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系统在古代当躺狗》 第1章 穿了 阳春三月,秀水村。 天刚蒙亮,村子里鸡鸣狗叫声此起彼伏。 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破旧的木门被人打开,“嘎吱嘎吱”作响。 沈蝉翻了个身,小心翼翼的起床,生怕把枕边人吵醒。 昏暗的屋子狭小逼人,除了一张床,一个老旧木柜,就剩一张破烂的镜台。 她搬了一张瘸脚凳子,轻手轻脚的坐下,光线微弱,铜镜模糊,只能看出大概的身形。 一个瘦的像跟竹竿一样的中年妇女! 沈蝉心里有个小人哇的一下就哭了。 贼老天,她昨天上午刚去拜过财神爷,下午就穿了,一天都等不了。 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 多她一个怎么了! 三岁没有妈,五岁死了爸,七岁奶奶去世,软弱的舅舅跟恶毒的舅妈,这明明就是女主剧本。 沈蝉自认单纯可爱,温柔善良,好不容凭自己的努力走出大山,靠一张脸秒杀应聘的大学生,当上带货主播。 眼看着总裁就要来公司视察!眼看着就要发财暴富! 爱情事业双收,走上人生巅峰。 眼睛一闭又给她整到大山里来了,老天爷下死手,连朝代都换了。 沈蝉眼神凶狠的看着墙壁,心里冷笑连连。 好好好!贼老天玩我是吧?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检测到宿主存在自杀倾向,系统强制苏醒。” “008号古代模拟系统已经上线,请宿主确认激活。” 金手指虽迟但到。 沈蝉的心怦咚怦咚跳起来,也许她拿的不是霸总剧本,而是霸道王爷爱上我的娇妻种田文! 沈蝉咽了咽口水,好像……也不是不行,不挑食。 她的思绪被脑袋中的画面打断,金光闪闪的“古代模拟系统”六个大字,下面还有一个账号,0,沈蝉。 她心神一动,画面再度变化。 就跟游戏一样,一个小界面,里面有家族、交际、银钱、技艺、运势、市集、营生几个黑色选项。 沈蝉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冷着脸一通乱点,不仅打不开选项还差点把系统给注销了。 脑海里传来008暴躁的声音,“请宿主规范使用。” 沈蝉比它更暴躁,压着怒气怀揣着一丝期待问道:“系统职业方向是哪一种?空间?交易?签到?传送?” 008忙着把注销界面藏起来,闻言十分敷衍道:“请宿主自行探索。” 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沈蝉看向黑乎乎的墙,想着用什么姿势撞才能两腿一蹬,一命呜呼。 天光大盛,院门口来了个穿戴艳丽,头簪红花的妇人,她圆胖的脸笑的像菊花一样,扭着腰肢喊道:“叔夜媳妇,喜鹊当门叫,你家的大喜事啊!” 檐下原本趴着只懒洋洋的大黄狗,一看家里来生人就抬起脑袋,“汪汪汪”叫个不停。 李玉蓉从灶房里出来,看见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插着腰踢了一脚狗子,大声骂道:“叫春呢?再叫打死你。” 李秉昌从后院出来,皱眉训斥道:“玉蓉,你一个姑娘家说话这么难听,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玉蓉努了努嘴,不敢跟他犟,就朝院子里吼,“日上三竿还懒驴磨床,山上的柴火不捡了?家里的地不伺候了?后院的猪干脆也饿死它算了,咱们一大家子人张着嘴巴往肚里灌风,拿碗去城门口跪着讨饭吃!” 圆脸妇人嘴上的笑意僵了僵,暗道,这李家闺果然像外面所说一样,毒舌泼辣,不过这样貌长的是真俊,一双眼睛像钩子一样,骚的男人裤腰带都掉了。 她掀起眼皮,又挑剔的上下打量一番,皮肤黑了点,在家捂捂就白了,脸太瘦了,看着没福气,屁股不够大,不好生儿子。 妇人“哎呦”一声,觉得自己这桩婚事算是揽对了,一个小妾,不能生不是正好,哪钱夫人指定开心,到时能少了她的好处? 她脸上的笑容大盛,语气越发黏腻亲近,“哎呦,玉蓉丫头越长越俊,像朵花一样。你娘呢?我找她有点事。” 李玉蓉神情古怪往上房看了一眼,她这个娘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不止耳朵不行,连脑子好像都坏了。 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沈蝉烦躁的捂住耳朵,黑着脸出门,她根据原身的记忆,嘴角一掀,冷笑道:“大清早的敲门,报丧呢?” 李玉蓉的心里踏实了起来,对味了! 妇人嘴角的笑又是一僵,这母女俩怎么一个德行,嘴臭的要死,大清早也不知道忌讳,难怪家里这么穷。 她挂上假笑,手里的绢花红布一甩,“叔夜媳妇,你家大喜啊!城里有个大老爷,看上你家玉蓉了,想讨回家做媳妇。” “家里有良田千亩,白银万两,城里的铺子十几个。”她伸出三根手指,“聘钱愿意给这个数。” 沈蝉一听就晓得这老女人打什么歪主意,想把李玉蓉说给人家当小老婆,这种罪恶的事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沈蝉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原身耳朵有点不好,又有点尖酸刻薄,沈蝉决定将这种性格贯彻到底,她“哦”了半天,脸色大变道:“你家丑闺女要给我家做媳妇?陪坐金山我也不要!” 李玉蓉憋着笑解释,“刘媒婆,我娘耳朵有点不好,有时听不清,你多担待些。” 刘媒婆的脸霎时像打翻的染色缸一样,十分精彩,她憋屈点头,“没事没事。” 李家其他人也陆续起床,皆缩着脖子像鹌鹑一样乖巧,没办法,沈蝉的嘴是针对任何的。 “二郎昨晚撞鬼了吗?阳气都被吸干了?” “三郎,你这头发准备孵鸟蛋呢?” “四郎,你把眼睛缝起来,是怕光吗?” 沈蝉把目光投向最小的一个小女孩,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瞳,她喉咙里的话突然就吐不出来了,便扭头看李玉蓉,“不去做饭在这干啥呢?想饿死我跟你爹?” 村里人都知道沈蝉的厉害,轻易不上她家的门。 只有刘媒婆,为了丰厚的谢媒钱,哽着脖子就过来了。 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半晌才提声道:“叔夜媳妇,我来给你家玉蓉做媒!” 第2章 放飞自我 沈蝉充耳不闻,直接来了个已读乱回,“你家老闺女没品没貌,没才没德,我们村的老赖头都看不上。” 刘媒婆气的胸脯鼓涨,脸色大变,手颤抖的指着她,“你……你……” “什么品种的蛤蟆?”沈蝉走到她面前翻了个白眼,眼皮上下一掀,捂着眼睛赶人,“哎呦,滚吧滚吧,丑到我眼睛了!” 这种放飞自我的感觉太爽了,要是搁现代,分分钟被挂上热搜。 这媒婆跟她那个女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个人联起手祸害的不少良家少女。 先是当娘的上门说媒,晚一点那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故意接近女家,话里话外都是做妾的好处,直接给人家骗进去了,至于之后是死是活,日子过的好不好,她们自然不操心。 刘媒婆觉得自己没错,不亏心怎么挣钱啊?乡下人嫁给镇上大老爷,穿金戴银,还怕日子不好过? 她越想越觉得沈婆子不识好歹,“呸,一家子的穷酸样!一个聋子一个瘸子,过几年还得添上几个老赖子!我倒要看看你家能过什么好日子,娶不上媳妇,嫁不动闺女,活该断子绝孙!” 刘媒婆一路骂骂咧咧,把秀水村的人都惊住了,大家伙端着碗出门问道:“刘媒婆,事谈的咋样了?” “我呸!”刘媒婆脚步一顿,又扭头朝身后吐了口唾沫,“断子绝孙的老货!” 村里人虽然看不惯沈蝉一大家子人,但大家伙拜同一个祖宗,沾亲带故,还轮不到别人欺负。 当即就有一个口齿伶俐的妇人把手上的筷子一嗦,“你个没脸没皮的老禽婆,专做缺德下贱事,把清白人家闺女说去给人做小老婆!也不怕走在路上遭报应!你家男人就是为你干的这缺德事填了命……” 刘媒婆目眦尽裂,肥胖的身躯向她扑去,“你满口胡诌,老娘打死你。” “老肥婆!”那人把碗里的粥一喝而尽,扎起衣摆迎了上来。 民风就是这么彪悍,景元,一个华国历史上没有出现的朝代。 沈蝉坐在院子里啃西红柿,搜索整理脑海中的记忆。 原身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南方逃灾逃到北方,差不多逃了三年,虽然只靠双腿,但足以看出疆土不小。 物产丰富,一些常见的水果菜蔬都有,就是产量不高。就像自己吃的西红柿,小的跟圣女果一样,还酸不拉几的。 来这里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用上班还有饭吃,原身这两年身子骨不好,大病小病不断,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还指望干啥活呢。 整日除了看孩子,就是扫地,喂鸡,昨天就是因为挑担水,傍晚一命呜呜走了,这才换成了她。 沈蝉也是大山里出来姑娘,这些活她熟,就是住的地方不好。房间狭小破旧,粮食也糙,粟米、豆子、稻米混着煮,有时年头不好还吃过谷糠混着野菜。 虽然是原身的记忆,但沈蝉光想着脸色都绿了。 尽管这样,李家都不算穷人,家里有五亩上等田,十二亩中等田,一年收粮食约七十多石,百分之十的田赋,差不多还能余个六十多石。 一石六十斤,就差不多有三千多斤粮食,要是光吃肯定够了。 但还得交人头税,十五岁以上的一百二十文一年,十五岁以下的三十文一年。 李家一共八个人,每年交六百六十文,再加上每日花销,四时衣物,逢年过节,日子能好过才怪。 她越想思绪飘的越远,也不知道那个鸟系统有什么用,不会教她种地吧? “呵呵,我教种地你学的会吗?”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僵硬机械声,不知道为什么,沈蝉就是觉得它话里带着鄙夷。 沈蝉试探性的在心里说,“我种地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喝奶呢!” “请宿主不要装,你的资料我看的到。哼哼,我都被你逗笑了。” “你的嘴真毒。” “我是宿主的辅助工具,除了在物质方面给予帮助,精神关怀也必不可少。” “谢谢,并不需要。” “日子难熬,穷困潦倒,你会需要的。” “滚,谢谢。” 沈蝉觉得自己非常讲礼貌,没一鞋子呼上去就已经算她道德高尚,这种搞人心态且没有素质的系统,谁有谁破防。 她刚硬气不到半分钟,又暗戳戳的喊它,“系统,小系,在吗?我有好事跟你商量。” 人生就是一道闭环,刚才说出去的话立刻又打了回来,“滚,谢谢。” 沈蝉脸皮厚,舔着脸问,“小系,苦日子过久了,格外想念家乡的美食,你给我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打断,“没有。” “我造,泡面都没有,那要你有啥用!没用的东西,滚!” 系统:“呵呵。” 好样的,你最好有一天别犯在我手里。 沈蝉腿边趴着一个小女孩,正用木棍练习数数。 “一、二......” 沈蝉闲着没事,又呼唤系统,得意非凡,“多聪明的孩子啊!我生的!” 系统冷哼一声。 小姑娘还趴在地上认真的数,“三、六、二......” 系统阴阳怪气,“真聪明,不愧是你生的孩子!” 沈蝉的脸被打的有点疼,她顺溜的改口,“多可爱的孩子,像我!” 就是这脑瓜子不太灵光,沈蝉吃西红柿吃上瘾,理所当然的使唤道:“玉棠,帮娘洗两个红果子来。” 李玉棠偏头看她,迟疑不定,“大姐说不能吃太多,会肚子疼。” “娘不疼,你快去洗。” 沈蝉看着小女孩走远,又忍不住感叹,“多孝顺的孩子,我生的!” “宿主接受度良好,请尽快探索系统功能。” 有吃有喝,鬼才去找罪受,系统不仅穷的连泡面都没有,还不会画饼。 谁乐意给你打工啊! 沈蝉悠哉的啃着手里的西红柿,用余光指导小孩数数。 李玉棠频频看向她,最后实在忍不住出声,“娘,你以前不是这样教的。” 沈蝉一惊,原来糊涂师傅竟是我自己,她含糊出声,“你记错了,那是你爹教的。” 第3章 见老乡 李叔夜的脚步微顿,脸上神情是说不出的古怪。 说起来原身的妻子也是个奇葩,不仅耳聋还嘴贱,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路上的狗都得挨两句,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纯属村里人善良厚道。 沈蝉听到了动静,她拍拍屁股从地上起身,面上云淡风轻,心里万马奔腾。 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变成一个老女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一个瘸腿老公,这日子咋过啊! 原身跟丈夫感情和睦,家里大小事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做主。虽然是老夫老妻,但一得闲夫妻俩就黏在一起,腻歪的很。 没来由的冷淡难免让人疑心,两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齐齐出声。 “老头子……” “老婆子……” 李叔夜住嘴,让沈蝉把话说完。 “那刘婆子今早上门说要把我们家的玉蓉说给人做妾呢,那八十斤重的脑子两百斤坏水,脸黑心毒的老恶妇,专干这不要脸的臭勾当,损阴德的下贱事。” 很好,战斗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李叔夜是前天晚上穿过来,他在去公司视察的路上被一辆三轮车撞了,司机跟车子轻伤,他坐在后排一命呜呼。 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心里就一个字,衰!这也太衰了! 英年早逝的成功人士情绪还算稳定,他照着原声的记忆开口,“刘婆子要再上门,咱们就去她家走走。” 肯定不是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大家伙还要忙着去地里干活呢,谁有空跟你聊闲话。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村里子大小事都是自个关上门来解决,也不是一味的耍横罢蛮。 族老先上门讲道理,行不通就比谁村里的汉子多,谁家子孙后辈有出息,一脉具荣体现的淋漓尽致。 钱权在那个时代都是硬通货。 李玉蓉摆饭上桌,扯着嗓子喊,“吃饭了。” 主食是菠菜粥和一个小饼,配上腌萝卜豆角当小菜。 李叔夜先动筷,其他人才端着碗喝粥,乡下人不讲什么规矩,觉得屋里闷就蹲到院子去吃。 李秉昌看着村里延绵的田地,微眯着眼,“老三,别成日乱跑,地里的活多着。” 李秉元顿时觉得碗里的粥不香了,“大哥,我今天还得去县里挣钱呢,哪有空啊。” “挣啥钱啊?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拿过一文钱回家,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李秉昌直起腰,“过几年说了媳妇咋办?还等着爹养你嘞?羞不羞啊!” 李秉元长着一副好样貌,肤白唇红,细长的桃花眼轻挑风流,顾盼神飞。 不仅招大人疼,还得小姑娘喜欢。 他精明的很,花言巧语的哄着人家小姑娘带他一起挣钱。山上的野货药草,河里的游鱼虾蟹,一天到头也能糊满自己这张嘴,还有多余的往家里交。 “我昨天才给……”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垂着脑袋乖乖听训。 心想,娘啊!你可真是害苦了我。 屋内的沈蝉暗自松了口气,这原身不讲究,背着儿女把钱藏起来,连枕边人都不知道。 事要是被捅出来,那钱不就到明面上了吗?她还怎么偷偷花啊。 李叔夜吃东西一向慢,换了副身体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他用余光看着沈蝉,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萦绕不散。 李秉元鸟窝一样头发还趴在脑袋上,他贴着自家小弟的耳边讲悄悄话,“我今日去镇上卖东西,挣到钱咱们两个分。” 萎靡不振的七岁孩童登时把眼睛睁的老大,碍于爹娘哥哥在,他不好欢呼出声,但雀跃的脚步完完全能体现出他的欣喜。 沈蝉眯起眼看着两人的背影,开始在心里盘问,“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把我搞到这里来的。” 系统依旧是冷漠的机械音,但沈蝉就是能从中听出不屑,“要是我有这个本事,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里面的含义却十分不少,沈蝉能突然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果然跟它这个系统有关。 并透露出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上头有人,至于是一个还是一群,沈蝉无从得知。说不定还是一整个公司,专挑她倒霉蛋下手。 她的双眸危险的眯起,“所以你们要人,就把我整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打工来了?” 人权呢?道德呢?法律呢?素质…… 这个就算了,沈蝉自己也没有。 “宿主四岁时被村里小孩推进池塘,被一个过路的年轻人所救。” “是你们的人?” “差不多,我们修改了一些东西,让原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救了你一命。” “骗小孩的东西,我才不信。”沈蝉撇嘴,她心里有个小人叉着腰呐喊,“把我送回去!” 008格外的镇定,好像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没办法。” 沈蝉火大,“没办法?你跟我说什么没办法?!” “宿主的命数本该断在四岁那年,如今强行续上十几年已经是逆天改命。” 言外之意就是,回去也是个死。 沈蝉阴阳怪气,“我谢谢你哦!” 山野田舍间的袅袅炊烟逐渐消散,天空湛蓝一片,像上等的蓝宝石,折出万物光辉。 空中不见日头,偶尔还有一两缕清风,卷着草木香钻进鼻尖。 沈蝉穿来的第三天。 她眼冒绿光,看着家里的老母鸡直流口水。 吃饭不吃肉,等于没吃。 她怀里有三两多银钱,都是原身瞒着家里人攒下来留给自己养老的。 沈蝉并不是道德高尚的人,只是自己心里的那个鸟系统居然能电人,她一起心思就得遭雷劈。 谁更狗一目了然,一人一系统日常拌嘴。 “宿主拥有那么多新知识技术,应该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不要总想着动死人的东西。” “要不是你把我整过来,我现在还是大鱼大肉,空调对着吹。” “地府里面只有阴风。” “你还不够阴?” 008:人模狗样的老畜生。 “宿主已经好几天没有登陆过系统,请及时接取任务。” 沈蝉惬意的躺在摇椅上,懒声道:“我国有句古话,叫皇帝不急太监。” 第4章 新手大礼包 这点程度的攻击只能算是皮外伤,系统当做听不到,赶紧催促沈蝉办正事,“古代模拟系统已经正式激活,新手大礼包即将在半个月后失效,请宿主及时领取。”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啊! “新手大礼包,真有这么良心?”沈蝉嘴上念叨着“狗系统骗肝”,但心神立即沉浸进去。 画面没有多大变化,主界面增加了一个新手礼包跟仓库,家族那一块已经被彻底点亮。 “里面有啥啊?”沈蝉磨拳擦掌,“先来几个大金子使使。” “什么东西都有,主要看宿主运气。” 沈蝉在运气这个领域毫无地位,她忍住了诱惑,收回心神起身去井边洗把手,又从家里找出三根香,对着堂屋里的财神爷画像虔城拜了好几拜,“财神爷保佑我财运滚滚,欧气连连,狗运冲天。” 许是觉得香火不够鼎盛,沈蝉把家所有香烛都找了出来,还洗了几盘西红柿。 等自己被熏出眼泪,这才跑到屋子里去抽奖。 她前脚刚走,李叔夜就皱着眉头进来,一屋子的白烟,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起火了。 他往里面走了两步。 这时才彻底看清楚状态,香炉里一大把香全部熄灭。 李叔夜猛的扭头,这人,到底求了什么东西。 沈蝉并不知道自己的愿望被人打了回来,她喜滋滋的打开新手大礼包。 恭喜宿主获得:[无敌的铲子(1)、清香的苹果(1)、写不坏的笔(1)、绳子编织教程(初级)] 沈蝉的目光变的十分呆滞,她不自觉的拿出那个苹果放到嘴边。 李叔夜恰巧推门而入,两人四目相对,最终的目光齐齐落在那个红彤彤的苹果身上——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外面传来村里妇人的骂娘声,李叔夜正襟危坐,连头都不曾晃一下。 沈蝉单手趴在桌上,眼神灼灼,似乎要将面前的人看透。 “所以咱们,是老乡?” “如果你没有撒谎的话那就应该是。”李叔夜用余光不留痕迹的往那个苹果身上看了一眼,最后笑眯眯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沟通一下。” 沈蝉撑起身,眼神亮晶晶的,“咱们是谋权篡位,还是自立为王啊?” “我觉得现在要考虑的事,应该是怎么挣钱。”李叔夜委婉拒绝了她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王权为天,咱们出身太低,暂时不好图谋。” “是穷了一点。”沈蝉拿起苹果想啃,破天荒做了件有素质的事,她给李叔夜分了一半。 “东西不在贵而在心意,我就这一个苹果分你一半,你以后挣了钱,记得报恩。” 李叔夜突然觉得手上的东西烫手,这还是他一次应对这种直白到没脸皮的人,有点招架不住。 门外传来奶声奶气的询问声。 “大姐,爹娘在干什么?” 李玉蓉忙捂住她的嘴巴,用手指在唇上“嘘”了一声,故意大声说,“玉棠,咱们去外面玩。” 她身体没动,等了半晌才悄悄把耳朵贴在门上,嘴里还在小声嘀咕。 “这可是大白天,爹娘关着门干啥?不会真想把我嫁出去吧。” “咦,怎么听不到声啊?”屋内没有一点动静,李玉蓉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喘息声,她又把耳朵往上面贴了贴。 下一刻,脚步声近在咫尺。 糟糕,她刚猫起身,就被沈蝉喊住。 “一天到晚啥事都干不好,听墙角倒是有一手。” 李玉蓉低着头乖乖挨骂,反正不闯祸也躲不过去。 “你三表姨家侄女的外甥女如今都会做鞋子卖钱,你个死丫头,整天除了吃喝还会啥?”沈蝉点着她的额头,“明日就找个人把嫁出去,省的在家吃白饭。” 这话都要听的耳朵起茧子了,李玉蓉低着头撅嘴,这手就是不听使唤她有啥办法。 李玉棠年纪小,又是幺子,在家谁都不怕。 她伸手抱住沈蝉的腿,眨着圆溜的大眼,“娘,我们来数数吧。” 有点可爱,沈蝉扛不住这样的目光,略微不自在道:“叫你爹教你。” 小丫头歪了歪脖子,朝屋内高喊,“爹,娘说让你教我数数。” 事实证明并不是学历越高的人就越适合当老师,李叔夜第十次纠正小姑娘,“五后面是六。” 李玉棠乖巧的点头,从一开始数起,“一、二、三、四、五、二......” 李叔夜扶额,实在难教。 沈蝉躺在椅子上吃西红柿乐个不停,心绪却慢慢沉浸到系统。 她把那本绳子编制教程粗看了一眼,就扔到角落里堆灰。 家族那一块区域越来越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还会变色。 沈蝉被晃的眼睛疼,终于大发慈悲点进去看,里面是李家所有人的信息。 沈蝉,就是倒霉原主,今年三十四岁,长相妖娆,嘴贱吝啬,尖酸刻薄。 丈夫李叔夜,三十六岁,腿微瘸。 估计是魂穿的缘故,上面并没有别的描述,沈蝉接着往下看。 大儿子李秉昌,十七岁,一表人才,稳重老实,眼光挑剔。 说了十几个好闺女,他嫌人家长的丑,一个都没瞧上,所以现在还没有成婚。 大闺女李玉蓉,十五岁,长相娇媚,性子泼辣,精明厉害。 文能跟村里的寡妇骂架,武能单手抓蛇。 二儿子李秉志,十三岁,身强体壮,力大无穷,性子憨厚。 经常被村里的妇人骗去挑水砍柴。 三儿子李秉元,十岁,长相出挑,油嘴滑舌。 不仅骗小姑娘的心,还叫人家给他买糖吃!!! 四儿子李秉煜,七岁,聪慧伶俐,读书科举的上等苗。 二闺女李玉棠,五岁。 沈蝉看了半天,眉头越拧越紧,这跟原身的记忆也差别太大了,不说别的,原身丈夫的腿脚可利索着呢。 而且年纪越小,后面的描写就越抽象。 她琢磨半天,才在页面的最下面看到一行白色小字。 本系统资料可能和实际情况有所出入,仅供参考,请宿主奋发上进,及时更新资料。 沈蝉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系统,好像坑爹。 第5章 赶集 穿越来的第四天。 沈蝉没有睡懒觉。 今日逢集,村里家家户户都起的早,大家伙背着箩筐,里面装着新鲜的野菜跟攒下来的鸡蛋。 也有卖柴火、卖鞋子、卖簸箕、卖扫帚的,只要是值点钱的东西 ,大家伙全倒腾去镇上。 李秉元带着弟弟妹妹站在门口直叫,“娘,你快点啊!待会那唱戏的都散场了。” “咋了?这么大还要人牵着呢?”沈蝉扶着发髻出门,上面插着一根细银簪子,眉毛又长又挑,显得她整个人十分凌厉,“村里这么多人,谁像你一样贪吃好玩,这么大个人,不帮着你大哥干活,成天就知道往外面跑。” 大人说什么都有理,李秉元不跟她争辩,双手抱着妹妹,撒腿就跑的人都没影了。 “这腿上是装了风火轮吗?”沈蝉一见周围没人,端着的气势就垮了下来,这成天演戏也是真的累,脸都是僵的。 “宿主,请你把怀里的钱放回去,不要想着不劳而获。” 事比系统又开始发话,“你眼界广见识多,应该靠自己挣钱。” 沈蝉靠在树上,两眼一翻,“一天到晚屁事这么多,我不拿钱出去买粮食,饿死我几个好大儿啊?” 系统闭嘴了,这种女人,简直没得聊。 李叔夜用一个小篮子装了许多木头摆件,有憨厚可掬的小狗、娇小可爱的兔子、威风凛凛的虎狮、还有大胖鱼,有大件的玩具,也有袖珍版的挂饰。 沈蝉一见就竖拇指,“好手艺,要是搁现代,我分分钟帮你卖爆。” 李叔夜知道她的职业是带货主播,就多嘴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公司的?” “雅天知道不?”沈蝉一听他问这个就来劲,伸手指向自己,“干掉了十八个美女大学生。” 不仅知道,还很熟呢,李叔夜神色如常,“靠脸?” “肤浅,靠才华和能力。” 李叔夜赞同的点头,主要是不要脸,这种厚脸皮的劲,太适合直播了。 两人还是头回出门,但脚步没有丝毫陌生,直直的往大道走去。 村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伙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小孩子撒着欢到处跑,鬼喊鬼叫。 “叔夜媳妇也去赶集啊?” 人多的地方自然有打招呼拉家常的,沈蝉虽然在村里名声不好,但沾亲带故的,不招呼一声实在说不过去。 “是啊!二嫂就拿个小篮子准备买啥啊?” 话十分正常,可那语调就太欠揍了,好像是在说别人没钱买东西一样。 圆脸妇人脸上的笑意淡了点,反问道:“叔夜媳妇没拿篮子装东西啊?” 沈蝉伸手一指,旁边就是提着篮子的李叔夜,“我当家的怕我累着,不让我提。” 周围竖起耳朵的人又是不屑又是羡慕,这李叔夜是个瘸子,想干活都干不动,一个大男人,整天做妇人的活计,丢死人了。 圆脸妇人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她的视线落在那个小篮子上,笑容一下子就盛开了,“叔夜媳妇拿这么小的篮子能装个什么东西?连块肉都放不下。” 这直接就撞沈蝉枪口上,她热切道:“二嫂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小子多,吃的也多,家里都一个多月没见到油腥了,不像二嫂家,逢集就买肉。” 圆脸妇人一听就低着头走的飞快,生怕慢上一点就要被这个不要脸的黏上来占便宜。 沈蝉心情很好的吹了声口哨,果然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李叔夜是幺子,上头有两个哥哥,最大的那个读了几年书,娶了小商户的闺女,靠着老丈人的帮扶照应,如今一大家子都在县里。 二哥叫李叔年,也在村里种地,娶了大梨村的刘氏,就是眼前的圆脸妇人。 为人算不上厚道,但也不是个奸诈人,一心想着攀高枝,舔着县里李叔恒夫妇俩。 不仅逢年过节送礼,隔三差五还托人带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进城,就是指望着大房那边出息了,能帮扶一手。 沈蝉不是原身,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角度来看,她这种做法一点意义也没有。 古代讲究投资,寒门子弟想出身就得有有书有钱有老师,恰好商户需要地位,两方一拍即合。 我把女儿嫁给你,出钱供你读书,等你将来有出息,我再靠你这门姻亲往上走,这是纯粹的利益交换。 可惜那李叔恒是个没本事的,如今四十多岁的年纪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沈蝉就算用屁股想都知道那人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估计不仅要受老丈人的气,还要受媳妇的辱骂。 这种处境,就算有心帮帮两个弟弟,也没什么办法。 这种好八卦自然要跟李叔夜讲,“听说去年祭祖都没回来,这软饭果然不是这么好吃的。” 周围人多口杂,李叔夜不像她胆子这么大,声音压的很低,“古代读书人的地位高,就算原身大哥考不上,不代表他儿子孙子也考不上,还是要做长久打算,我们得上门去拉拉关系。” 沈蝉把原身记忆中的尖酸妇人翻出来,立即小声回道:“那老女人比甲方爸爸还难伺候,我可不去受鸟气。” 大不了拿刀一抹脖子,下辈子投胎投回现代,日子再苦也苦不过这里。 没空调没手机没冰箱,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李叔夜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安抚道:“我一个人去就行,等会咱们去镇上买点酒和茶叶,下回再进城。” 沈蝉远远的蹦开了,她双手捂住胸口铜板和银子,心里全是对肉的执念。 苦了谁都不能苦自己啊! 李叔夜:……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用同乡两个字劝住自己,一个人装着秘密在异域他乡实在太孤独了,两个还能商量一下。 而且这沈蝉看着也不像什么聪明东西,就当养了只会说话的宠物。 “不用你的钱,等会把这木雕卖了再买。” 沈蝉清咳一声慢慢挪到他身边,“家里没肉。” “啊?”李叔夜迷茫抬头。 “咱们再买点肉呗,”沈蝉怂恿,“还有原汁原味的古代小吃,你不想尝试一下?” 第6章 天水镇 李叔夜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他想错了,沈蝉不仅愚蠢,还不要脸。 天水镇离的远,腿脚快的人走一个小时能到,腿脚慢得要一个多小时。 出了村口往东拐四五条小道,再穿过一座山就就能走到大路上,这里人多,十里八村挑着担背着筐挎着篮子的人比比皆是。 李秉元带着弟弟妹妹站在原地等,没事就踢踢树拔拔草,显然是十分不耐烦。 “娘咋还不来?” 这往前再走一小段路就进城了,还没看见沈蝉的影子。 李玉棠也蹲在地上睁着眼睛犯愁,“娘还不来。” 路上有过路的村里人瞧见几人就说,“你爹还在老后面呢。” 李秉元惊的睁大眼睛,“爹也来了?” 他喃喃自语,“这得等到啥去啊。” 沈蝉也不知道自己得走到啥时候去,托原身的福,她现在走路利索很,两条腿像车轮子一样,都能飞起来。 可一旁的李叔夜走的慢,他一瘸一拐,还不如上了年纪的老头。 附近已经看不到其他人影,耳边鸟雀清啼声。 “你的腿不是没事吗?” “坏了十几年,那能说好就好?这种地方最忌讳鬼神之事,万一要被人察觉出端倪,咱们谁都躲不过。”李叔夜微眯了眯眼,“当个瘸子不见得是坏事,可以省去很多事。” 沈蝉啧两声,感慨道:“还得是你们这些眯眯眼心眼多。” 李叔夜立即把自己外露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这叫聪明。”系统开始冒头,“那才是我心目的宿主。” “人就在这,你去认主啊。” 这话就跟你行你上一个意思,让人憋屈的不行。 沈蝉心情极好,两条腿都好像更有劲了一点,走路不刷手机实在很无聊,没想到有送上门的乐子。 系统沉默。 沈蝉自然得犯贱,“小系子,是我误会了你,你还挺忠诚的。” 系统内部的代码疯狂动了起来,最后组成一句大字,沈蝉是狗! 人来车往的路边。 李秉元三人等的望眼欲穿,辰时三刻左右才见到人。 就是七点四十五左右,这里没有钟表和手机,只能靠鸡鸣和太阳确定一个大概时间,准不准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伙都是这样看。 “娘,你怎么才来,那唱戏都快唱完了!” 因为沈蝉有耳疾的缘故,家里人跟她说话都格外大声。 沈蝉被吓一跳,危险的扯起一抹笑。 李秉元及时认怂,挤到沈蝉身边讨好道:“娘,我前几天挣了点钱,咱们去镇上吃馄饨。” “耗子钻油壶,如今会耍心眼了?你大哥前几日还跟我说要把你拉到地里干活,你今天就敢藏钱不交公?下回是不是要来我手上掏钱?” “我哪敢啊。”李秉元嘀咕了一声,触及到沈蝉越来越不善的目光后,立即扬起大笑脸,“娘,我有钱能不记得你吗?” “你最好是。”沈蝉朝李玉棠伸手,“过来。” 小姑娘开开心心的被她牵着 一路问东问西,“娘,我们今天要买什么?要买肉吗?” “想吃?” 李玉棠还没说话,其余两小孩就疯狂点头。 李秉煜满脸期待,“娘,好久没吃肉了,姥爷说不吃肉的小孩长不高。” 沈蝉摸着他的脑袋,神情温柔,嘴里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吃了你也长不高。” 李秉煜立即耷着脑袋,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李秉元看着小弟幸灾乐祸了好一会,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别伤心,娘说实话一向不中听。” 他扬了扬胳膊,“我多吃点粥饭,一定会长的跟大哥一样壮实。” “那我呢。”李秉煜扁着嘴,“我也想长高。” “爹也长的矮,你随他没办法。” 李秉煜伤心的扭头。 李玉棠趴在沈蝉的臂弯里,看的津津有味,她一手搂着沈蝉的脖子,一手在自己头顶上比划,“娘,我也要长的跟大哥一样高。” 沈蝉皱眉,她下意识把小姑娘的脸贴在李秉昌身上,被这个画面吓的全身一抖。 李家基因好,基本没矮子。 李叔夜一米七八,李秉昌就跟变异了一样,高他老子一个头,估计有一米九左右。 老二李秉志也高,至少一米八五。 好在李玉蓉随娘,没有长这么高,五官跟沈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活脱脱年轻时的沈蝉。 她端详着李玉棠的脸,白嫩的脸上透着几抹薄红,眉毛如弯月,长睫下明亮清澈的瞳孔像上等宝石,一笑起来脸颊边还有两个小梨涡。 比朋友家养的小猫好看多了,还会讲话。 沈蝉拿起她的手,握成拳头朝李叔夜挥舞,夹着嗓子道:“帅哥,给点钱买肉吧。” “别闹。”李叔夜忍俊不禁,“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呢。” “包卖光的。”沈蝉眉毛一挑,“我给你做托。” 她低头朝小姑娘说了一大段话。 李玉棠的嘴巴翘起,点头如捣蒜,“娘,我知道了。” “咱能不能吃上肉就全靠你啊!机灵点。” 李玉棠抬起脑袋,责任感油然而生,“娘,你放心吧,我保证不乱喊。” 天水镇因为外面有一条天然泉水渠而得名,谁也不清楚源头在哪,只晓得活水几十年都没断过。 水渠两边都是洗衣裳洗菜的妇人,也有从前头挑着水卖的脚夫,三文钱一石,生意好时能挣三四十文。 家里再厚实一些的,便赶着牛车来运。 人群熙攘,行色匆匆。 沈蝉跟着人流进城,她把手里的荷包捏的很紧,直到人少一点的地方才从里面数出两文钱给迫不及待的李秉元兄弟俩。 系统并没有出声,沈蝉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漏洞。 她又数出十几文,李秉元震惊到嘴巴都可以塞鸡蛋了。 沈蝉单手插腰,“随你买啥,家里一人一个。别光长嘴巴不长眼,镇上这么多人只晓得闷着头冲,等会贼把你口袋掏干净都不知道。” 教训完李秉元,她又望向李秉煜,“去人少的地方吹吹风,把脑子洗洗,别成天到晚就知道吃,这镇上的拍花子最喜欢你这种没有脑子的小孩。” 兄弟两个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第7章 卖木雕 “娘,三哥最爱吃糖葫芦了,不给他买吗?” 沈蝉嚼着嘴里的糖葫芦,酸的五官扭曲了半天,她揉了揉脸颊,敷衍道:“他身上有钱。” 李玉棠赶紧把手上的糖葫芦献上去,“娘。” “不吃了不吃了,倒牙。”沈蝉伸着脖子往集市上看了一圈,又去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买了三个肉包。 李叔夜在旁边的店铺里买茶叶,用的是沈蝉的钱,系统就跟死了一样,连声都不吱一下。 沈蝉严重怀疑它是双标狗。 嘴里的包子又香又烫,她拉着李玉棠蹲在茶铺门口吃,李叔夜一出门便能看到人。 原身在粮食上面不扣,家里人吃多少煮多少,但其它花销吝啬的很,别说是糖葫芦,就算大白馒头都不舍得买一个。 于是李玉棠仰着脖子好奇问道:“娘,咱们家捡钱了吗?” “对啊,你在家听话,娘把这个本事教给你。” 李玉棠谨慎的朝人堆看了许久,见没人注意这里,才小声道:“娘,不能让别人知道。” 沈蝉笑的花枝乱颤。 李玉棠突然就有点食不下咽,她撅起嘴小声嘀咕,“娘骗小孩呢。” “娘啥时候骗过你?” “昨天你说要带我上山挖野菜,又不带我去。” 李玉蓉的厨艺只能说是一般,这边的调味品又少,做出来的野菜总是带点苦涩,沈蝉没有丝毫兴趣。 她如今在家的是生物链顶端,一言九鼎,说的话没有谁敢反驳。 总结一个字,爽! “那种野菜不好吃,改日娘带你去姥爷村里摘槐花和榆钱。” “娘,你不是说苦菜吃了对身体好吗?” “那你爱吃吗?” 李玉棠诚实摇头,没有哪个小孩爱吃苦东西。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蝉下意识拉着李玉棠起身。 李叔夜手里提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小东西,巴掌大小,正正方方,里面是个小木盒子,外边用纸封装,上面还写着遇南春三个大字。 “多少钱?” 李叔夜比了个五。 “五十文?” 李叔夜没点头,李玉棠继续猜。 “五百文啊?!”沈蝉一下子就乐了,她一边走路一边跟李玉棠嘀咕,“千万别跟你爹学,他就是个败家子。” 李玉棠蹦蹦跳跳,“败家子。” 沈蝉顺着记忆找到一个人多且远离村里人的地方,李叔夜交了三文钱要了个小摊位,把篮子里的木雕全摆放出来。 有跟着大人赶集的小孩立即停住了脚步,在上面摸来摸去。 沈蝉牵着李玉棠在外面转悠,见人围的差不多了,就推开人从外面挤进去。 这一没素质的举动自然引来好几个人抱怨。 李玉棠脸皮薄,把自己的脑袋往沈蝉身边藏,她用手指着摊位上的木雕,惊呼出声,“哇,兔子,还有小狗!” “还有鱼!娘,我喜欢兔子,我们买一个吧。” 沈蝉眉毛一挑,刻薄的挑剔道:“一块破木头,不能吃不能喝买来有啥用啊?” 她这话完全是大家伙的想法,不能吃不能喝,白费这钱。 李玉棠学着村里的二狗子撒泼,“我不管,我就要,我喜欢兔子。” 沈蝉拉着她作势要走,李玉棠扯着嗓子哭嚎,“我就要买,我要买!我要兔子。” 李叔夜的眉头挑了挑,不祥的预感。 动静闹的大,周围空闲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后面瞧不见的还踩在凳子上看。 沈蝉满意的瞧着自己闹出来的动静,她朝李玉棠拍了两下,小姑娘也不怯场,声音放的老大,“我就要,你不给我买我就去找我亲娘。” 吃瓜群众眼睛一亮,原来是后娘啊! 沈蝉没有兴趣把后续演出来,她恶声恶气问价,“咋卖的啊?” 李叔夜还正想多少钱合适,沈蝉的手偷偷比了个三。 “三十文。” 李叔夜的话还没落音,沈蝉的声音就炸了,“你这破东西买三十文?你咋不去抢啊?黑心肝子没好货,净会吃人。” “这位……大娘子,一分钱一分货,我的木料用的都是南边来的香樟木,此木味香,是与不是,你一观便知。木雕也是精心雕琢而成,耗费心血……” 沈蝉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十五文钱卖给我。” “大娘子说笑了,别说十五文,便是二十文都卖不得。” “你是头回来县里卖东西吧?这做生意就讲究实在,你今日退一步,我帮你买一个,下回若还要自然来捧你的场。”沈蝉伸手把那个兔子木雕揣自己怀里,又在一旁的小木头吊坠里翻找半天,最后选了一条小鱼,厚颜无耻道:“你头回做我的生意,再添个搭头。” “大娘子,这十五文钱连本都挣不回来,你就别为难我了。” 沈蝉充耳不闻,她在众目睽睽下将手里的铜板往摊位上一拍,拉着闺女挤出去。 “不成不成,卖不得啊!大娘子。”李叔夜想追出来拉住她,苦于腿脚不利索完全追不上人。 人对弱者天生有同情心,围观群众顿时对着母女俩的背影指指点点,“这人也太不讲理了,人家不卖她还要强买。” “欺负一个瘸子还要不要脸?” 热闹看完,但人也没散场,三十文钱的东西十五文买,还有个搭头,谁不心动啊? 立即便有好几个自认精明的妇人也围在周边看,见木雕活灵活现,还隐约带着木香,好像是跟其他人卖的木雕不一样。 犹豫半响,就让自家小子挑一个,学着沈蝉花十五文钱买个小木雕和木坠,瞧见摊主为难的脸色后,不满道:“凭啥卖给别人十五文,我就要三十文?” 李叔夜站在一旁苦笑连连,“就当跟几位婶子结个善缘,赔本卖了。” 总共十几个小木雕,半个时辰不到卖了两百多文。 家里的香樟木并不多,李叔夜找了大半座山才找到这么一颗,取了边角料做成小木雕,剩下的可以留着打柜子或者匣子,实用的东西比玩具好卖,价钱更高。 他等人群散去,才收摊缓步去找沈蝉。 这一带都是住宅区,店铺摊位比较少,沈蝉找了许久才就近看到一个馄饨铺。 第8章 买肉 摊主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女的煮馄饨,男的收拾东西,时不时还能听见她们的争吵声。 “上回那两人吃了东西就是没给钱,你跟个傻愣子一样站在旁边,啥事都不晓得。” 老头一脸不耐烦,“咋天天念叨这事?嘴巴一刻都不得闲。” “我咋不念叨?十文钱啊!都能割一小块肉,那两个天杀的东西,欺负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怕日后遭报应天打雷劈。” 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为这事争闹,附近住户都露出习以为常的神色。 “你就当我买肉吃了,别总念叨。” 老太太气不过,“要是真买肉吃,别说十文,一百文我都不心疼。” 摊位上暂时没客人,老头嘴巴说归说,但动作丝毫不含糊,他从桌子边搬了张空凳子,让老妻坐着歇会。 老太太抱怨了两声,还是坐到凳子上歇息。 李叔夜总是忍不住用余光去看这一幕,他爸妈的感情并不好,两人结婚生子只是为了将两家利益绑在一起,李叔夜就是那个纽扣。 人总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他真的很想看到父母心平气和的相处一会,哪怕就那么一刻,至少他能觉得自己的到来不是那么多余。 那是小孩子时的想法,他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 李叔夜收回目光,专心吃着碗里的馄饨,周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对面是沈蝉跟李玉蓉的交谈声。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三十万个为什么都不一定能回答完。 沈蝉跟李叔夜一左一右牵着李玉蓉的手,小姑娘开心到冒泡,走路一蹦一跳的。 她并没有像别的小孩一样看到什么都想买,只是对那些新奇有趣的东西很是好奇,时不时指着问一下,“娘,那个是什么?” 沈蝉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是一个挑着担卖货的大叔,他用力摇着拨浪鼓吸引人群注意,身旁的架子上挂满了东西,左边是香囊绢花彩线,右边是拨浪鼓、竹蜻蜓、布老虎、泥娃娃。 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布娃娃,喜欢吗?” 李玉蓉半晌才小声说,“喜欢。” 沈蝉跟李叔夜非常默契的带着她追上那个大叔,让小孩自己挑一个的。 多的没有,就一个。 人在生存困难的时候不应该肆意追求精神享受,先把物质生活提高,才能应对日益高涨的需求。 养小孩也应该这样,自身什么条件,就怎么养,不要强行挤进不属于自己的圈子,既伤害了孩子的自尊,也给自己太多压力。 尤其是在这种阶级尊卑分明的古代,普通人就是富人脚边的杂草,轻轻一抬脚就碾死。 沈蝉自然不会傻到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女, 能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道,她要是决定留下来,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装。”用原身这个身份装下去,再慢慢的往上走。 古人只是交通不便,见识少眼窝子浅,可不代表人家就是个傻子,你要是突然之间改头换面,别说周围亲戚,就连村里人都要请上几个道士来做法驱邪。 事实证明两人的演技还挺好的,至少原身的几个儿女都没有起疑心。 天水镇不大,最热闹的要数通往集市上的这条街道,从镇口曲折的延伸到山脚,两侧店铺鳞次节比的分布,有布庄、金店、脚店、茶楼、车马行、当铺、铁匠铺、香烛铺、杂货铺、成衣铺…… 摊位也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基本现代商圈有的,这里都能找到影子。 沈蝉逛了一圈,最后去书肆买了一叠柔软的草纸,当然不是买来写字用,而是受不了厕筹,她宁愿去山上摘些草擦屁股,都不想用那几根搅屎棍。 理智上能接受,心里过不去。 又去肉摊买了一大块肉,两斤重,足足三十多文钱。 最后出集市时又瞧见有人在卖活鱼,个头不大,都是从河里摸的,沈蝉馋的不肯走,心里直流口水,肉啊!都是肉! 她没有掏钱的举动,李叔夜只能无奈的拿二十文买了三条,一共七斤多。 这回那个小气系统也没冒声,安安静静的当蘑菇。 东西都用稻绳提在手上,李秉元两兄弟眼珠子都恨不得黏上去,笑的嘴巴合不拢,“娘,我来提,别累着你了。” 沈蝉没有丝毫压榨童工的愧疚,她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全塞给两个,又拿过他们怀里的羊肉饼给李玉棠提着,这才跟李叔夜两手空空的回家。 路上自然免不了碰到村里人,大家伙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块肉,好奇问道:“叔夜媳妇,你家不过日子了?这不年不节的,开这么大荤?” “家里的几个小子闹了一个月,再不割块肉能把屋顶掀了。” 李秉元李秉煜一脸迷茫,谁闹了?家里不都是娘说的算吗?他们要是敢提出不满,就要做好被爹揍的准备。 心里想是这样想,但面对村里婶娘打量的眼神也只能苦着脸僵笑一下。 叔年媳妇回来的早,正拿着扫帚扫院子,她听见沈蝉一行人的动静,自然而然的投去两个眼神。 这一看,差点酸的眼珠子都掉了。 那么大块的肉和鱼,自家妯娌真舍得啊!她就知道那个老婆子动身前私下给了不少东西过去,不然那么小气的沈氏咋会这么大方。 她越想越觉得心气不顺,那沈氏惯会偷奸耍滑,没分家的时候就想尽法子躲懒,自家婆婆病的起不了身时可都是自己忙前忙后的伺候,都这样还得不到一点好处。 情绪上头就憋不住话,她在饭桌上絮絮叨,“大哥读书不知道花了家里多少钱,咱们一文钱好处沾不上也就算了,分家的时候还是他占大头。老三是幺子,娘私下不知道划拉了多少东西去,算来算去,只有咱们最吃亏。活没少干,钱是半点捞不上,捡了你哥这破屋还当什么宝贝……” 坐在主位的憨厚汉子黑沉了脸,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这饭还能不能吃?你个蠢婆娘,整天闲着没事就晓得翻那些鸡毛蒜皮的旧账,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山上多捡两担柴。” 第9章 下签 沈蝉自然不知道背后有人蛐蛐她。 肉还在锅里煮,她仿佛已经能闻到香味了,嘴里酸的掉牙的西红柿顿时寡淡无味。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系统冷不丁的出声,“宿主要想挣钱,我可以帮你。” “有没有事少钱多人闲的工作?” 系统冷笑,“你上辈子找到了吗?” 沈蝉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想报警,总有系统恶意中伤宿主,她把嘴里的西红柿咽下去,打开了落灰的系统,里面又多了很多东西。 银钱那一块显示五百零八文,跟沈蝉身上的钱数一致。 交际那块被点亮,点进去看上面有个布衣妇人的头像,旁边写着李叔年媳妇,二嫂等一些介绍。 沈蝉觉得她好像窥到了什么,趿拉着鞋子跑进屋,在土墙缝里一阵摸索,没过一会便找出来一块布,她刚打开,系统里的银钱数量马上发生变化。 三两五钱八文。 好了,终于整明白了这狗系统怎么用的。 李家的家底自然不止这么一点,原身在钱上面能长一百多个心眼,以前公婆在没分家的时候她就开始藏私房钱,年年攒上一两多银子硬是没人发现。 在家也泼辣,平日不是偷懒就是闹事,偏偏她娘家厉害,几个姐姐嫁的好,两个哥哥也有本事,嫁过来的时候抬了不少嫁妆,这些都是底气。 在外人看来这种媳妇娶回来就是祸家的,可沈蝉却欣赏这种人,李家的钱都送到镇上给李叔恒读书,她要不争,一辈子帮别人做嫁衣。 亲兄弟? 沈蝉心里嗤笑一声,吸不饱的人形蚂蟥。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见识可不少,村里过年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都坐在一块嗑瓜子聊八卦,那是一个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除了炫耀自家儿子有本事,聊的最多的还是别人家的屋里事。 谁家女儿要了二十多万彩礼,嫁妆就赔了几床被子,又比如谁儿子有出息,那个当妈的千方百计从他手上哄钱给小儿子…… 奇葩事多的很,见怪不怪。 家里这么多肉,李玉蓉自然不会一顿给做了,只切了一点做了三个菜,沈蝉坐在桌上脸都绿了,又是绿油油的菜!又是草叶! 她讨厌绿色,更讨厌吃草。 李玉蓉瞧见她不悦的眉眼,心里顿时打鼓,“娘,今天的菜不好吃吗?” 沈蝉的筷子都还没伸呢,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她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家里不是还有鱼吗?” “娘,你不是说要去舅舅家一趟吗?这鱼跟肉正好当上门礼。” 沈蝉回想了一下,原身之前确实说过这话,目的是给李秉昌相媳妇。 她的目光凉嗖嗖的,“这家如今是你来当?安排起我来了?” 李玉蓉立即心虚的低下头,娘好几天没管过家里的事,她头顶上没有大山压着,可不就飘起来了。 她主意正,对管家有自己的想法,可如今家里还有个厉害亲娘在,自然轮不上她做主。 沈蝉无心为难人,可原身就是这样的性子,说话贼难听,可怜她一个长在红旗下的正直姑娘要做欺负小孩的事,“你爹身子骨不好你们都没长眼睛不会看?这每天清汤寡水怎么补人,好不容易买点肉,你这个当女儿的还全给扣了!哼,年纪不大,心气倒高,做起你娘的主了?” 李叔夜:…… 好大的一顶锅。 桌上针落可闻,大家伙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住。 沈蝉半晌才出声,“家里长辈在,怎么样都轮不到你来当家,无论是在自己家还是嫁到别人家,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别耍这些小聪明。” 她率先拿起筷子,“吃饭吧。” 古代不会劁猪,猪肉带着股腥臊味,并不好吃。 沈蝉吃的整个人都不快乐,她催促李玉蓉去杀鱼,自己则跟李叔夜要了一样东西。 削成半臂长的木签,一共三根。 毛笔在古代属于贵重物品,李家自然不会有,就算有沈蝉也不会用,她从灶口捡了半截烧剩下的木炭,在上面分别写上、中、下三个大字。 又锯了半截竹子当签筒,沉浸心神往系统一看,运势那一块已经被点燃,说明她这个简陋卦盒还是有点用。 沈蝉哗啦哗啦就想摇一个,但转而想到自己这一身的臭运气立即收手,拜财神爷肯定行不通,那一大把没烧完的香还在那插着呢。 得找个有欧气的人蹭一蹭,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人名就是李叔夜。 他的神情十分古怪,像是犹豫,又像是不信邪,最后在沈蝉期待的目光下,被她摸了好几把。 沈蝉收回手长吸一口气,开始闭着眼睛摇签,嘴里念叨个不停,动作还十分滑稽,就跟老巫婆做法一样。 李叔夜凑过一听,都是些“凉企保佑我走狗运,等出金就猛氪六四八”或“吸吸大佬的欧气”等话。 他憋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背过身笑个不停,声音虽然堵在喉咙里,但颤抖的肩膀足以反映出主人的情绪。 虔诚的沈蝉察觉到手上的东西一轻,她猛然睁开眼,只见地面上掉着一个下签。 于此同时,系统里面的运势也产生了变化,下下签,离水。 沈蝉立马就把签筒摔了,运气游戏,狗都不玩。 她的头顶乌云密布,连家里的狗都抖着腿趴到后院去。 李玉蓉胆颤心惊的把鱼收拾好,拿着扁担柴刀去山上捡柴,顺便把惹眼的李秉元几人一同带走。 祖宗嘞,娘咋又生气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蝉还没这么大脾气,把不顺心发泄到别人身上,她蔫蔫的躺在靠椅上,在撞墙和不撞墙中间徘徊。 系统察觉出她的想法,忍了半天虚伪的出声安慰,“宿主只要上进,将来一定能摆脱贫困,走向人生巅峰。” 沈蝉眼神放空沉默不语。 系统继续喋喋不休,“宿主,你要往好处想,虽然你辈子运气不好,但下一辈子说不定更衰呢。” 沈蝉更想死了。 “你身怀智慧、聪明、厉害的绝品系统,又有队友帮忙,只要好好做任务,将来一定能站到世界的顶端!” 第10章 应运 系统的那一番话简直说进了沈蝉的心坎里,所以她决定摆烂,整天不是躺在院子里睡觉,就是坐在田坎边唉声叹气,顺便把家里的西红柿吃个干干净净。 李玉蓉没菜下锅,在背后敢怒不敢言。 三天后,系统冒头,说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衰运已经过去,可以重新抽签。 沈蝉翻个身,捂住耳朵,掩耳盗铃。 反正也看不出这破玩意有啥用,抽与不抽好像没什么区别。 亏她一开始还怕自己的钱被耗子叼走,可连续三天的风平浪静后,沈蝉悟出一个道理。 系统不可信,这种一看就不聪明的系统更不可信。 系统掩藏在机械外表下的是一颗沙雕又愚蠢的心。 它一闲着没事就打着工作的幌子来骚扰沈蝉,一开始她也以为这个鸟系统百分百敬业,等两人绊了几次嘴后,她才恍然大悟。 008不是一个简单的代号,而是灵魂的烙印。 摔!这破系统实在太能叭叭了,而且越来越放飞自我,沈蝉摆烂它跟着摆,沈蝉吹牛它诋毁,沈蝉暴走它说风凉话。 主打一个你让我不痛快,你也别想好过。 伤敌三千自损二百五。 这种过分的行为基于系统对沈蝉的详细评估,它仔细查看了上辈子沈蝉的经历,又综合她这段时间的行为,得出了一个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结论。 沈蝉舍不得死。 沈蝉把系统里的那本绳子编织教程囫囵吞枣的看过一遍后,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去柴火堆里把那个签筒捡回来。 “娘,”李玉棠放下逗蚂蚁的棍子,快跑到她面前,扯着袖子歪着头问,“这是什么?” 沈蝉也歪着头看她,并不回话。 母女俩对视半晌,李玉棠“嘿嘿嘿”的笑起来,娘现在可真好,不仅给她买糖葫芦吃,还教她数数。 以前也好,只是现在更好。 小孩子的直觉比大人敏锐,她清楚的感觉到爹娘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可究竟哪里不一样,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最后只能用一个“好”字概括。 沈蝉也跟着哈哈大笑,过了好一会弯下腰教她掷签玩,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觉得这个游戏十分有趣,她的手被沈蝉握住,把签筒摇的“哗啦啦”响。 一根木棍掉落在地面,字迹有些模糊,但能看的出是一个上字。 系统里面的运势并没有发生变化,得沈蝉单独投掷才有效,她又带着小姑娘玩了几把,最后拿着签筒随意一晃,那根熟悉的木棍掉落在地面。 上签,吉木。 沈蝉抱着李玉棠暴风吸入,欧运,狗托,多蹭两口。 …… 那根下下签的运势应验在李玉蓉身上,春水冰冷,她披着李秉昌的衣裳被几个小姑娘簇拥着送回来。 “婶子,玉蓉掉河里去了。” 沈蝉跟李叔夜几乎是同时起身。 十五岁的姑娘,放到现代正是读书的年纪,在古代却要照料一大家子人,洗衣做饭,捡柴割草,照顾弟妹,事做的井井有条。 她又生的眉眼明媚,开朗爱笑,近十日的相处下来,一点感情都没有肯定不可能。 就算沈蝉跟李叔夜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原身残留的感情也抹不去。 李玉蓉从头到脚湿漉漉的,头发衣服不断往下滴水,眼睛红肿,应该是已经哭过一场,她见到沈蝉就委屈的扁嘴,“娘,娘……我……” 她的情绪极其不稳定,说话抽噎个不停。 沈蝉喊过一边的李玉棠,“去娘房里拿点心跟几个姐姐一块吃。” 几个跟李玉蓉玩的好的小姑娘受宠若惊的摆手,“婶子不用这么客气,玉蓉得换一身衣服,免得染上风寒。” 沈蝉把李玉蓉扶进屋子里换衣裳,回头朝李叔夜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玉蓉换完衣裳出来,几个小姑娘已经不见人影,李玉棠双手都拿着点心,眼巴巴的递给李玉蓉,“姐姐吃。” 别说李玉蓉会觉得暖心,就连沈蝉跟李叔夜看到了都忍不住心软,可爱又懂事的小孩谁不喜欢。 灶房里的柴火噼里啪啦一顿响。 李玉蓉坐在火边捧着姜水喝,眼里的泪跟决堤的河水一样根本止不住,一颗接一颗的掉在碗里。 沈蝉看的眼皮抽了抽,经典的自产自销。 她把李玉蓉哄去洗澡,才从李叔夜嘴里听到了完整的案发经过。 隔壁青山村的林家小子喜欢李玉蓉,他家请媒婆正经的上过好几次门求亲,但都被李家拒绝。 原身只是嘴贱,又不是脑残,那青山村数来数去就没有一个有钱人家,恶婆婆一大堆,男人还爱打婆娘,她是脑子被屎糊住了才会想不开把闺女嫁进去。 那林元亮不仅家里穷,兄弟还一大堆,长的也不行,又矮又挫,一看就不是个干活的料。 在媒婆第四次厚着脸皮上门时,原身实在忍无可忍,拿着扫帚把一行人打出去不说,还站在村口骂了大半个时辰。 两家结亲不成反结仇,在背后互相骂的对方没一句好话,这事本来到这里也闹的差不多了。 可林元亮不甘心啊!十里八村就李玉蓉长的最漂亮,他自认为长的不错,又一片真心,彩礼也出的高,四两银子嘞。 结果不仅被李家好几次拒绝,还被人当众说自己是癞蛤蟆穿长布杉子,长的连人都不算,还敢想这好事。 林元亮自然觉得十分难堪,他不敢上李家的门闹事,只能在背后动点歪心思。 今天下午趁李玉蓉在河边洗菜时,他故意挨近李玉蓉讲话,还动手动脚,把人挤的掉进河里,又装模作样的救人。 李玉蓉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思,宁愿淹死都不让他碰,村里其它小姑娘一看情况不对,忙跑去李家喊人,李秉昌三步做一步跑,才把李玉蓉救上来。 在古代,女孩子的清白尤为重要,别说拉拉小手,就是两个人单独走一块都能被骂的体无完肤。 李玉蓉要真被林元亮救上岸,就算不嫁过去,以后也找不到好婆家,又万一那河水急些,把人冲走了怎么办。 第11章 青山村 沈蝉拍桌而起,“我倒要去看看这个不要脸的畜生东西长什么样。” “不急,我们先去族老家走一趟。”李叔夜的情绪十分稳定,他在短时间内权衡利弊后就想到了最好的办法。 古代一个人单打独斗绝对行不通,有宗族在,就要学会借势。 沈蝉也很快反应过来,她拿帕子去灶房里沾了点辣椒水,叮嘱李玉棠不要乱跑后, 就一路哭哭啼啼去了族长家。 村里有几户人家也知道这事,大家伙一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一紧。 别是玉蓉那小丫头要不行吧?这叔夜媳妇虽然平日惹人厌,但她家几个孩子嘴巴甜又懂事,见面就婶子婶子的叫,有时还会帮忙挑水。 “叔夜媳妇,你家玉蓉咋样了?” 沈蝉抽噎着鼻子往后回头,一双细长柳叶眼微微泛红,多看两眼能把人看化了。 被她看着的妇人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泛酸,这叔夜媳妇也不知道咋长的,大家伙都黝黑糙黄,只有她养的一身皮子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又白又嫩,还有那双眼睛,跟那戏文礼说的狐狸精一样,勾人的很。 要不是村里的大老爷们心正,早被她把魂都勾走了。 这句话可就高估了秀水村的男人,大家伙又不是和尚,会看到漂亮女人哪能不动心啊。 实在是沈蝉这个娘们让人提不起兴致,张口闭口就是粗话,往村里叉腰一杵能骂个半天没完,也就李叔夜能消受她婆娘。 不过闭上嘴巴的沈蝉还是有几分韵味,把地里干活的汉子眼睛都看直了,连锄头砸在脚上都没感觉。 族长李延满皱着眉看向哭个不停的沈蝉,呵斥出声,“哭顶啥子用?能解决事吗?” 沈蝉嚎的更大声了,“老伯公,你可得为我们家玉蓉做主啊!我水灵灵的大闺女,差点就被人害死了!” “叔夜,管管你婆娘,吵的人耳朵疼。”族长气的把拐杖往地上敲了好几下,等沈蝉彻底消停,他才再度开口,“青山村的后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种德行不修的事也做的出来!” 他目光如炬,面相十分威严,“喊上村里的汉子,咱们现在就去青山村走一趟,讨个说法!” 除了族长还请了两个族老,浩荡的人群后面还有几个嘴巴厉害的妇人,大家伙人还没到,就先练起了嘴皮子。 “我就说那青山村没一个好东西,这种造孽的事也敢做,我孙女亲眼瞧见那林家小子对玉蓉丫头动手动脚的,这种混账二流子亏他们村养的出来。” “他们姓林的都一个德行,我小姑子就是倒霉嫁到了他们村,在家当牛做马不说, 连嫁妆都被抢走了,要不是我们上门闹一场,如今还在哪鬼地方受罪呢。” …… 两村离的不远,约摸十分钟的路程就能看见青山村的田地,这里比大家伙想象中的要热闹。 村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大圈人,最里面的是李秉昌李秉志兄弟俩,他们手上拿着锄头,手里还拖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 “咋?仗着自己有两把子力气跑到我们村来欺负人了?” 人群中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慢悠悠的出声,“后生,做事要有分寸,别得寸进尺。” 李秉昌当着他们的面朝林元亮脚上黏了好几下,冷笑道:“林族长这话留着教你们村这个狗东西吧!我妹子命气大过了这一劫,可他林元亮就没这好运气了,我非得让他剥一层皮不可!” 林族长还没来的及开口,林母就急哄哄的出声,“你个小畜生还敢打我家元亮,遭了瘟了的贱东西,你个短命鬼迟早遭天收。” 李秉昌任他骂,动嘴可以,那谁要是敢动手,手里的锄头就毫不客气放的挥出去,把众人吓的不敢再上前。 林族长不发话,人心不齐,一时奈何不住兄弟两人,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 李秉昌刚才信誓旦旦的说林元亮逼人跳河,周围有十几个人都看到了,要是族里不能解决,他就去县里报官。 这话说在场所有人都震了一下,那衙门能是啥好地方,比小鬼还难缠,人进去走一趟不死也得扒层皮。 他有这番底气,就不得不让林族上慎重两分。 万一林元亮真被抓进牢里,丢脸的可是他们一大村子人,几十户人家,名声都要跟臭大街,这不是给祖宗脸上蒙羞吗。 但如今被人打上门来,也不能轻易的露怯,免得让外人觉得林家没气性,好欺负。 实在是愁啊!左右都不好办,这事就算私下解决也会有风声传出去,到时村里男娃都不好说亲。 想到这里,林族长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元亮,心里怒骂不止。 没脑子的东西,本事不大狗胆包天,做事也不知道避着人,这下可好,被人抓了个正着。 李秉志皱起两道粗粗的眉毛,十分不耐烦,“大哥,我饿了。” 李秉昌眯起眼睛望向秀水村,族长他们这个时候也应该过来了,他在等帮手,只是不知道青山村的人在等什么。 事实证明优柔寡断的成不了大事,林族长屁都还没憋出来一个,就被李延满说的下不了台。 “你们老族长还在的时候常说要约束子孙后辈谨修身,勤守礼,如今他不过动身五六年,你们村的林元亮连礼义廉耻都不晓得啦?大白日的,拦着清白人家的闺女说下流话,十里八村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林族长的脸黑的像煤炭一样,强笑一声,“外头人多,有啥事咱们去屋里坐着说。” 他这么说,秀水村的不乐意了,纷纷叫嚷起来,“这事早传遍了,还躲啥呢!” “有啥好说的,你们林家小子差点把我们村的姑娘害死,这可是杀人,要被抓去砍头的。” 话越说越离谱,青山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出声连连反驳。 “凭啥你们说啥就是啥啊?” “元亮小子好端端去你们村里干嘛?那姑娘我见过,妖妖艳艳的,不检点的东西,整天想着勾搭人。” 第12章 赔偿 沈蝉起耳朵,精准逮出一个大脸麻子妇人,“你们村果然畜生多,家家户户都养狗,还喂的像猪一样。人话听不懂,汪汪汪叫个不停,硬要嘴头狗脸的找骂,你祖宗生出你这么个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十五岁的姑娘不穿红穿绿,是不是要一身白来给你送葬啊?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 她单手叉腰,冷笑一声,“老娘勾搭你祖宗给你当爷爷,把你这个不孝孙女一巴掌拍死,免得在外丢人现眼。” 沈蝉越骂越上头,嘴里的脏话没一个重样的,谁敢开腔谁就挨骂,主打一个露头就秒。 李叔夜捏着眉心,半晌才侧头低声说一句,“你收敛点。” 对面没一个人能笑的出来,都捏着拳头恶狠狠的瞪着沈蝉,要不是古人含蓄,早问候她的祖宗十八代了。 坐下来谈,还谈个屁,林族长被气的两眼一翻差点西去,两腿哆嗦的被儿子儿媳扶回家。 青山村一群人面面相觑,十分默契的往后退了几步,只剩林元亮一家子人。 骂不过,实在是骂不过,要是在挨几句,祖宗都得气的从棺材出来亲自跟沈蝉对骂。 李延满把捂住耳朵的手放下,清咳两声,提声问,“青山村还有能主事的人吗?” 群人静默半晌,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沉着声音道:“我跟李伯父谈谈。” 这人是林族长的长孙,算是青山村一等一讲道理的人,他先押着林元亮给几人弯腰道歉,又商讨赔偿事宜。 害得人家闺女掉到水里去,肯定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 林父林母自然不乐意,嘴巴不干不净说李玉蓉勾人。 沈蝉一向没素质,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尊老爱幼这个字,“连人带盒三两重的东西,舔着张老脸就狗叫啊!眼睛瞪啥啊?勾搭我们村的汉子呢?老东西长的丑玩的挺花啊?!一大把年纪还发浪,吱哇乱叫的,喊春呢?还得是你把儿子教的好,张嘴就知道找娘要奶喝。” 林族长孙子的手握成拳砸在桌上,话是对林父林母说的,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蝉,“谁再出声就滚出村子!” 沈蝉往李叔夜的身边躲了躲,娇滴滴道:“相公,他瞪我,我怕。” 屋内众人都齐刷刷的抖了一下,李延满抽着嘴角出声,“叔夜媳妇,你要是再多嘴就出去。” 沈蝉闭着嘴巴,比了个ok的手势。 管住了炸药桶,谈判就顺利很多,族长孙子说赔偿五百文压惊费。 钱就是命根子啊!这么多钱都能买几十斤肉了,林元亮家自然不肯。 事坏在自家人这头,族长孙子只能压着怒气指着几人一顿臭骂,好不容易等林父点头。 李叔夜淡淡出声,“钱就不必了,但我闺女受的委屈不能白受。” 族长孙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才是屋里最难缠的人。 “我闺女的清白险些被毁,如今根本不敢见外人,将来如何出嫁?女娃身子娇弱,河水严寒,她在里面泡了半天,若是风寒入体,吃些苦药事小,万一伤了根子,岂不是一辈子要吃这样的亏?” 族长孙子的心骤然一沉,他话说的这样严重,怕是难以善了。 “那你想要如何?” 李叔夜抬起眼,眸色淡淡,但声音却掷地有声,“去衙门,吃板子还是坐牢,让县令大人清判。” 总结,得加钱。 外面忽然旋起一阵风,吹的门窗哐哐作响。 …… 满天星斗,弯月如钩。 沈蝉趴在床上拨弄着手里的钱匣子,眉眼轻快,“三两银子,感觉跟现代的三千块差不多。” 一文钱就跟一块钱一样,可以买一个馒头,一个鸡蛋或者一个菜包子,就是糖很贵,二十多文钱一斤。 山上的野物干货就要便宜很多,一只野兔子才三四十文。 “在这里当嫁妆不轻了。”李叔夜坐在油灯下翻书,眉眼疏离,神情冷漠,丝毫看不出原身丈夫的影子。 沈蝉没功夫欣赏帅哥的气质,她把被子卷成一团趴在上面,脑洞大开,“正经的主角就没有一个不真善美的,我骂人厉害,你说话黑心,原身闺女长的漂亮,妥妥的女二剧本啊!” 她话里说不出是幽怨还是兴奋,“越来越刺激了。” 第二日天光没有大亮,李叔夜家白得了三两银子的事就传遍村里,除了羡慕,眼红的人也不少。 沈蝉拿了五百文叫李秉昌去镇上买肉堵住村里人的嘴,剩下的钱都给到李玉蓉手上。 她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精气神没有以前那么好,眉眼恹恹,一下子就从王熙凤变成了林黛玉。 李玉蓉实在惊讶,骤然抬头,不明白沈蝉为什么给她钱,“娘,你给我这么多钱干嘛?” “林家赔给你当嫁妆的,你不想要就给我。” 李玉蓉的手比嘴快,她迅速的把钱放到怀里,感动的泪眼汪汪,“娘,我就知道你是村里最好的娘。” 沈蝉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李玉蓉收了腔调,像鹌鹑一样的罚站,两根手指搅来搅去,心里愧疚不已。 她以后再也不跟小姐妹说她娘凶还抠搜了。 李玉蓉做饭的手艺只能算是一般,古代的猪肉腥,不下重料压味很难下嘴,沈蝉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还亲自上手指点了一番。 李玉蓉看着一大锅的肉心疼不已,谁家开荤全是肉,不得放点萝卜青菜一起煮吗? 煸炒焦黄的肉在中火下慢慢炖化,香味透过锅盖钻出。 李玉蓉咽了咽口水,脑海里灵光一闪,难怪那酒楼里的菜那么好吃,原来烧一顿要用这么多肉,还费柴火。 沈蝉都是刷视频看来的理论知识,实操不行,但李玉蓉有做饭的经验,一点就通,做出来的红烧肉肥而不腻,软糯香甜。 沈蝉再次吃到熟悉的味道时简直热泪盈眶,在心里偷偷点赞,好闺女,你就是娘最贴心的小棉袄。 李叔夜吃饭还是穷讲究,但伸筷子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加快不少。 更别说李秉昌几兄弟,头埋在碗上根本抬不起来,吃的肚子溜圆。 第13章 撞运气 “玉蓉手艺见长,不错。” 李玉蓉听到来自大哥的夸奖,笑的十分明媚灿烂,她眼睛弯成月牙,露出小姑娘独有的娇憨,“娘教的。” 李秉昌眼里的笑容加深,打趣道:“好好学,大哥将来给你找个好婆家。” 李玉蓉跟他感情最好,也揶揄道:“大哥还是先给我找个大嫂吧。” 李秉昌扯了一下她的头发,笑骂道:“小丫头片子。” “哎,别人都有嫂子疼,就我没有。”李玉蓉故作老成的长叹一声,“大哥都要成老光棍了。” 李秉昌扛着锄头出去干活,心里不是没有期待,只是见了许多姑娘都觉得不喜欢,长的不说跟娘一样漂亮,至少也要跟差不多吧。 可差别太大了,不是脸长的不行,就是人黑成一团,第一眼看上去就不喜欢,更别说娶回来整天对着,他不乐意。 沈蝉用一句话总结,颜控狗,渣男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村里姑娘五官好看的不少,可肤色要差上很多,那种家里娇养长大的也看不上李家。 原身为这事急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掉,生怕自己这么大一个儿子养成老光棍,沈蝉思想不同,十七岁,在现代正是读书的年纪,着什么急啊。 家里没钱,可以选择的东西就少,等家底厚实些,多拿些彩礼,自然能找到更好的岳家。 这个道理,古往今来都相通。 她顺着原身的记忆把家里钱全部点一遍,不算上李叔夜手上的,总共还有十五两九钱,一根金簪子,两根细银簪子,一个细镯子,合算下来也值个八两多。 家底对于村里人来说绝对不算薄,可要想置办份好家业也难,买两亩上等良田就得十五两,镇上好地段的铺子也贵,没有二十多两盘不下来。 沈蝉把自己看过的小说回想了一遍,总结出穿越文里面的挣钱规律,卖菜单子、摆摊、捡男主、靠绝活。 她好像每样都沾不上边,唯一能指望上的好像只有系统。 系统听到了她的心声,立即冒头,随之而来还有咔呲咔呲的声音。 沈蝉:“你在干嘛?” 系统:“吃薯片,黄瓜味的。” “我讨厌吃薯片的系统,更讨厌黄瓜味的薯片,你从身体消失。不对……”沈蝉的声音一顿,“你一串数据,拿什么吃东西?” “我才不是数据,我是我们界域最好看的球。” 黑科技,这年头连系统都有零食吃,她还要想怎么挣钱。 系统吃薯片的声音消失,它好奇的问,“宿主,你怎么突然变的这么上进。” “你不是说只要我上进就能把我送回去吗?” “话也不是这样说,你好好做任务,等我大哥评估通过,我就能把你送回去。” 沈蝉并不了解它们目的和工作模式,每次一问系统就关键性死机,不知道被谁调教过,现在嘴硬的很。 她这么积极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系统给出来的鱼饵,另一部分应该是受原主影响,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到原身的几个孩子。 原身嘴巴毒,在几个儿女面前都是一副刻薄小气样,可论吃穿真没亏待过他们,粮食都是可这劲吃,不然几个儿子也没法长这么高大。 也没亏待闺女,家里人凑手从来不叫李玉蓉下地干活,养的精细,她敢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跟婆婆闹,就已经将这个世道掀了一角。 沈蝉沉默,她是一个好母亲,但没人会怀念她,所有的儿女会认另一个灵魂当娘。 她实在不喜欢说煽情的话,也不喜欢质疑自己,理智说,原身已经死了,自己占了身子,帮她照顾儿女,也算是还了恩情,但感情上却总忍不住多想。 原身的灵魂还在吗?她连墓碑都没有一个能去哪?她在下面有钱用吗?她下辈子会投个好胎吗? 这些话没人能回答沈蝉,她想了半天,突然去找李叔夜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们才是外来者,不管在这个世界做了多惊天动地的事,百年后,他们能记住的只有李叔夜。” 是景元秀水村的李叔夜,而不是来自现代的灵魂。 “也对。” 李秉昌几人敬爱的是生他们的亲娘,而不是沈蝉这个后来者,她只是靠着这副身体占了当娘的便宜。 嘿,直接无痛当妈,羡慕死屏幕外的那群女人,可惜没能实现财富自由,还是得给系统打工。 她说不清是怅然还是失落的长叹一声,“我命由天不由我啊!” 李叔夜不理会她时不时的抽风行为,专心拿书开卷,这边的字体有些跟古代繁体字相近,但有些又不一样,好在读前文猜下文的能力刻在骨子里,他连猜带蒙,认识不少字。 古代读书人地位高,但科举难度比读研读博高多了,原身年纪大,就算脑子是新的也没必要再熬个几十年。 最好的办法就是挣钱培养子孙后辈,还不能入商籍,那么一些利润大的生意完全做不了。 而且这个朝代并不安稳,从文从武还得看着局势来。 李叔夜从思绪里回神,家里已经看不到沈蝉的身影。 …… 大树苍翠,嫩草葱郁,春色朦胧。 沈蝉带着李玉棠来山里撞运气,系统里显示的运势是上签,吉木,粗解就是去树多的地方。 上次抽的下签应验在李玉蓉身上,能说明很多问题,她这个运势不是只会影响自己,应该对李家人都有影响。 是单体buff还是群体buff暂时看不出来,只能多摇两次,总结规则。 李玉棠提着个小篮子,万分不解,“娘,你不是说不爱吃菜吗?” 她年纪小,沈蝉在她面前就放松很多,“娘不吃绿色的菜。” 山里小路边都是成群的鲜嫩荠菜,沈蝉来都来了,也不好空着手回去,就蹲下身子摘一些回家包饺子,只要肉多,就不算吃草。 李玉棠也蹲着身子帮忙,她力气小,好几次用地过猛导致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姑娘爬起身拍了拍灰又闷头忙活。 沈蝉在一旁看着没有伸手,村里小孩可以富养,但不能娇,可以不会下地干活,但不能只晓得张嘴吃。 第14章 兔子撞树 李玉棠双手费力的提着篮子,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她可开心了,能帮娘做事,跟娘一块出来玩。 沈蝉不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带着小姑娘在山上转了半天,除了生机勃勃的草就是五颜六色开的花。 她的耐心逐渐消失,开始沿着原路下山。 自己运气不行,李叔夜更衰,看来只能回家叫李秉昌几人多上山走走,看看能不能撞个大运。 沈蝉的念头刚出来没多久,就看见一团白绒绒的东西直直的往李玉棠脚上绊,随后“砰”的一声撞上一旁的大树。 小姑娘呆呆的跌坐在地上,眼睛半天都没眨一下,她伸手指向一边,“娘,小兔子。” 沈蝉心里“握草”一声,古人说的守株待兔诚不欺我也。 她刚把李玉棠抱起,山上又飞速奔来一只兔子往旁边的树上撞,主打一个好事成双。 沈蝉眼神呆滞半响,看一眼地上的傻兔子,又看一眼李玉棠,最后在心里问,“究竟谁才是女主?” 系统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离谱的事,它搜索了半天资料,最后给出一个违背信念的说法,“李玉棠功德深厚,这辈子有大气运加身。” 真就离谱,一个黑科技的系统居然迷信。 沈蝉自己都魂穿了,自然不会过多纠结这事,她把篮子里的野菜都掏出来,两只兔子塞进去,上面再盖上一层荠菜,这才绕着田地走小路回家。 路上遇见不少人,大家伙看了一眼篮子,招呼一声,“叔夜媳妇挖野菜去了啊?” 沈蝉只要回应一句,“哎呦,婶子这么勤快啊。”她就能全身而退。 要是拎着两只兔子直接进村,这一时半会是别想回家了,大家伙看见肉就眼冒绿光,恨不得逮着她把兔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 穷闹的,就算是现代科技那么发达,都有很多吃不上肉的人,更别说生产力落后的古代,一个月能吃一顿肉算是好日子了。 油也舍不得,用筷子沾一点抹抹锅底,就放水炒菜,还有穷苦人家没有铁锅,一顿两餐都吃水煮菜,天然的减肥食谱,把人养的跟苦瓜一样,竹子似的顶着一头干枯毛躁的头发。 这里的习惯都是早晚两餐,只有抢收的时候才会在中午补一顿,沈蝉跟李叔夜都不习惯,就慢慢的把这一个规矩改了。 早上吃饼或者粥,中午晚上吃正餐。 李秉昌几人还觉得古怪,等适应了两天后就体会到了好处,中午加顿饭,下午干活的时候肚子里有东西,力气足,不用再喝凉水顶饱。 不过家里的粮食也用的快,原本准备吃一个月的麦子米,已经快见底了。 李玉蓉管着厨房,难免急躁,家里的新粮还没下来,镇上卖的粮食价钱又高,花钱买多不划算啊! 娘又不肯吃杂粮饭,她想省都没法省。 她去后山边挑了两担泉水,正跟沈蝉撞个对脸。 原本还想问她敢不敢杀兔子的沈蝉默默的把话憋了下去,李玉蓉眼睛发亮的样子,估计杀人都敢。 原身记忆的李玉蓉胆子也大,敢徒手抓蛇杀蛇,更别说这些温顺无害的小动物,在她眼里都是一盘香喷喷的肉。 “娘,你从哪抓的?” “捡的。” 这种鬼话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李玉蓉看着她平静的脸色没敢多问,等把一只瘦一点的兔子扒皮剁碎之后,蹲在李玉棠身边小声问道:“小妹,娘从哪里抓的兔子?” 纯正诚实的小姑娘回道:“娘捡的,兔子撞树上了。” 李玉蓉的声音拔高,“还有这好事呢?” 她往屋檐下的躺椅上看了一眼,见沈蝉没反应,这才开心的念叨,“这兔子还会撞树,难道就跟人一样吃饱了会犯傻。” 李玉蓉把地方问出来后,就欢天喜地的去收拾午食,她下午也去山里转转,多捡几只。 春天的兔子肥,还加了七八个土豆一起烧,炒出来两大盆摆在桌上,堆的跟山一样,李秉昌几人动嘴前也好奇的问了两句,听到兔子撞树这么离谱的事都啧啧称奇。 李秉元有点忧心,“娘,这种蠢兔子吃了不会变傻吧?” 他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证明脑子一定不聪明,沈蝉筷子伸的飞起,半个字都不想回,太耽误干饭了。 李秉元眼睁睁看着肉一层一层的变少,哪还顾的上想这个问题,赶忙夹了几筷子放自己碗里。 今天中午总共就做了一个烧兔子,别说剩菜,就是汤都被刮的干干净净。 这几天家里的伙食格外好,李秉元李秉煜两兄弟都不爱吃零嘴,就留着肚子等着开饭。 李秉昌蹲在院门口歇息,敏感的觉得家里好像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上回沈蝉突然从镇上买饼就已经够让人惊讶,后面又拿这么多钱买肉分给村里人笼络人心。 二两多银子全部给李玉蓉当嫁妆,做菜用这么多肉,还煮白米,一点都不像他娘以前的作风。 李秉昌的心沉了沉,他想起去年一个厉害的算命先生说他爹跟他娘今年有一劫,熬的过去就有高寿,熬不过去就是今年的事。 去年听觉得那人是个骗子,可现在想起却有一种心惊肉跳的害怕,爹娘不会,身子不行了吧? 他沈蝉面前转了好几圈,终究是没有直白的问出来,想着等过几天地里闲活,就带两人去县里找大夫看看。 李秉志心思粗,完全想不到这么多,他把锄头舞的像棍子一样,感觉全身充满干劲,好好干活,以后天天吃肉。 沈蝉跟李叔夜要是想改变当下的情况,就得慢慢的变起来。 李秉昌虽然觉得沈蝉变的大方,但从来没想过爹娘已经换了一个壳,他这段时间若有若无的窥探也引起了李叔夜的警觉。 两人轮流套话,终于把他心里的想法挖了出来,沈蝉冷哼一声,开始卖力的表演,“命都是注定好的,阎王爷要收,找大夫顶啥用啊?有心念着你老子娘,就快点娶个媳妇进门,让我跟你爹早点抱孙子。” 第15章 日记 李秉昌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身上,他眼观鼻,坚决不出声。 孝顺归孝顺,娶媳妇又是另一码事,婆娘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要是讨个不喜欢的,那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开心。 沈蝉斜着眼看老实的李秉昌,话锋一转,“对你们好点还疑这疑那!你们父子都是这德行,只晓得张着嘴巴吃。以前要供你大伯念书,家里穷的连口饭都吃不上,要不是我死捏着钱,咱家能建的起这么大的房子?如今日子好过,我手松一点,你还觉得皮痒了,非得吃点苦头才乐意?”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李秉昌,“你又不讨媳妇,我还攒这么多钱干嘛?留着带到地里去?” 说来说去又说到讨媳妇上面,李秉昌心里那个悔啊! 他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但还没活成个老油条,被沈蝉一番话糊弄的晕头转向,躲着她走还来不及,更不会去深想这些事。 李叔夜终于发现了沈蝉唯一的优点,语言艺术学的挺好。 他试图拉着沈蝉一起读书识字,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笑话,沈蝉在现代那么好的环境下都没能读个名头出来,如今穿到古代,字长的跟画一样,她能跟着一块卷就有鬼了,不如多编几根绳子。 这是她的新爱好,研究新手大礼包里面的绳子编织教程,在古代应该叫络子,用处多的很,可以做装东西的小包,也可以当扣子、扇坠、手饰、腰绳,系香囊、荷包、玉佩、挂在布帘上当装饰。 她上回去镇上买了八百文的彩绳,已经把那本书上的东西学的差不多了,顺便还教了两个徒弟。 在这种没有手机的日子,做手工才能更快的消磨时间,头一抬就到点吃饭,简直不要太快乐。 李玉蓉做针线活不行,但打络子手脚就快,各种各样的花扣、琵琶扣堆了一篮子。 有仿动植物的梅花扣、菊花扣、金鱼扣、双兔扣、柳叶扣等;也有文字状的吉字扣、寿字扣、囍字扣、财字扣等;还有几何图案的一字扣、波形扣、云纹扣、三角扣等。 古风韵味十足,没有那个女人不喜欢漂亮东西,沈蝉挑了几对喜欢的放到柜子里,等以后有钱做衣服了就用上去。 李玉蓉以前只在布庄看到过这么精致好看的小扣子,两对就得几十文,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 她把家里的彩线全部用完后编出来两百多对,两对就算二十文,要是都能卖出去岂不是赚翻了。 到时家里天天吃肉,还能买点心糖和布料,过上有钱人的日子。 夜深人寂的夜里,突然传出一阵“嘿嘿嘿”的笑声。 李玉棠费力睁开迷离的眼神,含糊不清的喊道:“大姐。” 彻夜失眠的李玉蓉精神抖擞,柔声安抚了几声,“没事睡吧。” 她捂住嘴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全是对未来美好的期盼。 没想到家里最聪明的人是娘,看别人打一遍络子就学会了这门手艺,怎么自己就没有这么聪明的脑瓜子呢? 李玉蓉自我反省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重新学针线活,她只是不爱费心,并不是手脚不行,这么一用功,还真做出了一双像样的鞋子。 李叔夜在女儿面前一向话少,他收了李玉蓉的孝敬,也只是微微点头。 坐在床边泡脚的沈蝉视线一顿,语气古怪的说,“你先别穿。” 原本想要试试大小的李叔夜就把鞋放到一边,油灯挑亮,坐在桌边用木炭在纸上写日记。 三月二十八号,晴。 在家削木头的时候,突然从山上冲下来一群野鸡飞到鸡圈里撒野,李秉昌刚进院子就跟脚踩风火轮一样冲过去把围栏关上,大大小小一共八只,一家老小一锅端了。 见过兔子撞树、大鱼蹦上岸找死、野鹿倒在路中间碰瓷,如今又来个野鸡自投罗网。 沈蝉身上的秘密很古怪,我没想着深挖,但她在我面前总是做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比如说……半夜三更不睡觉拿铲子在外面挖坑。 要不是她说了一句“我靠”,我还以为原主人的灵魂过来索命了。 …… 李叔夜拿木炭就像拿笔一样自然,忽略身上穿的衣服,还真有几分回到现代的恍惚感。 沈蝉一向很有分寸,心里虽然抓心挠肝痒的不行,但还是没有凑过去偷看。 打草惊蛇要不得,只有找到李叔夜藏日记的地方,才能在不损双方感情的前提下,保持可持续发展。 系统鄙夷道:“你真奸诈。” 沈蝉嘲讽回去,“这叫战术,你这种没脑子的生物不会懂。” 系统贴脸开大,“没素质。” “我乐意,你管不着。” 系统跟她怼了几句后进入正题,“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你家的小崽子送到学堂读书?这个任务完成奖励有五个系统币,可以抽奖。” 一切靠运气的东西沈蝉都不感兴趣,她从床上弹起身,擦干脚后端着水出门,半掩晃动的木门很快又被一只纤细的手合上。 沈蝉伸手在李玉蓉做的那双鞋子里摸了半天,突然“嘶”了一声,从里面拔出一根针。 细到看不清形状,但四周却散发着凛冽寒气,李叔夜的额角沁出一滴冷汗,差点真变成了瘸子。 沈蝉昨天就看见李玉蓉满院子的找针,今晚就在李叔夜的手上看到一双新鞋,不多想都不行,万一把李叔夜扎坏了,她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手上的伤口不大,但一直有血珠冒出来,她从桌子拿了张草纸摁住,趴在桌面上叹气。 李叔夜的身子压过来,两人贴的很近,近到沈蝉可以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还有一张黑黄的大脸,有点……丑。 她扭过脸,不忍直视。 屋内气温好像降低了一点,被嫌弃的李叔夜声音冷淡,“没事吧?” 沈蝉心虚的挥了两下手,“没事没事。” 李叔夜在日记上面又加了两条。 李玉蓉做了双鞋子给我,有点不敢下脚,怕里面还藏着一根针。 沈蝉觉得“我”长的丑,如果下辈子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让她看看什么叫帅哥。 第16章 进城(1) 次日一早,沈蝉早早的爬起身坐在铜镜前折腾,古代的化妆品种类少,常见的就是胭脂、妆粉、口脂、眉笔,颜色也少,除了红就是粉,但上妆效果还挺不错。 她对着昏暗的镜子画了半天眉毛,好不好看不知道,意境是有了。 原身年纪大,连衣裳都不适合穿太艳,更别说画全妆,沈蝉垂下眼睫,用手指蘸胭脂点在脸颊上,薄薄的一层红晕,格外显气色。 她照着原身的记忆把头发挽成圆鬓,斜插一根梅花簪,头微微一动,头发也跟着动,事实证明想到的和上手完全是两回事,沈蝉只能对着镜子不断调整。 李叔夜也披衣下床,伸手将凌乱的头发拨到脑后,他实在不适应这一头长发,又厚重又难打理,最重要的是,还不会梳,一扎头发手跟脑子就好像不在同一个人身上。 沈蝉帮他扎头发飞快,差不多就是一个丸子头的样子,用发带绑起来,再插一根木簪。 等全部收拾整齐出门,李玉蓉已经把包子蒸出来了,有荠菜鸡蛋馅,还有腊肉笋丁馅,还没出锅就香味扑鼻。 别说李玉蓉她们没吃过腊肉馅的包子,沈蝉自己也没吃过,她给李玉蓉出了一个题目,让她自由发挥,没想到真有意外之喜,味道格外不错。 李秉元的心思蠢蠢欲动,“娘,我也想去县里。” 沈蝉挑眉,“你去干嘛?” “我去……我去……”李秉元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去帮娘提东西。” 沈蝉咽下嘴里的包子,问道:“老大,你同意吗?” 李秉昌含糊出声,“菜地要下秧,没空。” 不忙的时候李秉元偷偷懒还可以,如今家里真需要人,他肯定要去地里帮忙。 李秉元嚼包子的速度慢了下来,一脸沮丧。 李玉蓉挣扎半晌,出声道:“娘,我也不去了。” 春日农忙,播种、除草、松土都需要人,李叔夜早年伤了腿,后面就一直在家做木活挣钱,家里的地都是李秉昌在伺候,李秉志虽然长的壮实,但也只有十三岁,只能算半个劳力,李秉元就更不用指望了,成日不是跟着村里姑娘到处跑,就是带着弟弟妹妹爬树摸鱼。 沈蝉气血不足,身子常年冰冷,要是久站不坐,晚上就会发冷汗,严重的时候还会高热,从生了李秉志后就没下过地。 这么一大家子老弱病残能把日子过起来,确实不容易。 沈蝉仔细打量着专心喝粥的李秉昌,发现他长的很不错,浓眉大眼,目光犀利,再来一头卷发,活脱脱就是草原上那种粗犷型的大帅哥。 李秉志肖似其兄,体型比李秉昌还要壮实一点,神情憨厚,少了几分摄人的气势,沈蝉毫不怀疑,他这一拳下来,自己可能连眼睛都闭不上。 李秉元就长的像沈蝉,五官精致,双眸亮的像明珠宝玉,流转间自然生辉。 沈蝉喜欢李秉昌那一款,但也不得不夸一句,这小子真会长啊!五官拆开,就没一个丑的。 李秉煜长的像李叔夜,五官平平,一眼看上去就寡淡无味,只有看久了,才能看出一两分可爱。 李玉蓉跟李玉棠都像原身,丑是不可能丑的,就是李玉棠不知道会不会长歪。 小姑娘似乎察觉到沈蝉的目光,晃了晃头上的双丫鬟,扬起脸朝她笑了一下。 有点……可爱。 沈蝉清咳一声,“玉蓉跟我一块进城。” 李玉蓉点头“嗯”了一声。 这古代尊卑制度森严,父母说的话,儿女要是敢反驳就是不孝,李家李叔夜最大,其次就是沈蝉。 她不仅管着家里的钱匣子,还管着李叔夜。 李秉昌几人从小就分的清大小王,毕竟惹了爹顶多挨一顿揍,要是惹娘就得做好被打死的准备。 原身自己不动手,就抹着眼泪往丈夫跟前一坐,抽抽噎噎的能把李叔夜哭的心疼死。 这绝对是个绿茶鼻祖,玩男人比喝水还简单。 …… 从秀水村到汝陵县要走十六公里的路。 靠一双腿得走到脚冒烟,村里人进城都是走到长林道上等过路的牛车驴车,一个人头三文钱,八岁以下的小孩不占车座可以不用给钱。 坐车也要一个半时辰才到,就是三个小时,又颠又晃的,沈蝉可没这这么大的精力一直抱着李玉棠,她果断多掏六文钱买两个座位。 车夫憨厚的笑了一声,“大娘子手真松快,少见你这样疼孩子的人。” 沈蝉心道,我哪是疼孩子,我是疼我自己,她们坐在大人身上不舒服,我被压的更不舒服。 李玉蓉心疼钱,“娘,我抱着秉煜就行了。” 沈蝉似笑非笑的出声,“我拦着你抱了?” 她不说话时就像一株艳丽温和的花,李玉蓉总是会不自觉的忘记沈蝉的本性,然后说一些讨怼的话。 车夫听的满肚纳罕,怎么这一行人,当闺女的更像娘。 沈蝉一家子就差不多把车厢占满,后面陆续又上来了两个人,都是挑着担去县里卖东西的。 几筐绿油油的野菜把车厢挤的转不了身,车内一个妇人嫌挤,把手撞李玉棠,把她往沈蝉身边赶。 沈蝉提醒两次后,直接开腔,“大娘,你有羊癫疯吗?这手怎么一抽一抽的?” 妇人并不清楚羊癫疯是什么,但猜也能猜出不是什么好话,她把沈蝉扫视一遍,翻了个白眼,“长的妖里妖气,嘴巴也臭,遇到男人腿夹紧点,别做出什么荡事。” 沈蝉冷笑一声,“你个老东西,给脸不要脸了啊?出门在外长着张嘴见人就发情,老母猪投的胎吧?这么懂这档子事,年轻时没少干啊,四个儿女八个姓,谁是孩子的亲爹啊?” 李叔夜几人都闭着嘴巴不出声,车里另一个妇人更是听的心尖发颤,忍不住用余光去看沈蝉。 这小娘子年纪不大,嘴巴咋这么厉害,说话太难听了点。 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那个张牙舞爪的妇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典型欺软怕硬的东西,她说话难听,沈蝉说话比她更难听,她要敢犯浑,沈蝉就敢干架。 第17章 进城(2) 古代可没有老人碰瓷保护法,要是查清是诬告,十几二十个板子下去,爬都爬不赢。 长林道宽敞,最多可以并排跑四辆车,所以尽管四面八方进城的人多,也不会出现堵车的情况,就是城门口要堵半天。 沈蝉抱着李玉棠下车,又把李秉煜也抱下来,这才软着身子排到进城队伍的最末尾。 李叔夜手上提着茶叶、鸡蛋,准备去李叔恒家走一趟,五百文的茶叶送不送,取决于李叔恒对弟弟的态度,要是看不起,他当然不会拿好东西喂狗。 如果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人就自持身份,看不起曾经供他念书的亲弟弟,那么这种脑子蠢笨、忘恩负义的人,根本没有结交的必要,他目光短浅,教养出来的儿女也注定走不了多远。 他跟沈蝉在城门口分开,按照脑海中的记忆拐去李叔恒家。 沈蝉则带着李玉蓉几人去集市上租个摊位卖东西,县里人多,摊位费也贵,好一点的地方要十文钱一天。 李玉蓉疼的心直抽抽,这要是东西卖不掉,得亏多少钱啊。 沈蝉帮她把东西放好,就带着李玉棠几人去不远处吃东西,没有帮忙的想法。 “娘,”李玉蓉出声喊住她,略有点紧张的捏住衣角,“你要去哪里啊?” 沈蝉行事坦荡荡,“饿了,吃点东西。” “那……”李玉蓉的声音在她的目光下逐渐降低,“那我呢。” “这么大个人长点脑子,别被人拐走了。”沈蝉声音放轻,“要我陪着你吗?” 李玉蓉总觉得这句话背后有很多含义,她摇摇头,大着胆子说,“娘,我想吃羊肉饼。” “嗯。”沈蝉眼里的笑意溢出,“别只晓得数钱,多想想怎么把东西卖出去。” 李玉蓉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沈蝉长的很漂亮,因为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说,“玉蓉长的好,跟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一直觉得这是大人之间的场面话,直到这一刻才心悸,她娘真的长的很漂亮。 李玉蓉看着沈蝉牵着弟弟妹妹走远,半晌才悠的回神,学着周边的摊贩开始叫卖。 她的声音清脆,夹在大娘大叔中格外引人注意,过路的妇人顺着声音去看,第一眼就落到她的脸上,第二眼才放到摊位的花扣上。 每种样式的扣子就只摆了一对在上面,下面垫着小方帕,看起来格外精致漂亮。 “样式倒是好看,怎么卖的啊?” “样式不一样,价钱也不同,简单样式的八文钱一对,繁琐些的十二文钱一对,带字样的十五文一对。” “你这里的东西可真不便宜啊!” 李玉蓉以前经常去镇上卖鸡蛋,在这方面也颇有些心得,挑货的才是买货人。 “婶子,我们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不做黑心生意。东西小巧,但做起来着实费时间,一家人忙活了一个多月,就挣些辛苦钱,像这么好看的扣子,铺子里起码要贵上一半呢。” 她话说的中听,那妇人神情松动,在摊位上挑拣一会,要了两对囍字、两对梅花、两对金鱼、两对柳叶。 开了个好张,接下来的买卖也顺畅,陆陆续续卖出不少。 不远处有个甜水摊,沈蝉带着李玉棠李秉煜坐在那里,微微一抬眼就能看见李玉蓉的身影。 做生意自然不免遇上那种难缠的客人,李玉蓉被一个大娘纠缠半天,硬是要她便宜两文钱。 本来就不贵的东西,要是松口低卖,这价钱就别想回上去了,李玉蓉只是见识少,又不是个傻子。 她能卖出去说明这东西就值这个价,为了一个人少挣十几个人的钱实在不值当,就闭着嘴巴不跟她争论,反正价钱摆在这里,你爱买不买。 “你这小姑娘,做生意也太小气了。”长眉吊梢眼的妇人满脸不痛快,她恨恨的抢过两对寿字花扣,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数出三十文丢在摊位上,“给你给你,人长的像模像样,这脑子就跟木头一样死不开窍,做生意要都像你这样,早饿死了!” 李玉蓉不会跟钱过不去,她脸上挂着笑容,开开心心的送客,“大娘,下回再来啊!” 妇人冷笑撇嘴,“可没下回了!” 这么贵的东西,要不是便宜,谁舍得买啊! 外面卖络子的摊位不少,但都没李玉蓉摊上的好看,也没这么多新奇的样式。 最贵的文字扣反而卖的最快,其次便是各种花朵扣子,普通便宜的几何图案还剩了三十多对。 集市上的人逐渐散去,专心数钱的李玉蓉抬头就对上四只亮晶晶的眸子。 她短促“啊”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娘呢?” 李玉棠跟李秉煜齐齐朝左边看,沈蝉靠在墙角睡觉,屁股下面还垫着一张干净的荷叶。 “我们来了好久了,大姐数钱太认真,一直没看到我。” 李玉蓉捏了捏她的脸,笑容满面,“大姐挣了许多钱,咱们今天买肉吃。” 李家这段日子一点都不缺肉吃,好在房子建的偏,四周除了李叔年一家就没有别的邻居,不然闻到肉味高低得厚着脸皮上门占便宜。 李玉棠欢呼,“大姐,吃鱼。” 相比于猪肉,沈蝉更喜欢吃鱼,都是溪里河里抓的野生鱼,用猪油把肉煎香,再放葱姜蒜一块炒,少放点盐,加豆腐炖的又鲜又甜。 闭着眼睛睡觉的沈蝉悠悠转醒,手捂着嘴巴打了两个哈欠,声音微哑,“走吧。” “哎。”李玉蓉手脚利索把钱收好,摊上没卖完的扣子用一块大布包住放到篮子里,这才发现里有两个荷叶包着的羊肉饼,一打开就香味扑鼻,微微冒着热气。 李秉煜跟在她身边一脸嘴馋,李玉蓉下意识就要给他分一半。 “别给他吃。”沈蝉就像是背后长眼睛了一样,淡淡出声,“李秉煜,自己的东西吃完了还惦记着别人的,谁教你的?” “没事,娘,我吃不了这么多。” “问你了吗?吃不完就丢了喂狗!”沈蝉停下脚步,等低着头的李秉煜走近,就蹲下身子跟他对视,“刚才买东西的时候娘怎么说的?” 第18章 进城(3) 李秉煜眼冒泪花,满心委屈。 沈蝉用帕子轻柔的帮他抹泪,但语气却十分严肃,“玉棠,娘刚刚买东西的时候怎么说的?” 李玉棠担忧的看着小哥,嘴里小声道:“羊肉饼一人一个,大姐干活辛苦,所以有两个。” 李玉蓉又惊讶又感动,嘴里咸香的肉好似都带了点甜味。 街上人来人往,不好长时间堵在路中间,沈蝉把他拉到一边,再次询问,“你已经吃过一个了,为什么还想吃别人的?” 李秉煜从小跟着李秉元混,那小子一肚子心眼,总想算计别人成全自己,李秉煜自然而然也带着点自私。 系统对李秉煜的评价是读书种子,但这种性子要是不改,以后只会是个踩着李家往上爬的白眼狼。 沈蝉又不是原身,没有亲妈滤镜考虑事就格外理智,李秉煜值不值得培养,还得看这根苗扶不扶的正,要是她这个当娘都不行,古代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就更没有这个本事。 李秉煜抿着嘴巴流泪,时不时用袖子抹一抹,他没有学过正经的道理,不知道什么叫对什么叫错,爹娘哥哥怎么做,怎么说,他就跟着学。 “娘……”李玉蓉搞不清楚沈蝉为什么动怒,但看着小弟可怜的样子,还是硬着头皮出声求情,“秉煜年纪还小,再大几岁就懂事了。” “你的脑子不顶用,不要觉得别人跟你一样蠢。”沈蝉扭头骂了她一句,又把视线放在李秉煜身上,“李秉煜,你能不能听的懂人话?” 这话像骂人的又不像骂人的,李秉煜犹豫半天,小声回道:“能。” “那你把自己的饼吃完了为什么要吃姐姐的?你姐姐还没有嫁人,她也是个小孩,你爱吃的东西她都爱吃,你爱玩她也爱玩。她一早上起床给你做饭,帮你洗衣服,你在街上玩的时候,她在卖东西挣钱,你知道肚子饿,她就不饿吗?” 李秉煜的哭声渐歇。 “你吃饱了还要去吃姐姐的,她疼你,给你分一半,那她吃的饱吗?” 李秉煜的嘴巴动了半晌,为自己辩解,“可大姐有两个。” “你要是在家里做饭洗衣服,你也有两个。”沈蝉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要是去地里干活去山上捡柴,我给你买十个。” 李秉煜不服,“我还没长大。” 沈蝉嗤笑一声,“你表伯家的妹妹五岁就会割草喂猪,你大姐六岁就会帮忙洗衣服烧水,你会干嘛?跟着你三哥偷偷吃小灶,跟着村里小孩到处撒野?” 李秉煜想说他三哥也没干活,但被沈蝉提前把话堵死,“你三哥从来不会惦记你姐姐的东西,他还会拿钱孝敬我,比你懂事多了。” 沈蝉牵着李玉棠走远,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伤心的李秉煜。 李玉蓉小声安慰他,“大姐有钱,等会给你买十个。” “我不要。”李秉煜甩开她的手,赌气的站在原地。 李玉蓉脸上的笑落了下来,眼神十分危险,“走不走?” 李秉煜转过头无声的拒绝。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跟我摆脸色?”李玉蓉揪着他的耳朵,“还敢跟娘顶嘴,要是被爹知道了,你等着挨揍吧!” 李秉煜浑身一僵,他居然把爹给忘了。 沈蝉懒得猜他心里的想法,有没有效果,过段时间就能看的出来了。 她并没有直接去约定好的那个地方等人,而是带着李玉蓉去绣楼把剩下的花扣全卖了,一共三十六对,卖了两百五十文,平均下来连八文钱一对都没有。 店里人多,李玉蓉心里有话也不好当面说出来,等一出店门,她就满脸可惜,“自己能卖八文钱一对呢。” 沈蝉一边打量着街道的建筑,一边给她传授经验,“不要只看的到眼前的一点小利,要学会衡量得失。县里的物价高,有钱人多,花扣才能卖的出去,但进城要钱,租摊位也要钱,这些都是成本。除去这些,还有看不见的,比如说时间,你进城一趟要费一天的功夫,要是在家都能多打二十多对络子,这么一算下来,就算便宜两文卖,也不亏。” “我知道了娘,以后我直接卖给绣楼。” 沈蝉脚步一顿,“我是说,你可以有个梦想。” “嗯?” “攒钱开店。” 其实更好的是做个供应商,但古代不像现代一样交通发达,一个地方的需求量只有这么大,打络子很多人都会,别人没必要千里迢迢取货。 开店就简单很多,新手大礼包的这本编绳教程只有初级,到时应该还会有中级和高级,只要花样新意多,养个铺子还是没问题。 李玉蓉大惊失色,“娘,咱们清白人家可不能入商籍啊。” 士农工商,商人挣钱归挣钱,但地位低名声臭,就算滔天的家业背后靠不上大树也是说倒就倒。 景元的经济政策放的很松,只要不出府城走商,普通老百姓开个店铺靠自己的手艺过活,不用改农为商,不过大家伙对律法条例并不是很了解,多数人以为开个铺子就算商人。 但普通人一年到头挣的那几十两钱,连人家从南到北走一趟的零头都比不上,要是不放心,就把铺子记在家里女人名下,算作嫁妆。 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敢,嫁妆算是女方的私人财产,不管被休还是和离,都有权全部带走,要是被婆家侵占,还可以告上衙门,只要证据齐全,都会判婆家把嫁妆补齐。 但女性的地位却仍然不高,古代尊卑分明,孝道至上,婆婆就算怎么嗟磨儿媳也只是道德方面的问题,但要是儿媳不敬公婆,丈夫是有权休妻的。 女子被休会连累家里名声,归宗后很难再嫁个好地方,和离稍微好一点,但也容易招惹口舌。 反正是个极其要脸和不要脸的时代。 这些事原身只是一知半解,都是李叔夜打听出来的,供一个读书人要花费不少钱,自然要先想办法挣钱再说。 律法就是了解一个时代最好的途径,他把简单的字认的差不多后,就花费重金从书肆买了一本《景元律例》,这段时间已经啃的差不多了。 第19章 进城(4) 沈蝉最讨厌两种人,天才和卷王,李叔夜这小子全占了。 系统也最讨厌一种人,沈蝉和狗。 沈蝉带着李玉蓉在城门口等半天都看不到李叔夜的人影,这个点又刚好是吃午饭的时候,村里人没有用午食的习惯那是因为穷,城里人又不缺钱,一到点就满街飘着饭菜香。 食肆后院烟雾蒸腾,店内来往食客络绎不绝,店小二不仅嘴皮子利索,手脚也快,客人一走,就用布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沈蝉带着几人刚落座,就有一个提着茶壶的店伙计给人添茶水,他退下后,就来一个专门负责点菜的伙计招待几人。 服务和菜品都跟现代差不多,鸡鸭鱼,猪肉羊肉,时令菜蔬,点心酒水,主食有面馒头卷子和米饭。 沈蝉点了一道炙羊肉和烧鸡,主食自然得配米饭,剩下的菜等李叔夜来了再说。 李玉蓉问了价钱后满脸肉疼,好像自己的钱被人抢走了一样,“娘,羊肉贵的很,鸡家里也有,你想吃我回家做。” 沈蝉撑着脸颊望向窗外,“好好学,要是做不出来……哼。” 所有的话都在一声冷笑当中。 李玉蓉这人吧,聪明劲是有,也懂的看人眼色,可就是学不乖,到现在还没适应沈蝉的阴晴不定,和满腔怪调的说话语气。 她悄悄去分辨沈蝉脸上的神情,试图找出开玩笑的痕迹,同时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娘应该只是随口说说的吧? 早知道就不多这一句嘴了,反正她也劝不住,干嘛要凑上去晃眼。 李叔夜一直到几人吃过饭后都还不见人影,沈蝉根据原身的记忆推断出他绝不可能被留在李叔恒家吃饭,那就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系统更新了不少功能,最有用的就是家族那一块,上面可以清晰的显示每个人的状态,上段时间李玉蓉掉水里的时候,她的头像就灰灰暗暗的,下面还有个心情值低的buff,可以说是十分的黑科技。 李叔夜,三十六岁,智商卓越,聪明谨慎…… 后面一溜烟全是夸人的话,沈蝉强烈怀疑这个简介是没文化的系统写的。 下面新增了一个技艺,木雕、茶道、文物鉴赏、玉雕、字画…… 不愧是李叔夜,会的东西真有逼格。 他的头像并没有任何变化,说明人没什么问题。 既然暂时等不到人,沈蝉就带几人去街上又逛了逛,买了八百文的彩线,还特意去菜市口买了两斤羊肉,一共八十文,出来的时候还碰见准备收摊的猪肉铺老板,上面还剩不少骨头和猪内脏。 一般收摊时候的东西格外便宜,李玉蓉只花了三十多文,就买了三根大骨头和两块猪肝猪尾巴,摊上还有一斤左右的猪头肉,她也顺手装了起来。 屠夫没有做声,算是默认。 家里的那一窝山鸡还关在笼子里,李玉蓉准备趁明天赶集的时候都拿去卖掉,一只三四斤重的就能卖七八十文,大大小小七八只,卖个五百多文不成问题。 为了打消沈蝉吃鸡的念头,只能多买点肉回家,骨肉和内脏都是猪身上的,煮出来带着油花,当然算是肉。 何况还有这么贵的羊肉,四十文一斤啊!都够买三斤猪肉了。 上回家里捡的那只鹿就是李玉蓉连夜喊上李秉昌送到屠夫家的,卖了四两多银子,她深知要是拖到第二天,一定会被沈蝉吃掉。 李玉蓉做贼心虚,拿钱买了两根排骨,这才有胆子说出来。 沈蝉还以为那只傻鹿半夜诈尸,没想到是被李玉蓉连夜卖了,村里人吃点猪肉鱼肉还能说的过去,鹿这么贵的东西确实不是普通人能吃的起。 只是四两银子明显是被人吃了,那鹿虽然小,但有口气保着命,算是活鹿,身上很多东西都是宝,这么一整头卖出去,至少要六七两银子才不算亏。 但看着李玉蓉财迷的模样,她还是没有说出来,这要是在现代,随便拿手机一搜就能有个参考价,可在古代信息匮乏,李玉蓉可能只听别人说起过鹿肉昂贵,但究竟多少钱也只能靠猜测。 四两银子都够给李秉昌娶个媳妇回来了,自然不算便宜。 沈蝉这会看着李玉蓉游离的目光就知道她心里又再打什么小九九,难怪今早肯把家里的腊肉拿出来吃,原来在这等着呢。 她实在受不了这若有若无的打量,烦躁的抚手,“去买点点心带回来,免得老三在家乱叫。” “娘,买多少啊?”李玉蓉身上挣的钱交了一半到沈蝉手上,又花了不少,如今只有三百多文。 沈蝉从钱包里抓了一把,约摸二十多文的样子,“别挑最便宜的买。” 便宜没好货,到哪都是这样的道理,要不是就是没味,要不就是碎渣。 李玉蓉忍不住摸了摸手,小心思无处可藏的感觉太可怕了。 李玉棠疑惑的看着她,“大姐,你最近好奇怪啊。” 李玉蓉提高音调,“嗯?” 李玉棠想了半天,看着她跟摊主讨价还价的样子,终于憋出一句话,“感觉……感觉你越来越像娘了。” 李玉蓉把手上的钱数了两遍,这才递给摊主,“小孩子懂什么?这么一大家子吃喝多费钱啊!要是像娘一样大手大脚,咱们一家人都得上城里讨饭。” 李玉棠忧愁的长叹一声,小孩子就这点不好,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知道。 路上时不时走过挑着担回家的摊贩,她们是住在附近的村里人,早上卖完,就得准备晚上的夜市。 李叔夜跟在几辆牛车附近,毫不起眼。 李玉蓉就像是听到脚步了一样,目光准确落到他身上,李玉蓉三人自然也跟着看过去,她们眼神好,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直到李叔夜走近,几人才惊喜的喊道:“爹!” “嗯。”李叔夜微微点头,上扬的眉眼显示他的心情应该很不错,送礼的茶叶跟鸡蛋还在,又多了几份东西,从外表就能看出贵重,原身大嫂肯定舍不得花这钱。 第20章 赵景清 “所以你空着手去参加了一个富商的寿宴?”沈蝉竖起大拇指,“你比我还不要脸。” 李叔夜谦虚笑道:“运气好。” 他去李叔恒家连房门都没能进去,原身大嫂拦在门外,一脸的嫌弃和傲慢,话里话外都是嘲讽李叔夜这个穷亲戚上门打秋风。 李叔夜耐着性子问了几句好,等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读书声才转身离开。 原身大哥在家不出门,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李叔夜倒没有多愤怒,人际往来本来就讲究“利益”两字,李叔恒就算不是个秀才,也读过这么多年书,眼光跟想法的改变是必然的。 古代读书人的地位高,又爱惜名声,李叔恒出身农家已经让人看不起,他丈人家又是商人,更别说那两个还在家里种田的弟弟,这让外人看到了他的脸还往哪搁啊。 就算媳妇不说,他自己也觉得丢人,在外与人往来时都说自己是家里独子,搬进县里七八年,街坊邻里还不知道每个月来送菜人是他弟弟。 有时面对憨厚老实的李叔年,他心里倒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只是想法吗,想想就过去了,以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你个没本事的东西,读书读书不行,挣钱挣钱也不会,一大家子人,吃喝全靠吃我的嫁妆。你厚着脸皮无所谓,我可不乐意!”叔恒媳妇扶着门框骂了半天,见李叔恒无动于衷的样子,火气越烧越旺,索性搬张凳子,冷笑道:“还有你那个穷鬼弟弟,总想着上门要好处,拿几根破菜叶子当宝贝一样,舔着长脸要你带着他们家那傻儿子念书。我呸,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一家子泥腿子,还想着这好事,做梦都梦不到!” 李叔恒皱着眉出声,“叔年每月都送那么多菜蔬粮食,一年到头也值不少钱。” 他不说话还有,一说话就把妇人肚子里的怒火彻底点炸,“几根烂菜叶子值几个钱?白送给我都嫌占地方。你们李家一窝子穷酸鬼,烂衣服臭鞋穿的,踩在我家门口都嫌脏……” 李叔恒脸色像黑沉沉的墨,他深吸了两口气,咬着牙关道:“你这刁妇,嘴贱心毒。” 城里的院子挨的紧,稍微动静大一点就能传到外头去,李叔恒夫妻俩动静闹这么大自然有人注意到。 大家伙趴在自家墙上,模模糊糊听了几句没本事,穷鬼之类的话,嘴巴多的妇人眼珠子一转,立即出门添油加醋的说八卦。 李叔夜从巷子里离开后没有立即去城门口,沈蝉几人卖东西要点时间,他现在过去也是站在外面空等。 县城要比小镇热闹太多,到处都是恢宏大气的古建筑,李叔夜身上虽然没钱,但十分坦然的去钱庄金阁当铺看了一遍。 这个朝代除了金银,也有银票,最低都是五十两起步,看的出来推行的很不错,那些逛花楼的公子哥都是一大把一大把银票的撒。 这么一耽搁,李叔夜就被人流推搡着往人多的地方去。 今天是赵家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几条街都被昂贵的马车堵个水泄不通,赵府门口还有发寿包寿银的。 抬头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耳边声音嘈杂,或羡慕或祝贺,聊来聊去不免聊到赵家的八卦。 赵家祖籍在山沟沟里的层云村,祖上读书兴家,传到现在已经有六代,嫡枝在外读书当官,旁枝分布各地经商挣钱。 汝陵县这一脉专门负责祭祖修谱,资助族中有天赋的后辈读书,或选拔心性坚韧的子弟培养出来当助力,虽然比不上其他几支地位显赫,但也富贵逼人。 李叔夜上辈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目光只在那些封装好的大箱子上看了两眼后就移开目光,从人群里挤出。 大路肯定是没法走了,他观察了一下路况,决定从巷子里窜出去,没想到这里面也有几辆马车,往前走不动,往后还退不出,直接被夹在中间。 主事的是一个三十岁的金冠男子,带着下人在几辆马车周边来回转。 李叔夜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喊人,委婉的表达自己想过路的意愿。 那男子满脸阴霾,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但教养极好,面对粗布衣裳的李叔夜还扯着笑道了声歉,立即叫下人让出一条道。 李叔夜礼貌道谢,刚从人群擦身而过的时候,旁边就传来了瓷器碎裂声,跟他没关系,是车前两个下人不小心打碎的。 金冠男子还没开口讲话,他身边的婢女就尖声骂了一大通,“你两个不开眼的东西,这是前朝传来下来的美人瓶,价值千金,老爷费了好大的劲才买到手,别说你们这几两重的贱骨头,就是一家老小论斤卖都赔不起。” 李叔夜捡起腿边的碎瓷看了半天,他虽然不了解当今朝代的历史,但眼力劲还在,这个瓷瓶底部,明显有造假的痕迹。 金冠男子疲倦的揉了揉额头,伸手止住婢女的话,无奈道:“算了吧,反正也不知道真假。” 李叔夜心思疯狂转动,赵家门楣不俗,这群人看上是来贺寿的,说明身份也不简单,要是能搭上,以后总有用的上的时候,要是不行,照金冠男子的品行,自己应该也不会被为难。 看似想了很久,其实也就一瞬,他在一旁斟酌着话语把自己看出来的东西,一一道尽。 “的确是假的!”赵景清大喜过望,“麻烦大师再帮我瞧瞧其他古物,若有不对之处,还望指出。” 他找了不少鉴赏大家帮忙掌眼,都没看出东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今天才收到前朝美人瓶早被上面的大人物买走的消息,东西就这一个,总会有个真假。 身份高低摆在这,赵景清自然知道自己被人套住了,要是把这只假瓷瓶送上去,别说求人办事,以后能继续往来都算烧高香了。 “只是碰巧懂的一点,不敢称大师。” 赵景清自己虽然不会看,但对于东西的来历特征十分了解,有他在一旁解说,李叔夜还真找出了两个假货。 第21章 卖山鸡 赵景清派出去的下人也请了四五个当铺掌柜过来,看过之后只辨认出一个瓷盘不是真品,剩下的那套杯盏不敢断言。 他身后的婢女从身上拿出几个荷包,一人三两的辛苦钱,几个当铺掌柜的脸笑的跟菊花一样。 赵景清咬着牙在心里骂人,不用想就知道是他那几个庶弟的手笔,难怪先前请来的鉴赏大家都只会张着嘴巴吹,原来是收钱办事。 谨慎为上,他把李叔夜辨认出的那两个假货都收了起来,命人重新抄录了一份礼单。 李叔夜虽然穿着朴素,样貌不显,但那一身气质绝不是普通门户能养的出来的,李景清心思浮动间,就做出了决定。 “在下赵景清,今日来给家中长辈贺寿,要不是……大师……” “李叔夜。” 赵景清从善如流的改口,“要不是叔夜兄帮忙掌眼,以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笑话,请务必喝杯酒水再走。” 李叔夜本来就是想结交人脉,这种送上门来的枕头他自然不会拒绝,至于沈蝉…… 赵府门口的记账先生都好几个,宾客分两堆进场,赵景清身后的婢女将礼单递过去,赵府的下人打眼一瞧,最上面赫然是。 侄孙赵焕毅恭祝老寿星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 往下看才是寿礼清单,下人扯着嗓子唱礼。 “八仙献寿碗一个,长寿玉瓶一对,蟠桃献寿图一副……” 李叔夜的目光有欣赏,有赞叹,像是第一次见这种好东西,但又丝毫不让人觉得他没见过世面。 李景清领着李叔夜坐在散席上,心里十分郁卒,要送的好东西都是假的,连凑过去的脸面都没有,还是坐远点好,免得被其他同辈兄弟嘲笑。 赵家有节俭的家规在,席上的菜品并不多,冷菜热菜共二十四道,糕点鲜果八盘,上好酒水两壶,饮品两道,散席后还有回礼。 寿糕、寿桃、寿糖、寿碗。 李叔夜空着手去,出门的时候提着两份回礼和五十两银票。 …… 沈蝉听他三言两语的说完后气的牙都快咬碎了,这种什么都比不过别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系统察觉出她强烈的情绪,立即上道的安慰,“宿主你好好做任务,将来一定能超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李叔夜把钱都交给了沈蝉,“你收着吧。” 沈蝉喜滋滋的把五十两银票揣起来,“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系统沉默两秒,下一秒的道心破碎声震耳欲聋,“沈蝉你个狗。” “请叫我躺狗。” 沈蝉的心情十分愉悦,在现代穷了一辈子,来古代突然就暴富了,这五十两银子差不多就相当于现代的五十万,都能在县里地段差的位置买个带院子的宅子了。 “算上原身的家底和这些日子挣的钱,一共有七十一两,这钱怎么花?” 李叔夜的声音几乎跟她的声音同时响起,“买铺子!” “记在你名下。”比起原身的几个儿女,李叔夜还是更信任沈蝉。 “行。”沈蝉自然没意见,她收敛起脸上的懒散,把自己想送李秉煜去念书的想法说出来,“……学费加纸笔一年七八两银子应该是够了。” “再看几个月,这么大的一笔长期投资,还是谨慎一点好。” 沈蝉挑眉,“你也不看好李秉煜?” 李叔夜诚实的点头,“古代读书不止讲究天赋,还考验心性,他要是读不出个名头也就算了,就怕眼高手低,瞧不上我们这些泥腿子。” “应该不会吧,古代不都是大孝子吗?”沈蝉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福至心灵道:“诛九族啊!” 这哪是怕读出去不认爹娘,这是怕读出去把家里人都带走啊!古代可不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是一个人出事,全家受罪。 沈蝉也赞同的点头,“确实得再看看。” 人最倒霉的事,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她宁愿现在就一命呜呼,都不想当个倒霉鬼。 三天一度的摇签日还没有到,不过系统运势的那个上签,吉,利,应该是应运在李叔夜身上。 这狗系统,好像就她撞不到什么好事。 李玉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县里卖东西,山鸡被绑在筐里叫个不停,吸引了一路的目光。 村里妇人憋了半晌,还是扛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玉蓉,你家要卖鸡啊?” 这不年不节,谁闲着没事卖下蛋的母鸡啊! 李玉蓉笑眯眯的点头,“是啊!小六婶子,你要买吗?” “哎呦,我哪有这钱,还是上回沾你家的光才了开了大荤。” 妇人慢慢走近,往她背上筐里看了两眼,上面有东西挡着,只能看个大概,四五鸡是有的。 她心里愈发觉得奇怪,这李叔夜家上回才白得了三两银子,这才过去没几天,就卖这么多鸡,咋这么缺钱啊? 但心里话不好说出来,她就找别的话头唠嗑,“你大哥准备啥时候娶媳妇啊?你家的家底也不差,还是早些寻个好媳妇进门要紧,又能帮手,又能早点生娃。” “我娘一直在找,就是没有合适的。” “十里八村这么多好闺女,就没一个能让你哥点头的?”小六媳妇不等她回话,自顾自的“啧啧”两声,“你大哥长的没话说,性子也好,可就眼光太挑了,你说这娶媳妇好看顶啥看?咱们地里人,就得要那种能干活,会持家,老实本分的姑娘。” 李玉蓉是出了名的长的好,这话也有说她的嫌疑,小六媳妇忙补充道:“要是像咱们玉蓉这种长的好又能干的闺女就最好了。” 李玉蓉一点都不介意这话,她恨不能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村里过日子,光有张脸有啥用?要是她是男的,就找个胖乎乎的媳妇,招财旺夫。 路上又撞见了其他村里人,大家伙都围拢过来一道走,比沈蝉赶集热闹多了。 七只山鸡,一共卖了六百七十文,家里的盐和酱用的快,花了八十文买了两斤盐和一小瓮酱。 她出门时又看见胡人那边来的大料,只一小捧,就得七十文。 第22章 道歉 “娘,这大料可比肉还贵。” “好东西自然贵。”沈蝉接过剩下的五百二十文,眼角的笑意就没有收起来过。 噢耶,买房,当包租婆。 今天的沈蝉跟李叔夜都格外的好说话,一左一右教李玉棠数数,有时李叔夜兴致来了,还会教几个简单的字。 李秉煜看的眼馋不已,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院门口,余光总是会不自觉的往这边看。 沈蝉自然能看到,但没出声,七岁再不教,等以后定性了更难改。 说到底她又不是亲妈,好吃好喝的养着就已经对的起原身,要不就懂事一点,要不就听话一点,总不能一样都不沾,还想着要好处吧。 李秉煜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昨天被训了一顿后,一直闷闷不乐,连李叔夜带回来的好糕点都没心情吃。 李秉昌一只手掰着他的脑袋,一手夹菜,“干嘛呢?跟木头桩子一样?” 李秉煜戳着碗里的米饭,闷头不语。 “昨天被娘说了几句,不乐意了。”李玉蓉没想给他留面子,把昨天的事简单说了两句。 家里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李秉元哀嚎一声,“娘,下回我去卖东西。” 他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六七岁就从村里倒腾东西去买,多的能有十几文,少的也有三四文,自个挣钱就没断过糖吃。 沈蝉的目光称不上和善,“地里的活干完了?” “哦,”李秉元垂下脑袋,头上炸毛的马尾好像也跟着耷拉下来了一样。 李秉昌专心吃饭,等把自己肚子填饱后才出声,“秉煜今天也去地里干活。” 他开口管教弟弟,沈蝉跟李叔夜自然不会多嘴。 李玉蓉也记着以前的教训,闭着嘴巴吃饭,她算是看出来了,大哥跟爹娘都是一条心。 地里人没得假放,一年四季除了寒冬,就没有哪天能闲着,日出而坐,日落而息,从老辈起都是如此。 家里的菜在李秉昌几人忙活几天后全部种了下去,以后就是搭架子爬藤,除草跟浇水了。 沈蝉跟李叔夜也没闲着,去了两趟县城,花六十三两买下一个带井的小铺子,位置还可以,就在西城的巷子口,来往的人流不少,旁边都是些布庄,胭脂阁,首饰行之类的店。 托衙门的找关系办理过户又花费了一两多钱,好在房契全部办理妥当,还找了木匠师傅帮忙修缮,这些事李秉昌几人全部不知道。 沈蝉夜不是故意瞒着,主要懒的解释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先稀里糊涂的把日子过着,等以后家里挣到钱了再说。 李玉棠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她知道爹娘买了一个小房子,也知道她们去山上烧了纸钱,还叫自己磕了几个头,但对着哥哥姐姐她只字未提,只说在县里吃了什么好吃的,见到什么好看的。 这姑娘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有一颗玲珑心,跟着沈蝉李叔夜像条小尾巴一样,又乖又贴心,自然得到了不少投喂。 托她的福,家里人最近吃了不少好东西,农忙的时候不仅没瘦,脸还圆了不少。 李玉蓉在心里估算着价钱,顿时觉得心惊肉跳的,这不到半个月功夫,竟然花了四五钱,“娘,咋又买肉啊?家里还有好几条鱼没吃完呢。” “闲着没事又想挨骂了?” 李玉蓉:…… 不,她并不想,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李叔夜做的香樟木柜子和小匣子卖了不少钱,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个三两多,刚好补贴最近的花用。 沈蝉心血来潮想要体会一下古代隐士的感觉,就跟李叔夜一块打了一套木头桌凳,李叔夜负责动手,她负责指指点点。 今早才完工,下午就摆到了柿子树底下,上面还放着一套崭新的白瓷茶具,李叔夜烧水煮茶,一举一动带着说不出的韵律。 沈蝉跟李玉棠都跪坐在凳子上撑着下巴,听李叔夜科普茶道知识,听是听了,记不记得住就不一定。 “娘,”李秉煜磨磨蹭蹭的走过来,声音细若蚊蝇。 他最近吃了不少苦,累的一沾枕头就倒头鼾起。 沈蝉没有回头,闭着嘴巴“嗯”了一声。 “娘,我知道做事的辛苦了。” 沈蝉又“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种田很累,洗衣服也很累,烧火也很累,哥哥姐姐都很累,她们要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沈蝉终于纡尊降贵的扭头,“娘说你去田里干活就给你买十个羊肉饼做到了没有?” 李秉煜点头,声音大了一点,“做到了。” 买是买了,根本就吃不下,沈蝉从来不惯人,一顿吃不了就两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剩六个饼。 李秉煜趁着沈蝉不在,往每人碗里放了一个,之后再也不敢吃李玉棠的醋,因为只要他一说,沈蝉就能给他十倍的母爱。 “那你该怎么做?” 李秉煜动了动他那聪明的脑瓜子,“大姐干活辛苦,我以后再也不说大姐吃的多,也不吃大姐的东西。” 话不对,但理也差不多,沈蝉笑问,“那你能做到吗?” 李秉煜挺起胸脯,“能!” “过来,”沈蝉朝他招手,从桌上拿了块如意糕喂到小孩嘴边,“人不能仗着年纪小就理直气壮的不懂事,去跟你大姐道歉。” 李秉煜都向沈蝉低头了,跟姐姐道个歉自然不觉得难为情,他欢喜的跑到灶房,声音响亮,“大姐,对不起。” 锅里的肉炖的香气扑鼻,李玉蓉拿筷子给他夹了一块,“堂屋的柜子里有娘上回买的蜜仁糕……” 她话还没说完,李秉煜就捂着嘴像冲天炮一样窜了出去。 李玉蓉气的双手叉腰,“臭小子!” 沈蝉是个俗人,一万块钱一两的茶和十块一两的茶在她看来并没有区别,但这会喝了李叔夜泡的茶后,才发现是自己以前太穷了,没吃过好东西。 茶水不用入嘴,闻都能闻出区别来,淡香扑鼻,清新自然。 古代的糕点都偏甜,配上微苦的茶水正好。 李叔夜放下茶杯,悠然出声,“可以选学堂了。” 沈蝉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随意道:“那就选吧。” 这破任务一天不完成,系统就跟蚊子一样在耳边飞,烦死人了。 第23章 蘑菇 李叔夜又坐在桌子上写那个破日记,沈蝉看不到就诋毁,心里跟系统磕瓜子吐槽。 “说不定开头就是,我今天跟沈蝉去了县里……” 系统质疑,“不能吧,他看起来学历比你高多了,绝对写不出这种小学生作文。” “肤浅,我要是想装,能单手转十几个地球。” “吹牛。” 沈蝉最近又开发出系统的一个新功能,就是语音播报,她问自己还有多少钱。 “十一两。” “专业一点。” “十一两三百六十五文。” 最近花花挣挣,存款消耗了不少,不过她还有个压箱底的好东西,不知道什么年份的人参。 算是人品大爆发开出来个的好东西,但代价也不低,她带着李玉棠去山上拔笋,踩了两条蛇,一条蛇半条命,两条蛇差点直接原地升天。 不要说去山上挖野菜了,沈蝉现在连住在这里的勇气都没有,她上辈子就怕蛇,但舅舅很厉害,敢徒手抓蛇,在院子外撒了很多雄黄粉,还种了一圈凤仙花。 来这里一个多月,记忆里舅舅的面孔越来越模糊,反而是舅妈,骂人的样子想忘都忘不掉。 舅舅一辈子都在村里,厚道老实,舅妈则是个很精明厉害的人,她能根据沈蝉给出来的建议跟城里的老板谈生意,也能魄力十足的掏空家底承包后山种橘子。 沈蝉觉得舅妈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她一向嫌弃沈蝉的命不好,但又敢听一个小孩子话。 沈蝉给过不少建议,有收草药、收竹子、包鱼塘,多多少少都挣到了钱。 前几年的时候,沈蝉建议失业的表哥扩种果林,网上卖货,舅妈一听就找村长急哄哄的包山,去年回本,还挣了不少。 年底的时候,舅舅说给她买了一套房,这么大的事,一向小气吝啬的舅妈居然能同意,只可惜还没来及的去看。 心情低落的沈蝉就不爱理人,不止系统能察觉出不对,就连李叔夜都看了她好几眼。 沈蝉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乡下的夜晚一向宁静祥和,繁星悬满天穹,被漆黑帘幕托盖而起。 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问道:“大少爷,你不想家吗?” “想的,”怎么可能不想,李叔夜来的前十几天都快想疯了,他坐在沈蝉身边,也仰起头看天,语气落寞,“想也没用。” “没用也想。”系统那个东西一向不靠谱,可它有一句话说对了,人总是想家的,沈蝉真的很想,很想回去看看舅舅给自己买的房子。 她长吁短叹了半个小时,思维突然跳跃,“明天要下雨。” 李叔夜看着满空的星星若有所思。 第二天果然下起了大雨,起床的时候只是毛毛细雨,等一吃完早餐,雨幕就跟瀑布一样,直直往地面砸,水花四溅。 村里人喜欢春雨,但不喜欢这么大的雨,地里刚种下去的菜种,万一被冲出来了咋办。 沈蝉也不喜欢下雨,村里的泥腥味并不好闻,雨后的道路泥泞,两三天都不好出门走动。 好在只下了半天,天就慢慢放晴,还起了微弱的太阳,像层薄膜一样,笼罩村庄。 雨后山上的蘑菇像春笋一样钻了出来,李玉蓉次日一早刚坐在屋里刚打了几个络子,就被小姐妹挽手牵着一块走了。 小姑娘走的早,大人等家里的事都忙完了,也挎着篮子背着筐上山,李叔年媳妇路过沈蝉家门口,还站在外面喊了几句,“叔夜媳妇,去山上捡菇子啊!” 沈蝉娇弱的靠在墙上,面不改色的撒谎,“身子不舒服,不去。” 跟叔年媳妇同行的几个妇人都掀开眼皮子看了她好几眼,最后互相咬耳朵说了起来,“这村里谁不要干活,数她会躲懒。” “以前她婆婆在的时候就这样,半点活都不干,空手惯了。” “这也就是叔夜能忍她,要是换成我家那个,早拿棍子把人打的半死不活了。” 叔年媳妇听着她们话语里的愤慨和酸味,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这沈蝉,命咋就这么好呢。 当闺女不用干活,当儿媳也没干过啥活,如今自己当家,更是整天无所事事,张着嘴巴享清福。 这当儿子不好说娘,等儿媳妇进门有的磨她的,最好也娶个这样的懒货,看她怎么办。 村里人说话嗓门大,她们以为沈蝉耳朵不好,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 沈蝉竖起耳朵听了几嘴后万分惭愧,跑到李叔夜身边问了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题,“我看起来真的很闲吗?” 李叔夜给她丢了一本书。 沈蝉狐疑,“让我从书上找答案认清自己?” “十二页,第三行。” 四个字沈蝉认识一个“自”,她脱口而出,“自以为是。” 李叔夜沉默片刻,“……自知之明。” 系统在她脑海里笑的乐不可支,“鹅鹅鹅”个不停。 沈蝉闭着嘴巴走开了,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上山的人不少,新鲜蘑菇背到镇上两文一斤呢,就算卖不掉,晒成干菌自家吃也不错。 好在李玉蓉去的早,手脚又快,这才在吃午饭前背着一大筐鲜新蘑菇回家。 沈蝉跟李玉棠蹲在旁边看,最多的是香菇、厚菇和平菇,还有一点点猴头菇和鸡枞菇,个头都比现代的蘑菇要小很多。 李玉棠时不时指一朵蘑菇问,“娘,这是什么蘑菇啊?” 沈蝉上一秒刚回答完,她下一秒又指着一朵相同的蘑菇问,“娘,那这个呢?” “这个叫笨菇。” 李玉棠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又指着另一朵大小有点差别的蘑菇问,“娘,这个。” “傻瓜菇。” 沈蝉说的一本正经,李玉棠听的十分认真,时不时还懊恼的皱起眉,觉得蘑菇的名字太多了,自己根本就记不住。 李玉蓉:…… 她深吸两口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李玉棠。 我的傻妹妹哟! 沈蝉越说嘴巴又馋,眼神不自觉的就放到了家里的老母鸡上。 李玉蓉像护崽子一样把鸡赶到后院,吃什么不好,非要吃能下蛋的母鸡,一个鸡蛋一文钱,一年能挣一百多文呢,都够在外面买一只鸡了。 第24章 操心 李玉蓉压根不满足沈蝉想吃小鸡炖蘑菇的意愿,她把昨天剩下的半块肉处理好,习惯性去问沈蝉今天吃什么。 还提前打了预防针,“小鸡炖蘑菇不行,咱们家的母鸡可厉害了,隔一天就能下一个蛋。” 两人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好像逆转了一样,李玉蓉是独立专行的妈,沈蝉是卑微可怜的女儿。 她把馋出来的口水吞回去,可惜道:“那就吃蘑菇炒肉,多放点肉,还有炸蘑菇,你会做吗?” 李玉蓉想了想,询问道:“像炸酥肉一样吗?” 沈蝉也不知道具体做法,但十分自信道:“差不多。” 这差不多是差多少谁也不清楚,李玉蓉虽然有一点怀疑,但按照自己的想法调味调糊,炸出来的蘑菇味道十分不错。 沈蝉就没有停过嘴。 李秉元眼巴巴的看着李玉蓉,“大姐,家里还有蘑菇吗?” 李玉棠李秉煜也竖起了耳朵,她们肚子小,装不下多少东西,只能看着好吃的东西没办法。 李玉蓉虽然也觉得好吃,但只要一想起这是用油炸出来的就觉得不划算,“山上的蘑菇一大把,但油跟生粉可不便宜,尝尝味道就行了,还想着吃菜吃饱啊!” “大姐,你晚上再多做点吧。”李秉元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脑子一转,就把家里人都拖下水,“秉煜跟玉棠也喜欢吃,还有娘。” 他看了两眼李叔夜碗里的炸蘑菇,兴奋的直嚷嚷,“还有爹也爱吃。” 李叔夜缓缓扭头去看李秉元,眼底的情绪十分危险。 上窜下跳的李秉元一无所觉,围着李玉蓉不断转来转去,声音清脆,“大姐,你就再做一点吧。” “大姐,大姐,大姐。” “你最好了,大姐。” 李玉蓉晚上终究还是成全了他这个小心愿。 李秉元吃的嘴巴都不歇气,但彩虹屁还能一个接一个,“大姐,你真厉害,做的菜真的太好吃了,比姥姥做的肉还要好吃,比酒楼里大师傅的手艺还好。” 李玉蓉没有被这话夸的飘飘然,她看着空了一大半的油碗,心里止不住的肉疼。 李玉棠撅起屁股趴在床上玩布老虎,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人头。 “小妹,你有没有觉得娘最近非常不对劲。” 李玉棠仰着头用懵懂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李玉蓉自言自语的念叨,“花钱大手大脚,一点也不会过日子,每天不是买肉就是买糕点。大哥马上要娶媳妇,不仅要聘礼,还要准备办喜酒的钱,到时大嫂生孩子也要钱。还有秉志过两年也要讨媳妇,这钱也得早早的准备好,秉元跟秉煜虽然年纪还小,但一年吃穿也得花费不少,一大家子这么多人,不省着点花,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她越想越忧心,用手摸着李玉棠的小脑袋,“到时大姐嫁出去了,娘岂不是要把家底败光?到时秉志几个娶媳妇咋办,你嫁人咋办,这女人没有嫁妆就不值钱。” 李玉棠有些事不是很懂,比如女孩子没有嫁妆为什么不值钱,但知道李玉蓉是在担心她,便扬起笑脸安慰,“大姐,没事,娘有钱。” 是真的有钱,还买了一个大房子呢,她不好说出来,只能怀揣着这个秘密看着李玉蓉一脸焦急和惆怅。 她看着看着,便也跟着难过起来,第二天一起床就抱着布老虎去敲沈蝉的房门。 里面传来沈蝉含糊不清的声音,“进来。” 李玉棠熟练推开房门,迈过门槛跑进去,她趴在沈蝉床边,把李玉蓉昨天晚上的担忧用自己的话说了出来,“大姐说我们家天天吃肉会没钱,到时二哥他们不能娶媳妇。” 沈蝉闭着眼睛用鼻音“嗯”一声,一把将她抱着歪倒在床上,哑着声音安慰,“没事,娘有钱。” 李玉棠的脸放在她的下巴处,“我跟大姐说了娘有钱,可是大姐不信,她怕自己嫁出去了,娘把家底败光。” 沈蝉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怎么是我把家底败光,你爹也花了不少。” 买一本书就四两多银子,还有死贵的毛笔宣纸,墨条也不便宜。 “因为钱在娘手上,”李玉棠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想法,“你要是不愿意,爹才不敢乱花钱呢。” 李叔夜轻笑一声,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在儿女心里没面子。 他睡在里侧,两人同床不同被,刚开始的几天还有几分不自在和尴尬,甚至失眠,但现在能十分坦然的把对方当成一个床伴。 沈蝉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钱是两个人花,锅是她一个背。 李玉棠脱了鞋子挤进沈蝉的被窝,靠在她怀里默默的算数,经过两人长时间的教导,她现在不仅会从一数到一百,还会算简单的加减法。 头顶传来沈蝉细微的呼吸声,她不敢乱动,睁着眼睛没一会竟也跟着睡着了,直到日上三竿才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秀水镇的钱老爷,前塘湾那几百亩地可都是他的,镇上十几个铺面,县里还有四五个宅院。” 沈蝉故作惊喜的“哦”了一声,“这么有钱啊?” 赵媒婆眼睛一亮,这是有戏啊!她咳了咳干哑的嗓子,更加卖力的说和起来,“家里那是数不清的钱,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十根手指戴了九个金戒指,亮的都晃眼睛,富贵的很。” 沈蝉声音拔高,“富贵的很?” 赵媒婆拍着大腿肯定道:“富贵的很!家里几十个下人伺候,玉蓉嫁过去就是躺着享福。那钱老爷是个讲究人,说就是瞧上你家玉蓉合眼缘,不仅愿意给五十两的聘钱,还有金银首饰各一套。” 沈蝉揉了揉耳朵,这赵媒婆的嗓门太大了。 “钱家这种富裕人家,能看上我们地里人,那是咱祖上修来的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啊。叔夜媳妇,你可不能犯糊涂,把这泼天富贵往外推啊!” 沈蝉语调奇怪的“哦”了一声,“钱家这么有钱,怎么会看上我们家玉蓉啊?别是那钱老爷有别的毛病吧……” 她意有所指的问道:“是不是这身子?” 第25章 学堂 “哎呦,”赵媒婆夸张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身子好着呢,整日人参燕窝的养着,比咱们地里人身子骨硬朗太多了。” 沈蝉又吸了一口气,“哦”了一声,“这身子没事,那是样貌不行?别是年纪太大了吧?” “样貌端正的很,贵气逼人。那年纪虽然大点,但会疼人啊!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男人有出息,还图啥啊?”赵媒婆朝旁边抬了抬下巴,“就像你家叔夜,看着木讷呆愣,但对你是真没话说啊!这么多年就没让你受过气,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男人。” 被攻击长相的李叔夜绷直下巴,心里给赵媒婆记上一笔。 沈蝉似笑非笑道:“样貌端正,一脸麻子?贵气逼人,肥头大耳?年纪大点,四十多岁快入土的年纪?” 赵媒婆的笑意落了几分,“叔夜媳妇既然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钱家那种富贵门第,就算进去做个丫鬟也比咱们这些地里人家强。玉蓉丫头长的跟花一样,不愁进门抓不住钱老爷的心,到时再生个小子,那还不是要啥有啥?你是她亲娘,钱能不像流水一样往你手上来吗?” “这钱像不像流水我不知道,”沈蝉掂了掂手里的扫帚,“但你马上就要被打的落花流水。” 她出手快狠准,打的赵媒婆半晌才回神,她捂住脸,屁股就挨揍,挡住屁股,脸就挨抽。 沈蝉没有丝毫留手,这种人打了她都没地说理。 赵媒婆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忙手忙脚乱的跑开,嘴里骂骂咧咧,“眼窝浅的蠢妇,好事送上门来你还往外推,我看你们家拒了这桩好亲日后还能找到什么金窝窝,到时别家享了这福穿金戴银有你眼红的!” 李玉棠从屋内小步跑出来,她认识这个人,赵媒婆上个月来的时候,李玉蓉十分生气,在背后骂了大半天,所以李玉棠印象十分深刻,她生气道:“娘,她是坏人。” 沈蝉把扫帚丢到墙角,拍了拍手,“玉棠真聪明。” 要不是觉得生活太无聊想找点乐子,沈蝉早就拿扫帚把人打出去了,这种恶心人的东西,看一眼都嫌脏。 对于沈蝉而言,赵媒婆只是吃屎的苍蝇,吃顿饭的功夫就忘到脑后了。 她握着签筒虔诚的许愿,好久没有吃鱼了,来几条,谢谢。 李玉棠的运气逆天,只要吸一把她的欧气,基本都能摇个上签出来,然后去山上河边撞运气,捡一些傻兔子笨鱼。 沈蝉从开始的不相信自己真的能有这手气,到后面的自我怀疑这都是一场梦,然后到现在坦然的开始点菜。 结果不出意外的是上签。 沈蝉点开运势。 上签,吉,运。 是一个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新运势,沈蝉研究半天也没有头绪,就把这事丢到一边,翻了起交际。 里面密密麻麻有很多名字,有沈蝉认识的,像原身二嫂和赵媒婆,也有她不认识的,像赵景清和林致野,下面点进去还有些简单的介绍。 赵春花(赵媒婆):四十二岁,桃花湾人,丈夫…… 这些事虽然可以在外面打听到,但直接看肯定方便不少,系统出品,多少比外面的消息要准确一点。 其中最有用的应该是旁边那个关系,赵媒婆这边显示负五十,沈蝉又把所有人的关系都看了一遍。 贺花(叔年媳妇):三十九岁,秀水村人,丈夫李叔年,儿子…… 关系:十。 赵景清,关系,三十。 林致野,关系,七十。 …… 李延满,关系,二十。 人实在太多了,沈蝉没有都点进去看,最后又看了看原身的父母哥嫂,关系都在七十以上,原身父母高达九十。 她的视线很久才挪动,心底莫名其妙的涌上一股欢喜。 沈蝉心悸过后就是烦躁,这种被原身情绪支配的感觉并不好,她按耐住脾气点开其他选项。 银钱:十一两三百六十五文。 莲花金簪子,梅花银簪,芙蓉银簪,雕花细镯子。 技艺:初级绳子编织。 营生:魏宁府汝陵西城巷口空铺子。 集市:绳子编织教程(中级)、西红柿种子、桃树种子、腊肠教程、抽纸十二卷、糖、饼干、辣条…… 里面的商品眼花缭乱,最便宜的是饼干和辣条,一个系统币十包,但沈蝉都买不起。 她把李秉煜送进学堂念书才五个系统币,连一本绳子编织教程(中级)都买不起,这个要八个系统币。 沈蝉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古代开学都是有规定的,这边统一是秋收过后入学,还有的等。 但学校得现在找起,提早报名。 镇上县里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学堂,附近几个村子也有私塾。并不是县里的学堂就意味着好,古代很多根基深厚的大族会在老家创办族学,流传至今的藏书无数,先生也是本家后辈选拔而出,无一不是学问深厚,品行端正之人。 就像大名鼎鼎的赵家族学,是汝陵县无数学子心目中的求学圣地,除了教学质量高,更重要是人脉关系,能进里面读书,意味着将来会有一个背后深厚的先生,以及许多前途无量的同窗。 李叔夜跟沈蝉皆是默契的聊两句,就开始谈论下一个。 赵家族学鲜少有外姓人,就算有,也是家世优渥,出身好的公子哥,李秉煜就算是个天资出众的天才,也不一定能攀上这一棵大树。 更何况他现在大字不识一个,谁能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天赋。 沈蝉虽有系统这个金手指,提前得知李秉煜是个读书天才,但也没抱多大希望,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鬼知道他会不会半道夭折。 这话虽然有点晦气,但事实就是这样,说不定她自己哪天都突然猝死。 沈蝉找私塾还没找到,李秉昌就先找到了看对眼的姑娘,他吃完晚饭后在沈蝉身边来回走动,一脸的犹豫忸怩。 沈蝉看着感觉浑身不得劲,这种女人的娇羞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一个一米九的汉子身上,虽然他一点小帅,这就更加不能容忍了。 第26章 大溪村 “你嘴巴被针缝住了吗?哼哼唧唧半天不出声?” 李秉昌的心一梗,正色道:“娘,你知道大溪村吗?” 沈蝉的眼神微微眯起,用十分直白的目光把他扫视一遍,触及到李秉昌因为紧张而无处安放的手脚时,她脑海里浮现一个肯定的念头。 这小子,思春了。 “去过几次,怎么了?” “没啥,就是……最近她们村里很热闹。” 沈蝉把嘴里的小西红柿吞下去,又丢了一颗进去,用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了。 李秉昌当然不能走啊,他去后院里坐一会,又跑到院门口蹲着,最后还是转到了沈蝉身边,“娘,你要不去大溪村看看吧。” “我又不爱看热闹。”沈蝉微微抬了抬下巴,“玉蓉不是在吗?她最喜欢看闲事,你跟她说。” 两人的想法根本不在一个地方,李秉昌思虑一会,打起了直球,“大溪村有个模样好,性子好的姑娘。” “瞧上了?” 李秉昌点头。 “谁家的?” 沈蝉问一句,他就把话像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王先家的,小的那个,十五六的样子,长的又高又白,笑起来跟月亮一样,好像是叫……” “徐幼云。” 最后这三个字又轻又快,好似多在嘴边停留一秒就能搅的心绪不定。 “头回见面打听的这么清楚?”没等李秉昌说些胡话糊弄出来,沈蝉就先摆手,“行了,做你的事去。” 原本以为李秉昌娶妻还要一会,没想到缘分来的这么快,沈蝉跟李叔夜八卦道:“看来不管那个朝代,这第一回谈恋爱都差不多,李秉昌这么颜控,那个徐幼云得长的多好看,王先家的……嗯,她怎么姓徐?” 李叔夜停住笔,跟沈蝉想到一块去了,后娘带过来的孩子。 “得去打听打听她娘什么缘由再嫁,古代可不比现代开放,和离的少,一般是被休。” 理由也就那么几个,不事公婆、无子、淫佚、多言、盗窃、妒忌、恶疾,古代七出之条对女人格外的不公平,但也能筛选出一部分道德品行不好的人。 再有就是先夫亡故,带着女儿另嫁的,但这种情况少,只要公婆还在,就绝不会容忍自家血脉流落在外。 系统里的交际并没有显示出徐幼云的名字,应该是关系还没达到一定程度,沈蝉也没胡乱猜测,她把这事又念叨了几句,就躺在床上跟系统一块看搞笑动画,“鹅鹅鹅”的笑个不停。 李叔夜已经适应了她晚上的抽风行为,放下纸笔把东西收好后,就把油灯吹灭。 屋子并没有陷入一片黑暗,透过窗子打进来的月光格外柔和宁静。 沈蝉察觉到他上床的动作后,还下意识问了一句,“今天睡这么早。” 她话说的十分自然,李叔夜愣了一会,解释道:“家里的书都看完了。” 沈蝉立刻开始心疼自己的钱,“还要买不?” 这古代的破书贵的跟金子一样,一本《三字经》都得八百多文,更别说那些四书五经,最少都得二两多银子一本,买几本就得把家底掏空,好在李叔夜没想科举,买的书也不多,但也花了七两多银子。 家里刚买了铺子,沈蝉手上也没有多少钱,只能等下回进城把家里打的络子卖掉,大概能挣个二两多。 再有就是李叔夜最近做的折叠小桌子和小凳子,都十分小巧精致,收起来也不占位置,应该不会砸手里。 沈蝉的心里莫名其妙有了点紧迫感,钱不禁花啊! “我去看看能不能接个抄书的活。”李叔夜自然不是想着挣这一份钱,李秉煜将来读书要用的书不少,要是光靠买哪有这么多钱,还是抄书划算。 沈蝉以前看过很多科举小说,男主家里穷的人起步就是抄书,因此十分好奇,“抄书能挣多少钱?” 李叔夜还真打听过这事,“跟内容和质量有关,像科举用书就是千字二十文,一些闲书是千字三十文,字也不能太差,不能有涂改错误。” “还挺挣钱的啊!”沈蝉感慨一句,现代要是有这么好的事,她能几根笔一块抄。 李叔夜摇摇头,“门槛高,对字迹有要求。” “那写的好会不会涨价?”沈蝉见过李叔夜的字,笔法娴熟流畅,字体神采飞动,看起来很有韵味,虽然不知道在哪个水平,但应该也差不了。 “跟掌柜讲,应该能往上提一提。”李叔夜虽然没有直白的夸自己,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绝不简单。 沈蝉羡慕嫉妒了一瞬,接着是感到自豪,队友厉害啊! 她从被子里竖起大拇指,真心叹服,“牛!” 李叔夜忍不住轻笑好几声,心里全是细细密密的欢喜,他以前听过不少吹嘘捧场的话,哪一句都比沈蝉说的漂亮好听,但就是没有这一个字合心意。 可能是地方环境不同,也可能是心境不同,还有可能是人不同。 沈蝉第二天就在李秉昌期待的目光中带着李玉蓉李玉棠去大溪村,她得先去把女方的情况打听清楚,再找媒婆上门,免得到时发现对面哪里不好,临时反悔惹人非议。 “娘,我们去大溪村干嘛?” 自家在大溪村根本没有亲戚,更没有认识的人,这突然穿过几个村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李玉蓉不免要多问一下。 “问我干嘛,问你大哥去。” 李玉蓉还是云里雾里,“我大哥……问他干嘛?” 年轻的脑子就是好用,她自己嘀咕了两声,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给大哥相媳妇吗?” 李玉棠也抬起脖子,“大哥要娶媳妇了?” “嗯,”沈蝉伸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摁下去,“看路看路,别摔沟里了。” 这句话不知哪一点触发到小姑娘的笑点,她“嘿嘿嘿”的笑个不停,时不时还蹦两下。 大溪村离的远,腿脚快的都得走四十多分钟,沈蝉一路悠哉悠哉,一个多小时才到。 田里河边都有不少人,村口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和汪汪叫的大黄狗。 村子里来生人自然会引来不少的注视,沈蝉朝一个挂着鼻涕泡的小孩问道:“小朋友,你知道王豆腐家在哪吗?” 第27章 打听 小孩把鼻涕吸回去,“你是来买豆腐的吗?” 沈蝉点头,“对。” “我带你去。”小孩把手上的石子一丢,朝家的方向边跑边喊,“娘,有买豆腐的。” 沈蝉意外的“哟”了一声,没想到这一问,直接问到了人家里。 王豆腐的手艺在村里村外都是出了名的好,平日来找他买豆腐换豆腐的人不少,尤其是逢年过节,她家门口比镇上还要热闹。 接待沈蝉的是一个年轻妇人,蓝色衣裳的袖口都被布条绑紧,方便劳作,头上也戴着一块灰布,正弯腰在推磨,一见到沈蝉就忙洗手招呼出来。 “婶子要捡几块豆腐?” 她家豆腐又大又厚,一块就够一家四口吃一顿,没客人的时候还会用干净的布盖上,防止脏东西黏上去。 沈蝉神情一怔,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块的豆腐,比超市里卖的豆腐大个三四倍,“怎么卖的?” “两文钱一块,一碗豆子换一块。” 古代豆子便宜,但这么大块的豆腐确实不贵,毕竟人工也要钱,这做豆腐多累啊。 “拿两块吧。”沈蝉不急着走,“有没有豆腐脑?” 妇人十分歉然,“婶子来的不巧,那一锅已经压上了,你要不急,就在这里等上一会,下一锅马上煮出来。” “不着急回家,你记得留三碗出来。” 那个跟在妇人脚边的鼻涕虫小孩忙去家里搬了几张凳子出来,很快又跑回妇人身边,时不时伸头看看李玉棠,害羞又腼腆。 沈蝉今天来的目的不在豆腐身上,她只坐了一会,王豆腐家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妇人,拿着豆子换豆腐。 大家伙换到东西也没走,端着大碗坐在沈蝉身边聊八卦。 “那王先婆娘二嫁咋还带着这么大一个闺女,她头个婆家也能乐意?” “一个赔钱货,有啥不乐意的。” “你这脑子太不灵光了,你也不看看那闺女今年多大,出嫁的年纪,又长的一副好样貌,往高点头说,五六两的彩礼钱随便装兜里。” 沈蝉也竖起耳朵,安静听了半晌,最后找个机会参与进去,嘴巴一耷,尖酸刻薄的很。 “那王先婆娘长的跟白豆腐一样,又不是不能生,咋会被休啊?” 她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个妇人嘴巴一撇,“她哪是被休,是被府里卖出来的。” 这话可是重量级的,周围妇人忙催促她快讲。 “我也是听我三姨母二舅姥爷家的三侄女说的,她常年给那些大户老爷家做帮工,一些宅院里的脏事听了不少。” “这王先婆娘以前是哪些地方出来的人,靠着张脸被徐三老爷看上,赎了身契抬回家做妾,头年就怀了身子生了个男娃。” “她家大夫人以前怀过两个,头胎是个小子,没活过周岁,几年后又生了一个,可惜是个女娃,后面就一直没有动静。她心毒着呢,自己不能生,就把府里姨娘小妾都灌了药,二十几年硬是没有一个肚子能大起来,这么一拖,徐三老爷就上了年纪。一直到王先婆娘进府,才有了喜事,这孩子一落地就被抱到了大夫人那去,她这个出身不好的生母,自然碍眼,可不就得……” 妇人把手上放在脖子边做了一个吊死的样子,“王先婆娘命大,没死成,但这小的怎么斗的过大的,没过两年就被卖了出来,还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如今孩子大了,可不得找个好人家出嫁。” 她感慨一声,“这王先虽然长的丑,但家底厚啊!家里几十亩地,还有一身打猎的好本事,王先婆娘能嫁过来当正经大老婆,祖坟都冒青烟了。” 沈蝉想知道的基本都听的差不多,她吃了小半碗豆腐脑,就提着豆腐带着李玉蓉两人回家。 路上又吸引了不少目光,除了妇人跟小孩,还有田里的男人,都若有若无打量着她们一行人。 临出村口时,沈蝉的脚步一顿,李玉蓉两人自然也跟着侧头去看。 左前方走着一群人,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姑娘格外引人注目,容颜如玉,清新淡雅,手里倒提着一只兔子,露出来的手腕格外细白,带着一个精致的银镯子。 “大嫂,我们今日吃兔子肉吗?” 一个身材胖些的妇人笑道:“你想吃就做。” 小姑娘显然很是欢喜,她把兔子又提高了一点,“杀这只,这只最肥。” 果真是个像月亮一样的姑娘,就是这性格与长相十分不符。 李玉蓉十分激动,一路就没停过嘴,“娘,那就是你给大哥说的姑娘吗?长的可真好看,脾气好像也不错,刚刚还对我笑了……” 沈蝉心想,这哪是我给你大哥说的,分明是他自己找的媳妇。 李玉蓉回家后当着李秉昌的面又大夸特夸,“大哥你是没见到,比娘还要白……” 她操心的事多,最担心的就是自家大哥找不到媳妇,如今好不容易瞧到一个这么好看的姑娘,自然是希望李秉昌能点头,好娶个大嫂回家。 李秉昌十分矜持的抬着头,骄傲的好像是在夸自己一样。 沈蝉跟李叔夜两人十分头疼,那王先家底厚实,看起来对这个继女也不错,徐幼云跟她娘以前又是见过世面的,能看的上如今的李家吗? 但好大儿头一回动心,也不好直接拿这些话打击人,沈蝉跟李叔夜只能先想法子挣钱了再说。 最近村里阴雨连绵,山上的蘑菇摘了一茬又一茬,李玉蓉去镇上卖过几回,集市上的东西多,两文钱一斤都卖不掉,一大筐蘑菇被人二十文钱买走。 这辛苦钱挣的是真不值当。 沈蝉看着都替她累,脑子一转,就出了个主意,赶集时搬上家里的炭炉,去镇上卖炸蘑菇,一文钱一串。 这事李秉元十分积极,他一马当先拉着家里的板车,恨不能现在就到镇上炸蘑菇,一边卖一边吃。 “姐,你快点,别人都走了。” 李玉蓉腰间系着一个钱袋子,忧心忡忡,“娘,这真能卖出去吗?” 第28章 准备进城 谁都逃不过油炸食品的诱惑,沈蝉自信十足,“卖去吧,亏不了你的。” 腌渍好的蘑菇用竹签串起来,在炸粉里面一滚,再放进油锅炸,香味能飘半里地,还有李玉蓉牌秘制辣椒粉,绝对能把县里的小孩都馋哭。 李玉蓉乱跳的心安定不少,她跟李叔夜说一声,就去追前面的李秉元。 沈蝉扯住跃跃欲动的李秉煜,“脚抽风了?” “娘,我也去给大姐帮忙。” “混子有你三哥一个人就够了,你先把你爹教的数算清了再说。” 李秉煜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数棍子。 沈蝉最近又摇了两个上签,捡了一只傻狍子和一窝兔子,傻狍子卖了三两多钱,兔子便宜,肉留着自家吃,没有处理的皮毛卖给猎户,三文钱一张,家里的存款又变成十四两多。 这么点钱娶媳妇是不够的,沈蝉准备把那支人参给卖了,李叔夜看过品相后说是五十年的,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值个五六十两。 沈蝉还算满意,不枉自己一天踩两条蛇。 她如今的钱首饰地契跟人参都放在系统的仓库里,一点都不怕遭贼,反正丢了就找系统赔。 系统自然是不乐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上面的规定就是不能放外物,但耐不住沈蝉脸皮厚,不同意就一直说,把系统念的耳朵嗡嗡的,最后咬着牙跟她一块作弊。 沈蝉一脸真诚,“小系啊!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系统一脸憋屈,“滚啊!” 此时它还不知道,底线一旦降低,就能一降再降,最后演变为毫无人权的打工人。 沈蝉一肚子心眼,挨个试探它的底线,比如说一起看动画片,系统出品,演员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球,怪有意思的。 一般都是晚上看,因为系统说不能玩物丧志。 沈蝉对此嗤之以鼻,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系统吃薯片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它平日在忙什么,但这货吃东西的时候就代表它在偷懒。 沈蝉偷偷把这些事都记在心里,到时跟系统吵架的时候糊它一脸。 除了整天唾弃系统,沈蝉还跟李叔夜学会了不少东西,前几天成功出师,雕了两个丑的出奇的兔子出来。 李玉棠这个老闺女特别捧场,都摆到了自己的小盒子里,偶尔还会拿出来跟村里的小朋友炫耀炫耀。 每到这时,沈蝉就会在一旁叮嘱,“千万别说是我做的。” 李玉棠拍着小胸脯,“娘,你放心吧,我跟三丫她们在一块玩的时候,都说是爹做的。” 沈蝉尽量忽视李叔夜目光,“啊,这……也大可不必。” 她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指着自己喊冤,“真不是我教的啊!我没教过。” 李叔夜继续低头做手上的首饰盒,东西外表看着简单朴素,但用了点技巧,从上面一拧,就能像莲花一样散开,到时再雕上一些图案,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沈蝉洗了一碗小西红柿坐到他旁边,自己嘴巴不停的同时,还不忘给李叔夜喂几个,这个场面着实暧昧,但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都在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天。 “明天去县里吗?” 李叔夜“嗯”了一声,“我手上有些东西要卖,顺便去书肆接一下抄书的活。” 沈蝉压低声音,“人参卖吗?” “留着吧,年份高的人参可遇不可求,我们现在还没到特别缺钱的地步,用不着贱卖出去,将来有机会到更富庶的地方,再把人参卖了。” 沈蝉没意见,“古代南北的物价确实相差大。” 就像现代的大城市跟小城市,物价一个天一个地,这边能卖五十两,换了一个地方说不定就六七十两。 李秉昌扛着锄头回家,一眼就看到两人之间的古怪氛围感,明明没有多亲密,但就是让人感觉密不可分。 他左右开弓把脸上的汗水抹掉,锄头往柴房一丢,先拿碗喝两杯清凉的井水。 这天热的太快了,早上只是闷热没有风,这会儿是火辣辣的晒。 李秉志慢他一步进门,手上还提着一长串鱼,大的有手臂那么大,小的只有巴掌大,总共二十来斤。 沈蝉一看见鱼就眼睛发亮,“哪里来的鱼?” “大哥下水摸的,娘,咱们中午吃鱼吗?” 沈蝉走过来把它们都翻个看一遍,有草鱼、青鱼、鲫鱼和白鲢,剩下的小鱼有点像鲂鱼,又有点像鲥鱼。 她把小鱼挑出来放到一边,稍微大一点的都让李秉志去杀了,“一半留着做活水鱼,另一半洒点盐腌制,等玉蓉回来,把他们都炸了。” “大姐还没回来啊?”李秉志摸了摸肚子,饿了,他早上没有把自己塞的很饱,就是等着中午这一顿。 沈蝉也不知道啊,按理说这炸蘑菇应该挺好卖的,怎么一去那么久,现在连人影都没瞧到。 半路上的李玉蓉跟李秉元齐齐打了个喷嚏,“大姐,我感觉娘在背后想我。” 李玉蓉翻了个白眼,脸真大啊!娘现在除了惦记吃的,就是爹和玉棠,连秉煜这个幺儿都得往后靠,哪有功夫想你呢。 李秉元敏感的回头,“大姐,你是不是在骂我?” 这都知道?李玉蓉心里惊讶,但面上却不耐烦,“快点快点,大哥他们还等着吃饭呢。” 李秉昌几个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李玉蓉回来的晚,他们就把早上剩的粥和包子热了垫肚子。 李玉蓉两人到家的时候,灶房都架上油锅炸鱼块了。 李玉棠跟李秉煜一左一右的坐在门槛上吃鱼,李秉昌和李秉志蹲在门口,李叔夜坐在灶边烧火,脸被熏的漆黑一片,沈蝉这个半吊子厨师拿着双长筷子往锅里下新鲜鱼肉,放一块就飞快的退后一步。 “娘,我也要吃。”李秉元撒着腿跑进屋。 沈蝉的视线停在他脏兮兮的双手上,“洗个手再去拿碗。” 李秉元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伸手去盘里拿,被沈蝉往屁股上踹了一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打水洗手。 第29章 卖蘑菇 李玉蓉回来,沈蝉自然得退位让贤,她也没出去,洗干净手在一旁吃鱼,顺便问问情况,“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玉蓉一看到半锅子油,就感觉心直抽抽,今天挣大钱的喜悦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娘真是个败家子! “炸蘑菇辰时末就已经卖光了,我又去买了点盐和生粉,路上刚好撞上了有人要杀牛,就等着买了几斤。” 古代基本都有禁止宰牛的政策,景元也不例外,就算耕牛病死老死也得像官府报备后才能宰杀,是靠运气才能吃上的东西。 这要是换成以前李玉蓉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四十文一斤的肉,吃了又不能长生不老,花这么多钱干嘛。 但沈蝉最近好吃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李玉蓉卖炸蘑菇又挣了两百多文,心里挣扎半天还是去买了几斤,反正这东西难得吃一次。 沈蝉来古代羊肉吃过几回,但牛肉还是头一回吃,不过这上了年纪的老牛肉不够嫩,炖出来没有羊肉香,她吃了两口后对这种东西就没了期待,还是自己炸的鱼好吃,又香又嫩。 李玉蓉也是头回吃牛肉,直嚷嚷着买亏了,不仅味道一般,还费柴火,她在锅里炖了近半个时辰才出锅,还不如多买两块猪肉来的实在。 她这话也就是放在家里说说,要是去跟村里人讲估计得被骂的狗血淋头,大家伙连猪肉都买不起,哪里舍得花钱买牛肉呢。 李秉昌几人倒是吃的开心,今天中午的伙食好啊!又是鱼又是牛的,分量也足,都能把肚子撑饱。 李秉煜闷头吃肉的时候还不忘跟李秉元打探情况,“三哥,你今天去镇上干嘛了?” “跟大姐卖炸蘑菇,好多人喜欢吃,围了好一圈,跟看杂耍一样,那些大人叫我们明天再去。” 忙的他都没空吃炸蘑菇,一直在收钱和串串,幸好东西的价钱高,买的再多的也就十几文,不过挣的钱可不少,李玉蓉那个小钱袋都差点装不上,她明天准备带大盒子去装钱。 李秉昌把碗筷搁下,“明天不是不逢集吗?” “镇上的人也有很多,他们爱吃,还给我们指了方向,说去哪条街哪个巷子里去卖。”李秉元的语气难掩兴奋,“大哥,你是不知道生意有多好,十几文十几文的卖,大姐都忙不过来。” 刚开张没有生意上门,李秉元在一旁馋的不行,央求李玉蓉炸几串自己吃,结果第一口都没吃上,就被闻着香味过来的小孩全买走了。 镇上的小孩比村里孩子富裕不少,一文两文钱还是能拿出来,也有在家受宠的,一买就是五六串。 小孩吃完被勾出来馋瘾后自然去家里磨人,大多都是奶奶跟娘一路骂骂咧咧的过来,嫌弃东西卖的贵。 “菜市口的蘑菇才两文钱一斤,我花一文钱都可以买半斤了,你这蚊子肉一丁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还好意思卖这么贵。” 李玉蓉立即反驳道:“这蘑菇是便宜,可我这油跟面可要不少钱,还有盐跟柴火,可都要费钱。” 出声的几人往锅里一看,见足足有大半锅油也就闭上嘴没有再说。 她们也不都是舍不得,只是觉得这钱花的不值当,如今瞧见费这么多东西,心里那股子肉疼劲消散不少,掏了两文钱给乖孙买吃食。 也有那种爹娘带着来的,出手大方不少,不仅给家里的小孩都买了两串,自己尝了一下立即被折服,花八文钱要一份,用干荷叶包着,都能堆冒尖,一看就比一串一串的划算。 香味一直在飘,人群也往这边靠拢,一下子就把几斤蘑菇全部卖完。 李秉元虽然没有吃上炸蘑菇有一点遗憾,但见到挣这么多钱更开心,有钱好啊!有钱就能买肉吃,还能买那些好吃的点心。 今天挣的都在镇上买东西花光了,但明天还能再挣,李秉元拉着李玉蓉对坐在桌子上,一脸严肃,“大姐,我要跟你学炸蘑菇。” “你学这玩意干嘛?要真想学一门手艺,还不如跟爹学木活。” “大姐,我都算好了,你在家把蘑菇收拾好,我跟秉煜拿去镇上卖,你就可以在家做饭打络子,咱们分开挣钱更好。” 李玉蓉稀奇了一声,“你这脑瓜子怎么长的,还能想到这好主意呢?” “咱们多挣钱,将来也跟大伯一样,在县里买个房子,当个有钱人。” 李玉棠听到县里买房子就竖起了耳朵。 “你以为县里人的日子都好过呢,不说吃喝,就是柴火都要花钱买,咱们在村里住着多方便,有吃有喝,柴火直接从山上捡,省下来的钱都可以去镇上买肉,日子舒服的很。” 李秉元仔细一想,觉得按道理来说这样更好,但他被大伯家的堂哥刺激的不轻,满心都是将来也在县里买个院子,比大伯家的更大更好看,扬眉吐气一番。 “秉耀堂哥总是看不起人,还在背后说我们都是泥腿子。”李秉元撇撇嘴,“我将来有钱了,也要看不起他。” 李玉蓉的眼神划过一丝厌恶,显然这个叫秉耀的人十分招人嫌,她没有再说话,把李秉煜的打算跟沈蝉说了之后,就教他炸蘑菇,这个简单学,基本一个下午就已经做的像模像样了。 李秉煜李玉棠也有了口福,那些炸的稀碎难看的都进了他们肚子,吃的简直不要太欢乐。 沈蝉跟李叔夜一直在暗暗打量李秉元,没想到这小子的心思能这么多,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家里日子好过的原因,他还拿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不少点心饼子带回来。 这要换成以前,他不从沈蝉手上要钱买东西就算好事了,哪有这么大方用自己的钱给大家开小灶。 李秉煜在沈蝉的教导下也越来越懂事,有时还会主动去帮李玉蓉烧火,见到李玉棠吃什么好吃的也不会眼红,有时还会把自己嘴边的分一点给她。 果然是人穷志短,手上没钱的时候,自然得算计三瓜两枣,有了钱之后,追求都不一样了,李秉元现在最大的梦想就在县里买一栋大房子。 第30章 锦衣楼 沈蝉许多天没有早起,第二天早上差点赖在床上起不来,还是李玉棠在她耳边不厌其烦的念叨。 “娘,你昨天说今天要早点起来,要去县里挣钱。” 沈蝉忍住一巴掌扇飞她的冲动,在心里默念,亲闺女。 外面有个李玉棠,脑袋里还有个系统,这两人狼狈为奸,恨不得把沈蝉直接催着上路。 家里要卖的络子装了一个大包裹,其他的小匣子用一个大背筐装着,桌子凳子用绳子绑在一起,扛在肩上。 沈蝉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十分好心,“要不我来背。” 李叔夜轻吐出一口浊气,“不用。” 他是个假瘸子,又不是真瘸。 沈蝉把手上的饼叼在嘴里,一把抱起李玉棠,快步朝长林道走去。 李叔夜远远的落在后面,直至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他眉心跳了跳,就算嫌弃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但很快他就知道是自己小人心思了,沈蝉招手让他上车,还是上次那个赶车大叔,他基本都是这个时候路过秀水村,都快打成专车了。 因为是熟客的缘故,他一路上还跟沈蝉聊个不停,“你夫妻俩有本事,隔三差五的进城挣钱,还养出几个这么好的闺女小子。” “要是家里能挣到钱就不会往县里跑了,这么远的路,骨头都得颠散架。” 大叔哈哈大笑几声,“咱们这边就没有不颠的路,听说南方那边的路修的好,宽敞又平整,都能在车里面泡茶喝。” 他说的话都是道听途说而来的,真假自己都不会全信,但并不妨碍传播出去。 沈蝉和他聊的还算投缘,这大叔赶了五六年的车,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听了一大堆,家长里短也没少过,沈蝉一问,他就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个不停。 直到进城时,才意犹未尽的收住声,“我每回都是这个时辰路过你们村子,你下回要进城,在路边等着就是。” 沈蝉又给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大叔不解其意,还以为是告辞的意思,也跟着做了一个。 沈蝉微微朝李叔夜偏头,“这古代人还蛮淳朴的。” 李玉棠仰起脑袋,她也想听。 进城的人比前几日还多,基本都是来卖蘑菇的,价钱也比镇上的高,香菇、厚菇、平菇二三文一斤,有些离了个大谱的喊四五文,被买菜的妇人喷了个狗血淋头。 沈蝉乐个不停,她们没有在菜市场多停留,从这街穿过去便是东城,这边的有钱人多,李叔夜的东西更有市场。 这块没有木头搭起来的摊位,都是用东西垫着直接摆在地上,有小泥人,彩陶娃娃,风筝等一些玩具,还有摆着桌子卖字卖画的。 沈蝉看了一会,找了个干净地方把桌子凳子都摆出来,小匣子就放在上面,“我先去卖络子,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她每回进城都要买点吃食,有时是饼,有时是包子馒头,有时是面片汤,还有油条,在这边叫馃子,配上豆腐脑,有现代早餐哪味了。 李叔夜以前并不是很注重口腹之欲,但这段时间被沈蝉各种投喂,也开始挑剔起来,“都行。” 李玉棠开心的挥手,“爹,那我跟娘先走了。” “嗯。” 县里的布庄大大小小有二三十个,沈蝉找了一个最大的绣阁,锦衣楼,上下两层,一楼是些普通布料衣物,二楼才是有钱人家的去处。 沈蝉上回找这里的管事谈过生意,现在直接把东西交给店里伙计就成,那些字样的卖十四文一对,花样的卖十一文一对,图形样式的卖七文钱一对,价钱能有这么高,自然是因为沈蝉手上有别人没有的新样式,而且还能推陈出新。 管事衡量了一下得失,还是同意了这个价钱收,反正贵也贵不了多少,东西好才最要紧。 六百多对花扣,卖了七两多钱,除去三两银子的本钱,还能挣一半。东西虽然挣钱,但绣坊的需求没有这么大。 这些花扣再好看,料子也一般,只能卖给小部分有钱人,那些大户人家穿的都是专人定制版,自然看不上这些便宜东西。 沈蝉在店里买了三两银子的彩绳,顺带逛了一会,店里有各种绣扇绣帕,荷包腰带,再往旁边走就是布料绣线,鞋帽衣袜都有,布料基本都是一些红、蓝、黑的深色布料,浅色布料也有,但价钱要高很多。 像棠梨棕、浅黄、藕荷色、浅紫、米色、淡青、水绿……,棉布的价钱都是四五两银子一匹,实在没钱的也可以分开买,一块三米的布就得一两多银子。 麻布跟葛布就要便宜很多,颜色种类也没有这么多,基本都是黑灰棕红蓝绿等色,八九百文就能买上一匹,清爽透气,适合做夏裳。 原身节俭,七八年没给自己做过衣服,几个儿子也都是弟弟穿哥哥的,李玉蓉跟李玉棠的衣裳多是自己的旧衣服改做,虽然不至于补丁加补丁,但看起来也老旧发白。 她拿着一匹黄色麻布往李玉棠身上比划,颜色更像橙黄色,衬的人皮肤白。 她点了点头,又拿起旁边的绿布,正经的深绿色,幸好小姑娘长的白,这段时间又吃的好,脸上长了不少肉,穿上有一种清新自然感觉,一看就凉快。 沈蝉心里有了打算,下回进城时,就买几匹麻布回家,给李秉昌几人都做两身衣裳。 她只看不买,店内的伙计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地方,一口一个沈娘子的叫,帮她把那些彩绳用块布包起来,还抹了十几文钱的零头。 不愧是大店铺,做生意就是大气。 李玉棠眼睛在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料上都挪不开,她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视线在触及到地上一堆小碎布时拉了拉伸沈蝉,“娘,大姐说要碎布补衣裳。” 沈蝉也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丢脸,有便宜东西不买是傻子,她淡定的朝伙计问价,顿时让周边几个眼神不屑的妇人收起了那份轻视之心。 “看沈娘子要多少,若只要一点,直接拿走便是,要是都要,就给三十文。” 第31章 买碎布 沈蝉眼底露出几分思索,她以前就觉得这个伙计的胆子格外大,现在看他的说话行事,猜测这人应当不是个普通伙计,有可能是关系户,或者是当管事来培养的。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但人已经蹲在地上看碎布,有大有小,大的有巴掌大,小的只有竹片粗细,摸着都像是棉布,颜色还算好看。 沈蝉便花三十文全部买下。 碎布条子在古代可都是好东西,换到别的店铺都要抢才能买的上,但锦衣楼相当于现在的奢侈品店,一般穷人家根本不敢进来,就算进来买点东西,也要维持住自己的体面,不敢做这种寒酸的事。 伙计没露出任何看不起的神情,待每一个客人都十分恭敬,“沈娘子下回再来啊!”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但至少面子给足了人。 沈蝉心里感慨,不愧是县里第一绣坊,这钱就活该他挣。 县里这么多店铺,书肆跟金阁是服务最差的地方,前者是自持身份地位,觉得读书人金贵,看不起穷人。 金阁就是给的脸太多了,那些伙计整天摸着金银就觉得自己也是个有钱人,白眼一翻,鼻孔朝天,掌柜的反倒比他们更谦卑,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到哪都有这样的人,不能让一整个行业背锅,但照概率学统计出来的东西还是得抹黑不少人。 至少沈蝉现在就对县里的金阁失去了兴趣,就算手上有钱,也不想上门找气受。 她带着李玉棠在一个小摊位上吃了一份面片汤,这东西不好打包,就给李叔夜买了两个胡饼。 她对李叔夜的口味也有些了解,早上一向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爱喝粥,青菜粥最喜欢,再配上两道咸菜,清苦的跟老年人一样。 沈蝉跟他相反,无肉不欢,肉包子肉饼,或者瘦肉粥加上油条。 李玉棠受她的影响,最近也格外喜欢吃肉。 她们走路的动静不算小,但李叔夜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头失神,半天才对上一大一小的目光。 “我来卖,你先吃东西吧。”沈蝉接替过他摊主的位置,摆弄还剩一点的木匣子,都不用问,一看就知道卖的不错,“卖多少钱?” 李叔夜慢悠悠的吃着东西,半晌才道:“一百九十九文。” 价钱自然是有一点偏高,但东西新颖有趣,木料也不算差,周边还刻有一些精致的花鸟,要是上完漆价钱还得翻个十几二十翻,但古代的大漆价钱高,耗时得要一两个月左右,有钱人难以接触,普通人家又买不起,真不如直接卖了。 这块有钱人不少,又正巧赶上府里的小丫头出门采买,东西不贵,碰上了买回去讨主子欢心也不错。 沈蝉没再多问,扯着嗓子喊,“莲花盒子,最后两个,低价甩卖,东西不多,先到先得。” 她站在摊位上吸引过来的都是一些男人,嘴上说要买东西,目光却色眯眯的停在沈蝉脸上。 李叔夜的脸色变了变,虽然说汝陵县的县令为人还算正派,但民不与官斗,自古如此,李家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赌不起律法的公正。 他把没吃完的饼收起来,神色自然的出声,“娃她娘,你不是说要去买肉吗?” 沈蝉还是头回遇见这种直勾勾耍流氓的人,被看两眼自然不会掉块肉,但被人惦记上可就不好了。 她还没有脑子一热认为自己有女主光环,便给李叔夜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对方细微的点头后,才拉着李玉棠离开东城这块地。 看来做生意最好是家里的男人出面,原身虽然年纪大,但耐不住长的好,又没怎么下地干活,古代环境好,没有一些垃圾食品,保养的还算不错。 李玉蓉就更不行,她如花似玉的年纪,长的又明艳,就算安静的呆在家里都能惹的一身臊,万一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惦记上,防都防不住。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就像那惹人厌的赵媒婆,不知收了钱家多少好处,明里暗里的盯着李家,就等着找个好机会,把黄花大闺女送到钱老爷的床上。 上回沈蝉把她打跑后,李叔夜还喊上几个叔伯去桃花湾走了一趟,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你们村的赵媒婆爱做这种嫁女为妾的下贱事我不管,但我们村没这风气,她三番四次的上门弄的村里村外风言风语,这不是坏我小侄孙女的名声吗?赵族长还是得好好管教一下,免得传出去连累族里人。” 桃花湾的赵家跟层云村的赵家八竿子都打不着,两个村子的地位一个天一个地,大家伙出门在外碰见赵姓人也会多问一句,是哪个赵家。 一个姓,两种待遇,任谁都会心气不顺,他们村就憋着口气也要供出几个读书人。 可惜没有天赋出众的读书种子,供了十几年后,家里一穷二白,就有人走了歪路。 把闺女嫁给别人做妾,卖个十两彩礼钱,一下子就变成了有钱人。 这种风气越涨越高,等赵家族老发现的时候,名声都已经臭大街了,村里的小子根本没有人敢嫁,都怕有个这样的亲家连累到自家名声。 桃花湾的族长实在没办法,只能再添一条族规。以后再敢把闺女嫁给别人当妾,就族谱除名。如今好不容易挽回些名声,又听赵媒婆这番行事,赵族长气的七窍生烟。 沈蝉丝毫不觉得他是个什么好东西,村里人的八卦传的快,他一个族长听不到半点风声是绝不可能的。只能说是他默认纵然此事,才导致村里人财迷心窍,后来村里名声坏了,就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其他人身上。 好在秀水村的族长还算不错,为人公正规矩,站理不帮亲,虽然村里人也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但碰上大事都格外团结,这才是一个宗族应该有的样子。 沈蝉还跟李叔夜商量过,要是以后有钱,就捐些族田,申办族学,培养一些族中后辈子弟。 毕竟独木难支,合抱成林。 第32章 准备分钱 沈蝉带着李玉棠蹲在街边等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李叔夜就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当中。 他手里还抱着一个没有卖完的钱匣子,里面装着今天挣的钱。 沈蝉大概看了看,应该有三两多,她交给李玉棠拿着,问道:“现在去书肆吗?” 李叔夜的眉眼间有一股郁气,听到她的问话微微散开了些,“嗯,买完早点回家。” 大概五六分的路程,李叔夜拿着钱进店,沈蝉带着李玉棠站在外面等。 小姑娘把手上的盒子抱的很紧,眼睛圆溜溜的提防着路人,这可是娘的钱匣子,她一定得看好。 沈蝉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低头拿脑袋微微撞了她一下,打趣道:“愤怒的小黄鸭。” 李玉棠听不懂这个梗,但并不妨碍她开心,小姑娘呆呆的空出一只手摸了摸额头,傻笑个不停。 沈蝉眉开眼笑,“笨瓜。” “我不笨。”李玉棠噘嘴,有点不开心,“我比四哥聪明多了,他算不出来的数,我都会算。” “你爹给你开了那么多小灶,你要还不会算,这脑子就该捐了。” 这句话李玉棠又不是很懂,她撒娇道:“娘,我是不是跟你一样聪明?” “不不不,你比我聪明。” “那我跟爹比呢?” “你比他聪明。” “那……跟大姐比呢?” “你聪明。” …… “那跟三表哥呢?” 沈蝉还没来得及敷衍,李叔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当然是玉棠最聪明。” 李玉棠兴奋的起身,激动又骄傲的宣布,“我是十里八村最聪明的小孩。” 沈蝉笑的开怀,“对,你是十里八村最聪明的小孩。” 李叔夜眉眼间的笑也没落下去过。 他跟沈蝉都把李玉棠当成了当年的自己,上辈子的年少不可得之物,如今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三人的背影在阳光下越拉越长,直至消失在街上。 沈蝉比李秉元回来的还早,她把手里的包袱丢给李玉蓉,自己抱着钱匣子进屋藏钱。 今天进城总共挣了十一两三钱,买东西花了四两三钱,还有三两银子的抄书押金,最后只剩四两钱,沈蝉又给李玉蓉分了一两,最后能存进系统里的就三两银子。 银钱:十七两五百六十文。 不管什么时候,存款是最让人喜欢的东西。 李玉蓉抱着钱匣子在床上打滚,五两三十九文!村里谁家小姑娘有她这么多嫁妆,她手上的钱越多,意味着沈蝉手上的钱更多,她也就不怕大哥没钱娶媳妇。 女孩子的心向来比较细,李玉蓉察觉出沈蝉跟李叔夜的性子变了不少,但家里最近的财运实在来的莫名其妙,那些个兔子、山鸡,就跟送钱一样往家里撞,她想了好几晚,最后灵光一闪。 以前家里穷,娘就算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现在家里挣了这么多钱,她自然就舍得。 李秉元的眼里只有吃和钱,压根察觉不出来沈蝉的不对劲,他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坚定不移的认定自己是沈蝉最疼的儿子。 就算无数的事实摆在面前——沈蝉以前疼弟弟,现在疼妹妹,他都不会去质疑一下。 谜一样的自信。 至于李秉煜以前的怨气可就大了,他觉得爹娘最近变化好大,一点都不爱自己,只喜欢妹妹。 从手中宝变成脚边草,这突如其来的落差感,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又被沈蝉哄了一段时间,现在对李玉棠好的不得了。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要保护妹妹,好好挣钱,将来给妹妹撑腰。 就连去镇上都得带一串糖葫芦回来。 李玉棠跟李秉煜道谢后,就开心的喂沈蝉一个,李叔夜自然也有,李玉蓉也得分一个,最后只剩两个糖葫芦球,就算她不吃,家里这么多人也分不开。 李玉棠心里纠结半晌,还是跑到李秉煜面前,奶声奶气道:“哥哥吃。” 李秉煜小大人一样的摆手,“我吃过了,这是给你买的。” 李玉棠把糖葫芦往他嘴边递,“有两个,我们一人一个。” 李秉煜咽了咽口水,“那好吧,我帮你吃一个。” 李秉元在县里已经吃过了不少好东西,但瞧见这一幕也有点吃味,“小妹,怎么不给我吃呢?” “哥哥吃。” 李秉煜不干了,这可是他买给妹妹的,刚刚还去跟娘邀功了呢,“三哥这么大人了,还抢小孩子的东西,羞不羞啊!” 李秉元气的头上都在冒热气,“又没吃你的,你着什么急啊!哼,我以前白给你吃那么多东西了。” “我们在县里吃过糖葫芦了,还抢妹妹的东西,这是不对的。” “我只是说说,又还没吃。” ……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争个半天,最后还是李玉蓉喊吃饭才消停下来。 今天中午的菜是鱼和春笋炒腊肉。 李玉蓉自从舍得放油后,家里的菜就格外好吃,从来没有剩菜,就连盘里的汤汁都被李秉志拌饭吃了。 吃饱喝足后自然是分钱,李秉元把盒子里的钱全部往桌子上上倒,李秉煜跟李玉棠分开数,最后加起来有三百五十三文,本钱八九十文的样子。 今天不赶集,镇上卖吃食的少,李秉元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基本都是一份一份的卖。 沈蝉静静的听他吹,等李秉元收了话头后才问,“花了多少钱?” 李秉元张嘴就想扯谎,但面对沈蝉的目光后心尖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颤,他不敢抬眸,诚实道:“二十五文。” “你吃什么东西花了二十五文?”李玉蓉心疼劲又上来了,“下回想吃什么买回来,大姐给你做,割一斤肉才十五文,能做八九个大肉饼,比外面买的香多了。” 她没有怪李秉元花这么多钱,只是觉得在外面吃东西不划算,人家做生意就是为了挣钱的,两文钱的肉饼挣一文已经算良心了,就那么薄薄的一小层肉,钱去了不说,东西还没吃好。 李秉元被她这么一讲,也觉得自己买亏了,别的先不说,她大姐的手艺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第33章 存钱 李叔夜给李玉棠和李秉煜出了一道数学题,三百五十三加上二十五文,减去成本九十文,一共挣了多少,平分下来每人分多少钱,又取一半的一半是多少钱。 这个题又大又绕,别说李玉棠跟李秉煜一时没有头绪,就连李玉蓉李秉昌也快被绕晕了。 屋内的声音静了下来,只有李秉煜跟李玉棠的算数声。 沈蝉微微侧目,就见李秉元也在心里默算,她撞了撞李叔夜,示意他看过去。 李叔夜眼底的神情微微动了动,最后对着沈蝉点头,他伸手给沈蝉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才给自己倒。 两人就像个监考老师一样,等着阅卷。 约三四分钟后,李秉煜跟李玉棠一齐出声,“一共挣了二百八十八文,每人分一百四十四文,取一半是七十二文。” 两人同时愣住,互相对视好一会,才眼巴巴的看向沈蝉。 “秉元算的是这个数吗?”沈蝉望向一边的李秉元。 李秉元迟疑的点头,他自己也不确定对不对,只是凭借着对钱的敏感,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遍。 沈蝉微微点头,从桌上拨了一小堆钱过来,“一百六十四文钱是你大姐的,剩下的算是给你们三人的奖励。” 至于到底是多少她没有细数,任由李秉元三人去分。 一旁的李玉蓉拿着算盘拨了一遍,发现全部对的上,她神情恍惚,呆呆出声,“秉煜跟玉棠这是……开了聪明窍了?” 李秉昌眼神锐利了一瞬,但马上又变的懒散,他起身道:“老二,走了。” 地里的草长的飞快,要是不勤奋一点,菜苗长不过杂草。 兄弟俩扛着锄头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李叔夜收回视线,垂眸把手上的茶杯搁在桌上,杯底茶汤微微晃动两下,很快就归为平静。 李玉棠分到了十五文钱,她在自己的房间左藏右藏都觉得不安全,熄灯睡下后又爬起身小声敲响沈蝉的房门。 沈蝉躺在床上疯笑,没有听到这细微的动静。 桌边抄书的李叔夜放下笔起身,他打开门的一瞬间背脊冷了一下,直到李玉棠出声,才卸下心房。 “爹。” “玉棠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李玉棠咧着个大白牙笑,“我要把钱给娘帮我存起来。” 这种事沈蝉乐意的不行,她把李玉棠喊进来,抱着人在床上揉了一顿,见到那可怜的十五文钱时噗呲一声乐个不停,“你四哥有多少私房钱?” 李玉棠尾音长长的“嗯”了一声,她趴在沈蝉的耳边道:“七十八文钱。” 沈蝉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真知道,“那你三哥呢?” 李玉棠人小,大人聊天时从不避讳她,有些事比沈蝉清楚的多,就比如说哥哥的私房钱,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很快得出来一个数字,“四百六十八文。” 沈蝉心里十分意外,她还以为照李秉元那个阔气劲,手上应该分毫不剩才对,没想到居然有一笔这么丰厚的私房钱。 李玉棠又小声透露出一个秘密,“娘,我告诉你一个事,你不能告诉别人。” 沈蝉诚恳的“嗯”了一声,反正李叔夜不算别人。 “三哥的钱要攒着娶媳妇。”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的。” 沈蝉没有追问,她把李玉棠那十五个铜板用绳子串起来,“娘先帮你收着,到时串成一串了就可以换一个小银子。” 李玉棠笑着牙不见眼,她伸手搂住沈蝉的脖子,脸靠在她的胸口处,“娘,你真好。” 沈蝉太懂养女儿的快乐了,她看着李玉棠长出一截的衣袖,想着下回进城就把布料买回来,给小姑娘做两身好看的衣裳再说。 “娘,我可以跟你睡吗?” “当然可以。”沈蝉把她塞到被子里,跟她小声的聊天,“你那个布老虎呢?” “老虎尾巴坏掉了,大姐说有时间帮我缝起来。” 沈蝉想起李叔夜鞋底的那根针,对李玉蓉一点信任都没有,“你大姐不靠谱,别指望她。等端阳节去姥爷家送礼,叫姥姥帮忙缝一下。” “好!”李玉棠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十五天。 “娘,我要戴五色线。” “好。” “还要吃两个粽子。” “吃十个都没问题。” 李玉棠很有自知之明,“小孩吃不下这么多。” 沈蝉给她点赞,这觉悟,比李秉煜那小子高多了。 李玉棠自从三岁后就没跟爹娘一块睡过,她半夜两眼迷瞪的时候觉得手脚发冷,但没过一会又暖和起来。 沈蝉抢被子的习惯已经刻进了灵魂里,她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完全忘记了睡在身边的李玉棠,直到第二天手扑了个空,他才猛然睁眼。 系统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早啊!沈蝉!” …… 李秉元跟李玉蓉卖炸蘑菇的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没几天就在村里传遍了,大家伙一有空就跟沈蝉打探消息。 她们那些个心眼子在沈蝉面前就像气球一样,一戳就破,得到的回答都是胡说八道的敷衍。 只有李叔年媳妇过来了才有所不同,“秉元如今可真有本事,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挣钱了。” “可比不上秉耀,这孩子脸皮薄,向来经不得夸,二嫂的马屁留着拍大嫂身上吧。” 叔年媳妇面上的笑意一僵,“呵呵”尬笑两声,“秉耀会读书,秉元会挣钱,各有各的本事。” 沈蝉阴阳怪气的出声,“二嫂老糊涂了吧,咱家就秉耀最有出息,将来我们家秉元可是要靠着他堂哥才能吃上饭的,二嫂说这话,不存心让他们兄弟两生分吗?” 叔年媳妇这下子是笑也笑不出来了,她屁股底下就跟长钉子一样,坐立难安,直到看见提着一长串鱼过来的李玉蓉,才激动出声,“玉蓉。” 李玉蓉听到她二婶的声音,下意识把手里的鱼往身后藏,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种行为的不妥,便装作什么都发生过一样把鱼大大方方的亮出来,嘴边扯起一抹假笑,“二伯母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坐啊?” 叔年媳妇自然能看到她的小动作,整个人就像是被隔空抽了一巴掌一样,又痛又丢脸,但为了挣钱还是当做没看到,“秉元的生意这么忙,一个人能忙活的开吗?” 第34章 抢生意 李玉蓉算是知道她心里打的小九九了,见沈蝉没有出声的打算,就道:“忙活不开又能咋样呢?咱们地里人又不像读书人一样金贵,累累就过来了。不像秉兴堂哥,将来可是小秀才,哪用的着做这苦事啊!” 母女俩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戳进叔年媳妇的心窝,她讨好大嫂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沾点读书人的光,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文钱好处没见着不说,自家小子想跟他大伯认两个字都不行,心里正一肚子怨气。 又见到三房的李秉元每天在外挣那么多钱,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自己做事做人比那沈蝉不知道强多少倍,怎么这种好事尽被她给摊上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嫁的男人是个没用的东西。 如今放低身段想跟着喝几口汤还被人刺个不停,她要再能忍下去早成圣人了,便冷着脸起身回家。 李玉蓉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没事的时候踩我们家捧大伯母一家,如今有事就腆着张脸喊玉蓉,秉元,谁认的你这副狗头嘴脸。 沈蝉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谁摸的鱼?” “不是摸的,我捡的,”李玉蓉兴奋道:“方才在河边洗菜时,篮子一捞就有七八条鱼。” “你的菜呢?” 李玉蓉后知后觉的往自己手上看了两眼,放下手里的鱼后,撒着腿丫子就跑了,菜不值钱,那篮子可还值个三文呢。 系统总结,“你这个闺女是个跑步健将啊!两条腿就跟车轱辘一样,都有残影了。” 沈蝉感慨一声,“这就是金钱的魅力!” 李秉元今天的生意十分不顺,不只因为有人抢生意,还因为有人恶意降价扰乱市场,导致他今天的炸蘑菇根本没卖出多少。 他没要任何人的安慰,冷静的跟李玉蓉商量,最后决定把要卖的蘑菇减少一半,少挣一点就行。 “我尝过他卖的东西,根本没有我们家的好吃,也不够脆,还特别油。”他冷笑一声,“一文钱两串,赔死那小子。” 李秉元十岁的年纪,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把李秉昌几人都差点逗笑。 炸蘑菇看着简单,但里面的讲究多,光是脆皮粉都得调好久,李秉元如今卖的,是李玉蓉试验十几次后的最终成品,不仅出锅酥脆,就算再放一会也不会软。 李秉元才不会傻着降价去跟人打擂台,反正又不用交摊位费,能挣一文钱都是挣的,只要东西够好吃,不怕没有爱吃的人出钱买。 李玉蓉被他一点拨,也觉得是这个理,东西降价,日后再涨回来别人根本不买账。 桌上的酸菜鱼不断散发香味,李玉蓉见他没心情吃饭,就把二婶来过的事说出来让他开心一下。 李秉元果然拍着桌子狂笑不已,“活该,报应来了,可惜我不在,不然也得跟二婶‘好好’聊几句。” 李叔夜看着不断震动的桌子,皱着眉头道:“还吃不吃饭了?” 李秉元的动作跟笑声戛然而止,两个手快速端起碗往嘴里扒饭,这件大喜事让他胃口大开,比平常多吃了几大口饭,撑的自己都走不动道。 “娘,这酸菜鱼果真好吃,今年我们家再多压点酸菜。” 沈蝉点头,酸菜的吃法可太多了,酸菜鱼,酸菜炖五花肉,酸菜肉丝面、排骨酸菜、酸菜炒蛋炒饭,没一个难吃的。 她将之总结为,只要不是绿色的菜,味道都不会太差。 李秉元抹干净嘴巴后,就开始分钱,今天挣的少,才一百多文,还买了些油和生粉,最后只剩四十多文。 交公二十,他跟大姐一人十文,还得分李秉煜两文,基本等于白干。 他越想越气不过,嘴里嘀咕个不停。 镇上老早就有人抢生意,味道一般,老顾客自然是认准他这个炸蘑菇的鼻祖,不过今天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人,不仅每串的分量变多,还一文钱两串,直接把生意全部抢走了。 沈蝉路过他身边说了一句,“去县里卖不就行了吗?” 与其抢市场,不如去开辟新的市场。 李秉元就像被雷劈醒了一样,他兴奋的蹦起来,“那得叫大姐再多备点蘑菇。” 县里人多,两个孩子自然不安全,沈蝉也不敢让李玉蓉一个人过去,就叫李秉昌李秉志两兄弟轮流陪着进城,地里要是忙不过来就花点钱请人帮忙,有的是人想挣这笔钱。 李秉元一回家就兴奋的不行,他大大咧咧的坐在门槛上,挥手间便是指点江山的气魄,“大哥,咱家以后别种地了,就做生意,等我以后多攒点钱,给你娶十几个县里娘们,个个如花似玉,肤白貌美。” 他的雄心壮志还没发泄完,就察觉到身后如芒在背,正是拿着锄头的沈蝉和提着篮子的李叔夜,两人齐齐冷笑一声。 李秉元眼前一黑,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去。 沈蝉把锄头放到柴房,坐在李玉棠搬来的小凳子上,冷笑连连,“挣几文钱认不清自己姓谁了,想爬到你大哥头上去当老大?” 李秉元嗫嚅道:“娘,我就是随口一说。” 沈蝉笑的很是灿烂,“别随口一说,拿钱给你老子多娶几个漂亮婆娘,你也多几个后娘疼。也别只顾你爹和你大哥,秉志也娶上十几个,还有秉煜也别落了,到时咱家多热闹啊!玉棠光嫂子就几十个,侄子侄女从咱家排到村口,带出去多威风啊!” 李秉元的心肝都在发颤,他腿一软直直的往下跪,“娘,我错了。” 沈蝉说话十分亲和,“做弟弟做到你这个份上怎么会有错啊。” 话音刚落面色就陡然一寒,“你个眼皮子浅的蠢货,挣点钱恨不得嚷的全天下人都知道,手艺都是你大姐的,还敢卖弄聪明。一个小小的汝陵县才多少人,你又见过多少有钱人?钱上面还有权,权上面还有天。你平常总是看不起李秉耀,可他将来的前程就是比你广,你想着挣钱,人家想着拿刀架你脖子上,你要真聪明,今日就不该被这几百文迷花眼。” 第35章 罚跪 李秉元的手握的很紧,如玉的脸颊上薄红一片,这是他第一次听这么难听又扎心的话,除了难过更多的是不甘。 爷爷奶奶,大伯母,二伯母,村里的婶娘,所以人都说他跟大哥几个将来要靠堂哥才能有出息。 因为他们是泥腿子,生来就比读书人要低贱,所以他不肯下地,想着靠别的方法挣钱,他做的也很好,这个年纪,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可他没认清这个世道。 沈蝉起了送他去学堂的心思,就得把这一切摊开讲,免得这小子一心只想着挣钱,今日恰好听他一番这么狂妄的话,就借势发作。 古代商人地位太低了,有钱人,再有钱的人,不过就是掌权者手里的存折,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大把财富,但有钱人想手上握权比登天还难。 沈蝉冷淡垂眸,“跪到外面去,让太阳晒晒脑子,免得进水发霉。” 李秉元沉默起身,一言不发的跪倒院子里。 李秉煜跟他关系最好,但也不敢在沈蝉气头上的时候帮着说情,他焦急的转悠半天,突然拉着李玉棠喊到屋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随后出门跪到李秉元身边。 沈蝉转头,“饭做好了吗?” 拿着铲子的李玉蓉结结巴巴道:“肉还得要一会,鱼已经好了。” “摆饭吃饭吧。” 沈蝉没有开口让两人起来,李玉蓉也不敢问,只有李秉昌说了几句,“娘,秉元年纪还小,随口说的孩子话而已,犯不上计较,他已经跪了那么久,心里肯定晓得错了。” 沈蝉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古代讲究嫡长子继承制,将来李秉昌是掌管家里七成家业的人,也早早扛起了养家的重担,以沈蝉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他都对的起这多分的家产。 今天中午吃饭的气氛很是压抑,没有李秉元夸李玉蓉做饭好吃,也没有李秉昌训斥弟弟吃饭不要讲话。 屋里饭菜香不断传出,李秉煜的肚子“咕咕咕”叫了好几声,他咽了咽口水,馋的不行。 李秉元话语生硬,“你去吃饭。” 李秉煜脸上的神情十分笃定,“三哥,没事,娘吃完饭就会消气。” 他的底气来源于屋内的李玉棠,小姑娘搬着张凳子坐在沈蝉怀里,仰着脖子看她,“娘,三哥是心疼大哥二哥才不让他们下地干活,种田可累了,不仅要被太阳晒,还要被虫子咬,冬天还冻人,等我将来长大挣钱了,我也不让大哥他们干活。” 沈蝉摸着她的脸,“谁教你的?” “四哥教的。”李玉蓉没有撒谎的想法,她紧接着又道:“可有些话,是我自己想的,四哥跟三哥手足情深,才会跟他一块跪着,叫我求情。三哥跟大哥也是兄弟,我跟三哥是兄妹,他受罚,我在一边看着是不对的。三哥平日对我很好,带我玩,给我吃糖。” 她鼓起勇气,“娘,你让三哥进屋吃饭吧。” 李玉棠起了个头,李玉蓉李秉志两人也纷纷出声,“娘,秉元今日起的那么早去县里卖东西,这会子肚子早就饿了,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一把人饿坏了咋办?” “娘,秉元年纪小,以后再教就行了。” 沈蝉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尽,起身回屋的同时丢下一句,“起来吧。” 李秉煜立即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膝盖,扶着像闷嘴驴一样的李秉元进屋吃饭。 两人的饭菜一直在灶上热着,菜都是单独分出来的,一大碗鱼一大碗红烧肉。 李叔夜等两人吃完饭后就把李秉昌跟李秉元都喊到房间里面训话,主要就是把打算送李秉元跟李秉煜去念书的消息说出来,顺便就着沈蝉的话再深入讲几句。 李秉昌眸色震惊,跟李叔夜对视了许久,终是在那双平静眼瞳下卸下眉头。 他爹那天明明断了气,结果他转个身的功夫,人就活蹦乱跳的,还有他娘…… 李秉昌心思沉重,他不信鬼神,可如今这些事都摆在脸上,如果他爹娘已经死了。 那么现在的人是谁,鬼还是妖怪。 李叔夜似乎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笑了两下后,幽幽出声,“秉元,你自小便有主意,挣钱跟读书,轻重好坏,你应当能分的清。银钱之事你不必管,我跟你娘来操心,进学之后,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念书,他日改换门第,光宗耀祖。” 李秉元长吸一口气,爹和娘原来想的这么深远,不像他,挣了一点钱只知道在县里买房子。 大伯一家本来就仗着自己是个读书人看不起他们,自己做生意就算挣再多钱,得到的也只会是白眼,只有去读书,将来压过李秉耀和李秉仕,才能把那些难听的话还回去。 屋内只剩彼此的呼吸声,兄弟俩心绪繁杂琐碎,许久说不出来半句话。 李叔夜也没催,专心打量着手上的木雕小虎,四只蹄子高短不一,两只眼睛也一大一小,屁股那边还扁了一块,头上缺了一个小角,粗看只觉得的辣眼睛,如今瞧久了,竟还看出两分艺术感。 “爹,”李秉元利索的跪下,“儿子一定不会辜负你跟娘的苦心。” 他进学一定用功读书,努力上进,将来把李秉耀踩在脚下! 李叔夜坦然受了这一礼,他跟沈蝉会铺一条宽敞光明的大道,就算李家秉字辈的人做不到,将来还有常字辈的,只要有足够的家资,一代一代总有一个出息人,也算是对原身的一点回报。 李秉昌等弟弟欢欢喜喜的出门后,才试探性的开口,“爹,你跟娘……” 李叔夜打断他的话,“世上为人父母的,没有一个不想着自己孩子好,以前家里没钱,想帮你兄弟几个寻条出路都寻不到。如今家里起了运势,要还不打算谋划一番,未免浪费这种得天独厚的好机会。” “秉昌啊!你是大哥,进来振兴家业,传承宗室,都是你的责任。”他把玩着手上的木雕,意味深长的开口,“世上人心叵测,善恶难辨,你不能活的太通透,也不能做个睁眼瞎。就像……就像我跟你娘,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你们啊!” 第36章 被发现了 李叔夜的话,李秉昌听懂了,他要不是亲眼见过这种神奇离谱的事,也不会有胆子怀疑爹娘,期间是被两人糊弄了几回,但时间越久,心里那个念头就越是压不住。 李叔夜跟沈蝉在这个世界是个很好的爹娘,他们有眼光,有见识,有能力,有耐心,对李玉蓉几人虽然算不上温和,但绝没有亏待和偏心。 她们占据原身,对李家人来说是一份天大的机遇,但李秉昌还是想问一句,“我娘……” “上回我跟你娘在后上的大坡上烧了点纸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李秉昌的眼睛一下子就酸了,他脸皮抽动,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在抖,牙关咬的紧,只要微微松动就会嚎啕大哭。 李叔夜欣赏原身的这个长子,他人品端正,沉稳大方,孝顺父母,爱护弟妹,要不是局限于家境,他会是一个很完美的继承人。 现在说开了也好,将来有什么事都能交付给这个长子去做,他不怕李秉昌翻脸,不仅仅是利益,还赌良心。 “多谢爹娘为我们兄弟几个操心。” …… 沈蝉听到李叔夜轻描淡写的话,握着茶杯的手就是一抖,她都想冲过去掐着李叔夜的脖子摇。 什么叫李秉昌知道她们的身份了!这事是能随便说出去吗?这又不是打游戏过家家,死了还能读档重来。 沈蝉哀嚎一声,真是大意失荆州!自己兢兢业业,诚诚恳恳,最后被猪队友给坑了! 她趴着桌子痛哭,“你个倒霉玩意!” 李叔夜无奈,“我刚穿过来的时候,原身记忆不齐全,还是最近才知道当初原身猝死的时候,李秉昌就在旁边。” 沈蝉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努力搜索原身的记忆,发现原身确实是死的静悄悄才又重新吊起嗓子。 李叔夜堵不住自己的耳朵,只能堵住她的嘴。 沈蝉伸出手把嘴边的糕点拿下来,控诉连连,“我告诉你,我是天命加身之人,来这里注定做一番大事,要是被你给拖累,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叔夜听到她的豪言壮志,迟疑问,“什么大事?” “当个大地主!”沈蝉把自己的梦想分享出来,“买上几千亩良田和上百个宅院店铺,躺着数钱。” 李叔夜:……是他高估沈蝉了。 系统充满鄙夷,“你是我们系统界最没出息的宿主。” “放心,你是我们宿主界最垃圾的系统。” “我可是优秀毕业员工,将来最有希望继承我老大位置的天才系统,要不是遇到了你,我早完美收工了。” “哟,天才哥,本事不行还怪起你爹来了。” 系统暴跳如雷,“沈蝉你个狗,滚啊!” 沈蝉滚了,她滚到院子里躺尸,旁边小凳子上还放着一盘洗好的西红柿,李秉元蹲在她身边碎碎念个不停,“娘,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跟爹的心血,一定好好念书,将来出人头地,让你在县里横着走。再买个大宅子和几十个下人伺候你跟爹,还有大金镯子,大金簪,买最大最亮的,让大伯母羡慕死你……” 沈蝉终于知道唐僧为什么那么招人嫌了,她眉头紧锁,十分不耐烦道:“钱呢?” 李秉元一肚子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大串钱,恭敬的奉献上去,“娘,今天总共卖了六百三十五文,坐车进城和买油盐生粉花了两百文,这里是二百一十八文。” 沈蝉定下的规矩是交公一半,剩下的钱自己留着。 另外二百一十六文,要给李秉昌三十文的辛苦钱,还有李秉志帮忙削了很多竹签,也得分二十文,剩下的才是李秉元跟李玉蓉分。 尽管这样,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沈蝉的存款很快变成了十八两多。 蘑菇的生长季节一般是春季和秋季,前两天又陆陆续续下了几次小雨,李玉蓉在家没事就进山,准备好要卖的蘑菇,剩下的都放在外面晾干,留着冬天吃。 有钱挣就是有盼头,最近家里除了沈蝉,几乎都是天没亮就爬起身,李秉元跟李秉志挑着东西去路上等车。 县里的生意人可比镇上人聪明不少,李秉元才卖了一天,今天就多了很多炸蘑菇的摊子,味道价钱都差不多,分量看着还大一点,但没一个人凑过来跟李秉元抢生意的。 他们是穷又不是傻,这县里这么大,干嘛非得摆到师傅旁边,两人挤一块少挣不说,还容易结仇,他们只是想挣钱,又不是抢钱。 甚至有两个妇人挣了百多文,还特意买了些吃食找上门表示感激。 被迫当了师傅的李秉元既欣喜,又惆怅。 他娘早就说过市场不是一个人的,能挣钱的生意早晚会到处都是,不仅小摊小贩会掺一笔,就连饭馆酒楼也上了新菜,二三十文一盘的炸鲜蘑,爱吃的人还不少。 生意没有昨天那么热,卖了五百多文。 李秉元没有立即回家,带着李秉志转了好几条街来到一个书肆,店内都是些穿着长衫宽袍的读书人,腰间悬玉,他一个小孩穿着粗布衣裳刚进门,就被伙计盯上。 李秉元连个余光都没丢给他,眼神痴迷的看着满架子的书,难以压制内心的激动和欢喜。 他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想打开看看读书人嘴里的圣贤书长什么样子。 伙计恶声恶气的呵斥道:“买不起别摸。” 李秉元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大伯母跟堂哥的嘴脸可比他难看多了,“多少钱?” 伙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多少钱你买的起吗?四两银子卖了你都不值这么多。” 李秉元好似被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伙计对着他的背影小声骂了两句,“又是乡下来的泥腿子,死穷鬼” 李秉志挑着担子蹲在门口,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挠了挠头,“秉元,你咋了?” 明明刚刚进去的时候还笑的嘴巴合不拢嘞。 李秉元难受的钱都不想数,他闷闷不乐的趴在牛车窗口,上半截脸被晒的通红。 第37章 月饼 “娘,我不读了,让秉煜读吧,他年纪比我小,又比我聪明,将来一定可以比过李秉耀,考个秀才,给爹娘争光,给我们家长脸……” 沈蝉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你不想读?” “想,”李秉元十分失落,“可读书要花很多钱,一本书就得四两银子,太贵了。” 沈蝉翻了个白眼,“又不要你给钱,矫情个啥劲。” 李秉元小声念叨,“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还得攒钱给大哥娶媳妇呢。” 沈蝉拔高声音,“老大,帮我把秉元揍一顿。” 李秉元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都这么懂事了还要挨打。 沈蝉再次用一句话诠释了她在家里至高无上的地位。 …… 离端午越来越近,山上的毒虫蛇蚁都冒了出来,李秉志每天晚上都会割一担艾草在院子里熏,烟雾缭绕间,沈蝉觉得自己好像成仙了。 她不敢去村子里乱跑,天天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是折腾李玉蓉做新鲜吃食,就是在家里作威作福。 县里普通的点心糖吃了个遍,最喜欢的还是各种干果,酸酸甜甜,比瓜子好嗑多了。 李秉元的生意也稳定下来,一天除去成本,差不多两百文左右,这两天进城的人多,生意也好不少,最多的时候有三百多文。 “娘,就买三壶酒吗?” 沈蝉把嘴里的青团咽下去,根据原身的记忆道:“嗯,再买五斤丰糕,五斤肉回来,咱们包粽子吃。” 她扭头问道:“玉蓉,家里还有盐鸭蛋吗?” 灶房立即传出声音,“没多少了,买十个吧。” 沈蝉把头转回来,“买二十个。” 李秉元把要买的东西又念了一遍,记到心里。 忙着蒸青团的李玉蓉急急忙忙的出声,“再帮我买点绣线,糖也买两斤。” 她最近在家里用碎布做了很多小香包,放了艾草、菖蒲叶片以及一些驱虫清香的药材,到时拿去姥爷家送给表哥表姐。 沈蝉选了几个好看的,叫李叔夜画了花样子,拿针跟着系统给的教程歪歪扭扭绣了几个丑东西。 李叔夜跟李玉棠神色十分自然的挂在身上,李玉蓉纠结半天也免为奇难的挂上,李秉昌跟李秉志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有李秉元跟李秉煜臭美,打死都不肯要。 沈蝉好几天都没正眼瞧过两人。 哼,没有眼光的东西。 端午前的集市连开三天,四面八方的人像蚂蚁一样涌到镇上,买块肉再打几两酒,顺便看看别家做什么好东西。 沈蝉粽子还没包,就被一个关系稍微好一点的妇人送了八个豆棕过来。 她从灶房里拿了一些青团回礼,还有两个香包,事实证明能跟原身玩到一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婆子,你没放耗子药毒我吧?”圆脸妇人脸上满是惊恐,这沈蝉一向只进不出,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回了这么多东西,太阳打西边出来是不可能,那就只能是里面有猫腻。 沈蝉冷笑一声,就想去把东西抢回来。 圆脸妇人一看就放心了,利索的拍开她的手,“东西给了往回拿,你还要不要脸?” 沈蝉十分坦然,“你有这东西吗?” 妇人一噎,熟练的拍拍屁股往凳子上一墩,“你懒死在家,不知道村里多热闹,你家那个二嫂,急的嘴巴都烂了。” 她满脸幸灾乐祸,“你家小子挣钱,她也做个学人精,不仅赔了蘑菇和油,还白费了好几日功夫。” “还有村口那个翠花,一大把年纪,穿的跟个老妖精一样,扭腰扭屁股,勾的那李柱子眼睛都直了……” 沈蝉眼睛一亮,这八卦她爱听啊! “她男人不是还没走吗?” “躺床上了顶啥用啊?腿都不中用了。” …… “爹,娘在说什么?笑的好开心。”李玉棠托着下巴。 李秉煜下意识扭头去看。 李叔夜轻咳一声,两孩子立即专心算数。 他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沈蝉,心里的好奇十分有限度,反正到了晚上,沈蝉都会拍着桌子讲出来。 一般是聊聊几个好大儿,要不就是数钱,剩下的就是说别人的闲事,算是最低级的趣味。 中午没能等到李秉元,两人被城里的人流堵了半天,大下午了才来,一放下东西,就去厨房拿碗吃饭。 李玉蓉则把新鲜肉切成条放盐和酱腌几个时辰,准备晚上来包。 除了肉粽还有五豆粽,用泡好的红豆、绿豆、花生、眉豆和糯米一块包。 又有绿豆鸭蛋粽,把盐鸭蛋黄蒸熟捣碎,跟绿豆花生拌匀成馅。 沈蝉还怂恿李玉蓉试试腊肉味的粽子,李玉蓉拗不过她,备了一点点腊肉蘑菇笋丁,三个粽子的量。 包粽子沈蝉擅长,她喜欢那种有嚼劲的粽子,所以料压的格外紧实。本来是四十多个粽子的料,被她一包,最后只有三十个。 李秉元几兄弟都没睡,坐在院子喂蚊子,顺便等刚出锅的粽子吃。 沈蝉瘫在躺椅上跟李叔夜说一些没营养的话,李玉棠在一旁给两人扇风。 “这鬼日子怎么过,热死了。” 古代的衣服都是长袖,没有风扇没有空调,连冰块都没有,沈蝉从现在就可以预想到以后苦逼的生活。 没嚎多久,她就被李玉蓉拿粽子堵住嘴,李玉棠作为沈蝉的亲亲闺女,自然有幸尝到了独特的山野风味。 不难吃,李玉棠诚实道:“娘,味道有点怪怪的。” 李叔夜吃一口皱一下眉头,这跟炒菜馅的月饼没什么差别,他下回拒绝跟沈蝉尝试这种奇怪的东西。 “硝石。” 趴在床上哈哈乐的沈蝉直起腰,疑惑的“嗯”了一声。 李叔夜站在桌边把油灯挑亮,“可以用硝石制冰,不过价钱有点高,东西也不好买,得去外府。” 原身记忆里没有关于硝石的记忆,沈蝉问道:“大概什么价?” “最少要三两银子一袋,五六斤的样子。” 这个朝代还没有火器,硝石基本是用来做炮仗的,要去山上开采,产量不高,价钱自然而然的就贵。 第38章 沈母 沈蝉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硝石制冰,主角用来卖冷饮,或直接卖配方,李叔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把方法和利弊都说了出来。 硝石大批量制出来的冰不适合吃,但用来消暑或者当个冰箱用十分不错,而且硝石可以重复使用,就算成本再高也在可控范围内。 古代大户人家家里基本都有冰窖,市面上也有冰饮卖,他们手上就算有冰也就不算特别稀罕,但得背着村里人。好在沈蝉在县里有个店铺,可以先用来卖冰饮和炸串,应该可以挣不少。 李叔夜想做笔大的,他一边跟沈蝉解释,一边提笔给赵景清写信。 如果这事成了,赵景清这条人脉就算彻底搭上,并且还会有一笔不菲的报酬。 李叔夜不会傻到要干股,他没有背景,手上握着的东西越值钱就越催命,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拿笔钱。 “你的那个朋友叫赵景清?”沈蝉想到系统显示的三十关系度,随口胡扯,“一听名字就知道靠谱。” 李叔夜自然以为她随口乱说的,但赵景清谈吐大方,为人随和,对下人好像也不错,在古代这个背景下,确实还挺靠谱的。 “这个技术握在手上,绝对是一个厉害的敛财工具,你朋友能守住吗?别到时出事,连累到我们。” 李叔夜眼神眯起,笃定道:“他一个人也许不行,但赵家可以,赵景清只要不蠢,自然会捏着筹码跟人谈判,绝不会把我推到人前引人注目。” 沈蝉一听就放心的跟系统看动画片去了,大人的世界太复杂,还是球的世界更适合她这种单纯的人。 李叔夜在她每晚高强度的训练下已经具备了在闹市读书的能力,他把信折起来压到抄好的书上,等端午一过就进城,走快镖,应该二十几天就能到赵景清手上,顺便去石州买点硝石。 沈家离的有点远,要翻过四五座大山,走一个多时辰,长林道可以坐车,不过难等的很,有时半天都搭不上,相比起来,还是两条腿更靠谱。 李秉元一心想着挣钱,连往年最喜欢去的姥爷家都不感兴趣,乐颠颠的喊上李秉志进城,还带上了李秉煜。 李叔夜腿脚不好,跟李玉蓉留在家里。 最后沈蝉就领着李秉昌李玉棠去沈家送礼。 两壶酒、两斤糖、四十个青团、二十个粽子和三十多个香囊,比往年厚重了不少,但沈家的回礼更多。 原身的两个哥哥都会木活,祖上传下来的,李叔夜伤了腿脚后,原身爹娘怕闺女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还传了点手艺。 古代手艺金贵,一般都是父传子,有些还只传长子,就是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沈家能为原身做到这一步,足以看出原身父母对闺女的疼爱。 原身三十多岁的年纪,在古代也属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是沈蝉跟李叔夜没穿过来,记忆里两个老人得知女婿闺女接连去世的消息后该会有多伤心。 李叔夜突然猝死的原因是过年时头不小心磕到了柜角,以为没事就一直没管,后来突然头疼,大夫都来不及请人就走了。 至于原身应该是心脏类问题,小时候也出现过,所以嫁人后也没怎么下地干活。沈蝉穿过来后怕自己又突然猝死,还去县里看了大夫,得到的结论是放松心情,不要多思多虑,也不要经常动气。 沈蝉心态好的很,一点都没有这样的烦恼,但这会她却怕自己被看出端倪,一路都在翻找原身的记忆,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好在原身今年就过年跟父母见过一次,隔这么久有些变化应该也正常。 她人还没进村,沈母就已经坐到了村口。 “关文媳妇,又来接你闺女女婿啊?” 沈母笑着点头,“每年都是这个点过来,我正好闲着没事,出来坐坐。” “这十里八村就数你这个娘最好,没把闺女当外人。” “都是自己生的,手心手背一样疼。”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但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那闺女养大后可是要嫁到别家去的,只有儿子才能在身边给自己养老,传宗接代,自然是多疼儿子一点。 村里有不少人看不惯沈母,大家伙都是疼儿子,偏你不一样,把个小丫头片子当宝一样,引得自家闺女总是唱反调,张嘴就是关文婶子对闺女多好多好。 还有不少坏心眼的人跑到沈家儿媳面前挑拨离间,她们说的口水都干了,那沈关文家的日子还是过的和和美美,实在气人。 沈家两个儿媳又不傻,沈母对闺女好,自然也不会像做贼一样的盯着她们,有时还会专门买些东西让她们回家孝敬爹娘,这回娘家是多有面子的事啊! 不说爹娘夸,就是堂姐堂妹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在哥嫂面前也能抬着下巴说话,她们心知肚明这份体面是怎么来的。 更何况谁家好爹娘瞧见闺女日子不好过不贴补着点,没必要为这事闹的家里不安生,既坏了婆媳关系,还伤了夫妻情分。 沈蝉明明是第一次见到沈母,但嘴巴跟身子的反应十分快,她抱着沈母的手,声音都快软成棉花了,“娘。” “哎。”沈母的眼睛有点不好,这么近距离的看闺女都有点眼花,她拿粗糙的手在沈蝉脸上摸了几下,开心道:“胖了。” 沈蝉心里“握草”一声,她什么苦命人啊!穿到古代还能长胖,看来以后晚上不能乱吃东西了。 李秉昌牵着妹妹走在沈母另一侧,时不时回答老人家的问题。 “你爹怎么没过来?玉蓉几个呢?怎么不一块带过来?” “秉煜跟秉志秉元去县里卖东西去了,我爹腿脚走不动,今日就没过来,玉蓉在家做饭。” 沈母轻轻拍了沈蝉一下,“秉志几个都没成家,你这做娘的也放心的下,万一被拍花子拍走了咋办。” “秉志的个子都快赶上他大哥了。”沈蝉想到李秉志那一身大力气,忍不住在心里为那些运气不好的人点香。 沈母听到什么好事都开心,想到自家外孙的性子,又笑问道:“秉志如今还会做生意了?” 第39章 看嫁妆 沈蝉细细的把李秉元他们卖炸蘑菇的事讲一遍,以及挣了多少钱,还挑了傻狍子和蠢兔子的趣事,逗的老人家笑个不停。 沈家离村口有点远,正好方便沈母跟闺女讲贴心话,她笑的十分开怀,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那狍子傻,更多的是觉得闺女如今日子是真好起来了。 她以前觉得那李家有个读书人,日后出息了日子肯定差不了,没想到两个亲家竟没一个好东西,把闺女女婿按在地里帮那李叔恒白白做了那么多年活,最后一点好处都得不上。 为了这事,她没少跟丈夫争,觉得当时分家的时候就该上门闹一顿,把那李叔恒的面皮给扒下来,看他这个读书人好不好意思。 沈父却思虑更多,谁家出了一个秀才,那是族里人面上都有光,他们要是闹的名声不好听,毁了李叔恒的前程,闺女女婿在村里的处境不会太好过。 不如退一步,既能让村里人知道那李叔恒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也能让李家族老看到自家闺女受的委屈,不然就凭她那张嘴,迟早被人丢烂菜叶子。 沈蝉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觉得的十分冒昧,原身也不是一开始就嘴臭,主要是村里人嘴巴多又闲,凑在一块总是说别人的屋里事,沈蝉这个不干活还敢跟婆婆顶嘴的儿媳自然是大家伙的饭后谈资。 原身听到好几次,就当面把那些妇人骂了一顿,意思是她们闲着没事就喜欢趴人房门上听墙角,好人不当当小人,脸长的跟麻瓜一样嘴巴还这么大,最后还阴阳怪气说她们家的小儿媳娶进门就是来给大儿子做小的。 后来就渐渐养成了嘴巴多的毛病,什么话都得杠两下,等沈父沈母想纠正时,沈蝉在村里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 …… 原身有两个哥哥,大哥沈长寿,娶妻连氏,共生了两儿一女。 长子沈朗,娶妻小刘氏,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 闺女沈盼夏,前年出嫁,头胎生了个闺女,去年听说又怀上了。 幼子沈庭,今年八岁。 二哥沈延年,娶妻刘氏,生了两个小子。 长子沈舟,娶妻王氏,生了两个闺女。 次子沈承立,今年十六岁,正在相看媳妇。 这么一家子住在一块肯定有磕碰,沈母早在大孙子成婚前就分了家,如今跟着长子过,但今天小儿子家里的人也都过来一起,大家伙一块吃顿团圆饭。 沈蝉人还没进屋,就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脑子都快炸掉了。 “姑姑!” “姑祖母!” “表叔父!” “表姑!” 她翻着原身的记忆把每人喊了一遍,随后跟着哥嫂进屋,沈父的话要少很多,问的也是女婿外孙没来的事。 沈蝉跟众人扯了会儿家常,就把自己跟李叔夜商量的木活点子说了出来。 比如说长着兔子耳朵、小鹿角靠背的椅子,可以摇晃的小木马,做成其他花样的,猴子、小猪、兔子、小鹿,要是觉得颠屁股,还可用棉花套上去,以及现代样式的桌椅…… 沈蝉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嫂子打断,“大丫带着弟弟妹妹去隔壁屋玩。” 连氏等孙子孙女都出门后,才笑道:“叔夜才学了一年多,如今比他大哥强多了,这些新奇东西他那个木头脑袋可想不出。” 沈长寿没有半分不满,感慨道:“叔夜比我有聪明多了,看来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他们底层的小木匠,想要挣钱只能靠手艺好,可端这碗饭的人手艺都不会太差,难出现一家挣钱的情况,匠人越来越多,这手艺就越来越不值钱。 如今听见沈蝉提供的主意,虽然还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但东西确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做出来样子肯定也不会太差。 如今关上门,沈蝉讲的更仔细了些,她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李叔夜头上,“叔夜说这东西做出来谁都会仿,最好做个独一无二的记号,打出名声。像咱们沈家,就可以叫沈记,就算日后有人仿造,咱们沈记也是祖师爷,他们的东西就算再好也是偷的。” 她语气一顿,“匠人地位低,大哥要是想把孩子送去读书,生意就不要做太大。” 沈长寿跟沈延年对视一眼,没有当即决定。 吃饭还要一会,沈蝉被两个嫂子拉去看沈父给李玉蓉打的嫁妆,大到箱子柜子,小到木勺木碗,都是姥爷对外孙女沉甸甸的爱。 沈蝉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有一部分是原身的感情,也有一部分是沈蝉自己,她的视线有片刻失神,好似从沈家到了上辈子的黄泥小屋。 “小蝉,等你嫁人,奶奶给弹八床好棉被,都是自己种的花,睡着暖和,再冷都没事。” …… “还有块好木头,爹说留着打床,到时上漆雕花,差不多一年时间,刚好赶上蓉姐儿出嫁。”连氏扭头就发现她还站在门外,“小蝉,进来看,都是顶好的东西。” 沈蝉微微仰起头,提着裙子进屋。 刘氏佯装眼红,“爹对盼姐儿都没这么上心,手里舍不得用的好木头这回都掏干净了,还说他年纪大,等不到棠姐儿出嫁,只能先顾蓉姐儿。” 她此刻说的虽然是打趣之语,但从前心里未必没有不满,只是碍于公婆丈夫没有直白的闹出来。 可今天听沈蝉出的那一堆主意,就算行不通,她心里积压多年的怒气也一下就散了。 小姑子自己家境差,有挣钱的主意还能想到她两个哥哥,也不枉婆婆每年补贴的那么多东西,好歹没养出个白眼狼。 沈蝉跟她们在屋里转悠了许久,直到外面喊吃饭才出门。 沈母把她拉到身边,“都看过了没有?你大哥二哥做的东西,你爹雕的花,比你当年的嫁妆好多了。” 沈蝉压低声音,“亲还是隔辈亲 ” 沈母笑骂道:“瞎说啥呢,你爹要不是念着你这个闺女,能眼巴巴给李家送那么多东西?” 她拉着闺女感慨,“如今看你日子好过了,我跟你爹就放心了。” 第40章 告诉方子 沈家人多,足足分了三桌,沈蝉就坐在沈母旁边,时不时还被夹些菜在碗里,“你大嫂惦记着你来,特意去镇里买的羊肉,四十多文钱一斤,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竟要这么贵。” 沈蝉最近也吃过几回,自然知道价格,别说普通人家吃不起,就是沈家这种手艺人一年也难得吃一次。 原身大嫂就是古代那种经典好媳妇,沈母疼沈蝉,她也就跟着示好,不管从不从本心,至少行为不错,也不是装装样子。 说的好听点叫大方老实,说的不好听就是软面团,但好在孝顺听话。 沈蝉平心而论,要是她是婆婆,也会喜欢这种顺着自己心意的儿媳。 沈母也没有亏待这个儿媳,在两个儿子儿媳面前没有偏心过谁,就连分家也是大大小小都断了个干净。 如今跟着大儿媳过,见她孝顺,手里攒着东西自然会漏点出去,这是谁家都没法避免的,沈母这种好婆婆已经是十里八村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桌上的碗筷撤下去后,沈家的两个孙媳上了茶水点心,沈母坐了一会,就把闺女拉到屋里讲体己话。 “叔夜出的那些点子,要真行的通,你两个哥哥绝不会亏待他。” 沈蝉没有拒绝,“娘,秉元最近靠炸蘑菇挣了不少钱,这东西简单,又不用什么成本,朗哥儿,舟哥儿媳妇若在家没事,也可以去县里卖。” 沈母皱起眉头,“你哥哥家还用不上跟你抢这份钱挣,秉元好不容易寻到个挣钱法子,倒被你这娘在外边当好人。” 她恨铁不成钢的皱眉,“你要真有心,就把自个的日子过好,省得我跟你爹一天到晚的担心。” 沈蝉虽然才跟沈母相处不久,但那份沉甸甸的母爱重的她都快接不住了,“能挣钱的东西自然有人学,外边早就传的满大街都是了,与其都让外人挣,不如自家人吃。咱们镇离的远,说不定还没传过来,就算有,也不一定有我手上的好吃。这东西卖的便宜,但利润高,多了不敢说,五六十文应该有,朗哥儿跟舟哥儿媳妇若看的上,我就教她们怎么做。” “傻丫头口气越发大了,五六十文谁家看不上?别说你侄媳妇,就是你两个嫂子估计都想着去挣这笔钱。”沈母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叹息一声,“你如今这么懂事,娘看到你顾念你两个哥哥,心里是开心的。” “你们总共就兄妹三人,你两个哥哥有手艺傍身,到哪都不愁口饭吃,你没嫁个好人家,我跟你爹就放心不下,只能私下贴补些钱,想让你把日子过起来。你两个哥哥哪能一点都不知道,这是念着我跟你爹,你这个妹妹的份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蝉总算知道原身那多钱都是怎么来的了,她跟沈母坐着唠了没一会,外面就有人喊吃豆儿水。 软糯香甜,跟绿豆沙一样,就是没有冰箱不能冰镇。 李玉棠跟表侄女坐在院子里,捧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吃东西,吃了几口后就把大碗还给了李秉昌,然后跟着小孩跑到外面去玩。 沈家人多,豆水都是按锅煮的,长寿媳妇给沈母端了一碗,又给沈蝉端了一碗,她也没走,坐在一旁说些家长里短。 沈蝉接过她的话把炸蘑菇要的东西和配比说出来,长寿媳妇这种会做饭的人一听就懂的具体做法,“妹子跟妹夫两个人又要养家,还要惦记我们,这怎么好意思。” “大嫂以前对我的照顾可不只这么点,咱们一家人,说这话不是生分了吗?” 长寿媳妇笑开了眼,“妹子这样说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她抢过沈蝉空掉的碗,“锅里还有,再喝一碗。” 沈蝉知道她是要去跟媳妇妯娌讲一下,但肚子实在太饱了,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大嫂,别装多了。” 沈家准备做晚食的鲜蘑还剩不少,如今有个新花样,便都裹了粉上锅炸,头锅还有点把握不住火候,有些没熟,第二锅就要熟练很多,只微微焦黄了一点,但味道着实不错。 小孩的鼻子比狗还灵,一闻到谁家有香味,就立即丢了手里的石子树枝,李玉棠领着小侄子侄女,跟她们介绍炸蘑菇有多好吃。 人还没到家,口水先馋出来了 沈朗媳妇跟婆婆丈夫商量了几句,觉得这个生意应该能做,自己这样的大人都爱吃,更别说小孩了。 一文钱也不贵,稍微有点家底的人都能拿出来。 长寿媳妇吩咐道:“你快去做饭,给你姑姑吃了晚食再回去。” 沈蝉在娘家可谓是连吃带拿,除了沈母私底下塞的一两多碎银子,还有两个嫂子凑的腊肉、鸡蛋、干枣、一只大猪蹄子、一块羊肉、两块布。 沈母拉着她不舍,“家里要是得闲,就带着孩子过来住几天。” 沈蝉点头,也握住她的手,“娘,你跟爹要保重身体。” “哎!” 沈长寿跟沈延年还送了一段路,沈蝉看着天色不早,忙催促他们回家,自己也加快了步子。 幸好李叔夜没来,不然路上有的磨,她带着孩子紧赶慢赶,进村时天还是黑的看不清路。 好在半月已经悬空,浅薄的月色铺就路面的淡光。 她只走了两步,就看到打着灯笼的李叔夜,“你怎么来了,吃了晚饭没有?” 李叔夜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玉蓉刚做完,等着你们一起。” “有肉吗?” “秉元买了猪肉,还做了鱼。” 沈蝉觉得自己还能干下一碗饭。 她拿个小碗坐在桌边吃菜,李玉棠也从她的碗里吃一点,美的心里冒泡,姥爷家虽然也有肉,但没有大姐做的这么好吃,还是大姐的手艺好。 李秉元三番四次的想说什么,都被李秉昌严声呵斥住,“吃饭不准讲话。”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李秉元三两下把碗里的饭扒完,开始说自己的生意今天有多好。 他能不开心吗?这可都是以后的读书钱。 除去本钱差不多有四百多文钱左右,不只他的生意好,县里所有人的生意都好,尤其是卖粽子、卖丰糕的,挣的钱让人直眼红。 第41章 祭祖 “娘,明天县里有划龙舟,我们可以晚上去卖炸蘑菇。” 沈蝉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回家,这又不像现代,可以二十四个小时打车。 李叔夜似乎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声道:“县里有专门载客的车,过节这一天要到十二点才收工。” 交通既然没问题,沈蝉还真想去看看古代的划龙舟跟现代有什么不同,她想到在沈家吃的豆儿水,立即添了几个想法,“可以卖豆水和粽子。” 豆粽蘸点白糖,用筷子插着,再配上一杯豆水,直接梦回现代。 李玉蓉把碗筷草草收了,就去泡豆子和糯米,家里的糖还剩不少,明天刚好用到。 李秉昌几人也没有闲着,锯竹筒,做竹签竹筷。李叔夜还在竹筒上刻了一些花草,让东西看起来更美观。沈蝉则打了一些络子把家里的香包系起来,五色线也打了不少。 门口的两个大灯笼一直点着,忙到半夜才消停。 沈蝉第二日一早又被家里的动静吵醒,气的把被子踹来踹去,她一个人发完脾气,又灰溜溜的把被子叠好,出门洗漱。 院子里堆着一大堆艾草和菖蒲,门口也挂着不少。 李玉蓉杀了一只昨天从县里买的鸡,准备祭祖用,猪蹄、猪肉、羊肉、鱼,都已经杀好摆在灶房,只等着下锅。 沈蝉这才发现撸起袖子洗菜的李叔夜,她吃着粽子凑过去,“哟,还会洗菜呢?” “在家有时自己做饭,会一点。” 沈蝉的声音高了一点,“你还会做饭?” 李叔夜点头,“有时阿姨休假,就自己做饭。” 沈蝉不问了,她只是想来找点话聊,不是来找虐的。 祭祖的事都是李秉昌跟李玉蓉收拾,她只要跟过去烧点纸钱就行。 李家祠堂建在村口靠山那一块,房子连着外面的空地总共有半亩多地,灶房、堂屋、侧间都有,不仅方便祭祖,还方便办酒席。 秀水村总共五十多户人家蜂拥而至,男人搬着桌凳,女人提着装菜篮子。 沈蝉刚到就被圆脸妇人拉过去,“这边,给你家占了个好位置,顶前面。” 最前头的自然是几个族老和族长家,这个没法抢,但稍后一点的位置早被大家伙搬桌子占住了。 圆脸妇人叫王桃花,夫家叫李叔才,家就在对面,没有谁能快过她,一起床就喊儿子搬了两张桌子过来,刚才看见李秉昌扛着桌凳过来,这才喊儿子把自家的桌子搬走挪出位置。 “你家秉昌长的真壮实,要不是年纪大了点,我都想说给我娘家侄女。” 她有个娘家侄女,今年十二岁,不管是长相还是性子,跟她这个姑姑如出一辙。 沈蝉可消受不了,王桃花这样的性子做闺蜜叫志同道合,做媳妇那就是倒反天罡。 嘴碎又爱看热闹,村里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保准能在旁边看到她吃瓜的身影。 王桃花的丈夫是一个赤脚大夫,没事给村里人看点头疼脑热,要不就上山采点药草,炮制好卖到药铺,日子还算过的不错,这才有闲功夫跟沈蝉臭味相投。 她没管自家的东西,先跑到沈蝉家的桌上看看有啥菜,“嚯,这么大个猪蹄子,你娘家人真舍得。” 村里人都知道沈蝉娘家有钱,逢年过年总能看到她从娘家打秋风回来,拿着一堆东西,王桃花知道的多些,晓得不仅有吃食,还有银钱。 她指着那块羊肉问,“这啥肉啊?咋长的不像猪肉呢。” 周围都是往这边看的人,沈蝉没有大咧咧的嚷出来,微微偏头小声道:“羊肉。” 妇人的眼睛瞪大,喃喃自语道:“你这下子真成赔钱货了。” 祭祖的流程并不繁琐,点香烛喊祖宗过来吃饭,然后再去烧纸钱让祖宗带着走,有本事的还会放一卦炮仗。 噼里啪啦十多分钟后,沈蝉吹灭桌上的烛火,请祖宗散场。 王桃花一脸殷勤的凑到她身边帮忙,沈蝉自然知道她的目的,回到家就叫李玉蓉把羊肉片了出来,给她拿了一盘。 这妇人在原身的记忆里对李家人都很不错,除了逢年过节送东西,有时自家杀了猪也会送几块肉过来。 她闺女就是那个带着李秉元上山采药的人,一年到头也能挣个几百文。 这算是门金贵的手艺,要是没有大人的允许,小姑娘也不敢随便传出去。 原身念着儿子要娶媳妇,手上银钱捏的紧,人情一直没有还多少,沈蝉如今能挣到钱,不管是念着她对原身的好,还是自己跟她这段时间浅薄的友情,都不可能小气。 王桃花果然一脸喜气,夸了几句里秉昌几人有本事,就欲言又止,“沈婆子啊,这羊肉贵,你以后心疼了可别叫我赔回去,我可没钱啊!” 这人就跟受虐狂一样,对她好还疑神疑鬼的,沈蝉故作为难,“要不,我给你拿点猪肉?都是肉,一样的吃。” 王桃花一听就火烧屁股的转身,那猪肉都吃过多少回了,哪有羊肉稀罕,等东西吃到肚里,沈婆子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把肉藏在衣服下面,免得被村里人看到了占便宜。 叔年媳妇看着她的背影心气不顺,手上干活的动作变大,折腾家里“砰砰砰”的直闹挺。 李叔年重重踢了一脚木门,吼道:“还能不能过,不能过你就滚回娘家去!倒霉婆娘!” 家里的动静戛然而止,紧接而来的是叔年媳妇的哭声,“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在你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现在就是这样对我的。妯娌三个,就我累死累活还讨不上你一句好!你那个大哥但凡是个东西,都得帮你这个弟弟一把,亏我们家一年到头送那么东西过去,就是拿去喂狗狗都知道摇尾巴。” “烦死了!”李秉兴怒吼一声,埋怨道:“要不是你以前得罪了小婶,我现在也能去镇上卖炸蘑菇挣钱。” 叔年媳妇被儿子说的眼前发黑,她没法反驳,只能哭的更凄厉一点,“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还活着干嘛,干脆死了算了!” 第42章 看龙舟 沈蝉一行人大概下午两点钟左右从家里出发,家里没有留人,院门房门锁的严严实实。 李家人多,分两辆车才坐满,大家伙进城一会面就往大江边走,找了一个靠近桥的好位置,缴了二十多文的摊位费,开始把东西摆出来。 粽子都是沈蝉包的,十分紧实,成本自然要高一点,但味道要好上很多,生意还没开张,她就拆了一个裹上糖喂自己的肚子。 只吃了两口后就塞给一旁的李玉棠,李玉棠吃了几口也吃不下,眼巴巴的看着李叔夜。 后者迟疑半晌,还是接了过来,脸颊上冒着热气,只是他人黑,看不出来。 落日黄昏,空澄的半空挂着一轮残日,如水洗过后褪去深红的宝石,清澈明亮。 人群熙攘,沈蝉的旁边和对面又来了一个卖糕点、糖葫芦、酸梅汤和羊肉饼的,她鼻子微微动了两下,嘴巴就开始馋。 钱还没挣到,就先花了三十多文。 李玉蓉往她手上来回看,这副受气包的样子,愁的沈蝉直叹气。 没闲多久,摊位上很快来了两拨客人,男男女女十几个,都是被炸蘑菇的味道吸引过来的,一共卖了三份,连带着豆儿水跟粽子也卖了不少。 摊位上面用不上这么多人手,沈蝉帮忙收完钱,就跟李叔夜牵着李玉棠和李秉煜去逛街。 人流如潮,她们挤身其中,仿佛阅览了一卷千年古画,只不过此时,她们不是观画人,而是画中人。 提着花灯的妙龄少女、吹着大风车的孩童、挑着担卖吃食的老者、牵着孩子的妇人和男子…… 沈蝉也花钱买了三个风车,拿在手上吹。 路上的行人显然是没有见过大人玩风车的,连连瞅了她好几眼,还时不时侧头跟同伴说些什么。 沈蝉扭头透过人群,亲眼瞧见刚刚那人追上挑担的货郎也买了一个风车,自己吹了好几下才给身边的媳妇。 于是低头说闲话的人又变成了沈蝉。 江面趴着几艘龙舟,龙头高昂,龙尾霸气,犹如一条巨龙立在江面。 划龙舟还没有开始,沈蝉找了一个靠前的好位子让李叔夜先占着,自己带着孩子去街上买吃食。 溜达一圈回来,她捧了一大堆东西,烧鸡、炙羊、煎包子、饺子…… 李叔夜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分辨这危机从哪来,江面就传来一阵熙攘,不知是谁先叫唤出声,“县老爷来了!” “县太爷!” “县令大人长寿!” 从百姓激动的叫嚷和呼唤,就可以看出汝陵县令有多受爱戴。 沈蝉跟李叔夜也穿过人群想去看看这个地方父母官长什么样子,可惜四周人太多了,她们踮直脚尖也只能看到一席青色衣袍。 但声音却直直的传入耳中,“今日佳节,各位不用拘谨,吃喝玩乐,该如何就如何。” 大家伙等他说完,又七嘴八舌的喊起来,“县老爷,我家有个独门做饼手艺,滋味一绝,您尝尝。” 县令年纪不是很大,三十左右,蓄着一缕长须,身姿清瘦挺拔,眼神明亮,脱了官服之后没有任何架子,自己寻声找到买饼之人,花钱从他手上买了一个,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吃了好几口,大笑攒道:“确实味美!” 卖饼的小贩激动的脸都红了,平常能言善辩的嘴这会子半句话都挤不出来,只能讷讷一句,“您喜欢就好。” 他还没来的及跟上县老爷,就被买饼的人团团围住,大家伙都想尝尝被“县令老爷”夸赞味美的饼到底有多好吃。 这就是偶像效应,沈蝉也好奇的去排队买了几个,味道确实好,皮薄肉厚,鲜美多汁。 河岸最左侧有搭建的观景台,县令坐上最高处,下面依次是县丞,主薄,师爷和典史,剩下的就是县里的富户大族。 县老爷先给彩头,头名二十两银子,县丞没法越过他,便给了十五两,剩下的又少了一点,十两五两的都有。 其他大户人家便不拿钱,或簪子、手镯、耳坠零零散散加在一起,也值个一百多两。 这钱并不全是给头名,还有第二名和第三名都有,尽管这样,奖金还是丰厚的令人咂舌。 一共九组龙舟队,上面准备划船的汉子俱是心里火热,他们去年也得了奖励,虽然等到自己手上只有几百文,但也买了几十斤粮食呢。 大家伙都扎起来袖口裤脚,准备一会卯足了劲争先。 李玉蓉几人把东西卖光,就沿着河岸找到了沈蝉,她们挤不进去,只能在后面寻个高处看。 鼓声咚咚,锣声铛铛,浪花飞溅,龙舟如箭离弦,澎湃壮阔。 岸上的人拍巴掌喝彩,沈蝉也跟着吼了好几嗓子,李叔夜跟她说了几句话后就半路离场,没能亲眼看到是哪一对夺了魁首。 龙舟赛事一过,端午盛会就算是到了尾声,沈蝉等人群散开一些,才找到显眼的李秉昌一行人。 时辰晚,地方又远,虽然满空月色,不影响晚上赶路,但价钱还是要贵很多,两辆 车,足足花了五十多文。 李叔夜走在她身侧,目不斜视的塞了几块碎银子过去,沈蝉不动声色的掂了掂,大概二两多,除了压注的一两本钱,多挣了一两,加上今天卖东西挣的,差不多二两。 众人没有立即熄灯睡觉,而是搬出桌子,在院子里坐了半天,吃粽子喝茶,聊聊村里的趣事,以后的打算,许久才回屋。 沈蝉没有跟系统一块看动画片,如今端午过了,买硝石的事也要提上日程,她撑着下巴,“你明日便去县里寄信?” 李叔夜泡着脚看书,要是再带一副眼镜,活脱脱一个老古董,“明日就去寄信,顺便找关系把路引办下来。” “那是不是要很多钱?”原身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沈蝉上辈子也没找过人办事,估不出具体的价钱。 李叔夜显然都提前在心里想好了,“寄信得八十多文,找关系二三两银子左右,担保人和盖章都是那边搞定,快的话几天就能拿到,慢的得等上一两个月。” 第43章 买布 古代出门一趟十分复杂,不仅要办路引,还要给详细记载个人信息和返回期限,比如李叔夜去石州,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回来,那他的往返期限会是一个半月,如果这期间没能回来,就会被当作私渡关津者而处罚。 沈蝉今天没带小孩,也没有跟李秉元一道走,她把家里攒的络子带到城里卖掉,就跟李叔夜去镖局寄信,又绕到城西那边找到牙人,签了一份契书,缴纳三两六钱后,就可以回家等着,过两天进城拿东西。 谁都知道直接找衙门的人办事更省钱,可李叔夜又不认识衙役,贸贸然过去就怕银子去了事没办妥,还没法找对方麻烦。 这些不入流的衙役背后的关系绝不简单,很多都是祖传父,父传子,虽然地位低贱,但在普通老百姓的面前还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李叔夜跟沈蝉都想的开,他们知道现代那么多新鲜东西,总不可能在古代被饿死,能花钱解决的事还是不要去冒险。 李叔夜身上还背了个包袱,里面是用细布裹着的人参,两人跑了好几家药铺,出价最高的只有七十两。 这价钱比李叔夜预期的高了不少,但他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跟药铺掌柜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以七十二两的高价卖出。 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二十三的银子,沈蝉收起来之前把那张五十两的银票给李叔夜当路费。 这下子钱是肯定够了,沈蝉自己手上存有二十三两多,加上二十二两,总共四十五两,别说给李秉昌娶一个媳妇,就是三四个都娶的起,可偏偏他瞧上了一个最贵的,王家可能都不在乎钱,只是想找一个地位高的。 先敬罗衣后敬人,李叔夜要出远门,家里那些粗布烂衫肯定是不行的,沈蝉带他去锦衣楼买了两身成衣,花了八两多钱,又把自己上回看好的布买了五匹,一共二两银子。 消费这么高,店铺还多送了几块棉布,颜色算不上好,但给李秉昌做衣裳还是挺合适的。 两人出城之前还去西城看了看自家的铺子,木匠跟瓦工正在里面拾掇,照着沈蝉的想法打的柜子,前面还做了一个像现代样式的灶台,桌凳还没有打出来,就这么一点木头家具和瓦片,花了三两多钱。 里面干活的工人看到沈蝉和李叔夜,暂时停下了动作,大声问道:“东家瞧着东西可还合意?” 沈蝉竖起大拇指,“师傅顶好的手艺。” 按理说这种钱应该给沈家挣,可沈蝉刚来那会,对沈家没有什么印象,又怕自己被人瞧出不对,还有这钱的来路也不好解释,就干脆找了别人,价钱虽然不便宜,但活干的十分漂亮。 外面就有一个茶铺,李叔夜花了十几文叫摊主送了几碗甜水过去。 铺里干活的匠人十分感动,心里就跟这碗甜水一样,甜丝丝的。 中午的车子跑的飞快,不只车夫想回家吃饭,大黑驴也想回家,撒着蹄子就一路狂奔,生怕晚了没饭吃。 沈蝉被颠的撞了好几次头,龇牙咧嘴的骂脏话,李叔夜比她要重很多,坐的稳,见状就让她拉着自己的胳膊借力。 沈蝉下车时脑袋都是晕的,脚步虚浮,跟踩在云上一样。她向前张望,努力记住这辆驴车的样子,免得下回又坐了黑车。 两人并排坐在树下的阴凉处歇了一会,沈蝉听见草动的声音立即抬起屁股,催着李叔夜回家。 这个点村里人正在吃饭,大家伙端着碗蹲在家门口,要不就是到处串门。沈蝉跟李叔夜抱着一大堆东西进村就十分显眼,大家伙的目光在他们手上转了好几圈。 “叔夜两口子买东西回来啊?这么多布,你家秉元真出息了啊!” “家里孩子多,一人做一身可不就得要这么多,秉元挣的那点钱哪够啊!都是我娘家补贴的钱。” 沈蝉的话让众人心里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目光不像刚才那样充满攻击性,反而流露出几分鄙夷和羡慕。 众人当着她的面自然是说好话,但等人一走,就瞬间变了副面孔。 “这闺女算是白养一场,养这么大嫁出门,没享她半点福不说,还要养女婿一大家子!” “可不就是,这闺女养大就是个赔钱货!” 旁边听到动静出门的王桃花,赶巧听到她们最后一句,扯着嗓子好奇问道:“你们这说的谁啊?” “没说谁。”几个妇人做着嫌弃的表情摇摇头,十分默契的各回各家。 这王桃花不仅是个大嘴巴,还跟沈蝉要好,要是被她听见了,这事可有的掰扯。 沈蝉一到家就把李叔夜的衣服放到柜子里,剩下的那几块布都交到李玉蓉手上,叫她有空帮家里人做身衣服。 “娘,你怎么买这么多布?这做十几身都够了。” 沈蝉啃着猪蹄,说话有点模糊,“秉元跟秉煜要去学堂念书,以前那些衣裳太旧,得做两身新衣服。你大哥马上要相媳妇,自然得穿的体面好看一点……”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李玉蓉还是觉得舍不得,她把布都抱到自己房里,一路小声嘀咕,“家里还有这么多衣裳,又不是不能穿,买这么多布多浪费银钱啊……” 她正一肚子气没处发呢,二伯家的两个堂妹就上门来玩。 “谁跟你是姐妹?我娘姓沈,你娘姓贺,咱们八竿子打的着吗?去年刚打过我们家玉棠,现在还有脸上门?我呸,你叫贱丫,我们可不贱。”李玉蓉对妹妹招手,“玉棠,咱不跟她们玩。” 李玉棠立刻跑到姐姐身后,心里有委屈和害怕,去年过年的时候,这两个堂姐跟大堂姐不仅拿泥巴丢自己,还捏自己的脸,可疼了。 大伯母跟二伯母不管,她们说这是小孩子的玩闹,还是她娘厉害,撸起袖子就把大伯母二伯母揍了一顿,说这是大人的玩闹。 贱丫跟贱女脸色十分难看,“李玉蓉,你啥意思?我爹可是你亲二伯,你懂不懂尊敬长辈?” 第44章 有蛇 “贱丫,贱女。”李玉蓉故意把她们的名字喊的十分大声,“二伯去年就说以后不跟我们家来往了,这么大好的事,我爹娘喝了好几壶酒庆祝呢,你可不能不听你爹的话,那是不孝啊!” 她这番话把两个竹竿似的小姑娘说的脸色霎是好看。 李叔年去年在沈蝉几个妯娌打架的时候说过这话,他觉得李叔夜都不念着县里的大哥,只晓得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这是不顾兄弟感情。 “就算是爹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那也是三叔不念着兄弟情分。” 后院的沈蝉噗呲一下乐出声,她把手里的铲子丢给李叔夜,抱着两盆收拾好的花放到墙边,嘴里笑个不停,“这古代人都挺聪明的,还是第一回见这种傻子,我要不是记忆不全,早上门看乐子去了。” 她人还没出现,声音先传了过去,“贱丫,不是婶娘说你,你这长的不像个人样就算了,怎么还不带脑呢?日后嫁人哪个好人家会要你这种傻子?” “你爹娘愿意给你大伯当牛做马,那是你们家的事,我跟你叔可还是个正常人。我自己爹娘不孝敬,儿女不管,去给李叔恒当孙子,哪不能够啊?”沈蝉可没给她留丝毫脸面,“贱……丫!婶娘记着仇呢,你去年打我们家玉棠这事一辈子都过不去,别再厚着脸皮上门了,你这种蠢东西,我看一眼都嫌脏……” 她话还没讲完,对面两人就捂着脸跑了,这小姑娘,心里也太脆弱了些,沈蝉只得拔高声音,“叫你娘也别上门,咱们两家一辈子别往来!” 李玉蓉眼睛亮的惊人,满脸都写着学到了。 二房没过一会就传来一片哭闹声,叔年媳妇骂两个女儿毫不留情,“你们两个丢人的东西,上门去干嘛?” 贱丫双手捂住脑袋,抽抽噎噎道:“双林婶说三婶家有钱,昨天买了好多布。” 叔年媳妇听的心里越发难受,那沈蝉仗着自家能挣钱,摆明不乐意她们家这穷亲戚上门,这两个赔钱货还要去丢脸。 “我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两个不要脸的贱丫头,看到点钱就走不动道了,她们家现在走运有这口饭吃,以后还不知道啥光景呢?你就这么不要脸的上门,让他们家白白看笑话?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丫头!” “娘,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去了。” 两家离的不远,声音放的大,啥动静都能听到,李玉蓉凝神听了会热闹,就拿刀把今天刚抓的鱼全部杀了,准备蒸一条,煮一条,剩下的全炸成干鱼块。 沈蝉吃鱼是永远吃不腻的,她一个人能干掉一盘鱼,李秉昌知道她的喜好后,没事就会去河里摸一点,加上路上捡兔子野鸡,生活不要太滋润。 这边空气好,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汽车尾气,没有快节奏的方式,李叔夜最近都没有来时的勤快了,足以证明环境对人的影响有多大。 他今天要去县里看看路引有没有办好,沈蝉在一边睡的死沉,连李叔夜什么时候出门的都不知道。 灶上温着包子,李玉蓉坐在檐下做衣裳,没过一会就被小姐妹喊去山上摘蘑菇和蕨菜。 沈蝉拿着她做到一半的衣服看了半天,再结合原身的记忆接着做,一开始不是很熟练,但很快就找回了手感。 李玉蓉背着一筐蕨菜回来的时候,沈蝉手上的衣服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娘,山里好多蕨菜,晒成干菜能卖八文钱一斤呢,你要不要一块上山?” “不去。”沈蝉浑身打了个寒颤,有蛇啊! 李玉蓉有点失落,娘现在都不跟她亲,就跟小妹亲。 家里的日子过的好,她现在不仅有一笔丰厚的嫁妆,还能自己挣钱,别说在村里,就是镇上的姑娘都没这份体面。 可人总是不满足,她知道娘对自己很好,可跟小妹一比就要差很多,她也不是嫉妒不满,只是也期待那份亲近。 沈蝉暂时察觉不到小姑娘细腻的心思,她不是原身,对几个儿女肯定会有偏心,但在物质方面真没短过谁,除了李玉棠常在带着身边,其他几个儿女都是一样的对待。 而且对李玉蓉还更亲近一点,这可是天天做饭的活爹啊!得供着! 还有李秉元那小子像是被解锁了什么话痨属性一样,成天叭叭个没完。 李秉煜因为年纪小,又神似李叔夜,沈蝉有时也会逗逗。至于李秉昌和李秉志就是跟原主在时一样。 沈蝉心里一直惦记着李秉昌娶媳妇的事,她秋节前买了重礼托媒婆上王家的门通通口风,结果东西都被原样退了回来。 王家意思是说,自家闺女还小,准备多留几年。 这明显就是婉拒,景元有律法,女子十八岁不嫁者会被官媒强制配婚,到时嫁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 沈蝉心里虽然遗憾,但也没有放弃,她准备等李秉元李秉煜都上学堂后,再带着店铺的契书亲自上门。 筹码足些,才会让人有考虑的想法。 李秉昌自然也晓得这事,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整个都阴云密布的,失去了快乐。 小说里都说初恋会变成白月光,沈蝉看他这一副痴情样,一百个不乐意去嚯嚯别家姑娘,免得这小子对着媳妇想别人。 但很快,她就决定让李秉昌打光棍算了。 院子里摆着两个带盖的竹篓,沈蝉还没凑近,身上的汗毛就立起来了,她哆哆嗦嗦的问,“里面装的什么?” 李玉蓉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一条刚杀完的蛇,笑的很甜,“娘,是蛇,咱们炖蛇羹吃。” 沈蝉脸色煞白一片,扶着墙回屋,趴在床上哭个不停,“蛇!她居然吃蛇……” 原身不仅吃过蛇,还上手抓过不少,那种黏腻冰凉的触感,沈蝉一边哭一边拿纸擦手,时不时还干呕一声。 呜呜呜,她不干净了。 系统安慰,“蛇有啥好怕的,咱们上回看的动画片不是还有蛇宝宝吗?” 沈蝉哭的更大声了,“那怎么能一样,那是卡通啊!” 卡通的东西都是丑萌,又不是写实。 第45章 出远门 李玉蓉站在门外惴惴不安,“娘,你怎么了?” 屋内传来沈蝉冰冷的声音,“不准吃蛇,你要敢炖蛇,我就把你炖了。” 李玉蓉大惊失色,“娘,你最近修佛吗?” “我修你……”沈蝉的话还没骂完,外面就传来了李叔夜的声音。 “谁抓的蛇?能卖的都卖了,你娘身子不好,大夫说吃不得寒性食物。”他话音一顿,“你也少吃。” 李玉蓉虽然十分可惜,但也不会产生吃独食的想法,她看向灶房里杀好的蛇,苦恼的问,“爹,收拾好的蛇咋办。” 这话问到了李叔夜的薄弱点上,蛇在古代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滋补,还算的上一顿大荤,丢掉自然可惜。 沈蝉歇住声,“去给你叔才婶子送过去。” 李玉蓉给别人吃了心疼,听到是叔才婶子家就好很多,“好!我这就送过去。” 李叔夜洗完手后推门进屋,语带笑意,“就这么怕蛇?” 沈蝉躺的板板正正,双手交叠在肚子上,“没脚没毛的动物都可怕。” 她侧头问道:“路引办好了吗?” 李叔举起手上一张写满字的纸,右下角还盖着衙门的印章。 “什么时候出门?” “天越来越热,还是赶早好,明日就去。” 沈蝉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她这会没有胃口吃饭,就在家里帮李叔夜收拾东西。 总共就两身衣裳,还有他常看的书和纸笔,买来的草纸也给他塞一叠进去,银票在李叔夜自己手上,沈蝉想了想,又从系统里拿出一根金簪,藏到包袱底下。 忙碌了一会暂时忘记了蛇的事,等过会功夫闲下来又忍不住胡思乱想,院子里的蛇已经被李秉昌都拿去卖了,总共挣了一两多钱。 李叔夜叫他自己收着,不用跟沈蝉说。 “山上毒蛇多,咱们家不缺这点银子,你别再去犯险。” 李秉昌想说自己从小在山上长大,一点都不怕这些东西,家里盖房子都钱基本都是卖蛇来的,而且今年的运气好,碰上的都是些毒蛇,价钱高。 但看着李叔夜冷淡的神情和沈蝉害怕的举动,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他娘不怕蛇,不代表现在的“娘”不怕蛇,这么一想,心里就涌上了一肚子愧疚。 “娘,对不住了。” “嗯?”沈蝉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迷茫,她想了好半天才猜出李秉昌是为啥道歉,“没事没事,你以后别把这些软体动物往家带就行了。” 她的目光落到李秉昌手上,提出了一个十分无理的要求,“以后在家多洗手。” 要是能换双手就更好了。 李秉昌:…… 他沉默半晌,才又出声,“娘,我的婚事不着急,过两年再说吧。” “你真不急?不想要月亮姑娘了?” 李秉昌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当做没听到。 沈蝉追着他连连问,“真不要月亮姑娘了?这十里八村可就这一个能比的上你老娘啊!” 回应她的是李秉昌越行越远的背影。 沈蝉一整天都没吃饭,饿了就吃粽子吃点心,硬生生的用茶水把自己灌饱,她在晚饭后宣布了李叔夜要出远门的消息。 李玉蓉惊的筷子都掉地上去了,她弯腰捡起来,去灶房重新换了一双才问道:“娘,爹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嘛?” “出门当然是有事,”沈蝉似笑非笑,“有什么事需要跟你汇报吗?” 李玉蓉一脸害怕的摇头。 “哪还问吗?” 李玉蓉闭嘴了。 李秉昌心里有不少猜测,他问道:“爹,你大概去多久啊?” “一个多月左右,我不在,你好好看顾家里,尤其是……”李叔夜话音一顿,眼神严厉的看向李秉元,“管住秉元,别让他整天上蹿下跳的,你娘揍不了你,还有你大哥呢。” 李秉元冤枉啊!他那么听话懂事的一个人,“爹,我没干过坏事啊!” 李叔夜拧起眉,“你这么大人,整天跟村里姑娘到处玩,你不要脸面,别人家的好闺女还要嫁人呢。你将来是个读书人,要是沾了‘风流’两个字能有什么好名声?从前的事我不管,但从现在开始,别在外面花言巧语的哄人东西,之前得过人家多少好处,告诉你娘和大姐叫她们还回去。” “爹,你少冤枉人,那都是干活得来的报酬!”李秉元愤愤不平,“干活拿钱也有错?” 李叔夜的目光变的十分危险,“你要是觉得你做的对,就没有必要去念书浪费这份钱了。” 李玉蓉打着圆场,“秉元从前是吃过别人不少东西,光进不出的……确实不好,我明日花钱买些还回去就是了,爹别跟他一个小孩计较。” 李秉元脾气上来了,“不读就不读,我本来就没错。” 李叔夜慢悠悠的喝完茶,猛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搁,力度不大,也没有多少声音,但就是比拍桌子来的厉害。 “有胆量,有脾气,有气性,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李叔夜起身,“人只要坚定的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走下去,就绝不会后悔,秉元啊!爹希望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沈蝉心里“哦豁”一声,她一直以为李叔夜只是个学霸,没想到这教起孩子来也挺像模像样。 李秉元身上的问题不少,眼光高,见识少。 少女怀春,李秉元不懂,认为是自己嘴甜,帮人家背个筐,扛着锄头得的报酬,可这事村里哪个孩子都会做,人家干嘛不自己背着,非得拿那么贵重的糖给你当谢礼。 还不是看上他的脸了,觉得李秉元帮自己干活是对自己有意思,这才把好不容易攒的东西都给他吃。 沈蝉都不用去村里看,猜都能猜出他的迷妹一大堆,尤其是最近挣了不少钱,村里很多大人都默认自家闺女跟李秉元接触。 这会子年纪小还好,要是将来到了说亲的年纪,那闹起来…… 沈蝉设想了一下七八个妇人围住自己骂的场面,简直是大型修罗场,不行不行,这事必须得杜绝。 李叔夜当了严父,现在就是她来当慈母的时候了,沈蝉眼神从所未有的温和。 第46章 误会 “你知道男人帮女人干活意味着什么吗?” 这事李玉棠知道啊!三丫的哥哥经常去帮村里的草儿姐姐干活,就想想讨草儿姐姐姐当媳妇,她快人快语,“想娶她当媳妇呗!” 李秉元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我哪有……” “那你好端端的帮人干活做什么?” 不用问,用屁股上想都知道是想吃别人给的糖,李秉元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出声。 “如今村里还不知多少小姑娘,以为你对她们有意思呢,你是打算娶上十来个吗?” 李秉元也意识到其中的误会,他小声为自己辩解,“娘,我没有。” “你没有?村里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有人会信你吗?你如今会挣钱,多少人等着当你的丈母娘呢,要是她们知道你去读书,咱家的门槛都得被媒婆踏破。我们自然可以拒绝,人家能乐意吗?将来在村里村外到处讲,你以为你能有好名声?” 沈蝉神情严肃起来,“秉元,读书人不管科考还举官,这名声格外重要,你要是管不住自己……” 李秉元急急忙忙打断她的话,“娘,我一定好好管的住自己,明天就把东西还了,以后再也不跟女孩子讲话。” 现在说的比唱的好听,做不做的到还得看以后。 李叔夜明天就要走,沈蝉觉得自己会不习惯,不仅仅是少了一位床伴,更多的是少了一个说话的人,她的那些现代思想和话语都没法尽情吐露。 系统吃着薯片冒出头,“我可以跟你聊天啊!我最近放了一个大长假。” “你不是一直都是无业游民吗?”沈蝉选择性忽视系统前一句话,聊天,聊啥?听它犯贱? “我每天都有工作的,一天六小时,全年无休,累死了。” 一天工作八小时的沈蝉感觉十分冒昧,“滚!” 系统又咔呲咔呲的吃着薯片,半晌才嘀咕一句,“双标。” “石州有什么好玩的?” 李叔夜把自己从游记上看到的记载说出来,“石州多奇石,最好的翡翠玉石直供皇家,次一等的被世家大族包圆,再次一等的才被商人采买回来售卖。城里有条天然开凿的长江,水势浩荡,江岸险峻,以现在的人力根本没法造出这样一道横跨两地的大桥。可江面上有一座天然石桥,宽十丈,厚十尺,可供数千人一道通行。” 沈蝉拍着大腿,“这要是在桥边开个铺子岂不是赚翻了。” 李叔夜无奈,跟她就此讨论了一番,最后说道:“我要是在石州看到便宜玉石就买些回来,不管是做首饰还是当家底都十分不错。” “你的钱够吗?我这边还有。” “石州翡翠价低,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你……”李叔夜的话堵在喉咙里,不敢出声,直到睡觉时,他才轻轻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蝉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又想不出哪里奇怪,便只当成一句普通的询问,“我不太喜欢满绿的,那种透的像水一样,还飘着点绿花好看,带点紫色的也好看,黄色不要,太丑了。” 古代卖的基本都是白玉手镯,那种高冰带点飘花的很少,就算有也在皇宫里,李叔夜心里有点难受,情绪远没有刚才那么高涨。 …… 天刚露出鱼肚白,烟波浩渺的长空掺杂一丝两缕的人间烟火,仿佛一幅淡色水墨画。 “爹,路上小心点。” “一路顺风。” 李叔夜站在牛车旁,对李玉蓉等人点头,“不用担心,大概一个月左右就回来了。” 沈蝉一点都不担心,但是她无聊啊,猛的少了一个床搭子,这就跟游戏搭档一样,打了两个月的游戏,突然对方不在上线,就抓心挠肝的想。 本来情绪就不是很高,天气又热,沈蝉都没怎么吃饭,早上啃胡瓜,晚上也啃胡瓜,拿把扇子躺到大树底下的摇椅上,跟八十岁的老爷爷一样。 她不吃饭,急的是李玉蓉,天天想法子折腾吃食。 “娘,做了凉皮和炸酥肉,你多少吃一点。” 最近没有下雨,山上没有蘑菇出,李秉元就改行卖凉皮凉面和烤面筋,生意比之前还要火爆。 沈蝉的存款也从三十五两变成了三十六两,最后到现在的三十七两,钱是有了,可是没有花钱的欲望啊,那些干巴的点心和油腻肉饼确实不太适合出现在现在的食谱了。 她懒懒的扭头,“放着吧,现在不想吃。” 李玉蓉端着碗面苦口婆心的劝道:“娘,我知道你惦记爹,可人不吃饭怎么行,爹回来要是看到你瘦了一大圈,还不得心疼死。” 别胡说,我没有,别冤枉人。 李叔夜不在,沈蝉是有点精神不济,可不代表她会食不下咽,要不是这鬼太阳,她能吃三碗不带歇气的。 可李玉蓉跟李秉昌等人像是认定了她是因为李叔夜才吃不下饭,嘴皮子都快磨出泡,就是想要沈蝉多吃一点。 李玉棠也蹲在旁边劝,“娘,不吃饭会饿,饿肚子不好。” “娘,你多少吃一点,就吃两口垫垫肚子也行。” 李玉蓉此刻就变成中式教育里的家长,絮絮叨叨,念叨个没完,沈蝉开始同情她以后的孩子。 “娘!”李玉蓉看着闭着眼睛装睡的沈蝉,要不是对方手上的扇子摇的十分欢快,她还真信了。 碗里凉面的配菜不只有黄瓜,还有炸好的酥肉,大块的肉片,片的十分好看,整齐码放在碗里,可惜沈蝉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李玉蓉只得把这碗豪华版的凉面先放到一边。 下午还没等她想出哄沈蝉吃饭的法子,沈家就来了人。 沈长寿带着连氏和刘氏,车里还拉着一车厢的东西,吃的穿的都有。 几人下车第一眼就瞧见了躺椅上的沈蝉,顿时惊呼出声,“妹子怎么瘦了这么多?” 李玉蓉有心想把自己的烦心事告诉舅舅舅母,让她们帮忙劝劝,可沈蝉像刀子一样的眼神让把嘴里的话拐个了弯。 “我爹出远门去了,还有十来天才能回来。” 沈长寿跟连氏几人顿时了然,原来是为妹夫才把自己饿成这样,这小夫妻感情真好,三十多岁的人还腻腻歪歪,离不开人。 第47章 沈家来了 沈蝉的风评被害,怎么扯动嘴角都笑不出来。 连氏等人自然以为她是太过伤心,柔声安慰了好一会,才把挣钱的事说了出来。 “妹子给的那炸蘑菇方子挣大发了,我和你二嫂每天能挣八十多文,你那两个侄媳也没少挣,一天一百文是有的。” 连氏说完后,沈长寿开口,“你上回说的那些点子,我跟你二哥做了一些,东西精细好看,价也高,我们挣了不少,差不多有二两多钱。” 剩下还有那么新奇点子,他们要是都做出来…… 沈长寿内心一片火热,不仅能挣钱,他们的名声也能打出去,沈记,沈记木坊,说不定以后能成为县里数一数一的木匠坊呢。 沈蝉不知道哥哥想了这么多,她把手里的扇子扇的呼呼响,问了几个自己关心的问题,“东西可有人仿造?” “有!”沈长寿点头,“头天刚进城,第二天市面上就出现了不少一样的东西,不过我们是头一家,凳子底部又刻有沈记,还是有不少人只找我们买。” 商人逐利,对钱的嗅觉十分明显,不管那一行业,只要东西挣钱,就会有人做,现代都管不了盗版,更别说古代。 连氏卖炸蘑菇不到两天,镇上就出现了不少同样的摊子,好在沈家卖的炸蘑菇味道最好,这才把抢生意的几人都拖死。 挣了十来天钱,婆媳加在一起,也有二两多,买了几百文东西,还准备了一个五百文的红封,相当于分了一半出去。 沈长寿那边给的多,几乎把这段时间挣的钱都拿了出来,沈蝉推辞了好几下,被嫂嫂直接塞到了衣领里。 “拿着,这是头一回上门才给这么多,日后再来,就只给两个子意思意思,你倒时可别说我们小气啊!” 沈蝉心里舒心不已,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好意被辜负,她跟李叔夜虽然是为了报答原身爹娘,可能得到这么丰厚的感谢费,说不动容是假的。 也许这才是亲戚,讲情义,懂分寸。 她喊过李玉蓉,让她教两个舅母做凉面,这可是在现代风靡全国的小吃,事实证明在古代的市场也不差。 沈蝉跟李叔夜详细分析过,景元朝应该是有凉皮的,只是交通不便,没有传出来,烤面筋应该也有,不常见的就是油炸食品。 可一些汝陵县没有的东西,她们都可以拿出来挣钱,主打一个信息差,谁叫古代没有手机,谁也不知道祖师爷是谁。 连氏和刘氏没想到这一趟还有意外之喜,两人把做法记在心里,搂着李玉蓉夸个不停。 沈蝉把沈家买的东西都提到堂屋,又指使李玉蓉去家里准备回礼,两只兔子,一斤炸酥肉、二十几个烤面筋、十几张凉皮,还有玉蓉秘制辣椒油一碗。 小姑娘知道舅舅家的好,丝毫没有藏私,还把自己发现的小窍门全部说了一遍,比如说掀凉皮的时候刷点油就会不沾,辣椒油里放点烈酒能保存更久。 沈家人来的时候欢欢喜喜,走的时候眉开眼笑,村里人捧着碗看着牛车的背影,眼珠子都恨不得黏上去了,这要是自己娘家该多好。 “那叔夜媳妇的命咋这么好,以前丈夫养,现在儿子养,跟城里的小姐一样。” “人家不干活有个好娘家,咱们可没这好福份,享爹娘兄弟的福。” “我听说虎头媳妇最近闹着要回娘家呢?” “你可不知道,学着叔夜媳妇偷懒呢,人家不干活,娘家每年来多少东西,她那个娘家,哼,不吃女婿已经是烧高香了。” “哎呦,这样的媳妇我家可要不起。” …… 沈家的牛车走的快,连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东西教给儿媳,手艺可以传,但规矩也得先说好,“自己挣了钱,多贴补点娘家我不管,但东西谁要敢往外传,就别怪我这个婆婆不厚道,叫儿子休妻了。” 她得沈母真传,极会管家,儿媳累死累活的挣了钱,拿些钱孝敬爹娘没问题,但这吃饭的手艺那是绝不能露出去的。 小刘氏心尖一颤,下意识拉住了丈夫的手。 沈朗没有安慰她,自己就是手艺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守住口风的重要性。 连氏看着儿媳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倒不知道你是个这么有主意的人,自家不顾先顾娘家,兰姐儿跟月姐儿真是摊上了一个好娘。” 小刘氏眼里的泪都快下来了,“娘,我想着炸蘑菇简单,自家不做这生意,旁人也会做,这才回娘家说了两句。” 这下都不用连氏出声,沈朗先瞪着媳妇,“你不是跟娘商量过了吗?” 小刘氏支支吾吾没出声。 连氏冷声道:“你以后专心在家带孩子吧。” 小刘氏的错不在把炸蘑菇手艺告诉娘家,而在“私自”两个字,儿媳背着婆家贴补娘家,这是谁家都容不下的事。 连氏对长媳不满,在灶房做事的时候都喊开她,沈母在一旁帮忙,问了两句后就岔开话。 孙媳终究隔了一辈,她这个当奶奶的不好多说,连氏这个婆婆则没什么顾忌,管教小刘氏天经地义。 “玉蓉从哪学的这些本事,这么稀奇古怪的吃食亏她想的出来。” 连氏笑道:“说是小蝉以前在外面吃过一回,一直念到现在,母女一边猜一边试,还真折腾出来了。” 沈母骂了沈蝉两句嘴叼货,随即道:“玉蓉这丫头像她娘,聪明,去年过年时你也瞧见了,哪眼睛鼻子长的跟她娘一模一样。” “哎呦,跟小姑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十里八村都寻不到这样出挑的好姑娘。” 沈母被哄的笑眯了眼,“漂亮持家的闺女不愁嫁,她家门槛估计都要被踏破了。” 李家确实来了不少媒婆,基本都是给李玉蓉说亲的,偶尔有一两人提到李秉昌,也只是问问他的亲事有没有定下。 沈蝉大热天不太喜欢跟人绕弯子,直勾勾问道:“那人家中地有几亩?兄弟几个?余钱几何?” 媒婆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耿直的人。 第48章 上等运势 “是谢家村里有名的富户,家里田地五十多亩,每年都要请人干活。上头三个姐姐,一个哥哥,虽然不是长子,但幺儿向来是爹娘的心头肉,私下的贴补少不了。谢家也说了,要是你能点头,聘钱至少五两银子!玉蓉丫头嫁过去保准是享清福的!” 家境在村里来说是不错,人口也简单,沈蝉闭着眼睛假寐,委婉的赶客。 媒婆也知道她的用意,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沈娘子,谢家的富贵十里八村也难寻几户,人家是真心稀罕玉蓉这个媳妇,娶回家是当亲闺女疼的。” 沈蝉嗤笑一声,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把那媒婆臊的脸颊通红,那谢家哪里说过这些话,他们自认家底厚,聘钱给的高,李玉蓉就应该感恩戴德的嫁进去,压根不会想别人乐不乐意。 媒婆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为了那一笔丰厚的谢媒钱,还是把脸豁出去了,“这女娃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嫁汉吃饱饭,不就图个舒坦日子过吗?这闺女一嫁出去,不仅省了家里的一口饭,还有好大一笔聘钱呢,正巧娶个好媳妇进屋,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沈蝉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瞅她,慢吞吞的把上回赵媒婆提的条件摆出来,“我要想卖闺女,为啥不找个价高的?” 她不耐烦的起身,“那谢家二老偏心眼偏到太平洋去了,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我闺女嫁进去不得给她们家当牛做马?还有那谢二,长的跟个小矮人一样,还没我家桌脚高,跟我闺女走在一块,当孙子都嫌人丑。” 媒婆睁着眼睛鬼扯,“谢二虽长的矮了些,但性子好,家里又有钱,能娶上你家玉蓉做媳妇那还不得捧到手心上啊?这女人嫁人不能看样貌,找个品行端正,性子好的,比什么都要紧。” 沈蝉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滚。” 李玉蓉等媒婆出了院门才从自己房里出来,她虽然已经扒在墙上偷听了全程,但还是忍不住去找沈蝉问。 沈蝉斜睨着她,“你想嫁过去?” “不不不!”李玉蓉恨不得把手摇断来表明决心,“娘,我还想多孝顺你两年。” 古代女孩嫁的早,生孩子也早,传统中医受限于男女大防,女人生产时大出血或有其他问题只能靠祖宗保佑。 沈蝉自然是觉得二十岁以后嫁人最好,但朝廷法律规定女子十八岁之前必须出嫁,否则就强制婚配。 古代嫁人基本都是父母说的算,李玉蓉平时也不敢私下和外男接触,自然没法挑个互相喜欢的,但给她选个合心意的还是可以。 李玉蓉感觉到她的眼神怪怪的,生怕自己被打包出门,忍不住重复好几遍,“娘,我不想那么早嫁人。” 家里的日子过的这么舒坦,还有钱挣,她干嘛想不开嫁人去受婆婆的气。 沈蝉做了一个计划本,先是送李秉元兄弟两去念书,再是帮李秉昌说媳妇,最后才是找女婿。 天气闷的像蒸笼,沈蝉躺在摇椅上,头上的发丝被汗黏着,好看的眉头紧锁,睡的极不安稳。 左右两边帮忙扇风的李秉元和李玉蓉不断的换着手,隔一会叹一声气,好累啊! 中午最烈的那阵太阳过后,李秉昌光着膀子在井边喝水,清凉冰冷的水下肚,他才觉得周边的燥热退散了些。 年年都是如今,地里干活的人早习惯了,可沈蝉两眼乌黑青紫,好几晚没熟睡过。 李秉昌小声喊过李玉棠问,“娘中午吃了饭吗?” 李玉棠摇头,“没有,吃了冰在井里的胡瓜。” 李秉昌十分忧心,“也不晓得爹什么时候回来,再这样下去,娘不会把自己饿死吧。” 他对于沈蝉的感情是复杂的,知道她不是自己亲娘,但又总忍不住把她当娘来看。 二十五天,李叔夜还不见人影,沈蝉也有点急躁不安,她把系统翻来覆去看,都没能安抚住自己。 运势已经好几天都没抽了,沈蝉跑到李玉棠的房里把她摸一顿,这才回屋抽签。 上几回都没能摇出什么好东西,家里的鸡因此嗝屁了好几只,沈蝉怕有传染病,叫李玉蓉扔到后山上,一把火都烧了。 李玉蓉自然舍不得,要不是沈蝉盯的紧,她绝对阳奉阴违。 稍微好一点的运势就是在溪水里摸了一大桶河蟹,沈蝉觉得肉少,都叫李玉蓉煮面吃了。 竹签在竹筒里晃荡了好一会,最后掉出了一根上签,吉,财。 直觉告诉沈蝉,这应该是跟李叔夜有关,最可能的猜测就是他买到了不少硝石。 系统虽然只打打辅助,但上面有很多功能都十分有用,沈蝉从人脉里找到赵景清,上面显示关系六十。 李叔夜不仅没事,应该还跟赵景清把生意谈好了,不然关系不可能一下子涨这么高,至于过程如何,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沈蝉喜极而泣,有冰块的夏天,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玉蓉起个大早,看到桌边的沈蝉差点一蹦三尺高,“娘……娘,你咋起这么早?” “早上吃啥?” “馒头和白粥。” “有没有肉啊!做包子吃。” 沈蝉乐意吃东西,别说包子,就是人参也得做啊!要不是家里没有,李玉蓉还真准备在包子里面放几片人参,给沈蝉补补,免得把人饿坏了。 李秉昌等人也陆陆续续的起身,看到沈蝉坐在屋里吃东西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李玉棠的眼睛还是睁不开,视线落到沈蝉的身上一瞬间猛然放大,她只略微迟疑了一秒,就快步跑过去,“娘,你多吃点饭,长高一点,大姐做的凉皮可好吃了,还有卤肉。” 沈蝉抱着她亲热了几口,马上又被热成半死不活的咸鱼干,李玉棠搬着小凳子坐在她旁边扇风,“娘,你以前不是说要去打槐花吗,二狗子家的槐花开了好多,他说喊我去摘。” 沈蝉现在并不想去,外面不仅有蛇,还晒的很,“叫你大姐去。” 第49章 回家 这边槐花的吃法一般都是蒸,新鲜的槐花洗干净后掺上一点面粉,放到锅里蒸可以当主食吃,还有槐花馅的饼。 沈蝉想吃槐花饼,用油加面粉煎出来的,还有槐花炒鸡蛋,槐花包子和槐花鱼。 李玉蓉听着她一长串的愿望,脸上都快笑不出来。 二狗子的家在村尾,去年新建的青砖大瓦房,又大又漂亮,算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 院子里栽着两棵槐花树,花朵儿像展翅飘飞的蝴蝶挂在枝头,清香扑鼻。 李玉蓉拎着六个鸡蛋,带着妹妹去二狗子家打槐花。 二狗子是李延满的童孙,在家极受长辈疼爱,当着亲娘的面摆手阔气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拿什么鸡蛋啊!我家的槐花多着呢,你们尽管摘。” 他娘心梗的不行,差点想把自家的赔钱儿子丢出去,这花虽然开的多,但拿去外面卖也有几文钱一斤呢。 二狗子一心想在小伙伴面前表现一下,拿着根长杆子差点把树打秃。 妇人等客人一走,就脸色大变的揪住他的耳朵,“好大的派头啊!这还好只有八岁,要是十八岁岂不是连老娘也得归你管了,平常喊你干点活推三阻四,今天咋就跟吊着萝卜的驴一样……” “疼疼疼,娘,”二狗子想把自己的耳朵救回来,他看着地上的槐花,灵光一闪,“娘,爷说今年要炒点槐花茶。” 他提着一篮子槐花撒腿就跑,妇人哪能不知道又上了他的黑当,追出来叉腰站在院门口大骂,“臭小子,招猫遛狗数你最能耐,如今还会骗你娘了,你有本事就别回来!” 二狗子仰天长叹,“老天爷,你怎么就不赐我一个好娘呢。” 他娘着实凶悍,一点都不像书里写的贤妻良母,还是李玉棠的娘好,只骂人不打人。 李玉蓉回家刚把槐花洗干净,二狗子就又提着一篮子槐花过来,今日用不了这么多,李玉蓉就想晒成干花,以后泡水喝。 李叔夜好茶懂茶,在家没事就去山上打泉水煮茶喝,沈蝉是吃不出什么不同,但经过他不断的科普,也知道槐花炒制出来的茶香,就叫李玉蓉洗了晾干水分先放一边。 她没说理由,李玉蓉还以为她明日也想吃槐花饼,忙不迭的把东西收拾好,撸起袖子在灶房大干一场。 有槐花煎饼、槐花饺子、槐花炒鸡蛋,还做了几个槐花馅的干饼,外皮酥软,内里香甜。 二狗子跟着李玉棠吃了个肚子溜圆,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姐,你以后想吃槐花了就叫我送来。” 李玉蓉的身份很快从李玉棠的姐姐变成了大姐,她越听越古怪,心里没有一丝开心,反而十分谨慎的把妹妹支开,“玉棠,把这一叠饼送到你叔才婶子家去。” 李玉棠仰着脖子,“大姐,我可以给三丫吃一个吗?” 李玉蓉的小气性子还是没什么变化,“只可以给她吃一个,大哥他们回家还要吃呢。” “嗯!” 李玉棠一跑,二狗子也想追出去,李玉蓉喊住他,在灶房磨蹭半天才拿出一盘饼,“狗子,给你爷爷尝尝。” 李玉棠这会子连人影都看不到了,二狗子脸上的神情显而易见的失落起来。 李玉蓉心里暗赞自己机智,她倒不是看不起二狗子,只是觉得小妹现在年纪还小,不该这么早考虑婚嫁的事。 …… 李叔夜赶在天黑之前进村,沈蝉没去桌上吃饭,一个人躺在院子里喂蚊子,外面一溜烟跑过来几个小孩。 “婶子,你家来有钱亲戚了,骑着好大的马呢!” 沈蝉在小孩子七嘴八舌下的议论下很快拼凑出她想要的信息,村里来了一趟马车,是往自家来的。 这个点走亲戚肯定不可能,而且原身也没什么有钱的亲戚,十之八九就是李叔夜,她刚才还在盼星星盼月亮,到了现在反而异常平静。 马车很快停在院外,小孩子一窝蜂涌上去看大马,村里基本都是牛和驴子,马那是有钱人家才能用的起的东西,镇上都没有几辆,稀罕的紧。 车夫是个穿着利落的年轻人,从怀里掏出荷包,给每人分了几颗糖,这才把小孩子哄走。 正在吃饭的李秉昌等人也放下碗筷,出门接客。 “爹!” 李叔夜点头,吩咐几兄弟,“去车上拿东西,都放到堂屋,等你娘去收拾。” 沈蝉走到他身侧,“怎么样?” “得心所愿。”不只是买到了硝石,还有制冰方子也卖了一个不错的价钱。 李叔夜在县里吃了晚饭,但看到家里有新鲜的槐花饼还是尝了几口,跟沈蝉说起他一路上的经历。 古代出行难,坐车也不舒服,基本都是一路颠过去的,八九天后才到石州,硝石在那边也不好买,走遍大半个城,才有愿意散卖的,二十两银子买了三十斤。 来回花销用了十八两多,沈蝉塞的那根金簪和剩下的钱都买了玉石,没有沈蝉喜欢的高冰,但有一块糯冰飘绿花的,也灵动清新,李叔夜觉得沈蝉应该会喜欢。 沈蝉不关心这些石头,她觉得自己被热的花都要谢了,“制冰需要多久?” 李叔夜说不出来是失落还是无奈,“我带了几块冰过来。” 李秉昌正好搬到这几个大冰块,只觉得手上的凉气一阵一阵往上冒,让他舍不得撒手。 马车从外面看不大,但车厢却十分能装,各种盒子箱子堆了半个屋子,没有沈蝉发话,李玉蓉几人不敢随意打开看。 李叔夜和沈蝉送完客人后,就指挥李秉昌把冰块搬出来,一共六大块,沈蝉屋里放两块,李秉昌屋里一块,李秉志屋里一块,李秉元和李秉煜屋里一块,剩下的就是李玉蓉和李玉棠的。 李秉昌兄弟几个又激动又兴奋,他们在冬天见过冰,可夏天见到这么大块的冰还是头一回,这可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 李叔夜累了一路,这会不想解释,把冰分完后就去洗漱休息,沈蝉倒是好心情的在家里转悠来转悠去,指挥李秉昌几兄弟空出柴房开始制冰。 第50章 指点儿子 大家伙对她奇怪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但十分尊重,呲着个大白牙快乐的忙活。 李玉蓉还泡了几斤豆子,想着明天煮成豆水放在冰上镇着,就是不知道到会不会全融了。 古代热是因为没有风扇和空调,但整体温度肯定是没有现代那么高的,沈蝉和李叔夜睡了安稳觉,几乎是中午才起来。 沈蝉瘦的明显,李叔夜一眼就能看出来,古代的夏天确实比较难熬,他一路上也吃不下多少东西,还是到了石州才勉强补了几顿。 如今家里有冰,沈蝉吹着凉风心情舒坦的吃凉皮,李玉蓉在一旁想问又不敢问,憋的脸都绿了。 家里的柴房睡一觉醒来就多了好几盆冰,差点没把人吓死。 桌上的大人跟小孩都吃的津津有味,食不下咽的只有李秉昌和李玉蓉。 李叔夜也没多卖关子,把硝石可以制冰的原理说出来,叫几人保密。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自然是因为我们的好朋友“赵景清”。 李玉蓉把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看着家里的冰块感动不已,赵叔叔可真是个好人啊! 李秉昌脸色古怪,他知是李叔夜和沈蝉的主意,可没法说出来,这种一个人背负真相的感觉太难受了。 “秉志呢?”李叔夜吃完饭后,才发现家里少了很多人。 “卖凉皮去了,”李玉蓉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娘,我还冰了一罐豆儿水,让秉元一块拿去卖。” 沈蝉赞赏的给了她一个眼神,叫李秉昌把柴房里的硝石都拿出晒,又把李玉蓉喊进厨房进行理论传输。 有炸酥肉、炸豆皮、炸丸子、炸肉串,炸土豆,炸鸡腿炸鸡翅,炸鸡块,还有薯条。 沈蝉暂时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想法再多也没用,现在主要是实践理论。 李玉蓉一个人肯定是忙活不开,李秉昌正好这会没事,就帮着削竹签,李叔夜和沈蝉洗菜,李玉棠烧火,李秉煜跑腿。 等李秉志兄弟俩满头大汗的回家,就看到一桌子吃食,炸鸡肯定是没有的。 李玉蓉心疼自家这两只会下蛋的母鸡,一开始有十二只,上回被热死了好多,娘还不准吃,可惜了那么多肉。 堂屋里摆着两盆冰,沈蝉靠在椅上轻轻摇扇,跟一旁的李叔夜讲话,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家里发生的事。 地上的东西还没来及的收拾,李玉蓉给两人盛了两碗冰镇豆儿水,等他们把桌上的东西吃掉一半,才围坐在一块商量挣钱的事。 沈蝉跟李叔夜没掺和,她们已经提点过不少,李玉蓉跟李秉昌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怎么做。 两人年纪最大,又是长兄长姐,她们说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沈蝉和李叔夜。 李秉志一向是大哥说什么是什么,李秉煜和李玉棠年纪小,没有什么表决的权利,最后只剩李秉元一个人反驳哥哥姐姐的话。 “城里那么大,我觉的得分开卖,一个人挣两百文,四个人就八百多文,一个月就有二十多两,卖上几个月,咱家别说在县里买房,就是去府城买房都够了。” 他在县里接触的人多,见识也逐渐增长,思维已经不局限于一个小小县城,还有更大更热闹的府城,甚至是爹去过的石州。 李玉蓉没拿算盘,不知道他算的对不对,但听到一个月二十多两银子,心还是重重一跳。 “不行。”李秉昌想起最近这几天在自家摊位转悠的泼皮无赖,立即拒绝,“你这么小的年纪,万一被人盯上了跑都跑不掉,还有玉蓉,小姑娘一个人卖东西多不安全。” 李秉元一听忙挺起胸膛,“大哥,我不怕,我认识衙门的人。” 他认识了好几个,都快称兄道弟了,其中一个还想把自己领回家当妹夫,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上回他费了一两多银钱买了一大堆的点心糖,跟在沈蝉和李玉蓉身后,去村里上门致歉道谢。 村里人自然知道他家的意思,心里虽然不舒服,但看到那么一大堆点心,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赶人,只能在背后抱怨两句。 李秉元算出的这笔钱十分诱人,但李秉昌有自己的坚持,坚决不同意,最后定下还是李秉元进城卖东西,李秉昌和李秉志都去帮忙。 李叔夜等他们讨论完,才把李秉昌喊进屋子,告诉他铺子的事,“你明日从你娘手上拿钱把工钱结了,顺便买头牛回来。” 李秉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的沉稳荡然无存,只剩惊吓,“爹……咱家在县里买了个铺子?” 他虽然不知道沈蝉手上有多少钱,但撑死也就二十多两,就算这段时间挣了不少,但家里花花用用,李叔夜又出了一趟远门,没有十几二十两压根行不通,现在乍一听自家还在城里有个铺子,他能稳的住才怪。 李叔夜强调,“在你娘名下,秉元秉煜要念书,咱家没法明着做生意。” 李秉昌一听心才踏实一点,天上掉馅饼是好事,但要是饼太大,也会把人活活砸死,这是沈蝉跟李叔夜自己挣的钱,她们就算一文不出也是应该的。 李叔夜十分满意他的态度,对这个长子也多提点了几句,“你两个伯伯虽是至亲,但向来对我们家没有一丝照料,反而是你舅舅家待你们素来恩重,亲疏近远,你可得分清。” 在古代一个人势单力薄,很难走下去,他现在能力还小,没法顾到族里人,但舅哥那边可以多帮帮。 沈家为人厚道,又有二老在上头压着,绝对不会是一个拖后腿的合作伙伴。 但原身的两个哥哥可就不一定了…… 李秉昌心神震荡,他不是一个愚孝愚亲的人,家里的长辈谁好谁不好他心里都有数,如今听到李叔夜的一番话,他才更坚定自己要做的事。 不论血脉亲情,只谈好坏真心,他有舅舅,但没有伯伯。 李叔夜看见他的反应在心里暗自点头,李秉昌只要不愚笨,将来总有能撑起门楣的一天。 李家想往上走,靠他跟沈蝉只能挤身商贾末流,毫无地位,想要握住话语权,要不就拿刀,要不就拿笔,最快最省事的办法就是培养年轻人。 就如今来看,李家跟沈家是最好的选择。 第51章 赵家卖冰 李秉昌出门后一脸恍惚,经过李叔夜的一番洗脑,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当官才是王道。 门外传来动静,李玉蓉扭头看去,一脸疑惑,“大哥怎么了?” 李玉棠捧着下巴,肯定道:“想媳妇了,三丫哥哥想媳妇的时候也是这样,都会用鼻孔吃饭。” 沈蝉懒洋洋躺在摇椅上,催促几人快点把东西拿出来。 除了李叔夜买的玉石,还有赵景清送的一车厢东西,点心茶叶,首饰布匹,笔墨酒水,连小孩子的玩具都有。 李玉蓉的眼睛都快看花了,这么多东西得值多少钱啊! 赵景清送的礼物自然没有便宜货,六提点心,茯苓糕、松子百合酥、枣泥酥饼、细豌豆黄儿、芸豆糕、桂花糕,东西不多,每一种也就五六块的样子,至少得要一两多钱。 沈蝉把点心都拿出来吃,夏天不经放,要是坏了才可惜。 两包上好茶叶,李叔夜果断拿到自己房里。 首饰十六个,有簪钗、珠花、耳坠、手镯、颈链,珍珠金银居多,玉石的少。 首饰拿了两个金丝桃蝴蝶绒花和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给李玉棠和李玉蓉,剩下的全收到箱子里。 四匹好布,两匹蜀锦,两匹妆花缎,这种奢侈品沈蝉跟李叔夜在古代都没见过,但按照一寸锦一寸金的说法,应该也不便宜。 布料确实好看,可惜普通人家没权利穿,沈蝉把东西果断压箱底。 四壶酒水,两套笔墨,沈蝉都没拿出来。还有一些小孩子玩的小玉虎、彩绘娃娃、鹅形哨、九连环和七彩板。 李秉煜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女孩玩的,坚决不肯要,只拿了一个小玉虎,剩下的都被李玉棠开开心心的搂到怀里。 李秉元的眼睛都没有眨过,他咽了咽口水,先看了沈蝉一眼,又扭头去看李叔夜,震惊的声音都变了,“爹,你从那里找的朋友,我也想找一个。” 沈蝉微笑,“傻孩子,白天少睡点觉。” 做什么大白日梦呢,李叔夜要不是给了一块大肥肉出去,能换来这么多东西。 她端了一盆冰进屋,就跟李叔夜两个讲悄悄话。 方子是一千两买断,沈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值得,处在哪个位置就该做什么样的事,一个再厉害的技术,在穷人手上也只是一只会生蛋的母鸡,但到了别人手上就是成千上万只金鸡。 “赵景清不是什么奸诈人,他要能挣到钱,咱们两家的关系就一直在。”李叔夜的心情显然十分不错,对他而言,这一趟最重要的不是挣钱,而是搭上了赵家。 赵景清为了表示看重,还亲自来了汝陵县,等了八九天才等到李叔夜,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是个难得的生意人,自己带着心腹去往石洲,另几封书信都是叫家里人放出消息,说赵家要沾手玉石生意。 这样还没法掩人耳目,他手里空着的几个铺子马上就会开张,卖爆竹! 冰块就跟盐一样暴利,赵景清自然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法吃下,去往族里的书信共有三封,赵家最鼎盛的嫡支都会参与进来。 除此之外,还要向皇帝交保护费。 赵景清那边有了布局,李叔夜自然也不能掉链子,他把李家几兄妹喊到一块开了个小会,主题就是保密两个字。 柴房的钥匙在沈蝉手上,平日进去干活的也有李秉昌和李玉蓉,做出来的冰都是自家用,听到有客人了还得藏起来。 县里的铺子已经修缮妥当,打开门就能做生意,知情者还是只有李秉昌一个。 夏天蛇多,李玉蓉已经不往山上去了,在家打络子,做衣裳,隔两天还做一顿炸串,连脆皮炸鸡都搬上了餐桌。 沈蝉和李叔夜在等赵家铺开的商路。 赵家祖籍就在汝陵县,这边肯定会有赵家铺子。 六月二十号,天气闷热得要命,晒的人在外面根本待不住。 路边垂柳细枝一动不动,树影缩成一团,叶子蔫蔫地打卷,炙热的地面好似泼盆水就能瞬间蒸发。 李秉元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屋,冷气扑面而来,他好似从夏天直接跑到了冬天,桌上的杨梅汤就像被镇在冰窟了一样,又凉又清爽。 “娘,县里有冰块卖了。” 他最近很久没有去县里摆摊,主要是热,狗都顶不住,更别说人了。 今天跟李秉昌赶着牛车去县里买肉,他一眼就看到了排着长龙的冰铺,脸盆大的冰块八文钱,可以供一家人短暂的过个舒坦日子。 沈蝉惊讶,“赵景清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赵家的发展如日中天,举全族之力铺开商路不是什么难事。” “那县里的铺子可以开了。”沈蝉昨天刚好摇到了一根上签,“我看明天就是一个财源广进的好日子。” 李秉元还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哑谜,李秉昌推门而入,屁股还没坐冷,就被沈蝉安排去沈家,“拿几块冰去你舅舅家,告诉他们县里有冰卖。” 刚晒完干菜进屋的李玉蓉也被点到名,“玉蓉也去,把家里的新鲜吃食教给你舅母。” 怕沈家没有这么多菜,李玉蓉还从自家拿了一些过去,车厢里放着几盆冰,倒是没有往年那么闷热。 沈家没料到他们这个时候会来,家里并没有准备什么好菜,连氏正拿钱叫儿子出去买,被眼尖的李玉蓉赶紧制止,“大舅母,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带了菜过来,你叫表哥把冰端回家,免得都化了。” 冰! 沈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连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沈朗把几盆冰都端进屋,她才回过神。 连氏拉着外甥女,有点恍惚的问道:“大热天的,哪来的冰啊?” “县城有冰卖,八文钱一大块。”李玉蓉进屋跟沈母亲近了一会,就火烧屁股一样的把炸串教给两个舅母,并嘱咐一定要配冰饮卖,才不会腻味。 连氏觉得这吃食好吃是好吃,就是成本有点高,又要买冰,又要租铺子,不然这大热天的,人站在太阳底下,也扛不住啊? 第52章 铺子 李玉蓉被这一句话问住了,娘好像没说过这一点。 “我们家在城西租了一个铺子,舅母可以等几天,看生意好再做。” 李玉蓉扭头看着大哥,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问,家里什么时候租铺子了?她怎么从来没有听娘提起过呢? 连氏只犹豫了一会就道:“我明天就叫你舅舅去城里看铺子。” 反正她们是两家一起做生意,亏也亏不了多少,就算炸串不好卖,凉皮也有的是人爱吃。 李玉蓉没久留,家里还没吃午饭呢,她要是不回去,沈蝉又得做凉拌黄瓜当主食了。 “蓉丫头!”连氏和刘氏喊住两人,从身上掏出一个红封,“难为你娘惦记,有什么好事就想到我们,这是舅母的一点心意,你们可别推辞,不然以后我跟你二舅母都没脸去见你娘了。” 李玉蓉不可能真厚着脸皮直接收下,“咱们一家人,舅母给我拿钱才是生分呢,这是不想认我这个侄女了,拿钱打发吗?” “这丫头净说胡话。”连氏拉住她的手,强硬的将红封放上去,笑道:“过几天是秉煜的生日,我怕到时家里忙没工夫去,索性就提前把钱给了,你去买些点心和肉,给他庆个好生。” 两个红封里都是五百文,看来凉皮卖的也很不错。 沈蝉还是经李玉蓉的话提醒,才想到李秉煜的生辰,她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虚的很,抓紧时间把原主的记忆又看一遍,确定暂时没有其他人要过生日才松了一口气。 李秉煜的生日还有几天,现在最要紧的是县里店铺的开张,不只李玉蓉不清楚这件事,李秉志跟李秉元也不清楚。 李秉元看着爹娘和哥哥,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怎么大家伙都知道,就瞒着他一个,“娘,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给钱吗?”沈蝉一句话就把李秉元给治住了。 娘这话说的,让人压根没法回。 李秉元低着头,不敢接话。 沈蝉“啧”了一声移开眼,这小子最近有往铁公鸡发展的趋势,简直一毛不拔,能薅家里的羊毛就薅家里的羊毛,要不就跟着弟弟妹妹蹭吃蹭喝。 李玉蓉在沈蝉的调教下终于意识到节流不是正道,要想发家还是得开源,家里挣的钱越多,她就越开心,整天都元气满满,干劲十足,“娘,秉元以后要去读书,总做生意也不好,还是我去吧?” 沈蝉想也不想的就摇头,“让你大哥和秉元去几天,到时在村里请两个人帮忙。” “娘,这怎么行啊,咱家挣钱的生意万一被人学去了怎么办?” “腌料和配方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她们只是负责炸一下能学到什么?要真有本事学出一模一样的,那这人还真是天才。” 古代调味没有现代齐全,很多东西都是从药铺买回来,要是有人吃一口就学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那还真是捡到宝了。 李玉蓉还是很犹豫,“娘,我在家反正也没事,还是我去吧,万一真被人学走了怎么办。” 沈蝉又要皱眉,李秉昌率先开口,“东西都是在家里准备好再带过去的,不防什么事,秉元卖了这么久的炸蘑菇,估计连里面放了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被提起的李秉元点头如捣蒜,过一会又连连摇头,“我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但不知道放多少。” 李秉昌心里算了一笔账,“城里请个人才六七百文一个月,你省下这个时间在家就可以做自己的事。” 李玉蓉怦然心动,她如果不去县里卖东西,一个月打络子也能挣不少钱,每回光分到她手上的就有二两,这么一想,念头就偏了,“娘,那我们请谁啊?” “你叔才婶子家的人多。” 李玉蓉觉得她娘这个主意好,叔才婶子自家有采药的手艺,还不至于为了点钱就撕破脸皮,尤其是…… 叔才婶子那张嘴,要是知道自家这么能挣钱,还不得满村的宣扬啊?到时她二伯母指定开心不起来,她不开心,李玉蓉心里就痛快了。 沈蝉还能不了解王桃花,敢让她知道,自然是不怕说出去的。 她现在手上的钱不少,但没过明路,就跟黑钱一样,总要有一条稳定的来钱路子才说的过去。 自己去村里讲有炫富的嫌疑,借王桃花的口正好,别人嘴里出来的事总是更真实一点,而且也不怕村里人议论,毕竟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清呢。 敢把东西露出来,也是信的过族长的为人,李叔夜这一脉跟族长也算的上沾亲带故,族里规定李家主支才排辈分,论理论亲,他都做不出袖手旁观的事。 而且族长要是知道李秉元和李秉煜去念书,高兴还来不及,肯定会主动帮忙管住村里人的嘴,不让大家伙影响到族里的读书人,这就是一个厉害领头人的重要性。 大到朝廷,小到各家各户,当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一个位置,所以李叔夜一定会把李秉昌培养出来,他才是维系李家后代亲疏荣辱最重要的一个纽扣。 沈蝉趴在床上拿着两个玉石板在看,白白绿绿的,跟石头好像没什么区别,李叔夜站在床边,手指在上面比划哪里可以划手镯,哪里可以穿珠子,哪块废料进行设计雕刻就能做成一个挂饰。 学渣.沈.聪明蝉表示听不懂,她指着绿色带点紫的地方,霸道的表示,“我要这块。” 上面原本能画两个镯子,一个糯冰飘绿花,一个白带紫,如今取中间便只能做一个,李叔夜毫不犹疑的点头,“以后我们去县里找匠人做。” 顺便把能取手镯的都取了,剩下的玉胚和废料正好雕几个小件玩。 明天店子头天开业,沈蝉还是得去看一眼。 夏天亮的早,几乎是五点左右就已经大亮。 李家的牛车“嘎吱嘎吱”的从村里驶过,众人羡慕的眼神久久都收不回来。 李叔夜家真发达了,如今不仅穿新衣裳,还有钱买牛,可惜自家没能沾上点亲,不然多少得跟着挣点钱。 第53章 开张 妇人端着碗粥站在村口探头探头探脑,等完全听不到牛车的声音,才嗦一下筷子,嘲笑道:“咱们这些外人,也就眼红一下,可有些人,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众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纷纷拿着碗走出家门凑嘴,“可不就是,舔那边的屁股不知道舔的多香呢,如今瞧见这边出息了,又想沾好处,那有这么美的事。” 王桃花也端着碗过来,她是真羡慕沈婆子啊!明明以前还穷的要自己接济,怎么一眨眼就买了头牛呢。 她含着泪拿起碗里的炸鸡腿,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叔才媳妇,你这一大早上就吃肉,也不怕腻着?” 她这句话可问到王桃花的心坎里了,“哎呦,玉蓉那丫头拿过来的,一整只鸡呢,还是用油炸的,说是孝敬我这个婶子。你们说也真是的啊,这么热的天,哪能吃的下这么油腻的东西,这不,趁着早上凉快,就着粥才勉强咽下去。” 众人往她碗里一瞧,就是一只金黄色的大鸡腿,哪有一口粥,那香味一阵一阵往鼻子窜,打家伙刚填半分饱的肚子一下子就空了。 王桃花就当看不见众人嫌弃的目光,她大屁股墩往几人中间一坐,嘴巴一张,噼里啪啦就跟放炮一样,“这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要我说啊,人还是得厚道一点,别整日瞧不起这个瞧不起哪个……” 这话字字句句都是往叔年媳妇心窝子上戳,她以前也没占李叔夜家的便宜,只是为了讨好县里的大嫂,就踩一捧一,如今可好,被踩的那个翻了身,捧的那个也没爬上去。 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啊! 李玉蓉提着菜篮子走的十分淡定,她娘说的对,路上碰见想咬人的狗一定不要停,不然得被糊一脸口水。 就是不知道家里的店铺怎么样了,生意好不好。 沈蝉出品必然是精品啊,她是个玩舆论的高手,店门刚开,消息就已经散的满天飞了。 “听说没有,城里开了个李记炸串,打南边来的新鲜吃食,保管谁都没吃过!” “就在城西的巷子口,过去一眼就能瞧见,价钱便宜,东西也好吃,划算的很。” 李叔夜跟着沈蝉躲在巷子里看众人的动向,热的手都快扇断了,沈蝉每隔半个时辰还亲自上场散播流言,回来后就像条死鱼干一样,蔫巴发黄。 她这番努力自然没有白费,李记炸串店一开门生意就爆满,人哪来的,自然是店外那一串长龙和人形大喇叭啊!谁走在路上不侧目去看看。还有那些个什么优惠,买五送一,满二十文减两文,听着就划算。 李叔夜还做了一些图形小木牌,有萝卜、南瓜、桃子等,客人选完东西缴了钱,就可以坐在桌子边等,到时会有人喊号,也不怕先来后到的问题。 最让大家伙喜欢的,还是这赠送的一大碗冰饮,喝到心里哇凉哇凉的,就算喝完了也没事,还有免费的冰水呢。 众人倒想坐在店里多占占便宜,可耐不住门口的香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一个没忍住就花了几文出去,谁的钱袋子扛的住啊! 李秉元跟李秉昌两个热的衣服都没法好好穿,夏天本来就受罪,站在灶边罪上加罪,尤其是最近还被家里的冷气养刁了,呼口气都觉得烫嘴。 李玉棠和李秉煜也不好受,两人一个收钱一个找钱,还要招呼客人选菜,热的神情都麻木了,李秉志负责收桌子,得闲就往冰箱子旁边靠,比几人要好很多。 预备了一两多银子的菜,两个时辰就卖完了,李秉昌几人饿的前胸贴后背,沈蝉从酒楼叫了菜,伙计提着饭盒子送过来,临走时还往灶台旁边看了一眼,心里嘀咕不已。 怎么这做吃食生意的还从别家喊菜,钱真是多的没地放了。 李秉昌几人不累,就是热的,从家里带来的冰已经化了一大半,但这会放在桌边凉快的很。 现代炸串的毛利润有百分之六十左右,古代的也差不多,菜便宜,但香料贵,价卖高了又没人买,最多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毛利润。 今天头天开张,做了不少优惠,毛利润应该只有百分之四十,但当那二两多银子摆在众人面前,还是让人一阵吸凉气。 挣钱是挣钱,但李秉元感觉自己的快乐已经死掉了,他吃完饭趴在桌子上,声音都比往常要小,“娘,咱们明天就请人吧。” 要死啦!以前怎么没发现天这么热呢。 沈蝉把手里扇子微微斜了点,眼里满是笑意。 李家最大的孩子也才十七岁,在现代上高中的年龄,到这边却早早的养家干活,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在你叔才婶子家请两个人,再从县里找个会打算盘的来收钱。”沈蝉的声音轻轻缓缓的,“要是等生意稳定下来,看看三个人够不够,不够再请一个。” 李秉昌肯定道:“娘,三个人肯定不够。” 汝陵县有夜市,宵禁要到子时初,就是晚上十一点,所以晚上才是重头戏。 店子第一天开张,沈蝉想着让李秉昌和李秉元适应一下,就没做晚上,可别真把人累坏了。 现代跟古代干餐饮的都有这么累,不过家里的冰块没断过,扇子一扇就跟吹中央空调一样,李秉昌几人突然换了个环境,自然不适应。 累成一团的几人回家睡一觉又满血复活。 沈蝉不想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李玉棠在外面小声的敲门,还跟李叔夜说了几句话,“爹,娘不去吗?” “你娘累着了,今天不去。” “那娘明天去吗?” “大概……也不去。” “哎,”李玉棠叹了口气,“那我挣钱,给娘买花戴。” 李叔夜笑了两声,“买什么花?” “嗯……长的跟金……” 声音渐行渐远,沈蝉在床上翻滚两下,像只八爪鱼一样抱住自己的被子,沉沉睡去。 李玉蓉知道她起床起的晚,巳时末见屋内还没动静,就把早食放在冰盆旁边,免得天气太热,包子变味了。 第54章 好像有病 家里没人,中午做的菜也不是很多,一道茄子炒肉和拍黄瓜。 沈蝉就跟个病美人一样吃了两口后就爬到躺椅上,她觉得自己不对劲,“系统,我是不是有病?” 系统没有丝毫犹豫,“是啊!” 沈蝉跟它谈感情,系统跟她玩心眼。 “我觉得我是真的有病,稍微热一下累一下就打不起精神。”沈蝉警告,“你给我好好回答。” 系统迟疑道:“可能融合的有点问题,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不会死。” 这么不靠谱的话,也只有这个傻逼系统能说的出来。 沈蝉卒。 李玉蓉还在旁边像苍蝇一样的嘀咕,“怎么爹一走,娘就吃不下饭了……” 这倒霉闺女,沈蝉咬牙,早知道就不该心疼,把她派去县里累几天,治治这满脑子爱情的蠢闺女。 王桃花最近来沈家来的十分勤快,全因这里不仅有好吃的,还凉快的很,那屋里就跟住了只鬼一样,阴森森的,实在舒服。 沈蝉都懒的掀眼皮子,闭着眼睛都知道她在干嘛。 王桃花的手在冰上摸来摸去,眼神温柔的跟看小情人一样,半晌才被冰的收回爪子,“沈婆子,你家如今发达到这个地步了,连大户人家的冰块都有?” “县里有卖。” 王桃花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多少钱?” 沈蝉伸出一只手比个八。 王桃花胖脸抖了抖,“二十文啊?” “八文。” “你说啥?”王桃花的嗓门都快把屋顶掀起来了,“才八文钱。” 她家这两天没去县里,所以还不知道这事。 夏天本来就热,她当家的和儿子上山采药都得裹的严严实实,没被蛇咬,自己热的够呛。 “你可别消遣我?哪有这么便宜的冰?”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玉蓉,”王桃花指着沈蝉,“千万别学你娘,太气人了。” 李玉蓉表面乖巧,心里却想着,叔才婶子好像也一样。 “八文钱的冰吃不得,要买进嘴的冰就要贵些,得二十多文,还只有一小块。” 李玉蓉实在不懂价钱为什么会差别这么大,都是冰,要想吃冰饮,把水往上面一放不就成了吗? 沈蝉听李叔夜讲过原因,硝石里面含有其他杂质,带有一点毒性,并不适合直接吃,要想吃就得把水密封好,不跟外界接触,制出来的冰才可以放心吃。 王桃花自然是不会买那种贵的,她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这才把自己疼起身,临走前指着桌上的药草,“玉蓉,把这药煎给你娘喝,调理脾胃的。” 沈蝉感觉天都要塌了,庸医害人啊! 李玉蓉却十分开心,当即就去家里找出药罐子,煎了一贴。 王桃花过了半个时辰,又把自己的小闺女带过来蹭冰块,“我叫我家老三进城买冰了,好你个沈婆子,好东西背着人,连我都不说。” 沈蝉当做听不见,她手里的扇子扇了好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家儿媳有空出去做活吗?” “做活啊!整日都在地里灌水呢,哎呦,这贼老天,晒死个人。” “我家在县里开了个卖吃食的铺子,想请人去帮工,站灶的九百文一个月,伙计六百文一个月,管吃管住,每月休四天。” 铺子带了个后院,有井有树,连着柴房有四间屋子,刚好用来住人。 王桃花满脑子都是那句“我家在县里开了个卖吃食的铺子”,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掐沈蝉的脸蛋,过会又戳一戳,长吁短叹了好半天才接受沈婆子这么发达的事实,“我家两个儿媳都能空出身,我到时回家问问,就是你这……哎呦,不是……啧,哎……” 她回家的时候还是一脸想不通,连闺女被落下了都不知道。 小姑娘站在门口,对沈蝉露出牙齿十分阳光的笑了一下,“婶子,秉元如今老躲着干嘛?他挣钱就挣钱,我又不要他的。” 沈蝉笑道:“等他回家我就教训这臭小子,如今有钱不认人了。” 李叔夜一行人很晚了才回来,要不是天上星光亮,路都不好走。 灶房里烧了一大锅热水,李秉昌和李秉志都用不上,两人吊了桶井水,兜头淋下,顿时觉得爽快不已,李玉蓉帮忙拿换洗衣物,给弟弟妹妹调配水温,忙的跟只小蜜蜂一样。 李叔夜闻到沈蝉身上的药味皱起了眉,“你身子不舒服?” “前些日子热的吃不下饭,王桃花今天拿了好几副草药过来,苦的死人。” “上回你不是去县里看过大夫吗?他怎么说?” “气血充盈,五脏调和,健康的很。”沈蝉正在为自己有病这事伤心呢,一点都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生意怎么样?” “五两银子差不多了,是县里能吃下的量。” 三天的优惠期还没有过去,贪便宜的人多,图新鲜的人也多,再过上四五天,热度下去,才能算出大概收入。 李秉元几人没有昨天那么累,坐在堂屋玩闹了好一会才回屋睡觉。 炸串只做中午和晚上,大家伙天亮起床准备食材,大概九点多钟出门,到县里刚好赶上饭点。 主食有凉皮凉面,六文钱一碗,小吃就多,炸酥肉八文钱一份、炸豆皮一文钱一串、炸丸子六文钱一份、炸猪肉串两文钱一串,炸土豆一文钱一串,炸空心菜一文钱一串、炸鸡腿二十文钱一个,炸鸡翅十五文钱一个,炸鸡块十二文钱一份、薯条六文钱一份、炸全鸡一百二十文一个。 古代没有饲料,鸡的价钱比较高,基本一只三斤的鸡就得六十多文,像沈蝉这种要的多的,就得跟农户签个契书,有另外的优惠价,猪的价钱要便宜更多,十五文钱一斤,找屠夫谈谈,十三文一斤也能拿到手。 价钱不便宜,就是经典的有钱人吃肉,没钱人吃菜,大家伙最近都不流行打包烧鸡了,都是早早的去店里领了牌子要只炸鸡带回家,没办法,婆娘跟孩子喜欢吃。 深受其害的就是各大账房,他们一个月的工钱才四两,要是每天都吃一只鸡,到了月底岂不是口袋空空? 第55章 袁尚真 主要的吃货全体几乎就是县里的公子小姐,都是差自家丫鬟伙计出来买的,一次花个几百文轻而易举,主人吃东西,自然得赏给身边的人,一人分一口,其实也没有多少。 他们花钱如流水,李秉昌和李秉元忙断腿。 李叔夜这两天都在县里面试,最后招了一个识字会打算盘的账房,一个月一两银,不需要他把账本做的多好,只需要把收入支出写明白,李叔夜自己会做账。 王桃花的两个儿媳听到能挣钱,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丈夫会采药,她们又没这本事,如今孩子也大了,眼瞅着马上就得说媳妇,不多攒点钱,以后连聘钱都出不起。 主要还是婆婆说这钱自己可以留一半,她们才这么积极,不分家就能有私钱,搁谁身上谁不乐意啊! 虽然夏天做饭有点热的慌,但谁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啊,她们比李秉昌等人适应的要快,都是会做饭的人,学两天就差不多了。 得知店里还要一个收拾桌子的人,王桃花二儿媳还把自己的大闺女喊了过来,一个月六百文,刚好住在后院。 李秉昌和李秉元齐齐松了一口气,终于能把重担交出去了。 店内的生意趋于稳定,每天的收入在四两银子左右,菜都是李秉昌一早赶着车送过去的,只是这样一来地里的活就落下不少,爬藤架子没有搭,菜也被晒的蔫嗒嗒的。 地里种的麦子和稻谷七月下旬就可以收割,家里肯定空不出那么多人手,李秉昌虽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取舍,但还是去问了沈蝉和李叔夜的意见。 “抢收时花钱多请几个人,家里的地明年都租出去,我跟你爹的想法是把秉志送到武馆学武。”沈蝉手上的蒲扇换成了精致的团扇,身上的衣裳也是新做的葛布衣裳,衣袖裤腿都十分宽大,面料虽然有点硬,但凉快是真凉快,“他一身好力气,要是浪费在地里未免可惜。” 李秉志的力气从小就大,三十斤一袋的粮食他一次性能扛六包,又长的高壮,天生武学的好苗子,不管将来能不能用上,有一技之长总是好事。 家里几个小的都有安排,李秉昌这个当大哥的也逃不过,腿脚功夫,读书识字都要会一点,他虽然马上就要成家,但只要家里有钱兜底,人就能活到老学到老。 沈蝉从摇椅上起身,坐到桌边喝了杯茶,衣袖滑落,露出细白的手腕,“待你弟弟进学后,我跟你爹就亲自去王家提亲。” 李秉昌的心搅成了一团,期待又紧张,“娘,王家不是已经拒亲了吗?”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跟县里的师傅好好学,骑射诗书,不需要多精,但多少都得会一点,要是日后秉元两个真有本事入仕当官,你这个做大哥的总不能连字都不认识吧。” 李秉昌虽然知道这种好事不是谁都有的,但人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总会产生一点惧怕,他也不例外,心里忍不住直想,万一自己学不会怎么办,家里白白浪费一大笔银钱,爹和娘会不会失望。 在这方面,沈蝉是学渣,她没有发言权,李叔夜十分肯定道:“精通一门技术得看天赋,但稍微会一点,多下点苦力还是能做到的,你不是个蠢笨孩子,我和你娘都相信你。” 李秉昌顿时感觉压力山大,“爹,秉元和秉煜要去读书,秉志要学武,再帮我请个先生,家里的钱够用吗?” 他看到李叔夜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县里的冰块卖的那么好,这主意还是爹娘想出来的,他们肯定有一笔丰厚的报酬。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又是一回事,李秉昌觉得自己喉咙里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都只化成一句,“爹娘的慈爱之心,儿子一定不会辜负。” …… 七月流火,地面下好似有一个炙热的火炉在烘烤。 田地里一到了中午和下午完全看不见人,连在村里走动的人都没有,大家伙都躺在家里扇扇子。 县里卖冰的消息传进村子,大部分人都是羡慕的观望,只有一小部分家底厚实的人才会每天进城买冰。 秀水村最近最热闹的一件事就是李叔夜在县里开了个铺子,还请了好几个人,听说一天就能挣一两多。 这显然是王桃花收敛的说法,她听两个儿媳讲了不少,光是那一百多文钱一只的鸡 就能卖十几只,一天能挣好几两银子呢。 店里不仅伙食好,还会买了冰块,晚上睡觉的时候凉爽的很。 账房是个十六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家住在附近不远,他享受不到这种好处,但每天会有十文钱的额外补贴,知道后何止是感动,那是恨不得把东家当亲爹看。 炸串店早上的客人比较少,众人把大东家送来的菜都放在冰盒冻着,就坐在一块聊天吃东西。 “小袁讨媳妇了没有?” 王桃花大儿媳看着他俊秀白嫩的脸十分满意,城里人,自家有房子,如今还有一份这么体面的工作,听说他将来要是做的好,还会涨工钱,十里八村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女婿啊! 袁尚真脸皮薄,被两个婶子和小姑娘看着当即就红了脸,嘴里说话都不利索,“没……没有媳妇。” “你看我们家露水咋样?又能干又勤奋,还懂得体贴人。” 这下脸红的不只袁尚真一个,李露水的脸上也飞上了红霞,不过她人黑,完全看不出来。 两人的年纪差了五岁多,基本是不太能成,王桃花二儿媳也晓得自己没有这个好运,就爽朗的笑了几下,“你这孩子太腼腆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会有这么一遭,有啥不好意思的。” 门外传来车轮滚动声,几人还以为是客人,正要起身,就听见一道大嗓门,“我的天爷呀,这么大个的铺子,得花多少钱啊!沈婆子真发达了!” 屋内两个妇人瞬间就听出这是自家婆婆的声音。 “娘,你怎么来了?” 第56章 收粮 “村里那群婆娘非说我吹牛,我今天就带她们来看一眼。”王桃花对儿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都躲起来,别傻乎乎往这边靠,都是村里人,万一她们厚着脸皮要吃东西,钱都不好要。 “娘,你跟几个婶子都进屋先喝口水,等我忙活完咱再一块坐坐。” “不耽误你干活了,你爹今天要上山,我还得回家做饭呢。”王桃花压根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就催促着儿子快走,“热死了,咱早点回家,免得冰都化了。” 王桃花大儿媳小声对丈夫说,“你明天把霜叶带过来玩,叫她打扮一下。” 露水年纪小,霜叶今年可有十三岁了,过两年就是出嫁的年纪,自然得好好打算。 牛车上的汉子皱眉,“咱家就是地里人家,你别总想着拿霜姐攀高枝。” 他的这句话招来了媳妇好几个眼刀子,顾忌着婆婆和村里婶娘,妇人将丈夫拉远了些,“我肚子里出来的人,我能不疼吗?咱家霜叶不比其他姑娘差,性子又好,还会寻草药,嫁到谁家便宜他们去了。” 她示意丈夫往店里看,袁尚真正站在柜台边打算盘,微微垂着头,身板虽有些消瘦,但背脊挺直,一看就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人。 汉子虽然觉得这身板子不够结实,但听到媳妇说的一长串优点后,他在心里挑剔一番,勉强点头。 王桃花刚走不久,店门口又停了一辆牛车,赶车的人就是袁尚真嘴里的大东家,车里先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相平淡,他撑开伞在车前等了一下,里面又出来一个妇人,也是三十来岁,眉眼艳丽,姿容不俗。 沈蝉被大太阳刺的眼睛都睁不开,她把手里扇子挡在眼前,才大步进店。 店里除了袁尚真,所有人都认识沈蝉和李叔夜,两人辈分大,王桃花两个三十多岁的儿媳都是恭敬的喊婶子,露水更是小声的喊奶奶。 沈蝉跟李叔夜心里不约而同的都被震了一下。 桌上有各种炸串和烧鸡,沈蝉招呼几人坐在一块吃,李叔夜背对着她,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打算盘,速度很快,但有种诡异的美感。 袁尚真十分规矩的坐在一旁,眼神丝毫不敢乱动,像个小学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很紧张。 好在他平时比较用心,账本记的十分不错,除了字丑了一点,不过这个价位的账房,能要什么高手。 李叔夜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肯定和赞赏。 袁尚真心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东家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 沈蝉三人没留多久,她们得去玉石铺把手镯做出来,这种贵重交易都要签好几份契书的,保护老板和客人的都有。 玉石师傅在两块玉石板料上圈出来八个手镯,李叔夜伸手点了两下,师傅又把其中两个手镯位擦去,只取中间的那个,虽然客人的要求最重要,但师傅还是忍不住多嘴,“这块玉料十分不错,若按我说的在哪一块取两个肯定会划算一些。” 沈蝉正在一旁选手镯样式,李叔夜侧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我夫人喜欢。” 老师傅实在不理解他们这些人的想法,要是喜欢,两个全戴手上不就行了吗? 古代的手镯样式多,各种雕花镶金,沈蝉不太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都做了贵妃镯,又瞧见有几对玉石银耳环的样式非常好看,就缴了五两银子做了七对。 手镯的加工费便宜,七个才三两多钱,约定好十天之后来取,李叔夜又去书肆走了一趟,把自己这段时间抄书的钱领一下,一共三本,二百多文。 家里的四书都已经有了,他今天只买了几套笔墨和一大叠纸,还有一堆描红本,这些都是初学者能用到的东西,不仅家里的男孩子要练字,两个闺女也得跟着学。 李玉蓉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着什么,她整天沉浸在挣钱的快乐当中,床上的钱匣子已经换成了大的,就等着月底分钱。 七月十八,中元节一过,村里的老把头就到处看麦,靠着几十年的经验和直觉,他们能推算出什么时候最适合收粮。 族长领着几个族老取麦穗和稻穗祭过五谷大仙后,就招呼大家收粮,村里顿时忙的热火朝天。 李秉昌也早早去县里送完菜就下地收粮,家里没一个人能闲着的,连沈蝉都要去送水送菜,她手里拿根棍子到处打,生怕不小心就踩到了辣条。 李叔夜坐在树荫下吹风,沈蝉蹲到他旁边,脱了头顶上的草帽拿在手上扇,热的心烦意乱。 并不是舍不得花钱请人,而是村里家家户户现在都在忙,抽不出人手,大家伙就算想挣这笔钱也得把自家的地先顾好再说,不然以后吃啥啊! 去外村请人就更不行了,哪有不让自家人挣钱让外人挣的理,李秉昌顾忌这点只能自己先干着,等大家伙家地里忙活完就多请些人,争取一天给收了。 沈家的地少人多,跟往年一样,村里刚收粮就被沈母派了两个壮劳力过来帮忙。 李家这两天的伙食格外好,都是大块肥肉和扎实的馒头,肉没有预想中的油腻,入嘴软烂,配着几十馒头被众人吃的干干净净。 李秉昌刚收工回家,就有村里人过来问,“昌小子,你家还要不要人帮忙收粮?” “婶子,要的,六十文一天,叔和哥几个都可以过来。” 六子婶欢喜点头,“那我明天便喊他们过来。” 李六家一共有五个壮丁,吃的多,干活也快,念着这六十文一天,咬着牙两天就收完了自家的地。 如今能来帮忙,心里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想偷奸耍滑,大家伙都是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干活自然得厚道,不然传出去名声多难听啊! 沈朗和沈舟这几天帮姑姑干活都是跟李秉志和李秉昌住一块,除了干活累点,其他时候可比在自家舒服多了。 第57章 收完 堂屋卧房就没断过冰块,还有各种冰饮,饭菜花样也多,兔子、鱼、猪肉、羊肉轮着吃,沈朗草草算了一下,这一天开销至少得两百多文。 他暗暗吸了口气,自家的炸串铺子也开门好几天了,除去成本租金一天能挣个一两左右,再加上卖的木头家具,可以说的上一句挣钱如流水,可尽管这样,也不敢这么奢侈。 沈蝉洗完澡坐在屋内啃黄瓜,李玉棠帮她擦了一会头发后就被姐姐喊去洗澡。 李叔夜僵硬着身子进屋,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终是忍不住捶着肩膀和腰。 真的累啊!为了不在儿子和侄子的面前丢脸,真拼了老命的在干活。 沈蝉一只手啃黄瓜,一手拿着个小锤子帮他捶背,语气听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辛苦了,当家的。” 门外传来李玉蓉的声音,“娘,我洗了几个桃子。” “进来吧。” 李叔夜的背瞬间挺的笔直,还把沈蝉的小锤推到一边去。 五个鲜桃带着水珠,因为镇在井水里的缘故,凉爽并不冻牙,微微带点酸味,但十分脆嫩多汁。 “哪里来的桃子?” “大哥在县里买的,五文钱一斤。”李玉蓉的目光往床上看了一眼,心思早不知道飘哪去了。 怎么爹娘私底下的争气还没好,这都好几个月了,还是盖两床被子,平日看着爹娘关系亲密,谁能想到两人还在闹脾气呢。 桃子虽然没有现代的甜,但带着一种特别的清香,沈蝉还是挺喜欢这种味道的,“买了多少?” “一筐子,大哥说有二十来斤。娘,我明天拿一些给表哥带回去吧。” 沈蝉又不是个小气鬼,肯定没有意见,她顺着原身的记忆想了想,“你小姑过几天估计也会过来。” 原身还有一个大姑姐和小姑子,大姑姐跟李叔恒那边比较亲,平时也是颇看不起这个不给李叔恒当牛做马的弟弟,但小姑子是个性情中人,从小就跟哥嫂不对付,反而跟原身颇为投缘。 沈蝉只能将这归功于女性的觉醒,毕竟在这个古代男性为尊的时代,从父从夫几乎是条铁律,可原身敢反抗公婆,李妙反抗爹娘,确实不容易。 她睡觉前点开系统页面查看,发现人脉那一块又多了很多人,像冯小年,就是给李秉昌找的武学师傅,每日授课两个时辰,一个月三两银子,比现代的一对一家教要便宜很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还有给李秉志找的周氏武馆,也跟现代读书一样,需要住校,一年二十两银子,一个月放五天假。 价钱贵主要是练武的人吃的多,还要吃的好,要是只啃馒头,绝对维持不住身体的消耗。 技艺那边有李玉蓉点亮的中级厨艺系统 ,李秉煜和李玉棠的初级心算。 营生:魏宁府汝陵西城巷口炸串铺子(预计月入五十两)。 这是根据现在的数据推算过来的,减去商税和人工,差不多一个月能有五十两。 但以后的生意能不能这么好还不一定,因为县里又多开了几家铺子,就连酒楼现在都有炸鸡卖,味道各不一样,吸引到的客人也不一样,李记炸串店要不是有口味兜底,早黄了吧唧了。 银钱:一千零二十五两。 院内银光闪闪,星光熠熠,月色如水,舒缓的风轻轻吹过,卷走燥热的余韵。 李六父子几人几乎是踩着月色就去沈蝉家的地里干活,李叔夜看到空着了一片的麦田,差点以为晚上有好心的田螺姑娘。 他动了动老腰,发现刚刚还跟他聊天的李六已经割到另一块地了。 沈蝉提着篮子来送早食,白粥咸菜和拳头大的肉包,还有刷了一层辣椒油的软面饼,有点像现代的酱香饼。 她搬了一些干净的麦秆铺在地上,扯着嗓子喊。 “吃饭了!” 李秉志手里的镰刀一丢,就跟只大型狼狗一样跑了过来,沈蝉给他拿了最大的一个碗,咸菜是萝卜条和腌豆角。 李六还等着自己婆娘来送饭,不肯一块吃。 “李六兄弟未免太生分,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吃两口饭算什么事。” 李叔夜如今在村里算的上是有钱人家,可他要追求的不止如此,要想在族里有话语权,就得有足够的名望和地位。 沈蝉见他们不来,就和李玉棠提着东西送过去,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好在古代都是长衣长裤,不然非得晒成两种颜色。 “今年的新麦,李六兄弟尝尝味道怎么样。” 盛情难却,人家都走到太阳底下来了,李六再拒绝就不合适,他喊过几个儿子,几人就近坐到了大树底下吃早食。 一人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两个包子,一块饼,这才填饱肚子。 李六重新弯腰干活的时候还忍不住咂摸嘴里的滋味,也不晓得那肉包咋做的,又香又嫩,吃不出一点怪味,还有那饼,上面抹了一层辣油,味道还怪好的。 有了李六父子的帮忙,家里的八九亩地在天黑之前全部收完,沈蝉十分利索的结了工钱。 稻子跟麦子全部收回家后,还有一个大工程,就是脱粒。 李叔夜只知道收割机,沈蝉以前用过打谷机,可那时年纪小,只记得样子,原理不是很懂,只记得有个滚轮和踏板,好像也没轻松到哪去。 家里往年都是李秉昌和李秉志轮流拉石碾,今年家里有牛,两人就要轻松很多。差不多五天时间,稻子和麦子全部晒干收回家。 沈蝉撑着下巴打瞌睡,手上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一个玉石手镯,温润清新,十分好看。 她最近又没怎么吃饭,好似受不得热的花朵儿,一晒就萎。 李玉蓉拿新稻米蒸了米糕,什么都没放,就是自然的稻米甜和清香。 沈蝉勉强吃了一个,想起家里的大石磨,有点嘴馋道:“我们吃年糕吧。” 推磨不用人力,可捶年糕也是门体力活,李秉昌和李秉志挑了个凉快的早上,做了十来斤年糕,沈蝉还被李叔夜从睡梦中喊醒,坐在院门口趁软乎吃了两个。 第58章 李妙 贪吃的后果就是一天都没能吃下饭。 李叔夜的神情实在说不上好看,他也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沈蝉上心,也许是一块牵着李玉棠上街的时候,也许是睡觉前听着对方抽风大笑的时候,也许是商量怎么挣钱博前程的时候。 李叔夜看的出沈蝉的孤独和善良,沈蝉也看的出李叔夜的冷漠和自私。 要换成现代,事业有成的李叔夜绝对看不上只有几分姿色的沈蝉。 可偏偏是在古代这陌生的天地,山野广阔,天穹无延,只有两个思想灵魂最为契合,他们最亲密,也最陌生,他们保持距离,但又不自觉的靠近。 李玉蓉察觉到爹的心情有点不好,她缩着脖子把桌子收拾干净,洗了几个鲜桃放在桌上,小声道:“娘,你要不去看看大夫吧。” 沈蝉比谁都稀罕自己的小命,她上回跟李叔夜跑了好几个医馆,得到的答案都是十分健康,系统这个鸟人总是忽悠她不用在意,沈蝉愁的饭都少吃了好几口。 她故作洒脱,“死不了,就是天热胃口不好,过了这一阵就行了。” “娘,看个大夫还是更稳妥些。” 沈蝉拿了个桃子咔嚓咔嚓的啃,避而不答道:“叫你大哥买点和莲子和桂圆。” 古代学堂一般是八月五号开学,李叔夜已经提前跟大溪村的族长说好,到时会送李秉元和李秉煜入学,一年三两的束修。 除此之外,书和纸笔都要自己备好,这个才是读书花销的大头。 一本《论语》就要三两银子,四书五经全买上至少要几十两银子,没有点家底真供不出来。 寒门出贵子,可古代的寒门可不是穷人,那都是有田有地,有藏书和家底的人,只是门楣没落,没有以前显赫而已。 像李叔恒这种读书人,就纯粹是吸血鬼,一般都是三代供一个读书人,有出息讲良心的还好,要是那种没天赋硬读,或者自私自利的,一家三代算是彻底完蛋。 要不是原身公婆死的早,沈蝉一大家子人还要给李叔恒当牛做马。 她实在不能理解,“你说这些人图什么呢?原身公婆还说的过去,望子成龙,可你那个二哥……” 她啧了两声,显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人,“玉蓉说他又带着新粮去县里拜祖宗了。” 能让李叔夜装在心里的事很少,那些没有意义不含利益的事他更不会花费精力去想,如今听到沈蝉的感慨,思索片刻后道:“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也不敢半路回头,他如今跟我们家已经生分,要是跟李叔恒也断了,那么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沈蝉嗤笑一声,“说到底还是要面子。” 要是换成她,早在看清李叔恒的面目后就会闹一场,那边碍于脸面多少得拿些钱出来,也算挽回些损失。 李叔夜把书和纸都收起来,其中一个装订而成的日记本在沈蝉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她把家里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系统也不肯帮忙作弊,导致沈蝉到现在还不知道李叔夜的日记本里写了什么。 两盏烛火被轻轻吹灭,月色透过窗纸打进墙上,明净温柔。 秀水村坐着不少聊天唠嗑的妇人,旁边还有一堆小孩子跑来跑去。 远处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大家伙寻声望去,想看看是谁家亲戚。 李妙撩帘,大声喊道:“有车子,别乱跑啊!” 路中间玩闹的小孩立即躲到一边。 王桃花起身兴奋道:“这不是妙丫头吗?准是来找沈婆子的!” 李妙看见她时也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叔才嫂子,来我三嫂家玩啊!” 王桃花也没客气,把凳子搬回自家,就屁颠屁颠的往沈蝉家去。 妙丫头嫁的好,那村里一山的好果树,年年得卖十多两银子,这亲事还是她和沈婆子给拉的媒呢。 李妙的到来一点都不算突然,她几乎年年都会在秋收后来一趟,除了送一些鲜果,还有野味,都是他男人下套子抓的。 “小姑!姑父” 李家除了李秉昌不在,其他人都出门接客,双方热络的寒暄一通后,李妙拉着沈蝉的手,担忧不已,“三嫂怎么瘦了这么多?如今跟个竹竿一样了。” “天气热的吃不下饭,冬天养养就胖回来了。”沈蝉记忆里的李妙好像没有这黑,也没有这么胖,她试探出声,“你这变的……” 李妙摸着肚子,神情十分温柔,“五个月了。” 她嫁过去七年,到现在还只有一个闺女,要说不急是不可能的,就算她跟丈夫的感情再好,也碍不住婆婆一直在旁边挑火。 现代虽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可古代男尊女卑十分严重,沈蝉自己可以不尊从, 但她要求不了别人,李妙能生个男孩,对她目前的处境来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李叔夜请妹夫一行人进屋坐,桌上放有糖花生瓜子等物,李玉蓉给众人倒了一杯冰豆水,又细心的给李妙泡了一杯蜜水。 蜂蜜是李叔夜找一个老农买的野蜂蜜,总共才三斤,花了五百多文,东西贵,功效也好,有美容养颜,提高免疫力,改善睡眠等作用。 李妙捧着杯子神情恍惚,身边的冰盆还在不断传来冷气,可她心里的燥热却难以平息。 沈蝉知道她会好奇,只把卖炸蘑菇和炸串的事挑拣着说了一下,“如今生意好,差不多一天能有二两银子的进账。” 李妙看了丈夫一眼,感觉自己的腰杆子直了不少,娘家人有出息,她在婆家的地位就高。 原身看人的眼光很好,真心往来的两个人就没一个人品差的,王桃花虽然嘴上念叨沈蝉发达,可从来没想过占啥便宜。 李妙就更不用说了,真心为三嫂开心,她以前还怕几个侄子没钱娶不到好媳妇,如今听到一天能挣这么多钱,瞬间就把自己原本准备的侄媳妇人选全部丢到一边。 还是得再找些好的,才能配的上自己大侄子。 第59章 补贴 沈蝉没生过孩子,一些忌口和注意事项都是从原身的记忆里找的,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几句,“有没有忌口不吃的?” “地里的东西没什么不能吃的,我还带了几只野兔野鸡,都收拾干净了,天气热,得赶紧放井里镇着。” 李玉蓉笑道:“没事小姑,鲜肉放久了也不好吃,咱们家这么多人,我等会都做了。” 这可都是肉,李妙想让侄女留着自家慢慢吃,但想到三嫂口中挣钱的生意,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她看着容貌出众的大侄女,又看了看自己三哥,最后把目光转向三嫂,心里暗暗决定以后给儿子讨媳妇也得找个好看一些的,不然像自己丈夫和哥哥一样,看都没眼看。 王桃花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来的,一进屋就夸张不已,“妙丫头,你知道你三嫂现在多发达吗?都快跟县里的大户人家一样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关于沈蝉有钱这个事只是个引子,紧接着叔年媳妇又被拉出来鞭尸,还有村里发生的八卦趣事,直接聊到了饭点。 王桃花还顺便坐着蹭了一顿饭,她也没久留,问过李妙大概什么时候走,就提着一大篮子果子回家。 她家除了卖草药,还养了五六头猪,年年卖肉都能挣不少钱,腊肉和腊肠也熏了不少,可以给李妙带一点回去。 灶口烤了几个年糕,沈蝉看着又想吃。 李叔夜在旁边咳了一声,沈蝉就收回爪子,顺势拿起旁边的扇子。 姑嫂两个躲到屋子说悄悄话,沈蝉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玉镯和两对玉耳坠。 李妙怀了身子后人胖了不少,就算想戴也戴不进去,她稀罕的摸了两下,就把东西放下,“嫂子,这东西稀罕,你留着给玉蓉和玉棠戴。” “你十一岁时就跟在我身后喊嫂子,婆家都是我找的,我能不惦记你?玉蓉她们的我自然会准备,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李妙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外人都说她这个小姑子对嫂子好,可也得沈蝉这个嫂子值得,她才会掏心掏肺。 爹娘疼大哥,卖了大姐换钱还想卖她,要不是三嫂在家里帮忙说话,她如今还不知道嫁给哪个老男人去受苦受累。 在她心里,娘家不是已经走了的爹娘,而是三嫂。 沈蝉被李妙搂着脖子哭,她浑身僵硬,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哭什么啊?嫂子把你当妹妹看,有钱了绝对不会亏待你。” 李妙哭的更大声了,“三嫂!” 她哭了好一会才歇住气,沈蝉默默的把李玉蓉绣的野鸡帕子递过去。 李妙抹干净眼泪,“三嫂,还是你聪明,我那婆婆平日最喜欢在外人面前装好人,好东西自家人别想吃,都拿来充面子待客。大嫂二嫂不管,我如今也不管,顺着我婆婆做事,反正这个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现在我大嫂可比我急多了,你是没看到她那张难看的脸。” 沈蝉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扇风,“你如今没分家,手上的东西可得藏好。” 李妙冷笑一声,“那老婆子别想从我手上抠东西出去。” 沈蝉看到她心里有成算也没多聊这个话题,反而就她家的情况出了一个损招,“你婆婆多年媳妇熬成婆,如今正是想逞威风摆架子的时候,你嘴巴甜捧着点,既可以将人往上架,也能给自己博个好名声。” 她轻笑一声,“你那么多妯娌,总会有忍不住的。” 李妙是个新媳妇,她来当那个出头鸟最容易被打下来,但前面几个都是老油条,快当奶奶的人,做事肯定有自己的周全法子。 李叔夜正好也问到这事,听到妹夫说家里还没分家的时候,他挑了挑眉,没继续聊这个话题,只问道:“你们村如今可还有果子剩?” 许来有松了口气,他先前还怕舅哥继续问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就这么潦草结束,他又忍不住有点失落,“有早熟和晚熟的,可以吃到八月底,三哥喜欢就好,我过几天再送几筐过来。” “桃子外面卖的什么价?” “镇上四文钱一斤,县里要卖五文。要是人来收,就只有两文一斤。” 李叔夜了解的差不多了,古代没有肥料,也没有专业的栽培技术,收成低,还不稳定,价钱自然就高。 但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那么多,就会有商人过来低价收果子,做成蜜饯更好保存。 他对吃食上面一向不了解,这方面得问沈蝉,她还真知道不少,桃子酱、桃子干、的做法都简单,还有桃子酒,桃子糖,多试试总能做出来。 但许家现在没分家,挣的钱是长子拿大头,沈蝉通过原身的记忆对许家的感观并不好,她可不是什么圣人,有闲心去帮别人挣钱,大不了就多拿些钱补贴李妙,至少不会便宜外人。 许家村离的有点远,李妙夫妻坐了一会就起身走人,沈蝉叫李玉蓉拉住她,自己则去屋里捣鼓。 拿了一匹颜色好看的夏布,两盒胭脂,一把团扇,两对头绳,两斤糖,家里的腌菜和蘑菇酱,重头戏在包袱下的二两银子。 李妙出嫁后没少惦记原身,一年都要跑好几次,不是送果子,就是送些野货。 她一个没分家的儿媳,能做到这一步十分不容易。 李妙拿着包袱,又想到自己身上的玉簪和玉耳坠,坐在车内里忍不住直哭,泪珠子都要把脸洗一遍了。 幸亏她有个好嫂子,不然这一辈子不知道得有多苦。 许来有无奈,媳妇怀了孩子后,眼泪就跟那春雨一样,说下就下,他嘴巴笨,也不晓得咋安慰,就一路说着舅哥家的好事,想让她开心一下。 车里小女孩也帮李妙擦着眼泪,“娘不哭,哭多了眼睛疼。” “娘不是哭,是开心呢,”李妙用手抹了眼泪,把闺女细碎的发丝抚了抚,“你舅舅家日子好过了,娘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小姑娘虽然有点听不懂这话,但想到漂亮又会做好吃的李玉蓉,心里就有点不舍,她从窗口往后看,只有满山的树和寂静的小路。 第60章 学人精 沈蝉直到吃完晚饭后才记起自己有什么话忘记说了,李秉元和李秉煜去念书可是大事,可以告诉李妙让她开心一下,但现在人都到家了,她就算想说李妙也听不见,沈蝉便将这事抛到一边,专心啃果子。 古代的桃子甜中带酸,滋味十分美,但李子就酸牙了,她面目扭曲,伸出手接住嘴里的果肉,半晌都回不过神。 桌边的李叔夜好似并没有发觉她的怪异举动,沈蝉喝了两杯水压惊,她端着果盆出门前,还给李叔夜塞了一颗,后者犹豫了一下,还是踩进这个坑。 李子在两人心里从此以后只可远观而不可近吃,家里也只有李玉蓉和李秉元喜欢,一天能吃掉一斤,沈蝉看着都觉得牙酸。 “娘,今天中午吃什么?” “你大哥好像会买羊肉回来,我们吃羊肉焖饭吧。” 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菜,李玉蓉十分有兴致,“娘,羊肉焖饭怎么做?” “好像是把羊肉炒了放进饭里一起煮。” 李玉蓉又得发挥她那聪明的小脑瓜子想里面的诀窍,头回做自然复刻不出来,但味道也不差,就是颜色不好看。 沈蝉满足的吃了大半碗,不是她不想拿盆干饭,而是真的吃不下,嘴馋但身体拒绝,这病还真不如直接嘎。 “娘,我下回就跟做红烧肉一样,放些糖炒出颜色,样子就好看了。” 沈蝉越听越馋,馋而不得,就恨起了系统,“我不管,你得把我的病治好,不然我就不活了。” “那你去啊!撞墙呗,跳楼也行,拿刀子……”系统嚣张的态度没持续多久,数据库里代表沈蝉的求生值一下子就降到了最低点,虽然后面又涨回去了,但也把它吓个半死。 它们系统界可没有把宿主逼的自杀的球,它才不要当那个典型呢,这事要是真发生了,它008的面子往哪搁,将来怎么继承老大的位置,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世界的任务它都努力了那么久,要就这么放弃,得亏多少系统力啊。 系统现在的思想都快紊乱成乱麻了,它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几乎不可能自杀的人,会一下子变的丝毫没有求生欲望。 “宿主,我需要点时间去找我老大报备情况,将来可能会有这方面的改善药在系统售卖,你好好做任务,一定有买的起的那天。” 沈蝉的求生值又降到最低点。 “当然,如果证实是我们系统方面的失误,将来肯定会有补偿的。” 原本一片飘红的能量条又缓缓往上涨,最后达到最高值。 沈蝉的情绪十分高涨,她闲着没事又拿起针线做衣服,袖口处还贴心的绣了几朵小花,李玉棠第一眼还看不出来,“娘,这是小鱼吗?” “这是花,不像吗?” 李玉棠小小年纪就会说昧着良心说话,“像。” 沈蝉笑的前仆后仰,“孺子可教。” 景元的商税百分之十,炸串店光是纳税就缴了十二两多,除去本钱差不多挣了四十八两。 这也是头一个月新鲜才有这么好的生意,听李秉昌说,现在每天撑死也就三两,除去成本差不多挣一两多,再缴些税,一个月二三十两左右,给李秉元和李秉煜念书是够了。 沈蝉不睡,李秉元几人也不睡,都围坐在桌边,眼神灼灼的看着她手里的那个钱匣子。 这笔钱这么多,自然不能按照以前的分法,李玉蓉和李秉昌是最累的人,他们一人分五两,李秉志每天在家削小竹签,算大功臣一个,分四两,李秉元出了不少力,分三两,李秉煜和李玉棠每人一两。 沈蝉在心里赞自己机智,脑瓜子一转就有这么好的解决办法。 以后的生意没这么好,分成自然也少,而且李秉昌和李秉志也没这么多时间,不过现在还不用想这么多,沈蝉把心思放空,就快乐的和系统一起看动画片。 李叔夜没有窥探她秘密的想法,两人十分默契的在屋内划了一道线,各自做自己的事。 鸡鸣声清脆,沈蝉察觉到李叔夜起身的动作,她含含糊糊的出声,“买点心和糖。” 李叔夜低着头,半晌小声道:“知道了。” 沈蝉那个时候早就睡死了,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都不知道。 “娘,买了三提点心和两斤糖。” 沈蝉打了个哈欠,困倦的“嗯”了一声,她准备去族长家坐坐,表明自家将来愿意为族里做的打算,也顺便把李秉元和李秉煜念书的事说一下。 她拿起挡在脸上的扇子,努力把眼睛睁大,“怎么样?” 县里昨天新开了个铺子,就在李家炸串店对面,名字装修都差不多,菜品一样,就连店里的伙计也是四个,学人精学到这个地步确实气人。 炸串店沈蝉可是费了大力气做起来的,她自然惦记。 “味道没有我们家的好,但东西便宜。”店几乎都是李秉昌在管,他比任何人都厌恶抢生意的人,尤其这个对手还挑衅般的开在对面,“昨天生意差了不少,只卖了一两多。” 不仅挣不到那么多钱,还得亏食材,这些用不完的菜只能自己拿回来吃。 “这傻逼。”沈蝉的这句脏话说的又快又轻,她盘腿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对策。 其实也没必要着急,价钱虽然是决定客源的一个因素,但口碑和味道却是留住客人的关键,店里的生意就算再差,一天一两多也是有的,一个月也有十多两。 她与其把目光放在这里,不如去开辟新赛道,手里还有那么多钱,压在家里只能是废纸一张,只有花出去了才能看到收益和价值。 沈蝉下意识去看李叔夜,后者正好扭头,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心里的默契度直接拉满。 晚上再讨论。 两人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提着东西去族长家,从地面散发的余热可以感受到正午的太阳到底有多大。 大家伙也才出门干活不久,浇水的、割草的、砍柴的,个个都有自己的活,忙的不可开交。 第61章 去族长家 王桃花最近也忙,两个儿媳都在外面干活,小儿媳又有身子,除了做饭,其他重活都干不了,这洗衣、喂猪、捡柴的活可不就压身上了吗。 这天又热,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的汗,她身上的肉都减了一圈。 “沈婆子,你干嘛去啊?” 村里喊沈蝉沈婆子的也就王桃花一个,也不知道她从哪想出这么刁钻的称呼,原身满打满算也才三十三岁,在现代可还有没嫁人的呢。 沈蝉阴阳怪气道:“这媒人管嫁不管过日子,你这是专管人过日子,闲的慌啊?” 王桃花把手在身上擦了擦,“这门口来贵人我当然得瞅瞅,要是那种野鸭野鸡,我才懒的管呢。” 外面还是没有在家里舒服,沈蝉没有想跟她长时间唠的打算,边走边道:“去族长家。” 王桃花还得做晚饭,就没跟过去看,但心里的想法可真不少,她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沈家要买地,毕竟一个月挣这老多钱。 她两个儿媳上个月除了九百文的工钱,还有一百文的辛苦费,孙女也有六百文,再干两个月活,孙子的聘钱都挣到了。 王桃花一向不是个低调的人,除了帮沈蝉宣扬,自家也没落下,村里眼红的不少,都想找沈蝉把自家儿媳也塞过去做工,可一个小店子哪用的着这么多人,就算要人,沈蝉也得先筛选一波,免得招到那种手脚不干净,爱偷懒的人。 族长这段时日也听媳妇说了不少沈蝉家的事,他一向不爱背后道人长短,但闻言也难得感慨一声,“叔夜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上回去青山村他就看出来了,这人心思深,说话缜密,不做没用的事,全程只用一句话就捏到了对面的七窍。 就是可惜当年族兄家去读书的人不是他,不然肯定比李叔恒更有出息。 族长媳妇却觉得沈蝉厉害,以前只听村里人说沈蝉那张嘴得理不饶人,但她上回在旁边却能看的清清楚楚,那叔夜媳妇一路干哭没泪,又长着一副好模样,往众人面前一杵,这男人的心下意识就偏了。 夫妻俩没一个简单人,难怪一分家就能建一栋那么大的新房。 她对于李叔夜家能发家也早有预料,有本事的人再添些运道,迟早一飞冲天。 这不,刚念叨着人就过来了。 李叔夜跟族长到堂屋讲话,族长媳妇拉着沈蝉到侧房去坐,男人要讲正话,她们女人站旁边听不合适。 “叔夜媳妇,早就念着跟你亲近,只是天热,家里坐不住人,这才没厚着脸皮喊你过来。” 沈蝉也上演技,“伯娘这说的哪里话,咱们正经的本家人,别说坐着聊天,就是时常来孝敬你也是应该的。” 族长媳妇心里暗赞,瞧瞧这说话不也挺中听的。 她心里对沈蝉添了几分亲近,李家都是从南边逃灾过来的,当年的根基可不浅,只是一场大灾,几辈子人的心血毁于一旦,李叔夜这些能排资论辈的都是当年村里有名望的人家,正经的嫡枝。 “上回你家送来的那个槐花饼,味道比县里卖的还好吃,你叔喜欢,一直催着我做,这我哪会啊。” 不过一道吃食而已,族长媳妇故意这样说,就是在找话题拉关系,沈蝉笑道:“就是加点鸡蛋、麦子、盐,主要是吃槐花的鲜新。” “明年等槐花出了,我就给我家老头子做……” 这边聊的亲热,李叔夜那边的气氛也十分热切。 族长放在桌上的手抖了抖,“叔夜,你说啥?捐族田?” 李叔夜点头,“咱们蒲阳李家,当年也算是一方大族,如今落没,族里连个读书人都没有。叔夜不才,能力微弱,只能尽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族长拿着茶杯的手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族里逃灾死了不少人,更别说那些藏书和底蕴,早在路上不知丢失损坏多少。 老族长在世的时候就时常埋怨自己没本事,李延满接过这个担子,肯定也想带着族里往上走,所以他对李叔恒格外容忍,就是指望那边出息了,能扶一把族里人。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站出来的却是李叔夜这个普通人。 族长搁下茶杯,“你有这么大的眼光和见识,我也就不说些场面话。祠堂里的族谱和族志当年在老族长的手里修过一次,要是……族里真能办族学,我就请族老再修一次。” 里面要添些什么东西,两人心知肚明。 李叔夜借着低头喝茶掩去眼底的深思,族长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这么快就知道他想要什么,“族长想必也知道我家以前的情况,要不是有沈氏这个贤妻一直在身边持家教子,我也没有今天,情深意重,不敢忘怀。” 族长心里一震,李叔夜这话是想把沈氏的全名记到族谱里,外面不是没有这种先例,但都是对家族有重大贡献或身份地位高的人才有这种殊荣,沈氏……在村里的名声并不好听。 但李叔夜夫妻两是出了名的感情好,如今人家愿意捐出二十亩族田,用于祭祀先祖,兴办族学,十年二十年下去,族里绝对会有不少出息后辈,光宗耀祖,继往开来,指日可待。 李叔夜一点也不急,族长家的茶算不上好,还是家里的茶好吃。 上回从二狗子家摘的槐花炒出了一斤干茶,沈蝉平日没事就拿着泡水喝,算是她跟李叔夜学的一个新爱好。 族长想了半天,还是没能给出一个肯定答案,只斟酌着话道:“这事算的上是族里先例,我得去找几个族老共同商量合计。” 其实很大概率会同意,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没把话说死。 李叔夜态度十分恭敬,“劳烦族长费心了。” 他没继续提这件事,又把李秉元和李秉煜要去大溪村念书的消息说了一嘴。 族长心里大异,“你们家这做生意……” “店铺都在我内人名下。”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族长心里可就不平静了,这么挣钱的东西,给女人当嫁妆,这李叔夜的魄力不可谓不大啊! 第62章 上学 二十亩族田不便宜,至少得要八九十两,李叔夜虽然说他要过年才拿的出来,但从中也可以推算出,他家的店铺究竟有多挣钱。 族长媳妇更是听的头晕目眩,只觉得丈夫嘴里的话她都听的懂,但凑到一块怎么就不认识了呢? “你可别是听错了吧?两亩地和二十亩地差别大着呢。”她自言自语,“二十亩,就算是中等田也得要八九十两,他家真要捐啊?” “当我的面说出来的话,那能有假?”族长靠在床头,皱着眉道:“好处也不是白拿的。” 这事明面上是修族谱,撰写族志,但背后的含义却是提高李叔夜一家人在族里的地位,以后村里除了族长和几个族老,就数他们家的地位最高。 族长妇人拔高声音,“那人家这钱也不能白花啊?老头子,这村里传的话果然不能多信,我看这叔夜媳妇啊,说话做事有礼节的很,比村里那些长舌妇强多了。” 族长听到妻子这么说,心里也对沈蝉起了几分好奇,要知道她媳妇是出了名的眼光准,看人厉害,能这么夸一个人,还真是不多见。 族长媳妇越想越激动,“咱们村要能办起族学,珠哥儿几个不都能念书了吗?” 族长没说话,显然也是认同这事,他家儿子多,又要建房子又要娶媳妇,根本留不下多少家底,就算有心送后辈去读书,也挤不出钱来。 如今有这好事,他高兴还来不及。 心里藏着事,族长第二天就早早起床去找几个族老商量,二十亩的学田虽然请不到什么好夫子,但请一个老童生还是绰绰有余。 族里后辈只要读书识字,就算没法科举当官,将来也能各拼前程。 一共三个族老,有两个只想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点头同意,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孙有出息,如今大好机会就摆在面前,他们要是摇头拒绝就是个傻子。 只有一个古板老头,也是年纪最大的那个,最是迂腐刻板,一听到要把女人的全名写进族谱,立即就火大,“一个妇人,如何能与男子平尊。老三老六年纪大糊涂了,你这个当族长的也不知轻重!他李叔夜如今仗着有钱,就在族里拿腔作调,为了一个妇人坏祖宗的规矩,忘祖忘本的东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延满面色发冷,没有当面顶撞老叔公,但对族兄却不会客气,直说这事其他族老那边已经同意,到时上香请示先祖后,就会修谱撰志,你们家要是不同意,日后别占族里的便宜就行。 族里能同意这事李叔夜不奇怪,利益动人心,更何况这种关乎一族兴旺的大利益。 沈蝉却是才知道这事,“不是说古人迂腐吗?现在看来,不挺开明的吗?” 李叔夜哼笑几声,“这事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族长的心眼多着呢,不仅是为了族里考虑,还想卖我们家一个好。古代寒门学子为什么难出头,就是没有钱没有书,我们家如今不缺钱。” 他也没全部点出,沈蝉也很快想到了关窍,“族长投资玩的挺溜啊。” “古人精明着人,他们只是见识少眼皮浅,但不代表人蠢。”李叔夜从来没有看轻过任何人,他跟赵景清往来时,也没仗着自己懂的东西多就擅自卖弄,要知道古代老祖宗可是玩权术和人心的高手,李叔夜这种道行,在一些高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八月五号,大溪村的族学开学。 束修一年四两,还有头回入学时要给先生交六礼,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腊肉,都是一些好寓意东西。 李秉元和李秉煜穿着新衣裳难掩兴奋,他们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眼睛都快看花了。 一个老夫子看了两人一眼,自我介绍道:“老夫是蒙学先生,姓贺。” 李秉元拉着弟弟学别人磕了个头,“学生见过贺先生。” 贺夫子点头,温声交代了一些学堂的规矩和上学时间,早上辰时初到午时三刻,就是七点到十一点四十五分,下午末时初到酉时初散学,一点到五点,中途有短暂的休息时间,虽然不用上晚自习,但好像也没比现代轻松到哪去。 沈蝉心里升起了几分同情。 李秉元和李秉煜兴奋啊!上学的前一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起床时眼睛黑的像大熊猫一样。 沈蝉没忍住笑了,她把嘴巴里包子咽下去,道了一个不那么走心的歉,“不好意思,没忍住。你们两昨晚屋里进鬼了吗?” 李秉元和李秉煜原本还有点精神不济,但被沈蝉笑了一顿后,眼睛越来越亮,全是止不住的幽怨和愤愤不平。 李玉蓉拿着布包一边装东西,一边催促,“快点吃,到时迟到了怎么办。” 沈蝉原本不想去送,但一大早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屋子隔音不好,她连李玉蓉煎蛋的声音都能听到。 醒都醒了,就干脆做一回好娘,把两人送进学堂读书,别人母子之间是再三叮嘱,温情脉脉,到了沈蝉这里就变成了。 “老娘花这么多钱给你读书,你要是一点东西都没学到,我就让你大哥揍死你。” 李秉元:…… 娘,不至于这么狠吧。 李秉煜是系统看好的读书苗子,沈蝉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踩一捧一的话,“你比你三哥聪明,别什么事都学他。” 这场感情里,受伤的只有李秉元,他心里难受啊!忍不住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李叔夜。 爹,你说句话,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李叔夜想了想,慢悠悠道:“听说你两个堂哥准备明年下场。” 李秉元的心底一下子就烧起了一把火,他最近打听了不少事,知道科考又叫下场,一共要考好几次,县试和府试考过就是童生,院试过了就是秀才,还有乡试和会试。 大堂兄李秉仕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童生,今年二十一岁,肯定是冲秀才去的。 小堂哥李秉耀十五岁,这回应该是考童生。 第63章 读书天赋 读书一向枯燥乏味,尤其是古代,读来读去都是生涩拗口的各种文章,李秉元和李秉煜现在刚开蒙,主要就是认字。 布包里背着的笔墨纸砚还用不上,李秉元整天跟一群五六岁的小萝卜摇头晃脑的坐在一起念书,十分不习惯。 最难受的就是,学堂里又热又闷,身上的衣裳从早到晚就没有干过。 李玉蓉听他念叨过几次,后来送饭的时候就带着一大罐冰饮,还有几块小冰,让两人午睡时可以睡个好觉。 这事在学堂瞒不住,不到两天就散的村里到处都是,村口和王豆腐家是八卦中心。 “哎呦,天天中午都是一大碗肉,又是甜水,又是冰块,打量谁家没有一样。” “哪个村子的?要这么有钱咋不去县里念书,来咱们村里干啥?” “哪是什么有钱人,估计是勒着裤腰带把孩子送过来,供祖宗呢。” 其余妇人你撞我我推推你,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叫啥名啊?” “有个……叫啥李秉元的,十来岁的年纪,还想着读书当官的好事呢。” “秀水村李家,我像听我三姨娘家的侄女说过,他们村最近有人发财了,在县里开了个铺子,一天能挣一两多呢。” 这一句话还没落音,场面就静了下来。 一个长脸妇人动了动难看的嘴,“哪有这挣钱生意,指定是吹的。” “不假!我三姨母娘家侄女两个嫂子都在店里做工嘞,一个月一两银子。” 妇人扯起嘴角冷笑一声,“这做生意的人都是黑了心肝的货,挣再多也是咱的血汗钱,哎……” 她沉默了好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语气顿时就兴奋了,“这做生意的人不能当官,念了也没啥用,一辈子捧着他那臭钱显摆去吧,迟早得遭报应。” “可不就是……” 李秉元从车窗口探出半个脑袋,露出的脸比村里的姑娘还要好看,他嘴角带笑的看着众人,但眼神却十分平静,直到看不见大溪村才收回目光。 头上的太阳温和很多,李秉昌把草帽摘下,“学的咋样?” “有点难。”李秉元实话实说,天气热,很难能静下心来听先生讲课,他年纪大,还能稍微自控一下,但很多五六岁的小孩到现在还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李秉昌也担心起来,秉元这么聪明的人都觉得难,那自己去认字,能学会吗? “不是很难。”李秉煜吃了好几块糕点后,冷不丁的出声,“但念书一点都不好玩。” 李秉元听着他的大话,质疑道:“先生教的你都会了?” “差不多吧,”李秉煜想了想,“字我都认识,也会背,但意思记不住。” “你背一个。”李秉元拿出书,一脸不服,他才是家里最聪明的人,他都学不会,秉煜咋可能会。 车子有些颠簸,李秉煜没有晃脑袋,但吐字十分清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墨悲丝染,诗赞羔羊。” 一口气从头背到尾,没有停顿,也没有错的地方。 李秉元的脸色白了白,明白这就是先生口中的读书天赋,他心里有一丝开心,更多的是失落难过,原来他真的不是个聪明孩子。 小孩子的情绪永远表明在脸上,李玉蓉小声问道:“你三哥怎么了?” “三哥说学堂太热了。”李秉煜一回家连吃了两个桃子和半根胡瓜,这才觉得嘴巴没有那么干燥,他小声哀求道:“大姐,你明天别送苦茶了,不好喝。” “不行,”李玉蓉拒绝,“那都是好东西,别人想喝还不到呢,叔才婶子特意拿过来的,说是能滋养身体,提神醒脑,好用的很。” 能不提神醒脑吗,喝一口能苦一天,李秉煜现在想起来,都感觉嘴巴发苦。 李玉蓉轻推开他的额头,“快去洗澡,等会咱们吃烧鹅。”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李秉元顿时抛开一切,从床上拿着李玉蓉准备好的干净衣裳,跟大哥一块去洗澡。 晚饭已经做好了,但李秉昌几人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臭汗也不舒服,还是先洗澡再说,反正这种天也不怕饭菜冷了。 她拿把扇子走到李秉元身边,发现他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念什么,“咋了,学堂谁欠你钱了?” 李秉元的背书思绪被打断,他叹了口气,“大姐,我是不是不聪明啊?” 李玉蓉拿扇子在李秉元身上拍了拍,把蚊子都赶走,“问这蠢话干嘛?娘说聪明人绝对问不出这种问题。” 李秉元更沮丧了。 李玉蓉翻了个白眼,“家里就数你最精明,跟米缸里的耗子一样。” “大姐,我是认真的,先生教的东西秉煜都能学会,我就学不会。” 沈蝉趴在窗口上偷看,闻言幽幽出声,“他用颜值换智商,你当然比不过。” 坐在旁边的李叔夜好端端的被插了一刀。 “娘,什么是颜值?” 李玉蓉笑了半天才回道:“脸,娘总说我们都长的像她,只有秉煜像爹,灰扑扑的,丢在人堆里半天都找不到。” 李秉元的心情好了一点,他站在门外问,“娘,你知道什么叫读书天赋吗?” “知道啊,”沈蝉有温度的嘴吐出十分无情的话,“你没这东西。” 李秉元不解,“那是不是没有读书天赋的人就考不上秀才?” 沈蝉都用四川话说一句,大哥,你去外面看看,有这玩意的打着灯笼能找出几个。 世界上永远是普通人多,那种万里挑一的天才几年都难出一个,李家能有个李秉煜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而且其他人也不差,只是侧重点不一样,像李秉元,论机灵十个李秉煜都比不过他,可要说读书,三个他都不一定能比过李秉煜。 “你大伯那样的人都能考个童生,你凭啥考不上秀才?” 李玉蓉:…… 李秉元:……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但几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李秉元不敢再去沈蝉面前讨骂,他跟在李玉蓉身后,压低声音小声道:“大姐,你有没有觉得娘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第64章 分一成 沈蝉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十分有效,李秉元发誓再也不跟李秉煜比,反正也比不过,最后难受的只有自己。 他凭借着年龄身高优势,很快就混成了学堂里的大哥,李秉煜也跟着有了一大堆弟弟。 虽然很威风,但坏处也不少,就是他的冰得分享出去。 李家去学堂送饭的人换了好几个,头天是李玉蓉,后来就一直是李秉昌驾着车去送,最后换成了李秉志。 李秉元第一天没问,第二天就忍不住了,“娘,现在怎么是二哥送饭?中午走路太热了,要不我们早上带几个包子去吃。” “大哥去念书了,没时间。” 李秉元差点被饭呛死,“大哥去哪里念书了?” “县里请的先生。”李玉蓉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爹娘没说,大哥也只含糊了几句,“要下午才能回来,还有秉志,过完中秋也要去县里学武。” “可以啊!二哥,”李秉元三两下把碗里的饭扒干净,就去找李秉志说话,“到时你就像话本里的大侠一样,舞着一把大刀,一个人打十个,可威风了。” 李秉志并没有他这么开心,“爹说要住在武馆里面。” “没事,到时我和爹娘去看你。” 李秉志感觉自己很委屈,“武馆不能削竹签,到时就不能挣钱了。” 李秉元主打一个双标,“二哥,娘又没亏待你,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大哥说有钱好,能娶媳妇,能买肉吃。” “你娶媳妇买肉娘都会出钱。”李秉元安慰,“而且你要是学到了厉害的武功,成为一方大侠,还怕没饭吃?” “而且……” 李秉志被他忽悠到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沈蝉扶额,一个憨一个精,还好是亲兄弟,不然李秉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衙门从八月开始收粮,廪人带着衙役下乡,直到中秋的前两天才到秀水村,李秉昌早在抢收后就把要交的粮食分了出来,如今只要搬到村口,给衙役检查就行。 衙门收粮有专门的斛,五斗一斛,都是朝廷统一规定好的,但下面阳奉阴违的人多,天高黄帝远的地方,大家伙偷偷把那斛做大一点,或堆的冒尖,或者多踹几脚,多收的粮食自然就是衙门的人刮分。 汝陵县没有人敢做这样的事,县令大人最是痛恨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人,他带头做个表率,下面的人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反正县令三年一任,下一个总不会再是这种古板不开窍的人。 沈蝉没看到恶吏,但能看到县老爷的一堆迷弟迷妹,她偷偷和李叔夜咬耳朵,“这要是洗脑一下,估计比现代的追星族还要疯。” 李叔夜有句大逆不道的话要讲,他拉着沈蝉走远,轻笑道:“不然你以为,那么多黄巢怎么来的。” 得民心者得天下,对于老百姓来说,谁是个明主,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这个皇帝就是正统。 史书上一般骂的最凶的都是读书人,苦读多年,好不容易考个进士,结果有人造反,他们从当朝新贵变成前朝旧臣,搁谁身上谁能受的了。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就算周围没人,沈蝉和李叔夜也没敢多讲,两人打着伞回家,准备东西去沈家送礼。 这次李家除了李秉昌,所有人都去了。 沈母一手拉着闺女,一手搂着外孙外孙女,嘴里“我的儿”叫个不停,“秉昌呢?” “去县里有事了,下午会过来。” 沈母心里高兴,“你二婶和舟哥儿下午也会过来,咱们一家子坐在一块吃顿团圆饭。” 她打量着沈蝉的脸,“消瘦不少。我听朗哥儿说,你在家都不怎么吃饭?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天热胃口不好,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沈母不信她糊弄鬼的话,屋内还有外孙和孙女,她微微低着头,小声问道:“是不是又有了?” “啊?”沈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哆嗦着手拿起茶杯喝水,“娘,没有的事,就是被热的。” 沈母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样子,“月份浅,大夫也把不出来,你这段日子小心一点,下个月再去找大夫看看。” 沈蝉心道,确实怀了,系统那个逆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沈蝉在心里冷笑两声,“给爹滚。” 系统气的都快撞墙了,他第一万五千零八十次恨自己的宿主不是李叔夜。 沈家顾忌着李叔夜一家子今天会过来,还特意买了几块冰,但人多天热,一下子就化了,沈蝉原本还跟沈母靠坐在一块,慢慢的开始大力摇扇子,最后干脆起身去外面走。 虽然没有多大的风,但至少不闷。 李叔夜进门见过沈父沈母后就被两个大舅子拉去木匠房看东西,各式各样现代家具的雏形,还有两个小木马,小鹿和兔子。 “叔夜,多亏你想的好点子,挣了不少钱。咱们一家人,我也不跟你说虚话,这钱我跟你二哥商量过了,得分你一成。”沈长寿抬手,“你别说推辞话,咱们两家的关系不比外人。” 也轮不到李叔夜说话,两个舅哥把账报了一遍,最后拿了七两银子交到沈蝉手上。 不止卖木具的生意,还有家里卖凉皮炸串的,沈家没少挣,加在一起至少七十多两。 沈父的想法是盘个铺子,但沈长寿和沈延年却怕变成商户,他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子孙后代去念书,将来不说考举人考进士,就是考个秀才,门第都大不一样。 李叔夜对于他们的想法自然是认同的,挣钱为了过日子,念书是为了过好日子,自然得找条更好的路走。 不过这铺子也可以开,李叔夜把自己的想法跟沈父讲了一遍,这事在其他人家里可能行不通,但在沈家很好办,挂在沈母名下就行,儿媳孙媳不会闹腾,两个儿子也放心。 “还是叔夜脑子活,这事都能想的出来。”沈长寿忍不住激动的拍了拍妹夫,他常年做木活,手上的劲非常大。 李叔夜被他拍这两下,感觉自己的肩膀隐隐作痛。 第65章 中秋 月上枝头,沈蝉几人才踩着月色进屋,时辰不早,谁都没有精神再去收拾从沈家带回来的东西,草草洗漱完就熄灯歇息。 次日一早,沈蝉被阳光照的睁不开眼,她把头捂住被子里,半天才像只蝉蛹一样滚下床。 屋子不大,本就放了一些家具,最近又堆了几个箱子,更显的拥挤狭小,沈蝉没有建新房子的想法,她跟李叔夜在九月份的时候会出一趟远门,到时买几处保值的宅子。 县城的铺子是首选,毕竟离的近,好打理,到时肯定是在县里买个房子住,就不用两地来回奔波。 …… 古代很早的时候就有了月饼,李玉蓉也会做,就是最简单的豆沙馅、枣泥馅和五仁馅,还有芝麻椒盐味的酥皮月饼,这个沈蝉喜欢,她吃完一个还想在吃,李玉棠和李叔夜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沈蝉管不住嘴,有的是人帮她管。 其它口味的月饼她也尝了一下,就是李叔夜和李玉蓉掰的一小块,味道比现代的要好吃一点,可惜人不争气,想干饭都塞不下去。 吃不到小灶,她也就懒的挤在灶房,跟李玉蓉说了两句后就去家里收拾沈家的回礼。 也是一些吃食点心酒水,还有两匹好棉布,深色浅色都有,正好可以用来做秋衣。 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已经有塞不下的趋势,尤其是酒,已经堆了十几坛在地窖里,说不定再藏几年,这酒还能高价卖出去。 月饼刚做完,家门口就来了一辆马车,是赵景清吩咐下人送的节礼,有两壶桂花酒和两盒月饼,实在的还有几匹上好的棉布和两匹纱布。 古代的纱布大部分都是用来做帐子糊窗子的,有手艺的人还会做团扇,沈蝉没有舍不得东西的想法,当即裁了两块做个窗帘,透气又遮光,终于不怕早上被晒醒。 王桃花没过一会也拿了自家的月饼过来,五仁馅和豆沙馅,她两个儿媳还在县里忙,家里的吃食都要她收拾,没法久坐,只说了几个小八卦就撅着屁股走人了。 “娘,做活水鱼还是红烧鱼。” 古代的水质好,河鱼格外鲜甜,就是沈蝉这个重口味的也爱吃活水鱼,再加点豆腐,味道鲜美的很。 中午六个菜,活水鱼、红烧肉、炒羊肉、豇豆炒肉、炒空心菜、冬瓜排骨汤。 主食米饭和馒头都有,桌上都是长身体的半大小伙,一顿能吃下一大盆馒头。 今天县里有花灯会,所有人都想去看看。 换上新衣裳新鞋,李玉蓉把匣子的珠花又拿出来戴上,她对着昏暗镜子捧着脸笑了几下,镜里的人影也跟着扯起了嘴巴,眉眼弯弯,风姿绰约。 坐在门槛上的李玉棠眯着眼睛打瞌睡,她最近跟着沈蝉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今天没有眯眼,就有点打不起精神。 头发扎成双丫髻,一对穿了玉珠的发带绑在上面,飘逸灵动,又不会乱飞。 李玉蓉拿荷包装了几百文钱,出门摸着她的脑袋道:“娘呢?” “娘在屋里抹脸。”李玉棠起身跑到上房,“娘,你好了没有?” 沈蝉正在给李叔夜扎头发,嘴里还叼着一根檀木簪子。 她含糊出声,“等会。” 李叔夜不自在的动了动,他是真的很想把这一脑门头发全剃了。 车虽然是牛车,但车厢做的好,不仅宽大,还有一张小桌子和柜子,里面放着茶叶茶具和几样零嘴吃食。 冰盆摆了两个,坐车倒也不是很难熬,就是在城门口排队排半天。 李玉蓉透过窗口看向进城卖东西的一行人,心里有一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上回端午进城她们也是来挣钱的,但这回就变成了花钱的人。 城里的热闹程度丝毫不比端午节差,各种杂耍摊子、卖吃食酒水的,还有人折了几十株桂花在卖。 李秉元几人想去看猴戏,沈蝉没兴趣,众人便分两批,李秉昌带着弟弟去看戏看杂耍,沈蝉和李叔夜带着李玉蓉和李玉棠去逛街。 人群拥挤,四人的手拉的很紧,身上的钱袋子也藏在怀里,李玉蓉怕自己头上的珠花被人顺走,只带了一会就摘了下来。 天色雾灰,太阳西沉,很快就钻出几颗星星,半轮圆月像含羞带怯的小姑娘,隐面钻出。 中秋盛会,掀起一角。 李玉蓉和李玉棠在对面买桂花糕吃,沈蝉和李叔夜在摊位上猜灯谜,一个金黄的手提兔子灯,小巧可爱。 东西便宜,谜面也简单,“离”开半月,打一字。 “离”字开半,再添上月,就是一个脑字。 摊主十分意外,想不到李叔夜看着平平无奇,竟有如此灵才,他取下兔子灯,祝福道:“祝郎君和娘子年年逢此良辰,岁岁人月团圆。” 古代猜灯谜的活动都是商家吸引顾客的手段,李叔夜笑道:“也祝贵店生意兴隆,日日财源广进。” 摊主听的心里舒坦,又取下一个相同的兔子灯给两人,说是好事成双。 沈蝉手里拨弄着兔子灯,随即抬眸感慨道:“还是老祖宗会玩,又热闹又有意境。” “千年传承,不是一句空话。” 沿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李玉蓉和李玉棠提着兔子灯,心里是从所未有的欢喜。 几人停在了江边,河对岸空出了一大块地,赵家的人要放烟花。 星火灿烂,月色柔和。 绚烂烟火“彭”的炸响,同时点燃的还有江边的行人。 人群仰头看烟火,沈蝉抬眸看行人,李叔夜侧头看她。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中秋过后,李秉元和李秉煜照样早起上学,李秉志收拾东西,跟着大哥去武馆。 家里一下子就空了起来,李玉蓉和李玉棠都颇不习惯。 李叔夜就拿出来描红本,给她们找事做,并叫李秉元和李秉煜每天放学回家后,教书一小时。 沈蝉也没逃过去,她学了两天就受不了,主动拿书跟李叔夜学,有上辈子的记忆打底,她的进度很快,就是字写的一塌糊涂,还比不过李玉蓉和李玉棠。 第66章 学画 练字比读书还没意思,沈蝉坐不住,写着写着就拿毛笔画了几个卡通动画小人,还在旁边画了一颗黑乎乎的球,并写上系统两个字。 系统生气了,“我才不长这样,我是我们系统界最帅的球,蓝色衣服,黑色裤子,红色眼睛,还有绿色的头发。” 这五颜六色的东西能好看?沈蝉不信。 她又画了几个气扁了的系统,还有缩小版的李玉棠。 李叔夜拿起桌上的纸,“你以前学过漫画?” “没有,画着玩的。”沈蝉念书的钱都是舅舅赞助的,她哪来的钱报兴趣班啊。 李叔夜跟爷爷学过几年的国画,他自己没什么天赋,但胜在努力,勉强算入门,“你想不想学国画?” 沈蝉的眼珠子一转,“我还得练字呢,哪有时间。” 李叔夜话里全是笑意,“字画选一个。” 沈蝉直起身,“实不相瞒,我从小就喜欢国画。” 没有银钱压力,李家所有人都像海绵一样汲取知识。 八月底的时候,温度降低,毒虫退散。 李秉昌背着一把大弓从山上下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狍子和几只野兔,他跟先生读书的进度缓慢,但骑射上面天赋惊人。 冯小年原本只是抱着拿钱办事的心态,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就算学也学不到多少东西,但教了几次后,他对李秉昌逐渐上心。 不仅用心教一套拳法,还把自己的一石弓拿出来给李秉昌在用。 可惜本朝重文轻武,不然像李秉昌这样的好苗子,早在小时候就应该被上面选走了。 以前的李秉昌只是壮,但现在身上带着一股刚劲凶猛的气势,眼神也锐利不少,像是一只刚成人的雄鹰。 他把弓箭放到自己房间,在井边打水洗了把脸,穿着衣裳都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肉。 沈蝉收回目光,盯着李叔夜上下打量,把他看的十分不自在。 “怎么了?” “哎,”沈蝉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她重新拿了一张纸,画了一个穿着黑袍敞开胸膛的扛刀小人。 李叔夜一眼就认出是谁。 他吃完饭后就把人喊进房里,“秉昌,我跟你娘手上有点钱,想在县里买几个铺子和宅子,你多去看看,把一些具体位置、地段好坏、价钱全写在一张纸上,我和你娘到时挑几个。” “爹……”李秉昌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劈傻了,“我才跟先生认字,还不会写。” 李叔夜的笑容十分温和,“没事,年底前给我就行。” 他想了一下,“你明日找先生请个假,买些好酒水茶叶,咱们去王家拜访一下。” 李秉昌被沈蝉调侃多了,现在已经能十分冷静的面对这事,“爹,后天去吧,明日先生要带我去郊外跑马。” 李叔夜只是想让他少回点家,什么原因都行,“记得去看铺子。” 李秉昌不仅跟师傅去郊外跑马,还带着弓箭进山打了一头鹿。 冯小年拉着缰绳大声笑道:“这一石弓还是轻了一点,改日我去请好匠师帮你打一副两石弓。” “吁”,李秉昌勒住缰绳,把跑散的发髻绑了绑,他取下手上的扳指,“师傅,你把匠师的住址给我,我自己去看看。” 一石六十斤,他拉的十分轻松,一百二十斤也不算重,他想试试三石弓。 除了合适的弓箭,还得要买个好扳指,他没准备跟李叔夜和沈蝉讲,想着自己到时进山几趟,看看能不能打到好东西。 秋天的鹿不肥,算上皮毛只有二十来斤。冯小年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东西,只提五六斤肉走,“秉昌,你过几天叫你爹进城一趟。” 自然是想说李秉昌的前程问题,在他看来,李秉昌这么好的天赋,要是一辈子打猎跑马的可惜了。 男儿最大的跑马场在战场,猎场也在那里,李秉昌的箭要用来射杀蛮子,而不是打鹿打兔子。 李叔夜听着他转述的话就知道冯小年想说什么,但他跟沈蝉的想法不同,当今天子昏庸懦弱,管不住自己的几个兄弟,也管不住儿子。 朝堂上的大臣换了一批又一批,新主争位,还没出个结果。中都现在就是一滩浑水,谁进去谁死,李叔夜和沈蝉自然不会傻到让李秉昌去当争权夺利下的炮灰。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老皇帝都四十多岁了,又沉迷酒色,迟早有一天一命呜呼。 到时新帝即位,正是要培养势力,肃清朝堂的时候,科举和武举才是最好的机会。 秋高气爽,家里也没放那么多冰块,沈蝉吃完饭后,又跟李玉棠蹲在院子里啃甜瓜,糖水掉在地上,很快吸引过来一大堆蚂蚁。 天上大片的火烧云将深山染的通红,李秉元喊李玉棠过去认字。 李玉棠侧仰着头,眨了两下眼睛。 沈蝉福至心灵,“玉棠今天有事,明天再学。” 她小声问,“你都会了?” 李玉棠往她身边挪了两小步,“小哥教完我就会了,大姐不会。” 李秉元教的是昨天学过的字。 “这么聪明啊?” “那当然。”李玉棠啃了一大口瓜,“我是村子里最聪明的小孩。” “你小哥说她才是最聪明的。” 李玉棠不服,“小哥吹牛。” “改天娘也给你请个先生。” 李玉棠面色大变,“不用不用,娘,我跟小哥学就好。” 她把甜瓜屁股丢到后院给鸡吃,又打了一瓢水洗手,“娘,爹是不是又要出远门啊?” 清凉的水洗去手上的黏腻,沈蝉回道:“我跟你爹一块去。” 李玉棠晃了两下脑袋,早上扎的辫子也晃来晃去,“娘,大姐她们都有事要忙,没空管我。” “那……”沈蝉故作苦恼的想了想,“那你就去姥爷家住一段日子。” 李玉棠的想法落空,立即改口,“娘,你放心,我在家一定好好听话,帮大姐做事,好好认字。” 沈蝉把话拖的很长,“那……你想不想跟娘一块去啊?” “想!”李玉棠的惊喜都要从头顶上溢出去了,“娘,我去给爹捶背!” 沈蝉在嘴边竖起根手指,“别到处说。” 李玉棠捂住嘴狠狠点头。 第67章 求亲 出门的时间定在九月中旬,刚好给李秉志和李秉元过完生日。 李叔夜看着李玉棠殷勤的模样,挑了挑眉,“你许了什么好处?” “出门多带个小包袱。” 李叔夜哑然失笑,“难怪了。” 古代交通不便,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县城。 李玉棠不仅向往外面的天地,还期待跟沈蝉和李叔夜一起出门,她把自己存在沈蝉那里的钱数了数,一共有二两八十文。 “娘,外面的东西贵吗?” “当然贵啊!到时要没钱吃饭了,就把你抵在酒楼刷盘子。” 李玉棠把自己的钱举起来,“娘,我有钱。” “嗯……”沈蝉沉思一会,“那就少刷一点盘子。” 说来说去还是得刷盘子,李玉棠失落的叹了口气。 沈蝉画了好几幅漫画,正好都是李玉棠认得的字,她指着狼外婆,“娘,姥姥才不会吃小红帽呢。” “姥姥会吃小玉棠。” 两人一言一语,旁边的李叔夜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看书,他把桌上的纸笔都收了起来,从盒子里拿出一块雕了一半的灵鹤,准备做个小摆件。 李玉棠顺理成章的跟沈蝉一起睡,她半夜迷迷糊糊中被风吹醒,习惯性的往里面靠。 李叔夜让出一半的被子,在黑暗中疲惫的叹了口气。 一个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一个对亲娘没有正确认知,受苦受累的只有李叔夜一个。 自从屋里有了窗帘后,沈蝉被晒醒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被喊醒的次数逐日增加。 李叔夜的人生信条里没有不吃早餐和不吃晚餐这一条,约束自己的同时,他也用来约束沈蝉,九点钟左右准时把人喊起。 屋内传来一声怒吼,李玉蓉对他爹竖起大拇指,还是爹厉害啊! 中午吃完饭后沈蝉就对着镜子捣鼓起来,妆粉没上,但画眉花了大半天,还有头上那根金镶玉的簪子,又富贵又雅致。 王先家今天来了个客人,村里人眼熟的很,坐在一块嘀咕半天,才想起驾车的人不就是李秉元的哥哥吗。 收拾的这么齐整,年纪看着也不是很大,长的壮实,这不就是…… “王先家两个闺女,瞧上那个了呀?” “还能是谁,不就是他婆娘带过来的那个女娃吗?母女俩一个样,勾人的很!” 村里的非议从王先婆娘嫁过来的那天就没断过,她也不在意,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人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被别人说两句就活不下去了吧? 王先确实长的不好看,连周正都算不上,但人品性子都好,虽然是个粗人,但做事细心周到,自己嫁过来,当真没受过半点委屈。 婉娘侧头看向跟李叔夜交谈的男人,眼底不自觉滑过一丝甜蜜。 沈蝉等她回神才笑道:“王娘子这一手点茶的本事确实厉害。” 见她知道点茶,婉娘面色露出几分意外,“李娘子也精通此道?” “只是懂一点,不敢说会。”沈蝉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没把李叔夜的话全忘了,不然这会找话题都不好找。 王先媳妇不是普通妇人,她以前在大户人家中见过不少世面,懂诗书,擅音律,后来被大夫人卖出来,自己一个人把女儿养大,是有几分韧劲在身上的。 沈蝉跟她越聊越投缘,不论是思想,见识,三观都有相合之处。 “我生下孩子后头年便想出府,老爷一直不同意。”婉娘说起这事气的不行,“大夫人的父亲是江州同知,两个哥哥都在外地为官,我儿能有大夫人教养,嫡出子嗣,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沈蝉欣赏她豁达的想法,婉娘出身不好,连自己都是别人口中的笑柄,更何况一双儿女,徐夫人正经官家出身,身份见识跟这个妾室是云泥之别,只是骨肉连心,她能狠下心来将儿子送出去,心里定然不会很好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那个孩子可能一辈都不知道,他一出生,亲娘就为他费尽了心血打算。 沈蝉真心夸道:“婉娘聪慧,世间少有。” “我一儿一女,儿子如今已经有了好前程,剩下要操心的,就是闺女。”婉娘放下茶杯,“按理说她应该也是在府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姐,可同为女人,李娘子应该清楚我们的不容易,徐家……” 她面色露出一丝厌恶,“徐家有嫁女换前程的家风,我闺女生的越好,能攀的门第就越高,不管是贵妾还是侧室,生死由人不由己。” “我求大夫人遮掩,将她带了出来,就希望她能嫁个规矩人家,正经原配,将来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婉娘对自己的过往没有丝毫要遮掩的意思,“我出身不好,已经受了一遭苦,我不想看着幼云再受这样的苦。” 沈蝉的心思转动间,就把自己和李叔夜的打算谋划挑了一些出来讲,“我见识少,可能有些事想的不是很周全,但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一个穷字,我和当家的做其他事不行,但对于挣钱还算擅长。” “秉昌是长子,将来家里的家业和门楣都要靠他撑着,我和他爹就盼着他能找个喜欢的姑娘互相扶持。闺女在爹娘手上娇养,没道理嫁到婆家吃苦,我们李家虽然是正经的农户,但从来就用不着女人下地干活,更何况如今还有一份家业在。” 婉娘脸色古怪的变了变,正经农户,那个正经农户能拿出五十两聘银当彩礼。 虽然她手上的东西到时都要给闺女陪嫁过去,但李家又不知道这事,人家能出这么高的聘钱,说明是真心稀罕幼云。 而且家里又有读书人,那李秉昌她也见了,样貌气质都不差。 她跟沈蝉聊了一个多时辰,没有感觉有不好的地方,对方没有因为她的出身露出厌恶的神情,知道了徐家的事后也没有刻意讨好,光是这份见识,就绝不是个简单农妇。 至于幼云……还是得听一听她的想法。 李叔夜那边也聊的差不多了,王先不像刚进门时的客套,反而满脸挂笑,送客的时候还一个劲盯着李秉昌看,就是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 第68章 准备定亲 沈蝉不用问,心里就浮现两个字。 妥了。 婉娘那边就算今天不同意,在对比其他上门提亲的人后,大概率也会同意,不止因为诚心和钱,还有李秉昌这个人。 这小子现在气派的很,沈蝉要是找女婿,也喜欢这一款,看着就是个有担当,稳重的好男人。 婉娘对李秉昌的印象也不差,她没急着跟丈夫聊天,反而拉过躲在侧间的闺女问道:“你觉得那李秉昌怎么样?” 徐幼云原本还想装的羞涩一点,但被亲娘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她正色道:“娘,我见过他,县里卖炸鸡的铺子就是他家开的。” “难怪你天天要跟你大哥进城买炸鸡,”婉娘咬牙切齿,“今日要不是他家过来,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 徐幼云有点心虚,但也只有一点点,“娘,炸鸡就是得趁热吃才好吃,不信你问大哥二哥,他们都知道。” “还想蒙我呢?”婉娘皱眉,“你不是喜欢读书人吗?那李秉昌可不认得什么字。” 徐幼云笑的十分矜持,“他认字,还会射箭呢,六十多斤的弓,我都拿不起来,他能拉开。” 婉娘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了答案,她闭了闭眼,女大不由娘,“我跟你爹再商量一下。” 徐幼云站在旁边玩着手镯。 婉娘赶人,“站着干嘛呢?你不害臊啊?” 徐幼云往王先那边看了几眼,收到几个眼神后,才期期艾艾的出声,“娘,我明天还跟大哥进城。” 婉娘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十分无力,“行。” 王先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不放心徐幼云,每回都亲自跟过去看了看,见两人只是隔的很远说了几句话,一点也没有出格的举动,这才满怀心事的去打听李家的情况。 说实话,他是不满意的,沈蝉名声不好听,李叔夜腿脚不行,家里虽然现在挣了点钱,但比自家肯定是比不过的。 原本还想着怎么拒绝,结果李叔夜几句话就给他绕进去了,也没提两个孩子的婚事,就是跟聊天一样,天南地北的说一说,重点还是放在了孩子的培养上面。 虽然都是些家长里短,但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量不少,读书学武可都是要钱的,王先心里一算,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一年到头,没有百八十两都下不来。 有钱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给家里儿子都安排了路子,这番眼界见识,还是值得考虑一下。 最后才说到婚事上面来,着重讲了李秉昌这个人,最后再十分诚心的说聘钱和婚事打算。 李叔夜和沈蝉都认为王家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同意。 “秉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李叔夜想到王先对自家的了解,先把不可能的答案剔除,最后才把目光放在李秉昌身上。 李秉昌的后背一僵,但爹娘今天已经上门,他也没有瞒着的必要,“我和徐幼云见过几次。” 他怕沈蝉和李叔夜提这事让徐幼云不好意思,所以干脆就瞒着。 沈蝉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李秉昌没有感觉错的话,那是……嫌弃? 李秉昌木了。 古代男女大防严重,别说自由恋爱,就是在一块说几句话可能都会影响到女方的名声,沈蝉虽然知道以李秉昌的品行不至于占女孩子便宜,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渣男”。 他对徐幼云的喜欢来源于那张好看的脸,要是他瞧见更好看的,或者徐幼云老了,沈蝉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自己的初心。 “你谈恋爱看脸吗?” 李叔夜想了想,“其实第一眼的感觉都来源于脸。” 沈蝉继续问,“你觉得李秉昌会讨小老婆吗?” “我不是他,怎么猜都不合适。” “那如果是你呢?” “不会。”李叔夜正色道:“现在的李叔夜绝对不会,如果将来的我还是我,就一定不会,如果将来的李叔夜不是我,他就不叫李叔夜。” 人性难定,没到将来,他不敢随意下保证,如果……将来真有一个李叔夜会沉迷权力和美色当中…… 他呼吸一滞,几乎不敢多想。 有点绕,沈蝉听不懂,但那目光让她没来由的有点心悸,几乎是逃一样,她把自己摔到床上,多看几部动画片洗洗脑。 王家那边虽然当天晚上就已经商量好,但直到几天后,才给李家递了口风。 所有人都很开心,李玉蓉盼这个大嫂也盼了很多很多年,她拿着锅铲,在灶房和堂屋来回穿梭。 “娘,我记得定亲还得要梳子。” 李叔夜在一边写定礼单子,沈蝉回想要那些东西,李玉蓉也时不时过来插一嘴。 古代的结婚讲究,三媒六聘,村里人虽然没那么多规矩,但一些流程还是少不了,媒婆请的是大梨村口碑最好的花媒婆,昨天已经提着东西上门提亲。 两家其实已经算是私下定好了,但明面上还是得请媒婆去走流程,全礼节。 一次没成,还得再去两次,表明李家的诚意和王家闺女的金贵。 提亲成功就是定亲,也叫下小聘,古代大户人家都是用活雁,象征顺乎阴阳和忠贞。 活雁不好得,有钱人都是是亲戚朋友一起帮忙找。村里人自然没这种本事,大家伙都是用的鸡鸭鹅,也没有什么寓意,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得提只活物过去。 家里有条件的还要过五谷,一般都是两斗,枣子、莲子、桂圆、花生两份,一对梳子,几尺鞋布,两根头绳。 李家如今也不算穷,沈蝉又在里面添了两匹布。 三求三拒一过,王家松口,花媒婆顿时欢天喜地的上门道喜,“好事成了,李娘子准备什么时候上门下定啊?” 沈蝉和李叔夜要出远门,时间还是比较紧的,两人请阴阳先生算了几个好日子,最快的就是九月十八号,就在后天。 花媒婆自然也想越快越好,免得中间出了变故,到嘴的鸭子飞了。 村里人不会整天闲到盯着一家看,除了李叔夜家,大家伙对着媒婆的背影嗑瓜子,心里的滋味十分不好受。 第69章 谣言 “听说挣了不少钱,两个小崽子都送去念书了。”妇人把嘴边的瓜子壳吐了出来,“大的这个一定亲,沈婆子如今张狂的很,昨天和她打招呼都不理人。” “定的谁家的?” “大溪村王先家的。”妇人鄙夷笑道:“他家婆娘带过来的那个闺女,听说她娘是那巷子里出来的人,闺女也不知道是谁的种,李叔夜家也是,真不挑,什么脏的臭的都下的去嘴。” 其余几个妇人哄笑出声,“她娘是做这档子事,那闺女不会……也不干净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她家就喜欢这样的。” 嘲笑诋毁一番,众人才觉得心气顺了一点。 族长媳妇站在坡上,远远的就能听见几句不中听的话,她心里暗骂,这群婆娘,自家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还有空说别家的闲话。 “咋了,活不干了,等着天上掉金子呢?懒出升天的蠢婆娘,也别在背后念了,咱们一块上门坐坐去,看叔夜媳妇骂不死你们!几个没口德的东西,什么脏话臭话都能说的出来,你们不怕遭报应,我还怕祖宗没脸呢!” 她目光严厉的扫过几人,视线在触及到叔年媳妇后冷了冷,“谁家讨媳妇不是来好好过日子的,只有你们几个,嫁过来整日东家长西家短,娘家有没有教养?哪个老辈传下来的规矩?” 王桃花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村子人多,族长媳妇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她看着几个生面孔,大声问道:“你们都是谁家媳妇?” 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敢答。 王桃花看热闹不嫌事大,“叔娘,我知道我知道,中间那个是叔年媳妇,旁边的那是兰花婶的孙媳妇,瘦些的是贺子叔的儿媳……黑大胖就是虎婆家的孙媳。” 几个妇人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心里的仇恨值被她拉到最高,要不是碍于族长媳妇在在场,众人早扑上去把那王桃花打死了。 “好好好!讨的好媳妇!”族长媳妇一脸怒意,“我去问问你们公婆,这媳妇娶回来该不该管教。” “哎呦,以前咱们村哪有这种事,就是这种媳妇没娶好,把咱村的风气都带坏了。叔娘,你可得多说几句,叫她们婆家好好管管,免得在外面丢人现眼。” 族长媳妇的眼皮子一抽,这王桃花还有脸说别人呢,“你嘴巴也多,要是以后还在村里乱说闲话,我叫你男人把你送回娘家去。” 王桃花万万想不到看个热闹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她扯着嘴角尬笑两声,“叔娘放心,我不干这种事。” “从来都不干这种事。” 不能说闲话比要命还难受,王桃花实在憋不住,只能去找沈蝉念叨,“叔娘一问,她们几个吓的都快尿裤子了。” 沈蝉拿起盖在脸上扇子,决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喊李玉棠提着吃食和水,还搬了两条凳子,骂人的时候就捂住小姑娘的耳朵,“……这巷子里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说话老道,这床上的事花样也多,咋了,洗干净嫁人了还是忘不了那滋味?吃不饱啊?你男子要是不行,就再回巷子里接几次,反正黑灯瞎火,洗干净出来了还是个香的!” 骂完这家骂那家,最后天黑了,就搬着凳子往李叔年家一坐,“叔年嫂子,你说你也真是,自己干过那脏事还往外说,如今村里谁不知道你是巷子里出来的人,贱丫有你这样的娘还怎么嫁人啊?” 叔年媳妇又怕又气,“三弟妹,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谁是那巷子里的人?” 李叔年坐在阴影里,手上的筷子都捏断了,“叔夜媳妇,你咋说话的,还有没有规矩?” 沈蝉的脸色冷了下来,“我跟你讲哪门子规矩?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得让我磕一个啊?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没长脑子还是吃过屎啊?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你们传这烂话,怎么,是想逼死人呢?” 李叔年的脸色十分难看,虽然知道自己婆娘肯定说了不好听的话,但自己一个男人被弟妹指着鼻子骂,这脸往哪搁?他一掌拍在桌上,吼道:“李叔夜呢?你们夫妻现在连祖宗都不要了?” “叔年哥好威风,”李叔夜隔的有点远,但落字清晰,“什么时候开族谱把我们请出去啊。” “你这什么意思?二哥都不叫了?”李叔年鼓起眼睛,“你个忘本忘根的东西,老子是你亲哥?你就这样说话的?” 沈蝉翻了个白眼,“你躺棺材里给你磕一个,够不够意思啊?” 她有一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讲,这撒比就跟降智的二愣子一样,真以为靠着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就可以当祖宗了。 以前自家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那是一指甲盖的愧疚都没有,一到要摆威风的时候就嚷嚷我是你哥。 李叔夜眸色和面色都极淡,淹没在夜色中都要看不清,他一伸手,李玉棠就拉着沈蝉过去。 李叔年像一只要咬人的疯狗一样,被媳妇和儿女拉着,沈蝉扭头,张着嘴巴无声的说了一句,“我是你爹。” 畜生儿子。 沈蝉是爽的,除了她自己想骂这种人,还有原身积压多年的情绪,好似这一刻拨云见日,月明风清。 她看着不远处的李秉昌,终于知道李叔年为什么不敢动手。 原来也不傻啊?知道现在三房是他惹不起的人,就连县里的那个“好大哥”亲自来估计都没用,这才忍下这口气。 真是把欺软怕硬展现的淋漓尽致。 村里有些闲话可以当做没听到,但有一些不能,沈蝉今天要不闹这么一场,村里人只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流言蜚语在现代都能逼死人,更何况是古代,徐幼云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不该被这样说。 她在村里发作一顿,吓的那几个妇人根本不敢出门,还有一个婆家嫌丢脸,连夜送到娘家去了。 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沈蝉不关心,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她敢造谣生事,就得承受后果。 第70章 病重 不知道是不是费心费力的原因,沈蝉半夜发起了高烧,李秉昌和李叔夜连夜进城,找了五六家才有一家开门。 老大夫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但针扎的很稳,他面色凝重,半晌都没说话。 空气中好像都压着黑云,李叔夜很安静,可就是太安静了才显的古怪。 李秉昌有点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他自责的蹲到门外,看着天上仅有的两颗星子迷茫不已。 老大夫确实没有摸过这么古怪的脉象,显示和缓有力,胃、神、根都有,怎么把都把不出病脉,但沈蝉又确实高热。 六十多岁高龄的老大夫头回怀疑自己的医术,他一边叹气,一般按照风寒入体高热不退的经验来治,不敢下猛药,只中规中矩的开了一个方子,话也说的谨慎,“老夫从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医术不精实在惭愧,贵夫人这种情况,怕是也撑不住去府城,还是找其他医馆大夫看看,说不定有圣手明医……” 他的话就此打住,随即收拾东西,明摆着赶客。 李叔夜拿着药方的手都泛白,他抱起沈蝉,往桌上放了几百文钱,几乎是飞跑出门。 老大夫停下动作叹了口气,他见过太多的死别,这对夫妻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半天时间,李秉昌和李叔夜几乎把医馆跑遍了,药只喝了两贴,其余大夫连药方都不敢写,生怕人死了,被寻麻烦。 李叔夜沉默道:“回去吧。” 镇上没有好大夫,最近的一个县城要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到,府城至少要三天,多厉害的人能扛住啊。 天变的快,一下子就入了凉秋,残叶枯枝落了一地。 牛车刚在院子停稳,天边就轰鸣一声。 猝不及防的大雨落下,打的地里干活的人撒着腿丫子跑。 李一棠坐在门槛上,两个辫子一边高一边低,两颊两侧都是黑乎乎的手印,她跟在李叔夜身后进屋,手抓着衣角不敢问。 外面传来李玉蓉压抑的哭声,李叔夜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多难过。 焉知自己不是梦中人呢。 雨打屋檐,一会功夫就汇聚成好几个水洼。 沈蝉像是整个人从酒坛里捞出来的一样,她身上的温度下去了,脉搏也渐渐微弱。 李玉棠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李叔夜想说你哭什么呢,你要哭的亲娘早死了,这是沈蝉,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沈蝉,也是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沈蝉。 雨大既短,他骤然起身,沉默的看着泼天大雨,只一会功夫,鼓点般密集的雨点消失。 老天爷好像在玩人一样。 李叔夜坐在桌边翻看文稿,有一些沈蝉忘记的细碎杂事,都画了一个小人,写上关键性的几个字。 九月六号,李秉元生日。 九月十号,李秉志生日。 …… 二月五号,李叔夜生日。 十七号浇水。 李叔夜提笔写道:十七日大雨,花不禁打。 后面全都是她给李玉棠画的漫画故事,从《卖火柴的小女孩》到《孟姜女哭长城》都有,厚厚的一册。 其中压在最底下的是一张表格,上面画了一个小卧室,几乎很多地方都被打了一个叉,中间还有两个大大的问号。 李叔夜只猜了一下,就知道这张表是用来干什么的,他提笔往桌上的书圈了一下。 系统被挤出世界的那一刻几乎是崩溃的,它怀着一丝期待问,“沈蝉?你没事吧?” 按理来说宿主死亡,系统就可以找下一个人来做任务了。 但它看着存在身上的一千多两银子,总觉得良心不安,毕竟他们系统界没有欠钱不还的球。 沈蝉意识昏沉,迷糊到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说梦话,只是极其安静的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 听说人死亡前的最后一眼就是下辈子的缘分,有那么一瞬间,李叔夜很想见见沈蝉。 或者沈蝉回到现代,好好活着,说不定能在手机里看到关于他的消息。 “爹,娘什么时候好起来?” 李叔夜沉默。 李玉棠不问了,她侧过头,眼眶又红了起来。 大雨转小雨,细密的雨幕连个缝隙都没有,好似在肆意宣泄着什么,雨幕漫长,但时间很快很短,一个多时辰不到,沈蝉几乎没有了呼吸。 李叔夜的心也跟着停了一拍。 门被人轻轻推开,李玉蓉差点被门槛绊倒,她看着酒坛和冷下去的水,刚止住的泪水又决堤而出。 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家里挣了钱,秉元秉煜去学堂念书,秉志在县里学武,大哥的亲事也定了下来。 李叔夜冷声道:“出去。” 李玉棠看了看门外,又仰头看了看李叔夜,最后缩进他怀里,看着沈蝉。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醒来时,娘也醒了,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沈蝉睁眼的一瞬间是极其迷茫的,她看着陌生的房间,还有李叔夜,除了打量还有戒备。 后者欣喜的神情冷了下来,眼底似乎酝酿着风暴,他在等沈蝉开口。 屋内静了半晌。 “李叔夜?”沈蝉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但系统确实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死了很久了,说不定尸体都臭了。 李叔夜的呼吸重了重,“沈蝉?” 沈蝉一开口全是国粹,“那撒比系统,我说我有病,它非不信……”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是手足无措的看着红了眼眶的李叔夜,“别……别吧,我还没死了,哭丧晚几年再说。” “你有没有……”后面两个字李叔夜没有说出来,他长叹一声,“算了。” 沈蝉刚想起床,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还有满身的酒味,她“卧槽”一声 ,“我掉酒缸里了。” 桌上装睡的李玉棠没忍住,闷笑出声。 李叔夜正好把她拎出去。 在门口或蹲或站的几人猛然起身,虽然早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但直到李玉棠点头的那一刻,几人吊着的心才彻底坠地。 李秉昌看着李叔夜,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好奇,“爹,你的腿好了?” 第71章 系统奖励 沈蝉大病一场,人反而好了起来。 去王家定亲的日子推到了九月二十八号,李秉昌进山找大雁,顺便打了不少猎物,其中以鹿居多,滋补养身。 李玉蓉在家变着花样做菜,不是鹿肉就是羊肉,就连早上都吃羊肉粉。 沈蝉还没养起来,李叔夜几人先胖了一圈。 “大姐,家里有没有菜啊?”李秉元看着桌上的两大碗肉,突然就没有了吃饭的欲望,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不想吃肉的一天。 “这菜都不行,还要吃啥啊?” 李秉元小声的提意见,“大姐,我想吃炒菜,不加肉的那种。” 不费钱的东西,李玉蓉当然不会拒绝,“家里的豇豆正好吃不完,明天就给你做。” 地里的菜一茬一茬的往外冒,晒完茄子和豇豆,丝瓜和冬瓜又该摘了,她忙的像陀螺一样在家里打转。 好在天气渐凉,沈蝉也没那么怕蛇,有时会去地里帮忙摘辣椒和豆角,几大筐的东西光吃肯定是吃不完的,除了晒成干菜,还会做各种咸菜。 像豆角、扁豆、辣椒、萝卜泡了几大坛子,辣椒酱也做了不少,家里更加拥挤。 沈蝉趴在桌上看李叔夜画画,他的天赋只能说是一般,但技巧和功底十分深厚,画作规矩古板,远比不上沈蝉下笔的灵气意境。 李叔夜轻叹一声,认输道:“不如你。” 沈蝉笑的十分虚伪,“学生不敢比先生。” “娘,你笑的好奸诈。”李玉棠趴着桌子,只有半双眼睛露在外面。 “谁教你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李玉棠向来敢做敢当,“我自己跟三哥学的,他没教过我。” “啥都学只会害了你。” 李玉棠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娘,那你教我吧。” “你踮脚。” 李玉棠照做,露出小半张脸。 “扭头,他是谁?” 李玉棠看向李叔夜,毫不犹疑道:“爹!” 教小孩子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太笨受折磨,太聪明有压力,横竖都不好干。 李秉煜这个系统认定的读书种子没有浪费他的天赋,很快把学堂里的人都甩下一大截,贺夫子给他单独开了不少小灶,现在已经在读《大学》,数来数去,暂时也就一个李玉棠能和他比一下。 兄妹两个各有千秋,一个记忆好,一个领悟力强,在家压的哥哥姐姐都喘不过气。 好在沈蝉摆烂惯了,不然在两个天才面前,她觉得自己也会自卑。 李秉元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比不过弟弟就算了,现在连妹妹都比不过,他难受的睡不着,很想冲到沈蝉面前问一句,“娘你为什么把我生这么蠢,把弟弟妹妹生的那么聪明。” 但这句话说出去就太丢份了,他只能一边哭唧唧一边咬牙苦读,才不至于被甩到水沟里去。 中午桌上又是炒鹿肉,沈蝉有点嫌弃,“你大哥还没抓到雁吗?” 李玉蓉唏嘘道:“没抓到,但打了不少鹿和狍子,挣了五六两银子呢。” 古代山里的危险度非常高,到处都是深山野林,狼、老虎、野猪,啥玩意都有,没有猎枪,只能靠各种陷阱和弓箭,运气好的一夜暴富,运气不好就原地升天。 李秉昌敢进山,一是艺高人胆大,二是有冯师傅和几个师兄在旁边陪着,一行人这才敢扎进去。 大雁没找到,但一些猎物打了不少,分到每个人手上都有五六两银子。 李秉昌也不是非要这大雁不可,毕竟镇上和县里很多人定亲都是抱一只大白鹅。 但冯小年不乐意,他看重这个徒弟,自然而然的爱屋及乌,对没见过面的徒媳也添了两分喜爱。 定亲可是大事,能办的风光自然得办的风光一点,反正他是武夫,进趟山的事,又没有多为难。 李叔夜前几天和他见过一面,先是表达了一些感激之情,后面稍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前程可以挣,但不是现在,良禽择木而栖,大丈夫忠君报国,也得看君主值不值得效忠。 冯小年虽十分遗憾,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只是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夫能有这么广的见识,难怪舍得花这么钱送儿子来学骑射。 …… 院子里的柿子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沈蝉手指灵活的在彩线里穿梭,完成任务的奖励已经下来了,足足二十个系统币。 系统说任务自由度高,完成的越好,奖励就越多。 原本是送李秉煜上学堂,但李秉昌几兄弟都有先生师傅,日后李家的前程自然更好。 沈蝉结合系统的所做所为,推测出它的目的,中心思想应该离不开李家兴旺发达,就是不知道李秉昌几人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能有这么大的金手指。 不过有钱是好事,沈蝉挑了几天,终于决定买一本中级绳子编织教程,又花了五个系统币买一套好的雕刻工具,剩下的一点系统币他留着以后再买好东西。 最让人心动的就是五十个系统币的良种水稻,还有西瓜种子。 沈蝉没有造福全人类的想法,她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 拯救全世界的是超人,大义无私的是圣人,沈蝉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有怜悯心,会共情世上的穷苦人,也能给乞丐施舍银两,甚至可以办福利院,捐钱捐粮,但不代表她会头顶悬刀去救人。 老百姓吃不饱饭的根源在统治者身上,降低粮税,打压世家豪族侵吞民田才是关键,沈蝉要是拿出这些良种,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如果说有你有改良稻种,这个时候会拿出来吗?” 李叔夜瞳孔缩了一下,他把玩着手里的刻刀,“物以稀为贵。” 粮商为什么能挣钱,就是大灾小灾多,囤积粮食,操控粮价都是哪些大人物玩过家家的小把戏,只有穷人多,他们的地位才越稳固。 李叔夜没有追问,只是拿着几把精致的小刻刀爱不释手。 沈蝉对小伙伴的自觉很满意,人的交往就该这样泾渭分明,给你东西你就拿着,别问东问西,我要是想说,也不会等你来问了。 第72章 担心 中级的绳子编织教程都是各种各样的串珠络子,手链,配色好看,样式也多,桂花、如意、梅花、柳叶、桃花、攒心梅花等,还有一些挂饰,像叶子、辣椒、金鱼、胡萝卜、老虎、猫、狮子都有教程。 沈蝉有基础打底学的很快,把喜欢的样式都学了一遍,顺便教给李玉蓉,她有耐心学是觉得有意思好玩,但要每天都做一样的东西,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能挣钱的东西李玉蓉都喜欢,她把家里的玉珠子全串了起来,还花大价钱买了不少,成本高,售价自然也高,没有一两百文就是亏本的。 东西没往外卖,沈蝉想买个铺子记在李玉蓉名下,将来由她一个人来管。 秋天的树落的很快,叶子铺了一地,大风卷过,落叶枯枝和风共舞,纷纷扬扬。 族长媳妇拎着东西在院门口左右来回踱步,不敢进去。 沈蝉那场重病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伙都说是被那几家说闲话的气的,也有一些人觉得沈蝉就是嘴上不留德报应来了。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谁对谁错,族长在村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挨个指着人骂蠢货,一荣俱荣,李叔夜家要有大前程,族里肯定能跟着沾光。 如今倒好,族田还没捐呢,人就被气病了,听说还很严重。 族长愁的眉头都能夹死蚊子,生怕李叔夜因为这事跟族里离心,到时别说捐族田了,日后能不能说上话都很难说。 他心里还有一种预感,要是沈氏真出了事,村里那几家人绝对没啥好日子过。 族长管着族里这么多年,直觉一向很准,他心里头不由自的发紧,整晚在老妻面前唉声叹气。 这村里人光长嘴巴吃饭不长脑子可咋办啊! 族长媳妇也想叹气啊!她才为李叔夜捐族田的事开心没多久,村里就出现了不少风言风语,约束管教一顿后那群妇人也就收敛不少,可万万没想到沈氏居然被气病了。 也是,谁家新媳妇还没进门就被传这么难听的话,要换她心里头也舒坦不到哪去。 村里有不少人想借着这次机会来卖好,但李家闭门拒客,连王桃花都碰了一鼻子灰,族长媳妇的糖和鸡蛋准备了十来天,今天见李家喜气洋洋的才敢上门。 李玉蓉端着簸箕,疑惑道:“伯奶?” “玉蓉啊。”族长媳妇脸上提着笑进院,“你娘在屋里吗?” 她是长辈,又是族长的媳妇,于情于理都不用放下身段来看一个晚辈,李玉蓉自然不敢怠慢,一边喊沈蝉,一边准备茶水吃食待客。 “让伯娘担心了,身子如今已经大好。” 族长媳妇看着她红润的脸色,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事都怪村里那些没德妇人,我和你伯公已经训斥了一番。” 她没多提这些让人心情不好的事说,喝了一口茶水后就问起李秉昌的亲事。 “明天就去下定,到时只要请先生算八字婚期。” 族长媳妇脸上的笑意深了一点,“秉昌是个出挑后生,日后的出息大着呢。” 她又问了一些定亲的准备,要不要帮忙抬东西之类的话,最后还推荐了几个厉害的阴阳先生。 李秉昌今天回来的早,除了一头活鹿,还有一只雪白的大雁。 他先进屋跟沈蝉和李叔夜打招呼。 族长媳妇心里的酸涩压过了欣喜,她不由自主的把自家几个孩子拿出来比较,发现没有一个能比的上的。 李秉昌不止身量高大,那通身的气度也极为不俗,光站在屋里就有一种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意味,可想而知坐在高头大马上又该是何等的威风。 这沈氏确实福缘深厚,不仅旺夫,养的孩子也个个出色。 她在心里唏嘘了一会后就起身告辞,天色不晚了,她要再坐下去就有蹭饭的嫌疑。 沈蝉自然是再三挽留。 “家里饭菜都有,我就是担心你的身子,如今有菩萨保佑平平安安的就好。”族长媳妇心里挣扎片刻,“那几个妇人如今都被送回娘家管教了,咱们村风气正,绝对容不下这种没口德的人。” 沈蝉知道她想听什么话,“叔公跟叔娘的为人我是信的过的,一个村子这么大,说到底也就这么几个烂人,总不能因为树上有颗坏枣,就把其他枣都打死。” 她眼睛弯了弯,声音又轻又飘,“但一个烂果子不摘就烂全家。” 族长媳妇的心提了起来,不知道她话里的深意是什么,是表达自己对村里人的不满,还是别的意思。 她心里藏着事,一路都心不在焉的。 “叔娘。”王桃花背着一大筐猪草不好追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叔娘这咋了?耳朵不好使啊?” “也不知道沈婆子咋样了。”王桃花心里罕见的有点愧疚,当初要不是她上门,说不定沈蝉还不知道这事,自然不会被气病。 最近族长管的严,村口扎堆聊天的妇人都少了很多,王桃花把猪草放到后院,就从家里捡了十几个鸡蛋和一块腊肉出门。 “这有啥气的,我改天没事,就去她们娘家村里坐坐,非得把那几个长舌妇臊死去。” 被送回娘家可不是什么光彩事,自己没脸就算了,娘家人的名声也要跟着一块臭,王桃花要是再去村里讲些闲话,那几家的闺女都不好嫁人。 沈蝉赶紧止住她这缺德念头,“我没啥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王桃花心里有一肚子话要讲,但总是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这么多年的交情使然,她觉得有些话太生分了,但不说心里头又没法舒坦。 她自打嘴巴,“我真不是存心惹你不痛快,但这破嘴就是歇不住,成天到晚的想讲话。” 沈蝉察觉出她心里的忐忑,安抚道:“最近要忙秉昌定亲的事,空不出身,等家里的事一闲,我再去找你坐。” 王桃花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媚了起来,她一向心宽,不然也长不成这大体格子。 如今心里搁置的事一解决,晚上又多吃了一碗饭。 第73章 定亲 秋收冬藏,粮食虽然已经折腾回屋了,但地里的菜蔬瓜果正是丰收的时候,大家伙压根没得闲。 花媒婆穿红戴绿,手腕头上都是亮闪闪的金子,手里的帕子一步一甩,媒婆的气质是彻底拿捏到位了。 她撅起屁股看完一车子的定亲礼,这才心满意足的上车。 那雪白的大雁就是最显眼的稀罕物,其他东西虽然便宜,但算在一起至少也要七八两银子,这还只是定亲呢,要是到了下聘礼的那天…… 娘嘞,这李家一个农户咋这么有钱。 牛车走的慢,路还算平稳,花媒婆呼吸都紧了紧,她伸手哆哆嗦嗦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暗骂自己不争气。 又不是没见过世面,这一点子东西连大户人家的零头都比不上。 除了李家自己的牛车,还借了王桃花家的一辆驴车,顺便把她家大儿子也一道借走。 王先家自然有准备,家里人都没出去做活,几个脏兮兮的小孩也被亲娘搓干净,换上了新衣裳。 院子里几棵树掉了不少叶子,王先家几个儿媳扫了又扫,才在辰时末听到车轮声。 徐幼云不可避免的紧张,手里的手帕被揉成一团,虽然李秉昌说他爹娘很随和,家里的弟弟妹妹也好相处,但听和做到底是两回事,如今第一次正式见面,自然顾虑重重,听说长辈都喜欢脸圆有福气的,她这瘦巴巴的样子,万一不招人喜欢怎么办? 没有等多久,花媒婆扭着腰肢进院道喜,沈蝉扶着李叔夜的手下车,两人并肩而行,后面是提着东西的李秉昌和李玉蓉几人。 婉娘含喜带笑的眸子在看到那只雪白大雁后久久无法收回,她拉着丈夫的手,低声问,“那是大雁吗?我不太认得。” 视线里的人和物朦朦胧胧,她看着高大俊朗的女婿,只觉得自己闺女站在他身边应该是极其般配的。 婚书是李叔夜写的,定亲信物是一根纯金嵌玉的簪子,王家回了一个玉石扳指,成色不俗。 徐幼云站在母亲身后低着头,一双明眸含羞带怯,心思全在少年郎身上。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已是人间绝色。 …… 定亲十分顺利,沈蝉前脚到家,花媒婆后脚就把女方的八字送了过来。 沈蝉从床上爬下来,兴致十分高涨,“我们什么时候出门?” 李叔夜把路引都办好了,但因为沈蝉生病的原因一直拖到现在。 他手一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一团墨点。 话语轻轻的,情绪都被收敛在心底,“十月九号走吧。” 沈蝉和李叔夜要出远门,家里的一些事就得交代清楚。 “我和你爹估计要十二月多才能回来,家里给你留了三十两银子,除了日常花用,还有人情往来和采买年货,你自己把握这个量。” 李玉蓉心底发虚,“娘,要不你跟爹早点回来吧,我怕我不行。” 沈蝉最近给她放了不少权利,闻言笑道:“几岁了?” “十五岁。”李玉蓉心里叫苦,要是换成以前,她自然巴不得管钱,可最近家里变化大,人情往来也得跟着变,没有经验的事,她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入手。 “不小了,你多动动脑子,把账记清就行。” 李玉蓉顿时感觉压力山大,好在沈蝉现在还没出门,她赶紧用一手鸡爪爬的字把要紧事记一下。 “娘,姑姑过来要给什么回礼?” 李妙十月中旬左右还会再来一次,送柿子、枣子和橘子。 沈蝉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她,心想我要事事都管,还要你当家干嘛? 李玉蓉软了声音,“娘~” “糕点糖和鸡蛋,再给二两银子。” 这字太难写了,李玉蓉急中生智,画朵花圆圈和铜板的样子,下面写上数字。 她见沈蝉好说话,夹着声音得寸进尺,“娘,那舅舅家呢?” 沈蝉掀开眼皮,“谁管家?” 李玉蓉低下头,玩着手里的毛笔。 “李玉蓉,你怕东怕西的干嘛?我都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按你自己的想法来,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回来后自然会教你。” 李玉棠等沈蝉走后,撑着脸坐到李玉蓉对面,“大姐,你别怕,娘不会怪你。” 李玉蓉有气无力,“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我是小孩,不是小屁孩。” 家里不只李玉蓉一个人犯愁,还有李秉昌,他不仅要管城里的生意,还得到处寻铺子,尤其是现在,又添了一个紧急任务。 沈蝉和李叔夜彻底放手不管,除了收拾行李,就是各种采买。 一副围棋和几本游记杂谈,花了三十多两,还有自己做的扑克牌三国杀和大富翁,李叔夜负责在硬纸上面写字,沈蝉画画,足足花了三天才完工。 消遣的小玩具准备好,剩下的就是衣物,沈蝉几人只是出去玩,没必要穿的多好,在家里挑了一身好一点衣服,又到成衣铺买了几身,才花了五两多银子。 家里有不少布料,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做,沈蝉都拿给李玉蓉,叫她在村里找几个手艺好的裁缝花钱给家里人都做两身。 事越收拾越多,沈蝉心里记着李秉昌的婚事,出发前一天去找人合八字。 不是那种世外高人,白发长须的老头一边看徐幼云的八字一边翻书,半天才慢悠悠的说是个贵人命。 沈蝉越看越觉得他像骗子。 老头看了两人一眼,很快心虚的低下了头。 沈蝉贴到李叔夜耳边小声道:“我就知道他是个骗子。” 但算命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图个安心,沈蝉又把李秉昌的八字递过去,小老头迟疑了半晌,抖着手接过去,他说话更慢了些,“命贵,价钱也高。” “老先生,那你看我的命贵不贵?”有钱人的命当然就贵,这是江湖骗子一贯的套路,沈蝉聪明的一批,绝对不会上当受骗,“你明码标价都是八百文一回,总不能到我这就涨价了吧?” 小老头十分倔强,“行有行规,命贵价钱自然就高。” 李叔夜按住一旁暴动的沈蝉,皱着眉问,“贵人命值多少钱?” 小老头当真想了起来,“我有一个小孙女,昭年十二年生人,自小跟在我身边长大,读书识字,我想让她在李老……李夫人手上寻个事做。” 第74章 出发 这小老头虽然长着一张坑蒙拐骗的脸,但眼神十分清明。 沈蝉的脸色变了几下,还是朝李叔夜问道:“几岁?” 当今天子是景惠帝,年号为昭,今年是他即位的二十三年。 李叔夜回道:“十一岁。” 沈蝉笑的十分温和,“老先生,我们家世代农户,可不认识什么贵人。” 小老头依旧微垂着头,“我孙女不仅会读书写字,还会打算盘。” 这听起来就是一个爷爷在炫耀自己孙女。 幸好沈蝉的脑子比嘴巴快,在嘲讽之前,她想到了家里快要开张的络子铺。 李叔夜的神情猛然郑重,“先生好本事。” 小老头没有再说话,他翻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又写了半个时辰的字,沈蝉不仅等的花都谢了,连自己都快谢了,她还以为那老头着书立作去了,结果就一张薄薄的纸,大部分的字她都不认识。 李叔夜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完,他呼吸粗重了两分,但很快恢复过来,面不改色的跟沈蝉胡扯。 “……良缘天成的好姻缘,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十五。” 沈蝉想去拿他手里的纸,“奇怪,我怎么没看到?” 李叔夜顺势拉住她的手,胸膛的心跳莫名平稳下来,扯谎十分有经验,“这是另一种字体。” 沈·文盲·蝉还真信了,她抽出手,叉腰围着屋子走了几下,“这老骗子,神神叨叨的,好像还真有点本事。” 李叔夜将手里的纸捏成团,眼底藏着两分冷意,到家时那张纸已经成了碎屑,顺着水流飘去天南地北。 出门前一天,李玉棠翻箱倒柜的忙个不停,“大姐,我的布老虎不见了。” 李玉蓉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你去小柜子里看一下。” “大姐,我的小兔鞋子也找不到了。” “大柜子里面,你打开看一下。” “大姐……” 李玉蓉无所不能,她一边收拾饭菜,一边应付李玉棠的询问,时不时还能跟沈蝉聊两句。 “娘,你明天要去看秉志吗?” 灶房里全是肉香,沈蝉边添柴火边吃小灶,“嗯,镖局正好就在那边。” “那我给秉志也拿一些肉。”李玉蓉要干的事很多,十几斤卤羊肉和卤猪肉,酱肉酱鸡都得切成块分装好,沈蝉有心想帮忙,可李玉蓉不敢让啊。 上回沈蝉切到手,她就被爹冷了好几天,这还要切到手,她这个亲闺女估计就成捡来的了。 窗影幽幽。 李秉元在屋内小声抱怨,“我要是跟小妹一样大就好了,也能去外面玩。” 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的李秉煜闻言也看不进去书,他抿了抿嘴,“我不想念书了。” “你傻呀你!”李秉元也就嘴上说几句,心里还是觉得好好念书重要,“你要是考上秀才,将来就能去外面读书,想去哪就去哪,还不用被爹娘管着。” 李秉煜的手在桌子上抠来抠去,“什么时候才能考秀才啊。” “你要是读书厉害,十二岁就可以去考了。”李秉元满怀畅想,“我想去中都念书,听说皇帝就在那里,还有很多大官呢,地方也热闹,好玩的好吃的一大堆。” 天子脚下,贵人扎堆,李秉元这种人丢过去就是给人家垫脚用的。 但中都确实是很多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所有的得意和风流都在那富贵繁华地。 沈蝉没有去见皇帝的想法,但她对古代确实很好奇,汝陵县这小小的一角都这么有趣,外面的天地估计更有意思。 次日清晨,卯时刚过一会,一辆牛车踩着晨光进村。 沈朗想起奶奶的嘱咐,盯着沈蝉欲言又止,“姑姑,你的身子没事吧?” 沈家并不知道沈蝉上回生病的事,沈母只是担心闺女,听说这次要出远门,她第一反应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后来就知道是自己老糊涂了,这夫妻俩肯定心里有数,要是真有了,女婿怎么说都不会带闺女出门。 沈蝉伸手指着自己胖了一圈的脸,“能吃会睡,无忧无虑能有啥事。” “这就好。”沈朗心情明媚起来,“我回去就告诉奶奶,她老人家一定会开心的。” 沈父和沈母的生辰都是在十二月多,接近过年的时候,沈蝉也得在十八号之前赶回来,她不担心寿礼的事,人在外面,什么东西买不到啊。 李秉元和李秉煜起床也早,两人端着粥蹲在牛车前,生怕一眨眼,爹娘就不见了。 “三哥,小哥。”李玉棠看着两颗大脑袋,冷不丁的出声,“你们在看什么?” 李秉元把她的脑袋也摁下来,“小妹,你记得多去外面玩玩,帮三哥也看几眼。” “三哥,你放心吧,”李玉棠拍了拍自己的小挎包,“我带了很多钱,到时给你买礼物。” “你能有多少钱啊?”李秉元眼珠子一转,怂恿道:“你到时多在爹娘面前念叨我,他们听多了,肯定会记得给我带礼物。” “还有我!” 李秉元看了李秉煜一眼,勉强道:“还有你小哥,你也多念叨一下,大哥就不用了,他有媳妇疼,二哥也不用,他在县里练大刀,忙着呢,大姐……大姐你也提两句,但主要还是念叨我跟你小哥,记得啊!到时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县里玩游船。” 他把家里所有人安排了一遍,李玉棠自然是乖巧的点头,但做不做到真不能确定,毕竟路上的时间那么久,她可期待娘嘴里的斗地主和大富翁了。 沈蝉没想过卖扑克,这东西自己玩玩还行,要是推行出去,就是另类的赌博,古代技术本来就没现代发达,要是再被娱乐拖住腿,估计更难发展起来。 收拾出来的箱子和包袱被搬上车,李玉棠两条腿像车轱辘一样在家里到处跑,她的木雕小兔子和小虎都找不到了。 沈蝉拉住她,“东西成天到处乱放,现在找不到知道着急了?” “娘,我以后一定好好收起来。” 李玉棠的玩具很多,有时玩着玩着就被喊去做事,东西也就随手往桌子凳子上一放,回来后忘记这回事,后面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第75章 打牌 镖局九点半就要启程,时间并没有那么宽裕,李玉棠已经带了不少东西,没必要把家都搬过去。 沈蝉把人提溜上车,李玉棠扒着车窗,满眼不舍,“娘,我的小兔和小虎没带。” 她看着哥哥姐姐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村子渐渐缩小成一个小黑点。 “娘,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时候回来。” “过年……过年还有,”李玉棠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了,“过年还有七十多天啊。” 现在算来时间是比较久,但真身处其中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沈蝉几人去武馆见了李秉志,那小子身高又往上窜了一点,拿着两把大刀舞的虎虎生威,看起来日子过的不错。 “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武馆一个月有五天假,李秉志上个月就没回去,这个月也没听到他有回家的意思。 家里的不仅地方小,还没有木桩和各种武器,没意思的很,李秉志不擅长撒谎,一向有话直说,“家里不好玩。” 沈蝉“啧”了两声,也是没想到有人喜欢讨苦头吃,“好好待着啊!过年再回去吧。” …… 镖局就在武馆对面,李叔夜租了辆大马车,往西南方向走,十天能到隋岭府,花了二十两银子。 除了衣物和吃食,还带了两床小被子,路上要没有客栈就得原地休息。 镖局伙计还在搬运货物,沈蝉坐在马车前室,打量着古代的快递公司。 除了送货送信,还兼职保镖,像沈蝉一样出行的人不少,细数一下应该有六家,两家有钱人都是自家的马车,周边还带着十几个下人,又是熏香又是铺座,来来往往的忙活个不停。 这是vip大客户,价钱应该不便宜,也更受镖局重视。 剩下的也都是有些家底的人,穷人也有,不过在后面,六七个人都在一辆车上。 沈蝉在打量别人,自然也有人在看她,有和善的,自然也有不怀好意的,她猛然扭头,朝一个矮子猥琐男笑了一下。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色眯眯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心里春暖花开,荡漾的很。 沈蝉也心里荡漾啊!她钻进车厢,装模作样的在箱子里摸了一下,很快就翻出一个小铲子。 李叔夜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你带铲子干嘛?” “埋人。” 一路秋高气爽,景色宜人。 车夫眯着眼睛打瞌睡,耳边却总是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小王!” “大王。” 李玉棠看着自己手上的三四五,觉得这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李叔夜会算牌,沈蝉有人放水,输家只能是新手李玉棠一个,她从家里带出来的二两多银子都快输光了。 小姑娘捂着荷包,泪眼汪汪,“娘,我不玩了。” “没事,从你口袋到娘口袋,不还是自家人的钱吗?” “一、二……二十二。”李玉棠都要掉泪珠子了,她再次数了一遍,发现还是只有二十二文,两天时间不到,她就把钱输光了。 大哥说的对,赌钱是个害人的东西。 沈蝉赢了一堆铜板,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她分了一半给李玉棠,“再玩几把。” 李玉棠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诱哄里把自己的钱都输出去,她勇敢的说不,“不玩,我都要输光了。” “不会,你有新手保护期,牌运好。” 李玉棠一点都不觉得,但架不住糖衣炮弹,最后还是答应陪沈蝉玩两把,“娘说话要算数,我输了就不玩了。” 沈蝉意气风发,“好!” 李叔夜洗的牌,又是李玉棠地主。 沈蝉拿着一手的三四五六七觉得情况好像不对。 狗头队友李叔夜看着手里十七张牌微微皱眉,从三到十,就没有一个大的。 三张地主牌翻出来一对王和二,李玉棠“哇”的欢呼一声,她虽然有点不会玩,但架不住牌运好,飞机对子没人能要的起。 第一把还算欢乐,第二把也算融洽,第三把沈蝉就不太爱笑了。 半个时辰后,沈蝉把手里的钱全推出去。 打牌有意思,一直输就没意思了。 李玉棠一人赢两家,手里的零花钱直接翻倍。 沈蝉的眼神幽怨,她讨厌运气好的人。 桌上的扑克被收到箱底,车内的三人都齐松了一口气,李叔夜是因为沈蝉打牌烂,沈蝉觉得运气不好,李玉棠则是怕输。 如今罪魁祸首被收监,可谓皆大欢喜。 车队停下来休整,沈蝉几人拿出折叠桌子和凳子,摆到了靠河的大树底下吃饭。 沈蝉和李玉棠捡了一些柴火,李叔夜烧水煮茶,还熬了一小锅粥,放上腊肉丁和干菜,味道怪怪的,但算是个热菜。 除此之外就是干饼子和咸菜,还有酱肉,被沈蝉和李玉棠当零嘴吃的差不多了。 河水幽幽,能清晰的照出人影,也能看到水里的游鱼,沈蝉脑子转动半响,去车里把自己无敌的铲子拿出来。 傻鱼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它晃动尾巴游了几圈,刚往岸边靠了一会,就被沈蝉一铲子拍晕。 旁边打水的一个少年都看呆了,似乎没想到有人拿铲子拍鱼,他对上沈蝉疑惑的视线,结结巴巴的夸道:“大娘子好威风。” 沈蝉脑子一转,“你要买鱼吗?” “可以买吗?”鲜活乱蹦的鱼谁不爱吃,只是路上荒芜,连个客栈都没有,水里有鱼,但也没必要为了这口吃的下水折腾,姚逐先的所有目光都汇聚在鱼上。 沈蝉数了数水里的鱼,一共有八条,她也没狮子大张口,“一百文三条。” 这价真的不贵,姚逐先更是脱口而出,“这么便宜啊?” 他也意识这话不妥,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大娘子实在,给的价钱厚道。” 姚逐先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两个小厮,租了三辆马车,虽然穿着简单,但衣料和额前的镶珠抹额都在彰显着家底。 沈蝉没有趁火打劫不是她心善。 这少年是去隋岭府看望读书的表哥,看起来也有点家底,说不定能借此结个缘分。 对面给了钱,沈蝉抄起铲子唰唰唰的又拍了三条上来。 第76章 大鸭梨 姚逐先觉得自己的见识好像在不断刷新,难怪爹娘常说大丈夫志在四海,他如今还没出府城,便能见到如此能人异士,待到了隋岭府,又该是何等盛会。 沈蝉看着他呆愣的样子有点后悔,这人的目光比大学生还清澈,一看就是拖后腿的存在,能顶什么用。 河里的八条小鱼一命归西,李叔夜也是一副三观被刷新的样子,“你用铲子拍鱼?” 沈蝉的音调很古怪,“嗯呐。” 她肯定是没有这技术的,但耐不住系统黑科技,那铲子开了锁头挂,只要到了一定范围就能自动锁定。 简直是居家必备,杀人埋尸的终极武器。 沈蝉这么彪悍,立即镇住了一群宵小,就连镖师的态度都更和善了一点。 她感慨道:“果然棍棒底下出孝子。” 秋天叶落的快,沈蝉看着远山近水,总有一种自己也在快速凋零的感觉,她又往脖子上掐了把,还是很疼。 连续几天在车里睡的腰酸背痛,沈蝉数星星都要数到半夜。 夜深人静,风掠过四野,远处传来狼嚎和动物穿梭声。 她小声的哀嚎一声,摸索着趴到李叔夜耳边,“你睡了吗?” 系统觉得她这种行为简直是神经,对着耳朵讲,就算死人也得被喊起来。 李叔夜用鼻音“嗯”了一声。 沈蝉顿时就兴奋了。 怀明未寝,叔夜也未寝。 外面有几个镖师守夜,沈蝉和李叔夜找了一个光亮的地方,开始下五子棋。 闲着没事的镖师也跑过来看,“你们这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沈蝉下棋不用脑子,提手就落子,顺便在李叔夜深思的时候跟人聊天。 镖师走南闯北见过不少趣事,沈蝉上辈子刷视频也见过不少趣事,几人越聊越上头,最后不知道谁拿了只野鸡过来,洒了盐巴就放在火上烤,味道不能说好,但吃的就是一个意境。 “李娘子女中豪杰,不仅有一身好功夫,还有这么宽的见识。” “苗兄弟才是当世豪杰,大丈夫就该志在四方,胸怀壮志。” 一群人互相吹捧半天。 李叔夜一开始还能打起精神听几人讲话, 后面倦意上头,视线和声音都变的模糊。 “啪”的一声,棋子摔在棋盘上,敲开天光。 车队收拾一番后很快再次出发,今天晚上就能到镇上,有新鲜吃食和客栈,众人的精气神都很足。 李叔夜在车里补觉,沈蝉带着李玉棠坐在车室上用碳条画画。 有沿途的风景,有车内玩牌,有水边煮饭,还有树下下棋。 车夫凑眼来看,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下冒,“大娘子这画的跟真的一样,大本领啊!有这手艺下辈子都不愁饭吃。” 沈蝉竖起大拇指,“师傅好眼光!” 她离开李家后人变的自在不少,不用刻意收敛自己和原主的不同,也不怕躲着人讲话,她把画纸都收在一起,准备到时涂色装订起来。 有批货要卸在镇上,车队停留的时间比较久。 沈蝉搬出桌子和李玉棠玩大富翁,车夫经过长达六天的折磨后,逐渐摸清了规则,闲着没事,也凑过来玩两把。 吃瓜群众还有姚逐云和他两个小跟班,坐在一边眼巴巴的看,“大娘子聪慧,如此有趣的玩乐都能想出来。” 相比于其他需要脑子的游戏,李玉棠更喜欢这种纯靠运气的玩法,她就没输过。 沈蝉不想再被碾压,就顺势起身,让几个本地人玩,像她这种聪明选手,应该玩需要动脑子的东西。 李叔夜懒懒的靠在车内,远眺山水。 沈蝉对光欣赏着自己的画作,脑洞大开,“你说那些书画大家会不会觉得我天赋异禀,抢着收我这个徒弟。” 她成功的把李叔夜逗笑了。 “除了天资和运道,古代收徒还讲究家世门第。”李叔夜委婉道:“可能有点难。” 异想天开是人的本性,沈蝉豪云万丈,“像我这种天赋出众,冰雪聪明,颖悟绝伦,足智多谋,敏而好学,尊师重道的天才。” 她一本正经道:“这都不收,他们眼瞎啊?” 李叔夜笑的眉眼舒朗,他一早就知道沈蝉跟乖觉着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但还是头回实实在在的面对。 “可能真的眼瞎。” 车队快到镇上,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挑担子的老者、背柴火的汉子、提着篮子的妇人和背着箩筐的小姑娘。 山也青青,人也清清。 镇子不大,南来北往的人不少,客栈饭馆也多。 沈蝉和李叔夜要了一间上房,身上的尘土一洗,顿时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她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白纱斗笠,稍微把脸遮一下,这可不是汝陵县,有衙役维持治安。 各地的商队镖局汇到一起,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大凶大恶的人,避免惹麻烦还是遮一下好。 镇上除了吃食铺子,还有各种各样小摊,馄饨、桃花面、羊肉汤面、甜水、肉饼,包子馒头。 沈蝉和李叔夜找了一个干净的铺子吃桃花面。 桃花面里没桃花,就像老婆饼没老婆。 是烧肉、豆干、猪肉丸子、煎蛋和青菜做的浇头,从外地传过来的,自然不算正宗,小贩根据本地人的饮食口味,进行了很多调整。 满目市井烟火,入耳都是吆喝声、卖卖声、谈笑声,酒杯碰撞,几个壮汉嚷着,“店家,再来一斤酱肉,二两酒。” 沈蝉和李叔夜奔波了一路的心就这样安定下来。 “鸭梨,大鸭梨。” 汝陵县盛产大鸭梨,最上等的果子是皇家贡品,汁水充盈,脆爽鲜甜。 妇人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布包着的鲜果。 沈蝉听李叔夜讲完后,嘴巴就泛馋,“什么价?” 妇人忙笑道:“梨子个头大,味道极美,公道价,八文钱一个。” 鸭梨虽然有拳头大,但这价钱也不便宜,沈蝉嗅着梨香,用上回卖鱼挣的钱把八个梨子全部买下。 吃完面后又在外面逛了一圈,当地特产最多,大大小小的鸭梨层出不穷,最便宜的都要七文钱一个,最贵的高到二十文钱一个。 第77章 隋岭府 沈蝉正在心里吐槽哪个傻子会买,就见姚逐云带着下人买了十几个,还在感慨好便宜之类的话。 这究竟是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纯纯坑爹。 “姚逐云好像脑子不太对。”沈蝉换了个温和点的说法,“好像智障。” 周围一堆又大又便宜的梨不买,非要去买贵的,钱多烧的慌。 李叔夜哑然失笑,“估计是觉得越贵的东西越好。” 沈蝉想起自己那廉价的三条鱼,心疼的不行,“亏了亏了,应该再加个零。” 八文钱的梨吃了不能成仙,但味道是真好,沈蝉几人都挺爱吃。 次日一早车队忙碌起来,准备启程,沈蝉和李叔夜又去买了十几个大鸭梨,七文钱一个,味道一模一样。 离隋岭府也就三天左右的距离,车队走的轻松,众人的心情也愉快。 姚公子这些天学会了玩大富翁和下五子棋,一有时间就黏着沈蝉,婶子叔喊的亲亲热热,李玉棠又多了一个傻哥哥。 “李叔,你也是去隋岭府的吗?家住哪里?可有安排?” “出府游玩,不拘何地,寻到合心意的就住下。” 姚逐云眼睛一亮,看向沈蝉,“婶子,我家在隋岭府有个大宅子,平日只有几个下人,我一个住着也无聊,不如大家伙一块,热热闹闹的。” 他身后的漂亮女婢眼角一抽,这憨货,遇到个人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往家里带。 你是一番好意请,人家未必敢去。 不过主子终究还是主子,就算那脑子空荡荡她也不适合帮忙做主,只得顺着话点了几句,“我家公子心思纯良,平日最爱与人相交,家里夫人老爷都知此事,并非有意冒犯大娘子。” 她看向李玉棠,“山水路中相逢本就是缘分,院子客舍居多,并不怕打搅,我家公子诚心相邀,还望大娘子切勿推辞。” 不仅谈吐大方,打扮举止也不像普通丫鬟,在府里估计有头有脸,是个厉害人物。 沈蝉跟李叔夜好不容易能出门一趟,自然不会再住到别人的屋檐底下去。 镖局进城休整,一大堆等候多时的下人架着马车帮忙搬东西,姚逐云几次三番的想开口,都被女婢瞪了回去。 他拿着扇子围着沈蝉几人来回转悠,时不时还唉声叹气一番,不知道还以为两家多亲呢。 沈蝉:…… “你别晃了,留个地址,我回家就给你寄一幅。” 自然是三国杀手牌和大富翁。 这东西简单,姚逐云自然可以叫府里的下人做,但他觉得不好,君子行事坦荡荡,怎么能做剽窃截取的小人呢。 沈蝉的话音刚落,姚逐云就喜的拿扇子拍手,最后语无伦次的行了个晚辈礼,“侄儿谢过婶子。” 大户人家确实礼节周全,这才是世家公子该有的模样。 光风霁月,朗朗君子。 前提条件是家里得有钱。 隋岭府比汝陵县要热闹繁华太多,光是建筑就能看出不同,巍峨壮丽的城墙,石砌磐石的大院,雕梁画栋的画舫,大气典雅的商铺。 道路宽敞平整,四通八达,东西两城大同小异,都有精致典雅的宅子和破旧小院,但住的人截然不同,东城多是官宦世家,读书人的住处,地位高,西城商贾穷人居多。 沈蝉几人在客栈好好的睡了一天,第二日才出门去玩。 金韵阁一共三层,店内除了管事伙计还有几个伶俐小姑娘,负责端茶倒水,熏香带路。 沈蝉被人引进屋,负责这一片区域的伙计十分热情的迎上来,“老爷夫人想看点什么?本店簪钗镯环,金银玉石,应有尽有,师傅手艺细致精湛,在城里数二无人敢称第一。” 三人的衣物并不华贵,但气质斐然,眼里没有畏缩和不自在,伙计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一眼就知道这是大客户。 古代私人定制、配送到家都有,“服务”这个词并不是现代专用,老祖宗才是鼻祖。 沈蝉和李叔夜进门都感到十分舒心,更别说一些本地人,哪怕东西贵一些,估计也乐意掏钱买。 “有没有小姑娘带的耳坠和手镯?” 古代没有各种灯光,也没有玻璃展示柜,客人要什么都是伙计从柜子里拿出来,能不能成单,就看伙计机不机灵。 沈蝉又看了一眼李叔夜,“玉簪有没有?” 伙计喜笑颜开,“有有有,烦请大娘子小等一会。” 一共四盒子东西,一两多到十几两都有。 李玉蓉长的明艳,金镶红宝石步摇和翡翠耳坠都比较适合她。 李玉棠年纪还小,便只买了一对喜鹊遛银珠花,她自己扒着柜台,也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 沈蝉看着盒子里排列齐整的玉簪,有鹤、鹿、竹子等一些动植物的简单样式,还有云纹、蝶纹、梅花竹节纹等一些花里胡哨的。 她抬头朝李叔夜问了几句,最后决定买一根通体雪白的鹤簪。 还有一些嵌着宝石的束发带,给李秉昌几兄弟。 数钱和花钱是人类最大的乐趣,沈蝉纤手一指,“包起来吧。” 伙计笑的嘴都合不拢,就这一会功夫,七十多两银子呢。 其余东西沈蝉就没买,古代流行“君子佩玉”,但李秉元和李秉煜终究还是个农家子,年纪还小,暂不考虑。 李叔夜眉头一挑,“你自己不买。” 沈蝉实话实说,“我只是喜欢花钱。” 花谁身上都行,享受的是过程,她手上有不少首饰,原身留下的虽然有点粗糙,但作为一个念想她并不准备融了重铸。 赵景清那边送来的还有十几件首饰没动,玉镯她常带的就一个,压根没必要再买。 伙计就跟送财神爷一样,“夫人老爷有空常来啊!” 金阁胭脂坊绣楼基本是一家,出了店门就有。 李叔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就跟上回端午沈蝉买了一大堆东西吃不完,差点把他撑死一样。 古代的铜镜昏暗,人脸看的不是特别清晰,但胭脂和唇脂一点上去沈蝉就能看出不同,她兴致勃勃把时兴的颜色都试了一遍,还学了不少新妆容。 第78章 梨娘 女掌柜亲自上阵,一边上妆一边介绍,两人就眉笔都讨论了半个多时辰。 现代化妆品的花样多,技术也好,沈蝉特别喜欢眼妆。 但古代眼影流传的范围小,受材料限制,一般都是一些铅矿孔雀石碾碎和其他矿物质融合在一起,胭脂也可以当眼影来用。 女掌柜显然对这方面十分感兴趣,她摇着扇子,把李叔夜赶走,“李郎君可先离去,晚些再来接李娘子。” 李叔夜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什么意思? “沈……”他及时改口,“夫人,天色不早,不如明日再来。” 女掌柜一把摁住沈蝉,“李郎君且放心,你家娘子我自会照顾,胭脂铺女客多,郎君在店,还是有些不妥当。” “玉棠,你跟你爹先回去啊。”沈蝉连头都没回一下,她贴近铜镜,镜子里的脸放大,可以看到唇上的一抹薄红,“这颜色好像淡了点。” 女掌柜立即跑过去,扶着她的脸端详,“这可是城里最时兴的颜色,既衬肤色又显气色。” 李玉棠抬头和李叔夜对视一眼,父女两个像被人抛弃的孤家寡人,提着一堆东西回客栈。 女掌柜叫柳枝梨,今年三十二岁,家境好但命不好,出嫁三年就丧夫,没有归宗再嫁,只专心打理嫁妆,婆家瞧上她的家底,自然千方百计的过继子侄过来。 一个有手腕有野心的女人不会被人当傻子掌控,她借着娘家的势力从族里找了一对孤儿养在身下,如今女孩十三岁,打理着老家的铺子。 男孩十一岁,跟在舅舅身边教养。 沈蝉虽然喜欢跟聪明人玩,但不代表喜欢跟这么聪明的人玩,她婉拒了梨娘相送的想法,自己慢悠悠的走回家。 星夜如斗,醉倒满城酒客。 她从街边买了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 远处驶过一辆马车,与两侧人群擦身而过,灰衣男子再次抬头,视线中已经没了人影。 梨娘叹了口气,她仔细回想自己的言语举动,还是不知道哪里惹到了沈蝉。 世上有志男儿众多,但女人生来就要在后宅中困一辈子,纵有才干谋略,也无法施为。 她柳枝梨不比任何人差,父兄能做的事,她只会做的更好。 书卷铺满桌,两侧精致的灯台散发浅光,梨娘拿着书跪坐在地,满袖梨花,刹那春至。 沈蝉迄今为止,见过三个厉害的女子,一个原身,一个婉娘,再有一个就是梨娘。 清醒、自我、不屈。 酸甜的糖葫芦塞满口腔,她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游子,飘荡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沈蝉是个很懒的人,她不太喜欢想那些大人之间的虚与委蛇,但整个社会就是这样,混口饭吃,就得笑着端碗。 酒楼里传来推杯换盏声,沈蝉顺着香味进店,她靠坐在窗口,心声一动,“系统,如果我死了,你的下一份工作是什么?重新找一个人过来吗?” “对。”系统犹豫片刻出声,“宿主,没必要怀疑是不是在做梦,她们是真实存在的。” “那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系统的反应很激烈,“我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相信既存在?” 她这句话给系统干沉默了,后者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去,但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你把钱付了,自然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沈蝉单手撑着下巴,“那李叔夜呢,他能回去吗?” 系统又沉默了。 中秋月圆她没想回去,但此刻——沈蝉觉得,自己想回去。 完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思想,哪怕她们再鲜活,这里也不是故乡。 “大娘子,您的烧鸡,慢走啊,下回再来!” 酒楼离客栈不远,沈蝉脚步一顿,隔着人流看见了李叔夜,他不知道站了多久。 好吧,沈蝉承认,这一刻所有的偶像剧都弱爆了,因为这个世界可能就她和李叔夜两个玩家。 沈蝉提着裙摆飞跑过去,她喘着气,先发制人,“是不是听见我的思念了?” 李叔夜语带笑意的“嗯”了一声,“掷地有声。” 月圆一半,一半归家。 酒楼的烧鸡味道很好,价钱也很好,二百八十文。 李玉棠抱着被子睡的正香。 沈蝉压低声音,“明天就去租房子吧。” 李叔夜讶异,“这么急。” 沈蝉吃自己的第二只鸡腿,“我可不想给女强人去做狗头军师,给再多钱也不行。” 柳枝梨太聪明,也太有野心了,沈蝉跟她相处得装一百二十个心眼子,上辈子打工累点也就算了,她这辈子这么有钱,还活的这么憋屈就不太妙了。 李叔夜有十分规律的作息,几乎是跟这座小镇一起苏醒。 他轻手轻脚的铺开宽大白纸,按照自己的记忆,画出了昨天走过的地方。 私画舆图又是杀头的大罪,沈蝉推开窗子看着他买早食的背影,半响才小声嘀咕一句,“闲着没事想玩九族消消乐了。” 包子的味道一般,沈蝉一边吃一边嫌弃,李叔夜全部屏蔽,继续画舆图。 …… 隋岭府到处都是卖鸭梨的摊贩,就连牙行前面都有,沈蝉和李叔夜找了一家生意最好的牙人。 办事价钱虽然不一定实惠,但路子一定广,手段强。 牙人叫周行,隋岭府人氏,周氏族群庞大,他手上的人脉资源也多,得知沈蝉要租铺子,问好要求后,立即就说了五六个,“东城有两个带后院水井的宅子,周边住的都是读书人,价钱高,一个月至少五两银钱。西城有三个院子,靠近菜市口的地段最好,屋子虽然有点破旧,但也带水井院子,一个月三两。还有两个位置比较偏僻,但都是新建的宅院,地方大,屋子也新,四两银子一个月。” 沈蝉好奇问道:“越偏的地方价钱应该更低才是。” 周行露出一口大白牙,“偏是偏,但周围可有一个学堂,孩子读书方便。” 沈蝉和李叔夜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词,学区房。 第79章 租房 读书人起的早,回来的也晚。 婢女莹窗正拿着扫帚扫院子,墙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头。 “莹窗,书上说书生最负痴情人,你别跟着你家公子了,跟着我吧,我不识字,绝对不会辜负你。等他考进士,咱们的娃都进书院读书了。那小白脸有甚好的,不如我强壮,也不如我有钱,说不定那活还没我大呢。” “登徒子!”漂亮婢女羞红了脸,她举起扫帚往墙上打去,男人挣扎间踢掉脚底的凳子,“啊”的几声摔倒在地。 他揉着屁股“哎呦”出声,“疼死我了。” 寂,死一般的寂。 周行正想出声和东家打声招呼。 后者又麻溜的爬起来,仰着脖子来回走动,面色眼神全是不死心。 “莹窗,你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少爷的好,你家公子读那几个字有啥用,都是男人的花言巧语,哄傻女人用的。你跟了我,那可是实在的好处,大把的地契银票,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睡在金子上也成。” 院内很快传来声响,“郭子远,你要再爬我家院墙做登徒子我就报官把你抓了。” 男人低头耷脑的,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人辜负,“读书人最要面子,他才不会真心待你,莹窗,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周行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神,他实在想不到郭小东家竟有这么低声下气的一天。 郭子远家多有钱啊,城里几乎一半的宅院铺子都是他家的,族里还出了不少进士,虽然不知道官至几品,但想来有钱铺路,也不至于苦熬不进。 虽然不知道他为啥总追在一个丫鬟身后跑,不过这是有钱人的消遣,跟他这个普通人可没啥关系,周行脸上挂满笑意,“小东家,有人想租宅子。” 郭子远的脊背一僵,他尬笑的转身,“巧啊。” 沈蝉看了这个舔狗一眼,心道,不巧,专门来找你的。 周行看着不靠谱,但办正经事还挺还像模像样的,讨价还价,签订契书,一点都不含糊。 原本四两银子一个月,最后经过双方的激烈争论和牙人的捧场和稀泥,只花了三两五钱,缴两个月,便是七两银子。 宅子十分不错,占地广,屋子也新,虽然房间只有四间,但青砖瓦房,十分漂亮。院子里还有两棵石榴树,除了左边一个邻居,其他宅子都还空着,十分清净。 沈蝉对学堂很好奇,有郭子远这个地头蛇和周行这个百事通在,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周行见她感兴趣,便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去年新开不久,山长是个举人老爷,年岁不大,听说学问很是了得,跟着他读书的都是小秀才。” 学堂的名望是靠学生和先生打出去的,周行说先生的学问好,要是明年有人能中举,这一块的房子绝对涨价。 沈蝉立即问道:“这边有房子要卖吗?” 周行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但这块的房郭家都压在手上,只租不卖,远一点的倒是有不少宅子。 沈蝉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遗憾,虽然知道谁都不傻,但人总是心存侥幸。 两人去客栈拿行李,请了一个大娘来收拾床铺,人少路宽,车子走的顺畅,但十里路都看不到一家卖吃食的,足以证明有多偏僻。 学堂里的人不多,算上先生也才五个人。 沈蝉的邻居算一个,其余几人都合住在学堂附近的一个院子里。 莹窗口里的公子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公子哥,穿着水青色的窄袖衣袍,肤色极白,一双眼睛像春日暖阳。 学问应该不错,一早上就在院里鬼哭狼嚎。 床上的被子动了几下,随即钻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 天亮的越来越晚,但李叔夜作息习惯还停留在夏天,五点钟准时起床练字。 这边没有卖早食的摊子,他带着李玉棠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在周围村落买了几个包子和粥,鸡蛋是生的,需要自己煮,好在柴房还有几根柴火。 隔壁的读书声在六点半的时候停下,沈蝉靠在院门口啃包子,四五分钟不到,就有一个消瘦颀长的身影背着书箱经过。 路过沈蝉时,还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沈蝉亦微笑点头回应。 视线中的人影逐渐消失,沈蝉冷不丁的问,“你觉得他学问怎么样?” 一面之缘,李叔夜不是相师,看不出谁有青云直上的命数,但光凭对方的自律,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莹窗在自家公子走后,提着篮子锁了院门。 沈蝉喊住她,“姑娘,我们初来乍到,不清楚附近的情况,想问问有没有市集。” 莹窗还是第一次被人搭话,她略带迟疑的扭头。 巴掌大的小脸,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艳如桃花瓣,鬟别兰花簪,唇点朱红,确实是个绝世美人,难怪那郭子远念念不忘。 沈蝉的笑容十分和善,“麻烦姑娘给指个路。” “你往前直两刻钟路,有一处岔道,左拐进小路,那边有几个卖菜的大娘,都是地里的新鲜货。若要买鱼,便去山后的村子里,鸡鸭都有。猪肉和羊肉就得走远一些,得穿过山路到春溪街才有的卖。” “若要买锅碗瓢盆该去何处?” “也在春溪街上,那边有个集市,什么都有卖。” 学堂的学生少,这块僻静,很少来生人,莹窗虽然不知道沈蝉是什么身份,但想来也不会是普通人,说不定家中有小辈要来此地求学。 她手提着花篮走神似的想了一路,回来时邻宅已经听不见动静,想来是去添置用物了。 沈蝉和李叔夜确实出门了,不过不是去买东西,而是去找周行打听消息,学堂附近有没有宅子卖,远一点也可以,反正乡下地界便宜。 郭家不卖宅子,就是笃定以后房价会涨,本地人内部消息多,要不就是那学堂先生本事大,要不就是学堂里面有读书厉害的学生。 人家手里握着主要资源,沈蝉一个外乡人自然没法抢这块肥肉吃,但学区房不行,还有学校商圈呢。 就算读书人再怎么有钱,也总是离不开吃喝。 第80章 齐楚年 周行讶异,“老爷和夫人要买学堂周边的院子?” 他斟酌了许久,凭着仅存的一点良心道:“学堂地处偏僻,四周都是山野小路,周边宅院商铺怕是不好租恁。” “没事,麻烦你把学堂周边的地皮良田都打听一下,要是有合适的,我们就买下。” 周行是个生意人,自然是以利益为重,他又问了沈蝉的一些要求,最后道:“还要麻烦夫人多等几天。” “不妨事,你慢慢看就行。” 沈蝉和李叔夜也不会傻到就这样盲目投资,郭家那边是一层保障,学堂也得去看看,最后再接触一下邻居哥。 古代的滴滴打车没有现代方便,沈蝉和李叔夜逛了大半天,又买了一大堆东西,才到人多的地方找了一辆牛车,要不是给的钱多,人家还不愿意走这一趟。 “这地儿就是乡下,平日没有人愿意来,听说还有一个读书人在里面开了一个学堂,说山水清静,适合居住,你们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有谁愿意来,读书都把脑子读傻了。” 沈蝉笑问道:“老伯对这个学堂很了解?” “哎呦,城里谁都晓得的事,我表伯家的侄子就是在里面读书,一年难回家一次,你说这十几岁的孩子,爹娘在家哪会不担心,要不是盼着孩子出人头地,那舍得让来这荒山野岭的地。” “不过我表伯家的侄子一生下来就聪明,十六岁中了秀才,那学堂里的先生都说是进士之才。” 车夫性子外向,聊了半路学堂的事,又说起县里的风俗民情,着重讲到了大鸭梨,“大娘子从外地过来,最该尝尝的就是我们县里的大鸭梨,那滋味,皇帝老爷吃了都说好!” 沈蝉捧了他一下,问出了不少消息情况,比如说,隋岭府的大鸭梨虽然是贡品,但果农的日子并不好过。 商税高,商人收果子的价又压的低,还不如普通农户人家好过。 知府隔几年换一个,但杂七杂八的税收只有多没有少的,读书人多,但没几个出息的。 天色欲晚,莹窗点亮檐下的灯笼后,隐隐约约能听到隔壁传来小孩的读书声。 她小声嘀咕了几句,“我就说吗,也就只有读书人才会傻乎乎的租这么偏僻的房子。” 树下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摆着精致的茶盏和饭食。 主仆两对坐吃饭,小声聊着家常趣事。 “公子猜错了,隔壁就是读书人。” 齐楚年轻轻的“嗯”了一声,心思明摆着不在话上。 莹窗有点失落的低下头。 读书人的心里有学问是好事,将来公子高中进士,入朝为官,她的前程也就越好,不管是嫁人还是跟着公子,都比现在更体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耳边没有郭子远那个登徒子的声音,她竟觉得有点无趣。 丫鬟能有什么好命,最好的日子就是被主子收到房里,将来生个一儿半女傍身。 她样貌出众,要不是从小跟着公子长大,夫人未必会让她随身伺候。 公子待她也好,从来没有打骂,闲时还会教她读书念字,并说……送她出嫁。 莹窗觉得今晚的月光太刺眼了,她拿手背抹了抹眼角。 都怪隔壁一直闹出动静,扰的她心绪不定,睡不着觉。 李玉棠这几天的日子过的很充实,早上跟李叔夜一起去买菜,回来后练字早读,等沈蝉起床,吃完早饭后就拿着鱼竿去村里钓鱼。 沈蝉和李叔夜轮流做饭,手艺不能说差,只能说一句吃不死人。 柴火不像煤气和电气好控制,一不小心就跟打仗一样,也不知道李玉蓉是怎么做到游刃有余的。 她把焦糊的鱼端上桌。 李玉棠和李叔夜的脸色都变了一下,好在表情管理学的好,不仅能神色如常的吃下肚,还能昧着良心夸几句。 下午的风悠悠然,沈蝉和李玉棠坐在院门口下五子棋,李叔夜拿着本书坐在沈蝉身边,时不时观看一下棋局,在沈蝉大意失荆州的时候加重翻书声。 黑白棋子纵横,战况焦灼。 李玉棠苦恼的捧着脑袋,半晌叹了口气,“我又输了。” 沈蝉“嘿嘿”的笑两声,“记得洗碗啊。” 李叔夜因为脑子太过变态,被驱逐出这种游戏,他一个人负责扫院子。 齐楚年散学回家又看见李叔夜一个人坐在棋盘边,原本到自家门口的身影又退了回去,他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李叔。” 李叔夜依旧在摆弄棋盘,“楚年,手谈一局?” 他这话正中齐楚年下怀。 沈蝉看不懂围棋,但并不影响她看。 李玉棠一个劲的数棋子,声音虽然极小,但给了齐楚年不小的压力。 他伸手在额上擦了擦,紧锁的眉头没松过。 黑棋犹豫半晌,还是下在了最初的位置。 足以看出主人的优柔寡断,畏首畏尾。 齐楚年的才学可以,品行也好,但性子不行,可能与其家境有关,没有一丝杀伐的气魄,只一味的退缩,保全己身。 李叔夜跟他下过三局,回回不过几十颗棋子对面就棋路崩溃,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做一个纯学者还好,要是想在官场上拼出一席之地实在很难。 李叔夜的白子一落,黑棋再无活路,齐楚年脸色煞白,他深吸了两口气,起身颔首行了个稽礼,“多谢李叔指点。” 沈蝉看着他的背影,“这孩子都要被你打击傻了。” “科举是条登天路不假,但要想做那万中之一,齐楚年就必须调整自己的心态。” “他应该也知道自己有这毛病吧?不然不会整天过来找虐了。”沈蝉“嘿”了一声,“这叫什么,抗压训练。” 她在院里转悠了一圈,又跑过来问,“科举还要考下棋吗?” “君子六艺,围棋修身养性,最重要的在于锻炼思维。眼界开阔,棋路也就开阔,从中也可以直白的看出下棋人的性情。” 沈蝉起了兴趣,“那我呢?” 下五子棋就能看出脑子不行。 李叔夜实话实说,“有机巧,没有基础。” 沈蝉对学围棋不感兴趣,她听完夸奖后就心满意足的到处溜达。 第81章 买地 周行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沈蝉和李叔夜依旧过着慢节奏的生活。 可喜可贺的一点,沈蝉的手艺明显变好,至少菜不会烧糊了。 李玉棠的脑子也越来越灵光,下五子棋的时候就把李叔夜赶走,不准他作弊出招。 沈蝉蹲在院子里刷碗,觉得自己真是命苦,“要是玉蓉在就好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想起几个便宜闺女儿子。 沈蝉仰面观屋顶,“别说啊,这么久不见,还怪想的。” 李叔夜问道:“想谁?” “炸鸡、烧烤、羊肉饭。” 李叔夜“哼”笑一声,继续教她画画。 李玉棠圆溜溜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心里可怜哥哥姐姐,还是小孩子好,能跟在爹娘身边,不会被忘记,她要慢点长大,天天跟爹娘出来玩。 门外传来短促的敲门声。 家里的客人很少,常来的就是齐楚年和他婢女,有时候还会有一个素衣宽袖的读书人过来,姓乔,岐山学堂的山长,齐楚年的先生。 也是来找李叔夜下棋的,有时还会过来的喝茶,李叔夜珍爱的白山云雾都快见底了。 但午时刚过一会正是学堂上课的时间,齐楚年和乔先生不会过来,莹窗觉得自己的身份低微,也不会私自过来打扰。 李玉棠从蒲团上爬起身开门。 周行对小姑娘笑了一下,没有贸然进院,提声问道:“老爷夫人今日可有时间?” 沈蝉伸个懒腰,“终于来了。” 周行在前面带路,十五分钟的距离,有几间破败民房,许久没有人居住,但地方够大。 “虽然屋子破但价钱低,八十两就能全部买下。” 六个院子加起来虽然有一亩地多地,但屋子太过破旧,肯定是要推倒重建的,这一笔花费才是大头,周行一直小心的观察两人的反应。 见沈蝉皱眉,他就知道自己的嘴皮子又有的磨了,“夫人别看屋子破,但比城里的铺子好多了,这要不是地方偏,一个院子五十两都买不下。屋主也是急着要钱,才会这么便宜卖出去。不远处还有几十亩中等田,夫人要是一并买下,价钱还有的商量。” “虽说屋子简陋了些,但拾掇拾掇也能住人,旁边又没有街坊四邻,依山傍水,清净自在。” 沈蝉和李叔夜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周行一时分不出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李叔夜清咳一声,“田地什么价?” “五两银子一亩,都是连成片的好田,就在附近,一共四十三亩,老爷要是诚心,二百两银子也使得。” 田地不好买,基本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这边虽然离家有点远,但托人打理也做得,沈蝉挑眉,“房子有没有便宜?” “夫人,方才田地已经做了大削价。这房子确实没办法,东家就等着这笔钱急用,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便宜。夫人若是点头,立契过户的事不用您操心,我去衙门办理妥当。” 沈蝉和李叔夜看了几亩田地,泥土肥沃松软,她指向左前方,“那池塘是谁的?” 周行揣测着她心里的想法,“也是我们东家的,前几年种的是藕,后面疏于打理,才逐渐荒废。” 沈蝉龇着牙,臭不要脸道:“当赠品怎么样?同意就交钱。” 周行做不了主,“这事我得去问东家。” 这大单子要是成了,他在中间至少有十几两的辛苦钱,周行越想心里越火热,那块以前是个大村子,后来发家都带着家财投奔外府的本家去了。 一半被贺家买下,另一半在褚家手上,可惜后辈无能,只会吃喝嫖赌,如今为了还赌债,只能卖地卖房。 越急就越容易压价,周行不急着去找褚家人,先让他们急会再说,反正买家那边又不急,他从中谈的价越低,自己的挣头也就越大。 沈蝉和李叔夜自然知道他们还有底价,但谁都是要挣钱的,人家忙前忙后,总要拿点好处。 凭本事吃饭,挣再多也是人家该的。 “家里才十几亩地,这边四十三亩,”沈蝉脑子的乘法口诀疯狂转动,“要是都种稻米,上等田一亩地收六石左右,中等田四石左右,这还是在精心照料,地肥的情况下。要是我们租给别人种,五五分,缴了粮税就还有……” “一百五十石左右,我们分七十五石,一石六十斤,衙门收粮三文钱一斤,那就是……” 沈蝉没有纸笔一时算不出来七十五乘六十等于多少。 李叔夜提醒道:“四千五。” “四千五百斤全卖出去……” “十三两多。” 沈蝉面色有些严肃,“但这只是理想状况下,年头不好,减产几成还是小事,颗粒无收都有可能。” 她嘀咕了好几声,“怎么感觉血亏。” 不用怀疑,就是血亏。 虽然收完稻米还可以种豆子,但黄豆价钱低,基本都是一文钱一斤,收成在两石左右。 这么一算一年还没有二十两,究竟啥时候才可以回本啊! 麦子的收成更低,一亩地能有三石就算好事了。 现代有杂交水稻,还有各种农肥,收成能有六百多公斤一亩,麦子是三百多公斤到四百多公斤,黄豆最少也有四百多公斤。 如果沈蝉有良品稻种,收成应该有三四百多公斤,但这玩意现在买不起,就算买的起也不敢拿出来用。 胆子大一点捐给皇帝,但路上也会被人拦下,毕竟给陛下看的文书,还要先给权臣过目。 沈蝉抬眼,无比认真道:“亏本啊,不买了吧。” 究竟是谁告诉她种地可以致富。 李叔夜正色道:“你知道大户人家那么多地谁种的吗?” 这个沈蝉看小说十分了解,“佃户。” 但她是个现代人,还不想当奴隶主。 李叔夜慢悠悠道:“最严重的剥削是一九分成。” 佃户的待遇比下人还差,饿也饿不死,富也富不起来。 沈蝉懒声道:“你想干坏事?” 李叔夜还不至于这么没人性,“除了五五分成,还有四六,三七。” 沈蝉伸手比了个二,“就算一年收入二十两,也要十年才能回本啊!” 第82章 书肆 “三七分呢?如今再用上一点现代技术……” 沈蝉质疑,“你会?” 李叔夜迟疑道:“你不会?” 古代的肥料是各种粪便,以及种豆子肥田。 “我要会干嘛憋着不说,我只知道把一些树叶子烧成灰再加上粪水和家里吃的瓜皮萝卜皮这些东西堆在一起发酵,其他的真不了解。”沈蝉想了想,“三七分良心会不会被狗啃了。” 她脑海里的主意一个接一个,“种果树怎么样?” “鸭梨的收购价低。” 李玉棠十分乖巧的坐在一边,把自己当成木头人。 沈蝉从身上掏出几颗小黑粒,“苹果。” “六到十年才结果。” “那……橘子呢?桃子呢?咱们开个水果加工厂。” 李叔夜摇头,“果林太吃技术,我没学过这方面的东西,基本只能靠天吃饭。” “我会一点,”沈蝉用一个关键点说服自己,“这么大批量的果树不一定能买的到。” “种桑养蚕怎么样?” 李叔夜考虑半晌,“可以保留。” …… 两人天马行空的想了一大堆,最后还是绕回了起点,“地租四六分吧。” “行。” 大半天的讨论一点意义都没有,最后发现还是种粮食最靠谱,毕竟收益快,好安排打理。 田地安排好后,剩下的就是房子。 沈蝉和李叔夜画了几张设计图,现代和古风结合,越看越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沈蝉想要沙发和抱枕,屏风软榻拔步床也想要,还有秋千和花园。 “建一个酒楼,一个超市,两个宅院,一个现代风,一个古风。” 李玉棠被邻居带着玩,沈蝉就十分随意,她盘腿坐在蒲垫上,咬着毛笔仰头跟桌边的李叔夜讲话。 后者低头垂眸。 想法是有了,但实操可能有点难度,村里的土坯房和茅草房几十文就可以建出来,但青砖大瓦房贵的很。 一个三房小屋就得二十多两,要是按照沈蝉的想法建,没有七八十两下不来,除了这些,还有家具也得要一大笔钱。 李叔夜算了一下,要想建成这几个房子并添置好家具,至少得五百两,这样一来就去了八百两。 钱不是主要问题,但时间花的比较久。 沈蝉像条咸鱼一样瘫在桌上,把李叔夜的书挤到角落里去,“明年秉昌娶了媳妇,家里就能交给她。” 李叔夜像个受气包一样把自己的东西捡起来,“你准备在这边长住吗?” 沈蝉抬起脖子,“你不想吗?” 要是忽略李玉棠,就是两个人的世界,李叔夜可耻的心动了。 李秉昌几兄弟还在家里努力学习,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被抛弃的事。 隔壁的红衣小姑娘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跳下凳子,仰着小脸道:“莹窗姐姐,我去家里拿吃的,等会来找你玩。” 莹窗蹲下身子,捧着脸笑道:“好呀!” 小姑娘很快跑出院门,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试图在爹娘脸上看出点什么。 “娘,我们中午吃什么菜?” “去外面吃大餐,下午去书肆看书。” 李玉棠扭头,“爹,我们时候回家,以后还会出来玩吗?” “你想出来吗?” 李玉棠心想,这还要问什么,外面这么好玩,肯定是想出来的。 “我想跟爹娘一起出来。”她扑到沈蝉怀里,“娘,你是不是最疼我了。” “不是。” 是只疼过你。 沈蝉对于原身的几个儿女都只有责任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有李玉棠,年纪小,又讨人喜欢,在沈蝉初来乍到的时候撞进了她心里。 李玉棠换了个姿势,偷偷用一只眼睛瞄她,试图分辨出是真心话还是开玩笑的。 府城的书肆气派豪华,最大最齐全的一家足足有两层楼,楼上是珍贵的名家典籍,没有百来两银子下不来。 楼下就是一些市面上常见的书,沈蝉坐在角落看话本,虽然有很多字不认识,但并不影响她猜出里面的狗血桥段,无非是穷书生娶千金小姐,状元尚公主,书生和女鬼爱而不得的故事。 除了闺阁中的小姐爱看这种闲书,一肚子墨水的读书人也爱看。 小说的本质在于引起读者共鸣,幻想是最好把握的东西。 剧情都是千篇一律的狗血,亮点在于里面穿插的诗词和写作手法,尤其是床戏写的格外精彩,沈蝉悠然长叹。 “我那含蓄有礼的老祖宗啊。” 李玉棠蹲在一旁看游记,沈蝉上辈子刷过很多视频,四舍五入一下,她也是行万里路的人,对于这种文绉绉的书没有任何兴趣。 店铺都是长衫男子,她带着一个李玉棠在里面格外引人瞩目,有几个鼻孔长在眼睛上面的穷酸麻子脸几次三番朝这边投来恶意的目光。 沈蝉抬眼,微笑,在几人嫌弃的目光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无声的说了两个字,“穷鬼。” 几个学子顿时脸涨的通红,有一个脸大之人出声道:“圣贤之书,岂容妇人污秽。” 沈蝉挑眉,开始逐字逐句的念出书里的内容,“崔昭情不自抑将佳人揽入怀中,红鸾帐起,鸳鸯相合……” 她话音一顿,“你们哪个书院教这种圣贤书?” 屋内动静一滞,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哄笑声。 一人朗声道:“贤山书院果然名不虚传,先生将这《幽香记》教的好,学生也学的好,将来下场,定能写出‘施绫被,解罗裙’这等佳作。” 沈蝉将书合上,赞叹道:“贤山书院教得此等好学生将来定然春风得意。” 她起身把书拍在大脸麻子怀里,“好好读,将来就靠你报效朝廷了。” 杀人诛心。 书生气的浑身颤抖,“你……你你,你这个粗鄙村妇,随意说此淫语,不守妇道,有辱斯文。” 沈蝉惊讶的捂住嘴,“哦,这圣贤书你读的,别人读不得?” “这书你拿着干净,你娘一个妇人拿着就脏了?”沈蝉长叹一声,“你脖子上那个东西不要就摘下来,别在外丢人现眼,你娘十月怀胎,三年乳哺,她脏,你就干净了?” 她伸出大拇指,“好一个大孝子!” 第83章 写话本子 别人爽不爽沈蝉不知道,反正她是爽了。 那大脸麻子从脸到脖子一片通红,眼睛瞪的像铜铃,鼻孔不断喘着粗气。 四周鄙夷、嘲笑、看好戏的目光如熊熊柴火,烧着他这锅沸腾的油。 书肆伙计一看情况不对,忙去请了老掌柜过来。 “大娘子长了一张巧嘴,能言善辩,实在厉害,此事出在我文贤阁中,自当赔罪。”他看向大脸书生,“堂堂男儿,将来科举入仕,该立于朝堂才是,缘何跟女人斤斤计较。” 他态度摆的十分谦卑,但话说可就有意思了,拐着弯骂人呢。 李叔夜把手里的书放了回去,“心中有才者辫,我妻向来聪慧,自是这种浅薄之士不能比的。当今天子乃圣明之主,这位学子德行不修,想来也做不得天子门生,老掌柜的期望怕是要落空了。” 老掌柜眸色一冷,“科举有才者得中,郎君言语嚣张,不知道是何处的举人老爷。” 李叔夜反问,“掌柜言语偏袒,不知是以何身份?” “掌柜自然是……心怀大爱啊!” 论言语讥诮,一百个老掌柜都比不过沈蝉,不过如今在敌军地界,她也不敢太嚣张。 这破地方就不能来,来一次气一次。 大象都没他们这么能装。 沈蝉坐在食肆咬牙切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借力打力,同仇敌忾。” 李叔夜当时没听懂,但晚上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看着桌上的一堆稿纸,“你要画漫画?” 沈蝉忙的头都没抬,“东风西风总有一个要赢,我帮忙出一把力。” 她画画很快,剧情简单明了,一个书生携手贤妻从一无所有到内阁首辅的故事。 大概剧情走向已经确定,但其中细节需要李叔夜补充。 沈蝉的字不好,漫画里的对话都是李叔夜出手,他还要负责装订和投稿。 三天时间,《首辅》的前五章已经出来,开头便是十五岁的男主萧澄明被书肆掌柜和同窗瞧不起,偶遇大儒嫡女慕云霭,拖病乡试高中解元。 沈蝉肯定得夹带私仇,闻闲阁和弦衫书院这两个注定被男主踩在脚底下的打脸对象一定会红遍一时。 古代的画作都讲究意境,掌柜的从来没看过这么奇怪的画,头饰衣裳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也就算了,那男女的脸为何还那么古怪?叫萧澄明的书生穷的兜里半个铜板都没有还能有钱读书? 实在是逻辑不通,这能叫话本子? 这能叫画? 掌柜的手都在抖,这是……神作啊! 尤其是那叫闻闲阁的书肆,取名简直太妙了! “我们春风楼就喜欢这等有本事的画师!” 这书肆的名字听着不正经,但确实是县里数二的书肆。 取的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意,可惜运道不好,晚开张了几年,做了半辈子的万年老二。 掌柜的拿着袖子在眼睛下擦了擦,“我春风楼有朝一日,定能压的那老货翻不了身,报昔日之辱。” 沈蝉:…… 李叔夜:…… 这书里的句子,也不必现学现用。 古代印刷术不发达,自然没法大批量印刷漫画,只能请画师临摹。 掌柜虽然觉得这画作新颖,但能不能挣钱还得再看,他把稿纸用算盘压住,胖胖的眼睛里满是精明。 沈蝉的笔名叫春宴,掌柜觉得有点拗口,就叫宴师,“宴师的心血之作,我看的着实心潮澎湃,冒昧一问,不知宴师师从何人啊?” “先生是外乡人,不便透露名讳。” 掌柜也只是随口一问,他的主要目的不在这上面,“这画里的内容精彩,不知可有话本子?” 各大书院都还没有这种画作卖,东西虽然是独一份,但成本过高,相比起来,还是话本子更稳健,也好大批量印刷,毕竟其中内容连他看一眼都忍不住沉醉进去。 李叔夜还真把文稿整理带过来了,一共十章,两万个字。 掌柜捧的书看心情激荡,时不时还拍桌子喊一声“好”。 沈蝉觉得她这打脸文的鼻祖应该是当定了,两人喝了好几杯茶后,掌柜才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抬起,商量稿费。 沈蝉自然是要拿分成,她提出每个月给书肆二十章新稿,掌柜立即面色沉肃的拒绝,“至少四十章。” 李叔夜和沈蝉不想整天当牛做马的写小说,“三十章。” 掌柜退了一步,“那宴师的画作?” “每月十章。”这是沈蝉的底线。 古代的作家很少是为了挣钱的,毕竟能读的起书的人都不会很穷,稿费也低,千字一百文到六百文的都有。 沈蝉不嫌钱多,她正缺钱建房子呢,自然得拿分成。 一本书四万字,售价三两银,她从中拿一百文。 古代雕版印刷贵,一本书成本就要二两银子左右,但要是请人抄书,成本可以控制在一两银子。 掌柜的一边吩咐自家伙计拿书去刊印,一边请画师临摹画作,这东西可不便宜,一章的成本在二两银子左右,掌柜卖的自然也贵,不仅用的上好的画纸,还用一个精美的盒子装起来,明摆着卖给那些读书识字的千金小姐。 不到十天时间,沈蝉和李叔夜再次去春风楼,里面的景象全然不同,到处都摆着《首辅》这本书,同款漫画也卖的很不错,至少一天两本还是缺货的状态。 沈蝉去看了看价格,差点把自己吓死,五章二十两,掌柜还真敢卖。 “黑心,太黑心了!”沈蝉自言自语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东西真有人买吗?” 掌柜从侧间钻出来,“夫人说笑了,宴师本事高深,这等精妙的画作空前绝后,自然配的上此等高价。” 他一直认为李叔夜才是写稿人,但对沈蝉也格外尊敬。 古代夫妻荣辱一体,李叔夜的身份地位高,沈蝉也能跟着水涨船高,现代也是这样,亲戚瞧不起你家孩子,其实就是变相的瞧不起父母。 掌柜的从中吃到了不少甜头,也依葫芦画瓢画了其他漫画,但卖的都没这么好,主要还是沈蝉的漫画剧情和脑洞大,话本畅销,看漫画的人自然也多。 还有创新和想法,就算其他画师再怎么抄,也局限于自己学过的东西。 第84章 书肆分成 沈蝉和李叔夜被请到书肆里间谈事。 “话本总共售了一百三十册,画作……”掌柜别别扭扭的改口,“漫画售了九册。” 其中沈蝉的原本还束之高阁供客人敬仰,前几天有一个小丫鬟花五十两都没买走。 掌柜心里的算盘精着嘞,这东西越收越值钱,到时话本子火遍大江南北,自然有不差钱的主花大价钱买原作,到时别说五十两,就是一百两都有人买。 春风楼不止隋岭府一家,外府各大县城都有分店,他得了这种好东西,自然是第一时间联系东家,如今邻府中估计已经卖了不少。 李叔夜在旁边算账,沈蝉和掌柜的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最后还答应去后院指点一下画师。 掌柜激动的都要语无伦次了,“想不到夫人就是宴师,真乃女中豪杰,巾帼奇才,都是在下眼拙,明珠在侧都辨认不清……” 沈蝉脸皮厚,任他夸。 但催稿就不太想听了,“不知道宴师何日将那漫画带来。” “快了快了。” “宴师的画作,不仅闺阁小姐喜欢,就连许多才子都夸耀有加。” 沈蝉厚着脸皮道:“三十年的呕心沥血。” 掌柜肃然起敬,“宴师这等才女……” 后院共有八个画师,都是店铺雇佣的长期工,拿的也是分成,谁的漫画卖的最好,谁就挣钱最多,大家伙自然拼了老命在干。 没有看不起的女人剧情,画师听见宴师是沈蝉后只怔愣了一秒,马上就屁颠屁颠的捧着画来请教。 比如说,为什么有些人要画成矮矮圆圆的,怎么会有长的这么奇怪的人,那脸都快扁成南瓜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行就是钱少了。 这让原本幻想打脸的沈蝉感到一丝寂寞,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东西,只说为了节省时间,毕竟q版小人好画很多。 春风楼春风得意,文贤阁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那闻闲阁的掌柜当真是狗眼看人低,萧澄明十五岁的年纪就是解元,将来高中进士,他连提鞋都不配。” 读书人是有鄙视链的,他们平等的看不起任何其他人,书肆掌柜虽然听着文雅,但在众人眼里也是个铜臭商人。 文贤阁老掌柜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一团,怎么笑都笑不出来,那书他也看了,里面闻闲阁掌柜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简直不敢多想,过段时日,自家书肆是怎么身败名裂的。 同音不同名,他就算报到官府也只不过是无理取闹。 这招杀人不见血,着实狠。 屋内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老掌柜中气十足的吼道:“联系东家去查!春宴是谁,竟敢公然和我们白家作对!好大的狗胆!” 伙计灵活的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被怒火波及,他心里腹诽,查了有啥用,付家朝廷里有那么多人,你惹的起吗? 相比于老对手的暴躁,春风楼的付掌柜可自在多了,他吹了吹茶沫,舒心道:“识字的人少,但听书的人可不少,茶楼那边要价不必太高,我就是赔了这本买卖也得把这老货一脚踩死。” 版权还在沈蝉那边,茶楼说书一般都是花钱买断。 十章卖了五十两,里面有付掌柜自己倒贴的二十两,他不怕赔钱,就怕文贤阁死不了,秋后蚂蚱还是得伸腿碾死了才安心啊! 话本的分成十三两银子,漫画分成十八两,简直就是暴利。 沈蝉举着签筒,心里默念,系统系统,要是我继续待在隋岭府会被小人暗算,你就发发神威,给个提醒。 系统:……无语。 上签,吉,财。 李玉棠被放养在隔壁好多天了,今天终于能跟着一块出门。 “娘,我们要去哪里?” “买地买房子。” 周行那边几天前就给了消息,但沈蝉和李叔夜忙着写小说画漫画没时间,如今手里攒了一些存稿,才能安心享受生活。 “娘,”李玉棠仰着脖子走路,“你跟爹又去挣钱了吗?” “厉害不厉害啊?” “厉害!” 契书一共两份,有跟牙行的,有跟东家的,李叔夜上辈子看过太多合同,一眼就瞧出不对,“褚家掌权人是褚老爷,为何是褚二公子签的契书。” “褚老爷身子不便,如今都是褚二公子打理家业。” 李叔夜谨慎道:“我记得褚家还没有分家,按照规矩应当是大公子出面,褚老爷身子不便,还要麻烦几位公子都签个字。” 古代嫡庶长幼鲜明,褚家是庶子打理家业就很能说明问题,宠妾灭妻,家宅内斗,说不定将来为了争抢家业还会把旁人牵扯进去。 虽然是白纸黑字,又有牙行作保,但浪费时间也没有必要,还是一劳永逸为好。 周行也没觉得事多,反而觉得李叔夜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心思缜密,这种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着实厉害。 沈蝉的钱暂时保住了,她把银票和银子从系统里拿出来,跟李叔夜一块数。 来的时候带了九百两,在隋岭府零零散散花了一百多两,写话本又挣了八十多两,如今一共还有七百八十多两。 “不知道家里的铺子开起来了没有。” 沈蝉出门前给李秉昌拿了八十两银子,叫他买个地段好的铺子,开一个精品店,卖络子和布娃娃之类的东西。 如今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挣到钱。 “要不要写信回家问问?” 李叔夜一语点醒梦中人,沈蝉觉得自己傻了,连这事都想不到,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原身爹的生日在十二月十八号,怕下大雪,我们得早点赶回去,差不多十二月初就得动身,这么一算,也就十几天了,还写个屁的信。” “还有生日礼物,给娘送一套好的金首饰,爹送什么?”沈蝉把钱借着箱子的掩护收到系统里,“衣服?” 李叔夜想了想,“再拿点钱就行了。” 票子是万能的。 沈蝉拿起桌上的鸭梨,“十二月应该挺冷的,我买点鸭梨带回去吧。” 古代四季分明,从十月降温开始冷,十二月下大雪,一直要到明年二月才开春。 第85章 大火 沈蝉在十一月二十五号收到了书肆的稿费,总共八十六两。 除了隋岭府,外地也卖了不少,其中的大头是漫画稿费,沈蝉还花重金买了不少颜料,画了十几张精美的海报,当做小彩蛋。 这一新鲜的东西又将宴师捧上神坛,闺阁小姑娘看着漫画里的俊男美女,开始无限幻想宴师的风姿气度。 女主慕云霭的妆容穿着也随之大火,街上到处可以看到同款衣服,连广告词都有,就连男主的穿戴也有人学,学堂里清一色的素色衣裳,连个花纹都没绣。 雅!实在是雅! 沈蝉开心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他们要给我交版权费!” 李叔夜看着她的表情笑了两声,“不是要去买东西吗?我们正好去看看,盗版的肯定没有原版好看。” 沈蝉心里难受啊!这群奸商,她的漫画还是卖便宜了。 天越来越冷,从家里带来的衣裳已经有点穿不住,正好沈蝉挣了一笔大钱,就出门扫购一番。 景元朝的衣服比较像魏晋南北朝,对襟、束腰、衣袖宽大,裙子多是褶裙,微微下蹲就会拖地,灵动飘逸。 沈蝉漫画里用的是宋朝服饰,褙子直领对襟,罩在其他衣服上外穿,刺绣精致,配色柔和典雅,加上女主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很难不让人喜欢。 如今一流行起来,冬袍基本上都是这种款式。 直接买成衣肯定没有定制来的合身,但时间不太够,只能直接买,好在城里的绣房比较多,逛上一圈什么都能买到。 沈蝉给李玉棠买了两身,青白、粉白都有,上面绣着山茶和芍药。 她自己买的颜色就深一点,石青和浅驼,绣了墨莲和海棠,李叔夜不太好买衣服,主要是穿什么都差不多,沈蝉叫他试了好几家,最后买了藏青和鸦青两色,绣着暗纹。 衣服漂亮,价钱也漂亮,一共花了四十多两,料子都是普通棉布,贵在刺绣上面。 沈蝉想去胭脂阁买一些同款胭脂带回家,李叔夜先她一句开口,“先去金阁买岳母的寿礼吧。” 店门旁边就有两家金阁,自然是没有金韵阁那么气派,但东西也不少,沈蝉选了一根金簪,刻着寿纹和祥云,花了十八两。 她们是下午吃了饭出门的,坐车花了不少时间,又逛了大半天,店铺已经点起了灯笼。 胭脂阁里也没什么新出的款式,就是把几样东西组合在一起,用精美的盒子装着,再取个雅致的名字,就是慕云霭同款。 价钱还高的很,五两九钱一套,沈蝉虽然有钱,但还没有做冤大头的打算。 李叔夜和李玉棠在一旁齐齐松了一口气,总算保住自己的腿了。 翌日清晨,李叔夜拿着书稿和漫画稿坐车去书肆,顺便把今天的饭食买回来,他身后跟着一条忙忙碌碌的小尾巴。 “爹,娘说要吃煎包子。” 李叔夜轻声笑道:“好,你在家别乱跑。” 李玉棠乖巧点头,“爹,你早点回来啊!” 学堂刚开课不久,院门口还能听见微弱的读书声,李玉棠也跟着摇头晃脑读了会书,随后拿着笔在纸上画了几朵花,过一会又在院里踢毽子,她像一棵生机勃勃的草,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光。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周行轻轻敲了敲门,“李老爷在家吗?” 李玉棠贴在门口,小声问,“是周行叔叔吗?” 等对面又说了几句话,她听出声音才打开院门,小姑娘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我娘还没醒,周行叔叔先坐着喝会茶。” 院子里就有桌凳,茶叶也是刚泡好不久,李玉棠踮着脚倒了一杯,双手捧起,“周行叔叔请喝茶。” 这小姑娘教的是真好,周行双手接过,受宠若惊,“谢谢玉棠。” “你爹呢?” “爹去买包子了。” “就你一个人啊?”周行看向桌边的书和笔,“你一个人看书写字吗?真厉害。” “嗯,娘说小孩子不能乱跑,外面有好多拍花子。” “对,可千万不能乱跑,县里的拍花子多,你在读什么书啊?” “《南春行游记》。” 周行:听不懂。 他岔开这个话题,“你衣裳真好看,是新买的吗?” “昨天买的……” 李玉棠晃着脚和他聊了小半天,屋内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她往卧房门口看了好几眼,最后觉得让客人等这么久不好,就小跑过去敲门,“娘,周行叔叔来了。” 沈蝉从床上摸了两个布娃娃,准确的丢到门上。 哐当两声,李玉棠当即收起作恶的手,她知道沈蝉醒了,就小声的念叨,“娘,周行叔叔来了。” 男女有别,周行带着李玉棠出去走了一圈,等沈蝉收拾好了才进院。 李叔夜不来,沈蝉是不会乱签任何东西的,她从家里拿出一些吃食待客,又跟周行扯了半天。 李叔夜除了送稿子,还要跟掌柜约好寄送的镖局,十二月和一月的稿子都提前给过去了,稿费一月一结,到时账本和钱会走镖局寄过去。 付掌柜一脸可惜,“要是李夫人久居隋岭府,我也能常过去打搅一番。” 煎包子铺有点远,李叔夜绕了几条巷子,发现路边还有卖鸭梨的,都用绿油油的松树养着,看起来依旧鲜美。 “老爷看看我家的鸭梨,汁水多,又大又甜,吃到过年不成问题。” “价钱多少?” “上个月六文钱一个,这会子要贵上一点,十文钱一个。”小贩十分热情,“老爷要是全要,我这两筐三百文全卖了。” 他敢这么说,自然是自信两筐不止三十个。 鲜果本来就贵,又是冬天,十文钱真不算狮子大开口,但李叔夜还得去买包子,没法提着东西走,“还要麻烦你等一下,我去前面的巷子里买东西,马上就喊车过来装。” 小摊笑的牙不见眼,“老爷尽管去,我就在这边等。” 买东西一耽搁就到了饭点才回家,好在李叔夜买的吃食多,两份煎包,六个馒头,炒鸡和烧兔。 周则也跟着吃了一顿。 第86章 准备回家 契书过户那边交给周则去办,田地规划和房屋设计也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书肆那边的稿子暂时也不用着急。 房子又续租了几个月,到时明年收拾田地院子刚好过来住。 沈蝉发现自己没事做了。 她在系统摇的运势有两次中签和一次下签,这边安然无恙,不知道李玉蓉那边有没有出什么事。 李玉棠在收拾自己的玩具时,突然想起了李秉元,她哒哒哒的跑出门,蹲在沈蝉旁边眼巴巴的问,“娘,我们什么时候再出门玩啊?” 沈蝉眉间都有倦意,“过两天就回家了,躺会吧。” 她和李叔夜趁着这几天去了不少地方,几乎把府城都逛遍了,像游船、投壶、看戏、骑马、射箭、寺庙都去体验了一下。 好玩是好玩,但都是体力活,老年人真禁不住这么折腾。 李玉棠也有点累,但她满血复活的快,只睡一晚上,又在家里活蹦乱跳,“娘,三哥他们在家会想我们。” 沈蝉不太信,她和李叔夜不在家,李秉元开心还不及。 “娘,我们明天再出去买点东西吧,我想给大姐和大哥他们买礼物。” “别花光了,我们回去的时候打扑克。” 李玉棠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真的不想打扑克,输钱一点都不开心。 大人挣钱,她在家听话自然得到了不少的奖励,沈蝉和李叔夜手松,身上有什么零钱就往李玉棠这边扔,她昨天数了一下,已经有八两多了,都可以换四个小银子。 “怎么,不乐意?怕输啊?” 李玉棠闷闷不乐,“不怕输,钱都可以给娘,但打牌是不好的,就跟赌钱一样,是害人的东西。” 沈蝉也没有牌瘾,只是路上无聊,不找点事干人都要疯了,李玉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心里是开心的,“那就不打扑克,我们玩三国杀和大富翁。” 李玉棠举双手双脚赞同。 屋内堆了不少东西,有鲜梨,梨圈,梨子酒,都是隋岭府特产,还有书肆送的一些笔墨纸砚刚好拿过去给李秉昌他们用。 沈蝉靠坐在床头画画,“我说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答应给姚逐云的卡牌没做。” 不只沈蝉忘了,李叔夜也忘了,安逸的生活容易使人堕落,他从家里带来的两块玉石现在还没有雕出来。 沈蝉虽然爱偷懒,但认真起来做事效率极高,照第一幅手牌画,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估计冲刺两晚差不多了。 李玉棠躺在两人中间,第一次有点失眠,“娘,我们后天就走吗?” “嗯,后天就走。” “那碗要一起带回去吗?” “你明年不来了?” 李玉棠霎时笑眯了眼,“娘,我们明年还过来玩啊?” 她从被窝里钻到沈蝉的怀里,“带大姐也出来玩。” 沈蝉只微微一想,就知道她心里的小念头,李秉昌几人都要去上学,家里只有李玉蓉一个人。 这孩子,确实至善至纯。 沈蝉和李叔夜花钱从来没有避讳过她,大把的银子撒出去,要是一般的小孩心性肯定有变化。 但李玉棠初心依旧,心智不移是好事,说明日后不管李家再怎么富贵,她都不会得势猖狂。 沈蝉第二天还是圆了她的小心愿,去集市上逛了逛,吃完羊肉面片又买了两串糖葫芦拿在手上啃。 一路看过去,买了一些小泥人和彩绘娃娃,还有折扇,手绢,荷包,杂七杂八零零碎碎,就跟逛两元店一样,只花了三两多钱。 沈蝉察觉到自己被拉着的一只手摇的很欢快,她笑问道:“开心了?” “嗯,开心!我答应了三哥要给他买小礼物,不能说话不算数。娘,出门也不是那么好玩,我想大姐了,她也一定会想我的。还有大哥二哥三哥和小哥,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沈蝉给她出了个致命题,“那你觉得爹最好还是娘最好?” 李玉棠脱口而出,“娘最好。” 李叔夜那一瞬间紧张到手心泛汗的心安稳落地。 …… 初雪刚至,冬雾弥漫。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对于穷人家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日子,那破屋漏风又漏雪,半夜冷的在床上打颤,能熬过去还好,熬不过去就悄无声息的死在梦里。 子孙有良心的还会掏几个钱办一场风光的身后事,要是没良心的,就是薄棺一装,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算回事。 秀水村穷人少,就算有那么一两户也不至于连个屋子都修不起,众人深知柴火、棉被、棉衣是扛过这场寒冬的关键。 十一月农闲的时候,山上的干货干柴被捡的十分干净。 李玉蓉虽然想跟大家伙一起上山捡山货,但实在空不出手,就花五百文从村里买了一屋子的柴火,又想到沈蝉前段时间生了病,便又花几两银子从县里买了六百斤炭,到时冬天就不用烧的家里到处是烟。 炸串店又上了新品麻辣烫,生意比夏天还要好,李玉蓉和大哥商量过后,就从村里请了两个婶子帮忙洗菜切菜。 她自己省了好大一口气,可以专心请人打络子和做布娃娃,准备新店铺开张。 十一月中旬,妙妙屋开张。 沈蝉在家念叨过好几次奇幻妙妙屋,李玉蓉觉得这名字还怪好听的,就偷过来自己用。 开业前三天的营销手段参考了炸串店,优惠力度大,东西新奇好看,很得孩童妇人的喜欢。 便宜的布娃娃里面填的芦苇絮,价钱高一点的就填棉花,请了两个人,一个收钱管账的,是阴阳先生的孙女,叫孟归荑,还有一个负责卖东西的,是城里招的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叫柳娘。 开始几天都有十多两银子一天,后来的生意就冷清了些,但每日也有几两银子的收入,一直到县里绣楼和布庄都有布娃娃卖,生意降到最低,一天只有三两银钱的收入。 李玉蓉气的头顶都在冒烟,恨不得背后扎小人。 十二月进城采买的人多,店铺的生意又回温不少,尤其是炸串店,客人都搬着桌子坐到后院去了。 李玉蓉总算从打击中回神,准备过年的吃食。 第87章 到家 村里从十一月底开始杀猪,熏腊肉做腊肠,李玉蓉找族长家定了一头一百八十多斤的大肥猪,还去镇上买了八只鸡和两只鸭。 倒霉的是家里熏腊肉的麸糠和松枝突然着了,李玉蓉做了三年的腊肉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事,鸡和鸭都被烧成了黑炭,只能再掏银买,她伤心的好几天没睡个好觉。 除了肉还有各种干货,山上的栗子松子核桃,都是从村里买的,价钱又便宜又好。 家里种的花生豆子也炒了不少,还从县里买了几十斤瓜子,光这些就花了七两银子。 好在家里的干菜干菌都有,还趁冬天卖一大半,不然根本吃不完。 剩下的油盐酱醋,还有各种昂贵的香料,糖果,炸货,这些备好又花去四两多。 家里有车还是方便,买点什么东西村里人都不看到,李玉蓉收起油纸伞,摇着脑袋晃掉身上的雪。 “玉蓉?”王桃花追在她屁股后面喊,“玉蓉丫头,你娘啥时候回来啊?来我家吃杀猪肉。” 李玉蓉摇头,“还没得到信呢,婶子快进屋坐。” “我就不坐了,家里的小娃离不得人。” 王桃花的三媳妇十一月底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七斤八两,李玉蓉念着两家的关系,拿二两银子去县里打了个小银镯,洗三宴上丢到盆里,把王桃花喜的鼻孔都要朝天了,逢人就炫耀一番。 她走路走到一半,又转头跑回来,大声道:“你娘回来了叫她去我家坐坐。” “哎,晓得了。” 院子里铺了一层薄雪,李玉蓉算着时间,做了一个酸菜炖肉,一个干菌炒鸡,一个豆腐青菜汤。 菜都放在火上温上,她草草吃两口后,就提着食盒去学堂送饭。 村里的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李玉蓉撑着伞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村口不远处一个许久没有住人的屋子迎来了主人,烧开灶房,点燃火盆,屋内才有一丝人气。 十七岁的少年站在屋檐下远望,从这边刚好可以看见村口,修长白皙的脖颈沾了不少风雪,耳尖通红。 屋里的妇人打开门喊道:“致野,外面凉,回屋暖和些。” 少年缓声道:“娘,我穿了大氅,没事。” 妇人消停一会,但很快又呼唤起来,“致野,回屋吧,外边风雪大,别吹坏了身子。” 少年没有再回话,只沉默的站在檐下,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致野,你这个孩子,怎得这般不听话,你们读书人常年待在屋内,哪受的住这么大寒气。”妇人样貌苍老,但穿着却十分讲究富贵,她拉着儿子回屋,“风大,回屋坐着去。” 少年垂下漆黑眸子,眉眼间满是疲倦。 寒风吹动衣袍,他在纷纷扬扬的细雪里关上了门。 沈大舅前几天从外地买了好几只羊,杀完当天就送了一半到李家。 “大舅,快进屋喝杯姜茶驱寒。” 沈长寿拿手在通红的鼻子下面擦了擦,“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坐了,这肉你记得放外边冻起来。” “这天寒地冻的,大舅急这一会也做不了多少事,我姜水都煮好了,大舅进屋暖了身子再回去。” 这两天确实要冷不少,雪也下的大,沈长寿双手钻进袖子跟外甥女进屋烤火,“你爹你娘咋这个时候还没回家,外面雪的下的大,再过几天路都不好走了。” “我娘说十二月初就会回家,应该快了。” “这过年还往跑,留你个小姑娘在家顶事。”沈长寿捧着茶杯,“这夫妻两没一个着调的。” …… 是日大雪,檐下枝头挂满冰凌,天地皓然一色,玉树琼花。 沈蝉坐在车厢里吸鼻子,“冷死了。” 没有空调,没有羽绒服,没有扎实厚重的棉衣,只有刀割一样的寒风和鹅毛大雪。 好在回家回的早,不然得堵路上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入村子,王桃花就算是带着孩子都要出门看一眼,“哦哟,这么大个的马车,又是去林寡妇家的?” 她伸长脖子看了许久,见两辆车路过林寡妇家一直往村尾去。 “娘,外面雪大,你别冻着了。” 王桃花三儿媳还在月子里,不能受风,不然肯定出来把婆婆拉回去,外面天那么冷,她进进出出的,弄的家里也暖和不起来,大人没啥事,小孩可顶不住。 王桃花面上十分不耐,她这个小儿媳惯会作妖,以前仗着自己怀了身子啥事都不做,如今生了个儿子就摆着一副祖宗的派头,学大户人家的做派。 地里人生孩子哪有在床上好吃好喝躺一个月的,家里不缺这点钱,她躺也就躺了,还管东管西,王桃花三个媳妇,就这一个讨人嫌的,要换成往常,她早甩手不干了。 “身子不行,就别操心这么多。”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薄怒,“嫌我伺候的不好,找你亲娘去,村里谁家媳妇像你一样,作的死人。” 屋内的妇人言语讪讪,“娘,我这是怕你受了风寒。” 王桃花冷哼一声,决定晚上就敲打敲打儿子,她是当婆婆的,又不是给人当奴才的,好吃好喝供着就算了,还得被媳妇管到头上去,多窝囊啊。 耳边已经听不见马蹄踩雪声,王桃花刚一转身,身子就猛然顿住,手在大腿上猛拍一下,“哎呦,指定是沈婆子回来了。” 这大雪天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她翻了好几个箱子才找出一份桂糖甜饼,这还是她闺女上回拿过来的,东西稀罕,她一直没舍得吃。 “我出门有点事,你自己看孩子。” 妇人不满,但面上乖巧的很,“娘,你去吧,中午我做饭。” 王桃花可算是看出这个儿媳的真面目了,就是面善心恶的奸诈人,亏她以前疼幺儿给了不少好东西过去,如今一想起来亏的晃。 人心生来就偏,就算再讲道理的人也不可能完全端平那碗水,长子是第一个儿子,往后要靠他养老送终,自然得多费些心,幺儿年纪最小,是父母的心头肉,不免多疼一些。 结果就是夹在中间的受忽视,不讨喜。 王桃花以前眼里就没有老二媳妇,如今她的心被寒风一吹,觉得自己的眼睛真是瞎了,放着孝顺的不疼,偏去管这种不孝的东西。 第88章 送饭 沈蝉来的正是饭点,李玉蓉在灶房做饭,肉的香味和呛人的辛辣味一起涌入喉间,她拿袖子捂嘴咳了几声。 捂了一个冬天的脸白净不少,蹙眉抬眸间全是风姿。 细微的“咔呲咔呲”声越来越清晰,她呆站在原地凝神听了半晌,立马丢掉手里的铲子跑出去。 刚扫完雪的院落又铺上一层洁白,黄衫小姑娘提着裙摆扎进沈蝉的怀里,语带哽咽,“娘。” “迷途的小鹿?”沈蝉让她抱了一会,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还不撒手,想冻死我啊?” 细雪细细碎碎的落在脖间,沈蝉抖了好几下。 车里的东西麻烦车夫搬进屋。 外面雪大,路越来越难走,车夫只站着喝了两杯热水,就揣着一百多文钱原路返回。 灶房有焦糊味传出,李玉蓉也顾不上和沈蝉叙述思念,赶紧把菜盛出来,又剁了两块腊排腊肠放进灶上蒸,准备再添一道炒鸡蛋。 不知道沈蝉今天会回来,李玉蓉并没有做多少馒头,就准备拿家里的饼子凑合一下。 沈蝉洗手到厨房吃小灶,“我和你爹买了烧鹅,还有一兜子包子,你去吃一点,别做太多菜了。” 李玉蓉一听高兴坏了,虽然她最近吃过不少好东西,大哥从县里回来经常会买点稀罕吃食,舅舅那边也隔三差五来送东西,不说顿顿大鱼大肉,但也餐餐没离荤腥。 可沈蝉带来的东西不一样,就算是一个馒头她也开心。 “娘,你和爹怎么去了那么久?” “十二月初就动身回来了,路上的雪大,车队走的慢,这才拖到现在。” 李玉蓉泪眼朦胧,“娘,是你叫大哥给我买个铺子吗?” 沈蝉专心啃羊肉,隔半天才回一句,“你爹吩咐的。” 两人一起商量,事是李叔夜安排的。 李玉蓉又扭头,“爹,你真好。” 李叔夜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专心干饭,这种大冷天,吃顿热乎的羊肉汤可太舒服了。 李玉棠被香的眯起眼睛,还是大姐做饭香,外面不管再贵的东西,好像都差了点味道。 “沈婆子。”一家四口的温情被王桃花的大嗓门给打破,她看着院子里杂乱的脚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都说冬天养膘,可这么多天没见,王桃花的体型好像又下去了点。 沈蝉挑眉,“你节食啊?” 古代没有减肥这个说法,都是用养生、节食来替代。 王桃花一听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她这一身肉多有福气啊!掉一块她都心疼,“你是不知道我家那老三媳妇有多能作,怀了个孩子跟金疙瘩一样,今天鱼明天鸡的,比祖宗还难伺候。” 她捂住抽疼的胸口,“你不知那张嘴有多能吃,两个月吃了我五百多文。谁家媳妇跟她一样,如今生了个男娃更了不得,在家里躺了二十多天了,拿个碗都嫌手疼,指望我给她喂饭呢。我天天是忙里忙外的,又要伺候孩子,又要做饭,又要洗衣扫地,遭这么多罪能不瘦吗?” 沈蝉虽然觉得女孩子怀孕辛苦,娇贵一点是应该的,但时代不同,古代的女人没这个资本,家里饭都吃不饱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躺在床上饿死吧。 别说大着肚子干活,就是八九个月都有下地的,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去河边洗衣服,别说各种补品了,能有个鸡蛋吃就不错了。 环境不同,孕妇的体质和韧性也就不同,不能拿精心呵养的花朵去比野外的杂草,根本没有可比性。 五百文在村里是一大家子人小半年的花销,就算王桃花家里再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钱我就当是花我孙子身上去了,可这种儿媳,十里八村你见过吗?” 人说话总会不自觉的偏向自己,沈蝉没见过她家老三媳妇,但不管身子好不好,这种做法在古代确实是不对,难怪王桃花这种偏心眼的婆婆会气的像河豚一样。 “你家老三不应该也闲在家吗?干嘛不让他伺候自个媳妇?” 这孩子又不是给王桃花生的,将来孝敬也是孝敬他爹娘,要伺候也该是丈夫伺候妻子才对。 “那个混账东西……”说到儿子,王桃花更气了,从儿媳怎么作妖,儿子怎么不耐烦,到现在躲到姥爷家说的有理有条。 沈蝉几人就像是听单口相声一样,津津有味。 “她一个进门七八年的媳妇就想爬到我头上动土?坐月子,养身子?”王桃花冷笑一声,“过年前我就把这种儿媳送回她娘家,我倒要看看十里八村谁家养的住这种媳妇!” 这一招打蛇打七寸,王桃花好婆婆做了,恶人还不用当。 沈蝉没有想挽救她人命运的想法,脑子不清醒的东西,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原身敢闹,一是娘家厉害,二是丈夫护着,三是占着理,这才在婆家有说话的底气。 王桃花三儿媳娘家势弱,和丈夫又没到情比金坚的地步,究竟是吃了哪个熊心豹子胆,敢在婆家摆架子。 王桃花肚子里的话不敢跟外人说,怕被人背后嘲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沈蝉盼来了。 心里藏着的事一卸,她精神都好了很多,走的时候眉飞色舞的。 李玉蓉合上门时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忘了给学堂里的两人送饭了。 沈蝉起身披上厚外衣,“你在家歇着,我和你爹去送。” “娘,外面天冷,还是我去吧。” 李玉棠又做起了跟屁虫,“娘,我也要去给三哥四哥送饭。” “外面那么深的雪能把你的头都给埋了,我跟你爹可不会拔萝卜。”沈蝉在火盆上烤了烤手,细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拨动边上的烤芋头。 李玉棠听到爹也去,心里有一点点的不服,“那爹为什么能去。” “因为他是大人,不会拖我后腿。”沈蝉往她额头上轻轻敲了敲,“你行吗?” 李玉棠捂着脑门“哎呦”一声,小声嘀咕道:“我也会长大。” 沈蝉把芋头一掰两半,一份给李叔夜,一份让李玉棠咬了一口,“跟你大姐在家好好休息,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第89章 分糖 院里的脚印渐渐被雪掩埋,沈蝉抱着一个用皮毛缝制出的暖手,和李叔夜并肩走在天青色的伞下。 雪色无边,澄澈的像是上等琉璃。 伫立许久的林致野心神不宁,他刚拿起墙边的伞,屋内就传来了妇人的声音,“致野,你要上哪去?” “去族长家借书。” 妇人抱着暖炉出门,关怀道:“你要什么书,娘去给你借。” 林致野的唇抿的很紧,捏着伞柄的手也很紧,他提醒道:“娘,我今年十七岁。” 妇人像是没听出他的不满,又或许是听出了,根本不在意,“你身子骨不好,别在外头吹风了。” 林致野沉声道:“十五岁就成人了。” 妇人神情一僵,“娘明年就去找你舅舅帮你寻个好岳家。” 林致野猛然撑伞往外走。 妇人追出去,大片的雪花落到她的身上,很快就白了一片乌发。 “致野,有什么事好好说,你别跟娘置气,孩子,你身子骨不行,别去外头吹风。” “娘,”林致野把伞面往她头顶倾斜,“一点雪要不了人命,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病秧子,你究竟想干什么啊?你要一辈子管着我吗?” 妇人慈爱道:“我是你娘,自然得顾你一辈子。” 林致野心里压抑的猛兽咆哮而出,他把手里的伞和头上的发簪全部丢到一边,“你有没有把我当个人?衣服、鞋子、发簪什么都要合你心意,我什么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个人,我叫林致野,昭年二十一的秀才!我是月观学院的学子,林致野!” 孤雪照哀影,他只身站在天幕下,被轻棉压的喘不过气,“娘,我是谁啊?” 妇人神情有点慌乱,双手颤抖的想抓住他,“致野,娘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你在学堂专心读书,娘哪样不帮你操持好,就连……” “就连我与同窗出去吃个饭,你都要派人去看着我,我是你儿子还是犯人?就算是死囚也有自己的牢房啊!” “娘都是为了你好啊!读书人沉迷酒色,日后还有何出息,你忘了你外祖父的临终遗言吗?你忘了娘为你吃过的苦吗?”妇人苍老的面容愈显颓败,“你怎么那么不孝啊!我为你劳苦一生,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儿子不敢忘。” 白发苍苍的老者病卧床榻,他拉着小外孙的手,费力出声,“……给你取名致野,是希望你不要困在一方小地,你娘一个妇人见识浅薄,她之言论,不可……偏信。风霆春行天,雕隼秋纵野,世间壮阔,外祖父望你你这辈子如雄鹰一般自在逍遥。” 林致野的声音哽了哽,他一字一顿的出声,“我究竟有哪里让您不满意,我昼夜苦读,勤练书法字画,合你之意,十五岁的案首,风光无限,你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 妇人说话颠三倒四,“若我不……若不是我在背后……若不是我帮你操持一切,让你安心读书,你能有如此作为?” 林致野脸上的情绪好似雪水一刹那消融,他弯腰恭敬一揖,“儿子谢过母亲。” 单薄的背影被雪花模糊轮廓,妇人心里发慌,情不自禁的拉住他,“致野,你要去哪里?” 林致野淡声道:“母亲为孩儿操持了一辈子,今后便不劳母亲费心,学问如何,前程如何,我一人肩负。” “致野,娘为你操心了大半辈子,你就……你就这样对我?枉你读了那么多年书!” “儿子不孝。” “我二十二岁带你归宗,一手将你抚养长大……” 任她哭声如何哀婉,林致野嘴里始终就一句话,“儿子不孝。” 两人在雪地里僵持许久,妇人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你身子不好”,越想越像个笑话。 哪有什么纸糊的人呢,不过是妇人见不得自己儿子闲着的时候,她觉得读书人就应该成天到晚的摸着书,方不负她的苦心。 妇人的身子抖的越发厉害,她凄声开口,“你不是要娶李玉蓉吗?我同意便是,你何苦这样挖娘的心呢?” “我娶人家就要嫁?”林致野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是什么天潢贵胄吗?” 身后的力道松了一些,林致野抽出自己的手臂,“娘的训诫孩儿铭记在心,今生不登天子堂,绝不会为了女人耽误学业。” …… 大溪村的学堂里点了两个火盆,沈蝉和李叔夜到的时候,李秉元和李秉煜正和其他小孩围坐在一块聊天。 “老大,你娘来了?” 李秉元竖起漂亮的眉头,凶巴巴道:“你娘才来了呢。” 小孩觉得委屈,“你爹娘来给你送饭了。” “我爹娘……”他的声音一顿,单手撑着书案就跳了出去,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爹娘回来了。” 李秉煜跑的慢,错过了刷脸的好机会。 “娘,我还以为你跟爹不回来了。”李秉元边吃饭边喋喋不休,“我们先生说今年会下大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封路了。” 沈蝉最烦他跟唐僧念经一样,“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这要换成一般小孩早就被打击到自尊心了,可李秉元不一样,他不仅长的美,还想的美。 食盒里带的饭被兄弟俩吃的干干净净。 屋内其他小孩都直着眼睛咽口水,屋子暖和,众人被烤的双颊通红,沈蝉解下腰间的荷包,叫李秉元把糖给大家分一下。 花了一个系统币买的果糖,各种口味都有,酸酸甜甜,足足有十斤,如今才吃了半斤不到。 李秉元心眼多,分东西的时候还不忘收拢人心,“这糖可是我娘从外府带过来的,县里府城都没得卖,要不是我们玩的好,我才不给你分。” 这话把一群涉世未深的孩童感动的无以复加,“老大,你放心,你以后就是我亲哥了,你娶的媳妇就是我亲大嫂。” 沈蝉越看这种场面越觉得熟悉,“这不就是黑社会吗?” 懒的再看一群小屁孩表演桃园三结义,沈蝉提着食盒起身,李叔夜下意识往旁边伸手,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 第90章 上门 “李秉元,李秉煜,我和你爹先走了。” 两人被围着出不来,只大声的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没过一会,李叔夜折返回来拿伞,顺便把荷包拿回去。 “爹太小气了。”李秉元双手握着几颗糖,都不知道往哪里藏,他原本还想留着以后吃的,这会只能一次全吃完了。 李秉煜诚恳万分,“三哥,我想回家。” “你不念书了?” “先生教的我都会了。” 李秉元还是很有做哥哥的责任,他制止道:“那也不行,外面这么大的雪,我们两个小孩子总不能走回去吧。” “可以坐车回去,”李秉煜花钱不抠搜,“大牙说他家可以租车,去县城都只要几文钱。” 他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这可是逃学,先生要是告诉爹娘,李秉煜就等着挨揍。 “谁教你的?”李秉元面色严肃,“你要是一个人从学堂回家,先生多担心啊?万一路上遇见拍花子把你卖了,你就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了。” 这句话把李秉煜吓住了,他有点闷闷不乐的坐在学堂里,眼睛总是忍不住往窗外瞥,看看天黑了没有。 贺夫子看着自己的得意学生,胡须都跟着眉毛皱起来,“秉煜,学问在外头吗?” 李秉煜收回视线,有气无力的跟着先生念书。 村里今天格外的热闹,不知从谁家传出来的消息,李叔夜夫妻俩回来了。 随之而来就是各种串门,大家伙拎着鸡蛋,拎一把菜,三五成群的来找沈蝉问好。 脸上的笑容十分诡异,“叔夜媳妇,你可算回来了,大家伙三个月没见到你,想的很。” 鬼话。 “哎哟,叔夜媳妇,你家那几个孩子出息了,又是读书又是学武,将来一个文状元一个武状元,你就等着当状元娘吧。” 昧良心。 “你家玉蓉这样好模样好性子的姑娘,可曾说了人家?我娘家有个侄子,样子俊的很。” 想屁吃。 族长媳妇来的晚一些,她看着屋子里一堆人,脑门又开始疼,“咋了,凑着堆过来扯闲事呢?” 这些婆娘为了啥过来,她心知肚明,族长媳妇为了啥事,大家伙也心知肚明。 “许久没见叔夜媳妇了,过来跟她讲两句。” “家里有事,就不坐了。” 屋内很快空了出来,族长媳妇捧着青花折腰杯,只觉得手都在抖,她小时候跟家里长辈见了不少世面,知道这东西不便宜,桌上这一套下来至少上百两。 这也是她来了才有这种待遇,其他人用的都是白瓷茶碗。 族长媳妇捏紧了手上的帕子,“叔夜媳妇刚回来,家里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沈蝉在心里轻叹一声,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族长媳妇这么大的辈分和年纪,三番四次的上门不就是惦记着捐族田的事吗? 村里人估计也知道这事了,不然不会这么殷勤的上门,她摸了摸茶杯,冷不丁出声道:“玉蓉带妹妹去重新煮一壶茶来。” 李玉棠虽然想偷听,但娘亲自发话,她自然不敢耍小聪明,便踮脚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对着李玉蓉仰头喊道:“大姐。” 一连三声,后者才“啊”的一声回过神,她看向沈蝉,迷茫道:“茶……煮茶啊?” 沈蝉指着桌上的茶壶点了点头,李玉蓉这才心不在焉的带着妹妹去灶房。 木门“咔呲”一声关上,沈蝉直言不讳道:“族田我们会捐,但得分人。 ” 族长媳妇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 “我二嫂一家自己有本事的很,也看不上这点好处,还有兰花婶的孙媳妇……” 她几乎把得罪过自己的都点了出来,沈蝉可没有感化人的想法,她小心眼睚眦必报,自己挣的钱没必要便宜自己讨厌的人。 要真这么窝囊受气,她半夜都想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 族长媳妇算了算,足足有八家人,都是跟沈蝉特别不对付的,像上回说她坏话的人,只牵扯儿女,并不连累到姐妹,还……挺有原则的。 “你跟叔夜才刚到家,好好休息两天要是家里得闲,就来我家坐坐。” 族长媳妇得到了想问的答案,也没那么没眼色赖在别人家里,叔年夫妻俩刚回家,肯定跟家里有不少话讲。 沈蝉和李叔夜把她送出院子,“伯娘慢走。” 带着斗笠的背影越来越渺小,沈蝉有点质疑,“连片的田好买吗?我记得我们村里都没有卖田的。” 李叔夜把门推开一些,方便她进去,“咱们这个县令老爷聪明,去年南边旱灾时来了不少流民,他全招过来开荒了,养了一年,地肥的差不多了。” 沈蝉不可置信,“衙门种地?” “请人养护,到时再卖出去,算是抵了救济流民的费用。” “我们能买到?”沈蝉也是大开眼界,这方法算是个生生不息的长期政策,现在挣的钱只要不被贪污,下回再遇上灾害又能救不少人。 她感慨道:“这县老爷好像真是个为名谋利的好官。” “汝陵县令确实不错,纵观古今,能做到这名声的好官不多。” 李玉棠撅着屁股在箱子里找自己的东西,沈蝉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迟疑问道:“我们要不要多买一些田?” “我刚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边的稻子都是一季,我们要是种两季还是有挣头。”她阐述自己的观点,“主要是地肥不够,但用上我的沤肥方法,应该能行。” “卖给衙门肯定不划算,我们自己开个粮店不就行了吗?稻谷的价钱四文钱一斤,新米六文钱一斤。而且这边有条大河,还有山泉水,也不怕天旱。”她又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就是不知道开粮店会不会招小人。” 沈蝉一向惜命,她自己又把这个念头打消,“其实,我们可以做饮食店。” 只要把大米卖出去的利润大,买地就一定不会亏。 市井里长大的沈蝉脑海中滑过很多想法,粉店、街边小炒、年糕、大米凉皮、米花糖、肠粉、红糖糍粑、锅巴、米酒、米糕。 第91章 分东西 大部分吃食这边都有,但餐饮,除了新鲜,还讲究一个口味,沈蝉不想开太多铺子当显眼包。 她想做供应商,找个稳妥的合作对象,闷声发大财。 主要是这些东西吃过,但不知道怎么做,这边又不能百度,她只能把口味描述出来,能不能行要看李玉蓉。 李叔夜没有打断沈蝉的话,粮食的利润并不在表面,而在于低买高卖。 汝陵县的稻米才五文钱一斤,到了隋岭府就要七文,要是一些地方稍微干旱,粮食的价钱能高到十多二十文一斤,朝廷自顾不暇,自然没人做调控。 李家就算开个粮铺也不会像电视里演的一样被人恶意商战,除非她扰乱市场价,在粮商放高价粮的时候,低价售粮,肯定会被人针对。 至于一些饮食铺子他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清楚里面的利润,倒是一些大餐厅他比较清楚,在古代就是高端酒楼,利润十分不错。 沈蝉撑着脸晃了晃脑袋,“不想了,先躺几天再说。” 连续坐了十几天的车,她的脑子快都晃出水了。 屋内摆着两个大箱子和几个包袱,沈蝉蹲在旁边挑挑拣拣,把自己和李叔夜东西都喊李玉棠拿到屋里去,其他给家里人带的礼物都摆在桌子上。 李玉蓉的眼神一下子就清明了,她摸着李玉棠衣服上的刺绣,纳闷道:“这花怎么能绣的跟真的一样?” 怎么她就不行呢?那针不仅不听使唤,还扎手。 “里面有布料,你明天进城去找绣楼做两身。”沈蝉把自己画的图稿拿出来,“选几个喜欢的。” 各种各样的衣服款式,虽然不是专业的设计稿,但把这些给绣娘看,她自然知道怎么做。 “哇,”李玉蓉的眼睛都快看花了,神情激动,“娘,这就是外面时兴的衣裳吗?真好看。” 李玉棠翘起尾巴,“对,娘画的。” 李玉蓉的眼珠子都快掉到纸上去了,“娘还会画画呢?” “当然会,可厉害了!” 李玉蓉试探问道:“娘怎么学的?” 沈蝉甩锅,“问你爹。” “爹……” 李叔夜淡定道:“你姥爷是干嘛的?” 好嘞,这锅甩来甩去丢到沈父头上去了,不过他确实会画,一些木雕花样都是自个想出来的。 李玉蓉果然没有一丝怀疑,只觉得自己没用,什么东西都学不会。 布料的颜色都很好看,李玉蓉一时有点下不去决定。 “大姐,这个好看。”李玉棠指着藕荷色的布料,眼睛都在发光,“跟云霭姐姐穿的衣服一样。” 李玉蓉并不知道云霭姐姐是谁,她眼光就跟性子一样,喜欢那种艳丽之色,花团锦簇最好看。 “这妃色不错,配上芍药团花,应当好看。”沈蝉建议道:“找几个手艺好的绣娘,在过年前做出来,还有秉昌几个,明日量了身围带去县里,一人做一身。” 知道李玉蓉手上这会应该没钱了,沈蝉又给她拿了二十两,不放心的叮嘱,“一定要找手艺好的绣娘。” 除了衣物,就是首饰,沈蝉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步摇和耳坠,她递给李玉蓉,“拿去试试。” 李玉棠还没打耳洞,就算想带漂亮的耳坠也戴不上,她双手撑着脸颊,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大姐真好看,像仙女一样,跟云霭姐姐一样好看。” 李玉蓉这是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她好奇问道:“云霭姐姐是谁?” “是个漂亮姐姐。”李玉棠半天之后才补充,“娘画的漂亮姐姐。” 话本子还没流行到这里来,李玉蓉并不清楚,她对着镜子臭美了半天,一会觉得自己长的好看,一会觉得娘的眼光好。 沈蝉的审美还是十分在线的,她从家里找了一个镂空雕花嵌玉的金镯子,算上的家里最值钱的东西,用料扎实,做工讲究,做传家宝都行。 “过来,”她微微低着头给李玉蓉带镯子,眉眼温和,像一株艳丽的玉兰花,违和又引人注目。 “娘,我有很多首饰了。”李玉蓉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这东西不便宜,毕竟当初十多样首饰里面,就数这个镯子最亮眼。 “拿着吧,家里往后只会越来越好,你小妹的嫁妆肯定比你厚多了。” 这话只是实话实说,李玉棠现在才五岁,将来李家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沈蝉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是觉得挺有成就感的,毕竟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她和原主一起养的闺女。 李玉蓉抬起手腕看了看,觉得上面珠子的颜色怎么都看不清。 人要知足,就会常乐,她露出牙齿傻笑,“娘,你真好。” 夏天用来制冰的柴房放了不少年货,晚上又抬了几筐大鸭梨进去,要不是铺了几层松叶,路上早被冻上了。 沈蝉听说过东北冻梨,但不知道用哪种梨做的,这万一冻坏了,岂不是浪费粮食。 屋内全是吃的,栗子、松子、核桃、梨子、橘子、霜柿、花生、瓜子,老鼠已经全被打死,连洞口被黄泥糊住,整个屋子只有房门口才能进东西。 这房子简直……太招人喜欢了,沈蝉都想睡在里面,要是有辣条、薯片、饮料就更好了,梦中情屋! “我有一个想法。” 李叔夜打断她嘴里不中听的话,“你没有想法。” “我想在里面搭张床,看住这万里基业。” “把老鼠放进米缸?” “你说话太难听了啊。” 走在两人身后的李秉昌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一个木头桩子。 火盆里的木炭缓缓燃烧,发出小声的噼啪声,没有奇怪的气味,也没有熏人的烟雾。 众人围坐成一团,听沈蝉讲路上的趣事,她藏起了两件事,买田地和写话本子。 过年谁都得歇一会,付掌柜应该会提早把稿费寄过来,沈蝉的口袋又能鼓起来。 暖气把人烤的懒洋洋的,李秉元觉得自己有话说,“娘,我听说家里要做新衣服?” “不想要?” 新衣服只有傻子才会不要,李秉元都快把脑子里的水摇干了,“娘,我也想去县里。” 第92章 分钱 “不上学了?” 李秉元套用李秉煜的话,“先生教的我都会了。” 现代和古代上学都是个辛苦事,沈蝉没有严苛教子的打算,她扭头问道:“秉煜想不想去?” 正在和妹妹嘀嘀咕咕的小男孩猛然抬头,“想!” “行,明日叫你大哥跟先生告病假。” 这可喜坏了李秉元两人,要知道学堂的放假少,一旬才一天,就算是碰上什么节日,也才两三天的假。 李秉昌看了弟弟们一眼,随即沉稳的跟沈蝉和李叔夜报备家里发生的事,“炸串店十月份收入三十二两,十一月份四十八两。” “还不错。”这个收入大大出乎了沈蝉的预料,她立即猜出了原因,“跟我们抢生意的那家铺子倒了?” 李玉蓉开始拍马屁,“娘真聪明!” 不仅倒了,还倒的非常快。 李记炸串店推出麻辣烫的第三天对面就有了动作,菜品、定价学的一模一样,可惜赝品在味道上终归差了一点,又把握不住量,每天都有剩下来的菜。 东家舍不得这钱,就今天留到明天,吃不完留到后天,天气冷多吃一两天倒也没事,可有些脾胃弱的吃不了隔夜菜,一下子就出了事,摊上了人命。 这下子赔的底裤都不剩不说,还可能要去坐牢子。 李玉蓉也被吓出一身冷汗,辛好听爹娘的吩咐把吃不完的菜都带回村里分了,不然要是倒霉摊上这事,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毕竟大家伙自己家里吃的菜都是留个三四天照常吃,只要没坏,就能一直吃,谁也想不到会吃死人。 沈家那边听到这出官司也吓的不敢留菜,每天少备一点鲜肉,吃不完就带回家,宁愿少挣也不冒险。 沈蝉心里舒服了,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清新不少,“玉蓉的店子开张了没有?” “十一月十二号开张的,”李玉蓉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刚开张就挣了三十多两,现在的生意比较淡,差不多一天一两。” “娘,布料娃娃卖的很好,最挣钱的是大娃娃,我在村里请了五个人,两个打络子,三个做布料娃娃,还请了两个婶子帮忙切菜洗菜。” 李玉蓉说起这些事脸上都在发光,这个店铺除了沈蝉提供的点子,其它的都是她和大哥一手操办,如今生意红火,每月能挣这么多钱,她身上是从所未有的自信。 “还不错。”沈蝉勾起嘴角,“账本给你爹看,钱给我。” 店铺虽然在李玉蓉名下,但她没出嫁就得把钱上交。 两个铺子共收入一百三十多两,沈蝉从里面拿出三十两,李秉昌和李玉蓉一人分十五两。 家里的事一时半会也讲不完,沈蝉拿了钱就回屋睡觉了。 累啊!车子颠来颠去真的睡不着。 床上是新铺的被褥,按照沈蝉的要求,李玉蝉还垫了一床新棉被,软和舒适,就是……被子只有一床。 在府城住了一个多月,突然回到家还是有点不习惯,沈蝉在心里呼唤系统,“统哥,放片。” 系统气的球身乱颤,“放你大爷。” “动画片,你想什么呢?脑子进过黄水?” “滚!” 沈蝉遗憾的从床上滚下来,拿着扇子乱转,时不时往李叔夜那边伸头。 日记也不是什么私密东西,除了一些日常事,就是吐槽和记仇。 迄今为止,李叔夜的日记本上记了不少名字,就光明正大的放在书架里面。 沈蝉曾经和系统一边看一边笑,过会又互相怼了起来。 雪夜静谧,轻到只有呼吸声。 沈蝉在火盆边烤栗子,顺便看李叔夜最近出炉的话本,近水楼台先得月,和作者面对面的催更,读者做到这一步才叫顶尖。 李叔夜吹灭了油灯,照着记忆躺进被窝,床不大,他能清晰的感觉出沈蝉身上透出的冷意。不知道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一到冬天手脚怎么都暖和不起来,离了火源就像冰溜子一样,躺着这么久,被窝还是一片冰冷。 沈蝉感觉哪哪都冷,尤其是两人中间隔出来的大洞,她悄悄往里面凑了一点,挽救自己可怜的脖子。 沈蝉以为自己又要做熊猫人了,但意识消沉的很快,李叔夜火气旺,像个小火炉一样把被窝暖起来,她模模糊糊的又往里面贴了一点。 …… 卯时末天才微微亮,后院仅剩的一只大公鸡“咕咕咕”叫个不停。 李叔夜的作息让他醒的更早,但身边的沈蝉睡的比较死。 他轻轻调整身位,刚好能看到沈蝉的侧脸。 门外传来几人走动的声音,李玉棠拿着书跟着哥哥读了一会,马上就忍不住跑到上房去看,她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喊爹起床,又怕把娘吵醒,纠结的小脸皱成一团。 “在外面坐着干嘛?多冷。”李秉昌现在一只手拎她跟拎鸡崽一样。 李玉棠扑通两下,极小声道:“爹还没起床。” “让爹娘睡会。”李秉昌把他从臂弯里换到怀里,“在外面有没有听话?” “我才不会调皮。”李玉棠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伤痕,“大哥,你摔到脖子了?” “被树枝勾了一下。”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今天要不要跟大哥一起进城玩?” “不要,我有衣裳,上面还有花,可好看了。”在李玉棠的心里,几个哥哥今天进城就是去做衣裳的,她已经买了两身新衣裳,不用再做新的,“大哥,今天早上吃什饭?” 灶房里的事一向是李玉蓉一言九鼎,她一般是根据家里人的喜好来做饭,当然,主要是沈蝉的喜好。 她爱吃肉,早食一定会有肉。 冻的梆硬的羊肉放在火盆边化开,一半做包子,一半做臊子,并添上些鲜菇,鲜笋绊在一起,又鲜亮又好吃。 李秉元和李秉煜坐在桌边吃的肚子溜圆。 “还是爹娘回家了好,大姐天天做肉吃。” 一年四季就冬天比较闲,大家伙不用下地干活,吃食也比较简单,早上就一锅粥,晚上就一个炖菜,家境好的还会添几片肉,但像这样早中午顿顿大荤的还是少见。 第93章 零嘴 屋内被李玉蓉添了炭火,现在烧的正旺,沈蝉捧着脸在桌边坐了半天,眼神一直往床上飘。 她上辈子谈恋爱跟进厂一样,上午找中介,下午就提桶跑路。 主要是无聊的时候觉得孤独,就想找个对象甜甜蜜蜜,差不多个把星期,小手还没牵多久,她就嫌烦。 两人之间也没有多爱,就干脆分手,渣是有一点点渣,但她又不图钱,只图……免费陪聊。 那她和李叔夜算什么?睡在一张床上的纯友谊? 多茶啊! 沈蝉的目光这么炙热,李叔夜想不睁眼都不行。 两人大眼对大眼,沈蝉抬手和善道:“早啊!李总。” 隔壁趴在屋里画画的李玉棠跳下凳子跑出来,脸蛋被火烤的红扑扑的,“娘!” 沈蝉心情很好,“嗯,进来吧。” 门被人推开,一个小人跨过门槛抱住沈蝉的腿,“娘,你怎么才起床。” 比在隋岭府还要晚,都快吃午食了,而且爹也没起来。 她看向穿衣的李叔夜,有点激动又有点郁闷,“爹,你赖床了。” 李叔夜把身上凌乱的头发都拨到背后去,大方承认,“嗯。” “你大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有包子还有面,臊子在锅里温着,大姐说让娘自己煮一下面。”李玉棠十分依赖的靠坐在她腿边,“娘,我今天跟三哥四哥下五子棋,他们都没我厉害。” “哎呦,出息了,老手欺负新手。”沈蝉笑弯了眼,“跟你爹玩两把。” 李玉棠十分有自知之明,“不要。” 她想了想,又肯定的补充,“等我将来长大了就会比爹厉害!” 沈蝉看着自信昂扬的小姑娘,心想,你太自信了孩子,小狐狸永远斗不过老狐狸,何况是李叔夜这种黑心资本家。 “三哥说等他放假了就带我去城里看冰雕,还可以放炮仗,上元节还有花灯,比中秋节还好玩。” 李玉棠在一旁喋喋不休,沈蝉帮李叔夜扎头发,这段时间伙食好,枯燥的头发养的顺滑不少。 古代的油比较贵,汝陵县常吃的就是猪油、豆油和花生油,菜籽油也有,不过爱吃的人少,茶油都没传这里来。 沈蝉坐车的时候看到山上有不少茶树,她不是想要茶油,而是惦记上了茶枯粉,这东西用处可不少,洗头、洗碗、洗衣都可以,还是纯天然的养发剂。 沈蝉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怎么就忘了, 茶枯粉和菜籽饼是天然的有机肥料,以前没有人造肥料的时候,都是靠这些养地。 还有山上的枯叶和黑土,都是上好的沃土。 李叔夜扭头问,“怎么了?” 沈蝉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你长胡子了。” 古代人喜欢蓄须,一般到了中年就会留一抹长胡子,沈蝉是觉得有点丑,但配上李叔夜这张脸好像还不错,他最出彩的是那双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井水,很吸引人。 李玉棠仰头左右看了看,她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胡子自然没法刮,李叔夜可不敢拿刀瞎比划,古代又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理发店不常见,他只能先留着,就跟这头长发一样,又多余又没用。 李玉蓉几人过了午时才回来,彼时沈蝉和李叔夜正在讨论买山买地的可行性。 其实古代的肥地方法很多,但并没有掌握在全部人手上,菜籽、芝麻、豆子,榨完油后的渣碾碎,撒到地里最肥田。 这些事只有种芝麻、菜籽的农户才知道。 还有畜粪、蚕粪、杂草、草木灰、河泥等,很早的时候就有,但传下来的并不全面,大家伙也没那么大精力天天去折腾肥料。 发酵法确实还没有,但不发酵完全可能会烧根,沈蝉回想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发现舅妈都是提前半年开始发酵,隔一段时间还要去翻绊一下,虽然她也不知道原理,但老辈就是这样传的。 沈蝉面容严肃,“我想种茶树。” 李叔夜收起书,一改之前的闲散悠闲。 “茶油鸡很好吃,还有炸鱼块也好吃。” 李叔夜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就这啊?” “不然呢?”沈蝉满足的叹了口气,“民以食为天,满足了自己才会快乐。” “我……你……”李叔夜真心道:“我以为你要做洗护行业。” “哎,”沈蝉起身微微弯腰指着他,“一拍即合!” 李叔夜:? 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荒山便宜,一块几十亩的小山才二三十两,但开山耗费的人力大,不过古代最便宜的就是人。 像县里扛米,帮地主家做短工才三四十文一天,沈蝉请村里人做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 李叔夜知道这事又会落到自己身上,沈蝉是个只出主意不干活的主,她想一出是一出,家里人要来来回回的忙断腿。 “其实……” 外边传来踩雪声,他收起剩下的话。 李玉蓉几人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进屋,散货比较多,有南边来的干虾干鱼、各色蜜饯、门神画像等。 “娘,城里来了好多外地货,都是新鲜东西,我就挑认识的买了一点,还有金丝蜜枣,名字听着好听,其实就是蜜枣,还有金丝金桔,梅子姜,我吃着味道怪怪的,秉元几个爱吃。”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李玉蓉也不能免俗,如今家里有钱,一些新鲜的稀罕东西她都想掏钱试一下,还有以前买不起的吃食也买了一大堆。 “还有干桂圆和菠萝蜜饯,这是蜜蜂花生,就是去了壳的花生加上蜂蜜撒了芝麻炸出来的,味道还挺香。” 这些东西贵,她只买了一点自家吃,待客自然是用那些便宜东西。 零嘴沈蝉自然得一一尝一下,蜜枣还是童年的味道,甜的掉牙,但对于村里小孩来说是一年都难得吃一回的美味。 梅子姜就算了,金丝金桔甜中带酸,还不错,干桂圆核大肉少,菠萝蜜饯味道怪怪的,还是新鲜菠萝好吃。 蜜蜂花生味道一般,跟现代的糖霜花生差不多,还是咸口香辣的花生米好吃,像怪味花生、酒鬼花生、五香花生都挺不错。 第94章 皮毛 时辰不早,李玉蓉从县里买了很多菜回来,只要在锅里热一下就能吃,沈蝉抱着兔皮缝制的护手,觉得这个冬天就该来一顿热乎的火锅。 李玉棠起的早,先前刚跟沈蝉吃了两个包子,这会肚子还是饱的,她鼓着脸颊吹刚出锅的兔子肉,又麻又辣,比她大姐做的要好吃。 但李玉蓉主打一个不断学习,她一边吃一边猜里面的原料和做法,决定等下回自家捡到兔子了就照这样做。 桌上只有碗筷碰撞声和抽气声,太辣了。 李叔夜压根不敢下筷子,他不太能吃辣,只挑了一些素菜吃,冬天的青菜少,每年都是一些萝卜、豆芽,价钱还挺高的,李玉蓉买了两小把豆芽就花了十几文,还有大块的豆腐,放在外面冻上,不管是做汤还是炖菜都特别好吃。 家里只有李秉志不在,但也算是一个小团圆,沈蝉不能理解,“这种天武馆还开课,锻炼抗冻能力?” “秉志不在武馆,”李秉昌昨天还真忘了说这事,“他十一月下旬的时候跟镖局出去了。” 沈蝉吃花生米的手一顿,“他跟镖局去哪了?” 李秉昌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去哪,跟武馆的师傅一起出去了。” “你放心让他出去?”虽然是个大块头,但脑子发达,双拳难敌四脚,万一被人卖了怎么办,沈蝉脸带怒色,“去了武馆半年都没有,你就敢让他跟着陌生人到处跑?” “这事大哥都不知道,秉志去的急,只留了一封口信,说是过年前会回来。” 沈蝉在系统里看了看,随即冷笑一声,“把棍子准备好,看你爹打不死他。” 李叔夜觉得自己有意见,原身会打人,他并不会打人,不过这个任务可以分配给李秉昌。 家里快乐的气氛沉闷不少,李玉棠小声道:“三哥,我们去外面堆雪人吧。” “外面冻死人了,我可不去。” 李玉棠失落的扭头,“四哥,我们去堆雪人吧。” 李秉煜对上妹妹的脸,十分勉强道:“好吧。” 早上扫完的院落又铺上厚厚一层雪,李玉棠玩的双手通红,反观李秉煜真的只是来陪妹妹,在李玉棠摔到雪里的时候把她扶起来,或者对着圆滚滚的雪人挑剔一番。 “小哥,你看。” 李秉煜一脸嫌弃,“哪有这么胖的雪人,一点都不好看。” “娘也是这样堆的,还有鼻子和眼睛。”她从柴房里找了几根树枝和一坨玉米棒子,又邀请李秉煜来看,“小哥,小哥,你看。” 李秉煜说话非常直,“好丑啊!雪人要高一点才威风。” 李玉棠不说话了,她抿着嘴巴团雪球,觉得回家一点都不好,小哥太讨厌了。 李秉煜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是真觉得这个雪人丑,毕竟小矮子都不好看。 救世主李玉蓉出声,“秉煜带着妹妹进屋,别冻着了。” 村里年年都有雪,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东西并不稀奇,大人更不喜欢,毕竟买棉花要花不少钱。 要是冻到了,还得花银子买药。 李玉棠觉得没意思,她带着风雪坐到沈蝉旁边,垂头丧气的烤火。 沈蝉停下手里的针线,摸了摸她的手和脸蛋,“冻傻了没?” 李玉棠从桌上拿过暖手袋,雪白的毛色衬的她小脸格外可爱,“小孩子不怕冷,只有大人才怕。” 李玉蓉拿了几个橘子放在火上烤,“头回听这话,新鲜啊。” “你手上的白毛是干嘛的?” 其实她昨天就想问了,不过事多,聊着聊着就忘记了,今天瞧见,好奇心便压制不住。 “暖手袋,可暖和了。”李玉棠把手里的东西贡献出去,“大姐,是不是很暖和。” 李玉棠感受了一下,只一会儿手就暖和起来,“这是兔子皮吗?比那手炉还管用。” 大户人家有手炉,大多都是用铜做的,花样也多,有动物、植物各种好看的图案,材质还有漆、珐琅等,里面放上炭块,可以放进袖子里面捂着,相当于现代的暖手宝。 还有放热水的叫汤婆子。 皮毛缝制的暖手宝不穿宽袖衣裳也能用,样子也好看,还不用添水添炭,方便的很。 李秉元在做生意这条道上一骑绝尘,“娘,你把这东西藏着点,咱们家明年就卖这种暖手袋,皮毛从猎户家买,一张才几十文。” “这么软和的毛哪有这么便宜?”李玉蓉也觉得这东西好,但今年的冬季都来了,就算想卖也来不及,而且皮毛在她的印象里是大户人家才用的起的东西。 “我能不知道吗?他家的金孙苗苗是我的好兄弟。”李秉元一脸骄傲,“他家还有一张白狐狸皮,听说留着做传家宝的,要是卖出去能值好几十两。” 这也是李秉元唯一的一个男性朋友,他长的太好了,村里黑瘦流鼻涕的小孩都觉得他像个娘们,只有金猎户家的小孙子才不看脸。 他说着说着便有些难过,都好久没跟小伙伴一起玩了,“不知道学堂什么时候放假。” 李玉蓉十分感兴趣,她抬抬手,“有这么白的吗?” “兔子不都是白的吗?”李秉元挠了挠头,“还有鹿皮、狍子皮和狼皮,那个贵一点,得要好几两银子。” 沈蝉在心里默默算着这些东西该判多少年。 皮子便宜,但鞣制手艺非常贵,越是手艺好的猎户,做出来的皮毛更柔软光亮。 李秉元一旁大声吹嘘他朋友家多厉害,张开双手比划了一张桌子的距离,“听说祖上还打死过那么大头的老虎。” 李玉棠头个不相信,“三哥吹牛。” “小妹,你年纪还小,没见过世面。”李秉元一脸你不懂的表情,“除了这么大个的老虎,还有那么大的野猪呢。” 他又伸手比划了两张桌子的距离,“一口下去,能把你咬成两半。” “呸呸呸。”李玉蓉打断他越说越离谱的话,“真要这么大,岂不是成野猪精了?” 他期待的看向沈蝉,“娘,我想买点皮毛,缝在衣服袖口和领子上暖和的很。边关那边还有人拿狼皮做帽子,护住头也暖和。” 第95章 买皮子(1) 除了李玉蓉想买几块好看的兔毛,沈蝉和李叔夜也想去看看。 现代的皮毛不少,但一般都是用来做大衣、褥子、手套等,古代没有羽绒服和棉衣,一般都是做斗篷和大氅。 李秉元和李秉煜第二天一大早哭兮兮的去学堂,临行前还一脸期待的问,“爹,我们后天要去给姥爷过生辰。” 沈父今年五十八,在古代算的上是长寿老人了,基本是过一年少一年,因此家里后辈基本都要过去贺寿。 李叔夜全神贯注的雕着手心的玉,也不知道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李秉元和李秉煜不敢多问,不知道为什么,爹好像越来越让人害怕,明明在家都不怎么管事,笑容也多了很多,但就是让人觉得害怕,难以接近。 这条路走不通就走另一条路。 “大哥,我要去给姥爷拜寿。” “谁说不让你去了?”李秉昌坐在车前哈着手,白雾铺在下巴上,柔和了脸上的冷硬。 兄弟撅着屁股开开心心的上车,车座包着旧衣裳,上面放着一床小薄被。 李秉昌拉动缰绳,车子“缓缓”的动了起来,虽然看着慢,但比人走路还是要快上不少。 村里的小孩还在被窝躲懒,只有起床忙活的妇人和小姑娘,拉车的大黄牛觉得自己命苦,村里的小花都能在家休息,它还要天天去拉车受冻。 学堂门口挂着鼻涕的小孩子一大堆,还有些刚起床不久,衣裳还没穿好就被爹娘赶出来的。 李秉元是孩子王,他走到哪都会有人“老大”“大哥”的喊,念个书不仅多了很多小弟,排行都变了。 讲堂里面点了几个小火盆,火势不大,但手放在上面也能驱去一身寒意。 贺夫子拿着书进门,时不时掩袖咳几声,他站在讲台上,嗡着声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风雪愈大,从明日起,学堂开始放假。” 下面的学生立即哇哇哇,哦哦哦的叫嚷起来。 庄先生沉声道:“讲堂不可喧闹。” 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直至寂静。 先生才又开口,把一个寒冬的课业全部布置下去,背书练字都有。 寒假作业是每个学生都不喜欢的东西,李秉元突然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很开心。 …… 金猎户家在邻村的山脚下,这边住户少,路上的雪叠了一层又一层,只有家门口和院子里的雪被扫的干干净净。 屋子是铮亮的青砖大瓦房,比李家的房子大多了,一共十多间屋子,一家四代都住在里面。 沈蝉刚到门口,就有一个妇人端着簸箕出门道:“最近没上山,没有肉卖。” 兔子不是家里养的家禽,价钱又比鸡便宜,村里人要请客吃饭的时候都舍得拿几十文买上一只,金猎户是附近几个村最厉害的老猎户,除了兔子还有狍子,野猪和鹿,大家伙买肉都往这边来。 沈蝉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小铜炉,四周雕着花卉,还嵌着几颗珠子,除了暖手还能熏香,和李玉蓉站在雪地里像两株动人的红梅。 “大娘子,我们是来买皮子的。” 冬天的客少,屋内一大堆孩子都追逐着出来看热闹。 沈蝉在其中看到一个黑瘦小男孩,一双眼睛像狼一样。 一个体胖腰圆的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揪着孩子的耳朵,“金苗苗!老娘说过多少次,别赤脚往外跑,滚进去。” 金苗苗动了动脚指头,眼神还是固执的往这边看,可惜没有找到熟人。 金猎户家不止有钱,伙食也不错,家里人都圆润的跟球一样,只有金苗苗干瘦干瘦,不知道的,还以为遭虐待了。 沈蝉把手放在嘴巴,偏头小声道:“我还以为金孙苗苗是个形容词,没想到是名词。” 谁家好孙子叫金苗苗,乍一听还以为是家里的独苗。 家里人多,男客和女客并不在一处,金猎户媳妇拉着沈蝉寒暄,其余妇人则招待李玉蓉和李玉棠。 “李娘子这闺女当真是养的好。”金猎户媳妇眼里全是喜爱,“不知年岁几何?” 金家儿媳对视一眼,心里或多或少的猜到了婆婆的打算,这是想给小叔子说和啊!不过她们可都听说了,秀水村李家如今发达的很,几个儿子都在外边读书,家里还有一个挣大钱的铺子。 这闺女又长的这么出色,将来就算说到城里去也使得,哪会看的上她们这种猎户家。 沈蝉笑道:“虚岁十六了。” 金猎户媳妇一听更加欢喜,她慈祥的看着李玉蓉,“好闺女,真是个好闺女。” 她夸了李玉蓉一盏茶的功夫,才笑问道:“这么好的闺女可有许人家?” 沈蝉回想自己见过的金家人,几个上了年纪的汉子明显都成家立业,只有一个略显白净的男孩,看着十分腼腆,她婉拒道:“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说亲。” 不管金家的后辈有多出彩,沈蝉都不会这个时候帮李玉蓉定下。 金猎户媳妇有点遗憾,但依旧没有放弃,小儿子在他心里是家里最有本事的一个,平日又孝顺懂事,自然得配好姑娘才是。 但这会肯定不能再继续问下去,她说了一句“李娘子果真疼闺女”,便岔开了话。 隔壁房间金猎户松散下垂的眼皮动了动,“今年冬日的皮子还没有硝出来,只有春秋两季的皮子,兔皮和狼皮都有。” 他提声道:“老婆子,你带后生娘子去看看,把三个箱子都打开。” 那些才是好东西,一般都不会卖给村里人。 金家有个专门放皮子的屋子,里面常年熏着各种香料,不仅盖住了异味,房里也干燥清爽。 宽大的狼皮搭在架子上,小块的兔皮就放在簸箕里,还有三箱子的狐皮和鼠皮,数量不多。 “狐皮和鼠皮难得,一年也才打这么几张。”妇人把东西拿出来给沈蝉等人看,“毛色虽不是最上等,但做斗篷大氅都合适。” 沈蝉不懂怎么分好坏,但狐皮拿在手上又软又厚,要是做成披风应该挺暖和的,“这两张狐皮都是什么价?” 妇人笑道:“外边都是三十两一张,咱们村里人自然不能这么见外,” 第96章 买皮子(2) “这种毛色亮的三十两,另外两张二十五两。”妇人又指了指一边的鼠皮,有银鼠和灰鼠,颜色不同,价钱也有差别,“鼠皮价钱便宜,银鼠皮大的只要五两银子一张,小的三两银子。” 银鼠是一种小型的鼬科动物,叫伶鼬,冬天的时候全身雪白,颜色好看,又没有白狐皮贵,是很多普通人家用的起的东西, 灰鼠就是灰松鼠的皮毛,价钱更便宜,一块只要几百文,做褥子做披风都挺不错。 金猎户媳妇在旁边并没有讲话,看来是默认妇人的话。 从年纪上可以看出她应该是家里长媳,圆脸上的五官十分大气,是长辈喜欢的类型。 李玉蓉原本是想买些兔子皮做护手,如今瞧到大张的狐皮和银鼠皮,顿时眼睛就挪不开了。 眼神炙热,沈蝉不可能发现不了,“你喜欢就买。” 她补充道:“没钱我可以借给你。” 原本被沈蝉感动到的金家众人齐齐沉默。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没出嫁的小姑娘从哪里挣钱,别说几百文,就是几十文都不一定能有。 李玉蓉却被她这一句话激起了购物欲,不仅买了十张兔皮,还买了三张银鼠皮和六张灰鼠皮,总共十六两三钱,金家主动抹了零头。 李玉棠也要跟着凑热闹,“娘,我也要买。” 沈蝉大方道:“挑吧。” 小姑娘扒着箱子翻出一张银鼠皮,并递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钱,她心里的想法很简单,大姐买东西自己拿钱,她买东西当然也要自己拿钱。 妇人一时愣住了,她实在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这都够普通人家两年的花销了,“李娘子,这……” 沈蝉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妇人心里咂舌的接过银钱,心想自家婆婆的打算怕是不成了,李玉蓉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如今就连李家一个小孩子出手都这么阔绰,那家底还不知道多厚,自家虽然也挣钱,但到底不是个安稳营生。 丈夫公公要是在山上出了事,家底都要赔出去。 金猎户媳妇也叹了口气,看来自家儿子没这个缘分啊! 整张的白狐披皮虽然在村里穿太过招眼,但去城里就不用顾忌什么,沈蝉把三张都买了,又挑了五张狼皮,准备到时放在软榻上当褥子,再做了几个坐垫。 银鼠皮和灰鼠皮更是一次性包圆,古代的日子本来就苦,没必要苦了自己,毕竟照李家现在的势头下去,将来少说也是一个小地主,对的住原身了。 兔子皮也买了二十张,做围脖、袱子、帽子都能用的上。 圆脸妇人打算盘的手都有点抖,她眼神飘忽,半晌才艰难道:“一共一百零八两。” 不是没见过有钱人,但没在村里见过这么有钱的人,惊吓过大,一时有点不适应。 金猎户媳妇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年纪大,比儿媳要稳的住,“李娘子出手爽快,拿一百两就成,那八两便当折价,拉个回头客。” 沈蝉把钱给了,又麻烦金家人帮忙把东西搬上车,这才拍了拍李玉棠。 小姑娘跑到房门口,轻轻敲了几下,表示礼貌,“爹,大哥,回家了。” 屋内传来起身告辞的动静。 李玉棠刚想扭头奔向沈蝉,就被金苗苗喊住,小孩头发乱糟糟的,抿着嘴问,“你三哥什么时候放假?”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李玉棠自然跟在哥哥身后认识不少人,她真诚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假。” 金苗苗神情失落的踢了踢地上的石子,“他都不出门玩了吗?” “三哥读书很忙。” 李秉元是家里最累的那个,他想追上弟弟,就得多付出好几倍的努力,别说出门玩了,就算吃饭都拿着书,美名其曰勤能补拙。 金苗苗犹豫问道:“读书很累吗?” “读书可累了。”李玉棠话语里满是同情,“夏天热,冬天冷,还不能到处玩。” 屋内走出了几个大人,李玉棠被李秉昌牵走了。 金苗苗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兽,十分可怜。 金猎户捏着孙子的肩,“苗苗,来给爷爷剥花生。” 小孩进屋前又往远处看了一眼,牛车走的慢,好半天才出众人视线。 买了这么一大堆皮子进屋,家里是彻底塞不下了。 沈蝉看着自己房里的大箱子,觉得像住在库房一样,“还是得早点搬家。” 虽然村里比较清静,但蛇虫也多,天气热的时候还是住在城里好。 明天就是沈父的生日,沈蝉在府城的时候照着记忆买了一套成衣,刺绣样式不是特别贵重,但料子好,穿在身上十分舒适。 又备了十两银子,还有吃食鲜果一大堆。 李秉元一回家就缠着李玉棠下五子棋,输多赢少,但从落棋的速度上来说,李秉元越来越厉害,李玉棠想仗着熟练度欺负人有点难了。 “不玩了不玩了。”李玉棠刚想开溜,就被李秉元摁住。 “再玩两把。”他笑的十分畅快,终于大仇得报了,要知道昨天可是一把都没赢过。 李玉棠苦着脸,“肚子饿了,要吃饭。” “大姐还没做好饭呢。”李秉元催道:“快下快下。” 李玉棠郁闷的落子,“三哥,你不用做课业吗?” “不用,我们明天就放假了。” “那你跟小哥下。” 李秉元有点嫌弃,“他太笨了。” 下棋讲究急智,李秉元在这上面一骑绝尘,李玉棠和他还能过两招,李秉煜就纯粹挨打。 李玉棠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三哥,苗苗哥哥说要找你玩。” 李秉元还是挺想小伙伴的,他怅然叹了口气,上学后都没去村里玩过了,虽然也没什么朋友,“明天没时间,后天再去找他玩。” 他的心思从棋盘上移开,“对了,娘买了多少东西,我想要一件狼皮衣服,穿上去多威风啊!” 李玉棠撑着棋盘,十分兴奋,“大姐说边关很多人会把狼皮羊皮做成帽子,我也想要。” 李秉元也微微抬起身,“还可以做鞋子。” 两人异口同声。 “你去跟娘说。” “我去跟娘说。” 第97章 贺寿(1) 李玉棠是个行动派,她先跑到灶房,“大姐,我想做个帽子。” 家里的人一多,菜色也丰盛,尤其是沈蝉好吃,李玉蓉就更不敢敷衍,三菜一汤是标配,主食基本都是大米饭。 她拿碗装了一点腊肉给妹妹,然后才问,“什么帽子?” 李玉棠开开心心的接过碗,“谢谢大姐。” “就是戴在头上的。”她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跟草帽差不多,用狼皮做的。” 李玉蓉在针线方面真的不擅长,反而是烧火的李秉煜很快出声,“大姐,我也想要。” 李玉蓉一个头两个大,遇事不决用钱解决,她问道:“外面有卖吗?” “没有卖,要自己做,娘知道怎么做。” “那你去跟娘说。” 沈蝉不会做帽子,但能画出来,她的瞳孔一凝,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狼皮帽子,直接从文明人升级成野人?” 狼皮是真的不好看,土黄色,看着脏兮兮的,做坐垫褥子还好,穿到身上那就是拉低颜值的东西。 “三哥还想要一件狼皮衣裳。”李玉棠头发丝都在漾溢着开心,“我想要帽子,小哥也要帽子。” “让娘看看,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就跟奥特曼服装一样,大人看着幼稚好笑,小孩子却觉得威风,沈蝉想着自己小时候也喜欢电视剧里的古装,便没有打死这个愿望,“帽子可以有,衣服不行。” 总共就这几张皮子,给李秉元做了,李秉昌几个也不能落下,沈蝉真的不想在家里看到一群野人。 大房子住久了,沈蝉特别不适应现在的小房子,她铺开纸,油灯放在旁边,基本占了一大半的桌子。 原本伏案写字的李叔夜只得再往边上挪一挪。 桌子太小了,放几个砚台都能堆满,买宅子的事得尽快提上日程。 …… 沈家就两房人,但比较会生,落地的娃娃也都平安养大,一到逢年过节就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 连氏在鸡鸣之前起床,房里的炭炉烧的只剩一个底,她拿火钳子拨了拨,把底下的炭换上来。 婆婆屋里有了动静,小刘氏也不敢多睡,小叔子是公婆的心肝肉,她要是再惹婆婆不满,日后的家业指不定交到谁手上。 连氏正在引火暖屋,堂屋里面放了两个新炭炉,旁边的侧间也点了一个炉子,桌子上摆满了茶水点心。 “娘,我去发面了?” “嗯,”连氏吩咐道:“从缸里舀几斤面,多做点寿糕和寿桃。锅里有昨天炖的羊肉,你把骨头拿出来剔一下,准备好东西做汤饼。家里的鸡蛋都在柜子里,你点一下够不够,不够喊朗哥儿再去买几十个。” 她并没有说具体做多少,一是家里不缺这点粮食,二是想把这个长媳教出来,免得日后上不了台面。 去年家里也做了寿糕和寿包,小刘氏又加了一点,揉面时还是忍不住来问,“娘,我发五斤面,家里有莲子和干枣用来做寿糕。” 确实不少,就是做寿桃都要忙半天,但家里的人也多,自家十来个人,闺女那边也会带女婿过来。 二叔子家七个人,小姑子那边八个人,这么一算,家里至少三十个人,吃饭都要坐三桌。 “你先忙着,我去把家里的地扫一下,等会跟你一起做寿桃。” 这话就是对自己的认可,小刘氏高兴的“哎”了一声。 家里最近挣了很多钱,但管家的是婆婆,自家丈夫又很孝顺,讨好谁她还是能分清的。 刘氏来的比较早,公公生辰,她一个做儿媳的总不能等着吃白饭吧,就算她良心上过的去,面子也抹不开。 人多做事还是挺快的,沈蝉吸着鼻子下车的时候,头屉寿包已经上桌了。 沈母亲自出门接的人,她的目光永远第一时间落在沈蝉身上,“大好了,脸上总算有点肉。” 温热的手掌落在脸上,茧子刮的脸疼,沈蝉反条件性的想躲,但实际动作却无比顺从。 “胖了,胖了好。”沈母疼惜道:“小时候就是个猴精,怎么养都没用。” 连氏招呼众人,“外面冷,别杵着了,快点进屋。” “玉棠那么久没见,长高了不少。” “你舅舅上回还说让我去请教一下你羊肉怎么做才好吃,如今大师傅上门来了,可得多教教诀窍啊。” “叔夜吃酒还是喝茶?” “喝茶就行。” 古代酒的度数并不高,李秉昌十分熟练的拿着碗去倒酒,两大口下肚,他才觉得身子暖和一些。 沈蝉手里拿了个寿桃吃,里面包着豆沙或蜜枣,做成桃子的样式,上面还点了红点。 “娘,我给爹买了身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以前的衣裳都是原身亲手做的,但沈蝉没这个耐心,表孝心的方式很多种,不是非要亲力亲为才算孝顺。 沈母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好,女婿如今能挣钱,家里估计忙着呢,“你爹今年胖了点,我叫他去试试。” 家里的伙食好,儿子女婿有出息,沈父现在天天满面春风,不是带着孙子孙女到处溜达,就是跟村里爷们坐在一块吹牛。 操碎的心一旦放下,人就容易发福,今年还算好,只长了一点点,沈蝉买的藏青色衣袍刚好合身,只是上面绣着的纹样多了点,穿起来像地主老爷一样,在村里太招眼了。 “这衣服,你爹一年也就只敢穿那么几天。”沈母懂一点点绣活,她摸着上面的纹样图案,笃定道:“不便宜吧?” 屋内还有嫂子侄儿,沈蝉眨了眨眼,“在外府买的,没花多少钱。” 沈母自然不会信,但这是闺女对父亲的孝敬,贵重不论,心意为先。 沈蝉算是客人,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坐在火盆边烤火吃东西,有时掺和几句话,不算好听。 “秉昌明年娶新妇,你这个做婆婆的也得以身作则教着点,成天好吃懒做的怎么行。” “娶媳妇又不是买下人,要那么勤快干嘛?” 沈母气的打了她好几下,“你个傻姑娘,婆婆没有威信怎么管的住家?” 第98章 贺寿(2) 不说嗟磨,但该立的规矩得立,婆婆太软和,容易被儿媳管到头上去,虽然沈蝉的性子从来都不吃亏,毕竟她当媳妇就不是个乖顺的人,但沈母还是担心她被儿媳欺负。 “越有钱的人家儿女的小心思越多,如今秉志还小,不急着娶妻,但等日后秉志几个大了,儿媳都进门,各家都为自己打算,私下肯定会有磕碰,你个当婆婆的要是管不住人,家里得闹成啥样?” 沈蝉心想,闹呗,她倒想看看蠢货长什么样子,反正家业都在自己名下,到时谁要不听话就不留遗产,就算几个便宜儿子都不行,还有个小闺女呢。 “娘,有钱不需要勤奋,只需要把脑子放聪明一点,知道谁才是家里的大王。”沈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只要不蠢就应该知道讨好我,要是蠢……那就再给秉昌娶几个小老婆。” 古代的小三可是合法的,无论是谁生的,孙子都是自己的,到时看那个顺眼就疼那个。 有钱,有地位,不受鸟气。 她一句话让屋子里的气氛一僵,好半天才回温上来,沈父瞪了她一眼,“咱们村里人哪有这规矩!” 沈长寿劝道:“妹子,家里再有钱也不能学那些有钱人家的做派,娶那么多媳妇有啥用啊,整天争来争去,斗来斗去,哪像个家啊!” 纳妾这个问题离沈家还算遥远,连氏这种当奶奶的人不怕,但小刘氏和王氏被吓的不轻。 今年家里挣了至少有一百两银子,别说是娶个小老婆,就是娶三四个都行。偏僻贫穷的村子不讲究,不管是卖闺女当丫鬟,还是当小妾,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好事,五六两银子都成,反正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够了。 要是自家丈夫起了这心思,那自个怎么办? 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公婆身上,如同身在水中看见了一块浮木。 “妹夫,”沈延年怜悯的看着李叔夜,“你辛苦了。” 自家妹子的脾气不仅没见好,还有更厉害的趋势。 沈蝉在沈家玩到大下午才起身走人,天黑的早,外面又下着雪,还是早点回去稳妥点,而且过两天又是沈母的生辰。 上车之前,她给沈父塞了十两银子,“爹,自己买点好吃的。” 沈父立即给她塞了回去,“家里有吃有喝,我要你的钱干嘛?秉元几个还在念书,正是要钱的时候,你别胡乱花用。” “爹,你不要给娘买衣裳也行啊,打金簪金镯子,我娘身上的那套首饰都是十几年前的样式了。” 沈母立即出声,“我这么大个年纪,一套首饰还不算体面,非得打扮的跟花一样?” 沈父看了老妻一眼,默默的把钱塞到怀里。 沈蝉圆满的收工回家。 人逢喜事运气就好,家里进贼了。 脚印还不少,大大小小三个人的样子,印子很深,一看就知道刚踩不久,沈蝉跟着李秉昌进柴房,手里多了一把铲子。 雪下的无声,院里也无声。 李秉昌如鹰一样的目光锁定在上房,他沉声开口,“出来!” 李玉棠双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贼可凶了,有时被主人家发现了还会杀人。 李秉元拿着扁担焦急转悠,他的钱都用个布包着放在床底下,万一被偷,他岂不是变成穷光蛋了。 屋内没有声音,沈蝉眉眼间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这几个蠢货,偷东西都不踩好时间,早上家里没人他不偷,专门挑人回来的时候偷,他不死谁死。 “砰砰”两声,房门被人用力踹开。 没等几个汉子抬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记闷棍。黑瘦汉子瞳孔涣散的转了几圈,随即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其余俩人吓的手里的刀都要拿不稳,嘴里哆哆嗦嗦道:“别……别过来啊。” 有武器这性质可就变了,李叔夜在心里盘算着公堂上应该怎么讲。 对面压根没有翻盘的机会,毕竟他们对上的是李秉昌这个技术型选手和沈蝉这个科技型选手。 两铲子下去,汉子怀里抱着的布料散落一地,他们原本是要偷钱偷首饰的,但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一个铜板。 人是抓到了,但还需要些证据,李玉蓉刚好带着族长和几个近邻跑过来帮忙,大家伙手里都拿着斧头和扁担。 “贼在哪?” “叔夜,家里没事吧?” 族长从门口挤进去,他看那两个拿着刀的汉子,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村里人,那这事就好办了,他板起脸,“哪里来的恶匪,大白天的就敢拿刀抢劫。” “哐当”两声,柴刀落在地上,两个汉子爬过来哭嚎,“李族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是贺三带我们过来偷钱的,他说这户人家有钱,我们也是被骗了。”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贺三说的。” 果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己起了这坏心思还想洗干净,族长示意村里的汉子把人绑起来送到贺家村,“贺家村的风气不差,如今出了你们几个贼人,日后看谁敢上门。” 李叔夜和沈蝉都想报官,两人沉默的站在族长旁边,用行动表达抗议。 两人到底是半路穿来的,没有完全体会到宗族的重要性,很多村子里面都没有里长,上面默认族长管事。 宗族的权利大,关系牵扯也广,像这种拿刀做贼的行为虽然很严重,但要是直接送到公堂上,就是公然和其他族群对抗,毕竟大家伙默认俗成的规矩都是先私下解决,要是解决不了再送去衙门。 族长的面色僵了僵,“叔夜,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们讨个公道。” “手持刀械强暴、胁迫强取他人所有物者,为强盗罪。”李叔夜微笑的补充,“本人处斩,没收家产,妻子儿女流放边疆。” 这是按最严重的判决来说,但这几个人的情节没有那么重,县令要是判决公正,应该也能让三人进去蹲个十几二十年。 跪在地上的两个汉子闻言也想晕过去,不就是偷个东西吗?村里也时常有人做贼,被抓到后只是赔钱挨一顿揍,哪有这么严重。 第99章 贺家村 懂律法的人不好欺负,族长也不好忽悠,他开诚布公道:“这三个人必须得先交给贺家村,要是那边给的说法你们不满意,再报官也不迟。” 沈蝉注意到桌底下的半片瓷器,“好像……不用这么麻烦。” 她望向淡定的李叔夜,“茶杯碎了。” 李叔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和,语气却十分狠辣,“先断手还是先断脚?” 这套茶具是在隋岭府买的,花了一百多两银子,没什么特别,就单纯的喜欢。 成套的东西碎了一个,剩下的也就不值钱了。 李叔夜猛然沉下脸,拿过旁边的扁担。 沈蝉拉住他夸张的劝架,“夫君,不要激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虽然那套茶具一百三十六两,但等他们赔钱后我们再买一套新的就成的。” 这下子,族长也有些头晕,他手指哆哆嗦嗦的指向地面,“一百三十多两?” 村里人没见过一百多两的茶具,自然以为他们在吓唬人,便也跟着凶道:“要是不赔,就把你们送进衙门坐牢子去。” 族长擦了擦额角的汗,知道这一件事怕是真要闹到公堂。 雪夜深邃,大地宁静无声,只有踏雪的沙沙声。 贺家族长跳了一整天的眉头终是在看到李延满一行人后归为平静。 人果然不能闲,闲着就惹事。 村里的贼最招人厌,三个汉子被反绑着手推倒在地上,还被人重重踹了好几脚,李延满把情况简单的说明了一下,着重讲到了那套瓷器,“南窑产的青花瓷,一百三十六两买的,如今摔了一个。” 这不仅仅是赔一个茶杯的事,就是赔一半,主人家都是亏的。 贺族长沉默片刻,扭头抬眼问道:“谁家的?不出声就送衙门去了。” 这笔钱太大,他也没法做决定,要是真赔不起只能送到衙门,毕竟也不能为了一个人害了一家子。 人群里面半天才挤出一个妇人,“族长,你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金子做的杯子也花不了一百多两,他们村明摆着讹钱。我呸,把我儿打成这样,我还没找你们赔钱呢。” 贺族长闭了闭眼睛。 还是直接送衙门吧,他不想多费口舌。 别说贺家村的人不信,就是秀水村跟来的汉子也吸了一口冷气,族长可真敢说,一百多两的茶杯,还不如明抢呢! “那就上衙门,明日你们三家一块去县里,看看县老爷怎么判。” 妇人傻眼了,“咋要上衙门,不就是偷个东西,还回去就是了。” 要不是在外面,贺族长都想拍桌而起了,“你个蠢妇,偷东西拿刀子就是盗匪!哼,一百多两,你们一家人按斤卖都还不起。” “族长,你可不能糊涂啊,咱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说过一百多两的茶杯,谁听说过这事?”没人回答,妇人越发得意,“一个破杯子,我们买一个还回去就是了。” 贺家村其它人都机智的不出声,族长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的话一定没错,虽然一百多两的茶杯是有点贵,但说不定镶了金子呢。 “别装死。”族长伸脚把几人踹醒,“你们是亲的三兄弟?就这一个娘?” “娘,救命啊!他们要打死我。”贺三鼻涕眼泪一起出,太疼了,肩膀跟要断掉了一样,手也使不上力气,“杀人了。” “儿啊!这些天杀的瘟货。”妇人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儿子,但母子连心,听见哭声心也跟着疼,她蹲下身子想把绳索解开。 李秉昌用脚把贺三死死的钉在地上,“贺族长,要是你们村没法解决,我明天就把人送到衙门去了。” 贺族长的手脚脸颊被冻的僵硬,但身上却有一把灭不掉的火,他吼道:“贺根家的,三金叔,你家的儿子不要了?” 他发了火,才有几个人磨磨蹭蹭的上前,“贺银叔,这混账东西我是不想要了,打残打死都行,别来找我。” “银子,这事哪有这么干的,咱偷东西是有错,但他们村人也打了,东西也拿出去了,还想咋样?一百多两的杯子,皇帝老爷都用不起。” 沈蝉又往李叔夜身后躲了躲,太冷了,这谈判也不找个地方坐,在外面杵着当雪人呢。 李玉蓉往前走了好几步,“娘,我怎么觉得那贺三有点眼熟?” 沈蝉伸出个脑袋,“你二伯母的娘家。” 李玉蓉这暴脾气一下子就炸了,“我说家里怎么好端端的进贼了,原来是出了家贼!” 她挤到最前面去,“贺族长,你老德高望重,处事公道,我相信这事自然自有分断。可也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这么大风大雪,我们村的人可都站在外面吹傻风。没道理你们村出了贼,还要我们大家伙跟着受罪。” “就是就是!” 贺族长脸色铁青,碍于有外村人在场,不太好发脾气,但语气要多暴躁有多暴躁,“闲饭一吃饱连祖宗的规矩都忘了?出了三个贼偷,咱们村的人日后走出去还有人逢吗?贺根,你婆娘婆娘管不住,儿子也教不好,你这么大个人一点本事都没有。三金叔,你也是村里的老人,有钱人家的东西没见过?” “还有你,”他伸脚往贺三身上踹了好几下,“你个孬种玩意,家里婆娘儿子都不养,成天不是游手好闲,就是偷鸡摸狗,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你们家的门还有好姑娘敢进吗?” 贺三哭的更厉害了,“娘,不是我去偷的,是大姐,大姐说她妯娌家有钱,那贱女人说家里没人,让我放心偷。我……我没想去的,都是大姐唆使的,我也是被骗了。” 族长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怎么又跟李叔年扯上了关系? “这不是李叔年媳妇的娘家吗?” 有了第一道声音,后面的议论就大了起来。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就是叔年媳妇的娘家,这是出了家贼了?” “以前就觉得叔年媳妇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看看,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 “她家那几个孩子也是一个德行,面相装的好人,心里还不知道有多坏呢。” 第100章 赔钱 一但涉及到名声,村里就没人能独善其身。 贺族长家里有钱,不怕坏了名声,可其他人怕啊!古代讲究盲婚哑嫁,都是家里长辈去找人打听情况,要是外人嘴里说的没句好坏,别家自然看不上。 做贼本来就让人看不起,这一下子还出了三个,到时十里八村一传,连祖宗都得被拉出来骂。 那只被打碎的茶杯也带了过来,贺族长和几个见过一些世面的族人一看,就晓得确实要这么贵,毕竟一个普通的白瓷碗都要几十文,更何况这种花花绿绿,上面还有字和画的东西。 沈蝉也没多要,索赔三十两。 这么多钱都能娶十个媳妇了,三家人自然没人乐意,扯着嗓子大骂出声,随即又梗着脖子,“没钱,你们直接把人打死吧。” 这副死皮赖脸的德行拿捏不住沈蝉,她喊上李秉昌几人把三个小偷一路拖回家,贺族长跟在旁边致歉安抚,“这件事错都在我们村,没教好这几个小辈,给你们添麻烦,让祖上蒙羞。但这么多钱毕竟不是小事,还得费些时间来筹集……” 李延满表示理解,“当族长的不容易,从长辈手上的接过这个担子,不敢不上心。” “哎,可不就是这个理,我要不做这个族长,今个儿他们就是被人打死我都不管的。” “咱也是讲理的人,把该赔的东西赔了,该长的记性长了,我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这一大出戏可比戏折子里演的还要好看,贺家村几户人家一起去李叔年家里闹,不止沈蝉听的到,村里近一些的邻居也听的一清二楚。 东西噼里啪啦的砸了不少,妇人的哭嚎声,男人的咒骂声,孩子的指责声,铺天盖地的朝一个身上压。 什么讨债鬼,赔钱货,畜生,下辈子投胎做猪,什么话难听捡什么话说,一直闹到天亮才消停。 沈蝉没睡多死,她从被窝里钻出一个头八卦,“没闹了?” 李叔夜靠躺在床头,“刚消停。” 沈蝉打了个哈欠,“比演的精彩多了。” 她眉眼一松,很快找到了一个暖和的地方又睡了过去。 捉贼拿赃,李秉昌刚要麻烦村里人帮忙做个人证,贺族长就带着一群人跑过来。 小老头五十多岁的年纪,胡子头发花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李族长,且先等等,等一等。” 他站立了一会,气都还没喘匀乎就忙道,“衙门也不是什么好进的地方,村里的事,我们村里人自己解决。” 李玉蓉看着前面的李叔夜,不敢找他说悄悄话,就侧头问李秉昌,“大哥,昨天晚上出啥事了?” 怎么睡一觉起来天就变了,明明昨天晚上这些人还很硬气的说绝不赔钱。 这事王桃花知道的,她可是整宿没睡,守在旁边看热闹,“叔年媳妇赔了娘家十几两银子,连墙皮都刮干净了。” 李玉蓉一脸感兴趣,“动静大的很,是不是还打人了?” “哎呦,你是没亲眼看到那鬼热闹。贺花狗眼看人低可算遭报应了,被人拽着头发,拖到院子里揍,脸肿的像猪头一样。家里面也被人砸的稀巴烂。”王桃花从来不知道收敛为何物,当着两个村子里的人,说的唾沫横飞,“这贺家教出来的东西真不是个人,唆使娘家人来妯娌家偷东西,这种婆娘,打死都算便宜她了。” 李玉蓉听着的双眼发光,“叔才婶子,你还有事忙吗?没事来我家坐,我娘马上就起床了。” 这大热闹,她娘指定爱听。 “冬天有啥事,咱们先看看贺家那群老货想干啥。” 贺家村一行人脸白了又黑,黑了又青,声音这么大,是把他们当死人吗? 李延满冷哼一声,身后的动静就小了不少,他尬笑两声,“乡里乡亲,咱就不说客套话了,把钱赔上,也省得大家伙顶着风雪去县里。” “合该,合该。”贺族长道行要高不少,从头到尾脸上的笑就没变过,但扭头面色刹那大怒,“还不快把钱给过来!” 三十两,都是碎银和铜板,上面沾着油污和灰,李玉蓉只蹲下数了个大概,就朝李秉昌点头示意。 后者沉稳道:“爹,风雪大,你和各位叔伯先回屋吧。” 李叔夜点头,“我送族长回家,你把人放了。” 人群稀稀拉拉的散开,最外面站着一个儒雅的年轻人,十分自然的跟上李延满和李叔夜。 “你怕是不记得了,他是李叔成的外甥,几岁大的时候在村里住过一阵,如今可是个小秀才,院试头名。”李延满说起他时,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虽然姓林,但随母归宗,将来能依靠的也只有李氏族群。 李叔夜在记忆里翻了翻,李业荀跟原身父亲同辈,以前在老家还是个大地主。长子李叔成,幼子李叔华,十八岁就考上秀才,后来一路逃亡,三十多岁考上举人,费尽家 财谋了个七品小官。 李延满为什么不提他,是因为这人比李叔恒还要无情,一去外地为官就是十几年,除了父母去世回来一趟,之后跟族里没有任何联系。 亲哥哥临终前恨死了父母和弟弟,提着最后一口气叫家中儿孙发下毒誓,后代子孙跟李业荀一脉生不往来,死不受香。 李叔华这么狠心冷情的人,只要有点运道,爬的一定很快。 但不管官位多高,李延满也没想着扒上去,人家连亲生父母兄长都能割舍,更何况是族人。 林致野有点紧张,握住伞柄的手渐渐收紧,“我以前还在夜叔家里吃过饭。” 李叔夜压根想不起来这件事,原身记忆里也没有,但他很自然的顺着话说,“小时候性子闷,如今瞧着开朗了很多。” 林致野心里怔愣,没想到李叔夜还记得,他小时候爱跟在李玉蓉身后跑,经常被沈蝉留下来吃饭。 村里人是不喜欢蹭饭的小孩的,但沈蝉是个例外,十分热情好客。 “是啊!如今不仅读了一肚子学问,人也长的俊秀。”李延满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敛了下去,但很快又扯起了嘴角。 第101章 原因 “你家小子不是也在念书吗?”族长笑道:“如今有个好先生在这,也方便请教一二。” 林致野谦虚道:“晚辈不过多读了几年书,当不得先生,不过族中兄弟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互相探索。” 言罢,又用一种很尊敬的目光看向李叔夜。 古怪,实在古怪,李叔夜觉得自己全身都毛毛的,总不能是为了一饭之恩吧,他扭头对林致野点了点头,夸道:“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感谢从来就不是口头上的,李叔夜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秉昌和李秉元就来发钱,一堆黑乎乎的铜板沈蝉实在懒的数,她全部拨到一边,让两人给村里帮忙的人发一点茶水钱。 除了利益,还有什么比钱收拢人心来的快呢,沈蝉不要他们的真心,只要村里人知道一个道理,站在李叔夜这一边,就会有好处拿,这是比感情更牢固的关系。 族长这边除了一百文钱,还有一提糕点,李秉元本就生的唇红齿白,如今身上还带着一点书卷气,族长媳妇喜欢的不得了,拉着他不让走。 “读书可有哪里不会的?” 李秉元蹲在几人中间,乖巧的回道:“如今学的东西简单,多读几遍就懂了。” “这孩子比同辈的兄弟要聪明很多。”族长媳妇拉着他的手,朝李叔夜笑道:“长的真俊,咱们族里几十年没出过这样好看的后生了。” 李秉元一下子就变的安静如鸡,规规矩矩的坐着,既不耍笑也不抖机灵,生怕自己被人拉去做女婿。 小孩的心思太明显,李叔夜举起茶杯遮了遮脸,并用眼神示意李秉昌把人带走,别在这里碍事。 族长媳妇犹豫片刻也起身,“茶水凉了,我去烧热水。” 林致野嘴唇微动,也起身告辞。 李叔夜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族长商量在哪里买族田,毕竟村里是没有这么多地卖的。 族长精神一振,这事他早就打听好了,“离咱们村最近的是枣林村,衙门有几十亩地要卖,可惜村里没有大河,全靠一条小溪,夏季天干,得从山上引水。” “远一些的十里村,村子不大,水渠是从天水镇引过来的,旱一点也不怕断水,就是地方有点远,得走一个时辰。” 李叔夜出钱,耕种自然是村里其他人的事,族长都想好了,到时办私塾,谁家娃要上学就得出人干活,要是没人乐意,他们一家子都忙的过来。 “我这边拿出一百两买地,还要麻烦族长去交涉一下。” “这是自然,”族长喜不自胜,“这是自然,我明日便去衙门。” 推行教化是县令的分内之事,他辖地内的读书人越多,功绩就越大,因此对于村里人开私塾乐意的很,而且这届县令又格外廉洁,说不定还会予以不少方便。 事一日不落成,族长的心就定不下来,要不是李叔夜说明天后天没空,他现在就想带着人去衙门过户落契。 “叔夜,并不是我非拦着你吃下这个哑巴亏,只是这种事闹到公堂上一向不好办,可大可小,县令再铁面无私,也不可真行严法。”族长定定的看着他,“贺家村如今虽然说后代不成器,但川州贺家也算的上一个小世族。昭和三年,南边战乱,贺族长所在的一支北上避乱,和主家那边断连二十几年,但去年已经有了联系。” 他的话里夹杂些许羡慕,“贺家就算在朝廷没人,但有大大小小的姻亲在,这些都是人脉,将来秉元几个若要入朝为官,说不定还有求到头上的时候。” 族长捋着胡须,“秉元样貌出众,若是考个秀才,再请人帮忙说和,未必不能寻到一个好岳家。” 有时候脸真的很重要,李秉昌娶媳妇看脸,有些姑娘家嫁人也喜欢看脸。 族长不敢说一定能成,但李秉元只要稍微有点天资,再加上那张脸,自然有人下注,商户人家虽然有钱,但地位太低,于现在的李叔夜家来说,只会是拖累。 那么在氏族录里的贺家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贺氏当年有个娇女嫁给了五品同知,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是没出事,总该往上升一升的。 李叔夜一直没回话,族长直视过去,试图窥探出他心里的想法,但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李叔夜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改换门第。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长子学武幼子从文,提高声望笼络人心李叔夜都做了,他不能只是为了村里的一亩三分地。 族长埋怨自己眼瞎,这么有魄力有眼界的后辈,他居然一直没发现,要不是李叔夜动作太大,将事情摆到台面上,他还没反应过来。 这哪是条溪水鱼,分明是深山虎。 “叔夜,你家……”族长又忍不住出声,“你家玉蓉是个好姑娘,不知可有中意的郎婿?” 李叔夜在心里叹了口气,难为族长一大把年纪想的这么多,“玉蓉年纪尚小,再过两年商量婚事不迟。” 族长眼睛大亮,“贺族长的长孙天资聪颖,五岁开蒙,今年才十六岁,准备明年下场,要是中了秀才,就会去主家念书。” 李叔夜没回话。 “低门娶妇,高门嫁女。贺族长家的小子叫贺仲书,去年见过你闺女一面。” 李叔夜懂,撞见了爱情,毕竟在一溜烟的农村姑娘里,就李玉蓉长的最拔尖,哦,即将进门的儿媳也不错。 族长是真操心啊!李叔展示出来的钱财越多,族长的期望就越大。 去年他就隐约的听说这事,贺家有个小子为李玉蓉拒了几堂亲,但那时李叔夜一家的名声差,家境也不好,贺家出于种种考虑没有上门,但现在…… 李叔夜没有直接拒绝族长的好意,只道回家跟媳妇商量一下。 族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是又开心又失落,这个年一过,李叔夜在族里的必然声名鹊起,此后十年…… 不,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李叔夜一家不走下坡路,李叔夜一脉,必然会成为族里领头羊。 有这样的出息后辈,祖宗在山上也能睡的安稳。 老者望向雪茫一片的群山,嘴里喃喃低语,“我觉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龙云雨。” “好呀好呀,我李家有如此后辈,何愁后代不兴!” 第102章 邀请吃饭 村里人想真心帮忙的人也不是很多,大部分人都是碍于同村情分,想着今天我帮你,明天你才能帮我,但看到李秉昌来送钱的时候,想法一下子就变了,往常尖酸刻薄的妇人笑的比六月的太阳还要灿烂,“哎呦,你们家就是太客套了,这点小事哪用的着拿钱,这不是臊我们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动作却十分自觉,妇人把钱塞进怀里,热情的拉人进屋,“快快快,进屋烤火,别冻着了。” “秉元,我们家小雨说好多天没见到了,你们两人从小玩到大,情分可不能断啊!今天在婶子这里吃了饭再回去。” 李秉元吓的跟老鼠一样,几下子就溜出院门,“婶,我娘在家等着我干活呢,实在没空。” “那你忙你的去,”妇人看向李秉昌,心想自己闺女咋没长一张漂亮的脸,不然这会就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婿了。 李秉元虽然脸长的好看,但嫁人是为了过日子,就算长的天仙一样也不管用啊!还是会挣钱的汉子好。 “秉昌在婶子家吃了饭再回去。”妇人想拉他进屋,第一次居然还拉不动,心里的可惜越发浓郁,“你长的像你爷,长的壮实。” 李秉昌的眼睛和鼻子像沈蝉,但身量跟死去的李老头一模一样,只是沈蝉素来不喜欢公婆,从来不会在儿女面前说这种事。 李秉昌蹙了蹙眉,记忆的老者已经死了八年多了,他没有丝毫怀念,毕竟偏心眼是遗传的,从父母那一辈遗传到孩子这一辈,他跟弟弟妹妹就像是家里养的杂草,同处一个地,受到的爱护却截然不同。 都说人死如灯灭,什么事都可以放下,可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有多难,越难记起,就越难放下。 李秉昌的语气沉闷了几分,“婶子,家里昨晚遭了贼,还有许多东西要修,实在没时间,下回有机会再来吃饭。” 妇人见留不住客 ,“过年没啥事做,你有空常来玩啊。” “栗子,送送你秉昌哥。” 屋内许久才磨磨蹭蹭出来一个十余岁的年轻人,神情十分不耐,只是碍于亲娘的威信,才不情愿的出门送客,“秉昌哥,我送送你。” “不用麻烦,都是一个村里的人。” 年轻人当真站在门口不动了,妇人眼前一黑,差点想把这个逆子塞回去,自己这么费心讨好人都是为了谁,如今村里谁不知道李叔夜家发达了。 那王桃花仗着两家的关系不知道占了多少好处,娶十个媳妇的钱都有了。 “栗子,送送你秉昌哥。”妇人言语勉强,和先前嘴皮子利索的人截然不同,“秉昌啊,栗子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要是能跟你学学就好了。” 李秉昌没回话,栗子却是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一个商户有啥出息的,他娘就是眼皮子浅,没见过有钱人。 见他杵在这里当木头一样,妇人的心哇凉哇凉的,这蠢东西,比不上他妹妹一根汗毛,就算看不起人,也不能失了礼数啊! 李秉昌见这一幕确实有点恍惚,年少无知时以为井中观月已窥全貌,待到如今走出山水林间,才知何为雀鸟见青天。 沈蝉和李叔夜予以家资,教他处事之道,冯先生传兵书骑射,授他立世之本。 李秉昌实在幸运,小时候有亲生爹娘相护,大了有沈蝉和李叔夜帮忙领路,虽然他现在还是有很多事不懂,但能清楚知道自己的命在几个月前就完全改写。 或许不止他。 李秉昌看着蹲在地上玩雪的李秉元,这个弟弟聪明,从小就是,和李秉煜的读书天赋不同,他强在处事和生存,如果沈蝉没来,他肯定会是兄弟几个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但现在…… 什么都说不准,李秉昌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李秉元从雪里拔出脑袋骂骂咧咧,“谁啊!没长……” “原来是大哥啊!”李秉元变脸之快让人咋舌,“到饭点了,我都快饿死了,也不知道大姐做什么好吃的。羊肉饭、羊肉饼、羊肉汤……” 他越说自己就越饿,还是冬天好啊!又能吃好吃的,还不用干活。 村里的大路上,李叔夜又撞上了林致野,他要看不出来这是故意的就是个傻子。 古代读书人清高,但林致野丝毫没有架子,不仅跟李叔夜聊了一路,嘴巴也多,还有点……舔? 说一句夸一句,要不是李叔夜看他的眼里没有恶意,还以为被人阴阳了。 离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李叔夜脚步一顿,违心的邀请道:“致野,进屋吃顿饭再走。” 林致野眼神一亮,“谢谢叔。” 李叔夜:…… 拉着李秉煜玩雪的李玉棠先看到爹和客人,她把手里的棍子一丢,艰难的迈着腿跑过去,期间还摔了两下,不过村里孩子皮实,她只是甩了甩身上的雪,又往前跑。 “爹,你怎么才来啊。”李玉棠看了林致野一眼,随即踮脚跟他讲悄悄话,“娘生气了。” 李叔夜不解,“为什么?” 昨天晚上不是还拍着大腿幸灾乐祸吗? “因为贼把东西都搞脏了。” 主要还是沈蝉的稿子,她在路上无聊时画的沿途山水,原本想着回家装订成册,没想到被人丢在地下踩来踩去。 昨晚没怎么收拾,今天早上沈蝉一看,火气就起来了,箱子、柜子、梳妆台全被翻的乱糟糟的,她一边收拾一边骂娘,没过多多久李玉蓉带着王桃花过来,两人一起骂娘。 现在怒气还没消,跟吃了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贺花她娘能是个啥好东西,生了六个儿子,只养活了两个,听说前几年又揣上了一个,在肚子里就没了,这么大年纪的人,真不害臊。” 沈蝉冷笑,“管她们母女是不是个东西,反正肯定不是人。” “哎呦!你这脑子越来越好用了,你不出门不知道村里人骂的有多难听,她家的名声都要臭出十里地了,反正这种做贼的人家,我们可不敢沾。”王桃花嘴巴一撇,“今年过年,你等着看吧,她家估计都没人上门。” 第103章 嫁人(1) 虽然造不成实际伤害,但群体孤立也很可怕,尤其是在村里,这不仅代表着没人来往,更意味将来没人帮忙撑腰。 沈蝉觉得手里的花生都香了一点,她在心里骂系统。 “我就知道原身二嫂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给的资料还说她心不坏,明明这心都黑透了。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就这水平,还想着踹掉领导当老大呢。” 系统不服,“要是什么都能靠系统,我还要你干嘛?” “你要是什么都靠不住,我还要你干嘛?” 话糙理不糙,系统自闭去了。 过年村里的各种事层出不穷,比如说林寡妇回村,李叔夜捐族田,还有村里进贼。 林致野刚回来的那几天受到不少盘问,大家伙都在旁敲侧击的问,是不是李叔华出了什么事? 当官吗,最大的事就是被摘了乌纱帽。 她们没受李叔华的任何好处,自然也不会因为他发达而开心,甚至心里还有一股隐秘恶意,人性如此。 林致野从小就知道,自己舅舅走的这条路虽然好,但不一定对,他带着家里的全部资源出门,却在功成名就后抛弃父母和兄长。 他够狠,够果决,但身边没人可用是个最大的弊端,于是天资聪颖、孤身一人的外甥是他最好的选择,不管是做登云梯还是做盘中棋子都有可取之处。 至于…… 林致野嗤笑一声,她娘还想着兄妹情深的戏码,以为自己能靠的住这个哥哥,要不是他有个好先生,十岁时就该丧母,随后被舅舅抚养了。 一个连爹娘都不要的人,血脉亲情于他而言只是拖累,只有握在手上的利益才最实在。 他看的懂李叔华的能力和野心,越是清楚,心里就越骇然越胆寒,一个五品官,敢在乱世当中搅动风云,背后站的该是谁呢。 雪盖满檐,烟火袅袅。 村子偏安一隅,远离上位之争,没有争夺和算计,也没有欲望和血腥,他像是年幼时的自己,跟在年轻的沈蝉身后,彷徨害怕的跨进这扇门。 记忆如走马观花中闪过,他谦和有礼的颔首,“婶子。” 沈蝉和王桃花的声音齐齐一顿。 “林小子?”王桃花叫了一声,算是给沈蝉解惑。 “你娘不是说你读书累,没空出门吗?” 村里前段时间办了好几顿酒席,只有林寡妇没来,问就是自己身子不好,儿子要念书等等的推辞话。 大家伙心如明镜,这哪是身子不好,分明是看不起她们这些泥腿子,不少人在背后臭骂,这兄妹俩一个德行,忘本忘根。 当年林寡妇走了狗屎运嫁到举人老爷家去,结果五年不到,就抱着孩子哭回家,要不是大家伙拿着锄头走几个时辰帮她撑腰,那嫁妆都不一定能要回来。 如今一朝得势,眼底无人,村里人没谁服,连带着李叔成一家也被村里人排挤,觉得这些人就是从根子上坏了。 林寡妇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同,不屑跟村里这些粗妇计较,毕竟哥哥是五品知州,儿子是秀才,再过几年乡试会试一过,儿子入仕举官,她就是官家老夫人,跟这些泥腿子就是云泥之别。 她这样想没错,那别人怎么做也没错。 王桃花的眼神嘲讽起来,“林小子,你可是个秀才,不回家读书来咱们这黄泥地干嘛?脏了你的脚。” 沈蝉的视线在几人脸上转来转去,怎么回事,村里有这么大的瓜她居然都不知道。 “林小子喝茶还是来杯温酒暖身?” 林致野语气中带着一丝察觉不出的轻颤,“多谢婶子,喝茶就行了。” “玉棠,”沈蝉喊过小姑娘,“去帮你大姐干活。” “好!”李玉棠吃掉她手上的花生米,就开开心心的去灶房。 菜刚切好,李玉蓉正在烧火,柴火塞了大半个灶,但火还没起来。 “大姐,”李玉棠蹲到她旁边,垂头仰起脑袋,“你也在想媳妇吗?” “没有。”李玉蓉环抱着双手,觉得此刻心乱如麻,“玉棠,我们家是不是来客人了?” 李玉棠语调奇怪的“嗯”了一声,“来客人了,还是个读书人,没有三哥好看,但说话很好听。” 李玉蓉戳着她的脸蛋,“我问你一句,你回我这么多干嘛?” “是来客人了,娘说让你多蒸点饭,再添两个菜。” 家里的肉不少,但都在缸里冻成冰块了,她提着篮子拿了半块腊肉、一截腊肠,还有五花肉和排骨。 干菌泡了一碗,新鲜的豆芽菜也洗了一大盆,还有干菜和鸡蛋,剩下的葱蒜配料都从地窖里拿。 她做饭一向快,又有李玉棠帮忙烧火,半个时辰左右,菜就全部上桌。 有林致野在,李玉蓉上桌吃饭显然不合适,她便自己留了点菜坐到厨房,李玉棠吃到一半就端着碗鬼头鬼脸的进来。 “大姐,娘要把你嫁出去了。” “啪嗒”一声,李玉蓉的筷子掉在地上,她先是若无其事的换了一双,随即焦急问道:“娘要把我嫁给谁?” “不知道。”李玉棠摇了摇头,“是小哥说的,他说娘要把你嫁给贺族长的孙子。” 李玉蓉又呆了,贺族长,贺家村。 “娘说贺族长的孙子长的可俊了,大大的眼睛,白白的脸,跟三哥差不多。” “这真是娘说的?” 李玉棠摇头,“不是,这是我想的,读书人不都长这样吗?” “才不是呢。”李玉蓉眼神幽怨,“秉煜就不长这样。” 姐妹两个大眼瞪小眼对视许久,李玉棠才忧心道:“那我再帮你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李玉蓉觉得自己不会被随意嫁出去,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只是…… 林致野,她把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两遍,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有这么喜欢了,以前觉得读书人厉害,像林致野这种长的好看的读书人更厉害,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到自己的亲事时,她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找一个像爹一样的丈夫。 “玉棠,你觉得家里来的哥哥怎么样?” 第104章 嫁人(2) “娘说不能从面相上看人。”李玉棠想了想,“叔才婶子好像不喜欢他。” “那你呢?” “我又不认识他。”李玉棠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大姐,我还是来说说你嫁人的事吧。” 李玉蓉哭笑不得,“你懂什么叫嫁人吗?” 李玉棠眨了眨眼睛,“娘说嫁人要嫁有钱人。” “……娘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啊,”李玉蓉掰着手指头数起,“男方人品德行为重,次之是婆家的家风教养,最后才是钱财。” “其实我还没想过嫁人的事,村里其他姑娘都嫁的比较早,有好的有不好的。嫁人要伺候公婆,服侍丈夫,还要生孩子,每天要干的活可多了。不像在家,我只要洗衣服做饭,还能挣很多钱。” “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还可以做很多新衣服穿。嫁人之后什么都只能听婆婆的,自己不能挣钱,可能还没有肉吃……这个应该不会,因为娘肯定不会把我嫁给特别穷的人家。” 李玉蓉内心迷茫,“可是村里姑娘都是十五岁就嫁人了,我要是晚了,说不定就找不到好人家。可我真的不想现在嫁人,我觉得住在家里挺好的……” “那就不嫁了呗,”李玉棠快言快语,“大姐,我想天天吃你做的饭。” 许是看出她的心情不好,李玉棠趴在她耳边道:“大姐,我们明年一起去隋岭府玩,那边可热闹了,还有好吃的大鸭梨。” 李玉蓉的心砰咚砰咚直跳,立即就把嫁人这事抛到一边,“是不是到处都是有钱人?” “没有吧……”李玉棠被她无比自信的话语问住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钱,不过东西都很贵……” “有多贵?” “鸡蛋两文钱一个,馒头三文钱才能买两个,肉包子三文钱一个,还有很好吃的桃花面,十三文钱一碗……” 这个物价超出了李玉蓉的想象,她追着妹妹问了很多事,最后总结道:“还是我们地里人家淳朴,卖东西没有这么黑。” 李玉棠深以为然的点头。 王桃花吃完饭就抹着嘴巴走人了,剩下的林致野显然是带着目的来的。 沈蝉拿了茶杯装模作样的喝了几口,想等他开口,李叔夜的视线落在那只青花茶碗上,想起碎掉的一个就忍不住心里一痛。 “致野倾慕玉蓉姑娘许久,想聘得贤妇,托付中馈,衍嗣延绵,终老一生。侄儿不敢说将来一定能高官显爵,但定然会日夜勤勉读书,登科入仕,封妻荫子。”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去,这也太意外了,林致野母子俩只有三年前才回来了几天,平常都是在外读书,听说前年还考上了秀才。 十五岁的县案首,舅舅在朝为官,这样一个看起来前途无量的读书人,说要娶玉蓉,李叔夜皱了皱眉。 他没嫁过闺女,但懂得分析利弊。 李家明面上的家底,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算计,李玉蓉的样貌是在村里小姑娘的衬托下才显得好看,但在外面只能算是中上。 不为财不为色?难不成真是为了爱情? 林致野的前程不差,要是运道好一点,十九岁的进士都有可能,但这种天资,一般都要压几年下场,好在会试中取个好名次。 李叔夜定了定神,“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缘合是你自己上门求亲,你是个读书人,应当比我们更懂礼数。” 林致野深吸一口气,“家母盼我出人头地,并不想现在为我议亲。” 沈蝉眉毛一扬。 林致野再度开口,“此事侄儿冒昧,但娶妻求贤妇,侄儿怕玉蓉姑娘被人定下,这才出言唐突。” “侄儿明年秋闱会下场一试,若叔叔婶婶肯将好女下嫁,致野定会风光的迎娶玉蓉姑娘过门,绝不委屈佳人。” 话说的花里胡哨,言语也无比真诚,可沈蝉心里没有丝毫波动,现代短视频上面的甜言蜜语太多了,她听的都有点反胃。 反正没有实际行动的,通通叫画大饼, 虽然古代不兴这事,因为科举真的很难,二十多岁能考个进士都算有本事。 但普遍的婚龄都是十六岁,要是想直接找事业有成的,只能给人家当妾。 沈蝉也不是赌不起,但她觉得林致野是一个非常差的人选,不说他和李玉蓉的学历差别过大,就说他那个娘,看着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林致野是独子,从小就被管的严,沈蝉从原身的记忆里抽丝剥茧的注意到几个别人不知道的问题,比如说林致野从小就没有朋友,并不是他的性格原因,而是家长太过强势,不让他跟乡下的孩子玩。 单亲家庭本来就容易出现问题,更何况古代的寡妇,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下,她们甚至连件好看的衣服都不能穿。 守节多年不嫁,要不是就是迫于婆家的压力,但林寡妇带着儿子和林家决裂,这一项显然是不存在。 要不就是为了娘家的名声,但李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并不需要节妇来博美名。 一个女人在古代能做的事少,地位都是靠父靠夫,这两个靠不住,便只能靠子,所以林致野的压力很大。 林寡妇想要的儿媳自然是能在官场上给林致野帮助的,要是林致野违抗母命背离了她的意愿,承受这一切后果的必然是李玉蓉。 李玉蓉嫁过去想顺心如意,只能熬死婆婆,但这赌注太大了,万一林寡妇长命百岁,李玉蓉岂不是要被磋磨一辈子,就算中途迷途知返,但青春和心血都是白白丢掉了。 实在不可取。 心思千回百转,但落在林致野的眼里,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听到沈蝉开口。 “你读了那么多书,将来是要当官的人。玉蓉只是一个农家女,不通文墨,不懂诗文。没法懂你的抱负和志向,也不清楚的才干和本事。她心思淳朴,气量狭小,没法像个那些官家夫人一样容忍你的三妻四妾,也理解不了你的难处和隐忍。人心易变,你如今一片真心,他日未必会看重这份真情。” 第105章 拒绝 林致野的心底发沉,他从村里叔伯口里听到李叔家的事迹后,就觉得自己的希望渺茫,但无论结果怎么样,他还想争一争,“致野六岁随母归宗,长于乡野,只是侥幸多读了几本书,比旁人强不了多少。纵然是世家贵女,也并不是个个贤良贤淑、通文晓理。两姓联姻,求的是阴阳顺和,永结同好。” 他一鞠到底,“致野倾慕玉蓉姑娘,日后定然尊之敬之,此生唯有玉蓉一个贤妻足矣。” 李叔夜冷声道:“妄语。” 沈蝉:“你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还随便的许诺一生。你可有想过,若我们点头,你该如何跟家里长辈明说,你大可在家里闹一场,你娘可能会顾忌、心疼你勉强同意,但你想过玉蓉嫁进去会是什么下场?” “侍奉翁婆,天经地义,我就是再心疼闺女,也不能拦着不让,你觉得你娘会是个好婆婆?” 沈蝉连连发问,“要是你娘每日立规矩,叫她在身旁伺候洗漱吃食,掺和你们夫妻间的事,你该怎么做?” “再者,若是玉蓉嫁过去三年无子,你娘非要你纳妾,不听就是不孝,你又该怎么做?” 李叔夜:“若你将来策名就列,世人嘲笑你妻子是一个粗俗的农家女。” 林致野终于能回答的上来,“妻儿荣辱系于丈夫,妻子若被人嘲笑,那便是我这个当丈夫的无能。” 沈蝉面色和缓了不少,“致野,你是个好男儿,但与我家玉蓉有缘无份,她不适合你。你有此才学和想法,应该娶个大户人家的好闺女,不仅能在官场上帮你,家里也能婆媳和睦。” 林致野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娘看不起玉蓉是事实,先帝以孝治国,为人子女,纵然父母有错,不能指责,更不能逃避。 几千年传下来的思想如此,就连现代很多人都处理不好娘和媳妇之间的关系,更何况古人。 李秉昌几人听的满脸呆滞,一下子觉得林致野厉害,过会子又觉爹和娘太过严厉,这种好女婿都不要,但马上就觉得爹娘说的对,这种女婿确实不能要。 李秉元看着林致野失魂落魄的背影,忍不住杵了杵李秉昌,“大哥,娶媳妇真难,还是爹娘有本事,一下子就帮你搞定了。” “傻子,”李秉昌咧开嘴巴,“你懂什么?林家不是个好去处。” 要是说这话换成别家的后辈,沈蝉和叔夜还会着重考虑一下。 但林家不一样,虽然人口简单,但事可不少。 林致野在李家耗费了太多时间,只抿着嘴走了两步就看见林寡妇,她的脸被风吹的煞白,但嘴里的话更苍白,“你去李家干嘛了?” 还能干什么,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肯定是自己寻人议亲了。 她努力平复着声音,“大理寺少卿家里有个十五岁的姑娘,生的花容月貌,知书达理,你舅舅说你明年要是能在秋闱取个好名次,他就帮你走动一下。” 林致野感觉他这个时候意外的冷静,“都听舅舅的。” 妇人面色惊愕,但很快就温声笑道:“李玉蓉的家世低了一点,但当一个妾室勉强能行,等明年你的新妇入府,再等半年我就帮你提这事。” “母亲多想了,玉蓉妹妹已经在相看人家。”林致野扶着她回家,母子俩人的手都没有一点温度。 林寡妇这会又不得劲起来了,“村里人能说到什么好亲事?不如娘去帮你提一提,她跟在你身边不比嫁给庄稼人体面?” 林致野面色不变,但话说的很犀利,“李家门户清白,断然不会有嫁女为妾的龌龊心思,娘自小跟着外祖父识字,为何连这个祖训都不知道。” 林寡妇的脸白了白。 于此同时的李玉蓉也正好听到这事,沈蝉压根没给她选择的余地,“你的婚事不急,等我们家在往上走一点,你就越好说亲。” 李玉蓉只在门口偷听了一大半,她忍不住问,“娘,为什么林家不好,林致野读书很厉害,族长说他一定能考上举人,进士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奇怪,这样一件在村里人看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为什么她娘会拒绝。 沈蝉眯了眯眼,“你喜欢林致野。” 李玉蓉慌的双手和脑袋一起摇,“没……没没没……没有,我没有。” 原本是母女的事,这一下又变成了全家的事,李玉蓉对上众人好奇的目光,一时欲哭无泪,“娘,我真不喜欢,我七八岁时见过林致野,后来就只有十二岁的时候见过一面,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屋内没人出声,沈蝉几人脸上明摆着。 不信。 “也不是不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李玉蓉自然描述不清楚,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喜欢读书人,读书厉害的人我都喜欢。” 沈蝉“哦”了一声,又和李叔夜讨论起来,“那贺族长家的孙子你见过没有,长的怎么样,学问高不高?” 李玉蓉脸色又苦了起来,“娘,我还不想现在就嫁人。” 沈蝉逗够她了,慢慢把好坏都说一遍,“要是我们家有权有势,你嫁到林家就能直起腰说话,但现在我们两家的差别太大了,她娘想高门娶妇,将来指望林致野做大官挣诰命的,你要是挡了路,她能对你喜欢的起来?” 而且有一句话沈蝉没有说出来,古代婚姻女人的处境太被动了,林寡妇要是心狠一点,等李玉蓉有了身子,去母留子不是没可能。 李玉蓉本来对林致野没有多深的感情,但是林致野好像对她挺喜欢的,原因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沈蝉说的话李玉蓉表示理解,“娘,我知道了,我将来要找一个家境比我们家差的,这样我说的话才管用。” 不,我没有,我不是这样说的。 自家本来就是农户人家,再往低找还了得。 沈蝉的沉默震耳欲聋。 李叔夜咳了两下,“这事我和你娘商量,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得矜持一点。” 第106章 选铺子 李玉蓉羞涩一笑,表示自己很乖巧。 林致野提亲这事只能算的上一个小插曲,主要的话题还在家里遭贼上。 李玉蓉的目光落在沈蝉手上,“娘,这茶杯真值一百多两?” “不值钱,讹人的。” 沈蝉顺着她的想法说,她又不信了,李玉蓉每回看到这套茶具都想藏起来,这么贵的东西,用来喝水都造孽,她每摸一遍杯沿,就嘀嘀咕咕个不停,“一百文……两百文……三两。” 李叔夜的心情又阴郁了起来,还有五个茶碗,用也能用,但李叔夜一看到就浑身都不舒服,于是这套价值连城的茶具就变成了家里人日常喝水的杯子。 “娘,晚上吃什么?” 这句话虽然问的突然,但沈蝉反条件性的回道:“想吃炒面,放点肉啊。” 家里还有一点没用完的豆芽,炒一顿菜也不够,李玉蓉就洗巴洗巴准备炒面,她把菜刚备好,又站在灶房门口喊,“大哥,你明天进城的时候买点豆芽。” 沈蝉正抱着皮子路过,“顺便再去看一下秉志,年都快过完了,人还没见到。” “啊?”李玉蓉和李秉昌都挺迷茫的,这不是还没有开始过年吗? 冬天的黑夜长,沈蝉是个夜猫子,一直拉着李秉元几个玩大富翁,李叔夜和李秉昌在旁边讨论店铺和宅子的事。 “正阳街上有一个一进院子,正房厢房耳房倒房加起来大大小小十四间,一共两口井,还有一些花和树,内里的木具都已经搬空了,但房子比较新,至少要一百二十两。” 李秉昌也不想看这么贵的,但符合沈蝉和李叔夜要求的好像只有这一种。 家里人一人一间房,就是八间,还有厨房、柴房、书房、堂屋,没有十来间房真解决不了。 李叔夜点了点头,把这张纸放到一边。 李秉昌又道:“衙门附近也有一个一进院子,比正阳街的那个要大一点,有一亩地的样子,但房屋比较老旧,价钱还高,要二百两。” 房子大小差不多,主要是院子大。 “还有西城有个刚落成的一进院子……” 李叔夜看不懂他的字,只能耐心听着。 “西城有两个铺子,位置都挺好的,周围卖的是布料和扇子。” 李叔夜问,“挨在一起吗?” “对,以前是卖金银首饰的。”李秉昌看着纸上的字,花了老半天时间才认出来,“买一个得要七十多两,要是两个一起买下,只要一百二十两。” 李叔夜仔细考虑了一下,把纸张抽出。 李秉昌越说越自信,“正阳街一共有七个铺子要转卖,有三个铺子地段不好,店铺也比较破,一个是做吃食豆腐摊的,价钱比较便宜,只要三十六两……靠近城门口有一间两层楼高的铺子,以前是个饭店,至少要一百三十两。” 正阳街是汝陵县最热闹的地方,李叔夜去过很多次,印象比较深,“两层楼的铺子具体在哪个地方?” “城门口直走,一下子就能看到,在……在赵家冰铺附近。” 赵家冰铺的生意那么好都没能救活这个店铺,李叔夜还真想去看看这个经商奇才。 他拿着一沓纸翻了几下,眉头拧的像麻花一样,“你这字……你最近跟先生都学了什么?” “练了一套拳法,开蒙的书都已经学完了,师傅正在教《吴子》。” 李叔夜点头,父子俩之间便没有别的话聊,沈蝉看见这边问完了,立马起身走人。 “娘,再玩一会吧。”李玉棠面露祈求,“时间还早呢。” 八点多钟确实不算晚,但沈蝉不想继续受罪,便把位置让给李秉昌,出门前还严肃叮嘱了一句,“好好玩,别把我弄破产。” 李秉昌人还没坐下就欠下一万多块钱,他觉得这个要求有点难。 房子小有房子小的好处,至少把门一关,屋里不会冷的像冰溜子一样。 李叔夜的记性好,李秉昌说过什么话,他大概都能给转述出来。 “这么好的位置应该不至于卖不出去。”沈蝉指着那个两层楼的铺子,“如果铺子还在,正好开个奶茶店。” “冰铺和冰饮,完美组合。”她越想越开心,“就是不知道我们这边有没有牛奶。” 古代的牛都是用来耕田的,只有草原上才会养一些肉牛,要想大批量的买进,还是有点难。 沈蝉一听更激动了,“我们去边关看看吧。” 李叔夜的眼帘动了动,“不是要去隋岭府吗?” “那边不着急,”沈蝉计划道:“就算这个铺子买不了,也可以买别的铺子开奶茶店。到时开春就修铺子和宅子,等秉昌媳妇进门,我们就去草原上看看,买一些牛和羊。” “那什么时候去隋岭府?” “……不对,隋岭府还有一大片地要安排春耕。”沈蝉咬着笔杆,“等秉昌娶完媳妇我们先去找人春耕,四月左右直接从那边去边关。” 李叔夜把笔从她嘴里拯救出来,他动笔在正阳街上的宅子圈了圈,以及好几个不错的商铺。 第二天一大早,就把纸转递给李秉昌,“这些宅子铺子都先跟人谈一下,有几个地方我圈了出来,要是东家现在不肯松口也买了,其余地方年前不行,就压到年后,要实在不肯降价就算了。” 李秉昌粗粗扫了一眼,看到这些铺子宅子加起来至少要七八百两就觉得心惊。 沈蝉现在手上是没这么多银子的,但书肆有分成,县里的店铺年前还能挣个几十两,主要还是那么多铺子不一定都能买下,能顺利谈下一半都算走运了。 李秉元带着李秉煜和李玉棠去找自己的小伙伴,李玉蓉则拿着新稿纸去族长媳妇家。 两个帮忙做布娃娃的婶子都是族长家的媳妇,也只有她们有这样的手艺,跟着纸上的花样做的活灵活现。 打络子则教给了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小姐妹,一共五个人,嫁了三个,便只有两个年纪小一点的可以摊上这好事。 一个月差不多挣了有二两多银子,这钱都是私下给的,谁也不是傻子,交一半拿一半,到时带去婆家也体面。 第107章 三爷爷 “玉蓉,”蓝白裙子的小姑娘跑出门,“你家不是遭贼了吗?要不要养条狗。” 院内的老黄狗见到老熟人,也摇着尾巴汪汪汪跑过来。 “长尾巴,真乖啊。”李玉蓉蹲下身子摸着它玩了一会,遗憾道:“我爹我娘都不喜欢长毛的动物。” 沈蝉喜欢长毛的动物,但不喜欢自己养,蹭朋友家的多香啊,因此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家里的大黄狗,只是没过两天,狗子又被主人家抱回去了。 李玉蓉笑着起身,“三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小姑娘轻轻踢了一脚大黄狗,叫它去自己的窝里呆着,这才领着李玉蓉进门,“好着呢,能吃能睡。” 李玉蓉把斗笠挂在门后,“那就好。” 屋内坐着的人不少,三爷爷家几个儿子儿媳都在,李玉蓉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上,一一喊过人后,才坐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身边,她提高声音,“三爷爷,你老最近咬的动东西吗?” 老头牙齿都掉的差不多了,耳朵也不灵,他看着侄孙女“啊”了一声。 李玉蓉又凑近了一点,声音加大,“你老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老头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话有点吐字不清,“吃着嘞,吃的多。” 屋内几个妇人笑道:“你三爷爷昨天吃了好几块肉,身子好着呢。” “你娘怎么没过来玩?” “刚从外边回来,前天去我姥爷过生辰,昨天家里又遭贼,事太多了,一时半会收拾不清,想着等过两天再提着东西上门,跟几位堂婶坐坐。”李玉蓉又懊恼道:“最近雪大,进不了城,没买什么东西。” “这要你买什么东西?家里吃喝都有,你多来坐坐就行了。”堂伯娘端着吃食茶水过来,又把李玉蓉拎过来的东西打开放在公公面前,“爹,你尝尝,玉蓉孝敬你的。” 儿子儿媳的年纪都不算小,三爷爷伸手颤颤巍巍的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抿,又看向李玉蓉,“丫头,你也吃。” 李玉蓉亮出手里的花生,“吃着呢。” 相比李叔夜三兄弟的不睦,三爷爷家可是兄友弟恭的代表门户,虽然妯娌之间也有小摩擦,但几兄弟的感情依然很好,孝敬老父亲,关爱侄子侄女。 李玉蓉跟叔伯婶子唠了半天,临近饭点才起身走人,还带走了百来根精致的络子,一共三百八十多文的工钱。 小姑娘送她走了大半的路,“你娘有没有帮你找婆家?” “我才十五岁呢,我娘说晚两年再找。” 小姑娘仰天长叹一声,“你真好,我可就惨了,我娘带我相了五六户人家,每回都是憋着气回来的。” 她是堂三婶子的幺女,比前两个姐姐要得宠些,爹娘出的嫁妆多,自然眼光也高,挑了好几个村子都不满意。 李玉蓉好奇问道:“都有谁家?” “有一个是贺家村,还有两个金家村的,最远的一个到大桥村去了。”小姑娘苦着脸,细数爹娘不满意的点,“金家村的两户人家好像都不穷,但婆婆太厉害,我娘说我进门指定得吃苦头。大桥村倒是不错,靠近大河,会捕鱼捉虾,天天有肉吃,可地方太远了,我娘也觉得不好。本来前几天相过贺家村的一户人家,人品样貌都还行,可你也知道……” 她悠然长叹,“出了三个贼,这风气比青山村还要差。” 周围没人,李玉蓉小声问道:“那你有看上眼的吗?” 小姑娘脸上爆红,忸怩道:“都长的差不多,但大桥村的白一点……”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没有你大哥长的俊,我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子。你虚岁十六了都还没嫁人,我也不想嫁,只是我娘着急,她说现在先相看着,可我知道,一旦定下亲事,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 “你才刚及笄,急什么?”李玉蓉下巴微抬,“我娘说了,过两年再把我嫁出去。” 小姑娘的眉眼耷了下来,有点郁闷和难过,“我娘怕我耽误三年。” 她没有明说出来,但李玉蓉一下子就听出了背后的含义。 身上带孝,三年不得大办喜事,男娃没事,但女孩子要是到了十八还不嫁,就得被官府强制婚配了,虽然可以缴钱躲一下,但几两银子不是笔小数目,自然是能省就省。 李玉蓉也怕耽误了小姐妹,“你叫堂婶找的时候给你寻个好人家,明年说不定我还要你帮忙呢。” 小姑娘开心起来,“嫁人了就不能有私产,不过每家的规矩不同,有些和善人家允许儿媳自己留点钱。” 她把最近相看过的人都回忆了一遍,“大桥村的那家虽然远了点,但家里只有一个儿子,我嫁过去挣多少都是我们自己的。” “大人经历的事多,看人比我们要厉害,你别自己做主,把我这话跟堂婶说一下,她一定会为你打算的。” 小姑娘看着李玉蓉笑,“我今天就去跟我娘说。” 李玉蓉又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别嫁太远了,到时我找你都不好找。” “放心吧,我娘才舍不得我远嫁。” 长在爱里的孩子连在冬天都是暖的。 妇人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她把闺女哄走,就拉着丈夫讲话,“玉蓉那孩子一向不乱说话,桑姐儿跟她一起长大,又是堂姐妹,有好事应该都是先想着我们家桑姐儿。” “当家的,你说大桥村那个咋样?家里就一个儿子,没有妯娌侄子,操心的事少。虽然有个常年吃药的娘,但应该没精力管儿子小两口的事,桑姐儿要是能挣钱指不定多招人喜欢呢。” “三十多里路嘞,太远了点。” “远点就远点,只要孩子日子好过,一年见一面也要得。玉蓉家里有车,过去也就半个多时辰。”妇人越想越觉得不错,“那大桥村出了名的鱼米富庶,水田多,鱼也多,男娃咱们也见过,高高壮壮的一个汉子,他家对咱们家桑姐儿也喜欢的不得了。” 她一拍大腿,“我明天就去打听一下,不知道定下了没有。” 第108章 遇匪(1) 李秉志是十九号夜里进城的,回武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盆干饭。 武馆里的大师傅看着他直笑,“好小子,难怪有这么一身本事。” “秉志师弟学武晚了一点,要是小时候就送过来,这会子说不定比大师兄还要厉害。” 周馆主咧嘴一笑,“不晚,这一身力气,舞刀弄棒厉害的很。” 因为回来的晚,武馆里很多人都是睡眼惺忪的起床,一个蓝衣妇人被丫鬟搀扶而来,她美目含泪,骂道:“你个大老粗,一去这么久,是要担心死我啊!” 往年商队十二月初就该回来了,今年还提前了几天出门,结果一直拖到小年,外面雪意涔涔,哪个商队的家眷能放心的下,隔三差五的哭上门来。衙门那边也收到了消息,但毕竟是去外府,又下着大雪,消息停滞,县令也不好查探。 妇人要不是对自己丈夫有信心,这会就应该准备麻布了,“你个混头,左拖右拖,遇到事信都不来一封,呜呜……你这是……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我的错我的错,让夫人担心了,这事说起来有点久,外面冷,你先让厨娘多做些吃食出来。” 武馆里面一共八个厨娘,就是为了伺候这群食量大的汉子,大块的猪肉羊肉全放进热水里面解冻,妇人也顾不得省钱,把家里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做馒头太慢了,便蒸了几十斤米,还有做干粮的饼子,咸菜全都摆上桌。 饭菜香扑鼻,李秉志的鼻子动了动,面朝灶房双眼放光。 周馆主把一路的经历简单说了一下,这一趟镖是去新州的粮食和干货,顺便再给分馆送去年礼,来回一个月的时间,押送不是贵重货,还有馆主领头,一般很少被山匪盯上,同时也是周家小辈历练的机会。 李秉志学武时间短,又不是周家人,这一趟原本不该他去,但大师傅觉得他性子憨厚,力气又大。 想着李家也只是一个普通农户,家资不丰,便想把他带上去挣点钱。就算不会打架,这大身板往队里一杵,也足够唬人。 来回五两,足够普通人家过一个好年了。 从汝陵县往南走了五天的官道,后面转小道的时候遭了山匪,周馆主遇事很冷静,先报上自己的名号,有熟人自然会放行。 这些占山为匪的恶徒以前也是老实本分的村民,要不是没有办法,谁会当贼匪跟朝廷作对,大家伙求的就是一条活路,你给我交钱交粮,我就保你一段路的平安,这是双方默认的规定,只要年头好,一般很少动刀子。 但这次好像碰到硬茬了,周馆主跟他们纠缠周旋良久,对面不知道被哪句话激怒了,突然抽出刀子往山下冲。 镖师也不是吃素的,腰带一扎,双手握着砍刀就迎了上去。 大师傅一边打架一边抽出心神注意李秉志,这孩子年纪还小,才刚进门,要是出了什么事,都没法跟他爹娘交代。 大师傅好心办坏事,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李秉志和几个师兄保护随行的妇人和孩子,对面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立即就有十多个贼匪手持刀围了上来。 几个师兄一人打两个,李秉志动了动鼻子,脸色坚毅的抽出自己的双刀,昨天刚磨过,亮闪闪的,肚子也是饱的,他觉得自己不怕。 虽然没什么路数和招式,但力气太大了,双刀砍上去,对面的双手一震,手里的大刀都没握住,同时,李秉志手里的刀刃也断了,双方都愣了两秒。 然后李秉志的眼睛就红了,这两把刀是武馆的,坏了要赔。 对面想趁此功夫挟持妇童,想让周馆主他们投鼠忌器,只是人刚扑到马车前,就被一根大棍子抽倒在地。 李秉志身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师弟,先拿棍子用用。” 灰衣小姑娘高束着头发,背后背着一把大刀,脚边还有两只死去的兔子,她把棍子扔给李秉志,单手撑着板车跳了过去,“爹,你去前面,这边我来。” 周馆主咬着牙看了闺女一眼,双腿用力将人踹飞,边跑边大声道:“素素,你小心点。” “好嘞。”小姑娘眉如远山,双手持刀,到处游走支援。 外面刀棒碰撞声把马车里的人吓的脸色惨白,妇人捂住孩子的嘴巴,生怕她们发出声音把人引过来。 只有一个胆子大的小男孩偷偷掀开帘子,看向李秉志。 棍子太小太轻,打在对面的精刀上很脆,不到三下就断了一小节,李秉志心里又是一痛,这棍子不会也要自己赔吧,他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快速捡起地上的武器,嗷嗷叫着朝几个人撞了过去,手肘击在一人的肚子上,当场让对方眼前一黑,其余两个也被重力推倒在地。 镖师立马抽出手干脆利落的给了两刀,这群人跟以前的盗匪不同,武器精良,打架也颇有章法,又加之人多,镖局这边死了不少人。 对面领头的汉子脸色难看,被棍子挡住的大刀一片血红,他扯开嘴角凶狠的笑了一下,“你个老不死的,老子送你去见祖宗。” 放狠话吗,谁不会啊,周馆主也大笑两声,“小畜生,你爹没教过你见到我要叫爷爷?” 汉子笑的越发狰狞,“好啊!我让你看看谁叫爷爷。” 双手互相用力,各自退了半步,马上又纠缠打斗到一起。 灰衣小姑娘咬着绳子绑了好几个人,随即立即提刀去支援周馆主,只是没近两人的身,就被贼匪挡住。 前面打的一片焦灼,后面还算平和,几个男子靠在一起喘了几下,马上又默契的分散开。 这一架打了两刻多钟,伤亡不少,好在东西保住了。 大师傅把活着的贼匪都踹了几脚,这才找到蹲在地上吃东西的李秉志,灰衣小姑娘也在这里,两人面前的饼堆的跟山一样,旁边的火堆一直在烧水,开了就放到一边降温。 吃的不快,但一直没停过。 大师傅嘴里夸奖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这两个饭桶,这一顿至少吃掉了十几个人的口粮,真的养不起。 第109章 到新城 “秉志,你今天可是立大功了。”大师傅试图融入两人,也伸手拿了饼,但很快就在两人饿狼一样的目光下又放了回去,他咳了两声,“你头回杀人,感觉怎么样?” 半晌没人回,大师傅感觉有点丢脸,他伸脚踹了踹李秉志,“没人跟你抢。” “饿。” 李秉志感觉自己是真饿,要知道晚上的宵夜都没吃,就一直在打架,而且他还没武器,全靠一身蛮力。 这条路大师傅走过很多次,他恨铁不成钢道:“前面就有个村子,咱们吃肉喝酒去,饼子有啥好啃的,又硬又干巴。” 李秉志和灰衣小姑娘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不耽误啊!现在吃饼,等会照样可以喝酒吃肉。 大师傅心里又是一梗,想立马扭屁股走人,不耽误两人吃饭,但看着微微亮开的天,觉得还是得关怀一下小徒弟,“秉志,这些人手里都沾过人命,你打死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李秉志打了一个嗝,总算让嘴巴歇下来,他指了指远方坏掉的刀和棍子,“师傅,应该不要我赔吧?” 大师傅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狗了,他气呼呼的转身,“赔死你。” 李秉志一下子就食欲衰竭,灰衣小姑娘悄悄把饼子往自己身边扒拉了一下,同情出声,“我爹老抠了,就爱占人便宜,吃他一个馒头能骂半天。” 周馆主:…… 他的脚就这样停在半空中,他那是舍不得粮食吗?他是舍不得闺女啊!二十个大馒头,万一撑坏了咋办。 “素素,你刚才上哪去了?” 这下子灰衣小姑娘也有点食不下咽,她往远处一瞥,两只兔子已经不见了,“抓兔子去了,爹,那可是我的,你别私吞。” 周馆主都要气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不是武馆,不是周家,也不是汝陵县。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 “不过,”周馆主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觉得自己得减寿三年,“刀法学的不错,基础功也扎实,懂得不冒进。” 周素眼睛一亮,顺着杆子往上爬,“爹,我明年也要来。” “不行,一个姑娘家,学些拳脚功夫就够了,跟着一帮大老爷们混算什么样。”周馆主没这么迂腐,他这个闺女的武学天赋力压族兄弟,只是,“家里的事都是你娘说的算,我也没办法。” “哎,”周素叹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生不逢时,“我怎么就没早生几年,长个把呢。” 镖师一帮大老粗,嘴巴一张都是粗口,周素仗着胆子大,经常挤在叔伯身边听热闹,一来二去的,学了不少荤话。 周馆主胡子颤抖的指着她,“这话,你千万别在你娘面前说。” 周夫人通读诗文,在她看来,闺女就得淑静文雅,要是听到周素的这句话,怕是能把人吊起来打。 周馆主全身又抖了一下,看着周素叹气,过会又看看黑蒙蒙的天,过一会又叹气,如此反复几遍,他才满心忧愁的跟李秉志讲话,“你八月才来武馆学武,只学了腿功和腰功,基础打扎实,就是学内功和外功,我看你力气很大,将来可有想学的东西?拳法、棍法、刀法我们武馆里面都有大师傅,但人不可贪多,一样为主,其他的稍微会一点就行了。” 李秉志有点纠结,刀挺好玩的,锤子也好玩,还有枪棍都看着怪有意思的。 周素怂恿道:“秉志师弟以前不是耍刀的吗?可以继续学刀,这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器。” 她把自己身边的刀抛过去,“我的这把刀叫环首,按照军刀的样式打的,你看看怎么样?” 李秉志哪会看,只觉得这刀太小了,看起来跟剑一样,跟武馆里的大刀比起来不够威风。 周素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这是唐刀,相比长刀来说方便轻巧。” “你力气大,可以找人打一柄关刀,六十斤应该没问题。”她眼睛亮亮的看向周馆主,“爹,我也想要一把刀,不用很大。” 她比划了半个身子的长度,“这样差不多了,弯一点,但一定要重。” 周素嘿嘿乐道:“砍不死他们,砸死他们。” 周馆主:…… “想的美,钱呢?你以为打刀便宜?” 他扭头继续跟李秉志讲话,“你身量高大,学刀很不错,可以跟家里长辈商量一下。” 武馆里的武器都是便宜货,好的刀剑都在镖师手上,但也不多,因为钢铁实在是太贵了,而且受朝廷管控,普通人家根本买不到。 不过想到了缴的战利品,周馆主心里就舒坦,那么多好刀,又能多组一个镖队了。 普通贼匪可拿不到这么好的刀,周武馆怀疑他们是边关的逃兵,因此一休整便押着人往衙门送。 不仅得了县令的赞赏,还有几十两银子的赏金,周馆主叫徒弟全给发下去了。 李秉志喜滋滋的把一两多银子收进怀里,又想到大师傅口里五两银子的押镖钱,就恨不得立即飞到新州。 周馆主开心了一会后又难过起来,死了三个人,还有十几个伤胳膊伤腿的,这可都是钱啊! 好在路上的行人多,镖局走的很快,十一月中旬就到了新州,把货物送到客人手上后,剩下的就是走亲访友,周家好多亲戚同门都在这里。 大师傅怕李秉志受冷落,特意带他出去玩了两天,新城有一个大码头,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周素几人玩惯了,便寻了个时间找商队买一些便宜东西。 最受欢迎的就是布料,其次便是茶叶和瓷器,剩下的金银珠宝则很少有人买,因为蛮人的宝石和首饰都太粗糙了,一点都没有城里买的那么精致。 但周素几人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我和师兄算过一笔钱,从这里面买个二两重的金镯子才三十多两,上面还有宝石和珠子,我们要是买的多还有便宜。但店里卖的最少要三十多两,还不如从这里买,到时找工匠融了重新打就行了,还能多挣几个宝石,反正比金阁买的要便宜太多了。” 第110章 接人 周素找到了一个黄头发的商人,从他手上买了两个亮闪闪的手镯,花了五十多两,其余师兄弟也可着钱包买了几个银的。 李秉志攒了这么久的钱也才二十多两,而且都放在家里没带过来,他当然舍不得买这种丑东西。 直觉告诉他,沈蝉肯定不喜欢。 一连休息了好几天,镖局还没有返程的打算,直到二十五号,码头又来了一批大船。 李秉志跟着师兄出门凑热闹,好东西没买,但一些稀奇古怪的种子买了不少,听说是南边稀罕的花种,能种出好看的牡丹、玫瑰,价钱不便宜,但经过周素几人砍完价后,才花几百文,剩下的钱又在师兄师姐的建议下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说,全身上彩的财神爷,就连周馆主都请了一尊,还有镂空的小香炉,各种小绢花和珠花,几天时间,把身上的六两银子花的干干净净。 李秉志又躲到家里自闭去了,大师傅帮他出头,把周素几个骂的狗血淋头,“你秉志师弟又不像你们一样,他出生农户,家里如今还要靠种地过活呢,学费都是舍不得吃穿省下来的。六两银子,都够一家人两年的花用了。” 周素低着头和师兄对视一眼,心里有着无尽的懊恼,她是真不知道李秉志家里穷,毕竟能送孩子来学武的都是家境不错的有钱人。 贫穷人家也想不到这事。 她撑着下巴胡思乱想,“难怪师弟一顿要吃那么多饭,原来是以前在家吃不饱的缘故。” 这么一耽误,十二月才返程,路上又碰见下雪,车队走的慢,磨磨蹭蹭的,直到二十号才进城。 馆主夫人听的一惊一乍,脸色霎是好看,她瞪了一眼正在埋头苦吃的闺女,又转身小声说,“素素这两年长的快,身量都快赶上你了,将来有哪家郎君喜欢这么高的女郎。” 周馆主看了闺女和媳妇一眼,最后昧着良心道:“咱们家素素这么出挑,那个瞎了眼的看不上,又能挑水,又能打架,厉害的很!” 馆主夫人朝他呸了一嘴,“你要再敢把素素往外面带,以后就别回来了。” 周馆主肃目,“素素年纪不小,还是跟在你身边学一些女红厨艺好。” 他小心的用余光瞥了一眼闺女,心道,素素啊,不是爹不帮你啊,这事真没办法。 馆主夫人满意的回房。 累了一路,李秉志直接睡到大下午,他吃完饭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武器房选两把好刀,却被院里的师傅喊住,“秉志,你大哥来接你回家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即大跑出门,但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你大哥晚点过来……”漏了半句话的师傅大声吼道:“你先去收拾你的行李,再去找管事领一下年礼。” 这是镖师才有的待遇,但李秉志表现好,周馆主多添了一个人头。 李秉昌是早上过来问的,听到弟弟大半夜才回来,就知道这一时半会不会醒,便先拿着纸挨个去跟东家谈一下,谁都咬死不肯降价。 讲价就是磨嘴皮子,磨耐心,李秉昌一脸无所谓,转身就去联系其他东家。 成大爷不可置信道:“他真去找老胡了?” 伙计沉重的点头,“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见李郎君拿着一沓那么厚的纸去找胡老爷,上面……” 他迟疑了两下,“小人不认得字,只知道上面写了咱们商铺的名字。” 成大爷坐不住了,双手交叠在屋里转悠来转悠去,半响才问道:“老胡那两个铺子多少钱?” “一百二十两,要是谈的好,一百两也说不定。” “哎呦,”成大爷急的不行,“你等会去打听一下,看看胡老爷家的铺子卖出去了没有。” “哎,”下人拱手跑出门。 成大爷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这年轻人太没耐心了,讨价不就是个时间活吗?那么着急干嘛,年都还没过呢。” 他又叹了口气,“年都还没过呢。” 家里就沦落到卖铺子了,读书实在太费费钱了,自家小子要个什么入学名额,前前后后砸了几百两都还不够,家里其他的银子都是货款不能动,最后想来想去只有把自家这个赔钱的客栈给卖了。 铺子就算再不济,也是个祖业,收拾收拾租出去,一年也有个三十几两。 想买客栈的人不少,但都知道成家的情况,自然想把价钱一压再压,成大爷倒是跟舅哥那边开过口,但做生意的人家,账上能用的钱也少,还是得靠自己搞点钱,不然这个年都没法好好过。 成大爷满腹心事的唉声叹气,除了大儿子念书,其他儿子没事就逛窑子赌钱,相比起来,还是读书的这个省心,至少能看到前程。 成夫人中午吃饭的时候,又红着眼睛哭穷,“咱们家二姐儿可马上就要嫁人了,你把聘礼挪用了不少,如今嫁妆单子上面可还是空荡荡的。大姐儿出嫁带了多少东西出门,二姐儿只能多不能少,她是我肚子里钻出来的,要是连个庶女都比不过,我的面子往哪搁?二姐儿如何在夫家立足?” 成老爷脸色难看。 成夫人低着头恨的不行,当今天子偏宠贵妃,冷落皇后,上行下效,大到官员小到普通老百姓,宠妾灭妻屡见不鲜。 “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 成老爷话还没说完,成夫人便撂筷子摔了碗,“一个妾生的女儿,竟陪了六抬嫁妆出去,谁不说你是个举世无双的好爹,轮到我家二姐儿,不仅嫁妆没有,便是聘礼都要挪动。你以为光着屁股出门打的是我的脸,只怕不出半日,你们成家就在府城出了名去。我也不要多了,那个贱人生的女儿从家带了多少东西,我们家二姐儿一丝一毫都差不了,你要是不给,我就写信给我哥哥,再不行我就去找族长,我就不信嫡庶不分合了礼法。” 成大爷也气的火冒三丈,他把桌上的一堆好菜全推到地上,最后一甩袖子,“无知妇人!” 第111章 受罚 胡老爷也不傻,知道他从成家出来是没谈好价钱,便也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 李秉昌的时间不多,他还有那么多地方要去呢,便连茶水都没喝完就起身告辞。 胡老爷一脸茫然,他看了看身边的管家,“这是什么路数?” 没谈两句话就走人了? 管家也呆住了,“这位李郎君平日十分磨人,家境也一般,我想着今日老爷在家,便带他来跟您谈谈,没想到……” 他嘶了一声,“莫非,李郎君有更好的选择了。” 胡老爷吹着胡子,“什么姿态,不卖,往后此人上门尽管打出去。” 管家提醒,“老爷,开春之后我们便要举家归宗了,若是手里还留着东西不处理,怕是耽误事啊。” 胡老爷手上的铺子也不愁卖,但商人清楚内情,压价就狠,反而是卖给别人还能勉强够个市价。 李秉昌从车里掏出笔把好几张纸给划掉,剩下的就只有正阳街的院子没去过了,东家是个读书先生,说话温和,待人客气。 李秉昌每回跟他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放低声音,“先生这宅院修的好,价钱也公道,只是院子里有一些花草,不知先生可要带走?” 左先生笑问,“可是家中长辈喜好花草?” 李秉昌诚实点头,“我爹娘种了一些花,平日也会做些花茶花饮。” 左先生:…… 确实也算是喜好,他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其余的花草都可以留下,但有几株兰花我要带走。” 李秉昌爽朗一笑,“多谢先生。” 对面退了一步,李秉昌也不会咬着人不放,便带着户籍,直接拿钱去衙门办了过户,以前是没这么方便的,但李秉昌最近在县里认识了不少人,还和官吏有几个拐着弯的关系。 冯师傅的师兄就是衙门的捕头,按照辈分来讲,他还要喊一声师伯。 从衙门出来后时辰已经不早了,李秉昌把左先生送回家,就去武馆接人。 李秉志以前是没这么想家的,出去一趟后不仅长了不少见识,总算懂得些离别的滋味,尤其是其他师兄弟都在外面有各种亲戚,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好不可怜。 雪地的车轮声很大,李秉志坐在人堆里听师傅师兄吹牛,细微的“嘎吱”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背上了自己的大包袱往外跑。 大师傅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干嘛去?” “回家了,”有人笑道:“秉志小师弟家里来人了。” 说话这个年纪才八岁大,但他进门早,因此也是师兄。 周素嗑着瓜子,期待不已,“过年,肯定有好多好吃的。” 过年确实不少好吃的,李秉志回家跪了半天,身上贴着“罪证”,监督者有李秉元几人。 火星蹦出来,李秉元拍了拍李玉棠的手,“没乱摸,等会要被烫到了。” 烤芋头的香味一阵一阵传出,李玉棠馋的都快流口水了,“三哥,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还没熟呢。”李秉元又给芋头翻了个面,指使她道:“你去家里拿点橘子。” 过年么,不就是窝在家里烤火吹牛睡大觉。 只是几人并没有这么闲,辰时初必须要起床,早读、练字、背课文,再轮流烧火洗碗。 下午可以玩一会,下棋、大富翁,或者互相讲故事。 剩下的时间就是看书,练字,李玉蓉在读书上面没什么天赋,但学画不错,有点灵气,于是她的时间又要挤一点出来。 李秉志今天回来,明天估计也要跟着练字,不管是学武还是学其它手艺,简单的字总得认识,免得走出去吃了没文化的亏。 堂屋里的沈蝉几人正在聊宅院的事,怎么修缮,要添些什么东西。 柜子床家里有些好的可以搬过去,其它东西明天找沈家舅舅帮忙打一下。 “娘,我们不回来了吗?” 沈蝉低着头道:“你大嫂进门,家里住不开。” “家里的地……” 沈蝉抬头,“我要说的也是这一点。” 她把手里的纸一一摊开,“除了宅子,家里还会买几个铺子,正阳街这个会做奶茶店,就是卖甜水,管事和盘账日后都是你们的活。” “秉昌要跟先生学骑射,玉蓉也要读书认字,所以你们的时间并不多,能安排下去的都安排下去,用自己不是本事,得要会用别人才算本事。” 李玉蓉双眼无神,一个宅子一百多两,还要买这么多店铺,家里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要想有忠心又有本事的得用人,就得从现在开始培养,族里人的利益相当,可以选几个品行好的放在身边。” “但一些重要的位置,还是得买下人,只有捏住他们的命脉,才能保证相对的忠诚。” “家里的事我和你爹只会在一旁提点,你们自己要去培养眼光和胆识。西城拿两个铺子就当给你们练练手,要学会计算和统筹,看行人多少,有钱人多不多,都是些什么年纪的,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想好了就去做,不会就来问,但不能什么都指望我跟你爹。”沈蝉砸下颗大甜枣,“收益我不要,你们自己拿着。” 李玉蓉和李秉昌都感觉自己的心有点燥热。 李叔夜淡声道:“玉蓉可以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如果喜欢做生意就可以多钻研一下。” 他语气一顿,“秉昌,你是长子,要考虑的事情很多,除了管好这个家,还得多往族里看一看。” 李秉昌轻呼一口气,感觉压力又来了,“爹,我们家是不是要捐族田。” “是,二十亩族田,买的是地位和声望。”他的手从门口移到屋内的第二张凳子上,“我们家不需要争族长,但一定得干涉,族长培养的少宗,绝对不能是目光狭小,懦弱无为之辈。一族是如此,一家也是如此。秉昌,你的地位不能只靠我们给,还得靠自己挣。” 这可不是李叔夜乱给压力,人都有私心,李秉元几个现在尊敬这个大哥,等慢慢往上走,富贵和权势越多,他们的欲望也就越重,说不定会生出别的心思。 爹娘的态度是一回事,能力和本事又是一回事,只有李秉昌足够出色,才能让几个弟弟心服口服。 毕竟靠人不如靠己。 第112章 发零花钱 堂屋的气氛凝重紧张,隔壁屋子就热闹很多。 李秉元三人龇牙咧嘴的扒芋头,时不时还在李秉志鼻子边晃晃,“二哥,你胆子也太大了,一声不吭跑去这么远的地方,要是出了事,娘岂不是要哭死。” 李秉志咽了咽口水,愧疚值上涨。 “到时候娘肯定会怪大哥没有看好你,说不定大姐也要挨骂。” 愧疚值上涨。 “大哥挨骂,还会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你,他以后能开心?而且马上又要娶媳妇了,要是你出了事,喜事不得往后推啊?” 愧疚值达到顶峰。 李秉志闷声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话没用。”李秉元怂恿道:“二哥,你就说以后要是再自作主张跑出门,就永远娶不到媳妇。” 李玉蓉在门外骂道:“秉元,你少出馊主意,快点来烧火。” 李秉煜和李玉棠捂着嘴巴笑。 晚上的饭吃的早,李秉志终于被批准起身,许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香味一阵一阵的往鼻子里钻。 他端着家里最大的碗,埋头苦吃。 所有人都侧头看他,好奇不已,“秉志,你今天没吃饭吗?” 李秉志乖巧道:“吃了。” 昨天晚上吃了几大碗面,今天早上又吃了十几个包子。 李玉蓉心疼坏了,都是自家人,她见沈蝉几人都搁了碗,便把所有的菜都往他面前放,“够了吗?不够我再煮点饭。” 沈蝉道:“晚上别吃太多,容易积食。” 白天多吃点没关系,但晚上吃太多容易损害肠胃,李玉蓉也怕他被撑坏,便没有再出声。 李秉志的包袱里什么都有,衣服鞋子吃食,财神爷…… 这个沈蝉喜欢,她抱到自己屋里,准备每天早上拜一下。 剩下零零碎碎的小玩具都让李秉元几个分了。 “娘,还有花种。”李秉志从最底下掏出一个很小的纸团,里面包着几十颗芝麻大小的种子。 沈蝉和李叔夜在后院种了不少花,有山上挖的,也有县里买的,但品种并不多,死的也多,出门的时候只剩两盆还活着。 她挑眉,“多少钱?” 李秉志挠着脑袋想了半天,“总共六两银子,还买了些吃的。” 李玉蓉问道:“你身上还有钱吗?” “家里有。” 有肯定也不多,李秉昌和李玉蓉管着店铺,每月都能分钱,其余人只能从爹娘手里拿零花钱或用自己的存款。 就像李玉棠,她身上已经不剩什么钱了。 沈蝉觉得自己得大方一点,“以后家里每月发零花钱,秉昌和玉蓉每月二两,秉志和弟弟妹妹每月一两。” 李秉元和李秉煜几个小的立即手拉手欢呼起来,就连李秉昌和李玉蓉也很开心,自己挣的钱和发的钱感觉肯定不一样。 又添了一笔固定支出,沈蝉趴在床上想自己的稿费,同时还算了一下各店铺的收入。 炸串店的生意不稳定,夏天和冬天的生意好,一个月能有四五十两,其余时候就是二三十两,布娃娃夏天不好卖,要是算个平均数,每月差不多三十多两。 隋岭府那边明年要准备修缮屋子,购买农具种子。 “粮种家里有,直接从这边带过去。” “这么远,路费也要不少吧?” 李叔夜看了她一眼,说出粮食和粮种之间的区别,“县里的麦子是六十文一斗,麦种要八九十文一斗,我们自家卖出去的麦子才三十多文一斗。” 今年家里的粮食都没有卖,选出几十亩的粮种还是可以的,沈蝉是个南方人,比较喜欢吃米饭,“那边雨水多,种稻子好像更好,还有一个小池塘,可以种藕养鱼,以后又能钓着玩,又能吃。” 她自己说完后,又晃了两下腿,过会闲着没事就去催李叔夜写话本,“你早点写完,我们以后就可以一直玩了。” 理由找的很正当,李叔夜挑眉,“你的漫画画完了。” 那必然是只字未动,不过想起漫画,沈蝉就想自己设计一下家具,沙发、书案、摇椅、橱柜、化妆台。 李叔夜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会挨骂,“你画的这么精细,大舅哥得做到什么时候去。” 沈蝉笑眯眯道:“慢慢来嘛,这边要是来不及,就送到隋岭去。” 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叔夜叹道:“明天多拿钱给岳母吧。” 沈舅舅那边肯定不肯要钱,但这东西也太多了,再用上些好木料,钱也去了,时间也去了,只能迂回给点好处过去。 确实跟李叔夜想的一点没差,沈大舅和沈二舅脸板的死死的,一直在说李叔夜没把他们当一家人。 沈蝉拍了拍屁股走人了。 李玉蓉和李玉棠挨着沈母坐,沈长寿的闺女沈盼夏跟丈夫坐在沈父旁边说话,除了贺寿,顺便给爹娘送年礼。 “姑姑。”沈盼夏把刚进门的沈蝉拉到沈母身边坐,“上两天爷爷生辰我就想过来了,只是孩子染了点风寒,抽不开身。” 沈蝉问道:“什么时候生的?” 沈盼夏开开心心道:“十月中旬,是个男孩,七斤多重。” 满月酒并没有大办,只是自家人吃了一顿饭,沈蝉夫妻俩都不在家,李秉昌和李玉蓉也忙,连氏就没让儿子去说。 不过沈蝉知道了就得有点表示,她假意在身上摸了摸,实则从系统里拿出几颗银豆子,“当时不在没能去给孩子洗三,这些小玩意是我这个姑祖母的心意。” 沈盼夏把她的手推回去,“您是长辈,哪有让您破费的理。” 沈蝉拉住她的手,掰开掌心,又帮忙合上,“拿着,给孩子添福。” 沈母慈祥笑道:“夏丫头拿着,这是你姑姑的心意。” 沈盼夏不好意思道:“谢谢姑姑。” 李玉蓉从沈母身边起来,拉着她讲悄悄话,“表姐,你怎么不来告诉我一声?” “姑姑姑父不在,你一个人要忙那么多事,我跟你说不是让你操心吗。”沈盼夏笑的眉眼弯弯,“我娘花了大价钱帮我从县里找了个接生婆,一点罪都没受。” 第113章 金簪 沈盼夏的婆家姓何,家里有七八十亩地,二老长寿,儿子辈的就六个,更别说孙子辈,所以日子也不是特别舒坦,至少私底下的拌嘴少不了。 沈盼夏是长孙媳,婆母和奶婆吵架的时候,她就是夹在中间的那个,左右为难,好在丈夫争气,如今在镇上读书,已经过了童生试,将来就算考不上秀才,也能寻别的出路。 连氏虽然性子软和,但眼光并不差,会把闺女嫁到何家,也是看重女婿的前程。 沈父看出了何良辉的拘谨,便叫李秉昌把李叔夜几人喊进屋,让小辈坐在一处去玩。 平辈还是要少很多压力,何良辉好奇的看向李秉元几个,“听说表弟如今也在读书。” “刚学字。” 何良辉倒没什么架子,“认字好,将来就算不科举也有大用。” 沈承立看着姐夫和表哥,觉得自己的苦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他爹已经跟隔壁村的先生说好了,明年就进学读书。 “秉元表哥,我们去外面玩吧。” 李秉元往天上扔了一颗花生,随即用嘴接住,“不去,太冷了。” 沈承立没想到会被拒绝,要知道以前都是三表哥带他们玩,“跑跑就不冷了。” 李秉元还是拒绝,“玉棠想玩雪,你喊她去吧。” 沈承立不想带女娃娃去,万一染病了,他得被娘抽死。 不过耳尖的李玉棠已经跑过来了,“三哥,我也要去玩雪。” 沈蝉看向她,“不准玩久了,要是咳嗽了就把你扔出去。” 李玉棠快速的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大声道:“知道了,娘。” 沈承立可不是玩堆雪人的,他带着侄子侄女打雪仗,“嗷嗷”叫个不停。 冬天干啥活都受罪,连氏和妯娌带着儿媳做饭,手沾了水就冻的通红,好在灶房烧了很多柴火,比堂屋还暖和。 李玉蓉闻到香味也进屋帮忙,连氏没让她干活,把人摁在凳子上烤火,时不时聊一下吃喝。 “玉蓉,你舅舅前几天买了好几块布,颜色鲜亮,你拿一些回家做衣裳。” 李玉蓉笑道:“谢谢舅母,家里不缺布料,过年的衣服还是去县里做的。” 刘氏好奇问道:“县里做衣服多少钱?” “看选的什么布料,棉麻一两多银子就可以做一身了,棉布至少得要二两多,要是再绣上一些花,三两都下不来。” 几人惊呼出声,“怎得这么贵,一匹布才三两多钱。” “绣花比较贵,袖口衣领上都绣了一大片的花,颜色还好看。” 连氏一听就知道她们家估计做了这种贵的,不过如今有钱,多花点也没事,她可听儿子说了,小姑子家夏收时每天要花两百文的伙食费嘞。 沈家如今也不差,连氏还偷偷拿了不少钱补贴闺女,不然她在那么一大家子人里面,月子都养不好。 六个菜依次摆上桌,沈母一个劲的给沈蝉和沈盼夏夹菜,一个是老闺女,一个是大孙女,如今回家都是客,见一面少一面。 “娘,够了够了。”沈蝉护住自己的碗,“你自己吃。 不是嫌弃,是真吃不下了,她从进门到现在嘴就没闲过。 有些话也只有沈母可以直说,“你少吃点零嘴,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饭都不吃。” 两桌人都笑了起来,沈蝉觉得自己有点社死,虽然她脸皮厚,但也没厚到这种程度啊。 母女之间总有些私密话要避开人,一吃完饭就躲到小房间里去了,沈母问钱的事,“你大哥有没有把钱给你?” 以前说好的分成,如今几个月过去,差不多有六十多两,沈蝉点头,“我一进门大哥就给我了。” 沈母松了一口,“上回你来的时候忘记问你了,你去外头干啥去了?” 沈蝉笑嘻嘻道:“去外面玩了一圈。” 她把自己一路的行程简单说了一下,最后邀请道:“娘,我明年带你和爹一起去。” 沈母笑的眼睛眯起,她摆了摆手,腕上一个银镯子很显眼,“又不是没见过,我和你爹这把老骨头抬都抬不走了,还费这钱。” 沈蝉握住她的手问,“爹送的?” 沈母看着闺女笑,“你爹送的,昨天晚上在外面转悠了半天不回屋,我眼皮子都要合起来了,他把我叫起来戴镯子。” 沈蝉都能想象出来一个老头纠结的模样,想不到这老夫老妻还挺纯情的,她像是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金簪,“正好配一对。” 其实沈母以前是有首饰的,不过世道动荡的时候都卖了,后来儿子娶妻,家里又要养孩子,唯一的一个闺女日子还不好过,她年纪一大,就更舍不得买首饰。 “我以前也有一套首饰,还是你姥姥找人打的,总共就二两银子,簪子,耳坠,手镯都有,后来逃到这里跟人换了一袋粮食。” 二十斤的粮食,要了女儿家最后的念想,沈母多舍不得啊,可是没办法,丈夫儿女都饿着肚子。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你以后要是有钱了,就回去看看,给祖宗上炷香。” 沈母问,“记得家在哪吗?” 沈蝉点头,“白州抚远县沈周湾。” 白州是个好地方,风调雨顺,靠近中都,要不是战乱,沈家也不会流离到这里。 原身还有两个舅舅,三十年前逃灾的时候被人流冲散了,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桌上的铜镜很小,金簪的样子看不清楚,沈母枯黄的手扶上镜面,最后落到身后的沈蝉身上。 她围着沈母四处转,不停的把簪子拔出来换个地方插,直到好反复几遍后,才拍手自得道:“我这高贵的审美。” 连氏看着婆婆头上的簪子又是羡慕又是开心,看着大小估摸着一两多,样子也好看,便宜不到哪去,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享上这样的福。 不过送给婆婆的东西,以后基本都是自家的。 刘氏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晚上睡觉时还忍不住念叨,“还是大房占便宜。” 沈延年被她吵的有点脾气,“谁家不是这样的,大哥给爹娘养老,他就该多得家产,当年要不是大哥大嫂好,咱们能分这么多东西?” 第114章 杀猪 老辈传下的规矩都是长子赡养爹娘,分家要占大头,但沈家当年分家可是平着分的,明面上做主的是沈父沈母,但其实也是沈长寿夫妻退了一步。 刘氏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但人总会有点私心,她就是忍不住,“我又没说大哥大嫂不好,我只是羡慕大嫂,小姑子如今有钱,以后还不知道会孝敬多少好东西过来。” “大哥以前帮了妹夫家多少东西?还有娘,肯定私底下给了不少钱,这些都是大哥的钱,大嫂不说,那是她人厚道,小蝉如今有钱,给多少东西都是大嫂该得的。” 刘氏讪讪的闭上嘴巴,半晌又道:“你知道我的性子,就是嘴巴爱说,我可没做过对不起你家的事。” 沈延年清醒了不少,他也知道自己媳妇的嘴巴多,但有时不是真心说出来的话也伤人。 睡不着的还有连氏,“小婵买的那金簪子可真好看,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沈长寿见识比她多一些,“差不多二十两左右。” 连氏咽了咽口水,“这么贵的东西带在脑袋上,咱娘走出去真值钱啊。” 沈长寿觉得她这话怪怪的。 但连氏已经转移了话题,“小蝉家的店也不晓得啥时候关张。” 沈家店子靠着学堂,如今学堂一放假,客人少了很多,一天才几百文,天又冷,索性关了店子回家过年,但沈蝉家的店子生意好,就一直开着。 这些天都是王桃花家里帮忙送菜。 “好像后天就关张了,刚好回家过小年。” “这么大雪,是该早点收工。”沈长寿吹了旁边的灯,“早点睡,明天得干活了。” 连氏疑惑道:“明天干啥活啊?” “小蝉要搬到县里去,得打一些木具,样式奇怪的很,我和爹还得多研究一下。”他补充道:“给娘拿了六十两银子。” 连氏吓了一跳,“咋能收小蝉的钱?” “娘帮我们收了,都听娘的。” “做多少东西要这么多钱?” 一般打张床也就三四两,复杂一点的就要贵一些,其它柜子箱子都有好有坏,木料贵价钱也高。 连氏好奇问道:“小蝉好端端搬家干啥?是不是在村里被人欺负了?”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重点不在这里,“小蝉在县里有房子?” 沈长寿的声音虽然小,但难掩兴奋,“一个大院子,到时秉昌娶媳妇也在那边办酒。” 连氏也兴奋不已,“这就在县里买房了?” “买了,一百二十两。” 夫妻俩絮絮叨叨嘀咕了大半夜,这才倒头睡下。 王桃花知道最近沈蝉在忙,因此特意等到二十二号才上门喊人,“沈婆子,你家秉志我借走了,你等会带着玉蓉几个过来吃肉。” 古代没有劁猪,因此肉有很大的腥味,但杀猪这一天煮出来的肉格外好吃。 沈蝉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哀嚎的往旁边翻了一下,又哼哼唧唧了半天,才全副武装的出门。 雪地里有一个带着狼皮帽子的小孩,沈蝉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是李玉棠,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不怕冷的,天天在雪地里打滚。 “玉棠,你大姐呢。” “大姐看杀猪去了。”李玉棠快速丢掉手里的雪团,跟在她身后转,“杀两头大肥猪呢,可热闹了,村里来了好多人。” 都是来买过年的肉,不说四五斤,一两斤咬咬牙还是能买的起,还有猪板油,买半斤就能熬不少油,煮啥菜都能有个肉味。 内脏猪血也是大家伙抢着买的东西,毕竟价钱便宜,沈蝉和李叔夜到的时候,第一头猪已经卖的差不多了,王桃花身揣着两吊钱,走的步步生风。 后院传来猪的凄厉叫声,有人眼馋着不走,“叔才媳妇,你另一头猪多卖我两块肉。” “那不行,那是自家吃的。”王桃花想也不想就拒绝,她指着案板上的瘦肉,“这两块肉只要十三文一斤,你要,我就再给你抹个零头。” “都是瘦的咋吃?光塞牙了。”那人不甘心道:“你给我两斤。” “年年都是这规矩,你不晓得?卖给你了,我家吃什么啊?”王桃花把剩下的肉都捡到篮子里,“明年要是买肉就早点来。” 妇人再不甘心也只得气冲冲的回去。 沈蝉和李叔夜远远的站着,避开这股血腥味。 李玉棠快跑过去跟王桃花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沈蝉。 王桃花很快看了过来,“沈婆子,杵在外面干啥,快进屋吃肉。” 后院里面热气腾腾,到处都是水雾,猪哥已经被分成了两半,李秉志还在一旁跟人学杀猪。 师傅一边割肉,一边聊天,“这刀子就讲究一个快和准,一刀没见血,千万别拔出来,再往里捅咕两下,找准位置,那血一下子就放出来了。” 沈蝉感觉脖子凉很,“这杀猪讲起来怎么有点瘆人。” 李玉蓉在灶边掌勺,肉里面放了姜和胡蒜,又淋了一点酒,煮出腥味后,才重新架锅炖一个时辰。 另一口锅是酸菜炖肉,分量也不少,蒸屉里还放着几十个馒头,等第二头猪也收拾好,就分了两桌上锅。 酱和辣子放在灶房,谁要吃可以自己去添,大雪天,沈蝉蹲在外面都出了一身薄汗,王桃花招待完亲戚后,就端着碗出来找她,“咋不进屋坐?” “热。” “费了半屋子柴火,不过这肉真香。”王桃花觉得没有哪一年的有肉这么好吃,“你家秉志个头又高了不少,那么大头猪他一个人就压住了,我的天爷啊!这以后谁敢欺负你,两拳头就能砸死人。” “到时去了衙门就说是你指使的。” 王桃花那脑子该灵的时候还是怪灵的,她往嘴巴上打了一下,“我可啥都没说啊。”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到了衙门就是晦气事,王桃花突然十分想念两个在县里的儿媳,“我家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啥时候回家啊?” “二十三号就回来了,你要去接人?” 王桃花撇了撇嘴,“这么冷的天,我接啥人。” 她兴奋的凑上来,“你们家还发年礼,有什么东西啊?” 第115章 抄书 店子里的事如今都是李秉昌和李玉蓉在管,沈蝉还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东西?” “这多不好意思啊,要是能发钱就最好了。”王桃花喜滋滋的畅享了半天,“我家里还有桩喜事。” 喜事,不就是生孩子娶媳妇嫁女儿吗,沈蝉把王桃花家里的人回想了一遍,“你孙女定亲了?” 原本还想卖弄一下的王桃花顿时就觉得没意思的很,“前几天定下来的,你猜男家是谁?” 沈蝉懒的再动脑子,“谁家?” “就你店里的那个……” 袁尚真的家里情况有点复杂,他爹是次子,肩挑两房,他是大房长孙,从小就跟在爷爷身边教养。 等老爷子动身一走,住的那套宅院就过到袁尚真名下,这下子不仅同父异母的堂兄弟不服,就是袁父也三天两头的来闹。 好在袁母张氏泼辣厉害,这才帮他守住了家产。 王桃花大儿媳知道内情后是一万个不满意,虽然袁尚真能挣很多钱,但家里人是这副德行,将来日子肯定过的不舒坦。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松了口。 王桃花忙着斗小儿媳,就没空管孙女,等回过神来,定礼都送过来了,“我们家老大媳妇说袁小子他娘是个厉害的,一心为这个儿子打算,听说家里攒了不少家底,明年会买个铺子放在霜姐儿名下当嫁妆。” 沈蝉哈了口气,“好魄力啊。” 李叔才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但张氏就是看中霜叶这个人了,其次便是想着王桃花和店子背后的东家关系这么近,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家儿子这营生就不怕被人挤掉。 一年十多两,五六年就把铺子钱挣回来了,而且儿媳妇的嫁妆,将来也都是孙子的,兜兜转转不还是自家的吗。 沈蝉在心里感慨,这古代遍地都是赌徒啊。 王桃花围着袁尚真说了大半天,最后才得意道:“往年我们家杀猪,都要去几个亲家送块肉,不过今年老三媳妇家我就没让去送,等明天我就让我们家老三把人送回娘家。” 沈蝉侧头往屋里看了看,正对上一张煞白的脸。 这事确实引发了两村的热议。 “南花娘,你那亲家今年没来给你们送肉啊?你闺女不是刚为李家生了一个小子吗,按理来说,更应该好好孝敬你这个丈母娘才是。” “还没杀猪拿啥送。” “肉都吃完了,咋会没杀猪啊?” 妇人脸色有点难看,“家里忙,晚点来送礼嘞。” “是嘞,过年事多。” 众人笑嘻嘻的说了几句,但一背身,话头立即就变了,“听说那南花在婆家托乔拿大,今年的肉肯定是没了,仗着了生了个儿子就想做婆家的主,蠢的死人。” “可不就是这个理!村里人谁没有生儿子啊。” 秀水村知道的内情更多,有说王桃花这是给儿媳立规矩,也有说要把人休了的,反正怎么离谱怎么来。 李秉昌就是这个时候,拉着一车子东西,从村里人眼皮子底下经过。 这是要往各家送的年礼,沈家那边的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三爷爷姑祖母和李妙那边,还有店铺里的伙计也要每人发一份。 沈蝉和李玉蓉坐在桌边裁红纸,有些红封里面要放一个银块,二两银子,有些是一两银子。 炸串店又招了霜叶,如今是五个人。 娃娃店有两个人,掌柜二两红封,伙计一两,剩下的年礼都是一样,一块腊肉,两斗米,一提糕点,两斤炒货。 李玉蓉看着都有点羡慕,她幻想一下,如果在店里干活的是自己,收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开心的蹦起来。 三爷爷家里的礼必须要沈蝉和李叔夜亲自去送,备了两块肉,一些软糯的糕点,还有一斤糖,按照家里现在的情况,沈蝉还得拿一百文钱。 李大姑嫁的远,就让李秉昌和李秉志一块去,东西拿的是一样的,但钱只给五十文。 李妙那边也是李秉昌几人去,准备了四十个鸡蛋,两块肉,糕点蜜饯,还有一块好布,给李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的。 雪夹杂着风卷的到处都是,李叔夜在门外把身上的雪拍落,才推门进屋。 干燥温暖的房间霎时扑进一股寒气,他坐在沈蝉旁边,像一块逐渐被烤化的冰。 “买在哪里?” “十里村,买了三十亩地。” 不只沈蝉,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怎么这么便宜,下等田?” “县令听说是用来办族学的,便宜了很多。”李叔夜伸手从火上拿了颗栗子,“还都是近水的好田。” 沈蝉的心思蠢蠢欲动,“你说,要不……” “不行,贺县令的治下,不好钻空子。” 沈蝉想了想,“三十亩地,应该可以办一个很好的族学了。” 李叔夜点了点头,“先生都请好了,是县里的一个老童生,学问不比秀才差,只是家里太穷了,没钱去考。” 今天族长家里不只李叔夜,还有村里其他几户有钱人家,大家伙虽然捐不起族田,但捐些书桌凳子还是可以的。 “秉元和秉煜过年前抄几本蒙学书出来。” 李秉元苦着脸,“爹,我才刚学写字。” 李叔夜一愣,“秉煜呢?” “我也才刚学。” 不仅写不好,还有很多字不会写。 李叔夜扭头看向李秉昌。 后者移开目光。 李叔夜的目光从李秉志身上径直滑过。 李玉蓉低下头。 最后只剩李玉棠和他对视。 初生牛犊不怕虎,李叔夜笑着道:“那就玉棠来抄吧。” 李玉棠有李叔夜手把手教,进度比哥哥姐姐快很多,至少她现在写的字就不会东倒西歪,虽然像小学生的字一样,但能看就行了,不然去外面买一本也要几百文。 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李玉棠就后悔了,她趴在凳子上抄书,脑袋总是不自觉的往哥哥姐姐那边看。 小年前一天,沈蝉和李叔夜李秉昌一起进城发年礼,顺便把账本都带回家盘一下。 店里的桌子椅凳都被搬出来刷洗,袁尚真不远不近的站在小姑娘身边,两人时不时扭头说两句话。 第116章 主意 沈蝉和李叔夜眯着眼睛吃了半天狗粮。 车子显眼人也显眼,袁尚真刚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僵硬的脸蛋在突如其来的注视下红成一片,他小声道:“东家来了。” 霜叶扭头,薄红的脸上带着一抹细微的失落。 其实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恋爱脑,霜叶以前也幻想过嫁给李秉元,但随着年纪越大,她就越知道不可能,虽然出了五服,但两人间不仅有辈分差距,还有年纪差距,尤其是现在,家境差距也越来越明显。 李秉元神采飞扬的模样逐渐褪去,取代的是第一次见袁尚真的情景,只记得匆匆一眼,自己和对方就都低下了头。 屋内到处都是灰尘和水迹,沈蝉就没有进去,只在外面发一下年礼,她捧着一个铜炉,声音都冻的有点哆嗦,“你们怎么回去?” 王桃花大儿媳道:“我当家的来接,婶子要一道回去吗?” 沈蝉摇头,“我还有些事,风雪大,你们路上小心点。” 牛车来的快,走的也快。 霜叶和露水开开心心的把红封给拆了,里面是一两碎银子,年礼也打开看了一眼,几份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收钱收礼物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霜叶家里四个人做活,到时不知道车子能不能放的下。 “叔夜婶子真实在,以前婆婆总是拿东西送过去我还有点不乐意,如今可算懂了,”她叹口气,“有舍才有得。” 王桃花二儿媳没说话,心道,之前谁能想到叔夜婶子家能这么有钱,自家婆婆那拿出去的东西可是没想着能回来的。 要换成自己才舍不得东西,只能说婆婆有这个福气。 “二弟妹,我听说叔夜婶子家还会捐族田,到时办了私塾,我们也把家里小子送进去吧。” 王桃花二儿媳心里早有这样的想法,不花钱的东西,怎么都不会亏。 娃娃店开在东城,沈蝉虽然早有预料,但看见妙妙屋几个字还是忍不住“鹅鹅鹅”的大笑。 系统骂了一句,“神经。” 沈蝉回敬一句,“撒比。” 车在门口停下,李秉昌开始往外拿东西,安静的店铺走路声越来越清晰,柳娘从门口探出个头,“东家。” 走在最前面的并不是李秉元,柳娘看着陌生的两人愣了半晌。 沈蝉笑道:“你喊我婶子就行。” 她的目光精准落在后面的孟归荑身上,“这就是老骗……老先生的孙女?” 家里的教养不同,孩子的性情也不同,至少孟归荑就很坦然的回话,柳娘对着客人可以大大咧咧,但在东家和东家长辈面前还是有点拘谨。 沈蝉开解了几句,又去打量孟归荑,见这么小的年纪,说话一本正经,就知道人确实聪明。 店里的入账,生意的好坏,哪几个东西卖的最好,哪样不好卖,最近流行的款式,孟归荑都能说出一二。 比袁尚真业务范围广多了,不过那边店子确实比较忙,也没功夫想这些。 “婶子,我听说娃娃的样式都是您想出来的,不知道最近有没有新花样,年一过完,县里小孩子手上都有压岁钱,我们可以 趁机多卖点新鲜东西。” 沈蝉反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孟归荑拉过柳娘,“主要还是柳娘想的,把娃娃做成小泥人的大小,价钱便宜一点,这样小孩子也能买的起。” 沈蝉抱着手里巨大的羊驼,脸扑在上面,“听你的。” 孟归荑见她好说话,就推了推柳娘,小姑娘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才放开声音道:“还可以做一些荷包香囊配着络子一起卖……” 只是这样一来,工作量就会大不少,至少以现在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沈蝉点头,“好主意。” 反正又不是她干活,把天想破了都行。 柳娘就好像是碰到了知己一样,主意一个接一个,要不是有李叔夜和李秉昌在旁边泼冷水,这个店子就改装成超市了。 细雪纷纷扬扬的一直没停,李秉昌去冯师傅家送礼,沈蝉和李叔夜去镖局看看。 路上的行人少,但镖局里的东西可不少,箱子堆了大半个屋子,镖师拿出钥匙打开其中一个,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小包袱。 镖师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他们,而是在一沓厚厚的信里翻了半天,才在最底下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才来啊!这信都到了好几个月了。” 沈蝉和李叔夜对视一眼,心里倾向于赵景清的来信。 上面除了表达一些感谢之情,还有邀请李叔夜二十八号见面的事,另外还有说自己在石州买了一些好石料,会随年礼一块送到。 有钱人太客套了,其实直接给钱也行,沈蝉觉得自己不介意。 赵景清出手一向很大方,这回年礼不知道会送什么东西。 沈蝉趴在桌上叹了口气,赵家冰铺一天至少十两银子的流水。 更别说府城,而且每个地方定价都不一样,沈蝉在隋阳府打听到的情况是一块冰三十多文。 其他县城也要十几二十文,反正没有汝陵县这么便宜,这就是本地企业的好处,总会有一点实惠。 县里的雪没有郊外那么厚,但被行人车辆压实后很容易打滑。 冯师傅一个住,平日天气好的时候带带徒弟,或者和朋友出门跑跑马,但这会河流冻结,他也只能窝在家里打拳舞刀。 其实他的武功不是很厉害,但理论知识却比县里的所有武夫都要厉害,他考过武试,上过战场,当过小卒,也训过几百人的兵。 真要他扛着刀上阵厮杀可能少了一丝勇猛,但论骑射,便是整个景元都很少有人赢过他,李秉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了学习骑射,还花大价钱找人学习刀法,冯师傅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秉昌,你家生意兴家,平日打理家业无可厚非。但你爹娘是有远见的人,把你们兄弟几个送来读书学武,就是不希望改良为商。你的天赋不差,但到底年纪大了些,要想有建树就得多费些功夫,等明年你媳妇进门可以让她来打理家业,你专心学武。” 第117章 小年 冯师傅这一番话可是肺腑之言,他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但世人对商人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 虚抬粮价,贿赂官员,逼迫农民卖地,一桩桩一件件后面死了太多人了。 尽管很多人知道,这些事的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影子。 可世人能看到的就是贱买高卖的粮商,欺压佃户的地主。 大灾时积压粮仓,眼睁睁看着老百姓破家荡产,鬻儿卖女,再以低廉的价钱买卖下人,收拢佃户,这些都是商人所为。 冯师傅叹了口气,苦日子还没来呢,听说圣上又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外有蛮人虎视眈眈,内有官员拉帮结派,干预科举,争抢兵权,谁都想去搏从龙之功,好好的一个大国,不到两百年就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一滩死水下面是滔天骇浪的暗潮涌动。 沈蝉和李叔夜站在岸上观水,她们想滴水不沾的等死水活起来,可凡事万千并不是事事都如意。 今年的夏季格外热,冬季又格外冷,沈蝉抱着羊驼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 耳边有细微的开门声,李叔夜又点了一盆炭火,一刻钟左右,火势变大,屋内的温度升高,沈蝉才慢慢放松下来。 小年就是鸡鸭鱼肉先吃一顿,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白烟,小孩子也出门追逐打闹。 三丫被一个高大的男子牵着,她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玉棠。” 李玉蓉正在搓肉丸子,她用手肘推了推妹妹,“三丫在喊你呢。” 蹲在地上烤芋头的李玉棠仰起头,嘴馋的看着她手里的丸子。 李玉蓉笑道:“哪有那么快,鱼还没收拾好呢,你先去玩,等会吃饭了叫你。” “芋头还没熟。” 李秉煜不想跟她聊母鸡为什么不下蛋的问题,便保证道:“你放心,我不吃你的。” “好吧。”李玉棠也很久没有见过小伙伴了,她起身扶着门槛,刚要抬脚的时候,又转回来叮嘱,“还有爹和娘的,你也不准吃。” 李秉煜觉得她的担心多余了,因为这种无耻的事只有三哥会做,“我才不会吃呢,我要吃自己烤。” 今天家里的灶要烧很久,好吃的也很多,至少比他们好几年加起来吃过的肉都要多。 三丫是李米的闺女,打小机灵,因此村里的小女孩就她每年能做一件新衣裳。 不过今年的女主角换人了,因为李玉棠买了好几套新衣裳,都很好看,其他衣裳单薄的小姑娘看到两人过来就一窝蜂的全跑了,心里的忌妒和羡慕化成厌恶。 三丫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毕竟她都被村里小姑娘孤立好几年了,“我们去打雪仗吧。” 她身边的男子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你别乱跑啊,我等会过来找你。” 三丫歪着头看他,“二哥,你要去找草儿姐姐吗?” 男子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的往她头上拍了一下,“小孩子别口无遮拦。” 三丫龇牙咧嘴的捂着脑袋,“有了媳妇忘了妹妹。” 大多数时间,三丫和李玉棠在一块都是玩家家酒,要不就是和村里的小男孩玩躲猫猫,或者跟他们偷果子,不过现在村里的人多,男孩子为了面子就不带女孩玩。 三丫好奇的问李玉棠,“你和你爹娘去哪里走亲戚了?” 这个问题李玉棠会,她听过太多的故事了,因此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夸大其词,比如说拳头大的鸭梨她比划成脑袋大。 三丫没有任何怀疑,“你爹娘真好,带你去这么远的地方走亲戚。” 她很快便打起精神,“你以后还会去吗?” “会去!”她的小碗和一些大型玩具都在那边呢,而且还有地和房子。 “那你能不能帮我买一个大鸭梨。” “我家里就有。”李玉棠开心道:“我每天都可以吃一个,我把我的给你吃。” 三丫感动的眼泪汪汪,“等我过年拿了压岁钱,我就给你买糖葫芦吃。” “好!” 其实三丫还是觉得小姐妹变的不一样了,比如说不会再跟她一起到处打滚,手里脸上都是白白净净的,还知道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李玉棠立即道:“你读书就能从书上看到这么多好看的故事了。” 三丫失落道:“女娃不能读书。” 因为李玉棠家捐族田的缘故,村里大部分人都想把自家孩子送到学堂,三丫家有几个堂哥就能去。 “为什么不能。”李玉棠给她解释,“二狗子他爷爷请了一个老夫子,以后来教我们读书,不要钱。” “可是女娃不能去。”三丫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爹娘和亲戚都是这样说的,只有男娃才能去读书。 李玉棠从来就没有想过女子不能上学堂的问题,因为在沈蝉口里,最常见的威胁就是,明年就把你送到学堂。 她捧着脸,也为小伙伴忧心起来,但很快又开开心心道:“我可以教你读书,我认识很多字。” 三丫眼睛一亮,“那我以后也能看书吗?” 李玉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不过为了自己的快乐,她还是提前说好,“可是我明年就搬家了,你要想找我只能去县城。” “县城远吗?” 李玉棠想了想,“不远,翻过几座山就到了。” 三丫:…… 你高估我了,朋友。 村里的香味越来越浓,各家各户传来呼儿唤女声,李秉煜站在院子前面扯着嗓子喊,“李玉棠,吃饭了。” 李玉棠立即带着三丫吭哧吭哧的回家。 饭菜已经摆了大半张桌子,李玉棠像炮仗一样跑回房间,她从柜子上面找到自己的大鸭梨,又撒着腿跑出去。 李玉蓉从灶房里往外看,只能看到一团小人,她擦了手出门,“是三丫吗?进屋吃饭。” 三丫咽着口水摇头,“谢谢大姐,我娘煮了饭,我马上就回家了。” 李玉蓉知道两人要好,又想着三丫爹娘并不惹人厌,便去回灶房拿干荷叶包了几块炖鸭和丸子。 “我大姐做的肉可好吃了。” 虽然裹在荷叶里面,但香味还是霸道的往外冲,三丫摇着的脑袋就不动了,她看了李玉蓉好几眼,最后还是在李玉棠的诱惑下伸出了手。 第118章 念书 三丫捧着肉一个劲的咽口水,“一、二……八” 数来数去也只能数到八,可家里人太多了,她要是带回去一定吃不到。 “三丫,干嘛去了?”村里很少有拍花子,男子虽然找不到人,但也并没有很着急,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就见妹妹把手往身后藏了藏,但很快又拿了出来。 “二哥,我没有去别人家吃东西,是玉棠姐姐给我的。”三丫有点紧张的看着他,“我们一起吃吧。” 兄妹之间沉默半晌,随即一声冗长的叹息打破寂静,他摸了摸三丫的头发,“吃吧,等哥以后……算了算了,总是说这些大话好没意思。” 他蹲下身子,伸出一双手,目光放的很远,像是在看远方的山水,又像是在看咫尺可以握住的东西。 三丫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可视线都被一双大掌遮住了。 耳边传来轻轻的抽泣声,很难过,三丫刚抬起头就被一双手捂住了眼睛。 李鸣说,“你草儿姐姐要嫁人了。” 他又说,“嫁的很好。” 他最后说,“嫁的好。” 三丫顿时觉得手里的肉都没了香味,她鼻子酸酸的,“草儿姐姐不是我嫂子吗。” “胡说。”男子的腔调恢复成往日的不正经,他从妹妹手里抢过鸭肉,自己吃了一块,然后再给三丫塞了一块。 于是脑子容量不多的小姑娘顿时心无杂念起来,她快乐的眯起眼,“真好吃,玉棠的姐姐真好,我也想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 “指望你姐姐不如指望我,说不定我哪天就走了财运发达了,到时给你买一屋子肉。” 三丫嫌弃的看向他,“娘说你跟爹一样,靠不住,找男人就得找大哥那样的,会干活,对媳妇好。” “傻丫头,还是得找个喜欢的,不然像三叔三婶一样,整天骂来骂去有什么意思。”他抱起妹妹,“把肉藏到你屋里去,晚点再吃。” 三丫也不想给堂哥吃,她也不管油不油,直接塞到了怀里,“二哥,我想去念书。” 男子没笑,“去哪念书?” “我们村里呀,族长会开一个私塾,不要钱,我也想去。” “那应该不行。” “可我想去,玉棠现在也在读书,她知道好多有意思的故事。”三丫再次强调,“二哥,我想念书,不要钱的。” 就算不用束修,笔墨纸砚总要钱,最贵的还是书,而且村里的女娃五六岁大就得在家干活,捡柴、扫地、洗碗都可以帮把手,其实哪怕她什么都不用做,但就是不可以去念书。 因为读书人是金贵的,书也是金贵的,轮不上一个赔钱货摸。 三丫从哥哥的态度里猜出了什么,她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打起了精神,“玉棠会教我,等我学会,就教大妞二妞,这样她们也能认字了。” “娘最疼你,去跟她好好讲讲,千万不能哭,要是被奶奶知道了,你肯定去不成。过几天哥哥带去你族长祖爷爷家里玩,你要说你喜欢念书,要说日后给咱们族里挣面子,一个会念书的小女郎,嫁出去多风光啊。” 三丫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李玉棠也正好说到了这事,“娘,三丫也想去念书。” 沈蝉迷糊的目光一下子就清醒了,“村里的私塾不要钱,跟着认字是好事,一个人想看的长远,除了多走点路,更应该多读书。” “可是女娃不可以念书。” 古代封建的礼教规矩和傲慢的文人偏见压的女性几千年喘不过气,但就是在这样的打压下,仍有不少女子挺直了傲骨。 沈蝉不会灌输人人平等的思想,因为就算是在现代,人还是分三六九等,但天下不只是男人的天下,她从梁红玉讲到了秦良玉,从蔡文姬讲到了班昭,从妇好讲到了平阳昭公主。 不是历史学的好,只是视频刷的太多了,知识自己跑到脑子里。 屋内的几个人都听的十分入迷,尤其是李玉蓉和李玉棠,气的眼睛都红了。 “就是男人太坏了,他不让我们念书。” 李秉元不干了,“胡说,我可没说啊。” 李玉棠又要对着他哭,李秉元低声下气的道歉,“我是你亲哥,你还不信我的人品?将来我当官了,就让女娃也去读书。” “三哥,那你一定要好好努力,早点当官。” 李秉元闭紧嘴巴,真以为读书简单呢,要是认识几个字就能去当官,那天下底下的人岂不都是大官了,在某一种程度上,他对自己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们是不是讲岔了,不是在说三丫念书的事吗?” “大户人家的闺女都有女先生教导,虽然不用读经史子集,但是一定要识字。” 李玉棠立即决定,“我要当女先生。” “有志气。”沈蝉表示肯定,“到时我和你爹给你投资书院,少赔点就行了。” 李秉元看论点又歪了,忙纠正,“娘,所以大丫能不能去私塾念书,把玉棠也送进去,她太贪玩了,让先生好好管管。” 李玉棠感觉自己的尾巴都着火了,她着急道:“娘,我跟四哥学就好了。” “先生教的才好。” 李玉棠生气的瞪着他,“我比你聪明,不需要先生。” 李秉元说了那么多话,被这一句给秒了。 沈蝉看向李叔夜,“想念书还不简单?” 还是太年轻了,对资本的力量一无所知。 田都是李叔夜捐的,四舍五入一下这个私塾都是他办的,不过是让族里的女孩子跟着认几个字,族长还不至于掀桌。 不过族里的书还是太少了,家里的书也少。 李叔夜计划在外面买一批书回来,再让李秉元几人抄写一份送到族里。 除了经史子集,游记、文集、书稿,也要买一些过来丰富书架,一个合格的藏书家不做选择,全都要。 “玉棠,你的书抄完了没有?” 跟李秉元打打闹闹的李玉棠顿时僵住了背,昨天晚上只抄了一点点,今天又玩了大半天,她扁着嘴,“爹,我不抄行不行。” 李叔夜的话比寒冬腊月的石头还冷,“不行。” 第119章 同意 冬天的村子好像随着这场雪一起猫冬了一样,不过等族里添了三十亩地后,宁静的水面就立即起了波澜。 沈蝉嫌弃外面天冷,不肯出门,李叔夜便一个人去族长家。 “念书是好事,不过老夫子怕是不会愿意啊。”族长有点忧愁,“女学早在前朝就已经被取缔,如今各地书院学堂从未听说过有女子进学,此事,怕是不好跟夫子商谈。” 李叔夜的情绪并没有变化,“圣人言,有教无类。求学者不拘出身门第,自然也不分男女,只要有向学之心,先生授业解惑,便应一视同仁,教之用心。族长不是夫子,未必知他所想,与其愁困,不妨一问。” 老夫子当然不介意,只要他们给的起束修,男孩女孩一样的教,世家贵胄,家里授课者都是名师大儒,也未曾听说过不教女子之话。 族长大喜过望,“烦请先生明春三月开堂授课。” 老夫子摸着胡子点头,“可。” 得到夫子的准话,族长这才敢把三丫的名字写上去。 妇人不识字,只晓得那纸上全是黑乎乎的一团,“族长,我家三丫打小就聪明,跟先生读书一定会好好用心,将来又认字又会写字,嫁出门多有面子,到时人家都说我们秀水村的女娃教的好。” 她拉了拉旁边的小姑娘。 三丫立即出声,“族长祖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也去考秀才,光宗耀祖。” 族长写字的手一顿。 妇人立即拍了闺女一下,面上笑的很灿烂,“我家男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干活是一把好手,一定把族里的地照料妥当。” 可惜自家两个儿子都大了,不然也能进学读书,妇人想了一大圈,又问道:“族长,我家大年今年五岁了,能不能也来念书。” “年岁大些再入学。”族长摇了摇头,族人愿意读书是好事,但这年纪也太小了,万一哭闹惹夫子不快了怎么办。 妇人也并不失落,她把手里提着的鸡蛋放在桌子上,牵着闺女乐呵呵的回家,“三丫,你脑瓜子聪明,一定要好好学,到时回来就教你大哥二哥,也教一下你爹。” 三丫觉得有点难,“娘,爹不爱读书。” “你爹咋不爱,那是没钱读,你别看你爹现在有点傻,其实年轻的时候聪明着呢,跟你一个样。要不是家里有活要干,我都想把你大哥二哥送进学堂。” “娘,你是因为我爹聪明才嫁给他的吗?” “那不是。”妇人诚实道:“当年上门求亲的几个就你爹老实,没有给我买头花。” “啊?”三丫不能理解,“爹都不给你买头花,你还嫁给他?” “他给我买了一对银耳坠,五六百文呢。” “哦。”三丫恍然大悟。 “所以你要多读点书,到时娘把你嫁到县里去。” 三丫也很开心,县里人有钱,有钱就代表着有肉吃,“娘,我也想考秀才,将来当大官。” “女娃可当不了官,不过你好好学写字,到时咱家的春联分家书都让你来写。” 三丫很会抓重点,“我们家要分家了吗?” “迟早要分。”妇人盼自家婆婆死已经盼了很多年了,“娘到时把后山那块地要过来,咱在那边建个房子,你去念书也近。” 三丫蹦蹦跳跳,“好!” 院里有人拿着扫帚问,“三丫娘,你们去族长家干啥?” “族里不是要办学吗?我把我闺女送进去。” 妇人惊呼,“女娃也能去读书啊?” “女娃也是人,当然能去。”三丫娘一只手牵着闺女,一只手插腰,“我们家三丫聪明,族长一听就同意了。” 妇人笑着夸了两句,随即心里也盘算着把儿子孙子送进去,反正七八岁的年纪,猫嫌狗憎的,还不如丢到学堂里认两个字。 定了二十九号开祠堂,到时会把李叔夜捐族田的事详细记在族志当中。 学堂明春三月开课,满村皆知,因此族长家这两天的人很多,都在想着让自家孩子去读书。 基本都是男娃,算上三丫,也就只有五个女娃,其中三个都是族长家里的,还有一个是三爷爷家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说沈蝉点出来的那几家人,在热火朝天的气氛里显的格外沉闷。 李叔年家如今可算的上家徒四壁,除了一些口粮,最值钱的就是身上这两块破布,就连一些好的木凳子上回都被踢烂了不少。 李叔年父子俩都板着一样的脸。 “爹,族长什么意思,我三叔捐的田他凭啥不让我去念书。”李秉兴猛然把门甩上,“我才是三叔亲侄子。” “为啥,问你娘去啊。”儿子的质问让李叔年心里像火烧一样,他胸口快速起伏几下,最后寄希望于县里的大哥身上,“过年你大伯就要回家祭祖,到时让他去跟族长说说。” 屋里妇人心里也陡然升起一股期待,大哥是读书人,族长肯定会给两分面子。 李秉兴的脸色愈发阴沉,自家大伯又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爱面子,自私,没本事,他在村里的地位还不如自家呢,尤其是在三叔面前,一点做大哥的威风都没有,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呢。 他转头,用憎恨的目光看着贺氏,“要不是你在村里当长舌妇,三婶怎么会生气,没本事挣钱就算了,还要拖累儿女,你怎么不去死呢。” 妇人低着头,泪珠子像雨水一样。 李秉兴厌恶的收回眼神,“爹,你怎么娶了个这样的倒霉玩意,把咱家赔空了不说,还连累我不能读书。” 李叔年皱眉,儿子说的话虽然有道理,但贺氏是他亲娘,说这话就是忤逆,到时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做人啊。 “那是你娘!” “我才不要这样的东西当娘,一辈子没做一件好事,还有脸带着外人来我们家抢钱。”李秉兴气愤不已,起身在家里踢踢踹踹,“还过什么,家都被这老女人败光了,我们老李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这么个倒霉东西。” 李叔年沉声道:“老子说的话你不听,是要反天了吗?!” 李秉兴不敢在老子面前逞威风,就骂骂咧咧的摔门而出。 第120章 赵家年礼 冬季的白天短,打个瞌睡的功夫就过去了。 二十六号下午,两辆马车先后进村,王桃花把孙子给儿媳抱,立即出门看热闹,“这又是谁家的亲戚?” “不会又是林寡妇家来送礼的吧。” 林寡妇有个哥哥在外地当官,虽然村里人不想巴结,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想巴结,自从母子俩回家之后,村子总是会来一些马车。 送钱送东西,还有送下人的,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又白又瘦,说话跟蚊子一样,村里男人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了。 不过这回的车可不是去林家的。 沈蝉坐在一个木板上,后面的李玉棠轻轻一推,她就“啊啊”叫着滑出去。 领路的车夫拉了拉缰绳,后面的车子也跟着停下。 沈蝉察觉到动静抱着木板转身,觉得对面眼熟,但一时半会又记不起是谁。 主要是冬天人变化大,容易圆又容易白,衣服还穿这么厚。 “沈夫人。”马尾少年朗声道:“新年安康。” 沈蝉点头,“同安。” 二言来过沈家一次,第二次就熟门熟路,他带着伙伴把车子停在院门口,自己拿着帖子敲门问好。 院子里都是来往搬东西的人,“小心些,别磕着了。” 二言跟在李叔夜身后,恭敬道:“我们二爷时常惦念先生,一直盼着酌酒一叙。” 李叔夜点头,“二十八号一定前往。” 二言把手拢在袖子里笑眯眯问,“先生什么时候方便出门,我好派人来接。” “家里有车,便不耐烦费心了,辰时末一定会到酒楼。” 二言道:“小的恭候先生大驾。” 车子里的东西看着少,但堆在屋子里就显的多了,沈蝉拿着礼单看,先把鲜果和糕点这些吃食全拿出来。 李玉棠扒着箱子,她人矮,只能看到额头,“娘,这是橘子吗?” 北方的橘子少,沈蝉在县里都不常见有卖,她抱了一堆放在桌上,又拿了两提糕点,剩下的才让李秉昌李秉志搬到零食房里去,“好像是蜜桔。” 李叔夜拿了一个在手上,看新鲜度就知道不是冰窖里存的,“很新鲜,应该是庄子里养的。” 古代的反季菜和鲜果大多数都是在温泉边上养的,产量低,市面上花钱买不到,都是大户人家养出来自己吃的。 相比那些首饰,还是水果更合心意,除了蜜桔还有柚子和大红枣,每样十斤。 糕点花样也多,基本县里卖的,这里都有,还有干货炸物,李玉蓉全塞到缸里去。 李秉元看的十分羡慕,又情不自禁的问道:“爹,你这朋友哪里找的。” “梦里找的。”沈蝉朝他招手,“快把东西搬到你屋子去,马上过年了,摆在堂屋也不是个事。” “娘,不打开看看吗?” “东西不都写在纸上吗?有什么好看的。” 一共四个大箱子,还有几个小袋子,都堆到卧房里去,等到搬家后再打开看看,剩下的一个小箱子,沈蝉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分了,帕子荷包扇子都有。 李秉元拿着一把折扇耍帅,“小妹,哥帅不帅。” 沈蝉想把这个人间油物赶出去,她伸手指向门口,“扫雪去。” 李秉元嘟嚷了两声,“不是早上才刚扫过吗?” 沈蝉轻哼一声,“你早上吃了饭,为什么中午还要吃,或者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李秉元摇着头跑了。 金银首饰看着值钱,但要是急用出卖,工钱就彻底折了。 沈蝉还是喜欢朴实无华的银子,她从系统里把自己的钱都拿出来数了一遍,最近支出不少,皮毛、族田、铺子、宅子,加上家里零零散散的花用,总共用了六百两左右。 收入就是铺子、沈家的分红和付掌柜寄来的一百六十两银子,差不多三百五十多两。 沈蝉回家的时候只剩七百多两,如今还不到半个月,就只剩四百八十六两。 她忍不住哼了几句,“金钱都去哪了,还没好好……” 不止钱花的快,时间过的也快,沈蝉的记忆还停留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可现在眼见都要过年了。 家里陆续又买了几挂炮仗和春联,李玉棠整天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进城蹭吃蹭喝,这丫头就跟铁打的一样,冻不坏。 李秉元买了好几份甜水,手上不方便,他只能伸脚轻踢了一下李玉棠,“又玩雪,等会被大姐知道了骂死你。” “谢谢三哥。”李玉棠接过甜水,她虽然不反驳,但也不代表认可,冬天不玩雪玩什么。 她捧着碗吃了一半后才扭头问道:“大哥二哥呢?” “去山上打狐狸去了。”虽然不一定能打到,因为进山的人太多了,李秉元要是会骑马,他也跟着去了,“小妹,你想不想骑马?” 李玉棠撇嘴,“不想。” “多威风啊!” “屁股疼,还会摔跤。”李玉棠在隋阳府的时候学过骑马,反正除了脸哪里都疼。 “大哥有一匹马,叫奔宵。” 李玉棠纠正,“那不是大哥的,是他师傅的。” “现在是大哥在骑。”李秉元羡慕道:“县学里也会教骑射,我也想养一匹马,‘凭空虚跃,曹家白鹤’,我的马也要叫白鹤。” 李秉煜道:“这名字一点都不霸气,我的马要叫盗骊。” 李玉棠不想骑马,所以不参与这个游戏。 李秉元多奸啊,他清楚家里就李玉棠在爹娘面前说话管用,因此想把她拉上船,“你以后不是要出门玩吗,要是会骑马就不用坐马车了。” “不要骑马。”李玉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过我可以帮你跟娘说。” “好啊好啊。”李秉元精神一震,“等明年开春,我带你出门踏青。” 李玉棠觉得这个好像也不行,因为她要去府城玩。 “三哥,你……”读书太可怜了,都没法出门玩,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又沉痛的放下,“三哥,你放心,我以后多攒点钱,要是娘不给你买马,你可以自己买。” “一匹好马几十两,我哪有这么多钱。” 李玉棠高兴道:“我可以借给你啊,你还不上就让你儿子还。” 李秉元:…… 我谢谢你哦。 第121章 酒楼相谈(1) 李秉元几个玩到午时才去酒楼门口等人,掌柜的看了他们好几眼,见三个孩子身上虽然没有值钱的东西,但衣服上也没有补丁,就知道不是城里的乞儿,便叫来一个伙计,示意他去问问情况。 伙计把白布往肩上一搁,小跑几步,轻声问道:“小郎君小娘子可是有事?” 李玉棠扭头看了看哥哥,随后才道:“我等我爹。” 伙计问:“你爹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名字肯定不能说,李玉棠道:“姓李,在这里吃饭。” 伙计的第一反应是,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吃的起吗? 不过作为一个优秀的伙计,他绝不会当着客人的面露出嘲讽,便只在心里轻蔑一笑,楼里最便宜的一桌菜都要六两银子,把你们卖了都只能吃两桌。 掌柜拿出账本看了看,“今天楼里并没有姓李的客人,你去与他们说说,好好把人请走。” 作为县里第一酒楼,掌柜调教伙计很有一手,这世上的有钱人又不是个个穿金戴银,万一看走眼得罪了人,自己还想不想干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视同仁,不管来的是谁,态度恭敬一点总没错。 伙计也是干掉了很多竞争对手才吃上这碗饭的,他自然不会砸自己的饭碗,便十分和善的跟几人道:“我们楼里没有姓李的客人,小娘子是不是走错了。” “不会错。”李玉棠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我还在这里吃了一碗冰奶酪呢。” 虽然是腊月寒冬,但酒楼确实有冰奶酪卖,也只有他们这边有,伙计纳闷道:“小娘子什么时辰来的?” “辰时末。” “难怪了,”伙计掖掌道:“你们等等啊,我再去问一下。” 确实没有姓李的客人,但东家早上领了一个客人进门,还叫后厨做了三杯冰奶酪,伙计那时忙着洗菜,所以没见到人。 掌柜觉得自己真是老眼昏花了,他叫伙计把人带进楼里坐着,“从后厨拿些糕点。” 伙计还在想自家掌柜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就听见他又道:“记在东家账上。” 伙计:…… 一旁的账房:…… 不愧是周扒皮。 二楼雅间,掌柜伸手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东家,李老爷家的小公子小姐都在楼下。” 赵景清一手撑在桌上,一手举着棋子,大声道:“好好招待,走我的账。” “李先生除了赏玩古画,平日对棋道也研究颇深啊?” “懂一点皮毛。” 赵景清笑着落子,“不知先生思虑的如何了?” “不过是些小巧思,不值当赵二爷如此看重。” 赵景清给他倒了杯茶,“我们赵家往上数几代也是地里人,先祖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一些建树,但能到如今这一步,已非运道二字可解。先生是个聪明人,何不与我一道,换个前程呢。” 李叔夜皱了皱眉,他是没想到赵家如今也卷进了皇储之争,而且胜算并不是很大,他和沈蝉没有兴趣淌这一滩浑水,“叔夜只是乡野小民,守着一隅之地安稳度日足矣。” 赵景清定定的盯着他看,半晌一笑道:“元湛想跟先生谈笔生意,听说县里最近的新花样都是从先生手里传出去的。” 李叔夜亦笑道:“生意人不讲朝廷事。” “元湛只是一铜臭商人,并不懂朝廷事,不过先生的族人确实本事不俗。” 李叔夜眉宇间浮起一抹阴霾,但很快被淡然冲散,“世上聪明人何其之多,群英荟萃之下,谁都可能是那个垫脚石。” 赵景清叹息,“先生说的是,可最好的路就只有一条,谁都想争一争。” 李叔夜没有再说话,半年时间,赵景清变的太快了,吐口而出的全是野心,应该说,赵家变的太快了,原本还想把李秉元送到赵家族学的李叔夜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赵景清低着头发愣,半晌突然开口,“先生把那炸串方子卖给我吧,一千两。” 这东西不值这价,赵景清是想还之前的人情,李叔夜也正想跟他断了,闻言点头。 “听说先生家里有两个读书的孩子,我们赵家族学虽然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但到底也有些藏书,先生要是有意,我可以帮忙举荐一下。” 李秉元李秉煜要是去赵家族学读书,在外人眼里已经上了赵家这条大船,赵氏要是胜了还好,要是败了…… 李叔夜举着棋子,一时竟没有思路。 不过只是师生名分,不拜师应该没有多大影响,九族并不包括师徒。 赵家的族学藏书太多了,名师典籍,手稿注解,李秉元和李秉煜进学一年,比的上在外面读三年。 赵景清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莞尔一笑道:“先生不必如此谨慎,族内授学的先生都是真正的读书人。” 读书不入仕,一生治学修书。 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啊,李叔夜真诚道谢,“赵二爷定能得偿所愿。” “但愿吧。” 这是一条不归路,赢了可保家族百年显赫,发展成新的世家,输了,输了就是全族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屋内没有别的声音,赵景清心不在焉的再落一子,“可惜没去湖心亭,不然此刻煮酒对弈也是一件雅事。” “煮酒对弈是雅事,喝茶赏雪也是雅事,围炉取暖亦是雅事。” “先生豁达,元湛不及也。” 赵景清此人,本事不小,但不够狠心,所以他永远比不上从小当少宗培养的哥哥,不过这也是好事,一家一族要是人人都心狠手辣,那在世上可就太难走了。 今日善缘,来日将得善果。 楼下掌柜把手里的活都丢开,坐到李秉元三人旁边,“公子家住何方啊?” “汝陵县人。” 见李秉元口风紧,掌柜又换了个人问,“小公子年岁几何,读了几年书了?” 李秉煜实话实说,“八岁,一年。” “不知在哪个学堂念书?” “在……” 李秉元踩了他一脚,李秉煜立即专心吃东西。 “小娘子可喜欢这栗子糕?” 李玉棠诚实道:“太甜了。” “那其他糕点可有喜欢的,我叫人再多做一点。” 李玉棠迟疑两下问道:“有没有奶酪?我自己花钱买。” 第122章 酒楼相谈(2) “奶酪冰寒,小姑娘可不能多食。” 李玉棠道:“给我娘吃,还有我大哥他们。” 掌柜稀罕的看了她两眼,“小娘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孝顺,家中教养极好啊。” 奶酪自然是有的,掌柜叫人做了一大罐,给李玉棠抱着走。 李叔夜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赵景清笑着摸了摸李玉棠的头顶,“常听你爹提起你,果然伶俐可爱。” 李叔夜看了他一眼。 “要不要跟叔叔去城里玩?” 李玉棠抱着东西往李秉元身后躲了躲,怎么办,好像碰见娘说的坏叔叔了。 “我家也有几个小子,但就缺这么一个聪明闺女。” 李叔夜打断他的话,“时辰不早了,明日我将东西送到酒楼。” 赵景清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日后有机会可以再坐坐。” 李叔夜笑而不答,婉拒了这个提议。 权力是世界上最毒的毒药,沾上一点就会粉身碎骨。 赵景清这一步跨的太大,收不回来了,他十分清楚皇权不该沾染,但族里经营多年,迫切的需要一条登天路,谁也做不了拦路虎。 酒楼对面有几个小孩正边跑边扔雪球,恰好砸在李玉棠的脑门上,李秉元一看妹妹被欺负,便暗戳戳的捏了两个雪球,砸完就跑。 赵景清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我心何忧,我心何求。” 赵家族学重规矩,赵景清小时候是族兄弟当中最调皮的一个,但悟性极好,只可惜他父亲是商籍,所以学问再好,最多也只能在族里当个先生。 他生性不羁,喜好自在,十四岁便跟先生出门游学,一直到二十岁才被家里人压着成亲,此后便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经商。 金银财宝如流水般从手里过,背靠赵家,享尽富贵。 他们这些大家子弟,识字后第一件事便是背族谱,学的第一个道理是家族利益。 尤其是他的亲大哥,自幼就被当成宗子培养,满心家族谋划。 所以当冰块的利润摆在眼前时,大哥便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到处找门路送礼,私下联系有望登位的皇子,又千辛万苦从赵家选了个娇女送过去。 种种谋划,终是让赵家上了其中的一条大船,身处洪流,赵景清要想不被巨浪席卷搅碎,就要小心的护住这艘船。 难!难!难! …… 正阳街上。 李秉昌骑着快马驰骋而来,“爹,你们先回家吧,我和秉志晚些回去。” 李叔夜点头,“别摸黑回家。” “嗯。”李秉昌呼了一口气,转头对上眼巴巴的李秉元和李秉煜,便伸手把两人轮流抱上马跑了一圈,县里人少,跑起来还是挺畅快的。 “大哥,你这马多少钱?” “冯师傅的,当年花六十两买的小马驹。” 李秉元大声道:“太帅了!大哥,我也要养小马驹。” “行,等我有机会去塞外转转,牵几匹小马驹回家。” 李玉棠怜悯的看向李秉煜,“小哥,我就说骑马不好玩,可以骑牛骑驴子。” 骑马颠的身上到处都疼,李秉煜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想拿袖子抹眼泪,但想到妹妹和爹都在身边,就倔强的抬着脸。 李玉棠叹道:“哎,不听人言。” 李秉昌现在不回家,李叔夜就花钱租了个车回去,一百文一趟,车夫一路都在念叨自己是个实在人,“别家去这么远的地方至少得要两百文,我这是看在你带这么多孩子的份上,只要了一个实在价。老爷,这秀水村我晓得,我们那条街上有读书人也是这一块的,姓李。” 虽然没得到回应,但车夫会说单口相声,“家里成天到晚的吵个不停……” 李玉棠往车门口坐了一点,问道:“为什么吵呀?” “这事说起来有点意思,听说是李童生逛窑子被自家婆娘抓到了……” 李玉棠一路听的津津有味,一下车就扯着嗓子喊,“娘。” “……逛窑子被自家婆娘抓到了,雪厚三尺深,在院子里跪了一晚上呢,隔天就请了大夫。” 李玉棠的记忆一向很好,基本能把车夫的话一字不落转述过来。 李玉蓉听的挺乐呵,“你从哪里听来的。” “送我们回来的车夫,讲一路了。”李秉元幸灾乐祸,“也不知道大伯今年还能不能回来祭祖。” 人生大喜事莫过于敌人倒霉,李玉蓉晚上做了六菜一汤好好庆祝,“我听族长说,明天还会把娘的名字写到族谱里面。” 女人在族谱中是不配有全名的,像沈蝉在族谱里就记为沈氏,至于李玉蓉和李玉棠压根就没名字,只有女字,代表李叔夜生了两个闺女。 只有他们将来嫁人了,才会在夫家记作李氏。 修族谱是件很严肃的事,至少族长家早早就收拾出祭品,还点了几挂炮仗。 族长举着香,说了一大段族训,又把族里的近况说明一下,最后再跟祖宗报备一下以后的打算。 沈蝉一个女人没有资格去前面烧香,但李叔夜就站在几位族老身后,等族老故去,就轮到李叔夜站在族长身后。 重修族谱是个时间活,毕竟李家传到现在都有十八代了。 族志有很多种类型,有记载族里全部发展轨迹的,还有记载大事的,比如李叔夜捐族田,对于现在的李氏家族而言是件大事,还有单纯的记事,不含褒贬,像皇宫里的起居郎一样,还有人物传,如果族里有人当了大官,就会以他为原型写一本人物传。 所以族长的工作量很大。 族谱还挺讲究,一般都有名讳、字号、功名、官爵、生辰年月日、配偶、子女、享年、葬地、功绩等。 不过很少有人能用上。 作为族里第一个在族谱有名有姓的沈蝉还是挺开心的,说不定几千年后考古专家看到这本族谱,还会来研究自己的生平。 族里其他人也很开心,要知道老族长可是八年前修的族谱,现在族里八岁以下的孩子都还没上族谱呢,主要是费钱,笔墨纸砚都是贵东西,修一次得花多少钱啊。 第123章 捕鱼 王桃花丁点大的小孙子也想趁现在把名字记上去,“沈婆子,我小孙子还没取名呢,你家小子不是读书了吗,让他帮我想个好名字。” 这题沈蝉会啊,常字辈,李常富贵,常富贵,多好的名字啊。 王桃花总觉得她的视线毛毛的,“我家老头子想叫李常善,我就觉得不好听,这金银财宝多富贵啊。” “富贵好啊,不如就叫富贵。” “要是不排字我就真叫这名了,”王桃花灵机一动,“李常贵,咋样,这名字中听不。” 沈蝉叹息的道:“不如富贵啊。” 李玉蓉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可怕,有点担忧自己的大侄子,希望大哥大嫂能顶住压力,千万别让娘取名。 大年三十要祭祖,所以沈蝉也不能睡懒觉,家里的两口大灶全在烧热水,李秉昌和李秉志一个杀鸡,一个宰鸭,小孩子就帮忙拔毛。 李叔夜提着桶去买鱼,隔壁金家村有人会凿冰抓鱼,一条两斤的就要五十文,李叔夜挑大条的买,花了八百多文。 金猎户家还有熏兔子,熏鹿肉,李叔夜一样买了一点,剩下的几十文他就塞到怀里。 沈蝉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新鲜的鱼了,“哪里买的?” “隔壁金家村会凿冰捕鱼。” 沈蝉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我们也去抓鱼啊。” 她昨天刚抽到一个近水的上上签。 古代工具没有现代先进,凿冰又费锄头又费力气,不过在沈蝉面前应该不存在这种问题,李叔夜小声问道:“你那把铲子?” “就在柴房。” 村外有一条大河,是沅江的支流,水流湍急,平常没多少人敢下去,应该有不少鱼。 李玉蓉不理解爹娘想一出是一出的想法,但表示尊敬,她跟着李秉志去柴房拿锄头,“冰面很硬,你别用蛮力把锄头凿坏了,慢慢挖。” 李秉志也担心啊,毕竟农具可是大家伙吃饭的家伙,一般是不会坏的,可也没有拿去挖冰的啊。 河面冻了三十来天已经十分结实了,李秉志拿着铲子,觉得今天要凿开一个洞有点难,“娘,我用锄头挖吧。” “你先拿铲子试试。”沈蝉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 李秉志虽然憨,但他又不傻,这冰这么硬,拿一把铲子有啥用啊,不过沈蝉和李叔夜都在一旁看着,他只能试着戳了几下,虽然达不到切豆腐的程度,但也比家里的锄头好用。 他惊讶的“哎”了一声,随即加大力气,河面上的冰很快薄了一层。 沈蝉感慨,时代变了,还是高科技好使。 系统骄傲道:“这可是我做上一个任务时存的好材料。” “你们业务挺广啊。” “我大哥培养我,当然得都会一点,像加快历史进程,掰直剧情,或者收集材料,我都会。” “那你现在的工作是加快历史进程?” 系统露了马腿,生怕被扣奖金,含糊道:“差不多吧,只要目标一样,过程都无所谓。” 系统的新任务是李秉昌结婚,下一个估计就是生孩子了。 沈蝉追问,“这脑残任务谁想的?” 系统高冷的哼了一声。 “其实你可以把钱直接给我的,不用走这些流程。”沈蝉真心道:“我多买点黑科技,造福老百姓。” “你们公司这么人性化,过年有没有年礼啊。” “你们有年假吗?带薪吗?” “会不会给员工发年终奖啊?” 系统有点失落,“没有。” 不止沈蝉不能回家,它也不能回家。 两人就这个问题终止聊天,同为打工人都挺扎心的,李秉志那边的洞都快凿穿了,他脱了外裳,又敲了四五下的样子,就出了一个篮子口大的洞,里面白肚皮的鱼争先恐后的往外跳。 李秉志抓了一条掂量一下,差不多四五斤。 李玉棠几人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开开心心的扑上去抓鱼,除了冰手没别的毛病。 “娘,”李秉元提着木桶,“我把鱼送回家,再提两个桶过来。” “把你大哥大姐都喊过来凑凑热闹,还有你叔才婶子和你几个堂叔,喊他们拿桶过来。”沈蝉想了想,“再去族长家说一下,要吃鱼就拿着网过来抓。” 洞都挖了,自然能多利用就多利用一下。 李秉元想见识一下冬天捕鱼,他快跑回家,人离的老远就喊道:“大哥,大姐,我们一起去抓鱼啊。” 李玉蓉把手在襜衣擦了擦,语气十分讶异,“真抓到鱼了。” 她伸手在桶里捞了一条,朝旁边的李秉昌道:“有些年头了。” 鱼还挺精神,一下子从她手上蹦到了桶里,李玉蓉用双手抓起一条一最大的草鱼,仔细看了一下鳞片,“好像有三年了,肯定好吃。” 大鱼好似也感受到了她的恶意,鱼尾巴重重的在她银手镯上拍了一下,随即蹦到地上。 原本热闹的村子更热闹了。 族长媳妇满脸好奇,“你们家怎么想着去抓鱼了,这河面上的冰最硬实,没有冰镩子可破不开。” 李秉元嘚瑟,“我二哥力气大,砸开的。” 族长家一共三个儿子,这会儿听到要抓鱼,全带着媳妇儿女过来了。 族长媳妇拿着网交代儿子,“那河里的鱼都没怎么抓,你们拿两个筐过去。” 族长道:“先下一网看看有没有鱼,要是多,就给村里人分分。” 族长媳妇瞪了他一眼,冬天的鱼不便宜,吃不完拿到镇上便宜点肯定能卖出去,只是自己老头子是个死心眼,有些事总想着族里。 汉子左右为难,“娘。” 族长媳妇没好气道:“听你爹的。” 村里人还是挺多了,沈蝉瞧着族长家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利索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这么多人,万一河被踩塌了咋办,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啊。 大家伙都知道这洞是她家凿的,因此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叔夜媳妇好福气啊,家里孩子长的真好。” “叔夜媳妇,明年跟你讨杯喜酒喝啊。” “咋这么快回家了,再多抓点鱼。” 沈蝉笑着回道:“够吃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呢,老叔婶子,我这边先走了。” 第124章 想回家 李秉元几人等族里抓完鱼了才回家,李玉棠还拖着一条很大的鲤鱼,在雪里压出一条路,“大姐,有大鱼。” 这是族长分过来的,足足有七斤重,李玉蓉提声道:“拿进来吧,今天吃不了这么多,下午全炸了。” 家里总共抓了三十多条鱼,给沈家送了一半过去,剩下的也很多,于是中午的饭桌上便有三盆鱼,清蒸、水煮鱼、酸菜鱼。 村里人都挺好奇他们家做了什么菜,一看到李秉昌在祠堂摆出桌子,就伸着脖子过去看两眼。 鱼不稀罕,村里今天抓了不少,猪蹄子也不算很贵,猪肉便宜,腊肉自家也有,剩下的就是两种不认识的肉,看着不是什么贵东西,可凑在一起就不便宜啊。 这一桌下去,没个几百文肯定做不出来。 大家伙又是艳羡又吹捧道:“你们家有这么出息的后辈,祖宗香火都旺盛。” “哼,”人群里传出一道冷哼,王桃花和众人齐齐扭头,只见叔年媳妇身边站着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 众人心里齐齐猜测道:“这就是李叔恒媳妇了,前两年都没来村里,今年不知道什么风把人吹来了。” 沈蝉笑的十分虚伪,“大嫂,这几年没见,穿的挺人模狗样的,我们家耀祖考上秀才了没有啊?秉仕年纪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二一,还没娶到媳妇吗?” 妇人面皮抽动,“三弟妹如今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嘴巴也不用缝起来了。” “我一个乡下泥腿子,哪懂这些事,还是大嫂教的好,咱们老李家就指望秉仕了,将来一定要娶个官家媳妇光宗耀祖啊。” 才怪,李秉仕十六岁的时候有媒婆说过好几个亲事,都是县里的富户,那时候李叔恒两口子心比天高,认为自己儿子聪明,只有官家闺女才能配的上。 可不过只是一个童生,就连县丞家的庶女都看不上这种货色,于是一拖再拖,到了十九岁乡试没中,已经没有媒婆上门了。 李叔年两口子虽然心里着急,但又自信自己儿子下回一定能中,于是又拖到现在,姑娘家年纪越大越不值钱,男人也是,十六七岁还能看到可能,如今二十多岁,要是不拿出成绩出来,有钱人家的闺女肯定不会下嫁,但一些小门小户家还是能够上的,只是有人未必乐意。 这一刀扎的妇人又痛又难堪,她狼狈的往祠堂里扫视一圈,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带着嘲讽和不屑,“弟妹说的是,做生意是份贱业,没什么前程可言,要想光宗耀祖,还是得读书。” 沈蝉点头,“大嫂说的好,生意人可不就是贱吗,爹娘贱,儿女也贱,大嫂不止说话漂亮,人也长的美,两个眼睛一个都不少。” 王桃花拍着大腿乐,“叔恒媳妇,你娘家做啥生意的,贱户人家?” 众人哄笑一阵过后就点香拜祖宗去了,只留下脸色乍然难看的妇人和李叔年一家子。 大年三十还是得说些好话,而且在祖宗面前,就是村里最厉害的长舌妇也闭上了嘴巴。鞭炮断断续续的响了一个多时辰,村里村外都能听到动静。 过年热闹,就代表后代兴盛。 沈蝉恭敬的说两声“老人家放去”,随即低头吹了蜡烛,李玉蓉从篮子里拿出大碗将菜扣上,全部装到篮子里。 李玉棠踮着脚帮忙收筷子,指着最小的一碗饭说,“大姐,我要吃这一碗。” 祭祖的饭菜有福气,村里人大部分都是给男娃吃,李玉蓉笑着点头,“行,不过冷了,得重新热一下。” 一出祠堂,张开嘴巴都能吃一嘴的冷气,沈蝉提着篮子,路上和一个妇人擦身而过,对面的目光一直放在沈蝉身上,有不屑厌恶,还有一丝嫉妒。 “看到没有。” “嗯?”李叔夜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古代恶婆婆,林寡妇。”沈蝉小声道:“我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鸟,吊稍眼、高颧骨,按照统计学来说,这种长相的人一般命硬刻薄。” 不远处的林致野脚步一顿。 沈蝉就像是没说过这话一样,对他坦然一笑,但多走两步又道:“我怎么感觉我拿了宅斗剧本,天天都是杠这个,骂那个,大家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事做吗,非得一天到晚的找事,太抽象了。” “我觉得原身大嫂还等我们过去给她脸呢。”沈蝉笑嘻嘻道:“新的一年,先打一巴掌助助兴再说。” “其实我们拿的剧本确实不错,原身公婆早早归西,大哥大嫂也立身不正,不用被长幼尊卑压迫当个忍者神龟。” 李叔夜越听越觉得不对,“剧本换一下,你就能忍?” “那当然……”沈蝉严肃的面庞陡然一变,“不行,人一旦憋屈就是一辈子,说忍一下就过去了那都是骗小孩的话,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到这里,总得图个什么吧?图家里一穷二白,还是图帮别人养孩子?这并不温情。” 李秉昌几人都远远的走在前头,周围也没什么人,沈蝉小声道:“重生才是恩赐,穿越是惩罚,我要想做老妈子还不如多给贫困山区多捐点钱。” 李叔夜垂下眸,眼角隐含笑意,“我还以为你挺乐在其中的。” “那都是装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又不是热恋里的情侣,几天就爱的你死我活。”沈蝉忧愁的看着雪花,“或许再过十年,我确实能交付出一部分真心,可我现在真的很想,很想……” 很想回家。 “我舅妈会做圆子,就是用面粉和红薯炸出来的,再放点芝麻……”沈蝉一时想不到形容词,“反正很好吃,农村准备年货都是用盆装的,我舅舅家用箩装,因为我特别喜欢吃,还有酿豆腐,素丸子,炸鱼块,能从初一吃到出节。” “你呢,李总,有钱人过年是什么样子的?” “家宴。”李叔夜重复道:“家宴,从初一到处吃,吃到出节,我爷爷那一辈七兄妹,我们家最有钱,所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有人相请,我都得抽个时间去一趟。还有我外祖父家里,基本也得吃个两三天。” 第125章 守岁 沈蝉有点馋,“好吃吗?” “不好吃。”李叔夜实话实说,“你会感觉自己是昏庸的皇帝,下面一堆拍马屁的太监。” 家就在眼前,沈蝉站在院门口不想进去,她叫李玉棠拿了两个斗笠,然后和李叔夜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好地方,继续唠嗑。 “你们是不是钱权交易特别多。” 李叔夜一本正经道:“都是亲戚朋友,有来有往很正常。” 沈蝉竖起大拇指,“狗资本。” “是良心企业。”李叔夜认真道:“如果能回去,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沈蝉精神一振,“总裁秘书?” “车库保安。” 小说里的秘书形象都是美女,其实那叫小三儿,真正的秘书大部分都是男生,因为这个岗位压力太大了,可以参考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危职业,一不小心就进去了。 沈蝉脸上毫无笑意,“你猜我开不开心。” “事少,人闲,钱多,还有人贿赂。” “保安值得贿赂?难不成她们能猜出我是走后门的。” “聪明。” “钱能收吗?” “你觉得呢?” “可以拿钱不办事吗?我觉得那个岗位很辛苦,再多都是我应得的。” “放心,我们公司有一支专业的律师团队。” “无罪辩护?” “减刑辩护。” 沈蝉卑微叹气,“原来夫妻情深,都是镜花水月。” 李叔夜面色一怔,随即目光愈见柔和,像沁了雨水的眸子,晕开在冬日。 …… 李玉棠仰着头嘟嚷,“贴歪了,三哥,再往上面一点。” 李秉元拿着春联往上面移了一小截。 “不对不对,再往下一点,左边。” 李秉元皱着眉又往下移。 李秉煜大叫,“三哥,你会不会贴啊,要贴高一点。” 李秉元没有经验,一张春联贴了大半天还没糊上去,耳边全是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他生气的吼出来,“你们别说话,我自己来。” 李玉棠和李秉煜捂住嘴。 李玉蓉从家里找了一堆灯笼出来,大的小的都有,她取下灯框换上新的蜡烛抱出门,看见李秉元的任务进度后,果断道:“秉元,让大哥来贴春联,你们把灯笼挂了,还有前几天剪的窗花,拿出来贴了。” 李秉元巴不得换一个,帖春联太难了。 他跳下凳子,把手里的春联放在桌子上,就和李玉棠三人去挂灯笼,这个简单,找到檐下的钩子挂上去就行。 折腾了大半天,家里总算有点像样。 李玉蓉烧了两大锅热水,大家伙轮流去洗澡,灶房里的柴火一直没断过,水空了就炖汤,还正好烤头发。 李秉元换上新衣裳,还去房里用束发带扎了一个高马尾,腰间挂了荷包和香囊,手里还拿着一把臭屁的扇子,坠着大红配石青的梅花结穿金珠流苏络子。 家里也就他一个男的这么在意形象,李秉昌几人都是打扮精神就好。 古代守岁要守到天亮,沈蝉洗完澡后就搬着凳子趴在火炉旁边补觉,等李玉蓉喊吃年夜饭时,她的精神特别好。 桌上是饭菜,旁边是点心茶水,李秉志都拿着小碗,时间好像慢放了一样,这一顿饭要吃一个多时辰。 期间一直在聊天玩耍,等饭菜撤下去后,茶水点心又搬上了桌,李秉元从自己房间搬了一张桌子过来,李秉志、李秉煜、李玉棠四人玩大富翁。 旁边的炉火上烤着芋头和年糕,众人手没停过,嘴巴也没停过。 李秉昌在和李叔夜学棋。 沈蝉和李玉蓉裁红封,明天下午村里年纪小的孩子都会来拜年,要是年纪大不要脸的也可以来。 大概算了一下村里的小孩,足足包了一百三十多个红封,沈蝉甩了甩手,又去房里抱出一个钱匣子,开始分装小银豆,“你姑姑家和你舅舅家的孩子都是两颗,差不多一两银子,你叔才婶子要是带孩子过来就包一颗。你三爷爷家往年是十个铜板,今年包五十个,至于你二爷爷那边要是来人,包十个铜板就行。还有族里来人……” 没有手机熬夜是真扛不住,到了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沈蝉手里的笔直往下掉,李玉蓉的动作放轻。 李叔夜小声说,“你去旁边玩吧。” 下半夜几人精神都有点不济,李秉元提议玩三国杀,李玉棠眼神恍惚,呆呆的点了两下脑袋后,就抱着一个大娃娃也趴到桌上去了,之后就像点了迷魂香一样,李秉元李秉煜接连睡去。 李玉蓉连连打哈欠,李秉昌看着外面微亮的天色,说道:“差不多天亮了,你也去睡吧。” 李玉蓉声音含糊,“不行,等会还要插财枝。” 这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东西,财枝请进门,钱才会进门。 为了这事,她硬生生熬到天亮,洗漱完就催促李秉昌和李秉志去折财枝。 沈蝉早上被推醒进房间睡觉,大中午才起来。 “怎么感觉腰酸背痛的。”沈蝉压住一半被子卷了起来,“过年好累,感觉身体被掏空。” 她扭头就看见端坐的李叔夜,嘴巴比脑子快,“李总新年好。” “新年好。”李叔夜坐在桌边,人也有点精神不济,“大年初一,不准说不吉利的话。” 沈蝉胡乱点头,发髻乱的像鸡窝一样,她把手刚伸出去又立马缩了回来,“李总,帮我拿一下衣服呗。” 李叔夜起身伺候祖宗,“可以再睡一会。” 沈蝉把衣服塞进被子,机灵道:“嘿嘿,先暖半个时辰。” “小系新年好。” 系统大部分时间还是挺讲礼貌的,“沈蝉新年好。” 沈蝉认为现在是带薪休假的时间,系统也被说服,于是两人大白天的开始看动画片。 李玉蓉午时末的时候才醒,好在村里拜年要大下午才开始。 她把弟弟妹妹全部喊醒,洗漱完后就敲门拜年,几个孩子齐刷刷弯腰拱手,“爹娘新年康健。” 沈蝉笑的十分慈祥,开始发红包,“秉昌万事胜意。” “玉蓉平安喜乐。” “秉志心想事成。” “秉元学业有成。” “秉煜得心所愿” “玉棠岁岁欢愉。” “谢谢娘!谢谢爹!” 李玉棠和李秉元的荷包拆的最快,里面是一个小银锭,比二两银子重多了。 第126章 大年初一 午食过后就要开始摆果盘,屋子太小,站不住多少人,李秉昌就搬了两张桌子放在屋檐下。 没放值钱的东西,就是花生、瓜子、炒栗子、桃干、芋头干。 李玉蓉还从家里找了两个兜系在李玉棠和李秉煜身上,方便等会装东西,她小心眼的叮嘱,“二伯母家就别去了,咱们不请她们拜年。” 李玉棠也不想去,她开开心心的点了点头,然后跟在大哥身后转悠。 村里陆陆续续的有人出门,李秉昌也带着两人出发,路过院子还会喊一句,“虎头,喊你爹一起去拜年。” 虎头忙跑到小孩堆里,然后扯着嗓子喊,“爹,快来拜年。” 人群越聚越多,然后朝村口去,大人一声叠一声,“老叔身体康健啊。” “大锤,发财啊。” 小孩子也学大人抱着拳头,到处说,“发财发财。” 但辈分一时半会肯定是叫不准的,大锤家有点穷,果盘里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四五个孩子去抢一下就没了,不过红封还是得拿,谁让他们在第一户呢,得开个好头。 大锤媳妇看着从自己手里发出去的钱心疼的厉害,赶紧把自家两个小子全叫出去拜年。 第二户人家更抠,红封没有,果盆也只有花生,但李玉棠和李秉煜都开开心心的冲上抓了一大把,过年吗,图的就是一个快乐。 第三户就是王桃花一家,她们家以前是村里有名的有钱人,果盘也舍得,花样多分量足,妇人看见李玉棠过来抓东西,还重新添了不少。 “叔才婶子发财。” 王桃花笑眯眯的回道:“玉棠秉煜长高长大啊。” 要问大人过年快乐吗,可能会有不少人发愁,毕竟得花不少钱。 但要问小孩过年快乐,那肯定是快乐的,嘴都差点笑歪了,村里一共五十多户,一路拜下去,李玉棠和李秉煜的布袋都装了不少东西。 轮到自家时,李玉棠还调皮的朝李玉蓉眨了眨眼睛,然后拍着身上的布包,李玉蓉直接单独给她抓上一大把,这就叫关系。 而且还能去沈蝉那里拿红封,可快乐了。 三丫大声道:“叔夜婶子永远漂亮。” 沈蝉给她发个红封,“三丫也要越长越漂亮啊。” 村里人几乎都是喊婶子,只有辈分低的才会喊奶奶,李秉煜便下意识也跟着喊婶子。 沈蝉一愣,随即道:“秉煜侄子要越长越聪明啊。” 小孩子“哈哈哈”的哄笑出声。 系统也“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别笑了,这是读书种子。” 系统的笑声戛然而止。 村子还是挺大的,至少李秉昌几人拜年拜了半个时辰。 李玉棠和李秉煜也没有立即回家,正跟村里小孩凑在一堆吃东西。 一眼扫过去,基本看不到女孩。 李玉棠从布袋里拿了一块桃干出来吃。 “你家的东西真好吃。”三丫把自己的布袋亮出来,很多油炸果子和花生混在一起,“你吃我的。” 自家的东西,李玉棠能没吃过吗?她开开心心的拿了几块,然后亮出自己的袋子,基本全是桃干和花生,“桃干好吃。” 于是两人很欢乐的互相分了点吃食,这么多东西,自然是不能全吃完的,三丫还要拿回去给侄子侄女分呢。 女孩子早被家里人叮嘱过了不准吃东西,不过大部分男孩子没有这种烦恼,他们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别说姐姐妹妹,就是亲娘来了都分不走一口吃的。 不远处跑过来几个女孩,一走近目光就放在三丫的布袋上,“三丫,我们一起去玩吧。” “不去。”三丫不高兴的看了几人一眼,“我才不跟你们玩。” 小姑娘指了指脸蛋,“你一个女娃跟男孩子玩,不知羞。” “我还小呢。” “不知羞,三丫不知羞。” 三丫冷哼一声,“你们才不知羞呢。” “你不要脸,上回在村口还跟男娃牵手。” 古代虽然男女大防严重,但也没离谱到六岁男女不能同席的地步。 更何况是在村里,民风还要开放很多,至少上街买菜买东西的基本都是妇人。 至于为什么不说李玉棠,那自然是因为她家有钱啊,哥哥还多,万一自己被揍了怎么办。 三丫就不一样,家里穷,哥哥年纪都大了,也不可能打小孩,所以几人心里门清,谁是那个好欺负的。 “你们不讲道理。”李玉棠为小伙伴说话,“跟男孩子玩,只要注意分寸,就不算失了礼数。” 几人不跟她争,只做着鬼脸围着三丫转,“不知羞。” 李玉棠道:“你们才不知羞,还笨。” “这是干嘛啊?”三丫娘原本还以为几个孩子是在一块玩呢,结果走近才看到是自己闺女被人欺负了,大年初一不好骂人,不过这仇她记下了,“谁家孩子这么没教养,大年初一还欺负人呢?” 原本得意洋洋的小姑娘拔腿就跑。 三丫一看到娘就嘴巴一扁。 妇人赶紧捂住她的嘴,“大年初一,别哭,眼泪憋回去。” 三丫抽泣了两下,等妇人一放开手,她就哇的一声嚎出来,“草丫欺负人。” “多大点事,等出了节,娘上门骂她们。” 三丫一下子就止住了声,边往嘴里塞东西边问,“娘,你来干嘛?” “把东西给我,免得被大郎几个全吃了。” 三丫伸手又在布袋里抓了一把。 “好东西一顿都要吃完,不知道留一点以后吃啊。”妇人把布袋解下来,往自己怀里塞,“等你奶问起,你就说都吃完了,娘帮你说话。” 三丫连连点头,她小时候背了不少黑锅,但也吃了不少好东西,反正奶奶又打不到自己,挨几句骂又不是多大的事。 妇人满意她的乖觉,“早点回家,要是天晚地晚还没见到人,我就让你大哥把你拖回去。” 三丫无辜的点头,“放心吧,娘,我肯定早早的回家。” 过年伙食好,不仅能吃到肉,还能吃白面馒头呢,可香了。 妇人扭头和善的朝李玉棠道:“玉棠,来婶子家里玩。” 李玉棠摇头,“谢谢婶子,我也要早点回家。” 妇人只是句客套话,毕竟还没听说过大年初一去别人家玩的。 第127章 李妙来拜年 初一是在村里拜年,初二就是闺女回娘家,但初二李妙一家要来,沈蝉便提前跟沈家说好初三过去。 四个多月不见,李妙肚子里的孩子都快生了,虽然说是十月怀胎,但一般九月多就算十月了,这段时间随时都有可能生,不过村里姑娘实在太悍了,扶着个肚子就要下车。 沈蝉看的心惊肉跳,“身子这么重还过来干嘛?” “大夫看过了,说这孩子还得要个十来天。”李妙撑着后腰,喊闺女把东西提下来,“玉瑶,把东西提出来,跟舅舅舅母拜年。” 李秉昌直接伸手把人抱了下来,许玉瑶“啊”了两声,随即立即道:“舅舅舅母发财,表哥表姐都发财。” “姑父姑母发财。” “照样照样。” “外头冷,快进屋。” 许来有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小桌上,这才坐过去喝茶。 双方寒暄了老半天,李玉蓉掐着时间起身做饭。 今天轮到李秉元烧火,他撸起袖子坐在门口洗萝卜芋头,路过的许来有心里讶异,这三舅哥家里怎么男娃还要进灶房。 家里的活一般都默认是妇人干,就是挑水那也是女人的事,像许家,灶房和鸡窝都是女人的地盘,要是谁家男人洗菜做饭,那是要被村里人笑掉大牙的。 所以就算再疼媳妇的男人也不会做这些人,没面子啊。 许来有的脚步慢了下来,开始想东想西,三舅哥家很疼闺女,自己是不是对媳妇还得多上点心。 他人长的三大五粗,面相看着跟村里人汉子没什么两样,但心思可活络太多了。 三舅哥家如今彻底起来,他就算在村里都能听到李叔夜捐族田的消息,三十亩地,得花老鼻子钱了。 对族里都这么舍得,他可是三舅哥的亲妹夫,怎么说都能得点好处。 许来有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激动,自家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三舅哥,两家姻亲走的也勤,而且还有大姨姐一家衬托,自己这个妹夫可太合格了。 得意之余,许来有又想到了家里的情况,内心便天人交战起来。 许家四兄弟,他是最小的那个,也是最占便宜的一个,小儿子大孙子可不是说着玩的,要是他直接跟娘闹着分家,这也太戳心窝子了,可不分家,地里山上的出产都归公。 就算自己想别的法子挣了点钱,也要把大头交上去,公用钱再多,到时分家,还是自家大哥拿大头。 许来有就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痛,虽然他跟哥哥没什么深仇大恨,但对几个嫂子可是积怨许久啊。 只要一想到大嫂拿了钱还在背后说闲话,许来有就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别以为他不知道村里自己生不出男娃的闲话谁传的,还不是几个嫂子看不惯自己在家受宠,这才到处说闲话。 可闹也不占理,毕竟自己确实占了家里不少便宜,许来有想到最后有点忧伤,早知道以前就不多吃那两个鸡蛋了,代价确实有点大。 停了雪,但风还是不小,李秉元冻的浑身打颤,他把手摁在木盆里,等热水变冷,才恋恋不舍把水倒掉起身。 “大姐,菜洗好了。” 李玉蓉在隔壁屋子里拿干菜,声音有点小,“放案板上。” 李秉元看了看堆满东西的台面,没有动手清理的打算,就放在了锅盖上面。 李玉蓉前面留的一小条缝隙被彻底压实,李秉元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他图省事,又往灶里添了两根干柴,然后就溜回屋子烤火了。 沈蝉正和李妙坐在一块讲话,主要是李妙讲,她听。 “上回去县里看大夫说是个男娃,我婆婆就对我好的不得了,这几个月都不用下地干活,担水捡柴都是几个嫂子的事……” 沈蝉打断了她,“你怀孕了还得去挑水?” “不远,就在家里口。”李妙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谁家媳妇怀孕不用干活啊,她还算好,至少夏收的时候没下地。 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是一夕一朝的事,沈蝉看向许来有,“你家还没打井吗?” 许来有知道背后的含义,忙道:“以后我来挑水。” 家里不是没有钱打井,只是大家伙都觉得没这个必要,泉水就在门口,相当于就是自家的,还白费十几两银子干啥。 许家其他儿媳怀孕都没歇过,李妙自然不能成为那个例外,所以许母就让许来有帮他媳妇挑几个月的水。 要是其他儿媳怀孕,许母才没这么关心,但李妙肚子里可是幺儿的香火,自然得小心一点。 李妙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才知道什么叫好日子,不用下地,不用挑水,就连灶房的活都轮不到她,每天就是扫扫院子,带带孩子,家里下雪后,她连扫地都不用干。 伙食也跟家里男人吃的一样,每天都有一个鸡蛋,有时候还能分两块肉,婆婆在外也是对她夸了又夸,说小儿媳孝顺,能干,有福气。 李妙自然知道不只是因为自己怀了孩子的缘故,最主要还是她娘家人出息了,将来许家说不定还要靠姻亲扶一把呢。 当着丈夫的面,李妙没有说婆家的不是,夸完丈夫后,又聊到了孩子。 许来有看了一眼沈蝉,见她面上带笑,便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大人间的机锋跟小孩子没关系,李玉棠从自己房里抱了一个很大的盒子出来,里面都是玩具,她十分大方的分给小表姐玩。 许玉瑶害羞的不敢讲话,因为她觉得舅舅家小表妹长的太好看了,说话也很好听,一点都不像村里姑娘,让她不太敢接近。 但李玉棠十分平易近人,她熟练的从家里拖出一块大木板,然后把所有东西都倒在上面,开始找自己感兴趣的玩具,“表姐,你不喜欢大圣吗?那你玩老仙翁,这里还有嫦娥仙子,还有福娃……” 许玉瑶半晌才小声开口,“很好看,喜欢。” “我最喜欢老仙翁了,但我娘喜欢财神爷。”李玉棠本来就不是个话少的,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小伙伴,嘴巴就歇不住,“老仙翁经常倒骑着白驴,云游四方……” 第128章 做坏事 许玉瑶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自然喜欢这些有趣的故事,她心神全放在李玉棠身上, 直到对方停住嘴,才怅然若失的夸道:“表妹,你真厉害。” 李玉棠骄傲道:“我还知道很多好听的故事呢。” 只是并没有那么多讲故事的时间,过了一会李玉蓉就喊吃饭。 李玉棠立即把自己的玩具全捡到箱子里,然后麻溜的爬起身去端饭。 出门正撞上垂头丧气的李秉元,兄妹俩直勾勾的对视两眼,然后李玉棠出声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哎。”李秉元长叹一声,动了动脑袋,示意他自己去看。 李玉棠好奇的迈着小短腿跑到灶房,李玉蓉背对着她,正拿着碗在甑子里盛饭。 “大姐,三哥又做什么坏事了?” 李玉蓉冷笑一声,然后把李秉元的“壮举”说了一遍。 前面锅里用小火在炖汤,结果李秉元先用木盆把盖子压实,又自作主张的添两根柴火,火势一大,汤就往外溢,等李玉蓉听到动静的时候,灶台上到处都是汤水。 主要还是东西不好收拾,到处都是油,锅盖要洗,灶房也要收拾一下,又是冬天,李玉蓉总结,“……不拨一下不知道动,动了也不长脑。” “只晓得的吃,蚊子大点的事都做不好,三哥真该打啊!”李玉棠听的连连叹气,只觉得三哥可真笨,毕竟就连她都知道锅盖不能一直盖着。 李玉蓉被她的话和表情逗笑,面色慢慢柔和,“大过年先不骂他,过完元宵节再骂。” 这也是村里人统一的想法,过年是村里孩子最调皮捣蛋的时候,不能打骂,但出节后,大人就会让孩子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老子就是老子,小子就是小子。 许来有吃完饭后坐了一会,就拿着东西去村里其他亲戚家拜年,李秉昌李秉志也跟着一块去。 除了二爷爷和三爷爷家,还有王桃花家,她算是许来有和李妙的媒人,又是宗亲。 于情于理许来有得去一趟。 王桃花家里的人不少,虽然儿子儿媳不在,但闺女女婿一家子全过来了。 双方互相寒暄了一大通后,就在坐在一块喝茶闲聊。 “你媳妇肚子娃生了没有?” 许来有回道:“还要个十来天。” “也快了,到时生了过来说一声,我和沈婆子一起过去看看。” 许来有点头,他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和李秉昌李秉志起身,王桃花叫闺女帮忙拉住几人,然后开始拉扯着塞红封,“这是给你媳妇肚里的娃的,你别吃饱气推来推去。” 成功把许来有说服后,她又把三个红封给李秉昌,“这么近的路都不把玉棠几个带过来拜年,明年要还在这样,就别上我家的门了……” 李秉志脑子直,仗着力气大,一下子就溜走了。 李秉昌倒是懂一些人情世故,互相客套了几下后,就把红封接下,这钱自然不是白拿的,等过几天王桃花的孙子孙女过去,沈蝉都要还回来,甚至还要多添一点。 所以家里穷的,这红包一个子都落不到孩子手上。 王桃花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才和闺女一起进屋。 “娘,秉昌长的越来越俊了。” “你叔夜婶子家几个孩子都长的好,啥粥饭养人,这钱才养人呢。你是没看到他们家玉蓉丫头,长的比她娘还好看。” 年轻妇人的小心思蠢蠢欲动,暗示道:“娘,我小姑子今年十六岁,长的好,干活也勤快,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高挑好闺女。” 王桃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你小姑子不是早定出去了吗?” 妇人尴尬一笑。 王桃花嗤笑一声,“以前瞧不上人家,如今看到发达了,又舔着脸扒上来。你要不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我是一点脸都不会给你留。脑子只长了一半,睁着眼睛都能白日做梦,你晓得沈婆子家一年挣多少钱不?” 妇人不敢说话,但心思却没有歇过,她要不知道李秉昌家里这么有钱也不会提这事。 “人家早定下了,大溪村的王先家,你婆家比的上?”王桃花在心里添了一句,虽然是后娘带过来的,但听说有钱的很,王先婆娘手里的东西肯定都是给亲闺女当陪嫁的。 “那秉志呢?年纪也不小了。” 王桃花都要被气笑了,“怎么嫁了人把脑子都给丢了,你家那小姑子可没人看的上,你以为我之前跟你提是高攀你家呢?” 妇人不满,“娘,你这说的啥话,叔夜婶子家之前那么穷,凭啥挑我们家的好闺女。” “你家小姑子养的也太小家子气了,人家是要找长媳,又不是讨小老婆,要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做什么。”王桃花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有点不妥,忙改口道:“啥事都听你婆婆的,将来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不是就是要这样的才好吗,到时嫁了人多顾娘家,自己肯定是能占便宜的,想是这么想,但妇人不敢直说出来,便扯开话茬子。 “娘,咱们族里不是要开族学吗?我想把大才二才都送过来。” 外孙念书是好事,但不是族里人,王桃花还得去找族长问一下,“年后我帮你问问,看交多少束修。你两个孩子过来读书是住你大哥家?” 妇人心里有点不舒坦,怎么自己娃念书还得交束修啊,“住大哥家方便。” “不要你掏钱,但两个孩子的口粮你得拿过来,我和你爹不计较这些,你还有三个嫂子呢。” “这么小的孩子能吃多少东西?”妇人的声音在王桃花严厉的目光下越来越小,最后赌气道:“只拿口粮哪够,我再拿几两银子呗。” 王桃花抓起一把瓜子翻了个白眼,“随你。” 大概申时初的时候,李妙夫妻俩起身回家,沈蝉拿了两个红封,一个给李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给许玉瑶,“自己拿着用,别给你爹娘。” 小姑娘把手背到身后,等爹娘发话了才敢接着。 车轮在雪上压出两行印子,弯弯曲曲的出了村口。 第129章 许家 李妙把车厢里的东西都打开看了看,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来拜年的,还是回娘家打秋风的。 许玉瑶拆了红封,手里拿着两颗小银子爱不释手,李妙眉心一跳,声音温柔的哄道:“玉瑶,娘帮你收着。” 许玉瑶并不怕爹娘,所以面对强权压迫,敢勇敢的说不,“不要,娘,我要自己拿着,玉棠表妹都是自己拿的。” “这么多钱,你自己拿着丢了怎么办,还有你堂哥堂姐,万一把你的钱拿走了怎么办?娘帮你收着,等你以后嫁人了就给你当嫁妆。” 许玉瑶撒开手,但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的,以前是没有比较,家里其他小孩子的红封都要给大人,但现在表妹都自己拿红封了,她就有点不乐意。 “娘,我不乱花,我藏起来。” “那放娘这里也是一样啊。” 这怎么能一样?许玉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很委屈,她靠坐在角落半天不动,快到家的时候李妙和许来有都听到了抽泣声。 “媳妇,你把红封给玉瑶自己收着吧。”许来有这么多年才这一个闺女,自然也是疼过的。 “一两多银子,万一丢了怎么办。”李妙不觉得自家闺女会乱花钱,但她不信小孩子能拿的住东西。 许玉瑶带着哭腔开口,“不会丢。” 许来有心疼道:“你也别全拿走啊,看孩子哭的。” 这话提醒了李妙,她拿出了另一个红封,拉过许玉瑶哄,“别哭了,都要成小花猫了。娘把这个给你,里面有五十文钱,你买吃的买花绳都行。乖宝,你舅母给的钱太多了,都够咱们家吃一年的肉了……” 她对许玉瑶耳语道:“你堂姐总是爱翻你的东西,万一把钱拿走了怎么办?” 许玉瑶歇了气,她接过小红包,开始担心自己的玩具,“娘,玉棠表妹给了很多小泥人给我,我不想给堂哥堂姐玩。”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妙也没办法,她仔细想了想,下车之前才道:“东西放到娘屋子里,你要玩就偷偷玩。” 没办法,家里孩子多就这点不好,谁家买了好吃的,谁有好玩的,都要分出去,尤其许玉瑶还是女娃,什么事都吃亏。 许家小辈在爹娘的教导下知道四婶家很有钱,每回走亲戚都会带好多好吃的回来,所以一听到门外的动静,就热情的围上来,“四叔,四婶!” 李妙心里难受,但面上仍是笑吟吟的,“玉瑶,把舅母家给的点心拿出来和堂哥一块吃。” 许玉瑶把红封和玩具都藏起,然后撅着屁股挑了一个最不好吃的东西分给众人。 自然是没有女孩子的份,吸着鼻涕的小男孩抢了一块点心,还想伸手去车厢里翻东西,许玉瑶生气道:“那是我舅母给的东西,你不准拿。” 小男孩被她吓了一跳,然后把鼻涕一吸,骂道:“四叔四婶将来还要求着我摔盆呢,你家的东西都是我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忙捂住他的嘴,手抖的不行,“你这毛孩子,瞎说什么呢,你四叔有儿子。” 言罢,她搂着男孩子紧张的看着婆婆,“娘,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的。” 许来有脸色铁青,“三嫂真会教孩子啊。” “孩子小,要是没人教知道说这话?”许母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虽然说她平日也觉得小儿媳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但自己儿子可还年轻,就算老四媳妇真生不出男娃,也可以休了重新娶一个,怎么都轮不到别人来占便宜。 “老三多厚道的一个人,就是娶了你个拨事搅家的黑心婆娘,带累他也一样,成了个黑心肝的家伙。”许母除了忌讳大年初一骂人,其他时候可没有顾忌,这儿媳要是不治,以后还不得在家翻天了,“我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没福气的东西,当年才不会让你进门。” 妇人被骂的不敢吭声,能说啥啊,谁都不是个傻子,小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听就知道是从大人嘴里学过来的。 许母把在家的两个儿媳都看了一遍,“你们啥心思我能不知道?成天就想着我两腿一蹬,好让你们当家做大王呢。” 这话说的太诛心了,院内的三个妇人都忙说不敢。 儿媳训完又轮到儿子,“老三,你平日装模做样孝顺的很,私底下和你媳妇一起惦记着我早死呢?” “娘,儿子没这么想过。”许老三臊的脸都不敢抬头,家里人谁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可偏偏他生的那个蠢东西连嘴巴都管不住,还有自己婆娘也是,老四媳妇都怀了男娃,她也不教教孩子。 婆婆在家大发神威,李妙趁这空挡示意丈夫把东西都拎回家。 “……你们就是嫌我这个老婆子活着碍你们眼了……” 眼见许母话说的越来越重,李妙也没法看好戏置身事外,她扶着腰和许来有一左一右拉着许母劝,“娘,孩子爱学大人说话,说不定是从哪里听来的,村里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张嘴啥话都能说的出来。” 许老三夫妻俩赶忙道:“娘,儿子(儿媳)绝对没说过这话。” 许母矛头一转,骂起了村里妇人,却不敢提高声音,“那群黑心婆娘,就见不得别家日子好过……” 李妙知道她爱面子,这会把气出了,等会儿冷静下来又要在家找不痛快,只得委婉劝道:“娘,外面天冷,您的手都是凉的,先进屋说。” 许来有也是个上道的,“娘,您别冻着了,先进屋。” 许母看着小儿子眼里的关切,心里不由自主的一暖,好在还有个孝顺的,没白费自己疼了这么多年。 李妙身子重,不好扶人,就落后两步走在后面。 “你个死小子,看老娘不抽死你。” 耳边传来妇人咬牙切齿的唬人声,李妙没有回头,只是觉得人疲惫的很。 家家户户都有磕绊争吵不假,可那也只是嘴上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对外还是拧成一股绳。哪像许家,一点东西都能让几房争的面红耳赤,谁家出了事,本家哥嫂都恨不得撵上几脚。 李妙不敢说自己没有一点问题,但她刚嫁进门时也想过好好伺候公婆,妯娌和睦,可怀抱的善意总会被现实消磨。 三嫂说,这叫人性。 第130章 挖笋(1) 李妙虽然讨厌几个嫂子,但不觉得她们有错,谁都是先顾自己。 不过风水轮流转,以前三嫂仗着自己为许家生了五个男娃嚣张的不得了,如今也该轮着自己威风一把了。 李妙心里泛冷,但面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她把桌上的点心打开,诚恳道:“娘,这是我三嫂特意从城里买的糕点,托我代她跟您问个好。说我年纪小,不懂事,这些年多亏您指点照顾,才能懂这么多道理。还说婆婆就是娘,如今像您这么明事理的婆婆不多见了,叫我一定要孝顺听话,不惹您操心。” 她低着头,愧疚不安道:“儿媳年纪小,脾气大,以前很多事没做好,让您操心了。” 许母方才还在气三儿子三儿媳的不孝顺,如今听到这话心里动容不已,竟红了眼眶,她拉着李妙的手,“你是个好的,跟老四一样,孝顺。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这个当婆婆爱逞威风,可这一家子人,几房都有自己的心思,我要不多说几句,家里得闹成什么样子。” 至于为什么不分家,自然还是为了面子,她如今活的好好的,要是一早分了家,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没本事,连几个儿媳都管不住。 许母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才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剩下的准备锁到柜子里,感情上头,还多解释了一句,“你三叔家明天要来拜年,留着待客。” 李妙没意见,本来就是给婆婆的,她不吃,扔了喂狗都行。 “娘,我娘家族里办了一个学堂,我三哥说等我肚子的孩子大上几岁,也送去念书,将来就算不考官,认两个字也是好的,束修和笔墨费都是我三哥那边给。” 有最后一句话,才能打消几个嫂子想免费把孩子送去读书的念头。 许母的关注点压根不在后半段话,她惊喜的看向李妙,对这个儿媳又满意了不少,孝顺,娘家又讲道理又出息,“你身子重,家里的活有你几个嫂子,你别操心,到时候等孩子生了,就叫老四去你娘家报个信。” 李妙面露惊喜,好话不要钱的一样往外冒,“娘,你真好,我下辈子要还有这样的福气做您的儿媳就好了。” 许母感觉腰杆从所未有的直,“明天叫老四给你杀只鸡补补,怀孕得吃好,孩子才长的壮。” 李妙低着头“哎”了一声。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三分的好吹成七分,听到别人心里就是十分。 …… 大年初二就停了雪,但外边仍是白茫茫一片。 沈蝉初三裹成一团去沈家拜年,冷风顺着缝隙往车厢里面钻,她觉得自己像在寒风飘零的小黄花。 沈母知道她畏冷,一起床就在屋子里烧了三个火盆,暖和是挺暖和的,就是门窗关久了,有点闷。 闺女一家一大早就会过来,沈母对着儿媳叮嘱,“今早煮年糕吃,多煎几个蛋。” 连氏笑着应下,“也不知道小蝉家里有没有打年糕。” 这是南方的习俗,过年吃年糕,沈家年年都要打几十斤,泡在水里,吃到出节。 “她上次就说过年要打不少年糕。”沈母话里有点骄傲,“秉昌秉志力气大着呢。” 打年糕特别费力气,但家里有李秉昌和李秉志,锤年糕跟锤棉花没什么区别,沈蝉就做了一大缸,基本上天天都吃。 李叔夜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年糕有这么多花样,可以炒,可以煮,可以煎,可以烤,可以煮粥,可以炖汤。 味道都挺香的,就是吃多了发腻,但沈蝉不觉得,她开开心心吃了一大碗煮年糕,又拿了一个放在火上烤。 沈母就坐在旁边看着她笑,“你爹昨天在地里找了很多冬笋,中午要不要炒个年糕吃。” “行啊。”沈蝉对着沈父竖起大拇指,“爹还是厉害啊。” 雪天找冬笋只能通过竹鞭的走势来判断,然后进行深挖,沈父找冬笋很厉害,以前靠这门手艺还挣过不少钱。 冬笋的吃法多,有煿金,就是把笋片裹上面粉炸,又有煮玉,鲜笋切细丝煮粥,还有玉兰片,通俗来讲就是腌笋子,有咸甜两种口味。 高级一点的有笋煨火肉、酿笋等。 大户人家舍得花大价钱买,几十文一斤都很正常,有时候冬笋少,能抬到一百多文一斤。 沈蝉也挖过冬笋,不过都是在现代,南方很少下雪,通过地面的鼓包和开裂就可以判断出来,是一项特别有成就感的工作,她看向沈父,“爹,我们挖冬笋去吧。” 沈父也怕冷,闻言立即拒绝,把父爱冻死在雪里,“你和你大哥去。” 沈蝉在火边把自己上上下下都烤一遍,这才跟着沈长寿去挖竹笋,几家的孩子都跟在身后凑热闹。 浩浩荡荡的一堆人从村子里过,大家伙先是互相拜了个年,随后问道:“长寿小子,你们这是干嘛去啊?” “挖冬笋。” “这么深的雪,你爹不来,你们能找到个啥东西?” 沈长寿觉得自己已经出师了,“徒弟学了这么久总会有点本事的。” 妇人撇嘴,“姜还是老的辣,你还没学到家呢。” 沈延年笑道:“青花婶,你家小雨在吗?叫他扛着锄头出来啊。” “昨天就去他丈人家了,还没回来呢。”妇人又往后面看了看,这才发现沈蝉夫妻俩,“沈丫头啊。” 沈蝉招呼道:“青花婶,忙着呢?” “过年哪有闲啊。”青花婶简单的问了家常,随即才好奇道:“你爹昨天不是刚挖过吗?” “好吃的东西谁嫌多啊。”李玉棠都跟着两个舅舅跑到山上去了,沈蝉也不想继续闲聊,“青花婶,我先走了啊。” “哎。”青花婶盯着她的背影羡慕半晌,关文媳妇前几天带着那么大根金簪,听说是闺女送的,她啥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好福气,不要金的,银的也行啊。 沈家湾有好几座竹山,最近的就是村口这边,沈蝉和李叔夜到的时候,一群小孩都快把雪清干净了。 李玉棠也混在里面嗷嗷叫,一会说,“舅舅,这边有笋。” 一会说,“那里有。” 第131章 挖笋(2) 沈长寿被吵的耳膜发涨,“一边去,等会锄头打到你们就知道痛了。” 小孩子被赶走了,正好给沈蝉腾出了位置,她弯腰问道:“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长寿就给她讲了竹鞭的走向,哪里是进鞭出鞭,笋一般长在哪。 这些就是知道了也得靠经验才能判断出来,沈蝉瞅了半天,也没见他挖出个所以然来,顿时觉得她哥一点都不靠谱。 沈长寿也有点尴尬,这徒弟果然不如老师傅,他把挖开的土又填了回去,准备换个地方。 “咋样?”沈父远远的问,“挖到了没。” “大哥不行。”沈蝉扯开嗓子,“爹,你快来看看。” 沈父背着手溜达过来,一看几人挖的地方就嘲笑一声,然后瞥眼看向儿子,“咋,刨坑呢?” 沈长寿更臊了。 沈蝉丢掉手里的棍子,指着旁边一块微微隆起的地方,“爹,这边有笋。” 沈父毫不留情的又嗤笑一声,他拿过儿子手里的锄头,找了几根好竹,把竹根边上的雪全部挖开,仔细判断了一会,随后指着一步远的地方,示意儿子去挖。 具体位置肯定是看不出来的,沈长寿拿着锄头把那一片的雪全扒拉开,又慢慢削去泥层,费了大半天的劲才看到一个笋尖。 所有人精神一震,李玉棠从人群里挤到前面。 沈长寿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才继续弯腰深挖,冬笋嫩,味道清甜,没有春笋的麻涩感,个头也小,连根挖出来才半个巴掌大。 沈蝉也要了一把锄头,尝试性的挖了半天,连鬼影都看不到,她把土填回去,决定召唤系统,“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冬笋?” 系统冷漠出声,“不知道。” “你是要逼我求你吗?” 系统沉默,它不提供这项业务。 沈蝉低声下气道:“求你了。” 系统:6 它扫视了一圈,随后指了几个方向。 系统都开挂了沈蝉自然不会怀疑,她装模做样的看了一圈就精准开挖,不过冬天刨地也是个体力活。 沈蝉挖到一半就把游戏体验权给李叔夜,等看到笋尖了又要了回来。 李玉棠兴奋道:“娘,有笋。” 其余孩子也围了上来,沈父挤开孙子一马当先,讶然道:“撞上运气了。” 沈蝉手生了不少,一锄头把笋从中间截断,沈父心疼不已,“这咋挖的啊,下面还有那么大一截呢。” 他抢过沈蝉手里的锄头,把剩下的一截连根挖出来,“这么大个头,可惜挖断了。” “炒菜不也要切吗?”沈蝉为自己的行为找补,“刚好省一刀。” 小孩子都觉得有理。 沈父气的头顶都在冒烟,“你真会省事啊。” 沈长寿兄弟俩给妹妹点赞,真虎啊。 沈蝉开挂可比沈父厉害多了,至少这片竹林里的大笋都被挖的七七八八。 沈长寿把两个撮箕掂了掂,估算道:“得有二十来斤。” 沈父沉默了半天,难受道:“不止,至少三十斤。” 他盯着沈蝉,像是要在她脸上瞅出一朵花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本事呢。” 沈蝉冲李叔夜挑了挑眉,“天赋。” 沈父不信这屁话。 众人回家的时候刚好吃午食,沈母端着菜放到桌上,随后来看几人的收获,她清楚自家老伴的本事,知道能挖到笋,但没想到挖了这么多。 “你们这是去哪里挖笋了,怎么这么多?个头还挺大。”她把里面挖断的几个大笋挑了出来,“这谁挖的,怎么都断了?” 沈长寿用下巴指了指沈蝉,“小蝉挖的,笋也是她找的。” 沈母笑道:“学到你爹的本事了。” 沈父心想,我可没这本事,看一眼就能瞅出哪里有笋。 挖断的笋虽然不影响吃,但影响存放,沈母全拿到灶房,准备这两天吃了,剩下的笋她都用竹篓装了起来,给沈蝉带回去。 连氏端着汤出门,招呼众人吃饭,“菜都做好吃了,再不吃就冷了。” “吃饭吃饭。” 沈蝉带着李玉蓉和李玉棠坐到沈母身边,桌上唯一的两只大鸡腿都是俩人的。 这是过年默认的规矩,大鸡腿要留着招待客人。 其余小孩子也只是眼馋了两眼,他们今年一点都不缺肉吃。 用完午食,沈家来了不少客人,都是连氏的娘家人,沈蝉只能被迫营业,和几个妇人坐在一块聊家庭孩子。 妇人愁容满面,“我家的小孙子只要他娘抱,一放下就哭,昨儿个家里来客人,就撒了一会儿手,哭的都快背气了。” “孩子爱粘人,大一岁就好了。”立即有人想到了沈蝉,“沈妹子生了六个孩子,个个都站住了,怎么养的啊?” 古代孩子的夭折率很高,生了十几个能活一半就不错了,沈蝉生的不多,但个个都长的高大壮实,大家伙光听着就觉得眼热。 “一样的养。”沈蝉照着原身的记忆道:“断奶后把米碾碎煮蛋粥,等大了两岁就吃饭。” “我家的孩子也是这样喂,但长的就跟瘦鸡一样。”妇人总结道:“这孩子还是得看缘分,要是没缘分的,怎么都留不住。” 沈蝉:……心态无敌,主打一个质量不行,数量来凑。 自然是有差别的,比如说,只煮小米粥没放鸡蛋,十天半个月也不沾油水,再大一岁就跟家里人一样吃豆饭麦饭。 没钱别说营养均衡,能吃饱就不错了。 卫生情况也堪忧,古代认为感冒发烧,是风邪引起的,所以小孩子很少洗澡,都是脏兮兮的小毛孩,然后四五个人滚在一床上,能健健康康的才怪。 乡下孩子养的糙,没人觉得有问题,毕竟都是活下来的人在说话。 她们坚定的认为活不下来的人没福气。 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免疫系统给不给力了,好在几人没有多关注这个话题,很快就扯开话聊八卦,谁家生了孙子,谁家娶了个媳妇,谁家还没有男娃。 沈蝉也凑了几句嘴,等到申时的时候,沈母就喊她起身,免得时间太晚,不好回家。 “让叔夜他们回去,你带着两个小的在家多住两晚。” 沈蝉的双手被沈母握的很暖,“明天我二叔三叔家会来拜年,走不开。” 第132章 家宴 沈母也知道大过年的她抽不开身,就从怀里拿出六个红封。 沈蝉羡慕啊,她现在都不能收红包了,“娘,秉昌和玉蓉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拿什么红封。” “多大年纪?还没成家呢!” 姥姥给的红包,李玉棠兄妹几个都没有推辞,但李秉昌和李李玉蓉可不敢直接收下,“姥姥,我们都是大人了,不要红包。” 沈母板起脸佯装生气,“傻孩子,还没娶媳妇还没嫁人,算什么大人啊。” 沈蝉点头,“拿着吧。” 李秉昌和李玉蓉这才收下红包道谢,“谢谢姥姥。” “这就对了吗。”沈母看着李秉昌笑道:“明年拜年就要带着媳妇过来啊。” “带媳妇不够,得带儿子。”连氏也拿出红封开始发,“不然我没红包给。” 沈母跟着道:“你舅母说的对。” 刘氏的红包早在几人去家里拜年的时候就给了,因此这会只在一旁送客。 李秉昌坐在前面赶车,沈父叮嘱,“这大雪天,走慢点。” “哎。” 等牛车慢悠悠的走远,沈母一行人方才回屋。 停了一天的雪,路要好走很多,村里还铲了一条路出来,方便大家伙拜年,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但也有例外。 比如说村里的孤寡老人老丁头,年轻时没娶着媳妇,长辈基本上都不在了,只有几个晚辈过年时会去看一眼。 剩下的客人就是族长一家,不过今年李秉昌也提着东西过去坐了一会。 老丁头家徒四壁,家里没个女人,东西都摆的乱糟糟的,好在还算干净,他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烧水。 李秉昌忙道:“丁叔,您老坐,不用忙活。” 老头脸上有几块大疤,人瘦的跟山猴子一样,“喝茶,山里摘的。” 李秉昌接过他的茶壶去烧水,“丁叔,听说你以前种过桑树?” 丁老头努力回想了一下,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跟着别人学过,只是绢布还没织出来,世道就乱了,“不大记得了。” 李秉昌扶着他坐下,随后问,“丁叔,咱们这边能养蚕不?会不会太冷了?” “能养。”丁老头肯定道:“蚕卵不怕冻。” 有他这句话,李秉昌就可以回家交差了。 丁老头十来岁爹娘就没了,脸上还留了疤,但性子和善,这么多年一个人过,经常给村里小孩糖吃,只是年纪大了,脑子难免糊涂,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些事。 “得种桑,三四年才摘叶。” 李秉昌拿起咕嘟咕嘟冒泡的茶壶,倒了两碗茶水,“桑树要种三四年才能摘叶子?” “哎。”丁老头点了点头,“长大摘叶。” 他继续回想,把自己还记得的一些事讲了出来。 李秉昌从来没接触过桑蚕,听的有点云里雾里,不过秉着学习的心态,他十分认真的倾听,直到茶水烧开三回,才起身回家。 丁老头看着他的背影,视线就模糊了起来,最后一个人坐在门口抹眼泪。 雪停风还在,身凉心仍暖。 大年初四初五李玉蓉都不用做饭,李二爷爷家和李三爷爷家今年轮流请客,算是家宴。 大年初六,李叔夜家得回请。 李玉蓉起了个大早,收拾完早食后就备菜。 沈蝉几人也没闲着,杀鸡、洗菜、烧火、准备果盘茶水,一直到午时,四层大蒸笼上气,李秉昌和李秉志才去请人吃饭。 三家人走在一起,大大小小足足五十多个,吵吵闹闹。 李叔年坐在屋子里把外面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他们家今年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贺家那边去不成,城里的李叔恒也不欢迎这个弟弟,李叔夜家也没上门拜年。 妹夫只进屋站了一会后就立马走人,至于大姐那边,都已经好几年没去拜年了,主要是姐夫看不上这两个乡下小舅子。 二叔三叔那边也见风使舵,今年没有请他们家吃饭。 李叔年一家如今在村里就像过街老鼠,不被骂已经算是烧高香了,毕竟家贼还是挺讨人嫌的。 事虽然过去了,但污点可洗不掉。 沈蝉不会记一辈子,但村里人会。 至少桑姐儿就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跟家里长辈打过招呼后,就跑去灶房帮忙,“玉棠,你去外面玩,我来烧火。” 李玉棠摇了摇头,“桑姐姐是客人,坐着喝茶就行了。” 桑姐儿摸了摸她白里透红的脸,笑道:“一家人不算客人,六郎他们在打雪球玩呢,你快去。” 李玉棠有被诱惑到,但还是坚守自己的岗位,“我要帮大姐干活。” 桑姐觉得堂婶家的孩子教的真好。 李玉蓉笑道:“你去和哥哥姐姐玩,小心别摔着。” 听她开口,李玉棠才把手里的柴塞进去,开开心心的跑出门,直到小孩的欢呼声在院子里响起,桑姐儿才小声说起自己的婚事。 大桥村江家确实看重桑姐,主要是觉得她家的家风好,将来也能教好孩子,家宅和睦。 虽然年前求亲被拒,但男家没有灰心,想着年后再上门一趟。 没想到正准备过年的时候,媒婆就欢天喜地的上门表达女家的意愿,说是找个时间再会会。 桑姐儿小声羞涩道:“他昨天还来我家拜年了。” 十里八村都沾亲带故,有心来往,往上数八代都是一家人。 缘分赶巧,江家有个亲戚是二房儿媳的婶子,算的上本家人,就刚好借着拜年的由头上门,将来不管有没有成,对两家孩子的名声都没什么影响。 桑姐儿爹娘也趁机考察了一下男方,见人长的周正,又谈吐大方,心里的那杆秤就偏了偏,不过该有的挑剔还是没少。 李桑娘对本家堂嫂道:“今年过年招待客人全是我家桑姐儿在忙活,我年纪大了,不顶用。” 对方就道:“都是这样,我哪老婶家也是她家小子忙活。” 桑姐娘有点诧异,但想到江家的情况,又很快释然,“是个孝顺孩子。” 顺着杆子往下爬,对方又道:“我也是这样说,不过这孩子犯牛脾气,说自己也要吃喝,灶房里的事又没有定给谁做,男人站灶不丢脸,毕竟酒楼里的厨子都男人掌勺。” 第133章 生了 李桑娘原本满意七分的心就又添了三分,不过女方还是要矜持一点,那江家小子虽好,但自家桑姐也不差,于是两人就比较了起来。 “我家闺女孝顺懂事。” “我家表侄成熟稳重。” “我家闺女长的俊。” “我家表侄人才好。” “我家闺女为人大气会持家。” “我家侄子晓得疼人会挣钱。” 当时的桑姐就在后屋听着,脸就像被火烧一样,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优点。 李玉蓉笑道:“本来就有,堂婶又没有夸大。” “玉蓉,”桑姐双手环抱膝盖,脸轻轻侧躺在上面,“我可能二月初就得嫁人了。” 虽然说讲究的人不会在春耕前娶媳妇,但李家急啊,三爷爷的年纪大了,又常年病着,身子眼看一天不如一天,要是出了好歹,家里的后辈都得耽搁三年。 桑姐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仍然会有一点失落感,马上就要离开父母兄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任谁都会心怀忐忑。 “我娘说,她看人准,江家是个好去处,可我真的好害怕,万一公婆不好怎么办,万一我和他没话说怎么办,万一……” 有很多个万一,女孩子嫁人就跟上了赌桌一样,本事再大,说输还是得输。 李玉蓉以前也憧憬害怕,不过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钱匣子重啊,沉甸甸的两个盒子,有几十两,都快没地方藏了,她准备过完年就去城里换成金子藏着。 手里有钱,做什么事都安心,“你攒了钱没有?” 李桑点头,“攒了一点。” 家里人挣钱都得交工,她偷偷的干活,没经过长辈的眼,这段时间也攒了好几百文,虽然少,但确实不容易,像她娘这么多年下来,手里也才二两多私房钱。 “你别怕,明年我请你去干活,你到时自己偷偷留一半。” 桑姐抬起头点了点。 这么多人吃饭,靠李玉蓉一个人是忙活不出来的,沈蝉不想跟一群女人聊男人,就钻到厨房帮忙递个油壶,或者端菜。 炒菜是做饭里面最简单的一道程序,难的是前期的备菜和后期的收拾桌面,几房人坐在一块热热闹闹的吃一顿,拍干净屁股就走人,留下几大桌子的狼藉。 桑姐儿看着沈蝉愁眉苦脸的样子,朝李玉蓉小声问道:“堂婶最近的脾气好了很多。” 李玉蓉刷碗的手一顿,她看了看指挥着李秉志几人扫地的背影,语气说不出来的惆怅,“可能吧。” 她觉得沈蝉不是脾气变好了,而是人变懒了。 十号下午两点多钟,许家来了一个十八岁的汉子,没有进门,就把李妙的情况讲一下,“四婶早上发动的,午时初生了一个男娃。” 就花了一个时辰,没遭什么罪,孩子就出来了。 许母抱着孙子不撒手,直说聪明有福气,给接生婆的红封包了一小角银子,足足七百多文。 等沈蝉赶到的时候,又给包了两颗银粒子。 接生婆喜的牙不见眼,好话一箩筐的往外冒,什么康健聪明,有灵性,时辰好,把许母哄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沈蝉和李叔夜只看了一眼孩子,就问起了李妙的情况。 小娃连眼睛都没睁开,皱巴巴的,没有当过父母的俩人自然不觉得哪里好看。 许来有则沉浸在有儿子的喜悦当中,说话都讲不全乎,一会儿说在睡觉,一会儿又说在吃东西。 沈蝉的面色逐渐冷了下来,当着许家人的面说,“秉昌,你拿钱去找村里人买碗粥过来。” 院子里热闹的氛围一凝,还是许来有反应最快,他忙道:“嫂子,不用麻烦,家里有粥。” 粥是煮了,但没有送进去,只有许玉瑶在屋子里面,给李妙喂了一碗糖水。 屋里虽然暖和,但血腥味并不好闻,沈蝉皱了皱眉,强忍心里的不适,坐到李妙身边,说一些关怀的话。 李妙靠在床头,面色有点发白,但精神很好,身体虽然还是胖,但不显臃肿,她细声说,“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 沈蝉没生过孩子,这方面的经验都是从原身记忆翻出来的,像娘家要给孩子做一些小衣服小鞋袜。 葛布和麻布都太粗糙了,又不够软,所以拿大人的旧衣服改最好,不过沈蝉手里有很多棉布料,直接做就是了,因此今天还带了两套红色的小衣裳。 许母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摸过衣裳后,面色就是一变,倒不是觉得东西不好,而是衣料太好了。 她处处争强,想着自己先前做好的棉麻衣裳不能用了,到时给闺女送过去,至于小孙子这里,就重新再做几身好的,免得让村里人说闲话。 沈蝉还不知道自己间接影响到什么东西,她在许家坐了一个时辰,就赶着天色回家,等洗三的时候再过来。 许母等亲家走后,才进屋去看儿媳,虽然是问李妙的情况,但目光总是忍不住往桌子上瞥,那边是李家送的东西,有枣子红糖,还有几十个鸡蛋。 东西虽然常见,但这数量也多了,半篮子的红枣和两大包红糖,都够养三个月子了。 李妙当做没看见她的动作,婆婆问什么就回什么,等过了一刻多钟,就小声打了一个哈欠。 许母心情复杂的起身,“你今天刚生孩子,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等过几日,我叫你大嫂杀只鸡,炖些枣子来补补。”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李妙前几天的努力还是有点用的,要是换成以前,自家婆婆才舍不得这鸡,她宁愿招待外人,都舍不得给儿媳吃。 李妙低着头,嘴角微微扬起,小声的“嗯”了一声。 许母得了个大胖孙子,难得不计较这些东西,不止杀了只鸡,还花钱买了两条活鱼来炖汤。 尤其是洗三宴,更是办的热闹,许家的亲戚全部请了,加上沈蝉一家,足足有七桌。 桌上的菜色也很不错,两碗大荤,分量足,味道好。 作为李妙的娘家人,沈蝉有幸坐到了主桌上面,陪客的都是李妙堂嫂。 第134章 分脑子 乡下吃席讲究热闹,饭菜要足,有剩才面子。 沈蝉只吃了头几碗就放下了筷子,无聊的坐在一旁听桌上妇人聊天。 无非是说些今天的席面,那个菜好吃,这个时候的肉多贵,以及刚生完孩子的李妙。 顾忌着沈蝉在场,几人说的都是好话,甚至还隐有讨好。 人是个很复杂的生物,虽然只有两笔,但多样性比世界全部发现的物种还要齐全。 不仅有鸟,还有狗,还有猴子。 宾客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许家老二媳妇东张西望的找到沈蝉,等到周围人少,她不太自在的捋了捋头发,“我听说亲家给村里捐了一个私塾。” 沈蝉“嗯”了一声,想听听她要放什么屁。 “我有个小子,刚满八岁,也想把他送过去认两个字,到时候也好跟亲家的几个孩子一样出息。” 沈蝉点头,“读书是好事。” 许二媳妇眼睛一亮,但半天都没听到沈蝉接下来的话,她面色僵了僵,舔着笑脸开口,“孩子还小,去别的地方念书我也不太放心,就想让他去亲家村里读,到时亲戚间也好有个照应。” 沈蝉觉得没问题,只要给钱,族长欢迎的很,“我们村的族学是不错,束修便宜,一年才一两银子,少做两身衣裳就省出来了。” 许二媳妇面色大变,“还要束修啊?” 沈蝉懒的回。 许二媳妇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恰当,便尬笑两声,“我还以为是亲家捐的族田,念书不要钱呢。” 都说了是族田了,那对外肯定是收钱的,妇人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想着两家姻亲,沈蝉要是能在中间帮忙说说话,这钱肯定可以免。 她没有达成目的有点不甘心,不过想起婆婆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找沈蝉说这样的话,肯定会生气,她便压下心里不满,想着到时跟李妙多说说好话,把自家小子也送过去。 她偃旗息鼓,沈蝉也不会没事找事。 娃娃长的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她和李叔夜轮流抱了抱,立刻就放到小床上去了。 这么小个的娃娃,要是磕了碰了,肯定得哭好久。 冬天生孩子有个好处,就是坐月子舒服,至少身上没有馊味。 李妙送走了娘家人后,这才发现一个人蹲在地上玩的许玉瑶,她把人喊进屋,训斥道:“这么冷的天,衣服也不穿暖和点就去外面玩,要是冷了冻了,看你受不受罪。” 许玉瑶低着头不说话。 李妙的心蓦地一软,这几天家里人都围着小孩子转,自己闺女反而没人管,她有点心酸的说,“还说你爹好呢,如今……” 她只开了话头就闭上了嘴,既怕闺女伤心,又怕影响父女之间的情分,“你表妹如今看着机灵的很,说是这几个月跟你表哥他们学了不少字,想来这念书不管男女,都有好处。” 李妙问,“你想不想去念书?” 许玉瑶在懵懵懂懂之中抬头,她并不知道念书的好处,但知道读书人的金贵,“娘,我想去念书。” 李妙笑的十分温婉,“等开春后,你也去学堂念书。” 按理来说,学堂念书的时间都不会在春耕,但族长请算命先生算过了,三月八是个好日子,聚文气,出贵人。 村里人都没有意见,少几个孩子干活不算什么大事,还是图吉利重要。 过完大年初十,剩下的日子基本就是呆在家里吃吃喝喝,或是去村里疯玩,李玉棠和李秉煜可玩嗨了,一直到十四号,沈蝉不怀好意的问,“你们的课业写完了。” 俩人脸上的笑瞬间落了下来,李秉煜看向李秉元,见自己亲哥眼神闪躲,就知道苦命人少了一个,他把家里的玩具全丢到柜子里,然后拿出纸笔,开干。 李秉元拿着吃食在他身边晃,见小弟拿着笔描红,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他凑过听了听,面色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到凝重最后到嫉妒,一口白牙几乎都要咬碎了,“你一边练字一边背书啊?” 李秉煜没理他,等自己背下来一篇,才点头“嗯”了一声。 李秉元觉得天都塌了,他跑到沈蝉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娘,你为什么要把我生的这么蠢。” 沈蝉:……毛病。 桌上埋头抄书的李玉棠刚想抬起脖子听热闹,就被李叔夜拿扇子轻轻摁了下去,这本来是李秉元用来耍帅的,只是被人说了几次像二流子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拿过了。 “专心点,字别乱飞,到时村里人都要拿你的书看的。” 李玉棠感觉到了压力,原本歪歪扭扭的字又端正起来。 李秉元继续哭嚎,“娘,你叫小弟多分半个脑子给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他这么多天一直在家兢兢业业的读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压住李秉煜,结果一个照面,就被秒杀了。 “娘……” 沈蝉欣赏了半天,才语重心长道:“你小弟是多长了个脑袋,可你也没少啊,你比他读书是比不过了,不如好好努力,争取在别的地方赢过他。” 李秉元难受的问,“别的什么地方?” “脸啊?你不仅想的美,这长的也美,将来殿试说不定就被公主看上了,要死要活的嫁你,一出仕便是驸马,直接赢在了起跑线上。” 李秉元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虽然现在没有驸马不能入仕的律法,但为了杜绝外戚干政,驸马一辈子都不可领要职,这官当的有什么意思。 “娘,我去看书了。”李秉元起身,他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难受了。 沈蝉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没事就去教你二哥认字,他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 李秉元走的更快了。 李秉志在读书上面真的是一窍不通,学了十来天,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沈蝉觉得,这不能怪孩子,主要是这个“志”有点复杂,要是换成现代的“志”就比较简单了。 诉苦的人一走,沈蝉也拿起了画笔画画,出完节后家里就要忙,没时间。 第135章 出节 这边的元宵节流行吃?油锤和油膏粥,就是炸元宵和淋浇肉汤的粥,沈蝉并不认为后者好吃,所以只吃了两个元宵。 外面的雪薄了一层,等再过六七天,雪应该就会彻底消退,但天还是很冷,在外面站一会儿耳朵就僵了。 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农闲,大家伙都在家编竹筐,做针线活,或者是做竹筷木碗,反正啥能卖钱做啥。 沈蝉待在家里,还听说有人去冰上凿冰捉鱼,结果人掉水里,差点冻死了。 消息是王桃花带过来的,她讲绘声绘色,让沈蝉嘴里的花茶差点喷了。 “哪个傻子?在化冰的时候摸鱼。” 王桃花怀里的小孙子养的白白胖胖,趴在她怀里吐口水。 沈蝉手贱,非得去戳几下。 王桃花看见了就怂恿道:“这是个坏奶奶,吐她。” 小孩呆了半晌,当真朝沈蝉吐了一口。 不过小孩子的力道小,全用来给自己洗脸了,王桃花拿出怀里的布帮他擦了擦脸,继续刚才的话题,“就是趁着雪薄才好凿呢,又不是谁都有你家老二这么大的力气。” 王桃花平常聊起这些事都是幸灾乐祸颇多,但今天却有点可惜,“咱们村南瘸子家小子,又听话又能干,可惜命不好,爹摊在床上,娘跟野男人跑了,下头还有两个几岁的弟弟妹妹。十二岁的孩子,下地干活,洗衣做饭。” 她“啧”了两声,“瘦的都不成人样了,他前几天凿冰捉了一些鱼,听说卖了不少钱,昨天才又想着这好事。” 沈蝉觉得这剧情有点眼熟,这不就是先天男主圣体,重病的父亲,狠心的妈,年幼的弟妹,破碎的他。 其实人类有一个特性,就是喜欢怜悯人,所以专出圣人,但真要他们出点钱,那就跟要人命一样。 不过族里确实切切实实捐了款,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一点菜一捧米,都是族里的心意。 还是古代人情味浓,要是换成现代不欺负人就算厚道了,沈蝉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她伸手逗弄着孩子,觉得还是别人家养的孩子香。 王桃花见她喜欢,就把孩子放到她怀里,感慨道:“你也快抱孙了。” 沈蝉一只手捂住两个小拳头,笑道:“老年人,带不动。” 相比做保姆,她还是喜欢挣钱。 王桃花看着她的脸笑骂,“你老年人,我就早该入土了。” 这话说有点不吉利,于是王桃花开始传授自己管家经验,“这钱得捏在自己手上,连枕头边的那个都不能说。” 王桃花从管家到现在,钱就是存一点藏一点,与其指望儿女有良心孝顺,不如自己拿着钱,到老了谁孝顺给谁。 沈蝉觉得她这个想法太超前了,比现代很多家长聪明多了,要是人人都留个心眼,能被自家耀祖饿死。 孩子养的好,重量并不轻,沈蝉抱了一刻钟就觉得手酸,她把孩子还回去,真心感叹母亲的伟大。 元月二十五号的时候,沈蝉一家都进城买东西,主要是准备聘礼,除了五十两银子,沈蝉还打算买一套银首饰。 发簪、耳坠、手镯。 李秉昌也拿出了自己的钱匣子添了步摇和臂钏,还让沈蝉和李玉蓉三人各选了一样首饰。 沈蝉一点都没客气,照着自己的目光选了一根银钗,李玉蓉还算克制,挑了一个便宜点的耳坠,剩下的李玉棠看了半天,见到什么都想要,沈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李玉棠十分有眼色的指了指兔子珠花,“我要这个。” 首饰铺逛完就是布庄,买两匹好看的棉布就行,至于其他的东西都不太重要,大头都在聘钱和首饰上面,单挑一样摆出来都能让村里人羡慕许久。 因为逛的快,沈蝉又带几人去酒楼吃了顿饭,然后去茶馆看戏,到大下午才回去。 挣钱是人生里最痛苦的一件事,但却很快乐。 沈蝉看着系统里的余额“嘿嘿”两声,系统还以她疯了,结果就听见沈蝉得意道:“几十斤的银子,都能铺床了。” 系统:……无语。 沈蝉觉得它的脑子好像冻坏了一样,“你最近怎么不摸鱼?” “你看不出来我在抗议吗?”系统说,“我有一个朋友过年发了奖金。” “你为什么没有?”下一刻是无情的嘲笑,“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有没有努力工作,有没有上进,别人也是系统,为什么他能有奖金而你没有。” 系统被戳到痛处,嘴硬道:“越优秀的系统要求越高,它是靠宿主——” “我觉得是你靠不住,你要是有本事我才不会没奖金呢。” 沈蝉贱兮兮道:“嘿嘿。” 系统:“滚!” 但很快系统又滚回来了,因为沈蝉今天突然摇签,不知道是不是季节的原因,沈蝉上个月就没摇到过好东西,所以她当机立断戒掉系统,一直到现在才把签筒找出来,里面的三根竹简都快被磨光了。 沈蝉去自己房里拜了拜财神,然后试试自己的新年运气,新年新气象,运势不坏,中签,还应运挺快的。 她第二天就在家里看见了林寡妇,沈蝉挑眉,这好端端的上门来干嘛。 林寡妇端着架子还想让沈蝉先招呼,结果沈蝉只看了她两眼就进屋烤火了,傻子才站在外面吹风呢。 林寡妇胸脯起伏了两下,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个乡下农妇没见识也没教养,自己犯不上和她计较。 “沈娘子,我找你有点事说。” 沈蝉没出门,拔高声音回道:“我家里人多,你一个寡妇估计也不好意思进屋,就这样说吧。” 林寡妇不断挠着手背,顾忌着身份才没当场失态,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光彩事,自然不敢大喇喇的讲出来。 在她坚持不懈的呼唤下,沈蝉才纡尊降贵的出门。 俩人站在院门口,林寡妇斟酌着话道:“沈娘子,你家玉蓉出落的好,人又孝顺懂事,我想求桩亲事。” 沈蝉心里雾草了一声,真没想到林致野居然真能说通她娘。 但林寡妇嘴里是蹦不出好屁的,“我家致野定了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女,五月的婚事,等到年前……” 第136章 气急攻心 “哈?”沈蝉都快听笑了,“你说什么?” 林寡妇又把话重复一遍,“沈娘子放心,等我们家致野中举了,就风风光光把玉蓉娶回家。” 沈蝉目光冷了下来,语带嘲弄,“怎么,你们家是要休妻给我们家玉蓉腾位置吗?” 林寡妇皱起眉,不满道:“玉蓉虽然是做小,但要能生个一儿男女,致野定然不会薄待她。” 沈蝉都想一巴掌把这种人扇醒,“老女人,脑子被水堵住了吧?说的什么屁话,给你儿子做小老婆,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张老脸配不配。当初你从林家当了一遭落水狗,这么快就忘干净了?狼心狗肺的东西,进祠堂都玷污了祖宗。” 沈蝉嗤笑一声,“拍马屁的话听多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一个秀才,乡试过了还有会试,就算中了进士,说不定也只是个偏远县令,你真以为你家就能一手遮天了?少做点美梦吧老女人。” 她叉着腰拔高音量,“见过劝人读书嫁人的,还没人见过舔着张脸叫人家闺女做妾的,你也有脸开口。张着嘴巴汪汪叫,闭着嘴巴哼哼唧唧,律法背不出来两条,张嘴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你家林致野这么厉害,还读什么书啊?搬张凳子称皇称帝算了。” 林寡妇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脑袋里一阵晕眩,村里农妇就是粗鄙,什么话都敢说,她抖着声音开口,“别……别喊。” 多日维持的体面在这一刻被人撕的粉碎,她想搬出自己当官的二哥,但想到嫂子的嘱咐,只能把这些话连着苦水咽下去。 最近两年,朝堂上很不安稳,不是这个被罢官,就是那个被下狱,她要是在这个关头上闹出事来,一定没人给她撑腰。 沈蝉见林寡妇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声音更大了,还小跑了起来,死哪都好,别死家门口了。 她语气阴恻恻的喊,“林致野,你娘要我闺女给你做小老婆呢,我说不肯,她就在我家要死要活,你赶紧把人带走,别死我家门口了,晦气。” 林致野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心里承受能力就是强,他顶着村里人扫视或鄙夷或嘲笑的目光扶着林寡妇回家。只是到了家门口时,他的面色陡然煞白,撑着墙壁大喘了几口气,下一刻就感觉到嘴里有腥味。 大夫进村子时,沈蝉还坐在村口神色郁郁,“说他家儿子厉害的很,娶个大官的女儿,让我家玉蓉做妾,这种黑心肝的话都能说出来,亏她还是个女人呢,心也太脏了,我家就算再没钱也不会卖闺女啊。” “你不知道,他娘从小就这样,看不起人,当年她被人扫地出门,我们就不该去帮忙。” “我记得以前族里还有族规,不准后人当下人当妾,她真丢我们李家的脸啊。” 这场以沈蝉为中心的闲话瞬间就席卷了整个村子,大家伙不管跟林寡妇有没有仇,这会儿都要来添两句。 沈蝉将这称之为村庄霸凌。 话过半场,不知谁推了推谁,大家伙看着一把年纪的老郎中,声音不自觉的小了很多。 面面相觑几眼,有人试探出声,“谁家喊的大夫?” 又是半晌,老郎中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好像是林家的,林寡妇真病了?” “这咋了,我们又没说错。” 王桃花探头探脑伸着脖子,幸灾乐祸道:“叫人家闺女当小妾,报应来了。” 她这句话说到众人的心坎上去了。 “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 “天打雷劈的黑心事,活该!” 小妾并没有众人想的那么风光,地位只比下人高了一点。人身自由和生命安全也不受法律保护,男性对妾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可以随意处置她们,转卖或赠予,而且社会地位也低。 总结来说,虽然纳妾合法,但地位就跟奴隶一样,不仅没有合法权利,还不被社会认可。 古代人没那么宽宏大量,那些名门教养出来的贵女虽然不会特意去为难一个妾室,但也看不上她们。 大户人家虽然看重子嗣,但可没有母凭子贵这一说,所以庶子庶女生下来都是大夫人的儿女,她们的身份比亲娘高多了。 市场上大部分的妾室都出自三教九流,有专门调养出来的“物品”,也有长的好看的尤物。 至于良家女嫁给别人当妾,唯一的好处就是聘礼高,娶一房漂亮的小妾至少十几二十两,要是读过书的,得要八百十两,足够家里人花用好一阵了。 林寡妇认为自家能出一大笔丰厚的聘钱,又自诩官家出身,别人就该感恩戴德把闺女嫁给她儿子当妾。 就算不为了钱,自己儿子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那些粗俗妇人稍微有点眼光就知道这是个多好的机会。 没想到会被人拒绝,更没想到沈蝉敢说的满村都是,她现在都不敢出门,生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大夫摸着脉沉思半晌,“小郎君体质孱弱,一时气急攻心,才会头晕呕血。” 林致野觉得自己这时无比清醒,他盯着昏暗的墙壁看,像是要在上面瞧出一朵花。 黄土块有几条痕迹,是小时候外祖父给他量身高用的,经历风霜多年,依旧清晰可见。 只是人不像这冷冰冰的黄土块,能记住的东西少,能怀念的东西也少,人闷头往前走,“自己”丢了都不知道。 林寡妇抖着嘴唇,想喊他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小声把大夫喊出去,问了病情,还担忧明年的乡试。 大夫斟酌着话语,不敢说死,“老夫手里倒是有几个药方,但令郎积郁在身,忧思过重,恐伤其身。心乱就神散,神散则病生。夫人多多劝慰,心愈身自愈。” 林寡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拉住他的手哀求道:“大夫,我儿年纪尚小,读书多年,正是大展才智功成名遂?之时。医者仁心,麻烦您老多多尽心。” 大夫叹了口气,接过荷包道:“不是老夫不尽心,只是令郎这是心病,需得他自己想通才行。” 第137章 走了 林寡妇不知道自己怎么送走大夫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好了汤药,她用帕子抹泪。 想到儿子就觉得心如刀绞。 读书这么多年,如今就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气成这样。 黄泥屋的隔音并不好,林致野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迷糊,房门变成了深不可测的崖底,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强撑着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侧头看向灶房,“娘,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林寡妇跑出门,身上全是苦涩的药味,“不行,你还得治病呢。” 林致野难耐的抬眸,“好不了了,我过一天,心便痛一天。你要真想要我的命,就继续随着你的心意来,就当我还了这一场母子情。” 林寡妇尖着声音哭,“你这是在怪我?要不是我把你从林家带出来,你能有如今?我这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家里银钱尽你花用,现在不过一个女人你都放不下,你对起我吗?!” “咳,咳咳。”林致野咳了好几下,疼的他脸色煞白,“放不下的不是我,一直都是你。你放不过自己,也放不过我。” “你爹呢?是你爹对不起我!”林寡妇歇斯底里的吼,满目憎恶,“是你们林家对不起我,你跟你爹一样,都喜欢贱女人。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重新嫁人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苦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林家,我才不会过这样的日子。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命不好,我才不会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人总是爱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和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目的和想法,面上花团锦簇,内里恶臭肮脏。 林致野觉得自己此刻被劈成了两半,一边晒在日光下,疼痛难忍,一边缩在黑暗里,舒适温暖。 林家第二天到底还走了,什么都没带,房门只用一把小锁虚掩,轻轻一堆,就能把那些好东西全部搬到自己家去。 族长重“咳”两声,探头探脑的众人作鸟兽散。 嘴里还不断嘀咕,“我还以为多有钱呢,也就那样。” “有钱人都有下人伺候的,哪用的着自己干活。” “就是就是,走了好,省的在村里碍眼。” “这嘴巴怎么这么多?”族长媳妇大声说,“实在闲着没事,松土去。” “这地跟冰块疙瘩一样,咋松啊。” “咋松?吃饭会吗?闲着没事到处惹嘴,连路上的耗子都要骂两句。”族长媳妇哼道:“都没事就去学堂的地上捡石头,到时好建房子。” “哎呀,我家孙子还要人抱呢。” “家里还没做饭呢,不聊了不聊了。” 原本热热哄哄的地方转眼就剩族长夫妻,两人进屋看了看,见人走的急,被子都没收起来。 族长媳妇帮忙把被子全放进衣柜,一些碗筷也都收了起来,“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丢了这么大的脸,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都待不下去,林寡妇不就仗着自己不是村里人,才敢做这样的事吗? 族长沉着脸,“致野还说是个读书人呢,也太没规矩了。” 对于他来说,族里的名声无比重要,但凡是念过书的人家,基本上没谁乐意把闺女嫁别人当妾,说出去丢脸啊。 将来与人往来交谈都直不起腰杆。 族长媳妇从身上拿出几把大锁,把屋子全部锁住,里面的东西丢不丢她不在意,但村里人不能做贼。 衣裳一旦开了口子,再怎么补也烂了。 族长等她锁好屋子,还伸手用力推了两下,见打不开才转身回家。 王桃花大儿媳站在檐下问,“娘,你搬着凳子干嘛?” 王桃花踩着凳子往林家看,瞅到族长夫妻手里没拿东西,才摇摇晃晃的爬下来,“我看看今天会不会下雨。” 妇人听着婆婆的话抬头,见天白蒙蒙的,一时想不出来为什么要看下不下雨,家里没晒东西,地里又没活,就算是下大雨也不妨事。 这么一遭想,倒真把雨神请出来了,连续四五天的小雨,把整个村子打的泥泞不堪,一直到月底,天才开始放晴。 泥腥味从门口钻进,实在算不上好闻,李秉元把自己的书全部收了起来,玩了一个月,又该上学了。 李玉棠拿出一叠厚厚的纸放在桌上数,见有五本书的量才松了一口气。 任务圆满完成,自然要去邀功,她抱着纸跳下凳子,在后院找到李叔夜。 他正和沈蝉围着一盆花看,原本放在灶房养的好好的,这才搬出来不到两天,叶子就萎了,李叔夜还没养过这么便宜的东西,一时也不知道原因。 沈蝉抱着手臂蹲在地上,“没事,我到时再去挖几棵,这点地梅山上到处都是。” 李玉棠慢慢的挪步过来,贴在李叔夜身后说,“爹,我抄完了。” “这么快。”李叔夜还没说话,沈蝉故作惊讶,“那就再抄一本吧。” 李玉棠耷拉着耳朵,“这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娘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 李玉棠叹息一声。 抄书当然是不可能抄的,她当天下午就跟着沈蝉去请媒婆了,婚期将近,得挑个好日子把聘礼抬过去。 花媒婆养了一个冬天,身子越发健壮,她胖胖的手搭在沈蝉手背上,“一直等着沈娘子呢,我看二月二这个日子不错,娶媳妇的人多着呢。” 虽然讲究的人家不会在年前年后娶媳妇,但也有那种想要儿媳帮忙干活的人家专挑这个时间,不过赵家不同,家里有钱,只管日子好不好,方不方便就行了。 沈蝉跟她确定了日子就没久坐,李玉棠也跟在她身后,看着十分乖巧可爱,花媒婆一只手把人揪住,往她身上放了一个红封,“娃第一次来,讨个吉利。” 沈蝉抬了抬下巴。 李玉棠又把红封还了回去,“谢谢大娘,我自己有。” “你有那是你的,这是大娘的心意,拿着拿着。” 李玉棠又挣扎了几下,直到沈蝉说,“跟大娘说谢谢。” 她才收下红封道谢。 第138章 准备婚事 聘礼都放在堂屋里,沈蝉拿着单子一一对。 绢花一盒、珠花一对、梳子一把、腊肉八条、布料两匹、聘饼二十斤、茶叶两提、鸡两只,酒六瓶、柿饼两包、糖两包、箱子两个。 礼金五十两、银簪、银耳坠、银镯、喜鹊遛银步摇、银臂钏。 核对无误就开始封箱,箱子周边还缠着红绸,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聘礼。 花媒婆辰时初才气喘吁吁的赶来,边喘气边解释缘由,“家里孙子哭闹,来晚了些。” “不妨事。”沈蝉拉着她进屋,“老姐姐进屋吃早食。” “吃了过来的,肚子饱着嘞,不耽误事了,现在就走吧。”花媒婆甩着手绢,拉着沈蝉上车。 送聘礼的人越多越热闹,沈蝉从族长家和王桃家各借了一辆车,还有几个妇人和汉子,下车时足足十六个人,抬着聘礼簇拥着李秉昌上门。 王家院子里玩闹的孩子愣了一瞬,随即扯开嗓子喊,“娶媳妇了!” 一个妇人从后院跑过来,捂嘴尬笑一气呵成。 王在带着媳妇儿子出门接礼,本就是提前商议好的聘礼,婉娘拿着单子一瞧,只觉得手热。 花媒婆在中斡旋,专业当媒婆的就是不一样,听到外头的风都能扯几句好话。 沈蝉在心里表示肯定,业务这么厉害,还是得加钱啊。 大定一过,剩下的事就是专心准备婚礼,沈蝉拿出一两的谢媒钱,拉住花媒婆的手,“十五的婚事,麻烦老姐姐圆亲了。” 花媒婆摸了两下袋子,笑容满面,“应该的应该的。” 接亲的时候她也要到,大定是男家给谢媒钱,接亲就是女家那边给,也叫吉钱。 “沈娘子家舍得出这么多聘钱,王家那边也不会委屈女儿,沈娘子准备准备,接嫁妆了。” 女方的嫁妆并不都是成亲当天到,提前几天便会有床柜子梳妆台来装饰婚房,有些地方还会去婆家打井,不过沈蝉买的那个院子已经有两口井了,王家也就没费这个事。 沈蝉揉了揉额头,事真多啊,比现代婚礼复杂多了。 好在正阳街那个大院子已经修缮好了,沈蝉没想现在就搬进去,只把一些放不下的东西挪了过去,家里其它东西挑拣一下,一些老旧的木具就没必要了,像自己屋里的柜子梳妆台。 原身的陪嫁都在李玉蓉和李秉昌几人屋里,大小一共二十四件,是一位父亲对女儿全部的爱,沈蝉准备都带走。 她趴在桌上,耳边是李玉蓉喋喋不休的声音,“娘,村里人都请过去吗?” “不知道。” “那大伯和二伯呢?” “不知道,这个得问你爹。” 虽然她不想跟原生的哥嫂有关联,但人在世上,总是要束缚于礼法规矩,可以不完全遵从,但不能没有。 去年几家闹的那么过分,李秉昌都去城里拜了年,有时候不是自我妥协,而是做给别人看,恶心自己一下不是什么大事,但要传出去了,想翻过这一件事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 像李秉昌娶妻也是这样,成亲算件大事,李大伯和李二伯可以不去,但李秉昌不能不请。 李叔夜深谙其中的道理,不止要请,还要提前请,十二天后的婚事,现在就要开始请人。 李秉元和李秉煜二月初就已经开学,李秉志为了哥哥的婚事,要晚半个月才回武馆,兄弟俩提着东西上门请客,赵大姑那边也去了一趟。 赵大姑年逾半百,拄着一根木头拐杖,头上全是金簪,一眼就能看出家境不错,她直着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毕竟她已经六七年没见过那两个弟弟了。 大姑父的年纪比她还大,蓄着一缕长须,白发朱颜,态度要温和不少,“秉昌成亲,你姑母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不知是哪家好女郎幸配这个好儿郎。” 他望向李秉昌,眼含赞赏,“气宇不凡,仪表堂堂,真乃人中龙凤,将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定能光耀门楣。” 他语气熟稔,好像并没有多年的生疏,也没有过鄙薄嫌弃,李秉昌并没有意外,他调整神情,就像是一个纯情的晚辈,羞赧不语。 赵大姑拧眉,觉得丈夫太给脸了。 屋内其余人也心思各异,尽管心里嗤笑,但面上仍是笑吟吟的模样。 李秉昌捂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不是怕的,而是激动的,又让他爹说对了,能从庶民做出一番家业的姑父果然不是普通人,他坐在这里,看似被动的倾听,又何尝不是一种学习。 他伸手从桌上端起茶杯,心里的郁气越发平和,世上拜高踩低的人太多了,不必计较,也不必理会,人到了一定高度,往下看都是戏台。 近亲都优先请了一遍,剩下的就是族亲,也分不清究竟是哪路亲戚,但七拐八绕的总能沾亲带故。 带字辈的十多户村里人总要亲近一点,李秉昌说,“叔一定带着一家子都去啊。” 但轮到一些不亲的族里人就是,“叔和婶子都要过去啊。” 熟亲熟远,一听便知。 王桃花扭着腰肢到处喊人帮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家办喜事,“老六家的,最近家里忙吗?” 六子媳妇回,“这忙啥啊,那地还梆硬呢。” “那就抓你去干活了啊?沈婆子家二十三桌客,有的累。” “这算啥,添把手的事。” 酒席上出菜的是男人,但扎饭,帮厨的可都是女人,王桃花两个儿媳已经去县里干活了,但她凭着庞大的关系网,很快就喊了七八个干活利落的妇人。 沈蝉此刻的脑子都要大了,她眼前全部是吹吹打打的要请几个,炮仗买多少挂,租几辆车来村里接客人。 席上八个菜,如今才定下四个,还有正席要多添八个菜,也就是女方几桌和男方舅舅那边的人。 她在李玉蓉开口之前说,“问你爹。” 李玉蓉“哦”了一声,“那站灶师傅请谁?” “问你爹。” “喜糖买多少?”李玉蓉乖巧接话,“我去问爹。” 李叔夜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东西,请什么人,菜品定什么,酒用什么酒,什么时辰去接亲。 第139章 成亲(1) 沈蝉偷偷摸摸的点赞,“好一个贤内助,这就叫女主外,男主内。” 系统觉得不对,它像是晃荡在沈蝉耳边一样,“这叫内外皆宜。” “你说是就是吧。”不过安排人上面沈蝉没经验,但她会出馊主意,于是李叔夜刚定好的菜品又改了几道,“蒸糕换一道莲子百合红豆沙,寓意百年好合,这道蒸鸡换成鸳鸯鸡吧,一半炸一半蒸,烧筋蹄换成红烧肘子。” 李玉蓉一脸麻木,“娘,你怎么不早说。” 沈蝉对自己蠢笨的脑子感到十分抱歉,“没想起来。” 李玉蓉不知道信了没有,抱着笔和纸走了,她得去找厨子计算菜量,好提前买菜。 时间过的很快,李家在一片杂乱中把事做了下来,成亲前夕,王家两辆驴车三辆板车去送嫁妆。 李秉昌接到未来的小舅子,把几人带到宅院,王家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的屋子,一看就不便宜。 进门就是一个小花圃,再往里走就到了院子,婚房在东侧的厢房,一群人抬着架子进屋搭建,原本空旷的屋子很快堆满了一大半,王大郎点头,“不错,房子还挺大的。” 她媳妇则拉着李玉蓉笑吟吟道:“我们家幼云年纪还小,不懂事,到时还要麻烦妹子照料一二。” 说罢,就从手里退下一个银银子戴到她手上,腕上还剩了一个玉镯,一看就是早有准备,李玉蓉瞳孔放大,但很快就压下心里的惊讶,她把镯子取下来还回去,“嫂嫂进门,我这个小姑子本就应该亲近,哪里要这么贵重的礼。” 妇人握住她两只手,笑道:“当得当得。” 这边拉拉扯扯,李秉昌就带着王大郎几人在家里转了一圈,众人都看的眼睛发光,“这房子建的好,在村里不知道能不能这样建。” “只要你有钱,啥都能建。” “我要有钱,我才不建,我要来县里买。” 王大郎哄笑,“先挣钱再说。” 热热闹闹的逛了一圈,众人才满意而回,李玉蓉上车前还给李秉昌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镯,“哥,嫂子送的。” 李秉昌“哼”笑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淡白的月亮冷清的挂在半空,“嘎吱”推门声响,徐幼云坐在门槛上,托腮不知往哪处看。 动静很轻,但婉娘立即就睁开了眼睛,她轻手轻脚的下床,坐到女儿身边。 徐幼云侧靠在她身上,小声说,“娘,我有点……” 有点怕,有点惶恐,有点彷徨,有点迷茫。 婉娘抱着她,“前路明朗着呢,莫怕。要是有一天受委屈了,不开心了,就回家来,娘在这里等你。” 说的简单,做起来可没有这么容易,但徐幼云还是“嗯”了一声,眸光直勾勾的望向半弦弯月,想的却是李秉昌,不知他心境如何,睡下了没有。 一人望月,两处离魂。 昏时礼,李秉昌带着族里兄弟末时从村里去接亲,他骑在马上,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隔着很远,徐幼云就能听到动静,她有点坐立不安,婉娘正给她点唇,便摁住人说,“莫动。” 徐幼云拧着手里的帕子,心都快从胸膛跳出来了,昏暗镜子印出一个美人,她歪头,里面的人也跟着歪头,她侧抬起眼,看着娘咧嘴笑了。 婉娘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好似心口处被人割了一刀一样,她背过身抹掉泪珠,扭头又是笑容吟吟。 李玉棠一路嗷嗷叫着喊过来,李秉元一只手拉住她,一只手扯住李秉煜,生怕这两熊孩子跑到新郎官前头抢风头。 李秉志点了两挂炮仗,媒婆张开红唇说好话,“新郎下马来接轿,新娘出门得好郎。有道是佳偶天成结连理,姻缘地造伴同行。今日接亲喜气洋,来日恩爱度时光。新娘子“妆”好了吗?” 屋内有人回道:“美。” 媒婆高声道:“桃花灼灼映红颜,喜鹊翩翩报佳缘。” 她又问,“新娘子出门了吗?” 里头又道:“喜。” “花开富贵并蒂莲,锦绣华堂双凤栖。” 徐幼云被侄女扶进内堂,盖头挡住了视线,她没有瞧见泪流满面的婉娘,但拜别双亲时,滚烫的泪水落在手背上。 婉娘强忍着悲痛,训诫了一番。 徐幼云跪在地上听那些话,明明就在眼前,她却觉得如隔天堑。 外头的媒婆还在催亲,徐幼云被人扶起来,迈过门槛走出这道门。 花媒婆笑的合不拢嘴,引着呆愣愣的李秉昌上前,他喉咙动了动,然后紧张的牵住徐幼云的手,肌肤相贴的那一刻,没有谁的心能静下来。 媒婆笑逐颜开,大声说,“琴瑟在御莫相违,恩爱夫妻永相随。” 李秉元一群人各种怪着起哄,新郎新娘走在前面,他和族兄弟一人提着一袋喜糖,自信道:“不要挤,不要挤,喜糖管够啊。” 言罢,一把一把的往外撒,糖裹着一层油纸,掉在地上也不怕脏,大人还算要面子,但小孩子早就呼喊欢呼起来了。 糖可不便宜,一共五十斤花了一两多钱,准备十五斤的喜糖洒,剩下的就是果盘和回礼。 一路丢过去,一直出了村口,众人纷纷挤上车,路太远了,要是靠两条腿,就赶不上吉时。 明明就是一条直通县城的大道,徐幼云却感觉七拐八绕的。 队伍走的慢,背后拖着一长串的嫁妆,酉时初才进城,城门口两个打盹的衙役互相推了推,见是迎亲的队伍,也说了几句好话,并未仔细排查,后头走出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封,“喜钱沾吉缘,官爷一定不要推辞。” 两人乐呵呵的揣怀里,一直等队伍全部进城,才坐了回去。 正阳街就是县里的主街道,早上人来人往,但这个点人流稀少,牛车驴车很顺畅就过去了,一直到街尾,车向往东转,走过两个小院子,就到了地方。 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有亲戚,也有街坊邻里,大家伙都想接喜糖沾沾喜气。 第140章 成亲(2) 李秉元又带着族兄开始洒糖,一把接一把,直到袋子空了才跟着新娘新郎进院。 炮仗噼里啪啦的响。 沈蝉一听到动静,赶紧跑到凳子上端正坐好,两世当人,第一次当婆婆,怪新奇的。 傧相请了族长的大孙子,他负责赞礼,等新娘子和新郎进屋,他就唱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后说礼成,引新娘新郎入洞房,李秉昌自然没有这么快抱得美人归,他待了片刻就出门敬酒,来的人乌泱泱坐了一院子,几个厢房全部打开摆了桌子,他拿着一壶酒,身边跟着两个表哥,一路敬过去。 先是沈家舅舅那一桌,陪客的是堂叔堂伯,按尊卑来讲,该是李大伯和李二伯陪客,但三家不睦多年,沈大舅自然不会给外甥找不痛快,他双颊通红,显然之前被灌了不少酒,看到外甥一来,桌上的人齐起身举杯,“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 李秉昌痛饮一小杯,说道:“桌上没什么好酒好菜,大舅二舅堂叔堂伯吃喝喝好。” 众人回,“一桌子好酒好菜。” 他又说了几句,马上又去下一桌,岳家那边的人,又喝了几杯后,才见到李大伯和李二伯,两人都没有带媳妇儿女,跟族长坐在一起,面上也没有什么笑意,但当李秉昌敬酒的时候,两人还是干巴巴的说了两句好话。 一直这么喝下去自然不行,沈朗和沈舟开始挡酒,男客敬完,还有女客,尽管沈朗和沈舟帮忙喝了不少,但李秉昌还是醉醺醺的,李玉蓉离席,从后院端了一碗醒酒汤,“大哥,你先醒醒酒,等会入席吃点东西,大嫂那边我送了饭菜进去,不用担心。” 李秉昌迷糊的点头,这一场酒席还是十分不错,众人交口称赞的同时,还不忘掏出碗来装菜。 沈蝉和李叔夜放下筷子送客,外头已经有十多辆牛车等着了。 等宾客走的差不多了,沈蝉和李叔夜继续回到桌子上吃席,一共十六个菜呢,还有的吃。 李大伯和李二伯却难以下咽,两人突兀的起身,李叔恒绷着脸说,“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对于他来说,这场酒席办的越漂亮,他心里就越煎熬,要不是有这么多客人,他真想嚎着嗓子问一句凭什么。 又是捐族田,又是大宅子,又是车接车送,还有这席面,办下来至少十几二十两,老天爷就这么厚待这个弟弟。 更胀人眼的是院子里堆的嫁妆,一个瓦片示意陪嫁了一个宅子,下面压着房契,两个算盘是两个铺面,四个整砖块,是四十亩地,两箱子布料,三箱子衣物,还有没露出来的压箱底银子和首饰,三辆牛车的嫁妆,一进门就被锁了起来。 但席上没少被人议论,大家伙都说李秉昌捡到金子了,李叔恒是越听心里越烧的慌,最后只能用一句农村丫头来堵住自己的怒火,他家秉仕是读书人,将来是要娶官家小姐的,不在乎这点东西。 李叔夜站在院门口淡笑道:“家里还有事,就不送大哥二哥了。” 李叔恒阴阳怪气,“哪敢让你送啊?” 话好没落音,李叔夜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十分没教养,十分没素质,十分打脸。 李叔恒气的咬牙,“一朝得志,小人升天。” 李叔年觑着他的神情,不知怎么开口,最近族长松口,说他家小子也可以去念书,有了先生,以后就可以不用巴结李叔恒两口子。 这么多年下来,要说没有埋怨是假的,兜兜转转一圈,反而靠上最瞧不上的弟弟。 李叔恒猜不到他心里的想法,嘴里谩骂不停,“无情无义的东西,不尊兄长,目中无人,真当自己行了狗屎运挣了钱就长本事了,拎不准斤两,得意今天没明天……” 这位一向要面子的读书人面上划过狠厉,“等仕哥儿有了前程,看你家还怎么猖狂。” 风声渐大,李叔年竟觉出几分阴冷,他忍不住偷偷看向大哥,要说三兄弟之间有大仇那是肯定没有的,不过就是长辈偏心导致的小辈离心,以及那种你家过的不如我的骄傲和自豪。 欺软怕硬,趋炎附势本就是世间常态,李叔恒读过书,又住在县里,在村里人眼里他自然是有大出息的,李叔年也未必是真尊敬这个大哥,只是在爹娘的日复一日的教养下。 尊敬大哥,几乎成了本能。 “叔年,你弟弟是个蠢东西,我和你爹不管他,你是个聪明孩子,得知道好赖,你大哥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你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平时多帮衬着点,将来等侄子出息了,也能跟着沾光。” 亲娘的话好像还在耳边打转,李叔年眼底恍惚,他又想起大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心想这真的是亲兄弟吗? 仇人见面也不过如此了。 多年来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李叔年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大哥是个嘴上货,但没办法,他付出了这么多年,还得罪了弟弟一家子,要他现在收手——他面子往哪里放。 只能强撑着维系自己的尊严,不至于被村里人笑话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站在巷子口,犹豫说,“大哥,我先回去了。” 李叔恒止住了嘴里更难听的话,勉强和善说,“天色这么晚了,坐车也不方便,今晚就在大哥家里住。” 李叔年低着闷声说,“不了,家里还有活。” 李叔恒心里高兴啊,弟弟要住在家里,他媳妇又有的说嘴,如今李叔年自己识趣,也就不用麻烦了,他善解人意道,“家里忙就不留你了,下回进城把秉兴带上,我和你大嫂许久没见他了。” 宵禁晚,路上行人不少,李叔年依旧不敢抬头,他不管来多少次县城,都不敢抬头看精致大气的建筑和来往行人,明明就站在这人人向往的金贵地儿,但腿总是发抖。 赵家安排接客的马车都已经走了,李叔年一个人七问八问才找到一个车夫,花了几十文钱回家,算上今天写的一百文人情,家里的钱匣子彻底空了。 第141章 成亲(3) 车夫善谈,又是大晚上的,走夜路有点渗人,他就找客人说话,“兄弟怎么这么晚才出城?花这么多钱回家也不值当,还不如找个客栈歇一晚呢。” 李叔年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好像今日从县里逃出来了,将来一辈子都攀不上富贵檐,他含糊说,“来亲戚家吃酒。” “哎哟,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县里许多人办喜事呢,就正阳街那一块,不知哪户老爷娶妻,那新娘子的嫁妆……” 他“啧”了两声,语气里全是羡慕,“有钱人家排场大,我是没凑上那个热闹,听说喜糖洒了一条街,吃完酒还有回礼呢。” 李叔年没有再回话,车夫心想这是个嘴笨的,便也没多费口水,把人送到村口,就掉头回去了,他家在县城边,平日进城做买卖,找营生都方便的很,所以才有钱买牛车。 相比形单影只的李叔年,村里就要热闹很多,大家伙都没睡,这种天气,又没有蚊子,又不怕热,便都搬着凳子坐到外边,眉飞色舞的描述赵家的喜事。 “那院子,敞亮,气派,院里还种着树,半人高,还有一些花花草草,连地上都铺了砖,下雨也不怕脏鞋子。” 没去的人心里便抓心挠肝的痒,“我听说那新娘子来头不干净……?” “少听他们放屁!新娘子我没见到长啥样,但嫁妆可不少,宅子,铺子,田地,谁家这么舍得?王桃花说,至少值个几百两。” 人群哗然—— “豁,这娶座金山回家了。” “可不就是。” 有几个妇人眼红的想,这么多嫁妆,就算让她们娶个寡妇也乐意啊。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难受,只得转移话题,“那县里是啥样啊?” “一溜烟的青砖大瓦房,气派的很,我们去的晚,没赶上热闹,要是早上过去,一条街都是卖东西的。” “县里人都不睡觉的,这么晚了还在外头吃东西,那灯笼点了一路,男人女人拉个手在外头走。” 人群哄笑出声。 “她们不害臊啊?” “两口子有啥好害臊的,你们是没去,那县里人都穿的花花绿绿,裙子上面套绿袄,说是叫对襟,可真好看啊。” 以前的裙子大家伙都喜欢嫩色,显颜色年轻,但最近不知从哪传过来的新样式,大户人家以绿为贵,驼色、藕色一些颜色淡的布料也畅销的很。 “那酒席咋样?好吃吗,几个菜啊。” 有人伸出手指,“八个菜,都是鸡鸭鱼肉,还有一碗青菜呢,这么冷的天儿,也不知怎么种出来的。” 吃过的咂着嘴回味,没吃过的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了,好在还有一碗折箩菜,明天可以尝尝味,“王桃花咋还没回来?” 问到点子上了,众人酸的不行,”人家吃十六大碗呢。” “豁,十六大碗,多少年前的规矩了。” “我家下回也这样办娶亲酒,老辈的规矩不能丢啊。” 主要还是有面子,有人剥了一口糖扔到嘴里,甜的都舍不得舔,但又忍不住叭叭,“在席上还看到了李家发达的大姑子,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油光发亮的,带着的金簪金镯子有这么粗。” 伸手比划了一下,半个手腕粗细。 有人看直了眼,“这得多有钱啊。这么多年没来往,写了不少人情啊?” 妇人撇嘴,“就五百文,沈妙那丫头都写了一两银子。” 这不只是五百文的差距,心意是一个天一个地,李大姑孙子都快娶媳妇了,在家没有婆母掣肘,要有心给弟弟长脸,就是几两银子都是随便拿的。 许家没有分家,沈小姑还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能拿出一两银子心意重着呢。 想着便挺了挺胸膛,“我当家的可是写了一百文。” 族里人都写这么大的人情,李大姑这么有钱的姑姑,才写五百文,这么一比较,她们可太厚道了,那酒席不白吃啊。 问到了李大姑,自然不免问一下李叔恒兄弟俩。 “亏李叔恒还是个读书人呢,亲侄子娶媳妇,就写一百文钱,打发叫花子不够。” 虽然一百文的礼钱在村里算不错了,但李叔恒在大家伙眼里也是个有钱的主,又读过书,就算再舍不得,也得比村里人多一点吧,亲侄子娶媳妇,一毛不拔,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王桃花舍得,写了八百文人情——” “她跟叔夜媳妇走的近,又靠那边挣了不少钱,当然得表示表示。那沈家呢?” 沈家自然舍得出钱,他们的人情做的大,自家妹子和侄子面上就有光,沈大舅和沈二舅都是五两银子,虽然将来要还回去,但还是亮瞎了众人的眼。 礼账先生请的是村长小儿子,读过几年书,写的一手漂亮的好字,看到这么大个银锭子眼睛手都有点哆嗦,这人来人往的,怕丢啊。 除了沈家,最大方的就是王桃花和沈妙,其次便是沈三爷爷和沈二爷爷那边,不管是想打好关系,还是想给自家人长脸,都是五百文的人情,带着一家老小吃十六大碗,真算不出谁挣了。 族长家三百文,其余村里人有钱的就一百文几十文,没钱的就二十个铜板,再穷的就拿十个鸡蛋。 也有那种厚脸皮写十文钱,然后带着好几个孩子来吃席的,沈蝉的便宜不好占,她偷偷摸摸把人记在心里,决定下一次不请她们家。 王桃花和一些帮忙干活的妇人,等村里人都走光了,才坐在一桌吃饭,十六个菜都用碗扣着,温热喷香。 “沈婆子,你家有荞酒没有,打一壶出来甜甜嘴。” 王叔才扭头看媳妇,“你喝啥酒啊?” 但多年来的妻管严让他只敢嘟嚷这一句。 荞酒就是米酒,家酿的没什么度数,甜香,就连小孩子都能喝一口。 但古代的其他酒也没什么度数,外边最普遍的浊酒只沾了一点酒味,沈蝉去地窖抱出一壶竹叶青。 以汾酒为基酒,配以十余种名贵药材加工而成,其味清醇甜美。 北周文学家庾信在《春日离合二首》诗中有写,“三春竹叶酒,一曲昆鸡弦”。 第142章 成亲(4) 王桃花没喝过酒,沾了两口就晕晕乎乎,不过想到沈蝉说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叫孙女拿给老伴尝了尝。 王叔才更喜欢烈酒,烧喉,人才暖和快活。 这八桌客才算的上是本家亲戚,吃喝也松快了不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喝酒吹牛,王桃花也在吹,她吹的沈蝉,沈蝉…… 沈蝉矜持的引导她吹,大红灯笼悠然旋转,或敬酒,或劝酒,推杯换盏,好在礼数还在,喝了几杯众人便起身。 李秉昌进新房,堂哥表哥站在外面笑闹起哄,约摸一刻钟左右,就四处散了,闹洞房就是一种祝福,但要过了就该不美了。 沈蝉遗憾自己辈分大,不能凑这种鬼热闹,她和连氏刘氏在后厨分菜,多备了两桌,如今没用上,自然是给亲戚朋友带回去。 沈蝉也挺爱吃乡下流水席上的菜,所以每样留了一点,连氏看着这满大碗的肉有点心疼,“这天冷,吃五六天没什么问题,你们家人多,多留一点,省得再兴起功夫做饭了。” “这菜不能久放,对身体不好。” “这有啥不好,都是这样吃过来的,玉棠爱吃肘子,就别往外拿了。” 终究还是舍不得,在连氏心里,小姑子的利益最重要,李家那边吃这一顿饭够格了,将来人情还是要还回去的。 两个分出去的大肘子又被扒拉回来,沈蝉趁两人不注意,用手捏了一块肉吃,没碰别的菜,有细菌也进她肚子里了。 一共十六碗菜,谁接着都喜气洋洋的,还有糖和喜饼,分量很足,这忙帮的太值了,连吃带拿。 有了这么多油水,两个月不吃肉都没事,门口停着七八辆车子,众人互相挤着回家。 送人出了巷子,沈蝉转身对天长叹,“累啊。” 虽然她没有干什么活,但亲朋好友可都是她招待的,一天下来,嘴巴都干了。 院子里租借的碗筷桌凳明天会来有人来收,沈蝉打着哈欠回屋,余光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趴在新房门口,沈蝉“清咳”几声。 孩子年纪还小,活春宫可不兴看啊。 李秉昌也忍无可忍的起身,那么大一团黑影,要是看不见他就是个傻子。 大哥的脚步声还是挺有压迫力的,李秉元拉着弟弟妹妹像只被踩尾巴的兔子溜了。 次日一早,沈蝉刚看见一点亮光就被迫起床洗漱,然后坐在堂屋里打瞌睡,正两眼迷瞪的时候,李秉昌端着茶水和徐幼云并肩进屋。 十七岁的小姑娘,六月生辰,也快成年了,沈蝉打起精神,把徐幼云近距离的打量一番,很快得出一个结论,好大儿好像不太行,小姑娘还有力气画眉呢。 徐幼云注意到婆婆的目光,双颊飘上红晕,她身子略微僵硬的拿过茶水,跪到李叔夜身前,声如细丝,“爹,请喝茶。” 李叔夜点头,“我们家的不讲什么规矩,秉昌若对你不好,尽管跟你婆婆说。” 这算是提点,徐幼云福至心灵,又举茶跪在沈蝉身前,声音大了不少,“娘,请喝茶。” 沈蝉接过茶抿了抿,然后把她拉起来,从自己手腕上撸过去一个镶嵌讲究的镶玉金镯,“这是我跟你公爹寻工匠打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戴着玩玩。” 徐幼云声音都有点颤抖,“谢谢爹,谢谢娘。” 镯子略宽,镶嵌了一圈宝石,还有各种纹样,戴在手里沉甸甸的。 接下来就是认识李玉蓉几个,大嫂出手大方,李玉蓉和李玉棠都是镶金带玉的镯子,李秉志是一个玉扳指。 都是值钱的东西,但当李秉元和李秉煜看到自己的礼物后,快乐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 兄弟俩笑中带泪,“谢谢大嫂。” 早食也是徐幼云做的,李玉蓉在一旁帮忙打下手,顺便说一些家里人的口味习惯,“我娘爱吃肉,不喜欢喝汤,不喜欢吃花生豆子,姜蒜要不就切成大块,要不就斩成沫。” 说着说着,李玉蓉又觉得又一点不对,她苦恼的想了一会儿,“其实除了苦瓜,我娘什么都吃。” “我爹早食用的清淡,其实也不必刻意记……煮粥做个肉包子就行了。我大哥不挑食,好养活。” 徐幼云心想,这婆婆的口味倒是跟小孩子一样,和公公的口味南辕北辙,这么多年,竟也相安无事。 其实饮食差异是一件很大的事,但沈蝉会在有限度的范围内挑剔,比如说豆子和苦瓜,她会吃苦瓜。 李玉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多,怕徐幼云觉得麻烦,又解释,“大嫂辛苦这几天,过几天我做饭就行。” 主要是怕徐幼云做饭不好吃,那细白的手指头,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有李玉蓉在旁边看着,这一顿早餐味道还不错,就是氛围有点古怪,毕竟多了一个人。 辰时末就有人来搬桌凳收碗筷,拥挤的院子很快空了下去,李秉昌和管事把数量对好,就结了剩下的八百文钱。 院子很大,屋子也很好,但…… 李秉元坐在屋檐下叹气,“娘,我们读书住在家里啊?” “不然呢?”沈蝉挑眉,“你们确定要提前一个时辰起床从这里去念书。” “那算了。”李秉元挪到她身边,“娘,你和大姐都不回家了?那我跟秉煜怎么办?” “确实不方便。” 但就在以为李秉元以为她娘会说来县里念书的时候,沈蝉把两人打包给了沈大舅。 临别时还挥了挥手绢,“一定要听话,等你们放假了你大哥就去接你们。” 李秉元和李秉煜背着书袋,母子三人隔着一扇门,却执手相看泪眼。 李秉元委屈的天都要塌了,“娘,你和爹回家住吧。” 沈蝉摇头拒绝,马上就开春了,天气一暖和,小动物又该出门逛街了,而且屋子也小,没什么光线,住着肯定没这边舒服。 李秉煜抿着嘴发脾气,不是觉得姥爷家不好,而是觉得自己在家不受重视。 李玉蓉和李玉棠一大一小对视一眼。 “玉棠,你知道这件事吗?” 李玉棠摇头,“不知道。” 但她知道另一件事,三哥四哥马上就要去别的学堂念书了。 第143章 花娘 胳膊拗不过大腿,李秉元和李秉煜马上就被打包丢到了沈家。 沈长寿在忙着打家具,连氏和沈父沈母拉着李秉煜哄,“没事,在姥爷家住一样的,跟自家一样,要吃什么,要喝什么,直接跟姥爷说。” 李秉煜扭开几人的手,转过脸。 之后就没人哄他了,沈蝉到点就走,李秉元扒着车子,眼巴巴问,“娘,我们明年能不能去城里念书。” 沈蝉揪了一下他的脸,“也不厚啊,旬假你大哥就会接你们回家,爹娘过几天要出远门,有什么事看表现好商量。” 李秉元扯了扯身边的小弟,这呆子,委屈都受了,还犟啥啊,趁着这时候跟爹娘哭两下,保准管用。 但李秉煜某种程度上是个很犟的人,吃软不吃硬,但沈蝉软硬不吃,这就导致他的脾气没有用武之地,沈母看着孩子可怜,把两人拉到怀里,“读书的钱都交了,要是不读岂不是浪费。你爹娘要忙着挣钱,不然哪有钱给你们读书,你大姐和你大哥是大人,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们就先在姥爷家住一段日子,当自己家一样,别怕。” 李秉元嬉皮笑脸说,“姥姥,我想吃桂花糖糕。” “家里还有干桂花,明天就给你做。” 桂花糖糕比桂花糕要简单,就是糯米粉裹上糖桂花放在锅里炸,外酥里软,香甜软糯。 李秉元在跟姥爷姥姥撒娇的时候,李秉煜在生闷气。 李秉元缠着大舅舅偷吃酒水的时候,李秉煜还在生闷气。 吃完饭洗漱睡觉后,李秉煜快把自己气死了。 李秉元看见坐在墙角的李秉煜,拿书敲了过去,“傻了啊,住在姥爷家里挺好的啊,你扁着嘴干嘛?” 李秉煜瞪了他一眼,觉得他是叛徒。 李秉元“哟哟哟”几声,要多欠揍有多欠揍,“你这脑子究竟怎么长的,一会儿灵光,一会儿傻,看来娘生你的时候也没多用心,不然就把脑子给你长全了。” 李秉煜抓着床上的被子,打定主意要做哑巴。 “姥姥都没说啥话,你急什么。”李秉元踢了鞋滚到床里面,“大姐也要嫁人了,总不能给你做一辈子饭吃吧。大嫂是大哥的,也不能叫她来村里给我们做饭吧,那不是棒打鸳鸯吗,娘做饭……” 他撇嘴,“狗都不吃。” 眼下来看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要换成原身在,肯定会叫闺女来村里照顾儿子。 沈蝉觉得有钱人自然得奢靡一点,她和李叔夜第三天就买一个厨娘,丢到村里来照顾两人。 花娘三十出头,旱灾时被自己男人卖了,从偏远的北方一路流转到汝陵县,上一份工作是大户人家的粗使婆子,只是主家运道不好,败了家业,就举家搬去其他地方了,卖了不少下人。 沈母把花娘打量了一遍,见人规规矩矩的站着,面色拘谨,虽然看起来老实,但沈母还是不放心,她拉过闺女,“花钱买下人做什么,又不是富贵门第,我和爹都在,你大哥大嫂也不是小气人,给两个孩子做口饭吃的事,没人计较。” “爹娘和哥嫂我是放心的,但秉煜年纪小,离了家里人,总觉得我跟他爹不疼他,心里惶惶。如今买个下人伺候小大爷,哄一哄了。” 沈母想到闺女的家底,买个下人也费不了多少钱,但知人不知心,两个小孩子,主家不在身边,下人惫懒欺负到孩子身上的事多着很,便说,“我在家也没事,就过去看两天。” “行啊,娘,你和爹都过去,床和被子我家都有。” “那不行,我去照顾外孙,你爹去干嘛?没得让人笑话。” 住在女婿家是一件没有面子的事,但沈母是为了照顾孩子,倒没人说嘴,她当天就跟着闺女过去了。 村里的房子虽然小,但黄泥瓦房比起别家还是独一份。 王桃花一瞅到沈蝉回村,就乐颠颠抱着小孙子过去玩了。 沈母前脚下车,她后脚就到,声音炸炸呼呼,“婶子,两年没见,越长越年轻了啊。” “都老了。”沈母对于闺女唯一一个玩伴还是挺热情的,她的目光落在王桃花怀里的小孩子身上,“又抱孙子了,孩子长的真俊!” “小孙子,磨人的厉害,从他娘肚子钻出来就粘在我手里了,甩都甩不掉。”虽然是抱怨,但王桃花笑的牙不见眼,显然没有半点不情愿。 沈母笑道:“跟你亲,这是缘分。” “把屎把尿,伺候完他爹,还要来伺候他。”王桃花伸手在孙子嘴边刮了一下,小孩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然后看着王桃花傻乐,过会儿见奶奶光顾着说话不理他,又不满的哼唧两声,直到把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才罢休。 花娘住在李玉蓉两姐妹以前的屋子,她把自己的包袱放在空荡荡的床上,没有立即收拾,趁着主家还在,多问了一些事,比如说做饭有没有忌口。 李家的活比较杂,除了做饭洗衣,还要送饭买菜收拾家里,但月俸不少,一两二钱,花娘当粗使婆子才六百文,自然是乐意的。 这边安顿好了,家里还得收拾一番,徐妙云和李秉昌早上回门,晚上才会回家,李玉蓉做了一个酸菜炖大骨头,找了个大炉子,几人围坐在旁边吃。 沈蝉吃的浑身冒汗,还把门窗全部打开,让外面的冷气进屋,李玉蓉不是第一次这么吃,但每回都觉得新鲜,停不住嘴,“娘,我明天去看看有没有鲫鱼卖,这种天鱼肥,煲汤可好吃了。” 李玉棠抬头,“大姐,我想吃酸菜鱼。” 这几天都是大嫂做菜,虽然不难吃,但比起李玉蓉的手艺就差远了。 “不知道有没有鱼卖。”县里卖东西的多,但一些新鲜货也要靠运气才能吃的到,上几天县里来了个卖椿芽的,刚把东西摆出来,就被一个采买的婆子全买走了,说是老夫人喜欢吃椿芽煎蛋。 李玉蓉慢了一步,只得可惜的回家。 二月冷气渐散,地面回温,一些野菜刚冒头,头茬的嫩叶最香,李玉蓉住在县里,才觉出几分不便。 第144章 炸椿芽 往年这个时间,李玉蓉已经跟好姐妹挎着篮子进山了,村里虽然没有香椿树,但一些野韭菜、小笋、荠菜正是冒头的时候,鲜嫩的很。 还有腊菜,跟泡酸菜一样,做成酸腊菜,平常用来炒肉或者炖鱼都别有一番风味。 站在院子里,只能看见一小角天,“娘,我明天去村里摘点野菜,这种时令的荠菜最鲜亮了。” 沈蝉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那铺子你看过了没有?” “去年大哥带我去看过,地方不大,但周边人挺多的。”李玉蓉的声音十分雀跃,“娘,我跟大嫂商量了一下,准备做吃食。” 她的手艺自然比不得酒楼里的大厨,但胜在花样多,做个小食肆应该亏不了。 徐幼云也是见过世面的,但嫁过来几天就吃了好几样新鲜东西,又听见兄妹俩讨论做生意的事,就插了一嘴。 “这么大的铺子做食肆稳妥些。” 李玉蓉犹如醍醐灌顶,她一直陷在一个误区,想着家里已经有炸鸡和络子生意了,这两条路就没有考虑,但吃食繁多,单论早食就有十几样,这边卖饭,那边可以卖包子,一点都不冲突。 正好两个铺子是连着的,几人商量了一会儿,就决定一块做生意,一边摆灶炒菜,一边憩客。 虽然有了打算,但也不是一句话定下的事,还得去店子门口蹲上几天,看过路的行人多不多,家底如何,舍不舍得花钱吃东西。 好在周边有几个大仓房、客栈、油坊等,虽然没仔细看过,但位置应该不错。 李玉蓉没想到大嫂居然也懂生意上的事,稀奇的很。 徐妙云的嫁妆单子虽然到了婆家,但还没有人具体看过,想着公婆和小姑子的性子都好,她也就没什么顾虑,反正到时还要去衙门盖章,“我娘开了一个茶铺,平日我也跟着盘账管事。” 李玉蓉眼睛大亮,并没有惊讶大嫂这么有钱,“可巧了,娘说要开一个卖饮水的店子,要用茶叶来煮羊奶牛奶。外边卖的茶叶贵,尽让别人挣钱了,如今倒好,从大嫂店里买茶叶,都是自家人挣钱,没什么可心疼的。” 徐幼云心里也有点开心,自家人的生意,自然不能跟外人比。 徐幼云的嫁妆丰厚,都锁在房里,她把一些契书全收拢,厚厚的一扎,绝对不止七八张。 嫁妆越丰厚越有面子,但李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真要全摆出来,万一被人惦记了可就不美,不说八十亩良田,就是两个大宅子就足够让人眼红了。 还有茶铺九个,都在魏宁府一带。 婉娘只留了几十亩地养老,钱财家产全给闺女陪嫁过来了,要不是出身不清白,这么重的嫁妆,嫁个普通的大户人家也不是不行,所以李秉昌还真算是捡漏了。 不过有得有失,将来李家若要往上走,徐幼云的身份总归有点尴尬。 沈蝉是现代思维久了,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李叔夜肯定是能想到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也没多说。 综合来看,徐幼云有钱有颜,有才艺,性格好,娘家没有拖后腿的爹娘兄弟,简直是完美儿媳妇。 沈蝉挺满意的,她又不是恶婆婆,平时怎么跟李玉蓉相处,就怎么跟徐幼云相处,也不掺和儿子的屋里事,问的最多的还是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 闻弦知雅意,婆婆抛出善枝,徐幼云也努力融入婆家,几天时间就跟两个小姑子混熟了,虽然性格有差别,但好吃谁都躲不过,以前只有李玉棠一个人在灶房流口水,现在多了一个大嫂。 李玉棠抬着脖子,扒着灶台,急的不行,“大姐,好了吗?” 铁锅贵,村里人很少吃炒菜,就算是家底厚实的王家,也不会顿顿大鱼大肉,徐幼云看着半锅子油炸椿芽,也是长了见识,“玉蓉,什么菜都能炸吗?” 李玉蓉用筷子翻找出一朵小椿叶塞到妹妹嘴里,点头解释道:“地里的菜和肉都能炸着吃,但也不能多吃,上火。” 筷子在锅里翻了几下,她又补充,“还费油。” 徐幼云托着下巴,火光打在她脸上格外的温柔,“炸鸡和炸肉都怪香的,我大嫂去年也做了,总比不上在店子里买的。” 站久了有点累,李玉蓉一只手拿筷子,一只手叉腰,“头茬的菜裹了粉撒点盐也是好吃的,但猪肉得用料来抓,像肉桂、花椒等一些大料,腌去了味,再裹粉炸,就好吃。” 徐幼云没怎么进过厨房,就算菜单子摆在眼前,也不一定会做。 油锅里的椿芽微微发黄,筷子碰上都能听见声音,李玉蓉拿过一边的盘子,把张龙舞爪的椿芽摆上去,又控出油煎饺子。 另一口灶的火已经熄了,但蒸笼没有立即端下来,包子再闷一会儿,才不会回缩。 没有主食,两样焯绊的野菜,一盘炸椿芽,一个汤,十几个煎饺,一笼包子。 都是今天去村里摘的野菜,王桃花见李玉蓉几人回村摘野菜,就把孙子给儿媳带,自己喊着孙女过去帮忙,主要是想着县里花销大,什么都要买,这村里头有的东西,又不用钱,自然是能省一点省一点。 村里人一听说李家的新媳妇下乡了,齐刷刷的全坐在村口,一边打量一边交头接耳。 徐幼云也趁机认识了不少亲戚,大娘婶子的喊了一大通,知道她们是来摘野菜的,关系近的亲戚,看到自家有什么都往袋子里倒,美其名曰,不要钱,免得花钱再买。 你一点我一点,就装了好几大麻袋,估计得吃好几天。 沈蝉吃了一个包子,就有点下不去嘴,没有肉,跟嚼草根一样。 但家里其他人吃的很开心,过年大鱼大肉多了,今天刚好刮刮油。 李玉蓉做饭,徐幼云就洗碗,有大嫂帮忙,她确实轻松不少,“娘,明天吃什么?” “香椿煎蛋,再买条鱼炖豆腐吃。” 李玉棠抬头,“大鱼还是小鱼?” “自然是大鱼。”两个菜自然是不够的,李玉蓉问沈蝉,“娘,家里还有野菜,就做个汤,再做个韭菜炒蛋。” “都行。” 第145章 豆腐脑 县城虽然没有公鸡打鸣,但有人打更报时,一些做生意的人为了赶时间,半夜就起来做活了。 像巷尾做豆腐的,家里八口人一块忙活,汉子推磨磨豆子,女人煮浆、点卤,等豆腐成型,就每人挑一担走街串巷的卖,剩下的大头就用板车拉到店铺里,除了嫩豆腐,还有炸豆腐泡、千张和豆干,祖孙三代一共做了十几年了,是个老手艺人,街坊邻里都叫老东家豆板子。 李玉蓉早起习惯了,洗漱一番后,就挎着篮子拿着荷包出门买菜,路上还刚好撞到了老豆板子,夫妻两年纪不小,老头拉板车,老太太跟在旁边扶着,见李玉蓉从院子里出来还和善的问了几句。 “小娘子真勤奋。” 李玉蓉把篮子挎在手里,也帮忙扶着点,“地里活不等人,早起惯了。” 老太太有点诧异,县里人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可但凡是从村里进城的小门小户,总是一身光鲜亮丽,恨不得把自己说成皇亲国戚,好遮掩泥腿子的过去,头一回见到这么坦诚的,老太太稀罕的瞅了好几眼。 到了铺子,老太太硬要请李玉蓉吃豆腐脑,“家里祖传的手艺,好吃的。” 李玉蓉婉拒了,“方才吃了点东西出门,还要去买菜,晚些我拿碗过来买些豆腐和豆腐脑回去。” “不撑肚子,吃吧。”老太太笑呵呵的硬塞到她手上,“你们家要买,直接找我媳妇,他成天在家做豆腐,吃热豆腐脑香。” 豆腐手艺看着简单,但差一点做出来的味道都不同,李玉蓉也吃过别家的豆腐脑,但没这么香的,入嘴细腻柔滑,醇厚浓郁。 只一会儿功夫,铺子周边就围了不少老客,就靠一间豆腐铺子养活这么大一家人,没点本事还真行不通。 李玉蓉惦记着豆腐脑,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一条新鲜的草鱼,又见到有卖春萝卜的,也买了两个嫩的,不管是炖汤,还是炸丸子都鲜嫩好吃,最后转去肉铺上买了一些五花肉,还要了两斤羊肉,炖汤喝。 住在县里也就这点好处,想吃什么都能买到。 回家的时候李秉昌夫妻两个已经醒了,正在扫院子,听李玉蓉说要去买豆腐,徐幼云也拿了一个瓷罐跟着一起,要了两罐豆腐脑和三块大豆腐。 到家基本就卯时末了,李玉棠拿着本书晃着脑袋在背,李叔夜看着都觉得头晕。 李玉蓉听的津津有味,发现妹妹念的书都是自己没读过的也不气馁,人有聪明有笨的,要是事事要强,怕是一辈子都难得几个笑脸。 雾气顺着烟囱一丝一缕的飘散,院子里响起喊人吃饭的声音。 徐幼云帮忙端着一碟包子,心也在柴米油盐里逐渐安定下来。 …… 沈蝉原本打算二十三就出门,但李玉蓉的铺子还没决定好做什么,不过仔细考察过,人流大,虽然没什么富贵人家,但做生意的人多,开个小食肆还是挺不错的。 姑嫂两个商量了好几晚,最后还是来问一下沈蝉的意见,“娘,我们准备卖一些家常小菜,价钱便宜,请个厨子,就算手艺差一点,应该也有客人。” “算过成本吗?” 李玉蓉摇了摇头。 沈蝉虽然没有经验,但广大网友有经验啊,她挑自己能记住的问,“你得算好每份菜的成本,卖多少才有的挣,挣多少,再除去工钱房租和商税,这些全算清楚,才能清楚自己的需求,每月至少要多少流水利润,若少了,便是个亏。” 徐幼云只会管人和盘账,也不知道开店子要考虑的东西有这么多,如今听婆婆说的几句话,虽然简单,但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也是古代商人地位低,没有多少人去卷,只要买到低价货,拉到别的地方一卖就能挣钱,要是换成现代,一天倒闭一条街。 有了新方向的李玉蓉和徐幼云,开始忙活起来,每天换着花样做菜,控住分量,花了三天才算好二十多道菜的成本,剩下的可以慢慢看着添。 沈蝉啃着糖醋排骨,觉得这日子好像也挺舒服的,不用九九六,想到苦命的打工生活就不免想到了猪脚饭,“李总,我听说太监骡子好养活,那这边应该有人会阉割吧。” 李叔夜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说,“阉割过的马和骡子比较温顺,有煽马匠。” “煽马是煽,煽猪也是煽,要是把公猪阉割了,猪肉的味道应该比现代的好吃。” 端着菜过来的李玉蓉听的身体发颤,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后背发冷,“娘,公猪……猪割什么啊?” 沈蝉看着她笑了一声,然后目光移到李叔夜身上,视线下扫。 沉默是金。 李玉蓉撒着腿丫子就跑了。 虽然太监猪还不能实现,但猪脚饭还是有的,用了葱姜蒜去腥,又用大料炖煮,味道也还行。 李玉蓉得到了沈蝉的指点,开开心心把猪脚饭添上去了,想着这种菜盖饭还挺吃的,又想了几道汤汁多的菜添上去。 天气虽然回暖,但倒春寒也不容小觑,沈蝉厚衣服带了不少,以及书和笔墨,这一次过去,估计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李玉棠也跟着一块收拾,翻箱倒柜找自己的玩具,她现在学聪明了,在家里摆了很多盒子,随手就把自己的玩具放进去,等需要的时候,从几个大盒子里找就是了。 出门前一天,沈蝉和李叔夜还去学堂看了李秉煜和李秉元,问了一些家常话。 花娘是纯正北方人,做面食格外好吃,有面片汤,疙瘩汤,就是馒头都比李玉蓉做的要香,沈蝉一听,挥挥手就去家里带了几十个馒头。 见两人又要去外边,沈母还拉着沈蝉絮絮叨叨讲了不少话,“过几日再走吧,在家过了生辰再出门。” 沈蝉的生日是九月一,但原身是二月二十八,李叔夜是三月二,就隔了几天,但古代除了老人的寿辰,小孩子和大人是不怎么重视的,记起来就吃个鸡蛋,吃碗面,忙起来忘就忘了,但沈母记得闺女的生日。 第146章 文贤阁完了 沈蝉算日子,要是等到三月去,估计时间有点赶,早稻是三月底或清明前就要育秧,还要犁地施肥,路上也要耽搁些时间。 李叔夜看出她心里的纠结,就小声说,“写信给周行,让他先帮忙照料一二。” 有了主意,时间便往后推了几天,后面又因为一些其他事耽搁了,一直到三月五号才出发。 春风初到,嫩芽新发,满山遍野的野花野草,小道周边,也是绿油油的一片,地里都是耕种农人,堆肥,下菜种,犁地。 城里的小贩也多了起来,沈蝉和李叔夜在县里住了一晚,清早便搭车去宅子里面。 隔壁院门大开,竹杆上全是被子和衣物,萤窗撸着袖子,在奋力的洗洗刷刷,今天日头好,出了太阳,可以晒晒湿气。 她埋头干活,连牛车声都没听到,还是李玉棠站在院门口叫她,“萤窗姐姐。” 萤窗觉得声音耳熟,抬头的同时眼睛都瞪大了,“玉棠,你们又过来玩了?” “是呀。”她抱着一个小坛子,有点吃力,“萤窗姐姐,我有东西送给你。” 萤窗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忙出门帮忙,“什么东西,腌菜吗?” “是腌笋,可好吃了,我大姐做的。” 萤窗对她姐姐还是挺好奇的,在李玉棠嘴里,家里人都特别好,好像没有缺点一样,她把坛子抱到屋檐底下,从屋里拿出一叠精致小点心,许是觉得太过寒酸,翻翻找找,又拿出一包糖,这才好奇的坐到她对面。 “你怎么又来玩了?” 李玉棠嘴巴紧的很,“来玩呀。” 萤窗“噗呲”一笑,“好玩的,县城如今好多商贩,过段几日,河鲜便多了,鱼虾蟹最是肥美,等我家公子旬假,我们一起去吃。” 李玉棠激动的点头,但很快便摇头,“我得问我娘。” “问啊,我们也可以一起去,江宴楼的手艺最好,时令阁的虾蟹最肥。” 李玉棠听的津津有味,她没吃过虾蟹,也想不出是什么味道,不过旁人说好吃,她便听着嘴馋。 沈蝉和李叔夜请了一个大娘帮忙收拾院子,见李玉棠在邻居家玩的开开心心,便站在院门口指了指外面,“别乱跑啊。” 李玉棠急急忙忙跑出去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见了,她垂头丧气的进屋,心情变的有点失落。 萤窗为了安慰她,讲了几件外边的趣事,很快又将人哄的开开心心。 小孩子便是这样,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沈蝉和李叔夜刚进书肆,便被眼尖的掌柜一手一个拉进屋,春风楼如今才叫春风得意,人来人往数不清的人。 除了读书人,还有些绣娘,也会来买画本子,身上穿的,全是《首辅》里面男女主角的同款,沈蝉都已经木了,她只能怪自己太过严谨。 掌柜拉着李叔夜的手,但目光全盯着沈蝉,一把鼻涕一把泪,“漫画供稿实在不够,宴师若不勤奋些,我这书铺都要被人踩塌了。” 沈蝉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物以稀为贵……” 掌柜哭丧着脸,“这也太贵了,不够卖啊。” 沈蝉绝情的摇头,她现在画漫画都已经快秃了,头发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掉。 掌柜又扭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叔夜,眼底的希冀都快冒出来,“那木师……?” 李叔夜摇头,“物以稀为贵。” 现在话本更到了男主会试,被小人打压,未来岳父看不起,但女主依旧不离不弃,别问,问就是爱情。 男人都想要这么一个女人,有权有颜有钱,温柔贤惠还眼瞎,死心塌地的当一个舔狗。 掌柜围着两人转了一圈,恨不得自己把脑子偷过来,一天十章,不过油盐不进也没办法,他只得把稿子全部收好,揣到袖子里。 如今市面上已经有了类似的话本,不过总是离不开框架,有仿写的,也是高开低走,大家伙还是觉得看原版更爽快。 银钱都放在箱子里锁着,掌柜连着钥匙一起给了沈蝉,等清点好后,箱子里的几张百两银票被拿走,空荡荡的箱子被孤零零搁在一边。 掌柜快步走到后院,如今是活字印刷,效率高了很多,书也出的快,经过几个月的发酵,这股风都传到中都了,那边的权贵遍地走,已经有人重金求原版了。 画风不同,注定沈蝉的原稿是独一无二的,掌柜一边走路一边满怀心事,想挣大钱就得多留几个心眼,不然只能看着别人挣钱。 用来挣钱,不如做敲门砖,画本子虽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若有哪家女眷喜欢,独一份的东西,也算稀罕,搭上去说句话就值。 有时候缺的不是本事,而是机会。 黑心掌柜一边打原版的主意,一边想到怎么压榨沈蝉两人,有欲望的人才好拿捏,但沈蝉明明爱财,却倔的很,掌柜一时也束手无策。 不过如今局面已经算大好,文贤阁明里暗里被挤兑,又传出些看不起穷书生的名声。 尤其是春闱,有个跟文贤阁有大仇的书生中了二甲进士,进士以前家穷,曾因看书不买,被伙计骂了半天,还传的城里都是,逼的书生不得已换个地方念书。 如今一朝得志,扬眉吐气,就算是性子再好的人也有几分脾气,付掌柜趁此机会偷偷运作,花钱买那书生写了一篇文章,打着天下寒门学子的名号,痛斥文贤阁的嚣张行事,又言,天下定然不只一个文贤阁。 误打误撞还真说对了,一些繁华的府县都有文贤阁,秉着痛打落水狗的理念,这篇文章在几家联手的情况下很快就通过邸报大范围的流传出去,如今文贤阁的掌柜都自顾不暇,忙着拯救那岌岌可危的声誉。 至于隋岭府的文贤阁,掌柜心情很好的“哎”了几声,门锁都落灰了。 沈蝉和李叔夜还不知道这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两人坐在街边吃桃花面,这种面好像只有隋岭府周边有,藏的很紧,稍微远一点都吃不到。 古代没有打包盒子,这汤汤水水的,也没法带过去给李玉棠吃,沈蝉又逛了逛,最后买了一份煎包子和蒸饺。 第147章 新邻居 坐在小马扎上看书的李玉棠听到动静就起身,这边僻静,除了读书人就是鬼影子,但今天来来往往不少人,除了沈蝉请的大娘,还有周行带着人来看房,正好在沈蝉隔壁。 郭子远拿着扇子跟人谈笑风生,半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看,去年胡作非为的少年郎如今也端正严肃起来。 吵吵嚷嚷大半天,客人才勉强点头,一共租了两套院子,除了沈蝉隔壁,还有隔壁的隔壁,给下人住的。 相比齐楚年的低调,这位恨不得把我有钱刻在脑门上,两匹大马拉车,赭色车厢雕着精致的纹样,车顶下垂挂着珠子和流苏,四周有精致的小围栏,远看就像一座一小亭子,李玉棠头回见这么奢华的东西,站在院门口呆呆看了好久。 院子里先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头戴金冠,周边嵌着一圈玉石,半束发,衣服上有繁重精致的绣样,腰间戴了一圈的玉诀香囊,纵然如此金光灿灿,也没压住他那张脸,妖颜若玉,红绮如花。 他看着李玉棠,语气贱嗖嗖的,“哟,还有个傻丫头。” 慢他一步的周行愧疚的看向李玉棠,指了指脑子,示意这人是个傻子。 马车“哒哒哒”的跑远,李玉棠怅然若失,“太酷了,我也想要大马。” 萤窗蹲下身子和她对视,试图在脸上找出伤心的痕迹。 但李玉棠眼里真的只有大马,不喜欢车,不是因为车不好,而是没看上,这两匹马就是像鸭群里的鹅,太威风了。 萤窗哂然一笑,心想自己将人瞧低了。 李玉棠问,“萤窗姐姐,还有人欺负你吗?” 萤窗心里黯然,面上凶巴巴的,“谁敢欺负我啊,我会揍人的。” 尾音处,带几分怅然和不舍。 贺子远与她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人是草木,怎敢妄攀大树。 她跟着公子,别说婚嫁,便是生死都不由己。 萤窗不知道什么叫情爱,但她知道自己长的很漂亮,漂亮到很多男人都喜欢她这张脸。 穷人家的姑娘长的好是祸非福,有爹娘疼爱命还算好,若没有,这辈子都是给人当妾室的命。 十四岁那年,县里有个大户老爷瞧上她,愿意花三十两银子的聘钱,说好听叫聘,说的不好听就叫卖身钱。 轿子抬到半路上,老爷死了,她被人扒了衣服送回家,爹娘舍不得钱,又把她往窑子里卖,还是夫人发了善心,买她进府,送到公子身边。 大户人家少爷身边跟着的漂亮女婢都是通房丫鬟,便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萤窗只想寻个普通人家过日子,柴米油盐,总归都是自己做主。 但她由不得自己,从进府开始,她的命就已经注定了。 …… 李玉棠在邻居家玩了大半天,到天色微微暗才被家长接回去,许久没住过的院子有点潮湿,不过拿火烤过,并没有异味。 买的饭菜摆在桌上,沈蝉进屋存钱,算上今天的五百两,总共一千八百三十六两。 什么来钱快,奸商啊! 做生意要讲良心,但没有良心,能挣的更多。 沈蝉捂着怦怦跳的小心脏,心想自己好好当人的时候穷的叮当响,做梦倒是想的大。 李玉棠摆好筷子,敲门喊道:“娘,吃饭了。” 沈蝉收起傻笑,咳了两声,矜持啊,她现在是个低调的富婆。 风轻月淡,离落的洒进院子。 桌上除了饺子和煎包子,还有烧鸡和糟鹅掌,沈蝉努力一下,勉强炫完。 李玉棠把空碗筷收走,又去堂屋拿了茶水和杯子,她年纪小,不喜吃茶,就翻出了一罐蜜,泡甜水喝。 坐车挺累人的,沈蝉和李叔夜都没什么精力,懒羊羊的靠在椅子上,李玉棠劲头足,嘴巴从进门开始就没歇过,一会儿说到邻居家有什么好吃的,一会儿说到下午的那两匹大马,一会儿又跳跃到吃河鲜。 沈蝉被她念叨的也嘴馋了,“把榛子和栗子拿出来吃,你大姐还做了花生,油纸包着的,你去找找。” 李玉棠欢呼一声,撒着小腿进屋拿零嘴。 叽叽喳喳的声音一消失,沈蝉打着哈切问,“明天就去见周行吧,要做的事还挺多的,引水,平地,施肥,还有我们的鱼塘也要整出来,种一池莲藕。还可以请一个长工,帮忙打理。” 李叔夜并不清楚农时,不过想也知道,春耕时候请人干活价钱要高,与其雇个长工,不如买几个人。 既能帮着管事,又能看顾家业。 沈蝉觉得有理,她心思转动,“再买个厨娘吧。” 李叔夜抬头不解,“为什么?” 沈蝉心里只有一点点的愧疚,“我不想刷碗。” 李叔夜看着她,半晌才说,“好。” 简单的商量了几句,就把正事放下,惬意说着闲话,都是一路上看到的风俗民情和吃食。 古代车马颠,时间又久,自己不找点趣味,出门远就是受酷刑。 兴致正憨,直到十点多才熄灯睡觉,被子都是家里带的,又软又暖和,还带澡豆的香味。 沈蝉迷迷糊糊的想,等出了太阳,就把去年的被子晒晒,换着盖。 心思重的后果就是睡不饱觉,隔壁一大清早跟办白事一样,吵个不停,沈蝉麻木的起床,洗漱完后就拿着铲子冷笑出门。 新邻居,作精啊。 几十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挂灯笼的挂灯笼,换牌匾的换牌匾,门口还摆着两个狮子,院内的石砖都掀了起来,换成了青石板,内饰和家具从头到尾全换了一遍,就差把房子推平重建了。 “灶房推了,给公子盖个亭子。” “这条道铺石子,旁边挖个塘。” 许管事正忙着呢,背后冷不丁就搭上了一只手,他皱起眉怒道:“有没有规矩?” 沈蝉冷笑一声,铲子把地面拍出大坑,“大哥忙什么呢?我帮帮你。” 管事除了当孙子就是当爷爷,还没给别人当过大哥,他冷着脸扭头,“你叫什么名字?” 沈蝉露出大白牙,“我叫雷锋。” 第148章 杨家 管事瞅着沈蝉,见穿着打扮虽然不富贵,但却没有小门小户的畏缩之感,一时也不敢轻视,只是把“雷锋”二字在心里嚼了半天,也没想起哪里有个厉害的“雷”家。 不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只有读书人会来了,且是有点家底的读书人,不然也不会眼巴巴的赶过来了,管事面容和缓了些,但语气仍十分矜贵,“鄙姓许,是杨府的管事,我家公子过几日也要随着乔先生念书,日后与贵府公子还是同窗。不知雷娘子何处人士?” 景元大大小小的氏族数不胜数,其中最有名望的是徐、薛、崔、王、杨五家,虽不如前朝鼎盛,但底蕴和钱财足以让平民百姓十辈子都攀不上。 徐家累世清流,不做外戚,不掌实权,算的上名声最好的望族。 崔家后代不继,自先帝在任,只有三个族人入仕,在朝上没有丝毫话语权,如今只能靠联姻来维持地位。 薛、王、杨三家是外戚,如今正在朝上斗的你死我活。 将来三家总有两家要倒,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夺嫡可是一条尸山血海的路,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仇人在眼前蹦跶,所以氏族总得割一块大肉。 沈蝉面色不变,但脑子已经在疯狂转动了,毫无人权律法的时代,讲道理可行不通,就算对面是个下人,背后也靠着大山,硬碰硬太傻了,蚂蚁可绊不倒大象,而且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大仇大怨。 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的沈蝉顺着台阶下,“我相公不是书院的学生,只与乔先生下过几次棋。” 也不知那乔先生什么来历,管事一听姿态便谦卑许多,他看着沈蝉手里的铲子和地面的大坑,眉头不自觉跳了几下,“雷娘子这是?” 沈蝉指着隔壁的院子,“邻门而居,也算是种缘分,我自小力气便大,想来问问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沈蝉又忘地上拍了一下,看着轻飘飘的一个动作,铲子像刀切豆腐一样馅了进去。 管事眉心抽动,余光瞅到沈蝉刚走过的地方,一路的大石头全裂了,他心头猛然一跳,早就听说有些武艺超群的高手,能用内气化劲,“此等粗活交于下人来做便是,无需麻烦雷娘子。” 沈蝉拔出铲子,热心的很,“真的不用?我看你们‘一大早’便在这敲敲打打,想必是十分着急的。” 管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心肠的人,“倒也不是很急,只是我家公子一向爱干净,得将院子好好修缮一番。” 沈蝉“哦”一声,走出两步又扭头,“真的不用吗?我力气大,可以帮着扛石头。” “无需麻烦雷娘子。”管事笑容满面,街坊四邻如此平易近人,公子住的也舒坦,只是很快他的笑容渐渐落了下去,刚才还平整宽阔的路面此刻碎石一片,他不可置信的抬头,刚好看见沈蝉进院。 一个纤细柔软的妇人居然这么大力气,这要是被打一下,人岂不是就没命了。 做了好人好事还埋名的沈蝉很快就收到了礼物。 管事低头看着李玉棠,“不知雷娘子可居在此院? 李玉棠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半天才喊,“娘,有拍花子。” “这屁大点地方,还有拍花子?”沈蝉啃着甜瓜出门,见到管事有一点点心虚,“许管事有事需要帮忙?” 许管事笑容和善,“我家公子小,性子活泼了些,日后有得罪之处,还请雷娘子多多包涵。” 千万别动手,自家公子可顶不住,他朝身后摆手,有两个女婢端着一套上好的笔墨和四个玉雕小摆件上前见礼,“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沈蝉嘴里说着“太客气了”,却拉着李玉棠往旁边让了让位置,女婢颇有眼色的把东西放到石桌上。 另有两份就送到隔壁,萤窗一头雾水,被许管事套着话,把齐楚年的名字说了出去。 许管事总算遇到自己会的题了,南州小族齐家虽然在朝里无人,但世代守着边疆,握有兵权,在军中威名不可小觑,只是好端端的武将世家,后辈却想科举入仕,也不知什么打算。 钱的力量是无穷的,院子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改头换面,一大批下人只留了八个,两个厨娘,两个伴读,四个女婢,此刻正在院子里熏香喂鱼。 许管事双手掩袖,走起路来颇有派头,小院子走两步就逛完了,瞧着有些昏暗的天色,他不由自主的走到隔壁院子,装作无意往里面看了一眼。 两人坐而对弈,旁边小凳子上蹲着一个看书的小姑娘,执黑棋的是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衣裳不算华贵,但气质温和,应该就是雷娘子的相公,背着对着他的人,看不到脸,但青衣大袖十分飘逸,髻中一根雪白玉簪,阔姿端坐。 许管事刚想张嘴,又觉得自己看起来像居心不良的小人,便按捺住喜悦往旁边退了两步。 乔阁老幼子乔松玉,仪表瑰杰,冠服端严,姿容甚美。 杨尚书曾言,乔家小儿只见其影,便知其名,松玉,如松如玉。 这也是杨家为何千里迢迢把后辈送到荒郊野岭来念书的缘由。 夜幕深黑,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出门,许管事弯腰恭敬道:“乔先生。” 乔松玉的脚步一顿,看着焕然一新的院落,有些好奇的问,“你是谁家的?” 许管事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小人是杨府管事。” 乔松玉长“哦”一声,“原来如此。” 杨家握着盐引,有钱的很。 只好奇问了一句,乔松玉就侧头和李叔夜又聊起闲话,许管事十分有眼力见的没有跟上去。 衣摆融入夜色之时,乔松玉的声音传来,音美如貌,“叫你家公子回去吧,书院不收学生了。” 许管事心神不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为惹对方不快了,但事情是主家安排好的,应该不会临时变卦。 不过这根鱼刺还是卡在心里,让他这两天寝食难安。 春意渐浓,除了遍地的花草和怡人春风,还有长势大好的油菜,菠菜,总算把众人餐桌上的各色野菜换下。 第149章 春菜 “春菜,新鲜春菜。”老妪挑着菜,叫卖声不大,但引得街上妇人通通回头,只几个嗓门的功夫,她便被人团团围住。 “这么早便有春菜了,这菠菜怎么卖的啊?还有油菜作何价啊?” “头茬菜长的少,价钱便贵一些。菠菜十二文一斤,油菜六文钱。” 妇人眉毛一挑,“比的上肉价了,黑心生意?” “大娘子识货,自清楚春日头茬嫩菜难得,地里的雪也才刚化半月,许多人家地里的菜才刚冒嫩芽。我们家地少,就寻了个法子养出这早春波菜。往年三月初下的种子,一般要四月才有的吃呢。” 有意向的妇人自然清楚市价,三四月就是吃野菜的时节,香椿、荠菜、豌豆苗和西洋菜,到了四月底,才有茄子辣椒青瓜上市。 但有些聪明的农户就会想法子养出早春菜,像做风帐,或者做火室,但收成不多,物以稀为贵,价钱上去了,也能挣到钱。 沈蝉刚穿过那会儿吃的西红柿就是在暖溪边养出来的 。 “你再便宜些,我多买几斤。” 老妪摇头,“费了不少柴火和精力,也才出这么一点菜,少不得。” 一位年轻些的小娘子蹲着挑了两斤菠菜和四斤油花菜,过秤给钱后,还伸手多拿了几根。 老妪没出声,做生意就是这样,多少得让点利出去,别人觉得占了便宜,嘴上也不会再说什么。 有一个买了,其余几个也零零散散买了一小把,老妪欢喜的把钱藏到腰间的布包里,菠菜确实少见,但三月卖油菜花的人多,价钱高的六七文,价钱低的,五文钱都有人卖。 再过几天,进城卖菜蔬的人多,价钱还要往下降,她挑起担正要起身。 街对面跑来一个拿着风车的小姑娘,脸白如瓷,带着一圈红晕,“老奶奶,老奶奶,你……你先等一会儿,我娘也要买菜。” 老妪把扁担放下,想到家里的孙子孙女,面容慈祥和蔼,“你爹娘在哪处?我跟你过去。” 李玉棠重重的呼了几口气,隋岭府城里人都讲官话,但城外的人总是带着一点口音,老人家声音又含糊,她一时没有听懂,只能慢声重复,“老奶奶,你再等一会,我娘也要买菜。” “成。”老妪本来就挑担穿街走巷的卖,城里有菜市口,但市金要十几二十文,都够买一斤猪肉了,并不划算。 李玉棠拿着风车吹了几下,看着黄灿灿的油菜花十分欣喜,“奶奶,这是什么花?好漂亮。” “油菜花。” “油菜花……山上长的吗?” 老妪还以为她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不知道菜蔬农物也正常,“山上可没有,这是地里头种的,要到四月初才好看,成片的菜花,还有大户人家专门去村里看呢。” 李玉棠见她和善,没忍住又问了两句,“这是菜还是粮食,长出花儿就可以吃了吗?” “这是油,比粮食贵多了。” 李玉棠的心被吊了起来,但没追问下去惹人烦。 老妪站在这里也没事,就扯开嗓子喊,“春菜——” 李玉棠也帮着喊,“春菜——” “卖春菜——” “卖春菜——” 老者和稚童的声音十分吸引人,陆陆续续来了两个挎着篮子的厨娘,大户人家有钱,也舍得吃,见菜蔬翠绿鲜亮,直接就买走一大半,李玉棠一脸忧愁的蹲在一旁,想着爹娘要再不来,这菜就卖完了。 “小娃,你家几口人啊,我留些菜出来。” 李玉棠想了一会儿,最近家里来了一个做菜的大娘,还有周行叔叔偶尔也会过来吃饭,还要送菜去地里,那边有建房子和挖池塘的工人,“我家……十八个人。” 老妪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看着箩有点犯愁,“这些菜怕是不够这么多人吃。” 菜蔬看着多,但炒软了也就一点点,李玉棠鼓起嘴巴朝风车吹了一口,五颜六色的风车刚转几圈,旁边又来了人买菜。 “什么价钱?” 李玉棠惊喜回头,“娘。” 沈蝉对着她手里的风车吹了一大口,大人的力气大,原本慢悠悠的大风车高速转了起来,“买完菜我们去吃桃花面。” “好。” 老妪等母女两说完话,才出声道:“菠菜十二文一斤,油菜六文,娘子若都要了,我便便宜一文钱。” 总共两箩,已经卖了一大半,剩下十来斤的样子,沈蝉点头,“都给我吧。” 古代买东西并不方便,像这些街头小贩只能用铜板,碎银要用戥子称,一般人家都没有。 李玉棠一边默算多少钱,一边从身上的包布里数铜板,一小串就是一百文,总共是一百零八文。 老妪拿到钱又数了一遍,沈蝉和李玉棠才提着菜走人。 有了纸币和扫码付钱的便捷,才能体会到古代支付的困难,也只有繁华县城才用铜板和银子,一些落后偏僻的小县城现在依旧是以物易物,或者拿布帛支付。 东西买到手,李玉棠才选了一根好看的油菜花拿在手上看,兴致勃勃分享自己的见识,“娘,油菜花能种出油。” “芝麻还能种出油呢。” 油菜花家里没种,但芝麻家里可是种了不少,可以卖给城里的糕点铺,或者自己炸果子吃,李玉棠嘴巴大张,不可置信,“真的吗?” “真的啊,家里的香油就是芝麻油,用来蒸蛋煮面,你不是吃过吗?” 李玉棠摇头,“那……还有什么能种出油。” “豆子,花生,亚麻,葵花,玉米都能榨油。” “榨油,不是种出来的吗?” “说你傻你还真傻。” “我怎么不知道,大姐也不知道,大哥也不知道。”为了证明自己不傻,李玉棠把家里人全点了一遍。 “那你们都傻。” 李玉棠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句话,他呆愣一瞬,马上追上沈蝉,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娘,桃花面里为什么没有桃花啊。” “你喜欢吃桃花可以放一点。” “我不喜欢吃,娘,但是桃花面里为什么没有桃花?” 小孩子总是对所有问题都很执拗,大人看来很合理的东西,在小孩子的眼里是一份错误百出的答案。 第150章 尊卑 沈蝉不跟小孩子玩辩论,一般碰这样的犟种就是“嗯嗯”两声敷衍过去。 李玉棠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十分有眼色的没有多问。 三人坐在街边吃了一碗桃花面,才叫车回家,价钱比去年要贵上两文,车夫说外边的长工都涨价了。 沈蝉不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车夫“嘿嘿”的笑了两声,“我家请了几个长工,这不得把钱挣回来。” 沈蝉三人:…… 服啦。 “长工多少钱一天?” “管吃管住,三百文一个月。” 沈蝉嘀咕了两声,“才三百文一个月。” “哎呦,娘子这话说的,那一年就是好几两银子呢,都够一家人的嚼头了。” 其实不多,要不是家里的地少,大家伙也不会愿意给别家做长工。 李叔夜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要是主家自己看顾,自然是招长工划算,四十亩地,招四个长工就差不多了,而且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长工听主家的吩咐干活,这样沤肥或者改变一些耕种方法就很简单了。 好在现在还没有跟佃户签契书,也是那边仗着自己人多,想跟主家多要点好处,这才拖着不签,沈蝉跟李叔夜也不是个受气包,自然不惯着对方脾气,这几天正在找新佃户。 如今决定用长工,两人也不用麻烦周行跑来跑去。 新买来的菜就放在院子里,木大娘从山里挖了一点野菜,问沈蝉今天中午做什么吃食,南方厨娘,花样比较多,手艺也好,除了会炒菜,小点心炖汤也是手到擒来,摆盘也好看。 “菠菜嫩,打个汤喝,这花菜全炒了,其他菜你看着煮,灶房里还有腊肉干菜,你折腾吧。” 主家人不多,也不喜奢侈,一般就是三菜一汤,木大娘很会把握量,只来了两天,就知道主家的大概饭量,就把菠菜分了两份,做了菠菜蛋汤,一个素炒油菜花,烧羊肉和烧排骨。 至于长工那边就是炒油菜花和豆豉炒肉,虽然只有两个菜,但油水足啊,对比其他主家,已经算十分大方了。 干苦力活的人身上都脏,大家伙从溪边洗了把手就坐在地上吃饭,木大娘把馒头一分,也回家吃饭了,她的菜也跟长工一样。 李玉棠端着碗放到灶上时动了动鼻子,跑到她身边,“木大娘,你在吃什么呀,好香啊。” 木大娘拿双干净筷子给她夹了一点,李玉棠眼睛一亮,“好吃,比我大姐做的肉还好吃,这是羊肉吗?” “猪肉炒的。” 李玉棠扒着灶台,没忍住又吃了一片,“好吃。” 木大娘笑道:“小姐喜欢,明日就做。” 李玉棠抿了抿嘴巴,虽然嘴馋,但知道不能多吃,不然撑着了,她又要被爹娘丢到院子里消食,“木大娘,你没吃菠菜吗?菠菜好吃。” 木大娘做事一向懂规矩,像在府上,主家吃的金贵东西,她们也只能偷吃几口,如今到了李家,人少,菜都是有定量的,她不敢吃那些贵东西。 李玉棠不知道什么叫尊卑,只是觉得这样不好,在她心里,住在家里的就是一家人,自然得吃一样的饭。 “娘,木大娘不吃菠菜。” “不爱吃吗?”话一出口,沈蝉就知道自己问了傻话,她放下手里的笔,觉得木大娘做饭挺合胃口,又负责那么多工人的饭,算得上高级骨干,好下属自然得好好关怀,就去灶房给人洗脑了。 “木姨,我们就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平日也多是粗茶淡饭,没有那么多规矩,有些事也顾不上。只一点,你既住到我们家,那自然不能亏待你,平日我们吃什么,你也跟着吃,若真有人参燕窝,我舍不得自会告诉你。” 木大娘受宠若惊,“三餐皆有荤腥,绝没亏待。” “过些日子可能会来几个长工,我跟包子铺订好馒头,那边每日送来,还要辛苦你多做几人的饭食。”沈蝉沉思片刻,挖池塘的工人过几天就走了,但将来可能还会有很多泥瓦工过来,虽然不用做主食,但做十几二十个人的吃食也费劲,这边没有饭馆食肆,不好叫餐,那就只能麻烦木大娘,六百文的月钱显然不够。 “……嗯,人有点多,月钱不变,算奖金,多做一个人的饭食就多五十文一个月。” “多谢夫人。” 木大娘大喜过望,就算是下人能多挣点钱也是开心的,将来老了做不动了,像吃点贵东西也有钱买,原本想着新主家不是什么有钱人,能有六百文一个月已经不错了,如今虽是辛苦了些,但每月能多得几百文,将来扯好布都能多扯几尺,自然欢喜。 沈蝉不自在的抖了几下,总觉得自己在玩奇怪的cos,人是没那么快融入封建社会的,要是现在见到了皇帝,她觉得自己第一反应绝对不是下跪,而是睁大眼睛多瞅两眼,要是有手机,顺便拍几张。 “木……木姨,随意一些就好,不用这么拘谨。” 木大娘有点手足无措,礼仪规矩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就算想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人永远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很多小户人家发家后,再反过来回想以前,就会觉得跟一个下人平交是十分丢脸的事,再深的情分立马就变成了嫌恶。 主家怎么做,那是她们的权利,但下人该怎么做,自己心里要有数。 沈蝉知道自己有点为难人,立即收起了这沙雕的想法。 那些穿进古代呼吁人人平等的女主就跟个二傻子一样,站在高处的贵人是永远不会允许别人爬上来的,也许这个思想灌输在平明百姓身上还能行的通,不过她怎么就不想想,如果普通人有了权利,那么他们还会希望人人平等吗? 或者直白点说,处高位者就是昔日低位者。 说到底,人都希望世界的规矩道理是自己制定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往上爬,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肖想龙椅。 渴望权利便是欲望,那想挣钱,或者想活着不也是欲望,欲望不分高低贵贱,只是手段分对错,做事分好坏。 第151章 种地 老板涨工资,员工干活的积极性大大增加,如今已经从询问沈蝉吃什么进化到给沈蝉背菜谱,她直接点菜。 沈蝉悄悄问李叔夜,“这种段位的阿姨,在你们富人圈什么价位。” 李叔夜想了想,“我家有个阿姨,他儿子是我秘书。” 沈蝉“豁”了一声,“子凭母贵。” 李叔夜头又开始痛,“这成语不是这样用的。” “差不多,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对不对,是走后门。”沈蝉对保姆这个职业很感兴趣,“工资多少?” “三十万一年。” 除了这些基本工资,还有购物卡,礼品。 沈蝉的目光直勾勾投向灶房,“我现在学做饭还来的及吗?” “你不合适。” “为什么?我很有服务精神。” 李叔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脑子不行,只得委婉说,“你有更好的前程。” 沈蝉得意挑眉,“有眼光,我奶奶给我找算命的看过了,当老板的命,你看,这不就灵了吗?” 李叔夜起身,邀请道:“沈总,巡查一下你的产业吧。” 沈蝉意气风发,“叫地主老爷。” 四十多亩在古代远远算不上地主,但足够殷实。 远山坳鸟不拉死,唯一的好处就是没人抢水,一条水渠就可以浇透四十多亩地,更遑论山上还有一条泉水,四个干活的长工,都是穿着短打,要不是天气冷,裤腿和袖子都会撸上去。 旁边的几座老旧屋子全部推了,泥瓦匠请的多,十多天时间已经起了两个屋子,再过一个月,长工就能入住,至于旁边的大房子时间就花的久,按照现在的进度,还要两个多月。 瓦工头子跟主家解释,“下了两场雨,耽误了些时间,不然屋子都快建成了。” 沈蝉看着没有混凝土的石头屋,有点担心睡着睡着屋子就塌了,“要不要再多加两根柱子?” 立柱都是半人粗的大木头,在瓦工头子看来已经很奢侈了,他们村里人,哪舍得用这么大的木头,“东家放心,这屋子绝对结实。” 里面有五六个工人在干活,沈蝉看着他们把石头和泥巴和在一起,应该还加了别的东西,十分有粘性。 瓦工头子生怕她觉得进度慢,又在旁边解释,“有些石块得砸一下,花的时间就多,剩下的这几间屋,十天时间差不多了。” 沈蝉和颜悦色,“我虽然急,但不喜欢敷衍。” “东家放心。”瓦工头子心一紧,瞅了瞅一旁的李叔夜,心想这主家也是怪,男人不出面说话,全是女人做主。 看完了工程进度,接着就是去巡田,半亩大的小水塘,已经活了起来,还没种藕,水底只有一些小杂鱼流动。 旁边就是地主家的农田,四个长工,正赶着牛干活,一个牵牛,一个扶犁,隔一会儿换一下,人轻松,活做的也快。 方二是城外犁洼村的人,他家兄弟六个,最后只活了他这一个,娘受不住丧子之痛,早早的就去了。 老爹一个人拉扯他和妹妹十几年,眼看着儿女大了,日积月累落的病突然发作,治了两个月,钱花完了,人没留住。 穷人家病不起,几包药就掏空家底。 方二十四岁就跟着亲戚进城干活,扛包、建房子、干农活,他样样都做过。 小伙子干活舍得费力气,但家里实在穷,又掏不出聘钱。 还是十八岁那年,亲戚给他说了一个跛脚媳妇,虽然腿脚不利索,但人长的不孬,洗衣做饭样样都好,今年生了个孩子,家里的钱就有点不够用,方二到处打听,刚好撞上了李家招长工。 主家大方,不压工价,伙食也好,就是外地人,听不懂土话,大家伙只能磕磕绊绊说着蹩脚的官话。 还爱管种地,说是有好多地方的水稻,得分开种,方便以后选种。 方二没听懂,只晓得闷声干活。 别家的地都是年前耕地下肥,养一个冬天地肥就够了,不过从别人手上买回来,地肥差了一点,现在养地也来不及了,只能等以后追肥,看看能不能养起来。 好在水稻种的晚,还在育秧,沈蝉趁此功夫去买了一批菜籽渣,到时撒在地里。 除了三十多亩稻田,还留了几亩地种棉花,小农思想,沈蝉总觉得自家弹的棉花暖和。 菜地瓜田留了两亩,可以种甜瓜和寒瓜,到时都交给长工一块打理。 沈蝉停下脚步,“地都犁完了吗?” 方二觉得声音耳熟,抬头见沈蝉和李叔夜,忙道:“差不多了。” 田埂上都是小草,在脚边蹭来蹭去,沈蝉抬高鞋子,把草踩在地下,才觉得舒服了,“方二,这边有人种蜀黍吗?” “前些年还有人种,这几年水利多了,大家伙就不爱种蜀黍。”官话说的最好的就是方二,虽然还是带着浓重口音,但好歹能听懂,“有不少地主家种胡麻,说是糕点铺子里要,也能炸油吃,南方那边的有钱老爷就喜欢麻油香味。” “收成好吗?” 方二没种过,也不知道收成好不好,不过地主老爷家种,那肯定是能挣钱的,“东家可以种一亩地试试。” 沈蝉摇头,“这边的田用水太方便了,不种稻子不划算。” 两个长工在心里点头,是啊,是啊,粮食能填饱肚子,怎么都不会亏。 沈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和一只笔,她狗腿一样的递给李叔夜,又细细盘问起来,比如说,除了油菜和水稻,大家伙还爱种什么。 论种地,老百姓精着呢,什么能挣钱,什么收成好,她们心里一清二楚,以前隋岭府也不种油菜,只是后来油价高,大家伙看到了钱,就渐渐把手里的旱地都种了油菜,就算城里贵人吃不完,还有进城的商人呢,一年到头,比种麻种棉要挣钱的多。 方二在很多地主家里干过活,种稻子的多,一年两季,但一般人家可不敢,没这么多肥,容易坏地,还有种油菜和寒瓜的。 寒瓜就是西瓜,虽然运输不方便,但卖去隋岭府几个县城也能挣不少。 第151章 写信 沈蝉若有所思,时不时扭头跟李叔夜说几句,声音小,方二也不敢凑上去听。 “这边的西瓜一点都不甜,就是水分足,不如种甜瓜。” 清明瓜,谷雨豆。 快到清明,家里有李秉昌在,两人不急着回去,到时多买点甜瓜种子,寒瓜少种一点。 系统里有现代的西瓜种子,沈蝉没舍得换,几十个积分攒在哪里,想到到时遇上事了,说不定有急用。 在田里绕了一圈,到家刚好吃午食。 木大娘擦干净手出门,担忧问道:“老爷夫人,小姐不知去哪玩了,一直没见到人。” “没事,她陪萤窗逛街去了,中午不会回来,你别做她的饭。” 木大娘心下稍安,不过想着萤窗到底是个小丫头,若一时没注意,孩子丢了怎么办,李玉棠招人疼,木大娘心里虽然担忧,但也不好跟主家说。 好在下午李玉棠就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家,有糕点糖果,蜜饯干果,用的全是她的零花钱,沈蝉搁下画笔,打开全尝了一下,丝毫不觉得花小孩子的钱有什么不对。 “去哪里玩了?” “嗯……”李玉棠搬了张小马扎,“去逛了集市,糕点糖果,饮水吃食……什么都有卖,还有卖花的,卖鸟的,卖小狗的,娘,连小羊都有卖。还去吃了烤肉,烤羊肉,烤鹿肉……下午还去看人跳舞了。” “可好看了!还会飞呢,萤窗姐姐还带我玩射箭,她也不会……” 沈蝉支着下巴听她说了半天,才好奇的问,“跳舞去哪里看的?” “茶楼里面,有讲话本的老先生,还有跳舞的大姐姐。萤窗姐姐说,下次带我去看戏。” 沈蝉“啧”了两声,古人确实要开放不少,一些玩乐场所不只有男人去,小姑娘也爱看,听说还有丈夫带妻子一起去看歌舞的。 就跟现代看演唱会一样,清雅之地,也并众人想的那般不堪。 沈蝉听的心痒痒,戳了戳旁边的李叔夜,“李总,我们明天也去瞅瞅。” 李叔夜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觉得沈蝉不只是单纯的想看歌舞,“明天去周行那边。” “那就后天去,你要不喜欢,我也可以自己去。”沈蝉不知想到了什么,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李叔夜睫毛煽动,“再说吧。” 这一等就是四天,头天找周行买了一个管事,姓庄,以前是大户人家庄子上的管事,知农时,懂农桑,还会打理果树,搁现代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剩下的几天则忙着画家具图,找木匠帮忙打出来,木料选的都是结实防虫的,定金交了一百多两,简单的小件六个月后就能拿到,需要上漆雕花的家具时间要的久,估计得等到明年。 其余的花瓶、摆件、屏风也找瓷匠和绣娘定制了好几样。 年后天色亮的早,沈蝉被光刺的不舒服,翻身后继续熟睡,一直到大上午,李玉棠边敲门边喊,“娘,大哥大姐寄信过来了。” “嗯……”沈蝉模糊应了一声,往旁边一翻,手脚大开,“写了什么。” 李玉棠跑到李叔夜身边问,“爹,大姐说了什么。” 李叔夜拿信纸看了几眼,见都是沈蝉认识的字,就叫她直接拿进去。 本来这次是要带上李玉蓉一起的,但她觉得挣钱更重要,毅然决然的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 决定做吃食的铺子二月二十多号就开始修缮,到三月十二号才完工,其余东西李玉蓉和徐妙云早早便安排好了,忙活两天,赶着十二号吉日就开张。 前三天吃饭的人都免费送一个鸡蛋一碗豆浆,有便宜占,吃食价钱又不贵,前三天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只是促销活动一过,第四天人就少了一大半,一天就一两银子,四百文的利润对于请了两个厨子两个伙计的店子来说只能维持成本,挣不到什么钱。 李玉蓉和徐幼云担心的很,半夜都开始失眠。 好在过两天客人就大幅度的增加,收入二三两银子左右,到李玉蓉写信的那天,一天都有一两多的纯利润了。 李玉蓉开心的不行,急急忙忙分享了这个好事,信里还写道,村里族学已经开课,族里大部孩子都进了学堂,小表妹许玉瑶也在村里念书。 还有李秉昌接沈父沈母到城里住了好几天,带二老看戏下馆子。 李妙那边……沈蝉皱了皱眉,居然这么快就分家了。 许老太并不是简单能说服的人,她好面子,又偏爱幺子,怎么说都不可能在李妙刚生孩子的关头分家。 李秉昌听到风声还去看了李妙,见姑姑面上没有异样,也就没追问缘由,只是提到了一点,李妙夫妻俩要建新房子。 沈蝉不在那边,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猜不中原因,不过李妙分家,一个人带孩子肯定不方便,可以叫她来娘家住一段时间,城里有李玉蓉,村里有花厨娘,怎么都能帮把手。 随着信送来的还有一些菌菇酱和腌笋,徐幼云知道公公好茶,还特意从自家店子里挑了两样新出的春茶,沈蝉一看到“遇南春”三个字就想到了“缘分”。 徐幼云嫁人后的日子不要太舒服,公婆出远门,小姑子好相处,平日就是逛街巡店,到处吃美食,或者去村里捡菌子摘野菜,每天都充实有趣。 当然,偶尔还要跟小姑子想念一下公婆。 春雨贵如油,路上的行人用袖子抱着头往家门口跑。 李玉蓉和徐幼云提着糕点准备去看李妙,见此情形只得躲到檐下避雨,旁边就是饮水铺。 徐幼云这个大嫂有钱,立即要了两碗甜豆水,伙计拿布巾把干净的桌子又擦了擦,“客官稍等。” 徐幼云拿帕子擦手,腕上的一个玉镯衬的她肌肤似雪,李玉蓉多看了两眼,“大嫂,这是你的嫁妆?” 徐幼云红了脸,把镯子转了几下,“你大哥买的。” 沈蝉喜欢戴玉镯,李秉昌的眼光深受影响,见玉阁里有一批新来的翡翠镯,就挑了一个晴水底带紫飘绿的,相比白玉和蓝田玉,翡翠价钱便宜一些,才七两银子。 第152章 春雨 李玉蓉双手托着下巴羡慕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像我大哥一样的男人。” 徐幼云笑道:“既有你这样的好女子,自然也有比你大哥还好的男子。” 饮水店客人少,伙计很快端着豆水送过来,红豆煮出沙,加红糖熬花,软糯香甜。 李玉蓉捧着碗,只觉得人真的会变,换成以往,她哪里舍得吃这些东西。 春雨如棉,染湿一城柳树,有老妪老者在檐下避雨,旁边的箩筐里是儿孙的制衣钱。 书肆掌柜心善,请伙计搬了几张凳子出去。 老妪和老者拿着袖子擦掉脸上的雨水,一脸感激,“多谢多谢。” 伙计笑道:“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便是与几方便。不知老翁卖的是何物?” 老头起身打开旁边的竹筐,“不是什么值钱物,家里有的豌豆嫩叶,还有些大笋小笋,贵店若要,拿些走便是。” “我们掌柜从不占人便宜,你且等等……”伙计问了掌柜几句,随后拿出十几个铜板,“豌豆叶和笋都来上一些,不要多了,我们店里不卖吃食。” 老者欢喜异常,万万没有想到避雨也能做成一桩生意,他轻轻把水珠抖落,又拿袖子擦了擦笋,称完后又往里多添了一把。 伙计看的舒心,面色越发和善,“这雨估计还有的下,老翁放心在这避雨,若要茶水只管进屋与我说。” 李玉蓉和徐幼云坐在门口的桌子上,将两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伙计掌柜面色看着凶狠,实则都是和善人,李玉蓉起身,“大嫂,我也去买些豌豆芽,中午炒着吃。” 徐幼云随之起身,坐着也无事,不如去外面看看。 一共四个卖东西的小贩,有鲜蘑、鱼、野菜和豌豆芽,箩筐上面都盖了东西,但里面的菜蔬还是不免被雨淋到,李玉蓉提着裙摆,单手挑了一些菜,正要起身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跌坐在地上,一身好衣裳瞬间脏了一大片。 徐幼云把她扶起来,皱着眉头看着罪魁祸首,“走路为何这般横冲直撞?” 唐瞻慌乱的扶起雨笠,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他抱着一大堆油纸伞,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放哪,最后退后两步,鞠躬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莽撞,唐突了姑娘。” 他说话文绉绉的,又带着一身书卷气,纵然不问,也知道他是读书人。 徐幼云以前也喜欢这种脸白文雅的书生,不过自从喜欢上李秉昌后,眼光就变了,只觉得这种文弱书生像小鸡崽一样,说话还装腔作势,惹人嫌的很,“不必了,你日后记住别挡着眼睛走路,今日撞的是我妹妹,只是脏了衣裙。他日若撞了牛车马车,那就不好说了。” 唐瞻涨红了脸,看着低头扯弄衣裙的李玉蓉呐呐无言,半晌,才如梦初醒般,挑了一把油纸伞,恭敬的递给李玉蓉,“自家做的伞,当赔姑娘的衣裙了。” 李玉蓉摆手,“没事没事,等会洗干净就好了。” 唐瞻固执道:“家中所制,并不贵重,还望姑娘一定收下。” 徐幼云接过伞,对着李玉蓉耳语,“看着像呆子一样,不晓得‘扰’字会写吗。” 李玉蓉笑了两声,提着菜走到另一边,轻声说,“难怪叫书呆子,原来书读多了,真的会变成呆子。” 小雨又落了一阵,刚浇透城外的地,就出了太阳,走亲戚是去不成了,李玉蓉便和徐幼云回家。 前脚进屋,后脚又落了小雨。 唐瞻把嘴里的包子咽下肚,继续去大街上卖雨伞,价钱比平时贵一些,有钱人不在乎这一点,没钱人不在乎小雨。 “黑心店家,一把破伞竟卖我……”扇面微微撑开,妇人瞧着扇面的红梅,只觉得在雨里活了一样,她收住声,再没说一句黑心贩子之类的话。 往前行的唐瞻被刚才那个妇人叫住,“再卖我一把。” 雨天伞匠和蓑衣匠的生意不用愁,唐瞻踏入店门,脱掉了一身带着雨水的蓑衣。 伙计忙迎上来接住他怀里的雨伞,惊喜道:“竟卖了这么多,东家,今天一天够你半年的笔墨费了。” “笔墨费多可多用,少可少用,但一日三餐少不得。今日肉铺上的肉定然便宜,你去买两斤牛肉。” 伙计有点不乐意,“成天这么吃,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保钱。” “我都不愁,你愁什么。” 唐瞻把身上的钱全放在桌上,出门一趟,二两多银子。 妇人骂他黑心倒也没骂错,八十文一把的伞卖得,两百文一把的伞也卖得,只要不是偷抢,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能说“黑心”呢。 三四月倒春寒,沾了雨水染了风寒可不是几百文的事。 唐瞻顿了一下,觉得如果照这样来算的话,自己还算是良心商人,他被句话给逗笑了,面上呆板无趣的五官一下子便鲜活了起来。 伙计把伞摆到空位,又忍不住对着唐瞻絮絮叨叨,“东家,你去考个秀才,日后还有钱和米发,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那是廪生?才有的待遇,每年都要考试,落第便是生员,若再不顶用,连秀才都不是。” 伙计忧愁道:“便是考个秀才也比现在好,可以减田税。” 唐瞻抬头,“我家没有田。” 伙计哽了一瞬,东家都没有田,他们家就更没有田,“……秀才威风,说出去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有人欺负你了?” “那没有。”伙计不死心的追问,“东家,你苦读诗书那么多年,不考秀才当真甘心?唐家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若知道你是个秀才,定然会把夫人的陪嫁尽数归还……” “还有啊,东家你年纪也大了,我爹娘一直念叨着说要给你寻个媳妇。咱们家如今虽然落魄了,但到底是书香世家,怎么说也不能找个大字不识的姑娘。得温柔贤淑,大方端庄,读书识字,还能给你红袖添香呢。只是你如今没有功名在身,别家自然不肯把好姑娘嫁过来。” 第183章 看舞 伙计无比认真道:“东家,纵然你现在不愁,若将来遇到喜欢的姑娘又当如何?” 唐瞻油盐不进,“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打算,倒是你,今天也有十八了,为何还没说亲?” 伙计一脸沮丧,“好姑娘都嫌我矮,不好的我又不喜欢,一年又一年,可不就被剩下了。我娘最近帮我说了一个家里卖豆腐的,听说对方家里人多,八大姑七大姨一大堆,要是她一个不顺心,就是几十个人一起上门揍我,我可吃不消。” 唐瞻“哈哈”笑了好几声,“你放心,你只要有理,谁也不敢无缘无故的打你。” 伙计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扭头忙活去了。 成家哪有那么简单,就像伙计说的,好的配不上,坏的不想要,唐瞻倒不愁,他?幼年丧母,年少失怙?,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也不惧多几年。 四月初,春雨绵绵,雨势小但劲头足,断断续续,能落一天。 农人自然不会坐在家里歇着,大家伙穿蓑衣,带雨笠,顶着小雨在地里干活。 家里的妇人孩子也没闲着,提着篮子上山捡菇子,那种花花绿绿的蘑菇大家伙不敢摸,但长的人畜无害的平菇、草菇、茶树菇没一个逃过毒手。 沈蝉和李叔夜大晌午才出门,到了县里刚好下馆子吃一顿时鲜,有鱼虾蟹,还有各种菌菇,清炒、炖汤、捏丸子、蒸包子、煎饼,鲜香味美。 沈蝉盼了好多天,终于可以出门玩了,她举着伞牵着李玉棠,和李叔夜并肩而行,一眼就看到了风雅精致的鉴文楼。 站在门口,就能听见丝竹盈耳,雅乐悠扬,抬步而入,一楼设了十张赭色的桌案,桌面摆着熏香和茶具,最中间的位置有个宽大的舞场,几个吹笛、抱琵琶的女郎巧笑嫣然。 拾阶而上,二楼三楼都是雅座,落座者无不是富商巨贾,世家公子。 俊秀伙计上前引座,“客官是在一楼雅厅赏舞,还是去雅座听曲?” 沈蝉是来看人跳舞,不是来烧钱的,包厢肯定要比大厅贵,估计还有一对一服务费,“我们来看舞。” “雅厅一银子一位,一两五钱一桌,茶水点心另算。” 贵是贵了点,但也值得,相当于演唱会的前排座位,环境还比较好。 沈蝉刚拿起茶杯,舞娘掩面鱼贯而入,丝乐声起,水袖如游鱼般灭了屋内十余盏灯,光线一暗,乐声变的缓慢缠绵,屋顶上用绸布吊下几盏美人宫灯,缓缓转动。 舞娘样貌各顶各的好,一回头一抬眼都是风情,沈蝉要是个男人,都能化在这美人窝里。 缠绵轻柔的乐声骤然一变,其中一人袖子缠上宫灯,借力而起,踏上一边的大鼓,拽住红绸缓缓转动。 这一手太漂亮了,沈蝉连瓜子没继续磕,和李玉棠疯狂鼓掌。 “这灯下舞真是绝美,城内无人可出其右。” “只是不能日日都见。” “明日绿腰姑娘的场子,可惜了那一副好嗓子,若是能在床上……” 男人间的下流荤话在这雅阁虽显粗俗,但也让旁边男子心头燥热。 二楼的客人靠在栏杆上,几个公子哥支着下巴,看快活了,豪气道:“给钱。” 小厮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给一旁的伙计。 “白公子赏银二十两。” “平二少爷三十两。” …… 雅阁虽不是销金窟,但银子也是如水流一样过,沈蝉一共看了两场舞一场琵琶乐。 最惊艳的还是那场灯下舞,场地、氛围、灯光恰到好处,就是花销太高了,坐了一个时辰,花了三两多。 李叔夜对于她说消费高一词不置可否,只是走在朦胧细雨里,心头却突然绕上了几缕愁。 “你要喜欢看,可以叫庄圆赶车送你。” 沈蝉低头问李玉棠,“你还想不想看?” 李玉棠牵着她的手,坚定摇头,太贵了。 沈蝉算了算自己的稿费,“那就五天来看一次,我们自己带点瓜子松子,省钱。李总有空吗?” 李叔夜勾唇,装了一下,“看行程。” 两人都没有特别急切的挣钱,一是现在不缺钱用,二是古代商人地位低,不靠上大官,生意场里根本挤不进去。 只是现在朝堂不安稳,贸贸然投诚,万一被连累,或者当了炮灰怎么办? 沈蝉和李叔夜万分谨慎,求财求权也得有命在才行,目前的规划就把手里现有的东西做起来,督促家里人学习上进,将来世道安稳,再去拼一番天地。 上回写信,沈蝉还特意提了两嘴,让徐幼云也读书识字,不管将来怎么样,女孩子多读书,见识大,总归是好的。 隋岭府的信四月三号就到了,李玉蓉和徐幼云看完后,立即提着东西去看望李妙。 李家刚分家不久,几房的人都没有搬出去,村里妇人站在院门口通风报信,“来有媳妇,你娘家侄女来了。” 孩子放在栏车里睡,支着下巴瞌睡的李妙猛得惊醒,她急急忙忙起身,刚出门就见李玉蓉和徐幼云提着裙子过来。 雨后的小路泥泞,走了几步路沾了一鞋底的泥,两人用棍子把鞋底的泥巴戳掉,才进屋喝水。 孩子在睡觉,李玉蓉小声把沈蝉的交代一说,李妙就捂着嘴泪流满面,心里沉沉的委屈被一句话驱散。 李玉蓉急了,“小姑,你别哭啊,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李妙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半晌才止住泪水,哽咽出声,“三嫂在外面还挂心我,我……我……。” 她“我”了半天都说不出别的话,只是伸手抹了抹泪水,“春耕农忙,屋子得要四月底才能建好,我去村里租个房子住,也方便照料玉瑶。” “小姑,不用租房,我们家就秉元秉煜和花姨,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李妙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决堤而出,她仰起头,只是摇着头哭。 李玉蓉和徐幼云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小姑,姑父……是不是对你不好?” “不是你姑父……是大福……”李妙哽咽,“他差点……差点被人害死了。” 第183章 分家(1) 李妙出了月子后,就把孩子交给婆婆帮忙看,她跟丈夫去地里忙活,只是没料到有天回家喂奶,孩子一个人在家,气息微弱。 母子连心,李妙当即就头晕眼花,抱着孩子一路喊一路哭,飞跑到老郎中家里,听说是捂着了,只剩一口气,要是再捂久一点,人肯定没了。 小孩子好端端的睡在栏车里怎么会捂着,老郎隐晦说,这不是病。 不是病能是啥?李妙手脚发冷,村里有人生了女娃不想要,也会用被子捂死。 那日许家的大人都在外边干活,许老太在家做饭带孩子,把小孙子哄睡后就去找亲戚借了一点盐,回来就出事了。 许来有也不是个傻蛋,自己儿子都要被人害死了,他要不管不问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一开始想着是村里人,李妙就拿吃食逗六岁的三丫说话,小姑娘看着她,不接东西也不说话。 许来有就盯着小侄子,五岁的孩子,懂事的年纪,这几天看到他就跑。 “五蛋,你带着妹妹在家,有没有看到村里谁进来过。” 五蛋慌张摇头,“没有,没看到,我不在家。” 许来有目光紧逼,“大虎说你在家。” 到底是个孩子,心里的害怕和恐惧都浮现在脸上,许来有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问的,“你为什么要害大福,他话都不会说,碍你眼了。” “不是我,我没有。”五蛋扯着嗓子哭,“不是我,呜呜呜……不是我。” “那是谁?” 三蛋身体颤抖,闭着眼睛只会哭。 许来有威胁道:“这么小的年纪就会害人了,心咋这么毒,等会就把你送到衙门坐牢。” “呜呜呜呜……“五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是我,我不要去坐牢。” 许来有扯着他往外走。 五蛋挂在他手上往下掉,挣扎个不停,“不是我,是哥哥,是哥哥!” 许来有停住脚步,怒气冲天,“我的好哥嫂,巴不得我绝后呢。” 五蛋连滚带爬的冲进屋,没看到身后的李妙,眼神厌恶冰冷。 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很多人不知道疼,什么叫宽宥和大量,李妙扶着门框,仰头看天,“许来有,我恨死你们家了。” 三哥三嫂,那几个心怀不轨的孩子,就算有无辜被迁怒者,那又怎么样呢,李妙觉得自己有权利选择恨谁。 许来有捂着脸蹲在院子里,他才是心最痛的那一个,亲侄子想害死他的孩子,亲哥哥还帮忙瞒着。 “你干嘛?”李妙看着拿着柴刀出门的许来有,如梦初醒,“你干嘛……” “你要干什么?” 许来有眼眶发红。 李妙冲过来抱住他的手,抽噎着道:“玉瑶还在读书呢,咱们好好盘算盘算……大福如今没事,是祖宗保佑,但那一家人的心全是黑的,住在一个屋檐下,我真怕……” 许来有全身的劲一松,由她抱着,“咱们分家,我们离的远远的,村里不行就去外面。” “是要分家。”李妙的哭腔渐渐消失,冷静道:“小的学大的,都不是个东西。” 下地干活的大人天擦黑才扛着锄头回家,许老三刚进院子,就被许老有掐住脖子压在地上。 事情发生的突然,许老大许老二愣了一瞬,才慌乱的去拉架。 只是干活的汉子力气大,许来有又带着满腔的恨意,一时半会居然没拉开。 许来有面目狰狞,“三哥,你的心咋这么毒,叫四蛋害死我家大福。” 脖颈被不断收紧,许老三眼前阵阵发黑,他瞪圆眼睛费力摇头。 拉架的许老大许老二心尖一颤,觉得家里翻天了。 许老三的意识渐渐模糊,手脚也停止了挣扎,就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许来有松手起身,一脚踹在四蛋的肚子上,指着许老三媳妇道:“杀……” 许老太吓的浑身发抖,“小幺,你个混账小子,啥事都往外说。” 许来有不可置信的看向亲娘。 许老太狼狈的避开他的目光,手心手背都是肉。 大福如今没事,但哥哥捂死堂弟,说出去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不止是四蛋,就是许家其他人又能得什么好名声。 许来有如坠冰窖,李妙冷声说,“娘不是娘,哥哥不是哥哥,你们许家倒是至亲骨肉。” “分家吧——” 许老三趴在地上咳了好一阵,他双眼发红,想否认这个事,但抬头见老四夫妻俩充满恨意的眼神,就知道完了。 三丫是二房的孩子,许老二两口子脸色也不好看。 “三丫,那天是四蛋哥哥进屋了吗?” 三丫对着爹娘也闭口不言。 知女莫若母,要是没有,肯定就直接说出来了,许老二媳妇的心不断下沉。 李妙坐在屋里冷笑一声,“这一大家子人都想着我家大福死,然后我们夫妻两绝后,好帮你们当牛做马。” 许老二媳妇一巴掌拍在三丫脸上,“你个贱丫头,长着嘴巴话都不会说吗?四蛋有没有进屋?” 三丫扁嘴哭了两声,又被亲娘扇了一巴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塞水桶里淹死。” 三丫不说,五蛋怕的要死,许来有问,“五蛋,家里就你和三丫,不是别人就是你们两个,杀人是要去坐牢的。” 许老三媳妇尖叫道:“五蛋年纪这么小,知道什么,你们夫妻俩看不好孩子,还赖我们身上。” 许来有起身,拽着五蛋往外走,小孩瞬间崩溃,“是哥哥,是哥哥。” 许老二媳妇泪流满面,一个劲的在问闺女,“你哑巴了?看到了不说?你的心咋这么毒啊?” 许家虽然不算有钱,但也没短过吃喝,二房就两个孩子,许老二媳妇对这个幺女也是疼过的,她想不通,平时能说会道的闺女,为什么看到了都不去喊大人,就算当时不清楚,后来问的时候,为什么也不肯说。 三丫扯着嗓子哭,又被许老二扇了几巴掌,她爬起身,想抱娘,但妇人推开了,“我不是你娘。” 许老二蹲在地上,垂着头,“老四,我就一个儿子。” 许来有没说话,人其实都是自私的。 第184章 分家 许老二想说,这事他们夫妻两不知情,也没存这个心,他只有一个儿子,怎么会想着过继。 只是好多话在许来有面前都显的苍白无力,他蹲靠在一边,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闺女和神情颓然的弟弟,只觉得今年的倒春寒这么厉害。 家肯定是要分的,但怎么分是个问题。 长子要赡养父母,一般都是占大头,许老大说他拿四成,剩下的几个弟弟均分。 确实是厚道,换成别家,长子占七成的都有。 李妙垂下眼,许来有看着大哥,“我们家大福差点被害死,三哥得给我个说法。” 四蛋在院子里被许来有狠踹了一脚,这会儿还抱着肚子,许老三阴冷的目光紧锁着他,“这种畜生,打死算了。” 李妙和许来有都没说话,如果是前几天,许老三带着孩子上门请罪,许来有的心也不至于冷成这样。 “大哥这个当爹的要打要杀都是你们的家事,咱们兄弟一场,你不念手足,我也不必顾血亲。今天分家,出了这个门,我们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徐老太捶着大腿哭,说祖宗不开眼,怎么出这样的事,她喊着,“幺儿,你们是亲兄弟啊!” “娘,你咋这么心狠啊,大福是你亲孙子啊!” 就算是疼了他这么多年的亲娘,许来有也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不明白哥哥和亲娘怎么心肠那么毒,杀人都帮忙瞒着,要是他们没发现,下回再出现这样的事怎么办。 “幺儿,大福命贵,不会有事。四蛋年纪小,啥事不懂,他能存什么坏心?孩子调皮,跟你哥哥没关系啊。” 许老有冷漠的“哦”了一声,“娘总说最疼我,怎么就不知道也疼疼大福呢,他才几个月大。” 许老太拍着胸口哭,“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不疼啊……” 许老大面色一动,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任何话都不对,他单手握拳在桌子上捶了几下,无奈叹息。 李妙听的火大,冷笑道:“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疼。” 许老太仇视着李妙,觉得是她带坏了自己的幺儿,才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你个破家媳妇,好好的一个家,都被你搅合散了。” 李妙气极反笑,“你再骂大点声,让村里人来听听,你这个当奶奶的是什么蛇蝎心肠。” 许老太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老大听的直皱眉,“老四,娘再不对,也生你养你,父母恩重,就为了这点小事,你连亲娘都不要了,你还是人吗?。” 李妙嘲讽道:“大哥就别当好人了,你们许家的丑事是我帮忙瞒着的,我要是不开心,咱们就都别过日子了。我反正不怕,到时闹开了,我回娘家就是了,倒是你们家,日后在村里怎么抬头走路?” 许老大勃然大怒,“我们许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讲话。老四你说!七岁的孩子懂什么?打一顿日后好好教就是了,就为了这么个事,连亲娘哥哥都不要了。” 李妙朝他“呸”了一声,“你也算是个男人,你儿子被人害了,你大方不追究,你真孝顺。你们许家好‘门风教养’,我是开眼了。” 她起身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啊,你们兄弟几个一条心,杀人放火都是对的,我说不过。说不过就不说,等我哥嫂过来,咱们去请族长说,看看谁对谁错。” 许老大媳妇忙拉住她,安抚道:“你大哥糊涂,他嘴巴笨不会说话,你别计较。不是要分家吗?今晚先说定,明天就去请族长。” 许老大姓许,他媳妇可不姓许,自然是先保全自己的利益,而且四蛋这么小的年纪就会杀人,到时再发疯,害她孙子怎么办。 谁不怕啊。 当天晚上定好分家的东西,次日一早找到族长写文书,大到田地银钱,小到锅碗瓢盆,都分的一干二净,其中还有给老人的孝敬。 每房一年两斗米,两百文钱,两块布。 许家田少,总共就八亩地,好在果林多,有个三十多亩。 家里的银钱六十多两,分到几房手里,也才十几两,建个大房子都建不起,李妙把家里分的两间房卖给大房,得了四两。 又跟村里人换了一块荒地,离许家老屋远远的。 许来有去山上地里忙活,李妙在家看孩子,一步都不敢离开,就算有事,也只敢把孩子给村里玩的好妇人抱一会儿,没让许老太帮忙。 事都已经解决了,她就没有跟侄子讲。 李玉蓉气的身子发颤,“小姑,你今天就搬过去,明天我跟大哥来一趟,没这么欺负人的。” 李妙心头发暖,“没事,如今好坏都已经过去了,我好好过我的日子,不搭理他们。” 李玉蓉从村里租了个车,带了几身衣裳和李妙母子两回村,安置好后,两人又紧赶慢赶的进城。 李秉元几个小的还好,他们记事的时候,李妙已经嫁人了,但李玉蓉和李秉昌可算的上是李妙带大的,情分自然不同。 李玉蓉拿着笔歪歪扭扭的写信,遇到不会的字,还要问李秉昌或者徐幼云,都不会,就用别的字代替。 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信送到镖局。 李秉昌驾车去许家村,就算不旧事重提,也得让许家看看,他们李家不是没人。 村里挑着水的妇人问他们来干嘛的,李玉蓉就撩开车窗帘子,如实相告,“我小姑去我们家住,来帮忙拿衣裳的。” “来有家的大闺女在娘家读书,这是过去照顾孩子了?” “我看不是这么回事,这许家好端端的突然就分家了,许四小子还去我家那边建房子,多远啊。” “上个月还听见许家有人哭,闹的动静可大了,就是没听到说啥。” 李玉蓉拿着钥匙开门,把昨天整理好的衣物被子往车里搬,许老大媳妇看的两眼恍惚。 这是回娘家还是搬家啊。 许来有午时回家。 “姑父,姑姑在我们家住一段时日,有花姨帮忙,她一个人带孩子也轻松一些。” 第185章 听课 许来有理亏,说话都没什么底气,只一个劲的说行。 李玉蓉从怀里拿出半吊钱,“姑父,小姑说家里没人做饭,你拿点钱去别家买着吃 或者与人搭伙都行。” 汉子“呐呐”两声,半晌才问,“你小姑还哭着吗?” “有叔才婶子和花姨陪她讲话,心里要舒坦不少。”李玉蓉手脚利索的把被子卷起来,虽然开春,但晚上寒气重,盖着薄被熬不过。 三人没在许家吃饭,装了一车厢的东西,就当着许家众人的面走了。 许老大媳妇端着碗往屋里瞅了半天,想着许来有一个大男人,吃饭肯定不方便,就招呼道:“来有,你媳妇不在,你一个人也省得做饭了,来我们屋里吃。” 许来有拒绝道:“我自己烧火做口饭,不麻烦大嫂了。” 许老大媳妇又往肚子扒了口饭,心想这几兄弟真是走远了,她还想着把孩子送到秀水村去念书,到时托老四媳妇的亲家帮忙照料一下,如今这种情况,怕是不成仇家都算美事了。 也不知道自家男人脑子咋想的,跟他没关系的事非得搅和进去,也不说句公道话。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法子了,没看到李家当着村里人的面搬行李,不就是明着告诉村里人,你们许家做了不地道的事。 许老太倒是想扯张虎皮盖住自己,只是防风不防雨,明里是一面,暗里又是一面。 她坐在堂屋里补衣裳,听见二房传来老二媳妇的大嗓门,声音大的村口都能听见。 许老太不满,家丑不可外扬,被村里人听到了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只是如今分家,几个儿媳手里捏着钱匣子,腰杆子硬挺,一点都不怕她这个婆婆,妇人冷笑道:“娘管好大哥屋里的事吧。” 她扭头看向三丫继续骂道:“这么大的人,什么都不会做,要你有什么用?没用的东西,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呢,狗看到家里着火都会汪汪叫几声。” 三丫只知道抹着眼泪喊娘,不懂怎么一切都变了。 她在许老太那里自幼没得到一点爱和喜欢,转头看见一样遭遇的许玉瑶就不免有一种同情和认可。 但从去年开始,这个跟她一样可怜的孩子在许老太那里渐渐能到几个笑脸。 三丫起先并不清楚为什么,她追着爹娘问,娘说,四丫舅舅家有钱,小婶又生了一个小弟弟,爱屋及乌,对四丫自然也喜欢。 如此那些同情便犹如尖刀般扎上自己,三丫在懵懵懂懂中想,如果没有这个弟弟就好了。 大人的偏心和爱是会让人嫉妒的。 四蛋不仅仅是觉得大福抢了自己的地位,更多是一种嫉妒和怨恨,在爹娘对小叔日复一日的不满下心生恨意。 人性本恶。 …… 四月的倒春寒格外陡峭,早上出了太阳,下午就冷的人牙齿打颤。 沈蝉在美和抗冻中选择了后者,换上了臃肿的夹棉袄衣,才打伞在细雨中出门。 又是一月一度的交稿日,李叔夜最近在外面忙,跑腿的活便移交到沈蝉手里。 庄圆是个会识字打算盘赶车的全能选手,地里的牛要耕地,东家又买了一头油黑发亮的骡子,打了一个车厢,不管是出门还是买东西都很方便。 见沈蝉身后没有跟着一个小尾巴,庄圆问道:“夫人,棠小姐呢?” “去学堂听课了,不用管她。” 书院的学生都是小秀才,李玉棠自然是听不懂的,不过乔先生给她布置了其他课业。 先生解春秋,她默背论语;学生写文章,她就临帖练字。 不过几天时间,学堂里的人便都知道了李玉棠的存在,大家伙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乔先生的千金,不过得知她姓李后,便猜想是乔先生的亲戚,后来有人说看见李玉棠父亲跟先生下棋闲谈,更加坐实了这一想法。 讲堂里。 乔先生收起书和戒尺走了,李玉棠挺直的背一下子弯了下去,趴在桌子上叹息。 米琮戳了戳她,“玉棠,你背的怎么样了?先生昨天还说要考你《论语》呢。” 李玉棠又长叹了一声,“已经考过了。” 米琮精神一振,“有没有挨打?” “没有。”李玉棠转身趴在他桌案上,“米棕师兄,你背《孟子》花了多久?” “忘了,反正挺久的。”米棕兴致勃勃,“你这么快就学到《孟子》了?” “没有。”李玉棠苦着脸,“先生说叫我先把四书背下来,以后再学释义。” 米棕同情的看着她,“那你可惨了,先生念书厉害,两天时间便能背下一本。” 李玉蓉猛得抬头拍大腿,深有同感,“我才学五天的《论语》,先生就考我,幸好我以前在家背过,不然肯定要挨板子了。” 米棕靠她近了一些,开始嘀咕乔先生不当人的做法,比如要求背书几天背好,在比如课上释义只讲一遍,随后就挑几个人考,他小声总结,“先生总以为我们跟他一样聪明,我要是有他那样的脑子,我早就考上举人了。” 李玉棠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 “乔先生念书这么厉害,还长的这么俊,也不知道有没有娶媳妇。” 李玉棠肯定道:“这还用想,先生都二十多岁,肯定娶媳妇了,孩子都满地跑了呢。” 米棕一想也是,“我还没见过师母,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聊到兴头上,两人并未发现已经敲钟,齐楚年在旁边咳了好几声。 米棕扭头关怀道:“今年倒春寒厉害,你别是着凉了。” 李玉棠也随着他的动作扭头,只是一眼,就拿书站了起来,声音放大,“先生好。” 米棕身子僵直,脚比脑子更快,他抱着书起身,看着面无异色的乔先生欲哭无泪。 乔先生并没未说话,书和戒尺放在桌上,语气温和,“书院规定可背过?” 米棕垂着头,丧气道:“背过。” 乔先生轻轻“嗯”了一声。 米棕结结巴巴开始背,“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严己,禁喧……” 也没有多长,就百来个字,米琮背的后背发凉。 李玉棠吓的心口直跳,完了完了。 第186章 烧烤 米琮和李玉棠拿着书在墙角站了半个时辰,直到乔先生走了,两人才软着腿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吓死我了……”米棕庆幸道:“还好我爹不在,不然知道了指定锤我。” 李玉棠抱着脑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完了完了,先生今晚要去我家吃烧烤。” 米棕关注点立马偏了,“烧烤是什么?好吃吗?” “好吃。”李玉棠咽了咽口水,“比炸鸡还要好吃。” 米棕被她勾的心痒痒,但想到乔先生也会去,那颗火热跳动的心一下就灭了,“下次先生要是不在,我可以去你家做客吗?” 李玉棠十分讲义气,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明日旬假,你今晚就可以来。” 米棕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算了算了,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李玉棠见拉不到垫背的,只能捧着书叹气,连散学都没有精神。 读书受约束,就是米棕十五岁的大小伙都觉得难熬,更别说活泼调皮的李玉棠,她能规矩的坐那么多天,完全是因为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地里的菜和水稻都已经下种,给长工建的房子也已经建好了,剩下的事完全可以交给庄圆来管。 沈蝉和李叔夜打算去边城看一看。 景元朝的疆土很大,东南都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海外是金发碧眼的外邦人,要不是造船技术不发达,地方太远,不然高低得打下来几个。 往北疆是黄沙,几个弱小丸国,每年都要上贡珍宝美人,只有西边才有大军镇守,压的是草原十三部,迫于元军威名,早已对景元朝俯首称臣。 不过狼就是狼,就算低下头颅,也打不断脊骨,前几年各地灾祸频发,草原最凶悍的几部联手从边城咬下了一大块肥肉。 还差点把定西城抢了过去,虽然后来被褚将军拦住,但城外十多个村落却被劫掠一空,死了六千百姓。 景惠帝一下子就怒了,他好色归好色,但江山可不容他人染指,消息传到朝廷,调度粮草军队的意旨就从中都疾出,户部、工部、兵部放下芥蒂一致对外。 驱西任褚将军为帅,直领五万骑兵冲草原腹地,灭木息,杀王亲,把狼首、虎口几部赶出几百里地。 虽然大获全胜,但朝野上下也不见笑脸,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外族狼子野心难训,只有全杀了,我朝才能睡的安稳。 不过为了不遗臭万年,也只能再等一个合适的出兵时机,也正是由于外敌虎视眈眈,朝廷才又安稳了几年。 可惜皇帝老了,那把黄金龙椅总要有人坐上去。 乔松玉说,老皇帝已是风烛残年,全靠人参吊命。 景惠帝虽然骄奢淫逸,但壮年时,也开创过短暂的盛世,只是年景不好,大灾小祸不断,百姓水深火热,时政就难以清明。 但他也在尽力压制世家,分权制衡,只是大树底下盘根错节太过繁茂,要想连根拔起,绝非一朝之力可行。 李叔夜客观来论,景惠帝最大的错处就是没有提早立储,东宫不出,皇子自然野心昭昭。 高位者老了难免疑心深重,一开始是没有合适的皇储,后来疑心几个儿子有异心,到了现在是局势大变没法立储,只要中宫一出,只怕其余几个皇子立马就反了。 进退两难。 李叔夜棋路温和,出子不乱,要是没有其他事,能捻子坐一天。 乔松玉看似是个温润君子,但棋路凶狠,气势大阔,落子连连。 他急,对面不急。 两人坐上半个时辰,乔松玉能把自己气死,“楚年。” 拿着烤串的齐楚年回头,“先生。” “你来。” 齐楚年不太想,先生下棋太凶了。 好在沈蝉的烤肉已经出炉,她撒了辣椒胡椒等一些香料做出来的烧烤料,叫李玉棠端给客人。 没有碗筷,拿着签子才叫撸串。 鲜香的羊肉肉质鲜美,油香扑鼻,入嘴就是烧烤料的辛辣味,不腻不膻,外酥里嫩。 乔松玉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风味这么特别的烤肉还是头回吃,味道不算顶顶好,但特别勾人,让人吃了还想吃。 沈蝉在吃上面从来不会亏待自己,除了羊肉和鸡腿鸡翅,还有鱼和虾,运气好,还买了几斤牛肉。 一开始是木大娘几人动手烤制,后来吃到兴头上,乔松玉和齐楚年都绑起袖子,亲自动手,或焦或生,滋味又是不同。 李玉棠蹲在院门里,离乔先生远远的,但没想到尽管这样,还是逃不过必定的命运。 “玉棠,你不是想知道先生有没有娶妻吗?” 狂炫烧烤的沈蝉猛然抬头。 李玉棠小声嘀咕两句,“这都记得。” 随后提高声音道:“先生,闲谈不论是非,我不想知道。” “无妨。”乔松玉拔高声音,“先生还未娶妻,更没有娃娃遍地跑。” 李玉棠捂住脸,不想面对。 好在乔先生也并不是真的计较,痛痛快快吃完烧烤后,还带走了不少烧烤粉,说到时在学堂吃饭撒一点。 齐楚年是小辈,比自家先生矜持不少。 只是第二日叫萤窗送了一块羊肉,说家里吃烤肉,不如叔叔家做的好吃。 都是婉约派学子。 李玉棠出来两个月,玩的挺尽兴,但也同样痛苦,她麻溜的把自己的小包袱收拾好,准备走人。 米棕控诉的看向她,“先生说你家的烤肉格外好吃,还做了一首诗呢。” 李玉棠听不出言外之意,猛点头道:“好好吃,等回家了我叫我大姐做给我吃,她的手艺可好了。” “那我呢。” 李玉棠疑惑的“嗯”了一声。 米棕左右看了看,小声说,“我也想吃,你什么时候回来念书啊?” 李玉棠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我才不来念书呢,我要回家。” “我是问你从家里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李玉棠期待道:“我要跟我爹娘去边城。” 米棕羡慕的想捶桌,“你去边城做什么?” “买羊和马。”李玉棠小声的炫耀,“我娘说要给我买一匹小马驹。” 第187章 晕车 少年都有一颗行走江湖的心,米棕回忆起自己看过的话本子,万分羡慕,“你爹娘真好。” 李玉棠叹息道:“其实也有一点不好,就因为上次我和我娘在外面淋雨,我爹就把我送到学堂念书,我都好久没去外面玩了。” 米棕愣了愣,“那你以后都不用来学堂念书了?” “对呀对呀。” “那你还来隋岭府?” 李玉棠摇头,表示她不知道来不来。 米棕还以为她以后都不会来了,顿时有点伤感,“你家在哪里?我有空就去找你玩。” 李玉棠说了一个位置,随即苦恼道:“万一我在外面玩,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我去之前写信问你。”米棕想了想,“你要记得给我写信,跟我说说边城什么样。” 李玉棠痛快答应,两人依依惜别大半天。 奋笔疾书的齐楚年还想说些什么,结果看到进门的乔先生顿时就把话咽了回去,反正李叔要过两天才会走,他晚上去辞别也是一样。 李玉棠背着书袋跟先生见礼,随即脚步雀跃的小跑出书院。 四月底渐渐闷热起来。 沈蝉在路上受老罪了,车厢闷热,又有蚊虫,在路上休整的时候还看到了好几条蛇。 古代没有放生这个词,只要是能吃的东西,葱姜蒜下锅爆炒。 沈蝉一想就觉得手脚发软,熬了七八天,才终于踩在熟悉的石头路上。 正阳街,泥巴巷口。 豆板子家里今天嫁孙女,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李玉蓉捡了几颗喜糖,这才慢悠悠的回家。 泥巴巷子道路小,一辆牛车宽。 唐瞻拦在巷子门口,递了一个红封给老车夫,歉然道:“对不住,赶吉时,还要麻烦您退几步。“ 老车夫要是一个人自然乐意,不过他车里拉了客人,就有点为难。 李叔夜也听到了声音,他小声跟神情怏怏的沈蝉说了两句,随即扶着人下车,“无事,已经到了家门口,走过去便是了。” 沈蝉脸色有点发白,低垂的眉眼让她整个人都温和下来,半死不活的被李叔夜拉着走。 唐瞻多看了两眼,总觉得她有点眼熟。 车夫在巷子口等了大半天,才架车把行李送进去,泥巴巷就一个大院子最显眼,李玉蓉又是熬粥,又是烧水。 院里站着一个红衣小姑娘,她一个小娃,也帮不上忙,老车夫利索的把几个箱子搬下来。 李玉棠给他拿了三十文钱。 老车夫数了两遍,大惊道:“哎呦,多了多了,只要二十文。” 李玉棠摆手,“不多不多,我爹说那是辛苦费。” 老车夫抱拳躬身道:“多谢。” 世上讨活过的人都堂堂正正,拿自己该拿的钱心里才踏实。 沈蝉回家的第一天就睡的昏天黑地。 被褥用皂角洗的干干净净,还带着一股清冽的花香,她模模糊糊醒了几次,听见李玉蓉问,“爹,要喊娘起床吃饭吗?” 李叔夜说不用。 还有家里熄灯的时候,好似原本就暗的世界,再次按下了关灯键。 沈蝉在路上没吃好也没睡好,半夜闭着眼睛说饿,没过多久,嘴里就尝到了甜味。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沈蝉腰酸背痛的爬起身,靠在床上发呆,半晌脸色又变来变去,最后用一声冷哼结束跟系统的交流。 去边城,去个屁,人到半路估计就死那了。 “非得我去,其他人去不行?” 系统扭扭捏捏道:“也不是不行,就是……” 它自己像个傻蛋一样说不出所以然,沈蝉都懒的盘问,反正腿长在自己身上,她想去就去,不去急的还是系统。 “这个任务完成可是有很多系统币的,加上你以前攒的,都能买良种水稻了。” 沈蝉说什么都不去,要了老命了,晕车的感觉难受的很,没食欲还想吐,脑门就像被人在搅拌一样,再多坐几天,人都傻了。 而且天气越来越热,坐在车里就像蒸笼一样。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沈蝉也不会,她靠在床上唉声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对李玉棠说。 李玉蓉熬了白粥,香甜绵软,沈蝉看着上面的热气发呆,非得把粥放冷了,配着咸菜才吃。 五六月蚊虫多,李玉蓉和徐幼云给家里挂蚊帐。 天青色,远看像薄雾一般,摸上去还带着凉意。 就是沈蝉这只山猪也知道这不是一般的细糠。 李玉蓉兴奋道:“娘,这是南方来的好布料。” 徐幼云解释,“我在县里就没看过这么好的料子,两匹一共一百两,细一点的就拿来做蚊帐,另一匹给您和我娘做一身里衣。” 沈蝉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就尖叫呐喊了,古代奢侈品贵的真要命,第一次收到儿媳孝顺的婆婆有点不知道怎么拒绝,“布料我手上还有很多,你自己留着穿。” 徐幼云坚持道:“娘,你手上的东西再多,那都是你的,这是儿媳的心意,以后有哪些地方没做好,娘多担待些。” 沈蝉平时嘴巴利索,但这会儿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干巴巴道:“你有心了。” 半晌她又补了一句,“我从隋岭府买了布料,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拿去做衣服。” 李玉蓉龇着大牙傻乐,“娘,我喜欢那匹海棠色的。” 沈蝉大方的很,“都做夏衣,入秋了再买。” 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李玉棠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断过, 沈蝉躺在竹椅上,心事重重的看着她,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以前就答应带李玉棠去边城,如今突然说不去了,换谁心里都会有点失落。 沈蝉不知道怎么开口,在家又找不到李叔夜,只能自己一个人发愁。 好在晚上人回来了,她斜躺在床上,说了徐幼云给她做衣服的事,有点郁闷又有点激动,“我还没给别人当过儿媳呢,现在直接做婆婆了,怎么说呢……感觉婆媳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李叔夜是个男人,不懂婆媳间的交锋,但他懂人心。 沈蝉当娘都当的跟女儿一样,更别说婆婆了。 她平易近人好相处,徐幼云心怀感激,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第187章 吵架 徐幼云和李秉昌感情甚笃,她想讨自己丈夫欢心。 再有一个就是古代出嫁女越过公婆去孝顺亲娘不合规矩。 沈蝉打断他的分析,“我又不是她爹妈,管她真心还是假意,反而好处我占了。” 她揉了揉脸颊,“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玉棠说不去边城。” “我去说。” 沈蝉抬眸看他,笑的牙不见眼,“那就辛苦李总了。” 李玉棠从来就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虽然不能买小羊羔和小马驹是有一点点失落,但还是娘的身体最重要。 只是住在城里没有什么玩伴,她蹲在院子里看一群蚂蚁爬来爬去,心里想到,蚂蚁搬家,要下雨了。 李玉蓉也看着黑沉的天空发愁,桑姐儿明天出嫁,要是落了雨,路不好走,办酒也不方便。 好在天公作美,早上落了一阵雨,下午就阳光明媚,到了第二天,踩在泥地上已经沾不到泥水。 李玉蓉答应早点去陪小姐妹,因此一大早就坐车去乡下了。 沈蝉起的晚,吃完早食都大上午了。 从县里叫了一辆车,花了六十多文,到家已经过了午时,花娘去学堂送饭,李妙抱着孩子坐在外面晒太阳。 陌生的驴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是沈蝉,直到李玉棠喊了一声姑姑,她才抱着孩子猛地起身,“三嫂!” 孩子长的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大福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沈蝉和李叔夜身上打转,半晌才去寻找熟悉的身影。 半天找不到人,大福先是小声的哼唧两声,随后就扯着嗓子哭。沈蝉抱着哄了两下,见不管用就喊李妙。 小孩粘人,沈蝉和李叔夜又是陌生人,能让抱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大福躺在李妙怀里,伸出胳膊嘎嘎乐。 李妙把她放到栏车里,李玉棠拿着拨浪鼓和布老虎到处晃,小孩的目光被吸引,一时没空去想李妙。 “这臭小子磨人的很,一天到晚离不得人,松手就哭。” “感觉看着挺乖的。”沈蝉伸手戳了戳大福肉嘟嘟的脸,不敢多摸,生怕给摸出病来了。 大福顺着感觉扭头,朝她边晃手边笑,沈蝉觉得心都化了,秉持着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最好玩的,她又戳了一下。 大福有点生气,扭过头不理她,手里的银铃铛镯子清脆悦耳。 “这臭小子。” 李妙算是被小儿子折腾坏了,白天睡觉,晚上闹的家里不得安生,她累一点没事,但李秉元李秉煜第二天还要上学呢,没办法,就想法子治他,早上不让睡,到了晚上没精力了就能闭上嘴巴。 好在家里有花娘帮忙做饭抱孩子,她轻松不少。 “三嫂,桑姐儿今天出嫁,你做多少人情?” 沈蝉问,“她家上回做了五百文,我准备往上添一百文,你不用跟我。” 李妙是出嫁女,照着规矩来便是了,有钱两百文,没钱一百文、五十文都行。 “那我写一百文。”李妙解释,“大福满月百日酒都没办,我们和他爹准备办周岁。” 许家如今分家,以后办酒估计要等到许玉瑶出嫁了,这人情肯定会亏不少的。 …… 古代大部分椅子没有靠背,沈蝉坐的腰疼,就歪靠在李叔夜身上,一边吃松子瓜子,一边讲故事吹牛。 下午两点多钟的样子,王桃花屁颠屁颠的上门,噼里啪啦把村里的八卦全分享一遍,说的口干舌燥了,灌了两杯水又继续嘚啵,最后道:“县里的那个如今倒脸的很,说是考秀才没考过,急的都上火了。” 李妙说了句“活该”。 “大姐以前把那两个夸的跟什么一样,如今没过,看她拿什么得意。” 王桃花又撇撇嘴,“前几天我跟我家那个进城卖药材,正看见李叔恒婆娘跟人急头白脸的吵架呢,说是菜贵了一文钱。” 家里养着两个读书人,日子哪有那么好过啊。 叔恒媳妇娘家虽然有钱,但她爹娘都已经走了,如今是嫂子当家,李叔恒连个秀才都不是,那边自然不乐意再补贴小姑子。 李叔恒在私塾授课,一年就只有六两银子,买两本书就花光了,更别说他还时常与人下馆子喝酒,自己花用都不够,哪有钱补贴家里。 叔恒媳妇也没办法,丈夫不争气,只能指望孩子,好在她还有一个嫁妆铺子,一年收个二十多两,倒能勉强维持吃喝。 只是今年的日子不好过,长子花了好几两银子去府城考试,乡下的李叔年也不送东西进城,什么都要花钱买,零零散散,可不就不够用了。 偏偏李叔恒还来找他要钱,叔恒媳妇硬声道:“没钱!” “我五堂弟办喜酒,如今请了我,我不去面子往哪放?” “你都不要脸的来找我要钱了,你还有什么面子?” 被戳中了脊梁骨,李叔恒拍着桌子起身,“当年分家的钱都在你手上!” 叔恒媳妇从家里拿出一个空匣子,重重往地上摔,“啪”的一声四分五裂,“还分家的钱,就六七十两,你又是吃又是喝,早在八百年前就花光了。” 李叔恒面色难看,“家里才几张嘴吃饭,一年二两银子尽够了。” “一年二两银子给你打个棺材都不够!”叔年媳妇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外面,“你去问问,外面的东西哪样不要钱。你家两个儿子念书,一年的束修就是六两银钱,笔墨纸砚,再买上几本书,经的住几下花。你真有本事,就挣钱进屋啊!” “没良心的东西,只顾自己吃吃喝喝,家里孩子的死活你都不管。要不是我掏空了嫁妆,你早绝后了!” 李叔恒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对着书房骂道:“没用的东西,还读什么书,明天就去村里种田。” 叔恒媳妇没再出声,显然是默认他的话。 大人无能,就全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但又不想付出和等待。 李秉仕就像是一支被折断的竹子,再也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他麻木的翻着书,眼神一片迷茫。 第188章 争吵 李叔恒到底还是没去村里,他身上连几十文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写人情账。 干脆就当自己忘了这事,反正村里亲戚离的远,以后也不一定有来往。 叔恒媳妇的想法一直就没变过,看不起丈夫的泥腿子亲戚,现在日子过久了,连带着丈夫在她心里都成了一根伤人的刺。 拔出来咽下去喉咙都疼的很。 四月底,菜蔬瓜果大量进城,只不过价钱也不便宜,莴笋、芹菜最低都要两文钱一斤,有些农户还有胡瓜、蚕 豆、西红柿卖。 “这菜老的都嚼不动了,便宜点。” 老太太年纪大了,说话慢,“刚出的新菜,嫩着呢。” 叔恒媳妇挑挑拣拣,脸瘦的跟猴子一样,哪还能看出年轻时花一样的脸,“你这老太太说话一点都不讲究。” 她用指甲掐断了好几根芹菜,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看,老的都掐不动了。” 地里人最看不得人糟蹋吃食了,老太太恶狠狠的瞪眼,“心咋这么黑,嫩芽一样的菜你也说老,好好的东西都被你糟蹋了,你走开,我不卖给你了。” 叔恒媳妇不依不饶,“做生意还不让人看了,菜都老的嚼不动了,还卖那么贵,黑心老货。” 小巷子里的卖菜人多多少少都认识,老太太年纪大,嗓门比不过她,但旁边有一个年纪的小姑娘,十三岁的年纪,最是泼辣,两下就把她推远,“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仗着年轻欺负老人呢?不买别买,滚去吃你的烂菜叶子去。两文钱都抠抠搜搜的,穷的活不起了?” 叔恒媳妇气的脸色发青,察觉四周传来打量的目光,只冷着脸撂下一句“你们都是些做黑心生意的”就夹着屁股跑了。 忙活完家里事,大晌午的才出门,如今菜没买到还吃了一肚子气,回家又看到李叔恒坐在家里喝茶无所事事,顿时炮仗炸了。 “成天除了吃就是睡,油罐子倒了都不知道伸手扶一下。读了这么多年书,一点本事都没有,还不如城里那杀猪呢,好歹每年还能挣几块肉。” “大的窝囊,小的也是个没用的货,好吃好喝伺候十几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她扶着门框骂,”我要是你们,出门都得拿布把脸蒙着,省得脸被别人丢到脚底下踩。” 李叔恒把茶杯重重放下,低着头无奈“哎”了几声,“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但也仅限于此了,真要他去媳妇面前说什么厉害话,他是不敢的。 家里的米缸见底,连顿饭都凑合不出来,叔恒媳妇索性也不烧火了,就坐在门槛上,把丈夫儿子全骂一遍。 随后又埋怨起自己爹娘,当年瞎了眼把自己嫁给李叔恒,最后骂哥哥没良心,一点情分都不顾。 李叔恒听的心里烦躁,背着手出门。 剩下李秉仕和李如绵躲在屋子里战战兢兢,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都说穷人家不讲理,但家里要是有钱,不必一日三餐操劳心烦,谁都乐意张着嘴巴等吃。 李秉仕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自从落榜后就不敢出门,更不敢去学堂,想不通自己努力读了那么多年书,为什么还是不如别人,更想不通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几年前李秉仕就发现爹娘之间有了隔阂,爹隔三差五的不回家,娘提到爹就冷脸,直到他第一次县试落榜后,家里开始了争吵。 头几次都是小声的抱怨和争执,多是母亲说他两个乡下叔叔丢脸,也帮不上忙,还想着占好处。 后来家里的伙食越来越差,母亲经常找父亲吵架,这一对街坊四邻眼里“有地位的体面人”开始互相戳心窝子。 李秉仕引以为傲的东西开始破碎,他在家装聋作哑,不敢去问去听,以为只要自己能考上秀才一切就会回到以前。 但耳边刺耳的声音把他劈成两半,痛不欲生。 考秀才没那么简单,县里多的是白发苍苍的老童生。李叔恒心里十分清楚,但他没有为儿子辩解,他把自己的无能和一辈子的不如意都推到别人身上,好似这样,他走出门,依旧是体面的童生老爷。 …… 桑姐的脸色比盒里的脂粉还要白,她一手拉住亲娘,一手拉着堂姐,心像是悬在空中的风筝,半天坠不到底。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添妆,多是一块布头,两个鞋样子,一根头绳等。 沈蝉也没太出头,给了一把团扇。 古代刺绣精致,团扇香囊绣的格外漂亮,各地的风格针法也大多不同。 像汝陵县的绣样大气富贵些,隋岭府的则小巧精细,当土特产买再好不过了。 只是村里人很少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用大蒲扇,便宜风还大。 李桑娘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女孩子带的嫁妆越值钱,在婆家就越有底气。 只是如今家里没分家,给的嫁妆都是两匹布,她自己攒了些棉花,给打了两床棉被,用料厚实,盖个几十年没什么问题。 还有木桶、木盆、澡盆、柜子等都是从山里砍的木头打的嫁妆,加上衣裳鞋袜,装装捡捡,也要七八个人抬。 李玉蓉跟桑姐感情好,私底下送了一对珠花,镶珠带银的。 点了胭脂的李桑十分明媚,她双手拿着东西推还给李玉蓉,笑着摇摇头,“我自己有,你给自己攒着。” 外面都是亲戚,李玉蓉不好明着厚此薄彼,她压低声音,“我娘给了我不少钱,你只管放心收着,将来等我嫁人你也要送我一个才是。” 李桑穿着大红嫁衣,嘴唇抿了两下,将东西握在手心里,轻声道:“多谢。” 李玉蓉这才开开心心的帮她继续盘头发,“我娘说外面才有意思呢,小姑娘都涂脂抹粉的拉着手出门玩。” 桑姐不敢扭头,好奇问,“胭脂跟我们这边是一样的吗?” “大不一样。”李玉蓉憧憬道:“光是胭脂就有十来种,还有涂眼睛上的,我娘说哪个不好,抹了伤身体。” 第189章 收菜 沈蝉当初跟梨娘聊了几句,隋岭府年后就到处都有卖眼影的,还格外畅销,要不是穿着打扮不同,沈蝉还真以为是在唐朝。 这种胆魄眼界,她不成功谁成功。 只不过技术差了点,里面或多或少掺和了一些矿物,有些用多了还有毒。 李玉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娘说不好,她也就觉得不好,还跟小姐妹提了几嘴,“我娘说妆粉要买米粉做的,铅粉虽然白,但用多了也对身体不好。” 李桑是个朴实无华的姑娘,一听不好,自然也就不稀罕白扑扑的小脸蛋了,她拉着小姐妹的手紧张不已,“我娘说江家人少,我过去只要好好过日子,公婆绝对没有什么话说。” 隐约听到炮仗声,她心口重重跳了两下,“可我还是好害怕。” 李玉蓉回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就把自己大嫂刚进门的时候说了说,但两家情况是不同的,李玉蓉总结道:“你过去多问问,清楚婆家人的性子了,日后也好相与。” 桑姐儿在胸口处轻拍两下,缓慢又坚定的嗯了一声。 李桑娘在门口抹了眼泪,偷偷擦干了喊闺女出门。 红盖头挡住了前方的路,但左边是娘,右边是堂姐堂妹,出门的时候有人提醒,“过门槛了。” 桑姐儿心突然就定了下来,她任由泪水淌过脸,心里不自觉的想,要是用米粉糊脸,这一会儿全花了。 江家靠河,鱼虾吃的就多,席面上带着鸡蛋六个荤菜,在村里算顶不错的了。 只是众人前不久刚吃过沈蝉家的酒席,再吃江家的,心里就难免有比较,不过也没傻到当着主家的面说不好,但背后嘀咕两句是肯定的。 有说,江家屋子一点都不敞亮,院子还小,这嫁过去能过啥好日子。 又说席面抠抠嗖嗖都是鱼虾这种不值钱的东西。 李桑娘听到了,气的不轻,心想那肉喂狗肚子里去了。 她故意端着菜拉着儿媳坐在院子里择,说一句声调拔高一下,生怕别人听不到,“咱们村里席面做的最漂亮的还是你叔夜婶子家,听说几百文钱一桌,桑姐婆家差了点,一桌一百来文钱,但换成我可舍不得,几十文钱一桌够体面了,总比那十几文钱一桌的好。” 李桑儿媳是个闷性子,做事行,但说话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任凭婆婆怎么跟她使眼色,她都憋不出话来。 打架骂人最气这种没眼色的,李桑娘气的脸色发青,起身找村里老姐妹说话去了。 王桃花家里两个儿媳都在外面挣钱,家里老伴和儿子上山也能找到不少东西,钱匣子越堆越满,她身上的肉也越来越多。 “你家天天吃肉得花多少钱啊?” 王桃花一只手抱着孙子,一只手剔牙,“就沾点肉味,天天吃谁吃的起啊。” “那也费钱,一个月得花好几百文吧。” 王桃花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要不了这么多钱,一块肉才十多文,能吃两天。” 猪肉确实没花什么钱,但羊肉经常买,家里男人都是上山干活的,得吃好身子骨才壮实。 众人自然不信,还在朝她打听,“你儿媳去城里挣了不少钱吧?” “挣了不少也花了不少。”家里的钱越来越多,王桃花心里也有了危机感,不敢到处炫耀,只含糊了几句,问道:“你家今年不也挣了不少吗?天天好几筐菜送进城。” 六子媳妇脸上带笑,“是挣了点,秉昌小子说他们店里还要买鸡,这不,家里抱了二十多只春雏。” 李秉昌说店子里一天要十来多只鸡,但大家伙也不敢多养,怕生了病,全死了。 这样正好,村里每户人养一点,谁都能挣到钱。 不止鸡,菜和鸡蛋也有地方卖,李玉蓉店里每天都要。 还有干菜腌菜,一家是做不出来的,谁要有空做,只要干净味道好,李玉蓉都按市价买了,大家伙也不用费时间再去镇上。 村里人得了好,也做不出放下碗骂娘的事,自然领那边的情。 六子媳妇心里想道,这才多久,村里人都不爱说李叔夜家的坏话了,就连沈蝉走在路上都有人热情招呼。 李妙住哥嫂家也没人说闲话,村里人虽然不清楚内情,但凑在一块,都骂许家不厚道。 …… 李玉蓉早上坐店铺伙计的车一起下乡,一身绿色短裙,清新靓丽。 她撸起袖子,挑了几样菜看了看,见没有蔫头巴脑的就让伙计去过秤,她在旁边记账给钱,十分有气势。 村里大娘热切的问,“玉蓉,我家里还有咸鸭蛋,你要不?” 李玉蓉一心二用,边数钱边问,“有多少?” “二三十个。”大娘惴惴不安,生怕东西多了李玉蓉不要,“蓉丫头,你去我家尝尝,香的很。” 李玉蓉点头,等东西全部搬上车后,她吩咐伙计,“前面两筐菜送到炸串店,叫袁账房点数。” 族长媳妇见她吩咐的仔细,这才发现今天的伙计脸生,难怪李玉蓉亲自过来了。 “前头那小子呢?今天怎么没来。” 李玉蓉笑道:“拜了师傅去学灶上活计了。” 虽然现在的工钱比较少,但学出来就是师傅,不仅能拿工钱,年底还有厚实的红封。 也是那小子机灵,跟平厨子的闺女看对了眼,念在他是女婿,又有东家帮忙说话,平厨子这才肯把手艺传出去。 主要还是李玉蓉大方,不藏私,自己会的菜方子都拿出来一起学,店里的两个老厨子对于自己的独门手艺虽然还是藏藏掖掖,但到底没有以前那么防备了,想这方子给出去,没几年功夫也做不出那样的味。 只要自己本事够硬,这碗饭谁都抢不走。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沈大舅那天看到平厨子身边有个学徒端茶递水,捏肩捶背,嘴里嘀咕了几句,扭过屁股就从村里找了两个厚道老实的学徒。 平日里管吃住,教一些手艺,剩下的时间两个徒弟就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不用花钱就有人帮忙,活干的快,挣的钱也多。 第190章 咸鱼蛋 学手艺这样的好事,村里人都是羡慕的,不过真要她们把儿子孙子送出去替别人干七八年活计,心里又舍不得。 李玉蓉自然不会傻到往下聊,手艺就跟农户手里的地一样,那都是命根子,藏的紧的,只传一个儿子,更别说收徒了。 这边把菜钱一结,李玉蓉就跟着村里大娘去看咸鸭蛋,确实很香,切开里面油润的很,还拿筷子尝了一点,蛋白咸香带着一点涩味,蛋黄沙沙面面的口感。 鸭蛋个头大,一斤八个,就按四文钱一个收了,大娘把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问李玉蓉以后还要不要。 李玉蓉点头,“六十多个是肯定能收的。” 就算饭馆用不上,自家吃也可以,她娘不太喜欢吃粥,但咸蛋黄香菇瘦肉粥还能吃的下去。 夏天没胃口也可以吃咸鸭蛋拌饭、咸蛋豆腐和咸鸭蛋炒茄子?。 大娘大喜过望,虽然她不清楚具体挣了多少,但肯定是能挣的,只要有挣头,买卖就可以做。 反正也不费啥事,就是把鸭蛋洗了,炒炒盐和大料,放在缸里腌就是了,每月挣一点点,自己拿钱带闺女去镇上打打牙祭,不然总招家里儿媳的屁话。 一共三十一个鸭蛋,李玉蓉拿出一串钱,又从其他地方数了五十五个铜板,用荷叶垫在篮子上,提着咸鸭蛋回家。 李秉元和李秉煜没放假,家里就花娘和李妙,李玉蓉往家里放了十个咸鸭蛋,跟花娘说了几道菜,就洗手去抱大福,嘴里打着响舌逗他玩。 李妙看着她柔和的眉眼笑道:“过几天就是端午了,你们别做饭,我和来有掏钱去下馆子。” “小姑,用不着这么麻烦,家里什么吃食都有,在家倒腾倒腾就行了。” 李妙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还没去过几次县城,正好寻着机会去瞧瞧。” 家里房子也建的差不多了,五月底就能搬回去。 哥嫂待她好,李妙也不能什么道理都不懂,人情能不能还上是一回事,坦然受了又是一回事。 李玉蓉继续逗着大福,说好,让小姑和两个弟弟一起进城,把玉瑶也带过去,进城玩两天,说到玉瑶,她又想起家里的小苦瓜李玉棠。 “我娘今年好像不会再出远门,就说把玉棠送到村里来念书,免得成天蹲在家里数蚂蚁。” 李妙惊喜的很,“私塾里面也有几个小姑娘,正好一起作伴。” “我娘也这样说,还说趁着年纪小,下河摸鱼才是正事。” 沈蝉当时的原话是,六七岁猫狗都嫌的年纪,就该去村里打滚,上山摘果,下水摸鱼。 李玉棠原本还有点不乐意,但通过她娘描绘出的盛景,立即就点着小脑袋说摸鱼给爹娘吃。 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还装扮的十分漂亮,梳妆台,柜子,小书案旁边放着精致的灯盏,案上是笔墨纸砚和点心盒,后面还有架子,上面摆着好看的砚盘和笔架,下面则是各种玩具。 但最好的还是家里的书房,虽然没有多少书,但地方大,一张长桌,四周摆着枣红色的靠背椅子,靠墙处还有一张软榻,旁边是一个圆弧立柜,里面装着成套的笔墨纸砚,另一个窗口下还有一张棋盘。 最最最让李玉棠喜欢的是屋里的白瓷大缸,里面放着很多卷起来的字画,每一副都很有意思。 沈蝉单手撑着下巴打瞌睡,实在顶不住了就往榻上一滚,李玉棠挪了挪凳子,换个角度往冰盆上扇风。 李叔夜拿一床小被子盖在沈蝉的肚子上,然后放低声音教李玉棠画画,看似悠闲,其实也忙的不得了。 除了把手里的铺子全部做起来,还要写信和庄管事联系,叫那边买粪沤肥,只要地肥够了,就可以种两季稻。除此之外还在村子看了几座大山,买下来种茶树和茶叶树。 家里的几个店铺虽然有账房记账,但总账还需要他来核算,以及进一步明确公账和私账。 如今家里的事都是李玉蓉在管,见过世面也长了些见识,懂得请人做事。 采买的伙计每天早上去村里买菜蔬瓜果,负责两个店铺,从账房手里拿钱,买了东西再跟后厨账房对接,双方签了条子才行。 鲜肉鲜鱼都是固定的老板送过去,按月结钱。 其余的需求都是账房统计出来,李玉蓉看完签字,再安排管事或者自己去采买,中间少了掌柜吃回扣那一环,不过肯定还是有油水可以捞的。 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老板总要睁一眼闭一只眼,给点甜头,下面的人才乐意做事。 而且炸串铺那边如今都是王桃花家的人,都快干成家族企业了。 沈蝉还听王桃花说过,两个孩子已经动了婚书定亲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还是后年就会摆喜酒。 霜叶今年十四岁,过了年也才十五岁,刚上高中的年纪,也太小了,要是留两年自然好。 只是袁尚真的年纪大上三岁,能等一年就已经不错了,要是熬成了老男人,任凭霜叶再怎么好,袁母也不太乐意,毕竟子嗣最重要,别家小子在十六岁连孩子都有了。 这还是小户人家,有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少爷,十五六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但通房丫鬟生的,不光彩的事,没人有脸往外说。 沈蝉对那个长相明媚的姑娘还是挺有好感的,虽然皮肤黑了点,但笑容很有感染力,而且清楚自己要什么。 从李秉元读书的那一刻起,两人就已经不太可能了,所有她撒手也快。 袁尚真虽然长的不如李秉元,性子腼腆,但好在上进,家境不错,还特别喜欢卷,这半年已经发展了不少业务。 比如说,提议东家把对家的铺子买下来,就是去年那个倒霉蛋,钱还没挣就吃了官司。 价钱也谈的便宜,说风水不好,破财。 李叔夜虽然同意了买铺子,但还是请地师算了算,变了一些风水布局,当老板的,格外避讳这一点。 第191章 方书吏 五月初三,李记麻辣烫开业。 不用宣传,本来就是炸串店里分出来的生意,除了麻辣烫还做麻辣香锅,这个大家伙还是第一次吃,站在门口就被香的走不动路了。 进去一问,价钱也不贵,便宜的七八文,贵的几十上百文都有。 还有个特别阔气的小丫头,手上带着金镯子,进门就把肉和菜都要了一份,她是老客,霜叶用食盒装了,说下次去取,小姑娘乐呵的很,说你不用去,如果好吃我明天还来。 沈蝉在店里帮忙,李叔夜拿着钱去衙门打点关系去了,生意做的大,精明的人看一眼就知道其中利润,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把路子铺好才妥当。 寻的是主薄的小舅子,送点钱,请顿饭,格外好说话。 方长搂着李叔夜的肩膀,说是他亲兄弟,“老弟,你就放心,这事妥当。” 李叔夜不觉得自己有多高贵,他举起酒杯碰了碰,“大哥豪情仗义,小弟也不见外,过两日把家里不成器的长子带去见见伯父。” 方长脸上笑意淡了点,再好听的客套话那也是客套话,有人上杆子往上爬那就是没眼色。 李叔夜倾身倒了杯酒,说家里有一坛好酒,他是粗人,也吃不出好坏,牛嚼牡丹糟蹋了。 但又逢端午,怕衙门事务繁忙,上门打搅了。 方长立即说不忙,让李叔夜务必带着侄子上门。 倒不是真为了这一坛酒,而是节礼不能没有酒,但不能只有这一坛酒,上门送钱方长自然不会拒绝,他满意的哼着小曲,惦着手里的钱往家里走去。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书吏,但姐姐嫁的好,主薄娘子,又生了两个外甥,地位稳固无比。 背靠大树,在县城没几个人不给他面子。 毕竟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小吏,一个县令三年一任,五年一任的,但主薄可是在衙门待了二十多年,要说没有点心腹是不可能的。 就算再有手腕的县令短期内也斗不过地头蛇,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忙于内斗,就没有时间去运作往上走了,而且还可能被拉下马。 毕竟主薄可不是穷人家出来的,一般都是一地豪族把族中子弟推举上去,好让自己行事方便,并且这种豪族富户背后还站着其他人,搞不好还是县令先下马。 所以双方都圆滑的维持着一个平衡,你捞你的油水,我做我的功绩,都是老狐狸,没有谁去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方书吏家虽然地段一般,但屋子大的很,敞亮的二进院子,住着妻儿老母,还有几个下人服侍,算不上真的大户,但比一般小户要富裕舒坦的多。 而且妻子也是商户人家,虽然地位低了点,但钱多啊,光是陪嫁就不少了,更别说这些年他为老丈人提供了不少方便,那边自然得打着补贴闺女的幌子往女婿家里送钱。 方长刚进院,就闻到了一股极其霸道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太复杂了,但一下子就勾出了口水。 方夫人一见他回家,忙宽衣沏茶,又问,端午怎么放假,什么时候去娘家和姐夫家送礼等话。 方长没回,先伸着脖子往桌子上瞅,看到一大碟菜问道:“这是啥?” “你闺女在外头买的小菜,说好吃,我倒觉得不干净,只是拗不过她。” 方长一家之主,做事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他拿出筷子尝了尝,辛辣的味道呛的他直咳嗽,“这放了有一锅辣子吧。” 边说,又吸着嘴巴伸了伸筷子,还跟媳妇说端午前有人来送礼,你好好招待。 家里送礼的人不少,都是小商户寻庇护,不然衙门里那群小鬼缠死他们。 方夫人在他旁边落座,又问,“我听外头的人说,今年要征兵役了。” 方长眉头拧了起来,“谁说的?” 方夫人见他确实不清楚,就直言说,“你老家嫂子今早上门来问了,说外头在传,今年要征兵役了,问问是真是假,要是有这事,他们攒些钱抵了。” 兵役劳役都跟有钱人家没关系,只有穷人才在家里担惊受怕。 方长一时连吸气都忘了,“上头没说有这回事啊。” 这可是捞油水的好机会,上头要人,衙门抽役,谁家要想不去,就去衙门交钱,也叫代役,劳役一般都是二两银子,兵役就要五两银子。 方夫人就道:“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听风就觉得雨来了。” 方长一想也是,便将这事抛开,继续吃菜,心里觉得美了,又喝了一杯小酒。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姑娘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神情呆滞的左右看了看。 方长两口子都有点不自在,说明天拿钱多买一份。 家里的下人暗自叫苦,这菜里头也不知下了什么迷魂汤,勾的人一早就去排队,到了午时,都排出二里地了。 好在城里有不少学人精,什么火抄什么,虽然味道复刻不出来,但低配版的也行,只是有些嘴巴叼的就爱吃李记的东西。 生意好谁不快乐,沈蝉一边数钱一边捶背,看着店里累惨的伙计,发了豪气的端午节礼,粽子和两块布料,奖金三百文,算是对众人辛苦的补偿。 袁账房的就要厚实很多,除了粽子,还有两匹布和一两银子,李叔夜画大饼,“好好干,铺子生意好了,绝对不会亏待你。” 透过墙,沈蝉仿佛都能看到自己那个爱画大饼的秃头老板。 袁项真那小子纯的很,激动的说自己将来一定会努力干活。 沈蝉在外吹了声口哨,惹得过路的大娘嫌弃的看她一眼,嘴里还嘀咕,“姑娘家的,这么不正经。” 端午店铺不放假,进城的人多着呢,还有夜市。 店里又紧急招了两个伙计,没从村里找人,不然钱给这个挣不给那个挣,大家伙意见大的很。 沈蝉不会闲着给自己找事做,倒是把堆肥法子在村里讲了讲,只说肥比较好,大家伙愿意做的,就去问族长。 但没有完全发酵可能会烧苗,沈蝉就怕一些头铁的憨子,非要不信邪的试一试,就非常严肃的说后果自负。 第192章 蛇肉 沈蝉和族长都说的十分严肃。 村里人便心里打鼓,怀疑这法子的真假,别到时候浪费肥了,还把麦子给毁了。 这么一想,便都伸着脖子张望,想着到时李叔家和族长家有成效,他们再做,也有胆子大的,瞅着李叔夜家附近的那两间茅草屋,一咬牙也跟着做。 堆肥的法子简单,用的粪水少,其他的草木灰烂菜叶子也都是不要钱的东西,要是真能堆出肥,家里的几亩田都能精耕了。 大家伙嘴上不相信,但心里就盼着这法子有用。地里人家,挣到钱了自然高兴,但粮食收成好,大家伙更高兴。 今年村里人靠沈蝉家挣了不少钱,到了过节也准备咬咬牙多买几斤肉,想着到时给儿媳孙媳提一块走娘家也体面,六子婶还捆了两只鸡,准备补贴闺女。 入了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家里的小孩都扛不住天天洗澡,更别说下地干活的大人,晚上扛着锄头回家,身上全是汗味,不洗澡不换衣裳在家都要发臭了。 只是衣裳洗多了就不经穿,大家伙也舍不得用力捶,就在水里过一遍,把汗搓掉。六子媳妇远远就看到李妙在河对面洗尿布,她撸起袖子,扯开喉咙喊,“妙丫头,你嫂子啥时候回村啊?” 这都快秋节了,李叔夜在村里还有个三叔在,于情于理都要上门走一趟,大家伙都眼巴巴盼着呢。 “秋节前天回来。”李妙端起一盆洗好的尿布和衣裳,绕到路上问,“婶子有啥事吗?” “也没啥事,这不,家里准备多包点粽子,想给你嫂子送点。” 其余洗衣裳的妇人也说,“你嫂子住在城里,花销大,别费那钱去买粽子了,从我家拿点去吃,都是地里头种的东西,不要钱。” 这是村里人表达感谢的方式,直白又赤忱,还不好推拒。 李妙把这事记在心里,第二天抱着孩子在村里找到采买伙计,麻烦他给李玉蓉带句话,说村里婶子会上门送粽子,家里头少包一点,不然五月天,吃不完容易坏。 伙计自然是机灵的,不然也揽不下这活,他先去炸串店送菜,张着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下,朝袁账房问道:“袁账房,东家没来吗?” “今日应当是不来了。”袁项真噼里啪啦打完算盘珠子才抬头,“小石,你找东家啥事啊?” 小石年纪小,十三出头,高中生的年纪,干活就已经像模像样了,“有人喊我给东家带话。” 袁项真放下算盘往后院搬东西,“你去跟平厨子徒弟说一声。” 小石应了一声,没问为什么。 几个店子都是做中午晚上的生意,他驾着车过去的时候,平厨子和徒弟还在慢悠悠的吃包子。 “这馅料调的香,好吃。” 平厨子瞪了眼没出息的徒弟,“憨子,嚼慢一点,你这猪拱食一样,能吃出里面有啥?” 钱少青憨笑两声,“师傅,我说说,你听听对不对,猪肉泥、香菇、姜、葱、盐、酱油、香油……” 平厨子斜睨着他,“还有呢?” 钱少青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还带了点酒味……” 平厨子拿起桌上筷子敲他,“没吃过糖和米酒?” 钱少青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咋还放米酒和糖?” 平厨子真想把这个女婿丢了,但闺女眼瞎,非要他不可,所以就算再生气,也只能恨铁不成钢道:“糖是干啥用的?调味上色提鲜!你个鱼脑袋,我说的一样都没记住啊!也不晓得芳丫头瞅上你哪一点了……” 正骂的起兴,余光瞥见缩头缩脑的小石,平厨子面容刹那变的平和,吩咐徒弟,“去去去,把菜搬进来。” 小石趁机跟钱少青讲了这事。 钱少青点头,“得嘞,我寻空就跟掌柜的说啊。” 平厨子长的壮实,瞅着瘦巴巴的小石有点可怜,就拿起桌上的包子朝他招手,“娃,吃个包子垫肚子。” 小石头摇头拒绝,说自己吃过了。 平厨子硬给他塞了一个,说是东家做的,叫他尝尝。 小孩子吃东西也孩子气,用双手拿着,眼睛越吃越亮,嘴里还夸,“东家真厉害。” 一个姑娘,能写会算,还开了一个这么大的铺子,做东西也这么好吃,简直太厉害了! 要是李玉蓉这会儿站在旁边,他一定是最厉害的脑残粉。 平厨子满意的很,心想这才是乖孩子,他看着钱少青嫌弃的啧了一声,平日油腔滑调的,一看就不正经。 临到秋节,李玉蓉确实在准备做月饼,酥皮的比较多,爹娘爱吃,姥姥姥爷也喜欢,原本准备做七八十个,但收到李妙的口信,还真不敢多做,怕吃不完浪费了。 她挎着篮子进院,买了一些新鲜菜蔬和两条肥美的鲈鱼。 鲈鱼刺少,用来清蒸最香了。 再煮一个鸡蛋西红柿菌菇汤,夏天开胃。 最后炒一个荤菜一个素菜就行了。 徐幼云看着温温柔柔,但饭量不小,还会杀鱼杀鸡杀兔子,手又稳又快,比较爱吃山上的小动物,比如说兔子、稚、鹿、还有蛇和竹鼠野禽等。 李玉蓉也不忌讳这些东西,但沈蝉时时刻刻想着保护动物判几年,就不太爱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家里常吃的就是鸡鸭鱼肉,野兔野鹿这种常见的肉,其他的不吃。 尤其是蛇,李玉蓉还想着买两条炖汤补身体,结果话还没落音就被丢出了家,她娘说,“你去外头吃,吃完找个屋子住着,以后别往这边来了。” 院子里的徐幼云也吓的直咽口水,打消了吃蛇肉的念头。 李玉蓉真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啊,她也怕蛇,但进肚子的东西还有什么好怕的。 家里闺女和儿媳都虎的很,还有乡下玩的李玉棠,也不怕蛇,看到一节白一节黑的蛇都敢直接上手抓,吓的老夫子胡子都翘了起来,整个人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是三房家的几个大人看到了,把她手里的蛇甩出去,并拎着人揍了一顿,李玉棠从来没哭这么惨,她两只袖子轮流抹眼泪,说要去城里找爹娘。 第193章 回村 李妙也气的够呛,把她拉回家又揍了一顿,还哭了,说那么毒的蛇你都敢上手抓,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李玉棠也放声大哭,等眼泪流干了,又被回家的李秉元骂了一顿。 这还算好,她要是站到沈蝉面前去,就会深刻明白一个道理,闺女也是说丢就能丢的。 皮实的李玉棠没出什么事,倒吓坏了老夫子和村里人,大家伙逮自家娃娃教训,说千万不能抓蛇,不然就把他们的屁股打开花,哭的比李玉棠还惨。 沈蝉还是回村送礼才知道这事,提着糕点和月饼去三房转了转。 三爷爷人看着又老了许多,背脊弯了下去,走路一瘸一拐的,年轻时干活狠了,老了身上疼痛多。 一口牙掉的没剩几个,拿着松软的糕点吃。问李叔夜在外日子如何,就算挣了钱也别把家里的地荒了,好好伺候。最后说到李叔年,说兄弟几个,没有啥过不去,逢年过节也走动走动,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了啥事也能互相照应。 老人都是这样的思想,觉得父母兄弟间没有隔夜仇,一点磕绊,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外人再好,也不如兄弟可靠。 李叔夜和沈蝉笑笑没回话,血亲捅的刀子伤人最深,原身两口子都没想跟兄弟嫂子修好,她们两个穿来的,又不是找虐当圣母,自然不会上赶着贴上去。 而且杀人者不忏悔道歉,凭什么要受害者大度。 没这个道理。 屋里汉子和妇人面色都有点不好,忙岔开话说,“叔夜媳妇,你家玉棠胆子也太大了,看到毒蛇都敢上手抓,幸好祖宗保佑没出啥事,但也要教教,没得这莽冲劲啊。” “是啊!我看到长虫都怕,也不晓得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皮实的很,胆也大,可惜是个女娃。” 沈蝉心口一窒,不敢深想那个万一。 现代医学技术那么发达,都有不少被毒蛇咬死的人,更别说古代了。 还费啥钱啊,直接草席子一滚,等死算了。 村里人又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家里大人要干活,小孩子就跟放养的鸡鸭一样,山上地里到处玩。 胆子大的不把爹娘的话放心上,跑到河里去摸鱼,有大人看到了,就把孩子送回去。 家里人自是一顿狠揍。 但治标不治本,过几天又去水里玩,被蛇咬了,怕爹娘揍不敢回家,一会儿功夫就没命了。 古代小孩夭折率高,一半是病死的,一半是作死的。 所以特别重视子嗣,质量提高不上去,就提高数量,生四五个儿子,总有一两个活下来的。 沈蝉家百分百的存活率太让人羡慕了,但尽管这样,还是落了两胎。 抢收时不知道怀了,等看到血,孩子已经没了。 大家伙虽然心里惋惜,但毕竟不像现代人那么珍视,没了就没了,以后再怀就是了。 孩子一多就不值钱,所以女孩的处境更可怜。 毕竟碗里的东西只有那么多,每个人分一口都得饿肚子,所以基本都是可着一个人养。剩下的孩子,男娃能分到几口吃的,毕竟朝廷有田分,也不算吃白食。至于女娃那就是赔钱货,将来要嫁到别家,伺候孝顺公婆的。 思想不是一朝一夕的变革,是数百年的挣扎冲撞,最后在教育的普及下才能破茧重生。 沈蝉两口子没坐多久,逢年过节的,谁家都有点事。 众人送她出门,李桑娘多走了几步,说起李叔年家的事,“她家贱丫前几天嫁了。” 连亲叔叔都没告诉,一是李叔年觉得自己贴上去丢脸,二是贱丫嫁的不好,是个老男人,聘钱出的高,五两银子呢,足够李秉兴再娶一个好媳妇了。 这事说起来也是他们两口子贪心,盼着县里那个大伯帮忙说个有钱人家的闺女。 李秉恒一向要面子,又舍不得他家每年送的那么多粮食,就嘴巴上应付,说帮忙看看。 一年拖一年,今年都十八了,再不娶媳妇,都成老男人了。 但家里实在没钱,李秉兴那么大年纪了,还去学堂读书,就算书不花钱,笔墨总要买。 地里的粮食就算全卖出去也赚不到多少钱,想来想去,也只能把家里两个丫头片子嫁出去。 能拿到聘钱不说,还腾出了屋子和粮食。 找媒人帮忙说和,啥要求没有,聘钱高就行。 最后挑来挑去,远远的嫁给了一个死了两个婆娘的老男人。 闺女出门连块红布都没有,背着两身衣裳就被男人拉走了。 李桑娘也是有闺女的,虽然看的心酸,但也不会多管闲事。 沈蝉没插嘴,听她说完,才直言道:“别家的事,我们这些外人看看就成了。” 李桑娘也觉得是这样的理,亲爹娘要卖女儿,她们这些当亲戚的就算可怜贱丫,也没法子。 就连族长都没有上门,站不住脚啊。 这是道德问题,不犯法。 沈蝉觉得这样还不如卖给人牙子,起码将来还有点指望。 到底是别家的事,她想了一会儿,就抛到一边,念叨起李玉棠,“放养几天就野成猴子了,要是再让她撒泼下去,是不是还得上天啊。” 沈蝉没有揍孩子的经验,但有些娃不打不行,知道痛才知道怕。 可能是风声太大了,李玉棠一大早就不在家,李妙还没来的及说这事,听到沈蝉问,她原原本本的讲了,最后添了一句,“三嫂,已经揍过了,以后应该也不敢再抓蛇了。” 李玉棠确实不敢了,除了觉得挨打痛,还觉得丢脸,夫子同窗都看着呢,读过书的娃要面子。 她跟着村里男娃去小河里摸鱼,天气热,水比较浅,旁边还有大人在干活。 她和三丫胆子大,撸起裤腿就下去了,抓了十几条巴掌大的小鱼,用河边的草藤穿了绑回家。 干干净净的许玉瑶看着泥人一样的表妹有点担忧,“玉棠,舅母今天回来,她不会揍你吧?” 李玉棠一手拖着鱼,一手提着鞋,龇着大牙傻乐,“不会,我娘才不打我呢。” 第194章 挨打 一个自信满满,一个惴惴不安,村里的大娘婶子看着她们就乐。 “抓这么多鱼啊,真厉害啊!”半是打趣半是幸灾乐祸,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要是我闺女,非得揍死不可。 那一身的泥巴多难洗啊! 李玉棠笑眯了眼,婶子嫂子的叫,还炫耀自己手里的鱼,“我抓的最多了。” 村里大娘好笑,“这天还是带着点凉气的,别冻坏了,快回家去吧。” 李玉棠伸手在脸上擦了擦,“好哦。’ 小孩子还不懂人心险恶,她爹娘不打她,但大姐揍啊! 就像是学堂先生打板子一样,小小的竹片,打在手里可疼了,李玉蓉问,“哪只手抓的蛇。” 李玉棠一边哭一边伸出左手,扁着嘴喊大姐。 “啪”的一声,李玉棠“啊”的痛哭,把脏兮兮的手缩回去。 李玉蓉冷着脸,“伸出来。” 李玉棠摇了摇头,不肯挨打,“疼,大姐。” “你也知道疼?那蛇咬人比这疼多了,还要死人嘞。就算救活了,也要砍掉胳膊腿。”李玉蓉冷声问,“你以后要做个瘸子吗?” 李玉棠哭的更大声了,“我不要当瘸子。” 啪! 本来就疼的手像火烧一样,李玉棠扯着嗓子嚎,哭的十分可怜。 屋里的大福愣了半晌,随即也“哇”的一声哭出来,就像较劲一样,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李妙忙抱起来哄。 听到动静的村里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看,还说几句风凉话,“玉蓉,你家妹子胆子也太大了,是得好好揍一顿。” 李玉棠抽泣着扭头去看,泪眼朦胧间把人记在心里。 “说了多少遍了都不听,你要急死我和娘是不是,小姑在家都管不住你,无法无天啊还。”李玉蓉年纪大,家里弟弟妹妹几乎都是她帮忙洗尿布洗衣服带大的,感情自然深厚。 李玉棠吸吸鼻子,试图博取怜惜,“大姐。” 别说是叫大姐了,就算是叫大爷也没用,李玉蓉本来就在气头上,又发现她还去河里玩,越发的火冒三丈。 “读了这么多书,这么点道理都不懂,你看村里哪个小姑娘跟你一样,玉瑶也才长你一岁,她跟你一样吗?” 李玉棠不服,正要把三丫供出来,手里又挨了一板子,她抱着手哭,说什么都不肯伸出来挨打。 “拿出来!”李玉蓉厉声道:“李玉棠!” 李玉棠蹲在地上四处张望了几下,发现除了村里大娘就是关上的门,“娘,爹!大哥,小姑。” 李妙心里不忍,正要出去劝劝,被沈蝉拉着,“总要挨一顿打,才知道什么叫痛。” 村里孩子挨打很常见,就是一些世家大族也有家法。 劝教是一件很难的事,孩子这么大的年纪懂什么道理,你告诉她有危险她不一定会怕,但你要把她揍一顿,知道痛了,下回再干坏事就得在心里掂量掂量怕不怕打。 李玉棠虽然聪明,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 告诉她河边危险,但总想过去玩一玩,并不是孩子不听话不乖,只是这个年纪的大多数孩子都这样。 她们没有经历过生死,不懂生命的可贵,只能循序渐进言传身教的讲道理。 先不说孩子,就是大人也有数不清的逆子。 沈蝉觉得这个坏人不能让大闺女一个人来当,便也凶巴巴的出声,“玉蓉,好好把她揍一顿。” 李玉棠哭的更惨了,在院子里挨了十板子才进屋。 因为一条蛇,挨了三顿打,应该能记一辈子。 李玉蓉拎着她去澡房刷洗,热水碰到伤口又是刺骨的疼痛。 李玉棠刚止住的泪水又决堤而出。 “疼不疼?” “疼。” “以后听话吗?还抓蛇吗?下回要再去河边玩,屁股都给你打开花。” 这一番吓唬让李玉棠又情不自禁的想哭嚎。 “不准哭!” 李玉棠努力闭上嘴巴,但眼泪还是不自觉的往下流,时不时还抽噎一下。 李玉蓉把她刷洗干净,又端着木盆去河里洗衣裳,顺便把大福的尿布也拿过去洗。 李玉棠垂头丧气的坐在小马扎上,沈蝉拿着巾布给她擦头发。 “疼吗?“ 李玉棠的委屈好像有了宣泄口,她抬起红肿的手,“疼。” 沈蝉给她吹了几下,“吹吹,不疼啊。” 这一个甜枣吃的是晕晕乎乎的,李玉棠心情都明媚起来。 一直到李玉蓉端着衣裳在院子里晒,她跑出门,跟在大姐后面,也不说话,就跟条小尾巴一样。 半晌才哼哼唧唧道:“大姐。” 李玉蓉嗯了一声,问她有什么事。 “我们什么时候去姥爷家?” “等大哥过来。”李玉蓉没看她,但话里有了些温度,“堂屋的桌子上有月饼,你去拿着吃。” 姐妹两之间破冰,李玉棠欢欢喜喜的跑到屋里,刚伸出左手,发现一碰就疼,就用右手拿着月饼,坐在沈蝉身边吃。 视线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娘,爹呢,小姑和表姐呢?” “你爹去族长家了。”沈蝉把她嘴巴的芝麻塞进去,“你小姑抱着孩子和玉瑶出门了。” 李玉棠又低着头吃东西。 刚进门时脏兮兮的小毛孩,洗洗刷刷之后又变的白白胖胖。 沈蝉看着她,突然就想到那句,“可惜不是男娃。” 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但在大势所趋下,好似除了一边接受一边挣扎也没别的办法。 她能做的事很少,也没有心怀天下的大爱,从穿过来开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虽然有些东西对这个时代有冲击,但影响到的只是苍天大树上的一小片叶子。 教李玉蓉李玉棠读书识字,让两人享受和男人一样的权力地位,但也仅限于在家。 走出门,她们依旧是男人嘴里的无知妇人,老人心里的赔钱货。 李玉棠就算读再多书,见识再广博,本事再大,也没有天地任她施为。 就是读书立传,都不能用女子之身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 要受读书人的鄙薄嘲讽,要受批判,要受唾骂。 此时年纪尚小的李玉棠不懂,这个世道对她而言有多不公平,但将来走过的地方多了,知道的道理多了,她未必想做檐下燕。 第195章 何家龌龊(1) 因为有事耽搁,午时才到沈家。 沈家早有准备,菜都是备好的,看到人进屋就烧火做饭。 沈母瞧着可怜兮兮的李玉棠,搂她到怀里,“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是红的?” 李玉棠伸手给姥姥看,白白胖胖的小手红成一片。 沈母越发心疼,“哎呀,这手怎么打成这样?” 李玉棠眼睛心虚的转了一圈。 沈蝉简单几句把前因后果讲了。 沈母握着外孙女的手,虽然心疼,但也觉得打的对,还说下回千万别这样了,蛇可不是好玩的,就是大人碰上了都要小心呢。 今天沈家人多,除了沈蝉还有盼夏两口子,不仅带着闺女,还抱着儿子过来了。 沈蝉抱着孩子逗了两下,套用万能公式夸娃长的好。 只是孩子认生,几句话的功夫就哭闹不止。 沈盼夏赶紧抱过来哄,笑着说,“胆子小,有点怕生。” 并不像上回一样亲切爽朗,反而带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冷漠。 沈蝉心里感慨,带孩子不容易啊,想着要是徐幼云怀孕了,就买两个下人,免得折磨自己。 七个月的孩子,还是有点重量的,成天抱在手上,不累才怪。 至于沈盼夏性情的转变,她也没多问。 人最忌讳多管闲事,她一个当姑姑的,做好面上就行了。 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有她亲娘老子操心,到时解决不了,求上门来再说。 菜都是提前备好的,做饭也快,半个时辰左右,就摆了菜。 男女两桌,沈盼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往嘴里扒饭,尽管这样,也只吃了几口就起身抱着孩子哄。 连氏放下碗筷,“我抱着,你先去吃饭。” 沈盼夏知道娘心疼她,忙端起碗扒了两碗饭,就急急忙忙把哭闹不已的孩子接过来。 刘氏笑说,“这孩子爱热闹。” 闺女已经抱着外孙出门了,连氏叹气,“这孩子磨人,除了她娘,平日谁也不要,吃饭洗澡都要抱着。好在淑言懂事,平日里帮把手。” 刘氏筷子停住了,有心想多问两句,但碍于何良辉在一边,就继续低头吃饭。 桌上的大荤都没什么人动,平时吃多了,今天也不觉得稀罕。 倒是沈父爱吃肥肉,就着酒吃。 问女婿店里的生意如何。 李叔夜吃饭不讲话,但丈人问了,他也就放下筷子,说一切都好。 沈父红光满面,好就行,如今家里的生意也好。 木匠坊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有些小户人家都爱上门定木具,一年多了不说,几百两是有的。 两个大孙子也已经娶妻生子,孙女也嫁人了,现在只有两个小孙子要操心。 承立年纪还小,暂时不用管。 倒是庭小子今年十五了,已经在寻摸姑娘。 家里如今有钱,自然是人丁越兴旺越好。 李叔夜不太赞同老丈人的美好期盼,家里正是往上走的时候,自然是晚几年好,家业越大,相看的门第就越高,“庭小子才刚成年,也不用太过着急,如今正是立业的时候。” 沈庭从饭碗里抬起头,赞同他姑父的话,“爷爷,我不急。” 一个人多自在啊,钱想花就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像他哥,去外面喝个酒还得偷偷摸摸的。 沈父抿了口酒,“碰到合适的就定下。” 言罢,又忍不住说,“也不是有钱人家的闺女就教的好,只要家里不差,教养好,庭小子看上了,就是好事。” 沈父和沈母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不然当年逃灾时也护不住这么一大家子人。 沈蝉吃完饭和沈母去外面溜达一圈回来,就被二嫂拉到灶房。 “前些日子忙着没空,难得见一面,可得好好说说话。” 碗都堆在一起还没洗,连氏正揉面准备炸果子吃。 刘氏拉着沈蝉坐在小马扎上,“大嫂,盼夏看着瘦了点啊。” 何止是瘦了点啊。 坐月子的时候,连氏隔三岔五就叫儿子送鸡送鱼给闺女补身体,大人养的壮实,奶水也足,孩子也养的白白胖胖的。 今天见面,那孩子脸上都没什么肉。 连氏一脸愁,“何家人多,还有个读书人,平日吃的节俭,不是粥就是杂粮饭。油水也少,盼夏连口肉都讨不到,在家吃个鸡蛋都得偷偷摸摸的。大人不吃好,娃就更没得吃了,平时都是厚着脸皮求村里嫂子帮忙奶一口。” 不用想就知道何家有龌龊,刘氏脸上露出嫌弃之色,“以前打听的时候说的样样都好,如今才几年,啥事都做的出来。” 沈蝉知道的内情少,就坐在一旁专心听嫂子讲。 沈家以前的家境也算不上顶好,只是嫁妆体面,大件小件,一应俱全。 说亲的时候就看上了何家,连氏虽然觉得何家人多,但从媒婆嘴里听说那何良辉是个读书人,性子好,家境也不错,七十多亩地,算大户了。 后面相看的时候还考察过何良辉,见他谈吐模样都不错,加之沈盼夏自己也同意,就定下了这事。 头年刚进门的时候还好,沈盼夏怀的快,她婆婆念着孙子,对这个儿媳一向都是和颜悦色。 坏就坏在头胎是个女娃。 何母想到以前给儿媳吃的鸡蛋和鸡,就觉得心里不痛快,加上她婆婆偏心小儿子,婆媳两个就斗气,沈盼夏夹在里面,左右都讨不到好。 这倒也没事,日子都是这样过的。 原本今年生个儿子能堵住婆婆的嘴。 但没想到她婆婆也怀了身子,四十多岁的人,老蚌生珠。 幺子一落地就成了家里的皇帝。 沈盼夏一个人带孩子,想喝口热水都要自己烧。 她一个做儿媳的,就算心里有气也没法出。 年前还好,沈盼夏忍一下日子也还能过,但年后桌上就见不到荤腥了。 何家虽然没有分家,但每年都会把卖粮食的钱分给各房,日用吃食都是各房自己出钱。 何良辉在念书,虽然平日有点拮据,但还不至于连块肉都吃不起。 没有油水,奶就少,孩子吃不饱整天整宿的哭,沈盼夏一个人根本带不住,抱着孩子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第196章 何家龌龊(2) 农家子读书本来就难出头,何良辉在外读书,日夜用功。 沈盼夏几次想说,但看着点到半夜的油灯又觉得心疼,便自己忍着,一熬就是两个月。 只是隐忍不会迎来退让,反而是变本加厉,就连一向软和脾气的连氏都气的直骂人,“那个不要脸的老贱货,克扣儿媳吃食也就罢了,还指望我们家出钱给他们何家人念书。我呸!杀千刀的老畜生,欺负我闺女还想着这好事呢?出钱也行啊!叫他何良辉上门!两个孩子改姓沈,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胸腔里涌动的情绪压过理智,好在灶房离的比较远,声音只能听个囫囵,但院子里抱着孩子的沈盼夏早已泣不成声。 “大嫂!”沈蝉反应快,忙喝制住她。 何家就算有千万个不对,但只要沈盼夏还想继续过日子,就不能不顾何良辉。 只是白白受了这口气更不可能,娘家人不出面撑腰,沈盼夏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最后烂在何家。 “我瞎眼,把盼夏送去这种豺狼窝!”连氏红着眼眶,鬓边碎发微微摇动,如同被抽走精气神的卷柏,摇摇欲坠,她捶着胸口,在刘氏的搀扶下缓缓坐下,痛心低喃,“我的儿,她年纪还这么轻,能干懂事,屋里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养了她十几年,连骂一句都舍不得!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们是在剜我的心啊!老天爷,这种恶人,这么不降道雷劈死她!” 刘氏红了眼眶,“杀千刀的畜生!我们家的闺女没有这么让人糟践的!刚帮他们何家续了香火,就要活活逼死人!” 连氏嘴唇颤抖,心口如凌迟一般痛,“大人孩子从早到晚就这么一抓饭,一点荤腥都不沾,那个老货倒好,自己吃的满嘴油花!她的命是命,别家闺女的命就不是命?我的儿......” 气氛太过凝重哀戚,就连沈蝉心口都沉甸甸的压上一块大石头,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大嫂,理在我们,怎么做都没错,最主要的是,盼夏怎么想的?” 古代比现代多了很多局限和压迫,但要破局也有法子,最简单的一个就是利用舆论。 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沈盼夏受了这么多委屈大家伙都有目共睹,娘家人上门问罪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沈盼夏自己立起来,适当示弱,不跟公婆对上,受委屈了就抱着孩子坐在村里哭。 眼泪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武器,只要用的好,往往有奇效。 最后再带着孩子回娘家借钱借粮,何家就得落下一个苛待儿媳孙子的罪名。 就算何父何母不要面子,何家其他男丁还要娶媳妇。 大火波及到人,就有人站出来讲“公道话”,如果这样还不管用,沈家就更好上门讲理。 再一个就是和离,古代离婚困难,除了社会舆论,还有沈盼夏思想的局限,她敢不敢走出这一步,敢不敢直对外界的目光很重要。 除此之外,还得看她够不够狠心,男娃是肯定带不走的,最多只能要一个闺女。 不过只要沈家还护着那个外孙,孩子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沈盼夏抱着孩子哭,沈蝉就知道她舍不得。 外婆再疼外孙,也不如自己亲生闺女,连氏原本是觉得第一种法子好,但看到形销骨立的闺女,又忍不住心口发颤,说,“咱不要了,他们何家的孩子,我们不要了,你回家来,娘再帮你找个好人家。你青花婶子的闺女也是二嫁,现在日子好过着呢。婆母好,男人也好,你听话,孩子!” 沈盼夏哭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伸手帮娘擦了擦眼泪,断断续续道:“娘,女儿......没本事,让你操心了。” 连氏想打她,但几次三番手都抬不起来,最后自责懊恼,“是娘没本事,没有教好你,要是你像你姑姑一样,哪会受这么多苦。” 名声虽然不好听,但日子过的舒服。 沈蝉举手赞同,要是换成原身,她不吃大家都别吃了,直接掀桌子。 虽然有了打算,但今天过节肯定不好上门。 沈父沈母站在门口送女婿,话里的埋怨丝毫不掩,“我把盼夏嫁到你们家不是去吃苦的,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被嗟磨成什么样了?你不心疼夏儿,也得心疼你儿子。当娘的都吃不饱,孩子吃什么?” 句句不提何家,句句又指何家,何良辉抿着嘴,手心握拳无意识的收紧。 沈长寿叹息说,“良辉,我家盼夏是有哪里不好?你们家要是不满意,就把人送回来,她又不是没有娘家,没得留在你家受糟蹋的理。” 何良辉涩声说,“女婿无能,让妻儿受苦了。” 沈长寿哼了一声,可不就是他没本事。 沈父沈母和沈盼夏都没露面,只有何淑言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看着这个有点陌生的“爹”。 何良辉在外读书,一个月难回家一次,就算是骨肉至亲,没有相处也没有感情。 她往姥姥身旁靠了靠,下意识表达自己的亲近。 何良辉站了半晌,突然掀开袍子往地上一跪,正色疾言道:“女婿常年在外读书,没有侍奉双亲是不孝,没有关怀妻子、教养儿女是不仁,当日迎娶新妇时,曾答应岳父岳母好好待盼夏,如今未曾做到是无信。良辉羞愧,枉费先生所教、经年所学。” 沈长寿和连氏冷着的脸缓和不少。 “使不得。”沈长寿扶起他,女婿的品行好,说明当年确实没看错,但也仅限于此了,“你如今也是为人父,应当知晓我的痛心。盼夏那孩子自小懂事,不让我和她娘操心,受了委屈也自己憋在心里,是个傻姑娘。我这个当爹如今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为我闺女讨一个道理。” 何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没有一个帮把手的,这种虎狼窝,不是大事化小能过去的。 连氏原本软和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我是不敢让盼夏再回去了,你爹娘得了幼子,本该更有慈爱心才是,但居然活生生的要饿死儿媳孙子,天底下再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第197章 讲道理 何良辉手脚的血液都冻在原地,他也想知道,幺儿是亲子,他就不是亲子吗。 沈盼夏有爹娘兄长护着,何良辉没有了。 父母兄弟,血脉亲缘,短短半年,他失去了一切。 最可怕的是,无迹可寻,无踪可追。 也可能早有预兆,算命先生说,何良辉这辈子没有秀才命。 但襁褓里的小弟命格贵重,取名一个尧字,怕年纪小压不住,要八岁以后才上族谱。 何良辉走的孤独,走的畏惧,他看着远山轻笑一声,眸光如雾朦胧。 沈家人的心情都不好,沈母从家里提着鸡蛋和糖去村里走动,她年纪大,经的事多,说话做事比儿媳周全。 “你家盼夏是个好孩子,当年我娘家嫂子都后悔没有早点上门呢!”青花婶子握着沈母的手,安慰说,“你也别急,明儿个我叫我家小雨亮子几个都去走一趟。” 沈母感激的拉着她的手,“我就不多谢了,心里头记着呢!” “这么多年的老姐妹了,你跟我说这客套话。”青花婶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老姐姐,我也不瞒你,当年我家小草被人休回家,我这面上是挂不住,觉得丢脸。但看孩子一大早起来干活做饭,心里又酸,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心疼还有谁会心疼?别人爱说就让别人说去,日子都是我们在过。” “这不……”她脸上带笑,“老天爷保佑,又给了一桩好姻缘,今年生了一个小子,婆家满意。如今儿女双全,日子好着呢。” 沈母夸道:“你家小草是个难干的姑娘,嫁到谁家都长给谁家去了,以后有福气着呢。” “好好过日子就成,咱乡下人,也不求大富大贵。” 沈家有钱,是村里公认的大户,再一个就是青花婶,家里兴旺,生了六个儿子,侄子更是数不胜数。 找了她,又提着东西去村里的老猎户家走一趟,请他们过去压阵,免得上何家的门被欺负了。 加上沈家和李家的人,阵势是够了。 油灯烧了半截,沈父在一旁抽旱烟,沈长寿眉头紧锁。 “娘,你就别过去了。” 沈母年纪大了,怕她受刺激,沈蝉等人都不想让她过去。 “你们懂啥?“沈母不是个泥人性子,她管家有手腕能耐的很,“你们是小辈,碰上了何家老两口要矮一头,就算再有理也说不清。” 沈蝉一想也是,老头老太太关键时候往地上一躺,有用的很,“大嫂,你过去就这样说……” 月色淡淡,但十分明亮,走在路上不用打灯都能看清影子。 沈家人没怎么睡,沈蝉认床,也睡的不舒坦,但一想到要去何家讲理,精神就兴奋起来。 连氏起的更早,抹着脸和儿媳把家里的早食收拾出来。 孩子在屋里睡,沈盼夏轻手轻脚的出门,跟在亲娘身后帮忙,递个碗端个菜。 “莫担心,在这里住着,想吃什么跟你嫂子说,把身子骨养好。”连氏强笑道:“托你小姑的福,家里挣了不少钱,养你一辈子都够了。” 沈盼夏“哎”了一声,心里厚重阴云被拨开,趁着孩子还在睡觉,她带着闺女洗漱吃饭。 “娘,我们以后在姥姥家住吗?” 沈盼夏把她脸上的头发拨上去,“小花不喜欢吗?” 何淑言捧着甜糕,心里比手里的糕更甜,“喜欢,我喜欢姥姥和太姥姥。” “那就在姥姥家里住。”沈盼夏的声音很轻,像重新粘连起来的镜子。 外头起了风,暖洋洋的,沈盼夏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像极了那天她穿着红嫁衣满心欢喜嫁给何良辉的时候。 深秋乍阳还暖,金日挂在空中,染红一片青日。 她偏头抬眸,不知是脸红,还是胭脂更红。 何家村近,走两条山路就成了。 乌泱泱的一行人,让地里干活的农人都抬起了头。 “这是干啥的?” 瞅着都是生面孔,大家伙又细细看了几眼,突然有人说道:“沈家湾的,那汉子我认识,我媳妇的娘家亲戚。” 这么一说,便也有人觉得面熟,“那前头的妇人我好似见过。” 半晌一拍大腿,“那不是何家小子的老丈人吗?这娘家人咋都过来了?何家出啥事了?” 有知情人伸着脖子,在干活和看热闹中徘徊,这活不干,以后吃啥啊?可这热闹不亲眼去瞅瞅,以后就瞧不到了,心里翻江倒海的犹豫半天,最后决定去看一眼。 走的急,连锄头都忘了。 好在半路又想起来,忙扭头扛回家。 何家屋门紧闭,院子里都没有小孩子玩闹。 何良辉二婶往大房看了好几眼,面上全是幸灾乐祸,回屋的时候,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道:“老虔婆!” 老旧木门“嘎吱”两声,还没关上呢,外头就传来村里人的大嗓门。 “何志家的,你亲家来了。” 屋里的何老头面皮一抽,瞪着大儿媳两口子,“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 又撇向一旁跪着的大孙子,“你娘一时糊涂,事做的不对,但你爹娘生养你一场,又供你读书,怎么会不把你当儿子呢?你也是个读书人,父母恩重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一个是自己儿子,一个是疼过的长孙,手心手背都是肉,何老太想来想去,这一切都怪大儿媳,眼皮浅的妇人,饿到辉哥儿媳妇了没事,但孩子可是他们老何家的血脉,辉哥儿亲骨肉。 “你媳妇也是个不懂事的,自己吃不饱都不跟你娘说,长着张嘴巴跟木头一样,还有脸住娘家不……” “你闭嘴吧!”何老头气的头发又白了不少,“你还嫌咱们家的名声不够差?辉哥儿以后还要科考的!” 何老头的野心大,家里聪明机灵的孙子都送去学堂读了几年,但唯一厉害点的就这个长孙,供到现在自然是盼着他出人头地改换门庭的。 “辉哥儿,你读过这么多年的书,爷爷问你,父母双亲健在,分家可有道理?” “并无道理。”何良辉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所以孙儿不分家,孙儿和离。” 第198章 添火(1) 何老头面皮颤抖,手重重往桌上一拍,“你读的什么书?又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是个读书人!将来也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 何良辉抬头,“爷爷,孙儿能怎么办?” 他扭头看向爹娘,心里寒气一阵一阵往上冒,“孙儿已经成家,不该继续在外读书惹父母操劳,待家里事了,便会上学堂与先生辞学,往后是下地耕种,还是外出挣钱,所得皆还俸双亲。只此一生,将恩义还清。 只是对不住妻儿,她们若留在我身边,往后只得挨饿受冻。孙儿娶妻当日,曾对着天地神明答应岳父岳母,敬爱珍宝。如今几年学业未得精进,累及家中父母长辈妻子操劳,不孝不仁。爹娘有怨,孙儿受之任之。但妻儿无辜,孙儿心里有愧,苦思一夜,不得良法……” 何老头起身踹了他一脚,“混账!” 力道并不大,何良辉又跪直了脊背,嘴唇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孙儿不孝。” 何老头扬起手,“你个不孝的东西,家里送你念了这么多年书,你说不读就不读了?” “自进学起,所费银钱,孙儿已列详单。” 他语气没有多大起伏,但就是骇的何老头心口颤动,“好啊!你这是铁了心要怨你亲娘!” 何良辉嘴角动了动,“孙儿不该怨吗?” 何老头眉心皱的都能夹死只苍蝇,“逆言,读书把自己都读成什么样了?” “你……哎!”他几次三番想说什么,但又无力叹息一声,“你娘确有不对,待会儿好好与亲家赔礼道歉,明个儿就把你媳妇接回来,一家人照样和美。” 何母听着公公的话撇了撇嘴,心想沈盼夏不愿意回就别回了,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只会往娘家送钱,从没见到带了什么回来。 孩子她们家要全部带走,反正都是她们何家的种,将来养大了还是得回家认祖。 沈母和连氏从村口一路哭过来,“杀千刀的老畜生!我闺女刚帮他们何家传了香火,就被这样欺负糟践,天天是一口饭,跟喂猫一样,别说荤腥,就是一个鸡蛋都吃不到!好好的一个姑娘,饿的不成人样,命都丢了半条!他们何家心肠咋这么毒,活活的要糟践死人!我的儿,你的命咋这么苦啊!” “当日上门求亲时说的好听,家里长辈公婆都是和善人,我老婆子才把孙女嫁出去,如今才几个年头,就把人不当人看了!可怜我孙女,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大人没奶水,小娃养的跟小鸡崽一样,就剩一口气,要不是过节回去,我们家还不知道这毒妇干的好事呢!”沈母中气十足,“你们家不要脸,我们家也不给你们家留脸了!老货心毒,儿子是亲身骨肉,孙子倒像捡来的一般,你们何家不稀罕,我们沈家稀罕。” 沈蝉在中拨火添柴,“谁家没有闺女孙女,就是日后嫁到别家了,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累死累活将人拉扯大,由不得别家嗟磨打骂!” 沈蝉单手叉腰,一只手嚣张的往前指,“何良辉呢?我侄女是托付给他的,如今被人欺负成这样,我们家自要找他算账!” 何家人的脸色精彩至极,谁都没想到沈家居然这么不要脸,家丑随便往外扬。 何老头原本站起来的身子又重重跌落在椅子上,嘴里呢喃,“完了。” 可不就是完了,就算沈何两家重修于好,他们老何家的名声也毁了,将来家里儿孙娶妻,是个好人家的闺女都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饿死”。 “呸,谁家不是这样过的?”何母受不住了,猛得推门而出,与人辩解,“村里哪家媳妇不要带孩子?偏你们沈家人金贵,干点活就要死要活,嫌饭菜粗,就嫁大户人家去!天天大鱼大肉,下人伺候!我们家可养不起土小姐。” 原本观望的村里人也开始嘀咕,“谁家媳妇不用干活啊!我生我家小子刚出月子就去外头挑水了。” “就是,又不是大户人家,谁家天天吃肉。” 村里同姓同宗的亲戚自然是偏向自家人,但也有几个说公道话的,“辉哥儿媳妇没奶水,那孩子从早到晚的哭,养的瘦巴巴的好不可怜,我瞧着心酸,还帮忙奶了几回。” “你们离的远不知道,那何志媳妇还抢辉哥儿媳妇的东西吃,说自己生了孩子体虚,要多补补,家里的蛋和肉独她一张嘴吃。” 连氏双眼通红,“你个老货也有脸说这话,你也不怕昧了良心天打雷劈。” 沈蝉余光看见何老头,忙推了推大嫂。 连氏哭腔更盛,“你们家做做好事,放过我家夏儿,留她一条命在。你们何家得了贵子,不要孙子没事,就留在我们家养,我这个当娘的,替我闺女外孙去地里挣一口饭吃。” 沈蝉也干嚎出声,“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大嫂这么大的年纪了,为了我那可怜的侄女眼睛都要哭瞎了,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叔婶就体谅我哥嫂一片爱女心,留条活路吧。” 她用袖子挡脸,小心的看了一眼何家人,见没人注意,随即伸手朝后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马上就像找到了节奏一样,“哎,这当爹娘的一辈子都在为子女操心,可怜这么大年纪的奶奶,为了孙女走这么远的山路过来。” “这何家不是啥好人家,我娘上回带我来村里走亲戚,就听见何家人在背后说闲话,又是瞧不上我们这一群泥腿子,又是说我表姨家一家子穷鬼,不像他们家人丁兴旺,有钱有地,还有好几个读书人,将来考上秀才,我们家八辈子都攀不上。” “亏得媒婆还在我娘面前说何家长辈明事懂理,小辈好相予,如今一看,十里八村都找不到这种没德行的门户。” 村里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们家讲个屁的理,仗着家里人多,在村里耀武扬威的。说是有钱,两手空空,一年到头连块肉都吃不起,还好意思充大户。” 第199章 添火(2) “面上说的好看,内里还不如我家呢。最起码我几个儿媳替我们家生了孩子,那都是要杀鸡下蛋补身体的。” 李玉蓉顺嘴接话,“可不就是,我娘说亏什么也不能亏在这上面,当娘的吃不好,孩子也养不壮。” “就是这个理儿!甭说有钱没钱,一个鸡蛋还是能拿出来的。” 大家伙都忙着瞧热闹,也没有功夫思索这些话都是谁说的,粗粗一想,就觉得心酸,“哎呦,欺人总会遭报应的。” 话往一边倒,何家人想装作听不见都不可能,只能站出来底气不足的解释,比如说要供何良辉念书家里没钱。 “啥没钱啊!那何志媳妇上两天才刚做了一件新衣服,在村里显摆了好几天呢。” 何家人一哽,脸涨的跟猪肝一样,也不敢再为大房说好话了,只有扯到自己身上才洗两句。 “大房干的事跟我们可没啥关系,亲小姑子都不管大嫂,我们怎么管?” “亲婆婆都不管呢,我们这些外人就是想劝也没用啊!” 何老头脸红的像猪肝一样,站出来主事,先是把沈家众人先请进屋,待上了茶水,才强忍怒气说,“两家姻亲,关系亲近,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亲家把事闹这么大?是存心要我何家没脸!本就是屋里事,婆媳置气,说开了就好,何必闹的十里八村都知道呢?你们沈家不顾颜面,辉哥儿可还是要科考的。” 沈母点头,“话如亲家所说,两家结好,那是几辈子的缘分。只是说到婆媳置气,老婆子倒是要问问,置的哪门子气,是我家孙女没做好儿媳本分,还是打骂公婆了?以至于连口饭都不给吃?你们家说谁家都是这样过日子,但我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哪家桌上不添点油水的。” 她看向何母,意有所指的说道:“亲家母倒是越发富贵了。轻重各有说法,但是非对错我们大家伙心里都有数,若是小事,今日也不会上门了。” 相比于伶牙俐齿的沈母,沈父反而没什么话说,安静的坐在一旁当背景板。 何老头不满一个女人这样跟他讲话,但看沈家那么多人,只得把肚子里的话强行咽下去,“我那大儿媳是有点糊涂,但也不至于亲家这么兴师动众,亲家带这么多人上门,是来说理,还是来打架的?” 何家人帮腔,“婶子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谁家没个磕磕碰碰,要是都像你们沈家一样为了点小事闹的鸡犬不宁,村里人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沈蝉侧头,精准索敌,“知道自己说话难听还张嘴,嫌你们何家不够臭啊?你们家事精儿,别带上别人。吃碗饭就能把家吃垮了,谁比的上你们家啊!家门破也就算了,脑子还进水,屁都闻不到,就龇牙咧嘴的护起了主子。没教养的东西,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地儿吗?” “你……你……怎么说话呢?” 骂架讲究输人不输阵,气势没了,就成了软柿子,沈蝉乘胜追击,“叔,我说话不好听,你们听不惯就憋着。当初媒婆跟我嫂子怎么说的?” 李叔夜给她捧话,“长辈宽厚和善,小辈恭敬友爱。”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明明是尖酸刻薄,小气奸滑。当婆婆的生了耀祖苛刻儿媳……说谁家都是清汤寡水的过日子,自己吃的满嘴流油,养的比我家的老母猪还肥。” 沈蝉说话噼里啪啦的,让人脑子都转不过来,“又指望我们沈家掏钱给何良辉念书,你们何家要真这么穷,就让何良辉改个姓,我们沈家出十两银子的聘礼,风风光光把人娶回去,既解决了婆媳矛盾,又解决了你们家的穷困,皆大欢喜的好事啊!” 何老头目眦欲裂,既气大儿媳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又恨沈家一点情面都不留,把话讲的这么难听。 沈蝉特别擅长抓住机会,“我们沈家也不在乎这点钱,但就是不乐意白送给你们何家来养猪。大大小小一窝子,眼盲耳聋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好好说有个屁用!你们何家改吗?嘴里应付完,扭过屁股就骂娘,有没有素养?” 何家众人:…… 沈母:…… 她咳两声,对着何老头敷衍道:“我这闺女说话直,你老多担待些。” 沈蝉顺坡下驴,“叔,我说话直,您别放在心上啊!” 何老头咬着牙,几次想拿茶杯都没能拿起来,“没事!” 沈母理了理衣服,叹气道:“也是被亲家母给气坏了。你说这事也太没道理了,我家孙女刚替你们何家生了孩子,就整日清汤寡水,连个荤腥都见不到。亲家要是家里实在穷,就尽管跟我们说,我们把人接回家养着,不吃你们何家的饭,多给亲家母补补,别饿坏了。” 扯到何母身上,众人就不免联想到沈蝉的那句“老母猪”,憋了半天,还是有人“噗嗤”一声乐出来。 沈蝉拍了李玉棠一下,示意她别这么嚣张。 何老头憋着一肚子火,“亲家说的对,千错万错是我们何家不是,我那老大两口子糊涂,这就叫他们来给亲家赔礼道歉,明日再叫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去把沈丫头接回来。” 沈母忙起身,“别别别,可当不起,我那孙女人都快饿死了,再不敢放你们何家养,这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就是受再多委屈也没法说一句公婆长辈的不是。今日过来一遭,算是把话摊开了讲,我们沈何两家是再难修好了,话再说开一点,日后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得断了夫妻情分,你们家再聘贤妇。” 连氏众人也起身,准备去收拾衣物,让沈盼夏在家长住一年半载的再说。 “岳父大人,女婿愿意和离。” 沈父震惊回头,“你说什么?” 刺激太大,就连沈母和连氏都没回过神来,“你……你,和离?” “是女婿对不住妻儿,只是小儿年纪尚小,离不开生母,还要劳累盼夏再帮忙照顾一年。” 何家是个火坑,何良辉挣扎不出去,他读书那么多年,不只父母盼着他高中,还有叔伯长辈,都指望何良辉出人头地,帮扶兄弟。 第120章 蠢事 何家类似一个小型的族群,何家人在何良辉身上投资,将来若真功成名就,他就是一族宗主,沈盼夏是宗妇,不仅要照拂宗亲,还要应对长辈挟恩求报,麻烦事一堆接一堆。 上头又受婆母掣肘,何母偏爱幼子,现在能为了一口吃的苛刻儿媳,将来为了利益,定然是百般手段齐上。 沈盼夏那种软弱的性子,斗不过的。 这个时候抽身最好,免得以后顾忌夫妻情分,割舍不得。 但连氏也就是上回气上头了才说出和离的话,现在理智回笼,自然是不想闺女和离的,倒不是怕影响家里名声,主要是女娃和离,将来不好找婆家不说,两个孩子也不能不要。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当娘的舍得。 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两个孩子,也不能说走就走。 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也有很多为了孩子委屈求全的人,并不是念爱脑,只是母爱向来顶天立地。 沈蝉无法共情母亲,但能理解孩子。母亲走了,父亲在外读书,面对不喜欢自己的爷爷奶奶和长辈,怎么活着长大。 但这爱并不能用来要挟人,母亲能为了孩子委屈求全,她很伟大,但就算不能,她仍然伟大。 何良辉就算再不济,能忤逆父母亲长,在一个父权社会来说,这种男人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可惜良人归良人,但佳缘并非佳缘。 要是用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古代就没一个好男人。 一个要求女人三从四德的年代,男人就算再恋爱脑,也是天生的上位者。 这是一个家暴不犯法、杀子不犯法的年代,所有的罪恶湮灭在男人的笔下。 这也是一个不谈情爱,只束于规矩礼教的时代。 这里并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美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现代都是个奢求,更何况古代。 就算有,也绝不是因为爱。 沈盼夏跟何良辉其实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两家仔细衡量过后的最佳选择。 何良辉常年在外读书,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住一天,沈盼夏原本朦胧的情爱依旧朦胧,等生了孩子后,心思就放到了孩子身上,就更没有心分给别人了。 沈盼夏懵懵懂懂的在父权下挣扎,只是犹如一颗细小的石子投入湖面,连涟漪都荡不起。 可怕的不是无法挣扎,而是并不知道自己身处洪流。 但对于她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好事,无知的沉沦好过清醒的挣扎。 何良辉的话是沈母带到的,如今气出了,她想的也多,自家闺女到底是嫁过人的,又生了两个孩子,将来未必还能找到更好的,就劝道:“你如今也生了两个孩子了,虽说你公婆无德,但何家小子倒是个好的,将来要真能考个秀才,你熬几年也没事。” 沈盼夏也是这样想的,就点头“嗯”了一声。 沈蝉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也没有出声,她一个现代人思想,是不可能跟古人共鸣的。 屋里闷热,沈蝉蹲在院子里,抱着双臂眺望天边,眼神空洞,但心里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 何良辉对于沈家来说其实也不差,要是真能中秀才…… 不对啊!不中秀才还好,一旦得中秀才,沈家就矮了何家好几头,别说上门撑腰,能坐下好好讲道理估计都没机会。 李秉元和李秉煜读书的时间短,年纪又小,至少还得五六年才有机会崭露头角,到时候才有沈盼夏的罪受,而且又轰轰烈烈闹了一场…… 沈蝉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做错事了,她低着头半天都抬不起来,原本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闹了半天蠢到家了。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穿越不能换脑子。 察觉到身边阴影落下,她哀嚎出声。 “你怎么不劝劝我。”沈蝉眼神放空,一句一叹,“哎,妈的,做了什么蠢事。” “不能大张旗鼓的闹,要关上门来说这个事,给何家留颜面,就是给沈家留退路。”沈蝉心情低落,“我还以为我特聪明呢。” “也不算蠢。”李叔夜反问,“要是玉蓉遇上了这件事,你怎么处理?” “不可能,我要把玉蓉嫁给这种人,我就是……”沈蝉把最后三个字咽下去,仔细想着这种可能性,“要不何家分家,要不就和离,不然没得谈。” “如果玉蓉舍不得孩子呢?” 沈蝉本来想说这种恋爱脑管她干嘛,但又突然想起这是因为母爱,她对这方面没有研究,吭吭哧哧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代受到原生家庭伤害的人都一大把,更何况古代,这个“孝”甚至是“愚孝”的时代。 沈蝉眼巴巴问,“李总怎么说?” “古代律法虽然不保护女性,但还算有几条稍微有用的,比如说,公婆虐待儿媳致死,判杖五十,拘一年……” 沈蝉话听了半截,见李叔夜不往下讲,顿时不满,“有没有道德?说话说一半。” 李叔夜沉吟片刻,“虽然律书上对家暴没有立法,但怎么判全靠当权者。要是我们有证据证明婆婆对儿媳存在虐待,应该可以去公堂上走走。儿媳告公婆属于大不孝,但沈家可以帮忙,父母一片爱女心,天地可鉴……当然我们并不需要去公堂……” 沈蝉眨了眨眼眼睛,反应过来了,“拿捏住何家的命脉。何良辉要科举,名声不能坏。” 李叔夜点头笑,其实方法还有很多,有钱就能做局,要不然掌权者怎么侵占别人的利益,尤其是在古代,尊卑森严。 往长打点,往下疏通,大把的银子撒下去,能活生生的把何家摁死。 但终归不太道德,太损了。 沈蝉嘴里嘀咕道:“还是读书有用啊,脑子转的快。” 李叔夜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觉得何良辉一定能考上?” 沈蝉往系统里瞄了一眼,面不改色说,“直觉吧。” 李叔夜波澜不惊的“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沈蝉的目光不太自然转动好几下,上下左右一阵乱看,想找一个凝视目标。 第121章 甜水 沈家的床睡不习惯,而且也闷热,还是回家了好,有冰盆,还有手摇风扇。 李玉棠和徐幼云换着摇,两人都对着这个新鲜玩意很好奇。 “娘,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转着这么冷啊?” “风扇。”沈蝉觉得自己都快长在摇椅上了,夏天就该吹着空调吃西瓜,可惜古代的西瓜不够甜,品种问题。 就连甜瓜都没有现代的甜,好在都是天然产品,吃个健康。 李玉蓉稀罕的摸了几下,宝贝的很,“娘,这风扇要去哪里买?” “玉蓉舅舅做的,你要的话叫秉昌去说一声就是了。” “这比扇子好使多了,就是睡觉的时候不好用。”扇子扇着扇着就睡着了,但是摇这个风扇,怕是整宿都不能合眼,李玉蓉扭头跟徐幼云说,“大嫂,你家里人多,这天也热,不如买两个风扇。” 徐幼云有钱,只是不敢当着婆婆的面说给娘家买东西,但小姑子既然问了,她就顺势说好。 沈蝉有点昏昏欲睡,手摇风扇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在古代都是大户人家才有这东西,几个下人轮流摇。 不过小门小户能买的起也没事,家里孩子摇,总比扇子舒服。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冰铺闭着眼睛挣钱。 沈蝉羡慕了几眼,马上投入奶茶店的建设当中,虽然还没有研究出奶茶,但已经尝试了十几种甜水,店铺六月初开张,蹭一波人流人气。 “娘,你尝尝这酒酿丸子。” 沈蝉第一次有种作呕的感觉,她摆了摆手,“我不行了,你给你大嫂吃。” 徐幼云眼角一抽,忧心忡忡的摸了摸腰,最近都胖了,但对上小姑子期待的眼神,也只得接过碗。 除了酒酿的醇香和红糖的甜味,还有南瓜小丸子的软糯,又添了一些红枣,补气又好看。 徐幼云的嘴巴没有沈蝉厉害,思索了半天,也只憋出好吃“两字”,李玉蓉拿自己的勺子尝了尝,总觉得有点奇怪。 沈蝉提醒,“这个冬天卖的好。” 李玉蓉打结的脑子终于转过来了,“我说呢,明明吃着好吃,但总觉得不对劲,吃一口就浑身冒汗,腻味的很。” “娘,那你吃吃这个,糖水银耳……” 沈蝉服了,“别别别,你给你嫂子尝……” 徐幼云左右看了看,发现家里除了她,就只剩院子里的小土狗了,“玉蓉,我觉得这甜水太甜了……” 李玉蓉经过上次的批评后,已经改了不少,“大嫂,你再尝尝,我少放了一点糖。” 徐幼云尝了一口,确实甜而不腻,“这个好吃,味道清甜。”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被人承认,李玉蓉眼睫弯弯,“娘说这个吃了好,开胃健脾、滋阴润肺。只是秋季才有木瓜,如今的木瓜都是温泉边养出来的,根本买不到,这两个还是爹拿回家的。” 她长叹一声,“就算好吃,也没法卖。” 不过东西也够了,除了豆儿水、冬瓜茶、陈皮红豆沙、雪泡梅花酒、红糖豆花等。 还有各种熟水,就是煮出来的花茶。 以及汤品,把花果碾碎,喝的时候泡一碗,味道怪怪的,李玉蓉她们喜欢喝,沈蝉吃的五官扭曲。 类似的叫渴水,就是把花果熬煮成浆,冲泡即饮,酸酸甜甜的,有现代奶茶那味了。 最后就是浆水,米饭煮熟后倒进缸中,加水发酵,酸了之后的米汤水就是浆水,加蜂蜜花果调配。 这些配方是走访了县里许多甜水老太太才总结出来的。沈蝉没敢尝,怕自己被送走,但李叔夜喝了,说挺不错的。 如今家里的干果茶堆了一屋子,只是鲜果还没到时令,等秋天到了,再熬煮果酱。 沈蝉躺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再次睁眼,天都黑了,屋里点了油灯和熏香,院子里在烧艾草。 她转了一圈没看到李叔夜,就朝灶房问,“你爹呢?” “不知道,吃了饭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李玉蓉从灶房探出身,“娘,你店里的人手够了没?” “还没招人呢。”刚睡醒,沈蝉的声音都带着一点哑意,“你要走后门啊?” “娘,桑姐儿你还记得吗?她做事可利索了。” “嗯,都行,你看着招人,但别在村里找啊!” 用亲戚有好有坏,尤其是一个族里人。 升米恩斗米仇,到时看着生意好眼红了,难免得寸进尺。 还不如维持现状,人情给了,还不招埋怨。 沈蝉又朝门口张望了一下,还是没看到人影,她撂下一句,“我去找你爹。”就提着灯出门了。 晚上的县城也热热闹闹的,卖吃食的,卖花灯的,还有最亮堂最热闹的地方,娱乐一条街。 沈蝉饶有兴致的伸着脖子往里面瞅,没有站在门口拉客的,但丝竹声声格外轻柔低缓,窗口的倩影,门口的秀发衣摆,勾的人走不动道。 城西有一条大河,两岸坐满了钓鱼佬和下棋的老头,李叔夜很好认,被围起来的那个就是他。 沈蝉挤了半天,才挤到李叔夜身边。 旁边有老大爷说,“哎呦,竿动了!竿动了!” 简直比本人还激动,鱼比较大,李叔夜溜了一会才拉上来,接着继续下杆。 被忽视的沈蝉:…… “你干嘛?钓鱼钓傻了?” 李叔夜扭头,有点欲言又止。 老大爷充当他的嘴替,“后生娘子,不着急回家,这位置好,一杆一杆的上鱼。” 有拿着鱼竿的白胡子老太爷怪他多嘴,“李小子,这天也黑了,快与你家娘子回去。” 沈蝉不太会钓鱼,也没这个耐心,让她光着手坐五分钟,比杀了她还难受,因此不能理解钓鱼佬的坚持和努力。 “你什么时候回去,晚点锁门了啊。”沈蝉问。 李叔夜心里正要酝酿一个计划,还没说出口,就被沈蝉堵了回去,“运气也不是天天有的。” 要不是抽了一个好签,能钓到鱼才怪,这河里的鱼,早被无聊的老大爷钓光了。 李叔夜见好就收,小说稿子已经拖了十来天,再不交过去,怕是付掌柜就要提着刀过来了。 第122章 卖鱼 沈蝉提着一长串鱼,估摸有二三十斤,走一段路手就有点发酸,她停下脚步,换了一只手,“家里也吃不了这么多鱼,就地卖了吧?” 黑灯瞎火的,还真不好找位置,好在有条街灯火通明,沈蝉和李叔夜往边上一站,当街卖鱼。 “大娘大婶大姐小妹,看过来,看过来啊!新鲜的鱼,刚出水,小的五文钱一条,大一点的十文,最大的十五文,肉多刺少,滋味鲜美,错过了就没有了!” 做生意就在于吆喝,只要嗓门比其他人的大,全场目光都是你的,但大晚上的,卖鱼显然不合适,大家伙只打量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走了。 好在还有一个有眼光的大婶,“小的都五文啊?这么便宜,别是死的吧?” 沈蝉用手戳了戳鱼,几条活性好的动了两下,“蹦着呢,都五文一条。” 大婶从腰间掏出钱袋子,先数出五文钱,选了一条小鲫鱼,问道:“这咋大晚上的来卖鱼?” “在河里钓的,吃不完。” 大娘借着昏暗的灯光往桶里看了看,惊呼一声,“哦呦,这个真不少,草鱼、鲤鱼都有啊!” 大婶见还没有人来,就拉着沈蝉叮嘱,“小娘子,你别嚷了,等我一会儿,我去喊一下街坊四邻。” 她往旁边的巷子指了指,“我家就在那边,马上过来啊。” 沈蝉也不想扯着嗓子喊,自是欣然同意,做生意,就喜欢爽快的顾客,她看着大娘的身影没入黑暗,偏头跟李叔夜说,“明天你别乱跑,帮我刻一些牌子,店铺要用。” 李叔夜“嗯”了一声,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县里新来了一些策论诗集,我准备都买一份。” 他一个现代人,不太适应古代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但李秉元和李秉煜以后科举肯定要用到,多买一点肯定没错。 “我上回看了,写的跟狗屎一样。”沈蝉直言不讳,“还不如往纸上撒把米呢。” “都是国子监和各地官学里传出来的,最低都是举人,你觉得不好,是因为你看过更好的。” 沈蝉挺有自知的说,“我虽然读书不行,但那主意出的太离谱了,田都归朝廷,雇佣农户耕种……出这歪主意是嫌自己还没活够吗?” 普通老百姓倒也能接受,但其他人能当场剐了他,这是要老百姓的命吗?这不是要士族的命吗?更何况,皇帝都有私产,他出这歪主意是干嘛?老虎身上拔毛? “如果田都能分到农户手上,也不为一个好办法。”沈蝉第一回看的时候,只觉垃圾,但这会儿细品,倒觉得真有可行之处,只要能推行开,至少能保障百姓不会轻易失地,但水至清则无鱼,太想当然了,就是一篇垃圾策论。 “欸,李总,你怎么不科举?” 李叔夜痛快承认自己的无能,“我只学过现代知识,对于古文一窍不通,虽然在见识上面远胜旁人,但不是最顶尖的那批天才,要想科举,只能从头学起。除了四书五经,还有经史子集都要看,就算不缺书,但也要时间。三年秀才,六年进士肯定是不可能的,至少读个十来年,那个时候,我都五十岁了,还要去官场上苦熬。” 他叹息一声,“太蠢了。古代讲究阶级特权,农户子弟入仕本来就不容易,要是没有钱权支持,估计就被发配到偏远县城去了,做出的功绩再大,都是别人的,我还奋斗个什么?” 沈蝉目瞪口呆,她竖起大拇指,“李总,人间清醒第一人。” “现代是我的主场,但在这里……”李叔夜说,“是别人的主场。” 沈蝉站着累,就提着裙子蹲下,侧仰着头跟他讲话,“那你以前看的那些书?” “都是律书和史书,还有邸报。” “你厉害。”沈蝉又夸了一句,随即想起自己的奶茶店,忍不住吐槽,“你不知道,玉蓉这几天搞新品研发,我都快喝吐了。” “怎么样?” “不错不错。” 聊了大半天,大娘才喊了七八个妇人过来买鱼,大家伙一拥而上,挑挑拣拣大半天,最后只剩几条半死不活的草鱼。 “我们买的多,再便宜些,小娘子。” “不成不成,都是最低价了,城里城外都买不到这么便宜的鱼。” 妇人掂了掂手里的小鱼,一斤多的样子,确实不贵,比猪肉便宜多了,还比猪肉好吃,就是有刺。 “那几条死鱼也送给我们吧。” 沈蝉把鱼丢到桶里,不乐意道:“还有口气,留着自家吃。” 妇人把钱数了两遍才给李叔夜,“你这小娘子,做生意真精明啊。” 精明个屁,鱼这么便宜就卖了,不是傻子是什么。 一行人喜气洋洋的提着鱼满载而归,虽然养不活,但用油煎了,吊在井里,留着明天吃不是什么大事。 一条大鱼有四五斤重,比猪肉可划算多了。 “大丫,拿刀出来。”鱼没提进屋,就在院子里直接杀了。 大丫蹲在旁边看,“娘,你买这么多鱼干嘛?” “哎呦,今个儿撞上便宜东西了,一条这么大的鱼才十五文,就是不好养活。这小点的鲫鱼给你大嫂炖汤喝,大条的鱼就炸了,留着明天吃。” 大丫歪了歪脑袋,“娘,爷爷也会钓鱼 ” “你爷爷那个老鬼,钓一天都看不到个鱼尾巴,等着他钓鱼,咱们一家都喝西北风去吧。” 院子不小,还有两棵亭亭玉立的梧桐树。 一个长衫汉子嘴里吃着东西出来看,也问了跟自己闺女同样的问题,“娘,怎么这么多鱼?” 对着儿子,妇人就没那么好声好气,“你吃你的,管这么多呢。” 大丫兴奋解释,“鱼便宜,大鱼才十五文呢。” 汉子一激灵,“娘,你别贪便宜买死鱼,把人吃坏了。” “也就你们讲究,那鱼刚死咋就不能吃了?” “医馆的大夫都说不能吃。”汉子想把鱼倒了,被妇人狠狠抽了一下。 “你多手是吧?这可不是死鱼,人家钓的,大晚上吃不完便宜卖。” 第123章 搬家 夜晚少了几分闷热,院子里格外凉爽。 沈蝉往手上重重一拍,一个蚊子连口气都没喘就去了,她拿着扇子在身上扑打,再次怀恋蚊香,“艾叶熏了也不管用啊?” 李玉蓉端着菜出门,接话道:“医馆里面好像有厉害的香,说是能驱蚊,我买了一些放在屋里熏,也不知有没有用。” 沈蝉精神一振,这不就是蚊香的另一种形态吗?她财大气粗,“多买一点,把院子也熏熏。” “啊?”李玉蓉抬头看了看天,有点质疑这主意的好坏。 住在城里还好,蚊子少一点,去年在村里,沈蝉差点被蚊子吃了。 原身应该是o型血,特别招蚊子,家里有她在的地方,其他人根本拉不到仇恨值。 院里起了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李玉蓉一身的汗也微微干爽了些,她拿着空碗吃鱼,嘴里念叨说,“还有几天秉元他们放假了。” 旬假十天一回,除了年节,还有一个农假和授衣假,一般是七月和十一月。 不过城里学堂是不放农假的,村里小娃也不放授衣假,因此假期少的可怜。 沈蝉把同情藏了起来,突然想到,“你小姑是不是马上要搬家了?” 李玉蓉一算,也惊呼出声,“二五,二六,二七……就是后天!” 她吃了两口鱼,抽空问,“娘,我们都过去吗?” “都过去吧,暖房就是人多才热闹。”沈蝉放下筷子,盘算着要送些什么东西,大件的木具李妙应该有,送了估计也用不上。 许玉瑶是个读书的姑娘,该有自己的小书桌,还要有文房四宝,笔架、镇纸,灯具。 沈蝉一边想一边写,又添上了风扇和盘碟碗筷等物。 “许来有分家应该分了一些果树。”李叔夜刚洗完澡,头发还在往下淌水,他拿巾布简单的擦了擦,等着自然晾干,“正好可以谈谈合作。” 沈蝉吹了吹墨,“巧了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搬家也是有讲究的,要挑火盆、米缸等一些好寓意的东西进院。 还要赶早,天出微光的时候。 许来有用箩筐挑着火盆和米缸等东西,许玉瑶捧着钱匣子和妆匣,李妙把孩子背在背上,拿着香烛纸钱等物。 许来有在门口敲了三下,挑着箩进屋。 李妙祭拜灶王爷和土地爷。 等这些东西收拾好,才用板车把其他东西都拉进来,像是衣裳被褥还好,但镜台和柜子都要人帮忙。 大福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李妙背上十分乖巧灵动,偶尔“哼唧”两声,但一听到爹娘或者姐姐的声音就消停下来。 李妙也是做惯了农活的姑娘,力气虽然比不上汉子,但柜子和镜台都能搬动。 许玉瑶提着水桶和木盆跟在两人后面,刚迈出门槛,浑身突然一颤,院子里有个大影子晃来晃去,像是……鬼! 她眼里包泪,撒着腿追上爹娘,喘着气说,“娘,家里有人。” “没事,那是你大伯。”李妙搬着东西空不出手,“慢点走,这气都喘不上来了。” 许玉瑶的心跳逐渐停歇,踩着爹娘的影子回家。 许老大媳妇没有自家男人那么要面子,洗漱完后就上前搭话,顺手就搬了两张凳子。 李妙谢道:“辛苦大嫂了。” “这有什么的,一家人帮把手的事。” 许老大又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从下面搬了一张大桌子,出了院子后就扛在肩膀上,走的飞快,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许玉瑶在路上看到他,小声的喊了一句“大伯”。 许老大“嗯”了一声,径直从一行人身边走过。 有人帮忙,东西就搬的快,大到床和柜子,小到碗筷和锄头簸箕,分到手的东西,全搬的干干净净。 许老太呆呆的站在屋檐下看,想跟他幺儿说句话,又怕惹人生气,便只是眼巴巴的向远方张望。 这人,可怜也可恨。 李妙撞了撞丈夫,示意他出声。 许来有拿巾布擦了擦汗,“娘,今天去我屋里吃饭吧。” “哎,好!好!” 许来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苦上心头,万语难言。除了许老太,许老大一家和许老二一家也请了。 往日不对付的妯娌这会儿倒是亲近起来。 “你家今年没晒干菌吧?我这有,给你抓一袋。”许老二媳妇立即回屋翻找了起来,除了吃的,还有自家男人打的竹筐簸箕也拿了好几个。 许老大媳妇则是装了一大袋子的干笋,还有自己做的小凳子和小竹筒。 “瑶丫头,你不是在念书吗?那镇上的娃子都用笔筒放笔,竹子做的,好几文钱一个,也太贵了,你大伯就学着做了一个,你看着能使吗?” 许玉瑶的胆子大了不少,双手接过那个小笔筒,说了声谢谢。 李妙抱着孩子,心口的那口气终归散了不少。 在新房生火做的早食,基本都是许家大嫂和二嫂在忙活,李妙把孩子给丈夫,都没能插上手。 简单的吃了个面,又忙着杀鸡宰鸭。 许家的人就不少了,加上沈家那边的,估计一桌都坐不开,李妙拿着钱袋子去村里找人买了点腊肉,又去地里拔了些菜,顺手在河边洗了。 刚撸起袖子,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小姑”! 车子缓缓停下,李玉棠麻溜的爬下车,边朝她跑过来边喊,“小姑。” 李秉昌带着沈蝉几人先过来,李叔夜去学堂接李秉元和李秉煜。 “小姑,你在干嘛?”李玉棠远远的问。 “洗菜呢。” 李玉棠忙跑过去,看着流水潺潺,手就不自觉泛痒,“小姑,我帮你洗菜。” 李妙哪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起身提着篮子在水里过了一遍,“不用不用,我都洗完了。” 李玉棠失落的叹气,“好吧。” 随即又伸手道:“小姑,我帮你提东西。” 一篮子菜还是有些重量的,又沾了水。李妙微微松手,李玉棠尝试了两次之后,觉得自己不行,就果断的提溜起腊肉,“小姑,等我以后长大了再帮你提东西。” “小人精。”李妙笑骂一声,“走快点。” 第124章 请假 沈蝉见到许家人时面色不变,跟许老太几人寒暄几句,就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放到屋子里去。 许家两个嫂子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谁能想到,以前娘家最穷的四弟妹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眼红也没用,这福分是别人家的。 新屋子干净整洁,家里还没有养鸡,清清爽爽的,沈蝉斜坐在桌边,手撑着下巴,指着远处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玉蓉和徐幼云听的专注,没过一会儿就笑的眼睫弯弯,说不出的好看。 虽然没有满头珠翠,但光往那边一站,就把村里姑娘比到泥里去了。 许老太心里不喜,觉得李家发迹,越发显得他们许家穷苦了。 村里路过的年轻妇人忍不住放缓脚步,偷偷瞄几眼,把城里人的打扮举止记在心里,以后学着点。 沈蝉手指转了一圈,“你们看那边,像不像一个王八?” 李玉蓉瞅了半天,那不是自己家吗?“娘,那是蛤蟆,以前有风水先生看过。” 沈蝉“啧”了一声,坚决认为那就是王八。 徐幼云眼睛都没眨过,就是看不出来哪里像王八和蛤蟆,不过婆婆和大姑子这样说,那就肯定是有依据的,她眼神不好,不敢随便插嘴。 “三嫂!玉蓉,幼云。”李妙提着菜进院,招呼道:“怎么不坐啊?” “车子颠的屁股疼。”沈蝉盯着她手里的菜篮,问道:“有没有甜瓜?” “最早的都要到六月底。”李妙说,“有春胡瓜,就是不够嫩。” 她把菜拎进灶房,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山上有枇杷和桑葚,我叫来有去摘。” 许老太板着脸,面色十分难看。 老四婆娘这个手往外拐的货,什么东西都要往娘家送,就知道指使自己男人伺候娘家哥嫂,遭瘟的儿媳。 李妙擦着手出门,“家里就两棵枇杷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果子。桑树多,都到山上去了……” 想爬树的沈蝉立即把心思摁了下去。 “来有,把孩子给我,你去摘点枇杷和桑葚。” 许来有起身,李秉昌也跟着起身,两人站一块,衬的许来有矮小瘦弱。 李妙接过孩子,往下面摸了摸,见尿布没湿,就准备把尿,她把大福塞进嘴里的手拔了出来,叮嘱丈夫,“你去家里后山那边,有几颗特别大的桑树,果子也结的好。” 等她话落,许大嫂出声,“你们家那两颗枇杷树都不长什么,哪有果子吃,去我家摘,靠近半坡那边的山,有七八颗枇杷树。” 家里的果林都是兄弟几个一人分一块,中间用篱笆隔了,许来有去大哥家摘了几十个金黄的枇杷,又往后山转了转。 几棵大桑树枝繁叶茂,下面的桑葚已经被村里小孩摘的差不多了,正想往上爬,就见一旁的李秉昌已经把袖子撸起来,手臂抱在树上,一用力就把衣衫撑得紧绷,但动作又不显得迟缓,像一头矫健的花豹,小心的靠近猎物。 许来有心里不自觉的有点发毛,想着自己媳妇说,两个大侄子都在外面跟人学武,这武师要不就是给大户人家当护院,要不就去跑镖,要不进山当猎户,要不投军,哪一行当都要见血,就是一般的流氓地痞也不敢惹。 难怪在县里做生意顺顺当当。 这可就误会,以前是拿钱打点了衙门的小鬼,现在是找了人当靠山,不然一个村里人进城挣这么多钱,早被人家办了。 钱一到位,方长立即拍着李秉昌的肩膀亲亲热热,说大侄子一表人才,将来必成大器。 . 李叔夜来的晚,也是私塾先生拉着他再三挽留,说李秉煜天资聪颖,如果拜他这个师傅,将来学堂的束修和笔墨费都可以免了。 私塾先生没什么大学问,也就帮村里孩童启蒙,要是能有一个秀才举人当徒弟,他这个先生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要是寻常的村里汉子,估计早就一口应承下来了,要知道读书人花费最大的就是束修和笔墨费,要是全免,以后家里都不用再花什么钱了。 李叔夜淡淡一笑,拒绝道:“承蒙夫子厚爱,只是家里长辈关怀慈爱之心,无法相拒。” 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但夫子还是有点恼火,又有点期待和希冀,最后叹息说,“老夫讲学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如秉煜一般聪慧的孩童,若能拜个好先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李叔夜颔首,“多谢夫子指点。” 老夫子看着合上的门,忍不住站起身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心里总是有口气不吐不快,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是自己的学生呢。 先生这么想,学生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心里,秉元才是大哥,是最厉害最聪明的人,众人眼巴巴追着两人的背影,心里艳羡。 大哥可以放假,他们还要念书。 而且不止一天,听说要请好几天假,夫子都允了。 要是换成他们,估计还没张嘴就被爹娘揍死了。 “爹,小姑的家大不大?好不好看?有没有盖瓦?院子有没有扎篱笆?中午有什么菜?谁做饭啊?好不好吃?” 李叔夜:…… “闭嘴。” 李秉元睁大眼睛看着他,心里有点发虚,“爹,我们明天也不来上课吗?” 这嘴巴也太多了,李叔夜揉着眉心,“你也可以来。” “好耶!”李秉元又情不自禁的念叨起来,“哎,我读书都快读傻了,今天子曰,明天孟子曰,做梦都听见孔圣人在对我说子曰。” 李叔夜有点意外,问道:“你们学的这么快?” “哪有这么快,秉煜学的快,先生也一并教我了,我现在吃饭都捧着书。”李秉元述说自己的心酸,“他脑瓜聪明,念一遍就会背了,我要拿着书一遍一遍读,今天背了,明天就忘。” 他灵光一闪,“爹,秉煜真是娘生的?会不会是在路上捡来的?” 李秉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才不是捡来的,娘说我长的跟爹一模一样。” 第125章 法子 李秉元掰着手指头数,“大哥二哥和我都很……读书都不行,就你一个读书这么厉害……” 李秉煜不解,“三哥,你为什么不问你是不是捡来的?” 李秉元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爹,我是捡来的?” 李叔夜所有的话语都在一声绵长的叹息当中。 李秉煜学着他,也叹道:“三哥,我像爹,你就不知道像谁了。” 李秉元要不是被车厢束缚,都能跳起来,“我像娘,我们长的可像了。” 虚张声势过后,李秉元整个人都萎靡下去,他悲从心起,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跟大哥二哥长的都不像。 外面赶车的车夫心里暗想,这读书的娃咋看着脑子也不是很聪明。 . 灶房传出香味和浓烟,柴火灶就这点不好,刚点火的时候,烟能呛死人。 许大嫂许二嫂忙活,李玉蓉没傻到去抢活干,一行人坐在院子里,逗着栏车里的孩子。 大福养的好,白嫩的手臂跟藕节一样,还不怕生,看着栏车上挂着的木球被拨动就“哼哼唧唧”的直笑。 “真可爱啊!”徐幼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大福胳膊动了两下,突然扯着嗓子哭。 她慌张不已,“啊,这哭……” 李玉蓉把孩子抱起来,哄了两下,见大福还是哭个不停,就喊道:“小姑,大福饿了。” 许老太比李妙更着急,“做饭的事让你嫂子忙活,你别把孩子饿着了。” 李妙没回她,抱着孩子就进屋去了。 许老太自讨没趣,面色越发不好看。 李叔夜三人到的时候,饭都已经做好了,但人没来,所有的菜就放在灶台上用碗扣着,热气腾腾。 原本是男桌女桌分开,但李妙实在不想看婆婆的脸色,就沈家一桌,许家一桌。 李妙抱着孩子,边吃饭边跟哥嫂聊,说家里的闲话,“等秋天抱一些秋雏养着,过年就不用买鸡吃了。” 李玉棠把嘴边的饭塞进嘴巴里,见爹没注意自己,才说,“小姑,你养鹅吧,鹅好吃。” “没养过鹅,只知道叨人厉害。”李妙说,“这村里的孩子多,万一有多手多脚的,被咬了还要上门寻麻烦。” 李玉蓉出了个正经主意,“小姑,你可以养鸭子,养多少我要多少。” 隔壁桌的赵老太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李妙。 许来有面色一僵,给她夹了一块肉,“娘,吃肉。” 许老太回神,拿筷子在嘴里嗦了两下,心里直骂李妙是个败家媳妇。 许大嫂进门最早,对这个婆婆的性子摸的透透的,自己假大方,要面子,外人连吃带拿都不会说半句话,要是便宜了儿媳,那心里就跟火烧一样不得劲。 “我们这边有浅水,挺好放鸭子的,就是以前没养过,也不敢养多了。” 李玉蓉想了想,“小姑,你还要带孩子,也别太累了。” 主要是她爹娘估计另有安排,总不能让小姑一辈子在家养鸭子吧。 许家人吃完饭就走了,许老太倒想在小儿子家多坐一会儿,好告诉李妙,她才是婆婆,许家还轮不到她说了算。 “娘,我们下午要去地里浇水,你看一下孩子。”许大嫂站在坡上喊婆婆,见许老太板着脸,又拔高声音重复一遍,让前面的许老大几个都能听到。 村里人这会儿也没下地,许老太面上挂着假笑,“哎,就来。” 李妙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去。 如今分家了,没有利益冲突,沈家又厉害,许大嫂就算再蠢也不会跟妯娌过不去。 李妙拍着大福的后背,嘴里小声哄着,等人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到隔壁屋的栏车里。 李秉元拿着大蒲扇,双手发力给一屋子人扇风,没过一会手酸,就把扇子给李秉煜,完成交接。 李叔夜正和许来有说果树的事,“你媳妇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家里又没有老人帮忙,你一个人管田地也干不过来。” 许来有上半年也着实累惨了,虽然人长的磕碜,但干活舍得下力气,能吃苦,熬过今年,等孩子大了,夫妻俩一起干活,日子也能过起来。 “我这边有两个法子,一个是你们夫妻两出钱,买地种果树,东西不用愁卖。还有一个就是我出钱,请几个长工,你们两口子帮忙看顾果林,工钱不会亏待你们,只是要搬到秀水村去住。” 这两个法子听起来都不错,许来有思忖半天,不想离开村子,但又怕李叔夜觉得他贪心,一时半会,竟不知怎么回。 李妙爽快出声,“三哥,我们帮你看果林。” 许家虽然分家了,但上头的哥嫂还在,这是断不掉的,要是李妙两口子挣钱没带许老大几个一起挣,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们。 但换成帮沈家做事就不一样了,挣再多钱也没人知道,不用受村里的风言风语。 许来有倒想说什么,但看着李妙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沈蝉怕两口子离心,忙假装训斥,“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来有商量一下。不用急,多考虑一会儿,过几天再说。” 买山开山还要不少时间呢,急也急不来,李叔夜又把两种方案详细说了一遍,好让两人考虑。 李妙侧身盯着丈夫看,虽然乌漆嘛黑的一片,但她就是知道许来有并没有睡着。 “我要带孩子,帮不上你什么帮,你一个人又要下地,又要上山,哪有这么大的精力。而且家里的钱也不多了,买不了几颗果树,就是买了树,还要等两年才能见到钱。”李妙声音轻轻的,“我心里慌 ” 许来有在黑暗中叹息一声,“这屋子刚建好呢。” 主要原因还是心里过不去,把家里的地和山全交出去,去媳妇娘家,这跟入赘有什么区别,他一个大老爷们…… “屋子在村里,到时过年了回来住刚好。秀水村有私塾,大福年纪大一点,就可以把孩子送进去读书。”李妙话音一顿,“我哥嫂要不是念着我,也不会这么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