐渐明白了,科列特。” “阿帕德,上一次我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告诉我托克尔不是一个可靠的人。” “没错。” “但是现在我认为他是在巴纳纳奎克计划中调查秘密泄露原因的成员之一。” “不错,”布雷斯林说,“你知道我们正在谈论谁?科列特。” “埃里克-爱德华。” “很正确。” “那很荒谬。”科列特说。 “为什么?”布雷斯林问道,“爱德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主要的怀疑对象。那就是你为什么……”他停了下来。他已经违反规定了。要尽量从对方那里打听一切,但是自己却不能透露出一星半点。 科列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凭一时的冲动来给爱德华进行辩护,因为这只会让布雷斯林怀疑她这样做的原因。她强作镇静,问布雷斯林:“你是怎么知道巴里带着什么情报的?可能它与巴纳纳奎克计划……或者与埃里克-爱德华无关。” 布雷斯林没有理睬她,朝着海迪盖什点了点头,海迪盖什充满遗憾他说:“关于托克尔医生我弄错了。” “弄错了?” “我被误导了,可能是我的职业圈中的某一个人。托克尔医生并没有对你不忠。” “就这些?”卡希尔说。 海迪盖什耸耸肩,“这是一个不应该犯的错误,尤其是在美国,不是吗?” 卡希尔叹了一口气,身体往后靠了一靠。“科列特,”布雷斯林说,“事情是明摆着的。巴里来这儿是为了……” 她说了:“来这里送贾森-托克尔给她的情报。” “不错,”布雷斯林说,“告诉她,雷蒂先生。” 雷蒂说:“当她来到这儿的时候,我会对她说一些事情,能够使她记起自己所携带的情报。” “情报的内容是什么?”科列特问道。 “那个住在维尔京岛上的埃里克-爱德华向苏联人出卖巴纳纳奎克计划的情报。”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她所带的情报?” “我们与托克尔联系过了。”布雷斯林说。 卡希尔摇摇头,说:“如果托克尔能很随便地告诉我们他知道的关于埃里克-爱德华的事情,那么他又为什么费那么大劲派巴里来送情报呢?他为什么不直接去兰利找一个人告诉他呢?” “因为……”布雷斯林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科列特,我们可以以后讨论这件事情。现在让我们把重点放在雷蒂先生和海迪盖什先生向我们提供的东西吧。” “好吗?”她对两个匈牙利人说。 “卡希尔小姐,”雷蒂说,“首先,在我跟巴里说暗号之前,我并不知道她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暗号是什么?”卡希尔问。 雷蒂看了看布雷斯林,他点头表示同意,“我会说‘天气近来不错’。” “天气近来不错。”卡希尔重复了一遍。 “不错,就是这句话。” “然后她就会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开口对你说?” “那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执行命令。” “谁的命令?” “……先生”他又看了布雷斯林一眼。 “斯坦利-波捷夫斯基,”布雷斯林说,“从一开始斯坦利就是巴里和雷蒂先生之间的联络员。” “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些事情?”卡希尔问。 “没有必要。巴里的情报员职责与你无关。” “我对此表示怀疑。” “别费心了。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接受它吧。” “阿帕德,谁使你改变了对贾森-托克尔的看法?” “朋友,”他笑了笑,“以前的朋友。我在匈牙利再也没有朋友了。” “科列特,雷蒂先生还有一些事情要与我们分享。”布雷斯林说。 每个人都等着他说话。最后,雷蒂用一种缓慢而又低沉的语调说:“巴里还给我带来钱。” “钱?”卡希尔问。 “是的,付给我们的一个官员,从而使我靠写书上赚来的钱能够转到匈牙利,转到我的手上。” “这笔钱就在她的手提箱里?” “是的。” “乔,巴里从托克尔那里收到自己的手提箱。那他为什么?” “他没给她钱。”布雷斯林说,“这笔钱不是来自雷蒂先生在美国的基金。它是皮克尔工厂的钱。” “为什么?” “它就是按这样的方式建立起来的。” “建立……涉及巴里?” “对。” “但是她拿着雷蒂自己的钱,不是吗?她又为什么用中央情报局的钱呢?” 布雷斯林眼往下望了望,然后又抬起来,说:“以后再说。” “不,不能以后,”卡希尔说,“现在怎么样?” “科列特,我觉得你在这件事情上变得很情绪化。那无助于弄清事实真相。” “我对此感到气愤,乔。” 她的真正感受是一种作为女人的感觉,并且因为这种感觉而怨恨自己。布雷斯林是对的,他把她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她没有像一个职业特工一样坐在桌子旁边,倾听并评价正在讨论的事情。她正忙于保护一个男人,埃里克,一个曾经跟她睡过觉的男人,并且毫无疑问,一个开始和她坠入爱河的男人。这在那时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却是可能的了。 她听每个人讲完,然后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海迪盖什强做大笑,手仍放在情人的手上,说:“卡希尔小姐,希望你能知道我是多么感激……玛格达和我是多么感激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我并没有做任何事情,除了听你们说话。” “不,你错了,卡希尔小姐。和你一起度过了一段时光之后,我离开苏联人的压迫的决定更加明了,并且更加容易地就作出了,”他站起来,给卡希尔鞠了一躬,“我将永远对此表示感激。” 卡希尔察觉了他要进行冒犯的企图,问道:“你的家人好吗?阿帕德,你美丽的女儿和聪明伶俐的小儿子怎么样了?你的妻子,她怎么样了?你忍心把他们抛弃在俄国无依无靠地生活吗?你应该知道这种生活是什么样子。”他开始回答,但是她继续说:“你告诉我除了让你儿子具有在美国成长的优势之外,你还需要其他更多的东西,那是什么,阿帕德,都说过了吗?”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刺耳,表露出她的真实感情。 “让我们暂时不谈这个了。”布雷斯林带有结束性的语气说。科列特瞪了他一眼,然后说:“现在你怎么办,雷蒂先生?你没有拿到你的钱。” 雷蒂耸耸肩说:“现在跟以前一样,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你在这件事情上能够帮我一下。” “怎么帮?” “我们正在想办法,雷蒂先生,”布雷斯林说。然后他跟卡希尔说:“这就是我们离开这儿之后我想和你商谈的事情之一。” “好吧,”科列特站起来,向玛格达-露克西斯伸出手说:“欢迎你来到一个自由的国度,露克西斯小姐。”海迪盖什脸上露出了笑容,把手伸向卡希尔。但是卡希尔没有理他,却对布雷斯林说:“我准备好了,可以离开这儿了。” 布雷斯林站起身,审视着桌子上的瓶子,“纪念品?”他笑着问道。 “如果你不感到冒昧,我将……” “当然不,海迪盖什先生,拿着它,”布雷斯林说,“谢谢你们能来这里,你们所有人。走吧,科列特,你一定累坏了。” “确实如此。”她说着,打开门,走进烟雾缭绕的酒吧。穿红衣服的女人仍旧站在门口。 “再见。”布雷斯林说。 “再见。”她说着朝卡希尔点了点头。科列特用英语说了句“晚安”,然后走过她,走到酒吧外面冰凉而又新鲜的空气里。布雷斯林走到她的身旁。她看也没看他一眼说:“让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 “我觉得你已经很累了。”说着,他挽起她的胳臂。 “我现在很清醒,并且我有许多问题需要得到答案。你能回答吗,乔?” “我会尽力。” 虽然她知道他的尽力是不够的,但是她仍将得到她可以得到的东西。 他们开车出了城,来到罗马俯都。这里原来是罗马的温泉浴场,现在成了布达佩斯的两个主要的营地。天空阴云密布,云层很低。在市内灯光的照耀下,云层被镶上了一道道彩边,粉红色的、黄色的和灰白色的,就像一条由看不见的力扭动的、快速移动的织物。 “你说你有很多疑问。”布雷斯林说。 卡希尔打开窗户,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晚。在黑暗中说:“就一个,乔。” “说出来。” 她转过身,看着他,说:“谁杀了巴里-迈耶?” “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怎么认为吗,乔?” “不知道,你怎么认为?” “我认为人人都在撒谎。” 他笑了笑,“人人是指谁?” “每一个人。让我们先说说雷蒂。” “好吧。从他开始。他撒了什么谎?” “钱,就这一件事。我知道巴里将替雷蒂还给一些政府大官们钱,但是直到今天晚上我才知道巴里实际上把钱放在她的那个丢失的小手提箱里了。噢,对了,你说你将以后跟我谈一谈为什么那个公司愿意出钱收买政府官员,而不是巴里用她已经拿到的雷蒂的钱去收买。现在是后来了,乔。我等着。” 他从他坐的驾驶位上审视着她,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然后从雨衣口袋里拿出烟斗,习惯性的把它点着,卡希尔对此太熟悉了,用烟斗来打发思考的时间,况且今天晚上尤其令人不愉快。卡希尔仍没有打断他的思考,她不想加快进程。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的烟斗里冒出了火,可以吸了。然后说:“雷蒂的钱。为什么是那个公司?” “为了弄明白他究竟欠了谁的钱。”布莱斯林答道。 “这讲不通,”她说,“他为什么欠别人的钱?钱是他自己的。他写书挣的。” “那是他那样说的,但是我们对他进行过培训。他是一个匈牙利人。他有一大笔钱是在国外挣的。这让他处在一个很不妙的境地,不是吗?我们所做的就是建立一个系统来让他少得到一些。” “如果他和我们玩把戏呢。” “当然。他认为巴里作为他的情报员会替他好好保管这笔钱,”布雷斯林笑了笑说,“当然他一开始就不知道她是为我们卖力,并且会做我们让她做的事情。我们达成了一个不错的协议。雷蒂和我们合作,我们可以保证他得到足够的钱,在这儿过着国王般的生活。” “那太……不公平了。他挣那么多的钱。” “我也觉得很不公平,除非你和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作家和一个资本主义的特工做交易。算了吧,科列特,你很清楚在我们被号召去做的事情里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被号召去做’,你把它说得如此高尚。” “有必要这样说,或许对你来说更适合。” 她气呼呼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说:“让我们谈一谈海迪盖什和贾森-托克尔吧。你为什么相信他改变了对托克尔的看法呢?”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不?乔,你难道没有想到阿帕德会给我们提供假情报吗?如果托克尔一直和对方合作怎么办?他很容易让海迪盖什主动叛变,把我们引到另外的路上。不,我不能相信他。当海迪盖什先前告诉我托克尔不可靠时,他说的是实话。但是他现在说的不是实话。他在撒谎。” “拿出证据来。” “在这场愚蠢的游戏中,你怎么去证明每一件事呢?” “不错,你不能。你看待你知道的每一件事情——实际上并不那么确定——你依靠自己心中的感觉,考虑一下自己脑子里想的,然后得出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我们已经为自己找到一个叛变者,一个很好的叛国者。不错,我们都希望他能处于原来位置上从内部给我们提供情报,但是他现在跟我们在一起,我们照样欢迎。 他具有对苏联和匈牙利心理学界很深的洞察力。你做得不错,科列特,你很好地改变了他。他相信你。每一个人对你处理他的方式都感到满意。” “好极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噢?” “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心中的感受和我脑子里的想法呢?他在撒谎,乔,可能是为了保护他在苏联的家,也可能是出于自己对政府的爱国心。你难道没有怀疑苏联人为什么让他溜掉了吗?他们知道他会回到俄国的,因为他们不相信他。他不回去,这是一个很妙的背叛。他在撒谎。他们只是让他打入我们内部,并且他的一项任务就是让贾森-托克尔脱身。” “这仅仅是推测。科列特。证据。给我一些有实质性的东西来支持你的观点。” 她双手一摊,说:“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知道我是正确的。” “那么雷蒂呢?”布雷斯林问道,“他又撒了什么谎?” “我不知道。但是记住,巴里死的时候他在伦敦。”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可能杀害了她,因为他知道她的小手提箱里面有现金。” “那是他的现金。他为什么要杀死她呢?”他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他知道她给他带来多少钱吗?” “我不敢肯定,可能不知道。” “可能雷蒂觉得他和我们算不清账。他也可能认为他只能得到她所带的钱的一小部分,还可能是他想在匈牙利之外得到那笔钱,然后把它隐藏起来。” “非常有趣的问题。” “是的,难道不是吗?” “那么华盛顿的哈伯勒呢?雷蒂肯定没有杀他,科列特。” “如果哈伯勒知道所发生的事情,雷蒂可以安排人去杀他。苏联人就可以干。然而又可能仅仅是巧合,与巴里的死无关。” “可能吧。你的其他想法呢?” “不要不在意我说的话,乔。不要像对待某些正在喋喋不休他讲述自己看过的一个糟糕的电视节目中的故事情节的女学生那样来对待我。” “嗨,科列特,不要生气。我是清白的,懂吗?我是你的朋友。” 她想问一下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没有。相反,她问他有没有香烟。 “你并不吸烟。” “我曾经吸过,那还是我上学的时候,看那些污七八糟的电视节目学来的。有吗?” “当然有,放在手套里。每当我心神不安的时候我都会抽。” 她打开手套的小格子,把手伸到里面,找到一盒皱巴巴的骆驼牌香烟,然后从烟盒中抽出一支。布雷斯林给她点着。她咳嗽了一声,吐出烟,然后又吸了一口,朝车窗外弹了弹烟灰,说:“你认为埃里克-爱德华是一个双料间谍?” “是的。” “你认为他杀了巴里?” “他有很好的机会干。”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和她正处于热恋之中。” “为了掩护自己的身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巴里知道他是一个双料间谍。” “你认为托克尔告诉了她?” “不,是因为她告诉了托克尔。”他把手伸过座位,抓住她的胳膊说,“准备做些艰巨的任务吗,科列特?” “艰巨的任务?上一个星期的任务也不轻,乔,不是吗?” “是,不轻。”他停顿了一下,吸了一会儿烟,然后说,“你的朋友巴里也叛变了。” “叛变了?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向谁叛变?” “向对方,她和爱德华都加入了。” “乔,那是……” “嗨,至少听我把话说完。” 她没有,跳起来说:“如果她和爱德华都加入了对方组织,那么她又为什么来匈牙利揭发他。” “你听说过一个被愚弄的女人会干什么吗?” “不会是巴里。” “为什么不会呢?” “因为……她不会干那样的事。”现在她的话具有很小的说服力。她现在脑子里想的是像贾森-托克尔这样的人能够在像巴里-迈耶这样的好的实验者身上实施的控制。她同时也在考虑她在埃斯塔布鲁克斯书中读过的关于改变人的“视觉影像”从而使人以跟他们自己的性格和价值观不同的方式行事。 “如果托克尔操纵了她,出于……我也不清楚,或许出于嫉妒,或许出于不满或许是为了隐蔽自己让她编一个关于埃里克-爱德华的故事怎么办?或许托克尔就是一个双料间谍,他利用巴里来掩护自己。或许他操纵了巴里来陷害爱德华。” “不错,可能吧,科列特。谁操纵了你来陷害托克尔呢?” “我没有……” “从另一个方面想一想,你为什么这样坚定不移地为爱德华辩护呢?” “我也没有那样做,乔。” “我认为你是。” “重新考虑一下,不要把我当作一个为了使自己的情人免于一死而替他辩护的那种感情用事的女人来看待。我是一个女人,乔,并且我为中央情报局工作。明白为什么吗?两方面我都擅长。” “科列特,可能……” “没有什么可能的,乔。你和斯坦利已经把一切都封锁在你们认为是很安全的小盒子里了,严严实实的,毫无疑问。为什么?为什么把巴里的死嫁祸在爱德华的头上就那么重要?”他睁开眼,像是要说:“你又这个样子。”但是她摇摇头说:“我无法相信这件事情,任何一件事情,乔。” “那很遗憾。”他轻轻他说。 “为什么?” “因为这种态度会影响你执行下一个任务。” 她迷惑地望着他,最后问道:“什么任务?” “结束爱德华的生命。” 她试图开始讲话,但是只吐了一口气。 “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对吗?” “干掉埃里克?杀了他。” “不错。” 她几乎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是不管怎样它最终还是发生了。她笑了笑。布雷斯林也笑了笑,一直笑到她停止。 “这是他们的意思。” “他们?” “上层官员。” “他们……他们让你派我去杀他?” “嗯——嗯。”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能够接近他。” “许多人可以接近他。” “你可以更简单地接近他,更干净利落地干掉他,科列特。” “‘他们’想让我怎样完成这项任务?” “随你的便。上午去找特克,选择你要用的武器。” “我明白了,”她说,“然后呢?” “你在说什么?你是说干完之后所要发生的事情?” “不错。” “什么也不会发生,一切就结束了,在巴纳纳奎克计划中的双料间谍不再成为问题了,并且我们也可以恢复正常了,这不会很久。巴纳纳奎克计划就要结束了。” “我也恢复正常,在布达佩斯这里?” “如果你愿意。按照惯例任何人都有权选择他们将来的任务,甚至离开休假,当然是带工资的。” “乔,我很抱歉,但是……”她又开始笑了起来,但是并没有笑出声来,这次他也没有跟着她一起笑。相反,他喷了一口烟,等着她紧张的、并且是完全必要的反应平静下来。 “他们是认真的,科列特。” “我知道他们是认真的。但是我不是。”她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乔,他们炸毁了快艇,是不是?”看见他没有反应,她又加了一句,“埃里克知道这件事情。” 他还是没有做声。 “我就在快艇上,乔。” “那不是我们干的。” “我不相信你的话。” “那是苏联人干的。” “如果他是他们的人,他们又为什么这样做呢?”希舍斯林耸了耸肩,“或许他开始坚持要更多的钱。或许他们觉得他向他们提供一些没有任何价值的情报。或许他们不喜欢他与一个漂亮的中央情报局特工混在一起。”卡希尔摇摇头,说:“你知道最主要的是什么吗,乔?” “什么?” “‘他们’意味着同样的人……苏联人,中央情报局……都一样,同样的道德观念,同样的伦理观念,同样的游戏。” “不要对我做关于道德同义词的演讲,科列特。这没有用,你应该知道。我们建立起一个系统来保护好的和体面的东西。他们的系统是邪恶的。我会告诉你一点儿其他的事情。如果你要那么想,就我们两个人知道。它不会被……接受。” “让他们见鬼去吧!” “满足吧。我已经给你布置了任务,接受了吗?” “是的。” “注意,科列特,你认识到……” “乔,我说过我会完成任务。没必要多说了。” “你真的会去干?” “是的,我真的会去于。” “什么时候?” “我将在明天离开。” “我感到……” “把我送回家,乔。” “科列特,如果你有什么犹豫的话,我建议你就在车上睡。” “我会去做。我会睡得很好。”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突然想杀掉爱德华?” “因为……我是一名职业特工。我为中央情报局工作。我做我被要求做的所有事情,那仅仅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我的国家。必须有人去做。我们走吧。” 他在她的公寓大楼前边停住了车,然后对她说:“上午过来和我谈一谈。” “谈什么?” “再重新谈一下这件事情。” “没必要了。你会告诉特克我要去那儿吗?” 他叹了一口气,说:“是的。” “你知道吗,乔?” “什么?” “自从加入中央情报局以来,我头一次感到自己是这个组织中的一部分了。” 第27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她发觉自己的精力非常好,完全没有跨时区飞行后生理上留下的不良反应,或者晚间熬夜和饮酒之后的后遗症。她迅速地洗了一个澡,穿上她的混色羊毛花呢外套和红色高领绒衣,叫了一辆出租车。半小时后,她穿过坐落在索巴德萨格泰尔广场的美国大使馆的前门,朝她熟悉的警卫扬了一下自己的出入证,然后匆匆忙忙地进入里面的大厅,直接来到了交通办公室,她在那儿订了一张下午到伦敦的马列弗航班和一张第二天晚上到纽约的中转航班机票。 “早上好,乔。”当他们在大厅里相遇时,她欢快地对他说。 “你好,科列特。”他却忧郁地朝她打着招呼。 “我们可以现在谈一谈吗?”她问道。 他深深地、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是的,我觉得可以。”他说。 她关上他办公室的门,“能给我一支烟吗,乔?” “不行,不要学上这个习惯。” “为什么不?看起来我将开始一整套新的坏习惯。” “听着,科列特,昨天晚上晚些时候,我与斯坦利谈了谈。我尽力……”他抬头望着天花板,“我们出去走走吧。” “没这个必要吧。你不是已经安排我今天上午去见特克吗?” “是的,但是……”他站起身来,“来吧。” 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只得跟着他走出大使馆,穿过解放广场,来到一个长椅子上,在那儿他翘起一只脚,点燃他的烟斗,“我尽力使你脱离这件事情,科列特。”他说。 “为什么?我并没有畏缩不前。” “是的,但这令我担心。你怎么会呢?” “我认为昨天晚上,我已经为自己解释得很清楚了。我想成为一个职业特工,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你加入了这样一个组织因为,不管你是多么地想——需要——否认詹姆士-邦德的影片对你的吸引力,但是它已经吸引了你。你说对不对,乔?” “可能吧。但是科列特,问题是昨天晚上,我把你送回家后,就去了斯坦利的家,试图说服他取消兰利的命令。” “我希望你没有这样做。我不希望因为自己是一个女人而得到与其他人不同的对待。” “我的要求并不是这些,”布雷斯林说,“因为你与他的关系,我认为你并不是一个去杀他的非常合适的人。” “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乔。我是因公去那儿的,并且只是做了些别人让我做的事情。我接近他,在交易中以一顿鱼食结束。所以让我去干这件事合情合理。” “汉克也这样认为。” “福克斯?我真是有点受宠若惊。我的面前好像总是有一些父亲形象,想听一下我怎么想吗,乔?” “什么?” “我并不需要一个父亲,同样包括你。” “谢谢。” “不用感到很感激。我的父亲们所做的一切好像——包括你——是把他们的女儿们送去打仗。我想应该重新定义父亲的身份了。女性解放。我很高兴。好吧,让我们重新回到我们所谈的东西上来。你尽力不使我插手这件事情,但是你失败了。那很好,因为我会在这件事上尽职尽责。我脑中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我唯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在脑中种上一连串的疑问,”她笑了笑,“此外,我是一个下贱的受催眠术控制的玩具。很遗憾巴里不是。”布雷斯林朝广场远处的一个拐角点了点头,两个穿着大衣、戴着帽子的人站在那里,很明显并不是在监视他们。“我觉得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布雷斯林说。 “你说的不错,”卡希尔说,“我订了今天下午的飞机票。我最好进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可以,但是还有一件事情。”他忽然撇开她,朝着一个角落走去,那儿一排出租车正在等客人。他放慢脚步,卡希尔追上他,“当你到家后,科列特,不要和我们当中的任何人联系。任何人都不要,懂吗?” “知道。”这个命令并没有使她感到很惊讶。她的组织的性质会使她断绝与任何人的联系,即使是与中央情报局和兰利关系不是很密切的人。 “但是,”他说,“如果你确实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帮助,我已经在哥伦比亚特区给你建立起一个联络点。” “谁?” “这并不重要。只是记住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使用。在以后的两周内每天晚上的6点整见面。见面的地点就是马萨诸塞大街英国大使馆外面的温斯顿-丘吉尔雕像处。你们的会面每天晚上只有10分钟,不能多。明白了吗?” “明白了。你还有我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普斯码头的联系方法吗?” “没有。” “好吧。” 她没有什么可要说的了,只是跟着他回到大使馆,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站在窗口望着昏暗的、忽然间凄凉的布达佩斯城。这时电话响了,但是她没有理会它。她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非感情化的空间之中:没有感情,没有渴望,没有愤怒,也没有迷惑。什么东西也没有,但是这种感觉很惬意。 10分钟以后,她来到大使馆的地下室,一扇紧闭的门上贴着一张写着“技术助理”的纸条。她敲了敲门,门闩被拉开了,雷德-萨瑟兰站在门后。 “你好,雷德。”她说。 “你好。请进。我一直都在等你。”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萨瑟兰对她说:“好吧,孩子,你需要什么?” 卡希尔站在这间狭小的、堆满东西的房间中央,意识到他正在等待着她的回答。说什么好?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显然,有人为了生存,让她做她将要做的事情。他们知道自己的工作中需要什么。但她不知道,杀人不是她的工作,至少在大使馆雇佣合同里冗长的工作描述中并没有那样写。但是那些说明也是在撒谎。她并不为大使馆工作,她为中央情报局,为公司,为皮克尔工厂,为那些声明目的是从世界各地搜集、吸收情报并……并在为了这项工作顺利进行所必须时进行谋杀的组织而工作。 她在农场上接受中央情报局训练时,上过实施谋杀的课程,虽然它从来没有被这样称呼。“自我保护。”他们这样称呼它。还有其他的称呼——“终结技术”,“中立化”,“保护行动安全”。 “你要坐飞机去什么地方?”萨瑟兰问。 他沙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看着他,强作笑颜他说:“是的。” “这边来。” 他领着她走过他的桌子,走过一个堆着没有标号的箱子的天棚和地板相连的斜面小房间,来到后面的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那是一个微型的火灶。她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她参加过大使馆主要火灶的防火演习,那个并不比这个大,只是比它长一点。 10英尺以外,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堵厚厚的软墙。软墙上有许多洞。她瞥了一眼上边,天棚上裹着防声材料。其他的墙上也是这样。 “请坐。”萨瑟兰说。 她坐在一把椅子上,而他却走人斜面小房间里,过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卡纸板盒子。他把它放在桌子上,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带着一条带子的紫色的包。她看着他打开那个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左轮手枪模样的塑料枪。他又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包。里面装着一支塑料枪管。唯一的金属元件是一个小弹簧。 “9毫米。”他一边用他那只长满茧的大手掂量着这些部件,一边说,“它很像澳大利亚制造的格洛克17。它是美国造的。我们上星期刚刚拿到。” “我知道了。” “给你,把它装起来。很简单。” 他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摆弄着这些零件,教她如何把它们组装起来。等它被组装好后,他说:“你把弹簧放在你的钱包里,把其他的部分放在手提箱里。用衣服把它包好。不过那并不必要。x光什么也照不出来。” 她看着他,问道:“子弹呢?” 他笑了笑。“弹药?你的意思是?等你到了目的地,可以在任意一家体育用品商店买到。想试一试吗?” “不,我……是的,请。” 他示范给她如何装弹药,然后让她朝着软墙射击。她用两只手抱住枪,扳动了扳机。她原以为会有后坐力。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即使是声音也很小。 “你需要一个消音器吗?” “啊,不,我觉得不用。” “很好。这种枪已经被改进了,但是我们还没有拿到。把它卸开。我会在一边看着。” 她把这把小塑料武器拆、装了4次。 “我……我不能确定,雷德。”她想说的是她将去执行此次任务,去杀死一个人,杀死一个她曾经和他睡过觉的人,为了国家和自由世界的利益去结束他的生命,她当然没有说任何事情。一切已经太晚了。而且那也不是职业特工所应做的。 “雷德。” “什么事?” “我想要一些氢氰酸和一个雷管。” 他的眉毛眨了眨,“为什么?”他问。 “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用到。” “是吗?我应该……”他耸耸肩,然后蹲下肥胖的身体说:“乔说给你需要的一切。你确信需要这些东西吗?” “是的,我确信。”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满足了她的要求。当他把那些东西递给她的时候,她对它的微小感到很惊讶。“知道怎么用吗?”他问道。 “不知道。” 他示范给她看,“其实很简单,”他说,“把它靠近那人的鼻子,然后拉动弹簧。要弄清楚那不是你自己的鼻子。顺便说一下,如果是你自己的鼻子,快吃这个东西。”他递给她一个装有两个小玻璃瓶的盒子,“硝化物。如果你碰到一点氢氰酸,就在你的鼻子下边把这个打碎,否则……”他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否则我就会失去我的一个心爱的朋友。” 他的话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她接着也笑了笑,说:“谢谢你,雷德。最后还有什么忠告我的话吗?” “不错,有几句。” “什么话?” “摆脱这件事情,孩子。回家到一家银行工作,然后结婚并生几个好孩子。” 她想哭,但是还是控制住了这种感情。“实际上,”她说,“我将成为美国的总检查长。” “那比你现在做得好不了多少。”他摇摇头,问道:“你想和我谈几句吗?” 她想,绝对想,但是她却说:“不,我必须走了。我还没有收拾行李。当然还有其他的东西。”她低下头看着手中拿的白盒子。萨瑟兰已经把左轮手枪、氢氰酸和雷管装在里面了,并仔细地把它包起来,就像结婚礼物。 “祝你好运,孩子,”他说,“能很快见到你回来吗?” “是的,我想是。除非我决定到一家银行上班。谢谢你,雷德。” “你要多加小心。” 第28章 在大使馆的员工中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马列弗航班,匈牙利的国家航班,虽然飞机上卖的是头等舱位机票,但是它的座位、食物和服务却和末等舱位的一样。这是一个社会主义与自由经营结合的典范。 卡希尔知道,她坐飞机的头等舱到其他地区和她这次任务一样,同样是不寻常的。公司里的规章是任何人都要坐飞机的二等舱,各个分站的负责人除外。但是当卡希尔走进交通办公室的时候,她拿到的是每一段航程的头等舱机票。负责大使馆旅行安排的那个年轻女郎把票递给卡希尔的时候,眉毛扬了一扬。卡希尔当时感到很好笑,她忍不住想对她说:“不,你并没有弄错。杀手总是要坐头等舱的。” 现在在伦敦和布达佩斯之间3万英尺的高空上,一切都不再好玩了。它带着一种卡希尔非常想忘记的象征意义,但是她无法忘记。就像最后的一餐或者是自己的希望一样。她穿过赫斯陆海关,然后来到凶手把氢氰酸放在巴里的鼻子底下时,她大约站立的地方。她盯着那坚硬的地板看了很长时间,看着成百上千双鞋从上面经过,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在什么上面走吗?死在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她一边慢慢地走开,一边想,在汽车站的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告诉司机去11号,卡德干花园。 “我们是还有一个房间,”值班的经理说,“但是上一次您住的那个房间恐怕不行,不过我们在后面还有一间不错的单人房间。” “怎样都行,”卡希尔说,“这次是临时决定出差,没有时间提前打电话预约。” 她要了一个凉的大马哈鱼和一瓶葡萄酒。当酒店的服务员离开之后,她安全地插上门,脱掉衣服,从小手提箱里拿出塑料左轮手枪,然后又从她的钱包里取出弹簧、氢氰酸和雷管,把它们放在桌子上的盘子的旁边。她品尝着侍者给她打开的白葡萄酒。酒稍微有点凉井有点辛辣。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大马哈鱼,喝了半瓶葡萄酒。在吃饭的大部分时间里,她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她带来的那些能置人于死地的机械玩意儿上。 电话响了。“饭菜合您的口味吗?”恃者在等待着回答。 “是的,很好,谢谢你。”卡希尔说。 “您还需要其他东西吗?” “不,不需要了,谢谢。” “我可以把盘子收了吗。夫人?” “不,没这个必要。早上收拾也行。请你安排一下在10点钟叫醒我好吗?” “好的,夫人。” “并且我在房间里吃早餐,两个鸡蛋,熏肉和土司,咖啡和橘子汁。” “是的,夫人,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谢谢。” 她站在窗口,望着微风吹拂着的下面大街上的树叶。一些人正在遛狗;有一个人正试图把自己的一辆很宽的汽车挤进一个很小的停车场。 她走到桌子前,拿起白色的塑料左轮手枪,把它的部件装好,用双手握住,瞄准挂在远处墙上的一幅玫瑰花瓶油画。枪中没有子弹;当她去英属维尔京岛的时候必须去买。她以前从没买过子弹,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很镇定地去买子弹。可能会像一个年轻人胆怯地去买避孕药似的,她想。 她扳动了几次扳机,然后坐在长椅子上,把武器重新拆开,然后再把它们装在一起,把这个过程重复了很多遍。等到自己满意后,她拿起雷管,检测一下弹簧,确信在她做这件事情之前,那玻璃管氢氰酸没有在里面。 然后她拨了一个当地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有人接了。 “乔希,我是科列特-卡希尔。” “科列特,听到你的声音简直是美极了。近来可好?” “我也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乔希。我很好。我现在在伦敦。” “嗨,太好了。我们能见见面吗?明天一块儿吃顿饭怎么样?我另外再叫几个人。” “我非常愿意,乔希,但是我因公出差到这儿来的,并且必须在明天晚上前半夜离开。实际上,我打电话只是找你帮个忙。” “什么事情都行。什么事?” “我需要一张照片。” “你想找一个摄影师?” “不,我只是需要一个人的相片。我想你可以从文件中为我找到。” 他笑了笑说:“你知道,按规定我不能这样做。” “是的,我知道,但是那确实将对我是一个巨大的帮助。我不会留着它。明天我只用一个多小时。” “你可以拿到它——如果我们有的话。你想要谁的照片?” “一个在伦敦的文职特工,名叫马克-霍特克斯。”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有关于文职特工的东西,但是我会查一下。或许你最好通过报纸资料来找。”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时间。” “明天早上我将首先查一下。我在哪儿和你见面?” 她给了他宾馆的地址。“至少我明天可以碰见你,”他说,“如果我明天带着相片去,给我一个中午请你吃快餐的机会。” “那真是棒极了。明天午时左右见。” 乔希-姆勒和科列特在以前中央情报局派他们到英国区完成一项窃听任务时,曾经在一起亲密地工作过。他们很快成为朋友,相互具有共同的幽默感,都对他们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必须遵守的官僚规章和条例有一种无声的蔑视。就在卡希尔接受新的任务去了布达佩斯前不久,他们的友谊发展成为一种恋爱关系。她的离去最终结束了这段关系,但是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在此之前这种关系已经在自己的手中结束了。开始他们还保持联系,主要是通过由伦敦和布达佩斯之间的外交邮袋传送信件。但是后来他们的联系也断了,就像大多数最好的朋友一样,尤其是当友谊已经足够牢固而不需要经常的联系一样。 她的第二个电话是一个长途电话。用了10分钟才接到英属维尔京群岛。埃里克-爱德华的秘书接了电话。 “爱德华先生在吗?”卡希尔问,瞄了一眼表,确定一下时差。 “夫人,他不在。他现在在美国。” “华盛顿?” “是的,夫人。你是卡希尔小姐吗?” 卡希尔被问得一愣,“是的,是我。” “爱德华先生告诉我,如果是你的电话,我应该告诉你他住在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的水门宾馆。” “他会在那里住多长时间?” “我想可能再住一个星期。” “谢谢你,非常谢谢你。我将在那里与他会面。” 最后一个电话,这个是打给自己在弗吉尼亚的妈妈的。 “科列特,你在哪儿?” “伦敦。妈妈,但是我几天以后就会回家。” “噢,那太好了。”母亲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好吗?” “是的,妈妈,我很好,我想……我想这次我可能要永久地回家了。” 她母亲的喘气声即使通过这个糟糕的线路也能听得见。“为什么?”妈妈问,“我的意思是说我希望那样,但是……你肯定一切都正常吗?你遇到某种麻烦了吗?” 科列特大笑了起来,以此来表明她确实没有遇到麻烦。她只是说:“发生了许多事情,妈妈,或许最好的事情是回家并呆在家里。” 通话几乎快要结束了,卡希尔飞快他说:“再见,妈妈。大约一个星期之后见。” 她知道妈妈又说了几句话,但是她没有听清楚。电话线断了。 她几乎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断地把自己带来的武器拿起来检查一番——不停地思索——她的脑子以最快的速度运转,她的生活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涌入脑中——巴里-迈耶,马克-霍特克斯,布莱斯林,汉克-福克斯,贾森-托克尔,埃里克-爱德华——所有的人,以及他们在她的小世界里所引起的混乱和迷惑。重新变得有条不紊会很简单吗,不仅仅是她的生活,还有像巴纳纳奎克计划这样复杂并且重要的地缘政治任务。他们说最终的答案是明摆着的——支重量只有一盎司的塑料左轮手枪和一个造价只有几美元的装有弹簧的东西,这些东西的目的只是结束别人的生命。 她现在才大体上明白了为什么男人会按照命令进行暗杀。女人也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当被许多层“更大利益”包起来之后,一个人生命的价值是什么?此外,干掉埃里克-爱德华本来不是她的意思。它并不代表她自己的真正意愿,不是吗?“但是,再等一会,还有其他的事情。”她一边告诉自己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有时停下来只是往窗外望望,或者是盯着桌子上执行任务的工具。她正在为一个好朋友的死复仇。最后,夺去巴里生命的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了——个苏联间谍,一个名叫托克尔的医生,像马克-霍特克斯或埃里克-爱德华那些不同的、非常不同的人——不管是谁干了这件事情,都必须去见另一个上帝,如果她想完成这项工作,现在她必须杀死这个人了。 当她继续考虑自从乔-布雷斯林让她杀了埃里克-爱德华时脑子里涌现出来的想法时,她对自己内心里所考虑的步骤感到痴迷了,就好像她只是一个旁观者,站在一边看卡希尔与自己达成协议一样。她被要求去做的事情——实际上是她将要去做的事情——是一件非常不理智的事情,如果在她的生命中的其他候别人让她去做,她会立即笑得死去活来。可现在已经不再是那样的了。让旁观者感到有趣和惊奇的是,现在她所流露出的是一种因为谋杀行动而产生的正义感和理智。更重要的是,这是完全可以完成的。她可以完成这项任务。她没有举起自己的双手,追赶着布雷斯林的汽车,或躲在她的公寓里,乘坐第一班飞机逃出布达佩斯。她接受了这项任务,精心挑选了自己的武器,与挑选办公室的打字机或铅笔刀没有什么不同。她已经麻木了。 她感到迷惑了。 但是她没有感到害怕,虽然对旁观者来说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早上,响起了一连串的敲门声。她忘记自己订了早餐。她急急忙忙地起了床,对着门外喊:“等一下。”然后来到起居室,匆匆忙忙地把工具从咖啡桌上收起来塞到抽屉里。 她打开门,一个餐厅的侍者端着盘子。这是上一次来这儿时和她交谈的那一个侍者,是他告诉她三个男人来这儿收拾巴里的遗物。“你全天值班吗?”她问他。 “是的,夫人。” “好极了,”她说,“我想过一会儿给你看一样东西。” “打电话叫我就行了,夫人。” 乔希-姆勒在12点15分来到宾馆,拿着一个信封。他们拥抱过后,他把它递给她,带着一丝惊讶的语气说:“我们的档案中就有这个。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在过去一年里有一种压力要加强所有相片档案的管理。你可能会认为英国成了我们这种搜集个人情报方式的敌人。” 科列特打开信封,看着马克-霍特克斯那张光滑的黑白色的脸,照片上斑斑点点的,很明显是一张复印的。 姆勒说:“我想这张照片是从报纸和文学杂志上得到的。” 卡希尔看着他说:“有关于他的档案材料吗?” 姆勒耸耸肩,“我觉得不会有,虽然我不得不承认我并没有费事去查。你说你需要一张照片。” “是,我知道了,乔希,这就是我所有想要的。非常感谢你。” “你为什么对他感兴趣?”他问。 “说来话长,”她回答,“个人的私事。” “有时间和我共进午餐吗?你答应过我的。” “好吧,我有空。我很愿意,但是我首先要做一件事情。” 她把他留在房间里,然后来到楼下,宾馆的侍者正在整理信件。“打扰了,”她说,“你认识这个男人吗?”这个侍者正了正大鼻子上的半边眼镜,然后把照片放在眼镜的焦距上,“是的,夫人,我相信我见过他,但是我说不出什么时候。” 她说:“你记得那三个来收拾我的朋友迈耶小姐遗物的男人吗?就在她死后不久。” “对了,就是他。他就是那天来这儿的那三个先生中的其中一个。” “这是哈伯勒先生的照片吗,戴维-哈伯勒?” “确实是,夫人,他就是那个自称是你女朋友的生意助手的先生。他说他的名字叫哈伯勒,虽然我不能确切地回想起他的姓是什么。” “这没关系,”卡希尔说,“谢谢你。” 卡希尔和姆勒在斯隆广场的一家酒馆里吃午餐。他们许诺相互保持联系,当他们拥抱之后,他坐进了一辆出租车。她看着他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然后飞快地回到宾馆,在那里仔细地收拾了一下包,打电话让前台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直接乘车到了赫斯陆机场,乘坐头等舱回家。 第29章 卡希尔在纽约下了飞机,然后走到最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在那儿她拨通了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查询处的电话,“我想查一下水门宾馆的电话号码。”她说。 然后她又接通了宾馆的电话,对接线员说:“埃里克-爱德华先生换了房间了吗?” “您能再说一遍吗?” “对不起。我和投资家爱德华先生的法国代表团一起在华盛顿。当我去找他的时候,我想起来他已经换了房间。他还在845房间吗?” “好吧,我…………不,根据我的记录他还在1010房间。我可以给你接过去。” “噢,不麻烦了。我只是不想把法国代表团带到一个错误的房间里去。”她笑了笑,“你知道法国人的脾气。” “好吧…………谢谢你来电话。” 科列特挂断电话,叹了一口气。宾馆接线员并没有告诉她房间号,但是她有很多办法去迷惑他们。她再一次拿起电话,拨了水门宾馆的号码,问有没有空房间。 “你要住多长时间?”她问。 “三天,或者更多天。” “我们这儿有两套给外交官住的房间空着,每晚上410美元。” “很好。”卡希尔说,“你们那儿有一间楼层低一点的房间吗?我对高层楼房有恐高症。” “我们这里剩下的房间最低的也在8层上。我们给外交官住的房间都在比较高的楼层上。” “8层?好吧,那也行。”她给了他姓名,然后说了她的的身份证号,并且说她那天晚上会乘车去华盛顿。 从肯尼迪机场到拉各阿地机场的时间要比到华盛顿国际机场的时间长一些。她一下飞机,就来到一个电话亭,拿出华盛顿的电话黄页,看了体育用品商店的名单。她在玛丽兰找到一家,就在她所在的区里,离这儿有几个街区远。然后她乘了一辆出租车,找到那个要关门的老板。“我想买一些子弹。”她胆怯地告诉他,就像年轻人买避孕套似的。 他笑了笑,“你是说弹药。” “是的,弹药,我觉得是。我是给我哥哥买的。” “什么型号的?” “啊,让我想一想,啊,对了,9毫米的,一个小的左轮手枪用的。” “这么小。”他在柜台后面的一个抽屉里摸索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还要其他的东西吗?” “不要了,谢谢你。”她原以为会受到盘问,要求留下地址,出示身份证。但是什么都没有,和平常买东西没有什么两样。她付了钱,谢了他,然后回到大街上,包里已经多了一盒子弹。 她走到水门宾馆,登了记,打量了一下大厅。 她一进房间,就打开包,洗了一个热水澡,穿上宾馆提供的睡衣,然后走出房间,来到封闭阳台上,俯视着普特迈克河和规模宏大、灯火通明的肯尼迪中心。景色真是美极了,但是她觉得浑身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让她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呆哪怕是几秒钟。 她来到起居室,里面摆设着复制的古董,从包里找出一张纸条,按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电话。弗恩-惠特利哥哥家的电话响了8次,惠特利才来接电话。他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急促他说:“你究竟去哪儿了?我一直发疯似地找你。” “我在布达佩斯。” “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只是顾着上飞机,连我也忘了告诉一声?” “弗恩,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我不是随便出一趟差。我必须马上离开。” 他的声音表明他没有理会她的话。他平静地说:“我必须马上见到你。你在那里?” “我在……你为什么要见我?” 他气呼呼他说:“可能是我们一块儿睡觉的感觉很好。也可能是我又想见见你。可能是因为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谈一谈。”她开始说了几句,但是他又飞快他说:“一些可能能够救我们两个人性命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呢?”她说,“如果它那么重要……” “听着,科列特,我以前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情是因为……好吧,因为时间不合适。合适的时间是现在。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 “弗恩,在跟你谈话之前,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去做的。等我做完之后,我也需要跟一个人谈一谈。请你一定要理解我。” “该死,科列特,住口……” “弗恩,我告诉你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明天会给你打电话。” “你在这儿不会找到我了。”他很快就说。 “找不到?” “我马上就出去。当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好往外走,我都不想费事去接它。” “你听起来很害怕。” “是的,你可以这么说。当有人想割断我的喉咙或炸掉我的汽车时,我总是有点紧张。”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我告诉你我在说什么?我正在说你为之工作的那个混蛋组织。我说的是那群变态的人,他们折断风筝的翅膀,用枪杀死小鸟,还没等到它们长大。” “弗恩,我已经不再为中央情报局工作了。” “是的,不错,科列特。你住在农场的某个地区,是吗?坐落在101,是吗?该死,我现在必须马上见到你。” “弗恩,我…………好吧。” “你在哪儿?” “我将在某个地方和你见面。” “一块吃顿饭怎么样?” “我不饿。” “好吧,我饿了。我想找一家希腊风味的饭馆,有鼓或戏剧表演的那一类餐馆。一小时后在特温娜餐馆和我见面。” “它在哪儿?” “在宾西法尼亚街,东南部。一个小时怎么样?” 她都有点想变卦了,但是她还是决定去赴这个约会。毕竟是她给他打的电话。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就暴露了她的弱点,她需要和一个她能够信任的人谈一谈她知道的和她脑子里想的事情。谈什么,谈她回到华盛顿来暗杀一个人吗?不,不能谈这个。他听起来很绝望。是他需要跟别人谈一谈。好吧,她只是去听,就这样。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考虑乔-布雷斯林告诉她的关于弗恩的事情。他来到华盛顿做某种或另外一种关于中央情报局的暴露试验,尤其是它的意识控制试验项目。如果那是真的……并且根据他们几分钟之前的简短的谈话推断,她确信那是真的——他被当作他们当中的一员而受到怀疑。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正义的东西了。能够过简单而又真实的生活的只有那些和尚、尼姑和自然主义者了,但是现在要想做一个这样的人已经太晚了。 她乘坐电梯来到10层,走过1010房间,心砰砰直跳,心中十分渴望能碰见爱德华。但是,她还是没有碰到;她从来时的路回到电梯里,乘坐电梯来到宾馆的大厅。水门宾馆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从宾馆的主出口出去,来到一排黑色的大轿车前,穿着制服的司机正在那里等着那些有权有势的雇主或客户的到来。一辆停在另外一排上的轿车开到她的跟前。卡希尔坐上车说:“去特温娜餐馆,在宾西法尼亚大街上,南……” 司机转过头,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他说,“我是一个希腊人。” 她一走进那个司机称为“很好的希腊风味的”餐馆,就听到从楼下酒吧里传来的当地音乐和大笑声。她走到楼下去找惠特利。真是不幸。他没有告诉她他会在哪儿跟她见面,但是她猜一定是在这个酒吧里。她坐在唯一的一张空凳子上,要了一杯白葡萄酒,转过身去,看着那位演奏手。他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披着一头黑色的卷发。他朝她笑了笑,乐器上发出一阵急促的音乐声。这使她想起自己在布达佩斯的时光。她也朝他笑了笑,然后就打量了一下酒吧里的其他人。这群人说话声音非常大,但是他们又充满了欢乐,她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情绪……希望自己也能够……享受一些快乐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她又怎么可能呢? 她喝了一口酒,不停地看表;20分钟过去了,但是惠特利还没有来。她非常生气,不是她首先提出要跟他见面的,是他强烈要求的。她看了看酒吧侍者放在她面前的账单,扔下足够的钱,当然包括小费,然后站起身来,开始上楼梯。这时惠特利正好往下走。“对不起,我来晚了,”他说着,摇了摇头,“真是没办法。” “我刚要走。”她冷冰冰他说。 他挎起她的胳膊,陪着她来到餐厅。那儿只有半张桌子是空着的。“来吧,”他说,“我感到饿极了。” “弗恩,我确实没有时间…………” “不要跟我争辩,科列特,就一个小时,我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往你的脑子里也塞点东西。” 经理告诉他们墙角上有一张桌子,他们可以离其他的顾客远一点。科列特拿了一把椅子,背靠着墙坐着。惠特利坐在她的对面。 他们要了一瓶白葡萄酒之后,惠特利摇了摇头,笑了笑说:“你能使一个家伙发疯。” “我并不想那样做,弗恩。我的生活已经…………”她笑了笑,“近来非常混乱。” “我的生活近来也不正常了。”他说,“我们要点儿吃的吧。” “我跟你说过我不饿。” “那么少吃点。” 他看了看菜单,把服务员叫过来,要了两份玛萨克,葡萄叶卷和鸡蛋沙拉。服务员走后,惠特利把身体伸过桌子,两只眼睛紧盯着卡希尔的眼睛说:“我知道谁杀了你的朋友巴里-迈耶,并且我知道为什么。我也知道谁杀了你的朋友戴维-哈伯勒,而且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被杀。我还知道你为之工作的那些人。但是最主要的是,如果我们不采取点措施,你和我的下场就会像你死去的两位朋友一样惨。” “你说得太快了,弗恩。”她说,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个巨大的“如果会怎样”的悬念涌上心头。如果布雷斯林和他的同伙们都错了会怎样?如果事实上埃里克-爱德华不是一个双料间谍,也没有谋杀巴里-迈耶会怎样?自从她离开布达佩斯后,她第一次自己承认她多么希望事实会是这个样子…… 惠特利说:“好吧,我慢慢他说给你听。事实上,我告诉你的将不仅仅是这些。”在他的椅子旁边的地板上放着他的公文包。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问道。 “那,我的朋友,是我正在写的关于中央情报局的一些文章。这是我的书的前10章。” 她立即想起来戴维-哈伯勒和让他去罗斯林并因此遇害的那个电话。这些都用不着问。惠特利说:“是我给哈伯勒打电话让他在那条胡同跟我碰头的。” 他的坦白让她吃了一惊。但是这并不很奇怪。她一直就怀疑为什么会那么巧,惠特利那时候正好在那儿。她用期待的目光让他继续往下讲。 “我在纽约通过一个联络员工作了好几个月。他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幽灵——我希望这不会冒犯到你,你也做同样的事情……”看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他继续往下说,“我的这个联络员是一个心理学家,他也曾经为中央情报局工作过。但是许多年以前他就脱离了这个组织,而且几乎为此丢了性命。他们不会让那些人轻易地脱身,是吧?” “我不知道。”卡希尔说,“我从没有试图脱过身。”她的这句话半真半假。她曾经离开布达佩斯,并发誓一旦她目前的任务完成了,她就永远不再回来,不仅是再也不冢这个城市,而且是从此不再为中央情报局工作了。 “当有人想杀我的联络员的时候,他很快想出一个主意,最好的保护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大众媒体。一旦他这样做了,那还有什么必要去费劲杀他呢?本来干掉他只是为了避免他往外泄露秘密。” “接着说。”她说。 “我们一个共同的朋友把我们叫到一块儿,然后我们开始谈论这件事情。就是因为那件事情,我才去了华盛顿。” “求你稍微说点实话,”卡希尔说。语气中并没有带有多少沾沾自喜。 “不错,科列特,这些对你一定很新鲜,想一想你却为什么一直对我撒谎。” 她想跟他争论一番,但是她还是忍住了。让他继续讲。 “我的联络员让我和一个女人见面,她曾经在蓝鸟计划和超级mk计划中当实验品。他们让她参加了好几次,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控制了她的意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听说过一个名叫埃斯塔布鲁克斯的人吗?” “一个心理学家,他曾经用催眠术做了许多实验。”她用一种不耐烦的口气对他说。 “不错,但是我为什么对此感到惊奇?或许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 她摇摇头,“我从过去就对中央情报局的这些项目一直了解的不是很多。” 他大笑起来,“从过去?那些项目现在比以前更加厉害了,科列特,并且你十分了解的一个人就是其中的一个坚决的拥护者和推动者。” “是谁呢?” “你的朋友,贾森-托克尔医生。” “他不是我的朋友,我只是……” “只是和他睡过觉?我不明白,或许我把友谊的定义弄混了。你和我睡过觉。可我是你的朋友吗?” “我不知道。你利用了我。你要重新和我在一起的唯一原因就是你想利用我接近一个与……有关的人。” “中央情报局吗?” “你不是说了吗?” “你刚才说的,关于我和你见面的原因是因为你在为中央情报局工作,只是对了一部分。你承认你还在为中央情报局工作,对吗?大使馆的工作只是一个幌子。” “那并不重要,我讨厌自己被置于一个必须解释自己在干什么的境地。你没有这个权力。” 他朝她斜了斜身子,急促地喘着气说:“那么中央情报局也没有权力来搞糟无辜的人们的生活。一声不吭地就把他们杀死,就像你的朋友巴里和哈伯勒那样。” 科列特把身子从他身旁缩了回来,用眼看了看饭馆,喝酒人群的嘈杂声搀杂着当地音乐那紧张的旋律不断从楼下酒吧里传来。楼上,也就是他们坐的地方,相对来说仍然比较安静和空荡。 惠特利往后一靠,脸上洋溢着热情而又真诚的笑容,他说话的语气也是这个样子,“科列特,我百分之百地和你讲实话。讲完之后,你可以再决定你是否想跟我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样公平吧?” 她知道这很公平。 “我说的这个女人,那个实验品,是一个妓女。中央情报局是一个引人上钩的能手。他们用这些人引诱男人进入那些从外边能够看见和听见的公寓里和宾馆的房间里。他们在他们的饮料里面放了一种药品,然后这些神经科医生就站在一个两面镜后面观看他们的动作。这是一种很龌龊的游戏,但是我想他们会找借口把它说成是合理的,他们会说我们的对手也会这样做,并且也会涉及到‘国防’。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但是我确实知道许多无辜的人因此而受到了伤害。” 卡希尔开始想说几句话,但是又停了下来,只是点点头,扬了扬眉毛,说:“接着往下说。” 她的这种态度显然把他惹火了。但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继续说:“我来到华盛顿是想看一看我能否查明这些计划是否还在进行当中。哈伯遇害的前一天,我接到这个女人的一个电话,那个妓女的,她告诉我中央情报局里的一个人想跟我谈一谈。不,根本就不是那回事。这个人想向我出卖情报。他们让我在罗丝林的一条小胡同里和他会面。我首先必须做的事情就是和一个书商讨论一下这件事情,看一看我是否能筹集到我收买这个情报所需要的资金。我知道杂志社不会出这笔钱,我也确实没有这笔资金。 我极力地想在华盛顿找一个我能够给他打电话的人,忽然我想到了戴维-哈伯勒。你曾经告诉过我有关他的事情,巴里-迈耶是如何地信任他,并且为了和他在一块,脱离了中央情报局,我觉得他是我最好的买主,于是我就打电话给他。他非常愿意。事实上,他告诉我如果我说的这些情报是真的的话,他可以先给我6位数。问题是他想亲耳听一下这个正在出卖的情报是什么?于是我邀请他和我见面。我一挂断电话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我们两个人一块儿露面可能会把那个家伙吓坏的,但是我想不管怎样我会应付过去的。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 “我晚了一会儿才到了那里,但是哈伯勒准时到了那里。显然并没有人在那里卖情报。这是一个陷阱,如果我一个人按照预定的时间到那里,我在怀中会揣一把碎冰锥。” 他的故事产生了一定的作用,不管是对什么事情。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你遇到了麻烦。”她告诉他。 “不错。”他说,“我走到哪里都受到跟踪。第二天晚上我开车经过洛克克瑞克公园时,一个家伙想把我的车挤翻在路上。至少他想这样干。他们笨手笨脚地修好车然后离开了。我猜他们肯定是在我哥哥的电话上装了窃听器,并且我的编辑回到华盛顿后告诉我,说他接到一家人事机构的电话,要核对一下我在另一家杂志社申请的一份工作的资料。我并没有在另一家杂志社申请工作。也没有一家合法的人事机构可以核查我的资料。这些家伙会干出一切事情。”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首先,继续逃亡。然后我会接受我的医生朋友的建议,回到纽约,然后把我知道的一切都用白纸黑字写出来,并且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把它交给可靠的人。当人们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泄露出来之后再把他杀死是没有意义的。” 卡希尔低头看着这个沉甸甸的信封,“你为什么把这个给我?” “因为我想把它放在另外一个人手里,以防万一我自己出事。” “但是,为什么是我,弗恩?看起来你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最不愿意把这些东西交给我。” 他咧嘴笑了笑,隔着桌子抓住她的手说:“还记得我在纪念留言里是怎样写的吗,科列特?” 她轻声说:“我当然记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出卖别人的女孩。” “我仍然那样认为,科列特。我觉得你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 她看着他的眼睛,“什么?” “我爱上你了。” “不要那么说,弗恩。”她摇了摇头,“你并不了解我。” “我觉得我了解你,这就是我告诉你的原因。我希望你好好保存它,科列特。”他敲着信封说,“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读一下,找出一些漏洞。” 她把信封从桌子上给他推回去,“不,我不想承担这个责任。我无法帮你。” 他的脸上本来是一副无精打采的但又比较安详的表情,但是现在变得僵硬起来。他说话的语气说明这一点,“我记得你在当律师之前发过誓,像正义、公平和清除邪恶之类的傻话。我原以为你会关心那些受到伤害的无辜的人们。至少那曾经是你说过的话。那是什么,科列特,难道只是一些你一到现实世界就忘掉的在高中时学来的花言巧语吗?” 她被他的话深深地刺伤了,悲痛和怒火不断袭击着她的心。要不是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她就会哭出声来了。然而她的怒火压倒了其他一切感情,“不要再就信念对我传经布道了,弗恩-惠特利。我从你那里听到的都是一些记者的花言巧语。你坐在这儿就是对我宣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对我宣扬为什么每个人都应该跳上你的马车去出卖我们自己的政府。或许像中央情报局这样的机构应该做什么有一定的判断标准;或许会有一些胡作非为的事情发生;或许我们的对手也这样做;或许只会更糟糕;或许真的涉及到国防,不仅仅是一个口号;或许在这个世界有些你或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也不会想象到它们对其他人的重要性——对那些不具备我们在自由社会里所拥有的一切优势的人。” 鸡蛋沙拉一动也没动。“不要这样,科列特。”他诚恳地说,“好吧,我们都说完了。现在让我们像两个成年人一样谈一下,看看为了我们两个人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事情。” “我已经有事做了。”她说着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听着,科列特,如果我说话说重了,我向你道歉。我并不想这样,但是有时我可能这样做。可能是动物的本性。如果间谍会感到寂寞的话,记者也需要朋友。”他笑了笑,“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你。” 她颓然地往椅子后边一靠,盯着信封,她的心中因为一种近来经常出现的同一种感觉而隐隐作痛,那就是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变得不诚实了。她完全可以站起来离开,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需要那个信封和里面的内容。她非常想读一下。或许里面有那些近来一直困扰自己的事情的答案。 于是她说话时故意把语气软了下来,“弗恩,或许你是对的,我也很抱歉。我只是……我不想,一个人,承担那个信封的责任。” “好吧。”他说,“我们将一起分担这个责任。今天晚上和我一起住吧。” “住哪儿?” “我在福格宝特姆的一家小旅馆里要了一个房间,就在水门宾馆的拐角处。艾伦-李,知道吗?” “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朋友来看我就住在那里。” “我觉得它的档次已经够低的了,他们不会到那里去找我,虽然这可能有点儿天真。我登记的时候用了假名。乔-布莱克。这个假名怎么样?” “不很地道。”她说。忽然意识到她不该用自己的真名在水门宾馆登记。可是现在再为此担心已经为时太晚了,“弗恩,我觉得我现在离开比较好一些,并且我们两个人可以单独考虑一下。”他开始抗议,但是她握住他的手,恳切地说:“求求你,我需要时间来考虑一下你告诉我的事情。我可以参考它们去读你的书和文章。好吗?我们会在明天见面。我保证。”他露出一脸的不情愿,但是他没有再和她争辩。 他把信封扔给她。她看了看它,把它拿起来,用胳膊抱着。“我会给你在艾伦-李的住处打电话。记住,明天下午大约4点左右。” “我觉得只好这样了。我不能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一直到明天为止,只好这样了。” 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愉快他说:“就这样。你不想吃点东西吗?味道很不错的。” “我的出租车司机也这样说。他告诉我这是‘很好的希腊风味’。”她笑了笑,“我不很喜欢希腊食物,但是不管怎样都非常感谢。”他的表情重新萎靡下来,她斜过身子,吻了一下他的脸,对着他的耳朵说:“求求你,弗恩,我有许多事情需要认真考虑,我一个人静静地考虑会更好些。”她站起身来,想想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就飞快地离开了饭馆。 一辆出租车里下来一对夫妇,等他们走了以后,卡希尔坐上去。 “去哪里?” “我想去……”她几乎想让他把她拉到贾森-托克尔医生在福格宝特姆的办公室。 多么愚蠢。就像告诉司机一个模糊的旅馆名然后期望司机能知道一样。 她把托克尔的地址写了出来。 第30章 托克尔家楼上的灯仍然亮着。“很好。”她想,然后她付给了司机车钱。 她不想先给他打电话。因为她知道可以在某个地方找到他。 她按了门铃。房间的通话筒里传来他的声音:“谁?” “科列特,科列特-卡希尔。” “哦,等一下。我现在很忙,你能过一会儿再来吗?”她没有回答。 “有紧急的事情吗?”他又问。 她笑了笑,知道是因为有人在所以他才问这些的。她按了“讲话”键,说:“是的,有紧急情况,医生。” “我知道了。好吧,进来吧,在我的接待处等我,卡希尔小姐。还要几分钟我才能给你看病。” “好吧,医生,谢谢你。” 蜂鸣器响了。她转动把手,把门推开一半走进去。进去之前,她拍了拍她的雨衣口袋。那把熟悉的小左轮手枪轮廓并没 有因手上的力的消除而消失。一个深呼吸使她又恢复了已经失去的斗志。 她走进接待处,把四周打量了一番。两盏台灯发出微弱而又柔和的光。他办公室门下透出的灯光和压抑的声音表明至少有两个人在里面。 她向门口靠近一些,偷听里边的人说话。她听见他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们的话时隐时现地能听见几句。 “……禁不住……恨你……静下来或者……” 科列特拿了一把椅子,脸对着门坐下。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她刚想从雨衣口袋里掏出左轮手枪,却突然一下子把武器重新放回衣袋里,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 一个既漂亮个子又高的东方少女,穿着紧身牛仔裤和貂皮上衣,走进接待处,后面跟着托克尔。这个女孩眯着眼,就着室内昏暗的灯光看着科列特的脸。 “晚安。”托克尔说。这个女孩看看她,脸上带着无比的仇恨。她穿过房间,最后又极不情愿的瞥了科列特一眼,然后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前门被她重重地关上了。 “你好。”托克尔对科列特说。 “你好,她是你的一个病人吗?” “是的,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人呢?” “我没有认为她是什么人。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来见我,已经很不错了。” “我只是尽力去医治好病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我非常害怕,心中总是莫名其妙地担心,整天胡思乱想。我非常想得到一些事情的答案。” “什么事情的答案?” “哦。关于……关于我的一个朋友为什么死去。” “这个我无法帮你。” “我却不这样认为。” 她看到他故意看了看他的手表, “不会花你很多时间。” “我可以让你知道那件事情的确切答案。说出你的问题。” “我们到里边去谈。” “这……”当他看见她的手拿着左轮手枪从雨衣口袋里伸出来时,他不说话了,“你拿出这个干什么?” “这是一个具有说服力的工具。我感觉到你需要被说服。” “把它收起来,科列特。詹姆士-邦德从来不逼我。” “我觉得我可以……逼你。” 他倒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吧,进来,不过把枪收起来。” 她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手中仍拿着手枪。当他转身看见时,他尖声说:“把那个该死的东西收起来。” “坐下,托克尔医生。” 他朝她挪动了一下。她举起枪,对着他的胸膛说:“我说过让你坐下。” “你已经陷得很深,不是吗?你发疯了。” “那才是职业特工的表现。” “听着,我……”她朝着他的皮革椅子点点头,他坐在上面。她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翘起腿,看着他。表面上他似乎并不害怕,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安,这使她感到高兴。 “开始吧,”她说,“从开头说起,并且不要漏掉任何事情。告诉我关于巴里的一切事情,关于她是怎样成为一个病人到你这儿来的,你又是如何对她实施了催眠术,控制了她的,让她卷入中央情报局的,然后……我是说……然后如何把她杀死的。” “你发疯了。” “这又是职业特工的症状,说!”她举起枪以加强说话的分里。 “你什么都知道了,因为我已经告诉了你一切。巴里是个病人。我给她治疗。我们有一些私事。我让她为中央情报局做一些传递情报之类的工作,她很高兴地,我可以说是,很热情地同意了,她把情报送到布达佩斯,一些是她从我这儿得到的东西,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我会给她一个手提箱,一个上了锁的手提箱,然后她就走了。有人杀害了她。我不知道是谁,不是我。请相信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 “当巴里最后一次去匈牙利的时候,不管她带了什么东西,她都没有放在她的手提箱里。而是在她的脑子里,因为是你植入她脑中的。” “等一会,那是……” “那是真的,托克尔医生。我不是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那是常识。至少在现在是。”“那又怎样?我们的工作要求这样做。” “那是什么情报?” “我不能告诉你。” “我觉得你还是最好告诉我。” 科列特举起弗恩给她的信封,说:“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吗?” 他不屑一顾他说:“你的私生活回忆录。” 她没有理会他,“我的一个朋友一直在搜集关于你从事的工作的资料。他做得相当不错。想听一个例子吗?” “你说的是弗恩-惠特利?” “不错。” “他潜进了很深的水中。” “他是一位很出色的游泳者。” “不要说这些无聊的事。往下说。我很了解他,还有你。非常糟糕,科列特,一个情报局的特工和一个作家睡觉。” “我先不谈那件事情。弗恩知道,并且我也知道,你操纵了巴里让她指认从英属维尔京群岛来的埃里克-爱德华是一个双料间谍。对吗?”令她感到惊奇的是,他没有否认。 “那可能是真的。” “不,这不是真的。你才是一个双料间谍,医生。” 尽管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信封里边是什么东西,但这个指控,以及这个信封的分量,使谈话止住了。托克尔首先打破了沉寂,很高兴地问:“想喝点什么吗,科列特?” 她禁不住笑了笑说:“不。” “可乐还是白葡萄酒?” “你很令人讨厌。” “你要学着和蔼一点,巴里总是喜欢我的和蔼。” “那你对我也和蔼一点吧。” “想和我们死去的朋友再度过一会儿甜蜜的时光吗?” “什么?” “我给她录了音。我很不愿意在你面前暴露我自己,因为,很自然磁带上也有我的声音。但是我会这么做。”“不必了,谢谢。”科列特的意思并不是这样。但她的声音暴露了她的真实感情。 这次他确实做对了。 “什么样的磁带?她受催眠术控制时录下来的吗?” “不,跟治疗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太不专业了。我所说的录音带是关于私人生活的。” “当她和你……时的录音吗?” “当他和我达到高xdx潮的时候,就在这间办公室里,连续好几个小时。” “你把它录下来了?” “是的,我把我们的谈话也录了音。” 卡希尔的头左顾右盼,打量着这个房间,想看一看摄像机究竟在哪个地方。 “在它的上边。”托克尔用手指着房间另一侧的一幅画,漫不经心他说。 “巴里知道吗?” “我们看一下好吗?” “不,我……” 他走到书架旁边,那里有许多录像带整齐地摆放着,每一盒录像带上都贴了标签。他从中抽出一盘,然后在一台连接着一个30英寸监视器的录像机前边蹲下来,把录像带插进去,按了开关,屏幕上开始出现了图像。 卡希尔把头扭过去,从一个角上望着屏幕,就像一个孩子看恐怖影片时不想去看一个恐怖镜头,但是又害怕错过它一样。托克尔重新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他说:“你不是来这儿寻求答案吗?坐近一点看,科列特。屏幕上有许多你想要的答案。” 卡希尔的目光从屏幕上挪开了,眼睛转向托克尔说放着一架录像机给他们录像的地方。她眼角瞥见在电视机的监视器上出现了一个裸体的人。她盯着屏幕。那是巴里,在托克尔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她走到坐在椅子上的穿戴齐整的托克尔面前说:“来吧,我准备好了。”她的话含糊不清;她的笑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发出来的,看到他没有反应,她就坐在他的大腿上吻他。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 “你很狡猾。”科列特说。 “不要对我做出任何评价。”托克尔说,“她也在那儿。继续看,还有更好的呢。” 屏幕上出现了新的画面。巴里盘着腿做在地毯上,仍旧裸着身子。阴影里有一个裸着身子的男人——可能是托克尔。显然他知道坐在哪儿可以避免让录像机从正面拍下来,并且不会暴露在灯光下。 巴里端着一个干净的盘子,里面放着一些可卡因。她在鼻子中插了一根管子,身体往前倾了倾,把管子的另一端放在可卡因里,然后用鼻子吸。 卡希尔站起身来,“把这个该死的东西失掉。”她说。 “还没有完呢。接下来的会更精彩。” 她走到录像机跟前,按下了“停止”键。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了。她察觉到他已经走到了她的后面。她迅速地蹲下来,猛地一转身,用左轮手枪对准了他的脸。 “别紧张,别紧张。”他说,“我不会伤害你。” “滚开。坐回去。” 他按她的话做了。她站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见了?”他说,“你的朋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纯洁。” “我从来没有认为她是一个纯洁的女人。”科列特说,“此外,这与她的死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有关系,”托克尔说。他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酒,“你说的不错,科列特,这是一些孩子们玩的把戏。想听一听一些成年人的事情吗?” “你在说什么?” “巴里是一个叛徒。她把情报卖给埃里克-爱德华,并且向苏联出卖情报。”他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哦,上帝,她做这些是很无辜的。她并没有看出来那个家伙是一个苏联人。一个伟大的文职特工,一个卑鄙下流的情报特工。我应该早知道这些事情,使她不至于卷进去。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她没有叛变。”科列特说,这次同样没有多少证据。事实上她对自己的好朋友了解得并不多。她看的录像——与巴里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点也不一样——使她怒气大发。“你怎么敢录下人家的……” 托克尔笑了笑,“人家的什么,最亲密的时刻?忘掉那盘录像带,想一想我刚才跟你说的。她快使爱德华上钩了,那就是导致她被杀的原因。我尽量去阻止她,但是……” “不,你没有。就是你用药物控制了她,让她去指控埃里克的。” “错了。你大错特错,科列特。不错,她告诉我爱德华为双方工作,我鼓励她揭露他,给他致命一击。想知道为什么吗?”卡希尔没有说话。“因为这是让她脱钩的唯一办法。他们知道她。” “谁?” “英国人。你觉得那个小丑,霍特克斯会出现?” 卡希尔感到很惊奇。“你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 “你来这儿是寻找答案的。”托克尔说着站起身来,“如果你把枪给我,坐下来,闭上嘴,我会告诉你的。”他伸出他的双手;他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已经失去耐心了。 那一瞬间,科列特想把枪给他。于是她就递过去,但是当他刚要从她的手里抓住枪的时候,她的手猛地缩了回来。他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很恼怒。他要做他必须做的所有事情。他要教训她一下。 科列特用眼瞪着他。她的心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冲动促使她用手中的小塑料左轮手枪——干掉他。这并不是因为已经确定了他对巴里的死的责任,也不是就她的工作和任务进行了非常理性的思考。只不过是心中有一种冲动,驱使她去采取行动,扣动扳机结束这混乱的生活。 然而她又一次想起,她所执行的任务有一个固定的规则。一句罗马格言说:“要忠于职守。”科列特。你是一名中央情报局特工。你有生杀予夺和伸张正义的权力。你不会有任何事情。希望你能行使你的权力,因为你的国家正处于危机中。你是法律的实施者。把枪发给你让你使用,是为了维护一个自由和机会均等的政治信念,防止邪恶的力量来破坏这宝贵的生活方式。 这些想法使她的的脑子变得清晰起来,也使她平静下来。“你低估了我。”她说。 “滚出去。” “当我准备好了之后。霍特克斯,他的身份是什么?” “他……” “你为什么知道他?” “我对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你说英国人知道巴里是一个……叛徒。那就是霍特克斯来这儿的原因?” “是的。” “你说服了巴里做他的搭档?” “这样对她最好,这是理解。” “理解?” “这是一笔交易。它救了她的命。我们的人同意这样做。” “因为他们相信你的话,说她和埃里克-爱德华是叛徒。” “不,科列特,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叛徒。他们给巴里的妈妈钱不是为了情报局的利益。巴里的意思是继续对哈伯勒进行控制,但是她的妈妈将得到巴里的一部分钱。那条老母狗就喜欢现金。” “多少?” “那并不重要,任何一笔都是太多了。她让巴里成了一个整天迷迷糊糊的、可怜的精神病患者,要在现实之外度过自己的成年。像巴里那样具有患精神病倾向的人一般都是在童年时候受到过虐待。” 科列特的脸上现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托克尔医生?” “告诉我吧。” “我既想在你的脸上吐口痰,又想杀了你。” “为什么?” “你从没有帮助巴里度过她受虐待的童年,不是吗?你所有感兴趣的只是利用它和巴里。你很卑鄙。” “你很不理智。或许这是妇人之见。情报局应该重新考虑如何雇佣女人。你所做的一切严重地违反了政策。” 科列特没有回答。她想大骂他一顿。但是同时她又想不出什么话来驳斥他所说的。从某些方面说,两性间地位的平等显得并不重要。 他的口气和脸色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事实上直到现在才好起来。他缓和了一下语气,笑了笑说:“告诉你为什么,”他说,“让我们从头开始,现在,今天晚上。不要再用那该死的枪对着我,不要进行卑鄙的评论。让我们一起喝点东西,吃点饭。上好的葡萄酒和轻柔的音乐将会弥补我们的分歧。你知道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我相信你和你所维护的利益。我喜欢你,科列特。你是一个漂亮、聪明、有心计并且非常体面的女人。请记住你今天晚上来的目的。我很确信你一定还有我可以回答的其他问题,但是,不是在这样一种仇恨和不信任的气氛下回答。让我们成为好朋友,像朋友一样谈一谈这些事情,就像你原来和巴里那样谈一谈。”他笑得越来越开心,“你实在是太美了,尤其是当你脸上现出怒容的时候,它使你的脸上有一种……” 他继续奉承她。几分钟之前,她把左轮手枪换到自己的左手里。当他向她扑来的时候,她扔掉弗恩给她的信封,抬起她的的右手,用拳头使劲打他的脖子的一边。这一拳让他张牙舞爪地跌倒在地毯上。当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连串的话,每句话都是四个词。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口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眼睛因为愤怒和恐惧睁得大大的。科列特慢慢地朝着门退去,双手很警惕地地抱着枪,枪的小枪管一直对着他的胸膛。 “到这边来。”他说。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停地后退,她的手在颤抖,她努力抑制手的颤动。 “你把一切都搞糟了。”他说。当他又准备进攻时,她感觉到他内心的紧张,当弹簧被用力挤压然后松开的时候,它又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最大的长度。枪上的弹簧控制不住了,它朝着她的方向上伸开,她的两个指头一齐扣动扳机;枪只发出“噗”的一声——就像打开香槟酒的瓶盖,折断一个于树枝,撕断一根稻草一样。 她转过身。他倒在她的脚下,胳膊直挺挺地伸着。她捡起信封,冲出门,跑到街上她才想起手里仍旧拿着左轮手枪。她把左轮手枪插到雨衣口袋里,故意朝着那些繁华的十字路口走去。 当她回到她在水门宾馆的客房时,电话上的留言指示灯仍然亮着。她给信息中心打了一个电话。“你好,卡希尔小姐,一位先生给您打电话。他说——”接线员笑了笑,“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留言。这位先生说,‘我们有必要尽快讨论一下温斯顿-丘吉尔’” “他没有留下名吗?” “没有,他说你应该知道他是谁。” “谢谢你。” 科列特走到阳台上,俯视着福格宝特姆闪烁的灯光。乔-布雷斯林和她说了些什么来着?她可以在以后两个星期里,每晚6点和一个人在丘吉尔的雕像下面接头,并且这个接头的人呆在那里不会超过10分钟。 她重新回到卧室,拉上窗帘,穿上睡衣,坐在一把椅子上,只开着一盏门上的灯。腿上放着弗恩-惠特利给她的信封。她从里面抽出一页,叹一口气,然后开始看。直到第一道黎明的曙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的时候,她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在门上挂了一个“禁止打扰”的牌子,不慌不忙地上床睡觉了。 第31章 睡觉。这是她最需要的。在她的床边的小柜子上放着的旅行用的小闹表已经指向了3:45。她几乎睡了10个小时,浑身有一种轻松的感觉。昨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好像根本没有发生,或者至少其他人不知道。 当她洗了一个澡出来的时候已经4点半了。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吹干头发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她应该给弗恩打电话。她找到艾伦-李宾馆的电话号码,拨了一个电话,让服务员接到布莱克先生的房间。“对不起,我这么晚才给你打电话,”她说,“我睡了一整天。”“没关系。你读了我给你的东西吗?” “读?是的,读了两三遍。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觉。” “怎样?” “你做了一些精彩的控诉,弗恩。” “难道不对吗?”他问。 “不。” “好吧,告诉我。你认为……怎样?” “我们为什么不面对面地谈一谈呢?” 他高兴地叫起来,“我们这是在打电话。你的意思是说你将和我进行一个甜蜜的约会吗?”“我并没有说是一个约会,只是见次面谈一谈你在书中写的东西。” “给它起个名字。我是你的。” “我必须在6点和一个人会面。我们在7点见面怎么样?” “你和谁见面?”他问。这使她感到厌烦,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他说:“噢,对了,卡希尔小姐总是神出鬼没的。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穿着斗篷,别着匕首,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女孩,并因此而闻名。” “弗恩,我没有心情来听你故意对我进行挖苦与讽刺。” “好吧,我也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你听说过章鱼行动计划吗?” “它是中央情报局的分支机构的一个计划,主要负责通过计算机对作家进行监督,至少是对那些没有给中央情报局进行汇报的那些人。我是名单的头一号。”看到她没有反应,他又加了一句,“并且他们很关心像我这样的作家,科列特。小心。”他狂笑起来,“他们那群该死的要杀我们,那就是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们7点在哪儿见面?”她问。 “你到我的旅馆接我怎么样?” “不,让我们在水门宾馆的酒吧里见面。” “你买单?那里的饮料贵得就像国家的债务一样。” “如果我不得不的话。7点在这儿……那儿见。” 她叫了一辆空车,让司机把她送到马萨诸塞大街的英国大使馆。在他们去大使馆的路上,她从车窗看见了外面的雕像。它就在那里,离主要入口还不到一百码,坐落在人行道旁边的灌一个u形弯,让她在大使馆的门口下了车。天已经下起雨来,空气凉飕飕的。她把雨衣的领子竖了起来,围着她的脖子,慢慢地朝着温尼的雕像走去。它看上去非常庄严而又栩栩如生,但是几年来丘吉尔的雕像已经变成绿色,并且周围杂草丛生。 马萨诸塞大街上交通十分繁忙,雨也越下越大,这使汽车慢了下来。路上行人很少,那些匆匆忙忙地从她身边经过的人是刚从英国大使馆下班的人。她看了看表;刚好6点整。她往大街左右看了一下,想找一个对她感兴趣的人,但是一个人都没有。接着,宽阔的马路对面,一个男人从日耳曼石头公园里走了出来。天太黑了,并且她距离他也太远了,因此她无法看清他的脸。他的军用胶布雨衣的领子竖了起来,手深深地插在口袋里。因为交通拥挤,所以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穿过马路,但是终于有了一个小间隙,他抓住这个机会快步穿过了马路。 她感觉到有人从她的的右边朝她走来,她转过身,看见另一个男人从人行道上走了过来。他戴了一顶帽子,耸起双肩,低着头躲雨。她刚才忘记了下雨,现在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和鞋都湿了。她又迅速地朝左边看了看。从公园出来的那个人不见了。然后她又朝右边看了一眼。那个戴着帽子的人几乎和她撞在一起。她一闪身,等他抬起头说几句话。可是他却扬长而去,头仍然低着,眼睛盯着人行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手擦掉鼻子和眼上的雨水。 “卡希尔小姐。”一个声音从她的左边传来。从他的口音她就马上知道他是谁。英国人。她转过身,看着马克-霍特克斯那张堆满笑容的长脸。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迅速问道。这是这个时候她脑子里的唯一一个问题。他在这儿干什么? “你来得很准时,”他很高兴他说,“对不起,我晚了几分钟。交通阻塞和一些其他的事情,你知道的。” 这令她很难接受,但是她没有选择。他就是和她在温斯顿-丘吉尔雕像下碰头的人。“我建议我们避一避雨,找个地方谈一谈。” “是你在我的宾馆里留的言?” “是的,还会是谁呢?让我们去我的办公室吧。我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你的办公室?你是说巴里的吧?” “随你怎么说,它是同一个。请吧,站在这儿我浑身都淋透了。伦敦人不经常遇到这种天气,就这样我把伞给丢了。我觉得在美国呆的时间太长了。” 他挽起她的胳臂,领着她从大使馆的后门进去,他们经过了一个天文台,在那儿向左转,他们的右边是美国海军天文台,然后又走了一百码,来到了一辆香摈颜色的美洲豹汽车面前。那是托克尔的美洲豹汽车。霍特克斯开了乘客门上的锁,并为她打开车门,她变得很紧张,瞪着他。 “上车,我们走吧。”他的声音不像以前那样温和了。 她刚想弯腰进去,但是停了下来,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神色严峻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脸说明了他的愤怒,“我没有时间回答你这个愚蠢的问题,”他厉声说,“快上车。” 她又后退了几步,右手抬起来做出要自卫的架势,“你为什么在这儿?你和……无关。”当他试图劝说她上车的时候,她还伸着双手站在那里,但是现在她的手伸到了雨衣口袋里了。“不。”她说着。猛地转过身,朝着马萨诸塞大街往回跑去。她跌跌撞撞地;一只鞋掉了,但是她不停地跑,逐渐增强的风夹带着雨水抽打着她的脸。她往身后望了望,但是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她看见他开始追他,但是又停了下来。他大声喊到:“快回来。” 她不停地跑,到了大街上,然后继续沿着去温斯顿-丘吉尔雕像的路向前跑去,经过其他的大使馆,穿过了一些小水坑,把她的脚都浸湿了。她不停地跑,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时停了下来,往后望了望。霍特克斯的美洲豹车已经走到拐角处了,在那里停了下来等一个红灯好向右转。一辆空出租车开了过来。她跳过一条小水沟,朝它摆了摆手让它停下来。司机一刹车,迫使他后面的车也来了一个急刹车。喇叭声夹杂着谩骂声弥漫在空中。她进了车坐在后座上,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说:“水门,快,宾馆,如果你看见我们后边有一辆小美洲豹汽车,请想尽一切办法甩掉它。” “嗨,嗨,出什么事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年轻的司机问道。 “尽管走吧——请。” “不管你说什么。”他说,然后漫不经心地换了档,一踩加速器,使汽车的轮子在湿马路上打了一个转。 卡希尔从后窗里往外看了看,外面一片模糊,但是她可以看见后边有许多汽车。但是并没有看见美洲豹。 她转过身来对司机说:“在这里下马路,然后从公园里穿过去。” 他根据她的提示,很快来到水门宾馆的主入口。卡希尔浑身虚脱了,她确信霍特克斯没有跟在他们后边后,感到浑身无力,瘫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从座位上伸过头来问。 她睁开眼睛,强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没事,非常谢谢你。我知道这看起来很奇怪,但是……”没有必要做进一步的解释了。她递给他一张20美元的钞票,让他不用找零钱了,他谢了谢她。她下了车,忽然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没有穿鞋的脚心划了好几道口子,血从里面流了出来。袜子底都成了一块块碎片了。 “晚上好。”一个门卫说。 卡希尔摆出自己所有的尊严,说:“糟乱的夜晚。”骄傲地走过他的身边,进入大厅,忽然意识到他转过了身,正在看着她走的每一步。 大厅和平常一样熙熙攘攘的,卡希尔觉得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人们正忙于进进出出和谈话,不可能注意一个浑身湿透、没有穿鞋的的女人。 她来到给她的楼层服务的电梯前,按下了“上升”键。因为她急急忙忙的,所以她看了看电梯门上的指示灯,知道电梯正慢慢地从上面往下降时,心里非常的焦急。“该死的。”她骂着朝左右瞥了瞥,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她。没有人注意她。她又抬头看了看;电梯在10层上停下了。她想起了埃里克-爱德华和1010房间。是他要乘坐电梯吗?也可能巧合,但是……她挪到电梯门的一边,以防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她。而且她仍旧能够看见电梯亮着的楼层号指示灯,电梯在5层上停了下来,然后越过4层,又在3层停下。自从卡希尔进来之后,一大群来开会的人涌迸了大厅的中央,熙熙攘攘的。趁着这阵混乱,卡希尔仔细打量了一下大厅。只见大厅里放着一些小桌子和几把木椅子,穿着体面的人可以坐在那里,在吃饭前喝几杯鸡尾酒。开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但是她马上就意识到这是真的。他一个人坐在桌子的旁边,手拿着一个玻璃杯,很随意地翘着腿。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邻桌的一个女人身上,卡希尔迅速地扭过头,让他只能看见她的后背。 电梯门忽然开了,把她吓了一跳。许多人从电梯里鱼贯而出。卡希尔脸对着墙,用眼角瞥着看了看人群。里面没有埃里克-爱德华。 电梯里人一走完,她就一下子跨了进去,仍旧背对着人们喝鸡尾酒的地方。她先按了8层,然后按了“关门”键。她使劲地捶打着电梯,小声骂着,但是电梯还是没有反应。 一个穿着夜礼服的男人和一个穿着长袍和皮衣的女人也进了电梯。她没有理会他们望着她的脚的眼神,两眼盯着电梯的控制键。电梯的门刚要开始慢慢地关上;一名男子忽然间又来到电梯的跟前,使他们不得不重新开开电梯的门,他跨进电梯,后面跟着两个小女孩。其中的一个小女孩低头看着卡希尔脚上没有穿鞋,衣冠不整,就悄悄地告诉了她的朋友,然后他们两个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门终于关上了,电梯开始往上升。两个小女孩先下了电梯,回头望了望,那个男子用胳膊撑着电梯的门,然后下去了。在8层上,卡希尔蹒跚着走出电梯。穿夜礼服的男人和穿着皮衣的女人小声说了几句,她并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嗨,尊重别人一点。 她走到她的门前,开开门。酒店的女服务员进来过,把床收拾好了,在枕头上放了两片用锡箔纸裹着的巧克力。卡希尔从里面锁上门,加了链子锁,然后迅速脱下浑身都湿透了的雨衣,把她扔在地板上。接着又脱掉其他的衣服。脚上流出一小滴血,落到了地毯上,但是很快被湿衣服稀释了。她拧开淋浴器,进入洗澡间。10分钟后她走了出来擦干身子,从自己的小包里找出一块创可贴,贴在脚上的伤口处。 她进房间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留言指示灯亮着。她拿起电话,使自己镇定下来。“卡希尔小姐,你好,托克尔医生给你留言。他说急切想跟你谈一谈,并且今天晚上他会来这儿,你可以让人去叫他。” “不,我……好吧,非常感谢你,过一会儿再说,现在不用。” 托克尔留言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早就看见他坐在大厅里喝葡萄酒。她原以为自己把他杀了。除非他得到中央情报局资助的研究项目已经发展到可以科隆人的地步,否则他不可能活着。 她重新拿起电话,拨了艾伦-李旅馆的电话号码,让服务员接通了布莱克先生房间的电话。但是没有人接。然后接线员问:“你是科列特-卡希尔小姐吗?” “是的,我是。” “布莱克先生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但是他给你留了言,以防万一你打过来电话。他说他有一些紧急的事情要做,这些事情都是临时突然发生的。” 科列特失望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确信即使没有电话,接线员可以听见她的叹气声。她闭上了眼睛,沮丧他说:“谢谢。” 她打电话时没有穿衣服,忽然间感到有点冷,也感到自己有点脆弱。她从手提箱里拿出她没有费事去打包的牛仔裤,和一件粉红色的羊毛衫。 她打开了所有的灯,看着手提箱,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它的跟前,打开里面一个小格子的锁,把手伸进去拿出氢氰酸和硝化物,以及烟盒模样的雷管。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借着灯光把它们放好,然后重新把白色的小塑料左轮手枪装好。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在衣袋里,静静地坐着,手指不停地拨弄着钱包上面的带子,两只耳朵竖起来,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两只眼睛盯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房间里死一般得寂静,这使她感到坐立不安。她站起身来打开电视,这时电话铃响了。电话的响声让她僵直地站在房间的中央。她应不应该该接这个电话?不,显然托克尔和霍特克斯知道她住在水门宾馆,她不想和他们两个人说话。弗恩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多么愚蠢。”她骂了自己一句。她为什么对他这样保密呢?现在他可是她唯一的一个最值得信赖的人,一考虑到直到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一直受到欺骗,她就觉得自己这是自作自受。 她对他一下子充满信任的原因就是近来她生活中的朋友,只有弗恩不是公司里的人。实际上他处于公司之外,想竭力地打入它的内部,去揭露它,摧毁它。他所写的这一切都是正确的,至少根据她所知道的资料可以这么说。虽然他没有用很多语言去描述,但是他在书中所写的东西有力地证明了贾森-托克尔对巴里-迈耶和哈伯勒的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她看起来很清楚了,就好像当她站在房间的中央时,明亮的灯光使事实原形毕露。 阿帕德-海迪盖什在布达佩斯的小酒吧里撒了谎。早些时候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时,他告诉她的是真的,并且她曾经跟乔-布雷斯林说过的事情是有道理的。海迪盖什来叛变投降是想给美国人传递假情报。托克尔把美国进行的意识控制实验的结果出卖给了苏联人。还有,根据惠特利书中所写的,他曾经利用许多受到催眠术控制的人传递过那个情报。 惠特利在书中没有提到埃里克-爱德华。可能是他甚至不认识他。但是卡希尔很快就编出一个故事情节,在这个事情中,托克尔之所以把爱德华看成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是因为他和多嘴的巴里的亲密关系,所以他就说服了参与“巴纳纳奎克”计划的其他人,说爱德华是一个双料间谍,并向我们的对手出卖情报。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能够解释他为什么被指控为双料间谍呢?但是,还是没有能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来支持她的猜想,但是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分量以及自己所知道的每一条消息都可以支持她的猜想。 她知道自己应该判断一下托克尔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她自己所描绘的图画已经完美无缺了。现在她的脑子想的最重要的事是躲开托克尔和霍特克斯,找到弗恩并且和中央情报局内部的一个自己能够信任的人取得联系。自己能够相信谁呢?她陷入了沉思。她唯一能够想起的名字就是埃里克,但是那要冒一次险。他现在仍然是一个有争议的人。而且这个人必须是一个除了惠特利之外能够以一种非常坦率的方式处理事情的人。她也曾想到汉克-福克斯,但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他总是像一个父亲一样办事,但是他与他们的联系太密切了。 电话铃声停了。科列特重新回到椅子上,打开她的小包,用手指轻轻地抚摩着左轮手枪光滑的塑料表面。马克-霍特克斯!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他是干什么的,mi-6?一个雇佣特工。这个部门在全世界各地的组织中有许多这样的特工。霍特克斯和托克尔的这种很明显的亲密的工作关系既让她迷惑又让她感到灰心丧气。她推理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某些问题。托克尔没有从肉体上杀死巴里和哈伯勒,这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他的任务。但是或许霍特克斯会是真正的杀手,按照托克尔的命令干的。不错,这使她恍然大悟。 她紧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她为什么费这么大劲来为这样一个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荒谬的基础上的组织着想呢?在情报这个灰色的世界里,有大多的事情是不可思议的,违背了人的常理。朋友?敌人?你要用一块记分牌来为方队里的选手打分。从地点上说霍特克斯杀了巴里和戴维,当然,他和托克尔可能一点儿联系都没有。如果他杀了迈耶和哈伯勒,他很可能是为了坚决维护英国情报局的利益。在她受训的日子里,他们宣称在间谍工作中没有同盟,没有不可以做的事情,可以把手伸向国外。以色列人最近证明了这一点,并且众所周知英国在美国本土安置了许多特工。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卡希尔这一次还是没有理会它。接着又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有人在敲她的门。 第32章 她慢慢地、轻轻地走到门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个男性的声音说:“科列特?”她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但是这不是霍特克斯的声音,它不带一点英格兰口音。“科列特。” 她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地呆在那里,左轮手枪就放在她的身边,她的脑子急剧的旋转,想猜一猜他是谁。她把眼睛趴在门的-望孔上往外看,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喊她的名字的人紧贴着墙壁,从门的-望孔里根本就看不见。她没有办法弄清他是否还站在那里。楼道里都铺了地毯,根本听不到脚步声来判断一下。 她来到电话旁边又给弗恩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能提前回来,但是他还没有回来。 她来到客房的卧室,极力地想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但是,她知道她必须找机会离开这儿去艾伦-李旅馆。或者她应该等着惠特利回来然后打电话让他到水门宾馆吗?她把两个问题都否定了。 她低下头看着电话,看了看给宾馆的另外房间的电话表。她脑子里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斗争,然后她拿起话筒,询问了查询处,接着飞快地拨了1010房间的电话。电话响了很长时间。她刚想挂断,埃里克-爱德华却拿起了电话。 “埃里克,我是科列特。” “我简直不敢相信。神秘女人的脸。让我喘口气。我一直在工作。你在哪儿?” “我……我就在附近。” “我知道你在华盛顿。我的秘书已经告诉我了。你会在这儿住多长时间?” 她想说永远,但是她却说:“我确实不知道。我想见你。” “我希望你愿意和我见面,”他说,“上次在英属维尔京群岛从我身边消失的方式非常令我伤心。” “我也是迫不得已。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谢谢你给我留下的纸条。今天晚上晚些时候我要和别人一起吃饭,但是……” “我今天晚上真的需要和你见面,埃里克。” “你现在能来吗?在我去换衣服之前,我们可以一块喝点什么。” 科列特停顿了一下说:“好吧,我10分钟以后去你那里。” “我希望你不会介意一个浑身是汗的主人。” “那没什么关系。你自己在那儿吗?” “当然。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10分钟。” “好吧,我住在1010房间。” “我知道。” 挂断电话以后,她穿上雨衣,把左轮手枪插进雨衣的口袋里。把包往肩上一甩,朝门口走去,又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铁门上听了听。门外没有声音。接着她听到盘子的碰撞声和一个人的口哨声——宾馆的一个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她的房间。她听见这叮叮当当的声音消失在远处,一切又平静了。她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把链子锁打开,转动门把手上的锁,把门打开,然后朝走廊的左右看了看。外边空空如也。她确信自己带了钥匙后,从门缝里走了出去,然后关上身后的门。 电梯就在她的左边大约100英尺远。她飞快地朝电梯走去,这时霍特克斯从电梯后面走廊的一个拐角处走了出来。她停了下来,转过身,发现贾森-托克尔从相反的方向朝她走来。他的右臂上缠着带子,那只茄克袖子就披在他的肩上。“科列特,”托克尔说,“冷静点,我想和你谈一谈。” “滚开。”她说,朝着电梯退去,手伸进她的口袋里。 托克尔继续朝她走来,说:“不要傻了,科列特。你犯了一个大错误。你必须听我说。”“住嘴,”她说,手中端着枪从口袋里拿出来,指着他。于是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这次我不会失手。” “卡希尔小姐,你非常不理智。”霍特克斯在她的身后说。 她扭头看了看他,朝着他比划了一下武器,“我让你离我远点,否则我会杀了你。我不是说着玩的。” 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朝电梯走去,她的头前后转动,就像一个人在观看乒乓球比赛一样,这样可以同时看到他们两个人。 “抓住她。”托克尔大叫了一声。 霍特克斯伸出胳膊,跌跌撞憧地朝她扑来。她一直等到他快要抓住她的时候,猛地抬起膝盖朝他的腹股沟顶去。他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双手捂着他受伤的阴部。 科列特跑到电梯前,按了“下降”的键。几乎就在同时一个电梯的门开了。里面没有人。她退进去。“不要追我。”她说。电梯的门随着她的话音慢慢地关上了。 她看了看控制盘,按了7层的键。电梯到了底下的一层后,她跑着穿过大厅,转了一个弯,来到另外几部电梯前。她疯狂地按着电梯的键,直到其中的一部电梯停了下来。电梯的里面有一对夫妇。她进了电梯,按了一下10层。那对夫妇跟着她在10层下了电梯。她等他们进了房间,然后路过他们的房间,直接朝1010房间走来。她敲了敲门。门立刻被埃里克-爱德华敞开了。他穿着蓝色的健身短裤和一件不带袖子的灰色运动衫。头发因为汗而湿漉漉的,紧贴在黑黝黝的额头上。 “你好,埃里克。”她说。 “你也好。”他说着向后退了一步,让她进来。他关上门,插上门闩。 她来到房间的中央,低头看见一对宾馆的哑铃和地板上的一堆皱巴巴的毛巾。她又回到他的身旁。 “见了面就不亲我一下吗?”他从她的身后问道。她转过身,叹了一口气,低下眼睛,身体开始颤抖。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流了下来。 他用胳膊紧紧地搂着她。“嗨,现在快说吧,事情没那么糟。对我热情点,否则我会很伤心的。”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说:“我被弄懵了,埃里克,也被吓坏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华盛顿吗?” “不知道,你只是说你有事情要处理。” “但是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他摇摇头,笑了笑说:“不知道,除非你告诉我,否则我永远不会知道。” “我被派到这儿来杀你。” 他看着她就像她是一个小孩子在撒谎一样。她说:“是真的,埃里克。他们想让我杀了你,并且我说我会的。” “让你杀我是一回事,”他说着,走到窗下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同意杀我是另一回事。你为什么要杀我?”她把雨衣扔在长椅子上。 “我不会。我是说我没有,我决不想这么做。” 他笑了笑,“你简直不可思议,你知道吗?” 她摇摇头,走到他的面前,在椅子前边蹲下身,“不可思议?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真正的我是一个受到迷惑很深但又醒悟过来的女人。” “对什么醒悟了,我们在兰利的好朋友吗?” 她点点头,“这个所谓的公司,我的生活中的每一个人,还有生活本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想让我杀你因为他们认为你是一个双料间谍,向苏联人出卖关于巴纳纳奎克计划的情报。” 他咧嘴笑了笑,耸了耸肩。 “上次我去英属维尔京群岛找你,向你询问如何度假只是在撒谎。他们让我那么做。他们想让我接近你,弄清楚你在那里干什么。” 他往前斜了斜身子,用手抚摩着她的脸庞,说:“我知道,科列特。” “你知道?” “不很确定,但是我对此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因为几个原因所以我并没有在意。第一,我爱上了你。第二,我感觉到我们在快艇上死里逃生之后,你失去了为他们做事的兴趣。我说的对吗?” “对。”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会使人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事情,不是吗?你可以看到你和我在他们的眼里是多么微乎其微。我们可以为了他们疯狂的所谓的责任感和爱国心,提心吊胆出去办事,但是当出了事的时候,我们就是一些可以随便抛弃的牺牲品。不准问任何问题,只是‘结束’一些人,然后继续蒙骗其他人。” 他的话使她感触很深,就像别人说出你已经考虑过的话一样能打动她的心。她想起托克尔和霍特克斯以及与他们的斗争。“在这个宾馆里有两个男人极力想在大厅里拦住我。” 他挺直了腰,“他们是谁?你认识他们吗?” “是的,一个是贾森-托克尔,控制巴里的精神病医生。是他给她洗了脑子,埃里克。另一个是一位名叫马克-霍特克斯的英国人,接管了巴里工作的那个人。” 爱德华平静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他朝窗外望去。“你认识他吗?”科列特问道。 “我听说过他,他是英国情报局的,一个应该挨揍的老家伙,他参加了mi-6计划,在中东,我这样认为。” 卡希尔说:“我认为托克尔就是杀害巴里和戴维-哈伯勒的凶手,或许不是他亲手杀的,但是我确信他是幕后指挥者。” 爱德华仍然继续静静地顶着窗户。最后他转过身对她说:“我有一个建议给你,科列特。”“也不是什么建议,虽然没有什么把握。如果……巴里或许会,”她等待着他说完他的想法。然而他却说:“就智慧而言,巴里不及你的十分之一,科列特。” “如果这些天来我自己有一件事情没有想到,那就是狡猾。”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地吻着她的前额,“你在你的生活中已经见过大部分人们难以想象的事情。你不仅亲眼目睹了已经烂掉根基的中央情报局,他们所谓的情报,而且你还是一个受害者,就像我一样。巴里不会明白这些。她从来不会认识到她是如何被他们利用的。” 卡希尔一直身子,蹲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我不明白。”她说。 “我觉得对巴里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她已经死了。但是对你来说却不一样,你可以……你可以重新回到她停止的地方,在她的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他的脸上忽然间容光焕发,就好像他刚才所说的是一个意义深远的重大发现一样。“对,你可以这样看,科列特,就像做一些巴里记忆中的事情一样。” “这样看什么?” “做一些事情来伸张正义,为一切因为他们而发生的事情报仇。包括你失去的好朋友,和那个为她工作的年轻人。你可以为这个世界做一些非常有意义的事情,科列特。” “你是什么意思?” “随我来。”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脸上那迷茫的表情说明了这一点。 他向前走了几步,用一个低沉而又带有父爱的声音说:“科列特,我想让你仔细考虑一下这儿个星期以来所发生的事情,从巴里-迈耶的死开始。”他盯着她的脸,“你知道巴里是为什么死的,是吗?” “有时候我觉得我知道她的死因,但是我从来不敢确定。你知道……很确定,是吗?” 他的脸上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就像嘴中吃到一口非常难吃的东西。他用同样的语气说:“巴里丢掉了性命是因为她不听我的话。她在开始的时候还听我的,因此她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后来她就听别人的话了。” “托克尔?” “是的。他对她的控制力非常强。我警告过她。我尽我最大力量去说服她,但是每一次她总是要去见他。他已经控制了巴里的另一部分意志。” “我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但是……” “但是什么?” “如果她是这样服从他的话,他又为什么杀害她呢?” “因为那就是他们那个愚蠢的意志控制试验的缺陷,科列特。他们花费了无数的钱,牺牲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但是仍然不能……永远不能……制造出一个他们能够完全控制的人。这是不可能的,并且他们知道。” “但是他们……” “是的,他们还在不停地花钱,不停地试验。为什么?参与这些项目的那些混蛋,象托克尔,现在无法自圆其说了。他们夸大了试验的结果,不停地保证要实现突破,而且那些控制资金的人宣称我们的对手也在进行同样的试验,而且规模更大,并以此为理由要求更多的钱。巴里可能已经被托克尔控制了,但是他并没有拥有她。或许如果他拥有她的话事情就会好些。或许他认为自己拥有了她。” 科列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考虑他所说的话。 “托克尔给巴里灌输了许多谎言,操纵着她来反对我,”爱德华继续说,“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悲剧性的错误。她不知道该信任谁,最后把自己所有的牌都放在了错误的牌手手中。”卡希尔走到一张桌子旁,用手按着桌子,两眼看着桌子的表面。尽管她努力地去考虑他所说的一切,但是她还是理不出一个头绪。一切都太间接了,在她心中引起的疑问比自己所得到的答案还多。 “埃里克,为什么巴里会遇害?她究竟知道些什么,使他们非得杀死她不可?如果她活着的话,谁会面临很大危险而被迫铤而走险呢?” 他靠近了她,“你必须明白,科列特,巴里知道她所做的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做一个情报员?偶尔向布达佩斯送的情报是不会有多大风险的,埃里克。” “要是她所带的情报被认为会对公司造成破坏,就会有风险。” “为什么会对公司造成破坏呢?她为它工作,不是吗?” “开始是,然后……好吧,让我和你好好谈一谈,科列特,谈一谈我做事的一贯方式。我不想刻意地去缓和它,也不想去说些支支吾吾的话。巴里最后看明白了,与……对方合作是很明智的。” 科列特摇了摇头,“不,我无法相信巴里是一个双料间谍。不,对不起,我无法接受这个。” “你必须接受,科列特。思想开放一点。不要老是觉得做一个双料间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她所做的事情是很高尚的。” “高尚?他们说她是一个叛徒。” “恶意的攻击。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达到理智的平衡是背叛行为吗?难道拯救成千上万个无辜的人们的生命,像这个试验中的匈牙利人的生命,是叛变行为吗?当然这不是。巴纳纳奎克试验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就注定要失败的,就像海湾猪以及在伊朗试图实施拯救计划,还有所有其他受到误导的我们以自由的名义进行的计划一样,巴纳纳奎克计划一旦实施,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匈牙利许多无辜的人民的死亡。巴里开始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些,但是我最终说服了她。” “你说服了她?” “是的,而且我还想说服你。自从我一开始遇见你,我就想这样做,但是我从来没有确信你会接受这个想法。我觉得现在你可以接受了,就像巴里一样,一旦她明白之后就相信了。”“继续往下说。”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同这些疯子战斗。我希望你能担负起巴里没有完成的工作。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往一个地方送点情报,这会对你所称为的‘对手’非常有利。” 卡希尔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脑子里‘嗡’的一下子。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是一个双料间谍,并且把巴里也招募到自己的麾下,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知道自己是痛打他一顿好呢还是从房间里跑出去好。这两种冲动都表现在脸上。“我每次都想方设法地为你辩护。对他们说他们误解了你。是我错了。”她用一个非常平静的声音说。突然她暴跳如雷,“该死,你这该死的!我一直以为托克尔是那个泄露巴纳纳奎克机密的双料间谍。我确实这样认为,但是现在你却向我承认你是这个双料间谍,并且泄露了机密。你这个王八蛋!巴里是因为你而被人谋杀的,而现在你又想让我也处于这种境况。”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说:“科列特,你能够提供的情报比巴里多得多。她太天真。那就是她遇到麻烦的原因,也是导致她遇害的原因。当我想起巴里的时候,我不知道像托克尔那样的人究竟控制了她多少。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并且他告诉她让她去揭发我。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决不应该让她陷得如此深,但是我爱上了她,我做这些事情太容易了,并且常常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 “爱?你把让一个女人出卖自己的祖国称作爱?” “爱可以是各式各样的。我们的合作很愉快,不管是私人的还是工作上的,直到托克尔把这一切都弄糟了。巴里从我们的合作中得到很多钱,科列特,比从中央情报局那里得到的多得多。” “钱?那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对她来说也很重要。钱本身并没有一点坏处,不是吗?让我建议我们作点事情。从你的高头大马上下来,好好听我讲。我将取消我今晚的约会,然后就在这个房间里和你共进晚餐。我们将进一步相互了解一下。”他笑了一笑,“并且我们可以重续英属维尔京之缘。坦诚布公地谈一谈,科列特。你并没有必要非得听我的。只是坐下来谈一谈少不了什么。”“我不想谈论这件事情。”她说。 “你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卷入进来了,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那会说明点问题,不是吗?”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耸了耸肩,弯腰拿起哑铃,几次举过头顶。“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你所要做的一切是回到布达佩斯,然后告诉他们我是清白的。我会给你一些资料,设计一个圈套让他们相信托克尔一直为苏联人干事。这就是你所有要干的事情,科列特,告诉他们你发现这些情况,并且像一个出色的公司雇员那样把它揭发出来。他们就会全力去对付托克尔,然后……”“然后怎样?干掉他?” “那不是我们所关心的问题。你知道,是不是?巴里带着大约两万美金去付给一些匈牙利的官僚们?” 她没有回答。 “我现在拿着这笔钱。” “你把她杀了,然后拿到这笔钱。”她自己都感到很奇怪怎么会这样坦白他说出这句话。“我怎么拿到这笔钱并不重要。但是重要的是如果你能帮助我澄清这件事情,一半就会是你的。这件事情过后,如果你打算和我长期互相帮助,还会有更多的钱。好好考虑一下,等到你退休后你还会拿到一大笔钱。”当他曲臂举起哑铃的时候,又发出一声笑声,“我知道在我最后退出之前我最多还能干一年。我需要足够的钱来开办自己的出租公司。我不想从一无所有来自手起家。你想想在这一年中得到的是什么东西,科列特?在瑞士买一套房子,一架飞机,在外国银行里存一大笔钱,这辈子再也不用工作了吗?这些都属于你。”他把哑铃扔到地板上说:“怎么样?共进晚餐?来点香槟?我们将为你所要的一切干杯,任何人,然后我们可以……” “做爱?” “绝对。多年前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定,我决不会让任何事情阻碍这件事情,尤其是当我碰到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让我……”他摇了摇头,“让我重新坠入爱河。” 她去拿长椅上的雨衣。他一下子跳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后颈,用指尖使劲按着她的动脉。她看见他裸露的双臂的肌肉一涨一涨的,脸因为怒火涨得通红。“我一直耐着性子好好对你,”他说着,推着她穿过房间,来到卧室。爱德华把她扔在床上,双手抓住她羊毛衫的前边,使劲把它撕开。 她一下子滚到床下,在地板上朝着门爬去,然后站起身来,冲进客厅。她一把抓住雨衣,躲到长椅的后边,以争取时间从雨衣口袋里拿出左轮手枪。他的动作太快了,她刚要从口袋中拿出武器,但是他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腕,扭到背后,白色的塑料手枪一下子掉在了地板上。 “狗娘养的,”他说,“你想杀了我,是吗?” 他的自我在这个时候受到很大的伤害,松开了抓住她手腕的手。她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跑到一架大电视面前,电视上放着她的手提包,她抓过手提包,努力找个地方躲起来,找一个地方她可以喘口气,把雷管准备好,没有这么一个地方——她唯一的逃跑路线就是跑进大卧室里去。她跑进里面,用力关上身后的门。但是他很容易地就把它给推开了,而且这股劲使她朝着床跌去。她的膝盖碰在床沿上,突然她躺在地板上,猛地拿出手提包中的小工具。他低着头,两眼瞪着她,“你不明白这场游戏,是吧?如果你决定加入我方,来为生活增加一些精彩,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觉得这样如何,你当一名间谍,如果出了事你就跑回家找妈妈怎么样?” “我……请不要伤害我。”她说。手提包掉到地板上,但是她抓到了装好的雷管并且攥在自己的右手里,两手伸到背后摸索着床边。 “我也不想,”他说,“我不是为了好玩才伤害别人的。有时候,但是……有时候我不得不这样做,好了。不要逼着我去伤害你。” 他的两眼盯在她的裸露的rx房上。他笑了笑说:“多么漂亮的女人。科列特,你会看到我们将快结束。那将妙不可言。我们将把这笔钱藏起来,然后找一个地方去尽情地享用……就我们两个人。” 他往前靠了靠身子,用双手捧着她头的两侧。脸距她的脸只有几寸。他开始吻她的嘴唇。她挣扎着往后退,眼前呈现出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个夜晚。他扭过头来说:“你真美。” 突然她猛地抬起手把雷管塞到他的嘴唇上,她的拇指一按开关,炸药爆炸了,把氢氰酸和数不清的玻璃微粒打到他的脸上。他喘了一口粗气跌倒在地,手仍然撕着她的羊毛衫,脸痛苦地抽搐着。 卡希尔也闻到了氢氰酸的气味。他们的脸离的太近了。她一下子蹲下,把手伸进开着的手提包,找到盛着硝基的瓶子,把它打开放在鼻子下面,大口大口地吸着,祈祷着它会见效。 “我……”爱德华说。现在他在地板上蜷成一团,一只手张着,他最后的表情是满脸的乞求。卡希尔躺在地板上,头就靠近床腿,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喘了一口气,最后又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头往旁边一扭,死了,两只眼睛还睁得大大地望着她。 第33章 一个星期后她最后去了一趟布达佩斯,去交了差,并安排一下把她的东西运回美国。 乔-雷莱斯林去接她乘坐的malev航班,把她带回公寓。 “我确实没有多少要说的,”她说,“甚至对我来说来这儿可能也是很愚蠢的。” “你并不需要自己去费事打包,”布雷斯林说着,燃起自己的烟斗,“我们可以为你干。想要杯啤酒吗?” “你去看一看吧,我不知道还有没有。” 他从小厨房里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酒和一个玻璃杯。“想喝一杯吗?还有许多。” “不。” 他坐在一张长椅子上,而她却靠着墙站着,抱着胳膊,双腿交叉,低着头。她叹了一口气,看着他说:“我在自己以后的日子里会非常恨你和中央情报局里的所有的人,乔。” “我对此确实感到很抱歉。”他说。 “我也是。或许有一天我长大了,开始明白所发生的一切以后,就不会这样充满仇恨了。” “或许吧。你知道没有人喜欢做自己被强迫做的事。” “我不信,乔。我觉得情报局里面有很多喜欢它的人。我觉得我曾经也很喜欢它。” “你做的确实不错。” “是吗?” “你处理海迪盖什的方式非常不错,就跟我以前所碰到的处理这种事情的方式一样。” “他说的是实话,关于托克尔,不是吗?” “是的。我希望渔夫仍然留在原来的位置上。现在他对我们没有什么用处了。” 她发出一个不高兴的声音。 “你怎么了?”他问道。 “他现在对我们没有什么用了。事情都是这个样子,不是吗,乔?人们只有在有情报提供的时候才会有用。之后……立即被抛弃。” 他没有回答。 “告诉我一些关于霍特克斯的事情。”她说。 布雷斯林耸了耸肩,又吸了一口烟说:“mi-6,一颗旧的定时炸弹,一直威胁到人们的生命。他们……英国人……许多年以前就把霍特克斯安排在一个文学机构里面。一个非常妙的掩护,非常好的借口。他可以到世界各地旅行,随时报告在文学自由的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情。在大部分国家里,文学意味着政治。他们让他干这些事情,并替他们给别人付钱。他们不会说,至少不会跟我们说,但是他们通过某种方式得到消息说巴里叛变了,并且与爱德华一起工作。他们派霍特克斯去收拾她。”布雷斯林的笑充满了羡慕。 “霍特克斯的工作比他们预期的要出色的多。实际上巴里都考虑要和他合作。” “考虑?他们已经合作了。” “并不完全是这样。这些文件是伪造的。我们认为你的朋友告诉霍特克斯,让他在巴里死的前一天晚上躲起来。实际上这件事情他考虑了很长时间。那些文件是手写的,她的签名也是模仿的,期望着我们会落入他的圈套。” “但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又是如何完成的?英国人从第一天起就开始抱怨巴纳纳奎克计划。他们觉得我们只是做表面文章,并且我们对他们隐瞒了太多的事情。答案?找一个内部的人部问一间,参与这个事件的巴里-迈耶。因为她为之负责的事情和与爱德华睡觉一样重要。” “那么贾森-托克尔呢?” 他使劲吸了一口烟,“托克尔很有趣。其实他和巴里-迈耶正在热恋之中,但是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英国人怀疑她是一个双料间谍,但是又不能确定。托克尔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当然除了爱德华之外,但是他是如何处理这条情报的呢?把他们揭发出去,毁了这个女人吗?他无法那样做,于是他就找借口给她治疗,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说服她离开爱德华,去揭发他,并且希望他们不会再追究她。他的办法很有效,太有效了。最终她决定这样做。但是爱德华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是他杀害她的原因。真是浪费。他们严重妨碍了巴纳纳奎克计划的实施。” 卡希尔用非常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然后飞快地去了洗手间。她不想让布雷斯林看见自己的眼睛湿了。等到她能够控制住了,就拿出一件蓝色的运动茄克,披在白色的外套上。“我们走吧。”她说。 “在你离开之前斯坦利想跟你谈一下。”布雷斯林说。 “我知道。谈什么,一个简单总结吗?” “一些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必须遵守规定。他应该和任何一个将要离开的人谈一谈。有规定的,你知道。” “我会遵守规定的。” “那么你的朋友呢,那个新闻记者?” “弗恩?不要担心,乔,我不会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真正发生的事情。” “他正在写一本书。” “那有什么关系?” “你已经读过那本书了。它会给我们的组织带来破坏吗?” “是的。” “我们想知道里面究竟写的是什么东西。” “不要问我。” “帮我一个忙,科列特,让他不要写这本书了。” “这听起来像是一道命令。” “一个强烈的要求。” “诡辩。” 她刚想要打开车门,但是他把她给拦住了,说:“科列特,你确定真的要甩手不干了吗?汉克-福克斯在你来这儿之前就告诉了我你的选择。单位给那些从事特别工作的人很高的待遇,尤其是那些出色地完成了工作的人。你可以带着全额工资到世界各地去旅游,可以有机会放松一下自己的脑子,有足够的时间去忘掉一切,这样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不会如此的糟糕。然后你可以在兰利得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可以挣更多的钱,工作嘛。那些人们……” “执行暗杀任务的人都会得到很好的待遇。乔,我并没有刺杀埃里克-爱德华。他想强xx我。我像其他任何女人一样——只不过我有一支塑料手枪,一瓶致命的氢氰酸,并得到我们国家先进的情报部门的保护。我杀了他只是为了救我自己,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那有什么关系?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很高兴这会令所有的人感到高兴。不,乔,我想远离中央情报局十万八千里。我知道里面确实有许多好人,他们关心自己祖国所发生的事情,想努力地去做正确的事情。但是问题是,乔,里面不仅有许多人不像他们一样正直的人,而且长期以来‘正确的事情’的定义也被弄得一塌糊涂。走吧,让我们先去听一听要给我讲的纪律,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将来我确实会非常想念匈牙利的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