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奸臣的相爱相杀》 第1章 唯愿与你再不相见(看有话说排雷) 夜色如墨,谢长宁站在窗前,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那片漆黑无垠的夜空,都说人死后会化成星星,那此时的星空,哪一颗才是梵音音呢? “嘎吱——”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谢长宁的身子微微一颤,思绪被这股寒意硬生生地拉回了现实。 “谢姑娘,掌印请您去议事堂。” 谢长宁已经被禁在这个房间十天了。 其实她并非没有能力离开,只是在内心深处,还对那个人抱有那么一丝丝微弱的希望罢了。她轻轻吸了口气,缓缓转身,看向门口的弟子,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夜晚的风清冷刺骨,谢长宁不自觉地拉紧了衣襟,却感觉寒冷像是从心底蔓延出来的一样,怎么也驱赶不走。 众议堂里,灯火通明。 秦峥端坐在高位,他的身边是鹤发童颜的大长老。 堂下还坐着几位长老。 谢长宁一入堂中,其中一位长老便发问道:“谢长宁,你可知罪?” 谢长宁缓缓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高座上的秦峥,眼神冰冷,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秦峥,你也认为是我杀了音音?” 秦峥沉默了片刻,避开谢长宁的目光,缓缓说道:“长宁,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解释音音死在你的房间,凶器又在你的手中?” 谢长宁只觉得心中有些东西在倒塌,心里有些抽疼,别人可以不信她,秦峥怎么能不信她呢? 可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和音音情同姐妹,怎么可能会杀她。” 大长老顿了顿,缓缓道:“谢姑娘,音音虽对掌印大人一往情深,可掌印大人自小便与你——你不该心生嫉妒。” 秦峥眸色深沉,未发一言,但谢长宁仿佛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痛楚,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向她灵魂深处。 谢长宁忽然觉得解释再多又有何用,秦峥都不信她,又能指望谁信? 她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冷硬。 “你们既已认定了我的罪,又何须多言,我认下便是。” 一长老继而说道:“掌印大人,谢长宁既然认罪,便该依律受惩。” 秦峥的手紧握着座椅的扶手,嘴角缓缓牵起一道苍白的笑容。 “她毕竟非我天外天之人,又何须过于严厉。逐出天外天即可。” 大长老一惊:“掌印,万万不可,若如此,岂不是会暴露我天外天的秘密?” “是啊,掌印大人三思。”几位长老劝道。 秦峥抬眸,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少女,她绝美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漠然,眸光冷冷清清,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长宁,你会吗?”秦峥轻声问道。 谢长宁懒懒看向他,又环视几位长老一眼。 “若是我真要走,怕是你们也留不住。” “你——”那位最先质问谢长宁的长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所有的责任我一力承担。”秦峥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他知道谢长宁的能力,若她真要离开,天外天确实难以阻拦。 谢长宁愣了下,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他不信她,现在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她没犹豫,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又何必留恋。 谢长宁转身朝外走,决绝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坚定。 “长宁。”秦峥在身后又唤了她一声,“此去经年,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谢长宁脚步一顿,并未回头,沉声说道:“秦峥,我唯愿与你再不相见。” 话音刚落,谢长宁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地月影摇曳。 “掌印,你——” 秦峥心有千千语,却无法述说,他回头看着身边的大长老,忽然恢复了往日笑容。 “各位长老,我心中自有权衡。长宁之事,我已有决断。此刻起,此事任何人不得追究。” 说罢,秦峥转身走向内室,留下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夜风拂过,只留下几许无奈与沉思。 ~~~~~~ 熊熊大火将天外天的天空染得一片猩红。 秦峥身着一袭青衣,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平静地看着那片火海。 他能听到长老们急切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但他就像被定住了一般,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与眼前的慌乱毫无关系。 火光跳跃着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嘴角那一抹笑容映衬得有些妖冶。 “众议堂”内,气氛庄重而肃穆。 长老们分坐在两侧,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和不安的神色。 大长老和秦峥依然坐在主座上,堂下站着一名弟子,正紧张地汇报藏宝楼的情况。 “弟子已经仔细清点了藏宝楼里的宝物,总共发现有一百二十件宝物损毁,而且六层有四件宝物失窃了。” 藏宝楼一共有六层,每一层所存放的宝物都价值连城,并且越往上,宝物的价值就越高。 六层更是设置了重重机关,唯有长老级别的人物才有资格进入。 如今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震惊不已,愤怒的情绪在众人心中蔓延。 众长老们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大长老皱了皱眉头,表情严肃,沉声问道:“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弟子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一下坐在上方的年轻男子,又赶忙低下头,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回答道: “两位守夜的弟子被杀了,其中一位弟子临死之前写了一个‘言’字。而且自从那场火灾发生之后,半年前掌印救回的那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随着弟子的话音落下,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坐在上位的秦峥。 听到这些话,秦峥微微侧过脸,目光缓缓地在众人脸上扫过,他的表情沉稳从容,语气也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么说来,我的确脱不了干系。” 弟子一听,急忙慌张地辩解道:“掌印,弟子,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几位长老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大长老则环视了一圈众人,手轻轻抚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沉吟片刻后,沉声说道: “那些宝物要是流落到外面去,对天外天来说,肯定是一场灭顶之灾。我觉得是时候启动护山大阵了,然后想尽办法把宝物追回来。”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提议。 大长老又转头看向秦峥,询问道:“不知道掌印您有什么想法?” 秦峥神色淡然地说道:“开启大阵,另外,东西丢了,那就找回来就是了。” 他的话说得轻松,可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外面的世界如此广阔无垠,要找到那几件宝物谈何容易。 秦峥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两个人在山里生活了半年,对这里的人都比较熟悉,这确实是个不利的情况。不如找一个他们没见过的人去追踪,或许这样办事会更方便些。” 说完,秦峥站起身来,动作优雅地轻轻弹去宽大袖袍上的灰尘,然后提高声音朗声道: “谢长宁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年,如今离开已四年有余,天外天对她有恩,让她去吧。” 几位长老一听,立刻说道:“万万不可,掌印——” 掌印的眼神淡淡地从大长老身上扫过,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身上却不自觉地散发出阵阵威压,他平静地问道:“那诸位可有更好的人选?” 几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回答。 秦峥见状,缓缓地说道:“孰轻孰重,诸位心里应该都清楚。” 众人听到这话,虽然心中满是疑虑,可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谢长宁虽然不是天外天之人,可毕竟也是掌印的弟子,守护天外天也算是她的职责所在。 只不过,当年那事—— 秦峥这么做,大长老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说白了这也是给谢长宁一个回到天外天的机会。 可是,她和掌印之间有着那样复杂的纠葛…… 大长老心里有些担忧,不知道让她回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2章 总要让她消气的 彼时,谢长宁正带着人挑了一个山寨。 她身着一袭淡雅的浅蓝色衣裙,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腰间系着一条宽阔的丝绸腰带,如流云般轻盈飘逸,层层叠叠地盘绕于腰际,不仅显得她的腰肢纤细,更增添了几分婀娜多姿的风采。 她腰间挂满了琳琅满目的配饰,每走一步,那些配饰便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谢长宁抬脚踩在大寨主的胸口上,腰间的一个精致的禁步微微晃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清冷的眼扫向地上的人。 “你他妈的——” 大寨主刚开口怒骂,但当他的目光触及谢长宁那清冷绝艳的脸庞时,却如同被突然扼住了喉咙,话语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的涟漪。 谢长宁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手中长剑一挥,瞬间刺穿了大寨主的胸口。 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她淡蓝色的衣摆上,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红花,映衬着她绝美的面容。 谢长宁低头看了一眼那斑斑血迹,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若无其事地将长剑扛在肩上,回头朝身后的一众手下说道: “钱财埋在后山三棵榕树下,去挖吧。” “是。” 此时,一阵嘹亮的鹰啸声骤然响起,穿透云层,直达耳畔。 谢长宁闻声抬头,只见半空中一只雄壮的黑色巨鹰正盘旋于她头顶之上,羽翼如墨,气势非凡。 初一见状,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骨哨,置于唇边,轻吹一声简短而悠扬的旋律。 那巨鹰仿佛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振翅高飞,随后猛然俯冲而下,直逼地面。 待到巨鹰临近,初一迅速出手,一把抓住鹰的翅膀,用力一折,巨鹰顿时发出凄厉的嘶鸣声,再也无法继续飞翔。 紧接着,初一小心翼翼地打开鹰爪上紧缚的信筒,从中取出一卷纸条,双手呈上,恭敬地递给了谢长宁。 “主子。” 谢长宁玉手微抬,都没展开看,指尖轻搓,纸条便化作齑粉,随风飘散于林间。 “那群老东西真是可笑,我都被逐出师门了,竟然还三番五次传信让我替他们做事?” 初一忍不住纠正道:“主子,您只是被逐出天外天,并非逐出师门。” 谢长宁侧目望去,只见身后那魁梧的身影,一脸严肃地陈述着事实。 “这又有什么区别?”她反问。 初一正要解释,忽见远处跑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乃是一名女子疾步而来。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块硕大的风干腊肉,还未走近,便远远传来了她那激动的声音:“主子,主子,您瞧,他们储存了好多腊肉呢!” 谢长宁微微皱眉,似乎对这腊肉散发出的气味有些不悦,她指向圆墩墩喊道:“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圆墩墩闻言立刻站住,双手高举着腊肉向谢长宁展示:“主子,这腊肉我之前尝过,味道真的很不错。”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初一手中的那只鹰上,眼睛顿时一亮,惊喜地跳了起来:“哇!难道老家又给我们送来了新的伙食吗?主子,这只鹰我们这次要怎么吃?” 那只鹰似乎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此刻在初一的手中不停地颤抖,显得十分惊恐。 谢长宁抬手比划了一下,随后示意圆墩墩将鹰带走。 圆墩墩便拎着鹰,蹦蹦跳跳地找厨房去了。 夜幕降临,谢长宁便在山寨之中安顿下来。 这个山寨原本居住着百余人,然而正午时分,他们全都命丧于她之手。 此刻,她无所顾忌地在山寨内漫步,偶尔还能听到朔月堂的手下们聚在一起畅饮欢歌。 她推门而入,众人见到她的身影,立刻起身,恭敬地向她行礼。 “主子安好。” 谢长宁微微颔首,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只酒壶,轻抿一口后,眉头微蹙,有些嫌弃地说道:“这酒,真难喝。” 朔月堂中一名手下闻言,不由得放声大笑:“主子所言极是,这酒自然无法与您珍藏的三月沉迷相提并论。” 话音刚落,谢长宁的神色微微一凝,旁边有人见状,立刻暗中踢了那手下一脚。 那手下顿时一惊,慌忙单膝跪地,惶恐地低声道:“属下失言,请主子责罚。” 谢长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将手中的酒壶一抛,便有人伸手稳稳接住。 “今夜不要太过喧闹,早些歇息吧。明日还需继续赶路。”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待谢长宁离去后,那名犯错的手下才擦着额头渗出的冷汗站起身来。 有人轻声调侃道:“你这张嘴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一时疏忽,险些闯下大祸。”那人懊悔地说道。 ~~~~~~ 天外天,大长老却已守候了数日,但谢长宁的回音却始终未曾抵达。 他的耐心似乎已消磨殆尽,于是决定连夜登上峰顶的阁楼,求见掌印。 掌印缓缓步出,一身青衣随风轻舞,脸色淡然。 或许是因为被突如其来的打扰所扰,他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沙哑与不悦:“何事?” 大长老恭敬地回答道:“掌印,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我们仍然没有收到谢长宁的回信。” 掌印轻轻一笑,似是在调侃:“四年了,气性还不小。” 大长老闻言,只得无奈地沉默片刻。 掌印却似乎对此事颇有兴趣,继续问道:“你们送出了几只鹰去传递消息?” 大长老回答道:“我们共送出了四只鹰,可是——” “估摸着都被她当成下酒菜了吧。”掌印大人笑着打断了大长老的话,随后又看到他眼中的哀怨,便寻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委实有些不地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掌印挥了挥手,示意大长老退下。 “是。”大长老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掌印缓步转身,步入屋内,轻轻点亮灯盏,细心研墨挥毫书写。 不久之后,他穿戴整齐地朝后山走,一旁侍候的小童急忙跟上。 后山之上,隐藏着一个崖洞,那里栖息着一只与众不同的鹰。 它毛色黝黑,腹部却有一撮白色的羽毛。 他小心地将信件塞入鹰爪之中,轻抚着鹰头,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谢长宁小心眼,气还没消呢,你见到她可要小心些,她会吃鹰的。” 那黑鹰仿佛听懂了人话,昂首挺胸,抖了抖翅膀,显得异常威武。 它的眼中闪烁着不屑的光芒,似乎对掌印的告诫并不放在心上。 掌印微微一笑,轻挥手臂,黑鹰便发出一声长啸,振翅高飞,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小童有些不安,上前说道:“掌印,这是您精心饲养的鹰,长宁会不会——” 掌印静静地立于山峰之巅,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远方山海间那隐约可见的晨光。 他缓缓说道:“她会。” “那怎么还——”送鹰上门给她吃?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中透露出一种纵容。 “总要让她消气的。” 第3章 第三股势力沈寻白 谢长宁住在阁楼上,大清早的窗户外就传来阵阵的“咚咚”声,似是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她昨晚没睡好,又被这突兀的响声所扰。 谢长宁心中不免涌起一股烦躁,二话不说,随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木制的簪子朝着窗户就疾射出去。 “啁——” 窗外传来一阵尖锐的鹰啸,随即砰的一声,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动静。 紧接着,便传来圆墩墩的惊喜之声:“哎呀!老家又送土特产来了!” 谢长宁微微一愣,随即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低头望去。 只见圆墩墩正抱着一只黝黑的大鹰,那鹰在她怀里挣扎扑腾,一只翅膀耷拉着,显得痛苦不堪。 而地上,则留下一摊醒目的血迹。 墩墩从鹰爪下解下信筒,她的目光在无意间触及到鹰腹部那撮醒目的白发时,原本流畅的动作突然变得生硬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皱成一团,神情显得异常呆滞,声音略带颤抖地说: “主子,这只鹰,是……是掌印大人的。” 谢长宁自然也注意到了,她饶有兴趣地趴在窗棂上,一只手轻轻杵在下巴上,好奇地问道:“怎么?他的鹰吃不得?” 墩墩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仿佛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担忧。他的鹰,除了您之外,谁敢轻易触碰呢? 可墩墩不敢,谢长宁自然也吃不到,毕竟墩墩是厨娘。 谢长宁看着信件的内容,不禁陷入了沉默。 信笺有两封,一封详细描述了宝物失窃的经过,而另一封却简洁至极,仅写着“莫道寻路难,月好花开时。” 这几个字,颇有些含蓄的意味。 初一站在一旁,凝视着掌印那几个亲笔字迹,眉头紧锁:“主子,这是何意?” 谢长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轻轻将两封信笺投入一旁的香炉之中,看着那火光渐渐将它们吞噬,化为灰烬。 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她那张绝美无瑕的脸庞,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淡漠,但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却流淌着丝丝的嘲讽。 “去查一下南越朝堂都有哪些势力。”谢长宁冷静地吩咐道。 “是!”初一恭敬地领命而去。 不过一天的时间,初一便带着详细的消息回来了。 他站在谢长宁面前,详细地汇报着所了解的情况:“回禀主子,南越朝堂目前主要有三股势力。第一股势力是以太子萧宴为首的正统,他们背后有着皇后王家的支持,势力庞大,根基深厚。 第二股势力则是皇叔召王萧承韫,据说他手中握有先皇的监国遗诏,这份遗诏的真假尚未可知,不过他身体不好,常年沉疴痼疾。 至于第三股势力,便是南越丞相沈寻白。” 说到这里,初一顿了顿,接着说道:“沈寻白此人在朝堂之上声名狼藉,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他不仅肆意杀戮无辜之人,还时常纵火焚城,扰乱朝纲秩序,所作所为简直是罪恶滔天。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臭名远扬之人,却能在朝堂之上稳稳立足,甚至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成为一股不容小觑的强大势力。” 谢长宁静静地聆听着初一的汇报,眼眸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如同弹拨琴弦一般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沉思片刻后,她缓缓开口问道: “其他两派皆为皇室宗亲,实力雄厚,背景深厚。而沈寻白不过区区一届丞相,究竟凭什么能够自成一派?” 初一回答道:“主子有所不知,沈家乃是南越的百年世家,有着从龙之功,世代为南越镇南侯,底蕴深厚。 尽管沈寻白并不是沈家的嫡长子,但他却极具智谋和手段,在朝堂之上迅速崛起,并逐渐赢得了皇帝陛下的信赖与器重,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备受恩宠。想当初,他竟然狠心地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前任镇南侯给亲手斩杀了,然后另立门户。不过,最近这些年,沈家原本的家族势力渐渐衰落下去,如今也只能依靠沈寻白来支撑局面了。” 听到这里,谢长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犀利的光芒。 只见她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这个沈寻白好了。反正他也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 谢长宁经过一番精心乔装,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后,孤身一人踏入了繁华的京城。 她在一家酒楼里晃了数日,从四面八方的谈话中收集关于沈寻白的传闻。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些传闻中竟然大部分都是沈寻白的风流韵事。 据说,沈寻白容貌俊朗,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引得京城中无数名门闺秀为之倾倒,芳心暗许。 就连当朝的公主也对沈寻白暗生情愫,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人二十有六,却未曾迎娶正妻。府邸中除了四位姨娘外,便再无其他女眷。 谢长宁趁着夜色深沉,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丞相府。 这府邸规模宏大,雕梁画栋,九曲回廊,每一处都透露出精致与奢华,倒是会享受。 不过,据说此人爱好抄家。也不知这府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究竟是从多少户人家中搜刮而来的。 除了抄家,沈寻白还有一个雅致的喜好,独爱垂丝海棠。 在他的府邸中,沈寻白特意精心栽种了一大片垂丝海棠,他对这片海棠林怀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 他经常夜宿于海棠花下,哪怕是短暂离府几日,也会派人日日前来汇报海棠的生长状况。 更为惊人的是,数年前,府内一位姨娘看花开得娇艳,擅自折下几枝插在瓶中欣赏。 沈寻白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竟然下令将那位姨娘活活杖毙。 这一事件震惊了整座京城,让人们对沈寻白的残忍与偏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自此以后,世人纷纷传言丞相府内的那片海棠林里住着一位妖精,她以妖娆之姿迷惑了沈寻白的心智,使他为了这片海棠林而疯狂,甚至将海棠视作自己的妻子。 这样的传言越传越广,使得那片海棠林成了京城中最为神秘而引人瞩目的所在。 因此,若想寻找沈寻白的居所,只需朝着那片海棠林的方向前行即可。 然而,由于沈寻白平日里行事狠辣,仇家不少,府内戒备森严,五步一哨,四处可见巡夜的侍卫。 即便是轻功了得的谢长宁,也费了一番周折,才终于穿越了层层障碍,找到了那片传说中的海棠林。 第4章 沈寻白请君入瓮 谢长宁刚要有所行动的时候,便看到不远处亮起几盏灯,一队人朝这行来,她身影一晃,隐入夜色中。 沈寻白刚从地牢里出来,眉眼的戾气还没消散,月白色的锦袍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侍从们早已候在一旁,见他走出,忙不迭地点亮了廊灯,将昏暗的夜色驱散些许。 沈寻白信步而行,缓缓推开院门,步履从容地走向那片海棠林。 垂丝海棠开得正盛,花朵密密匝匝地挂满枝头,宛如粉色的云霞。花瓣轻盈娇嫩,似薄纱一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沈寻白望着这片花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宁。 可在他即将踏入花海之际,却忽然注意到袍角处的血迹正顺着衣摆滴入泥土之中。 他收回脚步,愣了一下,随即转头吩咐侍从道:“备水沐浴。” “是,大人。” 侍从们应声而去。 此刻,谢长宁悄然隐匿在暗影之中,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生怕稍有动静便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夜色中,一声散漫悠长的声调缓缓回荡,伴随着那月白色身影的轻盈步伐,缓缓步入屋内。 她冷静地看着侍从们拎着水桶陆续进入屋内。 待他们退去后,屋内传来了阵阵水声。谢长宁心念一动,迅速闪身进入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内,墙壁上挂满了精美的字画,每一幅都堪称艺术珍品,大多是世间罕见的孤品。一旁的博古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名器珍宝,它们或晶莹剔透,或古朴典雅,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与其说这是一个书房,倒不如说是一个收藏了无数珍宝的小型珍宝阁。 谢长宁在屋内四处探寻,细致搜寻着每一处可能隐藏的暗格开关,可寻遍了整个房间,却是毫无所获。 无意中,她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上的一份人员名单上。她随手拿起名单,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只见上面列着寥寥几人的名字,看似平常无奇,并未透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谢长宁立刻警觉地侧耳倾听。她发现隔壁的水声已经消失,似乎有人正在靠近。 谢长宁迅速将手中的名单放回桌面,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一扇窗户,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缓缓打开,一束明亮的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谢长宁透过窗缝,一眼瞥见那冷白如玉的肌肤,如同月光洒落般无瑕。 沈寻白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外袍,衣摆轻轻摇曳,显得随性而不失风雅。 他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流畅的线条,胸膛结实有力,透出几分不羁的魅力。再往上看,圆润的喉结与精致的下颌线相得益彰,勾勒出他俊美的面容。 他信步走至书案旁,停下脚步,微微低头,抬手拿起桌上的名单。扫视着名单上的名字,又突然凑到鼻下轻轻嗅闻起来。 蓦地,他抬起头,双眸中夹杂着三分淡漠、三分慵懒,目光如炬般射向窗户的方向。 谢长宁感受到那锐利的目光,心中一紧,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立刻收敛了神情,变得戒备起来。 然而,就在她紧张之际,沈寻白却突然轻声一笑,那笑声如同春风拂面般温暖。他薄唇微扬,牵起一抹柔和的弧度,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眸光中的潋滟波光。 他随手将名单放到抽屉里,随后缓缓起身,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出书房。 谢长宁见状,悄然离开。 沈寻白静静地伫立在廊下,沉思片刻后,轻声唤道:“莫一。” 话音刚落,院外便有一道黑影迅捷地掠过,眨眼间,一人已立于沈寻白身前,他恭敬地拱手,单膝跪地。 “大人,有何吩咐?” 沈寻白凝视着夜色中朦胧的海棠林,那影影绰绰的景致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神秘,虽美轮美奂,却似乎也能藏人。 “传令下去,”沈寻白淡淡地吩咐道,“府里人手紧缺,让管家先行招募几名下人进来。” 莫一虽然心中存有些许疑虑,但深知沈寻白性格沉稳,行事必有深意,不会无端做出这样的决定。 “遵命!”莫一恭敬地应声道。 然而,就在莫一即将转身离去之际,沈寻白突然想起了刚才那纸张上散发出的异香,他眉头微皱,再次喊住了莫一,补充道: “另外,多招募些侍婢。” “是。” 莫一低声答道,心中对沈寻白的意图更加好奇,却也明白此刻不是多问的时候。 谢长宁返回居所,对先前发生之事进行了周密的思忖,随后她轻抬玉臂,俯身轻嗅身上散发的气息。 初时,她并未觉察到什么特别的气味,但细心品味之下,一股淡雅的清香却悄然钻入鼻端。 她向来偏爱玉兰的芬芳,因此圆墩墩为她精心制作了诸多香包,连她的衣物也都被巧妙地薰染上了玉兰的清香。 谢长宁潜入丞相府的时候,虽已摘去香包、更换衣物,但身上仍旧难以避免地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未曾想,沈寻白的嗅觉竟如同猎犬般敏锐,连这微乎其微的气味都能捕捉得到。 次日清晨,谢长宁便听闻了丞相府招募下人的消息,这让她觉得颇为有趣。 看来,沈寻白这是想来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啊。 那可不能让他失望了。 第5章 本相没打算赴宴 沈寻白下朝归来,褪去朝服,换上轻便的常服,随即操起剪刀,开始精心修剪园中的垂丝海棠。 此刻正值海棠盛开之际,园内繁花似锦,垂丝海棠簇簇成团,粉红、嫣红、淡紫交织在一起,相互映衬,别有一番意境。 莫七押着一人从院外匆匆而来,见沈寻白正专注于修枝,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那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显得颇为恭敬。 沈寻白轻轻掀起眼皮,瞥了那人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修剪手中的枝丫。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自然的风流气质,尽显君子风范。 忙活半天,沈寻白终于从园中站起身,缓步走向廊下的藤椅。 莫一端着一盆清水等候在一旁,沈寻白走过去洗净双手,莫七则急忙递上手巾。 沈寻白接过手巾,边擦拭边向藤椅走去,他的神情淡然自若,仿佛一切都未曾打扰到他的心境。 跪着的人小心翼翼地向前爬行几步,最终匍匐在沈寻白的面前。 莫七微微欠身,声音中带着几分恭敬:“大人,今晨徐姨娘偷偷与那人相会了。” 沈寻白轻轻“哦”了一声,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连看都未看跪着的人一眼。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淡淡说道:“前几日她刚刚杖毙了一个侍婢,如今却又耐不住寂寞了?” 莫七点了点头,继续汇报道:“这次事发突然,我们查到了些许线索——”说到此处,他微微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廊下之人。 只见那双冷冽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他,他心中一凛,急忙低下头去,继续说道,“徐姨娘已经怀有身孕。” “呵——” 话声甫落,沈寻白随即发出一串低沉而富有深意的轻笑,其声音宛如山涧中流淌的清泉,悦耳动听,充满了神秘与莫测的韵味。 “听闻蜜蜂可自行繁衍后代,本相倒是孤陋寡闻,未曾料到连女子也有此等神通。” “大人,属下有罪,请大人责罚!”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人顿时惶恐不安,整个上半身几乎贴紧了地面,依稀可见他浑身颤抖不止。 沈寻白微微挑起眉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此时,莫一恰好递上一盏香茶。 沈寻白左手轻托茶盏,右手则悠然地拨弄着杯盖,轻抿一口茶水后,侧目看向地上的那人,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哦?这胎儿,莫非是你的血脉不成?” 那人闻言,急忙摇头道:“属下万万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你这般紧张,倒真叫本相误以为这孩子与你有关了。”沈寻白淡淡地说道。 “大人,属下护卫府邸不力,致使贼人趁虚而入,请大人降罪责罚。” 那人低头认罪,语气中充满了自责和惶恐。 “责罚自是不可少。”沈寻白微微颔首,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起来吧。” “是!”那人应声而起,却尚未站定,便觉喉间传来一阵冰凉之意。 他俯首一瞥,发现脚边静静躺着一只天青色的杯盖,紧接着喉咙处一阵剧痛袭来,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 他慌忙捂住伤口,惊愕地望着对面的人。 沈寻白察觉到他的困惑,好奇地反问:“咦,难道不是你想要责罚的吗?” 那人痛苦得说不出话,身体沉重地倒下,重重砸在地面上。 “既然如此,就罚你先走一步,替徐姨娘继续看守她的院子吧。”沈寻白轻描淡写地说道。 话音刚落,那人便已气息断绝。 鲜血将庭院中的土地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褐色,沈寻白瞥了一眼,面不改色地移开了视线。 莫一无需多余指示,熟练地上前将尸首拖入海棠林中处理。待他忙完出来,便听到沈寻白询问道: “如今府中还剩下几位姨娘?” 莫七恭敬地回答:“除了徐姨娘外,还有召王送来的张姨娘、老夫人那边的王姨娘,以及太子殿下的周姨娘。” 沈寻白闻言,眉头微蹙,不满地说道:“不知不觉间,府里竟多了这么多闲人。” 莫一和莫七二人默然无语,不敢多言。 沈寻白淡淡瞥了一眼,接着说道:“快一个月了,这人还没露出马脚,莫一,是你们太窝囊了吗?” 莫一和莫七诚惶诚恐地跪下,急声说道:“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责罚啊……”沈寻白慢悠悠地说道。 他缓缓站起,从跪着的两人之间悠然穿行而过,那华丽的锦袍轻轻拂过二人的身躯。 莫一与莫七心头一紧,顿觉头皮发麻,连忙转身面向沈寻白。 沈寻白淡淡地开口:“惩罚自然是免不了的,但并非此刻。传令下去,挣钱之路殊为不易,府中开支确应有所缩减。” “是!”莫一与莫七齐声应道。 黄昏时分,莫七急匆匆地前来通报:“五日后,召王将在府邸设宴款待诸位王公大臣,大人您也被列入了受邀之列。” 沈寻白懒懒地斜倚在椅背上,双眼轻闭,右手食指在扶手上轻敲出有规律的节奏。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鸿门宴啊,又想借此机会刺杀本相。只是,本相可没打算赴这场宴呢。” 莫七正欲开口回应,却又听他继续道:“若是刺杀失败,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云淡风轻的随意,仿佛那个可能成为刺杀目标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 在这南越王朝,估计也找不出几人能像沈寻白这样,不仅不担心被刺杀,反而还担心刺客无法得手。 适逢一阵轻风拂过,垂丝海棠随风摇曳,几片花瓣轻轻从枝头飘落,如同粉色的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最终轻盈地洒落在地面。 沈寻白身着月白色锦袍,几朵粉色的花瓣恰巧落在其上,他随手拈起一朵,凑近鼻端细细嗅了嗅,嘴角微扬道:“这垂丝海棠开得如此娇艳,七日后咱们府中便也举办一场赏花宴吧。” “大人的意思是……”莫七在一旁恭敬地问道。 “唔,你记得告知管家,此次赏花宴务必以节俭为主,府中开销需得精打细算,开源节流才是长久之计。”沈寻白嘱咐道。 “是,属下遵命。”莫七应声而退,沈寻白却又叫住了他。 “等等,”沈寻白指向不远处的一株海棠树,说道,“你且挑选一株开得最好的海棠,送去给周姨娘。顺便告诉她,洗妆真态,不作铅花御,这海棠自有其独特的韵味,无需过多修饰。” “属下明白!”莫七领命而去。 第6章 杀人的手 谢长宁正在后院扫地,她已经扫了大半个月了。 其实这地也没什么扫的,后院是女眷的院落,人少,现在也不是秋天,没有一层一层的落叶,又不脏。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当眼前出现一道身影时,谢长宁迅速抄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有模有样地挥动起来。 她抬头瞥了一眼来人,发现竟是沈寻白的贴身侍卫莫七。 这个莫七长得挺有意思。 个头挺高,但身子骨看着比较瘦弱,手臂有些长,看着有点像竹竿。 谢长宁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在府中,每个人的身世背景都早已被调查得清清楚楚。 莫七记忆力过人,自然也知道这位新来的小侍女。 他仔细观察着谢长宁,发现她身形高挑,比一般女子要高出不少。 一头乌黑的长发大部分垂在脑后,额前留着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大部分眼睛。五官单独看来还算秀丽,但不知为何,组合在一起却显得有些怪异。 尽管如此,她的身材却极为纤细,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细腰,仿佛风一吹便会折断似的,更是引人注目。 寻常的侍女服穿在她身上,竟也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若是换上一副更加美丽的面容,恐怕也能成为一位倾城倾国的美人。 莫七朝人微微颔首,擦身而过,径直朝不远处的院落行去。 谢长宁将扫帚轻抵下巴,目光紧随莫七的背影,注意到他手中握着一株娇艳欲滴的垂丝海棠。 垂丝海棠是沈寻白心中的宠儿,满园的花朵大多出自他亲手栽培。 他视花如命,然而此刻,莫七却折下了一枝垂丝海棠,显然是要送往周姨娘的院中。 谢长宁垂下眼帘,陷入沉思。 沈寻白性格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她不禁猜测这其中又藏着怎样的阴谋。 稍晚些,谜底便揭晓了。 相府将在七日后举办赏花宴,而宴会的焦点自然是那备受瞩目的垂丝海棠。 谢长宁此刻恍然大悟,明白了沈寻白的计策。他这是要利用徐姨娘的双手,暗中为自己扫除那些心怀不轨的异己。 这无疑是让谢长宁省心不少,她不禁心中暗自高兴。毕竟,她曾费尽心机,迫使徐姨娘铤而走险,布下这局风险极大的棋局。 可—— 她的思绪又不禁飘向了那被送往周姨娘院中的花枝。 这四位姨娘,平日里总是姐姐妹妹地叫着,时常聚在一起打马吊,少了其中一人,不就成了三缺一么? 这可不行,四人应该是团结友爱,和谐共处的。否则,那三人又如何能安心地继续他们的马吊之乐呢?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想要捕鱼,就必须先把水搅浑...... 七日匆匆而逝,赏花宴上宾客皆是显赫一时的达官显贵。 对于像谢长宁这样初来乍到的侍女而言,她尚未获得踏足前院、亲自招待这些贵客的殊荣,只能屈身于后方,默默地分担一些琐碎的事务。 “长宁,你这两天不是来月事了吗?少洗几个碗,站我后头点。” 小茹注意到谢长宁一副慵懒无神的样子,误以为她是身体有所不适,便凑近她身旁轻声说道。 谢长宁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被安排在这负责洗碗的,大概有四五个丫头,她们都是新来的,彼此间还显得有些生疏。 小茹与她同期进入府中,正值十六七岁的妙龄,身形娇小玲珑,容貌清秀可人,一双大眼睛犹如秋水般灵动,透露出几分俏皮之气。 但她性格活泼,口若悬河,且为人热心肠,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便与府中的许多人打得火热,相互熟识。 沈寻白那人心思缜密,疑心病极重。即便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洗碗差事,他也安排了几个侍卫在四周严密看守,以防万一。 谢长宁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碗筷杯盏,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嘟囔道: “小茹,你说,咱们洗个碗都要这么多侍卫盯着,那还不如直接让侍卫们来洗算了,岂不是更省事?” 小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外围站着的几位身材高大的侍卫,心中忽然觉得他们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 正当她想要开口时,莫七的身影从旁边缓缓走来。 小茹见状,立刻扬声打招呼道:“莫侍卫。” 莫七微微点头,走到谢长宁身边,他嗓音低沉地说道:“杀人的手,又怎能安心洗碗?谢姑娘,还请慎言。” 谢长宁闻言,抬头看了莫七一眼。逆着光线,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哦”,便没有再开口。 小茹见莫七离开,忍不住凑到谢长宁耳边悄声道:“长宁,你说他们洗的碗,我们真的敢用吗?” 谢长宁想想也对,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 比如她…… 洗完碗后,众人又被安排去摘菜。 小茹如同一只灵巧的雀儿,在人群中轻盈地穿梭,她的欢声笑语仿佛春风拂过,逗得众人纷纷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谢长宁望着她,思绪不禁飘向了远方的家乡,想起了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 那小子总是焚琴煮鹤、掏鸟蛋,也是一刻都闲不住的主儿。 随着傍晚的来临,府里渐渐热闹起来,人流络绎不绝。后院的侍卫们也纷纷散去,各自忙碌起来。 管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为这些侍女们准备了一些可口的小菜。 女孩子们年纪相仿,虽然无法亲临前院,但她们在后院里也欢声笑语,玩得不亦乐乎。 谢长宁看着身边那些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的同伴们,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也不知道进入这相府对他们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长宁,我来敬你一杯!” 小茹捧着杯子跑过来,豪气地与她碰杯。两人一饮而尽,小茹还咂吧着嘴,故作正经地夸赞这“好酒”。 谢长宁笑了,她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人怎么可能喝得上真正的酒呢?杯中的不过是粗茶罢了。 但在这欢聚的时刻,气氛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一会儿,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惊叫声,紧接着人声鼎沸,嘈杂之声夹杂着叮呤咣啷的声响,不绝于耳。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怎么了,快去看看!” 女孩子们纷纷站在院子里向前张望,有几个胆大的更是忍不住朝前走去。 小茹身材矮小,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情形,只得踮起脚尖,扒着前面人的肩膀使劲张望,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想凑热闹的念头。 “走嘛走嘛,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谢长宁从身后轻轻将她拉回,劝道:“别去了,听那声响,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好奇心害死猫,我们还是别凑热闹了。你不困吗?” “可是……”小茹望着已经有人朝前院涌去,心中犹豫不定。 谢长宁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推着她往后走:“别犹豫了,快走吧。明天还得早起呢。”说着,半哄半劝地将她带回了屋里。 小茹与她并未同住一屋,待见小茹进屋后,谢长宁也轻手轻脚地进了自己的居室。 室内设有数张相连的大床,用以容纳三位侍女共同起居。与她同住的那两位侍女,依旧未曾归来,谢长宁心中暗自猜测,她们或许已经永远无法回来了。 她在屋内又稍等了片刻,眼见小茹屋内的烛光渐渐暗淡直至熄灭,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出房门。 前院里已是一片混乱与血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了无生气的尸首。男人女人,府里的,府外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令人不禁掩鼻皱眉。 沈寻白精心策划的这场鸿门宴,无疑是下了狠心的。 府内的侍卫们如同狂风骤雨般,紧追着那一群黑衣人冲入了后院。 他们全然不顾身份之别,逢人便砍,不分青红皂白。女眷们惊慌失措地躲避在一旁,瑟瑟发抖,恐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谢长宁在混乱中寻找着,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周姨娘。 周姨娘此刻素面朝天,未施粉黛,一头青丝只是用一枝垂丝海棠轻轻挽起,简约而不失清雅。 粉色的海棠花映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更显得她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犹如风中残叶般令人心疼。 尽管侍卫们口口声声说是追杀刺客,但他们下手却毫不留情,即便遇到府中的下人也是毫不手软,一刀一个如同砍西瓜一般痛快。 然而,当他们的刀刃逼近周姨娘时,却会不由自主地偏移几分。 在漆黑的夜色掩护下,谢长宁巧妙地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周姨娘。 她趁其不备,以极快的速度从周姨娘的发间轻巧地抽出了那朵娇艳的海棠花。 周姨娘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猛地回头望去,只见谢长宁正微笑着站在她身后。 她刚要惊呼出声,却只见谢长宁突然出手,将她猛地推了出去。 “啊——” 周姨娘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前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又一批侍卫追了过来。 他们看到庭院中的周姨娘,没有任何犹豫,抬手便挥下了致命的利刃。 周姨娘的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她倒下时眼中还残留着惊恐与错愕。 谢长宁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随手将海棠花扔在了一旁,然后悄然离开了这个血腥的现场。 屠杀持续了整整大半夜,直到天色蒙蒙亮时,沈寻白才踏着满地的尸骨,信步而至。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血腥与杀戮都与他无关。 第7章 他初一十五要采阴补阳 沈寻白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衫,外面笼着鸦青色的纱衣,行走间纱衣下摆微微荡开,隐隐看到上面绣着暗色的花纹。 他长身玉立,眉目舒朗,看到满地的尸首,脸上带了温温的笑意,但当目光触及到那些被毁坏大半的屋舍时,笑容瞬间收敛起来。 他的面容白皙如玉,俊美绝伦,犹如盛开的兰花般高雅清新,又似明朗的月光般皎洁无瑕。 即使脸上带着一丝怒色,也丝毫不减其一身的风雅之势 “大人,刺客七十九人已尽数诛杀。” “府里的钉子也全拔了。” 莫七来报,“还有,周姨娘于混乱中被误杀了。” 沈寻白不动声色,只是看着院落不知在筹划些什么,过了好一阵,才问莫一:“你说,府里毁成这样,得花多少银子呢?” 莫一环视一圈,院子毁得不像话,椅子案几全都碎了,廊下的柱子也多了许多刀痕,摇摇欲坠的门扇,还有满地的杯盏,穿园而过的盆景,像是暴风过境一般惨不忍睹。 “可能上万两?” “上万两怎么能够,”沈寻白摆摆衣袖,闭眼揉了下太阳穴,睁眼的时候,眸中划过一道冷漠,“本相没钱,这维修费,是为几位姨娘办一场葬礼呢?还是抄个家呢?” 没人敢应。 沈寻白一直认为,只有内心犹豫毫无能力的人才需要做选择题。 强大如他,自然是——两者都要。 葬礼办的不太隆重,因为府里没钱了,但收到的‘礼金’倒是不少。 几位姨娘吃府里用府里的,几个月以来消耗不少银子,这下一把就回来了,倒也不亏。 沈寻白见着账面上的数字,笑了笑。 南越的丞相于府中遇刺,还死了好几位大臣,这事闹的挺大,陛下着刑部严加审查,以一月为期,缉拿凶手。 沈寻白无半分忧色,每日在府中悠哉悠哉地看着侍从忙进忙出,修整府邸。 他尚未成亲,府里只有四位姨娘,如今姨娘全死了,陛下怜悯,许他休沐一月。 和他的悠闲不同,谢长宁快要愁死了。 相府要裁人了! 按理来说,府里死了不少人,正是人丁稀少的时候,这时候不想着扩充,反而要裁人,谢长宁是想不通的。 可是那狗贼,硬说什么府里开支大,要开源节流,并且姨娘们都死光了,没那么多人伺候,何必养一些没用的东西。 对,他原话说得就是“东西”。 开源节流开源节流,你倒是去开啊,竟想节了。 为了节流,杀了那么多口人还不够,剩下的还要再节。 这高门大户的排场呢?这南越第一奸臣的气派呢? 偌大的丞相府,没几个丫头下人,像话吗? 早知道沈寻白会来这一出,谢长宁当时就不白费心机铺垫那么多,只为混进府里当个丫头了。 原本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混到主院去,谁曾想,主院没去成,反而要被撵走。 她有些心梗,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唉!” “长宁,你怎么啦?”小茹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凑过来问道。 上次的事她心有余悸,和她一屋的人,除了她便只剩一人,府里大大小小侍婢四十多人,如今只剩二十来个,那晚要不是谢长宁劝她,想来她今儿也不能站在这里。 谢长宁救了她,她自是对谢长宁更亲密了。 谢长宁叹道:“又得重新找事做了。” 小茹见四下无人,在她身边坐下:“虽是如此,可大人给的遣散费也还是可观的,省着点用也能撑个一年半载的。” 谢长宁:“我老家还等着我寄银子回去呢,本以为找到个好差事,谁知道——” 小茹低声道:“总比活着强。” 谢长宁愣了愣,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盈盈一笑:“你说的对,谢谢你,小茹。” 小茹不太清楚谢长宁为什么要谢她,可刚刚那抹笑,从她脸上荡开的一刹,她仿佛看到了谢长宁身上不一样的风情。 要不是厚重的刘海掩了眸中的光,她想她当时的眼睛一定美极了。 棠园深处有间雅致的书房,窗户半开,窗外是满园的垂丝海棠,窗下的案几上散落着海棠花瓣。 沈寻白斜斜地靠在软榻上,洁白的衣袍像流水一样铺泻垂下,青丝束了一半,眉眼如画,身姿慵懒,身后是蔚蓝的天,粉艳的花,不知是他入了景,还是景衬了他。 莫一和莫七侯在一旁。 堂下,莫三正在汇报。 “府里的侍卫自是都认识周姨娘,可这次从暗卫营抽调了人手过来,暗卫营的人没见过她,又见她头上没簪海棠枝,便失了手。” “替徐姨娘诊脉的郎中尸首也找到了,被人一剑毙命。” 沈寻白没吱声。 莫三接着说:“今日府里有不少侍婢领了银子便都离去了,比之前的安排提前了好几日。” 沈寻白听到这,敛眉瞧着他:“我记得让他们离开的日子还剩五日,多一日便多一日的工钱,怎么会提前而去?” 莫三道:“府里私下都在传,传——”他看了莫一一眼,莫一看过去,又把视线挪开,“传相府风水不好,大人喜怒无情,三两天就要杀几人,想要工钱也得有命花。” 沈寻白笑出声,也不恼,挺有兴致的和他八卦:“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嘛,还传了什么?” “......还传大人在修炼一种邪术,逢初一十五便要采阴补阳,并且一晚御三女,采补后的女子浑身血肉尽失,肝肠寸断,所以府里让大伙五日后离开,正是要等大人过了十五这个日子。” 今儿已经十一了,离十五不过四天,五日的工钱和命比起来,孰轻孰重,傻子都懂。 这个点掐得倒是好。 沈寻白一听,满脸兴味,“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挺像回事。” 他爱杀人不假,府里男的女的的确杀了不少,有些是他所为,有些不过是借着姨娘的手铲除异己罢了。 所以府里时不时会少些下人,管家也总会找些借口搪塞过去,之前相安无事,只不过现在被人这么挑出来,像是钉子一样扎到人心里去了。 “如今还剩几人?” “回大人,还剩七位侍婢,十一位小厮。” 沈寻白道:“要走的不用再管,留下的严加核查。” “是!” “本相倒要看看,这相府里,到底混进了什么牛鬼蛇神。” 沈寻白的话不无道理。 从那晚有人夜探相府开始,然后到徐姨娘周姨娘,每一步似乎都理所当然。 他不禁对幕后之人有了些许的兴趣。 该是他的开源节流让对方自乱了阵脚,走的自然无恙,留下的反而是心思迥异之人。 像徐姨娘一样,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这倒是有趣了,除了他的命,也不知对方还有什么目的。 谢长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前前后后寻思几番,发现自己原定的计划可能走不通,也不是走不通,是过于保守反而固步自封,见效太慢了。 她打算换种方式,反其道而行之。 沈寻白位高权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有人想杀他,可能还没到他跟前便被他灭了。 相反,如果有人跳出来告诉他,老子对你心怀不轨,说不定还能引起他的兴趣,换得一个机会。 谢长宁决定赌一把,赌输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换座庙便是,也不是非要留在这里。 没过几天,府里的下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小茹看她没走,也留了下来。 “长宁,你不怕吗?” “怕什么?” “今儿是十五了......” 哦,到了狗贼采阴补阳的日子了。 “不怕,又不是鬼故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小茹忐忑不安,如今整个府里,只剩六位侍婢,每次三人,很大可能会轮到自己。 谢长宁见她脸色都有点白,好奇地问:“你既然那么怕,为什么当初不和他们一起走?” 小茹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走,我也不走。” 谢长宁沉默,见她实在忧心,便试探着道:“别太担心了,如果选到你,要不换我去?” 小茹惊讶的看着她,眼中迸发出光芒,过了一瞬,光芒渐逝,她叹息着说道:“还是算了,如果是真的,下次我也逃不了,如果是假的,大伙也都没事。” 的确是这个理。 谢长宁也不是什么善人,当日救她,不过是一刹那思念弟弟罢了,头脑一热便出了手,如今再来一次,可能选择也会不一样。 像是要验证之前传言一样,傍晚的时候,莫七来了后院,果真点了三位侍婢去主院。 小茹运气不太好,被选中了,同行的,还有其他两位。 离去时,小茹苍白着小脸,紧紧拽着她的衣袖,谢长宁拍拍她的手,笑了笑,悄声说道:“小如,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还会再见的。” 莫七见状,指挥一个侍卫将小茹拽走,小茹一步三回头,和哭哭啼啼的两人一起被拖走。 谢长宁坐在窗前,头顶的月明亮皎洁,月晕在门前晕开一圈柔光,檐下的风铃随着风轻轻飘动,叮叮当当的煞是好听。 谢长宁将窗户合上,转身朝床的方向走。 天外天被盗,盗窃之人进了南越的地界后便了无音讯,倒是其中一人在京城出现,只知道和朝堂有关,具体消息也实在探不出,谢长宁只能大海捞针。 这个任务难度挺大,她原本不想管天外天的那堆屁事,可秦峥却是知道她的七寸。 回家之路啊...... 第二日,小茹和那两人没回来,莫七倒是来了。 来了也不说话,只是打量着剩下的三人。 谢长宁没任何表情,日头晒得很,她悄悄挪了挪脚步,站到阴凉的地方。 一抬头便见那两人已经抖得不像话,她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抖一抖。 “谢长宁。”还没等她琢磨过来,便听莫七的声音响起。 “嗯?” 莫七看了她一眼,“收拾好你的东西跟我走。” 谢长宁不明所以,“去哪?” “静语轩,从今天起,你就是静语轩的侍女了。” 静语轩,正是沈寻白居住的主院。 第8章 沈寻白你禽兽不如 谢长宁到静语轩的时候,看到廊下坐着一人,面前摆了一套茶具,正在煮茶。 茶香弥漫,伴随着淡淡的雾气,逐渐勾勒出一张宛若天人的脸庞。 沈寻白在听到脚步声后,缓缓转过头来,目光触及来人,不由得一愣,随即两人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沈寻白可真不知道这进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脑袋上黑乎乎一坨是门帘吗?他可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子的刘海梳得这么有想法,都可以辟邪了。 大晚上的遇到,估计都会有人觉得这人头发下就是鼻子嘴巴吧。 谢长宁沉默,是因为在这里除了秦峥,还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人。 她曾远远瞧见过沈寻白几次,可是都没太看清模样,这还是第一次离得那么近。 今日一见,谢长宁终于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的世家女子,尽管知道沈寻白性格中的奸侫,却依然愿意无视这些缺点,一心只想嫁给他。 他的俊朗外貌和非凡气质,足以让任何女子为之倾倒。 谢长宁见过的美人自然不在少数。她曾经的身份尊贵非凡,身边围绕的皆是百里挑一的绝色之人。 然而,即便是见惯了美人的她,在面对沈寻白时,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美貌与气质都是她所见过的男子中最为出众的。 沈寻白的五官精致而立体,犹如雕刻出来的一般。丹凤眼潋滟着风情,仿佛能够吸引人的灵魂。他的鼻梁高挺,给人一种英挺之感。薄唇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又多了一抹神秘气息。 “大人,人带到了。”莫七拱手说道。 谢长宁收回视线,上前行礼:“见过大人。” 沈寻白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目光从头顶一路滑落到脚尖,眉头却越拧越紧。 只见那人以刘海遮住双眸,令人难以窥见其神色。脸庞虽不大,肤色却略显暗沉,颧骨上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雀斑。至于五官,沈寻白一时竟难以形容,只觉怪异,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怪异,仿佛本不该是这般模样。 沈寻白轻摆了摆手,示意莫七将人带下去。 谢长宁走远时,还听到他正和莫一说,管家老眼昏花了,相府这么重要的地方,还是得找一个耳聪目明之人。 静语轩除了她,就没有其他的小厮丫头,院子平日里都是莫一和莫七打整,现在她来了,这个重任就落到头上了。 这几日,南越朝堂不太平。 丞相府遭遇的刺杀事件,大理寺经过多次调查,发现幕后凶手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其动机不过是因南越的奸臣人人得而诛之。 然而,沈寻白对于这个调查结果感到极度不满,相府的损失可谓惨重,他还没能抄家呢。 他接连数日前往刑部,默默无言地坐在大堂之中,品着香茗。 崔尚书复核案件后,见此情形,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处理案宗,是否应该上报给天子。 “丞相大人,您对案子有何疑虑吗?”崔尚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寻白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左手拢起右手宽大的袖口,优雅地拎起茶壶,为崔尚书倒了杯茶,并轻轻推到他的面前。 “崔大人何出此言?本相失去了四位姨娘,心中悲痛难抑,在府中每每触景伤情。我来刑部,不过是为了散心而已,哪里有什么质疑之处?” 散心竟然散到了刑部大牢之中,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情趣吧。 这话崔尚书可不敢说,就连沈寻白特意为他沏好的茶水也未曾触及唇边。 沈寻白的话语中透露着明显的不满,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证据确凿,亦无法再翻起什么风浪。 沈寻白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崔尚书,实不相瞒,那徐姨娘,她已怀有身孕两月有余。如今却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本相心中实感悲痛。” 崔尚书闻言一惊:“哦?竟有此事?” “本相也是昨日才得知此事。据下人所言,徐姨娘原本是打算待三月后胎儿安稳后再告知本相,可谁曾料到……唉,丧子之痛,崔大人想来也不愿经历的吧。” 崔尚书府内,一妻三妾,共育三女一子,小儿子乃是嫡妻所出,崔尚书对他宠爱有加。 此刻听闻此言,他心中猛地一沉,面色瞬间苍白。 “丞相大人此言何意?”崔尚书紧张地追问,心中已然泛起了层层涟漪。 沈寻白神色淡然,轻轻说道:“然而,逝者已矣,真相难寻,本相亦感疑虑重重。崔大人可否为本相指点迷津,解去此中一二疑惑?” 崔尚书面露难色:“下官才疏学浅,恐难以为丞相大人分担此等重任。” 沈寻白微微一笑,道:“崔大人何出此言?那尸首不是仍留在刑部之中吗?要想探寻真相,或许——唯有剖腹取子一途。” 此言一出,风轻云淡,却令崔尚书大惊失色。他猛地站起,怒目圆睁,指着沈寻白愤然喝道: “沈寻白,你饱读诗书,竟能说出此等狠辣之语!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沈寻白瞥了他一眼,眸光深邃。 崔尚书触及那目光,顿时心中一凛,惊觉自己方才失言。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令他不寒而栗。 “崔大人,”沈寻白收回视线,轻抿一口香茶,缓缓道,“大理寺和刑部以证据为重,本相不过是想求得一个真相而已,又有何错?倘若真相果真如此,那未出世的孩儿也应入得族谱,总好过漂泊无依,成为孤魂野鬼。” 崔尚书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沈寻白再次将面前的茶杯轻轻推向对方,随后他站起身,轻拂衣袍,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子女之爱,存于众人之心。崔大人,诚望能深谙本相此挚挚拳拳之意,切莫轻忽辜负。念本相之真情,勿负本相之殷切!” 沈寻白回到院里时,便看到谢长宁坐在阴凉的地方,手中握着一截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栓了半块手绢,百无聊赖的轻轻晃动,驱赶蚊虫。 她面前是许多敞开的画卷和书籍,日头正好,适合晒书。 沈寻白默了片刻,谢长宁见他回来,上前行礼。 厚厚的刘海挡在面前,看不到眼,沈寻白实在瞧不出神色,他盯着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问道:“你平日里会不会经常摔跤?” 谢长宁一愣,显然不明白这人怎么会突然说这个,她想了想,便回道:“回大人,不会。” 声音倒是干净清爽,就这头发,实在是有碍观赏。 沈寻白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 谢长宁见人走了,回到刚才坐的地方,握着竹竿又开始晃。 也不知莫七是不是故意折磨她,这几日里让她把静语轩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 扫也扫了,擦也擦了,原想着莫七该是技穷了,谁曾想今朝晨光初现,又接到了新的任务——将书房中堆叠如山的书籍悉数搬出晾晒,还需分外留心,确保无蚊虫侵扰。 谢长宁一一照做。 沈寻白步入屋内,莫七随即上前,将谢长宁这些日子的种种举动详细禀报。 “哦?她当真毫无异样?”沈寻白挑眉问道。 “回大人,确实如此。”莫七答道。 沈寻白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又向莫一询问道:“十七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莫一恭敬地答道:“据传信,十七再有三两日便可抵达化州,而消息传回至少需要十日左右。” 沈寻白点点头,一抬头,便看到窗外的人蹲在院里收书,脑袋上顶着黑乎乎的一坨,特别显眼。 他转开视线,手指敲着扶手,淡然说道:“倒是沉得住气。” 谢长宁自然沉得住气,因为太子萧晏回来了。 南越的那位老皇帝已然力不从心,而沈寻白身为权臣,虽然多年把控朝政,但朝廷之内尚有太子与之分庭抗礼,双方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未曾真正撕破脸面。 在清除叛逆的过程中,沈寻白借赏花宴设局,本想留周姨娘一命,卖太子殿下一个面子,却不料这步棋竟被意外搅乱。 丞相府内的那次刺杀,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是沈寻白精心策划的棋局。 得知此事的太子殿下愤怒至极,这无疑是在公然挑衅他的权威。 然而,又能如何呢? 沈寻白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所搭建的戏台正是为了上演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倘若无人入戏,这出戏自然也难以成行。 只可惜,总有那么一两个愚蠢之人,成了这出戏中的牺牲品。 周姨娘的死,最终便是由这些蠢货来背负罪责。 同一时间,刑部放出消息,徐姨娘尸首有异,要开棺验尸,这说得倒是委婉多了。 但坊间私下流传的却是另一番景象,沈寻白要剖腹取子。 岂料就在当晚,徐姨娘的尸首竟离奇失踪,刑部人员立即展开追踪,最终在城西一处府邸中找到了她的尸首。 这府邸归属羽林中郎将朱岩,而朱岩更是召王麾下的得力干将。 这便引出了朱岩与徐姨娘暗通款曲一事,并珠胎暗结。 召王萧承韫,南越最小的皇叔,第一时间便把朱岩摘了出去,为表忠心,向越帝进献了一件宝贝。 是幅山水画。 不过这画倒是稀奇,往画上泼些特定的药水,群山峻岭间便能显现出满山的繁花,繁花深处,据说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是什么秘密,目前还无人勘破。 徐姨娘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对方是沈寻白啊。 都说雁过拔毛,沈寻白那是还得把大雁剐下二两肉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称病几天,未曾上朝。 皇帝无奈,斩杀了朱岩一人,其余人丁世代为奴,不得入京,怎么说还是保住了命。 而沈寻白得了圣旨,奉旨抄家,抄的正是羽林中郎将朱岩。 谢长宁看着侍卫往府里大箱大箱地搬东西,表情可真是一言难尽。 抄家抄得这么明目张胆,也没谁了吧。 可她没来得及关注太多,因为她中毒了。 第9章 大人,我劝你善良 提及此事,谢长宁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那下毒之人竟如此别出心裁,将毒药涂在茅房的门把手上,让人防不胜防。她平日里对饮食格外小心,哪里想到那狗贼竟会如此狡猾,在茅厕之地布下毒计! 真是令人发指! 此刻,谢长宁捂着疼痛如绞的腹部,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几缕黑血,冷汗涔涔而下。 这毒虽非无解,但关键在于她是否愿意暴露自己的实力。 她并不想在沈寻白面前展现过多的底细,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过多久,房门便被缓缓推开,沈寻白踏着清冷的月色步入房间。 他的眉眼冷峻,仿佛比窗外的月光还要冷漠几分。 他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谢长宁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呦,还没死啊?” 谢长宁额头上的发丝已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地垂落下来,鬓角也满是汗珠。她的小脸苍白如纸,显得异常狼狈,甚至有些丑陋。 沈寻白看着她那副模样,只觉得碍眼得很,便不再多看,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大人这是何意?”谢长宁忍着腹部的绞痛,轻声问道。 “哦,没什么。”沈寻白淡淡地回了一句,“只是想试试这毒药的威力而已。” 谢长宁只觉得腹部一阵一阵地绞痛,仿佛有无数只小手在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努力放缓呼吸,寻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斜靠在床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大人,我劝你善良。” 沈寻白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玩味之意。 这女人竟能在背后挑唆徐姨娘去寻觅那奸夫,制造出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出大戏,甚至还将周姨娘置于利剑之下,令上下数十口人命丧于此。 她手染鲜血,却仍厚颜无耻地要求他善良? 沈寻白微微挺直身躯,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眼前之人。 或许是疼痛难耐,她的面容紧皱,如同一张皱巴巴的纸团,满头黑发已被汗水浸透,显得凌乱不堪。 然而,在这狼狈之中,她那双弯弯的柳眉却格外引人注目,眼尾微挑,眸中闪烁着碎碎的水光,透出一股别样的娇柔之美。 谢长宁抬头便与沈寻白深沉的目光不期而遇。 她心中一顿,下意识地抬手拨弄了几下额前的刘海,那刘海瞬间如同门帘般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同时也遮掩了她那春光乍泄的容颜。 沈寻白见状,眉头微皱,似乎对谢长宁的举动感到些许不悦。 他嫌弃地移开视线,嗓音低沉而略带沙哑地说道:“善良啊,你连自己都未曾拥有,又何苦强求本相去拥有呢?” 谢长宁闻言,默然无语。 沈寻白继续冷嘲道:“你若是死了,或许还能算作是为民除了一害呢。” 谢长宁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她心中暗道,这南越所谓的第一祸害,居然也敢大言不惭地谈论为民除害,真是可笑至极。 沈寻白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谢长宁被剧毒折磨的惨状,但见她虽然疼痛难忍,却依然倔强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沈寻白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无趣,便转身准备离开。 当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微弱却充满傲气的声音:“大人,你日日以玩鹰为乐,可得小心些,别被那鹰啄瞎了眼。” 沈寻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月光洒在他的肩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外衣。他看见谢长宁已经躺了下来,便微微一笑。 “谢姑娘的忠告,我记下了。不过,我手下养的那些鹰,想要活着离开我的手掌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谢长宁在确认门外静寂无声后,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从鞋底的隐秘夹层中取出几枚纤细如发的银针。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银针置于烛火之上,缓缓烘烤,直至针尖泛起淡淡的暖意。随后,她屏息凝神,对准身上的几处关键穴位,精准无误地将银针扎入。 不久,穴位处开始渗出黑色的血液,宛如被污染的墨汁一般。 谢长宁见状,迅速从怀中摸出几颗药丸,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药丸的药效迅速发挥作用,她身上的疼痛感逐渐消退,脸色也随之好转了一些,恢复了些许生机。 紧接着,她轻轻地挽起衣袖,肘窝处赫然出现一个拇指般大小的暗红色斑点,仿佛一颗隐秘的印记。 谢长宁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她藏着一个连秦峥也未曾知晓的秘密。 每当她遭遇伤害,身体便会将那份伤痛悄然储存,随时准备将其化为一道凌厉的攻击。 这道攻击的威力,与她所承受的伤害完全对等。而暗红色的深浅,便是伤害大小的标志,颜色愈深,威力也愈发惊人。 沈寻白此举,无异于亲手为她递上了一把锋利的刀刃。 她原本以为沈寻白意在取她性命,因此在解毒与否的问题上犹豫不决。 可沈寻白此番离去,却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阴险狡诈之人只是在玩弄人心,折磨她的意志。 既然她命不该绝,又为何要继续承受这无休止的折磨呢? 沈寻白喜欢欣赏别人的痛苦,那她便陪他演一场戏便是。 在幽深的书房内,沈寻白静静地翻阅着几份密报,那神情专注而冷漠。 待他阅毕,便随手将那些纸张置于烛火之上,任其化为灰烬。 莫一适时地为沈寻白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沈寻白双手捧住茶盏,却未曾饮用,只是低垂着眉眼,凝望着那杯盏中上下浮沉的茶叶,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莫一望着沈寻白那难以捉摸的神色,心中暗自揣测着他的情绪,却始终捉摸不透。 沈寻白突然抬起头,斜眼瞥向莫一,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莫一心中一凛,急忙拱手道:“大人,关于中郎将一职的人选,太子殿下已经举荐了昌北的胡为安,并安排他秘密上京,预计再有八日便可抵达。” 沈寻白闻言,轻轻地将杯盖合上,抬手向前一送。 莫一赶忙上前接过茶盏,小心翼翼地将其置于身旁的桌上。 他轻叹一声,道:“中郎将一职,本是皇廷内宫的禁军统领,职责重大。先前召王利用漏洞,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如今太子殿下作为正统继承人,想要收回这一要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莫一眉头微皱,担忧地说道:“可皇廷外围的卫尉杨明忠也是太子殿下的人,这样一来,岂不是整个皇宫内外都被太子殿下所掌控了?” 沈寻白撑着头,神色有一丝倦怠,他晚间饮了几杯酒,之前不觉得,现在感觉酒意上来,身子便有些乏。 “中郎将也好,卫尉也罢,能溃千里之堤的,只会是蚁穴。” 莫一顿时明白了,眼见沈寻白闭着眼将要睡去,他拿了薄毯轻轻搭上,掩门离去。 第二日,沈寻白上朝前朝偏房看了看,莫七上前回话,“大人,昨晚倒是闹了一夜,但还是挺过来了。” 鸠杀这种毒,尽管不能直接置人于死地,但其中毒的症状却绝不容小觑。 一旦中毒,便会感到腹中如同被千刀万剐般痛苦,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变成了残酷的折磨,而且每隔一月就会毒发一次。 这种无尽的痛苦,使得一些堂堂七尺男儿宁愿选择痛快地死去,也不愿继续承受如此煎熬。 谢长宁却硬生生地忍住了这种痛苦,而且始终一声不吭,确实令人敬佩。 “你心疼了?”沈寻白负手而立,垂眸看着莫七,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 莫七一听,心中一惊,急忙单膝跪地,语气中满是紧张与惶恐。 “大人明鉴,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对大人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沈寻白也并非存心要为难莫七,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谢长宁的房屋,淡淡地说道: “如果她连这点痛苦都挺不过来,死了也就罢了。但如果她能够挺过来,那么她也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起来吧,你去安排一下,从即日起,便让她做我的贴身侍女吧。” “是!”莫七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起身离去。 第10章 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谢长宁初入相府仅一月有余,便如日中天般连续三级跳,自那最卑微的扫地侍女,一跃晋升为主院中的一等侍女,看似风光无限。 可这其中的辛酸,却鲜为人知。 沈寻白为人苛刻,府中仆从稀少,即便身为一等侍女,谢长宁却仍需肩负众多杂务,劳累不堪。 更为糟心的是,她前一晚刚刚遭受了毒物的侵袭,次日便不得不拖着病体,勉强支撑上岗。 她感到浑身乏力,软绵绵的,视线也有些模糊,整个人仿佛置身于醉酒之中,站在主院门口摇摇晃晃,身形不稳,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沈寻白远远望见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却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当他路过谢长宁身边时,不禁多留了个心眼。 谢长宁只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朝他敷衍地行了个礼,毫无恭敬之意。 沈寻白对她的敷衍态度颇为不满,挑剔她的动作不够标准,眼神不够到位,命令她重新再做一百遍。 谢长宁并未露出丝毫恼怒之色,而是规规矩矩地在骄阳下施行礼仪。 沈寻白还觉得奇怪,这人怎么变得这般规矩和顺从。 没成想,才见她做了几个动作,她的身体便突然一斜,伴随着一声“哎呦”的轻呼,便躺在了地上。 “大人?”莫七见状,不禁惊讶地喊出声来。 沈寻白瞥了她一眼,手中握着卷书,身体斜靠在柔软的榻上,然后收回视线,淡淡地吩咐道:“不必理会。” “是。”莫七应答道。 时至午时,院子中来来往往的不少人。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纷纷低头走过,不敢多问。 待沈寻白忙完一阵,扭头望去,只见方才还躺在烈日下的人,此时已像条灵活的虫子般,挪动到了旁边一株垂丝海棠的树荫之下。 还挺会找位置。那是最大一株开得最盛的花。 沈寻白提步慢悠悠走过去,还没走近,就听到那人沉稳的呼吸声,像是睡得很香似的,嘴角还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偷懒。 沈寻白有些不高兴,他用脚尖踢了谢长宁一下,谢长宁皱着眉翻个身,嘴里还咕囔一句:“别烦我,滚!” 说完自己也倏然睁眼,身体的本能让她就地一滚,躲开了一道凌厉的攻击。 “嘭——”的一声巨响,谢长宁不禁侧目望去,只见自己刚才躺卧之处已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显然对方倾注了极大的力量。 谢长宁心有余悸地轻抚胸口,暗自庆幸。倘若那脚踢中自己,恐怕得断上两根肋骨,后果不堪设想。 沈寻白轻拍衣摆上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淡淡道:“警觉性还算不错,难道是做过杀手的?” 谢长宁迅速从地上爬起,抖落身上的草屑和尘土,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不少污物纷纷落下。 沈寻白见状,嫌弃地后退两步,却听谢长宁装傻充愣地问道:“大人,您刚说什么?是不是要做泥塑人偶?” 沈寻白轻哼一声,转身朝屋内走去,边走边道:“进来伺候——”转念一想,想到她刚才在地上翻滚,身上沾满了尘土,而他屋内新铺的进贡地毯可是宝贝得很,他便改口道:“罢了,你还是滚吧。” “好嘞!大人,我明天再来呀!” 沈寻白没理她,也不期待,反而还挺生气的。 因为他最爱的那株垂丝海棠,一夜之间死了,不仅如此,附近的一小片也没能幸免,满枝头的花全掉了,厚厚地铺了一层,树干也变成了深黑色,就像中毒一样。 偌大的海棠林如今像个秃头一样,秃了一个角,特别显眼。 “大人,是不是您昨天那一脚太用力了?吓到您的心肝小宝贝,把它吓死了?” 谢长宁说得认真。 沈寻白轻抚鼻梁,脸色愈发显得凝重,那份哀痛比起失去几位姨娘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人,”莫九经过一番详尽的勘察后,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双手拱起,恭敬地禀告道,“属下已对四周的土壤进行了细致的查验,发现其中留存着鸩毒的痕迹,由此推断,这株垂丝海棠应当是被土壤中的毒物所害。” 沈寻白目光如刀,直射向谢长宁,那股凛冽的杀气几乎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 即便是站在一旁的莫七,也感受到了那股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心中暗暗为谢长宁捏了一把冷汗。 可他也实在想不通,这毒是怎么下的呢? 面对沈寻白的怒火,谢长宁却显得异常淡然。她轻轻地耸了耸肩,双眸中闪烁着清冷与坦然,直视着沈寻白,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戏谑与天真好奇的笑容。 “哎呀,沈大人,您这局面是不是有些失控了?怎么连自己心中那珍视如命的小宝贝也给毒死了呢?” 她扬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些许调侃的意味。 沈寻白被她的话气得笑出声来,他回头对莫九吩咐道:“你再去附近仔细查探一番,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线索。” 莫九领命而去,而谢长宁则站在沈寻白的身后,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她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太在意,只是以一种轻松的态度观看着眼前的闹剧。 过了一会儿,莫九的面色凝重如铁,步履沉重地返回,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禀报道:“启禀大人,经勘查,发现后方的土壤同样遭受了严重污染。” “咔嚓”一声脆响,回荡在静寂的空间中,沈寻白手中的茶盏在他强大的内力冲击之下,瞬间化作一堆细碎的粉末,四溅的碎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刺目的银色轨迹。 谢长宁目睹此景,心头猛地一凛,下意识地退后数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以免被那无形的杀气波及。 片刻之后,沈寻白似乎从愤怒与失控的边缘恢复了冷静,他缓缓收敛起那股凌厉的杀意,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深邃。 他沉声吩咐道:“去找林无救,把鸠杀的解药取来,稀释到水中,然后均匀地浇到那片土壤上。” 莫九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声而去。他知道,此刻的沈寻白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必定是波涛汹涌。 沈寻白转过身,目光落在谢长宁的额头上,见她脑门上依旧顶着一坨显眼的黑乎乎,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 他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要么把你脑门上的头发剪了,要么剪了,你自己选。” ……这他妈的有得选吗?你倒是给两个选项啊。 谢长宁抬手摸了摸额上的发,有些犹豫,她搞他的花,他就来搞她的发。 还真是黑化肥会发挥,一点都不亏。 “大人,您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沈寻白挑了挑眉,不明白她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唉……好吧。” 谢长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头发轻轻捋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光洁之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针眼般的小疙瘩,犹如一片丑陋的麻点,令人不禁心生嫌恶。 沈寻白望着那些令人作呕的疙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之意。他不禁开始怀疑,那晚的月光下,她的额头是否也如此丑陋不堪。 “……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沈寻白面色铁青,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压制的怒火。 “谢大人。” 谢长宁笑嘻嘻地把黑乎乎放下来,转身兴高采烈地跑了。 沈寻白??? 他妈的!谢长宁你给我等着! 老子早晚弄死你!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那片已经凋零的海棠林上,心中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这究竟需要杀多少人才能够泄愤啊! 第11章 杀了她,本相可留一人性命 说要杀人,沈寻白可是一点都没含糊,他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深夜时分,谢长宁突然被莫七拍醒,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被莫七一把拉过,强行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里。 马车内,沈寻白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只是用一条白绸随意地绑在脑后。他单手支撑着下颌,斜靠在车厢的软垫上,双眸微闭,似乎正在养神,模样懒散却又透着一股子风流,倒是像从画卷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莫七熟练地驾着马车,在夜色中前行。 谢长宁见沈寻白神态自若,便也未再开口询问,而是径自从他脚边拾起一块柔软的毯子,随性地展开,毫无顾忌地躺下。 三月的夜晚,微风中带着些许凉意。 谢长宁闭上眼睛,但耳朵却异常灵敏地捕捉着四周的声响。 马车缓缓穿过街道,最终驶出了城门,向着幽静的林间小道行进。 随着寒气的逐渐侵入,透过薄薄的门帘拂面而来,谢长宁不禁感到一丝冷意,于是她轻轻地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 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阵马蹄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潮水般迅速靠近。不一会儿,那马蹄声便愈发清晰,最终将马车团团围住。 谢长宁听到驾车的莫七和人说了一句什么话,才明白来的该是沈寻白的人。也不知这大晚上的沈寻白又要去干什么,还把她带着。 “你是谁的人?” 谢长宁正自沉思间,忽听得沈寻白那散漫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恰好迎上沈寻白投来的目光。 谢长宁微微一笑,随即轻轻撑起上半身,风情万种地拨了拨垂落在脸颊的发丝,故意压低嗓音,娇媚地回应道: “大人,奴家不是您的人吗?” 沈寻白闻言一怔,看着她脸上的黑乎乎一坨,眉头随即紧蹙起来,那张英俊的脸庞瞬间沉了下来。 “呵,谢长宁,你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一绝,但愿一会儿你能展现出与你嘴皮子相媲美的真实能力。” 谢长宁缓缓挺直了身子,眼神中透露出浓厚的兴趣,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寻白。 “看来大人真是为我精心搭建了一个戏台啊。” 沈寻白轻轻一笑,声音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那么,你就得给我好好唱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别让我失望。” 谢长宁闻言,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快的笑声,那笑声中似乎蕴藏着某种深意。 马车在辚辚声中又行驶了一段路程,最终稳稳地停了下来。 莫七迅速掀起车帘,恭敬地向沈寻白禀报道:“大人,到了。” 沈寻白微微颔首,随后吩咐道:“动作利索点。” “是!” 莫七应声领命,随即转身跳下马车。 谢长宁轻轻掀起帘幕,目光投向远方。 在不远处的半山腰上,她依稀捕捉到了一座简陋的牌坊的。两侧悬挂着两盏灯笼,随风摇曳,其上“田家寨”的字迹依稀可辨。 此时,莫七正在马车外有条不紊地集结人马。十余名黑衣人纷纷下马,从马背上抽出锋利的长剑,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朝着田家寨的方向进发。 谢长宁不禁多看了几眼,只见这些人训练有素,身形魁梧健壮。然而,在林间行走时,他们却如同猫步一般轻盈,脚下无声无息,就连呼吸都显得异常沉稳有力。 这与她朔月堂的手下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的那些手下,走到哪都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到来。 相比之下,这群人简直是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接近着目标。 莫七领着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山寨。 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行动迅捷而有序,仿佛一群黑夜中的幽灵。 没过多久,原本宁静的夜色被几道尖锐的惊呼声打破,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谢长宁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刀剑交锋的动静,伴随着怒骂和惊恐的呼喊声,让人不寒而栗。 风中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谢长宁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放下手中的帘子,回头看向身后之人。 那人长得丰神俊朗,面如冠玉,一身白色锦袍更显得他气质清贵温润。可一双丹凤眼却深邃而冷漠,似乎藏着无尽的黑暗。 尽管外面喊杀声震天,他却置身事外,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的模样如朗月般皎洁,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冷漠。在他的眼中,人命似乎真的如同草芥一般,微不足道。 喊杀之声逐渐沉寂,浓重的夜色似乎明亮了些许。 谢长宁再度望去,便看到山寨的一角已经隐隐有了火光。 杀人放火,他倒是一个不落。 沈寻白掀帘而出,站在马车旁,回眸向她投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走吧,到你登台了。” 谢长宁微微一笑,从马车上跳下来,和他一起并肩往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谢长宁指着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幽暗林间,轻声问道:“大人,前方那片林间昏暗不明,想要在其中寻得一人,恐怕并非易事。您难道就不担心我会趁机溜走吗?” 沈寻白斜睨着她,慢条斯理地回应道:“你尽管试试。谢长宁,若是我有意寻你,即便是天涯海角,也必将你寻得出来。” 谢长宁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嘴角上扬,发出一声轻快的笑声:“大人这番话,倒是说得有些含糊暧昧了呢~”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尤为婉转娇媚,尾音拖得悠长,仿佛一缕轻风拂过耳畔。 沈寻白脚步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却终究没有再出声回应。 两人踱步进入山寨深处,莫七已领着几人在院落中候命。 见沈寻白走来,他忙迎上前,恭敬地禀报道:“大人,已留下七人,皆是此间武艺高超之士。” “好,领路。” 沈寻白微微颔首,随后转身,携同谢长宁紧随莫七的步伐前行。 谢长宁环顾四周,只见地面上散落着诸多尸体,姿态各异,惨状不忍直视。 远处的火光在风势助长下愈发凶猛,正渐渐逼近此处。 沈寻白面色不改,步履从容地来到一间屋舍前。 莫七轻手推开房门,一股沉闷的气息迎面扑来。 谢长宁一眼便望见屋内几名体格魁梧的大汉被牢牢捆绑着。 那些人双眼赤红,满含恨意,一见沈寻白便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狗贼!果然是你这无耻之徒!” 沈寻白神色淡漠,目光如冰,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却并未发表任何言语。他的手指向谢长宁,语气冷冽地说道:“杀了她,本相便可留一人性命。” 谢长宁瞬间愣住,有些错愕。 沈寻白又转向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道:“谢长宁,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了的。” 话音刚落,他便伸出手一推,谢长宁被推进屋内。 此时,莫七已经迅速地将那几人的绳索解开了。 紧接着,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将屋内与外界隔绝开来。 沈寻白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依旧冷漠而无情,“你们最好动作快些,水火无情,一会可不要全部葬身火海了。” “大人。”谢长宁唤了一声。 沈寻白停下脚步,忽听里面传来一道明快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若我活着出来,大人可否允我一个要求?” 沈寻白轻声笑道:“可。” 第12章 谁让你杀了我的小侍女 屋内,谢长宁置身其中,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一屋子的魁梧汉子。 她的身躯在这些彪形大汉面前,显得那般柔弱纤细,仿佛是狂风中摇曳的娇花,随时可能被摧折。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名满脸戾气的汉子便猛地拔剑,以雷霆之势向她劈来。那剑光凌厉如闪电,直直地射向她的面门,带着必杀的决绝。 可谢长宁却毫无慌乱之色,面容上依旧是从容不迫。 在那剑尖即将触及她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宛如风中的柳絮,微微一侧身,动作轻盈而敏捷,就这般巧妙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汉子见一剑落空,心中大惊,简直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竟能如此轻松地躲过他的全力一击。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刚想再次挥剑劈去,却突然感觉手中一沉。 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长剑竟被谢长宁那两根纤细的手指牢牢夹住。 那力量之大仿佛有千斤之重,他涨红了脸,竭尽全力想要抽回长剑,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但那剑身却仿佛被铁钳夹住一般,纹丝不动,任他如何使力,都无法挣脱分毫。 谢长宁这一手惊人的功夫,不仅让那名汉子瞬间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置信,也让在场的其他人震惊不已。 他们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被夹住的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纤细柔弱的手指,竟能夹住如此锋利的剑刃,而且还如此轻而易举,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数人紧握着手中利剑,面色瞬间变得严峻起来,目光警惕地凝视着谢长宁。 突然,谢长宁轻启朱唇,声音坚定而平静,仿佛山间清澈的溪流,在乱石间潺潺流淌。 “暂且不论你们有没有能力将我置于死地,即便真的做到了,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愣住,犹如被一道惊雷击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们的眉头紧锁,目光变得游离不定,开始咀嚼着她话语中的深意。 谢长宁见状,将手中的剑轻轻放下,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她从容不迫地找了个凳子坐下,脸上流露出一种泰然自若的神情。 她这种胸有成竹的从容姿态,反倒让在场的几人感到了一丝不安。 那是一种源自未知的恐惧,他们摸不清眼前这个女子的底细,却又被她的气势所震慑。 为首的那人,显然是山寨之主,他眉目粗犷,满脸横肉凶神恶煞。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来,每一步都仿佛让地面微微颤抖。他疑惑地问道:“姑娘,你莫非有什么高明的计谋?” 谢长宁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 她摇了摇头,淡淡地答道:“计谋?我并没有。” “你——”另一人气愤地指着她,手指微微颤抖,对山寨之主说道,“大哥,这女子肯定和那狗贼是一伙的,我们不如将她挟持起来,以防万一!” 听到这里,谢长宁不禁轻笑出声,笑声悦耳,却又带着几分嘲讽。 她鼓掌赞叹道:“你们的智商,也难怪会落得被灭门的下场。若是我真的能成为威胁他的筹码,他又岂会轻易地将我送入此地?” 谢长宁亦无心于无谓的拖延,周围的气息已然变得炙热,甚至连鼻尖都能捕捉到焚烧的焦味,可见火势即将蔓延至此。 那滚滚浓烟正逐渐逼近,仿佛一头狰狞的巨兽,张牙舞爪地想要将他们吞噬。 她缓缓起身,身姿依然挺拔,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众人,声音中透着一丝淡漠:“他灭了你们满门,还指望相信他?倒不如和我赌一把,信我试试。方才他不是应允了我一个请求么?我答应你们,可保得一人周全。”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犹豫和挣扎。相互间投去犹疑不定的目光,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又似乎在彼此的眼中寻找一丝勇气。 寨主亦是不甘示弱地反问道:“你就这般笃信自己?” 谢长宁轻哼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倔强和自信,说道:“随你们如何选择。要么杀了我,到时你们亦是难逃一死,全军覆没;要么留我一命,我自会护得一人周全。时间紧迫,这火势愈发猛烈,你们还是快些决断吧。” 话音甫落,众人皆是心中一凛,暗自戒备起来。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紧张的气氛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随后,不知是谁先动了手,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众人便纷纷展开了残酷的厮杀,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 “大哥,真的对不起了,我现在只想活下去。” 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决绝,带着对生存的极度渴望。 “哈哈,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回应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的大笑,在这充满血腥与残酷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悲凉。 谢长宁目睹着几人之间惊心动魄的厮杀场面,每一个人都下手狠辣无情,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白刃交错间鲜血飞溅,那温热的血液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随后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滴血的落下,都像是对人性的无情拷问,让人忍不住感到一阵悲凉。 之前她还曾指责沈寻白视人命如草芥,可是如今看来,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善于挑拨离间的角色呢? 仅仅几句话就能让原本团结一心的众人瞬间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这样的行为又怎能算是善良? 她和沈寻白从骨子里就是一样的人。 没过多久,激烈的战斗终于逐渐平息下来。 谢长宁看着跪在地上喘息不止的寨主,他身上沾满了自家兄弟的血迹,衣衫被刀剑划破,露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渗出,同时也被自家兄弟砍得伤痕累累,那面容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在生死关头,人们往往会舍弃一切原则和道德束缚,只为能够活下去。这是多么残酷而又真实的写照。 谢长宁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不为所动,她也曾从无数人的尸骨中杀出一条活路,走到了最高处,活下来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们走吧。”谢长宁淡淡地说道。 破晓的光芒渐渐照亮了天际。 沈寻白静静地伫立在寨门之外,双手悠然地背于身后,身姿挺拔如松。 林间斑驳的光影透过叶缝,轻轻洒落在他的锦衣之上,犹如浓墨在宣纸上晕开,形成一圈圈深邃的墨痕。那光影跳跃在他的肩头、衣袖,仿佛是画中走出的仙人。 等待的时间似乎比预想的要漫长一些,火势已经肆虐至那屋的屋顶,熊熊烈焰显得格外刺眼。 那跳跃的火焰仿佛是恶魔的舞蹈,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滚滚浓烟升腾而起,直冲云霄,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灰暗。 不出多时,那屋的一切都将在这场火龙的肆虐下化为灰烬,然后是一片喧嚣嘈杂。 一如那段久远的记忆…… 看来,谢长宁也不过如此。 沈寻白心中暗自思忖着,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屑和失望,还有淡淡的沉痛。 他原本以为谢长宁与众不同,能从这看似绝境的困境中脱身而出,展现出与众不同的智慧和勇气。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正当沈寻白心中这般思量时,那屋的木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被人狠狠地踹开。 沈寻白微微挑眉,目光随之落在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身上。那汉子步履蹒跚地走出,每一步都显得那样沉重和艰难。 他手中拄着一柄已卷刃的大刀,那刀刃上的缺口和血迹见证了刚刚那场激烈的战斗。他的气息紊乱而沉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喘不过气来。 他瞪大了双眼,狠狠地盯着沈寻白,眼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怒与仇恨。那目光仿佛能喷出火焰,要将沈寻白燃烧殆尽。 实话而言,那一刻的沈寻白心中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那种感觉就像是那年,他意外捡到一只小猫崽作为童年的伙伴,对它充满了喜爱和期待。然而没过多久,那只无辜的小生命却惨遭毒手,被人无情地虐杀。 他并未感到刻骨铭心的痛心或是难以承受的难过,只是心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遗憾。 他原本以为能找到一个有趣的对手,谁能料到,这所谓的对手竟也如此不堪一击。 沈寻白缓缓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失望和冷漠。转身向门外走去,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漠。 “杀了吧。” 莫七应声答道:“是!” 寨主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将手中的刀横在胸前,怒目圆睁地吼道:“你这狗贼!竟敢如此戏弄于我!”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仿佛受伤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沈寻白停下脚步,侧过头来淡淡地说道:“谁让你杀了我的小侍女。”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话音刚落,忽闻一阵轻盈的笑声。 谢长宁从屋内款步而出,笑语盈盈。 “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 沈寻白回首望去,只见火光映照之下,谢长宁身着淡蓝色长裙,宛若一朵盛开的睡莲。 那裙袂随风轻轻飘动,仿佛是湖水的涟漪。她的脸上挂着慵懒而自然的浅笑,唇角微挑,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情。身姿曼妙,纤腰若柳,每一步都似乎舞动着风华,翩翩然走出。 那轻盈的步伐仿佛不是踏在这满是血腥与尘埃的土地上,而是行走在云端。 她轻启朱唇,声音中透着几分随性:“大人先前应了我一个要求,而今我想保住此人性命,大人允是不允?” 她的目光坚定而清澈,直直地望着沈寻白,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畏惧。 沈寻白静默了片刻,那短暂的沉默仿佛让时间都停滞了。 他有些失神,眸光怔怔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有些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 随后他唇角上扬,轻声说道:“允。” 第13章 今晚你先?我明儿再来 召王萧承韫进献的那幅山水画名为“流光”,它正是那神秘失窃的宝物之一,据说其画作中蕴含着天地间的玄妙与流光的灵动,让人叹为观止。 谢长宁如今有了线索,倒是没太着急,毕竟哪里都没有皇宫里安全。姑且暂存一些时日吧。 她现在重要的是找到究竟是谁给了萧承韫。 夜色渐浓,谢长宁换上了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相府。她打算潜入召王府,一探究竟。 未曾料到的是,今晚的召王府似乎有些惹毛。 当她刚抵达王府墙外时,便发现一名黑衣人正蹲在墙头。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一愣。 谢长宁看到,那黑衣人同样穿着黑色劲装,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眼神充满野性和桀骜。 他身形高大挺拔,浑身透着一股难言的气质,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那黑衣人看着谢长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夜色下能看到一双水润的眼,长发全部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柳眉细目,身形蹁跹,显然是一女子。 他从墙头轻轻跃下,高大的身影挡了月光,远远看去像是把人拢在身前。 谢长宁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了片刻,故意压低嗓音说道:“要不今晚你先?我明儿再来?” 那人愣了一下,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眸中闪过一道光,也压低嗓音说道:“姑娘,相逢既是有缘,既然遇到了,倒不如一起逛逛?” 他诚挚地邀请,语气带着一抹顽劣,像是约人闲庭赏花一样娴熟和轻松。 谢长宁盯着他看了一阵,剑眉星目,身姿挺拔,身上的夜行衣质地不凡,袍脚隐隐还滚了一圈银边。 她轻声一笑,说道:“好啊。” 两人达成共识后,便一同潜入了召王府。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庭院,避开巡逻的侍卫,来到了王府的后院。 这里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映照出两人黑色的身影。 一路小心前行,谢长宁惊讶地发现,此人对这里的地形竟然颇为熟悉。他引领着自己,在王府中周周转转,轻车熟路地就进了书房。 刚一进屋,他们便默契的分头行动,开始仔细地查看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可能隐藏其中的机关。 谢长宁的目光敏锐地扫过四周,很快便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那个显得有些突兀的花瓶。 那花瓶静静地伫立在一张矮小的角几上,外表看起来颇为老旧,与屋内的其他设施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谢长宁心中一动,脚步轻移,缓缓地朝着花瓶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人也快步跟了过来,目光在花瓶上停留片刻,然后疑惑地问道:“有什么不对?” 谢长宁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花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探入花瓶的内壁,入手的瞬间,一阵冰凉和湿润的感觉传来,花瓶的内壁竟然是湿的。 “你去找点水来。”谢长宁转头朝那人说道。 那人显然愣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似乎没有料到谢长宁会如此直接地指示他。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黑色面巾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转身迅速去找水。 没过多久,他便提着一个茶壶走了回来。 谢长宁接过茶壶,小心翼翼地将水倒进花瓶里。 她倒得极为认真,控制着水流,让它变得又细又长,仿佛一条银色的丝线。 与此同时,她将一只耳朵轻轻地贴在花瓶上,仔细地倾听着花瓶里的动静。 那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谢长宁谨慎又小心的模样,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扰到她。 过了一会儿,手中的水还没倒完,谢长宁忽然停止了倒水的动作,然后将茶壶朝后递过去。 身后之人笑了一下,非常配合地从善如流接过茶壶。 紧接着,谢长宁双手紧紧地把在花瓶口上,轻轻地旋转了一圈。 随着她的动作,一声轻微的“喀嚓”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角几的背后竟然缓缓地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中摆放着一个仅有巴掌大小的托盘,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那人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碰托盘,手背忽然被谢长宁打了一下。 谢长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严肃:“最好别碰,这是机关,上面需要放匹配的重量才能开启,差一分一毫都不行。” 他沉默了片刻,望向谢长宁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光芒。 机关术他倒是见过不少,但像这样的机关他却从未听闻过。如果是他独自前来,恐怕绝对想不出如此巧妙的方法。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谢长宁已然将暗格合上,并开始慢慢地将花瓶中的水倾倒出来。 见此情形,那人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再次开口问道:“这花瓶里的水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谢长宁轻声回应道:“就如同那暗格里的布置一般,这里面的水也是有其独特要求的,无论是多一点还是少一点都不行。” 黑衣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又问:“暗格里需要放什么?” 谢长宁抬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这笑容中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找啊。”她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黑衣人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轻声说道:“姑娘,不如我们俩合作如何?” 谢长宁轻笑出声,她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似笑非笑地说:“你就找到一壶茶,然后就想来占这个便宜?未免有些不厚道吧。” 面对谢长宁的质疑,黑衣人并未动怒,反而一脸诚恳地问道:“那么姑娘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谢长宁轻轻地推开半扇窗户,走到窗前。 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映照出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她站在那里,宛如仙子下凡。一阵微风吹过,她的发丝随风飘动,美不胜收。 她在月下回过身来,眼神清澈如镜,仿佛能够洞悉一切。她的目光与黑衣人交汇,那一刻,黑衣人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她一眼看穿。 “等我需要的时候再说吧。”谢长宁淡淡地说道,声音平静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黑衣人微微一怔,似乎对谢长宁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他凝视着谢长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姑娘知道我是谁?”黑衣人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谢长宁的眸光中带着一抹随意和淡然,她轻轻一笑,笑容中透露出一种不羁和自信。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有缘总会遇到。”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谢长宁的话。然后,他缓缓地说:“姑娘这般洒脱,倒是让在下佩服。” 谢长宁摆摆手,身子轻盈地一跃,宛如一只飞燕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人依然站立在原地,目送着谢长宁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缓缓地转过身,从另一方向闪身而出。 夜色中的谢长宁仿佛一道幽灵,在黑暗中自由穿梭。 她的身姿轻盈如燕,灵动如风,每一个动作都仿佛与黑夜的韵律完美契合,仿佛她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她心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在屋内的所见所闻,那个机关术虽然看似简单,但显然是出自天外天之手。 由此看来,那偷盗之人确实已经入了召王府的深处,藏身在某个角落之中。 谢长宁并未急于返回相府,而是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巷子,朝着一个幽暗的角落走去。 这条巷子鲜有人迹,只有微弱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显得格外寂静。 但巷子深处,有家酒肆,灯火阑珊。虽是深夜时分,但店内依然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围坐一桌,举杯畅饮。 店小二则杵着脑袋,坐在一旁打哈欠,似乎已经被这深夜的寂静所催眠。 谢长宁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酒肆后院,厢房里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微弱的灯光在夜色中摇曳。 她轻轻敲了敲门,两长一短的节奏,仿佛是一种暗号。 没过多久,房门迅速被拉开,一个女子惊喜地看着她,随即热情地将她迎进房内。 “主子,您终于来了。”三娘的声音中满是关切,“初一说您来了一个多月,怎么直到今日才现身?” 谢长宁走到圆桌边坐下,女子急忙倒了杯热茶恭敬地递给她。 她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笑着说道:“三娘,你这茶味道真是不错。” 被唤作三娘的女子,已是妇人打扮,头上挽着妇人发髻,斜斜地插着一枚简朴的簪子。 她的身上没有过多华丽的饰物,然而那清秀可人的模样,加之小家碧玉般的气质,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三娘娇嗔地笑道:“自从知道您来了以后,我就天天都备着好茶,就等着您来呢。” 谢长宁轻声一笑,神情显得有些慵懒和放松。她放下茶杯,正色道:“三娘,你明天派人去查一下召王府最近半年新入府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三娘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要找一个人,那人应该就藏在那里。”谢长宁淡淡地说道。 “好的,我明白了。”三娘点头应道。 谢长宁又喝了几口茶,忽然问道:“王武来了吗?” 三娘回答道:“来了,不过他住在别处,主子要见一见他么?” 谢长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让他留意一下相府的莫七,扮做他的样子,去刺杀一个人。” “谁?”三娘惊讶地问道。 “太子。”谢长宁淡淡地说道。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想起沈寻白又是下毒,又是将她推进土匪窝的事情,心中便涌起一股怒火。 这件事,她怎么可能就那么算了?总得让沈寻白付出一些代价,掉几滴血才是啊。 第14章 想白吃本相的,那不行 田力是田家寨的寨主,自山寨被沈寻白灭门后,就跟在谢长宁身边。 谢长宁还是丞相府的侍女,她得回到沈寻白身边,田力自然也跟着她回了丞相府。 但他目的还是想刺杀沈寻白报仇。 所以,他接手了谢长宁大半的活,每天天亮,就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寻找着刺杀的机会。 沈寻白自然也未将田力放在眼里,他深知谢长宁绝非善类,留下田力必有深意,必定是将他视作一枚棋子,用在关键之处。 沈寻白心中好奇,倒想瞧瞧谢长宁接下来还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不过仅仅几天后,他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田力尽管心中怀有刺杀他的念头,然而却也不会莽撞行事,在这几日里,他天天都在静语轩中默默扫地、辛勤除草,着实干了不少的活儿。 沈寻白原本心里还想着,不管怎么说这好歹也是个免费的劳工,不用那可就太浪费了,可是谁能料到啊——田力简直太他妈的能吃了! 他一个人一天所消耗的食物量竟然比他整个院子里的人加起来还要多! 相府又不是有堆积如山的余粮啊!这绝对不行! 沈寻白伸手指着院子里那个正在清扫落叶的人,朝着谢长宁说道:“你要是想保住他,那就用你自己的口粮去养他,想白吃本相的……那可不行。” 谢长宁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一顿饭要吃上五碗饭的饭量,就算是她,那也根本养不起啊…… 沈寻白俊美的脸庞之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如凤般的眼眸中嚼着温润疏懒的光芒,午后温暖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沐浴在这光晕之中。 然而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却是那般的冷漠无情:“怎么,你也养不起?那干脆杀了算了。” 谢长宁只是淡淡地斜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沈寻白潇洒地转身,月白色的袍角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他的背影挺拔如苍松般,行走之间姿态风雅飘逸,伴随着那淡漠的声音悠悠传来。 “给你一天的时间去处理。” 谢长宁悠然地坐在台阶上,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凑到唇边轻轻吹奏起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那曲声悠扬而欢快,仿若田间的小调般质朴清新。 沈寻白在书房之中,听到了这欢快的调子,透过那半圆的轩窗,一眼便望见了廊下女人的侧脸。 恰好此时一阵微风拂过,谢长宁的半边发丝轻盈地飞扬起来,露出了她那修长纤细的脖颈,那半边脸庞仿佛被度上了几寸温暖的日光,竟别有一番独特的风韵。 “莫一。”他微微启唇唤了一声。 莫一推门而入,与莫七的模样截然不同。 莫一的身形相较于莫七而言,更显得魁梧且强健有力,那眼神仿若鹰隼般锐利,下巴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格外醒目,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隐隐的凶悍气息。 “大人。”莫一行礼时双手拱手,毕恭毕敬。 沈寻白将手中十七传来的消息递到莫一面前,莫一接过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些许诧异之色。 “竟然没任何异常。” 沈寻白嘴角轻轻扬起一抹笑意,目光转而望向窗外的那个女人,缓缓说道:“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只是不知究竟是谁的人。”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仿佛在为这样一个聪慧之人不能为自己所用而感到遗憾。 沈寻白轻叹了一声,接着吩咐道:“传令下去,府里这几日务必加强戒备。” “是!”莫一领命后,旋即快步离去。 一曲终了,谢长宁悠悠起身,轻轻拍了拍裙上沾染的泥土,回头望向书房的方向,只见屋里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信步走到田力身边,田力抬起头看向她,沉默了片刻后问道:“谢姑娘有何吩咐?” 谢长宁神色淡然地说道:“你放心吧,田家寨的仇我帮你报。” 田力闻言愣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然而其中又夹杂着一丝释然。 他苦笑着说道:“我原本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那日不过是想活下来报仇罢了,而他们……” 他说到此处,声音略微一顿,终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而后缓缓后退两步,拱手朝着谢长宁深深做了一个揖。 “当日多谢姑娘相救。” 谢长宁微微颔首,以示回应,随后转身迈步离去。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而身边的垂丝海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花瓣随之缓缓飘落几片。 田力仰头望向天空,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一丝杂质,一片天高气爽的景象。 他心中暗自思忖,葬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或许也不算太差吧。 阳光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在诉说着他心中的复杂情感和过往的沧桑经历。 夜色如静谧的湖水般深沉,皎洁的月光仿佛轻柔的纱幔拥抱着窗台。 静语轩中,此刻却不似往常般安宁。 不知何时,竟悄然潜入了一名刺客。 第15章 真巧,我也想杀你 莫一静静地伫立在廊下,面色冷峻地注视着眼前激烈的战斗。 莫七和田力正激烈地战在一起。 田力向来擅长使大刀,今夜的他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那股子孤注一掷的气势,凭借着一腔孤勇,竟然在战斗中处处压制住了莫七。 莫七一个不慎,动作慢了一步,左手手臂瞬间被那大刀砍中,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衣袖。 而在书房内,沈寻白气定神闲地拢袖执笔,他的眉目如画般俊美,手中的笔犹如灵动的游龙,在洁白的宣纸上肆意挥洒,写下了一首悼词。 谢长宁则站在他的身边,带着些许慵懒的姿态,漫不经心地替他研墨。 外面的动静逐渐变得越来越大,空气中也渐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谢长宁抬起头来,朝着窗外瞥了一眼,只见田力之前那气势如虹的态势已然有所减弱,此刻竟有些后劲儿不足了。 他手中的长刀本就沉重,如今他的气息也变得不稳起来。 而莫七虽然受了伤,但好在他胜在动作平稳且极具耐心,气息绵长而均匀,正逐渐将对方的攻击压制下去。 很显然,这场打斗实际上胜负已然分明,如果田力能够趁着这股势头选择逃脱,或许还能侥幸留下一条性命。 沈寻白抬起手腕,轻轻蘸取了些许墨汁,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原以为你留着他会有大的用处,谁曾想你竟是让他来送死。” 谢长宁缓缓收回视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大人这是何意?你灭了他满寨一百余人,他不是来找你寻仇的吗?” 沈寻白握着笔沉默了好一会儿,笔尖的墨汁在这沉默中不知不觉地滴落在宣纸上,瞬间晕开一个黑黑的痕迹。 原本是一幅很不错的字帖,却忽然就这样被沾染了污痕,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不悦起来。 随后,他将宣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在一旁,也全然没了继续写作的兴致,而是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冷峻地看着外面正在激战的两人。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更为深远的事情。 在这寂静的夜里,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而孤独,那月光洒在他身上,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莫七佯装力不从心,虚晃一招,故意露出一个明显的破绽。 田力见状,以为有机可乘,想也不想便举起大刀,用尽全身力气横刀劈去。 莫七早有预料,动作敏捷地矮身躲过这凌厉的一击。紧接着,他手中的长剑如毒蛇般从下往上迅速刺出,精准地一剑刺穿了田力的胸膛。 莫七手中的这把剑中央有个凹槽,田力的鲜血汩汩流出,顺着凹槽不断流淌,很快在脚下汇聚成了一条细细的血溪。 田力遭受这致命一击后,他的生命力在迅速消逝,但他的双眼却依然顽强地朝着书房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眼中带着浓烈得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恨意和不甘,死死地盯着站在书房中的沈寻白,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莫七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田力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书房的方向。 此时,谢长宁朝前迈了两步,静静地站在了沈寻白的身后。 田力的目光随之移到了她的身上,在那一瞬间,仿佛他的眼中爆发出了一道强烈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紧接着,他倾尽全力大声喊道:“谢姑娘,田家寨的仇你一定要为我报!” 喊完这句话后,他那庞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在地。 他的一双怒目圆睁,至死都没有合上,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甘与怨恨。 沈寻白听到这声呼喊后,缓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谢长宁,脸上带着些许好奇地问道:“你要替他报仇?” 谢长宁则是一脸淡然,轻轻耸了耸肩,回应道:“不好说。” 沈寻白听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冷冷地说道:“真巧,我也想杀你。” 谢长宁听到这话,却并不为所动,反而笑着回答道:“大人,你好好努力!” 沈寻白轻哼一声,说道:“嗯,与卿共勉!” 在这充满血腥与紧张的氛围中,沈寻白的心中思绪万千。他深知谢长宁的不简单,这个女人看似随性洒脱,但实际上心思缜密,难以捉摸。 谢长宁从本质说是和他一类的人,他也不相信,她会白白浪费这么一颗棋子。 谢长宁该是还有后招…… 第16章 过来替本相更衣 沈寻白千般防备,万般警惕,却不料这一次,谢长宁竟然胆敢将主意悄然瞄向了太子殿下。 就在入朝觐见之际,他才接到那份迟来的密报,得知昨夜太子遭遇刺杀,刺客负伤逃脱,好巧不巧正好在相府附近消失了。 “大人,今日入宫,似有不妥,或许您该以病为由,暂时避其锋芒。”莫一忧心忡忡地建议道。 沈寻白目光如炬,静静地注视着门口那个似乎仍未完全清醒的人,轻轻唤了一声:“谢长宁。” 谢长宁缓缓地转过头来,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轻笑,轻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沈寻白微微抬起下巴,朝着旁边挂着的一排衣物轻轻一点,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过来,替本相更衣。” 此言一出,谢长宁明显愣住,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要知道,虽然她身为沈寻白的贴身侍女,但沈寻白对她始终心存戒备,像这样需要贴身侍候的亲密举动,向来都是由莫一来完成的。 此刻,不仅仅是谢长宁感到意外,就连莫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正欲开口劝阻,却听沈寻白再次冷声道: “没听到吗?” 谢长宁凝神凝视着他,片刻后,她的脸上绽开一抹温婉的笑容。 她款步走来,从衣架上取下官袍,沈寻白则自然地伸出了臂膀,任由她轻柔地将衣物披挂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谢长宁又取出了宽阔的腰封,她微微俯身,双手巧妙地绕过他的腰间,像是从前面环抱住他。 这是两人首次如此亲近。 沈寻白身材高大挺拔,而谢长宁亦非娇小之人,却仍与他的身高相差了一个头。 这样的距离,让她即使目光正直,也忍不住注意到了他脖颈上那颗饱满而圆润的喉结。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新淡雅、悠远绵长的木质香气,那是雪松独有的芬芳,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仅仅一瞬间,谢长宁就迅速移开视线,全神贯注地替他系好腰间的带扣。 就在这时,一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稍稍抬起头,只见沈寻白俯身贴近,轻轻嗅闻着她颈间的气息。 “玉兰香很是迷人,为什么最近都不用了呢?” 谢长宁轻笑一声,退后几步,将官帽递到他手中,淡然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再不出发恐怕要迟到了。” 沈寻白直起身子,接过帽子戴在了头上。 这套官服乃是一袭深邃且典雅的紫红色,其色泽犹如晚霞温柔地洒落在紫罗兰花瓣之上,散发出宁静而高贵的气息。上面精细绣制着栩栩如生的飞禽图案,彰显出无与伦比的尊贵。 他平素里钟爱素净的白衣,唯有在上朝之时,才会换上如此鲜艳夺目的官服。 这套官服穿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增添了一抹鲜活明艳的光彩,使他面容更显如玉般温润,气质卓然,郎艳独绝。 沈寻白缓步走向门外,行了几步之后,却又驻足沉思。 他回首望向谢长宁,眼中闪烁着光芒,缓缓开口道:“谢长宁,这几日你不妨好好思量一番......” “思量何事?”谢长宁好奇地问道。 “与本相携手合作。” 沈寻白直言不讳地说道。 谢长宁闻言,轻轻挑了挑眉梢,含笑注视着沈寻白,并未立刻回应。 沈寻白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带着莫一离去,留下谢长宁独自在原地沉思。 相府的华贵马车刚刚驶入威严庄重的宫门之内,便突兀地被一队手握寒芒闪耀钢刀的侍卫,以森严的姿态给拦截了下来。 马车停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这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传来。 中郎将胡从安身披铠甲,策马疾驰至马车之前。他目光如炬,紧盯着驾车之人,声音洪亮地问道: “传闻丞相大人平日入宫,皆是由莫七贴身护卫,今日何以换作了他人?” 莫一抬头,与胡从安的目光短暂交汇,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芒,冷冷地回应道: “我家大人带何人为侍,难道还需向你报备不成?” 胡从安此人性格粗犷,听闻此言,竟是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分明透着一丝嘲讽与挑衅的意味。 “莫非相府中的莫七遭遇了什么不测?让我猜猜,是不是左手胳膊受了伤?” 莫一听罢,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面色一沉,厉声喝道:“让开!莫要耽误了丞相大人入朝议事!” 胡从安却丝毫没有将莫一的怒喝放在心上,依然不以为意,继续用那戏谑的口吻说道:“今日早朝,丞相大人恐怕是参加不了了。” 他稍稍顿了顿,接着说道:“昨夜东宫有刺客闯入,伤了宫里几位侍卫,下官奉陛下口谕彻查此事,发现有嫌疑的一律捉拿归案。” 话音刚落,马车内传来了沈寻白的声音,那声音清朗,充满了从容与自信。 紧接着,窗帘被一只修长洁净的手腕轻轻掀起,沈寻白俊逸非凡的容颜映入众人眼帘。 他面色平静,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威严,淡淡地问道:“胡大人,陛下莫非真的下令要将本相缉拿归案?” 胡从安微愣,随即解释道:“昨夜刺客的形迹与丞相大人的侍卫颇为相似,大人自然也在嫌疑之列。在下奉旨行事,还请丞相大人海涵。” 沈寻白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此说来,陛下并未定本相的罪,也未剥夺本相的官职?” “这的确未曾。”胡从安答道。 沈寻白轻轻点头,继而道:“既如此,你身为四品官员,见了本相这正一品大臣,不仅毫无礼数,竟还想擅自缉拿?莫非你想越权代庖,擅自定本相的罪不成?” 这一席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插胡从安的要害。他面色大变,心中明白自己的行为已触犯了官场的规矩。 愤怒与羞愧交织在他的脸上,他吼道:“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莫一立刻挺身而出,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对丞相大人无礼!” 沈寻白的目光如同两道寒光,直射向胡从安,那目光中蕴含的力量,让胡从安瞬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在这种情况下,胡从安无奈,只得强压怒火,下马前行,跪在沈寻白面前,恭敬地说道:“下官参见丞相大人。” 沈寻白并未言语,只是淡淡地扫视着他身后的那群侍卫。 胡从安心知肚明,立即挥手示意,身后的一众侍卫纷纷下跪,齐声高呼:“参见丞相大人。” 沈寻白微微一笑,朗声说道:“都起来吧。” “谢丞相大人。”众人齐声答道。 沈寻白转而望向胡从安,语气平和地问道:“胡大人,不知你拦下本相,所为何事?” 胡从安心下不忿,再次陈述了来意,但这次他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丞相大人,昨夜东宫遭遇刺客,陛下特命下官彻查,请大人移步刑部回话。” “这样啊,”沈寻白轻轻颔首,神态悠然地开口,“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本相就与你同去一趟吧。” 胡从安心中虽然憋闷难当,却也不敢再有所造次,只能毕恭毕敬地引领着沈寻白前行。 “丞相大人,这边请——” 胡从安引着沈寻白来到刑部宽敞的大厅,厅内早已等候着几位官员。 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严肃,有的好奇,有的则隐藏着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 沈寻白的到来,无疑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波澜。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寻白从容不迫地走向上首的位置,他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自信而坚定。当他站定,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随后,他淡淡的开口:“来,问吧。” 第17章 沈寻白是不是完了? 阳光正烈的午后时分,相府内突然间涌进了一群面色森然如冰的侍卫。他们一个个神情冷峻,二话不说便动手抓了府里好几个侍卫,其中莫七也未能幸免,被强行带走了。 相府的下人们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个个惊得面色苍白,心中充满了恐惧,人人都战战兢兢,仿佛稍有不慎便会大祸临头。 哪怕管家强作镇定地去安抚众人,也依旧无法让大伙真正地放下心来。 直至傍晚的时候,沈寻白依旧未能回府,随即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沈寻白意图刺杀太子,如今已被关进刑部大牢,择日问斩。 这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相府内炸开,仆人们惶恐不安,生怕祸及自身,纷纷收拾行囊,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生怕迟一步就会被卷入旋涡之中。 与此同时,沈家本家在同一时间,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和沈寻白撇清了关系,其决绝的态度令人心寒。 这场景,宛如那树倒猕猴散一般,沈寻白仿佛瞬间便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凄惨境界。 谢长宁静静地看着一瞬间就变得无比荒凉下来的府邸,心中不禁涌起阵阵唏嘘。 权势,就如同那缥缈的烟云一般,纵使曾经身处高位又能如何呢?一旦那荣光不再,也是最容易被人轻易舍去,在这世间又能有几人是真心相护的呢? 莫一依旧一夜未归。 次日朝堂之上,针对沈寻白的弹劾之声四起,各种指责纷至沓来。 说什么的都有,沈寻白奸佞,素日里等罪不少人,一朝失势,有仇怨的自是想要报仇雪恨,无仇无怨的也都落井下石。 试图在这混乱中分得一杯羹。 自然而然地,便提到了几年前沈寻白在朝堂上提议大力兴建承泽别苑的那件事。 在上京的北面有一座巍峨的山,山中流淌着一条清澈的溪流,在山腰之处屹立着一棵已有几百年历史的巨大榕树。 那榕树的树根盘桓交错,底部竟是中空的,而那溪流就从根下潺潺而过,形成了上树下潭的奇特景观。 更为神奇的是,树根下的深潭竟然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池子,里面是缓缓流动的活水,还不断地冒着热气。 附近的人们都将这棵榕树视为神树,每年都会到此进行一些宗教仪式和朝贡。 可沈寻白却偏偏要把这个地方修建成皇家温泉,还大言不惭地扬言“陛下龙体承载国运,神树应运而生,乃是天赐之物,理应归皇室所有。” 随后,便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地建起了一所气势恢弘的皇家别苑。 甚至连沿途的村落都被迫迁到他处,一瞬间使得众多人被迫背井离乡,那怨声和哀道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如今,有官员又提及此事,都妄图借着这个机会将沈寻白彻底拉下马。 夜幕低垂,谢长宁返回了三娘酒肆,庭院中,一张石桌旁,她与三娘对月畅饮。 三娘面带笑容,轻声说道:“主子,沈寻白是不是真的完了?” 谢长宁微微弯曲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那铜杯,铜壁顿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杯中的液体微微震动。 她缓缓地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辛辣的酒味顺着喉咙流淌而下,就像是一把温火一般,瞬间暖了半个身子。 她缓缓地说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沈寻白哪会那么容易就倒下呢。” “可是——” 三娘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双眉微微蹙起,似乎对谢长宁的话有些不解。 谢长宁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河,看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和隐秘。 她接着说道:“三娘,沈寻白能在朝堂之上屹立多年,又岂是这般容易就会被打倒的?他的手段和智谋,绝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谢长宁的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继续说道:“这看似是他的绝境,但谁又能知道这其中会不会隐藏着他的后手和布局呢?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岂能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那些弹劾他的人,或许正一步步走入他设下的陷阱之中。” 月光如水,洒在身上。 谢长宁此刻已然洗净了脸上的妆容。 她身着那一袭如烟似雾般的淡蓝色罗裙,那身姿袅袅娜娜,聘婷婀娜得如同仙子临世。 一头乌黑亮丽得如同绸缎般的长发,仿佛银河倒挂般垂落至她那纤细的腰间,偶尔有微风轻柔拂过,那发丝便会轻盈扬起,如梦如幻,似真似假,令人心生迷离之感。 她的面庞白皙得宛如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细腻而光滑,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地分布于其上。 那眉如远山含黛,微微上扬之际,带着一抹与生俱来的妩媚韵味,如烟似缕,勾人心魄;一双眼眸恰似秋水般澄澈见底,顾盼生辉之间,仿若蕴含着万千璀璨星辰,熠熠生辉,明亮而闪耀,只一眼便能让人深陷其中;那琼鼻挺直而小巧,犹如精美的艺术品般,恰到好处地坐落于面庞中央;樱桃小嘴不点而朱,娇艳欲滴,似熟透的樱桃般诱人。 三娘每次看到她的这副真容,内心都不禁会涌起些许惊叹之情。 而此时的她又染上了几分醉意,整个人更是荡漾开层层娇媚和魅惑之态,那举手投足之间,那微微颦笑之际,皆难以磨灭其惊艳绝世之姿。 谢长宁朱唇轻启,缓声说道:“还以为是我下了套,可又怎知会不会是他抽薪止沸,斩草除根呢。” 三娘愣了愣,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之间,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而嘹亮的鹰鸣。 第18章 祭山大典,盼归 两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便瞧见在那暗沉如墨的夜幕之下,一道迅疾如闪电的身影自天而降,以凌厉之势俯冲而来,直直地逼向谢长宁那娇美的面门而去。 三娘大吃了一惊,身形急速地朝着谢长宁扑了过去,口中焦急地喊道: “主子小心!”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谢长宁却丝毫不见慌乱。 她抬手将手中的杯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掷出去,动作流畅而果决,杯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那黑影而去。 那黑影的动作也是极为敏捷,扑腾着翅膀迅速躲开。 它在空中灵活地转身,随后稳稳地落在了房顶上,扇动着宽阔的翅膀怪叫了几声,绿豆似的鹰眼带着几分愤怒直直地盯着她。 三娘见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转头仔细看了那黑影一眼,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巨大的黑鹰。 只见它身形矫健,羽毛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腹部有着一圈醒目的白毛,宛如银环般环绕着。 三娘由于不知道天外天的事,初次见到这鹰,神情不禁一怔,满是疑惑地问道: “主子,这是?” 谢长宁则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走近了几步,一眼就看到了那鹰爪上绑着的信筒。 她面庞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之色,随即抬手轻轻招了招,声音清冷而慵懒地说道: “过来。” 然而那黑鹰却是把头扭到了一边,小小的眼睛斜斜地看着她,模样竟似乎带着些脾气。仿佛在向谢长宁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和抗拒。 三娘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思忖,觉得她一定是喝多了,要不然怎么会在一个动物的身上看到类似于傲娇的神情呢,这可真是稀奇之事。 谢长宁见状,柳眉微微一蹙,“嘶”了一声,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而严厉,沉声说道: “那趁我还没吃你前,滚回去吧。” 说着,当真决然转身,看都不看那黑鹰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那决绝的背影,那冰冷的话语,让黑鹰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悦。 它在房顶上扑腾了几下翅膀,扬起一阵尘土。但它似乎也明白自己无法违抗谢长宁的命令,在闹腾片刻后,终于收敛了躁动,静默下来。 “来。”谢长宁再一次抬手。 这一次,那黑鹰倒是变得老实了许多,它展开宽阔的翅膀,扑哧扑哧地飞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谢长宁那白皙纤细的手臂上。 它的爪子轻轻地抓着谢长宁的衣袖,仿佛在表示着自己的顺从。 谢长宁神色从容,顺势利落地解开了信筒,然后将里面的纸张缓缓抽了出来。 纸张展开,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秦峥的字迹。 里面共有两封信,一封是关于那两个盗窃之人的小相,另一封则是秦峥私下写给她的。 那信上仅仅只有几个字:“祭山大典,盼归。” “呵!”谢长宁看到这简短的几个字,不禁嗤笑了一声。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把纸条撕碎,那碎片在夜风中纷纷扬扬地洒落,如同一片片凋零的花瓣。 她扭过头,对着黑鹰冷冷地说道:“滚吧,以后别再来了,再来就直接跳进锅里吧。” 那黑鹰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嘶叫了几声,气愤的模样仿佛是在愤怒地咒骂她一般。 接着,它用力地振翅高飞,矫健的身姿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黑影,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只留下夜空中还回荡着那渐渐远去的翅膀扑腾声。 谢长宁收回了视线,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片刻,她转头朝三娘说道:“传信,让初一和墩墩进京。” “是!”三娘连忙应了一声,随后又有些无奈地笑道,“主子,如意可比墩墩好听多了,您怎么总是喊她墩墩呀?” 谢长宁听到这话,身形微微顿了顿,脸上的神情忽然间敛去,仿佛一层薄纱轻轻落下。 她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苍茫无尽的夜色,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怀念和悲伤。 在这一刻,她整个人仿佛瞬间透出一股淡淡的孤寂,那感觉就像是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孤独地伫立在时光的角落里。 “可能是因为想家了吧。” 她轻声地说道,那声音是如此的轻,仿佛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轻易地就被吹散了,以至于三娘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谢长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地转身,如烟似雾的淡蓝色罗裙在夜风中轻轻飘拂,她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房间。 房间的门缓缓关上,将她的身影隔绝在了那温暖的室内。 而门外,夜依旧深沉,风依旧吹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又仿佛一切都已经改变。 第19章 原来是太子萧宴啊 四天之后,莫一重返京都,此时,关于处决沈寻白的呼声日益高涨。 但奇怪的是,除了让羽林卫到相府搜查一番后,便没什么后续的大动静。这搜查自然是搜不出什么证据,倒是府里的财务少了不少。 事情闹得实在太大,已经到了无法轻易平息的地步,此事也断然不能善了。 到了第五日,一道诏书自天子之口宣示,东宫刺杀一事将在皇宫大门进行公开审判。 这倒有些稀奇,毕竟在南越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先例。此 消息一出,瞬间传遍了整个上京,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夕阳如血,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向那巍峨的红墙蓝瓦。宫门外,早已聚集了一群看客,他们来自京城的各个角落,身份各异,有贩夫走卒,有文人雅士,也有富家子弟。 他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好奇与期待。 羽林军身着锃亮的铠甲,手持长枪,威严地挡在人群之前,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防线。 宫门位置,整齐地摆放了几个太师椅,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重要人物。 一群装备齐全的侍卫从门后如潮水般涌出,他们步伐整齐,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迅速分裂两侧,神情戒备,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四周。 随后,几道身影款步而出。 为首之人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袍上以金线绣着四爪龙纹。他身姿修长挺拔,宽肩窄腰,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那人的面庞英俊非凡,线条刚毅,眉宇间剑气纵横,一双深邃的眼眸犹如寒潭深渊,藏着无尽的秘密。鼻梁高挺,薄唇紧闭,透露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冷傲。 一头长发被精致的玉冠束起,更添几分尊贵气质,令人望而生畏。 谢长宁站在人群中,视线在他身上流转。那目光先是带着几分疑惑,随后转为了悟,最终敛眉低头,轻笑一声。 “原来是太子萧宴啊。” 萧宴的身后,跟着不少文武官员,从他们华丽的服饰来看,皆是一二品阶的朝廷重臣。他们个个神色凝重,表情严肃。 沈寻白行于队伍之中,眉宇间流露出一种清冷而淡漠的神采。他身着的官服虽微微带有几分褶皱,却丝毫未损其风韵与雅致。 他的步履稳重且从容,虽然落后于太子萧宴几步,但所展现出的风采却丝毫不逊色于那华贵的太子。 沈寻白如同清风拂过明月,表面总是端着淡然自若,清雅脱俗之态;而萧宴则似白虹贯日,光芒四射,霸气侧漏。两人风格迥异各有千秋,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几人在椅子上坐好,沈寻白稳稳地位于太子左侧下手的位置。 人群虽然站得有些远,但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看到沈寻白这般姿态,并未当作阶下囚般狼狈,纷纷议论起来,那声音犹如嗡嗡的蜂鸣,嘈杂而喧闹。 有些人甚至情绪激动,伸出手指着他破口大骂。 沈寻白却仿若未闻,懒懒地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那目光看似随意,却精准地在人群里捕捉到了顶着黑乎乎刘海的女人——谢长宁。 忽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谢长宁身边有几个女人,看到沈寻白的笑容,瞬间像被点燃的爆竹,惊叫了起来。 “啊,他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一个女子双手捂着微红的脸颊,眼睛里闪烁着惊喜与兴奋的光芒。 “不不不,他看的是我!”另一个女子不甘示弱,挺起胸膛,试图让自己在人群中更加显眼。 “是我是我!”第三个女子更是急切,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谢长宁不动声色地移开几步,心中暗自腹诽。这种关头,竟然还有人看脸。 她也挺佩服这狗贼的胆量,明明刀悬在脖颈之上,竟还能如此沉得住气,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没一会,莫七被押了上来。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身上穿着的囚服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那些伤口有的还在渗着血水,有的已经干涸,凝结成暗红色的痂。他的身上带着不少新伤旧痕,白色的囚服被撕裂,破碎的布条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同他一起上来的,还有几把长剑和一柄长刀。 谢长宁定睛看去,发现那正是田力的武器。 萧宴近前的传令官上前几步,中气十足地喊道:“请仵作上前验伤。” 话音刚落,角落里缓缓走来一群人。 他们身上斜挎着大小不一的包,有的包已经磨损,有的则看起来崭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年纪偏大的老者,满头白发如雪,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他的身形有些佝偻,每走一步都显得颇为艰难,左脚微微跛着,由一个童子小心翼翼地搀扶而来。 其他人似乎都对这老者颇为尊敬,配合着他略显蹒跚的步伐,慢慢地跟在后面走来。 “这人好像是跛半仙。”身边有人忍不住惊呼道。 谢长宁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充满了疑惑,也不知此人有什么来头。 正想着,忽然又听到身边的人继续说道:“跛半仙,南越最有名的提刑官,据说在他手下没有一桩冤假错案,在他手下尸体都会说话。不过隐退很多年了,这次竟然亲自出面?” 谢长宁瞬间明了消失了四天的莫一的去向了,只不过这跛半仙脸上隐隐带了怒容,那愤怒的目光还朝着沈寻白狠狠地瞪了一眼,想来请他出面的手段也不会太好看。 几人走到萧宴面前,朝着萧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萧宴起身,亲自虚扶跛半仙一把,声音朗朗地说道:“有劳各位。” 众人领命,上前开始为莫七验伤。 仵作们平日里干的基本都是与死人打交道的活,下手没个轻重。 莫七左臂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又被人拿着小刀一点一点割开。那小刀在伤口处来回探寻,每一下都像是在莫七的心上扎针。 莫七疼得脸都煞白煞白的,额角的汗水如豆般滚落,一颗接着一颗,砸在脚下的土地上。他紧咬着牙关,却硬是一声不吭,强忍着这非人的折磨。 几位仵作查看了他的伤口,又仔细检查了放在一旁的武器,拿着尺子在上面比划着,神情专注而严肃。 他们细细比对一番后,跛半仙双手拱起,向萧宴禀告:“殿下,伤者的伤凹凸不平,并不连贯,是由这把卷刃的刀具所伤。”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刀是相府拿来的,而长剑皆是东宫的侍卫武器。 此话一出,则说明莫七根本就不是行刺东宫的刺客。 这时,有其他大臣站出来问道:“会不会是二次创伤?第二次用的是刀?” 跛半仙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伤口并没有二次创伤的痕迹,老夫从事这行当多年,这点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又有大臣不死心,继续追问:“你们没看错吧?” 跛半仙的脸这下彻底黑了,他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老夫一生断案无数,从未出过差错,岂容你在此质疑!” 那声音如洪钟一般,在场地中回荡,让在场之人都为之一震。 沈寻白忽然轻笑一声,散漫地说道:“看来几位大人是非要定本相的罪啊,要不几位拿着那剑,往我那可怜的侍卫身上再扎几下?” 第20章 大人,我以为你今天就要问斩了 方才的那两人,面色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来争辩。 萧宴却抬手制止,他的手势果断而坚决,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切断了那两人即将出口的话语。 “既然行刺之事与沈大人无关,沈大人自然无罪。崔大人——” 萧宴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这略显紧张的氛围中清晰地响起。 “下官在!” 身后一人闻声,赶忙快步走出,步伐匆匆忙忙,却又丝毫不失恭敬之意。 他一路小跑来到萧宴面前,随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头深深地低垂着,一副虔诚谦卑之态,静静地等待着萧宴的吩咐。 萧宴神色严肃,郑重地说道:“刺杀一事,你继续追查,限你一月之期将凶手缉拿归案。” “……是,太子殿下。” 崔大人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感受到了这任务的艰巨与沉重。 这场公开审判最初可谓是声势浩大,犹如惊天的雷声轰鸣,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如同细小的雨点般,未能掀起众人期待中的惊涛骇浪。 沈寻白如此轻易地洗脱了嫌疑,让所有满怀期待、等着看一场大戏的人们大失所望。 更有一些官员,在此时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如今这头猛虎归山,就该清算旧账了。 那些之前在沈寻白落难时落井下石的人,恐怕即将迎来沈寻白毫不留情的报复。 沈寻白朝着萧宴行了一礼,动作优雅而从容。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朝着人群柔声唤道:“长宁,你是来接我的吗?” 萧宴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人群中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背影顿了一下,随即慢悠悠地转过来。 她身着朴素的衣裳,那布料并无任何华丽的装饰,颜色也极为素雅,然而却难以遮掩其独特的气质。 那额头上梳着厚厚的刘海,刘海有些长,几乎遮住了双眼,只露出挺翘的鼻梁和微翘的唇角。 这身形和那晚所见的女人竟有些相似,让萧宴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长宁,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寻白朝她走近,那步伐不急不缓,恰到好处。他的凤眼里盛着满满的情意,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故作深情地说着。 周围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好奇、探究、嫉妒,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其中。有人竟然对着她瞬间露出厌恶的神情来,充满了深深的敌意。 谢长宁心里早已将沈寻白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狗贼光天化日之下表现得如此亲密,分明是想把她当成一个靶子,引众人的嫉妒与怨恨,可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大人,我还以为你今天就要问斩了呢,纸钱和香烛我都买好了,就等你咽气的时候送你一程。” 谢长宁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毫无畏惧之意,带着几分挑衅,仿佛故意要激怒沈寻白。 沈寻白动作轻柔地将她肩上的发拨到肩后,那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异样的酥麻感觉。 谢长宁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沈寻白缓缓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留你一人独活的。” 呵呵!我可谢谢您嘞! 谢长宁在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 谢长宁跟着沈寻白往前走,身后那股炽热的眼神久久才消散。 她知道,萧宴该是认出了她,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反正她本就不会再留在相府里了。 两人回了丞相府。 刚一进府里,沈寻白看到空荡荡的院落,和少了很多的侍卫婢女,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那变化之快,犹如川剧变脸一般,仿佛瞬间换了一张面具。 刚才在众人面前展现出的温和与深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沉和冷漠。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神中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看向谢长宁时,哪还有刚才半分的温情。 谢长宁默默离他远了些,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极为谨慎,眼睛时刻紧盯着沈寻白的一举一动,就怕他突然冲过来,如同发狂的猛兽一般咬她一口。 晚间的时候,管家脚步匆匆地把府里“丢失”的财务清单理了一份送到沈寻白手里。 沈寻白接过来一看,顿时发了好大一通火。 连平日里最爱的垂丝海棠此刻都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他黑着脸,朝谢长宁说道:“把东西给老子还回来!”那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充满了愤怒与威胁。 谢长宁装傻充愣,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大人,您这说的什么话,那些东西又不是我拿的,您去找羽林军啊。” 那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仿佛真的与此事毫无关系。 沈寻白冷笑道:“呵,谢长宁,你这一手栽赃嫁祸和浑水摸鱼玩得挺溜啊!”他的眼神如刀,直直地刺向谢长宁。 谢长宁却不以为意,反而笑着说:“哪有哪有,大人谬赞了。大人以身为饵,邀满朝文武入局,才让人佩服呢。只不过——”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成功吊起了沈寻白的胃口。 沈寻白微微眯着眼,目光中充满了警惕,紧紧地盯着谢长宁,似乎在揣测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谢长宁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倒是很好奇,大人私下和太子达成了什么协议?让太子这么简单就妥协?” 听到这句话,沈寻白眼神一凛,刹那间,浑身透着凌厉无比的杀气。 他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那茶盏带着呼呼的风声,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呼啸着朝谢长宁疾射而去。 第21章 早晚弄死你! 在这暗沉幽深的室内,烛光摇曳,光影交错。 谢长宁偏头躲开的瞬间,茶盏在身后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又尖锐的响声,那声响仿佛要划破这凝重的气氛。 此刻,谢长宁与沈寻白四目相对,目光交汇之处,似有火花迸溅。 谢长宁率先出招,只见她身形如燕,灵动而迅猛。紧握的拳头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直直捣向沈寻白的面门,那气势仿佛要一击制胜。 沈寻白侧身一闪,动作干净利落,犹如鬼魅。他顺势抓住谢长宁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扭,企图借此占得先机。 然而,谢长宁的反应极快,她借势翻转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性挣脱了束缚,紧接着抬腿踢向沈寻白的腹部。 沈寻白收腹后仰,身姿矫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凌厉的一脚。与此同时,他出掌攻向谢长宁的肩部,掌势如风,迅猛无比。 谢长宁矮身躲过,动作敏捷得如同灵猫。紧接着,她一个扫堂腿袭向沈寻白的下盘,招式凌厉,毫不留情。 沈寻白双脚跃起避开,落地的瞬间,掌风呼啸而来,直击谢长宁的面门。 谢长宁双手交叉抵挡,可沈寻白这一击力量极大,她竟被震退了几步。 但她很快稳住身形,眼中的斗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旺盛。她再度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前,与沈寻白展开近身搏斗。 两人的招式凌厉至极,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都带起呼呼作响的拳风。 室内的帷幔在这激烈的拳风带动下,不停地飘动着,如同被卷入一场风暴之中。 你来我往之间,谢长宁灵机一动,一个虚招使出,引得沈寻白微微分神,露出了转瞬即逝的破绽。 谢长宁趁机一拳挥出,带着破风之势。沈寻白虽然堪堪避过,但脸颊还是被凌厉的拳风刮到,瞬间泛起一丝红痕。 沈寻白的眼神一凛,那目光中透露出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攻势愈发猛烈起来,每一招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杀意。 这场打斗愈发激烈,胜负难分。 沈寻白以深厚的内力猛然一震,杯盖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一片片锋利的瓷片飞溅。 他迅速伸出右手,稳稳地握住半截闪烁着寒光的瓷片,与此同时,左手也毫不犹豫地伸出,紧紧地拽住了谢长宁纤细的手臂。 他用力一带,将谢长宁整个人扯入怀中,两人的身体瞬间紧密贴合在一起。 谢长宁的反应极为迅速,她原本柔和的掌心瞬间变爪,迅猛地朝着沈寻白的胸膛袭去。 然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喉间忽然传来一阵凉意,似一阵轻风,又似一道寒流。 谢长宁的动作猛然一顿,原本凌厉的指尖在距离沈寻白胸口仅有咫尺之遥的地方,险险地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与沈寻白垂下的眼眸交汇。 两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皆是一愣。 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得几乎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沈寻白那清浅的呼吸,轻柔地落在她的颊边,仿佛一片羽毛,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而从她指尖传来的,是那有力而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沈寻白细细端详着谢长宁的面容,她脸上那细腻的绒毛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原本,他总觉得谢长宁的相貌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此刻近距离一瞧,才恍然大悟。 谢长宁的五官依旧是那五官,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她的鼻梁两侧似乎有些许深色痕迹。 这痕迹若不注意,几乎难以察觉,却使得她的鼻子在整张脸上显得尤为突兀。 而她的腮边,似乎也涂抹着深浅不一的粉末,使得脸颊看起来像是拼凑而成,一块一块的,颇有些不自然。 刚才激烈的打斗中,谢长宁那厚重的刘海凌乱地倾斜到一侧,露出了那双盈盈波光的杏眼。 那眼中的光芒,宛如晨曦中的薄雾,朦胧而神秘,令人忍不住为之惊艳。 沈寻白情不自禁地凝望着她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丝如缕地缠绕在心尖。仿佛他就要沉醉在她那如秋水般的眸光中,无法自拔。 谢长宁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微微错开眼,冷声说道:“放开。” 沈寻白愣了愣,随即双手一松,急忙把人推开。 谢长宁抬手扒拉刘海一番,沈寻白看着那黑乎乎一坨,又掩盖着那精致的眉眼,他看了看,忽然说道:“还是这样顺眼多了。” 谢长宁沉默片刻,随即斜睨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外走。 沈寻白喊住她,“谢长宁,和我合作,你考虑得怎么样?” 谢长宁的脚步一顿,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沈寻白,问道:“我要是不呢?” 沈寻白的脸上晕开了一抹浅笑,但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深意。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又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柔声说道:“那就死。” 对于沈寻白而言,谢长宁此人,若不能为他所用,那必将成为一个隐患。无论她落在谁的手中,都将会是一柄足以刺入心脏的利刃。 他原以为,她是太子或召王的人,可是他又觉得,他们还收服不了她。 谢长宁故作娇嗔道:“哦,大人您真坏!” 沈寻白都气笑了,看着她背影,沉声道:“早晚弄死你!” 第22章 召王府酿酒师 谢长宁深思熟虑,对于是否与沈寻白携手合作这一问题,她的心中充满了疑虑与考量。 沈寻白此人,恰似一条奸诈狡猾的毒蛇,心机深沉得令人难以捉摸。 而她所谋划之事,牵涉那神秘莫测的天外天,这其中的奥秘,她自然是不敢轻易泄露。 她并非担忧天外天的秘密会因此而被世人所知晓,而是害怕因沈寻白的介入而引发不必要的纷争与麻烦,从而耽误了她踏上归家之路。 每每想到这里,谢长宁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秦峥的身影。 沈寻白固然不可信,而秦峥亦绝非善类。 他同样是一个隐患,必须得想个妥善的办法才行…… “长宁!” 谢长宁正坐在酒肆里独自饮酒,思绪随着酒香飘远。 听到这声音,她扭头一看,酒肆外面的街道上,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身着一身粗布棉裙,手臂里挎着一个篮子,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惊奇地望着她。 谢长宁微微怔愣片刻,随即露出一抹微笑,轻声说道:“小茹?” 小茹见到谢长宁,欢快地朝她跑来,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意,问道: “长宁,真的是你?你也从相府里出来了吗?” 谢长宁拉着小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本来想给她倒杯酒,可想了想,还是换了一杯茶,轻轻递到她的手中,说道: “是啊,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 说起那晚的事情,小茹仍然心有余悸。 她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番,然后悄声说道:“那晚我们三个一同进了主院,莫一问了我们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随后便将我们扔到地牢里关了一晚。我们都以为自己肯定活不下来了,谁知道第二天,莫一就把我们送出了府。” 谢长宁听闻,缓缓抿了一小口酒,眉头微蹙,这酒的滋味确实不尽如人意,带着些许涩意。 小茹见状,急切地问道:“长宁,你不信我所说吗?” 谢长宁转而含笑看向小茹,静默片刻,仿佛是在深思熟虑。 小茹微微一愣,谢长宁的眼神虽看似柔和,但其中却似乎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锐利,让她心头不由自主地一紧。 然而,就在她忐忑之际,谢长宁却突然展颜一笑,轻声说道:“并非如此。只是未曾想到,我们还能有这样的重逢之日。” 她的声音虽轻柔,但却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使小茹心中的不安得以稍缓。 “长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长宁食指点了点酒肆,说道:“我开的。” 小茹惊讶不已:“你是这酒肆的掌柜?” “对!” 谢长宁点点头,正说着,后院又突然跑出来一个身形圆滚滚的少女,头上扎了两个发髻,模样有些喜庆。 “主——掌柜的,酒窖我已经打理完了,我现在可以出去逛逛吗?” 谢长宁“嗯”了一声,对小茹说道:“她是酒肆的厨娘,叫如意。” 小茹性子本就活泼,便笑盈盈地和她打了招呼。 两人年龄相仿,如意也是自来熟的性格,闲话两句后,便伸头去看小茹篮子里面的东西。 小茹大方的拿出来,说道:“这是我纳的鞋底,本来打算拿到集市去卖的。” 如意看着上面精美的花纹,赞叹道:“好漂亮啊!” 说着,她心血来潮,约着小茹一起出门玩。 小茹略作思考,转头问谢长宁:“长宁,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谢长宁应道。 随后,如意和小茹相携离去。 谢长宁目送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随后步入后院。 后院之中,有一个陈年的酒窖。 谢长宁缓缓走下楼梯,初一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见到谢长宁的身影,他立即拱手行礼,恭敬地汇报:“主子,已经查清了。召王府常年备用招待的酒,均出自富源酒楼。酒楼内有一位酿酒师,专为王府酿酒,每半年酿制一批。” 谢长宁微微颔首。 “那酒好喝吗?” 初一说道:“听说还不错,不过并不在富源酒楼出售。” “那位酿酒师现在何处?” 初一面色凝重,回答道:“他两个多月前声称回乡探亲,但经过我们的查探,发现他并未返回家乡。目前,我们仍在努力追查他的下落。” “竟还未找到?”谢长宁的眉头紧锁。 “是的,我们正在全力搜寻。” 谢长宁沉默片刻,随意问道:“那位酿酒师叫什么?” “屠东春。”初一回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谢长宁心中一动,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在某个时刻听过或见过,但又一时难以确定。 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恰在此时,三娘款步走下楼梯,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笺,她低声禀报: “主子,堂中几人,我已做了周密的安排,将他们妥善地分散至京城的各处。这是详细的名单,请您过目。” 谢长宁接过纸笺,目光如电般扫过那些名字,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仿佛回忆起了在何处曾见过屠东春这个名字。 她沉稳地开口:“屠东春,他应当被囚禁在相府的地牢之中。” 看来,沈寻白也对召王的酿酒师动了心思啊。 第23章 他们的酒钱是大人你给吗 南越的朝堂最近犹如狂风骤雨,波涛汹涌。 数日前,原本应该和谐共事的官员们,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纷争。 原本为朝廷尽心尽力的他们,竟然在朝堂上开始互相弹劾,宛如一群争斗不休的猛兽。 李侍郎首先发难,他言辞犀利地指责张大人私生活不检点,沉迷于狎妓脔童的放荡行为。 就在他刚刚发泄完怒火后,王尚书便迅速反击,揭露了李侍郎宠妾灭妻的丑闻。接着,王尚书也未能幸免,他被其他官员弹劾其嫡子当街强抢良家妇女的恶行。 这场纷争在朝堂上愈演愈烈,大小官员们站在那庄严的殿堂之上,口沫横飞,互相指责,宛如一群市井流氓在街头巷尾争吵不休。 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不惜将最丑陋的一面展露无遗,让人唏嘘不已。 南越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台阶下那些平日里口口声声为朝廷尽忠的肱骨大臣们,此刻却如同泼妇骂街一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 他没想到,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官员,私底下竟然如此不堪。一时间,急火攻心,越帝竟然晕了过去。 这场纷争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南越,街头巷尾都在热议朝中大臣们的腌脏龌龊事。 人们纷纷谈论着,这些官员们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欺压百姓、贪污腐败的。整个朝廷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人心惶惶。 最终,还是太子萧宴出面,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场纷争镇压了下去。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在一个寂静的深夜,李侍郎忽然因马上风而离世,这个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朝廷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与此同时,王尚书的嫡子也在繁华的大街上遭遇了不幸,被疾驰而过的马匹无情地踏死。 而这两人,当时在朝廷上弹劾沈寻白的言辞最为激烈。 沈寻白静静地坐在书房中,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此时,一名暗卫悄然进入书房,向沈寻白汇报着最新的消息。 沈寻白一边听着暗卫的汇报,一边拿起一旁的毛笔,蘸了点墨汁后,开始在桌面上的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些人名。 每写下一个名字,他便会用笔尖轻轻划过,仿佛是在将这些人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 完成这一切后,沈寻白的神色依然显得极为冷淡。眉眼之间却染上了一丝愁云。 最近,他总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缺少了些什么。 他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只见一片艳红的垂丝海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显得有些空寂和孤单。 这美丽的景色并没有让沈寻白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反而让他更加沉思。 沈寻白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他放下茶盏后,唤来莫一,询问道:“十七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莫一恭敬地回答道:“十七说,谢长宁在安平巷开了一家酒肆,手下有三人协助她经营。最近,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叫屠东春的人。” 沈寻白的动作突然停顿,他轻轻地将杯盖稳稳地扣上,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疑惑,转头向莫一问道:“她找屠东春做什么?” 莫一思索片刻,回答道:“具体的还不得而知,只是听闻她似乎对屠东春手中的酒方颇感兴趣。” 沈寻白听后,眉头微皱,他缓缓地将茶盏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的“叮咚”声,随后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他一直放在抽屉中。 沈寻白仔细地在名单上扫了几眼,目光迅速锁定了屠东春的名字。他的手指在名单上轻轻滑过。 名单虽然已经放置了两个多月,但沈寻白依然能够清晰地闻到一股极为清淡的玉兰香。 沈寻白微微一笑,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名单上屠东春的名字,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 随后,他站起身,对莫一说道:“走,去谢长宁那里看看,尝尝她酿的酒味道如何。” 莫一一听,立刻回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沈寻白到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天边那一轮红日宛如即将燃尽的火炭,散发着最后的余晖,给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橘红色。 酒肆里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客人,喧闹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让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马车稳稳地停在转角处,沈寻白坐在马车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掀起车帘,目光朝着酒肆看过去。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角落里那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她脑门上顶着黑乎乎一坨刘海,乱糟糟的,仿佛是被狂风肆虐过一般。 谢长宁身子懒懒地坐在长凳上,后背随意地靠着一根柱子,那姿态说不出的惬意却又透着几分奔放。 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算盘,她的手指胡乱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脸上带着几分明显的不耐。 沈寻白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酒肆,他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袍,身姿挺拔,宛如仙人下凡。 他的出现却让酒肆里的几位酒客瞬间变了脸色,他们的目光触及到沈寻白那清冷而威严的面容时,纷纷被吓了一跳。 沈寻白眸光微微一扫,目光中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酒客们如临大敌,慌乱中撂下手中的酒盅,连滚带爬地全都跑了。 “唉?酒钱还没给呢!” 店小二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急忙追了出去。 谢长宁“嘶”了一声,抬起眼,眼神中满是不悦,直直地看着信步而来的白色身影,语气不善地说道:“他们的酒钱是大人你给吗?” 沈寻白脚步一顿,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随即继续朝她走去,优雅地掀起袍角,坐在她对面。 坐下后,他的目光朝着她桌上的酒壶看了一眼,只见壶嘴上有个缺口正对着他。 他皱了皱眉,伸手把酒壶挪了个位置,动作不紧不慢,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散漫,缓缓说道:“他们跑了关我什么事?” 第24章 谢长宁,你还是我的小侍女 谢长宁闻言,哼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嘲讽: “要想从你身上抠出几文钱,也是不易,罢了,我也懒得和你掰扯这事。”说罢,她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沈寻白,问道:“大人今日大驾光临,是来喝酒的还是找茬的?” 沈寻白故作惊异,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这里不是酒肆吗?还卖茶?” 谢长宁白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看到店小二骂骂咧咧地走回来,连忙喊他加了一个酒碗。 随后,她拎起酒壶,熟练地倒了两碗酒,将其中一碗推到沈寻白面前,自己则端起了另一碗,轻轻碰了下他面前的酒,仰头豪爽地一饮而尽。 喝完后,她放下酒碗,却发现沈寻白只是盯着面前的那碗酒看,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谢长宁挑着眉,眼中满是挑衅,嘲讽道:“怎么?怕我下毒?” 沈寻白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说道:“这碗有点脏......” 谢长宁一愣,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半晌。 沈寻白也从容地抬头看着她。她还是那副怪异的鬼样子,也不知这面具下是怎样绝色的容颜。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他们的性子其实都有些散漫,只是沈寻白的散漫中带着一种优雅,而谢长宁的散漫则更多了几分江湖气。 谢长宁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曲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又给自己倒满了酒,然后慢悠悠地问道:“找我有事?” 沈寻白笑了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他伸出食指,轻轻伸到酒里,蘸取了酒液,在桌面上缓缓写下了一个“屠”字。 随后,他淡淡地说道:“我可以给你。” 谢长宁愣了下,眼中满是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沈寻白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声音清越。 “你不就等着我主动上门吗?” 谢长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寻白接着说道:“你帮我做一件事,人就给你。” 谢长宁思索片刻,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好。” “不问问什么事?” 沈寻白似乎对她的爽快有些意外。 谢长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实话,他这张脸还真是百看不厌。表面清雅温润,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可内里却是漆黑如墨,深不可测如恶鬼。 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融合在一起的呢? “你要做的事不外乎就是杀人放火,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长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带着一种洒脱和不羁。 沈寻白唇角上扬,牵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听闻此话,眼里的寒意似乎融化了一些。 他站起身来,身姿修长如玉,低眉看着面前的女人,笑着道:“行,晚点让人送过来。” 谢长宁靠在柱子上,也笑了笑,朝他摆摆手,懒洋洋地说道:“大人,慢走不送。” 沈寻白走了几步,忽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回头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当时虽然是自愿卖身为仆,也交了赎金为自己赎身,拿回了卖身契。但是你是一品官员的一等侍女,按照我朝历律,你早就登记在册了,你要脱离相府,还得拿到我的书令,到官府里解除奴籍关系才算有效。” 谢长宁愣了下,眉头紧紧蹙起,心中暗自咒骂。还有这条规定?这倒是有些稀奇。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沈寻白看着她那副不甘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所以,谢长宁,你还是我的小侍女,记得早些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去。 临上马车之际,沈寻白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面一个幽暗的角落,只见那里伫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 那人的眸光似乎紧紧盯着酒肆的方向。 沈寻白不动声色地登上马车,随着帘幕缓缓落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眼中带了晦涩,谢长宁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他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就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了一样。 谢长宁自然也看到了那人。 正是太子萧宴。 萧宴站了一会,待沈寻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悄然从暗处走出,步入酒肆之中。 “掌柜的,麻烦取一壶上等的好酒来。”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却带着一股磁性,话虽然是朝店小二说的,眼神却极具侵略性地看着谢长宁。 谢长宁轻轻抬起眼眸,淡淡地扫了萧宴一眼。只见他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之间流露出不凡的气度,气宇轩昂。 萧宴毫不避讳地走向谢长宁的桌前,礼貌地询问道:“姑娘,此处是否有人?” 谢长宁笑了一声,“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到吗?” 萧宴愣了下,也笑了,“是我唐突了。” 说着,在谢长宁对面的长凳上坐下。 店小二端来一壶酒,站在不远处,伸头张望,显然是在犹豫要不要过来打扰。 谢长宁见状,微微招手示意,小二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将萧宴的酒稳稳地置于桌上,随后恭敬地开口:“客官,这壶酒,共计二两银子。” 萧宴微微一笑,颇有些无奈,从怀中掏出些许碎银,递至店小二手中。 店小二满脸欢喜地接过银子,还习惯性地用牙轻轻一咬,确认了银子的真伪后,方才安心地转身返回柜台。 谢长宁满意地看着店小二离去的背影,这个店小二是三娘之前雇佣的人,长得机灵聪明,做事也勤快利索。 萧宴端起酒杯尝了一口酒,眉头微微一皱。 这酒的味道似乎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醇厚,反而有些寡淡无味,像是掺了水一样。 他放下酒杯,若无其事地看向谢长宁:“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谢长宁身子前倾,单手支着下颌,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是啊,见过。” “在你的梦里。” 第25章 不过一个太子罢了 萧宴有心攀谈,其话语之中,里里外外皆意有所指,屡屡提及那晚两人相识的情景。然而,谢长宁为人八面玲珑,巧妙地将他的每一句话都挡了回去。 萧宴见状,也只好歇了这份心思,随后转而与她谈论起酒来。 “酿酒之道,首在选材。粒粒谷实需饱满无瑕,水之纯净尤为灵魂,故有‘水,酒之血也’之说,非上乘甘泉不足以成此佳酿。发酵工艺,秘而不宣,其间奥妙,足以影响酒之魂魄。压榨与蒸馏,更是精炼酒质的关键。而后的窖藏岁月,则是让时光沉淀酒的韵味......” 谢长宁听着那滔滔不绝的言辞,渐渐感到眼皮沉重,她微微抬起眼帘,扫了一眼对面正在娓娓而谈的人,然后突然轻掩唇瓣,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哈欠声。 萧宴见状,适时地止住了话语,他指着方才店小二送来的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道:“姑娘,这窖藏后的酒水再添水,倒真是多此一举了。” 此言虽隐晦,但其中意味却已足够清晰。 谢长宁闻言,轻轻一笑,她的目光在店内流转,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店外正忙碌着挂灯笼的小二身影。 她转向萧宴,说道:“公子所言极是,确为真知灼见。” 话落,她轻唤一声:“三娘。” 三娘自后院款步而出,见到萧宴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从容问道:“掌柜的,有何吩咐?” 谢长宁站起身来,下巴微微一扬,指向萧宴,语调中带着一丝慵懒:“这位公子对你的酿酒技艺颇为赞许,你二人不妨深谈一番,以增进了解。” 此言一出,萧宴不禁有些愣神,他还未来得及回应,谢长宁已转身轻盈地走进了后院。 她刚踏进屋内,如意已备好温热的水,静候其侧。 谢长宁步入,边行边褪去身上的束缚,如意则靠前几步,接过她脱下的外衫,轻柔地悬挂在一侧。 谢长宁沉浸在浴桶之中,双手搭在桶沿,微仰头颅,闭目养神。 如意手持细软的巾帕,轻轻拂过她细腻如雪的肌肤。 即使是最温柔的触碰,也似乎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淡淡的绯红,如同晨曦初照下的雪原,透露着生命的温润。 如意心中不禁感叹,她与谢长宁的缘分始于年少。 彼时的谢长宁,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周身环绕着与年纪不符的冷傲与锋芒,眼神锐利,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那份气势,即便是老掌印也难及一二,仿佛她天生便拥有掌控一切的天赋。 幼时的谢长宁,沉默寡言,却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爱好——跳崖。 无数次,她从悬崖边跃下,又无数次,带着伤痕归来。 直至老掌印将她接至峰顶,一番长谈后,她竟再未踏足悬崖。 时光的河流静静流淌,她的性格也在其中逐渐沉淀,变得更加温和,对周围人的态度愈发柔和。 如意却时常觉得,谢长宁似乎与这个世界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如同一个超然的旅人,静静地站在一旁,以冷静的目光审视着世间的纷扰与繁华。 即便四周欢声笑语,她依旧像是独自漫步在心灵的幽径,将自己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仿佛与外界隔绝。 浴室里,热气蒸腾,模糊了四周的界限,仿佛时空也被这朦胧的水汽所遮蔽。 而谢长宁的思绪,就像是一缕飘渺的轻烟,悠悠地在过去的岁月里游荡。 那些依稀的记忆中,曾有人深深地叹息:“国之不存,家何以安?” 她又是如何回应的呢? 哦,对! 当时她说:“那就以木为剑,以旗为号,为自己创造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这些回忆,像是一幅幅细腻的画卷,在她的心海中慢慢铺展开来,每一笔都承载着她的过往,那些遥远的、仿佛上辈子的过去。 “掌柜的?掌柜的?” 如意轻声唤道,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谢长宁微微地应了一声“嗯”,仿佛从梦境中慢慢苏醒,她的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朦胧的睡意。 如意迅速说道:“刚刚莫一来了,留下了一个人在院子里,然后就悄然离去了。” 谢长宁听后,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笑容在萦绕的水汽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随后,她从水中起身,水珠从她的肌肤上滑落,犹如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 如意急忙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轻柔而细致地为她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生怕碰伤到她娇嫩的肌肤。 接着,她又拿起一旁整齐叠放的长裙,细心的为谢长宁穿上。 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后,谢长宁走出,去查看沈寻白送来的人。 那位男子,约莫四十有余,身上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新旧交错。脸庞被斑驳的血污所覆盖,几乎让人无法辨认其原貌。 他的身形瘦削,宛如被岁月无情地抽干了所有的生机,无力地瘫坐在那里,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而艰难。 沈寻白的手法确实狠辣,此人进气多出气少,仅存的那一丝气息,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谢长宁看着眼前这位男子,不禁轻叹一声,揉着太阳穴,无奈道:“这哪里是送人,简直是送来一具将死的躯体。” 此刻,三娘走进屋来,谢长宁随口问道:“萧宴已经走了?” 三娘闻言一惊,没想到掌柜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声音都不由得颤抖:“掌柜的,您...您认识他?” 谢长宁微微皱眉,满脸不解:“怎么了?” 三娘急切地说道:“那您就这样打发了他?” 那可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未来的九五之尊,她刚才与他交谈几句,心中都充满了忐忑,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便会惹来大祸。 谢长宁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纳闷地说道:“不过一个太子罢了,你怕他作甚?” 三娘听了这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谢长宁,心里暗自嘀咕:掌柜的这胆子也太大了。 第26章 本相要知道谢长宁去了何处 更声已过四响。 深沉的夜色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微风轻轻拂过树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初一的脚步匆匆,打破了这夜的沉寂。他的身影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有些仓促,显然是有紧急之事。 立于谢长宁门前,他压低嗓音轻唤:“主子?堂中事务有要事禀报。” 屋里先是一阵短暂的寂静,随后便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紧接着亮起一盏昏黄的灯。 谢长宁散着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睡眼惺忪。她拉开房门,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初一急忙把手里攥着的消息递过去,神色紧张。 谢长宁接过来一看,忍不住皱了眉,绝色的面容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凝重。 朔月堂是个江湖组织,向来以行事狠辣、业务广泛而闻名。从杀人放火这类凶险之事,到押镖追债这般琐碎活儿,只要出得起钱,就没有不接的。 自从她到上京后,堂里的诸多事务就交给弦月负责处理。 弦月最近接了一个押镖的活儿。 这本是一桩平常的生意,可巧的是,这镖从封州到上京的途中,竟然半路被人给劫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朔月堂的镖向来稳稳当当,从未失手,这一次却栽了跟头。 不过幸运的是,心思缜密的弦月在其中一个劫镖人身上洒了追踪粉,据消息,那人此刻也正朝着上京赶来。 谢长宁看完这消息,不由得火冒三丈,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她二话不说,领着初一就朝外走,步伐坚定而急促,衣袂在风中翻飞。 三娘听到这一阵动静,也急忙从自己的房间里出门问道:“掌柜的,您这是?”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谢长宁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目光凌厉地望着屠东春住的屋子,说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的酒方要过来。” 那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十足的威严。 “好的。”三娘想了想,又问道,“要是有人找您——” 她欲言又止,目光中透着一丝顾虑。 她说的自然是沈寻白和萧宴,这两人都不好惹。 谢长宁脚步不停,头都没回,淡然说道:“那你让他们有事烧香。” 说完,便和初一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三娘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城池的门户紧锁,城墙巍峨屹立,谢长宁与初一二人轻巧地越过高墙。 城门外不远处,一名马夫已恭候多时,见谢长宁现身,连忙趋步向前,恭敬地拱手致礼:“堂主!” “嗯,边走边说。”谢长宁的声音干脆利落。 一行三人随即策马疾驰,马蹄声碎,扬起片片尘土,转瞬之间,他们的背影便消失在林间小径尽头。 自他们走远后,城楼的屋檐上,一道黑色的黑影如幽灵般转身,朝着丞相府的方向快速奔去。 他身形敏捷,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在屋脊间穿梭,片刻不停。 这黑影宛如无声的夜风,悄无声息地潜入静谧的静语轩,引起了正伏于房梁之上的莫一的警觉。 他身形一展,轻盈落地,声音冷峻:“何事来报?” 黑影赶忙上前,在莫一耳边低语几句。 莫一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挥手让人离开。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敲开沈寻白的房门。 沈寻白身着素白中衣,静坐于床沿。 听着莫一的汇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低沉,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让暗卫营的人去查,本相要知道谢长宁去了何处。” “是,属下马上去安排。”莫一领命,转身离开。 莫一走后,沈寻白了无睡意,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烦闷。 他索性起身,披了件外袍,转身步入书房。 书房内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在黑暗中行动自如。他拉开抽屉,把那张沾染了玉兰香的名单再次拿出来。 脑海里忽然想到的是,那天晨曦中,谢长宁站在漫天火光下的盈盈走来的身影,那画面竟如此的清晰。 又想起暗卫来报的,萧宴在酒肆里和她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知具体聊了些什么。 越想心里越有些生气,谢长宁不是他的小侍女么?在外面开酒肆像什么话?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实在是有些放肆了啊。 “来人!”沈寻白清冷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传来。 莫七瞬间闪身而入:“大人。” 沈寻白斜睨他一眼,淡淡地问道:“伤好了?” 莫七赶忙答道:“已无大碍。” “嗯。”沈寻白点了点头,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出来他有些生气。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去诸京署查查,看看谢长宁的酒肆各项手续是不是都齐全了,如果有不齐全的地方,那就直接把它给取缔掉。” “是!”莫七应声道,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沈寻白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莫七离去的方向。 “还有萧宴……看来也是太闲了些……”沈寻白喃喃自语道,心中暗自思忖着得给他找点事啊。 第27章 原来沈大人意在太子妃之位 在南越国的朝堂之上,凝重而压抑的气氛仿佛凝结成了实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此刻一片鸦雀无声。 南越皇帝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他那浑浊却又透着威严的目光缓缓地扫视着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 龙椅旁的香炉中,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如梦如幻,给这肃穆得令人窒息的场景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色彩。 按照历年的惯例,八月的科举之事向来都是由丞相沈寻白主持。 然而,此前的一场风波却让沈寻白的名声有所受损,在这极为关键的节骨眼上,让他继续主持科举显然是不太适合的。 沈寻白身着官袍,稳稳地站立于群臣之首。他的面容沉稳如水,波澜不惊,只见他上前一步,恭敬地向着皇帝行礼,声音沉稳而清晰。 “陛下,臣以为此次科举之事,应由太子殿下负责。臣近来事务缠身,心力交瘁,恐难周全地操持此次科举,而太子殿下睿智聪慧,定能将此次科举之事办得妥妥当当。”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面面相觑,随后便是一阵低低的议论纷纷。 众人的目光在沈寻白与太子萧宴间游移,心中暗自揣摩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此番举动背后的深意。 众所周知,南越的科举制度背后,暗流涌动,风气不正。每年的科举之试,达官显贵们总是提前对那些才华横溢、有望脱颖而出的才子们进行暗中招揽,一旦他们中举,便将其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结为党羽,以此巩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 然而,沈寻白此次的决定,却是出人意料地将这背后的巨大利益全盘交给了太子萧宴。这般的举措,与他一贯的行事风格相去甚远,实在令人费解。 皇帝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神色严肃,审视着下方跪拜的臣子,沉吟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 “丞相既有此意,朕自当允准。太子,你意下如何?” 萧宴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不凡的气度,他从容地上前一步行礼,声音坚定而有力:“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厚望。”说完,他挺直脊梁,目光坚定地望向皇帝。 沈寻白缓缓退回原位。他看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礼部侍郎陈筌。 陈筌心领神会,稳健地向前跨出一步,恭敬地奏道: “陛下,秋猎盛典即将举行,藩王诸臣皆将觐见。然太子殿下身边,至今仅有侍妾相伴,尚未有正妃侧妃之位。此次秋猎,皇室齐聚一堂,若太子殿下依旧孤身一人,恐有失仪之处。臣斗胆进言,恳请陛下为太子殿下择选佳偶,以成良缘。”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再次掀起层层波澜,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汹涌。 确实,太子的婚事非同小可,不仅关系到殿下个人的终身大事,更承载着皇族血脉的延续与国家的繁荣稳定。 萧宴闻言,眉头微皱,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沈寻白,只见沈寻白面容依旧平静如水。 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稳与期待:“太子,你可曾对此有过深思熟虑?” 萧宴低垂眼睑,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忧虑:“父皇,儿臣的婚事,自当听从父皇的安排。然,国家大事繁重,儿臣唯恐婚娶之事会令儿臣分心。”他的脸上流露出丝丝无奈。 皇帝眉头微蹙,神情严肃:“作为太子,延续皇家血脉,稳固后宫,亦是你的职责所在。” 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缓缓走出,声音虽然沧桑,但字字铿锵有力:“陛下,太子殿下之言,虽有其理。但国之根本,家族传承,同样重要。择选一位贤良淑德的太子妃,不仅能为太子殿下分忧内宅之事,更能为皇室增添光彩,彰显我南越国的威仪。” 朝堂之上,群臣纷纷附和,声音此起彼伏,支持为太子选妃的呼声越来越高。 沈寻白目光如炬,再次进言:“陛下,臣以为,当前首要之务,是寻得合适的女子,再由太子殿下亲自挑选,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皇帝点了点头,神色稍有舒缓:“沈卿所言极是。陈爱卿,此事便交由你们全权负责,务必挑选出家门清白、德才兼备的佳人。” 陈筌连忙拱手,声音坚定:“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望。” 退朝之后,沈寻白与萧宴并肩而行于长长的宫道之上。 萧宴唇角掠过一抹冷笑,声音低沉而隐秘:“沈大人曾允诺本宫科举之事,如今看来,却是别有用心,意在太子妃之位。”他的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警觉与不悦。 沈寻白回应以浅浅的微笑,那笑容里仿佛包含着世间所有的云淡风轻,他平静地说:“殿下此言差矣,太子妃之选,关乎国家之未来,微臣不过是尽忠职守,为陛下和殿下分忧。” 萧宴眉头紧锁,声音中透着几分压抑的愤怒:“那么,本宫是否应该感激你的这番‘好意’?” 沈寻白微微侧首,目光平静而深邃:“殿下言重了,此乃微臣应尽之责,无需言谢。” 萧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背影在宫道上拉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沈寻白则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踏上马车,启程回府。 第28章 人已救下,还望公子信守承诺 京城之外,二百多里处。 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谢长宁身着一袭淡青色的劲装,身姿矫健而轻盈,她的眼神坚定而敏锐,紧紧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踪迹。 那是她根据追踪粉所追寻的线索,一路至此。 “主子,前方似有动静。” 身旁的初一压低声音说道。 谢长宁微微颔首,示意初一小心前行。 初一得令,身形一闪,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那晃动的身影扑去。 那人显然未曾料到会有如此的偷袭,一时间惊慌失措,急忙抽刀迎上。 “你们是什么人?” 初一未答,两人瞬间交上手,刀光剑影交错,初一的招式凌厉,攻势迅猛。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一个不慎,竟误打误撞进入了一片开阔地,而这里,两伙人马正剑拔弩张,对峙而立。 初一和那人皆是一愣,动作缓了下来,但初一反应迅速,趁那人愣神之际,长剑横在他脖颈上。 谢长宁见势,眉头微皱,毫不犹豫地快步跟过去,踏入了这是非之地。 她目光迅速扫过全场,只见那两方人,一方是众多衣衫破旧、面容狰狞的山贼,另一方寥寥几人,但服饰华贵,中间的男子尤为引人注目。 他被身边一人搀扶着,身形高大,身着锦绣华袍,腰间束着玉带,头戴璀璨金冠,尽管面容略显苍白,一副病容,却仍旧难掩其俊逸非凡的气质,显然出身名门望族。 他的眼神深邃而忧郁,薄唇紧抿,似乎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而他身旁的众人,个个神色紧张,将他护卫在中心,严阵以待。 双方剑指对方,气氛凝重,一触即发。 谢长宁微微抱拳,声音清冷地说道:“各位,我此番只为私事,无意路过此地,扰了各位的雅兴,还望各位继续,莫要因我等生了嫌隙。” 她的话语简洁明了,态度不卑不亢,既表明了立场,又给足了对方面子。 然而,就在此时,那华袍男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脸色如雪般惨白,身形如同风中摇曳的枯叶,仿佛随时都将崩溃。 “公子!” 身侧一人焦急地呼唤,他手里握着一柄弯刀,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他强忍着咳嗽的折磨,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谢长宁,声音虽微弱却透着一股温和:“姑娘,在下身陷绝境,今日恐难逃此劫。恳请姑娘仗义相救,若姑娘能护我等周全,来日必当厚报。” 谢长宁闻言,轻轻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她审视着眼前这位华袍男子,心中权衡着出手与否的种种可能。 而山贼们见状,更是嚣张地破口大骂: “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识相的就滚远点儿!” 谢长宁听到这些污言秽语,眼神顿时变得冷冽。她瞥了一眼那些山贼,只见他们虽然装束粗犷,但站位却井然有序,犹如一个锥形阵列,尤其是他们身后的几名山贼,神情严肃,仿佛经过严格的训练。 她微微一笑,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随即转身走向初一,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初一手中还押着刚才与她交手的人,周围的人都紧张地戒备着她,不清楚她的下一步动作。 突然,谢长宁出手了。 她一脚将初一控制的人踹倒在地,动作迅猛而果断。 那人毫无防备,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推搡着向后跌去。紧接着,谢长宁迅速接过初一手中的剑,手腕一抖,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一声惨叫响起,那长剑准确地刺穿那人的大腿,将其狠狠地钉在了地上。鲜血立刻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地面。 那凄厉的叫声在空旷的山林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因此凝固了一瞬,众人皆被谢长宁这出其不意的举动弄得怔住。 场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那人痛苦的呻吟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谢长宁优雅地拍了拍手,随后回头望向那位华服公子。 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漠,随即开口:“一千两银子,外加一座府邸?” 那华袍男子先是一愣,接着轻轻笑了起来。又咳了几声,随后毫不犹豫地应道:“好,只要姑娘能解围,一切依姑娘所言。” 谢长宁见他应得如此爽快,也不再犹豫。她抽出腰间的软剑,那软剑如灵蛇般在她手中舞动,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她喊了一声:“初一,护我左右。” 说罢,身形如鬼魅般朝着与华袍男子对峙的那伙人冲了过去。她的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对方见谢长宁突然出手,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纷纷举刀迎敌。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刀光剑影交错,让人眼花缭乱。 谢长宁的剑法,犹如秋风扫落叶,凌厉无匹,每一剑挥舞间都蕴藏着致命的威胁。剑身舞动,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剑气四溢,如同冰川崩裂,凛冽逼人。 她的动作,简练而精准,没有一分一毫的拖泥带水,却足以让敌人陷入无尽的恐惧。每一次出击,都如同猎豹捕食,精准而致命。 她的身形矫健如燕,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剑锋所指,皆为敌人要害。她的剑法虽不华丽,但实用性却极高,每一剑都带有雷霆万钧之力,令人目不暇接。 手中的剑,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瞬间将几名敌人的武器斩断。谢长宁紧接着顺势一刺,又一名敌人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大地。 初一如同铁打的金刚,紧紧守护在谢长宁的身旁。他的拳法,刚猛而有力,每一拳挥出,都带有破风之声,仿佛能撼动天地。 他眼神冷冽而凶悍,让敌人望而生畏。拳头如同铁锤般砸向敌人,每一次击中,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令人胆寒。 一时间,战场上刀光剑影交织,喊杀震震。 谢长宁和初一如同两只猛虎,冲入了敌阵之中,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下。 那华袍男子身旁的几人见谢长宁如此勇猛,也纷纷加入战斗。 他们原本紧张的心情在谢长宁的带动下变得激昂起来,士气大振。 局势瞬间扭转,原本处于劣势的他们逐渐占据了上风。 谢长宁看准时机,如鬼魅般冲向刚才说话之人。她速度极快,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她的动作。 那人察觉到了危险,想要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谢长宁的剑如一道寒光,瞬间刺向他的咽喉。 “噗!”一声轻微的声响,咽喉被刺穿,鲜血如泉涌般喷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身体缓缓倒下。 领头人一死,对方顿时乱了阵脚,其中一人慌忙吹了口哨,剩下的人纷纷退去。 谢长宁手中的剑染成了血红,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土壤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但没多大一会,血水便被土壤吸收,剑身又恢复了银白,毫无血迹,仿佛刚才的杀戮从未发生过。 她把剑环在腰间,转身走到华服男子面前,说道:“人已救下,还望公子信守承诺。” 华服男子拱手道谢:“姑娘放心,在下绝非食言之人。待回到京城,自当兑现诺言。”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谢长宁。 “此物为证,姑娘可到京城九里坊寻我。” 谢长宁点点头,接过玉佩也没细看,随手抛给初一。 随后,谢长宁走到被钉在地上的人身边。 那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嚎叫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他看着谢长宁,眼里带着恐惧,颤抖地说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谢长宁垂眸看他,眼神冰冷如霜,抬手抽出剑。 那人又嚎了一声。 初一上前,把人抓起来扛在肩上,跟在谢长宁身后,两人快速消失在林间。 他们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服公子看着谢长宁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身边的护卫说道:“公子,那个玉佩——” “无妨,她会来的。”华服公子说道。 随即,他又剧烈地咳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护卫急忙护着他匆匆离去。 林间只留下了一片狼藉和弥漫的血腥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 第29章 您倒是问啊 谢长宁神色悠然,带着人来到了朔月堂的一个临时庄子里。 这处庄子,是朔月堂的秘密据点之一,藏匿于崇山峻岭之间,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其确切位置。 刚进庄时,只见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女子跪在院子当中。 这女子长发仅用绸带系成马尾,英姿飒爽,眉宇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在她的身边,还站着好几个朔月堂的手下,个个神色肃穆。 见谢长宁进来,几人齐声喊道:“主子!”声音整齐而洪亮。 “嗯。” 谢长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微微抬起头,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女子。 只见她身姿挺拔,却难掩眼中的倔强。 初一随手将肩膀上扛着的人扔到地上,那人早已陷入昏迷之中。 他这毫不留情地一扔,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竟又生生将他从昏迷中惊醒。 这一惊醒,他先是一阵恍惚,随后忽然看到身边的青衣女子,顿时心头一紧。 这女子赫然是之前与他交过手的朔月堂之人,再看看众人对着谢长宁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他的心里瞬间明了,眼前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女人,赫然正是那在江湖中神秘莫测的朔月堂堂主。 要说起这江湖中的毒瘤,那朔月堂必定首当其冲。 只因这朔月堂向来只认钱,全然不顾是非善恶。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不管是什么样的活儿,他们都敢接下,哪怕是伤天害理之事,也在所不惜。 也正因如此,朔月堂在短短几年间,虽然在江湖中声名狼藉,但又让人闻风丧胆。 而今,他落入了朔月堂之手,命运未卜,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绝望。 “妖女,你就算杀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那人瞪大了双眼,声嘶力竭地怒骂着。他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然而,此刻他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尽管嘴里放着这般狠话,可那虚弱的模样,却是半分威慑力也没有。 谢长宁神色清冷,看都没看他一眼,身姿袅娜地边朝房里走去,边淡淡地说道:“行,初一,扔崖下喂狼吧。” 初一应道:“是!” 随即便动作利落地把人扛在肩上,大步朝山崖背后走去。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大头朝下又被扛着走了,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急忙喊道:“要不,您问问试试?” 之前谢长宁那一剑毫不留情地把他钉在地上,他心里清楚,朔月堂的堂主绝对是心狠手辣,说到做到。 可现在别说喂狼了,再晚点他身上的伤口越撕越大,血都快流干了。 可回应他的却是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那“砰”的一声,仿佛也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心里一阵绝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大哥,要不我和你说说?” 初一的脚步一顿,把他放在地上。 他微微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的哀求起了作用。 可谁知,初一却猛地提溜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他的身子瞬间悬空。 这时,他惊恐地低头,这才看到脚下已经是雾气缭绕的森森悬崖。那悬崖深不见底,雾气中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恐惧,随时都可能将他吞噬。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他再也无法承受这死亡的威胁,声泪俱下地喊道。 此时,谢长宁在屋里梳洗完后,换了一身衣衫。腰间又环佩铃铛的挂满了各种配饰。 她那如瀑的长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枚古朴的白玉银竹簪。 谢长宁款步走到院子,朔月堂的其他手下已经各自忙去,唯有弦月依旧跪在原地。 弦月急忙伏在地上,说道:“主子,这次的事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谢长宁来的路上已然听到事情的经过。 这次失镖,说实话的确是她的责任。 弦月的故事就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这条蛇侵占了她家的家产,害死了她父母,弦月去报仇的时候,失败了,身受重伤,是谢长宁救了她。 她一直以来都想报仇。 押镖的时候一路太平,谁都没太在意。 在小镇落脚的时候,她竟然遇到了那人。仇恨瞬间蒙蔽了她的理智,她心里不忿,夜晚便独自前去寻仇。 朔月堂的人见她大半夜还没回来,差了几个手下去寻,这就给劫镖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待弦月和人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劫镖之人,可他们回来得太晚,失了先机,镖就这样在眼皮底下被劫走了。 谢长宁在她身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忽然,她叹息一声,这声叹息包含了无数的无奈和感慨,缓缓说道:“起来说话吧。” “是。” 弦月起身,垂头站在她身边。 这次不仅是失镖,堂里还死了几个兄弟,都是她的大意,才害死了他们。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谢长宁看着她的样子,那满是愧疚和痛苦的神情让人心生怜悯。 但谢长宁知道,此刻过多的责怪并无意义,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当初说想自己报仇,所以我也没管,但是,明溪——” 姜明溪是弦月曾经的名字,谢长宁如今唤她本名,说的自然也是体己话。 “你要想单枪匹马去报仇,肯定很难。人活一世,不是单凭一腔孤勇就能成功。须知,天时、地利、人和,皆可作为手中之利器,学会借势而为,整合资源以达目标,此亦是智慧与能力之体现,你无需对此心生抗拒。 谢长宁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她的目光落在弦月身上,仿佛能洞悉她内心的每一丝波动。 弦月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但那微微颤抖的身躯逐渐平静下来。 谢长宁知道,她这次听进去了。 “你好好想想吧。”谢长宁说道。 “好......谢谢主子。” 弦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知道,谢长宁这是在给她机会,给她指引一条更加明智的复仇之路。 就在这时,初一又把那人扛了回来。 那人经过这几番折腾,已然只剩一口气了,脑子已经是一片混沌,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着:“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的眼神涣散,哪里还有最初的嚣张和强硬。 谢长宁看着他这副狼狈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她知道,在绝对的实力和威严面前,敌人的防线终究会崩溃。 第30章 查封酒肆 在南越辽阔的江湖世界,除了那些屹立不倒、声名显赫的几大门派,尚有众多孤胆游侠,他们独自在风雨飘摇的旅途中奔波。 这些游侠,往往形单影只,力量微薄,想要在这变幻莫测的江湖中求得一线生机,其难度之大,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然而,就在这纷乱的江湖中,一个名为“聚义楼”的神秘组织悄然崛起。 聚义楼,如同为这些孤独的游侠们点亮的一盏明灯,为他们提供了各式各样的任务。 关于聚义楼如何获取这些任务,无人知晓其详,但众人皆知的是,他们会定期将任务公之于众,任由游侠们自由选择。 一旦任务完成,聚义楼便会从中抽取部分酬劳。 姚志平,不过是这茫茫江湖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游侠。 最近,他接手了聚义楼发布的一项任务——劫镖。不止他一人,众多游侠都选择了接手这个任务。 这次的任务还有三位领头人。只是,在任务开始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次要劫的竟是朔月堂的镖。等他们知晓的时候,已然是来不及收手了。 东西被他们抢下来以后,就被那三人连夜带走了。 谢长宁听完姚志平的叙述,皱了皱眉。 姚志平不安地看着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显然,对于他所提供的这些零碎的信息,谢长宁觉得一点用处都没有,这根本不足以换他的命。 姚志平急忙接着说道:“虽然我没见过他们的模样,但是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要把东西送去茂洲。” “茂洲?”谢长宁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对。”姚志平想了想,又仿佛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来,“对了,我们其实跟在后面好几天,有一次我还听到其中一个人说‘这东西不能送到京城,要不然大人就完了。’我猜,一定和朝中某个官员有些关系。” 谢长宁微微一愣,这结果倒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之前曾询问过弦月,关于这次押送的物品究竟是什么,弦月只道并不清楚,仅知那是一个看似普通的黑色匣子。 发镖人声称匣内仅是几幅不值钱的书画,乃是亡母留给子侄的遗物。 正因如此,弦月一路上都未曾多加防备。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在他们的背后,竟然有一群人悄无声息地尾随了数日。 在失镖后,弦月第一时间联系了发镖人,但对方却杳无音信,这使得她开始警觉起来,意识到匣子中的物品定非表面所述的那般简单。 姚志平所提供的信息中,最为关键的不过是“茂洲”和“大人”这几个字。 这匣子中的物品,很可能是某位官员的秘密把柄,劫镖者显然想要极力维护这位“大人”。但令人不解的是,他们为何选择将物品送往茂洲,而不是直接销毁? 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谢长宁苦思冥想了整整一夜,依旧毫无头绪。 她索性不再去想,安排初一带着姚志平赶往茂洲,又让弦月继续寻找发镖之人。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劫我朔月堂的镖。” 初一和弦月各自领着人分头行动,谢长宁又在庄子里留了一天。 后山有几株珍贵的草药,如今快要开花了,谢长宁想等采了药再走,谁知一大早就看到脚步匆匆的王武。 “主子,不好了,酒肆被人查封了。”王武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 谢长宁一时愕然,“发生了何事?” 王武解释:“两天前傍晚,相府派出的人携带着诸京署的官文,声称酒肆存在违规行为,不得售卖,并当场张贴了封条。三娘多方打听,却无人告知具体缘由,只好派我前来求助。” 南越的所有商铺都要在诸京署记录在册,得到获批后才能开设店铺。三娘的酒肆已经开了不少年,她平日里上下都打点得妥妥当当,按理说不可能存在任何违规的情况。 但谢长宁一听,是相府的人出面,顿时就知道肯定是沈寻白背后里动了手脚。 她有些头疼,沈寻白还真是挺会给她找麻烦。 谢长宁和王武回了京城。 快马加鞭,赶着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谢长宁没去酒肆,径直去了相府。 她的脚步在丞相府巍峨门前停了下来,目光在金碧辉煌的门楣上淡淡一扫,径直朝大门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身镶嵌着精致的图案,马车缓缓停靠在府邸一侧,车帘轻轻掀开,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缓步而下。 那女子身着绫罗绸缎,发髻上的珠翠摇曳生光,面容精致,眉眼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高雅与傲慢。 谢长宁因着酒肆的事,拍门的动作有些大。 女子身边的侍女见状,柳眉倒竖,尖声嘲讽道:“瞧瞧这没规矩的样子,如此粗鄙,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谢长宁手一顿,回头看向身后的主仆二人。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淡淡的冷漠。 华服女子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注视着谢长宁。眸子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仿佛在揣摩眼前这个陌生女子的来意和身份。 身边的侍女见谢长宁竟敢毫不掩饰地回望,更加嚣张地接着说道:“看什么看,我家小姐也是你能看的?小心我告诉相爷,把你眼珠挖下来!” “呵!” 谢长宁嗤笑一声,心中觉得甚是无趣。 她实在懒得搭理这两人,在她看来,这不知又是哪家送来攀附权贵的姨娘罢了,反正最终都要死,没必要在她们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 可大门依旧没开。 谢长宁渐渐没了耐心,她本就不是个温顺忍耐的性子。 只见她转身踹了一脚,那看似沉重的大门竟被她硬生生地踹开。 “啊!你,你——” 巨大的动静吓到了那主仆两人,那小姐捂着胸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显然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之人,惊得花容失色。 忽然,她指着谢长宁,娇声说道:“你是什么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丞相府门前岂容你放肆——” 可她的质问并未得到谢长宁的回应,说话间,谢长宁已然转身进府,留给她们一个决然的背影。 那小姐见自己竟被一个长相丑陋之人这般无视,心里更是郁结难舒。 “小姐?”侍女赶忙搀扶着她,看着谢长宁远去的方向,气愤地骂了几句,随即说道,“小姐,我们快进去吧,一会您一定要让大人为您出气。” 女子想起那位清雅如月、风度翩翩的表哥,心中的怒火顿时平息了大半,咬着唇瓣,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表哥真的会为我出气吗?” 她心中充满了倾慕与期待,仿佛只要得到他的一丝温柔与关怀,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将随风飘散。 侍女见状,连忙柔声附和:“当然会啦,老夫人不是说了吗,丞相大人可是您未来的夫君呢。” 女子闻言,娇嗔地瞪了侍女一眼,跺了跺脚,嗔怪道:“你这死丫头,真不害臊!” 她的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甜蜜的弧度,心中满是欢喜。 随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髻,带着侍女转身进了相府。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往后院走去,廊灯明亮,前方的身影依稀可见。 半路上遇到管家,管家上前行礼。 “表小姐安好。” 那女子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她朝着远处谢长宁的身影看了看,问道:“管家,那是何人?” 管家回头看了一眼,此时谢长宁的身影正好转到主院的方向。 他想了想,说道:“是大人身边的一等侍女,谢长宁。” 侍女听了,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小姐,这个人太粗俗了,怎么能伺候得好大人?” 管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主子们的事情,做下人的不好多嘴,便什么话都没说,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谢长宁回到静语轩,沈寻白站在海棠繁华处,负手仰望夜空。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看过来,便看到几日不见的谢长宁正穿过垂丝海棠修剪成的花门,缓缓而来。 沈寻白远远看到她,尽管刘海挡住了她的眼,但凭借对她的了解,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谢长宁肯定是一脸不甘,哦,应该还夹着三分恼怒。 呵,让你跑,老窝都给你端了。 沈寻白心中暗自得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31章 别惹谢长宁 谢长宁尚未来到眼前,她的嗓音已飘荡过来:“大人,您这是贫寒到何种地步,连门房都请不起了?偌大的相府,居然连个看门人都没有,这像什么话。” 沈寻白略带戏谑地笑问:“哦?你是通过正门进来的?” “当然。”谢长宁毫不避讳地回应。 沈寻白那张俊逸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诧异,他悠然开口道:“我本以为你总是擅长翻墙越户,没想到今日还知道‘门’是何物,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谢长宁微微一怔,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沈寻白的话语里似乎藏着几分戏谑之意?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疑惑抛诸脑后,转而继续询问起关于酒肆的事情。 沈寻白一派坦然,朝她走近几步,站在她面前看了看。 刘海比之前长了些,脸上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团,以前觉得挺丑,现在——还是丑。 他转身朝着书房走,边走边说:“四品以上的官员亲眷不得从商,你不知道吗?看来你得读读我朝律法。” 谢长宁跟在他身后,闻言轻笑一声,“大人,该是您多读一下才是,亲眷?我是吗?” 沈寻白停下脚步,谢长宁也停下,站在他几步远的位置。 他回身看向她,谢长宁神色透着一股莫名的倦怠。 他缓缓说道:“你是我‘贴身’侍女,还不亲?” 谢长宁一噎,对于他这种颠倒黑白的话语,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 沈寻白看她吃瘪,眼里不自觉的含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淡淡的笑意。 月色下,两人相对而立,清风拂过,送来花香。 院子外传来脚步声。 谢长宁转首望去,赫然发现那方才遇到的主仆已步入了静语轩的门槛。 “表哥......” 那女子轻声细语地呼唤,面上已换作了温婉之态,全然不见先前的骄矜。 谢长宁心中微动,这才知晓这女子原来是沈寻白的表妹,难怪她举止间透露出一股底气。 沈寻白微微蹙眉,面色恢复了惯常的云淡风轻,他淡然地询问:“怎的还未回去?” 柳嫣闻言,面色倏然间变得尴尬,随后泛起一抹淡淡的绯红。 她身旁的侍女见状,急忙插话:“大人,是您吩咐小姐住下的。” 沈寻白一愣,脑海中翻涌着过往的记忆,却始终寻不到那丝确切的线索。 他随口应了一句:“哦,既是如此,那你可以回去了。” 这位表小姐名叫柳嫣,与沈寻白的亲戚关系颇为曲折,此次被老夫人接到京城,第一时间便被送往了相府。 柳嫣听闻此言,脸色如同初夏的天空般变幻莫测,先是一阵青涩的苍白,紧接着泛起微微的红晕。 眼眶中瞬间充盈了晶莹的水珠,仿佛一颗随时会滴落的露珠,那份娇柔与脆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沈寻白却不为所动,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谢长宁在一旁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她的心中虽觉好笑,但还是极力克制,没有让笑声溢出唇边。 她不禁在心中叹息,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位冷漠无情的“狗贼”。 “大人,我先行告退了。” 谢长宁轻声说道,她深知这样的场景,她继续留下已不适宜。 柳嫣的贴身侍女名为秋霜。 刚才在府门口时,她已是一肚子闷气,如今见到谢长宁那似乎带着些许得意的神情,她心中的怒火顿时如被点燃的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她立即开口喊道:“大胆!见到我家小姐竟然不行礼,你是怎么做奴婢的?!” 谢长宁一顿。 她指着谢长宁骂,一时间竟然没看到沈寻白瞬间黑沉的表情。 “你这奴婢好生无礼,明儿我一定让嬷嬷好好教教你规矩!” 但柳嫣看到了,她悄悄拉了一下秋霜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秋霜却是以为柳嫣让她提及刚才的事,立马说道:“大人,您不知道,刚才这个奴婢粗俗不堪,对我家小姐不敬,还踹坏了府里的大门,大人,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留在府里,奴婢看——” “你是在教本相做事?” 沈寻白的声音冰冷刺骨,他素有威严,如今毫不收敛地拿出官威,眼神如寒冰般射向秋霜。 秋霜脸色一白,在沈寻白的威压之下,一时间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大人,饶命,奴婢,奴婢不敢。” 沈寻白冷冷地说道:“谢长宁是本相身边登记在册的一等侍女,也算有个品级,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骂她,失礼的不是她,是你,来人——” 话语刚落,一道黑影闪过,莫七单膝跪地,恭敬地道:“大人。” 沈寻白瞥了一眼秋霜,冷冷地命令道:“将她拖下去。” “是!”莫七应声而动。 秋霜惊恐万分,她慌乱地抱住柳嫣的双腿,声嘶力竭地哀求:“小姐,小姐,求您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敢了。” 柳嫣看着秋霜,心中满是不忍,毕竟秋霜跟随自己多年,情同姐妹。 她欲开口求情,却在沈寻白那冷冽的目光扫来之际,话到嘴边又咽下。 “怎么,你也想插手本相的决定?”沈寻白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柳嫣连忙摇头,急切地解释:“表哥,嫣儿怎敢……” “小姐!”秋霜的哭喊越发声嘶力竭。 莫七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一记掌风将秋霜劈晕,随后将她拖走。 沈寻白对柳嫣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随后他转头看向谢长宁。 谢长宁淡然一笑,转身优雅地走向自己的耳房。 身后隐约传来沈寻白那散漫的声音:“柳嫣,你若想活,最好别来招惹谢长宁。” 谢长宁听到这话,心中不禁冷笑。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哪天自己心烦了,说不定真的会手起刀落。 不过,她可不相信沈寻白会为了她而杀人。 毕竟,在她看来,沈寻白这个人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他的所作所为往往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她可不认为自己在他心中有那么重要的地位。 第32章 相府地图 沈寻白起身的时候,门外的谢长宁已然恭候多时,脸上满满的都是怨气。 她才刚刚躺下没多久,就被莫七急促的呼喊声给惊醒,命令她速速去伺候沈寻白。 谢长宁踏入屋内,面无表情地替沈寻白更衣。 当系腰封之时,她心中那股子闷气不自觉地涌了上来,故意将腰封系得紧了些。 沈寻白当即“啧”了一声,狭长的眼眸垂下来,冷冷地看着她。 谢长宁却丝毫不惧,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说道:“大人,几日不见,你倒是胖了些啊。”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又藏着些许的不满。 沈寻白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问道:“几日?” “什么?” 谢长宁一时没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脸上满是疑惑。 沈寻白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再次问道:“几日没见?” 谢长宁正在忙碌的手猛地一顿,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嘴唇轻抿,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仿佛凝结了一般,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沈寻白的话刚一出口,便也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中的不妥之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 直到沈寻白离开,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沈寻白坐在马车里,眉头紧蹙,那好看的眉宇间尽是思索之色。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惊。 最近这段时日,自己似乎对谢长宁的关注实在是过于多了些。 他闭上眼睛,仔细地寻思了一番。 谢长宁此人,颇有心机和手段,就像一头难以驯服的狂野猛兽,在自己二十多年生命里,掀起了一丝别样的趣味和挑战。 不可否认,谢长宁虽是个女人,但她的谋略和胆识,的确有作为对手的资本。 自己对她的关注,应当就是建立在这种情绪之中,无关性别,仅仅是对她能力的一种认可罢了。 这么一想,沈寻白心中那团乱麻仿佛瞬间被理清,顿时豁然开朗起来。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谢长宁待沈寻白走后,那股子睡意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索性一人在这偌大的相府中慢悠悠地闲逛起来。 如今的相府,精简了不少下人。一路走来,也不过碰到寥寥几人。 那些下人们一瞧见她,就像避瘟神一般纷纷避开。 只因昨日,丞相大人杖毙了一个顶撞谢长宁的侍女,而且那侍女还是老夫人那边的人。能随意进出相府,得到丞相大人如此恩宠的人,又岂是寻常之辈? 还是离远些为妙,免得不小心引火烧身。 对此,谢长宁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她就这般闲庭信步,直至那烈日高悬于头顶,酷热难耐,才施施然离开相府,朝着酒肆的方向走去。 酒肆的大门紧闭着,几张醒目的封条贴在上面。 谢长宁熟门熟路地从后门绕了进去。 刚一进去,便瞧见三娘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正从一间屋子走出来。 “三娘。”谢长宁轻声唤道。 三娘闻声,立刻快步走来,神色间透着几分欣喜。 “掌柜的,您回来了。” “嗯。”谢长宁微微颔首。 她的目光落在三娘托盘里的空碗上,又看了看身后那屋子,问道:“如何?” 三娘赶忙回道:“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方子还没要到,掌柜的,您再给我些时间。” 谢长宁轻点了下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嗯,不急。” 这边话音刚落,如意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从厨房一路小跑着出来,脸上满是惊喜,大声喊道:“掌柜的,我又研究了一道菜,您要不要尝尝?” 谢长宁扬唇轻笑,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明媚。 “好啊。” 如意得到回应,欢天喜地地又跑回厨房准备去了。 谢长宁则进了自己的屋子,三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掌柜的,屠东春要是一直不给,会不会耽误您的事?” “耽误我什么事?” 谢长宁反问道,眉梢轻挑,眼神中透着疑惑。 三娘着急地说道:“您不是想进召王府吗?” 谢长宁不禁笑出声来,“谁说我进召王府要通过屠东春的酒了?” 三娘一愣,脸上满是不解,“那您——” “哦,我们不是开酒肆的吗?他那特供王府的酒,要是能在咱们酒肆里售卖,那得多好啊。” “......所以,您找他,就只是为了给咱们酒肆酿酒?”三娘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是啊。”谢长宁回答得干脆利落。 三娘一时竟无话可说,原来自家掌柜的心思如此简单,倒是他们都想多了。 这时,谢长宁又吩咐道:“你去准备笔墨来。” “是。” 三娘应了一声,转身退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备好了笔墨。 谢长宁轻轻摊开宣纸,握着笔,神情专注,在纸上开始描绘起一幅府邸的布局图。 “这是?”三娘凑近了些,好奇地问道。 谢长宁吹了吹墨迹,随后递给她,脸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说道: “相府的布局,上面黑点是暗处的布防,你去找人临摹几幅,然后私下对外出售。沈寻白不是仇人多嘛,这个应该能值点钱,就当是酒肆这几日的损失了。” 三娘听了,手伸出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脸的为难,哭笑不得地说:“可是要是被他知道了——” 话还未说完,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小茹和如意的声音。 谢长宁进屋的时候没关门,小如一眼就看到了她,急忙跑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悦,说道: “长宁,你这几天去哪了,我来了几次都没看到你。” 三娘下意识地把那图收起来。 谢长宁不紧不慢地回道:“出去了一趟。”说完又朝三娘说道,“没事,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这图应该能卖点钱。” 三娘应了是,便退下了。 小如好奇地问:“长宁,是什么图呀?你画的吗?给我看看啊。” 谢长宁说道:“没什么,一个地图。” 小如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多问,只是拉着谢长宁一起去试了如意新研究的菜式。 谢长宁在酒肆待了一会,眼见时间差不多,才慢悠悠地回了相府。 第33章 痛打表妹 当谢长宁重回相府,柳嫣正伫立于睡莲湖畔,双眼红肿,怨恨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她。 谢长宁欲转身离去,柳嫣却迅速挡在她面前,愤怒地说道:“谢长宁,你害死了秋霜,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谢长宁倒是觉得有些稀奇,人又不是她杖毙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个头比柳嫣高出些许,此刻她双手环胸,那慵懒的姿态中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仿佛根本未将柳嫣放在眼中。 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欲再次转身离开。 柳嫣见状,又急切地喊了一声,谢长宁不耐烦地回头看去,只见柳嫣身形纤细,摇摇欲坠地站在湖边。 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倒真让人怜惜几分。 “谢长宁,我告诉你,我身后还有老夫人撑腰,我是注定要嫁给表哥的,你一个下贱的奴婢,拿什么和我争?”柳嫣昂着头,声音颤抖却又强装硬气。 这话一出,谢长宁笑了,她朝着柳嫣走近几步,柳嫣仰着头和她对视,眼里却藏了一丝怯懦。 谢长宁嗤笑道:“要是我没猜错,你一定是故意激怒我,然后‘不小心’跌进湖里,造成我推你下去的假象,在沈寻白面前唱一出栽赃陷害的戏码?” 柳嫣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堪,她的心思被谢长宁一语道破,顿时不知所措。 然而,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微微挺直后背,强装镇定地说道:“表哥要是知道你故意推我下去,一定不会放过你。” 谢长宁忽然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寒意。 “那你下去吧。” 话音未落,谢长宁抬脚毫不留情地将柳嫣一脚踹进湖里。 “啊!” 柳嫣惊恐地惊呼一声,伴随着巨大的水花,她的身子瞬间掉进水里。她在水中不住地扑腾着,大声喊叫着。 谢长宁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她从旁边折了一根长长的竹竿,眼神冷漠地看着在水中挣扎的柳嫣。 每当柳嫣要冒头呼吸的时候,她就用竹竿把人捅进去,随后又用竹竿架着人让她浮出水面。 待她吸了几口气,又毫不留情地把人捅下去,如此反复几次。 柳嫣原本打听到了沈寻白回来的时辰,企图让他目睹这“悲惨”的一幕,好让谢长宁受到惩罚。 可沈寻白却迟迟未到,而谢长宁又是这般毫不留情,她一下子就慌了神。 周边有路过的侍仆,可远远看到谢长宁,早就绕道走了,哪还敢过来。毕竟在相府中,要想活得久,那就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嫣张口想要大声呼救,可湖水却不断地往她的口鼻里灌,让她的呼喊变得含糊不清。 此刻的柳嫣,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懊悔。 她怕得要死,这才惊觉昨晚沈寻白说的那句“想活,别惹谢长宁”。 原来,根本不是说沈寻白会对她出手,他的意思是,谢长宁会亲自动手杀了她。这完全就是给她的提醒,可惜她当时根本没有明白过来。 她不住地朝着岸边扑腾过去,每一次接近岸边,都让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可谁知,谢长宁像是故意戏弄她一般,只要她靠近湖边,就会用竹竿把她捅到湖心,如同逗弄一只无助的动物,随意践踏她的尊严和生命。 柳嫣越来越坚持不住,她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而无力,身上又冷又乏。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她,让她感到莫大的绝望和后悔。 她后悔自己不该如此鲁莽地挑衅谢长宁,后悔自己不该心存侥幸,以为能够轻易地陷害她。 正当她即将放弃之时,一道月白色的光影缓缓靠近,如同黑夜中的曙光,给予她一线生机。她拼尽全力,大声呼救。 “表哥救命!” 随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地沉下,那原本还在水面上扑腾的双手,也缓缓地垂了下去。 沈寻白闲庭信步般走到谢长宁身边,目光平静地看了看湖面,又转头看向谢长宁,语气平淡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谢长宁坐在一块石头上,单手杵着下巴,神情慵懒,淡淡地说:“大人没看到吗?痛打落水——表妹。” 沈寻白听了,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她还有用。” 谢长宁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一脸不情愿。但还是竹竿一挑,把柳嫣从水中甩到了岸上。 莫七急忙跑过去查看,伸手试了试柳嫣的脖颈,说道:“大人,还有一口气。” 沈寻白连看都没看地上的柳嫣一眼,只是随意地吩咐了一声:“去找个大夫吧。” “是。” 莫七应道,眼神复杂地看了谢长宁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谢长宁拍拍裙上沾染的灰土,站起身来,朝沈寻白说道:“既然还有用,就看好一点,再惹到我头上,我怕你连她尸体都找不到。”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沈寻白却是柔声喊住她。 “谢长宁。” 谢长宁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沈寻白依旧没看地上的柳嫣,只是说道:“你把她送回院里。” 谢长宁一愣,难以置信地说道:“我送?” 沈寻白瞥了她一眼,反问道:“难道要本相送?” 说完,沈寻白竟是不再理会,率先转身离开。 “嘶”谢长宁倒吸一口凉气,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认命地走过去。 她一把将柳嫣扛到肩上,肩膀抵在她腹部位置,还伸手往她后背拍了几下。 柳嫣被这一动作刺激得哇哇吐出几口水,把谢长宁的长裙都弄湿了。 谢长宁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样的招数在她上辈子的宫里活不到第二天的。 哦,这笔账也要算在沈寻白的头上。 等安置好柳嫣后,谢长宁回到静语轩,沈寻白已然在等她,手中拿着一纸,上面横七竖八地画了不少线路。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似乎已经看穿了谢长宁心中的计谋。 谢长宁有些意外,但挑挑眉,笑而不语。 她并不惧怕沈寻白的愤怒,反而觉得这场游戏更加有趣了。 沈寻白面色阴郁,将那张纸狠狠揉成一团,掷于谢长宁脚边,随即召唤莫一过来下令。 “即刻起,换防。” 莫一略显错愕,但迅速应允:“是,大人。” 沈寻白的心里憋着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之前,他还觉得谢长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对她甚至有几分欣赏。 可如今,他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第34章 一马平川 “你原本接下来还想做什么?” 沈寻白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目光死死地盯着谢长宁。 他绝不相信谢长宁就只是出卖相府的布防这么简单,这个女人的心思深不可测,她的计划肯定不止于此。 谢长宁却一脸轻松,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回道:“还想今晚潜进地牢,把里面的人都放出来。还有你的库房,天干物燥,可能会一不小心就走水了,但没想到你消息这么快哦。” 沈寻白冷哼一声,心中的怒火更甚。 他紧皱着眉头,冷冷地说道:“说出你的条件。” 在他看来,只要留着谢长宁在府里,无论他换多少次防都是徒劳。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精明,竟然掌握了府内大部分暗哨的布局,这的确出乎意料。 他不禁开始怀疑,让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留在身边,究竟是对是错。 “酒肆。” 谢长宁淡淡吐出两个字。 沈寻白不禁一愣,他原本以为谢长宁会狮子大开口,要么要离府的书令,要么提出其他苛刻的要求。 却没想到,她的条件竟如此简单。 谢长宁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当下便说道:“我根本就不在乎书令,我要想走,你也留不住,你不会只以为我只有酒肆掌柜和小侍女这两个身份吧?” 沈寻白微微眯起眼睛,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嚣张,太过狂妄。 谢长宁却丝毫不惧,继续说道:“我回来就是来给你添添堵,毕竟——你也挺好玩的。” 沈寻白一下子就气笑了,没想到他在戏耍谢长宁的同时,原来谢长宁也是把他当成一个逗趣儿的物件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这才猛然意识到,谢长宁绝非池中之物。 可这种感觉,既让人愤怒难当,又充满了无法抗拒的挑战性。 “好,我答应你。” 谢长宁点点头,转身朝外走。 沈寻白在身后说了一句:“明晚太子设宴,你和我去。” 她回头瞟了一眼,没应声。 谢长宁原本还不明白沈寻白为什么要杖毙秋霜,可第二天,当大街小巷都流传着丞相身边有一个侍女颇得恩宠,纵容她在相府里为非作歹。 甚至把沈老夫人送来的人,也弄了个一死一伤,沈寻白不仅不罚,反而还送了她不少名贵首饰的传言后,她全部明白了。 他妈的,感情这狗贼是要把她当成靶子啊! 首饰倒是送了,至于名贵不名贵...... 那死了姨娘都想捞一笔的人,会送什么名贵首饰啊?! 谢长宁心中满是鄙夷和愤怒。 此刻,沈寻白正盯着马车里的谢长宁看,那目光专注而炽热。 谢长宁原本不想搭理他,可他的目光实在有些不善,而且看的地方也极为不妥。 谢长宁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一看,豁然发现沈寻白看的竟然是她的胸—— 她怎么说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平日里哪怕行事大胆泼辣,可被一个男子如此光明正大且毫不掩饰地盯着看,还是不由得心生羞涩。 她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恼羞成怒之下,随手从发间抽出一枚簪子,疾射过去,怒骂道: “狗贼,你往哪看!” 那簪子如一道凌厉的闪电,直朝沈寻白飞去。 沈寻白却不慌不忙,抬手之间,指尖精准地把簪子夹住。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脸上,默了片刻,如玉珠落盘般清越的声音响起:“你胸怎么平了?” 谢长宁有一副令人称羡的好身材,婀娜多姿,曲线玲珑。 但今日,却是一马平川,像是被硬生生削了一样,他心中确实有些不解,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而,沈寻白这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语,瞬间让谢长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黑如锅底,眼神更是像锋利的刀子一般,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他这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天知道他说这句话可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的觉得奇怪罢了。可如今,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 指尖的簪子被他下意识地捏紧,这是他出门前在海棠林里寻了好久,才找到适合做簪子的花枝,随意打磨而成。 如今拿在手里,却似乎有些烫手。 谢长宁哪里还能忍得住,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挥出凌厉的招式,直取沈寻白的面门。她的动作迅速而凶猛,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让人无法忽视。 沈寻白急忙抬手抵挡,但谢长宁的攻势并未因此而停止。她紧接着踢出一脚,又快又狠,直逼沈寻白的要害。 沈寻白迅速避开这一击,但他的动作并未能完全摆脱谢长宁的攻击。 谢长宁紧接着欺身而近,不给沈寻白任何喘息的机会。 两人在这狭小的车厢内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你来我往,招式凌厉,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马车外,莫七驾着车,听着车厢里传来的叮铃咣啷的声响,车身不住地摇晃,心中好奇不已,想要掀帘查看,又有些不敢。 这车厢里的二位可都是不好惹的主儿,万一扰了他们的“雅兴”,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马车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对着马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饶是莫七平日里总是一脸严肃,此刻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只得尽快催促着马儿,加快步伐,朝着人少的地方走。 “这东宫,怎么还没到啊.....” 莫七一边挥着马鞭,一边在心里暗暗叫苦。他只盼着能快点到达目的地,结束这令人尴尬又提心吊胆的局面。 第35章 东宫遇刺 谢长宁和沈寻白从马车下来的时候,两人面上一片平静,要不是谢长宁发丝稍稍有些凌乱,莫七都要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幻觉了。 谢长宁沉默地跟在沈寻白身后,沈寻白则迈着从容的步伐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向谢长宁。 谢长宁瞬间全身戒备起来,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 “还来?” 沈寻白闻言,微微一笑。 月白色的锦袍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他越发长身玉立,风姿翩翩。 他轻轻抬手,手中握着的正是刚才那支发簪。簪身呈蛇形,蜿蜒灵动,簪尾盛开着粉色的海棠花,花瓣微微下垂,却依旧娇艳欲滴。 尽管方才两人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但这朵海棠花却丝毫未损,依然挺直地立在簪尾。 沈寻白缓缓走近谢长宁,将簪子轻柔地插入她的发间,而后左右端详了一番,仔细地调整到一个满意的位置,这才满意地说道:“走吧。” 谢长宁一时之间愣住了,显然没有料到沈寻白会有如此举动,待她回过神来,发现四周的侍卫都正朝着他们这边张望时,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没好气地说道:“大人这么爱演,不去登台倒是可惜了。” 沈寻白的脚步微微一顿,却并未回应她的话,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东宫之内,灯火辉煌,乐声悠扬。众多宾客云集于此,皆是朝中的显赫人物。 沈寻白一踏入正殿,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此时,太子萧宴尚未到场,沈寻白的官阶颇高,即便在场的大臣们心底对他有所不满,却也不得不上前与之寒暄几句。 南越国,势力呈三足鼎立之势,沈寻白自然也有自己的一方门生。 此刻,他们纷纷围绕在沈寻白的周围,有的低头行礼,有的拱手问安,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带着敬意和信赖。 沈寻白微微颔首,对每个人的问候都给予了恰到好处的回应。他的态度既不过于亲近,也不显得疏远。 分寸感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尽显其为官多年的圆滑与老练。 谢长宁静静地站在暗处,看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 那些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宛若一只只贪婪的虫子,不停地蚕食着她的心尖。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心中默默地想着:她想回家…… 谢长宁从正殿悄然走出,站在檐下,静静地凝视着夜色下的黄瓦红墙。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正殿处于东宫的中轴线上,左右配有廊庑。正殿的背后是书房和议事厅,再往后则是寝宫和内院。 而在东宫的西面,便是那象征着权力最高峰的皇宫,那里承载着无数的权谋与争斗。 当年…… “姑娘。” 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廊下响起,打断了谢长宁的思绪。 她闻声回头,只见在宫灯的照耀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来。 来人正是太子萧宴。 他身着一袭玄色金丝龙纹长袍,衣袂飘飘,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那长袍上的金丝龙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 他的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带,上面镶嵌着几颗璀璨的宝石,更是增添了几分华贵之气。他的长发高高束起,戴着一顶紫金冠,冠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熠熠生辉,将他的面容衬托得更加英俊不凡。 谢长宁瞬间恢复成那副散漫的模样,一双杏眼带着宛若月下宁静的湖,盛着盈光却是毫无波澜。 “太子殿下。” 她轻启红唇,唤了一声,而后行了一礼。 萧宴朝她走近,坚毅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浅笑。 “怎么,不装作不认识了?” 谢长宁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说道:“殿下这是何意?奴婢有幸在酒肆得以见圣颜,怎么会不认识?” 萧宴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长宁。” 沈寻白转眼的功夫就没看到谢长宁,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安。 倒不是担忧谢长宁的安危,而是想起那日萧宴站在角落,盯着谢长宁看的眼神,这让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他不知道谢长宁和萧宴之间究竟有何渊源,他今天带谢长宁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人知道,谢长宁是他的人,同时也想借此机会探探虚实。 “参见太子殿下。” 沈寻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快步走来,向萧宴行礼道。 “沈大人无需多礼。”萧宴淡淡地说道。 沈寻白轻轻把谢长宁拉到身后,一副占有欲十足的姿态,朝萧宴说道:“殿下,这是微臣府里的奴婢,若是冲撞了殿下,还望见谅。” 谢长宁站在他身后,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他宽肩窄腰的身形。 萧宴朝他身后看了看,见沈寻白一脸的戒备,眸光微微一闪,淡声说道:“沈大人多虑了。” 此时,正殿内脚步匆匆行来一个小太监,他径直走到萧宴面前,躬身说道:“殿下,晚宴开始了。” “嗯。” 萧宴微微颔首,看了沈寻白一眼,说道:“沈大人,走吧。” “殿下请。” 沈寻白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跟在萧宴身后,步入正殿。 谢长宁默默地跟在沈寻白身边。 沈寻白的位置比较靠前,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案几。 谢长宁则静静地候在他的身侧。 月华如练,银辉抱琼台。 宴会上,美酒佳肴琳琅满目,珍馐美馔让人垂涎欲滴。宫女们穿梭其中,为宾客们斟酒布菜,忙得不亦乐乎。 身姿婀娜的舞姬们轻盈地步入殿中,悠扬的乐曲声回荡在整个宫殿里。舞姬们的舞姿优美动人,与乐曲相得益彰,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谢长宁却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对于她来说,宫宴上的歌舞无非就是那些基本雷同的套路,她早已看烦了,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 沈寻白偷偷地从桌下给她递了一杯酒。 谢长宁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只见沈寻白的目光依旧看着中央的舞姬,脸色未变,依旧是那副高雅如月、云淡风轻的模样。 谢长宁心中忽觉有趣,她不动声色地把酒接过来,背着人轻轻地喝了一口。 酒是上好的美酒,与她酒肆里喝的那些掺了水的酒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细细品味着口中的美酒,只觉得醇厚甘美,余香满口。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把酒杯偷偷地送了回去,同时用眼神示意沈寻白再来一杯。 沈寻白的薄唇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依言又倒了一杯酒,悄悄地塞给了谢长宁。 谢长宁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然而,几杯酒下肚,她却未见丝毫醉意。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一股炽热的视线黏在自己的身上。 她侧头一看,便看到萧宴正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 萧宴还朝她微微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显然,她和沈寻白之间的互动已经被萧宴看在了眼里。 谢长宁却仿若未觉一般,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殿中的歌舞。 沈寻白又从桌下递了点吃的过来。 谢长宁看了一眼,发现是杏仁,她不爱吃杏仁,用脚尖轻轻地碰了碰沈寻白,示意他换一个。 沈寻白微微一顿,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果真给她换成了果脯。 谢长宁满意地接过果脯,边吃边看着殿中的歌舞,心中忽然觉得,这样的宫宴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然而,变故就在这时突然发生。 献舞的舞姬们在长袖甩开的瞬间,里面竟然藏了不少暗器。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暗器在四面八方散开,顿时,四周传来阵阵哀嚎声。 宴会现场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有侍卫高喊着:“保护太子!” 随后,门外涌进一批羽林军。 与此同时,角落里伴奏的人也都掀开乐器,抽出长剑,直奔萧宴和沈寻白而去。 “狗贼,拿命来!” 其中一个刺客,手执寒光长剑,朝着沈寻白刺去。 沈寻白却纹丝不动,他只是掀起眼帘,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那刺客。 谢长宁也依旧坐在那里没动,甚至还抽空往嘴里扔了一个果脯,仿佛眼前的危险与她毫无关系。 眼见那道寒光近在眼前,电光火石之间,沈寻白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却是将一个东西弹到了谢长宁的腰间软肉上。 谢长宁一时不察,只觉得腰间一阵瘙痒,她本就身子歪斜地坐在一旁,这样一来,身子一软,竟是朝着沈寻白直直地撞了过去。 随后—— 那刺客的长剑竟是一下子刺到了她的胸口上。 他妈的,狗贼竟然拿她挡剑!!! 第36章 一串一串 只听得“锵”地一声脆响,长剑精准地刺向谢长宁的胸口,然而却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竟无法再深入丝毫。 刺客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又向前推送了几分剑身,可即便如此,剑依然无法突破那神秘的阻碍。 他这才惊讶地发现,这女子胸口竟有异物阻挡。 沈寻白眼神一凛,他抬脚猛地踹翻面前的案几,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宫殿都为之一震。 刺客一惊,慌忙躲闪,却不曾想,莫七如鬼魅般出现。 莫七的身影快如闪电,手中长剑一挥,寒光闪过,刺客瞬间毙命。 与此同时,大量羽林军如潮水般涌入,他们训练有素,行动整齐划一。 刺客们顿时失了先机,原本精心策划的刺杀行动瞬间陷入了混乱。 局势瞬间逆转,没多大会儿,所有刺客便全被控制住。 宫殿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地上的血迹和翻倒的物件见证了刚刚那场激烈的战斗。 萧宴站在乱糟糟的殿中,眼神锐利如鹰,快速地环视了一圈四周。他的目光中透着威严和审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随后,目光落在了谢长宁和沈寻白身上。 那剑刺向沈寻白的那一刻,他看得清楚,是谢长宁毫不犹豫地为其挡下了。 他又仔细地盯着谢长宁身上看了一会,意外地发现她竟是早有准备,未伤分毫。 萧宴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疑惑,难道她知道东宫今晚不太平? “殿下,刺客已全部缉拿。”一名羽林军将领上前禀报。 “嗯,带下去严加审问。”萧宴面色阴沉,沉声说道。 “是!”将领领命,带着刺客们迅速退下。 宫宴遇刺,各位大臣惊魂未定,哪还有兴趣继续,纷纷向萧宴告辞离开。 他们的脸色苍白,脚步匆匆,仿佛急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萧宴面色凝重,差人把大臣们送回府,随后亲自把沈寻白送出宫门。 宫门外,月色如水,洒在地上宛如一层银霜。 萧宴看着沈寻白,问道:“沈大人对于今晚的事如何看?” 沈寻白看向他,眉眼间透着清冷,淡淡地说道:“殿下,东宫防卫,非独砖石城墙之坚可恃,更需心防、智防并举。殿下当鉴古知今,未雨绸缪,以防万一之变。如此,方能安内攘外,确保社稷长治久安。” 萧宴闻言,心中一怔,这一番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指责他没有做好防卫工作,说他没脑子呢? 但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悦,说道:“沈大人所言极是。” 沈寻白微微一笑,拱手道:“殿下留步,微臣告退。” 萧宴却是没有理会沈寻白,而是朝着谢长宁问道:“长宁,酒肆你还会去吗?” 谢长宁看了沈寻白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冷冷地斜睨着她。 呵!这狗贼貌似还有些不高兴?她又没用他挡剑! “自然要去的。”谢长宁笑着说道。 萧宴点点头,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宫。 马车内,气氛有些微妙。 沈寻白踏上马车后,谢长宁也跟着进入。 然而,她还没坐稳,沈寻白便催促莫七驾车,马车猛地一动,差点把谢长宁摔个趔趄。 谢长宁稳住身形,嘴角掠过一抹冷笑。 她坐定之后,轻轻撩起胸口的衣襟,从中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略带暗绿的物件,此物已然一分为二,其上缠绕着些许绸带。 谢长宁之前就是将这玩意儿绑在胸口上。 沈寻白的目光触及那物件时,内心蓦地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 谢长宁见状,语气轻松地说道:“别看了,是你书房里的砚台。” 沈寻白眉头一跳,急忙拿过来仔细端看。果不其然,只见上面绘着的花纹与他书房中最喜欢的那方端砚一模一样。 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手的宝贝。 “谢长宁,你知道这砚台价值几何吗?”沈寻白又心疼又生气,怒喊道。 谢长宁却显得波澜不惊,悠然回应:“哦?价值几何?” “三千多两白银!” 沈寻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数字,声音中充满了深深的痛惜。 然而谢长宁却显得毫不在意,她反问:“三千多两白银,难道还抵不上一条人命吗?” “你的命怎能与这端砚相提并论!” 沈寻白不假思索地反驳。在他看来,这砚台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谢长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她淡淡道:“大人,我所说的,是您的命。” 她紧接着补充:“您应该庆幸我戴上了这砚台,若是我受伤了,你以为您能够置身事外?我会让对方将您也串联起来,就像那串糖葫芦一样,一串又一串。” 沈寻白一愣,他没想到谢长宁会这么说。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沉默了下来。 随后,他把砚台扔到一边,转身背对着谢长宁,半天都没说话。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回到了府中。 沈寻白下了马车,看都没看谢长宁一眼,闷头朝前走,就连下人对他行礼,都视而不见。 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长宁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想。不知道要是把他的库房和海棠林烧了,他又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谢长宁不禁笑了起来,她觉得这或许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第37章 公主归来 南越国的都城外,翠峦环抱之中,有一座皇家寺庙,名曰慈云寺,古木参天,香烟缭绕,是皇族祈福礼佛的圣地。 半年前,太子萧宴的胞妹南平公主陪同皇太后到慈云寺礼佛。 今日方归。 萧宴携百官于城门外相迎。 没多久,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和车辇的轱辘声。 众人翘首以盼,只见一队仪仗威严的队伍缓缓驶来。 皇太后的车辇位于中央,装饰精美,彰显着皇家的尊贵。而南平公主的车辇紧随其后,车帘随风飘动,隐约可见公主的身影。 随着队伍的临近,萧宴带领百官跪地迎接。 “孙儿恭迎皇祖母回宫!” 萧宴的声音洪亮而又坚定,身后百官也跪地行礼。 “微臣恭迎太皇太后,南平公主回宫。” 皇太后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威严带着一丝苍老。 “众卿平身。” “谢皇祖母\/太后娘娘!” 萧宴上前说道:“皇祖母一路辛苦了,父皇和母后已在宫中备了宴,特遣孙儿前来迎您回宫。” 皇太后笑道:“有心了,外面日头晒,早些进宫吧。” “是,孙儿领命。” 萧宴打马前行,车辇再次前行。 南平公主的车辇与沈寻白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微微掀开帘子,朝外望去。 那一眼,她的目光与沈寻白狭长的眼神瞬间交汇。 南平公主扬唇一笑,眼中流露出一抹情愫。 沈寻白垂下眼眸,避开了她的目光,领着身后的官员缓缓前行。 宫里举行了盛宴,百官作陪,灯火辉煌,乐声悠扬,舞姬们翩翩起舞,场面热闹非凡。 显然几日前东宫的刺杀一事,已经沉寂在那晚的夜色中。 皇太后坐在高位,问身侧的皇帝,“听说阿宴要选太子妃,可有中意的。” 皇帝回道:“礼部已经挑选了几位世家适龄女子,过几日举行文会宴,到时候让太子从中挑选。” 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下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寻白看的南平公主,她想了想说: “南平也到了适婚年龄,不如趁着文会宴,也为她挑选驸马吧。” 皇帝沉思了片刻,觉得此提议甚好,欣然应下。 皇太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老九的情况如何?” 皇帝微微皱眉,说道:“身体还是老样子,前段时间外出遍寻名医,想来这几日也该回来了。” 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病……” 皇帝的声音略显沉重:“不过一二载。” 皇太后听后,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笑了一声,两人便没再说话。 这场宴会虽然隆重,但没持续太久,皇太后待了一会,有些困乏,便提前离去。 皇帝和皇后也相继离开。 沈寻白见状起身朝外走,走到宫门的时候,便被南平公主的侍卫拦下。 “沈大人,公主有请。” 沈寻白跟着人到了一处偏僻的花园,八角亭里坐了一人。 南平公主身着一袭华丽的宫装,领口处镶嵌着圆润的珍珠,颗颗晶莹剔透,宛如清晨的露珠。 下半身的裙摆则如盛开的花朵般层层叠叠,每一层都绣着精美的图案,裙摆的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过来。 她的面容娇美,鼻梁高挺,唇瓣殷红,仿佛用最鲜艳的玫瑰花瓣染就。 她微微颔首,姿态高贵典雅,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头上梳成一个高高的发髻,上面插着一只金凤钗,凤头低垂,凤尾轻扬。钗身镶嵌着宝石,与裙摆上的宝石相映成趣,更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谦之,你来了。” 她轻启朱唇,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带着一丝淡淡的喜悦。 沈寻白淡淡地行礼:“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不带丝毫感情,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无需多礼,”南平公主说道,脸上带着笑容。随即,她起身朝沈寻白走近,将一个精致的锦盒递过来,眼中满是期待地说道: “这是本宫在慈云寺为你求的平安符。” 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沈寻白,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感动或者喜悦。 沈寻白只是瞥了一眼锦盒,微微皱眉,退后几步,躬身说道: “公主,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身为南越国的公主,应当为南越国的千万黎民百姓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个人之安危,与国之兴亡相比,何足挂齿?” 南平公主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与不甘。 她咬了咬嘴唇,说道:“本宫不过是想为你求一份平安,难道这也有错?”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她不明白自己的一片真心为何得不到沈寻白的回应。 沈寻白正色道:“公主之心,臣感激不尽。然公主身份尊贵,一举一动皆关乎国家社稷。公主当以大局为重,莫因私情而误了家国大事。”语气严肃,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南平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时候不早了,公主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微臣先行告退。” 沈寻白说完,行了一礼,不等南平公主回应,便脚步匆匆地朝外走去。 南平公主见状,贝齿紧咬,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怨恨。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寻白的背影,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在心中。 随即,她手一扬,将手中的平安符狠狠地扔进了花丛中。 那平安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消失在花丛中。 侍卫见此情景,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单膝跪下,惶恐地说道:“公主息怒。” 南平公主冷冷地说道:“听说他身边有个侍女叫谢长宁,你去找出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妖艳贱货迷了他的心神。”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是!” 侍卫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道,随后起身匆匆离去,去执行公主的命令。 八角亭中,南平公主独自站在那里,微风吹过,她的发丝轻轻飘动,却无法抚平她心中的怒火。 第38章 召王 谢长宁又杀退一波前来刺杀她的人。 托沈寻白的福,现在怕是整个南越都知道她是沈寻白的红颜知己了。 他们奈何不了沈寻白,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想活捉她用来牵制沈寻白。 她都想骂娘了。 她之前给沈寻白来了个栽赃嫁祸,沈寻白就回她个借刀杀人,也挺会算计。 但谢长宁杀不动了,她那晚就从相府离开,在酒肆旁边买了个院子,这几天连酒肆都不敢去了。 谢长宁正想着,是不是卷起铺盖去相府的时候,萧承韫回京了。 和他一同归来的,还有医圣元道尘。 谢长宁松口气,看来相府不用去了。 京郊召王府深处,一间宽敞的卧房内,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召王萧承韫斜靠在床上,剧烈的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他的脸色咳得通红,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 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将他的心肺撕裂,让人揪心不已。 医圣元道尘神色严肃,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元道尘心中暗暗叹息。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银针,精准地扎在萧承韫的少商穴、列缺穴和尺泽穴上。 随着银针的刺入,萧承韫的咳嗽逐渐有所缓解,脸上的红润也慢慢退去。可他的脸色却越发变得苍白如雪。 那原本俊美的脸庞此刻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闷,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沧桑。 站在一旁的侍卫云泽心急如焚,他紧紧地盯着萧承韫,眼中满是焦虑。 看到王爷的病情暂时得到缓解,他迫不及待地转向元道尘,问道:“医圣前辈,王爷的病到底有几成把握?” 元道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王爷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素,这么多年来,他的身体与毒素已经相辅相成,想要清除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他的话语沉重,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众人的心头。 云泽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说道:“不是说那个毒医圣手的徒弟就在京城吗,赶紧去找啊!” 萧承韫微微抬起手,示意云泽稍安勿躁,他的声音虚弱却依然温和: “云泽,你别急,我们刚回到京城,一路奔波,大家都辛苦了。让医圣歇一歇,找人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他的话语透露出一种从容和淡定,尽管身患重病,但他的气质依然高贵不凡。 云泽急切地说道:“怎么能不急,王爷您的病不能再耽误了!”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脸上的焦虑愈发明显。 萧承韫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宽慰:“本王知道,但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急不得,也慢不得,端看造化。” 元道尘沉思片刻,说道:“找人不难,只要有酒的地方就能找到,难的是如何说服人。”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件事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不过还是先找人吧。” 萧承韫点点头,转头吩咐侍卫云泽:“云泽,你根据前辈的指示,让人进城去寻寻看吧。” 云泽领命而去,房间里只剩下萧承韫和元道尘。 元道尘又为萧承韫请了一会儿脉,提笔写了张方子,说道:“王爷,这些方子也只不过能缓解一二,要想彻底解毒,还是等人来了再说。” 萧承韫点点头,唤来福宝,把方子递给他,随即说道:“带医圣前辈先去歇息吧,然后把药抓来。” “是。”福宝应道,领着人离开。 萧承韫靠在床上,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云泽回来。 萧承韫突然问道:“上次救了我们的那姑娘,是否有到过七里坊归还玉佩?” 云泽想了想,回答道:“那姑娘未曾来过。” 萧承韫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喃喃自语道:“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想起那日的情景,那个女子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虽是女儿身,却是心狠,一身张扬与不羁,鲜活得宛若雪夜里盛开的红梅,让人羡慕。 她眼神中透着一种灵动和聪慧,让萧承韫印象深刻。 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王爷,芸夫人来了。” 萧承韫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 “请到外室吧。” 他缓缓起身,云泽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外袍替他仔细穿好。一番收拾妥当后,萧承韫这才向着外室走去。 外室里,一位女子安静地等待着。 她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模样清秀婉约,身着一袭粉色长裙更添几分温婉。 看到萧承韫到来,她连忙起身行礼:“参见王爷。” 萧承韫点头示意,声音平静如水:“免礼。” 他径直走向椅边落座,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询问道:“找本王有何事?” 芸夫人抬眸看了看他的脸色,只见那面容苍白中带着令人揪心的虚弱,忍不住关切道:“王爷,您的身体如何了?我看医圣也来了,他怎么说?” 萧承韫淡淡地看过来,他这个人性子温和,一双眼里不悲不喜,仿佛所有的情感都被隐藏在那双平静的眼眸之后。 “无碍。” 芸夫人愣了愣,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王爷,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萧承韫沉默了一会,那安静的氛围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如水:“你且放心,本王既然允诺护你周全,便会说到做到,哪怕本王身死,也定会为你安排好后路。” “王爷!” 芸夫人脸上瞬间带上了愤怒之色,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与不甘:“你知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相识已有几年,她留在他身边那么久,日日夜夜,岁岁年年,可他怎么就不明白她的心意呢? 那深藏在心底的情愫,如同被深埋的珍珠,始终未曾被他发现与珍视。 萧承韫却是再次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卫灵芸,你把心思放到别处吧。” 芸夫人一听,脸上满是不甘与失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咬了咬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然而,萧承韫朝她轻轻摆摆手,略显疲惫地说道:“本王乏了,你退下吧。” 芸夫人忿忿地转身离开,粉色的裙摆因她急促的步伐而飘动,带着她满心的哀怨。 云泽看着这一切,忍不住说道:“王爷,您怎么——” 萧承韫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望向远处,缓缓说道:“本王这副病弱的身体,还是别祸害别人了。” 云泽默然,心中五味杂陈。天道不公,为何让这样一位仁德的王爷承受如此磨难? 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位传说中的毒医圣手的徒弟,或许,唯有那人才能挽救王爷的生命,带来一线生机。 第39章 绑架谢长宁 谢长宁还在想要怎样又快又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召王府的时候,冷不丁看到院里跳进来一人,那人身影矫健,月光洒在其身上的鳞甲衣上,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谢长宁心中一凛,暗自思忖,看这穿着,此人该是宫里的人。 召王萧承韫不会是用这个法子来‘请’人吧? 谢长宁满心狐疑。 她装作视而不见,那人已然进屋,二话不说,一掌劈在她后脖颈上。 谢长宁身子晃了晃,在倒下的瞬间强装晕了过去。 那人倒也干脆,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趁着夜色,几个起落便跳墙离开了。 谢长宁被这人扛着一路疾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被粗鲁地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这时,她才渐渐觉出有些不对。 召王请她来是治病的,按理说不该如此无礼。 随后,她听到身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那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受伤的小兽在痛苦地低鸣。 谢长宁忍不住睁眼看过去。只见离自己不远处,同样绑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浑身是伤,衣服上一道道血痕交错纵横,宛如狰狞的蜈蚣爬满身躯,显然是遭受过鞭子的抽打,模样甚是凄惨。 正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谢长宁将目光投向入口的方向,便看到一个身着华丽服饰、面容姣好的女子在刚才那侍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女子手中握着一条鞭子,眼眸中透着冷意。 谢长宁一愣,这才知晓绑架她的人竟然是公主,要是没猜错,应该就是那个据说对沈寻白芳心暗许的南平公主。 得,不用说,肯定又是因为沈寻白的缘故。 她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愤概,暗暗骂道:“沈寻白可真是个瘟神!” 南平公主显然也注意到谢长宁苏醒了过来,她径直走向谢长宁,用握着鞭子的手挑起谢长宁的下巴,那手指用力地捏着,仿佛要将谢长宁的下巴捏碎。 她左右打量了一番,脸上满是嫌弃,冷冷地说道:“长得这么丑,还想勾引沈寻白。” 谢长宁却是被气笑了,她回道:“公主殿下,我和沈寻白不熟。” 这话一落,院门外匆匆赶来的人却是猛地顿住了脚步,沉默片刻后,转身悄然离开。 南平公主见谢长宁面色镇定,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份从容与沈寻白如出一辙,这无疑触动了她心中最深的怒火。 她那张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因愤怒而扭曲,眼中的美丽被愤怒的火焰所取代。 她猛地抖动长鞭,素手一挥,那鞭子便在空中舞动,如同一条愤怒的灵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鞭子重重地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更增添了紧张与压抑。 南平声音带着冷冽的杀意,恶狠狠地说道:“谢长宁,我这鞭子好久没被鲜血浸泡了,今天我就让你看看,它是怎么喝人血的!” 说着,她眼神一凛,手腕抬起,将长鞭再次重重挥下。 谢长宁眼色未变,依旧一脸淡然。她的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波澜。 “啊——”的一声惊叫响彻夜空,长鞭却是挥舞到了之前那位女子的身上。 那女子惨叫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她的衣衫被鞭子划破,鲜红的血液在暗淡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刺眼,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令人不寒而栗。 南平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她再次举起手,对着那人连抽数鞭,每一鞭都承载着她深藏的愤懑与嫉妒。 起初,那女子还能拼尽全力地发出嘶哑的尖叫,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声音逐渐减弱,直至彻底沉寂。 南平在连续挥鞭后,已是气喘吁吁,身后的侍卫见状,急忙上前,谨慎地探了探那女子的鼻息,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禀告:“公主,她已经……没了气息。” 南平对此并无太多反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刚刚结束的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游戏。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了谢长宁,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语气中满是嘲讽:“谢长宁,现在,轮到你了。” 谢长宁却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惊慌,她神色平静地反问:“公主欲置我于死地,但敢问为何?难道仅仅因为外界谣传我与沈寻白有关?” 南平闻言,怒火再次燃烧起来,她怒目圆睁,大声斥责道:“你不配提及他的名字!” 谢长宁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得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她觉得这公主脑子有病。 南平继续质问道:“沈寻白身边从未有过任何女子,你竟能成为他的贴身侍女,你们之间到底做过什么?” 谢长宁倒是被问得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我帮他更过衣吧。 南平看她这般神情,却是以为她默认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手中的长鞭直直朝她面门而来,咬牙切齿道: “本宫今天就杀了你,再送到他面前,看他还敢不敢和其他女人走这么近。” 眼看长鞭即将抽到身上,谁知谢长宁却是突然伸出手,精准地将鞭子一把抓住。 南平愣了一下,侍卫眼见情况不对,迅速抽剑向前,将南平护在身后,紧张地喊道:“公主小心!” 第40章 我不喜欢沈寻白 谢长宁将鞭子在手腕中绕了几圈,随后一脚踩在一端,活动了几下手腕,眼神淡漠地看着两人,冷冷地说道:“你说你不去找他麻烦,找我做什么?” 南平对于谢长宁的举措虽然惊讶,但眼神里仍流淌着深沉的怨恨,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接近他的人,唯有死路一条。” 谢长宁微微颔首,再次紧握手中的鞭子,随后以冰冷的语调回应:“公主殿下,既如此,看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鞭法可不是你那花拳绣腿的玩法,来,我教你。”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她的眼神突变,一股冷峻森然的气势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站在她身前的侍卫心中一凛,这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他生平罕见,眼前的女子已然褪去先前的风轻云淡,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悸胆战的威势。 “公主,速速离去!”侍卫焦急地催促道。 话语甫落,谢长宁的动作便如闪电般划破空气,迅捷无比。 南平只觉一股巨力汹涌而至,她手中的鞭子,犹如燃烧的烈焰,瞬间被谢长宁以雷霆万钧之势夺走,稳稳地掌握在她手中。 随后,谢长宁的身形犹如蛟龙出海,矫健而灵动,她手中的长鞭舞动得密不透风,仿佛化作了一阵狂风,带着呼啸之声,向侍卫疾驰而去。 侍卫不敢有丝毫大意,急忙挥剑抵挡,剑光闪烁,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然而,那鞭子却灵动如银蛇,巧妙地缠绕在剑身之上,瞬间便使得两者交锋的火花四溅,声势惊人。 两人你来我往,短短数息之间已交锋数个回合。侍卫的剑法虽然犀利,但在谢长宁的鞭影之下,却显得力不从心。每次试图反击,都被谢长宁巧妙地化解,甚至反制。 侍卫的呼吸逐渐急促,汗水如雨而下,动作也逐渐变得迟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枷锁所束缚。 终于,在一次交锋之后,侍卫的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谢长宁趁此机会,如轻盈的燕子一般腾空而起,稳稳地抓住了那柄长剑。 紧接着,她手中的长鞭再次猛地一抽,狠狠地抽在侍卫的脚下。侍卫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地。 在侍卫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谢长宁已经飞身而起,手中长剑直刺向侍卫的胸口,一击制敌。 南平的面色在瞬间苍白如雪,惊愕之情溢于言表。她惊慌失措地冲向院外,步履凌乱,昔日的公主风范荡然无存。 谢长宁唇角轻扬,再次挥动手中的鞭子,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鞭子如蛇般精准地落在南平的后背。 “啊——”南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一颤,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的衣物被鞭子撕裂,露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谢长宁步步为营,悠然地走向南平,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斤重量,压迫得人心神俱裂。 南平望着逼近的谢长宁,虽然表面上强装镇定,但眼中却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她色厉内荏地喊道:“本宫是南平公主,你竟敢伤我!快来人!” 可她早已下令遣散了附近的侍卫,如今孤立无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长宁越走越近,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长宁竟身怀绝技,武艺高强。她凝视着远处昏迷不醒的侍卫,眼眸中溢满了愤恨之火。 “谢长宁,你若今日不杀我,我必定铭记此仇,日后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谢长宁不为所动,冷酷地将她提起,紧贴在冰冷的墙上,她的声音冷冽如冰:“你倒是说说看,你要如何不放过我?” 南平此刻全身疼痛如绞,她未曾想过这鞭子抽打在身上会如此撕心裂肺,伤口又被谢长宁的压迫,瞬间疼痛如潮,让她冷汗涔涔,嘴唇颤抖,竟无法言语。 谢长宁的鞭子缓缓缠绕在南平的脖颈之上,她眼中顿时涌现出惊愕与恐惧,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幕难以置信。 正在这时,远处门口忽然回荡起一串串纷乱的脚步声,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走进,目睹眼前的场景后,不禁惊呼出声: “长宁,手下留情!” 南平在见到来人之际,眼中迸发出希冀的光芒,急切地呼唤:“太子哥哥,快来救我!” 萧宴面色沉重,紧锁眉头望向谢长宁,沉声道:“长宁,南平是公主,你若伤她,后果将难以预料,望你三思。” 谢长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嘴角轻扬,发出了一声轻嗤,那笑声中透露出几分不屑。 接着,她松手将南平抛入萧宴怀中,又将手中的长鞭一并扔过去,对着南平冷然道:“我并不喜欢沈寻白,你且收起那份心思吧。” 言罢,谢长宁转身离去,身后之人尚未反应过来,已看她翩然走远。 南平在萧宴怀中又气又恨,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那是愤怒与屈辱的交织。 而萧宴则望着谢长宁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第41章 你用什么武器 谢长宁,身为过来人,深知此次已将南平公主得罪至深。在皇权至上的这个时代,武力往往并非解决问题的关键,真正能够扭转乾坤的,乃是权力。 倘若只是简单地除去眼前的枝叶,却未触及其根本,那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时刻威胁着自身的安危。 诚然,诛杀南平公主或许轻而易举,但正如萧宴所言,此举之后,在上京的立足之地恐怕也将岌岌可危。 因此,与其冒此风险,不如从根源上解决这一难题…… “谢长宁。” 深夜的巷子尽头,一道散漫而低沉的音调打破了寂静。 谢长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惊扰,她微微抬头,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在朦胧的月色下,她看到一袭白衣的沈寻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沈寻白的面容清冷,眉间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寒霜,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孤独的雕像,散发着一种冷清而神秘的气息。 月色苍白,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一半站在月光下,一半则隐匿在阴暗的角落里,使得他看起来更加阴沉。 谢长宁看到沈寻白的出现,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还未开口,便看到沈寻白的长袖中慢慢滑出一柄长剑。 那剑身闪烁着寒光,仿佛能够冻结人的灵魂。谢长宁的神色一怔,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沈寻白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气,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她开始警觉起来。 沈寻白抬眼看向谢长宁,他的眼神冷冽而锐利,冷冷地开口问道:“你用的什么武器?” 谢长宁往四周瞥了一眼,只见街边有几根竹竿随意地摆放着。 她心中一动,随手抄起一根竹竿,在手中轻轻挥舞了几下。 她的口吻极淡,带着一丝轻狂和挑衅:“十八般兵器皆有涉猎,但学艺不精,还望大人不吝指教。” 沈寻白听到谢长宁的回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执剑在手,身形一动,快如鬼魅,长剑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凛冽的银弧,剑尖直指谢长宁的心脏,蕴含着足以冰封三尺的寒意。 谢长宁却毫不畏惧,手中竹竿瞬间化作长枪,枪尖直刺沈寻白的咽喉。 沈寻白侧身躲过,手中剑顺势一挥,削向谢长宁的手臂。 谢长宁反应迅速,将竹竿一转,当作棍棒,挡下了这一击。 谢长宁手中的竹竿如灵蛇般舞动,时而长枪直刺,时而棍棒横扫,时而又似大刀劈砍。 她的招式变幻莫测,让沈寻白一时也难以捉摸。 沈寻白也不甘示弱,他的剑法精湛,每一剑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和精妙的技巧。 他的剑如疾风骤雨般攻向谢长宁,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只见谢长宁将竹竿当作长枪,猛地向前一刺,沈寻白挥剑格挡。 谢长宁趁机改变竹竿的方向,横扫向沈寻白的下盘。 沈寻白纵身一跃,避开攻击,同时手中剑向下刺去。 谢长宁一个翻滚,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剑,手中竹竿再次挥出,与沈寻白的剑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的战斗愈发激烈,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他们的气势所搅动。 谢长宁手中的竹竿在她的运用下,仿佛真的变成了各种兵器,发挥出了惊人的威力。 沈寻白的剑势越发凶猛,他的攻击如潮水般连绵不绝。 谢长宁却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和多变的招式,一次次化解了他的攻击。 突然,谢长宁将竹竿当作鞭子,猛地向沈寻白抽去。 沈寻白没想到她会有此一招,一时躲闪不及,身体被竹竿抽中,留下了一道痕迹。 沈寻白突然眼神一变,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他手中的剑光芒大作,剑势变得更加凶猛。 谢长宁心中一凛,知道沈寻白要使出全力了。她深吸一口气,手中竹竿紧紧握住,准备迎接沈寻白的最后一击。 沈寻白执剑而来,剑势如排山倒海般压向谢长宁。 谢长宁毫不畏惧,手中竹竿迎向沈寻白的剑。 两人的武器再次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都向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谢长宁手中的竹竿传来数声清脆的断裂之音,宛如寒风中飘零的竹叶,细碎纷飞,缓缓地在手中碎裂成无数的碎屑。 “还打吗?”谢长宁问道。 沈寻白看了她半晌,之前那一股子的冲动现在已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 得知谢长宁被公主府的侍卫带走的时候,他明明心里知道谢长宁不会有事,可是想起曾经被虐死的几个宫女,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借刀杀人? 他原本是有这个想法的,一边想要弄死她,一边又怕她真的死了,这种矛盾的心理直到听到她的那句“我和沈寻白不熟”而全部瓦解。 那一刻,他才突然醒悟,谢长宁总有一天会成为钳制他的工具。 大仇未报,他又怎能沉溺其中,所以,谢长宁只能死…… 可是—— “喂,你到底打不打?不打我就回去休息了。”谢长宁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耐。 沈寻白沉默片刻,忽然低声说道:“谢长宁,老子早晚弄死你。” 他这般言语已多次提及,谢长宁都厌倦了回应。 她拍拍手上的碎屑,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寻白并未再追,谢长宁缓缓前行,确认身后空无一人后,脚步突然一个踉跄,她紧捂着胸口,弯下腰,一口鲜血从指缝间溢出,触目惊心。 沈寻白的内力之深厚,远超她的预想。 在这两世的岁月里,除了秦峥之外,沈寻白是她第二个不得不全力以赴应对的对手…… 第42章 毒手圣医 谢长宁回到了小院。 如意早已焦急地等在院中,看到谢长宁归来,她急忙迎了上去。 “主子,您受伤了?” 如意的目光紧紧盯着谢长宁,她敏锐地察觉到谢长宁脸色不对,心中不由得一紧。 谢长宁摆摆手,没有多言,径直回到房里。 她抽出银针,精准地扎在几个穴位上,缓解胸口那翻涌的气血。 随着银针的刺入,她缓缓地调整着呼吸,努力平复着体内的不适。 如意跟在后面,心中充满了不安。 这么多年来,谢长宁一直是强大的存在,除了上次在天外天决裂时,被掌印伤到一次后,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伤得了谢长宁。 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不知道究竟是谁有如此能耐。 如意不敢打扰谢长宁,转身匆匆唤来三娘。 三娘听闻谢长宁受伤,也是忧心忡忡,匆忙赶来。 两人守在院里,焦虑的情绪让他们在院中不停地踱步,低声商量着是否要把初一喊回来。 夜色渐退,黎明的曙光悄然降临。 谢长宁的房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她迎着光走出房间,脸色有些疲倦和虚弱,但眼神中依然透着明亮。 三娘和如意守了大半夜,见她走出,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可看到谢长宁的脸色时,刚刚放下的心又再度揪了起来。 “主子,您怎么样了?”如意关切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谢长宁勉强笑了笑,轻声说道:“无碍,休息两天就好。” 说完,她缓缓走到院中,在石凳上坐下。 如意急忙转身走进厨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谢长宁接过粥,慢悠悠地喝了几口。 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流下,让她的身体感到了一丝温暖和舒适。 三娘站在一旁,蹙眉问道:“主子,是谁伤了您?” 谢长宁淡淡地说道:“沈寻白。” 三娘和如意闻言,纷纷一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怎么——”三娘忍不住脱口而出。 对于昨晚和沈寻白的那一架,说实话,谢长宁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寻白没道理对她出手,她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南平公主。 因为她伤了南平公主,所以沈寻白来替她出气? 若真是如此,那这岂不是郎情妾意的戏码?可外面盛传的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过,无论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沈寻白有野心,想做驸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南越皇帝也绝不会让他们两人结合。 谢长宁沉思片刻,说道:“三娘,你把王武喊来。” “是。”三娘应了一声,心下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匆匆转身离去。 如意那圆墩墩的身子在谢长宁身边转来转去,像个不安分的陀螺。 谢长宁被她转得有些晕,忍不住说道:“你转悠什么呢?拉磨吗?” 如意担忧地说道:“主子,要不把初一喊回来吧?初一武功高强,有他在,您也能多一份保障。” 谢长宁摇摇头,说道:“不用,他还有任务要做。” 如意还想说什么,谢长宁打断她,说道:“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小茹。” “为什么?”如意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谢长宁把手里的粥喝完,将碗递给如意,缓缓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小伤,不必大惊小怪。我不想让她也跟着担心。” “好。” 如意应道,虽然心中依然有些担忧,但她知道谢长宁的决定一向有她的道理。 没过多久,王武匆匆赶来。 谢长宁起身,将人带进屋里,然后掩上房门。 “你对沈寻白熟悉吗?”谢长宁开门见山地问道。 王武沉思片刻,说道:“沈寻白为人谨慎,我从没近距离接触过他。不过,要了解他表面的一些情况,也不是很难。” 谢长宁点点头,又问道:“我记得你祖籍是南岗郡?” “是的。”王武回答道。 “听说南岗出贵子啊,王武,你还有家人吗?” 王武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说道:“主子,我进堂里的时候便是孤身一人,了无牵挂。” 谢长宁却浅笑着说道:“不,你有。” 王武闻言,心中一动,开始仔细思索谢长宁的话。 片刻之后,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说道:“明白了,主子放心,定不辱使命。” 谢长宁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嗯,路上小心。” “是!”王武应道,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没两天,酒肆传来消息,召王府的人已经找过来了。 三娘把人领到小院,谢长宁却是门都没开。 如意面露为难之色,对着召王府的人说道:“我家掌柜的前两日和一位贵人有了冲突,如今正在气头上,她说了,不为贵人看诊,诸位请回吧。” 召王府的人无奈,只能无功而返。 沈寻白的所作所为,让谢长宁陷入了困境。 他将她推到了众人面前,使得满京城的人都知晓了她和沈寻白的关系。 若是她私下去召王府,她与沈寻白的关系极有可能被人利用,那她在王府中的日子恐怕也将难以为继。 所以,谢长宁决定将事情闹大,让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下,以此提前杜绝一些潜在的麻烦。 如今,她又和召王扯上了关系,那些之前因着沈寻白而想来刺杀她的人,也不得不重新掂量一番了。 召王府的人回去复命后,萧承韫立刻让人去调查谢长宁和“贵人”的冲突。 这一查,那晚的事情便水落石出了。 随后,萧承韫进了宫,也不知他和皇帝皇太后说了些什么,南平还躺在宫里偷偷养伤,就硬是被他领出了宫门,说是要给谢长宁道歉。 南平公主被谢长宁抽了一鞭,伤口皮开肉绽。但萧宴不让她对外说出受伤的事,以至于宫里的人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她是为了沈寻白争风吃醋,从而为难了谢长宁。 召王府此次的姿态可谓做足了,元道尘亲自领着人登门致歉。 南平公主心中纵然有万般不悦,却也只能强忍着把这出戏唱完。 她恭恭敬敬地向谢长宁敬了杯茶。 而谢长宁见好就收,之后便和元道尘一同前往了召王府。 至此,她和南平公主之间的梁子,却是越结越深了。 沈寻白正坐在垂丝海棠树下,专心致志地雕刻着一枚海棠发簪。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刚刚费劲雕好的花蕊瞬间被削去了一大块。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思索了片刻,紧接着问道:“谢长宁中鸠毒多久了?” 莫一快速地算了算,回答道:“四月有余。” 说完,他自己也反应了过来,鸠毒每月都会发作一次,可谢长宁好像从来都没有发作过。 沈寻白的心中渐渐涌起一股怒气,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黑沉。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戏耍了一般。 一气之下,他将手中的发簪掰成了两半,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冷笑着说道:“毒医圣手还真有个好徒弟啊。” 莫一站在一旁,噤若寒蝉,没敢应声。 自从谢长宁离府后,丞相大人的脾气似乎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第43章 以毒养毒 谢长宁到了召王府,元道尘领着她径直去了主院。 谢长宁之前夜探过王府,但因着是深夜,也没那闲情逸致四处光看,如今光明正大走进来,看到四周的景象还是隐隐有些意外。 召王府依山而建,巧妙地沿用了原本的地形和山势。府内大部分景观并未刻意雕琢,反倒呈现出一派自然的幽深。与丞相府的雅致细腻相比,这里的各处陈设显得尤为简朴。 谢长宁远远的就看到廊下翘首张望的侍卫,浓眉大眼异常醒目,腰间配着一柄弯刀。 她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那日林间相救之人便是召王。 那侍卫看到她,同样愣了一下,随即,他反应过来,快步走进屋内。 待谢长宁和元道尘走进院门的时候,元泽再次出来候在门外。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元道尘身上,而后迅速移向谢长宁,上下打量一番。 见她脸上毫无异色,这才上前拱手,声音洪亮而恭敬地说道:“医圣前辈,这位便是毒医圣手的徒弟了吗?” 元道尘脸上洋溢着笑意,回道:“正是,你别看她是个美娇娥,医术可是竟得老毒物的真传。要不是老毒物命薄,说不定这个毒医圣手可就要易主了。” 自古医毒不分家,谢长宁是毒医圣手的半路徒弟。 元道尘与毒医圣手论过医道,曾经见过谢长宁几次,不过她那时不叫谢长宁,而是楼心月。 谢长宁微微颔首,神色谦逊,说道:“师傅之才,心月望尘莫及,能得师傅些许真传,实乃心月之幸,前辈谬赞。” 元道尘哈哈一笑,调侃道:“楼丫头,你可不是这么谦虚的人。” 几人说笑了几句,元泽便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领进内室。 幽静的室内弥漫着淡淡药香,那味道清幽而苦涩。 萧承韫斜卧在软榻里。 他的面容俊美绝伦,仿若精心雕琢的美玉。即便此刻被病痛缠身,眉宇间依旧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华。 那紧蹙的眉头,似是承载了无数的忧愁与痛苦,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坚韧与不屈。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如梦幻般落在他苍白却依然细腻的肌肤上。 这光影为他增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让人心生怜惜。 他的眼神朝着门外看来,待看到几人后,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忽然一阵轻微的咳嗽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那声音虽弱,却透着几分痛苦。 他轻轻抬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掩住口鼻,试图抑制住咳嗽,但身体的不适显然让他力不从心。 元道尘见状,急忙上前几步,动作迅速而熟练。 他从怀中抽出银针,毫不犹豫地朝萧承韫身上的几个穴道扎进去,手法精准而凌厉。 同时,他急声吩咐元泽:“快去把药拿来!” 元泽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从枕下摸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里面红色的药丸,小心翼翼地递给萧承韫。 转头刚要找水的时候,谢长宁已是将一杯水送到跟前。 萧承韫愣了下,目光落在谢长宁那纤细而白皙的手上,随即接过来一饮而尽。 过了片刻,咳嗽逐渐缓解,萧承韫的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他抬眼看向谢长宁,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略显沙哑。 “想来这位便是楼姑娘了。” 谢长宁点点头,微微俯身行礼道:“见过王爷。” 萧承韫说道:“免礼,看座。” 云泽连忙端来凳子放在软榻边上,元道尘则将把脉枕放在一旁,萧承韫缓缓地将手腕搭在上面。 谢长宁走上前,伸出三指轻轻放在上面。 萧承韫的手腕有些凉,谢长宁温热的指腹落上去的时候,他忍不住蜷了一下。那瞬间的触感,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谢长宁的手指在他腕间微微滑动,时而重压几下,感受着脉搏的跳动;时而如羽毛滑过,轻柔而细腻。 她全神贯注,神情专注而凝重。 “怎么样?” 云泽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担忧。 谢长宁眉头紧锁,沉吟一番,心中暗暗叹息。 萧承韫所中之毒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早就毒入肺腑,深入骨髓,即便是神仙下凡,恐怕也难以救治。 可这样的话,又怎能轻易说出口。 她想了想,斟酌着说道:“貌似不止一种毒,具体的我要一点王爷的血,才能确定。” 萧承韫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随即唤来云泽,取了小半碗血给谢长宁。 主院的偏房已经改成了药房,里面摆放着不少药材,元道尘这几日就在这里为萧承韫开方熬药。 如今谢长宁也来了,药房一分为二,各占一边。 元道尘眼见四下无人,走到谢长宁身边悄声问:“楼丫头,王爷的毒你有几成把握?” 谢长宁朝门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解毒的话并无。” 元道尘一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你——” 谢长宁淡淡地说道:“毒不一定要解,毒素已然和他相生,毒解了也就离死不远了。” “那你的意思是?”元道尘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以毒养毒。” 谢长宁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唯一出路。 元道尘一愣,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医如此,毒也如此。 他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可是,王爷的身体恐怕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毒物。” 谢长宁点点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凝重:“所以,还得仔细斟酌。” 元道尘沉默片刻,望着那些摆放整齐的药材,叹息一声,默然离开。 谢长宁把血液收集起来,细心地分成好几份,调了一些药粉以此尝试。 这一试就过去了挺长时间,直到萧承韫进来,她才恍然抬头看过去。 萧承韫站在门外,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 那湛蓝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腰封宽大,越发显得他身形羸弱。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病痛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我是该唤你谢长宁还是楼心月?” 他的声音清澈而动听,如同山间的溪流。 谢长宁随口说道:“王爷喜欢哪个就唤哪个。” 萧承韫沉吟一阵,目光深邃而悠远。 忽然说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总感觉筵席即将散去,还是谢长宁吧。长风万里心宁静,云卷云舒意自悠。” 谢长宁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微停顿,抬头望向萧承韫。 门外,他的身影在阳光的映衬下略显单薄。 那湛蓝的长衫随风轻轻摆动,他的眉眼却依旧温润如玉。 那是真正的温润,仿若冰雪消融后,流淌在山间潺潺的溪流,清澈、纯净,又带着无尽的温柔。 第44章 是该搞事了 谢长宁在召王府安顿了下来。 次日清晨,当她踏出门槛之际,映入眼帘的是庭院中并肩而立的萧承韫与一位女子。 那女子身材娇小,鹅蛋脸型,五官虽不惊艳,却显得温婉可人,属于那种质朴而不失雅致的普通之美。 二人见到谢长宁的刹那,皆是一怔。 卫灵芸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好奇与探究。 而萧承韫的眼中则闪过一抹明亮的光芒,仿佛在她的身影中寻到了某种特殊的意味。 谢长宁穿了一套绯红色的衣裙,领口交错,腰上绑着同色系的长长绸带,随着她的走动,绸带微微飘荡。 她的袖子是剑袖,不仅显得干练利落,更增添了一份英姿飒爽。手腕上也缠了绸带,与整体装扮相得益彰。 裙子下摆有些宽大,走起路来裙摆摇曳。 她的五官犹如天工雕琢,精巧而细腻,然而当它们巧妙地融合在她的脸庞上,却又似乎略显突兀,仿佛是一份珍贵的艺术品被随意安放。 她的额上两侧,刘海轻拂,如薄雾缭绕,长发则被她随意挽成了一个优雅的发髻,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来点缀,却更显得简洁而纯粹。 她的气质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活力和飒爽,仿佛是那枝头盛开的红梅,即便是在冰雪的覆盖下,也能顽强地绽放出绚烂的光彩。 谢长宁走到两人面前,朝着萧承韫行礼。 他身边的女子也正看着她。 “楼姑娘,昨夜睡得是否安稳?”卫灵芸率先开口问道,她的声音温柔而关切。 谢长宁看着她的眉眼,微微一笑,说道:“甚好,多谢夫人关心。” 卫灵芸接着说道:“王爷的病还请楼姑娘多费心,要是欠缺什么,和我说。” 萧承韫微微皱眉。 谢长宁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还真有缺的。”她的目光转向萧承韫,“王爷,能否为我寻个药童来,平时能帮我煎药晒药什么的,这样我也能有更多的时间研制解药。” 这个药童的事情看似不大,但却必须是信任之人。 元道尘身边有自己的童子,那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自然信得过,倒是不用再找。 可谢长宁本就不是从医出身,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帮助萧承韫解毒,孤身一人的她,临时找的人自然不能大意。 萧承韫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好,谢姑娘放心,晚点我便让人去寻合适的人选。” 他的话还没说完,卫灵芸便急忙说道:“王爷,不如我来吧。” 萧承韫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卫灵芸会如此主动。 她继续道:“能为王爷尽一份绵薄之力,我亦是心甘情愿。”她的话语中满是真挚,令人无法推辞。 萧承韫沉思片刻,目光转向谢长宁,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 谢长宁略作思量,最终轻声道:“你们决定便是,只需心细之人便可。” 卫灵芸眼神直直锁定着萧承韫,她觉得自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毕竟,府里就她一人,她名义是萧承韫的夫人,为他做事是她的分内之事。 “好,那就辛苦芸夫人和谢姑娘了。” 卫灵芸大松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道:“王爷放心,这是灵芸分内之事。” 谢长宁嘴角嚼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夫人,那以后就得天天见面了。” 卫灵芸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再看过去的时候,谢长宁已经转身朝着药房走去。 卫灵芸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她向萧承韫行礼告退,然后匆匆追上谢长宁的脚步。 沈寻白最近过得不太舒心,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乏味,甚至那曾经让他血脉贲张的杀戮,也再难激起他内心的波澜。 他又一次被那场熊熊烈火的梦境所吞噬,女人的哀嚎如同利刃,穿透他的耳膜,随后,他目睹了那冰冷的刀刃无情地刺入那人的胸膛。 醒来时,脸颊上残留着一丝湿润,他微微愣神,随后披上外衣,漫步至那片海棠林中。 虽然花期已过,但沈寻白的海棠却养护得异常繁茂,尽管花色已有些凋零,但放眼望去,仍是一片粉色的海洋。 月悬当空,四周一片静谧,连蚊虫都停止了喧嚣,进入甜美的梦乡。 然而,他却被那噩梦惊扰,孤独地在月下守望。 总有些人,在月色的陪伴下,享受着温馨与安宁,无忧无虑地沉眠。 沈寻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既然他无法入眠,那么,就让这寂静的夜晚,也无人能够安睡吧。 是该搞点事了。 第45章 流光 朝阳初升,金碧辉煌的皇宫中,文武百官齐聚朝堂。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督察院御史大夫于卓麟赫然出列,弹劾飞琼郡郡守杨经义徇私舞弊,贪污税银。 言辞激烈,证据确凿,听得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怒火。 “大胆杨经义,竟敢做出如此勾当!朕绝不姑息!”皇帝怒拍龙椅,大声喝道。 此时,太子萧宴因着科举一事,外出拜访当代大儒为主考官,未在朝堂之上。 “传朕旨意,着大理寺卿尹智宗负责彻查此事,务必查明真相,若杨经义果真有罪,严惩不贷!”皇帝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 尹智宗出列,跪地领旨:“臣遵旨,定当不辱使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尹智宗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回到大理寺后,立即召集手下人手,远赴飞琼郡进行调查。 可没成想,尹智宗刚离京不远,半道上忽然遇到一波刺杀。 死了两位寺丞,消息传回朝堂的时候,皇帝怒不可遏。 “太子此时身在何处?”皇帝强压着怒火,问道。 户部尚书赵光俊急忙躬身说道:“皇上,殿下还在——” “啪——”的一声,皇帝将折子狠狠摔在他脚下,气愤地说道:“一个科举,朝中是没人了吗?也值得他大费周章去请什么人,立马让他滚回来!” 孟光俊战战兢兢地回道:“是……”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中惶恐不安。 皇帝的眼神如同锐利的箭矢,一一扫过朝堂上的百官。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首位的丞相沈寻白身上。 只见他淡淡地站在那,垂着眉眼,神色不明。 他缓了一会儿,说道:“沈卿有何想法。” 沈寻白闻言,皱着眉缓缓说道:“昨日才让尹大人彻查此事,可一出京,便两人身死,这事不得不让人起疑。”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是沉默。 沈寻白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 “臣以为,此事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或许有内应外合之嫌。”他顿了顿,目光如炬,“陛下,为了确保朝廷的清廉与公正,臣建议立即对所有在京官员展开彻查,揪出任何可能与此案有关的同党。” “同时,应即刻派遣人马前往飞琼郡,将郡守杨经义扣押,以免其趁机逃脱,销毁罪证。” 皇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沈卿所言极是,此事关乎我朝根基,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漏。” 他转向身旁的众人,“即刻起,由沈卿与都察院联合,彻查京中所有官员,务必不留死角。” “另外,”皇帝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太子萧宴虽不在京,但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让他亲历现场,了解实情。传朕旨意,令太子转道飞琼郡,亲自调查此案。” 沈寻白跪地领旨:“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朝会后,皇帝单独把沈寻白喊到御书房。 一旁的大太监早已按照皇帝的吩咐,提前准备好一碗水。 在皇帝的示意下,大太监谨慎地将水盏捧至那幅高悬的山水画前,当着沈寻白的目光,轻轻将水洒落其上。 水触及画面,并未如世人所料般使色彩模糊,反而在顷刻间,画中山川间绽放出满目的繁花似锦。 这一刻,沈寻白初次目睹了所谓的“流光”。 那些盛开的繁花,若从旁侧细观,似乎能窥见一道道的色彩如溪流般流淌,仿佛它们拥有了生命,在画中悄然舞动。 这如梦似幻的景象,使得整个御书房的氛围瞬间弥漫了一层深不可测的神秘气息。 皇帝凝视着这幅画,随后转头看向沈寻白,赞叹道:“爱卿,你可看出此画有何不同?” 沈寻白心下一凛,即刻收回视线,垂首作揖,谦逊地答道:“皇上,臣愚钝至极,只觉此画繁花似锦,绚丽夺目,却未能窥见其中更深层次的奥秘。” 皇帝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朕也揣摩不透这画中的奥秘。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你私下去查。” 沈寻白连忙拱手道:“但凭皇上差遣。”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被那幅画卷所吸引,语气沉稳地吩咐道:“此画乃老九所赠,朕更在意的,是他如何得到这幅画作。此事关系重大,不宜声张,你需暗中查访,切莫惊动他人。” “臣明白了,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皇上的期望。”沈寻白郑重地说道。 第46章 沈寻白你下来 沈寻白回府换了朝服后,先去了召王府。 谢长宁正在给萧承韫请脉。 云泽来报沈寻白来了。 萧承韫下意识地看了眼谢长宁,但见她面色无波,眼神未变。 “请到春日轩。”萧承韫说道。 “是。”云泽领命而去。 谢长宁将把脉枕收起,刚站直身子,便听到萧承韫那柔和的声音响起:“谢姑娘,你去吗?” 谢长宁略显诧异,回道:“我一个外人,过去做什么?”她的语气平淡至极,仿佛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萧承韫闻言,微微一顿,谢长宁的态度实在太过平常,让他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冒失。 “是本王唐突了。” 谢长宁微微一笑,收拾好东西后便告退离开。 药房里,卫灵芸正在专心地研药,元道尘则在一旁对着药材改单子。 谢长宁一进来,卫灵芸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 这几日,她和谢长宁相处得极为融洽。 谢长宁耐心地向她讲述了萧承韫的身体状况,并将日常需要注意的事项详细地一一列出,煎药送药的任务,也放心地交给了她。 卫灵芸因为有了更多接触萧承韫的机会,心中欢喜不已,对谢长宁也越发亲近。 “长宁,药已经研磨好了,你昨天说王爷的被褥要多晒晒,我看今儿天不错,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忙了。” “好啊,你晚点再来煎药。”谢长宁应道。 卫灵芸欢快地快步而出。 谢长宁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禁思索起来。 若不是此女太过善于伪装,那便是她完全沉浸在对萧承韫的情意之中,满心满眼只有萧承韫。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这样一个看似单纯痴情的女人,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将天外天搅得一团乱的。 “楼丫头,王爷的药我配好了,根据咱们之前聊的,我调理王爷身体,你负责找温和的毒,你来看看。”元道尘说道。 谢长宁笑着走过去,既是毒药,又哪里会有温和之说呢。 “好,还有药膳。” 元道尘拿出另一张方子,轻轻抖了一下,脸上带着笑意:“记得呢,记得呢,都准备好了。” 另一边,春日轩内。 沈寻白和萧承韫谈论着朝堂之事。 沈寻白语气从容,缓缓说道:“朝中各位大臣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要彻查所有官员,实非易事,微臣实在不知该如何着手,还望王爷能指条明路。” 萧承韫轻笑一声,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意,说道:“朝中谁人不知沈大人一手遮天,与太子分庭抗礼。如今和本王说出这番话,这借口未免找得太过敷衍了些。” 沈寻白但笑不语,微微抿了一口茶,眼神淡淡地瞥向院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萧承韫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各自喝着茶,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两人直直地喝了三壶茶。 沈寻白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萧承韫却先忍不住了。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爷!” 云泽急声唤道,脸上满是担忧。 他迅速从萧承韫怀里拿出药丸,喂他服下,随后又急忙唤侍卫去请元道尘。 沈寻白冷眼瞧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随后,他缓缓起身,抚了下衣袍,忽然凑近几步。 云泽见状,立刻抽出剑挡在萧承韫身前,厉声喝道:“沈大人想干什么!” 沈寻白瞥了他一眼,目光转向脸色咳得通红的萧承韫,神色淡然地说道:“王爷,‘流光’是幅好画,但是不知,这样的画王爷还有几幅?够不够用?” 萧承韫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然而不停的咳嗽让他根本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奸贼!你——”云泽气急败坏地喊道。 沈寻白说完这句话后,听到院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他转身一看,元道尘的身影从远处快速走来,与他擦肩而过。 “快把王爷胸前的衣服解开。”元道尘急切地说道。 沈寻白看了一阵,似乎觉得无趣,兴致缺缺。他瞧着众人忙进忙出,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莫七一直在院门外等候,看到沈寻白出来,便跟了过去。 沈寻白慢悠悠地朝着王府外面走去。 王府的路幽径颇多,景色却并不怎么美丽,他心中暗自嘀咕,真不明白住在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的。 他上了马车,莫七驾车准备下山。 当马车走到山脚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 “大人,是谢长宁。”莫七说道。 沈寻白的眉头微微一动,眼神下意识地看向车外。 只见谢长宁穿着一身绯红的衣裳,宛如枝头最艳丽的那一株垂丝海棠,亭亭玉立地拦在路中间。 她脑门上那黑乎乎的一坨刘海已然消失不见,光洁的额头下,一双杏眼璀璨而迷人。 他不禁想起那晚的惊鸿一瞥,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谢长宁的确有一双如同秋水般的眸子。 可她在相府里的时候,却一直用刘海挡住,还在脑门上点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想到这里,沈寻白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又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 谢长宁摸了摸手肘窝里那鲜艳的红色圆点,扬声说道:“沈寻白,你下来。” 沈寻白一听,顿时笑了起来。他学着谢长宁的语气,也说道:“谢长宁,你上来。” 让人意外的是,谢长宁顿了一下,还真就朝他走了过去。 沈寻白微微挑眉,看着她越走越近。 然而,当她走到一半距离的时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谢长宁抬手比了个距离,说道:“呐,我走一半,你走一半,公平。” 沈寻白嗤笑一声,心中暗想,在他的人生中,强者为尊,根本不可能有公平二字。 可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先行一步从马车上下来,朝着谢长宁走了过去,完成了剩下的一半路程。 “拦本相做什么?”沈寻白问道。 谢长宁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让我碰一下。” 沈寻白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谢长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谢长宁也不管他是否答应,抬手就往他的胸口摸去。 沈寻白本能地退后了几步,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谢长宁的手顿时停在了空中,她有些嘲讽地问道:“怕我啊?” 沈寻白哼了一声,说道:“是有点,毒医圣手的徒弟,据说一根头发丝都能藏毒,本相还没活够呢。” “你倒是怕死。”谢长宁说道。 “那你站着别动,让本相碰一下?”沈寻白反问道。 谢长宁仔细想了想,貌似自己也不敢啊。 …… “我不下毒。” 谢长宁向前走了一步,试图让沈寻白相信她。 沈寻白跟着后退一步,说道:“有话说话,别想动手动脚。” “你是什么矜贵的狗贼,碰一下又不会死。”谢长宁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不碰我你就会死吗?”沈寻白随口说道。 “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话!” 谢长宁又向前走了几步,眼神中带着一丝恼怒。 沈寻白则绕着马车走,嘴里说道:“你一个女人不知礼义廉耻成何体统。” “你让不让?”谢长宁大声问道。 “小侍女,天快黑了,你滚不滚?” 说着,沈寻白又想起半山腰的萧承韫,冷冷地说道,“赶紧回去看看你家王爷吧,小心别咳死了。” 谢长宁一听,“嘶”了一声,说道:“你怎么还咒人。” 呵!我不仅想咒他,我还想杀他呢!沈寻白在心里暗暗说道。 莫七看着绕着马车走的两人,马儿打着响鼻,他无语望天,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些多余。 谢长宁也渐渐失去了耐心,她站在原地,叉着腰,不悦地问道:“你有完没完?” 沈寻白有些纳闷:“我没有,倒是你应该完了。” 谢长宁懒得再搭理他,她在心中思考着。 她想,再把伤痛攒攒也行,那晚的伤害也弄不死他,倒不如多攒点,争取一击毙命。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她拍了下脑门,草率了! 于是她当下便转身朝着半山腰走去。 沈寻白怔了怔,在她身后喊道:“小侍女,你这就放弃了?” 谢长宁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说道:“下次再战!” 沈寻白站在原地,望着那红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 莫七憋笑憋得辛苦,看到自家大人不善的眼神,立马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城门恐怕要关了。” 第47章 但求姑娘保我三年 萧承韫中的毒谢长宁已经测出来了,足足有十二种。 其中几种还是烈性的毒药。 谢长宁虽在后宫中见惯了各种阴狠手段,但面对如此复杂且凶险的毒症,也不禁心生唏嘘。 萧承韫的母妃,究竟是招惹了多少人的怨恨,才使得他遭受这般磨难。 谢长宁例行请完脉,正准备离开时,萧承韫出声将她留了下来。 云泽心领神会,退出房间并轻轻将门关好。 萧承韫静静地看着谢长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平静,问道:“谢姑娘,我这毒是不是无解。”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早已看淡了生死。 谢长宁对此并未感到意外,她边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边回应道:“长命百岁倒是不可能。” 她的回答直截了当,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萧承韫闻言,轻轻一笑,他既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恼怒,也没有流露出对生死的恐惧,反而展现出一种超越常人的豁达。 “生死者,天命之常。生如朝露,瞬逝无常,死若秋叶,静美归土。我不怕死,也不求长命百岁,但求姑娘保我三年。”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决然的光芒。 谢长宁闻言一愣,不禁抬起头,目光与萧承韫相对。 她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探寻出更多的东西。 萧承韫神色淡然地看着她,眸中无悲无喜,仿佛他所说的不是关乎自己生死的大事,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谢长宁轻声问道:“那为何又要三年?” 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这个看似对生死毫不在意的人,为何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萧承韫的脸上缓缓晕开一抹温暖的笑意,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释然。 “总要安顿好那些跟着我的人啊。” 他对皇位和权势根本不在意,他所向往的,是那种闲云野鹤、坐看云卷云舒的自在生活。 然而,他的身份却注定了他无法摆脱这尘世的纷争。 朝中隐秘之下流传着如今的南越帝皇位来之不正的言论,更有甚者直言皇位应该是萧承韫的。 他就这样成了悬在南越帝头上的那柄锋利的刀,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也曾想过,与其在这痛苦的世间挣扎,不如痛快地结束这一切。 可那些自然而然拥护他的人,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谢长宁沉默了许久,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上一世。 覆巢之下复有安卵,胜者为王鸡犬升天,败者为寇斩草除根。 她比谁都深有体会,曾经的她也是在尸林血海中艰难前行,一步步走到了权力的巅峰。 可她不知道,在她“走”后,她的国家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谢长宁缓缓将目光从萧承韫身上移开,看向院门外那正在晒着草药的人,轻声说道: “王爷或许考虑留个子嗣。” 萧承韫却是语气温和地说道:“留下来做什么?又给某些人留下念想,然后让他活在身不由己中?”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谢长宁还是听出了里面夹杂着的淡淡的哀怨。 是啊,他该是有怨的,又何尝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卷入这无尽的纷争之中,重蹈他的覆辙呢?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淡淡的草药香气。 谢长宁看着眼前的萧承韫,心中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滋味。 在这充满权谋与争斗的世界里,他能够保持这样的清醒与豁达,实属难得。 ~~~番茄小说独发~~~ 南越的京城,近日风云诡谲。 这百官们最近可是无人能好眠,无论其是身正还是影斜。 那影斜之人,自然是惶惶不可终日。 沈寻白手段之残忍,令人闻风丧胆,他们深知,只要落入其手,不怕不乖乖招供。 至于那些身正的官员,更怕! 他们先前曾弹劾过沈寻白,如今好不容易让他逮到机会,谁都清楚,他那屈打成招的手段可比任何私刑都要残忍得多。 有些年纪大的官员,为了躲避沈寻白可能动用的私刑,私底下开始筹钱。 往往在他前脚刚离府,后脚就有人抬着沉甸甸的箱子,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进了丞相府。 沈寻白最近倒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在这场对官员的调查中,可谓是呼风唤雨。然而,也不是一无所获。 杨经义此人,为人粗犷豪放且仗义,与校尉范仁勇私交甚笃。 听闻杨经义出事,范仁勇心里担忧不已,冲动之下便想拦截大理寺的人。 谁知道一个不慎,当场打死了两位寺丞。 而更为玄妙的是,这范仁勇竟是召王萧承韫的人。 此刻,萧承韫坐在书房里,面前站着几个谋士。 屋内气氛凝重,仿佛凝结的冰霜,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众人神色皆是凝重非常,眉头紧锁,似有解不开的千千结。 一人率先打破沉默,说道:“王爷,之前是朱岩,现在又是范校尉,哪怕您一直不争不抢,皇上对您的猜疑也不会有丝毫减少啊。” 另一人紧接着又说道:“那奸贼沈寻白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锋利无比的刀,这些种种难说不是皇帝的意思。” 话语间,充满了愤懑与忧虑。 萧承韫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众人。 沈寻白明面上看,的确是天子近臣,备受恩宠。可是,他总是隐隐有种感觉,沈寻白和天子并不是一条心。 那此人到底所图为何?又在这盘根错节的局势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王爷——”众人急切地望向他。 萧承韫一笑,温润的眼神如春风般环过面前的几人,他轻声问道:“所以,诸位是让本王怎样呢?”声音虽轻,却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谢长宁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书房里烛光摇曳。 最近京城里发生的这些事,她也有所耳闻。 沈寻白这一手作得实在是太大了,文武百官又被他狠狠地得罪了一遍。 也宰了一遍。 可这一次,没人再敢当朝弹劾他。明面上没有,但在那暗处,却是波涛汹涌。 朔月堂可是接了好几单刺杀沈寻白的买卖。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接下,毕竟这沈寻白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可是—— 朔月堂竟然又来了一笔大买卖,沈寻白出价,买谢长宁的命…… 第48章 酒解千愁 卫灵芸借着送药的名义,天天在萧承韫面前晃,本以为两人之间会亲密不少。 谁知道,傍晚送药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萧承韫把她呵斥了一顿。 卫灵芸气得摔了碗,坐在药房里暗暗垂泪。 谢长宁看到了,点燃一支薰香薰蚊虫,淡淡的香味瞬间弥漫在药房里。 等谢长宁忙完手里的活儿,看她眼眶通红,从一旁抽出一壶酒,递给她。 “酒解千愁,喝吗?” 卫灵芸红着眼看向她,眼中满是迷茫与无助。谢长宁见状,仰头喝了一口酒,朝她示意了一下,随后转身朝外走去。 卫灵芸就这般默默地跟随在谢长宁的身后,两人一路寻觅,终于寻得了一处幽静宜人之地,这才停了下来,开始喝酒。 如水的月光轻柔地洒下,宛如一层薄纱轻轻爬上夜空,给这原本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诗意与柔情。 卫灵芸的心中却被无尽的心事所填满,她的酒量本就远远不如谢长宁,此刻更是没喝多久,脸上便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显然是已经有了醉意。 在这醉意的驱使下,卫灵芸开始情不自禁地倾诉起自己心中的苦楚。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付出了我所有的青春和热情,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为什么他就不能看我一眼呢?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吗?” 谢长宁静静地听着,手中的酒壶轻轻摇晃,月光映照在壶面上,泛起一圈圈微弱而迷离的光芒。 她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如水,轻声问道:“你为他做过什么?” 卫灵芸小声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和师兄走了好远好远,差点丢了性命,最后到了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宝物……” 谢长宁微微一笑,说道:“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宝物。” 卫灵芸一听,双眼朦胧地看向她,伸出食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脸上满是神秘的神情,压低声音说道:“长宁,你肯定没看过画里的山会开花吧?” 谢长宁毫不犹豫地回道:“不可能。” 卫灵芸却着急地争辩道:“有的有的,我和你说,那开出的鲜花可漂亮了。还有碧海鲛珠,碧落笛,哦,对,还有天机图。” 谢长宁心中一动,暗自点点头,失窃的东西倒是与卫灵芸所言对上了。 她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卫灵芸,继续问道:“东西呢?” 卫灵芸闻言蹙眉,飘忽的眼神中似乎有些挣扎。 “在你手里吗?” 卫灵芸微微摇头,眼神忽然夹杂着一丝难得的清醒。 谢长宁悄悄捻了一枚长长的银针,慢慢地朝卫灵芸后脖颈伸去,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谢姑娘。” 谢长宁手指轻轻滑动,那银针瞬间隐进袖里,她顺势揽着卫灵芸的肩头靠在自己肩上,轻声说道:“睡吧。” 卫灵芸静静地靠在她肩上,慢慢闭上双眼,仿佛进入了一个宁静的梦乡。 谢长宁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只见萧承韫带着一个嬷嬷,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王爷?” 萧承韫带着嬷嬷缓缓走来,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说道:“嬷嬷见芸夫人还没回院,原来是和你在这里喝酒。” 谢长宁轻轻将卫灵芸交给那嬷嬷,只见那嬷嬷力气极大,轻而易举地就把卫灵芸背在背上,转身和萧承韫与谢长宁行礼后,便步伐稳健地把人背回去了。 一时间,林间只剩萧承韫与谢长宁两人,但身后不远处,云泽隐在暗处,气息绵长,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谢长宁寻的这喝酒的地方,在王府后山,地势颇高,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横生而出。 谢长宁坐在一端,朝着萧承韫晃了两下手中的酒壶,哗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来。 “王爷,这酒你可不能喝。” 萧承韫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坐下,和她隔了一臂的距离,说道:“无妨,本王也不好这口。” 谢长宁说道:“那还挺遗憾的。” 其实谢长宁自己也不好这口酒,不过就像她之前说的,酒能解千愁,只是她往往都是越解越是愁上心头。 此时,月亮悄然隐在了云后,林间偶有虫鸣之声响起,月光显得愈发昏暗。 过了一会儿,萧承韫忽然开口问道:“谢姑娘,你是哪里人?” 谢长宁偏过头看向他,只见萧承韫侧脸温润如玉,宛如一块无瑕的羊脂白玉。 他缓缓转过头,眼神清澈如水,“我母妃曾和我说过,对月独酌的人,其实是在想家,谢姑娘,你想家了吗?” 谢长宁的心猛地一动,一时间竟有些怔然,久久没有言语。 萧承韫转过头,看向那逐渐从云层背后走出来的圆月,缓缓说道:“我始终觉得,天地之大,我却如浮萍一般,来去皆不得自由。纵然这里就是家,可心若不安,也终究不是归处。” 谢长宁默然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浮萍漂泊,亦有它的自在。真正束缚你的,非是外界强加的责任,而是你内心深处的枷锁。大漠的风沙如歌,孤山的月色如梦,深海的波涛汹涌,草原的寒霜凛冽,皆是自然之韵,亦是人生之景。然而,若心中有所羁绊,纵有万般美景,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留不下半分痕迹。” 萧承韫微微一顿,似有所动,却终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谢姑娘,我很羡慕你,活得那么恣意洒脱。” 谢长宁闻言,不禁摇头苦笑,她哪里能恣意洒脱啊,她也把自己困在编织的牢笼里,找不到出口,在尘世中苦苦挣扎罢了。 夜,愈发深了,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那般孤寂,而他们的思绪,却如同这无边的夜色,蔓延开来,不知何处是尽头…… 第49章 太子妃 南越的皇宫,每年都会如期举行那盛大的文会宴,这是宫廷中的一大盛事。 各位王公大臣皆会携家眷盛装出席,场面极为隆重。 今年,皇帝有意借这场宴会为太子甄选太子妃,消息一经传出,各家有适龄女子的,皆精心装扮,打扮得花枝招展,盼着能在这宴会上脱颖而出,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萧承韫也如往年一般来到了这宴会。 其实,他每年都会前来,皇太后每次也都苦口婆心地让他选妃,可他总是借着身体欠佳的缘由推辞了。 说实话,皇太后心中倒是乐见他不选,毕竟他身份特殊,若他与哪家权贵结合,对于皇帝而言,无疑都是一个潜在的风险。 当萧承韫带着谢长宁出现的时候,原本热闹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沈寻白一袭华美的服饰,长身玉立地站在人群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那眼神中却流露着慵懒和漫不经心。 众人的目光瞬间皆投向了萧承韫身后的谢长宁。 只见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流仙裙,裙袂飘飘,宛如那轻盈的云雾缭绕于身。裙面上绣着朵朵娇艳的桃花,以淡粉色的丝线精心勾勒,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飘落下来。微风轻轻拂过,似有暗香盈袖,令人心醉神迷。 众人心中皆暗自嘀咕,都说一仆不侍二主,这谢长宁本是丞相大人的贴身侍女,如今却又入了召王府,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着实让人津津乐道。 一番互相行礼之后,萧承韫打头,领着众人步入。 文会宴在那宏伟的德麟殿举行。 谢长宁安静地跟在萧承韫身后,缓缓地走向那精美的建筑。 一路行来,四周的景色映入眼帘。 虽说和她上一世的宫殿有所不同,却又大同小异。 那雕梁画柱,精美绝伦,每一步都似一幅绝美的画卷。色调以明黄居多,显得尊贵而庄重。 五爪金龙盘在柱子上,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腾飞而起。飞檐斗拱上精致的脊兽,或威严,或灵动,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气派。 还有那扑面而来的尊贵和权利的气息,有些让她热血沸腾。 曾经的种种回忆在心头翻涌,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她的心情变得复杂而微妙。 皇太后携皇帝皇后而来,萧宴身在飞琼郡,竟是错过这场选妃盛宴。 除了萧宴,南越帝还有几位皇子,皆都赐了封号和封地,唯有最小的十一皇子不过六岁,还养在深宫中。 萧承韫也有封地,只不过身体不好,先皇恩典,留在京郊养病。 皇宫女只有三位,大公主已然出嫁,剩下的南平公主和敏仪公主,南平最为得宠。 文会宴分为文会与武会。每个会又分为初试与殿试。 能进德麟殿的都是初试胜出之人。 谢长宁坐在萧承韫身后,看着殿中站着的三个美丽女子,他们是初试中胜出的人。 一人是户部尚书的嫡女赵忆萱,眉眼动人,一人是镇南将军家的洛樱雪,身上带着一股子的英气,还有一人是沈家嫡女沈悦容,沈寻白的姐姐。 这就有意思了,谢长宁饶有兴致的看向沈寻白,忽然发现他也在看她。 他眼神沉沉,谢长宁仿佛感受到他眼中带着的一丝怨气,她愣了愣,再仔细看时,沈寻白已然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殿中的几人。 皇帝看了初试中三人做的诗词,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让三女各自表演才艺。 赵忆萱表演了反弹琵琶,洛樱雪表演一段剑舞,沈悦容是双手同时书画,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皇帝一时也难以抉择。 皇后凑到他跟前耳语几句,皇帝笑了笑,看着中央三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说道:“朕再考考你们,古语有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可我朝律法又规定“姻亲之家”和“两州之士”不得“对相监临”,这是否有些矛盾?” 皇帝此话一出,三个少女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才艺展示后的喜悦之中,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考验,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波澜。 毕竟,对于深闺中的女子而言,谈论朝政,尤其是触及律法与伦理的关系,实属罕见且大胆之举。 赵忆萱微微蹙起秀眉,稍作沉吟后,率先回答道:“皇上,臣女以为,‘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所强调的是任人唯贤,看重的是个人的才能与品德,而非亲疏关系。而‘姻亲之家’和‘两州之士’不得‘对相监临’,则是出于防止权力勾结、维护朝纲公正之考虑。此二者,一为选贤之原则,一为防弊之律法,并不矛盾。” 赵忆萱说完,紧张地看向皇帝,眼中透着一丝期待。 沈悦容缓缓说道:“皇上,小女认为,前者重才德,后者防私弊,此二者,一为积极求贤,一为消极防弊,旨在维护朝廷之公正,保障百姓之安宁。皆为江山社稷之长远考量。” 洛樱雪左右看了看,挠挠头,说道:“皇上,臣女的诗书读的不如两位姐姐多,但习武之人,亦知忠义之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在我看来,就像是练武之人要克服内心的恐惧和偏见,方能达到武艺的巅峰。而律法之所以限制‘姻亲之家’和‘两州之士’的任用,就如同习武之人要遵守规矩,避免误伤无辜。两者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维护公平正义,并不冲突。”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皇后轻抚皇帝手背,轻声细语:“陛下,此次选拔,不仅考验她们的才思敏捷,更是对她们胆识与胸怀的试炼。她们的表现,实已超越我们预期,令人赞叹。” 皇帝听后,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轻声道:“赵家小女,蕙心兰质,端庄娴雅,深得朕心。今日,朕便赐其封号,称为‘蕙兰郡主’。”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顿时响起一片祝贺之声。 皇帝虽未直言册立太子妃,但这突如其来的册封,无疑昭示着此事已是大势所趋,众人心知肚明。 文试结束,紧接着便是男子的武试。 萧承韫待了一会,忽觉身体略有不适,于是向皇太后告退,准备离开。 皇太后瞧着他脸色不佳,目光朝着谢长宁瞥了一眼,倒也没有加以阻拦。 只是此时天色渐晚,皇太后体贴地嘱咐他莫要回王府了,就在城中的别院歇息一晚。 萧承韫恭敬应下,而后领着谢长宁朝外走去。 沈寻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神色莫测。 这时,有个小太监前来相请,说是南平公主有请。 沈寻白沉默了片刻,仍有些心不在焉,又转头看向门外,然而那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良久,他缓缓起身,跟随着小太监离去。 第50章 你曾应我一件事 萧承韫身体不适倒是装的,不过也的确没回王府,他在城里还有套别院,从宫里出来就回了别院。 谢长宁看着他服下药,没留在别院,和萧承韫告辞后,也回了自己的小院。 谁知道半夜的时候,莫一来砸门。 “谢姑娘,大人中毒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那砸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惊得附近树上的鸟雀都扑棱棱飞了起来。 谢长宁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愣了愣,随即高兴的问道:“真的吗?死了没?”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仿佛这是一个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莫一脸色一沉,怒道:“谢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 莫一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跳动着。 谢长宁撇撇嘴,有些泄气。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死了再来通知我吧。” 莫一焦急地催促她:“谢姑娘,你快和我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恨不得直接把谢长宁拽走。 谢长宁笑着说道:“莫一,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家大人中毒,你不去找相府的林无救,找我干什么?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莫一说道:“这毒大人说只有你能解,谢姑娘,望你摒弃前嫌,去救大人一命!” 说着,竟是单膝跪在她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他那焦急而又无奈的身影。 谢长宁倒是来了兴趣,莫一神色不像是装的,什么毒竟然能把沈寻白弄成这样啊,让身边的一等侍卫都为了他来下跪。 得去看看好戏啊,说不定还能顺便送他一程呢。 她心里想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起身跟着莫一悠哉悠哉进了静语轩。 沈寻白房间里,烛光长明。那烛光透过窗户纸,映出斑驳的光影。 莫一把他送到门口后,伸手把门推开。 谢长宁探头看了一眼,卧室中间有道屏风挡了视线,看不到人。 屋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只有那轻轻摇曳的烛光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谢长宁踏进室内,莫一从外面把门掩上。 关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也将谢长宁的心弦轻轻拨动了一下。 谢长宁回头看了一下,脚步顿了顿,继续朝前走。 “大人,是谁给你下毒了?说出来,我得去感谢感谢他为民除害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 屋里依旧静悄悄的没声。 这安静让谢长宁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大人,你可别装死啊,我还等着看笑话呢。” 谢长宁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快走两步,绕过屏风一看,豁然看到沈寻白面色潮红地坐在床沿。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双眼猩红,像是一头饥饿的狼一样盯着她。 那眼神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要将她吞噬一般。 随即,谢长宁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神色一凛。 这香味让她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转身就走。 耳边风声呼啸,谢长宁身影一顿,侧头躲开,清脆的碎裂声在脚边响起,一只茶盏碎成几瓣。 她这一躲耽误了须臾的功夫,沈寻白已是直直朝她扑过来,夹杂着怒意,恶狠狠地说道: “谢长宁,你竟然想跑!” 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愤怒和欲望。 谢长宁被他从身后抱住,然后压在一旁的桌上。 桌子发出“嘎吱”的声响,仿佛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 谢长宁抬腿朝后踢去,手肘后击,怒骂道:“你他妈的,中的媚药喊我过来干什么,倒不如怡红院找两个姑娘——嘶!” 她动作凌厉而迅速,却还是被沈寻白紧紧抱住,肩膀也倏的一疼。 沈寻白当下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里腾起,还夹杂着淡淡的酸涩。 谢长宁知道他中了媚药,不仅想跑,还让他去外面找姑娘,他气急,忍不住在她肩头重重咬了一口。 那一口咬得极狠,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和不甘都发泄出来。 谢长宁也来了气,沈寻白趴在她后背上,一只手还想去扯她裙子,她骂了一声,随即双掌猛的挥出,身下的桌子被她拍碎,两人双双摔在地上。 地上的灰尘扬起,呛得谢长宁咳嗽了几声。 她迅速翻身而起,随手抄起一旁碎裂的凳脚就朝沈寻白身上扎。 那凳脚在她手中仿佛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烁着寒光。 沈寻白抬手格开,扯着她的胳膊就想把人拉进怀里,动作带着几分粗暴。 谢长宁反应极快,手中锋利的凳脚迅速换了个方向,直直朝下。 要是她的身子扑进怀里,手里的木条也会变成锋利的剑将沈寻白刺穿。 沈寻白不敢大意,谢长宁对杀他也是毫不手软,当下就地一滚,单膝跪地,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中既有欲望的火焰,又有愤怒的风暴。 门外,莫一听着屋里的动静,有些心急,可又不敢贸然进入,只得急声问道:“大人,需要帮忙吗?” 这话一出,屋里的两人都愣了。 谢长宁更是气得笑出来,“帮你妈,沈寻白你要疯找别人去,别来找我。” 她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寻白脸色通红,声音断断续续说道:“你曾答应过,应我一件事。” 谢长宁呸了一口,“杀人可以,放火可以,睡我不行!” 沈寻白怔了怔,脸色又红又黑,“你是什么矜贵的侍女,睡一下又不会死。” 这显然是记挂那天谢长宁的那句话,此时说出来,却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谢长宁看他神色有些迷朦,显然是在极力保持清醒。 这种情况下,要想走,定然不易。 她迅速思考着应对的办法,眼神不断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沈寻白忽然站起来,袖剑滑出。那剑身闪烁着寒光,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 谢长宁一惊,立马起身。她的心跳瞬间加速,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谁知沈寻白只是看她一眼,忽然抬手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鲜血直流,他冷冷道: “不愿意,那就滚。” 谢长宁二话不说,拉开门就跑。身影如同一只敏捷的燕子,瞬间消失在门口。 第51章 狗日的沈寻白 莫一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阻拦,然而谢长宁却是毫不犹豫,朝着他胸口猛拍了一掌。 这凌厉的一掌挟带着劲风,直把莫一拍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莫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掌力击中,只感觉气血在体内翻腾不止,胸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 谢长宁趁着莫一吃痛后退的间隙,几个轻盈的起跃,身形如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了静语轩中。 莫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急忙转身进屋。 屋内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只见沈寻白身上染了大片的鲜血,触目惊心。 莫一惊呼一声:“大人!” 伤口处,鲜血不断地滴答滴答流下,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猩红的血花。 刚才那一瞬间的清明,在触到鲜血的刹那,竟是转瞬即过。 紧接着,他的身体又突然燥热起来,那股热浪一波接着一波,甚至比之前还要来势汹汹。 那流淌的鲜血仿佛是一种强烈的刺激,让他体内的药性彻底被激发,理智在这一刻被疯狂吞噬。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撕了谢长宁。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失去了理智。 想着,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形如闪电般疾驰而出,瞬间便蹿了出去,向着谢长宁离去的方向疯狂追去。 谢长宁此刻满心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尽快离开相府这个是非之地。 她心中清楚,沈寻白那狗贼所中的不是普通的媚药,那药极为诡异,以血为引,一旦见了血,反而会让药效呈数倍地激发。 而那蠢货,还自作聪明地给自己刺了一剑,简直是蠢到了极点。 现在不跑,留着和他明儿一早说早安啊?! 她在心中暗骂着,脚下的步伐愈发加快。 她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衣袂飘飘,身形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 眼看着相府的大门就在眼前,谁知这时,身后又传来冷冽的破空之声。 谢长宁只觉腰身一紧,有一条柔韧无比的东西紧紧地缠在了她的腰上。 随即,身后一股气势万钧的力量席卷而来,强大的拉力带着她的身子往后倒飞而去。 “操!狗日的沈寻白!” 谢长宁愤怒地咒骂着,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沈寻白身子腾空而起,伸出双手,本想去接住半空中的谢长宁。 谁知,皎洁的月光下,他依稀看到那人的指尖闪烁着寒光。 他急忙身形一变,在空中一个扭转,紧紧扯着手中的金丝软绳。 由于惯性和冲力,两人还是不受控制地一同坠入了旁边的湖中。 “噗通”一声巨响,湖水瞬间将两人紧紧包围。 谢长宁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地灌了几大口湖水,顿时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那如墨的发丝在水中飘散开来,如同海藻一般,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谢长宁在水中稳住身形,睁开眼睛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 她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双脚一蹬,快速地朝那身影游了过去。 沈寻白之前为了控制体内的药效,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内力,此时的他已然有些乏力。 眼看着谢长宁越来越近,却无力躲避。 眼睁睁地看着她抬手朝他的脖颈袭来,他只觉颈侧一阵剧痛传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胸口又被谢长宁狠狠地抓住。 谢长宁心中的怒火燃烧到了极点,她握紧拳头,朝着沈寻白狠狠地捶了好几拳,直把沈寻白捶得气血翻涌,嘴角不断地溢出血迹,在湖水中晕染开来。 谢长宁还不解气,抓着他的胸口,直把他往湖底按去。 湖水在他们身边翻腾着,涌起无数的气泡。 沈寻白微微一笑,却是将手里的金丝软绳快速地绑在两人身上。 谢长宁,老子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他的声音在水中变得模糊不清,但那坚定的决心却透过眼神传递给了谢长宁。 谢长宁怒目圆睁,想要挣脱那绳索的束缚,却发现无济于事。 她在水中拼命挣扎着,激起一片水花。 湖面上,月光如轻纱般洒下,映照着两人在水中纠缠的身影。 远远望去,仿佛一幅诡异而又凄美的画卷,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缓缓展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是被莫一和莫七七手八脚地捞了上来。 此时,沈寻白紧紧地抱着谢长宁,两人都因为力竭和在水中的折腾而昏了过去。 林无救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 当他看到绑在一起的两人时,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那金丝软绳乃是世间罕见的宝物,斩不断烧不坏,而沈寻白打的结更是独特,除了他自己,无人能解。 林无救只能先想法子救人,他先是一股脑地给沈寻白身上扎了几针,又小心翼翼地放了一些血。 一边忙活,一边还不忘骂骂咧咧地吐槽。 “你这个王八蛋可真会折腾人,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林无救气得吹胡子瞪眼,手中的银针扎得更加用力了几分。 “老夫年纪大了,身子骨可不像你这畜生,睡不好会夭寿的。” 他一边抱怨,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还有,你说你祸害人姑娘干什么,死都不放手,你是要做亡命鸳鸯吗?” “我可听莫一说了,人家姑娘一点都不喜欢你——” 林无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虚弱却冰冷的声音打断。 “说完了吗?” 沈寻白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如纸。 他的一双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然而眼底却似乎带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微微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谢长宁,一眼就看到她白皙的肌肤,还有那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排精致的小扇子一样,安静地垂着,把她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挡住。 娇软的身躯传来淡淡的温暖,夹杂着清新的玉兰清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在沈寻白的鼻尖。 沈寻白环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几下。 林无救见沈寻白醒了,又喋喋不休地说道:“你还要抱多久,再不给人换衣服,就得生病了。” 沈寻白闻言,冷哼一声,“这么狠心的人,病死她才好。”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老老实实地解开了缠在两人身上的绳子。 林无救瞥了他一眼,拿出一枚银针,故意在沈寻白面前晃了晃,说道: “那还不简单,来,我往她死穴扎一针,立马让她归西。” 沈寻白淡淡地看了林无救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告的意味。 林无救哼道:“舍不得就不要说这样的话,喜欢人不是这么喜欢的。” 沈寻白说道:“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林无救斜睨他一眼:“那你中媚药为什么就想找她?” 沈寻白一顿,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只是她比较顺眼罢了。” 说着,抱起谢长宁,走进房间。 “哼,嘴硬!” 林无救在身后轻嗤道,又突然想起谢长宁的身份,喊了一句:“等她醒了,借给老夫一会儿啊,老夫要和她论论毒。” 沈寻白像没听到一样,唤来侍女,吩咐她们给谢长宁净身更衣。 待侍女们将一切都处理妥当,他这才转身离开房间,去找林无救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第52章 神级任务 谢长宁悠悠转醒,迷迷糊糊间,头顶那精美的帐盖率先映入眼帘,三面如意云纹围屏环绕。 她定了定神,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怒火——这竟然是那狗贼沈寻白的房间! 谢长宁猛地掀开被子,身上的月白色中衣微微褶皱。 她一侧头,瞧见衣桁上挂着一套白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几枝栩栩如生的玉兰花,针线细密,做工精巧。 她顾不得欣赏,起身的瞬间,胸口忽然传来阵阵钝疼,仿佛有一把重锤在无情地敲击着她的胸腔。 还有后肩膀的位置,被狗咬了一口,也是撕扯着疼。 谢长宁皱了皱眉,双手轻轻触碰了下伤口,缓了好一会儿,疼痛才稍稍减轻。 她抬起手肘,看向那个神秘的印记,只见那印记的颜色已然比之前深了不少,如同一团浓墨在宣纸之上晕染开来。 谢长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一把将衣桁上的衣服取下,迅速穿好,气势汹汹地就往门外走去。 莫一站在书房的门口,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身来。 当看到谢长宁怒气冲冲的模样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把眼光瞥向别处,仿佛不敢与她对视。 谢长宁步伐匆匆,行至书房门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莫一,随即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她愤怒地吼道: “狗贼!你给我——”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书房内的两人已经齐刷刷地投来了目光。 书房之内,沈寻白一袭素白衣袍,玉树临风,他手中轻轻把玩着一颗棋子,正准备在棋盘上落子定局。 而在他对面,萧承韫则是一身淡蓝色锦袍,眉眼温和,气质儒雅而又不失贵族的威严,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风度。 他们面前摆放着一副棋盘,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副未尽的棋局。 谢长宁见此情景,也不好继续发作,朝着萧承韫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王爷。” 萧承韫在见到谢长宁的刹那,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关切,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柔和而关切地问: “听闻你身体抱恙,如今可有所缓解?” 谢长宁的目光如冰冷的箭矢直射向沈寻白,语气冷冽,像是昨夜的湖水一般刺骨: “哼,真是多亏了沈大人的‘关照’,我才得以苟延残喘。” 沈寻白听罢,将手中的棋子缓缓放回棋盒,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轻声道: “小侍女,既然你已多次承蒙我的‘关照’,是否该有所表示,来感谢我一二?” 谢长宁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好啊,那你过来。” 沈寻白闻言,身形微微一滞,他清楚看到谢长宁那愤怒而冲动的神情,显然她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 他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那曾经被她重锤的胸口,至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疼痛。 咬了她一口,后颈被她扎一针,林无救说,要是再偏移几分,估计能当场毙命。 他笑了笑,把棋盘收起来,朝着萧承韫说道:“王爷,此局无解,再下下去已然没了意义。” 萧承韫目光平静地看着沈寻白,缓缓说道:“沈大人,无解的并不是棋局,而是人心。沈大人之前若不是急着想将本王围困致死,也不会是如今两败俱伤的场面。” 沈寻白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王爷只知防守不知进攻,就怪不得被别人当作垫脚石,不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谢长宁,接着说道,“王爷说得对,人心的确无解,但棋局终有解法。端看想不想破局罢了。” “如若不想呢?”萧承韫问道。 沈寻白笑笑,把莫一喊进来,将棋盒递给他,说道:“这棋子打磨不匀,边角锋利,刚才差点划伤王爷,你拿出去毁了吧。” “是。”莫一应道。 说罢,他转头看向萧承韫,淡然开口:“王爷,博弈总有输赢,若不想赢,倒不如执棋之初就把自己手里的棋子交给对方。既已身在局中,便需有破局之志,而非坐以待毙。” 萧承韫没有回他的话,只是将目光转向谢长宁,温柔地问道:“谢姑娘,你要和本王回召王府吗?” 谢长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现在是王爷的医侍,自然要回的。” 沈寻白听到她的回答,掀起眼帘,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随后,他垂眸起身,朝着萧承韫拱手说道:“微臣恭送王爷。” 萧承韫听出了沈寻白话语中那一丝难以言明地意味,皱了皱眉头。 刚想说些什么,冷不丁看到沈寻白衣摆上用暗线勾勒出的花样。 他的目光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朝着谢长宁身上看了一眼,一时间竟是忘了刚才想说些什么。 谢长宁撇下沈寻白,毫不迟疑地跟在萧承韫的身后。 当他们行至门口时,她回过头,目光中透着几分凌厉,警告道:“你给我等着!” 沈寻白见状,嘴角轻扬,发出了一声悠然的笑声。 随后,谢长宁与萧承韫二人并肩走出了丞相府的大门。 府门外,云泽早已将马车牵了过来,恭恭敬敬地扶着萧承韫上车。 谢长宁却没有上车,而是和云泽一起坐在车辕上,接过云泽手中的缰绳,准备驾车。 萧承韫透过车帘的缝隙,静静地看着谢长宁好一会儿。 随后半垂着头颅,神思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长宁路过酒肆的时候,和萧承韫说了一声,进了酒肆一趟。 送上门的钱没道理不要,她下了神级任务,诛杀沈寻白。 神级任务,乃是朔月堂中最为艰险、酬劳最为丰厚的挑战,但同样,它也象征着无尽的危机与未知,每一个接受此任务的人,都需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然而,对于这样的任务,谢长宁却从不强求堂中之人必须接受。她深知,这乃是关乎生死的抉择,应当由每个人自行判断与抉择。 但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否接受这份挑战,终究还是取决于个人的实力与勇气。 第53章 野鹤闲云 谢长宁一行人回到召王府时,府门外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领头的正是卫灵芸,她身着素雅的衣裙,带着一群丫鬟和侍卫,静静地站在门外。 马车缓缓停下,谢长宁和云泽率先跳下车来,他们朝卫灵芸的方向望去,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卫灵芸见状,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她柔声唤道:“王爷,您回来了。” 随着卫灵芸的话音落下,萧承韫也从马车上掀帘而出。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一大帮人,朝卫灵芸说道:“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卫灵芸咬了咬唇,前几日两人不欢而散,萧承韫从不会主动找她,她每次生完气后,又总是放不下心中的牵挂,换上笑容重新站在他面前。 “妾身已差人备了午膳,王爷更完衣,就可以用膳了。”卫灵芸说道。 萧承韫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领着人朝府里走去。 卫灵芸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她的眼神始终停留在萧承韫的背影上,带着几分痴迷与眷恋。 谢长宁落后几步,看着卫灵芸小心翼翼地跟在萧承韫身后。 卫灵芸对他的一片深情仿佛是飘落在水中的花瓣,随波逐流,却始终难以触及彼岸。 萧承韫看似对谁都是温润如水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是流淌着冷漠。 他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即使偶尔有阳光洒落,也难以融化他内心深处的坚冰。 而卫灵芸,却一腔热情地去求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也不知该说她傻还是痴。 几人回到主院,元道尘急忙从药房出来,要为萧承韫请脉。 萧承韫侧过身子,朝着谢长宁说道:“前辈还是先给谢姑娘看看吧,她好像受伤了。” 谢长宁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双眸望向萧承韫。 只见他的眼眸中带了几许担忧,那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元道尘听到萧承韫的话,这才将目光转移到谢长宁身上。 他惊讶地喊道:“楼丫头,你受伤了?什么人能伤得了你。”那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谢长宁说道:“我无碍,前辈还是先给王爷请脉吧。”她说着,转身朝萧承韫拱手继续说道,“多谢王爷挂念,长宁自身也是大夫,身体的事自己心里有数。” 萧承韫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卧室。 “那有劳前辈了。” “王爷见外了。” 元道尘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跟上萧承韫的脚步,一同走进了卧室。 谢长宁转身,正准备回药房,突然看到一侧的卫灵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卫灵芸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复杂,有疑惑,有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芸夫人?”谢长宁唤了一声,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卫灵芸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长宁,对于王爷的病情,我还有些不明白的,不知能否为我解惑一二?” 谢长宁微微一笑,“好啊。” 两人进了药房,卫灵芸把门掩上,沉默片刻问道:“长宁,你之前说要以毒养毒,到底是怎么养法?” 谢长宁说道:“世间万物皆有阴阳调和之理,毒亦有其相克之道,王爷身上的毒已然无解,但若能找到一种可控的毒素,让这两种毒素在王爷体内形成一种新的平衡,相互制衡,让其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原来的毒性,王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卫灵芸听到这里,脸上的神情更加专注,她急忙问道:“那这种毒好找吗?” 谢长宁无奈地耸了耸肩,摊摊手说道:“不好找,所以我下一步打算先去寻我师兄。” “你师兄?怎么没听——”卫灵芸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长宁打断。 谢长宁说道:“毒医圣手是我半路师傅,我之前也有师傅师兄的啊。我师兄毒术不如我,但他手里有一株‘蓝霜’,性情温和,我想先找来试试。” “那你师兄现在何处?”卫灵芸追问道。 谢长宁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不知,但我师兄喜好音律,毕生的追求就是打造一个世间最好的乐器,我听说苍澜山有一株千年金丝楠木,说不定他会在附近。” 卫灵芸没再说话,低着头沉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谢长宁瞥了一眼,转身开始配药。 昨夜和那狗贼一起溺水,她胸口是真的有些疼,可能伤到了肺,她也得给自己开些药。 谢长宁晚间的时候,到了王府后山那块巨石的地方。 这里地势高峻,山风呼啸。 站在巨石之上,天空像穹庐一样笼罩着大地,漫天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她盘腿坐在巨石上,随手摘了片叶子,吹了一首曲子。 那曲子初始,如潺潺的溪流,轻柔而缓慢,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久远的故事。渐渐地,旋律中多了一丝伤感,那是对往昔岁月的怀念,对回不去的时光的深深眷恋。 叶子吹奏出的音符在夜空中飘荡,似乎与月色融为一体,化作丝丝缕缕的愁绪,萦绕在这片山林之间。 谢长宁一曲终了,悠悠叹息一声,说道:“王爷,我吹得如何?” 身后传来脚步踩在树叶的声响,细微而清脆。 谢长宁回头,便看到月色下,那人披着月光而来。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朦胧而虚幻,仿佛是从梦境中走出来的一般。 “以谢姑娘的性情,该是不会有这么忧伤的曲子。” 萧承韫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清风,清冷而又带着一丝温和。 谢长宁笑了笑,饶有兴致地问道:“我是什么性情?”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萧承韫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依旧和她隔了一臂的距离。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树叶上,也从旁边摘下一片相似的叶子,在手中把玩。 “心逐清风去,身同野鹤闲,自在逍遥客,不羁天地间。谢姑娘该是野鹤闲云。” 谢长宁笑了笑,扬唇浅笑:“王爷,红尘困不住我,我亦困不住红尘。”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而悠长,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使他看起来更加英俊非凡,只是那一抹病态的白皙又增添了几许脆弱。 “王爷,你说,我们为何会来到这个世上?”她忽然问道。 萧承韫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或许是为了体验人世的悲欢离合,感受生命的酸甜苦辣。” “不,我觉得不是,”谢长宁起身,她的裙摆随风飘动,宛如翩翩起舞的仙子。她看着满天的繁星,脚下的巍峨山峰,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孤独而渺小。 她说道:“是这永恒的山川河流,过于寂寞,衍生了我们这些生命,让我们的鲜活来见证它们被岁月沉淀的痕迹。” 萧承韫听到她的这番话,猛然怔住。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对生命的意义有如此独特而深刻的理解。 过了许久,萧承韫才缓缓开口:“谢姑娘的见解,倒是让本王耳目一新。” 谢长宁转过身,看着萧承韫,嘴角微微上扬:“王爷,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载,与其在这尘世中随波逐流,不如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 他望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欣赏,还有一些…… 第54章 吐血 冷月高悬,如水的月色倾洒在丞相府的庭院中,铺满了一地的银白。 沈寻白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懒洋洋地坐在廊下,手中执着一卷书卷,正借着廊灯静静翻阅着。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庭院中的花木影子交错,仿佛在绘一幅静谧的夜画。 微风拂过,撩动他的衣袂,发出轻柔的窸窣声。 院门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阵刀剑相交之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莫一和莫七领着一众手下,与前来行刺的黑衣人激烈厮杀。 刀光剑影在夜色中闪烁,喊杀声此起彼伏。 没过多久,战局已定。 莫七一身染血的劲装,快步上前复命,抱拳说道:“大人,刺客尽数诛杀。” 沈寻白闻言,缓缓抬眼淡淡一瞥。 不远处,莫一正熟练地扛着锄头,拖着一人的尸体,步伐沉稳地往海棠林的方向走去。 月光下,那海棠林影影绰绰,枝叶被风吹得轻轻摇曳,确实仿佛是一个个吃人的妖怪。 莫一的身影在其中穿行,无声无息,如同鬼魅。 沈寻白将手中书卷搁在一旁的石桌上,揉了揉眉心,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厌烦,问道:“这是第几波了?” “第四了。”莫七恭声回答。 沈寻白双眸微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问:“都是朔月堂的?” 莫七点头应道:“是的。” 沈寻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可真巧了,朔月堂都接了刺杀我和谢长宁的任务。” 莫七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有些犹豫。 沈寻白瞥了他一眼,挑眉问道:“怎么?” 莫七深吸一口气,说道:“朔月堂并未接刺杀谢姑娘的任务。” 沈寻白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问:“哦?为何?” 莫七垂首,回答道:“对方只说不杀女人。” 沈寻白闻言,忍不住笑出来。 “杀人越货的组织还这么讲究?” 笑声渐止,他止住笑,单手支着下颌,双眸微眯,陷入了沉思。 想了片刻,他又问:“提价了吗?” 莫七如实回答:“提了,给了三倍酬金,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沈寻白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朔月堂不是只认钱吗?要是钱都不能打动他们,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谢长宁是朔月堂的人,并有可能身份还不低。” 言罢,沈寻白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可那笑容之中却蕴含着几分洞悉一切的精明之色。 “十七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莫七回道:“没有,十七说,那几人口风极严,完全探不出什么。” 沈寻白说道:“谢长宁精着的呢,让十七别探了,留意她动向即可。” “是。”莫七领命,转身退下。 沈寻白仰头看着月色,明月如玉盘般高悬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 他喃喃自语道:“谢长宁,王府的月亮也如丞相府这么圆吗?” 召王府里最近比较忙碌。 每当深夜,便有人挟裹着沉沉的夜色,行色匆匆地踏入王府。 王府的书房里,微弱的烛光在寂静中摇曳不定。如豆般大小的火苗在灯芯上跳跃着、挣扎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谢长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犹如明镜一般。 她深知,萧承韫定是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而这条道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之路。 此时,庭院的一侧,卫灵芸正低首专心致志地煎着药。 药炉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热气腾腾,散发出浓浓的草药味。 谢长宁微微抬头,望了望外面那阴沉如墨的天色,转头对卫灵芸说道:“芸夫人,瞧这天气,好像要下雨了,可以收药了。” 灵芸手中握着扇子,眼神却呆呆地望着那沸腾的药炉,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对谢长宁的话毫无反应。 谢长宁又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遍。 这次,卫灵芸终于像是从恍惚中惊醒,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急忙快步走向院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晾晒的药材。 谢长宁走过去,将药倒进碗里,趁她不备,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药丸,轻轻一弹,药丸便悄无声息地落入碗中。 当晚,萧承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紧接着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惊慌失措,连忙找来元道尘。 元道尘面色凝重,立刻给萧承韫施针。他连续扎了好几针,但萧承韫吐血的情况仍不见好转。 源源不断的药汁送到屋里,萧承韫喝了一碗又一碗。 最后还是谢长宁配了一副药浴,让他泡三个时辰,期间两人轮流为他施针,东方既白的时候,萧承韫终于缓了过来。 元道尘忧心忡忡地对她说:“楼丫头,王爷的身体拖不得了,你还有什么办法?” 谢长宁沉思片刻,视线落在刚刚从屋内走出的卫灵芸身上。 她缓缓开口:“我只能先为王爷配制一种暂时抑制毒素的药物,但这药无法长期控制体内的毒素,时间久了,反而会加剧毒素的扩散。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找到我师兄。” 元道尘闻言,面色更加沉重,缓缓说道:“听说‘蓝霜’只剩一株,就算找到他,他愿意给吗?” 蓝霜草,那是一味极为珍贵的药材,其药性甚是奇特。 若是与治病的药材搭配使用,它便是一味能够促进药效的绝佳药引;可若单独使用,它又会摇身一变,成为一味致命的毒药。 这等稀罕的药物,元道尘也只是在传闻中听过,从未有幸亲眼目睹。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世间仅存的一株蓝霜草,竟然会在谢长宁师兄的手中。 对于谢长宁,元道尘其实了解的也并不多。 她来历成迷,也从没听过毒医圣手提及她的往事,如今也是第一次听说她还有个师兄。 谢长宁说道:“先找到他,大不了我去找个什么东西和他换。” 一直站在一旁的卫灵芸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动,但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萧承韫的房门,随后默默地退下,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55章 见卿如见吾 谢长宁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云泽来报,说萧承韫要见她。 一进屋,她便看到萧承韫坐在外室的八仙桌旁。 尽管已是夏季,他身上却穿着厚厚的冬衣,脸色如同被冰雪覆盖的冬夜,苍白而毫无血色,显得十分虚弱。 瘦弱的身影,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 “王爷。”谢长宁轻轻唤了一声。 萧承韫微微一笑,指着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谢长宁依言坐在他对面。 云泽随后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他将托盘轻轻地放在谢长宁面前,谢长宁赫然看到上面放着厚厚一沓的银票。 她不由得愣住了。 “王爷,这是何意?” 萧承韫又咳了几声,虚弱的声音仿佛随时会断掉。 他柔声说道:“听说谢姑娘要外出寻人,这段时间为了我的身体,着实劳烦姑娘了。这是为姑娘准备的盘缠。” 说着,他又拿出几个四四方方的锦盒,摆在谢长宁面前。 “姑娘行走在外,磕磕碰碰可能在所难免。这些是我请医圣前辈连夜赶制出来的金疮药,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这个是头疼脑热的药,你也带着吧。” 谢长宁看着锦盒,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沉默不语,心里却忽然有些五味杂陈。 萧承韫又接着说道:“七里坊是我私下的产业,盘缠要是花完了,或者有什么事,你只管到七里坊去,我会交代他们——”他转头看着谢长宁,沉沉地说道,“见卿如见吾。” 谢长宁看着他,萧承韫像是撑着一口气一样说了这么多的话,说完后气息微微有些喘。 云泽站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后背。 他顺了顺气,唯有一双眼,明亮如星辰,带着淡淡的温情,慢慢说道:“谢姑娘,不管找到找不到,你......都不要回来了。” 谢长宁低垂眼帘,手指不经意地蜷缩,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她自认非善类,却在短暂相处中对萧承韫生出了一丝怜悯。 “王爷是做出选择了吗?”谢长宁轻声问。 萧承韫顿了顿,神色有些恍惚,双眼像是失焦一样,看着虚空,叹道:“我还能如何呢?杨经义是个好官,不该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当萧宴抵达飞琼郡时,却发现杨经义和他的家人已经消失无踪,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他们是因为畏罪而潜逃。 然而,萧承韫心中明白,这只是表面现象,事实的真相远比这要复杂。 杨经义应该是被人秘密掳走。 而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贪污税银,并不是小事,他若不反击,那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杨经义...... “谢姑娘,你是云中之雀,本当翱翔于长空,清风相伴。上京,是座囚笼,不应束缚你的自由。” 谢长宁闻言,淡淡一笑,她起身朝着萧承韫拱手说道:“王爷,吐血之事,未必全然是坏事,你无需过于忧虑。只需安心听从医圣前辈的调治,悉心调养身体,待我归来便是。” 萧承韫深深地看着她,那眼中似乎包含了无数的思绪和情感,最终却都化为了一抹温和而深情的笑意,犹如春风拂面,驱散了四周的寒意,给人带来了温暖和慰藉。 他轻轻颔首,声音坚定而柔和:“好,我必会等你归来。” 谢长宁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制的吊坠,那吊坠是黑色,呈圆形,宛若一轮黑色的月亮,下面挂着淡青色的坠子。 “这是黑檀木制的,我用药水泡过,王爷若不嫌弃,就随时带在身边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谢长宁又指着八仙桌上的那些东西,说道:“这些我就收下了,也当作是给王爷的回礼,多谢王爷。” 萧承韫接过那木坠,拿在手里微微有些沉,还带着淡淡的温度,他紧紧握着木坠,眉眼闪过柔情,看着谢长宁说道:“好,谢姑娘一路小心。” 谢长宁拱拱手,“王爷也是,多加珍重。” 当天下午,谢长宁就先回了自己的小院。 如意圆墩墩的身子蹲在角落里,她养了一只兔子,等着谢长宁回来给她做红烧兔肉。 “主子!您回来了?!”如意看到谢长宁,立刻迎了上来。 “嗯。”谢长宁点点头,随即进屋,待了一会才出来,递给如意一张纸条。 “你把这信带回老家,让他们把我要的东西尽快送过来。” 如意看了一眼纸条,上面写着“蓝霜草”“幽冥花”。 她愣了愣,这两个东西可是掌印亲自栽种的,想要可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又想到,是谢长宁要的,那应该也没问题。 “好嘞,我一会就去。”如意答应道。 如意看着谢长宁带着包袱,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这是准备去哪呢?” 谢长宁回答道:“我先朝苍澜山走,这几天应该会有碧落笛的消息传来。到时候碧落笛在哪里出现,我们就在哪里见面。” “好的,主子保重。” “嗯。” 丞相府。 莫一脚步匆匆,如风一般迈入书房。 沈寻白正专注地看着飞琼郡的密报,莫一的突然闯入,并未让他过多分心,他只是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地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莫一赶忙回道:“十七来报,谢姑娘晌午时分出城了,朝着苍澜山的方向而去。” 沈寻白眉尖一挑,追问:“她去苍澜山所为何事?” 莫一偷偷瞄了一眼沈寻白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说是去......去为召王寻药。” 此言一出,沈寻白的面容瞬间凝固,原本淡然的神情被一层阴霾所取代,嘴角不自觉地下垂,周身的温度似乎也随之下降了几度。 “呵,她倒是热心。”他话语中带着冰冷的讽刺。 莫一沉默不语,静静地站在一旁。 沈寻白只觉得心头仿佛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那股怒气无处宣泄,他猛一挥臂,将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扫了出去。 “砰”的一声,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沈寻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恼怒,“谢长宁实在是太清闲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救人。朔月堂不接任务,你难道不会在聚义楼发布吗?这般浅显的道理还要本相来教你?真是个废物!” 莫一低头,“.....大人,属下明白了。” 他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次沈寻白是真的动怒了。 第56章 先杀他再杀我 在波谲云诡的江湖画卷中,隐藏着一件充满神秘色彩的古老宝物——碧落笛。 自百年前起,关于它的传奇故事便在江湖的广阔天地中流传开来,如同一曲悠扬的乐章,激起层层波澜。 这并非是一支平凡的笛子,而是周身萦绕着深邃神秘之气的神圣之物,它承载着无尽的神奇力量,是至高无上的象征。 传说中,碧落笛拥有非凡的魔力,笛声袅袅间,便能驾驭百兽,令万物生灵皆俯首听命,其场面之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随着江湖的风云变幻,碧落笛的踪迹渐渐隐匿于历史的尘埃之中,成为了一段遥不可及的传说。 然而,就在今日,它如一颗璀璨的星辰,突然在夜空中闪耀,再次引发了轩然大波。 各界人士的目光皆被其吸引,他们纷纷踏上征途,汇聚于碧落笛重现的青麟城…… 谢长宁从苍澜山改道青麟城,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脚程,不过几日就能顺利抵达。 谁都没料到,她这一路的麻烦如同附骨之疽,接踵而至。 此刻,谢长宁望着前方拦路的两人,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厌烦。 只见那两人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其中一人肩上扛着一柄沉重的铁锤,那铁锤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芒,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向人脑袋一般。 那扛锤之人声如洪钟,粗声粗气地吼道:“谢长宁,我等是为了沈寻白来取你狗命!” 他那刻意放大的音量,将“沈寻白”三个字喊得分外响亮,似乎生怕这荒郊野岭还有人听不清楚一般。 谢长宁无奈地摇摇头,这些日子以来,类似的场景已经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 这些人功夫平平,却偏偏口气大得能吞天,一路行来,也记不得遇到了几茬这样不自量力的刺客了。 谢长宁轻轻揉着额角,脸上却不见丝毫畏惧,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是聚义楼接的刺杀我的任务?” 那人先是“啊”了一声,随后挺起胸膛,说道:“没错,聚义楼广发英雄帖,取你狗命!” 谢长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接着说道:“沈寻白出多少钱?”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那扛锤之人就说道:“江湖规矩,我们——” 还未等他说完,谢长宁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在他们眼前轻轻晃了晃,悠悠说道:“你们都自报雇主信息了,我值多少钱,还有什么好隐藏呢?” 这话确实挺有道理,一时间,那两人的目光都被那沓银票牢牢吸引。 其中一个黑瘦的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五百两!” 谢长宁听后,轻轻点点头,随手抽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分别递给他们,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回去,把沈寻白杀了,我再给你们一千两。” 两人接过银票,一开始还有些发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纳闷。 可当他们的手指摩挲着那质感十足的银票时,心中的贪念瞬间被点燃。可很快,他们又意识到这笔钱没那么好拿。 “不行不行,沈寻白虽然是狗贼,但是朔月堂都杀不掉他,我们肯定不行。”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江湖规矩我们还是懂的,临时反水,像什么话,之后我兄弟二人还混不混了?” 谢长宁却是不慌不忙,耐心地忽悠道:“不会坏你们的规矩,就是让你们把顺序改一下。先杀他再杀我,我给的钱比他多多了,先杀我,你们会亏。” 两人闻言,不禁一愣,下意识地看着手里的银票,开始琢磨起来。 细想之下,貌似还真是这个理儿。 不过,很快其中一人的头脑里还有一丝清明,说道:“可是,去杀沈寻白,我们也得有命花啊。” 谢长宁想想也对,略微沉思片刻,又继续提议道:“要不,你们去烧他丞相府吧。烧足十间房,来找我领钱。” “就……只是烧房子?”两人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谢长宁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砍海棠树,砸他府里的东西也行,什么值钱砸什么,我给你们画个图,把他海棠林和库房位置告诉你们。” “不用杀他?” “想杀也行啊,那是另外的价钱。” 谢长宁双手抱胸,挑眉说道。 两人听后,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好一阵,随即转过身来,说道:“好的谢姑娘,我们先去烧他府邸。” 谢长宁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辛苦两位了,这笔买卖长期有效,你们也可以多宣传宣传,我按人头给钱。” 两人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在向他们招手,忙不迭地朝谢长宁拱手抱拳:“好嘞,谢姑娘,您放心,包在我们身上。告辞!” “嗯,告辞!” 谢长宁十多天后终于抵达了青麟城。 朔月堂在各地的秘密据点,无一例外都是些看似普通的酒肆。 这家酒肆的负责人名叫何宗。 当谢长宁走进酒肆时,如意已经提前几天到达了。 何宗与其他五大三粗的堂众不同,他相貌斯文,皮肤白皙,笑容可掬,活像个教书先生。 他将初一送来的密信递给谢长宁。 阅读完密信后,谢长宁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初一已经追踪到了那三人的行踪,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潜入了茂州的军营。 初一未敢轻举妄动,便来信询问是否继续探查。 谢长宁沉吟片刻,心中思索着,此事显然已变得极为复杂。一旦牵涉到军营与朝堂之事,便远非他们这种江湖门派所能轻易介入的了。 她对何宗说:“让初一撤回来吧,这件事暂时放下。也给弦月带个信,告知她情况。” “好的。”何宗答应道。 “主子,主子!” 正在此时,如意那清脆的呼喊声传来。 只见她从门外一路小跑着进来,如意生来脸圆,身子也是圆滚滚的,这般哒哒哒地跑来,活像一个移动的圆柱子。 “怎么了?”谢长宁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如意,轻声问道。 如意缓了口气,说道:“老家来信了。” 谢长宁闻言,看了何宗一眼,何宗当即心领神会,面带微笑地出门,而后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掩上。 如意将信件交给谢长宁,笔迹依旧出自秦峥之手。 信中写道:药已备好,要么你亲自回来取,要么我送过来。 第57章 无中生有 碧落笛虽然是在青麟城出现,但是具体在哪,何人所有,是否还在青麟,众人皆是依旧一无所知。 但谢长宁不急。 消息是卫灵芸放出来的。她为了萧承韫,既怕别人找到,又怕谢长宁找不到,所以肯定会给她提示。 谢长宁在到达青麟城的时候,就给元道尘去了一封书信,告诉他自己已经转道此地,寻找碧落笛后与“师兄”作为交换。 果然,没多久,谢长宁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是一首诗: 月隐松涛禅院深,风送幽笛破沉吟。 云游方外声声唤,疑是山僧吹玉音。 原来是在和尚手里,还是个云游的和尚。 但青麟城一百多家寺庙,想要找一个和尚,也非易事。 可也并非毫无线索,碧落笛虽能号令百兽,可也要有曲谱。 卫灵芸和她师兄盗了笛子,要是没有谱子,碧落笛也是毫无用处。 可曲谱究竟是什么,别说他们,恐怕连天外天都不曾知晓。 谢长宁打算从曲谱入手,让和尚自己来寻她。 但青麟城并不是朔月堂的大本营,如今人多嘴杂,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风险巨大。 她思虑再三,决定还是把人引到流韵城。 流韵城,城内河流纵横交错,河水潺潺流淌,水波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仿佛流动的音韵,故而得名流韵城。 城中一座恢宏大气的建筑矗立在繁华的街道旁,朱红色的大门,雕花的梁柱,牌匾上“藏珍阁”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藏珍阁内,檀香袅袅。丝丝缕缕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给人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感觉。 谢长宁穿过层层垂帘,垂帘上的珠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藏珍阁的内室,谢长宁见到了传闻中的幕后掌柜——水月影。 水月影身着一袭绛紫色的华服,云髻高挽,上面插着一支精致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的眉眼之间透着成熟与妩媚,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于她,虽已过了青春年华,却依旧风韵犹存,一颦一笑都带着万种风情。 “长宁,一年未见,今日怎有空来我这藏珍阁?” 水月影朱唇轻启,眼波流转间,满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谢长宁微微一笑,走到水月影身前,道:“阿影姐姐,一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明艳动人。” 两人是好友,曾有过一段扶持之情。 当年谢长宁被逐出天外天,四处闯荡,遭遇诸多艰难险阻,是水月影伸出援手,给予她帮助与支持。 而谢长宁成立朔月堂后,也在关键时刻,为水月影的藏珍阁化解过危机,二人相互扶持,情谊深厚。 寒暄几句后,谢长宁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开门见山地说道:“阿影姐姐,此次前来,的确有一事相求。” 水月影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我们姐妹,何必如此见外,但究竟是什么事,竟能让你亲自跑这一趟。” 谢长宁缓声道:“阿影姐姐,我有一份曲谱,需要下月初一在你藏珍阁拍卖。” 水月影怔了一下,问道:“什么曲谱?” “《灵巫秘音谱》。” 谢长宁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灵巫秘音谱》乃前朝曲圣钟离律川封笔之作。 钟离律川一生致力于音律之道,造诣登峰造极。他对音律的理解和掌握已臻化境,所创作的曲子无不精妙绝伦。 然而此曲成稿之后,因其技法繁复、意境深邃,在当时无人能将其完整奏出。 后来钟离律川离世后,这曲谱也不知所终,成为了江湖中一段神秘的传说。 水月影听闻这三个字,不禁一惊,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 “这曲子在你手里?” 谢长宁神秘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 “没有,但我可以无中生有。距离下月初一,还有二十多天,阿影姐姐在半个月后替我造势即可。” “可是……”水月影面露犹豫之色,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藏珍阁的拍品,莫不都是价值难寻的珍品,每一件都经过严格的鉴定和筛选,口碑传承多年。 如果谢长宁拿出来的谱子是假的,一旦被揭穿,不仅会影响这次拍卖,更会让藏珍阁多年来积累的声誉毁于一旦。 谢长宁自然知道她的疑虑,轻轻拍了拍水月影的手,淡笑道:“姐姐放心,不会有人怀疑到谱子的真假,定不会砸了藏珍阁的招牌。” 水月影还是有些担忧:“长宁,此事非同小可。藏珍阁的声誉是我父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成果,我不能拿它冒险。你且跟我讲讲,你这计划到底是如何,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谢长宁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繁华的街道,缓缓说道:“阿影姐姐,你知道最近在青麟城出现的碧落笛吗?” 水月影点了点头:“略有耳闻。听闻这碧落笛能号令百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只是这与你那曲谱又有何关系?” 谢长宁转过身,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姐姐有所不知,这碧落笛若要发挥作用,必须要有相应的曲谱。我放出这《灵巫秘音谱》拍卖的消息,就是为了引碧落笛现身。” 水月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是你如何确定碧落笛一定会出现吗??” 谢长宁微微一笑:“姐姐,碧落笛的谱子无人知晓,这《灵巫秘音谱》这么神秘,持笛人必定也在寻找曲谱。藏珍阁声名远扬,当我们放出拍卖《灵巫秘音谱》的消息,他一定会收到风声。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会来。” 水月影思索片刻,觉得谢长宁的计划虽然冒险,但也有一定的可行性。 “那若是引来了其他心怀不轨之人,又该如何?” 谢长宁胸有成竹地说道:“姐姐放心,我已有应对之策。” 水月影看着谢长宁自信的神情,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既然你已经计划周全,那姐姐便信你一次。只是这造势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谢长宁重新坐回椅子上,与水月影开始商讨具体的细节。 第58章 能者居之 朔月堂在流韵城有个分堂,隐匿于城外深山密林之中。 四周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将那分堂遮掩得严严实实,仿若世外桃源中的一处神秘之地。 谢长宁一回来,初一和弦月便匆忙赶来。 “主子。”初一和弦月齐声喊道。 “嗯。”谢长宁微微点头应道。 议事厅中,谢长宁坐在堂中高台上,底下是空旷的议事厅,一根根粗大的石柱矗立四周,撑起了这一方空间。 初一和弦月一左一右站在她两侧,神情肃穆。而下方,则站了十多人,他们都是从各处风尘仆仆赶来的管事。 谢长宁端坐在那张汉白玉制的宽大石椅中,右手轻轻搭在扶手上,身姿挺拔。 她神情冷峻如霜,那双眼眸好似寒星,闪烁着清冷而锐利的光芒。浑身散发着凛然的气势和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她双眼环视着下手的堂众,扬声说道:“各位弟兄,这些年来,江湖上都传言朔月堂作恶多端,坏事做尽,只要给钱,便不辨忠奸。” 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倔强。 “但其中的真相与缘由,内里乾坤,唯有我们自己才知晓。朔月堂向来不在乎那些虚名浮利和外界的诋毁谩骂之声,既然江湖给我们担了这个恶名,那咱们就一条路走到黑。” 谢长宁说着,随后缓缓起身,腰间环配铃铛,在这安静的议事厅中显得格外悦耳。 她上前两步,负手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坚定而决然,继续说道: “咱们朔月堂这些年什么买卖都做过,什么危险之事都经历过,却还没干过挖坟掘墓的事。今儿,咱们就挖一次,让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江湖正道,让这悠悠众口的世人看看,朔月堂还有什么不敢的。” “好,好,好!” 堂下众人齐声喊道,声音在议事厅中回荡。 他们各个神情透着兴奋,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仿佛即将踏上的是一条充满刺激与挑战的荣耀之路,无人畏惧,无人退缩,一心追随谢长宁的指令。 谢长宁带着朔月堂众人向着灵雾山脉进发。 这座山据说深山腹地埋有宝物,曾是前朝几位异姓王爷和几大家族的墓地,也是钟离律川的埋骨之地。 不过具体位置无人得知。 此次行动,谢长宁本是秘密进行,计划周全,以为万无一失。 可谁知,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消息意外走漏。 一时之间,江湖震动,世人都知道朔月堂在刨人祖宗了。 这群杀千刀的! 灵雾山脉一时人声鼎沸,各路正义人士打着为民除害的名义,纷纷跟着进了山,扬言要把朔月堂绞杀。 江湖的恩怨情仇,在这灵雾山脉中交织成一幅血腥的画卷。 几波人在灵雾山大开杀戒,喊杀声震彻山谷,刀光剑影闪烁于山林之间。鲜血染红了翠绿的草地,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这场杀戮,死伤无数,惨绝人寰。 此事闹得轰轰烈烈,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无数双眼睛都在关注着灵雾山脉的这场厮杀,无数张嘴都在议论着朔月堂的所作所为。 消息传回藏珍阁的时候,谢长宁身子懒洋洋地歪倒在一边,手中拎了一壶酒,时不时喝几口,神色透着几分倦怠和醉意。 水月影端坐于她对面,正专注地调试着琴音,抽空望向她,轻声笑道: “长宁,你这一手瞒天过海倒是精妙,你就不怕那些人下山后说,朔月堂的人根本就没进山?” 谢长宁闻言,抬眸淡淡一瞥,宛如看透一切般的了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活着的人又怎么会说彼此都是为了分一杯羹而互相残杀呢。生存与利益之下,谁又会去追究那背后的真相?” 水月影闻言,不禁笑道:“你倒是拿捏住了人心。” 谢长宁起身,踱至水月影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古筝,仔细地调试着琴弦与筝码。 过了一会儿,她纤细的手指随意一拨,悠扬的旋律便如泉水般流淌而出。 她微微一笑,说道:“人心如琴音,看似简单的几根琴弦,却能演绎出千般变化、万种情绪。拨弦的轻重缓急,正如人心的起伏不定。琴音藏着无数玄机,人心亦是复杂难测,不知下一个音符,下一种心思会是如何。” 水月堂叹口气,食指轻轻推了下谢长宁的额头,悠悠道:“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是历尽千帆的沧桑。” 谢长宁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已过知命之年,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看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又怎能不沧桑呢?! 水月影看着她,心里忍不住暗暗钦佩。 眼前的女子,身形纤细,却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和果敢,凭借一举之力,就把江湖搅得腥风血雨,要是身为男子,恐怕这江湖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谢长宁似是察觉到了水月影的目光,微微侧头。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水月影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道:“我只是在想,你如此谋略过人,若是男子,定能成就一番更大的霸业。” 谢长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女子又如何?这天下从来就不该有男女之分,只应有能者居之。” 水月影微微一怔,半晌没说话。 谢长宁没待太久,转身慢腾腾地朝外走。 腰间的配饰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宛如一首动听的乐曲。 这两日,小雨纷纷,细细绵绵的雨丝飘落,天地间迷迷朦朦的,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一人走在桥上。那伞面上的玉兰栩栩如生,仿佛在雨中绽放,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忽闻岸边有人轻声唤她。 “谢长宁。” 她转身,伞面微微抬起,露出她精致漂亮的眉眼。 细雨如丝,织成薄幕,为她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抬眸间,见岸边垂柳下,一人身形硕长负手而立。 丝丝细雨洒落他身,晕染了他的衣衫,却无损他半分的气度。深邃眼眸穿过雨幕望着她。 柳丝轻舞,雨落无声…… 第59章 那狗杀过来了 茶香袅袅,轻烟如雾,在这清幽的雅室中弥漫开来。 雕花的檀木桌旁,谢长宁身着一袭淡青色的罗裙,纤纤素手提起茶壶,壶嘴倾斜,清澈的茶水潺潺流出,倒入一只精致的茶杯中。 手指往前一送,将茶杯送到了对面之人的面前。 谢长宁其实很想不明白,她虽然没戴人皮面具,但是她的化妆术也深的真传。 几种药水涂上,虽说五官大致轮廓未变,可经过这一番修饰后,她的容貌与本来的样子已然大相径庭。 可面前的人依旧是能一眼就认出她。 萧宴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金丝滚边的玉带,更显得身姿挺拔,贵气逼人。 他端起茶杯,先是将茶杯凑近鼻尖,闻了一下,随后轻轻抿了一小口。 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眸,似是在回味着茶中的滋味,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 “这茶初尝时,只觉香气清幽,如空谷幽兰,可细细品味之后,方能觉出其中的醇厚底蕴,恰如谢姑娘你一般,看似淡然,实则内藏锦绣。” 谢长宁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回道:“太子殿下过奖了,不过是一杯普通的茶罢了。倒是太子殿下您,就如同这泡茶的泉水,看似清澈纯净,却有着深不见底的内涵与力量。” 萧宴迎着谢长宁的目光,眼底藏了惊艳。他微微低眸,敛起眸中的情绪。 “这茶与水,本就相互依存。水因茶而有了滋味,茶因水而得以舒展。正如这世间万物,皆有其相互依存之理,不知谢姑娘以为如何?” 谢长宁微微一笑,萧宴这是还想和她合作。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这世间之事,又岂是如茶与水这般简单明了,其中的复杂与纠葛,怕是如这缭绕的茶香,让人难以捉摸。” 萧宴把茶杯放到桌上,他那双如寒星般的眼眸,炯炯有神,视线静静地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 自他初次见到谢长宁的那一刻起,他便被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所吸引。 那种气质,与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又似乎更为出众。那是久居高位的沉稳,是睥睨天下的霸气。 这种气势,他只在自己的父王身上领略过,然而此刻却在一个女子身上得以展现,这让他不禁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也是块顽石。 “谢姑娘,”萧宴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诚恳,“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沈寻白非善类,萧承韫的身体……唯有我,身为正统,名分正当,或许才是你真正应考虑的选项。” 谢长宁闻言,那对澄澈的杏眼微微晕开浅浅的笑意,宛如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明艳动人。 她轻轻启唇,说道:“殿下,你我不过几面之缘,算上今日,可能都不足一顿饭的功夫,你不知我所求,又是如何确信我有那个能力能站在你身边?” 萧宴坚定地回应:“我信任我的直觉,你所追求的,应当与''流光''息息相关。” 此言一出,谢长宁微怔,随即轻笑:“这么草率的么?” 二人相视一笑,未再多言。 此时,檐外的雨声渐歇,细碎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落在青石路上。路的尽头,开始有行人穿梭其中。 谢长宁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向萧宴微微行礼,告辞离去。 萧宴微微颔首,目送她离开,眼中却带了一股势在必得。 谢长宁在城中拥有一处雅致的宅邸,后院依傍着潺潺流水,她巧妙地引水入院,栽种了众多睡莲。 只可惜未至花期,无法观赏到那一叶一浮萍、一梦一睡莲的绝美景象。 她坐在水畔,手中握着鱼食,轻轻撒入水中。 刹那间,红黄交错的锦鲤跃出水面,争相抢夺着食物。 初一肃然立于一侧,向她细细陈述京城的最新动态。 “太子已探寻到线索,飞琼郡的税银竟然悄无声息地流向了召王的封地。得知此事后,召王迅速入宫,呈上了一封由飞琼郡万余名百姓共同签署的请愿书,这份书册是当地百姓为杨经义鸣冤的血书。” 谢长宁听后,面色微变,轻叹道:“万名血书,这招看似激烈,却过于冒进了。” 萧承韫一个外地王爷,竟能从他封地之外的地方获得如此多百姓的支持,更持有万余人的血书,这无疑触犯了皇家的重大忌讳。 初一紧接着说道:“召王却主动提出,愿将封地五年内所有的税银悉数上缴,并诚邀户部官员亲临其地,亲自审核账目。此外,对于上次东宫发生的刺杀事件,经过调查,竟然发现与召王有所关联。” 谢长宁听完,沉默了许久。 京城局势如迷雾重重,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交织成难以解开的网,萧承韫此刻正深陷其中,仿佛被四面围困,无法突围。 沈寻白则显得超脱尘世,对一切纷争似乎都置身事外,然而谢长宁深知,这一切或许只是他幕后精心布局的表象。 他必然在其中起着微妙的操控作用,但究竟怀揣何种目的,仍是未知之谜。 在这风云变幻、波诡云谲的京城中,谁将成为最后的赢家,尚难以定论。 一切皆看萧承韫能否在这重重困境中,披荆披棘,杀出一条血路。 “沈寻白呢?”谢长宁问道。 初一沉吟片刻,缓缓言道:“嗯……不太好。听说海棠林与库房皆遭了火灾,损毁严重,以至于怒急攻心,竟至于呕血,现已缠绵病榻数日有余,连朝堂也未曾踏入半步。” 谢长宁闻言,先是忍不住笑开。想象着沈寻白气急败坏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笑了一阵后,她忽然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皱着眉头问道:“你说沈寻白卧病在床好几日了?” “是的。”初一回答道。 谢长宁揉揉酸疼的额头,叹了口气:“完了,那狗肯定杀过来了。” 第60章 赌约 谢长宁的上辈子,生活如履薄冰,几乎从未有过赖床的机会。 曾经,为了生存,她必须时刻保持警觉,连睡眠都只能是浅尝辄止;后来,宫中那位大太监每日寅时便会前来催促,就算她有心贪睡,也绝无可能。 然而这辈子,谢长宁终于得以享受安稳的睡眠,过上了惬意的生活。 所以如今再看到曾经向往的那个位置,心中除了残存的怀念,再无半分向往与兴趣。 那真不是人干的活! 哦,这句话不是在骂人。 除了受沈寻白奴役那几天,她可真的是日日睡到日晒三竿。 所以,当一大早如意敲门,告诉他门外有客时,她还以为又是沈寻白来找事了。可转念一想,狗贼不把她房顶掀了就不错了,哪还会这么客气。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来的人竟然是萧宴。 萧宴一身锦袍,身姿挺拔,俊朗非凡。而他的手里,居然还拎着一只肥肥的鸡,画面着实有些荒诞不经。 谢长宁望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意外,她抬头看看天色,天空还被夜色笼罩,远远没有亮起来。 “殿下这是?” 萧宴缓声说道:“我寻思了一夜,谢姑娘说得对,我们相识的时间实在太短,不足一顿饭的功夫。所以,我这不是来给你做顿饭,好增进彼此的了解。” 谢长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睡眼惺忪地抬起眼帘,懒洋洋地看了对面的萧宴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起床气的不善: “殿下大可不必。” 可萧宴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对谢长宁的拒绝视而不见。 他转头左右张望了一番后,伸手指了指侧边的一间房屋,说道:“那是不是厨房?我去做饭,你再睡一会,等你醒来就可以吃了。” 谢长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多谢殿下体谅。” 萧宴只是笑笑,也不在意谢长宁的态度,拎着那只鸡转身就钻进了厨房。 如意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说道:“主……主子,他是太子殿下?” “嗯。”谢长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去。 如意紧跟在她身后,语气焦急又担忧:“那,那怎么办?他——” 谢长宁满脸疑惑地看着她,挑眉问道:“怎么了?” 如意满脸愁容,着急地说道:“那是太子啊,让尊贵的太子殿下亲自下厨做饭——” 谢长宁停下脚步,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说道:“你觉得秦峥和他,谁更可怕?” 如意一愣,一时之间不明白谢长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她还是仔细地思考起来。 在她心中,太子高高在上,令人心生敬畏。而掌印大人则心思深沉难测,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惧。 “那,那自然是掌——他更可怕些。”如意小声地回答道。 谢长宁振振有词地说道:“他的鹰你都敢吃,太子的鸡你就不敢了?” 如意顿时语塞,停顿了一下,才无奈地说道:“主子,不是这个理儿……” 谢长宁不耐烦地摆摆手,脱了鞋便躺到床上,慵懒地说道:“他估计是在宫中待腻了,想体验一下民间生活,你别去打扰。退下吧。” “……是。”如意无奈,只能应声退下。 谢长宁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心中暗想:不过一个太子罢了,她们怕什么? 她曾经可是砍了两个皇帝的头,杀了三位太子。 不管多大的官,说到底也都不过是凡人一个,没有三头六臂,有何可惧? 日光爬到窗棱。 谢长宁慢悠悠起身,梳洗完毕后,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庭院里摆了一张桌。 桌上摆着几道菜,萧宴正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有些心不在焉地随意翻着。 听到动静,他抬头一看,便看到谢长宁慢慢朝他走来。 她款步而来,身姿婀娜,眉如翠羽,微微弯曲的弧度犹如天边的新月。那一双杏眼,大而明亮,眼角圆润,眼尾微微上挑,瞳仁如点漆般乌黑深邃,鼻梁挺直,如白玉雕琢。朱唇不点而红,微微上扬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整个人有些慵懒,却又明媚动人。 萧宴望着她,心头微微一动,连话语都不自觉轻柔了起来,“醒了?” 谢长宁淡淡地瞥他一眼,走到他面前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肴。 一锅鸡丝粥,一盘鸡肉丁,还有素炒鸡块,菜式不多,但还算用心,骨头都全剔了。 “想不到殿下还有这等手艺。” 萧宴笑了笑,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缓缓说道:“我曾经在军营里待过五年,那时可没有什么尊贵的太子,将士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有时候外出作战,条件艰苦,也会在林间打打牙祭,久而久之,便也学会了一些厨艺。” 谢长宁听了,倒是有些意外。 南越,这片曾经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的土地,二十年前却遭遇了一场巨大的变故。 当时,钦天监的占卜师算出祸星即将降临,预言会给南越带来无尽的灾难。 南越帝在听信了一些谗言后,为了所谓的“避祸”,下令烧毁了众多的村子。 一时间,火光冲天,哀嚎遍野,无数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民声哀怨。 这场浩劫让南越陷入混乱,诸侯们也开始心怀不满,内乱频发。 与此同时,周边的小国也趁机作乱,不断骚扰南越的边境。边境的战火连绵不断,百姓们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 南越帝不得不亲自起兵镇压。 这场内战与外战的交织,持续了将近十年之久。最终换来了南越的胜利。 想来萧宴也就是十多岁的时候去了军营。 谢长宁喝了口粥,味道还不错,绵密细滑,还带有鸡肉的鲜香。 萧宴也端着粥碗,和她一起安静地吃着。 吃完后,萧宴说道:“谢姑娘,我们现在可是一顿饭的关系了,那么,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 谢长宁笑着说:“殿下,一顿饭的恩情恐怕不足以让我为你卖命。” 萧宴想了想,说道:“那我下午再来?” 谢长宁没说行不行,萧宴反而来了兴致,问她:“你喜欢吃什么,或者给我份菜谱也行。” 谢长宁说:“殿下什么菜都会?” “那到没有,但是我可以去学。定然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谢长宁一愣,“殿下的门生,都是这么来的。” 萧宴朗声笑道:“怎么可能,你是独一个,也仅此你一人,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许你什么利益。” 萧宴想了想,忽然说道:“谢姑娘,要不我们来个约定?” “什么?” “我为你做一月的饭,如果打动你了,你成为我的谋士,条件你提,如果不能,我便不再提相关话题,如何?” 谢长宁沉默片刻,萧宴俊朗的脸庞带着自信的笑容,仿佛对这件事很有信心。 倒是有趣儿。 过了一会儿,她展颜一笑,“好啊。” 第61章 不要脸的朔月堂 萧宴说到做到。 下午的时候就买了她隔壁的院子,还异想天开的想把院墙打通,修个月牙门。 谢长宁只是坐在墙头,什么话都没说,萧宴就识趣的把随从撤了回去。 随后拎着鱼登门。 谢长宁倚在门框上,目光随着萧宴走进厨房的身影移动。 他褪去了太子的华丽袍服,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常服。 少了几分往日里的威严与尊贵,多了几分邻家公子的气质。 堂堂东宫太子,那个平日里在众人眼中威严不可侵犯的人,此刻却挽起了衣袖,微微弯下腰,专注地刮着鱼鳞,仔细地去除内脏。 他的动作流畅而熟练,仿佛这些庖厨之事已做过无数遍。 在他手中,那些平日里看似平凡普通的厨房事务,竟然有着一种别样的赏心悦目之感。 萧宴处理着手中的鱼,不经意间回头,却发现谢长宁似乎有些出神。 他停下手中动作,挑眉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谢长宁转头看他,说道:“在想你的太子妃。” 萧宴闻言,微微一顿。 赵忆萱,他父王为他选定的太子妃。 对于这个女子,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是听闻她是个温良贤淑之人。 于他而言,太子妃这一位置,不过是他在权势之路上的一个工具罢了。只要能为他的大业助力,无论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无关紧要。 他定了定神,抬眸看了谢长宁一眼,手上继续清洗着鱼,将其放到砧板上,准备把鱼片成片,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见过了?她怎么样?” 谢长宁秀眉微蹙,思索片刻后说道:“漂亮,才思敏捷,也颇有见地。” 萧宴淡淡的“哦”了一声,漂亮啊?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 找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片鱼工具,便从腰后掏出一把匕首,准备片鱼。 谢长宁见状,急忙出声喊住:“杀过人吗?” 萧宴闻声,看了看手里泛着冷冷寒光的匕首,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扬起眉毛反问道:“跟我上过战场,你说呢?” 谢长宁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正色说道:“那不行,换了,不然我不吃。” 萧宴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一脸嫌弃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矫情。” 但还是依言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拿起一旁的菜刀,开始认真地片起鱼来。 不一会儿,萧宴就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做出了两菜一汤。 奶白的鱼头汤香气扑鼻,鲜嫩的炒鱼片色泽诱人,金黄的炸鱼块外酥里嫩。 谢长宁浅尝一口,味道竟是出乎意料的不错。 自此之后,萧宴按照约定,每天都会带着食材来到谢长宁的院子,为她洗手作羹汤。 在这段时光里,谢长宁也渐渐看到了萧宴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身上少了那一抹高高在上的气势,多了浓浓的烟火气息,变得平易亲和了许多,就像这凡尘间最普通不过的邻家少年。 但江湖的风,从来不会为谁停留。 当有消息传来,朔月堂在灵雾山那片神秘莫测的土地上,意外掘出了钟离律川的墓穴。 整个武林再次掀起了一阵波澜。 起初,朔月堂的弟子们只看到了陪葬中金银的光芒,对于那份看似普通、布满灰尘的牛皮卷曲谱并未给予太多重视,被堂中弟子随手扔了。 岂料,这一扔,却给了另一拨人可乘之机,他们如同捡漏的幸运儿,将这份被抛弃的曲谱送到了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藏珍阁。 藏珍阁将曲谱分成几份,立刻召集数位乐师,试图将曲谱演绎出来。 可奇怪的是,任凭这些乐师技艺如何精湛、经验如何丰富,都无法将此曲谱弹奏成功。 恰在此时,江湖中开始流传出一种说法,言之凿凿地称这份曲谱便是钟离律川的封笔之作《灵巫秘音谱》。 可藏珍阁对于此传言,却始终未给出明确答复,态度模棱两可。 毕竟,这《灵巫秘音谱》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无人真正知晓其庐山真面目。 除了它来自灵雾山以及无人能成功弹奏这两点外,确实也没有其他依据可作考证。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一切,也只能端看江湖中世人如何评说了。 但朔月堂岂能轻易罢休? 坟墓是他们亲自挖掘的,东西也是他们首先发现的,岂能容忍其轻易归于藏珍阁之手? 朔月堂的人直接上门,不要脸的要求藏珍阁把曲谱还回来。 藏珍阁却回应道:“是你们自己弃之如敝履,现如今又怎能再要回去?” 朔月堂回复道:“就算是我们不要的,那也还是朔月堂的东西,你们捡了,就该还回来!” 双方弟子因此而争执不下,最终演变成一场激烈的冲突,事态之严重令人咋舌,双方都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朔月堂的一群流氓,更是天天坐在藏珍阁大门外,喝酒划拳唱曲,差点把人藏珍阁弄得关门。 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藏珍阁最终决定,在初一那日,将那曲谱公开进行拍卖,想要尽快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此消息一经传出,整个江湖瞬间蠢蠢欲动。 毕竟,那传说中的碧落笛一直是个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这实实在在的曲谱可就不一样了。 众多江湖人士心中都存着同一个念头:只要有了这份曲谱,倘若那碧落笛真的存在于世,还愁不能将其收入囊中吗? 至于朔月堂,嗨呀!藏珍阁跑不了,但他们能跑啊! 朔月堂想要,也得追着了人再说。 一瞬间,大批武林人士齐聚流韵城,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为了争夺这份传说中的曲谱,不惜一切代价。 原本平静的流韵城,因这份曲谱而风起云涌,刀光剑影随处可见。 而萧宴,也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流韵城的郡守每日频繁地穿梭隔壁小院。萧宴的侍卫们,也常是神色凝重,带领着众人四处搜寻,似在寻找着什么。 不过做饭的事,萧宴倒是没耽误。 偶尔,他的眼神中会闪过一丝欲言又止的光芒,或许是又记挂着那场赌约,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谢长宁也乐得清闲,不愿多费心思去揣摩他的心思,他做饭,她便吃,他离去,她也不挽留。 因为祁愿节到了,她也还有个戏台要搭。 第62章 狗来了 沈寻白到了流韵城。 他住在客栈里。 这家客栈是流韵城最奢华的一家,四周被精致的小桥和潺潺流水环抱,泉水叮咚,风景优美。 此时,沈寻白正静静地站在四楼客房的窗前。窗户大敞着,窗外烟雾朦朦,鳞次栉比的屋顶在迷蒙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清冷的光芒,犹如寒星般深邃。薄唇轻轻抿着,脸上的神色极为淡漠。身上的月白锦袍,愈发显得身姿修长和冷峻。 他知道,谢长宁就隐在其中某处。 身后的莫一恭敬地站着,汇报道:“她的踪迹从进入了城里就被特意抹去,暗卫营的人寻了很久,都没寻到。” 沈寻白闻言,眼神未动分毫,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莫一见他没有反应,又接着说道:“谢姑娘的师兄我们查了很久,查不到任何信息,但是按照线报,她一定会为了《灵巫秘音谱》现身。” 沈寻白听到这里,冷笑一声,声线微微下沉,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哼,为了一个萧承韫,她倒是尽忠职守。” 想到萧承韫,他的心中便涌起一阵厌恶。 萧承韫那残破的身体,半死不活地拖着,也不知还有什么救的必要,想死死不了,活着又费劲,要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他早想弄死他了。 “另外,据暗卫回报,太子也在流韵城出现过。” 沈寻白眼神从远处收回,他转过身子,慢慢走到桌边坐下。 莫一急忙上前,拎起桌上的茶壶斟了杯茶。 沈寻白端起闻了闻,又嫌弃地放下,曲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沉思片刻说道: “他也是清闲,飞琼郡的事还没解决,又到这里来干什么?” 莫一赶忙答道:“杨经义身边有个副将,事出时没在飞琼郡,有消息传言在附近出现过。” 沈寻白闻言,缓缓掀起眼帘,淡淡地看了莫一一眼。 那眼神看似平淡,却让莫一如坠冰窖,他急忙单膝跪下,惶恐地说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一时间,室内空寂无声,凝重的气氛弥漫开来。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在莫一的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莫一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滑落。 过了许久,那股压在身上的压力忽然一轻,沈寻白散漫地声音悠悠响起: “自去领罚吧,下次再坏本相的事,你就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莫一的身子微微颤抖。 “……是,属下知错。”说完,便躬身退下。 莫一离开后,莫七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后说道:“大人,明日是流韵城的祈愿节,据说这是城里一大盛事,热闹非凡。” 沈寻白听完,双眸微微闪烁,慢慢吐出几个字。 “祈愿啊……”他的声音仿佛在空气中飘荡,带着一丝悠远的意味。 随后,他顿了顿,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莫七,问道:“女人是不是都会喜欢这样的节日?” 莫七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怔了一下,思索片刻后说道:“应该……吧?” 别的女人肯定会喜欢,但是谢长宁——还真不好说。 毕竟谢长宁,与一般的女子大不相同。 沈寻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吹动了他的衣摆,那月白色的锦袍在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流韵城的祈愿节,其背后蕴藏着一段古老而神秘的传说。 相传数百年前,碎月湖底曾有一条黑蛟肆虐,它兴风作浪,使得城中疫病肆虐,百姓们的生活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一位神秘的仙人云游至此,他目睹了百姓们的悲惨境遇,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怜悯。 于是,他与黑蛟在碎月湖上展开了激烈的斗法,这场较量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仙人成功诛杀了黑蛟,但自己也因耗尽法力而长眠于湖底。 为了纪念他,百姓们每年在他陨落的那日,都会自发地前往碎月湖,供奉神灵,并虔诚地祈祷来年能够风调雨顺。 这个传统习俗逐渐深入人心,历经岁月的洗礼,最终演变成了如今盛大的祈愿节。 第二日,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不少彩色的挂件,街道两侧的小贩增多了不少。四处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而这次的祈愿节,因着曲谱的事,愈发显得热闹。 沈寻白坐着马车到碎月湖的时候,湖上已经停放了不少精致的画舫,湖四周围了一圈圈红色的灯笼,但因为是白天,灯笼未亮。 虽未点亮,却已勾勒出节日的轮廓,等待夜幕降临后的璀璨绽放。 莫七已经提前安排了画舫,不大,胜在精美和奢华。 这些画舫样式各异,精美的价钱昂贵,普通的价格低廉。 沈寻白只带莫七登船,画舫内设有数个独立包间,颇为雅致。 当他们抵达时,两侧包间皆已有人,侍卫们恭敬地守候在门口。 沈寻白轻轻扫视一眼,便步入自己的房间。 房内摆设精美,佳肴美酒一应俱全,连门口都挂着一个精巧的小铃铛,轻轻一摇,便能召来船上的侍从。 窗户宽敞明亮,从这里望去,他们的画舫位置极佳。 只见湖面上,众多画舫如众星拱月般围成一圈,而中间则漂浮着数个圆形的物体,宛若浮萍般轻盈,随着湖面的波涛上下飘荡。 莫七说道:“公子,那是演练台,就是擂台。今日谁都可以相约到上面互相挑战,最后会剩下两人,据说台下拴着一把剑,谁能取出剑,就是本次的仙侍,会在云仙堂里享受三个月的供奉。” 沈寻白听了莫七的介绍,却显得兴致缺缺。 他身子斜斜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漠然。 莫七看了他一眼,便识趣儿地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没过多久,岸边突然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动静,为首两人扮成仙人和黑蛟的模样,边走边打唱。 随后众人扛着贡品上了小船,驶向中央的演练台。 一番仪式后,把贡品沉到湖底。 随着咚咚的呼声,演练开始。 只见一人飞身而上,站在台子中央,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威风凛凛。他声音洪亮如钟,回荡在四周。 “在下,乃是程运镖局的程前,特来向清风酒肆的何掌柜讨教几招,望不吝赐教!” 沈寻白听到酒肆两个字,抬起眉眼,看向湖中央。 第63章 没用的男人 何宗是去年的仙侍。 他手持长剑,飞身一跃,稳稳落在演练台上。 沈寻白看着那人,一身粗布绵服,长得瘦弱,看着一身书生气息。 面对程前的挑战,何宗嘴角微微上扬,拱手道:“程兄,请!” 程前大喝一声,举起大刀朝着何宗劈砍而去。 何宗身形一闪,轻松躲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程前毫不气馁,刀法越发迅猛,招式连绵不绝。 何宗却不慌不忙,手中长剑舞动,剑花闪烁,将程前的攻击一一化解。 数十回合过后,程前体力渐渐不支,招式也变得迟缓。 何宗看准时机,长剑一挥,一道剑光闪过,程前手中的大刀“哐当”一声落地。 何宗抱拳说道:“承让,程兄。” 程前面色涨红,拾起大刀,下了演练台。 沈寻白有些意外,没想到看着弱不禁风的人倒还有点本事。 何宗的胜利引起了台下一阵欢呼,然而还未等欢呼声停歇,又有一人跃上演练台。 此人身着褐色短打,手持一根长棍,朗声道:“在下林虎,特来讨教!” 何宗微微一笑,提剑迎了上去。 又过了数十回合,何宗找到林虎的一个破绽,长剑直刺,林虎躲闪不及,肩头被剑尖点到。 林虎自知不敌,抱拳道:“何兄武艺高强,在下佩服。”说完便离开演练台。 紧接着又有几人陆续跳上台上,认识的不认识的,皆来挑战何宗。 莫七看了一会儿,皱眉说道:“这是要打车轮战,也太不公平了。” 沈寻白闻言,淡淡说道:“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要杀人还会给人喘息的功夫吗?江湖拼杀、利益争夺,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有那么多规矩和公平可言。在这擂台上,既然站了上去,就得有应对一切的本事和觉悟。” 莫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演练台。 此时的何宗脸上已现疲态,但眼神中的斗志却丝毫不减。他手中长剑挽出朵朵剑花,招式凌厉地应对着新一轮对手的攻击。 何宗胜了几轮,可总有力竭的时候。 一番激烈的交锋后,他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脚步也略显虚浮,手中长剑被人挑落,身体不堪重负,被对方猛然踹倒在地。 何宗大口喘着粗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我...我认输。” 然而,就在话音刚刚落下之际,那人却置若罔闻,手中长剑仍旧如疾风般向何宗的胸口刺去。 沈寻白见状,眉梢轻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幕。 只见那人眼中闪烁着狠厉与贪婪的光芒,手中的剑势如破竹,毫不留情地刺向何宗的胸口。 然而,在剑尖即将触碰到何宗的瞬间,一只酒盏突然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击在剑身上。 强大的力量使得剑身瞬间偏移,仅仅擦着何宗的肩膀而过。 紧接着,一道慵懒的女声悠然响起。 “林岳,我的人你也敢碰?” 沈寻白听闻此言,薄唇微微勾起,那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温暖而明媚,使得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更加熠熠生辉,仿佛整个心底都被阳光所照亮。 他的目光投向那艘装饰华丽的画舫,只见雕栏画柱的窗户旁,一个身着石青色儒裙的女子亭亭玉立。 女子手持一把绘着玉兰的团扇,轻轻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波光流转、顾盼生辉的眼眸。 那眼眸恰似一湾清澈的湖水,又似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灵动中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高傲与不羁,让人只看一眼便再难移开目光。 虽然样貌不一样,但沈寻白知道,她就是谢长宁。 只是没想到,褪去脸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她是这个模样。 不过太惹眼了些,还是有黑乎乎那一坨顺眼点。 “啊,是何玉宁,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忽然,沈寻白听到隔壁有人惊呼道,那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与难以置信。 “是啊是啊,何玉宁来了,她一出手还有别人什么事啊。”另一人附和着。 “不见得,林岳不也出现了吗?”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话语里带着一丝期待与观望的意味。 “原来林岳是为了逼她出手啊。” “谁不知道何宗是她的入幕之宾啊。” 接着,又是一阵带着调笑意味的言语。 沈寻白听到阵阵嬉笑声。 这些话语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让他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烦躁与不悦。 他微皱起眉头,目光再次转向台中央的何宗,此时的何宗狼狈地瘫坐在地,那模样与刚才在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知为何,沈寻白忽然觉得越看越碍眼,心中仿佛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燃烧。 “没用的男人。”沈寻白轻嗤一声。 莫七偷偷看他一眼,心里有些好笑,可面色平稳,不敢显露半分。 那位名为何玉宁的女子,足尖轻点雕栏,轻盈地跃上窗户,身姿如燕般翩然落下。 她腰间饰物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宛如清泉流淌,身后的绸带也随风而舞,似流霞飞瀑,又似轻烟薄雾,令人恍若置身幻境。 她轻盈地降落在浮萍的中央,那片浮萍竟在她的脚下保持静默,无丝毫颤动。 何玉宁脚尖轻轻一挑,那原本躺在地上的长剑如有灵性一般飞起,被她稳稳地接在手中,她朝着远处点了点,说道: “林岳,来战。” 话音刚落,画舫的一角便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 随即,一道淡绿色的身影从画舫中飞身而出,也稳稳地落在浮萍之上。 此人身材虽比何玉宁略显矮小,但身姿却异常灵活,面容白皙,五官精致,既有女性的柔美,又不失男性的英气,这种独特的气质令人一时难以分辨其性别。 他手中握着一支长枪。一开口却是一道清亮的男声:“姓何的,我以为你又要做缩头乌龟。” 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与挑衅。 何玉宁听闻此言,却也不恼。只是轻声一笑,手中的团扇在脸庞微微扇动,带来一阵微风,撩动着她额前的发丝。 另一手的长剑却是慢慢抬起来,指向面前的人。 她斜了林岳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说道:“娘娘腔,你可真够没意思的。” 林岳听到她说出那几个字,原本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一凛,仿佛被触及了逆鳞。 只见他大喝一声,身形如闪电般瞬间发动攻击。 第64章 兵不厌诈 何玉宁不慌不忙,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剑身闪烁着寒光,迎上了林岳刺来的长枪。 只听得“铛”的一声,剑枪相交,溅起一串火花。 何玉宁身姿飘逸,如翩翩起舞的仙子,每一个动作都优美至极又暗藏杀机。 她侧身一闪,避开了林岳的长枪,紧接着手腕一转,长剑向着林岳的腰间削去。 林岳反应极快,回枪一挡,又将何玉宁的攻击化解。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已打斗了几十个回合。 林岳的长枪虎虎生风,招式凌厉,每一招都带着千钧之力。 他时而横扫,时而直刺,时而挑起,招式变化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何玉宁却总能以巧妙的身法和角度躲开攻击,还能适时地回击。 她的剑法灵动多变,如灵蛇出洞,又如蛟龙出海,每一剑都恰到好处,让林岳的攻击无功而返。 沈寻白静坐于画舫之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两人之间的较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的震撼愈发强烈。 他渐渐意识到,谢长宁的武艺比他之前所认知的还要高深莫测。 那晚,她该是藏拙了,并未真正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林岳久攻不下,心中渐生焦躁。突然,他趁着何玉宁转身的空当,猝不及防地从袖中放出几枚暗器。 那暗器呈菱形,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如流星般直逼何玉宁而去。 何玉宁却似早有预料,脚尖轻点,身形在半空中腾挪翻转,宛如一只轻盈的飞燕。 她的身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躲开了暗器。然而这一躲让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身形一拧,眼看即将坠落湖面。 恰在此时,画舫里忽然飞出一支带着绳索的箭矢,箭头“咄”的一声扎在对面的画舫上,绳索恰好落在何玉宁脚下。 何玉宁美眸微闪,足尖轻轻一点,稳稳地站在了绳索上。绳索微微晃荡,她却如履平地,冷眼瞧着林岳,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还是这么卑鄙啊。”她冷笑道。 林岳说道:“兵不厌诈!” 说罢,林岳再次挺枪刺来,枪尖闪烁着寒光,直取何玉宁的咽喉。 何玉宁身形一闪,沿着绳索迅速向前滑去。 林岳紧追不舍,长枪不断刺出,枪枪致命。 何玉宁忽然身形一跃,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手中长剑向着林岳刺去。 林岳横枪一挡,“铛”的一声,再次将何玉宁的攻击挡下。 何玉宁借着这一挡之力,再次落在绳索上,然后脚尖一点,身形如箭般射向林岳。 林岳举枪相迎,两人再次战在一起。 何玉宁的剑法越发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呼呼的风声。 林岳也不甘示弱,长枪舞动得密不透风,将何玉宁的攻击一一化解。 忽然,何玉宁眼神一变,以千斤之力从绳索上坠下,如一只猛禽扑向林岳,手中长剑挽出一片剑影。 林岳一惊,连忙举枪抵挡。 就在这时,又一支带着绳索的箭矢从画舫中迅疾射出,宛如一条灵动的银蛇破风而来。 何玉宁脚尖在那疾速飞行的箭矢上轻轻一点,借着这股力量,身形如展翅的仙鹤再次飞起,手中长剑闪烁着寒芒,携着雷霆之势向着林岳的头顶狠狠劈去。 林岳面色骤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连忙侧身躲避。 何玉宁的长剑如闪电般划过,只听得“唰”的一声,锋利的剑刃擦着他的头皮一闪而过,几缕发丝随之飘然而落。 林岳只觉头皮一阵发凉,惊出一身冷汗。 而这一次,每当何玉宁身形在空中飘荡不定、无处着力之时,那支带着长绳的箭矢都会如影随形。仿佛是被施了仙术一般,精准地从画舫中飞速飞出,为何玉宁搭建起一个又一个稳定的落脚点。 每一支箭矢出现的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不差分毫。 何玉宁身子猛地后仰,整个人在空中呈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与此同时,脚下又像是凭空而生出箭矢一样,稳稳地承托住了她的双脚。她的身姿轻盈如燕,稳稳地落于上面。 紧接着,她伸手朝上一扬,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箭矢上的长绳竟如有灵性一般,瞬间被她紧紧握住。 那射箭之人仿佛与何玉宁心意相通,能够事先预知何玉宁的每一个动作,将箭矢在她最需要的瞬间及时送达。 两人的默契配合,堪称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让人瞠目结舌,无法移开视线。 莫七目睹的这一幕,简直令人叹为观止。这不仅仅是一场视觉的盛宴,更是一场技艺的巅峰对决。 他从未想过,射箭之术竟能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境地。 沈寻白在旁,眼中闪烁着探寻的光芒,他问道:“倘若有一天,你与那位射箭的人狭路相逢,你可有信心与其一较高下?” 莫七深吸一口气,将思绪从震撼中拉回现实。他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 “公子,面对那样的高手,属下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以确保十足的胜算。从他箭矢所展现的精准度和力度来看,便可窥见他的内力之深厚,非寻常人所能及。” 沈寻白沉默着,没再说话,只觉得心里有些愁闷。 何玉宁借助着箭矢与绳索的辅助,攻击愈发凌厉,招式如行云流水。她时而在绳索上跳跃,时而在空中翻飞,手中的长剑如闪电般刺出,每一剑都直指林岳的要害。 林岳疲于应对,左支右绌,渐渐招架不住。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何玉宁目光如炬,看准时机,手中长剑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如闪电般迎面刺向林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岳却忽然出人意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毫不犹豫地往脚下一扔。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脚下的浮萍如同被击中,被炸出一个硕大无比的洞。 林岳的身子在那一瞬间迅速下沉,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浩渺的湖水里,没了踪影。 何玉宁见状,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倔强与决然,竟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纵身跳了下去。 沈寻白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愣。他赶忙上前几步,站在窗口往下望去。 湖水幽深而静谧,仿佛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将林岳与何玉宁的身影完全吞噬。 第65章 今晚,诛太子 沈寻白的眉头紧紧皱缩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湖面,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四周的人群传来阵阵喧哗声,此起彼伏,惊叹于刚才这场激烈精彩的比试。 沈寻白却无心细听这些声音,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湖面上。 只见湖面上的波澜起初汹涌澎湃,而后渐渐趋于平稳,最终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又涌起阵阵翻涌的波纹,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怪兽在湖底搅动。 随即,一道身影从水里腾起。 林岳手中握着一柄生锈的铁剑,水顺着他的发丝、脸颊不断滴落。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将那铁剑高高举过头顶,眼神犀利地环视一圈。 可是,看了半晌,却始终没见到何玉宁的身影。 四周传来一些嗤笑声,人们纷纷议论着,林岳虽然拿到了铁剑,可却是胜之不武。 毕竟这场演练根本还没有结束,他却突然从中逃脱提前去取剑,这种行为绝非君子所为。 沈寻白站在窗口处等了许久,依旧没有看到何玉宁的身影,他心中渐渐有些按捺不住。 正当他准备喊莫七下水帮忙寻找时,突然听到远处的画舫里传来阵阵惊恐的惊呼。 他连忙定睛看去,只见之前林岳乘坐的画舫,不知为何船身渐渐歪斜。 那倾斜的速度快得惊人,紧接着,画舫就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态势,迅速沉到了水里。 “船底漏水了!” 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惊慌。随即,那画舫上的人纷纷不顾一切地跳进水里。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水中如出水芙蓉般跃出。 正是何玉宁,她几个腾跃,稳稳地站在一条绳索上,身上的衣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将手中的长剑随意地甩在肩头,嘴角挂着一抹不羁的笑容,大声说道: “林岳,铁剑你要就拿去,不过得拿你画舫来换,听说你的画舫——”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清脆爽朗,随即她身形一闪,快速地朝自己的画舫飞跃而去。 林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立马朝着远处的属下大声喊道:“把船里的东西带出来!” 那些刚刚跳进水里的人听到命令,又无奈地转身往回游,一时间湖面上乱作一团。 沈寻白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笑,喃喃自语道:“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而当他的视线再次回归,只见何玉宁的画舫正缓缓驶离,船头劈开湖面,带起一道道白色的水痕,准备启程。 沈寻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 谢长宁从画舫上踏下,已经更换了一身衣服,登上了早已等候在侧的马车。 车轮滚滚,穿城而过。 行经一条幽深的胡同时,马车停下,何宗悄然下车,身影很快消失在胡同的拐角处。 随后,马车继续朝着前方行。 待马车行驶到一个幽静的小院前时,缓缓停了下来。 谢长宁下车,一眼便看到萧宴正笑意盈盈地等在门口。 萧宴身姿挺拔,深邃如潭的眼眸中满是笑意,看到她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如春风拂面。 他长舒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他身后的院门敞开,门内,一座古朴典雅的照壁映入眼帘,其上绘制着一幅松树图,笔触细腻而生动,苍劲的枝干蜿蜒曲折,仿佛跃然纸上,洋溢着生机与力量。 谢长宁奇怪地说道:“你不是说今天做樱桃肉吗?我怎么会错过。” 萧宴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是,今天你家里没人,是在我家里做的,走吧,都热了好几次了。” 今儿的祈愿节他原本想和她一起去的,可是有事耽误了,等忙完了看时间快到晚饭时间,便没去,回来给她做饭。 谢长宁跟着他一起走进院子,萧宴问了她几句祈愿节的事,谢长宁随意的应付几句,神色淡然,兴致不高。 萧宴没再继续问。 当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院门缓缓闭合之际,谢长宁所乘坐的马车悄然驶入了相邻的院落。 然而,他们未曾察觉,在身后的不远处,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静默伫立,像一幅寂静的画,冷淡的眸光静观两人欢声笑语地步入院内。 沈寻白只觉得心里有些压抑,原来谢长宁和萧宴在一起。 这个女人挑拨了他人,烧了他几间房和一大片海棠林,他之前想着,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弄死她。 可是,当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心中的那些怨恨竟然瞬间烟消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反,心底反而还隐隐有些欢喜,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本想直接上前将人拦下,可是谢长宁太能跑了,倘若不摸清她的底细,自己也太被动了。 谁知道—— 莫七一直跟在沈寻白身后,看着自家大人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那已经无人的院门,然后又看向沈寻白,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沈寻白略微低沉的嗓音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寂静。 “暗卫营来了多少人?” 莫七急忙回道:“回大人,不过六人。” 沈寻白微微眯起双眼,沉思片刻后说道:“萧宴身边带的影卫顶多十人,你去准备一下。”他的语气冰冷而坚决,不容置疑。 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晚,诛太子。” 莫七一愣,心中一惊,想要开口劝说几句。 可瞧着沈寻白面色沉如寒铁,坚定不移的样子,心知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只得应下,转身匆匆离开去准备。 沈寻白却依旧在原地站了许久,他的身影完全隐在黑暗之中,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66章 奸臣贼子!以下犯上 夜色渐浓。 萧宴在房间内写了几封密报,写完之后,他用火漆仔细封好,递给身边一直沉默如影的影卫,神色严肃地说道: “尽快送回京城给金大人,告诉他,科举一事,本宫自有定夺,无须担忧。” 影卫恭敬地拱手回道:“是。” 随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影卫走后,萧宴又坐在窗前,目光深邃,陷入了沉思,仔细揣摩着当前的局势。 他到流韵城已经有些时日,但是杨经义副官的踪迹却是凭空消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过好在杨经义倒是有了些许的消息。 他算了算日子,距离科举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曲谱的事结束后,碧落笛也该浮出水面,然而时间紧迫,每一步都需要精心谋划,容不得半分差错。 正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那声音极其轻微,若不是萧宴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几乎难以察觉。 他神色一凛,瞬间警觉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这是影卫戒备的信号。 随即,窗外跃进三人,个个身手敏捷,神情戒备,迅速将他护在中间。 为首一人说道:“殿下,有刺客,属下护送您先行——” 话音未落,院门外忽然传来剧烈的打斗声。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刺耳,令人心惊胆战。 萧宴循着窗户看过去,便看到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和影卫缠斗在一起。 那些刺客人数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身手矫健,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影卫们也并非等闲之辈,身手同样不凡,正面迎上,双方一时间难分胜负。 萧宴深知局势瞬息万变,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援兵,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在影卫的护送下,快步朝院墙跃出。 谁知刚跃下院墙,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萧宴一愣,影卫们瞬间抽出长剑,剑身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 “保护殿下!”影卫首领喊道。 “是。” 身边两人应道。 萧宴定睛看过去,只见那人慢悠悠地朝前走了几步,身影渐渐清晰,清冷的眉眼从阴影中逐渐显露出来。 他那俊美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更加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寒意。 竟然是沈寻白。 “沈大人这是何意?”萧宴沉声问道。 沈寻白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度:“还不明显吗?自然是杀你。” “大胆!奸臣贼子!竟然以下犯上!”为首影卫怒喝道,眼中燃烧着怒火。 萧宴说道:“沈大人如今连装都不愿装,是笃定一定能杀了本宫?”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沈寻白,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 沈寻白懒洋洋地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抬手朝前比划了一下,嘴里吐出一个字:“杀。” 这话一落,阴暗处忽然飞出两个身影,如幽灵般迅速。 影卫们大惊失色,刚才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沈寻白,可没发现旁边还隐着两人。 可来不及细想,那两人已经提剑近在眼前,剑风呼啸。 首领急忙护着萧宴后退几步,两边的影卫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拦下刺客。 萧宴的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他深知沈寻白一直心怀不轨,朝中也一直三足鼎立,虽然萧承韫表面不争不抢,可拥护他的人也大有人在。 他们三方势力,都尽力维持表面的平衡,互相牵制,如今沈寻白率先打破,他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 沈寻白心机深沉,背后指不定还隐藏着什么惊天的阴谋。 “殿下小心!”影卫急切地喊道。 忽见沈寻白袖中滑出一柄剑,剑身寒光闪烁,剑气森然,直指萧宴咽喉。 影卫喊道:“殿下先走。”说着便奋不顾身地冲向沈寻白。 谁知沈寻白身后又冲出一人,二话不说将影卫拦下,正是他的贴身侍卫莫七。 莫七剑法凌厉,出招迅猛,一时间竟是让影卫分身乏术。影卫咬牙奋力抵抗,与莫七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较量。 萧宴也心知想要逃离已非易事。 当下便从腰间抽出软剑,那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犹如一条灵动的银蛇。 萧宴迎上沈寻白的袖中剑,两人瞬间交上手。 沈寻白的剑法凌厉而刁钻,每一剑都带着必杀的决心,仿佛要将萧宴置于死地。他的剑势如疾风骤雨,招招紧逼,不给萧宴丝毫喘息的机会。 萧宴也毫不示弱,他的软剑灵活多变,似灵蛇舞动,巧妙地化解着沈寻白的攻击。他身姿矫健,在沈寻白的剑雨中穿梭自如。 一时间,剑影交错,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飞速移动,宛如两道闪电相互交织。只听得剑与剑相交的铮铮鸣响,不绝于耳,打破了夜的宁静。 沈寻白剑走偏锋,突然刺向萧宴的左肋,这一剑来得极其迅猛,角度刁钻。 萧宴侧身一闪,动作行云流水避开。 谁知那一招只是虚招,沈寻白真正的杀招紧随其后,他手腕一转,剑势陡然上扬,直刺萧宴的咽喉。 萧宴心中一惊,脚下步伐疾退,同时软剑上扬,试图架住这致命的一击。 然而沈寻白的攻击如潮水般连绵不绝,他身形前倾,剑招越发凌厉。 沈寻白趁机抬腿踢向萧宴,萧宴用手臂格挡,只觉一阵剧痛传来,未及反应,胸口忽然被刺了一剑。 萧宴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最终重重地撞击在身后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微微愣住,而沈寻白的剑已然再次呼啸而至,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萧宴迅速翻身而起,身形矫健,竟一跃而进了隔壁的院落。 沈寻白紧随其后,他的剑法精妙绝伦,每一步都显得从容不迫。在月光的映照下,白色的身影在院落中穿梭,将萧宴逼至睡莲池边。 萧宴已退无可退,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长剑一挥,瞬间挑起满池的睡莲,向沈寻白铺天盖地地砸去。 同时,他又以剑气激射出一串串水花,水波荡漾间,几尾鱼被激出了水面,狠狠地砸在地上,张着大嘴,垂死挣扎。 沈寻白身形灵动,一一躲开这些攻击,他的眼神愈发犀利,紧紧锁定了萧宴的胸口。 就在那致命一击即将刺出之际,突然—— 第67章 重伤沈寻白 “嘎吱——” 随着房门被缓缓拉开,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被轻微地打破。 沈寻白微微一顿,侧目望去,只见一位身影正抱着手,悠然地倚在门框旁。 夜色如墨,那身影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 另一人随后而至,轻轻点亮了廊灯,在昏暗的烛光下,沈寻白一眼便捕捉到了一位绝美女子的身影。 她睡眼惺忪,身上却隐隐散发着不悦的气息,那双美眸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沈寻白神色自若,没有半点惊讶,剑尖微动,已然指向了那位女子。 他身姿挺拔,如同一棵傲立的青松,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依然保持着从容。 “谢长宁?” 谢长宁瞥了他一眼,对于他也能一眼就认出她,也没太过惊异了。 她看了看脚下那片因干涸而死的锦鲤,秀眉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这鱼,可是很贵的。” 萧宴轻笑出声,收起剑,向着谢长宁缓缓走去,声音柔和。 “损失,我会赔偿。” 谢长宁再次望向沈寻白,他依旧面色如常,但那双眸中却闪烁着灼热的光芒,似乎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哀怨与气恼。 她沉吟片刻,轻声道:“殿下,你拉我下水,确实不太厚道。但若是换了他人,我定会毫不留情地将你们赶出此地。然而对于沈寻白……” 沈寻白轻轻发出一声“呵”,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么,我是否在你心中,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 谢长宁闻言,红唇微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是,你的确与众不同。因为我也想杀你。”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动,如鬼魅般迅速,手中长剑出鞘,带着凌厉的风声朝沈寻白刺去。 沈寻白也不甘示弱,提剑迎上。 他深知谢长宁的厉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一招每一式,都倾注了他全部的力量和技巧。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错,剑光闪烁,如同繁星般点缀在夜空中。 沈寻白的剑法沉稳而犀利,每一剑都带着必杀之意。 谢长宁的剑法则轻盈而灵动,如同蝴蝶穿花一般,让人捉摸不定。 随着两人的交手,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他们的剑气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他们的剑招快速而准确,每一次碰撞都带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沈寻白剑尖直直朝谢长宁刺去,谢长宁冷笑一笑,不躲反而正面迎上,沈寻白手中一顿,剑尖微微错开。 这一刹那,谢长宁猛地一掌拍向沈寻白胸口。 沈寻白突然间感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庞大力量猛然袭来,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向后疾飞而去。 当他终于落地的那一刻,胸口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股剧痛猛然袭来,仿佛有无数把利刃在胸膛内肆虐,让他血气翻腾,呼吸变得沉重而压抑。 他咬紧牙关,竭尽全力想要强忍住这份痛楚,努力想要挣扎着站直身子。 然而,那股力量太过强大,他最终还是未能抵挡住,一口鲜血不由自主地喷涌而出,溅落在他的白色锦袍之上。 那殷红的鲜血如同烈焰般在月光下灼灼生辉,将他的白色锦袍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显得格外刺眼而骇人。 他瞪大眼睛,满脸惊愕与难以置信。 他从未料到,谢长宁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敢对自己下此毒手。 谢长宁一脸冷漠,毫无怜悯之意。她手持长剑,再度猛刺过来,眼中满是杀意。 然而,沈寻白灵活地侧身躲开,紧接着运转全身内力,猛然一拍地面,腾空而起。 眨眼间,他已经快速靠近谢长宁,一手紧扣住对方的喉咙,另一手用力一推,将谢长宁狠狠地压在了院墙上。 “你,真的打算置我于死地?”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夹杂着不解与难以言喻的愤怒,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斤重量。 谢长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同样有此念头?” 沈寻白沉默不语,眼眸低垂,凝视着怀中的人,心中五味杂陈,酸涩难当。 胸口的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几乎让他窒息。 额头的冷汗如同细密的雨丝,不断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感到全身的力量在瞬间被抽空,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失去了紧握的力量。 谢长宁见状,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狠狠地踹向沈寻白的胸口。 沈寻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击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砸倒在地。 即便是在这样的绝境之中,他的双眼依然紧紧盯着谢长宁,仿佛要穿透她的眼眸,直达她内心的最深处。 他凝视着她,既是在寻求一个答案,也是在寻找自己这一系列复杂而难以言说的情绪背后的原因。 谢长宁看着他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她觉得此时的沈寻白有些怪异,就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她的动作在这一刻突然变得迟缓而犹豫。 她知道只要再挥出一剑,或许一切都将结束…… 就在这时,萧宴握着剑快速冲来。 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直直地朝着沈寻白的胸口刺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长宁却下意识地出手挡开。 同时,院墙下跳下一个身影,快速地扶着沈寻白翻墙而出。 而沈寻白被人扶着,双眼却一直看着谢长宁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和迷茫。 萧宴急忙追了出去,他知道此时要是不杀了沈寻白,后患无穷。 院门外有人接应,几人看到重伤的沈寻白大惊,急忙围了过来,护着人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 没过多久,萧宴便独身回来了。 谢长宁正立于院落之中,静静地观察着初一和如意忙碌地整理着一片凌乱的睡莲池。 萧宴走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你刚才为何要拦我?” 谢长宁微微转身,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她直视着萧宴,语气坚定:“殿下,我并非你的部下,无需听从你的号令。” 萧宴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急忙解释:“我并非此意,我……” 谢长宁并未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她指向那被损毁的池子,脸色沉了下来。 “稍后我会将损失详列清单,送至你处,请殿下务必照价赔偿。” 萧宴顿了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见谢长宁转身进屋,便也离开了院落。 他虽然受了伤,但伤势不重,一回到院里,影卫急忙上前替他处理伤口。 流韵城的郡守也适时到来。 萧宴沉着的做了一番部署,让他集结全郡的兵力,全城搜寻反贼,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萧宴没想到自己赌赢了。 宫宴之夜,谢长宁挺身而出,为沈寻白挡下致命的一剑。他原先猜疑两人或有勾结,但后续发生的一切,却使他心生疑惑。 当谢长宁毅然决然地踏入召王府时,他猜测沈寻白是否有所盘算。 然而,据探子回报,谢长宁似乎真的只为拯救萧承韫,甚至不惜自曝身份,四处寻觅良药。 沈寻白虽然没有杀萧承韫,但坚决不会救他,所以他想两人应该是各有图谋。 果然,谢长宁对沈寻白可真是坚决,只不过,最后的时刻却是犹豫了。 但沈寻白的模样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萧宴心中波涛汹涌,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沈寻白此次离京刺杀他,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 第68章 委屈巴巴的 萧宴的人马,在夜色的笼罩下,连夜于流韵城展开了挨家挨户的严密探查。 沈寻白身负重伤,定然走不远,为了防止他寻医救治,城内所有的医馆都已被萧宴牢牢控制住。 只因那曲谱之事,流韵城内汇聚了众多的江湖人士。 萧宴此番大张旗鼓的举动,惊扰了各方,引发了诸多不满。 有些性子急躁的,一言不合便与官兵动起手来,一时间,流韵城的大牢里关满了人。 谢长宁望着手肘窝处已然消失的印记,思绪万千。 她回想起那一掌,那是她这些时日以来所积压的全部伤害的宣泄。 上次那狗贼竟用金丝软绳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如同要殉情般地沉塘,那次几乎让她丢了性命。 正因如此,她深知沈寻白此次所受的伤究竟有多重。 能否挺得过去,的确是个未知数。 然而,沈寻白在临别之际投来的那一瞥,却如同深植于心的种子,牢牢地扎根在她的记忆里。 她暗自思忖,或许是当时的月色太过朦胧,以至于每当她试图捕捉那瞬间的画面时,总感觉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委屈的光芒,这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可真是操蛋啊! 那狗贼一直叫嚷着早晚弄死她,还给她下毒,把她推进土匪窝,拿她来挡剑,甚至派出众多人手刺杀她。 她虽然也进行了不少反击,可真正伤到他,这还是头一遭。 他那委屈巴巴的模样究竟是做给谁看呢! 可恶!狗贼! 越是回想,谢长宁便越是气愤。明明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又能怪得了谁! 此时此刻,这位被谢长宁视为技不如人的狗贼——沈寻白,正昏迷不醒地躺在马车里,而他的马车早已悄然出城。 莫七驾驭着马车,在曲折蜿蜒、布满坑洼的山间小径上飞速奔驰。 莫一的神情紧绷,焦虑不安。 他时不时地望向身旁重伤的沈寻白,只见沈寻白伤势极重,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脸色惨白得如同冬日里的一片寒霜,偶尔还会出现窒息的骇人景象。 莫一焦急万分,探出头去,对着正在奋力驾驭马车的莫七大声喊道:“还有多久?” 莫七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忧虑与无奈,他回答道:“山路难行,还得几个时辰。” 听到这个答案,莫一的心猛地一沉。 他迅速回头望向马车内的沈寻白,只见沈寻白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于这茫茫尘世之中。 莫一心中涌起一股决绝之意,他当机立断,对莫七喊道:“这样不行,弃车走。” 说着,莫一小心翼翼地将沈寻白轻轻扶起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莫七见状,急忙说道:“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 莫一坚决地回应:“不用,暗卫在城里恐怕拖不了太久,你尽快传回消息,让莫四按计划行事,再让十七尽快赶到流韵城,我脚程快,先带少主走。” “好!”莫七深知事态的严重性,当下便和莫七分头行动。 莫一拼着那最后一口气,在晨曦的微光中,艰难地挪动着步伐,终于将沈寻白送回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小山村中。 他刚一踏入村口,那因疲惫而颤抖的手艰难地拉响了系在树冠上的铃铛。 当那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村子里匆忙赶来的脚步声。 这一刻,一直紧绷着的心神终于得以放松,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终是体力彻底耗尽,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少主?莫一?”焦急的呼喊声在耳边回荡,然而莫一却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沈寻白则陷入了一个冗长而深沉的梦境。 梦里,是那一片红艳艳的海棠林。 他孤零零地站在海棠林的入口处,满含期待地朝里张望。 目光所及之处,在那最大的一株海棠树上,有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正盘腿坐在地上,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专注地削着手里的一把小木剑。 他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双脚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有些不敢向前迈步。 那男子不经意间抬起头,忽然看到了他,脸上瞬间绽放出温暖的笑容,朝着他用力地扬了扬手中的木剑,大声询问道:“儿子,你过来看看顺手不顺手?” 沈寻白愣了愣,内心踌躇了一番,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脚朝男人走去。 刚迈出一步,忽然惊觉自己的身形已然发生了变化。 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半大的手掌,还有那小小的身子,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谦之,怎么不过去,发什么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猛的回头,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粉衣的女子。 她生得甚是漂亮,那弯弯的眉眼,犹如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唇边挂着的那抹暖暖的笑意,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冰霜。 沈寻白的眼眶里忽然一热,视线缓缓下移,他看到那女子略显臃肿的身躯,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腹上,另一只手则向他伸来,想要牵住他。 “等妹妹出生后,可不能这么贪玩了,你说要教妹妹学字的。” 女子的声音温柔而慈爱,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 沈寻白呐呐地应了一声:“好的娘亲。”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女子的腹部,再过一个多月,他期盼已久的妹妹就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了。 他其实早就偷偷地给妹妹准备了礼物,就等着妹妹出生的那一刻送给她。 然而,命运的车轮无情地转动。 一场熊熊大火无情地吞噬了他娘亲亲手种植的海棠林,那是他娘亲饱含着对他深深的爱为他种下的。 每一棵树干上都刻着他的名字,在他名字的下方,是他歪歪斜斜刻上的妹妹的名字,他满心欢喜地想要把这片美丽的海棠林送给她。 可是,一切都在瞬间化为乌有,他的家,他宁静的村子,还有他最亲爱的娘亲…… 他亲眼看到那些残忍的人把村里怀孕的女人无情地绑起来,然后毫不留情地点燃了那罪恶的火焰。 他听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听到了绝望的惨叫,听到了她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快跑!” 可他的双腿像被铅块重重压住,怎么也跑不动,他想要救娘亲和妹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却被他爹红着眼眶紧紧抱住。 他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无奈:“谦之,别去。” 沈寻白拼尽全力,歇斯底里地呼喊:“爹,救救娘亲和妹妹啊!救救他们啊!”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与哀求。 他爹紧紧地将他搂入怀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地说道:“救不了了啊,谦之。” 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心中满是无尽的绝望和不甘,胸口窒息得很。 沈寻白的心中被一块巨石压住,绝望与不甘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解,为何好好的村落一夜之间就被屠戮,为何明明近在咫尺的亲人,却无力挽救?为何命运要如此残酷地对待他们? 然而,就在这绝望之际,他感到身上的束缚突然消失,耳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骤然停歇。 天际渐渐亮起,绚烂的朝霞如画卷般展开,晨曦的温暖缓缓渗透进这片黑暗之中。 他抬头望去,只见在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光之中,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缓缓走出,宛如仙女下凡,带着新生的希望与光明。 沈寻白愣了片刻,随后恍然大悟,那个宛若重生般美丽的女子是谁。 他轻轻唤道:“谢长宁……” 声音虽轻,却充满了无尽的柔情与期盼。 第69章 时日不多 “少主?少主,您醒醒啊!” 沈寻白在朦胧的意识边缘,仿佛听到了一缕细若游丝、却又饱含沧桑与熟稔之情的呼唤,在他耳畔轻轻缭绕。 那声音,带着岁月的痕迹,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奋力挣脱眼前的黑暗,去探寻那声音的来源。 然而,眼皮如同被千斤重石压住,他拼尽全力转动着眼珠,却只换来一阵更加深沉的困倦。 最终,他不得不再次屈服于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屋内,气氛凝重而压抑,老少众人围成一圈,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与不安。 沈寻白的床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与疲惫。 他缓缓地从沈寻白的手腕上收回手指,眉头紧蹙。 “长老,少主他……情况究竟如何了?” 众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纷纷急切地向老者询问。 老者闻言,不禁长叹一声,那沉重的叹息声在屋内回荡,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少主他,伤势极为严重,体内经脉已然紊乱不堪,气息更是微弱至极。若是我们再寻不到有效的救治之法,恐怕……” 老者的话音未落,但其中的含义已让屋内众人心中一凛,一股恐慌与绝望的情绪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救回少主!”一位年长的前辈咬牙说道,眼神中满是坚定。 “对!我们不能失去少主!”众人齐声附和。 老者沉思片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缓缓开口道: “如今,恐怕只有动用秘药,才能有一线生机。” “秘药?那可是我们的镇村之宝,动用秘药,恐怕会引起诸多麻烦……”有人提出了顾虑。 “可若少主不在了,我们还有何希望?秘药没了可以再生长,大仇未报,少主若亡,我们的未来就断送了!”又有人激动地说道。 众人陷入了激烈的讨论和争执中。 最终,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那位年长的前辈一锤定音:“救少主!立刻动用秘药!” ~~~~~~ 萧宴的密报送到皇城的时候,南越正在上早朝。 他看了看下首的百官。 为首那人,身姿修长,眉目俊美,安安静静站在那,似乎是一幅静止的山水画。 他唤了大太监洪福一声,把手里的密报递给他,说道:“沈爱卿,这是太子从流韵城发出的消息,你且看看有何要说的。” 洪福躬身走到沈寻白面前,把密报呈给他。 沈寻白看了一眼,脸色先是疑惑,随后是震惊,最后立即跪下,沉声说道: “陛下明鉴,微臣前几日卧病在床,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到府为臣诊脉,朝中几位大臣也探望过,微臣从未踏出京城一步。” 南越帝说道:“起来吧,朕若不信你,又何必把太子的密报给你看,只是——”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太子言之凿凿,想来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沈寻白缓缓站起,他的语气既谦恭又不失机敏,仿佛是在轻描淡写间拨动着皇帝的心弦。 “陛下圣明,微臣自知清者自清,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可不察。太子殿下所言虽确凿,然世间之事,变幻莫测,亦有小人作祟,欲陷臣于不忠不义之地。” 他顿了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道:“微臣听闻,近日召王殿下府上的医侍曾前往流韵城寻求名医诊治,而流韵城正是太子殿下密报中提及之地。这其中巧合之处颇多,不得不让人深思。或许,这正是有心之人布下的局,意图混淆视听,让朝中重臣相互猜忌,从而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陛下,臣以为,此事关乎朝廷安定,不可轻忽。应当派遣得力干员,暗中调查真相,查明是否有幕后黑手操纵一切。唯有如此,方能辨明是非,还朝堂以清明。” 南越帝闻言,眉头微蹙,显然对沈寻白的话颇为重视。 他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灵巫秘音谱》和碧落笛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老九的人好巧不巧都到过相关的地方,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萧承韫在听闻此事后的第二日,便进宫面圣。 他身着藏蓝色的长袍,身形纤细如柳,脸色苍白如纸,在内侍的搀扶下,一步三喘地踏入了勤政殿。 萧承韫望着南越帝,缓缓开口说道:“皇兄,流韵城之事,臣弟已有所耳闻。臣弟这病弱之躯,能苟延残喘一日便是赚得一日,医侍寻药确是事实,也无非是盼着臣弟能多活些时日罢了。若皇兄心中存疑,臣弟愿将医侍召回。” 南越帝凝视着萧承韫那虚弱不堪的模样,说道:“老九,朕并非不信你,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其中干系重大,朕不得不慎重对待啊。” 萧承韫苦笑着轻轻摇头。 “皇兄,臣弟明白您的难处。只是这没来由的猜忌,实在是让臣弟感到心寒呐。” 紧接着,他又郑重说道:“臣弟也深知皇兄的诸多考量,臣弟愿意接受大理寺的彻查,以证自身清白。” 南越帝听罢,眉头紧锁,沉思了良久,最终缓缓开口说道: “老九,你一向体弱多病,朕实在不愿再让你受此无谓之扰。既然你心意已决,愿意接受调查,朕便准许大理寺介入此事。但一切以你的身体健康为前提。” 萧承韫恭敬应道:“多谢皇兄体谅。” 南越帝目光中满是关切与忧虑,又语重心长地说道: “朕相信你为人正直纯良,但国事大于个人私情,希望你能理解朕的这番苦心。大理寺的此番调查,既是为了还你一个清白,也是为了维护朝堂的清廉公正和正常秩序。” 萧承韫微微颔首,神色略显疲惫,但仍保持着镇定。 “多谢皇兄关怀。臣弟多年来被病痛折磨,早已看淡世间诸事,如今只愿朝堂安稳,我南越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南越帝点点头,随即宣来太医为萧承韫请脉,又留他一起用了午膳。 之后,南越帝亲自送萧承韫出宫,一路上再三嘱咐内侍们要好好照料,务必确保他在回府途中不受凉风侵袭。 待萧承韫走后,南越帝神色凝重地唤来太医问道:“召王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太医院首诚惶诚恐地回复道:“召王殿下身体亏空得厉害,恐怕……时日不多了。” 第70章 聚义楼容非墨 大理寺卿尹智宗最近可谓是愁云密布,头发都掉了不少。 杨经义的案子还如同乱麻一般毫无头绪,太子这惹祸的体质又遭遇了刺杀。 而且,这次的事竟然还和那刺头沈寻白扯上了关系,真真是让他焦头烂额。 尹智宗带着大理寺少卿石景行先是前往了丞相府。 一番例行公事的询问下来,其实单从表面来看,沈寻白与这次流韵城的事的确关联不大。 毕竟太医院的众多太医和朝中的几位官员都能出面作证,沈寻白的确未曾离开过京城。 而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召王府。 一进王府,就看到召王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房间里的医侍们忙进忙出。 召王每说一句话都要剧烈地咳嗽好几声,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病入膏肓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尹智宗带着人离开,随后领着众人出城,朝着流韵城走。 与此同时,召王府深处,萧承韵端坐于书房之中,周围静谧得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云泽悄无声息地领着几人从密道进入。 “参见王爷。”几人站在书桌前,拱手行礼。 “嗯,免礼。”萧承韫说道。 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上前说道:“王爷,人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大理寺的人到了流韵城后便可以开始行动。” 萧承韵并未立即回应,只是低着头,陷入沉思。 堂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提醒道:“王爷,沈寻白虽然是在挑拨您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您是先皇临终时见的最后一人,手里还有密诏,就凭这一点,也是怀璧其罪。” “王爷,你顾念手足之情,他们可不顾念,当年要不是——”另一个人也开口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甘。 萧承韫轻叹一声,打断道:“你们说的,本王何尝不知。”他缓缓开口,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远方的星辰。 “南越国历经数载休养生息,好不容易迎来了一段安宁时光,若因此再度陷入朝堂的腥风血雨,甚至是异族侵扰,最终承受苦难的,仍是无辜的黎民百姓。” “王爷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令人敬佩。”一人适时插言,语气中带着几分激昂。 “然而,当今皇上并非善类,您难道忘记了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了吗?” 萧承韫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侧的墙壁。 那里悬挂着一幅山水图,墨色淋漓,山势雄浑,水流潺潺,几户人家隐于炊烟之中,构成一幅宁静祥和的画面。 他盯着那幅画,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追忆,还有深深的无奈。 良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神色恢复了些许平静,沉声道:“世事如棋,一步失误,满盘皆输。本王心中有数,你们且退下,按计划行事。” 众人闻言,心中既感欣慰又生敬畏。他们知道,这位看似温和的王爷实则内心坚韧,胸中韬略万千。 他们齐声应道:“是,王爷。” 随后,众人鱼贯退出,只留下一室寂静。 萧承韫继续静坐片刻,云泽劝他前去休息,但他仅是轻应了一声,身体却仍固执地留在原地未动。 内心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本渴望逃离这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寻觅一片宁静的净土,却不料命运弄人,最终还是被迫踏上了这条布满荆棘、坎坷不平的道路。 他缓缓地摩挲着手中那块漆黑的木坠,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张扬肆意的谢长宁。 在萧承韫的心中,谢长宁宛如一股自由不羁的风,穿梭于天地之间,不受任何束缚,那份肆意与洒脱,让人既心生羡慕,又满怀期待。 她仿佛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更难以忘怀。 “王爷。” 门外传来一声轻柔而小心翼翼的轻唤。 萧承韫从沉思中回过神,将手中的木坠收入怀中,随后淡淡应道:“进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卫灵芸身着一袭淡雅的衣裳,步履轻盈地步入房内。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萧承韫关切地询问。 卫灵芸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答道:“我瞧着书房还有灯,想着王爷定还没就寝,便过来看看。” 萧承韫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口,轻声道:“这就准备歇下了。” 卫灵芸咬咬唇,脚下的步伐略显迟疑,但还是跟在他身后。 萧承韫走进房内,云泽端着一盆温水匆匆而来,伺候他洗漱。待收拾完毕,回头便看到卫灵芸还静静地站在门口。 “可还有事?” 卫灵芸抿了抿唇,迈步走进房间,看了云泽一眼。 萧承韫朝云泽微微颔首,云泽心领神会,躬身告退,轻轻替他们把房门掩上。 “怎么了?”萧承韫问道。 卫灵芸显得有些紧张,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迟疑片刻后,突然抬起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王爷,医圣前辈说,您体内阴阳失和,长期以往,定会伤及根本,损了元气,我——” 萧承韫心中明了她的意思,元道尘之前确实跟他提及过此事。 尽管他的身体状况不佳,但作为男子,的确需要适当的方式来调和阴阳,排浊纳新,畅通气血。 看着卫灵芸缓缓褪下身上的衣服,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 萧承韫抬手按住她肩膀,叹息一声,温柔而坚定地替她把衣服拉上。 “你不必如此。”萧承韫轻声说道。 “王爷,我愿意——”卫灵芸的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可本王不愿。” 卫灵芸脸色复杂,既有羞愧也有愤怒,低头无语。 萧承韫侧过身,继续说道:“我在钱庄给你存了一笔银子,也为你置办了一座宅子,你名义上虽是我的侍妾,但我们未曾行过礼,阿芸,你走吧,不要蹚这浑水了。” 卫灵芸眼里含着泪,倔强地看着萧承韫说道:“不,我不走,王爷,从您当年把我从私教坊带出来那天起,我就发誓与你同生共死。” 萧承韫微微蹙眉,“阿芸,莫要固执。” 卫灵芸擦拭了一下眼角,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王爷,如若今晚来的是谢长宁,您可还会拒绝?” ~~~~~~ 藏珍阁的拍卖会如期举行。 谢长宁百无聊赖地坐在阁楼里,初一和如意陪在她身旁。她整个人无精打采,神色间透着几分慵懒。 萧宴推门而入,入眼便是她一脚豪迈地踩在凳子上,一手随意地拎着个酒壶,那姿态洒脱不羁,颇有些江湖儿女的豪气。 谢长宁的侧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立体,她淡淡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旋即又将视线转向下方。 萧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走到她身边,循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问道:“在看什么?” 谢长宁仰头喝了一口酒,眸光散漫,漫不经心地说道:“看看有没有顺眼的人。” 萧宴一听,哑然失笑。 坐下后,他的眼神却不再看向别处,而是频频投向身边的谢长宁。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觉得谢长宁是个谜一样的女子。 她时而洒脱不羁,如同不受束缚的野马;时而端庄高雅,自带一股不可侵犯的傲骨;时而严肃凛然,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 她就像是一个未解的谜题,越是接近,越是让人想要揭开她神秘的面纱,探寻她的真实模样。 谢长宁却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淡然地穿梭于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藏珍阁的建筑独具特色,共分为两层,呈圆形设计。 中央是一座醒目的圆台,圆台四周环绕着一圈清澈见底的溪水,波光粼粼,给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外侧是几排紧密相连的座位,此时已经满满当当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后面及楼上则单独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包间,为一些有特殊需求的客人提供了相对私密的空间。 此刻,楼下座无虚席,各路豪杰齐聚一堂。 谢长宁坐在二楼,却未曾发现任何异常。 林岳倒是来了。 他刚一踏进堂里,眼神便穿过人群,和谢长宁遥遥对上。 谢长宁戏谑地向他举壶示意,言语间透出的挑衅意味十足。 “哎呦,林岳公子也来了?你的东西泡水了没事吧?” 林岳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充满了愤怒和威胁。 随即,他抬手一挥,一枚细小的飞针直直朝着谢长宁袭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萧宴一直留意着,他反应迅速,衣袖一挥,带起一阵劲风,将那暗器轻而易举地挥到一旁。他深邃的眼眸看向林岳,目光中透着警告和威严。 林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转过头,朝着另一旁的楼梯上了二楼。 萧宴望向谢长宁,眼中带着一丝笑意,问道:“你和他什么仇什么怨?” 谢长宁耸了耸肩,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没什么,可能是......既生瑜何生亮的仇吧。” 萧宴愣了愣,一时未能理解她话语中的含义。 但谢长宁并未多做解释,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即将开始的拍卖会吸引。 藏珍阁的管事走上台前,手中拿着铜锣,用力敲了一下。 “咚——”的一声,清脆响亮,预示着拍卖会正式开始。 这场拍卖会规模宏大,自然不会只拍曲谱一个物品。 水月影确实很有经商之道,借着这次的风波,将压箱底的珍宝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地展示,赚足了噱头,也吸引了众多买家的目光。 谢长宁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案桌上摆了些新鲜的水果和果脯。 她挑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边吃边耐心等待。 萧宴看着她专挑甜的吃,心中便知晓她该是喜欢甜味。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竟奇迹般地想着,偏甜的膳食都有些什么。 想完才惊觉过来,自己竟然对给她做饭这件事没有一丝的排斥,甚至还有些期待。 没过多久,萧宴的影卫神色匆匆地找上门来,附耳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萧宴的脸色忽而一沉,原本轻松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而凝重。 他挥挥手让影卫离开。 谢长宁瞥了一眼他那不虞的神色,不用问都知道该是和沈寻白有关。 这狗贼跑得也快,萧宴在城里仔细搜了两天,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翻遍了,却没搜到人,才发现人肯定是当晚就悄悄出城了。 附近的山头也搜了不少,可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根本就找不到半点踪迹。 也不知死了没有? 萧宴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京城传来消息,沈寻白从未离京。” 谢长宁倒是没太大意外,沈寻白明目张胆地刺杀当朝太子,怎么会不想好退路,只能说萧宴有些轻敌了。 “你说他如今会在哪里?”萧宴皱着眉头问道。 谢长宁淡淡地说道:“不是说从未离京吗?我怎么知道。” 萧宴看着她,神色复杂,半天没说话。 他这明摆是被沈寻白摆了一道,现在大理寺的人已经来了,正等着他召见。 萧宴又坐了一会,眼见曲谱迟迟未拍,影卫又在一旁催了几次,当下便也坐不住了。 他和谢长宁说了一声,便起身匆匆离去。 谢长宁在他走后,轻轻叹息一声。 如意这下胆子大了不少,好奇地问道:“主子,您叹什么呢?” 谢长宁摇摇头,说道:“萧宴还是有些沉不住气,这样的性子是斗不过那狗贼的。” 没过多久,藏珍阁的拍卖接近尾声,这次拍卖的重头戏即将开始,人群开始隐隐有些沸腾,气氛热烈而紧张。 正在这时,谢长宁忽闻隔壁传来椅子搬动的声音,她愣了愣,隔壁那个房间一直空着,想不到如今怎么还会有人。 她抬眼看了初一一眼。 初一点点头,转身出门去打听情况。 过了一会,他回来回复道:“主子,水阁主说,隔壁的是聚义楼的人。” “聚义楼?”谢长宁一愣,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和疑惑。 “是的,据说这次来的是楼主容非墨。” 第71章 对我负责 拍卖现场气氛热烈,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那份珍贵的曲谱,从一百两银子开始起价,起初叫价的人着实不少。 此起彼伏的喊价声充斥着整个拍卖场,可随着价格的不断抬高,逐渐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在坚持。 又过了几轮,二楼对面厢房里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一千两。” 谢长宁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轻轻抬手示意一下身旁的初一。 初一立刻会意,高声喊道:“一千五百两。” 对面厢房毫不示弱,紧接着又喊:“两千两。” 初一毫不犹豫地再次加价:“两千五百两。” 一时间,全场哗然。 之前那些跃跃欲试的几人,在看到叫价的是林岳和何玉宁后,都纷纷歇了心思。 毕竟这两人在众人眼中天生八字不合,无论何事都非要争个高下。 随着价格的节节攀升,谢长宁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好像价格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她的心里开始有些为难和犹豫。 就在谢长宁犹豫之时,林岳趁势加价,大声喊道:“八千两。” 此价一出,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以为林岳必将拍得这珍贵的曲谱。 然而,就在这时,谢长宁隔壁包间里传出一道暗低沉稳的声音:“一万两。”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高价惊得目瞪口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林岳看着对面,咬咬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喊道:“一万一千两。” 隔壁厢房的声音再次响起,毫不犹豫:“一万五千两。” 谢长宁的眉头紧锁,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她原本只是与林岳玩一场竞价的游戏,意图最终让那曲谱落入他手,不料聚义楼竟在这关键时刻搅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使得原本井然有序的计划瞬间被打乱,如今的局面变得错综复杂,难以收拾。 这时,拍卖管事高声喊道:“一万五千两第一次,第二次……” 林岳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狠狠咬了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万六千两。” 隔壁厢房依旧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再次喊道:“两万两。” 林岳愤怒的眼神如利箭般射向隔壁厢房,但隔壁窗户垂着轻薄的纱帘,只能看到一道朦胧的身影。 林岳强压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阁下,这曲谱对我而言十分重要,能否请阁下抬爱,让与林某。阁下想要什么,林某定会寻来。” 谁知道隔壁那人只是轻飘飘地说道:“不能。” “你——”林岳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拍卖管事又喊道:“两万两一次,二次,三次。成交!恭喜这位公子拍得此曲谱。” 谢长宁急忙对初一说道:“通知弦月,先按兵不动。” “是。”初一应道,急步而出。 一场盛大的戏剧终了,众角色纷纷退隐。 谢长宁听闻隔壁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人正匆匆经过她的房门前,其中一人步伐稍作停顿,却很快又恢复如初,悄然离去。 谢长宁心中涌起一丝疑惑,聚义楼楼主,听说素来深居简出,鲜少涉足江湖纷争的江湖中人,今日为何会突然现身此地? 难道他的目标也是那传说中的碧落笛? 谢长宁沉思良久,除了这个可能,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缘由。 如意见她神色凝重,走上前为她轻轻揉捏着肩膀,柔声安慰:“主子,您别太担心,您常说,凡事总有解决之道,不是吗?” 谢长宁闻言,心中稍感宽慰,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她轻靠在椅背上,轻叹一声:“你说得对,除了生死,又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呢?” 如意偷偷观察她的神色,见她虽如是说,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忧虑,想了想,便决定暂时隐瞒掌印即将到来的消息,免得她更加烦心。 待她心情平复些,再告诉她吧。 谢长宁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在房里思索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去问问水月影关于聚义楼的事。 她步履匆匆,径直朝着后院那隐秘的厢房走去。 水月影向来喜欢抚琴,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待在琴房。 琴房门口无人看守,谢长宁轻轻推开门便径直走了进去。 “阿影姐姐,你——” 谁知道,刚转进内室,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软榻边上,站着一个长相俊俏的陌生男子。 他身上仅披着一件单薄如蝉翼的内衫,那内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极为随意的萎靡。他左手放在腰腹处,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衣袍的带子。 他那宽阔的胸膛大半毫无遮拦地露在外面,谢长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肩膀宽厚有力,锁骨上有颗细小的红痣,点缀在白皙的肌肤上如同晨曦中不经意间洒落的花瓣,为这刚毅的线条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柔情。 谢长宁的目光轻轻掠过那细微的红痣,眼神继续向下,落在那被勾勒出的腹肌上。 每一块肌肉的纹理都恰到好处,线条流畅而优美,隐隐散发着坚韧无比的生命力和强大的力量感。 他的面容虽说不上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惊为天人的极致俊美,但五官端正,尤其是那眼神,有些淡漠疏离,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气质,仿佛有股无形的魔力,让人移不开目光。 “看够了吗?” 那人的声音凉凉地响起,清冷中不带一丝起伏,犹如寒潭之水,平静却又透着丝丝凉意。 谢长宁一听,这声音竟然和刚才隔壁间出价的聚义楼一模一样。 她心下顿时了然,无意地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软塌,心里暗自估摸了下时间,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貌似有些中看不中用?! 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边穿衣服边朝她走近,眼神直直地盯着她,深邃的眸子里幽光隐隐闪过,有些不悦有些纠结,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谢长宁却是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身子斜斜地倚在一旁的柱子上,眉梢高挑,带着几分肆意地说道:“我要是没看够,怎么,你还脱吗?” 那人的脚步微微一顿,忽然手朝她伸了过来。 谢长宁眼神瞬间微微眯起,浑身戒备。 他却只是单手看似随意地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 谢长宁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那香气清幽,有点像空谷中兰草的淡雅气息。 谢长宁仰头看向他,他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即错开眼神,动作优雅地从她身后的衣架上取下墨蓝色的外袍。 衣袍从谢长宁修长的脖颈边缓缓滑过,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微风。 他手臂修长笔直,不慌不忙地将衣服穿好,又从谢长宁身后取下腰带,慢条斯理地系在腰间。 谢长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动作优雅自如地穿戴完毕,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面前的人已然从方才那稍显随意的模样,摇身一变成为了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谢长宁忍不住啧啧两声,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有些嫌弃的神情,随后站直了身子,毫不犹豫地转身便打算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他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悦,声音也比之前更加低沉。 谢长宁侧头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地说道:“不然呢?” 那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看了我,要么让我看回来,要么对我负责。” 第72章 正房 谢长宁回到自己住的小院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懵。 方才,水月影匆匆赶来,说是聚义楼与藏珍阁有些生意往来,她和容非墨相识已有数年。 恰巧谢长宁也在场,水月影便为他们做了引荐。 而容非墨刚到流韵城,因着拍卖的事,客栈全满了,没寻到住的地方。 他又有些挑剔,嫌弃藏珍阁处于闹市中,四周过于喧嚣。 水月影便问谢长宁的意见,是否可以让容非墨暂住几晚。 因着曲谱的事,谢长宁本就欠了水月影一个人情,此时倒也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 容非墨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身姿挺拔,脚步轻盈无声。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拎着大包小裹的小厮,小厮额头上布满汗珠,脚步略显踉跄,却还是紧紧跟着容非墨的步伐。 “主子,您回来了!” 如意欢快地跑出来喊道,当她看到谢长宁身后的人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讶和疑惑。 谢长宁简洁地吩咐道:“如意,把西厢房整理一下,让他们住进去。” “啊,好的。” 如意应道,声音中透着一丝慌乱。 她的眼神在容非墨和谢长宁之间来回游移,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安排。 随后,她手忙脚乱地朝厢房走去,脚步匆匆,走了几步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容非墨。 容非墨的目光与小厮交汇,后者点头示意,随即高声回应如意:“如意姐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庭院中央摆了一套桌椅,是萧宴搬过来的。 那桌椅皆是用上等的木材打造,纹理清晰,做工精细。 天气好的时候,两人会在院里吃饭,旁边就是满池的锦鲤和睡莲,微风拂过,荷叶轻轻摇曳,锦鲤在水中嬉戏,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容非墨走到凳子上坐下。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片深褐色斑迹上,那斑迹宛如干涸的血渍,深深渗入土壤之中。 他的眼中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光芒,随后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谢长宁在容非墨身旁落座,目光投向他那冷漠的面容,缓缓说道:“我这庙小,楼主若住下,恐怕会感到委屈。” 容非墨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将谢长宁看透。 谢长宁一怔,微微皱眉,觉得他眼神总是不善。 他扫视了一下这个狭小的庭院,语气淡然。 “确实有些委屈,那你可以把你的正房让出来。” 谢长宁听后,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轻笑,带着一丝讥讽。 “楼主似乎有所暗示?我这正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 她的眼神中透着挑衅,似乎在故意激怒容非墨。 “那么,怎样才能住得进去?” 谢长宁微微倾身,杏眼含笑地与他对视,眼中流露出几分妩媚与诱惑,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更增添了几分风情。 她注意到他茶色的瞳孔中,仿佛倒映着满天星辰下她那浅色的身影。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彼此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容非墨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被谢长宁的举动惊到了,他猛地推开她,站起身来,斜睨了她一眼,说道: “谢堂主的房间宽敞,恐怕一个人的确难以填满。” 谢长宁轻笑一声,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在意,她悠然自得地回应道:“说的是,但楼主这样的,恐怕......” 容非墨一怔,心中瞬间被无名怒火充斥,方才她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更是令他愤懑难平。 他冷冷地继续道:“谢堂主,祸从口出,今日之言,恐怕是他日之果,好自为之。” 说完,挥袖离开。 谢长宁收回目光,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中有了丝丝的杀意。 聚义楼啊,还真有些碍事呢,她在心中暗自思忖,眼神变得越发深沉。 第二日,谢长宁被院中传来的轻微动静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满地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看,便看到昨夜容非墨带来的小厮,正在认真地扫院子。 那小厮身形瘦小,却动作麻利,谢长宁记得他叫宝乐。 “宝乐。”谢长宁唤了一声。她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 宝乐放下扫帚,朝她跑进两步,挠挠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问道: “谢姑娘,是我吵到你了吗?”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和不安。 谢长宁下巴点了点,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宝乐连忙说道:“谢姑娘让我们住在这里,还不收钱,我便想着做些杂活。”他的声音诚恳,脸上满是真诚。 谢长宁微笑着调侃道:“你似乎比你家公子更加明事理,不如考虑一下,别再跟随他,转而跟随我吧。” 她的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让人难以分辨她话语中的真伪。 话音刚落,便从旁边的厢房传来了一阵轻蔑的笑声。 “谢长宁,当着我的面挖墙脚,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谢长宁转头望去,只见西厢房的窗户里,容非墨负手而立,眸色沉沉。 她总觉得这个容非墨好像对她有些敌意,言辞间总是透露出一股怨气,总想呛她几句。 “楼主,要不你给点房费吧,瞧把孩子急的。” 宝乐一听,急着想说些什么。 “公子,我,我——” 容非墨这才看清谢长宁穿着一身浅色的中衣,长发未束,立马沉声呵斥一句。 “还不下去。” 宝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怎的,公子就突然发了火? 但还是急忙转身退下。 容非墨冷着脸,“砰”的一声合上窗户。 谢长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容非墨从见面开始就阴阳怪气的,该不是有什么病吧? 如意端着水进屋,服侍她梳洗完毕后,似乎有话想说却又犹豫不决。 谢长宁感到有些困惑,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意警惕地朝门外瞥了一眼,低声回答:“主子,您一个未婚女子,留男子同住,不太合适。” 谢长宁感到有些意外,“你这是怎么了,以前我不也和堂中兄弟住一个院吗?你怎么不说?” 如意焦急地跺了跺脚:“这不一样,主子,那个姓容的看着就不是好人。” “我知道啊,他有所图,我也是。”谢长宁坦然回应。 如意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谢长宁举手示意她停下,继续说道:“你放心吧,不会让他待几天的。” “真的?”如意半信半疑地问道。 “嗯。” 这种人,能杀就杀,不能杀也不可相交过甚。 第73章 被她毁了清白的男人 尽管如此,如意仍旧感到不安。 她估算着路程,心想掌印大人应该还有六七天的行程,必须在这之前将此人赶走,否则两人之间又要闹了。 她倒不是怕两人闹,主要是这两人破坏力太惊人了。 谢长宁走出房门,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那温暖的阳光让她感到一丝惬意,却也有些刺眼。 待适应了光线,便看到容非墨坐在石凳上,手中捧着一卷书,正专心致志地翻看着。 她定睛看去,他手中的书不是别的,正是《灵巫秘音谱》。 他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水月影曾私下偷偷逗弄她,问她有没有到过极乐世界…… 她敢吗? 她身边的男人哪个不是两面三刀的,她都怕那啥的时候,他们给她一刀。 虽然她也保不齐会这么做。 谢长宁走过去,容非墨从书卷中抬起头,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早饭吃什么?”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谢长宁心中微讶,未曾料想他会提及此等琐事。 “长宁。” 正在这时,萧宴带着侍从拎着吃食过来。 他看到院中多了一人,微微着眉头,问道:“他是谁?” 容非墨也看向他,随后转头问谢长宁,“他是谁?” 谢长宁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朝着萧宴说道:“来的正好,我饿了。” 萧宴收回目光,向身后的侍从示意,让他们将食物摆放在桌上。 侍从们动作迅速,不一会儿便将食物整齐地摆放好,然后悄然退下。 容非墨毫不客气地将曲谱收进怀里,随即端起碗准备吃。 萧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得知昨日曲谱被一位神秘人物拍下,料想便是此人。 不过,对于此人,他尚未收到其他消息,只知道是个江湖人士。 萧宴轻哼了一声,目光审视着对方,随后在容非墨对面坐下,将菜肴向一旁挪了挪,动作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和排斥。 容非墨抬头望向萧宴,后者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这是我给长宁做的,你不能吃。” “呵。”容非墨冷笑一声,“怎么,下毒了?” 萧宴顿住,“休得胡言。” 容非墨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挑衅,追问:“那我怎么不能吃?” 萧宴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追问:“你到底是谁?” 容非墨朝着谢长宁看过去,微微一笑。 “被她毁了清白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在萧宴耳边炸响。 萧宴愕然,脸上有些难以置信。 谢长宁气得立即斥责:“你还要不要脸?” 容非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回应道:“昨晚你见我没穿衣服时,不也没要脸?” 萧宴一愣,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他迅速地走到谢长宁的身边,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低声质问。 “长宁,他说的什么意思?你们昨晚——”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殿下,你失态了。” 谢长宁拍开他的手,淡淡地说道,她目光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 萧宴一愣,他不明白为何听到这话,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和酸涩。 可他也深知,以他目前的立场,的确没资格过问谢长宁任何事。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原本满腔的怒火已经被他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过。 “长宁,距那一月之约仅剩数日,你——”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 谢长宁说道:“倘若殿下意在寻求答复,我的心意,依旧如初,未曾有丝毫动摇。” 萧宴听到这话,脸色渐渐变得黯淡,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悄然爬上了他的眉梢。 “我们相识这么久,你竟是半分都未曾动心吗?” 谢长宁沉默不语。 萧宴的心沉到谷底。 另一旁,容非墨正悠然自得地品尝着佳肴,似对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毫不在意。 他轻轻转过头,语调平和,带着一丝玩味:“这松鼠鱼有些甜了,下次别这么甜。” 萧宴闻言,怒火中烧,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情绪。 他大步流星走来,猛然间一挥袖,餐桌上的餐具与食物瞬间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紧接着,他再度回眸,凝视着谢长宁,却发现她面容宁静如常,未曾显露出丝毫异样。 他的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萧宴自嘲一声,未发一语,愤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院子,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容非墨坐在那里,目光淡漠地扫视着满地的混乱,鼻腔里冷冷哼了一声,问谢长宁。 “这暴脾气你也不嫌烦?” 谢长宁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招呼宝乐过来清理。 容非墨不满的情绪愈发明显,他皱着眉头质问:“为何让我的人来收拾?” 谢长宁抱怨道:“不都是因为你,他才掀的吗?我还没吃呢。” 容非墨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冷冷地反驳:“你还想吃!” “你不吃,难道要我也饿着吗?” 谢长宁懒得理他,索性朝着门外走。 自从萧宴一手包办她一日三餐外,如意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了,厨房里什么食材都没买,现在掀了桌,没得吃了,她得出去吃啊。 容非墨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更是生气,谢长宁的心肯定是石头做的吧! 第74章 他走还是我留 谢长宁踏入一间茶楼,随意点了些许茶点,听着堂中那位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口若悬河地讲述着一段内宅秘事。 故事里,一位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多年未育,眼见夫君不断纳妾,为稳固地位,竟在胞妹探访之际,暗中下药,将其送至夫君榻上。 胞妹因此早产得一男婴,却不料男婴竟被主母收养。胞妹因此郁郁而终,而那孩子长大后,虽有望继承家业,却因夫君的疑虑而迟迟未能接掌家族大权。 谢长宁听了片刻,眉头微微蹙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平日里,说书先生多是讲述侠义古道、金戈铁马的豪情之事,今日却转而讲述这家长里短的秘闻,着实奇怪。 而且,这位说书先生看上去眼生得很,不知从何而来。 就在她沉思之际,惊堂木再次拍响,说书先生的故事戛然而止。 堂下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 说书先生神秘一笑,故意留下悬念:“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后便潇洒地退下了。 谢长宁在座位上又坐了一会儿,只觉得这故事索然无味,便唤来小二结账。 小二满脸堆笑,恭敬地回应:“客官,共需支付一两银子。” 谢长宁毫不犹豫地将银子抛给小二,起身之际轻声吩咐:“偷偷给林岳带个信,告诉他曲谱在我院中。” 小二点头应允,高声送客:“客官慢走!” 谢长宁出了茶楼,在城里悠悠地晃几圈,买了些糕点,眼看时间差不多,才欣欣然朝家里走。 当她来到自家院门外时,却发现左右两边站着高大威武的黑衣侍卫,面容肃穆,透着一股令人敬畏的气息。 谢长宁仔细看了看,确认的确是她的院门。 其中一人看到她,上前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唤了声:“谢姑娘。” 谢长宁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敏锐地察觉到附近多了几道陌生的气息。 “你们守在我门外做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侍卫回应道:“少爷说最近附近多了不明人士,为了保护谢姑娘安危,让我等守卫在此。” 少爷指的是萧宴,不明人士肯定是容非墨。 谢长宁沉默了片刻,心中不禁担忧起来,不知道林岳能不能突破得了这条防线。 多说无益,这事还得找萧宴。 “你家少爷呢?” 侍卫恭敬地推开她的院门,说道:“在里面,谢姑娘请——” 谢长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嘀咕,没记错的话,这明明是她家吧! 她一进院子,便看到萧宴和容非墨双双站在院中。 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至极,面色也都阴沉得厉害。 更让她糟心的是,她新换上的睡莲和锦鲤,又遭殃了…… 如意和宝乐缩在角落,怯怯地看着这边,不敢出声。 容非墨看到她进来,冷哼一声,说道:“谢长宁,他说我不配住在这里,你觉得呢?” 萧宴一脸怒容,急切地说道:“长宁,这人图谋不轨,你不能信。” 谢长宁沉默着走过去,俯身捡起地上一尾红锦鲤,捏着尾巴轻轻摇晃了几下。 那红鲤鱼张着大口,瞪着大眼看着她,却是一动不动。 得!都死透了。 身后传来萧宴斩钉截铁的声音:“我赔!” 呵,都不用问了! 她把手里的鱼随手扔回水里,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再说话。 水月影还让她去感受极乐世界呢,可去他妈的吧! 男人只会碍事,影响她拔剑的速度,要什么狗男人啊! 容非墨不依不饶:“你说,你是不是不想对我负责,不想的话我走!” 萧宴冷笑道:“你自知之明这一点,我还是佩服的。” 容非墨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非要逼迫她给出一个明确的决定。 “谢长宁,你选,他走还是我留?” 谢长宁只觉得脑袋仿佛要炸裂开来,疼痛欲裂。 上辈子那群老王八蛋天天吵着让她扩充后宫,还好她没听,要不然非得早死几年。 她无奈地抬起头看向容非墨,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如水的神情,清冷的眸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仿佛胸有成竹地料定她绝对不会赶他离开。 可不是嘛,她消息都已经给林岳放出去了,他要是走了,林岳不得又扑空? 她后面精心谋划的戏还怎么唱? 她又转头看向萧宴,那张俊逸的脸上此刻是少见的怒容,深邃的眼睛像是一湾幽潭,此刻正紧紧地凝视着她。 “少爷,你走吧。”谢长宁缓缓地叹息道。 萧宴闻言,整个人先是愣了一愣,星目中原本尚存的一丝光芒瞬间一闪而逝,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 “谢长宁!你——” 谢长宁毫不犹豫地指向门口的侍卫,语气坚决无比,犹如寒铁一般冰冷。 “把他们都带走,我不需要。” 萧宴没有说话,他只是直直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想穿透她的心灵,找出隐藏在深处的答案。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时之间,整个空间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静谧,只有他们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 然后,萧宴笑了一声。 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仿佛在嘲笑着自己的愚蠢与天真。 他,堂堂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无比,竟然会落魄到这种地步,被人像驱赶乞丐一般赶出家门。 萧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容非墨的声音含着淡淡笑意传来:“晚饭还做吗?别太甜就行。” 萧宴回头,愤愤地看向他:“滚!” 想来应该是不会再做了。 容非墨有些满意,扭头便看到谢长宁抱着胸一脸烦躁地看着他。 “你也滚!” 容非墨知道,谢长宁正在气头上,懒得与她争辩,转身朝着西厢房走。 走到半道朝着宝乐招呼道:“宝乐,你不能不懂事啊,没看到院子都成什么样子了吗?还不快把院子收拾收拾。” “好嘞公子!”宝乐应道,跑过来收拾。 谢长宁都气笑了,萧宴都被他气走了,还阴阳怪气地说人不懂事。 这聚义楼干的是中间商的活,也挺有气死人的本事。 第75章 原来楼主所图是 夜色如墨,深沉地笼罩着这座宅院。 林岳身着黑色夜行衣,身姿矫健,如鬼魅一般,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院子。 他的目光锐利,手中紧握着匕首,谨慎地向西厢房的窗户靠近。 他用匕首轻轻划开窗户纸,窥视了片刻屋内的动静后,便将迷药吹入室内。 待迷药发挥作用,他轻推窗户,一跃而入。 他开始轻手轻脚地搜寻物品。经过一番搜寻,却一无所获,他的眉头逐渐紧锁,眼中流露出一丝焦虑。 随后,他朝着床榻的位置走去。 屋内昏暗,看得不清,他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向床榻。 床榻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模样周正,他的枕头旁边,放着一本书。书籍古老,有些泛黄,封面已经有些破损。 林岳一喜,正是他要找的曲谱。 他伸手正要摸去。 突然,床上的人猛然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带着几分凉薄几分嘲讽,仿若寒星般直直看向他。目光犹如实质,让林岳心中一紧。 随即,林岳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仿佛被一个铁钳紧紧夹住,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容非墨目光清冷,嘴角微微上扬,淡淡说道:“胆子不小,我的东西也敢偷。” 林岳用力挣脱被抓住的手腕,手中的匕首朝着对方攻去。 容非墨却显得从容不迫,侧身一闪,动作轻盈得如同风中的柳絮一般,轻松地躲过了林岳的攻击。 随即,他身形一动,迅速起身回击。 容非墨手臂一挥,带出一阵凌厉的劲风,两人瞬间交上手,你来我往,招式凌厉。 林岳掌法刚猛,每一招都带着十足的力道,似是要将对方一举击溃,每一次出击都带着破风之声。 容非墨身形灵活,以巧妙的招式化解林岳的攻势。他的步伐轻盈,身形飘忽不定,让林岳的攻击屡屡落空。 容非墨内力深厚,每一招都蕴含着强大的内力,下手狠戾,招招致命。 林岳不过几招就有些不敌,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容非墨看准时机,一掌拍向他胸口。 手下的触感却微微让他一愣。 林岳趁势匕首横劈过来,容非墨急忙退回几步。 这一退恰好给了林岳时机,他转身一把抓起枕头边上的曲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纵身从窗口跃出。 容非墨急忙追出去,身影快如闪电。 两人从屋内打到院中,激烈的打斗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萧宴在隔壁难以入眠,他听到打斗声,瞬间警觉,立刻起身。 “殿下,谢姑娘那边好像有贼人闯入。”侍卫说道。 萧宴急忙抓起外袍披上,沉声说道:“走。” 说着带着侍卫匆匆赶来。 一踏进谢长宁的小院,便看到两道朦胧的身影。 “掌灯!”萧宴喊道。 侍卫点亮烛火,他一眼便看到两人争抢的曲谱。 萧宴手一挥,几个侍卫身形一闪,加入战斗,纷纷想拦截林岳。 谢长宁却坐在屋檐之上,手里拿着一壶酒,悠然自得地边看戏边喝酒。 当看到萧宴出现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心中暗想,也不知该说林岳勇还是虎,竟然单枪匹马就敢上门抢,真当聚义楼楼主是吃素的不成。 萧宴也看到谢长宁,但见她无意加入战局,便把注意力都放在黑衣人和容非墨身上。 他试图从两人的武功路数上看出什么,可两人招式皆繁杂,变化多端。看了半天,也实在看不出端倪。 容非墨瞥了萧宴一眼,突然收了手,也站在一旁看戏。 他双手抱胸,神色悠闲,仿佛这场争斗与他无关。 林岳在几人的围攻下渐渐不敌,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招式也变得凌乱起来。 他眼神一狠,趁乱从怀中掏出暗器,朝着众人发射而去。 那些暗器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如流星般飞速射来。 众人反应迅速,纷纷侧身躲过暗器。 林岳见状,又掏出一个圆形的东西往地上狠狠一砸,顿时烟雾四起,弥漫了整个院子。 那烟雾浓烈刺鼻,瞬间让人视线模糊。 萧宴在他掏出暗器那一刻已经有所察觉,浓烟一起的时候,看到那人身形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过去,他第一时间也追了出去。 “追!”侍卫看到萧宴追出去,心下一惊,匆忙地跟在后面。 不过一会儿,院中只剩下容非墨一人,还有房顶独自饮酒的谢长宁。 容非墨仰头看去,只见谢长宁摇摇晃晃地起身走来,似乎已经喝醉了。她的脚步虚浮,身形不稳。 当她接近边缘时,突然脚下打滑,踉跄几步,从房檐上直直跌落。 容非墨心头一惊,本能地跃起,动作迅速如电,转瞬间便将谢长宁接住,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动作既利落又优雅,落地时身姿轻盈,垂下眼帘审视怀中之人,却见她双眼清明,眸光盈盈如水,唇边挂着一抹得意的浅笑。 谢长宁说道:“我原以为楼主所图是曲谱背后的碧落笛,看来不是啊。” 容非墨一愣,瞬间把怀里的人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谢长宁轻笑一声,身子在半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轻巧地落回地面。 “原来楼主所图的是——我啊。”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动听。 容非墨稍作停顿,语调舒缓而沉稳,像是轻拂过秋风的竹叶,悠悠然道:“朔月堂的堂主,岂是区区一份伪造的曲谱和一支无用的笛子所能相提并论的。” 谢长宁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问道:“哦?楼主是如何得知这份曲谱乃是伪造的呢?” 容非墨微微一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平静地回答:“不得不说,谢堂主这以假乱真的手段,确实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波澜。” “以这风云变幻的江湖为巨大棋盘,各方势力交织其中,犹如棋盘上精心布局的棋子,谢堂主运筹帷幄,巧妙落子,当真下出了一盘精彩绝伦的棋局。” 第76章 召王是个短命的 萧宴最终竟是无疾而终,无论林岳究竟有没有做好万全之策,谢长宁都绝不会让事情再出差错。 尽管中途出现了容非墨这样一个变故,不过好在聚义楼并未过多插手此事。绕了一大圈,局面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谢长宁自此开始忙碌起来。 容非墨丢了曲谱,他却没走,依旧心安理得地住在谢长宁的院中。 但这并非问题的关键所在,真正关键的是——这家伙居然跟她索要购买曲谱的钱! 他说得那叫一个振振有词:“那日不过是看你囊中羞涩,我这才勉为其难地替你拍下了曲谱,如今这曲谱被你拿去做人情,我那两万两银子可不是白白花出去了?你必须得赔!” “你失去的仅仅只是一份曲谱,可我失去的可是整整两万两啊!” 谢长宁被他气得够呛,这又不是她让他花的钱,凭什么要她来赔偿? 当尹智宗和石景行两人走进院子的时候,容非墨正拿着纸笔,一个劲地让谢长宁写欠条。 谢长宁连理都没理他,直接起身去将两人迎进屋内。 尹智宗率先开口问道:“谢姑娘,听太子殿下说,那晚是你重伤了沈大人?” 谢长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是我打的。” “你能确定对方一定是沈大人吗?” 谢长宁平静地说道:“我看到的和太子殿下看到的完全一样。” 尹智宗微微一顿,石景行紧接着问道:“谢姑娘,听说你之前是沈大人的贴身侍女,怎么会离开丞相府转而到了召王府做医侍?”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容非墨不禁抬起眼帘,朝着屋里瞥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继续提笔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谢长宁一脸正经地回答道:“召王给的月银更高一些。” 尹智宗和石景行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说法倒也合情合理…… “谢姑娘,麻烦你再把那晚的事情详细地跟我们说一遍。” 谢长宁便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 尹智宗和石景行对视一眼,发现和太子殿下所说的分毫不差。 只不过…… “谢姑娘的意思是,那晚的‘莫七’你根本没有看清?” 谢长宁再次点头:“对,当时夜太黑,他又穿着黑衣,的确没看清。” 两人将关键的地方翻来覆去地又问了好几遍,谢长宁也都一一耐心地回答了一遍。 最后,尹智宗问到她为何会到这里来寻药。谢长宁又将师兄的那一套说辞搬了出来应付了一番。 两人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新的东西,便不再追问,临走之时,尹智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说道:“谢姑娘,这是召王差老夫给你带的书信。” 谢长宁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伸手把信接了过来,并道了谢。 两人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出了院门,尹智宗忍不住叹息一声,苦着一张脸说道:“这都是什么差事啊!” 石景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尹大人不必如此忧心,这两个沈大人总有一个是假的。我们就算证明不了其中一个,也总能证明另一个不是?” 尹智宗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是这个理儿,可这真假——” 石景行笑着说道:“那就得看上面想要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尹智宗瞬间恍然大悟,这才放下心来。 “后浪推前浪,还是年轻人脑子灵活啊。” “尹大人抬举下官了,姜自然还是老的辣,若不是有您在这儿坐镇,这事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松?” 尹智宗大笑一声,愈发觉得石景行是个可造之材。 石景行接着说道:“尹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咱们也忙了好几天了,今儿就先歇息一会儿吧。我听说前面的茶楼里,有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特别有趣儿,要不咱们去听听看?也好感受感受这流韵城的风土人情?” “行,那走吧。” “尹大人请。” 两人说着便朝着茶楼的方向走去。 谢长宁打开信封,发现信封并未封口,想来这信是当着大理寺的人写的。 信中的内容并不多,萧承韫不过是说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让她不用为此担忧。 还说能找到药那固然是好,找不到也无妨,就当是游山玩水了。信的最后还叮嘱她要多注意身体,别太过于劳累。 谢长宁看完之后,嘴角不禁挂上了一抹柔和的轻笑。 萧承韫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那淡淡的关怀,同时又秉持着男女有别的态度,既不过分亲近,又不显得刻板端正,倒真是有趣儿。 “呵!” 一道冷漠且夹杂着嘲讽的声音在门口突然响起。 谢长宁抬眼望去,便看到容非墨正站在门外,他的眸光沉沉,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没想到谢堂主和召王——关系匪浅。” 他将后面四个字咬得极重,从他嘴里说出来,反而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暧昧。 谢长宁把信仔细地收起来,抬眸看了他一眼,伸出食指轻轻勾了勾,说道:“容非墨,你过来。” 容非墨随口应道:“谢长宁,你过来。” 谢长宁不由一愣,微微皱起眉头,这两句话似乎有些耳熟。 容非墨也顿了一下,突然说道:“听说召王是个短命的,你莫不是想做寡妇?” 谢长宁的脸色瞬间微沉。 “楼主,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要没事,就多喝水,少说话。” 容非墨冷哼一声说道:“哼,这话还你,我爱说什么,你也管不着。” 谢长宁不再理会他,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容非墨在门口站了好半晌,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片刻后,他才愤愤地转身离去。 到了晚上,如意兴冲冲地从门外领进一个人。 “主子,您看谁来了?” 谢长宁听到声音出门一看,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笑颜。 “长宁,我好想你啊!” 来人一见到谢长宁,立刻飞奔过来,紧紧抱住她,有些哽咽地说道: “我舅舅逼我嫁人,我不愿意,他就想把我卖了。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现在无处可去。听说你们在这里,所以我就过来投奔你了,长宁,你会不会嫌弃我?” 谢长宁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怎么会,如意也一直念叨你呢,你来了,正好和她做个伴。” 如意和小茹显得很高兴,谢长宁又随口和她们聊了一阵。如意便高高兴兴地领着小茹去收拾房间。 谢长宁看着小茹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一声。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还真是有道理的。 第77章 真是败家啊 林岳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皓月山庄的少庄主。 林老庄主向来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在林老夫人八十大寿即将来临之际,特意吩咐林岳前往云洲城购置贺礼。 林岳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云洲城觅得一匹极为珍贵的烟云锦锻。 这烟云锦缎制作工艺繁复至极,需用上等的蚕丝,经过数十道精细工序,由手艺精湛的工匠耗费数年时间方能织就。 锦缎的纹理如云烟般缥缈,色泽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呈现出如梦如幻的效果。 因其珍贵,这烟云锦缎向来是皇家贵族才有机会拥有的珍品。 寻常富商巨贾即使千金求购,也往往难得一见。此次林岳能在云洲城购得一匹,实乃机缘巧合。 命运弄人,他万万没有想到,船竟被谢长宁给凿沉了,那珍贵的锦缎泡了湖水,瞬间毁于一旦。 碰巧还有个曲谱。 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但对音律情有独钟,尤其喜爱钟离律川的谱子。 林岳为了将功折罪,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谢长宁导的这场戏,她心里清楚,那和尚定然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参与竞拍,他必定会选择在半路出手。 谢长宁原本还在思量着究竟该由谁出面把东西给拍下进而把人“钓”出来,谁曾想林岳竟莽撞地撞了进来,那便一起入局吧。 此时,谢长宁正静静地站在隐秘的树枝之间,目光专注地看着不远处正激烈缠斗的两人。 林岳抢得曲谱之后,一出流韵城就被人给盯上了。 他自己也深知此番是树大招风,于是便和手下果断地分头行动,试图弄出个迷魂阵来迷惑身后的各路人马。 可无奈的是,身后有个谢长宁有针对性的在偷偷泄露他的踪迹。 那和尚追了他好几天,林岳一边奋力抵抗,一边拼命逃跑。 可和尚异常难缠,任凭林岳如何努力,都根本无法将其甩掉。 两人之间的这场大战打得难解难分。 林岳连日来奔波劳碌,又经历了两次激烈的大战,早就已经体力不支。 和尚看准了这个时机,猛然间使出一记重击,林岳躲闪不及,被击退了数步之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那人虽说是个和尚,却又有些与众不同。 他顶着一颗光头,头上还有几个新烫的戒疤,想必是从天外天出来之后才遁入的佛门。 身上穿的却并非僧衣,而是俗家的衣服。 年纪看上去不大,模样倒是有几分周正。 “把曲谱交出来!” 和尚面目狰狞地笑着,伸出手就想去抢夺林岳怀中的曲谱。 林岳紧咬牙关,强忍着伤痛,伸手想去掏出烟雾弹,试图借此脱身。 谁知那和尚早有防备,迅速地快步上前,一把紧紧扣住了他的喉咙。 “别耍花招。”和尚冷冷地说道。 林岳忿忿不平地瞪着他,此时和尚一手用力掐住他的喉咙,一手伸进他的怀里摸索着寻找那曲谱。 谁知就在这时,和尚的动作突然一顿,林岳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破口大骂道:“下流!” 和尚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动作随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随后缓缓抽出了曲谱。 和尚拿到手里,匆忙翻看了两页,脸色忽然间一喜。 谁知道林岳趁此时机,手指微动,一枚细小的暗器便射在和尚身上。 和尚听到破空之声,想要躲闪,可是距离太近,已然来不及。 当下便觉得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随即一股黑血冒了出来。 “你——” 林岳潇洒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不屑地说道:“哼,兵不厌诈!” 话音刚落,便听到阵阵环佩相撞的悦耳声响,如泉水叮咚,清脆悦耳。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名女子正轻盈自枝头跃下,身姿曼妙,宛若风中舞动的杨柳。 她容颜绝美,腰间环佩琳琅,五光十色,方才那美妙之音,便是出自她这绚烂的腰饰。 “林岳,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 林岳两人心中一惊,正欲提气纵身逃离的时候,冷不丁头上罩下一个硕大的网,瞬间就把他俩兜头罩住。 和尚在网里拼命地挣扎,怒声骂道:“你是何人?” 谢长宁不紧不慢地朝着他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样貌,发现和之前所看到的小相差异不大,确认正是卫灵芸的师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谢长宁不慌不忙地说道。 林岳这时才恍然明白过来,伸出手指着谢长宁的鼻子大声骂道:“姓何的,你居然利用我?” 谢长宁轻轻把他的手指推开,从铁丝网里把人拎出来,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说道:“淡定点,你爹不是总拿我俩做比较嘛,我可不会像你这般气急败坏。” 林岳双眼之中透着熊熊燃烧的怒火,那模样仿佛恨不得立刻将她碎尸万段。 谢长宁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过去,林岳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你的那些贺礼都不实用,送这个吧,替我向老夫人带个好。” 林岳一时愣住。 谢长宁轻啧了一声,“反正就这么个事了,曲谱你就当被他抢了吧。快走吧,一会我后悔了呢。” 林岳冷哼一声,即便此刻心有不甘,可自己技不如人,被她利用,也确实怨不得别人。 “你给我等着!” 他狠狠地说了一声,回头看了和尚一眼,便转身离去。 谢长宁缓缓走到和尚面前。 初一和弦月渐渐地将网收紧,这网是用细细的铁丝精心编织而成,收紧之后紧紧地裹在了和尚的身上,上面还带着细如毫毛的倒刺,一拉紧,和尚身上瞬间就被划出了许多伤口,鲜血汩汩地往外溢出。 “你想怎么样?”和尚强忍着疼痛问道。 谢长宁从容地把曲谱从他手中抽出,不禁想起了容非墨的那两万两银子。 没想到聚义楼竟然比朔月堂还有钱,两万两银子眼都不眨就这么花出去了,真是败家啊。 她把曲谱收好,朝着和尚说道:“曹黔,我不止要曲谱,还要碧、落、笛。” 和尚的身体微微一顿,心里暗暗震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我们慢慢聊……” 第78章 我是她师傅秦峥 容非墨在谢长宁的小院里等了两天,可是谢长宁都没回来。 不仅如此,清晨的时候,他竟然发现谢长宁身边的胖丫头开始收拾细软,一副想要跑路的模样。 她身边跟着一个娇小的少女,那少女叽叽喳喳的,从来了后,嘴巴基本就没停过。 容非墨坐在院子里,被吵得心烦,冷声问道:“那个谁——” 如意和小茹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纷纷转头看向他,如意问道:“楼主,你喊谁?” 容非墨点点她,问:“你主子呢?” 如意回道:“回家了啊。” 容非墨一愣,有些意外,那日谢长宁甩着手大摇大摆地就出门了,还把如意留下,他的人悄悄来报,说是何宗也还在城里,他以为谢长宁只是出去办事而已,竟然是又跑了么? 他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觉得自己怕是有一天得被谢长宁气死。 “回了哪里?”容非墨带着愤怒问道。 如意和小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回……回家啊。” “啪——”的一声,容非墨徒手把桌子拍碎一个角,沉声说道:“在哪?” 如意看着碎裂的桌角,只觉得后颈发凉,小茹躲在她身后,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如意……” 如意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这人比掌印可怕多了。 掌印哪怕发火,也是笑着的,哪像他,说变脸就变脸,一脸怒容像个活阎王一样。 “说话!”容非墨又呵斥一句。 如意身子一抖,当即滔滔不绝地说道: “朝西坐马车走一天的山路绕到山背后滑绳索下山搭乘小船顺江飘两天上岸后再搭乘驴车走一天进城住一晚买匹马出城朝东走看到樵夫用马和他换斧头拎着斧头上山把山劈开里面会飞出一个宝莲灯坐上宝莲灯去西天然后就到了。” 她一口气说完,中间毫无停顿,说到后面都险些把自己给憋得喘不过气来。 容非墨听完,眼中划过一道浓烈的杀意,他食指微微动了动,斜睨过去,看到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 他顿了顿,忽然敛了杀意。 “你主子让你告诉我的?” 如意忙不迭地点头。 “呵,”容非墨冷笑一声,“难为你背得。” 如意立马骄傲地说道:“就是,我背了好久呢。” 小茹在身后轻声说道:“如意,不是在夸你。” 如意立马噤声不再说话。 容非墨又问:“那你们打算去哪?” 如意说道:“主子让我去找太……隔壁邻居。” 容非墨起身,漫不经心地看向她,说道:“这里不是你家嘛,不用去了,留下吧。” “那不行,没人养。” 容非墨只觉这死丫头和她主子如出一辙,都有气死人的本事,他还是头一回被人弄得这般束手无策。 他咬着牙说道:“我、养!” 如意皱着眉,显然是在犹豫,都把容非墨整得气笑了。 “行吧。”如意说道。 容非墨...... 如意随后扯着小茹的手朝自己住的屋子走。 “小茹,我们不走了,真好。” 小茹笑着应了几声,走到门口忽然转头看向院中之人,便见容非墨眼中带着幽冷的光,冷冷地盯着她。 她心下一凛,急忙低下头进了屋。 如意厨艺不错,容非墨既然说养她,但也不是白养,她得干活啊。 直至此刻,如意才发觉容非墨是个极为难伺候之人。 他的口味挑剔至极,辣的不行,淡的不行,不辣不淡的亦不行,米饭还得精准掌握好火候,太软的不吃,太硬的不要。 弄得如意都恨不得将菜盘子直接扣在他头上。 可她哪敢啊。 早知道当初就哭着抱着谢长宁的腿,让她带着一起走了。如意欲哭无泪,心里疯狂地思念自己的主子,祈祷她赶紧来带自己走。 不过,她没等来谢长宁,倒是等来了意外中的人...... 一袭青衫的人摇着一柄折扇信步走进院里的时候,如意瞬间就跪下了。 “大大大......大主子!”她垂着头,哆哆嗦嗦地喊道。 彼时,容非墨正在院中挑剔着如意的午饭,忽然看到如意的动作,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抬眸看向那人。 那是一位容貌极为出众的男子,五官精致,如泼墨般乌黑的头发高高束于头顶,仅仅依靠一根玉簪加以固定,玉簪上的雕花精致细腻,为他增添了几分贵气,更将他的潇洒之态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他的眼眸明亮至极,胜过世间任何璀璨的宝石,深邃的目光里饱含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神韵。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浅淡如水的笑容,那笑容带着几分神秘,又透着些许魅惑。 步履轻盈,身上散发着一种和谢长宁如出一辙的洒脱不羁的独特气息。 他轻轻摇着折扇,微风拂过,吹起他衣角的一角,显得分外俊朗。 \"如意,何必如此惊慌?\" 如意未敢起身,男子又看向容非墨,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他。 容非墨长相不是太惊艳,但一双狭长的眼中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冷漠,整个人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双腿随意交叠,一只手搭在桌沿,另一只手把玩着酒杯,宛若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秦峥走近几步,脸上笑容依旧,哗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掀袍坐在容非墨面前。 看了看桌上的菜肴,还没动过,抬头问道:“建议加副碗筷吗?” 容非墨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随意。” 秦峥笑了笑,朝如意说道:“如意,去拿副碗筷来。” 如意不知怎的,偷偷瞥了容非墨一眼,容非墨正好看过来,眼神清冷毫无情绪。 她心中一紧,急忙低头应是,匆匆进了厨房取来碗筷。 容非墨倒了杯酒,朝秦峥淡淡一笑:“无酒不成宴,阁下请——” 秦峥接过,浅尝一口,放下杯子,看着对面云淡风轻的人,说道:“此酒倒是有些差强人意。” 容非墨平静地说道:“谢长宁酿的。” 秦峥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如意。 自从他到来后,如意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身子站得笔直,可她身形本就胖硕,站了一会便有些腰酸背痛,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茹也怯生生地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你主子呢?” 如意一听,忙不迭地回答:“主子她出门办事还未归来。” 她前两日就去了信,告诉对方谢长宁已经离开了流韵城,但不知道掌印怎么还会来这里。 要知道这样,她还不如早些跑路呢。 秦峥微微点头,瞧着对面的人,忽然问道:“你和我那孽徒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容非墨一下子就怔住了,他看向秦峥,微微皱眉,“你是谢长宁的——” “我是她师傅秦峥。”秦峥从容不迫地说道。 第79章 养了一堆废物 秦峥虽说要加副碗筷,然而却并未有丝毫动筷的举动。 容非墨在初时的怔愣过后,亦是迅速恢复了常态。 秦峥的目光牢牢落在容非墨身上,后者则显得泰然自若,旁若无人地继续吃着。 过了一会儿,日头正烈,秦峥起身,向如意询问了一声,谢长宁住在哪间屋子? 如意急忙上前,指向了东边的一间厢房,轻声回答:“就在那里。” 秦峥微微点头,步履沉稳地朝那边走去,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容非墨的双眸微微眯起,手中的筷子悬停在半空中。 他以一种冰冷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秦峥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秦峥仿佛察觉到了身后那股隐含不悦的注视,他悠然转身,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曳,脸上绽放出一抹淡然而又神秘的微笑,仿佛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回应着容非墨那充满挑衅意味的凝视。 这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氛围,两人的眼神交汇,仿佛在无声中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 秦峥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着谢长宁的厢房稳步走去。 谢长宁的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 这种干净不是说铅尘不染,而是没几件多余的摆设,四处有些空落落的,看着不像一个家,反而只是她临时落脚的地方。 也对,她自小就是这样,一心想离开,从没把这里当成家。 临窗的位置放了一个软榻,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洒在软榻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院中那片睡莲池,几尾金色的锦鲤时不时从水面跃起,静谧又祥和。 秦峥缓步前行,他的食指轻轻掠过软榻的边缘,仿佛在温柔地触碰那些被时光精心雕琢,光滑如镜的回忆。 四载有余,他未曾再见过谢长宁,记忆中那明艳绝伦的人儿,是否依旧保持着那份独有的张扬与洒脱? 应该是的吧,要不然这么多年,他数次递出台阶,她都不曾走下来。 秦峥心中轻轻一叹,目光又落回那片睡莲池。 此番,他虽以“归家”之名作为诱饵,方才使得她愿意涉足这天外天的纷扰之中。 但他岂能让她轻易割舍与这里的千丝万缕,抽身离去? 长宁啊长宁,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里当成一个家…… 容非墨站在碎月湖边的柳树下,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他冷峻的面容。 脚边,一身黑衣的人跪在下面,低声禀报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 容非墨轻轻垂下眼帘,凝视着面前的黑衣人,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启唇: “最近这句话貌似听了不少遍啊。” 黑衣人闻言,身躯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头颅更是深深低垂,仿佛连空气都因这份压抑而变得沉重。 只听得容非墨继续说道:“是我养了一堆废物吗?还是你们天真地以为,我的耐心真的无穷无尽?” 容非墨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这个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信号,让黑衣人的身躯猛地一僵,全身紧绷,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等着主子的发落。 湖边的柳枝随风轻轻摆动,夜色中,容非墨的身影显得愈发孤高冷漠。 他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颗漆黑的药丸,他冷冷地注视着黑衣人,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吃了吧,省的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黑衣人抬起惊恐的双眼,却不敢反抗,只能颤抖着接过那颗药丸,手心微微出汗,内心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容非墨的目光如冰,仿佛能洞察人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药丸吞下。 周围的夜色似乎也因此而变得更加浓重,只有湖面的波光依旧闪烁,映照着这不为人知的惩罚。 容非墨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眼眸中似乎隐藏着一片寒潭,让人不寒而栗。 \"下去吧,再带不回有用的消息,就不用再出现了。\" “是。” 黑衣人如释重负,悄然退去,留下容非墨独自立在月光下,碎月湖的波光层层荡漾开去,如同他心中的心思,深邃而不可测。 容非墨再次回了小院,墨色笼罩之下,谢长宁的房间一灯如豆。 秦峥的剪影映在窗纸上,似乎正在翻看谢长宁的书籍。 容非墨的心中此时突然掀起层层波澜,一直以来保持的耐心在这一刹那间无声无息地消逝无踪。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应对一切,但此刻却发现内心的怒火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谢长宁几次三番的挑衅让他无法再忍受下去,而且上次更是—— 萧宴为她做了近一月的饭,却也不见她有一丝的动容。这个女人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比任何人都要冷血无情。 她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怕是也不会有捂热的那一天。 身边的人走了一个又来一个,真真让人心烦。 那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宝乐!”他喊了一声。 宝乐从角落蹦出来,揉着眼睛问道:“公子?” 容非墨下巴微微一点,说道:“把这院子烧了。” 宝乐一怔,结结巴巴地说道:“烧,烧了?” “对,记得火放大点,最好......连隔壁一起烧了。” 宝乐瞧着自家公子的神色不像玩笑,虽然不情愿,可也记得出门时长辈说过不管什么事,一定要听公子的话。 宝乐心中虽不解,但公子的命令就是一切。 他转身朝厨房走,里面存了不少酒,烧房子没什么比这个更方便的了。 宝乐动作极为迅速,没多大会儿,火光四起,烟雾弥漫,火舌肆意地舔舐着夜空。 如意从屋里匆匆跑出来,看着院中的容非墨,一下子就明白这火是谁放的。 她刚想开口大骂,可一接触到容非墨那冷冽的目光,立刻让她把话咽回了肚子,只能愤愤地跺了跺脚,四处寻找着小茹的身影。 “小茹?小茹?” 小茹从另一侧的厢房中跑出,脸色苍白虚弱,如意只当她是吓的,忙拉住她的手,领着她迅速逃离火海。 秦峥悠然自若地从房间中踱步而出,手中那柄精致的折扇轻轻摇曳,宛如微风拂面,将周遭的炽热气息悄然驱散。 他面色平静地望向容非墨,似乎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毫不在意。 容非墨的目光与他对峙,秦峥嘴角的笑容未减,声音温和:“凭我对她的了解,这把火恐怕逼不出她。” 容非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但嘴角却勾起一抹散漫的笑意。 “逼不逼得出,一试便知。” 说罢,他转身离去。 火势越来越大,映照着两人截然不同的背影。 夜的静谧被破坏殆尽,隔壁的院子因着无人,也瞬间被火势吞没。 第80章 去揍你家公子 谢长宁静静地坐在那阴暗潮湿的石室里,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中的一套九连环。 弦月则一脸凝重地站在她身旁,双眉紧皱,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不远处的石柱上,紧紧绑着一个光头的和尚。 那和尚遍体鳞伤,浑身是血,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而在他身前,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挥舞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他身上。 那人倒是颇具骨气,历经数日的折磨,硬是一个字都未曾吐露。 弦月弯腰朝着谢长宁说道:“主子,如此这般下去,也并非长久之计啊。” 谢长宁听到这话,缓缓抬眸,眼神淡淡地朝那边望过去。 只见那人低垂着头颅,身上的鲜血不停地滴落在地上,整个石室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谢长宁微微抬起手,弦月见此情形,喊了一声。 正在挥动鞭子的汉子听到声音,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鞭子随意一扔,快步走过来,拱手抱拳,恭敬地道:“堂主!” 谢长宁缓缓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到和尚身边,围着他仔细看了一圈。 那和尚此时还有些意识,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谢长宁,目光冰冷无比,仿佛要一寸一寸地将她剐了一般。 “我根本就没有碧落笛。” 谢长宁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我知道你们佛家讲讲究‘身苦是幻,心明为真,外苦不入,内慧常存’的道理。我这是在帮你粹体炼志,你暂且歇息一会,接下来就该炼志了。” “妖女,你不得好死!” 谢长宁一脸惊诧,说道:“你一个出家人,怎么能口出如此恶言呢?佛祖会原谅你吗?大师,要戒骄戒嗔啊。” 和尚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谢长宁说完,转身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弦月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待走出洞口,外面阳光明晃晃的。 她微微眯起眼睛,待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后,那一双杏眼又恢复了澄澈明净,周身仿佛萦绕着浅浅的光晕,就好像是从繁花深处悠然赏花归来一般。 林间小道,一个身影匆匆而来。 谢长宁停下脚步,弦月看了一眼,说道:“主子,是何宗。” 何宗神色有些慌乱,快步来到谢长宁面前,拱手说道:“主子,您住的院子昨夜被容非墨一把火烧了。” 谢长宁愣了下,秀眉蹙起,“他烧我院子干嘛?” 何宗摇头:“不太清楚,如意也被他带走了。” 谢长宁沉思片刻,仔细回想了她和容非墨之间的恩怨,除了那天看了他半个胸膛外,他们好像没什么仇什么怨吧。 她之前以为容非墨和水月影关系匪浅,谁知道水月影说那日不过是藏珍阁的人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他在更衣罢了。 水月影信不信她不知道,可谢长宁自然是不信的。 她觉得其实那天,容非墨应该是在等她,可他们之前可没有交集,也不知他到底想要什么。 现在他烧了院子,谢长宁揣测,应该也是想引她过去。 她想了想,忽然觉得这种手段有些熟悉。 上次沈寻白是不是也查封了酒肆而引她上门? 谢长宁之前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但现在仔细琢磨起来,却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容非墨的举动隐约间与沈寻白有些相似之处...... 然而,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沈寻白的伤势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就完全康复。 此外,水月影也曾说过,他们两人相识已久,因此谢长宁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她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发现容非墨的举动确实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虽说“好奇害死猫”,但——猫不是有九条命吗? 谢长宁最终还是回到了流韵城。 容非墨住在一家客栈里。 宝乐坐在客栈门口,百无聊赖地数着台阶上的蚂蚁。 正数得起劲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到谢长宁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谢姑娘!”宝乐高兴地喊了一声。 谢长宁微笑着问道:“宝乐,你家公子在里面吗?” 宝乐“嗯”了一声,又忽然想起昨夜才烧了人院子,当下便有些尴尬。 “谢姑娘,您的院子——” 谢长宁轻笑一声,也不知从拿出一截粗大的木棒,哗的一声扛在肩头,说道:“没事,冤有头债有主,我这就去揍你家公子去,麻烦你带路。” 宝乐愣了愣,谢长宁态度和善,但话语却显得十分直白,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带这个路了。 “谢姑娘,您消消气!” 谢长宁径直朝里走,没回头,语气平淡地说道:“你要不带路,我就打着上去了,损坏的东西都要你家公子来赔。” 宝乐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还是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边走边说:“我带您去就是。” 容非墨住在客栈最高最豪华的房间里。 一路上来谢长宁发现这客栈竟然被清场了,一个人都没有。 四周安静得异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氛围。 谢长宁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暗自寻思这他这是又在玩哪一出? 要是想杀她,应该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动手。 但谢长宁并没有慌张,跟着宝乐来到了四楼最里面的房间。 宝乐指着房门说道:“公子就在里面。” 话音刚落,他便迈步向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公子,谢姑娘来了。 “进。”里面传来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 谢长宁细心地聆听着那声音的细微差别,试图从中辨识出这是否是沈寻白的嗓音。 沈寻白的声调常常带有一种随性的散漫,但其间总会透出几分清澈的音色,而与之相对的,容非墨的嗓音则是在清亮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沙哑。 和沈寻白既像又不像。 不过,易容术最容易改变的就是音调。 谢长宁没有思考太久,伸手推开门,从容地走了进去。 “容楼主烧了我的房子,竟然还这么沉得住气啊。”谢长宁扬声说道。 入门右侧是一个装饰雅致的花厅,其旁竖立着一个巨大而精美的花瓶。 谢长宁一转身,便看到容非墨身侧还坐着一人,但身影被花瓶挡住。 谢长宁下意识地错开几步,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身着青衣的人身上。 他手中轻托着一杯散发着袅袅香气的清茗。 那茶雾缭绕,如同薄纱般轻轻环绕,他深邃如寒星的双眸,在朦胧的雾气中若隐若现,静静地凝视着她...... 第81章 你碰她一下试试 谢长宁的面色骤变,旋即未发一语,猛地转身,步伐急促地离去。 秦峥幽幽地叹了口气,将茶杯轻轻放置到身侧的案几上,一言不发。 容非墨扫了两人一眼,心中一阵冷笑,师徒? 呵,哪有师傅会用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着自家徒弟。 还有谢长宁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到处招惹一个又一个,真想把她......关起来好好收拾! 谢长宁步伐极快,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烦躁之情,秦峥那不要脸的东西怎么来了? 之前他来信倒是提及过,要么她回去,要么他来。 她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秦峥的职责是誓守天外天,不能轻易出山,他若想出来,山里的那些老顽固怎会应允,唾沫星子估计都能把他给淹没。 原本想着拿到碧落笛回去和他交换,谁能料到这人竟然出山了。 可谢长宁根本就不想看到他,真是晦气! “咔咔咔!” 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谢长宁的步伐倏地一顿,她猛然抬头,只见客栈的幽长走廊上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一圈黑衣人。 他们身着统一的暗色衣袍,手里挽着弓,箭矢搭在弓上,泛着银光的箭头纷纷对准了她。 容非墨挺拔地立于台阶之上,身姿如松,低垂着双眸看向她,脸上的神情隐隐带着一股不悦。 秦峥则负手而立,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无奈,嘴角的笑容都淡去了几分。 谢长宁没看秦峥,朝容非墨喊道:“楼主,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容非墨神色淡淡地说道:“既是客,那你跑什么?” 谢长宁看了他身侧的人一眼,说道:“楼主已有客人,长宁就先不打扰了。” 秦峥说道:“长宁,你怨气怎么还那么大呐?”语气中带着几分纵容。 谢长宁冷哼一声,“关你屁事。” 秦峥一时语塞。 谢长宁轻轻转身,缓步向一侧挪动数步,耳畔骤然响起箭矢划破空气的尖锐呼啸。 “咄咄咄”地扎在她鞋尖前方的楼板上。 她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向容非墨。 容非墨却是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还跑吗?” 谢长宁沉默了片刻,把手中的棍棒扔掉,拍拍手,忽然开口道:“你俩想要我和谁走?” 容非墨和秦峥皆是一愣,互相看了过去,眼神凌厉,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 又听得谢长宁的声音带着挑衅:“你俩打一架,谁赢了我和谁走,并且保证不跑。” 其实私下里,今日这出戏,两人皆各有筹划。 他们本就各怀心思,各自为营,怎可能轻易让谢长宁被他人带走。 只不过,让秦峥没料到的是,容非墨不容小觑,于人数上还挺吃亏的。 谢长宁话语一落,秦峥率先出了手。 容非墨立即迎了上去。 他身形犹如鬼魅,迅猛如电,掌风呼啸着直逼秦峥而去,似蕴含着千钧之力,每一掌都带着决然的气势。 秦峥手持折扇,身形优雅却不失敏捷。他脚步轻盈地挪移,扇面翻飞,扇骨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带起阵阵凌厉的风声。 扇与掌相碰,激荡出无形的力量,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们的身影在客栈的长廊上交错穿梭,时而近身搏斗,拳脚相加,招招致命;时而又各自退开,保持距离,寻找对方的破绽。 两人招式飘逸潇洒,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比,却又不失流畅与美感。之间的气场瞬间紧绷到极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谢长宁回头环视一圈,发现不管那两人打得怎么样,四周的弓箭手竟然依旧神情肃穆,箭矢对着她。 谢长宁索性靠在一根廊柱上,神态轻松,饶有兴致的看着打斗中的两人。 她仔细审视着容非墨的每一招每一式,内心悄然将之与记忆中的沈寻白进行了一番对比。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他的招式极为紊乱,看起来毫无章法,根本看不出路数。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际,秦峥手中的折扇忽然一抖,只见扇子里暗藏玄机,一股白色的粉末猛地喷出。 容非墨一时大意,未能及时避开,吸入了粉末。 他的身子一晃,脚下一个踉跄,跪坐在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竟是晕了过去。 “公子!” 宝乐见状,急忙跑过来,廊下的黑衣人一时间也慌乱起来。 秦峥收起扇子,看了地上的容非墨一眼,转身朝谢长宁走来。 “长宁,我们走。” 说着,伸手想要去拉谢长宁。 谢长宁懒洋洋得直起身子,躲开他的手,轻轻拂去衣上的尘土,忽而笑道:“秦峥,你久不出山,估计忘了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啊。” 秦峥愣住,耳畔骤然被一股寒意侵袭,他猛地一侧头,一道银色光芒紧贴脸颊掠过,一枚制作精细的箭矢深深嵌入他身前的柱子之中。 转身望去,只见容非墨手持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弩机,第二支箭矢已瞄准他的眉心,蓄势待发。 容非墨神色无常,眉目清冷地说道:“你碰她一下试试。” “呵。” 秦峥浅笑,脸上的笑容温文儒雅,他回过头,毫不在意身后的威胁,依旧镇定自如看向谢长宁。 “长宁,药不要了吗?” 谢长宁自然记得这件事,她沉吟片刻,随即看向容非墨,问道:“如意呢?” 容非墨却是答非所问,问:“刚才的话算数吗?” “算!”谢长宁点点头。 容非墨眯起眼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虑她的话是否真的可信。 谢长宁杏眼含着笑意看他,眸光清澈,犹如春日里宁静的湖水,波光粼粼,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这温柔的注视让容非墨不禁有些恍惚,想着要不再信她一次? 过了一会儿,他把弩箭收起,让人把如意和小茹带上来。 两人看到谢长宁,哭着扑过来抱住她。 “主子!” 如意哭唧唧地喊道,谢长宁拍拍她头,看了小茹一眼,说道:“如意,你带他们先回去吧。” 如意问道:“那您呢?” 谢长宁说道:“我去聚义楼逛逛。” 如意愣了下,随后点点头,带着秦峥和小茹离去。 秦峥在转身之际,目光不经意地与容非墨交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容非墨微微一怔,秦峥这么好说话?! 秦峥收回视线,同谢长宁说道:“早些回来。” 说完,跟随如意离开了客栈。 第82章 怕你在我干饭时把我抹脖子 聚义楼和朔月堂一样,在各处皆有分座。 容非墨带着谢长宁赶了近一天的路程,终于在一处小院中落脚。 这座小院,安坐于闹市之中,周围摊贩云集、人声鼎沸,但院内却自有一番清幽宁静,颇有大隐隐于市的独特韵味。 容非墨下了马车,领着谢长宁朝里走。 院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每一处细节都精致不凡。 他步伐有些快,谢长宁却闲庭信步,没一会儿就落下一截。 宝乐跟在她身后,瞧着自家公子越走越远,急得挠了挠头,心中暗想:谢姑娘不是来了吗?公子怎么好像还生气了呢? 谢长宁也看出来了,她回头看向宝乐,认真地问道:“宝乐,你家公子是不是这里有些问题?”她抬手指了指脑袋。 宝乐……谢姑娘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谢姑娘,您走快些吧。”宝乐欲哭无泪,没看公子已经回头看过来了吗? 谢长宁却是笑了起来,背着手悠哉悠哉地朝前走去。 却是越走越深,穿过几道幽径,前方有潺潺水声传来,雾气弥漫,如梦如幻。 前方一道月牙形拱门。 上方栽种了不少鲜艳的花朵,花枝垂下,斜斜伸到拱门口,花瓣娇艳欲滴,侧边怪石嶙峋,形态各异,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宝乐没再走,只让谢长宁独自进去。 谢长宁挑挑眉,弯腰穿过花丛,花瓣拂过她的肩头,又行几步,便见一湾碧水冒着腾腾热气掩映在绿意之中。 旁边候着一位侍女,看她过来曲膝行礼,恭敬地说道:“姑娘,奴婢巧儿,伺候您净身沐浴。” 谢长宁问道:“他人呢?” 巧儿说道:“公子在主院等您。” 谢长宁笑了笑:“你家公子可真矜贵,见个人还得让人焚香沐浴。” 巧儿没接话。 谢长宁也有些乏,瞧着这环境不错,也有了兴致,抬抬手,巧儿上前,替她褪去衣裙。 谢长宁泡在水中,任凭巧儿替她擦拭身体,她微微闭着眼,神色有些倦怠。 巧儿动作麻利又仔细,用皂角细细清洗着她的发丝,随后轻轻按摩着她的头顶,手法轻柔。 谢长宁竟是有了睡意,一不小心便睡了过去。 巧儿看到她趴在台上睡着,拿着她的衣服和腰间的配饰悄悄退下。 她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穿过几道幽深的门户,终于在前方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巧儿毫不犹豫地走向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轻声报告道:“公子,奴婢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谢姑娘身上并未携带任何有毒之物。” 容非墨微微颔首,但眉宇间仍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沉吟片刻后,再次叮嘱道:“你带着人在院子前后再仔细检查一遍,尤其是要留意那些可能含有毒素的植物,不得有丝毫疏忽。毕竟,她是毒医圣手的传人,其手段非同小可。” “是,奴婢遵命。”巧儿恭敬地应承下来。 容非墨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巧儿手中的衣物和那串色彩斑斓的配饰上。 他轻轻拿起那串配饰,只见其上红绿黄相间,石、银、金、玉各种材质交相辉映,造型独特而别致,拿在手中更觉沉甸甸的。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样繁重的配饰挂在腰间,也不嫌累得慌。 “还有她的这些东西,”容非墨继续说道,“你也要好生检查几遍,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再还给她。” “奴婢明白。”巧儿再次应声答道。 谢长宁没睡太久,醒来的时候巧儿已经没在了。 池边放了套崭新的衣服,谢长宁起身,穿戴好后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来时的路两侧道路上亮着密密麻麻的烛灯。 这烛灯外面的灯罩各个都是圆形拳头大小,更奇特的是,灯罩接近透明,里面是一小簇灯芯。 烛光透过灯罩映照在两侧,像是夜幕下的银河一样延伸至远处。 谢长宁顺着烛光的方向走,弯弯曲曲的小道曲折蜿蜒,地面的石板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路边的花草也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道路尽头,是个八角亭。 亭子飞檐翘角,朱红色的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亭顶的瓦片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亭子四周垂着淡蓝色的纱幔,随风轻轻飘动,更添几分幽静与雅致。 亭中,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侧对着她。 他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而优美,衣袍随风轻轻摆动,如同流云般飘逸,在月色的映衬下,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清冷而高贵的气息。 谢长宁微微一顿,有瞬间的恍惚,一个名字刚要脱口而出,便见那人转过身来。 容非墨的面容在月色中显现。 谢长宁倒是有些疑惑了,容非墨有时似是而非的举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容楼主。” “谢堂主,请坐。” 两人客气地招呼一声。 谢长宁上前坐下。 容非墨轻轻拍拍手,便见几位婢女端着食盒鱼贯而出,将一碟碟可口的菜肴摆放在两人中间的桌上。 “薄酒淡菜,还望堂主不要嫌弃。”容非墨说道。 谢长宁笑笑,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月色温柔如水,八角亭四周挂着几盏莲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来时的路宛如一条璀璨星河,清风徐来,带着淡淡的花香,轻轻拂过两人的脸颊。 容非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平和之感,仿佛那些沉重的背负瞬间消散,紧绷的神经也随之缓缓松弛,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之中。 他的眉宇间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与宁静,那双狭长的眼眸宛如深邃的春水,不经意间流转出温柔的光芒,他轻轻地、几乎是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了身旁之人。 在月光的轻柔抚摸下,谢长宁的面容更显静雅,宛如一幅细腻的水墨画。 她微微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层淡淡的、朦胧的阴影,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与温婉。 她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片宁静的海洋中,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醉的、难以抗拒的魅力,让人不禁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谢长宁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过去。 容非墨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柔声问道:“可合胃口?” 谢长宁轻笑一声,放下碗筷,挑衅道:“和隔壁邻居的差了点火候。” 容非墨的面色骤然一暗,他猛然将手中的碗筷重重置于桌上,看着面前精心烹制出的美食瞬间没了胃口。 谢长宁见状,非但不收敛,反而火上浇油。 “你这厨子该换了,隔壁邻居比你强太多了。” 此言一出,容非墨怒气冲天,一把将整张桌子掀翻在地。 谢长宁刹时动作敏捷,身形一闪,便跃出了几步之外。 紧接着,只听“噔”的一声脆响,一枚小巧的弩箭已经稳稳地插在了她刚才所坐的位置之上。 容非墨的目光更加不善,手中握着弩箭,紧盯着谢长宁,仿佛要用眼神将她吞噬一般。 谢长宁像是松口气似的,笑道:“楼主,你这样我心里安心多了,刚才那样,我总怕你在我干饭的时候把我抹脖子了。” 容非墨气得,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抹脖子了。 谢长宁伸手把凳子上的弩箭拔下来,凑到眼前看了看,随即扔到身后,大剌剌地坐下,说道: “说吧,你想要朔月堂帮你做什么?” 容非墨心情不好,只觉得一股怒气无处安放,他猛得起身,冷冷地俯视着谢长宁,语气冰冷:“谢长宁,我现在懒得和你说话。” 谢长宁微微一怔,随后抬头直视他,短暂的沉默后,她竟又突兀地开口。 “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容非墨怒视着她,内心几番挣扎才勉强克制住再次以箭相向的冲动,随后他决绝地转身离去,袍袖轻轻掠过她的身旁,带来一股凉意。 待行几步,又听那讨人厌的声音懒懒传来:“楼主,我今晚住哪啊?” 容非墨气道:“住隔壁……邻居!” 谢长宁笑了笑,抬脚跟了过去。 第83章 容某就不送人头了 第二日,容非墨竟未在院里现身。 谢长宁于院里缓缓逛了一圈,未寻得容非墨的身影,随即朝着门外走去。 宝乐和巧儿见状,忙不迭地紧紧跟上。 谢长宁回头淡淡瞥了一眼,依旧未发一言,见无人阻拦,当下便愈发肆意,大摇大摆地迈出了院门。 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喧嚣声此起彼伏,各种小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谢长宁路过一家首饰铺时,见门口有位跑堂正卖力地招呼着生意。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便瞧见门头那明晃晃的“七里坊”三个鎏金大字。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又寻了家茶楼,点了壶茶,而后安然坐下,开始喝茶听书。 听着听着,谢长宁便觉出有些不对来。 周围细碎而嘈杂的闲聊声愈发大了起来,且越听越觉得耳熟。 只听得众人纷纷议论,道是太子殿下并非皇家血脉,而是皇后的外甥。 众人交头接耳,言辞之间满是惊愕与揣测。 谢长宁沉吟片刻,心中忽然有些明了,恐怕当初在流韵城的时候,萧宴就已经入了他人设下的圈套。 她放下茶杯,心里默默地思考着。 萧宴当时匆忙离去,看来应该与此事有关。 既然这件事已经在民间流传开来,那么皇宫内部肯定也已经暗潮汹涌。 正当她沉浸在思考中时,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尹智宗和石景行回到京城后,将调查结果上报。 除了太子和谢长宁之外,没有人能清楚辨认出刺客是否就是沈寻白。 他们排查了各大客栈,但均未发现异常情况。现在要想确认真相,只能从京城中的“沈寻白”入手。 沈寻白便开始了证明自己是自己的过程。 紧接着,沈寻白竟然参了太子一本,言其在流韵城为丞相府的婢女召王的医侍每日洗手做羹。 此消息一经传出,瞬间掀起哗然大波。 督察院立刻站出来,对太子进行了严厉的弹劾,他们的言辞尖锐而激烈。 “太子殿下身为国家的储君,理应以国家的江山社稷为重,却沉迷于私情,为了一名婢女洗手做羹,这种行为实在是失去了作为储君的体统。”。 朝中的老臣们也纷纷摇头叹息,对太子的行为表示不满。 南越帝怒不可遏,亦为此狠狠斥责了太子几句,并将其禁足在东宫,令其面壁思过。 这是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但民间的版本可就丰富多彩了。 直把太子说成不爱江山爱美人之人。 众人也纷纷对那位相府的婢女召王的医侍好奇不已,这布衣女子也当真是有本事,南越最有名的三位人物都和她扯上了关系。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男人们言语之间满是暧昧之意,女人们则是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交织。 这把谢长宁气得够呛,沈寻白这狗贼,总想让她当马前卒,他们争权夺利,关她什么事。 说书的故事都没说完,她便气呼呼的离开。 容非墨方自外间归来,一进院子,便和谢长宁不期而遇。 谢长宁脸色阴沉,双眉紧蹙,眼中似有怒火燃烧,嘴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容非墨一看,心知不妙,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谢长宁看样子是在气头上,还是先别去招惹她,这女人的脾气实在是差得很,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谢长宁见状,冷笑道:“楼主看到我就走,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容非墨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下意识地避开几步远,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谢堂主看着心情不好,容某就不送人头了。” 谢长宁看他还想走,立马怒道:“滚过来!” 容非墨淡淡瞥了她一眼,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走近了几步。 谢长宁转身朝里走去,两人一路来到昨夜的八角亭,昨晚的杯盘狼藉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长宁随意地坐在亭里,屈指轻轻敲敲桌面,说道:“痛快点,别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你想要朔月堂做什么?” 容非墨顿了一下,和她隔了一个位置,在对面缓缓坐下。 他脸色淡然如水,眸光轻轻投在她身上。 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巫洲强匪如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谢堂主可曾听说?” 谢长宁斜睨着他,此时宝乐端着茶走近,给两人沏茶后退下。 “楼主不是想要我去剿匪吧?”谢长宁挑眉问道。 容非墨浅笑一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说道:“不是剿匪,是想让朔月堂过去合纵连横,做当地最大的土匪头子。” 谢长宁一愣,满脸疑惑:“何意?” 容非墨继续说道:“此地乃是两国交界之处,商贸往来频繁,利益巨大。若能掌控此地,所得之利不可估量。你我二人,可平分此利。” 谢长宁微微皱眉:“这事你聚义楼也可做。” 容非墨道:“朔月堂堂下三门六座,人数近千,遍布各处,而聚义楼不过替江湖周转任务,人手恐怕连朔月堂零头都不到。” “那我朔月堂自己便可做这事,要你聚义楼何用?”谢长宁反问道。 容非墨不紧不慢道:“两国交界,自是兵家相争之地,如若没有背景,早被兵家剿灭。而我有人脉,可保朔月堂不受官兵所扰。” 谢长宁闻言,神情微滞,随即眼眸轻轻抬起,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恰在此时,一缕清风悄然掠过,仿佛携带着低语,让亭边树叶轻吟起沙沙的旋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斑驳地洒落在两人身上。 容非墨目光坚定,毫不退缩,谢长宁则眼中透着思索,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 “谢堂主不用现在回复,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谢长宁点点头,起身朝容非墨抱抱拳:“多谢楼主,那长宁告辞了,待——” 容非墨皱着眉问:“你要去哪?” “事已谈完,不是可以走了吗?” 容非墨漫不经心瞥向她:“谁说你可以走了?” 谢长宁一脸疑惑,愣住了。 容非墨接着说:“你可以在这里考虑,如果同意合作,派你身边的人去处理就行了,我看上次射箭的那个就不错,这种小事,何必劳烦谢堂主亲自出马?” 射箭的? 谢长宁思索片刻,便明白他说的该是初一,原来祈愿节那日他也在。 不过谢长宁倒也听明白了,容非墨感情就没想让她离开。 她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随意地点点头,起身就走。 容非墨也跟着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这回倒是不怕送人头了。 谢长宁走了一阵,回头看他,指着前方的月牙花门笑着问:“楼主,要一起泡吗?” 容非墨顿住,狭长的眼眸看着她,薄唇扬起,牵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笑容,那笑容中似有几分戏谑,又似有几分期待。 “堂主相邀,容某义不容辞。” 这话一出,倒是把谢长宁弄得无语了,她瞪了容非墨一眼,眼中满是意外,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说道:“那你来。” 说完,便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容非墨却是没动,看着谢长宁丝毫不在意的态度,又有些气。 她是真以为他不敢?还是就这么随便? 谢长宁听得后方没了动静,忍不住笑了笑,心中暗道:有色心没色胆。 第84章 要点脸吧,楼主 谢长宁在那小院里住下之后,每日倒是过得颇为清闲,在院里这儿走走,那儿逛逛,偶尔还遛遛容非墨,倒也乐在其中。 不过她本就不是个能闲得下来的主儿,实在觉着无聊了,便会出门去喝茶听书。 容非墨没事的时候,总是跟着她。 这一日,谢长宁路过七里坊的时候,脚下步子蓦地一顿,随即又掉转头来,脚步一拐就迈进了七里坊。 容非墨抬头瞧了眼门头那高悬的牌匾,未发一言,默不作声地与她一同进了屋。 店里,掌柜的瞧见她,忙不迭地迎上来,满脸堆笑。 “客官,需要点什么?” 谢长宁朝着柜台随意扫了一眼,只见那摆着的都是些寻常的首饰,普普通通,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着实没什么看头。 她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嫌弃地朝着掌柜说道:“要一些昂贵的饰品。” 掌柜一听,目光迅速在两人的穿戴上下一扫,眼中顿时放出光来,满脸殷勤地将他们引至二楼。 楼上的布置更为精致,摆设典雅,显然是更为私密的所在。 掌柜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几件饰品,只见那饰品有的镶嵌着璀璨的宝石,有的则是由细腻的金丝缠绕而成,还有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很是漂亮。 谢长宁一一仔细挑了一圈。 最后看中一个一块白玉兰样式的吊坠。 那吊坠温润洁白,玉质细腻,雕琢得栩栩如生,仿若一朵即将绽放的玉兰。 掌柜见她喜欢,立马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这位姑娘,您可真是好眼光!这白玉兰吊坠乃是出自名家之手,玉质上乘,雕工精细,实乃难得一见的佳品……。” 谢长宁拿着吊坠,在腰间比划了一圈,越看越是满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容非墨瞅了一眼。 只见她腰间已然挂着满满当当的饰品,形状各异,五花八门。在他看来,这般反倒显得过于累赘,臃肿俗气,失了原本的简约之美。 谢长宁问了价格。 掌柜说道:“八百两,不二价。” 谢长宁点点头,回头看向容非墨。 容非墨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几分不明所以的神情。 谢长宁说道:“付钱。” 容非墨愣了愣,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沉默片刻,随即转头看向掌柜,声音沉稳。 “多少?” “八百两!”掌柜斩钉截铁地回答。 “五百两,不能再多了!”容非墨神色认真,语气坚定。 掌柜连连摇头,神色坚决,死活不同意。 容非墨面容严肃,指着那吊坠,细细说起玉的种类、质地,试图以此压低价格。 掌柜则是据理力争,不肯让步。 谢长宁坐在一旁,喝了两壶茶,满头黑线,看着容非墨一脸认真地和掌柜讲价。 这个一出手就是两万两银子的人,竟然为了区区三百两和掌柜滔滔不绝地谈论起玉的种类来,直说得头头是道,丝毫不见那日的慷慨洒脱。 谢长宁只觉头疼,把吊坠解下来放到柜台上,起身就想朝外走,她委实觉得容非墨有些丢人。 容非墨却是眼疾手快地急忙拉住她,朝着掌柜说:“那算了,我们不要了。” 说着便牵着她的手要走。 掌柜一急,咬咬牙,急忙答应下来:“五百就五百。” 容非墨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朝谢长宁挑眉,眼中似乎有些得意之色。 谢长宁有些意外,不是不二价吗? 容非墨接过吊坠,在她腰间看了一圈,寻了个适当的位置,亲手把吊坠系上去。 谢长宁低头,看着他纤长的手指在腰间轻轻动作,那手指修长而灵活,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这一刻,谢长宁心里悄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系好之后,容非墨再次审视了一遍,眉头微蹙,缓缓说道:“古人云,‘华而不实,亦君子所恶’。简约方为美,过多配饰,反失其真。” 谢长宁刚才心里的那股异样感觉顿时消散无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回头看向掌柜,说要更衣。 掌柜因着做了笔生意,态度极好,忙不迭地指了个方向。 谢长宁和容非墨说了一声,正准备离去。 容非墨忽而握住她的手腕,意有所指地说:“你不会带着我的五百两跑了吧。” 谢长宁都气笑了,伸手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我走到哪你不是都让人带着弓跟到哪,我往哪跑?” 掌柜见状,急忙说道:“公子放心,我这里没有后门,出入口就一个。” 容非墨想了想,这才点点头。 谢长宁没多大会儿便回来了,两人一起朝外走,又路过一家成衣店。 谢长宁回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示意了一下。 容非墨顿了顿,还是跟着她进去...... 谢长宁饶有兴致,逛了一家又一家,容非墨跟在身后,脸色越来越黑。 最后实在没办法,喊了两个暗卫出来拎东西。 两人回去的时候,谢长宁兴高采烈走在前头,容非墨看着暗卫手里的一大堆东西,面无表情。 “楼主,你脸色不好,是心疼钱了吗?”谢长宁回过头来,笑着问道。 容非墨冷冷瞥向她,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不心疼,只是觉得有些麻烦,上午才花出去了,晚上又得‘弄’回来。” 谢长宁一愣,实在没想到这人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要点脸吧,楼主!” 容非墨神色淡然,缓缓说道:“能让我花出去是他们的能耐,可我又能弄回来,也是我的本事,这有什么要脸不要脸的?” 谢长宁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说不过他,索性不管他,转身回房间整理战利品去了。 而容非墨则是径直走向书房。 进去后,他立即召来几名暗卫,神色严肃地吩咐道:“严密监视谢长宁今天到访的所有店铺。” “尤其是七里坊。” “是!”暗卫齐声应道。 七里坊可是萧承韫私下的产业,谢长宁此番举动,其意图不言而喻。 第85章 谢长宁竟然用美人计 谢长宁心中有些琢磨不透,不明白容非墨究竟为何一直想要将她牢牢掌控住。 在她看来,做生意不就是合则聚分则散,两人生意还没谈拢,容非墨倒是不怕先把她得罪了。 晚间时分,院里开始明显地加强戒备,她所住的房间与容非墨的仅一墙之隔,四周的院墙处多了不少陌生的气息。 谢长宁趁着月色,故意身形一闪,朝着屋顶飞掠而去。谁知道,双脚刚踏上那瓦片,便惊觉周围一圈弓箭手已挽弓对准了她。 容非墨站在地上,仰头望着她,语气清冷如霜。 “下来。” 谢长宁懒懒掀起眼帘,却是盘腿在屋顶上坐下。 容非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转头吩咐宝乐端来两壶酒。 随后,只见他身姿轻盈,拎着酒飞身而起,衣袂飘飘,那身姿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修长挺拔,宛如仙人踏月而来。 谢长宁啧啧两声,容非墨要是不看脸,单瞧这身形,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容非墨在她身边缓缓坐下,将手里的酒壶递给她。 谢长宁含笑接过,打开酒塞仰头喝了一口。酒是上好的美酒,入口醇厚,味道着实不错。 容非墨瞧着她,谢长宁没个正形,慵懒地歪坐着,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却又透着一种别样的随性洒脱。 她脸上少了那份平日里针锋相对的算计,倒是多了几分不羁。 但容非墨也心知肚明,谢长宁心思深沉难测,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人致命一击。 谢长宁开口道:“说起来,楼主之前还接过暗杀我的任务呢。” 容非墨回应:“哦,底下人不懂事,得罪了楼主,请楼主海涵。” 谢长宁看了他一眼,说道:“无妨,要不我也朝聚义楼发个任务吧。” “楼主请说。” 谢长宁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刺杀沈寻白。” 容非墨面色无异,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价格有些贵。” “多少?” “两万二千四百三十二两....零三钱。” 谢长宁怔住,不明白这数字怎么还有零有整。 容非墨解释道:“两万是曲谱,二千四百三十二两是你上街花的钱,三钱是你吃了一串糖葫芦。” 谢长宁...... “你烧了我的院子。” 容非墨侧头沉吟一番,接着说道:“一万两够吗?那你还欠我一万二千四百三十二两三钱,那三钱就算了,糖葫芦算我请的。” “哎呦,楼主你这酒真好喝,你酿的吗?” 容非墨瞥她一眼,“买的,要知道价格吗?” “......大可不必。” 两人静默下来。 容非墨忽然想起一件事,皱眉问道:“那林岳究竟是男是女?” 谢长宁大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酒,缓缓说道:“只消他担得起身上的担子,男女之分又何足道?女子就不如男子了吗?” 容非墨心中一震,深深地凝视着谢长宁,突然间意识到,尽管谢长宁身为女子,但在这世间众多男女之中,竟无一人能够与她相媲美,甚至不及她风姿的半分。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有着独特的魅力,让人难以抗拒。 谢长宁转头看向那无边的月色,容非墨也收回视线。 此时,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周围一片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两人静坐对饮,各有思绪。 把酒喝完后,兴致也渐渐消散,容非墨将谢长宁送回房间。 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谁知道谢长宁忽然伸手,一把将人拽进房里。 容非墨的反应速度极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将人钳制住,并用力压在门上。 一低头,目光落在谢长宁身上,只见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那眼神宛如潺潺流水,含情脉脉。 容非墨心中不由得一颤,或许是那浅酌的薄酒开始发挥作用,他的心跳加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 在那一刹那间,他沉醉于她那双眸子所散发的无尽柔情之中,仿佛被那如水的目光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谢长宁抬手轻轻环住他窄腰,身子微微贴过来,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红唇轻启,在他耳畔轻轻吐出两个字: “楼主~” 语气娇柔带着媚意,如同一缕春风拂过他的心间。 容非墨喉结不自主地滚动一圈,扣住她的手也慢慢搂住她纤细的肩膀,渐渐收紧。 他垂眸,月色下她的唇异常红润,仿佛熟透的樱桃,诱人采摘。鼻尖萦绕着淡淡玉兰的清香,那香气清幽淡雅,让他有些心驰神往。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离,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只剩下她那双清澈而澄净的眼睛。 “容非墨,非墨~~”她再次柔声喊道。 他有些失神,慢慢地低下头,平日里这总是说着气死人不偿命话语的唇,如今喊着他的名字,竟是像个惑人的妖精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沦陷。 容非墨的头越来越低,心里也唐突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让他情不自已地想要一亲芳泽。 他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他本就对谢长宁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又怎可能坐怀不乱。 当下便低头去寻她的唇。 温凉触感传来,容非墨的唇轻轻压在她唇上,他看到谢长宁微微闭了眼,随后不受控制地想要轻咬过去..... “砰——”高大的身子轰然摔倒在地。 “谢!长!宁!” 容非墨躺在地上,怒气冲冲,眸光似火,浑身绵软无力,恨恨盯着她。 没想到,还是着了她的道。 谢长宁轻笑一声,上前两步抬脚一脚踩在他胸膛上,随后微微弯腰,低头凑近。 “楼主,都说了江湖险恶人心叵测,瞧您,大意了吧!” 容非墨恨声道:“谢长宁,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长宁神色一怔,伸手往容非墨脸颊摸去,试图找出易容的痕迹。 奈何一番摸索,却毫无所获,也不知是不是易容手段过于高明。 谢长宁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包袱,甩在背上,随后把人抓起来,挡在胸前,以他为盾朝外走去。 刚走出房门,那群弓箭手便纷纷围了过来,宝乐见状,急忙喊道: “公子!” 他想跑过来,谢长宁却是扣住容非墨的喉咙,笑道:“宝乐,你可别来啊,我怕手抖。” 宝乐不敢动,焦急说道:“谢姑娘,有话好好说,您别生气,快放了公子。” 谢长宁拖着容非墨朝外挪,弓箭手神情凝重,挽着弓毫不退缩。 “楼主,要不你说两句?” 容非墨脸色极黑,他试着尝试调动内息,可内力像是被死死压抑住一样,四肢经脉宛若针扎,稍微一动便疼痛得很。 谢长宁的毒比林无救的都要可怕。 他环视一圈,沉声说道:“都退下。”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随后收起长弓,退回几步,但眼神却牢牢盯着两人的位置。 谢长宁挟持着容非墨走到院外,见人没跟上来,刚要把人往地上甩,谁知道容非墨却是紧紧扯住她的衣袖。 “你不是答应了不跑?” 谢长宁说道:“对啊,我说我那天不跑,没说今天不跑啊。” “啊,对了,本来我是打算拆了你这个小院的,但是天地良心,看在你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的份上,”她掂掂身上的包袱,“权当烧我房子的补偿了,小院你就先留着吧。” 容非墨的脸色变得铁青,这才意识到秦峥离开时那一瞥的深意。 他早已明白,自己无法束缚谢长宁,而谢长宁终将会自行返回。 谢长宁面带微笑,轻松地说:“楼主之前提出的建议,我已深思熟虑,但还是决定放弃。我胸无大志,只愿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那些宏图大业,楼主您自己去享受吧。” 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都是前世的往事,这一生,她只希望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生活。 话音刚落,她便甩开人,施展轻功迅速离去。 宝乐和黑衣人急忙围拢过来,领头的黑衣人动作敏捷,立刻追了出去。 其他人则急忙将容非墨搀扶进屋内。 巧儿急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尝试为他解毒,却意外地发现容非墨身上的毒素已经自行消散了。 容非墨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慌乱从未发生过。 他心里有些气,谢长宁竟然用“美人计! 不过—— 刚才那短暂的唇间接触,仿佛还停留在他的记忆中,那柔软的温度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谢长宁总是这样,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确实让他有些动摇..... “公子?公子?” 容非墨回过神来,随后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漆黑的盒子,打开后,里面赫然躺着一条细如牛毛的虫子。 那虫子呈乳白色,轻微地蠕动着。 巧儿见状,不禁有些震惊:“公子,这难道是阴阳虫脉吗?” 容非墨微微一笑,却不作答。 谢长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计策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 阴阳虫脉,阴为子,阳为母,对人无害,却拥有敏锐的嗅觉,能够在千里之外追踪到子虫的气息。 谢长宁,这下看你往哪跑。 第86章 是师,也是夫 谢长宁在城里偷了一匹马,而后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赶回了朔月堂。 她那日故意上街逛几家店铺,每次都停留挺长时间,不过是她故意布下的迷魂阵,用以迷惑容非墨的视线,让他陷入错误的判断之中。 在答应和容非墨前往聚义楼的时候,谢长宁就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偷偷服下了暂时压抑内力的迷药,用自我伤害的方式,提前在手肘窝里种下印记,只等容非墨心神错乱的时候,给他一击。 初一看到她归来,神色匆忙地急忙迎了上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谢长宁皱起眉头问道:“发生了何事?曹黔交代了吗?” 初一紧紧跟在她身后,略显犹豫地回应道:“交代倒是交代了......” 谢长宁听到初一这欲言又止的话语,不由得停下脚步,迅速扭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初一向来不是这般犹豫迟疑的性子,今日这般反常,必定是发生了极为重大的事情。 初一赶忙说道:“曹黔交代了碧落笛的下落,弦月和何宗已然赶去青麟城取笛子,但是——曹黔死了。” 谢长宁听闻一惊,急切问道:“怎么回事?” “曹黔只说了碧落笛的下落,对于其他两件物品还没来得及交代,属下和弦月原本计划先取回笛子再说,谁知道,第二天去牢房查看时,曹黔竟已咬舌自尽了。” 谢长宁眉头紧锁,一脸的凝重之色。 四件宝物仅仅寻到两件,还有两件依旧杳无音讯,而曹黔竟在这关键时刻突然死亡,这无疑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谢长宁脚步匆匆地朝着石牢走去,问道:“尸体可有异常?” “属下仔细检查过,没有异常,的确是咬舌自尽。”初一紧跟其后回答道。 石牢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息。曹黔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身上盖了一层白布。 初一走上前,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白布。 瞬间,一股淡淡的尸臭味扑鼻而来,谢长宁微微蹙眉,目光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只见曹黔面色青紫,双目圆睁,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和痛苦。 他的舌头断了半截,满嘴是血,凝固的血迹在他的嘴角和下巴形成了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那模样甚是可怖。 谢长宁观察片刻,随后挥了挥手。 初一把布帘重新盖上。 谢长宁一言不发,转身朝外走去,眉头依旧紧锁,脑海中不断思考着曹黔死亡的种种疑点。 初一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不敢轻易打破这份沉默。 行至庭院中,谢长宁忽然停下脚步,问道:“秦峥在哪?” 初一连忙答道:“在后山亭。” “嗯。”谢长宁转身就朝着后山亭的方向走去,初一这次没有再跟随。 后山亭里,秦峥斜靠着柱子坐在石凳上,一条腿随意弯曲着,姿态看似悠闲,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手心。 他的身后是高耸的山巅,清晨的微风拂过,带动他青色的衣袍轻轻飘动,仿佛与身后的青山逐渐融为一体。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看似温润的笑意,双眸好似一湾深不见底的湖水,但微笑之下仿佛隐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锋芒。 萧承韫的温润是从骨子里自然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可秦峥的温润却与他截然不同,秦峥是笑里藏刀之人,他的笑容背后总是让人感觉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和阴谋。 这份阴险和沈寻白倒是不分上下。 秦峥看到谢长宁一脸怒容地走来,缓缓起身,打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朝她走近了几步。 “怎么一回来就摆着个脸,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谢长宁直截了当地问:“秦峥,你是不是去见过曹黔了?” 秦峥似乎有些意外:“曹黔被你抓了?” 谢长宁冷笑一声:“曹黔要想死,不会等到说出碧落笛的下落之后才选择死,可你一来,他就死了,这难道不让人怀疑吗?” 秦峥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还等着找回失窃的东西呢。” 谢长宁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 这也正是她想不通的地方,她总觉得这次下山,透着几分不同寻常的蹊跷。 “你这次下山,到底还有什么其他事情?” 秦峥眼神微微一闪,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自然是给你送药。” 谢长宁在他身前摊开手,冷声道:“那拿来。” 秦峥低头朝她手心看去,却只是轻轻一笑,突然抬手握住她的掌心,缓缓说道:“长宁,你我十多年的感情,几年不见,非要如此生疏吗?” 谢长宁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使劲把他的手甩开。 “生疏?呵,克己守礼难道不是你当师傅的应该做的吗?” 秦峥笑意未减,眼中却极快地闪过一丝寒光,那寒光如同清晨短暂闪烁的露水,转瞬即逝,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那你为何从不愿唤我一声师傅?” 谢长宁嗤笑道:“你哪里有师傅的样子!” “是师,也是夫,长宁,我们订过亲的。” 谢长宁怒视着他:“既无聘书,也无六礼,你和我说说,我们订的哪门子亲?” 秦峥面色不改,依旧挂着那抹令人猜不透的笑意,折扇轻摇。 “你应过的,我说你是,你就是。” “那我说你是狗,你也是吗?” 秦峥听后轻笑出声,他的笑声中透露出些许无奈,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宠溺之情。 “你说是就是,都依你。” 谢长宁不想和他再继续这毫无意义的话题,毕竟两人已经掰扯了很多年,从来没有胜负。 “碧落笛过几天就会送来,到时候,希望你守承诺,把药给我。”谢长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 秦峥微微颔首,“那是自然,不过,你以为真的能救那个病秧子吗?” “这就不劳掌印大人操心了。” 谢长宁说完,转身便走,不再理会秦峥。 两人就这样再次不欢而散,秦峥看着那决绝的身影,幽幽叹息一声。 第87章 多谢阁下替本相把人送出来 谢长宁最近待在朔月堂,老实的很。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现在就等弦月拿碧落笛回来,然后和秦峥换药草。 她偷偷让如意给天外天那些老顽固送信,让他们把秦峥弄回去。 谁知道这事被秦峥知道了。 秦峥笑眯眯地找上门来,颀长的身影就那样立在谢长宁的房门外,未曾进屋。 他那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响起:“在躲我?” 谢长宁懒懒地抬眸看他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头,继续专注地擦拭手中那柄银亮的软剑,语气冷淡至极:“没有,只是懒得看见你。” 秦峥下巴轻轻抵在折扇上,轻笑一声,无奈地叹道:“大逆不道啊,长宁。” 谢长宁闻言,手中动作未停,拿起剑对着阳光,银白的剑身瞬间反射出一道极为耀眼的白光。 她手腕一转,那凌厉的银光便朝着门外的秦峥反射过去。 秦峥微微眯了眯眼,身子侧过避开。 谢长宁神色未变,平静地说道:“弦月明日该回来了,碧落笛给你,你走,剩下的三件东西,一年内我会送回去。” 秦峥静静地看着她,手中的折扇在胸前不紧不慢地摇晃着。 他的折扇看似平凡,实则暗藏玄机。 其扇骨乃是由千年寒铁精心打造而成,冰冷且坚硬无比,寻常的刀剑休想在其表面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扇面由世间稀有的冰蚕丝织就,触感顺滑如丝,却又坚韧非凡,水火皆不能侵。 扇骨中颇有玄机,为中空,内藏十二种药物,扇面是双面画,正面为一幅寒梅傲雪图,背面是一幅月下对饮图。 画中是两人,一男一女,衣袂飘飘,仿佛正畅饮于月光之下。 只不过,画中的男子面容模糊,仿佛被轻纱遮掩,而女子却清晰可见,眉眼含笑,正是谢长宁的画像。 谢长宁很快收回目光,起身将剑环在腰间,看向门外。 此时的秦峥长身玉立,眸光清幽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缓缓开口问道:“长宁,天外天对你来说算不算家?” 谢长宁怔了怔,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的内心此刻极为复杂,她一心渴望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可也深知那机会渺茫如星辰。 她在天外天生活了这么多年,那里的确有她的朋友和诸多回忆。 虽然并非她内心深处真正的归属,但不可否认,那片天地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生命历程之中。 可要说是“家”,她的内心却还是有着一丝抵触。 秦峥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矛盾,喃喃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这里啊。” 谢长宁抿了抿唇,依旧没有说话。 秦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是妥协,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好,明日拿到碧落笛,我走便是。” 说着,又站了片刻,见谢长宁无话再说,便转身朝着来时的道路缓缓走去。 谢长宁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他的身影在连绵的青山中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她的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秦峥虽是她挂名的师傅,但两人从来没行过师徒之礼。 两人自幼一同长大,秦峥懂她的喜怒哀乐,在她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秦峥都会悄然出现在她的窗前,陪她喝酒,为她解闷,与她谈天说地。 曾经,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知心的朋友。 可自从两人闹翻之后,那层微妙的关系也就此破裂,如同摔碎的美玉,难以复原。 “长——主子!” 谢长宁被这声音打断思绪,回头一看,便看到小茹怀里抱着一盆盛开的花儿,正欢快地跑来。 如今小茹跟了她,自然不太适合再喊她的名字,便和着如意一起,称呼她为“主子”。 小茹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停下脚步,将花盆递给谢长宁。 “主子,这是我在后山挖来的,很漂亮,放你房里怎么样?” 谢长宁接过花盆,那花开得正艳,娇艳欲滴的花瓣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她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小茹身上。 “后山的花草,你这几日倒是挖了不少,这花开得正好,便放在我院中吧。” 小茹高兴地应了声,抱着花盆,脚步轻快地往她房里走去。 谢长宁看着她,眼神有些晦涩,闯入阵营的敌方之棋,用得好了,也能借力打力,成为关键一环。 碧落笛被曹黔藏于一个清幽的禅院中,弦月等人倒是没费多大的劲儿,便找到了其藏匿之处。 等她赶回朔月堂的时候,恰好刚到午时。 谢长宁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笛子,这笛子通体晶莹剔透,宛如精心雕琢的青玉,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柔和而迷人的光泽。 “主子,这就是碧落笛吗?会不会是假的?”弦月好奇地问道。 谢长宁轻轻“嗯”了一声,其实这笛子她以前见过。 犹记得秦峥小时候曾偷出来给她玩,可她怎么吹都吹不响,当时她以为秦峥故意捉弄她,一气之下把笛子扔了出去。 谁知道笛子磕在石头上,边角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细微的缺口,若不仔细查看,根本难以察觉。所以谢长宁一眼便能认出这碧落笛的真假。 她拿着笛子去找秦峥。 “天还未黑,现在走还来得及。” 秦峥把碧落笛接过来,也没细看,在手里转了几下,凝视她片刻。 “你倒是一点不留情面。” 谢长宁有些烦躁,“秦峥,当年从你相信他人的只言片语,把我逐出天外天,我们的过往就已经斩断了。等我找齐四件宝物,希望你信守承诺,告诉我回家的方法。” “这么多年,你还是想走?” 谢长宁没回,但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秦峥低下头,看着手中碧绿的长笛,看来就算放她出山,也依旧没有人能让她停留啊。 长宁,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想着离开?你可知,为了你,我付出了什么...... 他叹息一声,终是妥协。 “送我下山吧,下山后把药给你。” 他来时孤身一人,走时也孤身一人,行李都没有。 谢长宁没考虑太久,便应了下来。 一路上,两人都默默无语,只有轻柔的风声和沉稳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日头渐渐西斜,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地面上。 谢长宁把人快送到山脚,见秦峥丝毫不提及“蓝霜草”“幽冥花”,便问道:“药呢?” 秦峥停下脚步,朝身后的小径看了一眼,这里离朔月堂已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他回过头,看向谢长宁,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她。 “这是晾晒过的枝叶,他的病这些也足够了。不过,长宁,饮鸠止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谢长宁接过锦盒放进怀里,神色依旧冷淡,淡淡地说道:“这就和你没太大的关系了。” 秦峥点点头,只是微笑,并未再多言。 谢长宁转身欲走,秦峥却又突然开口:“再多陪我一日,可好?” “秦峥,适可而止吧。”谢长宁不耐地说道。 秦峥微微低头,轻声道:“长宁,你的毒术还是我教的。” 谢长宁的脚步猛地一顿,回头望向秦峥,眼中满是疑惑:“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忽然觉得眼前有些眩晕,她心下一惊,这才恍惚过来,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就着了秦峥的道。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 “长宁,再陪我一天吧。” 谢长宁的眼神慢慢涣散,终是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跌进了秦峥的怀里。 阔别四年,他终于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温度,虽然是以这种并非光明磊落的方式。 他心里清楚,在她心里自己可能又会被记上一笔。 可是,他还能怎么办? 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她不愿去听去想,毁了他们之间的过往,甚至和他拔剑相向。 如今,她一看到他,便是一脸的厌恶。 你看,就连明天是什么日子,她都忘得一干二净。 秦峥摇头苦笑,谢长宁的心比谁都狠硬,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再恨自己一点吧。 山风轻轻拂过,带起两人的衣袂,秦峥紧紧抱住谢长宁,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 待行至山脚,秦峥缓缓停下脚步,他微微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树林。 树林在风中瑟瑟作响,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冷凝,秦峥瞬间变得极为警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异动。 忽然,林间深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急促而有力,朝着他迅速围了过来。 无数佩戴长弓的黑衣人出现在四周,弓弦紧绷,箭矢在弦上,箭头闪烁着寒光,对准了秦峥。 一如那日。 秦峥目光锐利如鹰,看着中间的黑衣人让出一条道路,一位身着月白色衣袍的俊美男子,步履从容翩然而来。 他的眉眼含着淡淡的冷意,眼中带着几分散漫,看着面前之人,薄唇扬起,清越的嗓音淡淡说道:“多谢阁下替本相把人送出来,倒是省事了。” 原来是沈寻白啊。 秦峥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倏尔轻轻一笑...... 第88章 我怕委婉起来你害怕 谢长宁是在颠簸的马车中被震醒的。 车轮轧到一块石头,车身猛地一颠,她的额头不慎撞上身边的硬木,一阵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醒了?” 一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散漫。 谢长宁微微一愣,这是很久没听到过的声音了。她急忙坐直身子,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 在马车的另一侧,沈寻白正靠壁而坐,那一袭洁白的衣裳在略显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醒目。 他的手指不慌不忙地把玩着一个眼熟的锦盒,盒盖被他随意地开开合合,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响。 沈寻白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她投来的注视目光,目光始终专注在那锦盒之上。 谢长宁急忙往怀里摸索而去,却发现之前秦峥给的药竟然不见了踪影。 哦豁,这就有意思了, 药被狗贼拿了。 “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谢长宁缓缓说道。 沈寻白嘴角微勾,听到她的话后抬起眼帘,那狭长的眼眸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还是有恙的,差点变成鬼回来找你。” 谢长宁轻笑一声,抬手打了个呵欠,这一动,隐隐觉得手腕有些异常。 她低头看去,便看到手腕上系着一条细小的金色丝线。她顺着丝线轻轻拉动,发现另一端竟然系在沈寻白的手腕上。 “大人这是何意?” 沈寻白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手指微微抬起,金线一闪,谢长宁手腕一松,便看到那丝线已被他迅速收回袖间。 随后他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怕你趁我熟睡之时捅我一剑,做个防范罢了。” 这丝线搭在她的脉间,只要她有任何的异动,他便能立刻知晓。 谢长宁若无其事地转了转手腕,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便看到马车正急速行驶在官道上,两旁的树木如飞一般地后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车内,映照出沈寻白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添几分清俊。 他似乎对她的举动毫不在意,又继续把玩着那个锦盒,顺手把里面的几片干燥的树叶取出来。 谢长宁眉头微微一动。 沈寻白翻过来调过去仔细看了好几遍,发现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叶子,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蹊跷之处。 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将叶子放回盒中,随即合上盖子,看着谢长宁笑道: “怎么看你有些紧张?” 谢长宁嗤笑一声,扯过一旁的软垫垫在腰间,身子懒懒地靠在马车壁上,眼睛半眯着,语带戏谑: “我记得之前大人可是不敢靠近我的,现在只是有些好奇,从我身上搜出去的东西,就不怕带毒了?” 沈寻白淡淡一笑,“无妨,我也给你下毒了。” 谢长宁一怔。她刚才转动手腕的时候,趁机给自己把了脉搏,除了秦峥神不知鬼不觉下的迷药以外,她倒是并未察觉其他的异样。 但沈寻白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这狗贼完全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 沈寻白看她的脸色微微变化,眸中晕开笑意,把锦盒收到车里的暗格中。 “我们这是要去哪?”谢长宁问道。 沈寻白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方连绵的山峦,说道:“自然是回京。” 谢长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看似随意地问道:“回京做什么?” 沈寻白转头看向她,轻哼一声,微微提高了嗓音道:“你难道不想回?听说萧承韫前几日又咳了血,你这个医侍不想回去看看你那短命的主子?” 谢长宁斜睨一眼,这狗贼说起萧承韫,总是要顺嘴咒人一两句。 但她也计划拿到药草后返京,只不过药在他手中,这就有些麻烦。 两人至此没再说话,谢长宁看着窗外飞速褪去的景色,心里暗自琢磨着。 沈寻白把她带在身边到底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还有秦峥。 她虽然极度讨厌秦峥,但是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对她下药,这王八蛋往后是绝对不能再信了。 要说曹黔咬舌自尽,她是一点都不相信,这事肯定也是出自秦峥之手,秦峥一方面想让她追回失窃的宝物,一方面又把线索切断,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不知卫灵芸还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她一心系在萧承韫身上,要是从萧承韫身上下手...... 可一想起萧承韫那病弱的模样,谢长宁心里隐隐有些犹豫。 谢长宁的心思几经变化,纷乱得如同乱麻。 突然觉得这真是一个操蛋的世界。 她都多少年没过过这样一颗心掰成八瓣,不停地算计着各种事情,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权衡利弊。 这种日子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艰辛,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命运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她渐渐有些烦躁,从接了天外天的事以后,好像一切都开始变了…… 几番思绪之间,车外渐渐传来喧闹嘈杂的动静。 谢长宁掀帘看去,便看到马车穿城而过,最终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 “公子,到了。”车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沈寻白应了一声,从马车下来。 谢长宁跟在他身后,从马车里跳下来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妈的,秦峥的迷药药效竟然还没有完全消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寻白大手迅速一捞,瞬间就把谢长宁稳稳地捞在了怀里。 谢长宁身子一僵,一抬头便对上了沈寻白的眼睛。 他的眼中带着几分凉薄,瞳孔有些浅,却不是茶色,映着午后的阳光,透出一种异样的光芒,似乎暗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 谢长宁微微一怔,待想仔细去看时,沈寻白却是收回了目光,抱着她就往里走。 谢长宁扭了几下,急忙唤道:“唉?放我下来。” 沈寻白淡淡说道:“你要爬进去么?别人怕是会以为我带了个宠物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大人,其实你可以说得委婉些。” “还是别,我怕我委婉起来你害怕。” 第89章 你是要腌了自己么 沈寻白把人送进屋里。 这屋子显然是有人提前精心打点过的。古色古香的桌上放置着一套崭新的衣裙,色泽鲜艳,质地精良。 房屋中央,一个圆形的浴桶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上面冒着腾腾热气,把整个房间熏得雾气缭绕。 “你先梳洗一下,晚点我让人送吃的进来。”沈寻白说道。 谢长宁环视一圈,看了看桶里的水,轻轻鞠了一捧水,眉头微皱,有些嫌弃地说道:“大人,这水怎么没放花瓣啊,连白芷,桃皮、柏叶、零陵、青木香都没有。” 说罢,还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满的神情。 沈寻白闲闲地看了她一眼,眉头微挑,神色间透着几分不解风情,冷冷地道:“你是要腌了自己么?” 还没等谢长宁反驳,他又紧接着说:“爱洗不洗。” 说着,他从袖间抽出刚才那金丝,作势就往谢长宁的手腕上系。 谢长宁连忙“嗳嗳”两声,急忙把手挥开,眼神中充满了警惕,问道:“你干什么?” 沈寻白手里拿着金线,冷冷瞥她一眼,一本正经说道:“怕你跑了。” 谢长宁抬着手,离他远远的,说道:“拜托你有点脑子,我路都走不稳,怎么跑?还有你把我手腕拴上了,我怎么脱衣服?” 沈寻白微微一顿,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直直地看着她。 “你怎么脱关我什么事?” 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拉下来,低下头,动作熟练地把线系上。 谢长宁此刻浑身还有些绵软,没太大的劲儿,见挣脱不得,只得任由他系上。 沈寻白手指修长灵活,拈着细线轻巧地穿来绕去,谢长宁本来有意看看他的手法,沈寻白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展示着。 可他动作实在太快,系的结又繁琐复杂,谢长宁看了一阵就有些眼晕,不禁轻轻晃了晃脑袋。 这条金线和他之前捆绑住两人沉塘时的金丝软绳异曲同工。 她倒是有所耳闻。 传说乃是由千年冰蚕所吐之丝,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在极热的岩浆中锤炼而成,看似柔软如丝,实则刚硬无比,不惧刀剑和水火。 是不可多得的一件宝物。 “好了。” 谢长宁把手举到眼前看了看,那个结他编得异常精美,一环扣一环,巧妙无比,仿佛一件艺术品。 看着不像束缚人的绳索,反而像串手链。 沈寻白起身,朝着门外方向走去,边走边把线的另一端也缠在自己手腕上。 长长的金线拖曳在他身后,却又把两人连接在一起,宛若桥梁一般。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过来,便见谢长宁食指轻轻弹了下金线,沈寻白立即感到自己手腕传来轻微的震动,带着浅浅的酥麻之感。 谢长宁扬唇浅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大人,我要是溺水了,你可得来得快些啊。” 沈寻白冷哼一声,“相府的湖都没淹死你,木桶的这点水就能淹死了?” 说完,踏出房门,将门轻轻掩上。 谢长宁嗤笑一声,静坐了一会,把衣袖卷起,便看到肘窝处一枚浅粉色的印记。 她目光微凝,心中暗自思忖:这程度可弄不死狗贼,还得再攒攒“伤害值”。 沈寻白到了隔壁房间,屋里的人看到他,急忙上前行礼。 “大人。” 沈寻白微微颔首,神色严肃。 “嗯,事情怎么样?” 来人长着一副国字脸,眉毛粗犷,低垂着头,低声说道:“朝中私下已经有人对太子的身世起疑,但皇帝下了禁令,说太子身清无垢,不得妄言。” 沈寻白冷笑一声,当年的事,真假根本不重要,太子是不是皇家血脉对他而言也不重要。 萧承韫想制造舆论,让萧宴自乱阵脚,可火候还不够。 沈寻白支着头,闭目沉思,腕间又传来微微地抖动,他低头看去,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晕,微微闪烁着,如同谢长宁盛着星光的眼神。 谢长宁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沐浴,更衣...... 而这金线的抖动是她在—— 沈寻白的心不由自主地随着那细微的震动轻轻一跳。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来,竟然觉得脸色有些热。 “大人?大人?” 沈寻白猛地回过神,握着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身子坐正,一脸正色。 “我没事,继续说。” “召王那边,前去封地清查账目的人即将返京,而太子也依稀猜到流言的事该是召王的手笔。” 沈寻白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阵,节奏时快时慢,身边的人凝神静气,大气都不敢出,安静地候着。 过了一阵,沈寻白说道:“萧承韫的火还不够旺,那事不是还牵扯到皇后背后的周家吗?那就把火烧得再旺一点。还有萧宴,都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实在太慢了,也得给他添把柴......” “大人的意思是——”那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寻白,等待着他的下文。 沈寻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之色,目光如炬。 “户部既然进入了这个游戏,那就得让他们也玩得尽兴。” 此时,金线再次震动,却是比之前力量还要大些,手腕都被拽疼了。沈寻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哪里不知道这是谢长宁故意弄的。 “大人,马上科举了,您看是否需要加以干涉?”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沈寻白微微皱眉,心思却在金线的另一端。他轻抚着震动的金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中似乎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事不急,先放一放。” “是!” 来人看着沈寻白嘴角的笑容,内心微微诧异,常听莫一和莫七提及谢长宁,说是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少主夫人,他原先是不信的。 可自从昨日沈寻白从那人手里把人抢过来后,看到她昏迷不醒,那眼神恨不得将对方凌迟处死,一路上更是所有事物都亲力亲为,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温情,这在平时是极难见到的。 他就知道,少主这是陷进去了,可是——谢长宁差点杀了他啊。 而且,大仇未报,族中恐怕不会让少主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少主的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想到此处,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第90章 你还想上我的床? 虎落平阳被犬欺,谢长宁可真是体验了一把。 沈寻白直到晚间都不曾把金线解开,更过分的是,深夜了都还没走! 谢长宁委婉地提醒道:“大人,夜已深,该就寝了。” 沈寻白闻言,抬头看看窗外的夜色。 月色昏暗,疏影横斜,似有乌云袭来。 他起身把窗户掩上,朝谢长宁道:“晚间可能有雨,别出去了。” 谢长宁冷笑着抬起手腕晃了晃,“奴婢能去哪里?” 沈寻白笑了笑,双臂微抬,下巴点了点,说道:“过来更衣吧。” 谢长宁一怔,但见他面色无常,眼眸深深看着她。 “何意?” “不是你说要就寝了吗?” 谢长宁有些明白过来了,问道:“你住这?” 沈寻白淡淡一笑,未置可否,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那我住哪?” 沈寻白依旧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透着一丝玩味,仿佛在欣赏她的愤怒和无奈。 谢长宁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大人,这屋只有一张床榻。” 沈寻白惊讶地道:“我看的到,所以你在想什么?你是我的侍女,难道还想上我的床?” 说罢,还轻笑出声。 这话一出,谢长宁顿时气得抄起身边的茶盏朝他砸去。 沈寻白却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头微微侧开,轻巧地躲过了飞来的茶盏,抱怨道: “哪家侍女像你一样这般粗鲁。” 谢长宁沉默片刻,随即说道:“沈寻白,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沈寻白瞥她一眼,自顾地把外衫解下,淡淡说道:“对,所以你要不要当我医侍?”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月银比短命的召王高两倍,愿意吗?” 谢长宁嘶了一声,“你说召王的时候,不带短命那两个字,会死吗?” 沈寻白仔细想了想,回道:“我不会,他会,这本来就是事实。” 谢长宁第一次发现,沈寻白不要脸的样子和泼皮无赖也没什么差别,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混成南越的权丞的? 沈寻白见她不语,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笑容带着几分邪气,径自走到床榻边,悠然躺下。 他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一副惬意的模样,如同一只慵懒的猫。 谢长宁却是心有不甘,她一直信奉能动手就别吵吵,快步上前,一把揪住沈寻白的衣领,想把他从床榻上扯下来。 沈寻白却仿佛一座山般纹丝不动,随后双手迅速按在她的手臂上,双腿灵活地一勾,腰腹用力,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谢长宁拉向自己。 谢长宁一下子扑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随后两人浑身一僵。 谢长宁忽然感受到腰间一凉,冰凉的袖剑紧紧贴在身上,寒意顺着衣服侵袭而来。 而她手中的簪子也早就抵在他咽喉处,气氛瞬间紧绷。 两人的目光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交汇,谢长宁低头,就看到沈寻白的眸光宛若一湾幽潭,深不见底,却又似乎隐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的眼神紧紧锁住她,有那么一瞬间,谢长宁觉得自己仿佛要被那幽潭吸进去一般。 她努力稳住心神,倔强地回视着他,手中的簪子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沈寻白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的危险气息更浓了几分。 过了片刻,他忽然率先收了袖剑,哑声说道:“下去。” 他的脸色阴沉,声音中透着一丝压抑,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谢长宁目光闪烁,手中的簪子微微移开,身子一轻,瞬间被沈寻白推至床边。 沈寻白翻身而起,沉默地坐在床尾处,谢长宁看了他一眼。 他白色的中衣微微有些凌乱,领口处的肌肤若隐若现,锁骨笔直,渐渐隐于衣衫之下。 谢长宁心头一动,待想仔细去看他锁骨时,沈寻白却是忽然起身,将领口的衣服拉拢,扯过一旁的外衫套在身上,又恢复那散漫的样子。 往外走的时候,还抱怨道:“第一次听说奴婢把主子赶出房间的。” 谢长宁将簪子插回发间,看他走到门口,又开口把人唤住。 “你还想怎样?”沈寻白问道。 谢长宁指着手腕说道:“解开。” 沈寻白都不想搭理她,准备走。 谢长宁又说:“沈寻白,你他妈做个人吧,我晚上要上茅房怎么办?你也跟着去吗?” 沈寻白脚步一顿,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下午她沐浴时的情景,脸上忽然有些热,转身看了她片刻。 随即沉声说道:“谢长宁,你要再跑,老子弄死你!” 谢长宁 “呵” 了一声,满是不屑。 他折身回来,也不知他从哪里扯了两下,系得繁复的金线瞬间便松开了。 谢长宁斜眼看着他,虽然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但手腕上的束缚解开,到底让她轻松了些。 沈寻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戏谑,留下一句“记得别乱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半夜的时候,风声呼啸而来,窗户被吹得砰然作响,谢长宁悄然起身,走到门口侧耳倾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 四下无声。 她调了下内息,药效已经完全散去,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夜风带着几许凉意拂过她的面庞。 月光下,院落里的花草影影绰绰。 谢长宁身子一跃,轻盈地从窗户跃出。落地无声,如同一只夜间觅食的猫儿,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穿行。 她找到了沈寻白的马车,轻轻地揭开帘子一角,闪身而入,车内黑漆漆的。 谢长宁熟练地探手入怀,取出一枚火折子轻轻吹亮。 火光映照下,车内简单的陈设显露出来。目光一转,循着记忆翻开车内的暗格,她记得沈寻白把锦盒放在了此处。 谁知道,里面空荡荡的,哪里有锦盒的影子。 果然,这狗贼不怕她跑,是因为早就拿捏了她的软肋。 谢长宁嗤笑一声。 恰在此时,车外忽然电闪雷鸣,酝酿了很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雨点敲打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谢长宁缩在车内,火折子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映出几分思索。 等了许久,雨势未停,越来越大。 离回廊倒是不远,动作快些应该也行。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发现廊下缓缓行来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脚步沉稳,伞下的眉眼惊艳绝伦,带着一种清冷如霜的光芒,一步步向马车靠近。 雨水沿着伞沿滑落,沈寻白停在马车前,透过掀开的帘子缝隙,凝视着车内的人。 “萧承韫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第91章 和她说这话的人坟头草可能三尺深 大雨如注而下,天地间仿佛被一张巨大的水帘所严严实实地笼罩。 车内,谢长宁静静地坐着,车帘随着风微微晃动。她透过车帘那窄窄的缝隙,看着车外那被雨水模糊的身影。 雨滴猛烈地敲打着车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车里车外彻底隔绝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寻白的话让谢长宁一时语塞,没法接。 她原本想回怼他几句,可当她看到他那双黑沉的眼眸,犹如那片压顶的乌云,深邃而又令人心悸,这让她所有尖锐的话都硬生生地梗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沈寻白自嘲地一笑,秦峥说得对啊,他们都不是彼此的敌人。 最大的敌人,是远在京城的短命召王。 可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啊,她曾经是他的小侍女,她的名字还登记在册跟在他后头,她怎么能那么在意萧承韫呢? 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不甘。 就此放手吗?那是不可能的,招惹了他,怎么可能让她全身而退? 沉默片刻,沈寻白将脑中那些晦涩的想法压下,侧头问道:“你是要留在这?还是跟我回屋。” 谢长宁微微抿唇,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她怎么觉得这次相见,沈寻白有些不一样了呢? 但回屋是必然的选择。 谢长宁从马车下来,刚想钻进伞下。 谁知道那狗东西竟然撑着伞往旁边躲了躲。 谢长宁一怔,脸上有些错愕。 沈寻白瞟她一眼,淡淡说道:“你好好浇浇吧,最好把脑子浇清醒点,省的总是记挂那些有的没的。” 说完,他迈开步子,当真自个朝前走去,丝毫不顾身后之人。 谢长宁的衣裳瞬间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流淌,打湿了她的脸庞。 这狗贼真真是气人! 她二话不说,化掌为刃,朝着那道身影就冲了过去。 沈寻白听到劲风袭来,身形快速往旁边一闪。 只听得 “哗啦 ——” 一声,头顶的纸伞竟是被谢长宁撕成两半。 冰凉的雨水顷刻间洒在他的身上,他抹了一把脸,眉头紧锁,转身冷冷地盯着谢长宁。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那股冷意仿佛穿透了雨幕,直逼人心。 谢长宁毫无畏惧,嘴角微扬,眼中闪烁着一抹笑意。 “大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雨中漫步亦是一种风情。” 说着,她顶着漫天的风雨,背着手,迈着轻盈的步伐,悠哉游哉朝廊下走去,那身姿在雨中竟别有一番洒脱。 沈寻白将手里的伞柄扔在地上,瞧着她的背影,嘴角却是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幸好两人离回廊不远,几步路便走到了干燥的屋檐下。 回到屋里,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这才让她感到一阵寒意,她换下湿透的衣服,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发丝间的水珠。 没多大会,有人敲门。 谢长宁开门一看,便看到店小二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汁。 “姑娘,晚间雨大,这是我们客栈煮的姜汤,让你驱驱寒。” 店小二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眼神中透着关切。 谢长宁朝隔壁看了一眼,问道:“所有人都有?” 店小二笑笑没说话。 谢长宁瞬间就明白了,哪里是客栈煮的姜汤,该是沈寻白吩咐的罢了。 这个狗贼正事上七窍玲珑心,偏事上常常是随便找个敷衍的借口,漏洞百出。 “多谢。” 谢长宁把姜汤接过来,转身关上房门。 她把碗放在桌上,继续擦拭头发,待擦完,看到那碗姜汤,犹豫了一阵。 沈寻白要是想下毒,不会等到现在。 这狗贼最近殷勤得很,说不定有事相求。 谢长宁心里暗自嘀咕着,最终还是端起一口喝了下去。 辛辣的味道在口中散开,让她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 喝完后,她躺下休息,这一觉直睡到日晒三竿。 谢长宁走出房间,便看到昨日驾车的人站在隔壁房门外,看到她出来,大松一口气。 “谢姑娘,您可算是醒了,公子等您半天了。” 正说着,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沈寻白身姿挺拔地立在门口,上下打量她一眼。 随即朝那人说道:“传膳吧。” “是。” 谢长宁跟在沈寻白身后进屋,一进去才发现,这个房间比她住的小了很多。 屋内的摆设也极为简单,不精致,显得有些简陋。 窗边两个长条凳子拼接在一起,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谢长宁收回视线,走到桌边坐下。 沈寻白自她进来后就闭着眼,捏着鼻梁,脸色有些疲惫,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有满腹的心事。 谢长宁也歇了和他针锋相对的心思,安静地坐在一旁。 两人静静吃完饭,又启程朝着京城赶。 接下来的行程倒是相安无事,只不过沈寻白愈发显得低调,能不住客栈便不住,一路上皆有人提前打点好一切,倒是省事不少。 某日清晨,当谢长宁醒来的时候,已然发现没了沈寻白的身影。 “谢姑娘,公子有事先离开了,属下送您回府。” 驾车的人叫莫五,话不多,但句句透露着严谨,表情严肃。 谢长宁也摸索出来了,沈寻白身边 “莫” 字开头的侍卫,该是他的亲信。 她有些好奇,问道:“你家公子身边总共有多少个姓莫的?” 莫五眼神闪过一丝敬畏,答道:“回姑娘,具体多少个属下倒是不知,不过目前只见到过十七,都是公子的贴身侍卫。” 谢长宁微微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你们是按什么排名的?武功?” 莫五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回答道:“并不只是武功,还有各自的特长和职责。排名则是按照公子对我们的需要来定。” 莫五说着,将她恭敬地迎上马车。 谢长宁暗自琢磨着,看来沈寻白身边至少还有十七人,人数有些多啊......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京城,直直朝相府驶去。 莫五把她送到 “静语轩” 后,匆匆离去。 谢长宁站在院中,目光凝视着前方的海棠林。 只见曾经那片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海棠林,如今竟被烧毁了一片角落。 那被烧焦的树干黑乎乎的,宛如被黑暗吞噬的残躯,散发着一股灰败的气象。 不过好在可能抢救的及时,幸存的海棠树依然挺立,展现出顽强的生机。 真是有些.....大快人心啊! 谢长宁待了没多久,便看到管家领着一个嬷嬷走进了院子。 那嬷嬷长得丰满,身着的服饰比常人更为考究,步履稳健。 瞧着她没个样儿的坐姿,便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严厉地开口:“谢姑娘,老夫人要见你,和我走一趟吧。” 谢长宁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心里还在想这个老夫人是何方人物,便听到管家在一旁悄声说道:“姑娘,是大人的祖母,沈老夫人。” 管家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谢长宁微微有些意外,除了沈寻白,她从未和沈家的人有过交集,这沈老夫人怎么会想见她? 但谢长宁赶了几日的路程,身子困乏,好不容易歇下来,自然是不想再动。 她懒懒说道:“她要见我,让她来便是,我乏了,不想动。” 这话一出,嬷嬷大惊失色,脸上的横肉都颤抖了起来,立马呵斥道: “大胆!你怎敢对老夫人如此无礼!老夫人要见你,你是多大的荣幸,岂容你如此懈怠!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话还没落,便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徐嬷嬷,上次和她说类似话的人,坟头草可能三尺深了,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那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徐嬷嬷的话音戛然而止,就像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她惊恐地转过头,便看到沈寻白一身紫色官服,身姿挺拔,步伐从容,信步而来。 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却让人不敢轻易窥视。 第92章 大人,你这又是想设什么局 海棠树下,沈寻白已换了一袭白衣。 面前的案几上放了一套精美的茶具,他专注地摆弄着茶具,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操作着每一个步骤。 点火、煮水、洗茶、冲泡,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壶中的水渐渐沸腾,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沈寻白提起茶壶,将滚烫的水注入茶杯,顿时茶香四溢。 他将一杯泡好的茶递到对面的谢长宁面前。 谢长宁接过茶杯,轻抿一口,那清香的茶水在口中散开,带来一阵甘甜。 “如何?”沈寻白问道。 谢长宁缓缓抬起头看过去。 已是入秋,瑟瑟的秋风带着丝丝凉意,悄然掠过。 他身后的垂丝海棠,那曾经娇艳的花朵早已凋零,花期如梦般消逝。 此刻,海棠叶开始簌簌飘落,宛如一场金色的雨。 沈寻白洁白如雪的衣袂,与金黄的落叶相互映衬,仿佛是从画中走来的仙人,误入了这凡尘的秋景,却又与这秋意融为一体。 “难及美酒之馥郁。”谢长宁说道。 沈寻白微微一顿,清冷的眸光看着她,想说什么,终归化为幽幽一声轻叹。 这倒不像他的性子。 谢长宁挑挑眉,把茶杯放到案几上,拿起一旁的炭块哗哗扔进火炉里,炭火在炉中瞬间腾起一簇跳动的火光,映照在谢长宁的脸庞上。 “沈老夫人找我何事?”她问道。 沈寻白收回目光,微微皱眉,把她刚扔进去的炭块又一个个夹出来。 “萧宴请旨,册立沈悦容为太子妃。” 谢长宁一愣,秀眉微蹙。 “太子妃不是赵忆萱吗?” 沈寻白继续把多余的炭块夹出来,低着头,声音沉稳地继续道:“毕竟没有真正下旨,一切皆有可能。” 谢长宁沉吟一番,美眸流转,又把夹出来的炭块扔进去。 沈寻白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只见谢长宁双手托腮,笑意盈盈。 “看来萧宴是要沈家做个取舍,选他还是选你。” 沈寻白闻言,心头一动,干脆将火钳扔在脚下,身子倚在树干上,手指轻轻地在茶杯口划了一圈,漫不经心问道: “他求娶沈家嫡女,难道不是想拉拢我吗?” 谢长宁笑道:“沈家虽说已式微,但百年基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门下还有不少门生,你斩杀前任镇南侯,沈家怎么能不恨你,可你又官拜丞相一职,沈家不得不仰你鼻息。可是要是背后有太子撑腰,那可就不一样了。大人,沈家这是弃了您呐。” 沈寻白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深邃的光芒,似乎对谢长宁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谢长宁接着道:“可是沈家找我做什么?” 沈寻白看了她一眼,说道:“太子为你做了一个月的膳,你又是我的侍女,沈家摸不透你在中间的角色,该是想找你探探口风,不过......想敲打敲打你,也说不定。” 谢长宁没好气道:“多谢大人替我揽活儿。” 沈寻白笑而不语。 谢长宁接着道:“那我要是遇到沈家,是不是不用和他们客气?” 沈寻白双手环胸,轻笑一声:“你连本相的面子都不给,沈家对你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谢长宁点点头,若有所思。 沈寻白想了想,说道:“那药也不是不能给你......” “你且说说看。” “你可以去救萧承韫,但是不能在召王府留宿,你可每日辰时起,酉时归,须回我相府。” 谢长宁皱眉,显然有些意外,沈寻白的要求看似没太大的问题,可却是实在让人琢磨不透背后的深意。 “怎么?不愿意?” 谢长宁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考量,缓缓道:“这条件背后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大人,你这又是想设什么局?” 沈寻白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所以,你敢入这个局吗?” 谢长宁眼中光芒一闪,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有何不敢?既然是局,我倒要看看大人的棋究竟有何高明。” 沈寻白眼见她答应,神情中闪过一丝深意。 谢长宁,你既已答应入局,那往后便是我的人了...... “还有,你还是把以前那坨黑乎乎的刘海放下来吧,这样顺眼些。” 第二天,谢长宁起身的时候,沈寻白已经去上朝了。 莫一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神色不明,似有敌意。 谢长宁瞥了他一眼,嘴角轻扬。 “想杀我?” 莫一面无表情,但眼中却含了一抹锐利的光芒,随后,他按捺下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大人的吩咐,您需要的药。” 谢长宁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份量极少,不禁皱眉,“其他的呢?” 莫一沉声道:“大人说,反正你也一次用不完,用完了他再给。” 谢长宁冷笑一声,这狗贼还真是什么事都要留一手。 她也懒得和莫一争辩,沈寻白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却不知,她谢长宁岂是那么容易被操控之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谢长宁径直去了召王府。 萧承韫听说她回来,和元道尘一起,早早等在院中。 待她身影从小径尽头缓缓而来时,元道尘终是坐不住,急忙上前几步,焦急地问道:“楼丫头,药拿到了吗?” 谢长宁笑着点点头,随后看向萧承韫。 两个多月没见,他的脸色比之前有了些红润,身上的病气似乎少了些。 他目含柔光,嘴角微扬,更添几分温润之态。 “谢姑娘,你看着有些疲倦,是否最近都没休息好?”萧承韫的声音温柔如水,满是关切。 谢长宁心里微微一暖,声音不由地放轻了些。 “多谢王爷挂怀,休息两日便好。”说着手指便朝他手腕探去,想为他切脉。 谁知萧承韫轻轻缩回手,微笑着摇头。 “先不急,还没用早膳吧,用了再看也不迟。” 元道尘也笑着说:“楼丫头,王爷最近调理的还不错,你放心吧,先用膳,王爷一直等着你呢。” 谢长宁有些错愕。 萧承韫朝外招呼了一声,云泽上前,领着几人进屋。 用完膳后,萧承韫把谢长宁喊进书房。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盒子,萧承韫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张纸张,轻轻推到她面前。 “谢姑娘,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谢礼。” 谢长宁一看,豁然发现是几张房契和几张大额的银票。 她愣了愣,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萧承韫柔声说道:“谢姑娘本就与我有救命之恩,这次更是因为我的病在外奔波许久,无以为报,只能从银钱方面给谢姑娘一些补偿。谢姑娘莫要嫌弃。” 谢长宁随口说道:“王爷不必如此,待您的病全好后,再给不迟。” 萧承韫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谢姑娘此话差矣,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与姑娘的救命之恩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谢长宁微微皱眉,沉默片刻说道:“王爷是不相信自己能痊愈么?” 第93章 这狗要是突然做人了... 萧承韫的身体正如元道尘所言,调理的还算不错。然而,这种不错也仅仅是相较于病榻上的羸弱稍有好转罢了。 谢长宁对着之前分析出来的毒物,全神贯注地开始尝试调配解药。 元道尘站在她身旁,目光紧紧跟随她的动作。 见她把几片干枯的枝叶放在石臼中,用力研磨成粉,对于一些实在研磨不开的,她毫不犹豫地挑出来扔在一旁。 元道尘看得直心疼,忍不住说道:“楼丫头啊,这可是‘蓝霜草’‘幽冥花’啊,你怎么就这般随意地丢弃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若非万不得已,又岂能如此浪费。” 谢长宁头也不抬,平静地说道:“那些都是根茎,效用不大,于药无益。” 元道尘无奈地叹息一声,仍是小心翼翼地把她舍弃的部分收集起来。 配置解药是个极为细致的活计,最关键的便是要精准地控制各种药材的分量,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毫,这着实是一个耗时又耗力的工程。 谢长宁忙活了大半天,却始终也没找到其中的平衡点。等她疲惫地抬头一看,才惊觉天色已黑。 云泽从院外匆匆进来,朝他俩恭敬地说道:“前辈,谢姑娘,歇息一会吧,王爷备了晚膳,正在等着您们呢。” 谢长宁瞧了瞧时辰,刚要拒绝,便听元道尘说道: “楼丫头,走吧,我还要和你商量后续的医治方案。咱们边吃边聊。” 谢长宁思索片刻,觉得的确该和他沟通一下,便一口应了下来。 几人缓缓朝外走去。 一路上,庭院中的花香在夜色中愈发清幽,微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 谢长宁走了一阵,忽然问道:“怎么没见到芸夫人?” 云泽赶忙说道:“青云寺来了一位得道高僧,芸夫人前去拜访,说是要为王爷祈福。” “是吗?芸夫人倒是与王爷伉俪情深。” 谢长宁感慨一句,“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云泽估摸了下行程,回道:“按照脚程,也就这几日。” 谢长宁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萧承韫已等在厅中,见到他们进来,便起身相迎。 烛光映照着他的身影,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似是对自己的病情一点不在意,绝口不问谢长宁配药的进展,反而关切地让他们别太过操劳。 谢长宁应了几句,更多时候是和元道尘低声商议接下来是否需要调整药方。 晚膳后,谢长宁起身告辞,萧承韫微微一愣,召王府留了她的房,但谢长宁执意离开,萧承韫没多问,送她出门。 云泽提着灯笼走在前方,昏黄的灯光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谢长宁和萧承韫并肩而行,夜空中繁星点点,步履间,谢长宁身上传来淡淡药香。而萧承韫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 两人在静谧的夜色中,仿佛融入了这无垠的星空之下。 萧承韫含笑问道:“谢姑娘,江湖是什么样的?” 谢长宁思索一番,缓缓说道:“江湖之态,纷繁复杂。所谓千种人千种江湖,每个人眼中和心中的江湖皆不相同。或许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残酷,或许是诗情画意、风花雪月的浪漫,也或许是患难与共、义薄云天的豪情。” 萧承韫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子,说道:“那谢姑娘的江湖,一定是随心随性之所。心之所向,便策马扬鞭奔赴而去。性之所至,便肆意洒脱不拘一格。随心而为,不因他人的目光而改变初衷,由性行事,不因艰难险阻而放弃追求。” 谢长宁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萧承韫的目光深邃而悠远,脸庞温润如玉,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华出众。 谢长宁心中微动,这样的一个人,却对江湖有着深深的向往。 她轻声答道:“王爷的江湖,应是包容万象,心怀天下。不限于刀剑之争,更在于人情世故。” 萧承韫闻言身子一颤,喃喃道:“我...... 也有江湖吗?” 谢长宁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如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江湖,王爷自然也不例外。您的江湖,或许是朝堂之上的运筹帷幄,或许是百姓心中的仁德之举。” 萧承韫听了这番话,眼前的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他望着夜空中明亮的星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深深看着谢长宁,这个女子,总能出其不意地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夜风轻拂,吹动着两人的衣袂。 萧承韫的心跳在这一刻加速,他突然意识到,与她的相遇,或许是他最为美好的意外。 “王爷,起风了,凉意袭人,就送到这吧。” 谢长宁说道。 萧承韫轻轻点头,停下脚步,目送谢长宁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谢长宁走到门外,王府门童上前说道:“谢姑娘,王爷安排了马车送您回去,您稍等 ——” 话还没落,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谢长宁抬头看去,便看到莫五驾车而来。 “谢姑娘,公子让我来接您。” 莫五扬声喊道。 谢长宁微微一愣,朝门童说道:“不用麻烦了。” 门童朝着马车看了一眼,借着月色,依稀看到那车的车辕上刻着一个 “沈” 字。 他心下了然,急忙低头应了声 “是”,随后便退到一旁,目送着谢长宁稳步走上马车。 谢长宁一掀开车帘,豁然和沈寻白清冷的眼眸对上。 沈寻白脸色看似平静,但谢长宁却是敏锐地感受到车厢内不同寻常的气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其中。 她弯腰上车,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 忽然听到沈寻白淡淡的嗓音,夹杂着一丝不悦说道:“召王府是没有日晷和漏刻吗?你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细听之下,话语中还有着隐隐的不满。 谢长宁忙了大半天,配药这种事极为耗费精力,此刻也懒得和他抬杠,便转过身不想搭理他。 沈寻白见她不语,心中十分气恼,看她还把头转过去,忍不住用脚尖轻轻踢了她一下。 谢长宁依旧不为所动。 沈寻白沉默片刻,手中袖剑一滑,“哐当”一声放在案几上。 谢长宁回头看了一眼,银白的剑身泛着冷光。 沈寻白冷笑道:“要么打一架,要么坐过来,你选。” 谢长宁看了他一阵,但见他神色严肃,眸光深沉,满脸不容拒绝。 她想了想,还是缓缓移坐靠近些许。 沈寻白把剑收起,从暗格里拿出一盒糕点,塞到她手里,动作略显粗鲁。 “莫五顺路买的。” 谢长宁低头看了一眼,那盒糕点已然冷却,但淡淡的清香依旧萦绕在车里。 她抬头看向他,沈寻白已经把头转向窗外,只留给她一个侧脸,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貌似有些不太美妙? “没下毒,吃吧。” 忽然,他轻声说。 他不说还好,一说,谢长宁更不敢吃了。 这狗要是突然做人了,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第94章 本相怀疑她脑子有病 谢长宁觉得沈寻白可真是有毒。 他要是不来这一趟,可能她都已经回去躺下了,可他这一来—— 好么,半路遇刺客了。 沈寻白下意识看她一眼。 谢长宁回头,没好气地说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的人。” 沈寻白双唇紧闭,未发一言,目光转而看向不远处正与敌人缠斗在一起的莫五。 那些刺客皆黑巾覆面,出手招招狠辣,每一招都透着致命的凶险,显然是铁了心想要他们的命。 “狗贼,受死吧!” 怒吼声中,林间又闪出数人,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伏兵,他们手执长剑,气势汹汹地朝着沈寻白直面而来。 谢长宁从他身边微微错开几步,唯恐殃及池鱼。 沈寻白掀起眼帘,懒洋洋地瞥她一眼,那眼神中似有一丝不满。 随即,他猛地掀起衣袍,一脚朝着最近的黑衣人狠狠踹去,这一脚力道惊人,直把人踹出几丈远,瞬间没了气息。 其余黑衣人见状,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攻势更为猛烈。 沈寻白身形如游龙般灵活,在敌阵中从容应对,每一招都凌厉至极,似有破竹之势。 谢长宁仿若置身事外,静静地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在林间翻腾。 他的招式和容非墨大相径庭,完全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一个人的武功路数应当是从其刚开始练武的那一刻起,便已然固定下来的。这乃是深深印刻在记忆之中的一种本能,在出招与收式之间,每一招每一式都会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独特影子。 可容非墨和沈寻白完全不同,难道这两人当真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谢长宁抬头一看,便看到有人挥剑朝她刺来。 谢长宁站着没动,只是在剑即将刺上的瞬间,身形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微微一侧,轻巧地错开避过。 随后抬手朝着那人的黑巾掠去,一把将黑巾扯下,露出一张稍显年轻和惊诧的脸。 谢长宁不经意抬头,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浑身一颤,望着那有些熟悉的脸庞,一时竟呆愣在原地。 那人却是反应极快,反手一刺,长剑刺破她的手臂,带出一溜血花。 谢长宁顿觉一股刺痛传来,她低头看向手臂,鲜血瞬间把衣袖晕染得一片鲜红。 沈寻白远远看见,以谢长宁的本事,想要避开这样的攻击轻而易举,可谁知她竟像中邪一样,不偏不倚,硬生生被刺伤。 他顿时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见那人还想再刺第二剑,而谢长宁竟未有闪躲之意。 瞬间,沈寻白将手中袖剑射出,准确无误地击落了那人的剑。 随后他身形如电,飞身来到刺客面前,将内力凝结于掌,猛烈挥出。 谢长宁在他到来那一刻,已然回过神,下意识将那刺客推开。 沈寻白那一掌却是收势不及,眼看着就要打在谢长宁身上。 只见他猛地一扭手腕,将那股强劲的内力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只听 \"砰” 的一声巨响,旁边的大树应声而倒,枝叶纷飞。 他目光冷冽如霜,周身散发的杀气让周围的黑衣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谢长宁怔住,竟是没想到沈寻白关键时刻竟然收了手。 沈寻白冷眼看着她,随后脚尖挑起袖剑,抬手接过挽了一个剑花,寒声道:“杀,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林间忽然窜出十来个黑衣人。他们手执长剑,冲入战局,手法干脆利落,所到之处一群刺客应声倒下。 沈寻白神情冷峻,冷眼看着面前的厮杀。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紧抿的嘴唇透出一抹决然的冷酷。 周围的血腥与混乱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尊来自地狱的无情杀神,用那充满寒意的目光,宣判着这些刺客的命运。 随后,他收回目光,瞧着谢长宁手臂上的鲜血,眉头微蹙,突然伸出手指捅了过来。 谢长宁冷不丁被他戳到,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双眸怒视着他。 “你他妈有病啊。” 沈寻白却是淡淡地问:“疼吗?” “废话!” 谢长宁怒火中烧,伸手往腰间摸去,忽然想到自从来京城后,她腰间那圈配饰已然收起来了。 沈寻白瞥见她动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转身朝马车走,冷声道:“疼就对了,你该!” 猎杀仍在继续,局势逆转,沈寻白的人像是狩猎一样,出手毫无不留情。 谢长宁看过去,只见那群刺客纷纷朝着那年轻人围拢而去,以身为盾,试图保护他逃离。 沈寻白走到马车边上,看到她还没跟过来,顺着她目光看向那人,双眼闪过凌厉的光,随即扬声下令。 “留下活口,本相亲自审问。” “是!” 众侍卫齐声应诺,动作迅速地将剩余的刺客一一制服。 沈寻白转身登上马车,谢长宁紧随其后,莫五驾驶着车子迅速地驶离了战场,朝着城门驶去。 林无救大半夜又被挖起来,睡眼惺忪,一脸的不情愿。 看到谢长宁的伤口,一边撒药,一边埋怨。 “这点伤口也值得我来一趟?你们年轻人就会折腾我老头子!” 而且这女人不是懂毒嘛,这么点小伤都不能处理? 谢长宁却是一声不吱,心里却还是在想着那相似的面容。 那人竟然和她曾经的幼弟长得很像,连眉尾处那颗痣都如出一辙,真的会有这么像的人吗? 林无救熟练地把伤口包扎好,忍不住多看了谢长宁两眼。刘海遮了眼,模样连清秀都谈不上,南越权臣竟然心仪这样的女子,说出去怕是要让人贻笑大方。 “好了,伤口三天内不能碰水,我再开点药——” “你再替她看看脑袋。”沈寻白突然说道。 谢长宁愣住,抬头看向沈寻白,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沈寻白若无其事地说道:“本相怀疑她脑子有病。” 谢长宁气道:“你才脑子有病。” “你没病?没病不知道躲,故意等着剑来扎你?!” 林无救在一旁憋笑,沈寻白冷眼看过来,他激灵一下,急忙上前像模像样的替谢长宁看脑袋。 谢长宁躲开,冷笑一声:“大人,您确定吗?听说治脑袋费用可是很高呢,而且治疗周期很长,没个千八百两可能治不下来。” 沈寻白一听,果然犹豫了。 第95章 我要他,要拿什么来换 谢长宁如往常一般前往召王府,萧承韫见她臂上的伤痕,眉宇间流露出浓浓的担忧,急忙询问。 “谢姑娘,这是怎么了?” 谢长宁历经无数风雨,曾经更是大伤小伤不断,最严重时胸口都曾被利刃穿透,对这些伤痛早已习以为常。 她淡然一笑,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不小心碰了一下,无事。” 萧承韫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担忧,可瞧着她不愿多谈,便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赶忙唤来一个嬷嬷,让其跟在谢长宁身边,细心伺候着。 谢长宁心中感慨,觉得萧承韫是个知进退之人,不该问的从来不会多问,与他相处下来,倒是轻松自在,毫无压力。 晌午的时候,召王府来了客人。 南平公主登门拜访。 七月二十是她的生辰,南越帝恩准,许她大操大办,这次便是来送邀帖的。 “皇叔,您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啊。” 南平娇嗔地挽着萧承韫的胳膊晃了晃,语带撒娇。 萧承韫温和一笑,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臂。 “一定准时赴宴。” 南平随即转向谢长宁,眼里闪过一道幽光,嘴角微勾,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谢姑娘,之前本宫和你有些误会,这次宴会,本宫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作为赔罪,望你能不计前嫌,亲临赏光。” 说着,还像模像样递给她一张邀帖。 谢长宁轻声一笑,这个南平公主,她还没腾出功夫找她,她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这倒也省了不少事。 于是回应道:“公主诚邀,长宁却之不恭,必当亲自前往。” 南平公主的笑容更深了,似乎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 待南平公主走后,萧承韫思来想去,总归不太放心。他朝谢长宁说道:“南平性子骄纵,你与她交往还需多加小心。生辰宴若是不想去,我替你推了便是。” “多谢王爷,长宁自有分寸。” 萧承韫见她心意已定,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暗中吩咐下去,让王府的侍卫在宴会那天格外留意。 ~~~~~~~ 这日,谢长宁提前出了召王府,但也没回相府。 她一路行去,到了三娘酒肆。 刚到酒肆门口,便惊讶地发现曾经冷冷清清的酒肆,如今竟是门庭若市。买酒的人围在柜台前,争相购买新出的梨花白,喧闹声不绝于耳。 谢长宁径直穿过人群,去了后院。 后院里,一口大锅正架在炉灶上,热气腾腾,一个瘦削的男子站在旁边,专注地蒸粮。 男子抬头,见到谢长宁,微微一顿,皱着眉说道:“姑娘,买酒在前院,你走错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把谢长宁说愣了,她环顾四周,说道:“我找三娘。” 那男子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即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 “三娘,有客找。” “嗳,来了。” 三娘应着,随后快步而出,见是谢长宁,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忙迎上前去, “主子,您回来了?\" 谢长宁微微一笑,应了一声。 三娘眼尖,一下子看到她胳膊上的伤口。 “主子,您受伤了?” “不碍事。” 谢长宁说完,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男子。 那男子听到三娘的话,有些意外,随即连忙转身行了一礼。 “多谢姑娘昔日搭救。” 瞧着谢长宁疑惑的目光,三娘急忙解释:“主子,这是屠东春。” 谢长宁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 屠东春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情。 “若不是姑娘搭救,恐怕我早就死于奸臣之手,今日终得见姑娘,东春有一事相求。”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似是对接下来的请求充满期待。 谢长宁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屠东春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地说:“我想留在这里,为姑娘酿酒,请姑娘莫要嫌弃。”说着,还小心翼翼瞥了三娘一眼。 谢长宁望着屠东春,他来时瘦弱不堪,一身血迹,只吊着一口气,如今却精神了许多。洗去一身的血污,倒也面容干净。 三娘脸上有些许羞涩之情,略带笑意地看着他。 谢长宁心中明了,她思索片刻,轻声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三娘,你意下如何?” 三娘羞涩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喜悦。 屠东春闻言,脸上的紧张消散,也露出了笑容。 待打发屠东春后,谢长宁神情严肃,对三娘道: “昨夜沈寻白遇刺,我瞧着对方的武功路数,颇似江湖中的霜叶派,你遣人到皓月山庄请林老庄主帮忙打听一下,门派中一位十六七岁,右眉尾有颗小痣的年轻人的底细。” 三娘也听闻谢长宁最近住在丞相府,听她这么说,便有些疑惑。 “主子,沈寻白仇人一大把,江湖中想取他性命的比比皆是,这次为何要——” 谢长宁没多说,只是让她尽快去办。 三娘应下,谢长宁又问道:“何宗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尚无消息,不过弦月已经抽调人手协助他处理青麟城事务。” 谢长宁微微点头,曹黔线索断了,唯今之际,也只能寻他身边的人着手。 谈完正事,屠东春拎着一坛酒进屋,说是特意为她酿制的。 谢长宁轻启酒坛,那馥郁的香气瞬间盈满了整个房间,酒液如丝般顺滑,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初时的辛辣过后,是无尽的绵柔与甘甜。 屠东春不愧是召王府的御用酿酒师。 想到这,她不由地好奇道:“召王好似不好酒,你为他酿酒,他是用来赏赐近臣,还是有何他用?” 屠东春微微一滞,摇了摇头,说道:“主子恕罪,王爷宽厚,待下极好,无半分苛待。我虽不再伺候,但知遇之恩难忘。不能因不再近身侍奉,便在背后妄加议论王府之事。” 谢长宁听后,倒是多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笑,“你倒是个重情义的。” 她没在酒肆待太久,拎着屠东春给的酒,回了丞相府。 刚走到主院的时候,便看到沈寻白一脸戾气,袍角沾血翩然而来。 沈寻白走进房里,莫一打来一盆水,他微微弯腰,双手浸到水里,瞬间便看到水色泛红。 他仔细清洗着指缝中的血迹,一边清洗一边说道:“伤好些了吗?” 谢长宁瞧了瞧那盆血水,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我要是要他,要拿什么来换?” 第96章 你给睡吗? 沈寻白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缓缓抬眸,那冰冷的目光如利刃般直直地瞥向她。 “你,要他?” “对。” 谢长宁毫不犹豫地坦然应道。 她并非没有想过劫人,可沈寻白此人对她早有防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劫牢,绝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风险太大,是下下之策。 沈寻白听完,脸上瞬间布满怒气,他狠狠将手中的帕子重重扔进水盆里,血水四溅开来,染红了盆边。 “谢长宁,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和本相来要人?” 沈寻白的声音冷冽如冰,目光更是寒若冰霜。 谢长宁眉头紧皱,心中满是疑惑,着实不明白他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可听着他这般毫不留情的话语,她的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 “不愿意就算了。” 沈寻白见她转身欲走,心中顿时一阵烦躁,在她身后喊道。 “谢长宁,你走一个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谢长宁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双眸紧紧盯着他。 “我想和你谈交易,你却只惦记着杀人,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沈寻白脸色阴晴不定,闻言笑了一声。 \"你来找我要男人,还说没什么好谈的?这是你谈判的态度?” 谢长宁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一凛,看他不依不饶的样子,随后从腰间抽出软剑。 “沈寻白,我忍你很久了。” 沈寻白愣了一下,嗤笑一声,袖中的剑瞬间滑出,二话不说,便朝她攻了过去,一剑挑了她的酒。 随后剑势如风,凌厉无比。 谢长宁侧身一闪,手中软剑顺势一挥,迎向沈寻白的攻击。 沈寻白手腕一转,剑路突变,直刺谢长宁的胸口。 谢长宁反应迅速,软剑回防,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两人你来我往,剑招如疾风骤雨,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渐渐的,两人从廊下打到海棠林里。 谢长宁与沈寻白的身影在海棠林中如同鬼魅般翻飞,他们的剑尖所过之处,枝头的树叶纷纷扬扬飘落,仿佛在映衬着二人间那浓烈的杀意。 谢长宁手臂本就带伤,一时不察,竟被他挑了剑,紧接着两人便赤手空拳地缠斗起来。 打着打着,沈寻白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发力,瞬间将谢长宁狠狠地抵在海棠树干上。 谢长宁反应极快,抬腿就朝他踢去,沈寻白却单手稳稳地夹住了她的腿。 随后,她顺势双腿抬起,环在他的腰间,暗暗用力,企图挣脱。 沈寻白眼底的怒气越发深沉,犹如汹涌的黑海,仿佛能吞噬一切。然而,在那怒气之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他的眼中闪烁,似暗夜里的星辰,忽明忽灭。 他毫不犹豫地立即锁住她的喉咙。 谢长宁毫无惧意,反而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手指巧妙地绕过他的手掌,重重地扣在他的脉门上。 两人紧贴着树干,彼此的呼吸相互交织。 沈寻白感受着谢长宁的体温与那股不屈的气势,喉头滚动,似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手下的力道却是丝毫未减。 谢长宁也毫不退让,目光坚定地与沈寻白对视。 此时,两人之间的氛围紧张到了极点,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暧昧。 沈寻白那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狭长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谢长宁不知怎的,忽然从他的眸中窥到一丝狠意,那狠意像是一头狼追寻猎物时的冷酷,却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占有欲。 那占有欲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炽热而狂野,让她的心不禁为之一颤。 谢长宁心下一紧,直觉想要逃离。 沈寻白却是愈发用力地扣着她的喉咙,将人猛地拉近,随后如同失控的猛兽一般,低头一下子咬在她唇上。 谢长宁的眼眸瞬间放大,忍不住嘶了一声,而这一反应却给了沈寻白机会,他长驱直入,凶狠地闯进来,疯狂地掠夺着她的呼吸。 她之前诱惑容非墨的时候,两人也不过是轻轻一触即分,如同蜻蜓点水。如今却被沈寻白如此蛮横地侵略。 谢长宁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侵略者的气息充斥着她的感官,让她瞬间无法思考。 不过,就在这失控的瞬间,她本能地挣扎,犹如困兽之斗,狠狠地去咬他,直到尝到浓浓的血腥味,他才缓缓地、极不情愿地慢慢离开。 沈寻白的嘴角带着丝丝血迹,那点点猩红映衬着他那如霜的面容,显得无比萎靡,仿若妖孽一般。 他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边的血迹,眸中带着幽暗的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此时的他,早已没有平日的清冷和散漫,像是从地狱中挣脱而出的恶魔,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又似荒野中孤独的狼王,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与决绝。 可他依旧紧紧扣着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谢长宁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指尖猛地用力戳向他的脉门。 沈寻白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谢长宁迅速退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她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动作干脆利落,随后冷冷地盯着沈寻白,尽管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如同狂风肆虐的海面,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与傲气,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沈寻白看着她,她手臂上的伤已然裂开,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他眼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谢长宁打断。 “狗贼,你是渴女人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嘲讽和愤怒,犹如尖锐的冰凌,直直地刺向沈寻白。 沈寻白都气笑了,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随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紧张,仿佛拉紧的弓弦,一触即发,却又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暧昧,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他们周围。 沈寻白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她,谢长宁侧身避开,心里恼怒不已,这狗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缺女人就去怡红院,滚!” 沈寻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压抑的渴望。 “那你呢.....你给睡吗?” “可能死来的比较快!要试试吗?” 第97章 谢长宁肯定要找茬了 沈寻白下朝后,马车刚走到宫门口,便被南平的侍卫拦下。 “沈大人,公主有请。” 说完,马车里好半天没丁点动静。 侍卫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驾车的莫七,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莫七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又把头转了回去,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侍卫站在原地,心中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再唤一次。 过了片刻,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沈寻白掀起车帘的一角,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侍卫,那双眸子深不见底,令人无法揣测其内心所想。 “何事?” “属下不知。请大人移驾东城楼。” 侍卫连忙回答,一抬头,便瞧见他唇上的伤口。内心诧异不已,但在接触到他那冷漠如冰的目光时,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言一个字。 沈寻白淡然地点了点头,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启动,朝着东城楼的方向而去。 南平听到马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缓缓抬头看去,便看到沈寻白的马车渐渐驶来。她情不自禁地步出城楼,站在石阶之上。 马车停下,沈寻白步下马车,朝着她走来。 “参见公主。” 沈寻白微微躬身行礼。 “免礼。” 南平笑着道,却在他抬头的一刹那,豁然注意到了他唇边的伤痕。那伤痕虽然不大,却甚是明显,已经有些结痂。 南平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心底猛然一沉。 “谦之,你嘴怎么了?” 沈寻白轻轻摸了摸唇边的伤痕,语气散漫:“自己咬的。” 南平自然不信,可她也实在不敢去探究背后的原因。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慨,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谦之,过几日就是本宫的生辰,本宫在府里设宴,你可一定要来。”说说着,她把一张邀帖递过去。 邀帖上绣着精美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沈寻白随意地瞥了一眼,却未接过,只是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 此时此刻,南平公主的面容经过了精心的修饰,她的肌肤如同白雪一般晶莹剔透,整个人显得明艳动人。她身穿一袭淡紫色的罗裙,裙摆上绣着盛开的花朵,这些花朵色彩斑斓,栩栩如生,仿佛在她的裙摆上绽放出一片花海。 微风轻轻吹过,裙摆微微飘动,更增添了几分柔美。 作为南越最受宠的公主,她的美丽毋庸置疑。 可沈寻白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谢长宁冷傲的面容,那是他心中的另一片花海,纵使她现在无意,可她仍是在他心里开出了最璀璨的花。 南平公主似乎察觉到了沈寻白心不在焉,眉梢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轻轻咬了咬唇,试图掩饰心中的失落,却又不甘心地追问: “你难道不愿参加我的生辰宴?” 沈寻白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落在南平公主的脸上,随即淡淡说道:“对,不愿。” 南平公主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 沈寻白缓缓朝她逼近几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的语气冷冽:“公主莫不是忘了上次的事?” 南平脸色突然一白。上次文会宴,她偷偷给沈寻白下了药,原本想生米煮成熟饭,可谁知—— 沈寻白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破了南平公主精心修饰的表象,让她瞬间想起了那场失败的计谋。她咬紧了唇,强忍住心中的慌乱,眼神游移,不知该如何回应。 沈寻白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冷笑。 “南平,如果你还想过安稳日子,就把心思收好,别再让它暴露出来。否则......” 南平公主紧抿着唇,瞧着他冷漠又带着狠戾的面容,心里忽然有些怕。 外界盛传沈寻白心狠手辣,她从未见过他那副模样。她眼中的沈寻白是天地间最独特的存在,清冷淡雅,无人能及。 可如今,他却如此冷酷无情,罔顾他们几年的情谊,这一切都是因为谢长宁那个贱人。 手中的邀帖轻飘飘落在地上,沈寻白毫不迟疑地踏过。 “那谢长宁呢?你是不是喜欢她?” 南平公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紧紧盯着沈寻白的背影,试图找到答案。 沈寻白身形一顿,并未回头,轻轻摸了下唇角,笑了笑,只留下一句淡漠的回答: “谢长宁啊,她可是会吃人的。” 语罢,脚步沉稳地离开了南平公主的视线。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照在那张无人问津的邀帖上,显得格外孤寂...... 沈寻白回府后,换了衣服坐在廊下,莫一又拖着一具尸体埋在海棠林下。 他眼神微微一闪,便唤来莫七询问。 “这已是第几个?” 莫七回道:“第三个了。不过这些人嘴倒是硬得很。” 沈寻白没太大反应,幕后之人猜来猜去无非就那么几个。 他眉心微微皱起,“那人如何了?” “没用太大的刑具,目前还算完好。” 沈寻白点点头,又沉默片刻,捏着眉心,有些无奈。 “她几日没回了?” 莫七偷偷看了眼他的神色,心知他说的是谁,略微沉吟一番后答道:“三日未归。” 沈寻白深深叹口气,自从那日后,谢长宁就离家出走了,成天就留在召王府陪着那个短命的王爷。 他倒宁愿她再来和他打一架。 不过,依着她的性子,恐怕也不会那么安分,肯定又琢磨着怎么出出这口气。 他寻思一阵,朝莫七说道:“最近让各处都警觉些,暂时按兵不动,谢长宁肯定要找茬了。” “是!” 随后沈寻白又嘀咕一句:“真小气,不就是亲一下吗?” 莫七有些想笑,看他嘴角那伤口,可不是“亲一下”这么简单啊,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大人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 谢长宁去了酒肆。 “三娘,我记得你几年前初来京城时,让你布了几个暗棋,如今如何了?” “主子,一切遵照您的指示进行。那些暗棋皆已安置妥当,随时听候差遣。” 谢长宁点点头,“挑两个出来,再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去唱一出戏。” “主子,您是想——” 谢长宁眸中带光:“我要去御史府上,状告沈寻白。” 谢长宁曾经也是上位者,如今做的又是刀口舔血的活。 虽说江湖与朝堂互不干涉,可权利至上的时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有未雨绸缪,为自己多留后路,才能在波谲云诡的局势中求生。 至于沈寻白...... 她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名节之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和容非墨—— 可她心里就是不爽,就像是堵着一口气,怎么也不痛快。 至于不爽什么..... 这才是最操蛋的,她竟然也说不清! 反正,人她是要定了,狗贼也是揍定了! 第98章 将沈大人暂且扣押 天未亮,宫墙巍峨耸立,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 此时,一阵突兀的鼓声打破了这寂静,那是宫墙外的登闻鼓被敲响。 沉闷而有力的鼓声,一下又一下,在清冷的空中回荡...... 金碧辉煌的宣政殿中,南越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听着下方督察院御史大夫于卓麟,缓缓陈述道: “皇上,臣今日冒死进谏。丞相沈寻白,身为百官之首,本应以身作则,为众臣之楷模,为百姓谋福祉。然而,近日臣却得知,丞相沈寻白因私情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甚至于府中动用私刑。此等恶行,实乃天理难容,国法不容。” 沈寻白神色不变,掀起眼皮懒懒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皇上,丞相之权过重,如今竟敢如此肆意妄为,若不加以惩处,恐日后难以服众。国法威严,不可因一人而废弛。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还百姓一个公道,以正朝纲。” 于卓麟再次拱手,深深弯腰,言辞间满是悲愤与坚决。他的身躯微微颤抖,显示出内心的激动与紧张。 “哦?于爱卿可有证据?”南越帝沉声问道。 于卓麟信心满满地答道:“证据确凿,臣已搜集到人证物证,足以证明沈大人罪行。”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叠文案,递给了身旁的太监。 太监接过文案,缓步呈至龙案之前。 南越帝目光如炬,翻开一页页证词,过了片刻,说道:“沈爱卿,几月前你是否到过田家寨,并灭了一家百余人口?”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沈寻白微微一怔,心思在瞬间百转千回,豁然明白了一切。 只不过——萧宴依旧在禁足,谢长宁又是怎么搭上于卓麟的呢? 他面露坦然之色,徐徐出列,身姿挺拔如松。他朝向南越帝,语气平静地回应: “皇上,臣确曾前往田家寨,但所行事由乃是暗访田家寨为匪患一事,未曾杀人,也未曾动用私刑。” “一派胡言。” 于卓麟怒目圆睁,大声驳斥道,“沈大人,你百密必有一疏,你把田家寨幸存人士抓到府里,以为能遮掩罪行,却没想到他们之中有人逃脱,已将罪状送到老夫手中。” 于卓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沈寻白,眼中满是愤怒。 沈寻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寒光如利剑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缓缓道:“于大人所言逃脱之人,下官却是不知,但沈某自认行事磊落并无不妥。恳请皇上明察,还微臣清白。” 说罢,他朝南越帝深施一礼,动作优雅而庄重,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静待皇帝的裁决。 南越帝目光炯炯,审视着沈寻白,脸上不见喜怒。 朝堂之上,气氛紧绷,众人屏息以待。 又有几位大臣出列齐声说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还望皇上慎重考虑,以正朝纲。” 沈寻白背后支持的几位大臣亦纷纷出列,为其辩护,朝堂顿时陷入一片争论之中。 南越帝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他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沉声道: “鼓鸣一响,不可不决。沈爱卿放心,朕自会公正处理。” “谢皇上。” “传朕旨意:着大理寺与刑部即刻彻查此事,不得偏颇。” “是!”大理寺和刑部应道 于卓麟见此情形,再度进言:“皇上,为防出现意外变故,臣恳请将沈大人暂且扣押在刑部大牢,待真相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沈寻白闻言,眼神微微眯起。 南越帝微微沉吟,不动声色地瞥向那挺拔的身影,见他神色无异,而后点头应允。 命令一下,尹智宗立刻带人匆忙奔赴丞相府。 丞相府外,气氛紧张得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至极。 众人踏入府中,径直朝着那传闻中的牢狱快步走去。 随着脚步的临近,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当牢门缓缓打开,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人心惊胆战。 果不其然,在府中的牢狱中,几个身影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被打得气息奄奄。 唯一完好的便是中央那个年轻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死死地盯着牢门的方向。 沈寻白虽然被关进大牢,但一应吃穿用度皆是良好,毕竟南越帝并未将他革职查办。 牢中的床铺铺着柔软的锦被,那锦被绣着精美的图案,色彩鲜艳,质地柔软。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中央置了一套桌椅,上面摆着文房四宝,笔架上挂着几支精致的毛笔,墨砚中墨汁未干。 沈寻白斜倚在床上懒懒翻着书页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他抬眸一看,便看到尹智宗领着几名侍卫鱼贯而入,脸上不带一丝情绪,中间押着几个气若游丝之人。 察觉到一道带着恨意的目光,沈寻白微微转头一看,便看到那年轻人脸上带着愤怒,朝他所在之处冲了过来,咆哮道: “狗贼!你不得好死!我一定会杀了你!” 年轻人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沈寻白烧成灰烬。 尹智宗见状,迅速命人将那年轻人拉住。 “安静点。” 沈寻白却淡然一笑,目光在那年轻人身上一扫,年轻气盛难成大事。 随即又微微皱起眉头,也不知谢长宁看上他什么了,搞这么大阵势,只为救他一人。 想着,心里开始有些不忿,说谢长宁没有心,那还真是高估她了。 夜晚的时候,一道漆黑的身影宛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越过监狱的屋顶,迅速潜入地牢。几名狱卒正趴在桌上沉睡。 “大人。”来人轻声喊道。 沈寻白从假寐中睁开眼,瞥见了外面的黑影,问道:“她回来了吗?” 来人愣了下,随后答道:“未曾。” 沈寻白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来人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沈寻白冷冷地扫视了一眼牢房,缓缓说道:“这几日本相先留在这里,你们按计划行事,记得把事情弄得大些。” “是,属下明白了。”黑影匆忙而来又匆忙离开。 沈寻白站在牢中,眸光隐隐有些不悦,谢长宁...... 第99章 侧妃应该能混到一个 召王府。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庭院中,为整个院子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纱幔。 元道尘忧心忡忡地望着谢长宁,语气中满是担忧。 “楼丫头,你确定真要这样做?” 萧承韫自出生便带着毒,那毒已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在漫长的岁月里维持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 若贸然使用新的毒素去解旧毒,无疑是一场豪赌,极有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给萧承韫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谢长宁沉思良久后,虽然解药还没研制出来,但她决定采取循序渐进之法。 一点一点地将需要使用的毒素分次提前种入萧承韫体内,让他的身体在微妙的过程中慢慢适应和接受。 可元道尘总有些不放心,毕竟萧承韫的身体现在就像一件易碎的瓷器,经不起任何的闪失。 谢长宁说道:“如果他连这点药效都挺不过,那就算有解药了,也未必能活下来。” 元道尘轻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片刻,幽幽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谢长宁想了想,朝着元道尘继续说道:“我再配一桶药浴,前辈,我施药的时候,你替他放放血,减轻他体内的毒素压力。” 元道尘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道:“也好,老夫用针法替王爷护住心脉,以防万一,要是势头不对,你立即停止用药。” 谢长宁点头,便转身准备药材。 晚间的时候,卫灵芸终于回府。 她先去看了萧承韫,把所求的平安符递给他。 萧承韫愣愣地看着她,许久都没有接过,只是轻声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卫灵芸虚弱地笑了笑:“王爷,妾身说过,不会走的。” 说着,把平安符放到他掌心。 “你我相识多年,这平安符你别有负担,就当是朋友之间的赠礼。” 卫灵芸转身步出房间,萧承韫握着那枚平安符,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深知卫灵芸这份执着背后的深情,却无法回应,是他误了她。 卫灵芸径直去了药房,看到谢长宁正在配药,她静静地站在一旁凝视着她。 谢长宁的长相并不出众,混在人群中很难被人注意,但她身上却有种洒脱和活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去探究。 也许这就是吸引萧承韫的地方吧..... 谢长宁已经察觉到她,见她迟迟未上前,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过去,便看到卫灵芸那双充满不甘的眼眸。 “芸夫人?你回来了。” 卫灵芸抿了抿唇,终于开口:“嗯,长宁,药拿到了吗?” 谢长宁笑道:“也是运气好,正好寻到了师兄,没说什么,就给我允了点药材。” 卫灵芸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欣慰。随即又轻轻蹙眉,思虑再三,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和尚?” 谢长宁微愣,放下手中的药材,疑惑地看着卫灵芸:“和尚?没见过。怎么了?” 卫灵芸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问问。” 自半个多月起,曹黔就和她失了音讯,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曹黔行踪不定,也许又到其他地方游历去了。 谢长宁看了她一眼,随即和她说起下一步治疗方案,原想着她是萧承韫的侍妾,药浴的时候让她在旁边搭把手也行。 谁知卫灵芸听完,只是沉默片刻,随后低声答道:“我在里面帮不上忙,但我会在外面守着。” 谢长宁怔了一下,待她离开后,元道尘才向她透露,萧承韫与卫灵芸之间并未有夫妻之实。 这倒是挺意外的。 元道尘看了看她,突然打趣道:“楼丫头,或许你可以试试看?医者父母心,阴阳调和,或许并非坏事。” 谢长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应:“这可不像一个前辈会说出的话。” 元道尘大笑一声:“王爷虽然身子骨不行,但是老夫相信,你我联手,保他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你不妨认真考虑一下,他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归宿。” 谢长宁手中动作一顿,不知怎的竟然想起那晚像疯了的沈寻白。 那晚的吻让她有些混乱,她总觉得他好似不安好心,可他到底想干什么? 要说喜欢她…… “噫。” 谢长宁忍不住打了个冷噤,这比说让他从良还不可能! 对,沈寻白一定是渴女人了! “楼丫头?你看如何?” 谢长宁猛然回过神。 “什么?” 元道尘说道:“老夫说,私下替你探探王爷的口风,正妃怕是不可能,但侧妃应该能混到一个。” 谢长宁满头黑线,急忙阻止。 “长宁身份低微,王爷芝兰玉树,自是配不上他的。” 萧承韫正好走进小院,闻言身形一顿。 “王爷。”元道尘笑着唤了声,随即起身迎了过去,“怎么过来了?” 谢长宁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平静,哪有被当事人听到那话的窘迫。 萧承韫压下心中那一瞬间的失落,提步而行。 “我来问问,今晚我需要提前做些什么准备?” 元道尘想了想,说道:“还真有,王爷咱们边走边说。” “好。” 萧承韫应了一声,和元道尘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情不自禁回头,看到谢长宁低着头磨药。 他想起那晚卫灵芸问他的那句“如果是谢长宁,你还会拒绝吗?” 他……竟然不知道答案。 深夜,召王府主院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卫灵芸站在房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 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节微微发白,眼神中满是担忧和不安。时不时地朝着房间内张望,却只能看到紧闭的房门和摇曳的灯光。 房间内,谢长宁面色凝重,用银针挑起细微的毒素轻轻点在萧承韫的虎口上,一边观察他的动静,一边测试着他所能承受的分量。 元道尘则在一旁施展针法,神情专注而严肃,每一针都小心翼翼地落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房间内的气氛越发紧张。 突然,萧承韫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迹。 谢长宁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查看。 元道尘也停下了手中的针法,神色紧张地看着萧承韫。 萧承韫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渐渐聚焦在面前的人身上,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勉强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前辈,谢姑娘,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谢长宁停止施毒,探了探他的脉搏,又适当放出一些血,确保无虞后,她才略微放宽了心,轻声答道:“倒是比我预想的要好些。” 元道尘微微松口气。 萧承韫缓缓笑开,因着要施针,他脱了上衣,泡在浴桶中,只看到羸弱的胸膛,但那笑容却略显坚定:“有两位在,自然无忧。” 谢长宁听罢,眼波微动,她低下眉眼,收拾东西唤来云泽扶他起身。随后出了房门。 卫灵芸看到她出门,朝着里面看了看,急切问道:“长宁,怎么样?” 谢长宁笑道:“别担心,很成功。” 话音一落,忽听不远处的林间传来细微的瑟瑟之音,转瞬即逝。 谢长宁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仿佛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从林间跃过。 第100章 臣有一计 没过几天,关于太子萧宴非皇家血脉的谣言又卷土重来。 而这次的势头竟是比之前还要大。 起因是皇后背后的周家。 有人在周家祠堂发现周家二小姐的灵位,并且时时有人祭拜。 这周家二小姐便是皇后的胞妹,传闻中的太子生母。 周二小姐远嫁他乡多年,除了二十多年前回京省亲后,京城再也没人见过她。就连周老夫人病故,都未曾回来。 可奇怪的是,每年都有关于她安好的音讯传来。 再者,嫁出去的女儿,即便身死,又怎会进得娘家祠堂? 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段,似乎更加力证之前的流言。 一时间,朝中与坊间再度对萧宴的血统质疑纷纷。甚至有大臣斗胆提出要进行滴血验亲。 南越帝猛地一拍龙案,发出一声巨响,声音在偌大的朝堂之上回荡,如同惊雷乍响,让众大臣们心头一颤。 “大胆!” 他怒声喝道,“太子实乃朕与皇后之亲生子嗣,岂因区区流言蜚语,便行滴血验亲之举!此等作为,置皇家之威仪于何地!朕之血脉,岂容尔等肆意揣度!” 南越帝怒目横扫群臣,那凌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大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站起身来,龙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飘动,更增添了几分威严。 “朕念尔等皆为朝堂重臣,或一时为谣言所蔽,此次暂且不咎。但再有信口雌黄者,必革职查办,严惩不怠!” 言罢,南越帝余怒未消,下朝后在御书房中摔了不少东西。 洪福站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半步。 过了半晌,南越帝的怒气才渐渐缓和下来,冷声问道:“沈寻白那事调查得如何了?” 洪福立马恭敬回道:“大理寺和刑部正在核查,告状之人是田家寨寨主的胞弟——” “砰——” 话还未说完,南越帝又砸了一个花瓶,怒吼道:“朕要知道结果!” 洪福吓得连忙跪在地上,颤声道:“沈大人已提供田家寨是盗匪的证据,也有附近被劫之人的口供,最迟三日——” 南越帝打断他的话,语气决然。 “今晚,朕要见到沈寻白。” 洪福愣了愣,随后伏身叩首:“奴才明白了。” 沈寻白从牢房中施施然走出,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候在门口,瞧着他出来,众人脸色纷纷各异。 “沈大人受罪了。”其中一人拱手说道。 沈寻白微微一笑,朗声道:“承蒙各位大人关照,沈某这几日吃好喝好,还平白胖了些,各位大人忙里忙外,不辞艰辛,比沈某更加受罪,倒是看着瘦了不少。” 这其中几人心有不甘,恨得牙痒痒。 虽然双方都有证据,但沈寻白的证据链更为完美,田家寨的幸存者直言:田力当时被沈寻白带回丞相府,而且之前刺伤莫七的那柄大刀就是田家寨寨主的佩刀。 目前只要找到田力的人或者尸首,以及佩刀,那么这个案子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可是,刑部的人在丞相府查了几天,别说尸首了,刀都找不到。 现在关键时刻,皇上竟然让大理寺仓促结案,大理寺和刑部敢怒不敢言,毕竟每一个证据沈寻白都有应对的措施,这的确很难定他的罪。 而且皇上私下作保,大理寺和刑部也只能暂时放人,找了个借口匆匆结案。 沈寻白颇得圣宠,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洪福带着人匆忙而来,朝着沈寻白行礼。 “沈大人,皇上想见您,快跟洒家走吧。” 沈寻白颔首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忽而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尹大人,不知从本相府里带出的人,如何处置?” 尹智宗说道:“目前尚不能证明几人有罪,遵皇上口谕,自是放了。” 沈寻白哦了一声,各打五十大板的结果,互相安抚。 他点点头,和洪福一同离开。 谢长宁主要目的是救人,这个计谋过于仓促,各个环节缺少相互的佐证,起码牢里的那几人并不能知晓她的计划,言多必失,他们也只能死咬牙关,一声不吭。 她赌的就是他们的硬气。 这个案子只要再接着查下去,她的计谋便会漏洞百出。 只不过谢长宁似乎预料到后来的局势,预料案子不会拖得太久,甚至预料到南越帝会出面保他,争取到了两三日的时间把人救了出来。 可——让他心惊的是,谢长宁竟然把南越帝都当成了计划的一部分,更是摸准了他不会答应滴血验亲的心理。 这样的心机...... “沈大人,皇上在御书房,奴才先带您去换身衣服。”洪福躬身,毕恭毕敬说道。 “好,有劳福公公。” 沈寻白净身正冠后进了御书房。 “微臣参见皇上。” “爱卿快快免礼。”南越帝看到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谢皇上。” 南越帝打量了他一阵,笑着打趣道:“爱卿在刑部大牢,貌似过得不错?” 沈寻白道:“皇上圣明,并未剥夺微臣官职,下面的人也不敢懈怠。” 南越帝大笑一声,大步走过来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将几本奏折递给他。 “你先看看。” 沈寻白连忙双手接过,神情专注,逐一看了一遍,随后轻轻合上折子,微微蹙眉,神色凝重地问道: “皇上,您是想……” “太子这事,总是反复提及,始终是个隐患,爱卿可有法子一劳永逸?”南越帝脸上带着几分忧虑,目光殷切地看着沈寻白。 沈寻白垂首,陷入深深的思虑之中。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 “皇上,臣有一计,或可解此困局。如今众人对太子血脉之事心存疑虑,不妨借神谕之力昭告天下。” “神谕告之?”南越帝微微皱眉。 “正是。还有一月有余便是冬至祭天大典,可在当日祈求上苍明示,太子乃皇家正统血脉,由德高望重的圣僧当众宣读神谕,如此一来,百姓与群臣定不敢再提及此事,不然便是对神灵不敬,隐患也可彻底消除。” 南越帝微微颔首,沉吟片刻,目光中带着几分疑虑道:“此计倒是新奇,只是这神谕之事,如何确保万无一失,让百姓深信不疑?” 沈寻白向前一步,拱手作揖,郑重说道:“皇上放心,臣自会安排妥当。提前与钦天监秘密商议,令其做好周全准备。再者,大典之时,可安排绝对忠诚的心腹把控局面,以防有不轨之人暗中作梗。只要一切布置周全,定能达成所愿。” 南越帝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若此事能成,爱卿当记首功。” 沈寻白连忙跪地谢恩。 “还有这幕后之人,也要劳烦爱卿,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南越帝眼神凌厉,狠声说道。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重托。哪怕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还是沈爱卿能为朕分忧解难。” 南越帝笑着把人搀扶起来,他心中的一件大事算是有了着落,浑身轻松,又想起不久前提到的其他事。 “那‘流光’一事,你可有线索?” 沈寻白顿了顿,随后说道:“召王门下有一门客,名唤曹黔,喜好游山玩水,‘流光’便是他偶然得来,献给召王的礼物,但——据臣得到的消息,前段时间江湖流传的碧落笛也在其手中。” 南越帝沉默片刻,这事他自然知道,萧宴当初留在流韵城,也和碧落笛有关。只不过,并未有确切消息。 他想了想,问道:“那曲谱可是真的。” 沈寻白神色凝重,微微摇头道:“微臣不曾见过,实在无法判断,不过这曲谱出现得如此巧妙,恐怕是有心人故弄玄虚。” “嗯,”南越帝接着问道,“那曹黔在何处?” “行踪成迷,不过臣倒是听说,这人模样俊俏,喜好青衣,随身携带一把折扇,该是江湖人士。微臣已命人想办法找人画出他的肖像,相信过不久,便会有回信。” 南越帝满意的点点头。 “既有‘流光’又有‘碧落笛’,看来他身上倒是隐藏着不少秘密。朕会让龙影卫暗中搜寻此人,你专注神谕一事即可。” 沈寻白薄唇微微扬起,缓缓应道:“臣遵旨。” 第101章 和沈寻白撞了个正着 城外十里坡,微风轻拂。 谢长宁没等多久,便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不多时,几人骑着骏马疾驰而来,扬起一片尘土。 待他们靠近,谢长宁身形一闪,从马上轻盈地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路中央,将几人拦下。那几人看到她,脸上瞬间露出防备之色,眼神中满是警惕。 谢长宁微微一笑,神情淡然,对着他们说道:“各位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 中间那年轻人一看到她,眼中顿时燃起怒火,迅速抽出佩剑,怒骂着朝她扑过来。 “妖女,受死!” 谢长宁不慌不忙,沉肩侧身避开这迅猛的一击。随即,她以极快的速度闪身贴近年轻人,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巧劲一个过肩摔将年轻人狠狠地摔了出去。 同时,她顺势把剑抢了过来。那人刚要挣扎着起身,谢长宁手腕一扬,一道劲气射出,将人定住。 她手持利剑,剑尖冷冷地指着年轻人的咽喉。 “你若再动,休怪剑下无情。” 周围的几人见状,顿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年轻人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却也不敢再动弹分毫。 谢长宁目光扫过其他人。 “回去和你们童掌门说一声,他这关门弟子我就先带走了。” “妖女!你敢!”那年轻人气愤的喊道。 谢长宁眉头一挑,毫不客气地把人拎起来,对着他脑门拍了一巴掌。 “安静点。” 那人愣了愣,随即暴躁如雷:。 你——竟然打我!” 谢长宁没理他,把人甩在马背上,自己翻身上了马,扬尘而去。 身后,那几人相顾无言,满脸惊愕。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 “师兄,要,要追吗?”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必,”中间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皱眉制止,目光望着谢长宁远去的方向,“她此举必有深意,我们还是先回禀掌门,再做打算。” 语毕,领着众人调转马头,急匆匆地返回门派。 待他们走后,天空忽然传来一阵鹰鸣。 一只雄壮的苍鹰在空中盘旋,巨大的翅膀展开,仿佛遮蔽了一片天空。它锐利的眼睛扫视着下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巨鹰俯冲而下。 林间一棵树冠上,立着一身着青衣的男子。他手中折扇轻摇,眉眼含笑,目光深邃地望着谢长宁消失的方向。 那男子身姿挺拔,气质不凡,仿佛与周围的自然融为一体。 听到鹰鸣,他缓缓抬起手臂,那苍鹰便振翅飞来,稳稳地落在他臂弯。 男子轻抚鹰羽,动作温柔而细腻。在它腹部白色的羽毛上轻轻挠了一下,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凌皓宇。” 谢长宁把人带回了酒肆,那人可能憋了一肚子气,一路上还在骂骂咧咧的,谢长宁赏了他几个巴掌,人倒是老实了。 她把人扔给三娘。 “三娘,你看着弄,给他变个模样。” 三娘应了声,把人提溜进地窖里。 谢长宁没耽误太久,转身回了召王府。 萧承韫在院中晒太阳,卫灵芸蹲在一旁晒草药,时不时仰头和他说几句话。 他看到谢长宁进来,脸上晕开浅浅的笑意。 “谢姑娘,你回来了。” “嗯,王爷今日感觉怎么样?”谢长宁问道。 萧承韫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有劳谢姑娘挂心,今日感觉好了许多。” 谢长宁习惯性地抬手搭在他腕间,探了会脉象后,说道:“体内气息平稳,看来王爷适应得极好,明日可以进行第二次‘种毒’了。” “有劳谢姑娘。” “王爷客气。” 谢长宁说完,进了药房。 卫灵芸听完两人的话,跟着她进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长宁瞥了她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芸夫人,你上次去的寺庙,真的很灵吗?” 卫灵芸一愣,微微沉默片刻,说道:“这灵与不灵,实难定论。不过,我以为,心诚则灵。你想求什么?” 谢长宁脸色带着担忧。 “想替我师兄求个平安,前段时间我和他在流韵城分别后,他说要去寻碧落笛,可到现在音讯全无,我有些担心。” 卫灵芸闻言,身形一僵,谢长宁接着道:“我听说青麟城最近不太平,为了一个破笛子,死了不少人。” 卫灵芸的眼神闪烁,似乎被谢长宁的话触动。“我也听说一二,你,你之前在青麟城真的没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吗?” 谢长宁摇了摇头,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思索。 “我在那里只遇见了寻常江湖人士,并未有特别之事。但师兄的失踪,总让我觉得与那碧落笛有关。” 卫灵芸闻言,紧抿着唇,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后才轻声说道:“若真有牵连,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但愿如此,”谢长宁轻叹一声。 卫灵芸又逗留了片刻,眉头微蹙,脸上逐渐显露出一丝不安,随后转身匆匆离开。 谢长宁知道,卫灵芸和曹黔之间,一定有一个传递消息的渠道,反正曹黔的消息断了,但不如从她这里入手,或许能探出些端倪。 “谢姑娘?” 谢长宁回过神,看向门外,只见萧承韫站在门口看着她。 “王爷有事?” 萧承韫微微点头,脸色有些不自在,问道:“后日便是南平的生辰宴,我准备出去备点礼物,谢姑娘可要一起?” 谢长宁有些惊讶,按理说这事应由内侍处理即可,但萧承韫如此提议,她也有些摸不准,想来是做叔叔的想亲手给侄女挑个礼物? 她稍作犹豫,微微一笑:“正好,我也还没准备,王爷若不嫌弃,长宁就搭个便。” 萧承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忐忑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 “怎么会,云泽已经备好了车,走吧。” 谢长宁跟着他朝外走,两人乘坐马车向城中驶去。 半路上遇到几个樵夫模样的人,说说笑笑,一派悠闲地朝着林间走去。 萧承韫掀开车帘的一角,目光随那些樵夫而去,感慨道:“唯有天下太平,百姓方可安居乐业,尽享盛世之宁。” 谢长宁看了一眼,没说话,皇城脚下自是歌舞升平,历朝历代不过如此。 两人径直到了“七里坊”。 谁知道,一下车,便和沈寻白撞了个正着。 第102章 谢长宁看狗都比看他深情 繁华的京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嚣声此起彼伏。 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泛起一层金色的光晕。 沈寻白一袭白衣,身姿挺拔如松,静静地站在街边,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那两人,男的温润如玉,下车的时候还回头关切地扶了谢长宁一把。 女的——哦,还好脑门上还顶着一坨黑乎乎,挺丑的。 嗯,两人不养眼,根本不配站在一起。 但他心里还是泛起一股酸涩之意。 沈寻白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嘴角挂起一抹淡笑,走上前去,对着萧承韫拱手。 “见过王爷。”目光转向谢长宁,语气略显冷淡:“这几日很忙吗?怎么都不回家?” 这话一出,谢长宁和萧承韫都愣了。 他这一脸怨气的说出这样的话语,弄得就像谢长宁红杏出墙,而他就像任劳任怨等着妻子回家的窝囊相公。 谢长宁眉头微蹙,正欲开口,萧承韫却先一步微笑着回应。 “沈大人,谢姑娘这几日确实事务繁忙,不过,她是本王的医侍,召王府也是她的家。” 沈寻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嘴角的笑容敛了几分,眼神懒懒地看向她。 “是吗?可是,长宁,你的奴籍关系还没解除啊,你还是我的人。” 他故意加重了“我的人”三个字,语气中带着几许挑衅。 萧承韫微微皱眉,只是淡然地看着沈寻白。 街头人来人往,喧嚣声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在外。 两人身影相对而立,一月白一湛蓝,一散漫一温润。 沈寻白长身玉立,清冷的面庞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深邃,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谢长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主权。 萧承韫依旧保持着那份温润,如同潺潺流水,波澜不惊。湛蓝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芝兰玉树。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沈大人此言差矣,谢姑娘虽曾在你处,但如今她在为本王效力,便不再只是谁的‘人’。她有自己的选择与追求,不是可以随意被定义的。” 两人间似有波涛暗涌,互不相让。 谢长宁却是轻笑一声:“大人,一张纸束缚不了我,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是谁的谁,也可以不是谁的谁。”说着,转头朝萧承韫轻声道,“王爷,我们进去吧。” 萧承韫点头应了声“好”,随后转身对沈寻白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仿佛刚刚的争执不过是场过眼云烟。 沈寻白冷漠地扫视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样不行啊,谢长宁看其他的狗都比看他深情...... 谢长宁和萧南平可以说是有仇,南平邀请她去参加生辰宴,她心里自然明了,这是一场鸿门宴。 所以,在选礼物的时候,谢长宁根本没花费什么心思。随意选了一块普通的玉佩。 萧承韫倒是选了一桩精美的珊瑚树。 两人选完,见时辰还早,又去了附近的茶楼听戏。 没曾想,听到半道的时候,堂下传来一阵喧嚣,夹杂着几句污言秽语。 谢长宁眉头一皱,朝下面望去,只见几人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大声呵斥着让他赔钱。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穿白色粗衣棉服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长相普通,却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沉稳的气息。虽衣着朴素,但整洁干净,更显其质朴。 他缓缓起身,踱步至那群人面前,声音沉稳地开口道:“几位,何必为难一位老者?” 那几人见有人出头,顿时将矛头转向男子,其中一人满脸横肉,恶狠狠地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男子并不畏惧,神色依旧淡然,他微微一拱手,语气不疾不徐道:“在下并非有意多管闲事,只是见几位如此对待一位老者,实在于心不忍。” “这是你爹吗?滚远点!” 男子微微挺直脊背,目光沉稳地扫视着那几人,神色从容淡定,声音不疾不徐。 “‘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此乃圣贤之言,亦是人之常情。几位如此作为,怕是不妥。” 几人哪里肯听他这文绉绉的话语,恼羞成怒之下,其中一人挥拳便向男子打来。 男子身形一闪,险险避开。那几人不依不饶,纷纷动手。 男子虽身姿挺拔,却也双拳难敌四手,渐渐陷入被动。 萧承韫刚要喊云泽出手,突然看到几位侍卫模样的人,迅速走向人群,将打闹的几人扯开。 一位身着锦衣,带着帷帽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那帷帽上的薄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她目光冷冷地扫过那群闹事者,柳眉一挑,声音凌厉地说:“大胆!竟敢在这闹市之中撒野,都不想活了吗?” 那几个闹事之人见女子衣着华贵,且有侍卫在旁,顿时气焰消了大半。 女子让侍卫将闹事的几人扔了出去,随后转身瞧着那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女子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言语间有些散漫却透着恭敬。 “多谢小姐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女子看了他半晌,这男子在刚才的混乱之中依然保持着沉稳与从容,和那人隐隐有些像。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微微躬身,答道:“在下武谦之。” 女子听到这名字,微微一顿,轻轻吐出两个字。 “谦之......” 萧承韫收回目光,朝着谢长宁说道:“南平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谢长宁在沏茶,闻言抬头扫了那白衣男子一眼,朱唇轻启,幽幽答道:“谁说不是呢?” 回程的时候,谢长宁辞别萧承韫,她的小院离的不远,很长时间没回来,也得回去看看。 萧承韫叮嘱了几句,和云泽一同回府。 谢长宁一回到小院,便看到沈寻白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门板上,那柄袖剑被他握在手中,随意把玩,一双眸子阴沉得可怕。 “呵,舍得回来了?” 沈寻白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怒意。 第103章 你要不服,你亲回来 召王府离城有一段距离,云泽驾着马车走在官道中。 忽然“咻——”的一声,一枚箭矢从林间射来。 云泽反应极其迅速,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猛地拉扯缰绳。骏马嘶鸣一声,高高扬起马蹄,惊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箭矢。 “王爷,坐稳了!” 云泽大喊一声,他毫不犹豫地扬起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身上,骏马吃痛,如离弦之箭般快速朝前冲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间冲出一群刺客,他们个个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凶狠的杀意。拎着寒光闪闪的刀,气势汹汹地朝马车砍来。 在接近马车时,四周突然飞身而出一群侍卫,那些侍卫将刺客拦下。 双方瞬间陷入了激烈的战斗。 云泽驾驶马车,神情凝重,疾驰而去。 前方依然有刺客拦截。 刺客两面夹击,握着长枪直直朝马车身上扎。 云泽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抽出随身弯刀,回身闪进车厢,将萧承韫护在身下。随后手腕翻转,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刺入车厢的长枪纷纷被削断。 随后,他大喝一声,一掌掀开车顶,搀扶着萧承韫从车顶飞身而出。 萧承韫面色淡然,毫无惊惧之色,似乎已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他的眼神平静如水,不言不语,配合着云泽的动作,任凭云泽护着他朝密林中跑。 云泽边跑,边从怀中掏出几枚信号弹,朝着天空射出,几道烟花在半空炸裂。 身后之人紧追不舍。 云泽将萧承韫扶到树下坐好,抽出弯刀,面容肃穆站在他面前。 萧承韫眼见那刺客渐渐围了上来,朝着云泽说道:“云泽,如若不能逃脱,你护着自己便是。” 云泽沉声回道:“誓死与王爷共存亡。” 说着,手臂一扬,弯刀从手中脱手而出,如一道闪电般直取身前几人性命。 他的身形如鬼魅般在刺客之间穿梭,手中的弯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凌厉的气势,仿佛要将敌人斩于刀下。 刺客们也不甘示弱,他们纷纷围攻云泽,刀枪剑戟如雨点般向他袭来。 萧承韫轻叹一声,此刻竟然有些庆幸,谢长宁没和他一起回来,要不然怕是也—— 云泽不敢走远,一边打一边还要护着萧承韫,没多大会,身上便多了几道口子,鲜血直流,他咬着牙撑着,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退缩。 萧承韫此时也发觉,王府的侍卫竟是比往日来得慢了些。 云泽抬手架住刺来的长剑,谁知被身侧几人用长枪压住身躯。他奋力挣扎,却无法摆脱。 随后一人重重踹在他身上。 云泽身形不稳,身子被踹飞,正好撞在身后的萧承韫身上。 萧承韫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云泽,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巨大的撞击力袭来,萧承韫喉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王爷!” 云泽慌忙扶起萧承韫,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扫视四周,那些刺客似乎没有停手的打算,反而越逼越近。 他紧握弯刀,心中默默发誓,即便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王爷周全。 萧承韫强撑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对云泽道:“没事。” 刺客见云泽势弱,纷纷涌上前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举刀欲向萧承韫砍去,云泽猛地挺身挡在前面,可谁知剑尖却停在心口几寸之前。 云泽猛然一愣,见着那人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黑色的物件。 萧承韫定睛看去,发现是谢长宁送他的那枚黑色的坠子。他下意识朝怀中摸去,却发现那枚坠子已不在。 那刺客握着坠子,仔细辨认了一番,又递给身边几人细看,看完后,几人脸色各异,忽然凑到一旁嘀咕几句,随后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那人拿着坠子大步而来,云泽再次挡在萧承韫身前,双目警惕地看着他。 却见那人将坠子双手呈给萧承韫,抱拳说了声:“召王爷,得罪了!” 随后,大手一挥,领着一群人抬着地上的尸首,迅速撤离。 只留下惊愕的二人。 “王爷,这?”云泽困惑地望着刺客离去的方向,心中满是疑惑。 萧承韫接过坠子,面色凝重,低声道:“此坠乃是谢姑娘所赠,她......又救了本王一命。”他如今也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谢长宁让他随身携带,原来这是个附身符。 “王爷!” 林间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喊,只见王府侍卫急匆匆地赶到。他们个个面色紧张,眼神中充满了担忧。见状纷纷下马,紧张地围绕在萧承韫身边。 云泽厉声问道:“为何来得如此之晚?若是王爷有何闪失,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那侍卫队长满面愧色,低首答道:“属下看到信号,立马带着人赶了过来,谁知道有人在半路上撒了许多混合着香料的谷物和鹿砦,就......耽误了。” 云泽听完,眉头紧锁,气愤道:“卑鄙!” “咳咳,咳——”萧承韫轻咳两声,强撑着站直身子,身边的人急忙扶住他。 萧承韫声音虽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必有蹊跷,速速回府,加强戒备。” “是!” ~~~~~~~~~ 小院里,谢长宁双手环胸,微微扬起下巴,斜睨着身前的人,眼中带着一丝不耐。 “大人,你最近好像特别爱堵我?” 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寒泉之水,在空气中回荡。 沈寻白缓缓将袖剑收起,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挡着背后的阳光。谢长宁瞬间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言而无信,背义忘恩,为众人所鄙。诺而不践,约而不守,其行可憎!” 沈寻白的声音缓慢而低沉,眼神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仿佛要将她看穿。 最后,他总结道:“谢长宁,你一点都不讲信用!” 谢长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是忘了你做了什么吗?” 沈寻白云淡风轻地说道:“不就亲了你吗?你要不服,你亲回来。” “......你他妈的——”谢长宁气结,刚要怒斥,却被沈寻白掐住了下巴。 沈寻白微微俯身,凤眼紧紧盯着她,那眼神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的薄唇轻扬,慢悠悠说道:“本相凭本事亲的你,你若有本事——” 话还没说完,身形忽然腾退几步。劲风呼啸而过,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冷眼看着谢长宁收回腿。 若是反应迟钝些,恐怕当场就废了。 谢长宁拍拍裙摆,眼神冷冽,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势,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地扫向他。 “沈寻白,摆正好你的位置,我谢长宁可不是你能亵玩的对象。你若缺女人,我不介意替你安排几个解渴,但是——” 沈寻白眼神比她还冷,眼底蕴含着一层风暴,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他冷哼一声:“哼,位置?本相的位置就是你的主子!谢长宁,这辈子,我非要和你纠缠到底!” 第104章 要不提前把那病秧子杀了 谢长宁晚间的时候,去酒肆看凌皓宇。 他被绑在地窖里,模样和之前已经大相径庭。唯一不变的还是眉尾上那一颗小痣。 “主子,他实在太能吵了,所以我——”三娘站在她身边说道。 谢长宁摆摆手,替他松了绑。 凌皓宇得了自由,把嘴里塞的布一把扯下,怒骂着朝她扑过来。 谢长宁抬起脚,一脚将人踹趴下,嗤笑道:“你就这点能耐?” 凌皓宇愤怒起身,又朝着她扑来,谢长宁身形一身,朝着他背心踹去,又把人踹翻。 几次三番,只把凌皓宇折腾得筋疲力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谢长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点能耐,还想刺杀沈寻白?” 凌皓宇喘着粗气,双眼充满不甘,却终究无法反驳。 谢长宁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凌皓宇戒备的看着她。 “妖女,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长宁忽然伸手,扒开他凌乱的碎发,食指在他眉尾处点了点,瞧着他的面容,眼神微微荡开笑意,语气不自觉放轻了些。 “我找个人教你武功吧。” 凌皓宇愣住,没想到谢长宁会提出这样的提议,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愤怒取代。 “我有师傅!” 谢长宁起身,偏头想了想。 “童文啸嘛?他不行,不足以教你成为真正的强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会做出弃师从你的事情。” 谢长宁思索一番,继续说道:“那你再认个二师傅吧。” 说着,也不管他愿不愿,转头朝三娘说道:“让初一过来吧,就说我给他找了个徒弟。” “是!”三娘应道。 “妖女,我说了,我不学!” 凌皓宇不停咆哮道,谢长宁却是没搭理他,转身出了地窖。 三娘跟在她身后,有些疑惑的问道:“主子,这人是?” 谢长宁脚步微微一顿,目光看向遥远的天际,凌皓宇的来历已经探听清楚了,从出生到成长没任何异常,她心里也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幼弟,但是,看着那张相似的脸庞,她还是有些不舍。 “你就当是一位故人吧,好生照顾他,我过几日再来。” “是,三娘明白。” 谢长宁步出了酒肆,夜风清凉,她心里有些许烦躁。 时间流逝,她到这个异世转眼已过二十年,原以为那些久远的记忆和熟悉的面孔似乎已在逐渐模糊,可如今看到这张酷似亲人的脸,依旧勾起她心底那抹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真的还能回得去吗? 谢长宁深吸口气,在夜风中逐渐平复。 沿着巷子走了一段,宁静的巷子隐在黑夜中,风声渐息,仿佛被黑夜吞噬,只余寂静在空气中蔓延。 谢长宁停下脚步,微微侧目,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如同寒夜中的冰霜。 “出来吧。” 话毕,四周的阴影中缓缓走出几个人影,他们面无表情,身形魁梧,手中的武器带着嗜血的冷光。 谢长宁缓缓抽出腰间的剑,手指弹了下剑身,银白的剑身豁然变得硬挺,发出清脆的嗡鸣声,冷光一闪,剑尖映着月光,照出谢长宁淡漠的眼神。 “梆——梆——梆——” 三声沉闷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谢长宁拄着剑,靠坐在墙角,喘息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清晰可闻,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她的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冰冷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谢长宁微微闭起双眸,调整了下自己的内息。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俯身仔细查探尸体上可有什么线索。 她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除了沈寻白买过她的命以外,这么多年,倒是不曾有人敢于直接对她下手。 这些人的身份不明,手段狠辣,武功不俗,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她突然想起那晚在召王府,一闪而过的身影。 一瞬间,脑海里忽然有了猜测,会不会有人怕她治好萧承韫? 谢长宁的思绪像被掀起的波澜,那个可能性令她的心沉了沉,如果是这样,那就有些麻烦了。 她忽然又想到半路上遇到的樵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是农时,正当午的时候,怎么还有那空余时间一派悠闲地进山?! 这么一想,谢长宁便有些坐不住,忽然有些担忧萧承韫来。 她咬咬牙,急急地朝召王府赶去。 相府里,沈寻白还没睡,他看着十七传来的消息,沉吟片刻,原来谢长宁想要‘流光’啊,这倒是有些棘手。 “大人。”门外,传来莫一的声音。 沈寻白抬起头,只见莫一神色匆匆,似乎有紧急之事。 “何事?” 莫一说道:“谢姑娘今晚遇刺。” 沈寻白一惊,手中的信笺不由自主地捏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淡淡地问:“她可有伤到?” “这倒没有。” 沈寻白微微颔首,脸上不自觉扬起一个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浅笑,这世间能伤到她的人,怕是也没几个。 “尸首属下已处理,但现场并未留下任何可供辨识的线索。”莫一说道。 沈寻白听后,眉宇间闪过一抹沉思,他走到书桌前,从暗格中取出一份名单,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随即指着一个人名,懒洋洋说道:“那可不能白死了,得物尽其用啊。” “属下明白了。” “暗中查一下,是什么人想要她的命,只要有嫌疑,不论是不是,宁错杀勿纵。” “是。” 沈寻白朝门外瞥了几眼,随后眉头微蹙。 “她现在在哪里?” 莫一犹豫不语,沈寻白立刻明白,谢长宁一定是又去了召王府。 他认真思虑一番,随后问莫一,“要不提前把那病秧子杀了?”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般自然。 莫一急忙跪下。 “大人三思。” 沈寻白顿了顿,随后不耐地“嘶”了一声,嘟囔道:“真烦人。” 第105章 这破身体 谢长宁急匆匆地赶到召王府,府门紧闭,门口一排排守卫神色严肃地在巡逻。 “谢姑娘,您回来了?”守卫看到她,急忙迎上前。 谢长宁看着他们满脸的肃穆,心里顿时一沉,忙问道:“王爷可是遇刺了?” 守卫神色紧张,微微低下头回答:“是的,下午回府的时候遇上的,医圣前辈正在医治王爷,谢姑娘您快进去吧。” 谢长宁心中一紧,脚步匆忙地急忙进去。 萧承韫的院外,重兵把守,云泽吊着胳膊,和卫灵芸站在门外,面色焦急。 “谢姑娘?!” 两人看到她,皆是一愣。谢长宁裙摆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她顾不得解释,匆匆问道:“王爷如何?” 卫灵芸眼含泪光,紧紧咬着下唇。 云泽忙道:“晚间又吐了血,医圣前辈还在里面。” 谢长宁点点头,也没贸然进入,毕竟元道尘作为医圣,在这方面比她更有用。 “云泽,你把下午的事和我说说。” 云泽犹豫了一下,原本萧承韫的意思是暂时不将此事告知谢长宁,但想到那个黑色的坠子,他猜测谢长宁或许知道些什么,于是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谢长宁听完后,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你说他们看了吊坠就走了?” 云泽点头,“是的,谢姑娘,是您又救了我们一命。” 谢长宁却是沉默不语,那吊坠是朔月堂的信物,区别只是堂众的是灰色,她的是黑色,颜色越深在朔月堂的级别越高。 那人该是见过这吊坠,如果是这样,那还好查一些。 “楼丫头。” 元道尘步出屋外,面露倦容。谢长宁立刻转过身来,目光投向元道尘,关切地询问:“前辈,王爷的伤势如何?” 元道尘回答说:“伤势本身并不严重,但不幸触发了旧疾,情况有些复杂。老夫已经使用了最佳药物,但仍需进一步观察几天。” 尽管他的语气平和,眉宇间却难以掩饰内心的忧虑。 “你来的正是时候,老夫需要你的协助来配制一种药物,以你的医术,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谢长宁闻言,忙点头答应,瞧着卫灵芸进了萧承韫的屋子,便随着元道尘向药房行去。 两人商量了一番,觉得现在萧承韫的身体不适应继续“种毒”,还是以调理为主。 元道尘开了个药方,药煎完后,谢长宁已更换了衣服,端着药送进去。 卫灵芸已经没在房间里,萧承韫脸色苍白,沉沉昏睡,谢长宁轻手轻脚地将药碗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 他的呼吸虽弱,却还算平稳,谢长宁微热的手指刚刚搭在他脉搏上,冷不丁被他一手握住。 他的掌心有些凉,微微用力抓着她。 谢长宁愣了下,抬头看去,萧承韫依旧沉睡,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梦中也不安稳。 “长宁,快走,快走。” 萧承韫的低语让谢长宁心头一震,她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滋味,他总是为他人担心,却不曾为自己考虑。 谢长宁微微俯身,轻轻拍了拍萧承韫的手背,将手抽出来,谁知这么一动,萧承韫猛然惊醒。 他眼中还带着一丝迷茫,看到谢长宁第一眼后似乎还没清醒过来,疾声说道: “长宁,你怎么还不走?” 谢长宁微笑着调侃:“王爷是要把我赶出召王府吗?” 萧承韫怔了下,眼神逐渐清明,看了看四周,微微叹口气。 他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疲惫的笑意:“抱歉,是我失态了。” 谢长宁说道:“起来先喝药吧。” “好。” 谢长宁扶着他起身,待他坐稳后,把药递给他。 “我和元前辈讨论过了,您现在的身体不能‘种毒’,这段时间,先好好静养,其他的琐事不要操心。” 萧承韫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药,沉默片刻,忽然说道:“谢姑娘,我.....是不是很没用?” 谢长宁微微一愣,随即温和地回答:“王爷何出此言?” 萧承韫说道:“这破身体,连自己都无法保护,更遑论保护他人。” 谢长宁站了片刻,随后在他身边坐下,萧承韫侧头望向她。 谢长宁对上萧承韫的目光,微微扬起嘴角,轻声说道:“王爷不必如此自贬。人生在世,谁无困境?身体之恙,不过是一时之难,并非衡量一个人有无用处的标准。” 萧承韫轻叹一声,“可我这副模样,总是拖累他人。” 谢长宁微微摇头,“王爷错了。在这王府之中,众人对王爷敬重有加,并非因为王爷身体强壮能护他们周全,而是因为王爷的仁善与睿智。” 萧承韫愣了愣,他脸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但眼中却闪过一抹动容。 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一抹朝阳,那朝阳如同一团金色的火焰,缓缓地驱散着黑夜的阴霾。 他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似乎被谢长宁的话所触动。 “谢姑娘的见解真是透彻,总能触及我内心深处。” 萧承韫的话里带着几分感慨,几分宽慰。 “王爷,天无绝人之路,您只需养好身体,其他的,总会迎刃而解。” “好。” 萧承韫喝完药,身体又有些困乏,谢长宁扶着他躺下,转身出了房。 门外,谢长宁深吸一口气,望向远方。 她之前以医侍身份入府,不过是想着取得他和卫灵芸的信任,故意接近,从中套取那几件失窃物品的信息罢了。 可如今她在萧承韫身上看到了自己上辈子的影子。 那份无奈,以及强撑的坚强,退无可退的境地。即便身体羸弱,仍不得不继续前行。 她开始有些迷惘,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复杂的愁绪。 第106章 觉得自己活够了,去招惹谢长宁 转眼便到了南平公主的生辰宴,谢长宁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豁然看到萧承韫已穿着华服,静静地站在庭院中等她。 他身着一袭暗纹蓝锦锻衣,袍角绣着精致的金色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微光芒。腰间束着一条墨色腰带,上面镶嵌着一块温润的白玉,更显身姿挺拔,贵气逼人。 谢长宁皱了皱眉,说道:“王爷,您如今并不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刚遇刺杀,身体尚未恢复,不管背后之人是谁,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出现,都会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萧承韫却是笑着说:“对方早就知道刺杀失败,我光明正大的出现,难说对方会自乱阵脚,走吧。” 云泽在一旁说道:“谢姑娘放心,医圣前辈已经给王爷配备了药物。” 谢长宁并不太认同他的观点,但也没多劝,猜想他是不是有其他安排。 可萧承韫其实只是不放心让她独自去面对萧南平。 同一时间,沈寻白也得到消息,知道谢长宁和萧承韫共同去赴生辰宴。 他站在海棠林里,仰着头沉默了半晌。 莫一实在猜不透自家大人在想些什么,但心情肯定不会好。他缩了缩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出。 过了一会,才听沈寻白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说,萧南平究竟在想些什么,是觉得自己活够了吗?去招惹谢长宁?” 莫一想了想,说:“有召王在,想来公主也不敢太过份。” 沈寻白嗤笑一声,转身朝着内室走。 “谢长宁可不会管那些,过来更衣吧,咱们去看看戏。” “是,大人。” 南平公主的宴席办得极为隆重,整个府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不过也只邀请了京城中年龄相符的显赫皇族贵族,以及一些有威望的文武官员亲眷。 萧承韫与谢长宁踏入宴会之际,人群中的目光纷纷投来。 萧宴领着南平和众人,朝着萧承韫行礼。 “参见皇叔\/召王殿下。” 萧承韫手臂虚抬,笑道:“不必多礼,今儿是南平的生辰,大家不必拘谨,自当欢愉畅饮,共庆佳辰。” “皇叔身子可好些了?”萧宴上前问道。 如今,他已解了禁,一身玄衣,风神俊朗,似乎之前的那些留言,并未对他造成太多的影响。 萧承韫说道:“有了谢姑娘和医圣前辈的照料,已无大碍。” 说着,萧宴的目光转向他身侧的谢长宁。 谢长宁穿着一袭淡青色的罗裙,裙摆轻柔地摇曳,腰间垂着几条飘逸的彩色丝涤。如春日的湖水荡漾,映衬得她气质更加清冷脱俗。她并未过多装饰,只以一支白玉簪轻轻挽起长发,简洁中透着几分淡雅。 只不过样貌已不是流韵城的样子,如果她以真面目示人,恐怕世间无人能及。 此时距离两人在流韵城不欢而散已一月有余,如今再见,萧宴深邃的星眸中却是多了别样的情愫。 他禁足的这段时间以来,脑海里想的最多的便是和她在流韵城的日子,以至于现在竟然隐隐有些后悔,一月之期未满就赌气离开。 “长宁,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谢长宁微微颔首,淡然回应:“多谢殿下关心,一切安好。”她眼波流转,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萧宴心中微微一沉,觉察到谢长宁的疏离,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四周的人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原来这就是让太子殿下做了一月饭的女子啊,可这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萧承韫瞧着萧宴看向谢长宁的眼神,心中有些不悦,微微上前一步,挡在中间,恰好遮住了萧宴的目光。 “进去吧。” 萧承韫说完,率先走在前头。 众人鱼贯而入。 南平公主穿着一袭翠绿烟罗长裙,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整个人富贵又精致。 她款款走到萧承韫身边,娇声说道:“皇叔,今日宾客众多,后院里还有不少各家小姐,前厅都是男人,谢姑娘留在这总归不方便,南平带她去后院玩,皇叔可别舍不得。” 萧承韫脚步一顿,环视一圈,果见周围没一个女眷,他微微皱眉,却听谢长宁笑道:“公主美意,长宁怎敢辜负,便随公主去吧。” 萧承韫回头看她,但见谢长宁朝着他眨了两下眼睛,他柔柔一笑,“那便有劳南平了。” 萧宴警告的睨了南平一眼,南平视而不见,笑意盈盈地引领谢长宁向庭院深处走去。 庭院的道路曲折蜿蜒,各处岔路口极多,南平却是越走越快,谢长宁瞧着她一副想把她甩下的样子,索性放慢脚步,故意落后了几步。 没多大会,转过一个弯,南平和侍女的身影便消失在视线中。 谢长宁独自站在岔路口,环顾四周,此处园林精巧,假山流水,鸟语花香,一派宁静。 她嘴角轻扬,显出一丝从容,忽然有些期待,不知道南平会想出什么招数来对付她。 她选了一条小径信步走去,走了没多大会儿,迎面便看到一位嬷嬷站在路中央辱骂推搡一位侍女。 那侍女哭哭啼啼,满脸委屈地辩解道:“嬷嬷,奴婢没有这个心思,今日只是不小心穿错了衣裳。求嬷嬷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嬷嬷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怒目圆睁,大声斥责道:“哼,你当我是好糊弄的?这府里的规矩你不知道吗?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抬起手在侍女脸上狠狠甩了几巴掌,那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回荡,侍女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嬷嬷饶命啊!奴婢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侍女苦苦哀求着,声音里满是惊恐与绝望。 谢长宁的脚步并未因这场闹剧而停下,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迈开步子从旁绕过。 谁知那侍女竟是朝着她跑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裙摆,跪在地上,哭喊着: “姑娘,求您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谢长宁微微低头看向她,眼神带着几分随意和冷漠,她抽了抽裙摆,没抽动,淡淡说道:“又不是我打的你,你要求,也该去求她。” 那侍女哭的梨花带泪,巴掌大的小脸红肿不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紧紧抓住谢长宁的裙摆不松手。 “姑娘,奴婢知道您心地善良,求您发发慈悲,别和奴婢一般见识。” 谢长宁愣了愣,余光一瞥,忽然看到那嬷嬷偷偷溜走了。 她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随后,她微微俯身,掐着侍女的下巴缓缓抬起,盯着两侧脸颊左右看了看,轻叹一声,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倒是可惜了。” 那侍女怔了下,只觉得一阵冷意迅速爬上后背。那股冷意仿佛来自幽深的寒潭,让她不寒而栗。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盯上了,随时都可能被吞噬。 尽管心中充满恐惧,可想起之前的交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哀求。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侍女紧紧咬着下唇,眼中的泪水再次涌出,那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但谢长宁却依旧神色淡然,不为所动,掐着下巴的手渐渐下滑,停留在她脖颈上。 “住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呵斥声,谢长宁懒懒回头看去,便看到不远处行来几人。 为首的是一位女子,身穿一件淡紫色的绣花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头戴银质镶宝石发饰,乌黑的长发梳成一个优雅的发髻,面容端庄秀丽。 正是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家嫡女沈悦容。 第107章 谢长宁?管不了! 谢长宁松开掐着侍女下巴的手,站直身子,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悦容。 沈悦容领着一帮人匆匆而来,她身后竟还跟着一个眼熟之人,落水的表妹。 柳嫣看到她,眼神带着惶恐,急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谢长宁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闹剧。 那侍女见到来人,急忙扑过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泣不成声地说着自己的遭遇。 “沈小姐,您救救奴婢,奴婢真不是有意撞到谢姑娘的。” 沈悦容微微皱眉,轻声安抚那侍女,目光却冷冷地扫过谢长宁。 “谢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是南平公主的生辰宴,何必大动干戈,坏了这喜庆的氛围?” 她身后之人,也纷纷应声道,仿佛在附和她的话,声音中充满了指责。 谢长宁轻轻挑眉,回应道:“你瞎吗?我动什么干戈了?” 沈悦容闻言,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从容,她轻蔑地笑了笑,道: “谢姑娘何必强词夺理,这侍女已然认错,你又何苦揪着不放?” 谢长宁眼神微冷,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缓缓道:“揪着不放?沈小姐倒是会倒打一耙。这侍女无故拉扯于我,我还未计较,你却领着一群人兴师问罪,究竟是谁在大动干戈?” 谢长宁的声音清冷,如同一缕寒风吹过众人耳畔。 沈悦容被谢长宁的话噎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她身后的人也面面相觑,有人开口说道: “果真粗鄙无礼。” “就是,乡野村妇,不识大体。” 柳嫣更是紧张地揪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谁知那侍女又突然膝行向前,抓住沈悦容的裙摆,哭诉道:“沈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求您和太子殿下说说,别把奴婢发卖了。” 沈悦容一听,脸色微变,她显然没料到侍女会突然提及太子殿下。 侍女接着说道:“谢姑娘说,要是奴婢不赔偿,凭着她和殿下的关系,让殿下将奴婢卖到蛮荒之地,沈小姐,求您开恩。” 沈悦容一听,立马指着谢长宁怒斥道:“谢长宁,你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勾搭殿下,还企图利用他的权势来欺压无辜之人,简直此有此理!” 谢长宁目光如冰,冷冷嘶了一声,栽赃嫁祸妖言惑众,这就是内宅妇人的斗争? 那可真是——挺低级的。 这出闹剧愈发显得荒唐可笑。谢长宁也没有兴致,她一把将侍女提起来,二话不说,拖着就走。 “啊,沈小姐救我!” “大胆,谢长宁,你要干什么?” 谢长宁把人拖到一棵树下,不顾众人的惊呼声,将侍女的腰带解开,捆着人手腕,就把人吊在树梢上。 不过还是给人留了点体面,只用了一半的腰带,不至于让人衣衫褪尽。 侍女悬挂在空中,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嘴里不断发出惊恐的呼喊,这下可不是装的了。 “救命!沈小姐救我!” 沈悦容等人惊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怒指着谢长宁道:“谢长宁,你简直疯了!竟敢在公主的生辰宴上如此放肆。” 谢长宁却丝毫不为所动,她拍了拍手,眼神冷漠地看向她,随即轻声一笑,“我一直忘了问,沈小姐是如何识得我的?” 这话一出,沈悦容倏的一怔,她看到身后的柳嫣,急忙一把把人扯过来。 “嫣儿妹妹告诉我的。”沈悦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仿佛在掩饰什么。 柳嫣脸色一白,急忙摇着头想说话,沈悦容瞪过来,她立马噤声,只得看着谢长宁一步步向她走来。 随后,柳嫣也被挂在树上。 被吊在树上的侍女渐渐没了力气,哭声也变得微弱起来。 沈悦容此时脸上已经带了惊恐,她看着谢长宁,声音都有些颤抖:“谢长宁,你疯了!你竟敢如此对待我们,你就不怕公主怪罪吗?” “她撞了我,我不接受道歉,吊她作为惩罚。你们辱骂我在先,我用自己的方式做出回击,这有什么不对?” 说着,谢长宁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没骂我的可以滚了。” 这些养在内院的女子,哪里见过她这么直接和狠厉的手段,当下便快速地散去。 只留下沈悦容和她的婢女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众人纷纷离去,心中既惊且惧。 等萧南平领着一众人姗姗来迟的时候,豁然看到不远处的树梢上,已然吊着几人。 那几人狼狈不堪,衣衫有些凌乱,妆容都哭花了。 谢长宁却是拿着一根枝条,悠然地在一旁站着,时不时挥动枝条,吆喝着让人手臂用力,腰腹挺起,再来一次...... 这和她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啊。 “谢长宁,你在干什么!” 南平呵斥一声,立马召唤内侍去把人放下来。 谢长宁回头看过来,便看到南平脸色阴沉,步履匆忙地向她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男男男女女一大帮,为首的正是南越国最尊贵的三位俊美男子。 沈悦容一落地,立即朝着萧宴哭诉道:“太子殿下,您要为臣女做主啊!”她的声音颤抖着,满脸泪水。 萧宴瞧着她那已经看不清模样的脸庞,皱着眉头,看着谢长宁,淡然说道:“后宅之事,本宫管不了。” 谢长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沈悦容怔住,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转头看向沈寻白,“四弟,你难道也要坐视不理吗?” 沈寻白慵懒一笑,“打不过她,管不了。” 沈悦容面露绝望,眼角含泪,最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萧承韫。 萧承韫温和一笑:“谢姑娘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沈小姐,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三人这话一出,身后之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一旁的谢长宁。实在想不通,那个顶着平淡笑容的女子,究竟有何等魅力,能让三人如此维护。 而贵女们的神色,倒是丰富多彩极了。 惊艳绝伦的沈寻白,温润如玉的萧承韫,风神俊朗的萧宴,哪个不是闺中少女怀春的梦,可就是这样触不可及的梦,竟然都在维护那平平无奇还嚣张跋扈的谢长宁! 沈悦容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从未受到过如此羞辱,心中的愤怒与羞愧交织成一片。 谢长宁原以为,经此一遭,南平公主总会有所收敛,毕竟自己的生辰宴也不想过得不安生,谁知道,晚宴的时候,她又开始搞事。 第108章 谁说萧南平是个蠢货的 谢长宁慢了一步,等她来到宴会厅的时候,才发现四周竟然已经没了空的位置。 饶是萧承韫脾气温和,看到南平如此欺辱谢长宁,也不禁沉了脸色。 “谢姑娘,你到本王这里来。” 谢长宁朝他安抚地笑笑。 沈寻白抬眸,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酒,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低垂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宴压着怒气,唤来内侍,尽快给谢长宁添置座椅。 南平笑着说:“谢姑娘,抱歉啊,府中的人粗心,只算了朝中亲贵,漏算了谢姑娘,谢姑娘别计较。” 这话一出,场上的三个男人脸色都不太好,这已经是在贬低谢长宁的身份了。 未及他们反应,谢长宁轻笑一声。 她从怀中拿出邀帖扬了扬,缓缓说道:“公主,这邀帖还是您亲自送到长宁手上的呢,公主府送出多少邀帖,邀请多少人,内侍都不知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故意下令的呢。” 南平脸色有些不好:“怎么会,定是内侍粗心,少算了一人。” 谢长宁站在大厅中央,迎着四面投视而来的视线,眼神清澈而坚定,脸上未见半分的局促,反而隐隐散发出一股霸气。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睥睨的气势,那股气势如同汹涌的海浪,向四周蔓延开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神色凛然,扬声说道:“公主生辰宴这么重要的宴会,各个环节皆经礼部严格审核,它所代表的可是南越的国威。此事若往小了说,或许可归咎于内侍的一时疏漏,然而往大了论,那便是公主治下不严之过。” 谢长宁目光如炬,看向她,接着道:“长宁自知身份确实不如在座各位尊贵,但再怎么说,也是公主您亲自下帖邀请而来的客人。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内侍是否别有居心,亦或是公主您有意为之?若不妥善处理,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不仅公主您的声誉受损,更会让南越皇室蒙羞,让天下人质疑南越的治世之能。”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此次的宴会不乏许多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此刻却都纷纷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谢长宁。 他们眼神中满是惊讶,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气魄和胆量。 那些青年才俊们有的微微张大了嘴巴,有的露出钦佩的神色,还有的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沈寻白微微笑了一下,眼中满是赞赏。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寻不到错处。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南平很难接得住啊。 果然,萧南平脸色一白,嘴唇微微颤抖,啜喏一阵,竟是不知如何反驳。 沈寻白微微眯起双眸,趁机说道:“长宁所言极是。公主,此事若传出去,必然落人口舌,对皇室颜面损害极大。依微臣之见,公主当严惩不怠,以儆效尤,以免日后的宴请中再度出现此类状况。” 萧承韫微微颔首,也跟着点头附和:“沈大人言之有理。谢姑娘不管怎么说也是本王的医侍,本王虽向来不过问世事,但今日之举,这内侍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还请太子殿下协助南平,务必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交代。” 萧宴神色严肃,应道:“皇叔放心,本宫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给您和长宁一个交代,绝不姑息。” 萧南平没能让谢长宁丢人,自己反而还惹了一身腥。 她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压着怒气朝谢长宁致歉,最后更是在萧承韫的下首给谢长宁置了桌子。 而她的另一边,便是沈寻白。 谢长宁瞧着桌上的各类餐食,没太大的胃口,酒倒是不错。 萧宴坐在她对面,一直偷偷观察着她,看她没吃多少东西,心下了然,唤来内侍吩咐几句。 没多大会,有内侍端来几盘糕点放在了谢长宁的面前。 那糕点样式精致,色泽诱人,散发着淡淡的甜腻香气。 谢长宁下意识朝萧宴看过去,萧宴眉目飞扬,似有几分得意。 谢长宁没客气,拈起糕点尝了下,甜而不腻,是她喜欢的味道。 萧宴低声笑了笑。 萧承韫看到了,多留意了几眼她喜欢吃的东西,眸中带着笑意,随后转过头没说话。 倒是另一侧传来一声冷冷的轻哼。 酒过三巡,谢长宁起身外出更衣。 回来的时候看到前方阴影下立着一人。 谢长宁停下脚步,看着那人从阴影里缓缓步出。她穿着一身精美的长裙,发丝微微散落,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美。 竟然是赵忆萱。 赵忆萱稳步走来,眉眼温婉,她朝着左右张望一番,随即说道:“谢姑娘,忆萱斗胆,想送你一句话。” “哦?什么话?” 赵忆萱微微顿了下,随后轻声说道:“人心难测,当慎防小人。” 谢长宁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和她说这个。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赵忆萱坦然说道:“我只是觉得,能得到太子殿下青睐的人,定也有其过人之处。” 谢长宁笑了笑,“你喜欢他?” 赵忆萱脸颊微微泛红,如同盛开的桃花。她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涩,显然没料到她说的这么直接。 “那你不应该讨厌我吗?” 赵忆萱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谢姑娘方才那一番言语,着实颇具见地。出身之事,确非己所能抉择。有些人虽出身高贵,然背地里却行着不堪之事。谢姑娘见识卓越,谈吐不凡,实乃令人钦佩。” 说完,她微微福了下身子,准备离去。 谢长宁忽然喊住她。 “赵小姐,你送了我一句话,我也送你一句话。” “谢姑娘请说。” “多行善举,所愿自成。” 赵忆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沉吟片刻,随后露出感激之色,微笑着点了点头。 萧宴请旨册封沈悦容为太子妃,但是圣旨一直未下。毕竟南越帝为他钦点的太子妃是赵忆萱。 他不过是因着在流韵城的刺杀,对沈寻白怀恨在心,想要沈家弃了他,以此折了沈寻白的羽翼。 可却不知,沈寻白根本就不需要沈家。 南越帝也有自己的心思,所以迟迟未应。 萧南平该是得到了什么信息,下午的那出戏,才把沈悦容当成棋子推上前来。 自从上次绑架谢长宁后,她心知谢长宁的性格并不会坐以待毙,不管是和谁对上,首当其冲都会成为谢长宁反击下的牺牲品。 可她还是把沈悦容推了出来。 一方面她要把谢长宁的凶残跋扈暴露在众人面前,口诛笔伐,毁她名声。另一方面,便是要绝了沈悦容的前程。 不管谢长宁下场如何,沈悦容恐怕还没意识到,她那狼狈的一幕,将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皇家怎么可能会娶她。 谢长宁也是在看到赵忆萱后,才豁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谁说萧南平是个蠢货的?怪不得能得盛宠。 第109章 想解毒只有我 谢长宁回到宴客厅,觥筹交错间已有人有了醉意。 堂中舞姬在跳胡舞,舞姬们身着色彩斑斓的胡服,随着激昂的音乐节奏尽情舞动。她们的动作刚劲有力,时而旋转,时而跳跃,那舞蹈气势磅礴,诉说着草原上的英雄豪情。 谢长宁未曾见过这样的胡舞,觉得挺有意思,忍不住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忽然觉得腰间传来轻微的拉扯感,仿若水面下鱼儿轻轻啄着鱼饵。 那感觉若有若无,却又清晰可感,让她不由自主地低头顺着力道看过去。 便看到不知何时,沈寻白扯着她腰间长长丝涤的另一端,缠绕在手指上,正轻轻拉曳。 谢长宁的目光缓缓上移,看向沈寻白。 他懒洋洋地歪坐着,月白的衣摆如云朵般铺开,流泻在他的身侧。发丝微微散落,几缕垂在额前,更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气质。眼眸半眯着,漫不经心地看着舞姬,嘴角却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谢长宁把丝涤扯回来,沈寻白的手指轻轻一松,那丝涤如游丝般滑落,却在最后即将脱手的一刻,又牢牢抓住,手指轻轻一勾,再次将丝涤缠绕在指间,嘴角的那抹笑意更甚。 她又扯了扯,沈寻白纹丝不动,只是手指更加灵活地缠绕着丝涤。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在丝涤的缠绕下,如同美玉一般。 谢长宁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沈寻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眼眸微微一抬,随后松开了手。 谢长宁瞧着萧承韫面露疲倦,心知他的身体应该也撑不下去,便和他示意了一下。 萧承韫点点头,起身向南平告辞。 南平自也没多留,只不过目光看向谢长宁的时候,说道:“谢姑娘,之前本宫和你之间有些误会,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本宫送你一份礼物,希望本宫和你冰释前嫌,既往不咎。”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内侍捧着一个精美的锦盒走到谢长宁面前,盒子缓缓开启,里面躺着一块红色的玉佩。 那玉佩色泽鲜艳如血,其上雕刻着精致的百鸟图案,栩栩如生生,羽毛一片片清晰可见,细腻而逼真,仿佛随时都能腾空而起。 “啊,是龙血玉。”旁边有人认出来,惊呼道。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纷纷投来羡慕与惊叹的目光。 萧承韫却是在一旁皱了皱眉头,这龙血玉是前些年邦国进贡的物品。 这玉乃是世间罕有的珍宝,有价无市,据说其形成需历经千年岁月,吸收天地之灵气,方能成就如此完美的色泽和质地。 南越帝看南平喜欢,便赏了她。 这种名贵的东西,南平怎么会拿来送人? 谢长宁瞧了一眼,面上宠辱不惊,微微颔首。 “多谢公主美意,长宁一介布衣,怎敢与公主心生嫌隙,此物又怎敢收下。” 南平却是带着一丝委屈说道:“谢姑娘不收,定是还记恨本宫罢了,皇叔,您劝劝她呀。” 萧承韫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道:“公主言重了,谢姑娘并非记恨别人之人。公主的心意,她已然知晓,这份礼物,还是请公主收回吧。你二人之间的误会既已解开,又何须这些外物来佐证。” 萧宴在一旁,也说道:“南平,既是谢姑娘不愿收,你又何必强求。” 南平轻叹一声,故作为难的说道:“既然如此,南平也不能强人所难,谢姑娘,你不收礼物,那怎么说也得陪本宫喝杯酒,要不然本宫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谢长宁微微扬眉,瞬间明白了一切,龙血玉只不过一个幌子罢了。 她笑了笑:“好啊。” 南平喊来内侍上酒,见南平正准备倒酒,谢长宁急忙说道:“怎能让公主亲自倒酒。” 说着接过酒盏,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恭敬地递给公主。 “公主请。” 南平接过酒,眼神带着一抹得意和轻蔑,和谢长宁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随后,谢长宁跟着萧承韫回府。只不过夜色已晚,自是没回召王府,径直去了别院。 谢长宁替萧承韫请了会脉,见他没什么大碍,叮嘱几句,便回了房。 沈寻白已等在里面,躺在床榻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把玩着一块血红色的玉佩。 谢长宁看到他,已经见怪不怪,这人总是神出鬼没出现在眼前,每次见面都没什么好事。 烦人精一个。 “你又来干什么?”谢长宁不耐地问道。 沈寻白没说话,独自沉思着。 谢长宁没理他,从兜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依次摆在放在桌上,又把几种药混在一起放进瓶子里摇晃。 “我在想,你给萧南平下的毒,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 他们走后没多久,萧南平便有了醉意,被内侍搀扶着离开,脚步虚浮,额角有汗。可沈寻白看她的模样,不像醉酒,倒像是中毒了。 谢长宁回头瞥他一眼,笑着说:“大人,无凭无据的事,可不要乱说。” 沈寻白慢悠悠起身,朝她走近。 瞧着桌上的瓶子大的小的红的绿的混杂在一起,忍不住皱皱眉,随后伸手替她把瓶子按大小摆放整齐。 摆了一阵,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有些熟悉。 沈寻白忍不住低头,凑到她颈间,嗅了嗅,随即脸色猛的一变,将人扯过来。 “你中毒了?” 谢长宁推开他,又走到桌前开始配药,漫不经心地说道:“显而易见。” 沈寻白又把人扯回来,一脸阴霾,还夹杂着一丝嫉妒。 “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吗?你回来不想着先解毒,竟然先去陪那病秧子?!要是毒发了,你是不是想用他来解毒?!” 谢长宁听着他的语气,愣了愣,仰头看着他。 “所以,我不是在配解药了吗?” 沈寻白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豁然朝着桌前走,猛的一挥衣袖,叮呤咣啷一阵,所有的药全被他扫到地上,摔个稀碎。 “你——” 沈寻白突然转身,眸光紧紧盯在她身上,冷笑道:“解药没了,想解毒只有我,我可不像你当初一样,见死不救!” 第110章 本相以身作药,替你解毒 “谢姑娘,您还好吗?”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许是刚才的动静惊到了人。 谢长宁看了沈寻白一眼,朝着门外道:“无事,东西掉了。” “那谢姑娘有事召唤我们一声。”侍卫说道。 谢长宁应了一声,待他们退下后,她指着面前的人,轻声骂。 “我不用你救,赶紧滚。” 沈寻白却是嗤笑一声,抽出袖剑握在手中,谢长宁立即警惕地退后几步。 这媚药虽说不至于要人命,她第一时间也服下压抑的药丸,可动用内力却是会加快药物的扩散,此时更不能和他动手。 却听沈寻白认真地问道:“这药是不是见血就激发药性?”他记得当初他中了后,明明能控制住,可就在扎了自己一刀后,像是走火入魔似的变得疯狂。 谢长宁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没回答。 沈寻白说道:“我下手轻一点,你忍一忍。” 说着还握着剑稍微比划一下,似乎在想刺她哪里能让她不那么疼。 谢长宁都想谢他八辈祖宗了,瞧着他不像是开玩笑,回想起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突然问他。 “大人,你是不是很想睡我?” 沈寻白思索片刻,喜欢她想要她和想睡她,似乎也并不冲突,当下朝着她走近几步,唇角微微上扬。 “自信点,这不明摆的事吗?” 谢长宁急忙避开,觉得沈寻白肯定是被雷劈了吧,想睡她?! 这也挺新鲜的,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说想睡她。 沈寻白见她躲来躲去,也渐渐没了耐心,嘶了一声,停下脚步。 “你现在不敢用内力吧?那你躲有什么用?结果还不一样,只是早晚问题,过来,本相不计前嫌,以身作药,替你解毒。” 要不是他嘴角还挂着笑意,谢长宁都要夸他这大无畏的精神了。 可这样胶着下去,的确不是办法。 她想了想,说道:“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沈寻白愣了愣,随后脸上晕开柔和的笑意,眸光闪烁,宛如破开朝云的那一抹霞光,璀璨迷人。 “几个都应。” 谢长宁斜睨着他,“你是下面那个。” 沈寻白一听,有些错愕,“什么玩意?” 谢长宁没说话。 沈寻白又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种力气活你歇着就行,哪能让你受累啊。” 谢长宁此时觉得,体内逐渐涌起一股热浪,浑身开始燥热,只要不见血,这毒还是能忍的过去的。 “不愿意就滚。”谢长宁也把当初那句话还给他。 沈寻白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她片刻,随后说道:“你换一个。” “不换。不习惯在下面。” 沈寻白都气笑了,笑了会,又想起她几次那毫不在意的表现,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咬着腮帮怒道:“你他妈有过几个男人?” 谢长宁伸出手掌比划一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顿了顿,将体内的热潮又一次压下后,她撑着桌子,眼神开始有些迷茫,问: “你来不来?” 沈寻白站了片刻,看她神情似乎快要压抑不住,眼神都透着媚态,他忽然觉得这屋里好像燃起了火,让人口干舌燥。 他将袖剑收起,盯着她又看了一阵,脑海里却是想着如何把她那几个狗男人找出来杀了,让她一辈子都绝了其他的想法。 但身体最终还是朝她走过去,一把将人扯过来。 谢长宁软倒在他怀里,侧脸贴在他胸膛上,沈寻白低眸看她,一方面想把她扔出去,一方面又想弄死她,真是煎熬。 “去你府里。”谢长宁又说道。 沈寻白冷笑一声:“怎么,怕他听到?” 谢长宁抬头看他,有些不解。 “你确定要在别人的地盘上?” 沈寻白微微一顿,那肯定还是自己地盘舒服。 “走窗户。” 沈寻白瞥她一眼,没说话,抱着人朝着窗户悄无声息地飞身而去。 他脚步极轻,踩在屋顶上落地无声,白色的身影在月下腾飞,轻盈而灵动。怀中是他中意的女子,娇软的身躯躺在他怀中,随风而动的发丝轻抚着他的脸颊,沈寻白只觉得,心里都软成了一滩水。 月色朦胧,两人的身影融入夜色,片刻间便消失在视线之外,只留屋檐上风铃轻响,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 谁知道半路上,谢长宁却是猝不及防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朝着天空一扔。 “砰——”的一声。 白色的火花在头顶炸开,沈寻白怔住,一时之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在干什么?” 谢长宁凭着那一丝丝的清醒,笑着说:“搬救兵啊。” 沈寻白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有些疼,她忍不住皱皱眉。 “所以,刚才是骗我的,就是想要我带你出来?” 谢长宁怒道:“你砸了我的药,还说要帮我,算盘珠子都他妈的蹦我脸上了!沈寻白,你可以不做人,披着人皮也没能让你有一丝的羞耻心吗?”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愤怒与厌恶,一句一句都在谴责他的无耻。 沈寻白的眉眼隐在夜色中,唇角慢慢牵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浑身气息陡然变得森然和冷凝。 “谢长宁,你又骗我,你可真是会挑战我的脾气啊。”他缓缓说道。 话音一落,四周突然跃出不少人。 初一站在高处,对着两人拉弓射箭,动作干净利落,其他人也朝着沈寻白扑了过去。 沈寻白冷笑一声,抱着谢长宁后退几步,吹了个口哨,莫五带着人瞬间出现在他身前。 “杀——” “是!” 莫五迎了上去,和朔月堂的人缠斗起来。 沈寻白趁机带着人从另一边离开,初一急忙追了过去。 谢长宁抬手环在他脖颈上,把人往下拉了拉。 “大人,这场景有些好笑,看着像逃命,实则——你着急睡人。” 沈寻白几个腾跃已经和初一拉开一段距离,闻言低头瞥她一眼。 “呵,一会让你哭。” 说着,又侧身躲开一枚箭矢。 初一的箭接踵而至,每次射来的角度都极其刁钻,他心下有些沉,初一的箭法他见识过,想全身而退并不会那么简单。 他把谢长宁放下来,手臂紧紧箍在她的腰肢上,转身去掏金丝软绳。 谢长宁见状,突然伸手重重拍在沈寻白胸膛上,沈寻白没料到她还敢使用内力推他,被推得趔趄几步,他试图伸手拉住她时,谢长宁却利用这股推力,身体向后跃起。 他刚要去追,远处忽然飞来一柄白色的折扇,扇面快速旋转,伴随着几声细微的“咔咔”声,扇骨上突然弹出几片锋利如蝉翼的刀刃。 在月光的映照下,那折扇闪烁着寒光,俨然变成了一件致命的武器。 沈寻白身形矫健地躲闪,袖中剑光一闪,将那扇子挑飞。 扇子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紧接着,一个身着青衣的身影迅速出现,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折扇。 他面带微笑,目光却冷冽如冰,穿透夜色,直直地盯着沈寻白,隐藏着无尽的杀机。 第111章 是不是该同情沈寻白 秦峥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随后抛给谢长宁。 “解药。你先回去,我会......” 话还没说完,谢长宁一接过瓷瓶,头都没回,转身就和初一快速地离开。 “......会他。” 秦峥把剩下的话说完,扇骨抵在眉心,又气又无奈。 “秦公子是非要和本相作对吗?”沈寻白紧盯着秦峥,手中的袖剑微微颤动,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夜色中,两人的对峙如同两股风暴前的宁静,充满了即将爆发的紧张气氛。 秦峥不慌不忙地回应,嘴角仍挂着那抹不温不火的笑意。 “是该唤你沈大人?还是——” 沈寻白身形一动,提剑迎上,秦峥收起笑意,不敢大意,折扇轻挥,瞬间和他打了起来。 谢长宁回到自己的小院,也来不及检查秦峥给的药是否有问题,一口吞下。 那药甚是清凉,迅速在喉咙间散开,片刻后,她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丹田涌出,原本有些燥热的气息渐渐平复。 “主子,您没事吧?”初一站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谢长宁微微摇头,虽说没太大问题,但也有些乏力。 初一给她倒了杯水,谢长宁接过来,边喝边问:“我以为你还要几天才能来,怎么这么快?” 初一顿了顿,看了她一眼。 “容非墨到朔月堂提亲,属下收到消息就急忙赶过来了。” “和谁?”谢长宁还没反应过来,随意问道。 “和主子您。” “咳咳,咳咳——”谢长宁差点将口中的水喷出来。 初一替她顺了下背,谢长宁愣住了,水杯险些从手中滑落,她皱了皱眉。 “和我提亲?” “是,他说您毁了他清白,要您负责......”初一淡定的说道。 谢长宁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昏,这容非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堂堂七尺男儿竟比姑娘家还扭扭捏捏。 “别理他,他下次再来朔月堂,打出去。” “是。”初一应道。 “另外,你再去查一件事......” 没多大会儿,秦峥有些踉跄地进了小院,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仍挂着那份不羁的笑意。 “长宁,我受伤了。” 一进来,就朝谢长宁轻声说道。 谢长宁看过去,便看到他大半个身子像是浸泡在血水中一样,右肩有个硕大的伤口,汩汩涌出血珠。 初一见状,急忙把人搀扶进屋,从怀中掏出金疮药,一股脑撒在伤口上,又着急地找来几条干净的布料为秦峥包扎。 秦峥疼得皱眉,却强忍着一声不吭,目光定定地望向谢长宁。 谢长宁抿着唇,眉头紧锁,一脸沉思。 “掌印大人,属下还有一些内服的药,您稍等。” “嗯。”秦峥应道。 初一匆匆而去,秦峥靠在椅背上,气息微弱,却仍试图以平静的语气缓解紧张气氛。 “别担心,皮外伤罢了。” 谢长宁回过神,沉默片刻,慢吞吞说道:“没担心你,你都伤得这么重了,那沈寻白是不是也伤得重?” 秦峥笑道:“自是不比我轻。” 谢长宁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我在想,如果现在去杀他,是不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秦峥的表情微微一凝,这一刻竟然不知是不是该同情沈寻白。 “......难道你对他当真没一丝情谊?” 谢长宁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淡声说道:“他一直想杀我,我为何要对他有情谊?” 秦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这话他本该是高兴的,可是看到她如此冷漠的态度,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真的没有人能在她心里留下一丝痕迹吗? 谢长宁又想了想,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算了,还指着他拿‘流光’呢。” 她站起身,瞧了秦峥肩膀上的伤一眼,他裸着大半个肩头,纱布上渗透的鲜血显得格外刺目。 不过好在血也慢慢止住。 “今晚怎么说也是你帮了我,上次下药的事就当扯平了,伤好后你就回去吧。” 秦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淡淡的哦了一声。看她转身离开后,揉着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轻轻叹口气,这记仇的性子,比之以前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谢长宁又回了萧承韫的别院。 她的房间和离开时一样,药瓶散落在地上,一片凌乱。 谢长宁蹲下身,开始逐一收拾地上的药瓶,捡了几片碎片,心里却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将瓷片往地上一扔,随后大步走到床榻边,又想起之前那狗贼便是在上面躺过,顿时心生不忿,猛地扯下床单。 忽然,一个东西从枕头下滚落出来。 谢长宁愣了愣,弯腰捡起,是一枚小巧精致的血红色的玉佩,色泽鲜艳,上面雕刻着一朵绽放的牡丹,花瓣层叠,栩栩如生。 应该也是龙血玉,只不过和萧南平那块不一样。 她不禁想起进屋前沈寻白手里把玩的那枚玉佩,应该正是此物。 可怎么会在这里?狗贼故意留下的? 谢长宁觉得越来越看不懂沈寻白了,这是一种不太好的信号,如果摸不透对手的底牌,那就意味着危险。 她握着玉佩,眉头紧锁,心中波澜起伏。 与此同时,另一端丞相府里的“静语轩”却是灯火通明。 莫七进进出出,神色焦急,院中几道黑色的魅影匆忙而来匆忙离去,一股不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时不时还能听到林无救怒骂的声音:“你就不能消停点吗?最近这几个月,受的伤比前几年都多,我老头子经得住你这么折腾吗?” 沈寻白斜靠在榻上,目光泛着清幽的冷意,林无救手中忙碌不停,刚把他身上的外伤处理好,又急忙给他放血控制身上的毒素。 “要我说,那谢长宁就是你天生的克星,不是说不喜欢她吗?那干脆杀了得了。” 沈寻白抬眸淡淡地瞥他一眼,似警告之意。 林无救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正好莫一进来汇报:“大人,属下已把画像送到龙隐卫夜北影手中,用不了几天,他们该会有所行动。” 沈寻白微微点头,“萧南平那边如何了?” 莫一答道:“听说身边的宫女发现不对劲,连夜请了太医入府,具体不得而知。” 沈寻白冷笑一声,脸上带着狠意,“萧南平下了药肯定还有什么后手,只不过自己也中毒了,没来得及安排实施罢了。谢长宁肯定不会这么放过她,你先别管。” “是,属下明白了。” 莫一退下,林无救调配了一碗药膏,啪唧一声拍在他后背上。 那药膏冷冽异常,沈寻白冷不丁被拍到,身躯一震,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他回头瞥了林无救一眼。 “你也滚,别在这里碍眼。” 林无救顿了顿,瞪了他一眼,随后当真收拾好东西毫不迟疑地离开。 “那你自己治吧。” 沈寻白...... 第112章 召王府太平不了多久了 南越的朝堂,近来可谓是风波不断,暗流涌动。 户部侍郎唐荣轩家里失窃,本来是件不大的小事,谁知道追回的财物中,竟有几件先王御赐给召王的物品。 而唐荣轩之前曾亲自前往召王的封地幽篁城核查税务,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同时,召王府附近的山林中,挖出几具高度腐败的尸首,这些尸首竟与东宫之前遭受刺杀的刺客特征高度吻合。 一瞬间,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召王,朝堂上议论纷纷,风向突变。 萧宴也没能清闲。 周家被爆抢占良田,强行逼退村民,引发了不小的民怨。 至于沈寻白—— 沈老夫人得了重病,突然想念这个从小就不受宠的庶孙,求到了太皇太后那里,让他回沈府侍疾。 萧南平最近也过得不好。 这几日总是有些神思恍惚,提不起劲儿,可太医来了几次,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每晚还总被噩梦缠身,梦到几个死去的宫女夜夜回来找她索命。 她更不敢睡了。 没几天,人便瘦了一大圈。 有人建议她到附近的寺庙烧烧香拜拜佛,祛除秽气,南平觉得有道理,一大早便出门前往万佛寺。 萧南平在寺庙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烧了头香,从佛堂出来的时候,路过一座小院,里面有朗朗读书声传来。 那声音清越动听,竟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她循声而入,一眼便看到轩窗里,一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懒懒地倚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俊雅。 “谦之。” 萧南平低声唤道,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情。 那男子闻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姐?” “呀,公——小姐,不是沈大人。”身边宫女说道。 萧南平回过神来,这才看清那男子的样貌,她愣了愣,突然想起这人是之前在茶楼里遇到的仗义执言的人,名字叫“武谦之”。 武谦之走出房间,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微笑着行了一礼。 “小姐可是迷路了?佛堂在前方。” 萧南平轻轻摇头,目光落在那卷书上,好奇地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武谦之一怔,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姐认识在下?” 萧南平这才想起,那日她戴着帷帽,武谦之并不识得她。 “不认识,只是你并不是和尚,看样子是住在这里?” 武谦之微微笑道:“是,在下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因囊中羞涩无处可去,方丈人好,便收留了在下。” 他说起囊中羞涩时,脸上并未有局促之态,反而流露出一种坦然与从容。 萧南平听完,怔怔的看了他半晌,随后说道:“听说后山有一处清泉,清可鉴人,谦之,你可否带本——我去看看?” 武谦之稍显意外,但依旧保持疏朗的笑意,点头应允。 他一路领着萧南平穿过曲折的山径径直走去。 萧南平行于这曲折山径之上,却不想脚步忽地一滑,身形不稳,险些摔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谦之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 谢长宁自然也听说了京城几件大事,萧承韫一日比一日忙,书房里的灯常常亮到深夜,而他也日渐疲惫,眉宇间显露出几分忧思。 元道尘走进药房,叹息一声:“照这样下去,王爷的身子可算是白调理了。” 谢长宁朝院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云泽神色匆匆离开。她收回目光,轻轻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召王府太平不了多久了。” 元道尘闻言,眉头紧锁,他知道谢长宁所言非虚,可却也无能为力。 晌午的时候,萧承韫过来,朝着谢长宁说道:“谢姑娘,你一会还有什么事吗?” 谢长宁说道:“没事,王爷有何吩咐?” “可否陪我出去一趟?” 谢长宁略一思索,微微颔首,“好。” 萧承韫淡淡一笑,转身朝外走去,谢长宁紧随其后。 几人先去了城里,买了不少东西,不过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谢长宁有些奇怪,可也没多问。 随后马车一路朝南而去,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后,云泽“吁”了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萧承韫先行下车,谢长宁跟随着他的步伐,下车便看到不远处的山间坐落着不少房屋,炊烟缓缓升起,显得此处虽然地处山间,却也有着人间烟火气。 萧承韫脸色温和,眸光带着笑意,仿佛整个人都卸下了卸下了平日的重担,他指向山间那片房屋,语气温和地说:“走吧。” 两人朝前方小道走去,云泽拎着一大堆东西,跟在身后。 走了不远,便看到前方有几个孩童正在林间嬉戏,看到他们,纷纷跑过来,叽叽喳喳地喊道:“萧哥哥,你来了。” “萧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萧哥哥......” “萧哥哥......我想你了。” 萧承韫笑着抱起最小的一个孩子,逗弄着他。 “是想我,还是想我的礼物?” 那孩子咯咯咯笑着,眼睛却是瞟向身后的云泽。 云泽无奈说道:“都有,都有,都带礼物了。” 一群小孩子欢呼一声,朝着云泽围攻过去。 萧承韫也把孩子放下,那孩子大笑着,撒腿跑过去。 谢长宁看着孩子们攀上云泽的肩头,云泽手忙脚乱,既要顾着这个,又要防着那个,一时间有些焦头烂额。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回头便看到萧承韫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萧承韫说道:“这些是前些年到京城避难的难民,是我收留了他们。” 说着,他转身朝前走去。 村里的人看到两人,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脸上洋溢着真挚的感激之情。 萧承韫温声回应,无论妇孺老少,他都一视同仁,耐心地询问着他们的生活情况。这里每个人都认得他,也都对他尊敬有加。 “萧公子,今夜可要在此处留宿?”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问道。 萧承韫愣了下,转头看向谢长宁。 第113章 长成了无法割舍的朱砂痣 谢长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从未见过萧承韫如此放松愉悦的神情,微微点头。 “既然来了,自然要领略一下山间夜景。” 老者闻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笑意盈盈地吩咐身后之人赶紧去把房间收拾出来。 萧承韫笑着说:“不必太过兴师动众,和你们往常一样即可。” 老者连连点头,又转头吩咐他人准备晚膳。 萧承韫领着谢长宁继续朝山里走,一路向上,山道两旁的树木逐渐变得茂密。 越往里小道越难走,曲折蜿蜒,云泽搀扶着他,缓缓前行。 谢长宁紧跟在他们的身后,偶尔还需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枝叶。 阳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斑驳陆离,给这片幽静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萧承韫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 “还能走吗?马上到了。” “嗯,当然能。”谢长宁说道。 走了不久,便听到一阵隆隆水声,拨开一片密林,豁然看到前方是一道峡谷。 云泽把人送到后,便率先离去。 峡谷之中,一条如银练般的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水流撞击在岩石上,溅起无数晶莹的水花。 瀑布四周,生长着几棵巨大的树木,巨树高耸入云,粗壮的树干让人惊叹。巨树上缠绕着粗壮的藤蔓,藤蔓蜿蜒而下,直至与瀑布下的水雾融为一体。 谢长宁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水雾带来的凉意与清新。 她的眼眸中流露出陶醉之色,轻声感叹道:“这里很美啊。” 萧承韫望着她的侧脸,被瀑布映照出的轮廓柔和而宁静。他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抹温柔。 “之前看你总喜欢坐在王府后山的那巨石上,我就想你肯定也会喜欢这里。” 说着,他在峡谷边缘寻了块石头坐下,随手摘了片叶片,凑到唇边吹了一首曲子。 悠扬的旋律从他的唇边流淌而出,如丝如缕,萦绕在峡谷之中。 谢长宁微微一怔,这熟悉的旋律正是她之前所吹奏的那首,可她只吹过一遍,竟是被他记了下来。 她走过去,也摘了叶子,合着他的旋律一起吹奏起来。 萧承韫目光愈发柔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悠扬的旋律在峡谷间回荡,与瀑布的轰鸣交织成一幅和谐的画面。 原本是一首惆怅的思乡之曲,却在他们二人的演绎下,多了一份温馨与期许。 一曲终了,萧承韫放下叶片,轻声说道:“此情此景,若能长久,便是人生一大幸事。” 谢长宁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姑娘,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的家乡是何处?” 谢长宁微微垂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缓缓开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远到哪怕穷尽一生,都不能回去。”她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萧承韫看着她落寞的神情,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平静,轻声安慰道:“人生虽有许多无奈,但眼前的美好也值得珍惜。” 谢长宁抬起头,看着瀑布的水雾在光照下闪烁着的七彩光芒,缓缓说道:“是啊,我曾经想要一个院子,靠山临湖,还要有棵桂花树,每到秋天,满院都是淡淡的桂花香。树下还要放一张摇椅,可以看天上的云卷云舒。房间的一侧要有满面的花墙,什么颜色都要有,靠窗的位置要摆一个软榻,闲来听雨落......” 萧承韫认真地听着,眼中流露出对谢长宁描述的向往。 他轻声接道:“最好院子四周再种上应季的花,无论是春花秋月,还是夏日冬雪,都能共赏。” 谢长宁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你看,总有那么多的无奈,却也有许多简单而美好的愿望可以去实现。” 萧承韫轻叹道:“谢姑娘,你的生辰是何时?” 谢长宁有些没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说了个日子。 萧承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我虚长你三岁,心胸和阅历却不及你。” 谢长宁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王爷,困住你的根本不是局势,而是心态,您给自己造了个牢笼,固步自封,活得艰辛。” 说着,她站起身,伸出手掌摊开在他面前,微微侧头看向他。 萧承韫愣了下,随后慢慢地抓着她手掌起身。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王爷,得罪了。” 谢长宁轻轻一带,揽着他的腰,一手抓着藤蔓,便带着他一同跃下了峭壁。 萧承韫初时一惊,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身体随着谢长宁一同在空中荡了出去。 两人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瀑布的水花,犹如一对自由的飞鸟。 萧承韫逐渐回过神,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的手掌下传来温和柔软的触感,明知有些不合礼数,却有些舍不得放开,心底隐隐生出一股卑劣的想法,想要就这样一直下去,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亲密。 峡谷的风吹过他们的脸庞,带着湿润的水汽,萧承韫感受着腾飞的飘然感觉,自己仿佛在这片天地间融为一体。 他闭上眼睛,任由心灵在这份宁静中得到释放,仿佛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长久以来被束缚的声音,渐渐变得轻盈而自由。 藤蔓荡了过去,又逐渐荡回来,谢长宁稳稳地落在崖边,萧承韫也随之落地。 他睁开眼,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谢长宁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萧承韫有些失神的看着她,那一刻忽然发现,谢长宁已经落在了他的心里,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了一颗无法割舍的朱砂痣。 “王爷,可舒坦了?不舒坦我们再来一次?”谢长宁戏谑地问道。 萧承韫轻笑出声,“你说得对,困住自己的只会是自己,既然无法逃脱,那便不如放手一搏,去追求那心底的自由。” “谢姑娘,多谢。” 待到金乌西坠,两人回到村落,用膳的时候,谢长宁发现那酒特别好喝,忍不住多贪了几杯,萧承韫笑着说道:“这是屠东春酿的酒。” 第114章 本相若想娶,自会亲自去提亲 谢长宁一怔,缓缓抬头看向萧承韫。 只见他面色柔和,带着浅浅的笑意,为她添满酒,继续说道:“我知道,屠东春是你从沈寻白手中救出来的。” 谢长宁放下杯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 “王爷是如何得知的?” “我也是不久前听说三娘酒肆里有好酒,遣人去打听才知道。” 萧承韫说着,微微侧头,看了眼谢长宁。 “想不想知道他酿的酒哪里去了?” 谢长宁沉默,不知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萧承韫扬声唤来一个年轻人,问他:“最近生意怎么样?” 那年轻人一脸憨厚,拱手说道:“多谢萧公子让人指点,我们现在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新酿制了几种风味独特的酒品,目前这酒已经销往了附近的几个城镇,颇受好评。我一会再拿些来给姑娘尝尝?” 萧承韫微笑着点头,“谢姑娘也是爱酒之人,你不妨请谢姑娘给你提提意见。” 那人眼前一亮,转身朝着谢长宁行礼道:“那要劳烦谢姑娘了,我这就去取来。”说着急忙离去。 谢长宁豁然明白了一切。 “原来,你是请屠东春来教他们酿酒。” 萧承韫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立才能真正生存。我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自力更生。” 那年轻人叫古辰,不多时便抱了好几坛酒过来。他把酒一一启开,舀了一勺给谢长宁品尝,脸上满是期待。 “谢姑娘,这是今年新酿制的,您尝尝看。” 谢长宁毫不扭捏,接过来微微仰头,将那勺酒缓缓送入口中。她细细品味着其中滋味,片刻后,微笑着对古辰说道:“此酒香气稍显淡薄,可适当增加一些特殊的香料。” 古辰眼带惊喜之色。 “谢姑娘也这么觉得?” 谢长宁笑笑。 “那香料谢姑娘可有推荐?我寻了一些,总是找不到那个味道。” 谢长宁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曾在一本古书中见过一种配方,用桂心、沉香、白芷三种香料按比例调和,或能增香提味......” 古辰听得入神,连忙拿出笔墨记录下来。 谢长宁又尝了几种,逐一给出了意见。 几种酒下肚,她的话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便和古辰聊了很多关于酒的酿造。 萧承韫在一旁含笑听着,他实在没想到谢长宁对于酒竟然了解得这么多。 此时的她,眼眸明亮,神采飞扬,脸颊微微泛红,那自信洒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倒。 “我尝过不少的酒,要说最好的,还是‘三月沉迷’。”谢长宁感慨道。 “三月沉迷?能被谢姑娘赞不绝口的,一定是好酒。”古辰来了兴致,追问道:“谢姑娘,这酒在哪里?” 谢长宁忽然一怔,随即沉默下来。 萧承韫见状,柔声说道:“好了,小辰,今日天色已晚,让谢姑娘休息吧。” 古辰会意,忙不迭地道歉,收拾好酒坛,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萧承韫给她倒了杯茶,轻轻放在她手里,微笑着说:“喝点茶,解解酒。” 谢长宁低头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散开,她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这股暖流渐渐平和下来。 窗外夜色已深,月光洒在窗棂上,映得室内一片宁静。 ~~~~~~ 沈寻白在沈府住了几天,南越帝特意准了他几日的假期。 沈老夫人的确是病了,至于严重不严重,那就得看沈寻白的心情了。 沈悦蓉太子妃梦破碎,煮熟的鸭子飞了,沈家又把他当成救命稻草,话里话外都是想摒弃前嫌依附于他。 沈寻白却是未作表态,静静坐在那里,显然不在状态。 人心复杂,有利可图时便亲近如一家人,无利可图时,便弃若敝屣。 沈家于他而言,不过是没落的贵族,他当日只杀了镇南侯一人,不过是全了那人的一份情谊罢了。 但沈家别想再恢复昔日的辉煌。 “谦之,你若真喜欢那谢长宁,不如祖母去为你提个亲?” 沈寻白回过神来,微微抬眸看过去,眼神冷漠而疏离。 沈老夫人斜靠在软榻之上,她身着一袭暗紫色的锦缎长袍,上面绣着淡雅的兰花图案,虽材质上乘,却难掩其脸上的病气。 他轻嗤一声,冷然说道:“本相若想娶,自会亲自去提亲。” 沈老夫人闻言,嘴角微微抽动,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在她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女子。 那女子身着华丽的绛红色罗裙,裙边绣着精致的金色花纹,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光彩夺目。头上戴着繁复的珠翠发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尽显贵气。 正是沈老夫人的儿媳李君怡。 李君怡轻声说道:“谦之,这提亲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由媒人和族中长辈出面,如此方能彰显对女方的重视。你虽位高权重,但在这婚姻大事上,也不可坏了规矩。若你真心想娶那谢姑娘,还是应按礼数来,莫要失了体面,也让人笑话那女子。” 沈寻白威闻言,心头微微一动,皱起眉头。 “提亲都要媒人和长辈的么?” “正是如此,谦之。这媒妁之言,长辈之请,乃是古往今来的传统。不仅如此,还要三书六礼,礼节越多,越能显得女方家的尊贵和诚意。” 沈寻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起身,淡淡看着床榻上的人。 “多谢老夫人,不过本相的亲事,自会审慎考虑,不劳几位费心。” 说着,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了没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瓷器摔落的动静,沈寻白并未回头,穿过几道拱门,便看到一人醉意熏熏的迎面而来。 沈家的镇南侯世袭罔替,如今的这位便是沈家嫡长孙沈从熙。 他步履蹒跚,衣襟半敞,眉宇间带着几分放荡不羁,脖颈处有几道红色的暧昧痕迹。他模样虽然长得俊俏,却是一副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的样子,双眼泛红,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见到沈寻白,他便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大声嚷道:“四,四弟,你这是往哪里去?” 沈寻白看他要摔倒,伸手扶了一把。 “镇南侯是从哪个温柔乡中出来?醉得如此模样?” 沈从熙身子一歪,急急被身后的小厮扶住。他嘴里嘟囔着:“不过是几杯水酒,哪能让我醉?四弟,你,你莫要小瞧了我。” 沈寻白微微一笑,眼神却透着寒意,朝着小厮道:“还不送镇南侯回去休息。” “是。”小厮急忙应道,扶着镇南侯准备离开。 沈从熙打了个酒嗝,扯着沈寻白的袖子没走,说道:“四弟,我昨日见到,你,那个心上人了。” 沈寻白若无其事地挥开他的手,刚要走,听到他这话便停下脚步。 “她昨日和召王在一起,举止亲密,两人还,还一起出城,今,今日午时才回来,看样子,该是,在外面过夜了。” 第115章 镇南侯的面子,她总不会不给 萧承韫对于唐荣轩之事显然早已有了周全的应对之策。 回到召王府后不久,便听闻有几家当铺的人拿着召王府的物品前往督察院 “投案自首”。 此事既然涉及到召王,南越帝便将其交由大理寺负责审理。 没几日,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被查得清清楚楚。 前几年,南越边境有大量难民涌入京城,朝廷虽在第一时间采取了安抚措施,然而僧多粥少,救济之力终究有限。 当时朝堂还号召众多权贵捐赠善银或者开设粥铺施粥。 萧承韫捐出了不少米粮,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悄悄将王府的财物抵押给几家信得过的当铺,以此解燃眉之急。而所得的银两统统用于赈灾。 所当之物既有活当也有死当,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召王府出来的东西皆是精品,自然有人喜爱,于是私下里便有人从当铺将其买走。 如此一来,唐荣轩府里失窃的物品也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此事一出,众多百姓纷纷自发走上街头,为召王求情。 大理寺见状,只得将此事上报给南越帝。 南越帝一番权衡之后,赦免了召王和唐荣轩的罪过,此事便算是就此揭过。 而王府附近挖出的尸首,由于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与召王有关,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召王府的繁忙程度却比之前更甚。 元道尘有些不理解,问道:“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为何王爷还一脸愁容?” 谢长宁听完,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说道:“前辈,您可知道如今百姓是如何评价王爷的吗?” 元道尘抚摸着胡须,满脸欣慰之色:“都说他心系民生,是个仁心仁德的王爷,实乃世人之楷模。” 谢长宁又问道:“和太子殿下相比如何?” “那自然是 ——” 话说到一半,元道尘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一位闲散王爷的德行比当朝太子还要高,而且这位王爷还一直备受南越帝的猜忌。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言而喻。 萧承韫这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头浪尖之上,从暗处的角落走到了阳光下。 谢长宁明白,从今往后,他已将权力之争摆到了明面上来。 ~~~~~~ 沈寻白待在沈府百无聊赖,沈家之人一直想和他搞好关系,却因他向来清冷的性格而感到无从下手。 但李君怡领着沈悦蓉来了几次,意思倒是简单明了,想要他向南越帝求求情,为沈悦蓉指一门婚事。 自从上次那场风波后,沈悦蓉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各家都在背后里嘲笑她,名声已然受损。 而赵忆萱却是凭着私下办了几家学堂,救济他人而名声大噪,备受赞扬。就连太皇太后都对她颇多赞誉。 这一日,召王的案子尘埃落定,沈寻白终于看到事情按他预想的那样走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萧承韫和萧宴的斗争定将更加激烈。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 看着沈悦蓉倒也顺眼了些。 他想了想,问道:“你那日得罪了谢长宁了,可有向她道歉?” 沈悦蓉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还没有。” 沈寻白冷笑一声,言辞犀利。 “就连南平公主都知晓向谢长宁道歉是明智之举,你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还比公主高贵不成?” 毫不留情的话一出,李君怡和沈悦蓉脸色瞬间变得不好。李君怡脸色微微发白,嘴唇紧抿,沈悦蓉则是满脸通红,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可又不敢发火。 两人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自己此刻的境地。 李君怡稳了稳心神,问道:“谦之,那你看该如何?” 沈寻白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太子殿下不过是看你得罪了谢长宁,才借机发难,各家夫人也不过是看太子脸色罢了,你们来求本相,倒不如去求她。” “那我们现在就去——” “你们是蠢的不成,”沈寻白嗤笑道,“她住在召王府,你们上召王的地盘求她去东宫求情,是当召王也是吃素的不成?” 妇道人家哪懂这些朝廷纷争的复杂之处,沈寻白这么一说,当下也便觉得的确不合时宜。 沈寻白接着说道:“谢长宁好酒,倒不如府里设宴,把人请来当面赔罪,如此方显得有诚意。” “可是,上次徐嬷嬷去请,她——”李君怡犹豫着说道。 “徐嬷嬷那是叫‘请’吗?让镇南侯去。”沈寻白眸光懒懒地扫视着那二人,“镇南侯的面子,她总不会不给。” 李君怡低头不语,如今沈家虽说大不如从前,镇南侯没多少实权,可怎么也是享一品俸禄,这要亲自登门去请一个侍女,总归有些失了颜面。 沈寻白自是看出她的顾忌,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随即淡声说道:“该说的都说了,至于怎么做,是你们的事,言尽于此。” 李君怡与沈悦蓉相视一眼,终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此事只能如此。 晚间的时候,云泽来报,说是镇南侯亲自登门求见谢长宁。 谢长宁微微一愣,她和镇南侯并未有交集,不知怎么会来寻她。 萧承韫说道:“沈寻白这几日都住在沈府,该是他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你要不想见,我打发了就是。” 谢长宁想了想,怎么说也是一个侯爷,她身在召王府,如若不见,唯恐有人又会借着此事向萧承韫发难。 “既然是镇南侯亲自来请,总不好拒之门外,就看看他到底有何用意。” 言罢,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会客厅而去。 萧承韫眉头微皱,却也未再言语,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谢长宁之前未见过镇南侯,只听说是领了虚职的沈家嫡长孙,今日一见,倒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和沈寻白虽说是同父异母,可两人无论从长相还是气度,都截然不同。 沈从熙倒不像侯爷,反而像街头的浪荡子,举止轻浮,哪有什么仪态可言。 他见到两人,急忙从椅子上起身,动作有些仓促,带翻了桌上的茶盏,茶盏落地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会客厅中格外清晰。 沈从熙神色惶恐,结结巴巴地说道:“见,见过召王爷,谢姑娘。” 谢长宁顿了顿,瞧着他这模样,要不是装的,那沈家真是衰败得厉害,连一个侯爷都如此拘谨不安。 “免礼。”萧承韫说道,“镇南侯亲自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沈从熙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实不相瞒,前几日舍妹冲撞了谢姑娘,一直心怀愧疚,几日来寝食难安,家中祖母特遣我来,请谢姑娘移驾府中,设宴赔罪,以示诚意。” 说着,双手递上一份邀帖。 谢长宁看了一眼,眉梢微挑,她并未立刻回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是沈寻白让你来的吧?” 沈从熙微微一怔,没想到谢长宁会如此直接,他尴尬地笑了笑。 谢长宁轻笑一声,自从那晚,她就没见过沈寻白,这狗东西心里肯定憋着气,想找她撒呢。 沈从熙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仍旧强颜欢笑,说道:“姑娘聪慧,这的确是四弟的意思。只是祖母确也牵挂此事,希望能借此机会,与姑娘化解误会。” 谢长宁淡然一笑,欣然应允,“好啊,我去。” 第116章 你挑个时间,等我来宠幸你 谢长宁步入沈府,目光扫过四周,心中不禁微微感叹。 沈府虽然不复昔日辉煌,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奢华与气派。庭院深深,雕梁画栋,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沈家昔日的荣光。 沈从熙引着谢长宁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装饰典雅的厅堂。 厅内,李君怡和沈悦蓉已久候多时。 见她进来,李君怡不动声色打量了几眼,随后微笑着起身相迎。 “谢姑娘,感谢你能赏光前来。” 谢长宁微微颔首,淡淡一笑:“沈夫人客气了。” 一旁的沈悦蓉眼里依旧有些不甘,李君怡朝她使了眼色,沈悦蓉收敛了表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跟着起身行礼。 “谢姑娘,之前的事情是我莽撞了,还请您原谅,不要放在心上。” 谢长宁淡然一笑,目光扫过沈悦蓉,语气平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日既然是赔罪宴,那便只谈风月,不提往事。” 谢长宁虽说不是吃亏的人,但那日的事心里也明白,沈悦蓉不过是被人当成了枪使,那日既然也惩罚了她,她的名声也受损不小,只要她不再生事,她也不想再过多为难。 “谢姑娘快请坐。” 沈从熙连忙引谢长宁落座,又朝外张望一番,似是在等人。 几人纷纷落座,厅堂里的气氛略显紧张。 虽说是赔罪宴,但谢长宁身份摆在那,除了这娘三,沈家其他人并未出席。 沈从熙的眼神不时瞥向门口,一位小厮快步而来,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很小声,但谢长宁耳力好,还是听到了。 他说:“四公子说了,谢姑娘是他的侍女,哪有主子和奴婢坐一起的。” 呵! 狗东西还记恨她呢,他们又不是没坐一起过,他抱她吻她的时候怎么不说? 这话不止骂她,连着这几人都一起骂了。 果然,沈从熙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强笑着挥挥手,小厮忙退了下去。 “谢姑娘,请——” 李君怡愣了愣,瞧了沈从熙一眼,沈从熙微微摇头,李君怡便知其中必有隐情,但她也不点破,只是微笑着继续招待谢长宁。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沈寻白不是中意谢长宁吗?怎么会不来? 一顿饭吃的有些索然无味,沈家的意思她也明白了,就是让她在萧宴面前说几句好话。 不用说,肯定也是沈寻白的主意。 谢长宁敷衍了几句,用完膳没多留,便起身告辞。 她瞧着天色已晚,想着有几日没见到凌皓宇,便打算到酒肆看看他。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便听到身后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谢长宁驻足回首,只见夜色中一道身影逐渐靠近。 沈寻白负手而来,白色的身影在昏暗杂乱的巷子中显得格格不入。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俊朗的脸庞,依旧是几分漫不经心的散漫。他的眼神在夜色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是夜空中的星辰。 谢长宁侧身让出一条道。 “大人请。” 沈寻白冷冷瞥着她。 “本相请不请,关你什么事?” 谢长宁脸上不见喜怒。 “是,大人说的是。”说着转身朝前走。 谁知道狗东西就跟在身后,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谢长宁气笑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寻白淡淡说道:“你是土匪当惯了么?以为所有的路都是你开的?” “那你先走。” “哼,本相就喜欢月下漫步。” 谢长宁懒得搭理他,施展轻功跃上附近的屋顶,几个踩踏,消失在夜色中。 沈寻白又追了上去。 谢长宁行至半路,停了下来,回头望着紧追不舍的沈寻白,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烦躁。 “狗贼!要打架吗?” 沈寻白眉头一皱,“你每次见我,是不是就惦记着揍我?” “难道不是每次都是你挑事吗?” 沈寻白闻言,还真像模像样思索了一会,才慢悠悠道:“哪次不是你先气我,”说着,还有些不忿似的,酸溜溜道,“你对那病秧子就比对我和善多了,轻声细语的,是怕说大声了就把他吓死了吗?” “你能不能别总这么说他!”谢长宁有些不悦。 沈寻白冷笑一声:“我都没骂他短命的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谢长宁心知沈寻白这是和她杠上了,她索性也不去酒肆,寻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把头转向一侧。 沈寻白看了看她,瞧着那样像是生气了。 他沉默片刻,还是缓缓走过去,坐在了谢长宁的身边。随后又想了想,把袖剑抽出来扔在两人面前。 “今儿不打架,纯聊。” 谢长宁瞥了一眼地上的袖剑,心中虽有些惊讶,但脸上却未露分毫。 沈寻白等了一会,见她没有搭腔,有些抱怨道:“你都不问问我那日伤得重不重。” 谢长宁道:“你不还没死吗?” “你那日和病——召王,去了哪里?” “游山玩水,赏月吟风。” “怎么还在外面过夜?” “月色太美,忘了归处。” ...... 得,别问了,问多了气的也是自己。 沈寻白揉着太阳穴,和她一起沉默。 夜空中,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宛如无数颗细碎的宝石点缀在广袤的天幕之上。 沈寻白微微侧目,只见谢长宁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冷动人。 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一种倔强与傲然。眼眸中仿佛倒映着无数的星光,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此情此景,他心头微微一动,忽然开口说道:“谢长宁,其实我——” “睡一觉你能不能老实点?”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沈寻白愣了下。 谢长宁最近想了不少,她反复思索着沈寻白对她的种种行为,越发觉得他对自己可能衍生了一种病态的执着,这种执着似乎源于他内心深处的征服欲,仿佛只有完全掌控她,他才能感到满足。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彼此之间的拉扯和纠缠让她感到无比的疲惫和烦躁。仿佛陷入了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 谢长宁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如炬地投向他。 突然间,她伸出手,轻轻地挑起他的下颌,仔细地左右端详。 她一边审视着他,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像在市场中挑选商品一般,细致地打量着他每一个细节。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仿佛在享受着这种挑拣的过程。 “沈寻白,你的确长的很是俊俏啊。” 沈寻白懒懒地掀起眼帘,下意识往袖中摸去,才想起来刚才说了今晚不打架。 他也没躲,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所以呢?” 谢长宁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初到京城时,外界关于他的种种传闻。 有人说他是权倾朝野的丞相,手段凌厉,让人敬畏。有人说他是清雅无双的贵公子,引得无数女子倾心。 谢长宁不得不承认,沈寻白的长相和气度,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她突然也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刺激与挑战,好像.....她也不亏。 “行,你挑个时间,等我来宠幸你。”谢长宁说道。 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发丝随风轻轻飘扬,她的眼神坦然,如同清澈的湖水,没有丝毫的羞涩与扭捏,其中又带着点点的兴味。 沈寻白听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却又有种莫名的期待。嘴角的笑弧渐渐扩大,即将压抑不住。 “不过,你还是得在下边。”谢长宁留下一句话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沈寻白坐在原地,眸光化成细碎的星光,嘴角的笑意再也按捺不住,渐渐地弥漫开来。 “那可说不定。”他轻声道。 第117章 我准备好了,来吧 御书房内,南越帝端坐于龙椅之上,手中紧握着沈寻白呈上的奏折,目光如炬,神色凝重。 折子上白纸黑字,记载着钦天监监副蔡卫祥之子在民间横行霸道,坑蒙拐骗的种种劣迹,甚至导致不少家庭妻离子散。 南越帝合上折子,沉声说道:“沈爱卿,据朕所知,蔡大人年事已高,久不过问世事,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 沈寻白微微一笑,神色坦然,不紧不慢地回道:“臣前些日子为了神谕之事拜访蔡大人,谁知道蔡大人竟找了借口推脱,竟不愿与臣合谋此事。” 南越帝眉头微蹙,显然对蔡卫祥的行为感到意外。 “竟有此事?” 沈寻白颔首,继续说道:“的确如此,蔡大人把臣赶出了府,还一直叫嚷着什么真的假不了,假不了的真不了,还有......” 南越帝目光一凛:“爱卿但说无妨。” 沈寻白微微俯身,语气平静却透着凝重:“他说,紫薇不正,星象淆紊。” “大胆!”南越帝震怒地一拍龙案,那沉闷的声响在御书房内回荡,他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蔡卫祥竟敢如此妄言!” 沈寻白依旧俯下身,神色未变,镇定自若地说道:“臣以为,此等狂悖之言,不应出自钦天监之人口中,臣唯恐祭天时蔡大人出现某种变故,故而私下查了蔡府,这一查,还真查到这些东西。” 南越帝怒不可遏,胸膛剧烈起伏着。过了一会儿,他逐渐恢复冷静,开始思索起来。 良久,他朝着沈寻白说道:“你暂且退下吧,此事容朕再想想。” “是。” 沈寻白恭敬地应道,随后转身缓缓退出御书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南越帝唤了洪福一声。 “奴才在。”洪福闻声即至,与沈寻白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感受到对方那冷冽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低头,快步走进御书房。 “皇上,有何吩咐?” 南越帝说道:“你私下去打听打听,蔡家和太后那边最近的来往如何。” 洪福连忙应道:“是,奴才立刻去办。” 待洪福退出后,南越帝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再次拿起沈寻白的奏折看了起来。 那平息了二十多年的事,如今又被翻了出来。这背后之人除了一心想扳倒太子,恐怕还另有所图。 南越帝的思绪渐渐飘远,他不禁想起萧承韫的母妃方清怜来。 当年那女子名动京城,才情出众,心思纯良。钦天监曾预言其有母仪天下之势,所以才遭了那么多人的嫉恨。 而当年为方清怜占卜的,正是蔡卫祥。 南越帝越想越心惊,如今的萧承韫也开始锋芒毕露,如果两人有所勾结...... 蔡家,不得不除。 ~~~~~~ 沈寻白漫步在熙熙攘攘的市井之中,面带淡淡的笑意,悠然自得。他心中清楚,帝王的疑虑已被挑动,只需静待时机成熟。 正值科举之期将至,京城里如潮水般涌入了大量的学子。各处茶楼之中,皆可看到学子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古论今,争论之声此起彼伏。 沈寻白心中一动,想着去听听这届学子究竟是些什么货色。 没成想,一进去,便看到谢长宁和一个狗男人坐在一起喝茶。 那男子身形高大,面容英俊,穿着华丽,腰间悬挂着一把精致的宝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英武之气。 沈寻白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 莫一凑近,低声提醒道:“大人,那是陆将军家的长子陆辰风,前些日子从边关归来,公主生辰宴也去了。” 沈寻白闻言,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满,随后大摇大摆地朝着谢长宁他们桌走去。 他清清冷冷地唤了一声:“谢长宁,你倒是清闲,怎么不守着那病秧子了?” 谢长宁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听的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把头转过去,显然不想搭理他。 陆辰风见状,立刻起身,对着沈寻白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沈大人,幸会!” 沈寻白懒懒看他一眼,身子一弯紧挨着谢长宁坐下,白色的衣摆瞬间遮盖在她裙摆上。 谢长宁斜睨他一眼,将裙摆收回来,“没看到那边有空的吗?” 沈寻白反问道:“看到了,看到我就要过去吗?” 谢长宁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却见沈寻白嘴角微扬,说是说不过这狗的。 沈寻白朝着陆辰风淡声道:“坐,别客气。” 陆辰风微微一笑,依言坐下,接着转头看向谢长宁:“谢姑娘,漠北的烧刀子你一定要去尝尝——” 沈寻白说道:“漠北风沙大,一张嘴都是土,尝什么?土吗?” 陆辰风愣了愣,随即说道:“沈大人有所不知,如今的漠北也有不少雅致之处——” 沈寻白微微扬起嘴角,略带嘲讽,“有多雅致?有繁华璀璨的上京雅致吗?有钟灵毓秀的青麟雅致吗?有小桥流水的流韵雅致吗?这些地方处处皆画,那才是女子前往之地。漠北?不过是一片荒芜粗粝之所,怎可相提并论。” 陆辰风并不气恼,从容回应:“沈大人,这些地方虽美,却过于温婉柔和。漠北有它们没有的壮阔与豪迈,那广袤无垠的沙漠,那奔腾不息的骏马,那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无不是别样的景致。谢姑娘若能亲见,定能感受到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 沈寻白微微眯起眼睛,不屑道:“哼,力量?那风沙吹在脸上的刺痛感也是力量,漠北只会让人变得粗糙,去不得。” 陆辰风...... 沈寻白...... 陆辰风还想辩解,却被沈寻白的傲慢态度所激怒。 谢长宁听着他们两人的争论,只觉得头疼不已,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朝着不远处几位争论不休的学子扬声喊道: “各位,我身边这两位兄台,一个说漠北好,一个说江南好,不知各位怎么看?” 随着她话音一落,几位学子面面相觑,随后纷纷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纷纷围坐在桌旁,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南北风情。 谢长宁看着人多,悄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待行至外面,便看到沈寻白含笑站在马车旁等她。 “怎么?”谢长宁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沈寻白掀起车帘,示意她上车,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我准备好了,来吧!” 第118章 那你脱衣服吧 谢长宁一时语塞,想起前两日自己说过的话,她缓缓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日头高悬,光芒耀眼,正值当午时分。 “我今天有事,改天再说。” 沈寻白闻言,冷笑一声,眸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呵,谢长宁你什么时候才有诚信?!” “真有事。” 这倒是没说错。她今日本来是要去看凌皓宇的,到了酒肆后三娘说初一带着人出门了。 她无奈之下只好闲逛,不知不觉来到茶楼,本打算听听书放松一下,谁知道竟遇到陆辰风。 那陆辰风一来就和她套近乎,她都不认识他。 沈寻白半眯着眼,眸光黑沉如渊。 “谢长宁,我看你是不打一架不老实,要么自觉和我走,要么我扛你走。” 谢长宁 “嘶” 了一声,扫视他一圈,带着一丝挑衅。 “你是要赶着去投胎吗?打架?你打得过我吗?” 沈寻白闻言,脸色愈发阴沉。 谢长宁不耐说道:“晚点去找你,不行就算了。” 沈寻白看着她,似压抑着极大的怒气,过了一会儿迈步向前,气势咄咄逼人。 “你今天再失信一次试试,回头我一把火把酒肆烧了,连着里面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话语中充满了威胁,那意有所指的话让谢长宁脸色一变,她心中明白,想来是沈寻白知道凌皓宇的下落了。 沈寻白没再多说,转身登上马车,莫一瞧了谢长宁一眼,不知该不该走。 “莫一,还要本相请你吗?”沈寻白冷冷的声音传来。 “属下知错。” 莫一应道,随即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谢长宁瞟了一眼,狗贼就会威胁人,随后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沈寻白回了丞相府,沈府的管家立即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请他回沈府用膳,脸上带着恭敬与谨慎,生怕触怒了他。 “扔出去。”沈寻白冷然吩咐,语气里不含一丝温度。 沈寻白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路过的侍卫小厮都纷纷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莫七刚有事要禀,莫一悄悄朝他使了个眼色,莫七会意,立即退至一旁。 沈寻白一回到“静语轩”就把自己关在房内。 莫七悄声问:“大人又怎么了?” 莫一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还能怎么了?你猜是谁有那般大的胆子,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还能是谁,谢长宁呗。 莫七拍拍莫一的肩,两人都没吱声。 傍晚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下来,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谢长宁翻窗而入,动作轻盈而敏捷。 莫一和莫七对视一眼,默契地退下,还挺有眼力的吩咐其他暗卫,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得入内。 彼时,沈寻白正独自一人用膳,瞧她进来,淡淡地瞥了一眼。 谢长宁径直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菜色,色香味俱全,还有糖丸和美酒。 桌上还摆了一副空的碗筷,显然是为某人准备的。 谢长宁笑了一声,走过去坐下,端起碗就准备吃。 沈寻白看着她,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嘲讽道:“有毒,别吃。” 谢长宁夹起一个糖丸放到嘴里,香甜可口,夹杂着淡淡的桂花味。 “睡前不会,睡后倒是不好说。” 沈寻白把筷子一扔,目光如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你不是一直说要弄死我吗?”谢长宁好奇地反问。 沈寻白默然,随后冷哼一声,端起酒杯,浅啄一口。 “弄死你的方法多的是。” 谢长宁一顿,不知怎的想起了些不合时宜的事,脸颊微微泛红,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有些嗔有些媚,如同春日里的海棠花,娇艳动人。 沈寻白瞧在眼里,心头微微一震,满腔的怒气都突然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他故意别过脸去,掩饰住那抹意外的情绪,却不动声色的把酒壶朝她那边轻轻推了推。 谢长宁吃东西的模样极为优雅,速度也有些慢,与那些江湖人士的豪放和粗鲁截然不同,她的举止间散发着一种内敛的气质。 她的内敛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流露,仿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种高贵与优雅。 沈寻白等了又等,他本就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之前看她还挺赏心悦目的,现在恨不得将一碗饭都塞她口里。 他瞧着谢长宁还没完没了的吃,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耐烦说道:“你这样吃到天亮,什么都不用做了。” 谢长宁噗嗤笑了出来,眼神竟然透着一丝无奈。 “吃你一顿饭就心疼了?” 沈寻白干脆起身,扯着她手腕就把人往旁边拽,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不是心疼,是吃太饱了不适合剧烈运动。” 谢长宁一怔,忽然觉得他握住的手腕传来灼热的气息,她低头看了一眼,沈寻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住她的力度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感受到他的坚决。 她没挣扎,任凭他牵着她朝着相府后山走。 后山她偷偷去过几次,穿过几道拱门,便再没了路。沈寻白小气,舍不得雇太多的人打理,导致偌大的丞相府除了前院景色雅致外,后山完全就是一片未开垦的荒野。 说得难听点,就是杂草丛生,适合抛尸。 沈寻白领着谢长宁踏过杂草,渐行渐远。 谢长宁忍不住调侃道:“大人竟然玩得这么刺激的吗?” 沈寻白一听,都他妈的想揍她一顿了。 “谢长宁,你可以闭嘴吗?” 谢长宁笑笑,没再说话。 又穿过一片竹林,行至一道山壁前,沈寻白这才放开她的手,走到山壁前摁下机关,只听咔咔几声,一道隐秘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向下蜿蜒的石阶。 沈寻白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吧。” 谢长宁挑眉,原来相府里竟然还隐藏了这么一个机关,倒是有些意外。 沈寻白点亮烛光,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越往下越感觉潮湿,石阶两侧的岩石上,不时滴落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苔藓的清新气息。 待行至台阶尽头,面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宽敞的石室,上面摆着床榻,桌椅和一些简单的陈设。 而更为神奇的是,石室的另一侧,竟然有个圆弧形的水池,池水上洒了一层红色的花瓣,汩汩的雾气从水面上升起,带着淡淡的清香,给这个隐秘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温馨。 “花瓣,白芷,桃皮、柏叶、零陵、青木香都放了,石门的机关恐怕你一时也找不到。” 沈寻白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带着一股势在必得,他言下之意,是看你往哪跑。 谢长宁愣了愣,想不到当初逗弄他的话,他竟然还记得。 她笑着点点头,侧头说道:“行,那你脱衣服吧。” 第119章 你可以跪安了 沈寻白微微一顿,“你先脱。” 谢长宁眼神带着一丝挑衅:“你搞清楚,是我宠幸你,你得先脱。” 沈寻白自然不愿意,他脱了她又跑了怎么办?他想了想,诚恳建议道:“要不打一架?” 谢长宁琢磨片刻,靠武力值说话,有理! 于是,两人又打了起来...... 当沈寻白去扯谢长宁裙子的时候,谢长宁反应迅速,将人推在石壁上狠狠压着他。突然冷声道:“你等等。” 石室中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郁了,缭绕在他们周围,仿佛一层神秘的面纱。 沈寻白眼尾泛着红痕,眸光染了欲色,闻言抬眸看向她,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焰,炽热而浓烈,朝着她红唇就吻下去。 谢长宁却是眼疾手快,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在他凑过来的那一刻塞到他嘴里。 “你先把这个吃了。” 沈寻白一怔,那药丸入口即化,想吐都来不及。 谢长宁继续说道:“有备无患,六个时辰后没有解药毒发身亡。” 两人之前都想弄死彼此,得防着点对方提上裤子就不认账,手起刀落杀了自己啊。 沈寻白眼神冷了下来,看着身前的女人,真的恨不得掐死得了。 他咬牙,冷笑着从怀里也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真是巧了,我也准备了,只不过我比你厚道一点,这个十二个时辰才会毒发身亡。” 说着把药放进自己口中,掐着谢长宁下巴,将药丸渡了过去,然后彼此纠缠。 谢长宁低笑着回应他。 沈寻白顿了顿,愈发凶狠起来。 这一架打得有些久,谁输谁赢并不重要,当两人倒在床榻的时候,谢长宁又把人喊住。 “你这么急,不会是有什么病想害我吧?” 沈寻白脸上沁了汗珠,微微喘息着,那带着浓烈情愫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他眼神有些妖孽,微微上扬的眼角透着一抹不羁的邪气,狭长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不定,似有火焰在其中跳跃燃烧,又似深潭般神秘莫测。 听到这话气得骂了一句脏话,随后从喉咙里慢慢吐出几个字:“老子他妈的是第一次。” 说着,佯装恼怒地咬了她一口。 谢长宁嘤咛一声,那声音又软又媚,让人身子都酥了—— 沈寻白这人无论做什么事,皆是心狠手辣,哪怕床榻之间也绝不轻易示弱,他的强势与霸道在亲密时刻展露无遗。 谢长宁上辈子是女帝,对她来说,男人不过是裙下之臣,怎么能让其翻身做主呢? 所以,她前两次才会那么不愿意那么郁结,这事,得看她意愿,由她主导,男人主动,那不行。 石室中,烛光摇曳,雾气弥漫。他们的身影在床榻上起伏,喘息声与低吟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暧昧与激情。 这注定是一个不会太和谐的夜晚。 谢长宁幽幽转醒的时候,那狗贼还紧紧抱着她,肌肤相亲,一只手臂横在她腰间,呼吸均匀而深沉。 她一把将人掀开,刚要起身,手腕一紧,回头看过去,立马就气笑了。 那狗又把金丝绳一端缠在她手腕上! 沈寻白在她掀翻自己的时候,也醒了过来。 初醒时还有片刻的怔愣,随后眼神逐渐变得清透散漫,嘴角挂着魇足的笑意,他懒洋洋的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绕着金丝绳,看着床榻上的红梅点点,语气轻佻:“火气还这么大啊?” 谢长宁瞥他一眼,“你可以跪安了。” 沈寻白却只是轻笑,金丝绳在他指尖灵活地绕了几圈,那双眸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在你解了我的毒之前,恐怕你得乖乖陪着我。” 谢长宁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看了看,这狗撕得也很有技巧,快成破布条了。她朝旁边看了看,他月白的袍子也实在无眼看。 她回头说道:“还不滚去拿新的来。” 随后,神态自如地朝着水池走。 沈寻白斜靠在床榻边,扬了扬眉,似乎对她的命令并不意外。 他瞧着她婀娜多姿的身体走向水池,盈盈一握的细腰有几道新鲜的红痕,在她白皙细嫩的肌肤上显得异常显眼,昨晚一时没收住,力道重了些。 水雾缭绕中,她的身影若隐若现,诱人再次沉沦。 沈寻白有些坐不住,起身朝着她走去...... ~~~~~~(天知道我有多想把上段扩成1万字,但是我狗命要紧,不敢开车了,我这不算开车吧?) 谢长宁先回了自己的小院,秦峥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疲惫,衣服有些褶皱,看样子像一夜没睡。 谢长宁觉得有些奇怪,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秦峥说道:“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昨晚我故意出城绕了一圈,和他们交了手,发现好像是宫里的人。” “你得罪谁了?” 秦峥笑了笑,手腕一抖,折扇展开,那动作带着一丝潇洒,却又难掩他的疲惫。 “还能有谁,沈寻白。” 谢长宁哦了一声,没多问,转身进屋。 秦峥跟在她身后,看了看时辰,有些疑惑:“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昨晚没回召王府?” 又忽然发现她的衣服并不是昨夜那套。 她昨夜穿的是淡蓝色劲装,箭袖窄腰,今日却换了一身白色的罗裙,宽袖飘逸,裙摆轻柔滚了圈金线,上面还绣着海棠样的花样,显得既清雅又不失华贵。 这完全不是她往日的风格。 秦峥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昨晚在沈寻白那里?” 谢长宁并未回答,在屋里翻找了几味药物后,正打算离开。 冷不丁被秦峥抓住手腕。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话还没落,忽然看到谢长宁领口下那隐约露出的斑驳痕迹。 秦峥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和愤怒。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痕迹,仿佛要将它看穿。 “谢长宁,你昨晚和他干了什么?!” 谢长宁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冽。 “如你所见,睡了。” 秦峥愣住,面色铁青,一时间被她的话语所震慑。 随后,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和难过。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千万把利刃刺穿,疼痛无比。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胸膛起伏不定。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那股愤怒和难过实在是太过强烈,他终于无法承受。 “噗!” 秦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血染红了地面,触目惊心,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谢长宁有些怔住,她没想到秦峥反应会如此激烈,她下意识扶着他。 秦峥的气息不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话语:“你答应过要嫁给我的啊?只不过是一个梵音音,你就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120章 长宁,你可愿跟了我? 嫁给秦峥说过吗? 嗯,说过的。 当年谢长宁留在天外天之后,老掌印并未收她为徒,而是将她的名字登记在秦峥的名下。 秦峥年长她几岁,大多数时候都在照顾她,给予她指导。他们确实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后来,在老掌印去世之际,他问过她,如果永远无法返回她原来的世界,是否愿意留在天外天并嫁给秦峥? 谢长宁沉思良久,在对回家感到绝望之际,尽管老掌印可能未曾明言,但她明白,他洞悉了她所有的过去。如今连这样一位了解她的人也将离她而去,在那一刻,谢长宁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与无奈。 因此,她答应了。 她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直到梵音音的死打破了这一切的平静。 和秦峥一样,梵音音自小也和他们一起在天外天长大,更多的时候梵音音照顾了她的生活起居。 梵音音喜欢酿酒,酿得最好的便是“三月沉迷”,这名字还是两人一起取的。 某一日,梵音音突然和她说,她在老掌印的房间里发现一本古籍,上面好像有她回家的方法。 当时的谢长宁,经历了无数希望与失望的循环,早已变得麻木,因此并未将梵音音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梵音音死了,死在她卧室里,她的手中还握着刺入她胸口的利刃。 她怎么会杀她呢? 没有人相信她,包括秦峥,可她也同时怀疑梵音音是秦峥杀了的,因为那把利刃,她曾在秦峥房里看到过。 后来,两人就决裂了,秦峥也把她逐出了天外天。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过往。 她和秦峥的婚约,只是当年口头上的一个承诺,随着两人的分道扬镳,自然也做不得数。 如今他再提及此事,谢长宁只觉得有些讽刺。 “秦峥,儿时的一句空话,你又何必记到如今,我以为我们之间的那些情谊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了断了。” 秦峥苦笑着摇头,将她的手抓到胸膛微微用力按压着里面怦怦的心脏:“长宁,怎么可能了得断啊,从你应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妻子。” 谢长宁低着头,“可是,我并不喜欢你。”她轻声说道。 秦峥追问:“我知道,那你喜欢谁?沈寻白?萧宴?萧承韫?或者是容非墨?” 谢长宁皱着眉头,把手抽回来。 沈寻白对她而言,是刺激,也是挑战,水到渠成,遵循身体的本能,想做就做了。 萧承韫是温暖,是慰藉,和他相处很轻松,可她没想过和他会发生点什么。 至于其他人...... 不过是稍微相熟点的过客罢了。 秦峥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苦涩。 此刻,他逐渐平静下来。这条路,毕竟是他自己选择的。从他将她交付给沈寻白的那一刻起,这个结局仿佛就已经注定。 他原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接受,但为何心中依旧如此痛楚? 怎么就——怎么就—— 秦峥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浓郁的哀伤,他自嘲一声,为什么要让她对这个世间有所羁绊,才能绝了她回家的路? “你走吧,让我静一静。”秦峥缓缓说道。 谢长宁起身,站了片刻,她可以上阵杀敌玩弄权术,可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你好好歇歇吧,我把初一喊过来。” 秦峥没应。 谢长宁去了酒肆一趟,凌皓宇正在和初一学箭术。 凌皓宇站得笔直,手中紧紧握着长弓,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的靶心。 初一则在一旁耐心地指导着他。 “手臂再抬高一点,身体微微前倾,稳住呼吸。” 谢长宁喊了初一一声,两人回过头来,凌皓宇哼了一声,又傲娇的把头转过去。 “主子?” 谢长宁和他说了几句,初一没耽误,急忙离去。 凌皓宇挽着长弓,继续凝视着靶心,箭矢紧绷在弦上,手指一松,箭矢便离弦而出,朝着不远处的靶心射去,却是在将将触及靶心的时候,后劲不足未插入木靶。 谢长宁啧了一声,说道:“我用脚射的都比你用手射的好。” 凌皓宇把弓扔到她身上。 “你用脚射一个我看看。” 少年的脸上写满了倔强与不服气,眼神紧紧盯着谢长宁。 谢长宁失笑,拿起弓箭,用脚尖轻轻地勾起弓弦,弓弦在她的脚尖下渐渐被拉开,那紧绷的力度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谢长宁的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然后猛地一用力,脚尖瞬间松开弓弦。箭矢如闪电般离弦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轨迹。那箭矢带着呼啸的风声,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靶心飞去。 箭矢正中靶心,力道之猛,以至于箭尾微微颤动。 凌皓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箭簇精准地没入靶心。 谢长宁说道:“你的臂力尚显不足,根基也不够稳固。出招时需更加敏捷。”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关键是要信任自己的直觉。” 话音刚落,她拉满弓弦,再次射出一箭。 箭矢如同流星般划破长空,直奔院门而去,随着一声清脆的“锵”,箭矢被某人挑落。 一位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从暗处步出,他气度非凡,面带微笑,将手中的软剑重新缠绕于腰间。 “倒是不知你的箭术也这么好。” 凌皓宇这才反应过来,后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可他却是毫无察觉。 谢长宁把弓抛给萧宴,挑眉说道:“试试?” 萧宴接过弓,轻笑一声,轻轻一拉,弓弦紧绷成弧形。 他微微眯起眼睛,瞄准靶心,然后用力一拉,箭矢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拉弓射箭,动作利索得又疾射出第二箭第三箭。 箭矢连珠,每一箭都紧贴着前一箭的尾翼,带着破空之声,直中靶心。 射完三箭,他回头望向谢长宁,眸光是历经沙场后的冷静与自信。 “如何?” “箭无虚发,足见真章。”谢长宁称赞道。 萧宴闻言,嘴角轻扬,他将弓递还给凌皓宇,低声道:\"箭术非一日之功,还需勤加练习。\" 凌皓宇接过弓,有些难以置信,不都说京城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吗?为什么他遇到都如此了得。 谢长宁把凌皓宇支开,转身对萧宴道:“殿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萧宴微微敛眸,沉默片刻,忽然朝着她说道:“长宁,我要娶赵忆萱了,你,你可愿跟了我?” 第121章 你等我抄个家,弄点盘缠 谢长宁淡然一笑,目光在萧宴身上打了个转,缓缓开口:“如何个跟法?” 此时,秋风悄然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萧宴站在风中,衣袂飘飘,神色认真。 他说:“目前除了太子妃之位,只能许你侧妃之位,但所有的宠爱都只会给你一人。” 谢长宁面上的笑意未减,眼波流转,再开口却是带了一丝冷意:“怎么,谋士我不愿,便拿侧妃之位来诱我?你又怎知我愿做这笼中鸟?” 萧宴眉头微皱,秋风中那丝冷意似乎也感染了他,他深深地看了谢长宁一眼,缓缓道:“我并非要束缚你,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女子,该是站在立于世间巅峰,与我一齐俯瞰这天下。” 谢长宁脸上讽意更甚,“俯瞰天下?我还是更喜欢用我的脚一寸一寸去丈量这大好河山。” 萧宴闻言愣了愣,其实他也清楚,宅院后宫并非能笼住谢长宁这样女子的地方。但一想到往后身边站着的人不是她,便觉得了无生趣。 总要试一试的,如果,如果她应了呢? 他缓缓步向谢长宁,目光坚定,声音低沉:“长宁,无论你是否愿意,我的心意不会改变。那位置只会为你而留,这承诺,永远有效。” ~~~~~~ 赐婚的圣旨终于下了,赵忆萱果不其然成了萧宴的太子妃,婚礼暂定于祭天仪式后。 沈悦蓉听到消息后,在房间里哭了半宿。 圣旨没下前,她心里总归还是有一线希望,可如今却是真的没了一丝念想。 如果要是没有那天的事,太子妃怎么可能会是赵忆萱呢? 李君怡又去了丞相府。 一进去,便看到沈寻白正在令人收拾行囊。 她愣了下,问道:“谦之,你这是打算去往何处?” 沈寻白这几日心情颇为晴朗,脸色明媚,听到李君怡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替陛下巡视边防。” 李君怡闻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甘,巡防这可是大事,一般都是皇帝信得过的人才有的殊荣。 曾经沈家还没落败的时候,也曾有此殊荣。可如今—— 但她还是强笑着说道:“巡视边防是重任,你务必小心。” 沈寻白点点头,“沈夫人过来有何事?” 李君怡连忙说道:“谦之,你看下月蓉儿就满十九了,这婚事......” 沈寻白唤了莫七一声,莫七拿着一本名贴过来递给李君怡。 “这是陆将军家的长子陆辰风,为人磊落,品行端正,无侍妾通房,若不介意,本相作保,可将这门亲事定下。” 李君怡一听,急忙接过名帖,打开一看,上面有陆辰风的小传。 虽说陆家只是官至三品,陆辰风还只是个小将军,但其父手握兵权,陆辰风年轻有为,也时常听说打了几场胜战,风评极好。 家世虽说有些不匹配,但李君怡深知,以如今沈家的地位,和沈悦蓉的名声而言,能寻得这样的亲事已是不易。 她越看越满意,只不过有些担忧。 “可是,这漠北之地——” 沈寻白说道:“漠北之地虽然偏远,但陆辰风镇守边疆,乃是将门虎子,定能护她周全。且漠北有着上京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辽阔壮丽,远离陆家婆母,全是她一人说了算,未尝不是件好事。” 李君怡听后,心中的忧虑渐渐消散,后宅大院也是一处没有硝烟的战场,她微笑着点头。 “说得是,或许这样的安排对蓉儿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我回去和你祖母商量商量。” 沈寻白斜睨一眼,“本相不几日就启程,夫人可要早些给本相一个回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李君怡连忙应道。 正说着,便看到谢长宁从院外行来。 两人自从睡了一觉后,谢长宁也按照曾经的约定,晨走昏回,毕竟那药还扣在人手中。 只不过有人有一就想有二,开了荤的男人是头狼,每晚总想爬她床。 “沈夫人。” “谢姑娘。” 两人彼此打了声招呼,随后谢长宁朝着沈寻白说道:“你又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跑路了吗?” 李君怡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心惊,谢长宁竟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可谁知沈寻白竟然毫无恼怒之态,反而含笑说道:“对,仇家追来了,我打算带你一起跑路。” 谢长宁转身进了房间,“要滚你滚。” 沈寻白跟着进去。 这哪像是一个侍女的样子。 “沈夫人,属下送您出门。” 李君怡回过神来,又朝着那房间看了眼,却见门外的侍卫把门掩上了。 “请。”莫七又唤道。 “好。” 两人渐行渐远。 屋里,沈寻白揽着谢长宁的腰想把人拉进怀里,这几日他总是怀念她的味道,像是入了魔一样,奈何这女人自从那一次之后就不让亲近了。 好几次他都吊得七上八下的,憋得难受。 谢长宁伸手挡着他的唇,狠狠踩了一脚。 “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是狗屎吗?能不能正常点。” 沈寻白微微退开,皱眉看着她,“谢长宁,你怎么能这么骂自己。” 谢长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越来越不要脸了,她没好气地说:“你走了记得把药给我留下。” 沈寻白说道:“好,一会让莫一给你。” 谢长宁挑眉,平日里要个药,他都是东扯西扯半天,今儿倒是痛快,这让她心生警惕,狗贼莫不是又在想什么阴招。 却听他说道:“越往北天气越冷,你多带点衣物,省得还要花钱买。” 谢长宁断然拒绝:“说了我不去。” 沈寻白眯着眼看她,脸色不太好,“要么老规矩,打一架?” “不打,不去,已经说三遍了,别再问了。”谢长宁有些不耐。 沈寻白冷哼一声,转身朝门外走。 谢长宁直觉不对,把人喊住,“你又想干什么?” 沈寻白认真回她:“本相去琢磨一下,是去烧个酒肆呢,还是给召王找个茬,或许再提醒下别人你那师傅如今身在何处?” 谢长宁都气笑了,“大人,同样的威胁次数用多了,不见得还有用。” 沈寻白想了想,这话有道理,谢长宁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肯定也想好了后招防着他。 他想了想,转身走回来,“你曾应了我一件事。” “你确定用这个承诺?” 沈寻白瞥她一眼,语气不好,阴阳怪气的:“本相还能怎么办,别人带个侍女出门,吆喝一声就行,我堂堂南越佞臣,侍女架子比丞相还大,你莫不是还要我去求个圣旨吧。” 谢长宁思虑再三,萧承韫最近很配合,身体调理的不错,可以进行第二次“种毒”,种完后也要再调理一阵,左右没事,跟他走一遭也无妨。 “行,那你别后悔,什么时候走?” 沈寻白微微一笑:“你等我抄个家,弄点盘缠。” “你又盯上哪家了?” “钦天监监副蔡卫祥。” 第122章 妖星出世,南越将倾 果然,没过两天,便传来蔡家品行不端,利用职务之便,从中牟利,甚至在民间私设佛堂,为自己偷偷塑金身享供奉一事。 南越帝震怒,下旨蔡家满门抄斩。 斩首那日,阳光灿烂而耀眼,却无法穿透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压抑。 沈寻白身着官服,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令箭。 他眼神淡漠地扫过台下那一片混乱的场景,蔡家众人被士兵们押解着,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海浪,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二十年前那一幕,容家村上上下下几百人口,也是像今儿一样,哭喊着求饶着。 那时的他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亲人们被无情屠戮。那些绝望的眼神、凄厉的哭声,如同梦魇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仇恨,那是岁月也无法磨灭的伤痛。 蔡卫祥被人压在地上,双眼通红,怒目圆睁,口中仍在不停咒骂着:“狗贼,你陷害忠良,不得好死!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老天有眼,迟早会让你遭受报应!” 他奋力挣扎着,无奈被士兵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蔡卫祥的儿子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额头上青筋暴起。 “沈寻白,你这奸佞小人,你为了一己私欲,竟害得我蔡家满门遭此大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寻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对于众人的咒骂,他仿若未闻,只是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起身,信步朝着蔡卫祥走去,高高俯视着他,眼神从冷漠逐渐到深深的恨意,随后,他缓缓蹲下身子,在蔡卫祥耳边轻声说道: “蔡大人,二十年前容家村,你也是这么看着那几百口人去死的,你多活了二十年,难道还不满意吗?” 蔡卫祥闻言,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露出惊愕之色。他怔怔地看着沈寻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你是——”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 沈寻白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当年你一句话,烧了那么多村落,害死那么多人,午夜梦回,可怕他们会回来索命?” 蔡卫祥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挣扎。 沈寻白站起身来,再次居高临下地看着蔡卫祥。 “这就是报应,蔡大人。你就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刻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不再看蔡卫祥一眼。 蔡卫祥忽然悲痛大哭:“报应,都是报应啊!妖星出世,南越将倾啊!” “斩!” 沈寻白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蔡卫祥的声音戛然而止。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地面。蔡家众人的生命在这一刻彻底终结,那一片混乱的场景也渐渐归于平静。 沈寻白站在原地,背对着行刑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风轻轻吹过,他的衣角微微飘动,天边白云涌动,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流转。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别急,南越帝还没死,南越还没亡,复仇的路才走了一半…… 城外,马蹄声传来,莫一看了一眼,神色欢喜。 “少主,小十来了。” “嗯。” 沈寻白掀帘看去,莫十手中拎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个圆滚滚的东西,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血。 莫十下马,朝着沈寻白拱手,高兴地道:“少主,蔡老头的人头拿到了,算上这个,已经七个了。” 沈寻白轻笑:“你这样一路回去总归不妥,还是藏一下吧。” 说着递给他一个方形的盒子,莫十挠挠头,伸手接过。 “还是少主想得妥当。” “路上小心,这封信替我转交大长老。” “是。”莫十接过,小心翼翼放进怀里。 “去吧。” “好,少主保重!”莫十翻身上马,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 萧承韫的第二次“种毒”非常顺利,谢长宁守了一天,见他适应得极好,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解药她已经调配得差不多了,只等再种一次后,便可用药。 她和元道尘交代了几句,便向萧承韫辞行。 萧承韫愣了半晌,心里有些不舍,他低眉,借着喝茶的功夫掩饰眼里的情绪,轻声问道:“这一次,又要去多久?” 谢长宁笑着说:“祭天大典前必回,王爷不必忧心,您好好调理,待我回来之际,便是您康复之时。” 萧承韫温润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浅笑,他忧心的怎么会是这个。 “好,谢姑娘珍重,云泽,你去库房——” “王爷,”谢长宁忙打断他,微笑道,“不必麻烦,我此行轻车简从,无需任何财物。您照顾好自己,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萧承韫沉默片刻,点点头:“那我便在这静候归期。” “王爷保重。” 萧承韫微微颔首,目送谢长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半天都收不回视线。 云泽进门来报:“王爷,属下听说,谢姑娘是和沈寻白一起外出巡防。” 萧承韫闻言,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淡然,只轻轻“嗯”了一声。 沈寻白一向行事谨慎,不可能把这事宣扬出来,他如此做,不过是故意让他知道罢了。 “沈寻白挑祭天前离去,定是有其他深意,你暗中留意一下,朝中最近有何异动,切勿让他有所图谋。”萧承韫淡然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 萧承韫过了片刻,又问道:“芸夫人可是出城了?” 云泽瞧了时辰,回道:“按照脚程,已经出城了。” “嗯,让各处的人多加留意。” “是。” 卫灵芸久联系不上曹黔,心中焦虑不安,又打听到为了一个碧落笛和曲谱,死了不少人,当下便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去青麟城一趟。 一大早就出门了。 只不过,行至城外后,忽见面前一人挡了路。 那人一身青衣,手中折扇轻轻摇曳,眉眼含笑。 “许久未见啊,阿言姑娘。” 第123章 睡个觉还要我先吃颗毒药 南越的科举,如期举行,经过几日的角逐,这一次的状元郎,虽然出自南岗郡,却是名不见经传的武谦之。 南越帝颇感意外,当他看到武谦之的答卷时,却不禁龙颜大悦。 武谦之的才华横溢,文章立意深刻,文笔优美,让南越帝赞叹不已。 并且,在武谦之身上,南越帝似乎看到了沈寻白的影子。那股聪明才智,那股自信从容,让南越帝对武谦之充满了期待。 坊间有传言,武谦之乃是南平公主的入慕之宾,而南越帝也有意将南平许配给他。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谢长宁和沈寻白刚找了客栈安顿下来。 沈寻白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右手捏着杯盖轻轻在杯面上拂过,眼神透着几分深思。 他抬头淡淡地瞥了谢长宁一眼,问道:“武谦之是你的人?” 谢长宁正从包袱里取出她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配饰往腰上缠。 “武谦之?谁啊?不认识。” 沈寻白嗤笑一声,没继续问下去,谢长宁嘴里哪有什么真话。 他看了看,见她已然将腰饰戴好,上面还有一个白玉兰样式的玉佩,他嘴角忍不住轻轻扬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 谢长宁起身朝外走,“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沈寻白跟着起身,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也不问她要去哪。 谢长宁脚步一顿,回头不悦道:“跟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沈寻白懒洋洋说道:“你还有诚信吗?” 谢长宁瞪了他一眼,“你就连这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呵,睡个觉还要我先吃颗毒药的人,你又对我信任几分?” 谢长宁语塞,前晚又喂他吃了颗药,这狗东西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了。 算了,要跟就跟吧,朔月堂的事他也早就知道了。 两人出了房,沈寻白只喊了莫七一道出门。 三人去了一家酒肆。 里面倒是挺热闹,酒肆前方还搭了个戏台,几位伶人正在台上唱着戏,声音悠扬,婉转动听。 谢长宁朝沈寻白说道:“可别再跟了啊,我不想打架。” 沈寻白也怕把她逼急了,当下便和莫七寻了个角落坐下,要了壶酒,边观赏戏台上的表演,边留意着谢长宁的动向。 谢长宁径直去了后院。 这家酒肆的掌柜叫陈厚季,是个精明的中年人。 他已经提前得知谢长宁过来的消息,一早就候着了。 “堂主,您来了?”陈厚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恭敬。 “嗯,初一可有消息传来?” “有。”陈厚季答道,“初一说他并未见到卫灵芸,他赶到的时候,卫灵芸已经不见了。” “没见到?”谢长宁一惊,不是提前让他等在出城方向的么? “是的。” 谢长宁皱眉,心中隐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沉思片刻,低声问道:“那他可曾探查到什么线索?” 陈厚季继续说道:“他还说秦公子也不见了。” 谢长宁闻言,心中一紧,她只觉秦峥的消失和卫灵芸肯定有关系,难道秦峥也是想通过卫灵芸寻找失窃的东西? 可一想到曹黔蹊跷的死亡,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秦峥到底是想干什么?! 谢长宁又问了几句,见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便让陈厚季安排下去,一有初一的消息立即来报。 “是,堂主。” 两人说完后,便听到前院传来一阵打砸奚骂的动静。 那动静闹得挺大,陈厚季说道:“附近山头有个落水寨,时常会来找麻烦。伤了好几个弟兄,今天大概又是他们闹事。” “经常闹事?”谢长宁微微眯起眼睛,闪过一丝寒光,“我去看看。” “是的。这些人狡猾得很,我带人去了落水寨几次,皆因找不到他们而无功而返。” 谢长宁微微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冷厉。 “朔月堂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说着,她迅速朝前院走去,身后的陈厚季紧跟其后。 “公子,要出手吗?”莫七看着那几个魁梧大汉打砸的背影,低声询问。 此时,酒肆内一片混乱,桌椅被掀翻,酒坛破碎,酒水四溢。 沈寻白掀起眼帘看了一眼,调侃道:“不用,谢长宁的性子,估计得拿他们祭旗。” 谢长宁走到前院,瞧着那几名大汉正肆无忌惮地掀桌子砸酒坛,店内客人纷纷躲避。 那几名大汉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他们的动作粗暴而凶狠,有店小二上去拦人,被大汉狠踹一脚,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不想死就滚一边去。”那些人叫嚣道。 她眼神寒光一闪,朝陈厚季说道:“关门。” “是。” 陈厚季应声,偷偷把人清空,看了角落里的沈寻白,没吱声,迅速将大门砰然关上。 那些大汉们愣住了,回头看过来,便看到堂中央亭亭玉立站着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她眼神冷冽,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而酒肆的掌柜陈厚季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 “陈厚季,你是找了个娘们来当靠山吗?”几人哄堂大笑。 陈厚季没说话,谢长宁笑了一声,边朝他们走去,边顺手捡起地上的筷子,在指尖轻轻一转。 随后,谢长宁动作疾如风,猛然跃起,那几名大汉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谢长宁已至面前。 她抓着其中一人的衣领推至柱上,手中的筷子毫不留情地插进他喉咙。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到谢长宁脸上,她却毫不在意,眼神依旧冷冽,回头看向其他几人。 她刚才动作之快,以至于大汉脸上的笑容还未凝固,便已命丧黄泉。 其余几名大汉惊恐万状,纷乱退后,他们虽然是土匪,可也没见过一个女人手段如此狠辣,眨眼间就取了一人性命。 谢长宁冷眼扫过,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直视。 沈寻白和莫七也有些怔住。 说实话,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谢长宁杀人,那股凌厉的杀气让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沈寻白却是越看越满意,这样的谢长宁真是让人沉迷。 谢长宁说道:“今儿能走出这道门的人,只能是把你们山寨地图绘出来的人。” 说完,她朝身后示意一下。 陈厚季拿着一沓纸张和毛笔走了出来,收拾好一张桌子后放在上面,笑着说:“各位请自取。” 那些大汉面面相觑,突然一人抽出刀来,毫不犹豫地朝谢长宁砍去,“兄弟们,咱们人多——” 话还没说完,谢长宁便已闪身躲过,手中的筷子如剑般挥出,正中那人手腕,刀应声而落。她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一脚踢中其心口,那大汉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再无声息。 其他大汉见状,哪里还敢动手,纷纷上前拿起桌上的纸笔。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说道:“我,我不识字,也不会画画。” 谢长宁淡淡道:“那去死吧。” 那人脸色煞白,急忙说道:“我,我可以带路。”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不画了,纷纷叫嚷着都要带路。 “那不行,我只要画。” 说着还特意把几人分开,各自成画。 沈寻白看了谢长宁一眼,倒是有些佩服她了,让其分开作画,既避免了他们串通一气,又可以从中筛选出真正有用的信息。 “姑娘,没有墨水,这,这——”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墨?你不是还有血吗?” 谢长宁的话语冷酷至极,几人颤抖着将手指咬破,蘸取自己的鲜血,战战兢兢地在纸上勾勒起来。 沈寻白饶有兴致地看着,待几人画好后,陈厚季将几人绑在后院里,拿着那些画开始核对。 谢长宁走到沈寻白面前坐下,莫七识相地站到一边去。 谢长宁面色从容,开口说道:“你去找人剿匪去。” 剿灭一个山寨,凭朔月堂这里的人手肯定不行,只能靠他。 沈寻白愣了愣,“你们江湖恩怨,关我什么事?” “你是朝廷命官,护佑一方百姓不是你的职责吗?” “不是,我是奸臣,祸乱朝纲的。” 谢长宁皱眉,沉默不语。 沈寻白瞧了她一眼,微微凑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让本相‘动一动’。” 第124章 这是我未婚妻谢长宁 沈寻白深夜回到客栈的时候,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客栈的走廊上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光摇曳着,他先去推了推谢长宁的房门,还好没锁。 这几天一到晚上,这女人防他防得很,不让亲不让碰,什么都不让,要她何用! 屋里黑漆漆的,让他去干活,灯都不给他留一盏,实在是过分,得打一顿。 沈寻白点了一盏灯,走近床边,伸手去捅她,谢长宁不为所动,像是睡熟了。 他垂眸看了看,随后自己把衣服脱了,掀开被窝钻了进去。 躺了一阵,把手轻轻搭在她腰间,很好,也没拒绝。 沈寻白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缓缓贴近,手掌顺着她身体曲线慢慢下滑,心里也开始心猿意马...... 突然,他手一顿,不确定似的又碰了碰,随后立即收回手,脸色阴沉,怒道:“难怪今天我一说你就答应,感情是在这等我呢。” 谢长宁用被子掩住嘴,笑个不停,身子一抖一抖,肩膀撞到了沈寻白的胸膛,她依旧笑而不语。 沈寻白气得,伸手朝她胸口狠狠捏了一下,谢长宁“嘶”了一声,踹他一脚。 被踹了个结实,他起身穿上衣服,口里还放着狠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就不信你月信能来一整年!” 谢长宁瞪了他一眼,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狗嘴吐不出象牙。” 沈寻白冷哼一声,转身朝外走。 走了一阵,又返回来把她之前敞开的窗户紧紧关上,夜风顿时被隔绝在外。 谢长宁看过去,和他清冷的眸光对上。 沈寻白没搭理她,吹灭灯火后走到床边,弯腰把她朝里推了推,随后脱了外衫紧挨着她躺下。 谢长宁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雪松的清香,食指戳了他胸膛几下。 “回你房间去。” 沈寻白抓着她的手朝下压,“来,不想睡,本相给你找点活儿。” 谢长宁一下子便明白他的打算,这狗贼表面看着倒是挺正经,说起荤话来却也是毫无顾忌。 “那你可小心点,我倒是记不得指甲里有没有毒什么的。” 沈寻白握着她的手停在小腹上,随后强硬地挤进她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 “哪天让林无救弄副哑药,把你毒哑,省得烦人。” 谢长宁轻轻笑着。 “闭嘴,睡觉。” ~~~~~~ 沈寻白这趟出门,本来说的是巡防,但谢长宁却是发现,马车行进的方向并非朝着边境而去,而是逐渐往内深入。 随着马车的前行,周围的气候越发炎热起来,明明都已经入了秋,可身上的衣服却不得不一层一层地减少。 谢长宁掀开车帘,朝着窗外望去。 远方是连绵起伏的山峦,犹如一条巨龙蜿蜒盘踞在大地之上。山脚下,一片繁茂的树林郁郁葱葱,翠绿的枝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大人,我们到底要去哪?” 沈寻白把解开的九连环扔她身上,指着远处一座隐于云层中的山峰说道:“知道那是哪吗?” “不知。”谢长宁接住九连环,心思已然收回,仔细端详这玩意到底是怎么解开的。 沈寻白淡然道:“那是苍云峰,也是南越国龙脉所在。” 谢长宁闻言一愣,抬起头望向那隐约可见的峰顶,她当过皇帝,自是明白一个国家的龙脉意味着什么。 传说,龙脉是一个国家的根基与命脉所在,承载着国家的气运与兴衰。 可她从不相信,一个国家的兴盛就靠一座山峰来决定,无论它有多么神秘和神圣,也不可能独自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 朔月国的龙脉年年都有重兵把守,日夜巡逻,钦天监还常常派人前去观测,生怕有什么变动,劳民又伤财。 沈寻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低声道:“龙脉之重,不在山峰本身,而在于人心。”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谢长宁微微颔首,也不想再追问,沈寻白看样子就是去断人龙脉的,知道太多了反而不好,倒不如再研究下九连环。 这个玩意她怎么就搞不明白呢。 几人到了一个小镇。 镇上张灯结彩,喜庆洋洋,像是正在庆祝某个节日。 莫七驾着车并未在客栈停留,径直朝着镇中心最大的一座府邸驶去。 行至门前,莫七上前叩门,片刻后,府门缓缓开启,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出来,看到莫七脸上一喜。 “可是沈四公子到了?” 莫七应道:“嗯,全叔。” 沈寻白和谢长宁下车,那叫全叔热情地迎了上来。他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睿智和亲切。 “四公子,您总算是到了,家主念叨您久矣。”全叔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沈寻白躬身行礼。 沈寻白含笑道:“全叔,多年不见,你倒是风采依旧。这府里一切可都安好?” 全叔满脸笑容,眼中满是欣慰,“托四公子的福,府里一切都好。家主得知您要来,早早地就吩咐我们准备好了一切。快请进,家主正等着您呢。” 谢长宁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这座府邸气势恢宏,大门上的雕花精致而华丽,彰显着家族的底蕴。 几人到了客厅,一位中年男子迎面而来。 他身着华贵长袍,气度不凡,面庞刚毅,双眉如远山之峰般挺立。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英气逼人,一头墨发高挽,以金簪固定,更显得雅致英武。 沈寻白见到他们,快步上前,那男子握拳锤了他肩膀一下,笑道:“沈四,可算是把你盼来了。”男子的声音爽朗而洪亮,充满了喜悦之情。 沈寻白笑着回了一礼,“大哥,别来无恙。” 那红衣女子上前,眼神中带着一抹好奇与审视,上下打量着谢长宁。她微微扬起下巴,清脆的声音响起:“四哥,这位姑娘是?” 沈寻白微微侧身,牵起谢长宁手腕,柔声说道:“这是我未婚妻谢长宁,长宁,这是我结拜大哥风逸尘,这是大哥的二妹风清清。” 说着,故意挠了挠她的手心。 谢长宁斜睨他一眼,一句话就给她定了身份,像是不怕她揭穿他一样。 不过,她还是落落大方地说道:“风大哥好,风姑娘好。” 风逸尘先是一愣,偷偷瞟了风清清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沈四,你小子动作挺快啊。” 沈寻白笑而不语,眼眸明亮。 风清清脸色不善,眼神在谢长宁身上流转,说道:“谢长宁?是那个你的侍女太子的红颜召王的医侍的那个谢长宁?” 这话一出,风逸尘立马沉声唤道:“清清,不得无礼。” 谢长宁淡淡看着她,忽而一笑,娇滴滴地道:“是的呀,前几日大人和我这个侍女求亲了呢,可是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嫁,谁知道他今日就说出这话,毁了人家的名节。大人,你真坏~” 第125章 爱妃,今晚朕要宠幸你 谢长宁坐在凳子上,环视一圈屋内的布置,屋子宽敞明亮,装饰典雅,窗檐上还挂了一串彩色精美的风铃,一看就出自女人之手。 沈寻白进屋后掩上房门,走到谢长宁身边坐下,说道:“这风府有我的一半,我们要在这住几天,你不用拘谨。对了,正好赶上一年一次的灵羽节,你好好玩玩。” “那你呢?” 沈寻白转头看向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舍不得我?” 谢长宁嗤笑一声,话中含着一丝警告。 “你拿我来挡你的烂桃花,我可没那么好心。她要惹到我,我可不会客气。” 沈寻白眸光灼灼凝视着她:“嗯,不用为了我压抑自己的秉性,谁让你不舒服你就让谁不舒服,放心,我兜得住。” 谢长宁闻言,心头一动,略带惊讶地抬起眼,也忽然明白了,他之前说自己是他未婚妻的缘由。 他的未婚妻,估计也没人敢轻易招惹。 “晚间集市热闹,我有事不能陪你,让莫一跟着你,早些回来。”沈寻白又道。 谢长宁如释重负的松口气:“终于能摆脱你一天了。” 说着,打开门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沈寻白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宠溺:“早晚让你离不开我。” 谢长宁刚走到院门外,风清清就迎了上来,说是要带她出去玩,感受灵羽节的氛围。 谢长宁微微一笑,跟着她一块儿出了门。 灵羽节人们感谢神鸟为镇上带来谷物,祈求秋收的节日。 集市上热闹非凡,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两人穿梭于人群之中,一路上不少人都在和风清清扬声打招呼,风家兄妹显然在当地颇受欢迎。 “不知谢姑娘师出何门?”风清清问道。 谢长宁淡笑一声:“你都知道我是召王的医侍,难道没听说我师傅是毒医圣手?” 风清清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指向不远处的摊位,那里摆满了五彩斑斓的饰品。 “谢姑娘,那些据说都是神鸟的羽毛,佩戴可以得到神鸟的庇佑,我们过去看看吧。\" 谢长宁随着风清清走近摊位,那些饰品都是用羽毛制作而成,每一片羽毛染成五颜六色,有些制成发簪,有些是步摇,还有些是手链脚链,十分漂亮。 风清清拿起一块配饰,朝着谢长宁腰间看了看,说道:“谢姑娘,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不如我送一个给你,当作我们的见面礼,如何?”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款拳头大小、以木制为托,镶嵌着玄黑色羽毛的腰坠,这黑乎乎的一坨在一众鲜艳的饰品中显得格外不起眼。 谢长宁接过来看了一眼,“风姑娘觉得好看吗?” “当然好看,这腰坠虽不似其他饰品那般艳丽,却别有一番韵味。” 一旁的小贩似有话要说,被风清清瞪了一眼,立刻闭上了嘴。 “这么说风姑娘定是很喜欢了?” “这是自然。”风清清言笑盈盈。 谢长宁点点头,回头唤了莫一一声,“那我就买下赠予风姑娘。” 莫一掏出银钱放下,风清清急忙说道:“谢姑娘,哪能让你破费,我——” “风姑娘,你既唤我相公一声四哥,这见面礼自然也该是我这个做四嫂的给你才是,你刚也说喜欢了,就不必推辞。” 谢长宁轻笑道,将腰坠挂在她腰间,打量一番后,轻声说道:“这黑色的羽毛倒也独特,就如同那乌鸦一般,虽不若孔雀般明艳动人,却也有其别样的姿态。风姑娘戴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莫要学了那黑色鸟儿,只在暗处聒噪,失了自身的气度才好。” “谢长宁,你——”风清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谢长宁无辜地眨了眨眼,“妹妹是不喜欢吗?哎呦,那可如何是好,要不我把相公昨晚送我的贴身玉佩送与你,可好?” 风清清一听,她口里左一句相公右一句相公,未婚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当真不要脸极了,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敢给她难堪。 “那就多谢谢姑娘的好意。”风清清强笑着回应。 “一家人别那么客气,好妹妹~” 两人又朝前走,待行至无人之处,风清清将吊坠扯下来扔到谢长宁身上,冷声骂了句:“不知廉耻。” 谢长宁轻轻接住那腰坠,闻言轻笑:“可是怎么办呢,你四哥却偏偏喜欢我这样的,非我不娶呢。” 风清清脸色一黑,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气咻咻地离开。 谢长宁把腰坠交给莫一,催促道:“你赶紧回去问问,能不能退了。” 莫一...... 打发了两人,谢长宁自个逛了起来。 不远处围了一圈人,大声叫嚷着。 谢长宁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是一家小酒馆在比赛拼酒。 酒馆门前摆了几张桌子,上面满满当当摆着几十个酒碗,里面盛满了清亮的酒水,只要交十两银子,就能参加,把桌上的酒喝完还能走的便算赢,赢的能退回银子并额外获得一壶上等好酒。 可桌上的酒碗数量众多,看似简单,实则对酒量是个极大的挑战。旁边已经喝倒下几个壮汉,引得围观的人群阵阵惋惜。 谢长宁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她本就好酒,赢不赢的无所谓,主要是这酒闻着不错。 莫一正好回来,谢长宁食指指了下,“去,付钱。” 莫一看了眼,微微皱起眉头,“谢姑娘——” “怎么,你家公子这么小气,十两银子都舍不得给我花?” 她说得有些大声,身边几人扭头看过来,莫一无奈,替她付了钱。 众人看到挑战的是个女子,略带讶异,窃窃私语起来。 酒馆老板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着说道:“姑娘好气魄。” 谢长宁端起一碗酒,先是轻轻嗅了嗅,那浓郁的酒香让她心中一阵舒畅。然后,她微微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等沈寻白匆匆赶到的时候,谢长宁面前已经摆了一堆银子,不止把付出的钱赢了回来,还和别人比酒,赢了不少。 但人显然已经醉了。 沈寻白见状,无奈的将人抱起。 谢长宁意识模糊,隐隐约约看到月白色的身影抱着自己走在巷子里,月光斑驳,她的头靠在沈寻白的肩上,微微仰头看着面前他脖颈处圆润的喉结。 沈寻白垂眸看她一眼,脸颊微红,安安静静的样子,像只小猫崽,慵懒又可爱。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中涌起一丝柔软,稍微低头蹭蹭她额头。 “怎么了?” 谢长宁眼神半眯,呢喃着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沈寻白并未听清。 “嗯?”沈寻白声音懒懒,弯下身子,想听清楚些。 谢长宁却是一下子吻在他唇角上。 “爱妃,今晚朕要宠幸你!”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醉意,却又充满了霸气。 沈寻白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月光下他的笑容显得异常温柔。 第126章 我现在依旧是早晚都想弄死你 沈寻白加快脚步,轻柔地将人放在床榻上,刚要起身离开,却冷不防被谢长宁勾着身子猛地拉了下去。 随后,谢长宁双腿一夹,瞬间把沈寻白压在身下。 她的眼神迷离而炽热,双手胡乱地去扯他的衣服。 沈寻白幽幽叹口气,伸出手,按住她作乱的手,无奈道:“就不能让我一次?” 谢长宁微微侧头,似乎是在认真考虑他的话。可此时她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干脆不想了,低下头继续去解他的腰带。 “你,你别说话。” 这位置问题她倒是坚定得很,像扞卫自己领土一样,寸步不让。 奈何这一次实在醉得厉害,做到一半的时候,竟然睡过去了!!! 沈寻白气得把人掀翻,身子覆了上去,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将人惩罚个遍。 谢长宁醒来的时候,只觉身子不是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已然分开了。她浑身酸痛,仿佛被车轮碾过一般。 沈寻白神清气爽地躺在一旁,低低地笑着,手指间还绕着她一缕发丝。 “滚。”谢长宁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沈寻白悠悠起身,从床边拿起衣物当着谢长宁的面一件一件穿上。 谢长宁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锁骨上,那片肌肤白皙如玉,胸膛结实有力,肌肉线条分明,腰腹上毫无赘肉,平坦紧致。 他把腰封扣上,那腰封紧紧地束缚着他的腰身,凸显出他完美的身材,宽肩与窄腰的对比,使他显得更加高挑挺拔,丰神俊朗。 穿戴整齐,又是一副云淡风轻慵懒散漫的模样。 他弯腰凑近,在谢长宁唇上浅啄一口,轻柔的触碰如同蝴蝶的翅膀轻轻拂过。 “你多睡一会,我今天早点回来陪你用膳。” 谢长宁却是十分嫌弃地抬起手背擦了擦嘴唇,“大可不必如此劳累。” 沈寻白笑道:“哪有晚上累,为夫撑得住,娘子。” 谢长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许是莫一把昨儿的事和他说了。 沈寻白脚步轻盈离开。 谢长宁睡了个回笼觉,晌午的时候才起。 见到风清清的时候,她双眼通红,脸色疲惫,像是一夜没睡。 谢长宁没理她,端着粥慢条斯理地吃。 风清清也实在想不通,谢长宁哪里好,为什么沈寻白会喜欢她。 “谢长宁,我要挑战你!” 风清清接着说道:“如果你赢了我退出,如果我赢了,你马上离开。” 谢长宁回头看她一眼,“我认输。” ……这一下就把风清清整不会了,毒医圣手的徒弟这么孬的吗? “然后呢?”谢长宁问道。 “什……什么?” 谢长宁耐心道:“你赢了,你就得到他了吗?他不喜欢你,关我什么事儿,你为难我干什么,你心里不服,我就得和你打一架?你倒是去找他麻烦啊。” “你能抢,那就来抢,能被抢走,我也不会留恋。”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鼓掌声。 两人回头一看,风逸尘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抹赞赏的笑容。他缓缓走进屋内,眼神在谢长宁和风清清之间流转。 “谢姑娘,说得好。” 风逸尘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感情之事,强求不得。清清,你确实不该如此冲动。” 风清清咬着嘴唇,满脸的不服气。 “大哥,你怎么也帮着她说话?” 风逸尘微微皱眉,“不是帮谁说话,而是谢姑娘所言极是。沈四已做出选择,你这般为难谢姑娘又有何用?” 他看向谢长宁,眼中满是欣赏,“谢姑娘聪慧过人,沈四那般高傲的人,难怪动了心。” 动心? 谢长宁微微皱眉,这话恐怕不对,沈寻白会喜欢她?不太可能......吧? 风清清别过头去,眼眶微红。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她能得到四哥的喜欢。” 风逸尘轻叹一声,“感情之事,哪有什么凭什么。你若一直如此执着,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他又看向谢长宁,“谢姑娘莫要见怪,清清她性子直,一时想不通罢了。” 谢长宁淡然一笑,摇头表示不在意。 “风大哥言重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沈寻白如约而归,进屋的时候随手递给她一盒糕点,“路上买的,甜的。” 谢长宁接过糕点,瞧着他准备净手,突然直接开口问道:“风逸尘说你对我动心了,是真的吗?” 沈寻白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净手,过了会,他转身正视谢长宁,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是或不是,你先说说有什么后果。” 说罢,他神色坦然地转身走向桌边,盛了一碗汤,垂眸缓缓地喝着,耳朵却仔细聆听着身后的动静。 谢长宁瞧着他的模样,想了想说道:“若是,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 沈寻白喝完一碗汤,沉默片刻后认真地说道:“谢长宁,我不否认曾经的确很想弄死你,但是后来,我伤害过你几次?你曾经那一掌差点要了我的命,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计较吗?” 谢长宁挑眉,在他对面坐下,“为什么?” 沈寻白淡淡说道:“那一掌权当偿还了我们之前的那些过去,而后,难道不是你一直想弄死我吗?” 谢长宁仔细琢磨了片刻,好像有些道理。 沈寻白瞧着她蹙眉沉思的模样,微微一笑,“当然,我现在依旧是早晚都想弄死你,不过是在床上。” 谢长宁一听,冷冷瞥他一眼,“那你可要守好你的心,别乱动,要不然——我就辣手摧心了。” 沈寻白道:“不管我动不动心,招惹了我,你的心也别乱动,除了放我身上,放谁身上我就灭谁满门。”说着,还补了一句,“姓萧的也一样。” 第127章 月光皎皎,幽洞蓝辉 第二天,沈寻白带着谢长宁准备离开,风逸尘把他们送出镇子,风清清倒是没来。 “沈四,你放心,交代的事,大哥一定给你办妥。” “那便多谢大哥。” 风逸尘爽朗笑道,拍着他的肩:“亲事确定后,记得通知大哥一声。” 沈寻白回头,看着身边的谢长宁,笑道:“那是自然。” “保重。” “保重。” 沈寻白和谢长宁步入马车,莫七抽了下鞭子,马车缓缓前行。 车内安静得出奇,只有车轮压过泥土的吱呀声。 谢长宁低头还在琢磨九连环,沈寻白斜靠在马车壁上,目光深邃地望着她,看了一阵,又觉得实在无颜再看。 平日里谢长宁精明得很,给他使了多少个绊子啊,可摆弄这小玩意却是像个二傻子一样,解不开重头再来的时候,竟然又按着之前的方法又走一遍,都不知道要不要夸她记忆好?! 谢长宁也感受到他那看蠢货的目光,索性也不解了,把九连环往旁边一扔,扯过一旁的软垫放在腰下舒服地靠着,闭上眼睛假寐。 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沈寻白身前置了一个小小的案几,他握着笔,正在纸张上认真地勾画着什么。 谢长宁微微侧头,只见案几上铺开的纸上有不少图样,笔锋遒劲,线条流转,豁然是九连环的分步解法图解。 “醒了?”沈寻白没抬头,手中的笔未停,继续在纸上画。 谢长宁好奇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寻白淡淡说道:“有个蠢笨的人,总是解不开九连环,我把解法绘下来给她参考,但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 谢长宁不禁嗤笑,眼神却是柔和了许多,“怎么可能看不懂?”说完,抽了一张图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踹了他一脚,问道,“你说谁蠢笨?” 沈寻白轻笑一声,目光仍是专注在图纸之上,“没错,说的就是你。” “沈寻白,你又想打架吗?” “等我画完再打,要不然不小心毁坏了,还得再画。” 沈寻白画完把画递给谢长宁,谢长宁跟着他的图画,一步步将九连环解开,解开的那一刹那,她仰着头,朝着沈寻白轻轻一笑,“原来也不那么难。” 沈寻白看着她笑,眸光化作水流缠绕在她身上。 谢长宁又等了一会,见还不走,有些疑惑道:“怎么不走?” 沈寻白抬头望了望天色,说道:“今晚住这。” 谢长宁微微一愣,这离小镇不太远,荒郊野岭的,有些不明白。 沈寻白没解释。 夜幕降临之后,沈寻白带着她朝密林中走,走了很久,来到一片悬崖边上。 谢长宁看了脚下黑沉沉的悬崖,问道:“你不会想把我推下去吧。” “是啊。”沈寻白笑着说,突然伸手将她推了下去。 谢长宁一惊,身子瞬间失重,骂了一声,刚要提气,却发现身子已稳稳落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随后,白色身影翻飞,沈寻白宛若踏月而来,轻盈地落在她身旁,“好玩吗?” 谢长宁白了他一眼,“有病。” 沈寻白朝着前方走,谢长宁这才发现,这平台之后藏着一个半人高的洞穴,洞口被杂草遮掩,不易察觉。 沈寻白点亮了一支火把,引着谢长宁走进洞穴。 两人踏入洞穴,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洞穴不大,不过一间耳室大小,四周的石壁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隐隐有着水珠不断滴落,发出轻微的 “滴答” 声。 沈寻白微微侧身,伸手指了指石室的一角,说道:“看那。” 随后,将手中火把灭了,黑暗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将他们紧紧包围。 片刻之后,她顺着沈寻白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石室角落里,一簇簇荧光苔藓静静在黑暗中闪烁着淡淡的蓝光,犹如夜空中最细微的星辰。 那蓝色的光芒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弥漫开来,如同神秘的仙术在洞穴中施展。整个洞穴被这片幽蓝的光辉映照,那光芒在石壁上流淌,在地面上蔓延,静谧而神秘的氛围笼罩着他们。 谢长宁屏息凝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脚下的荧光蔓延。那荧光如同灵动的水流,缓缓地向前涌动,所到之处,皆被那神秘的蓝色所覆盖。 沈寻白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凑到她耳畔,轻声说道:“月光皎皎,幽洞蓝辉,谢长宁,可以睡吗?” 谢长宁轻笑出声,“良辰美景,不睡岂不可惜了。” 说着率先吻了过去。 沈寻白低低一笑,那笑声中满是愉悦与惊喜。立刻反客为主,箍着她的腰,他的手臂强劲有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手指轻轻扣住她的后颈,让两人的距离更加贴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在这片幽蓝的光辉中,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谢长宁闭上眼睛,感受着沈寻白的呼吸和那淡淡的荧光。明明潮湿的洞穴,她却感受到一阵一阵热浪传来。 两人的心跳声在洞穴中回响,与那细微的“滴答”水声交织成一种奇妙的旋律...... 第128章 臣愿倾尽一生,换您万世安宁 几人朝着苍云峰腹地挺进,谢长宁以为沈寻白要去找龙脉,谁知道竟然是绕到山峰的背面而去。 从进入这片山域后,谢长宁不知怎的,心里竟然开始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前方似乎隐藏着一个怪兽想把她一口吞下。 越往里,山道愈发险峻,两旁的树木也愈发茂密,已有官兵在此处驻守。 莫七朝着驻守的官兵出示了一个令牌,官兵见了令牌,立刻恭敬地行礼,放行了他们的马车。 又行驶一段,官兵的巡视也更为严密,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 再往前,便听到阵阵敲击石块的动静,伴随着吆喝声传来。 谢长宁掀帘一看,便看到不远处的山峰上,成千上万的人正在忙碌着凿石开山,铁锤与石头的撞击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石粉的尘埃。 山壁上凿痕累累,已显露出一条条深邃的隧道,不少人正在忙碌地进进出出,搬运着开凿下来的石块。 “这是?” 沈寻白替她把帘子放下,淡淡回了句:“深山腹地就是龙脉,钦天监言葬于龙脉,可通仙灵,羽化登仙。” “所以,这是南越帝的陵寝?” “对。” 沈寻白拉着她下车。 此时一位穿着铠甲的将军领着副将快步而来。将军步伐沉稳,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峻的光芒。副将紧随其后,神色肃穆。 “大人,陵寝工程进展顺利,依此进度,定能如期完工。” 将军洪亮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眼神中满是笃定。 沈寻白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忙碌的施工现场,神色冷峻而深沉。 “务必严加看管,不得有丝毫差错。” 将军立刻挺直脊背,拱手应道:“末将定当竭尽全力,确保陵寝万无一失。” “大人舟车劳顿,快快进帐里休息一下。” 说着,引着两人进了帐篷。 沈寻白端坐于高位上,莫一莫七一左一右立在他身后,谢长宁识趣的没跟过去。 那副将领着她到了旁边一个帐篷里,说道:“姑娘,这是为大人准备的帐,您可在此稍作休息。” “多谢将军。”谢长宁点了点头。 帐篷内布置简洁而舒适,她走到帐篷的一角,轻轻揭开一角窗帘,望着外面忙碌的景象,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这浩大的工程,每一处凿痕、每一块被搬运的石块,无不彰显着帝王的权势与威严。 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力量的体现,仿佛能让整个天下都为之臣服。 她上辈子虽然也是皇帝,但是年纪尚轻,开国后事务繁杂,每日都被堆积如山的奏折和各种亟待解决的问题所困扰。 国家百废待兴,百姓渴望安定与繁荣,她全身心地投入到治理国家之中,这事便还没提到议程中来。 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为南越帝修建的陵寝,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还在那个时空,那么如今是不是也开始筹备自己的陵寝了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她的内心猛地一颤。 想象着自己也如同南越帝一般,为自己的身后之事早早谋划,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场景呢? 她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工匠在为自己的陵寝忙碌着,深不见底的甬道如同一个神秘而又恐怖的黑洞,四周墙壁上那些阴森的神鬼图,还有那孤零零的棺椁,冷冰冰的陪葬品,都像是怪兽一样,等待着吞噬一切。 一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笼罩着她。 凉意袭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脏。 谢长宁不禁颤抖了一下,急忙拉紧了窗帘,仿佛要将那恐怖的景象隔绝在外。 “谢长宁?”一个声音在帐篷内突然响起。 谢长宁身子一抖,连忙转身看去,见是沈寻白站在门口。 沈寻白看她神色不对,大步走来,问道:“你怎么了?” 谢长宁缓了缓神色,轻声道:“没事。” 沈寻白皱了皱眉,伸手触碰了她的额头,未见异常,却察觉到她手心微微的凉意。 他把她的手掌握紧,陪着她静坐了一会儿,待察觉她慢慢缓了过来,才说道: “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去看看。晚点回来,莫一就在帐外,有事喊他。” 本来想带她下去看看,但是今日她脸色都不太好,还是算了。 “好。” 沈寻白有些不太放心,又细细交代了莫一几句,才转身离去。 这一去直到夜幕还未回来。 谢长宁随意吃了点东西,和衣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却是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四周静悄悄的,仿佛被世界遗忘在了这个小小的角落。 她能感受到四周还有点点烛光,那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挣扎着,却无法驱散这压抑的氛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无法动弹,哪怕只是微微挪动一下手指都成了奢望。 那种恐惧再次袭来,犹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束缚着她,那力量强大而又冰冷,让她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她努力想要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可身体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丝毫使不上力气。 黑暗中,那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烛光投下诡异的影子,张牙舞爪,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在她的周围舞动着。 她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跳动都仿佛是对恐惧的回应。 冷汗渐渐湿透了衣衫,那冰冷的感觉让她更加无助,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之中。 在这绝望的时刻,她仿佛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她觉得好像有人站在她身边,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渴望着能看到那个人影,渴望能得到一丝救助,可是她看不到,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那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将她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脸上忽然有冰冷的液体滴落,冰凉刺骨,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那人好像在哭? 随后,密闭的空间中响起一个无尽忠诚与决绝的嗓音。 “陛下,臣愿倾尽一生,换您万世安宁!” 第129章 我的女人,你们凑什么热闹 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熟悉而又遥远。 可——那是谁呢? 谢长宁紧皱着眉头,努力在记忆的深处搜寻着,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声音如同缥缈的云雾,明明近在耳边,却又难以捉摸其源头。 谢长宁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在帐篷内,一切平静如初。她轻抚心口,尽力平复梦境中的惊恐。 她闭上眼,那声音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盘旋,清晰而强烈,让她无法安宁。 片刻后,她起身,走出帐篷,让清凉的夜风带走心底的恐惧。 莫一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谢姑娘有事?” 谢长宁怔了下,朝着主帐看了一眼,问道:“你家大人还没回来?” “回来了,在主帐议事,谢姑娘需要我通报一声吗?” 谢长宁摇摇头,转身走上前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 夜风轻拂,树影婆娑,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声音在她心中回响,如同古老的誓言穿越时空的隧道,寻找着它的归宿。 可到底是是谁? 她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沈寻白从帐篷里出来,便看到谢长宁独自站在那里,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起几丝碎发。 他步履轻缓地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虚空,他总觉得自从到了这里后,谢长宁就有些不对劲,好像在惧怕着什么。 “等明天天亮,我让莫一先送你下山。”他说道。 谢长宁转过头,眼中充满了矛盾和犹豫,随后微微点头。 “先去休息吧。” 沈寻白牵着她,往帐篷走去。 两人躺在榻上,沈寻白从身后扣着她的腰,他清浅的呼吸落在她脖颈上。谢长宁难得这么温顺,沈寻白心里却有些忐忑,总感觉好像抓不住她。 临近天亮的时候,沈寻白醒来时,发现身边的谢长宁已不见了踪影。 他心头一紧,迅速起身查看。 帐外,晨光熹微,山风带着寒意。 莫七大步而来,“大人,谢姑娘她进了墓道。” 沈寻白一惊,来不及细想,急忙追了过去。 迎面碰上昨日那位将军。 那人见状,急忙问道:“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寻白眉头紧锁,边走边回答:“白将军,本相现在进去找人,你们按计划行事即可。” “是。”白将军疾声说道:“大人,墓道右侧的道路还未加固,您可千万记住,遇岔靠左。还有,昨日陈将军已带人在山腰烧了火龙,今儿一大早就准备泼水,届时山体可能会有些震抖,大人多加小心。” “嗯。” 沈寻白心头沉重,脚步未停。 莫七执着火把紧紧跟在身后,待行了一阵,便看到莫一的身影徘徊在一处洞口,见他到来,立马上前说道:“大人,属下把谢姑娘跟丢了。” 面前是一道岔路口,两侧均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沈寻白深吸一口气,慢慢静下心来,他在两个洞口处深深嗅了嗅,但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淡淡硫磺的气息,掩盖了谢长宁身上的玉兰香。 他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忽然从头上抽出束发的发冠,小心翼翼地拆开,从里面取出一只细小的虫子。 那虫子在指尖缓缓蠕动,慢慢竖起身子,朝着周围探了一圈,随后身子一摆,向着右侧的洞口快速摆动。 沈寻白立即将虫子收起来,想了想,把发冠递给莫一,低声吩咐道:“你们回去,如果发生不测,你们凭它能找到谢长宁。” “大人!”两人惊道,“大人,我去找谢姑娘——” 沈寻白眼神淡淡地扫向他们,“我的女人,你们凑什么热闹?!” “快滚,都忘了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可是,大人这太危险了。”莫七焦急地说道。 沈寻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说,他的目光坚定,不容置疑。转身独自踏入右侧的墓道。 “大人!” 莫一把莫七拦下:“大人和谢姑娘不会有事,我们先出去,准备接应。” 莫七不情愿地点头,与莫一匆匆离开。 墓道内阴冷而潮湿,随着深入,前行变得愈发艰难。四周的墙壁上碎石不断滚落,甬道狭窄至极,有些地方甚至只能侧身勉强通过。 不久后,前方的路途戛然而止。谢长宁紧贴着一面冰冷的石壁,立足之地不过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台,脚下是深邃无底的深渊。 在周围的黑暗中,她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她一夜难以入眠,闭上眼总是能听到阵阵吟唱着莫名经文的声音,脑海里总有一幅画面闪过,像是看到了某人出殡的场景。 她仔细想了想,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来到这里才开始出现的,那么这声音,这画面,或许与这陵寝有关。 这里让她心生恐惧,那她偏要进来看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谢长宁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往前走,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山体突然发生剧烈震动。 整个墓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烈摇晃,四周的石壁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轰鸣声。 碎石如同雨点般纷纷落下,噼里啪啦的声响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谢长宁心中猛地一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拼命想要稳住身形,却根本无能为力。她的身子直直朝下坠落,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余光中,她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快速朝她腾跃而来。那身影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瞬间,她被人紧紧拥进怀里,那人的怀抱温暖而坚实。他紧紧抱住她,用身子替她挡开不少掉落的碎石。 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闷哼。谢长宁急忙去扯腰间的绸带,谁知道沈寻白抱得太紧,她的手无法挣脱,绸带根本甩不出去。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两人止不住身形,身子直直下坠,“噗通”一声,一同砸进冰冷的湖里。 巨大的冲击力使湖水翻腾,水花四溅,湖水瞬间将他们包裹,两人沉入湖底,一阵眩晕传来,谢长宁只觉得胸口一紧,随即失去了意识。 第130章 为夫今日心有余而力不足 水流凶猛湍急,沈寻白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抽出金丝软绳,用尽全身力气将两人牢牢绑住。 随后,他的双眼缓缓合上,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两人的身形在凶猛的水流冲击下,如同无助的浮萍,随着水流越冲越远...... 谢长宁悠悠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面前的世界模糊不清,当她的视线逐渐清晰,豁然发现岸边一截横生的树枝,紧紧地勾在了沈寻白手中的金丝绳上。 沈寻白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静静地躺在那里。 “大人?沈寻白?” 她唤了几声,扯着软绳把他拉近,试了试他的鼻息,微弱却稳定。 谢长宁松了口气,她环顾四周,抽出腰间的绸带,往远处的树枝一抛。 绸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缠绕在了树枝上。她紧紧地拉着绸带,一点一点地朝着岸边艰难地挪动。 她爬到了岸边,顾不上喘息,手指急忙搭上沈寻白的脉搏。 片刻后,她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沈寻白受了内伤,幸好不是太严重。 她不由想起落下时他不顾一切地替她挡开碎石的场景。 他把她护得极好,以至于她身上只有几处擦伤。 谢长宁没犹豫,立刻从腰饰上解下一个小铃铛,里面用油纸包着几颗药丸,她一股脑把药丸全部倒出,小心翼翼地喂沈寻白服下。 自己也处理了下身上细微的伤口。 随后拿出一个小瓶,放在沈寻白鼻下。 过了一会儿,沈寻白的呼吸似乎略微强了一些,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丝红润。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仍旧有些涣散。 “沈寻白?沈寻白?” 谢长宁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沈寻白的眼神逐渐聚焦,终于认出了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然而,他的笑容却未能完全绽放,又因一阵剧痛而皱起了眉头。 “谢长宁,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他的声音很低,谢长宁却还是听清了。 眼见着沈寻白又要晕,她急忙把那瓶子又凑到他鼻翼下。 “你倒是先把绳子解开再晕啊。” 沈寻白微弱的气息中带着一丝笑意,手指无力地指了指腰间的绳结。 “我教你。” 说着,把解开的步骤一一告诉她。 谢长宁忙活一阵,终于将绳结解开。 她刚站起身子,沈寻白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狭长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 “你不会不管我吧?” 谢长宁望着他,心里有些乱,她没想到沈寻白竟然跟着她跳了下来,还把她护在怀里,这一刻,她心里竟然有些相信沈寻白对她动了心。 “算我欠你一次,肯定不会不管你。”谢长宁叹道。 沈寻白眼里聚起一片光芒,脸上带着虚弱苍白的浅笑,他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他微微仰头,几缕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了他那俊朗的侧脸,竟有种凌乱的美。 比萧承韫更像病秧子。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把衣服弄干。”谢长宁弯腰去扶他。 沈寻白应了一声,谁知刚起身的时候一股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谢长宁眼疾手快,连忙抱住他。 他咳了几声,又吐了好几口血,缓了一会,慢慢站直身体,歪着头朝她笑,“谢长宁,如果我说要你背我,你会不会掉头就走?” 谢长宁:“......不会。” “那就好。”沈寻白说着,竟然身子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谢长宁无语抬头望天,认命地弯下身子,将人背在背上。 “我他妈的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背了个男人,说书的话本都是骗人的吧,搞错了吧!” 等沈寻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身处一个石洞中,洞外昏暗已是黑夜,洞内燃了一堆火,外衫挂在一边的架子上烤着。 谢长宁蹲在火堆旁,正在翻烤一只野兔。 沈寻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火光映照在她脸上,为她勾勒出一层温暖的金边。她脸上那堆花花绿绿的妆容已经清洗干净,露出原本绝美的容颜。 长发披肩,如黑色的瀑布般垂落在她纤细的肩头,眼眸在火光中闪烁着,映出点点璀璨的光芒。 谢长宁不经意间回头,便和他变得柔情的眸光对上,她愣了愣,随即移开视线,淡淡问道:“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寻白点头,声音虚弱而无力:“疼。” 谢长宁放下手中的兔子,起身走到他身边,手指搭在他脉间:“你受了内伤,内脏有点位移,不过问题不大,静养几天就好。” 沈寻白反手扣住她的手,将人微微扯近些,低声问:“你对萧承韫是不是也是这样?天天都要给他把脉?” 谢长宁愣住,眉头微微一蹙,抽出手来,避开了他的问题,“你能不能别总是提他?” 沈寻白眼神里带着几分固执,“你还没回答我,他会不会像刚才那样抓住你的手?” 谢长宁看着他,若是还不知晓他的心意,她一直都认为他是故意找茬,可现在才知道,原来沈寻白一直在暗戳戳的吃醋。 “想这么久,那就是默认了?”沈寻白有些不高兴,嘴角微微下撇。 谢长宁有些想笑,可还是压抑着唇角,她觉得这样的沈寻白挺好玩的。 “你最好别再问了。”萧承韫药浴的时候,她可是看了他半个身子的。 沈寻白冷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谢长宁烤完兔子,给他分了一点,两人慢条斯理地吃完。 过了一会儿,谢长宁走过来,把那一圈腰饰解了下来,朝他说道:“脱衣服吧。” 沈寻白一愣,定定瞧着她,有些为难。 “娘子,为夫今日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要不改天再战?” 谢长宁气笑了,“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寻白有些无辜,老老实实去解衣服。 “算了,要不,你扶我起来试试?!” 第131章 又要背你?你想得美! 谢长宁将沈寻白身上的银针拔下,用火烘烤后收进腰间一个配饰里。 沈寻白微颤着肩,缓缓坐起,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神采。 谢长宁替他把中衣拢好。 “我今儿看了一下,这里距离苍云峰已经有一段距离,你的暗卫能找到吗?” “你不是有信号弹吗?你发一个不就得了。”沈寻白的声音有些慵懒。 “进水了。”谢长宁说道。 沈寻白一听,身子懒懒地躺下,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哦,那不好办了,我的暗卫又不是神仙,肯定找不到。” 谢长宁淡淡瞥了他一眼,皇陵下的地下暗河,只要人手齐全,顺着河就能找到,他这么说不过想拿捏她罢了。 她也没恼,像模像样地点点头:“有道理,不过你身体不能大幅度移动,后天要是没人来,我就自己先走了。” 沈寻白一怔,谢长宁接着说:“你总归是为了救我,你放心,我走的时候给你留点吃的,出去后给你捎个信,你好好等着就行。” 沈寻白气道:“谢长宁,你到底有没有心?!” 谢长宁轻声笑道:“所以,我们是在这等,还是我走你留下?” “你可以带着我走。” “又要背你?你想得美!”谢长宁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 沈寻白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不用走,等着就行。” 谢长宁毫不留情地说道:“最多三天,他们不来,你就自求多福吧。” 沈寻白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都懒得和她说话。 谢长宁放下心来,她从不会觉得沈寻白会做没把握的事。要说让她走出去,她心里也没太大的把握,若能守株待兔,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这里的气候虽说炎热,但山谷中有风,夜晚还是有些凉。 沈寻白虽然背对着她,耳朵却捕捉到了谢长宁起身的声音,还有她取下挂在树枝上的外衫的动作。 他偷偷侧目,只见她将外衫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身上。随后坐在火堆旁轻轻地拨弄着火堆,渐渐陷入沉思。 谢长宁也觉得甚是奇特,从离开皇陵后,心中那股不安和恐惧便顷刻间烟消云散,像是不曾发生过一样。 冥冥中总感觉那皇陵好像和她有些关系,还有脑海里的那道声音,总也想不起是谁。 谢长宁将上辈子的事又细细回想一遍,可越想越心惊,有些记忆竟然开始在脑海中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她记得她揭竿而起,可是,至于造反的原因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想了一夜,越来越迷茫,她试图拼凑起那些散落的记忆碎片,却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找不到出口...... 当沈寻白醒来的时候,山洞里已经没有谢长宁的身影。 他皱起眉,慢慢地起身,艰难地踱步到洞口朝外看。 洞外是一片连绵的青山,粗壮的树干横亘在山间,四周杂草丛生,远处还有一条泛着银光的河流。 谢长宁坐在河边的巨石上,微微俯身,解开发髻,用河水仔细地梳洗着头发,洗完头发,她又捧起水,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脸庞。 她每一次撩动河水,都荡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沈寻白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谢长宁的发丝,也吹动着沈寻白的心弦,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幸福,仿佛所有的纷扰都随河水流走,只留下两人在这片宁静的山谷中。 谢长宁似乎察觉到了沈寻白的目光,她转头,便看到青山间,那一袭白色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出一道柔和的光晕,少了那些算计,多了几分淡然,沈寻白那平日里锋利的轮廓在此刻变得柔和起来。 谢长宁的心中微微一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岁月长河中最宁静的港湾...... ~~~~~~ 秦峥带着卫灵芸几经周转悄悄到了青麟城。 这一路行来,可谓是艰难险阻,身后总有追兵如幽灵般神出鬼没。那些追兵仿佛有着神秘的追踪之法,总能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悄然出现。 他费了好大一番心血,才终于将那些难缠的追兵甩开。 两人到了曹黔曾落脚的寺庙。 那是一个古老的寺庙,庙门前的石阶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寺庙里只有几位小沙弥守着香火,显得有些冷清。 这里已经被朔月堂的人搜查了很多次,有用的消息早已被带走了,秦峥带着人大摇大摆进了寺庙,径直去了曹黔的房间。 “掌印,我师兄到底在哪?”卫灵芸焦急地追问,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急切。 秦峥折扇朝着地下指了指,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笑着道:“死了。” 卫灵芸一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 这房间虽说许久无人居住,但小沙弥勤快,依旧日日打扫。 秦峥在桌前坐下,手中的折扇轻敲着桌面,语气淡然:“曹黔的确已死,我带你过来,便是让你来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那两件宝物在哪?” 卫灵芸眼眶通红,紧紧咬着唇,双眼燃着熊熊恨意盯着面前的人。 “是你杀了他!” 秦峥轻笑一声,抬眸间脸上已闪过一道凌厉。 “言姑娘,我天外天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得用人命来换的。” 话音未落,卫灵芸已忍泪挥出一掌。 秦峥却是不慌不忙,手中的折扇轻轻一转,便将她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其实,他当日去得晚了些,曹黔已经说出了碧落笛的下落,他原本想用另外两件宝物和谢长宁做笔交易,却不肯向他吐露半个字,他一怒之下便杀了他。 “言姑娘,我昔日救了你们,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卫灵芸怒瞪着他,“你救我们,不过是为了利用我们,秦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徒弟罢了,那几件东西不都是你故意引诱我们去偷的吗?还有那火,难道不是你放的?!” 秦峥缓缓抬起头,眼神如利剑般锋利,闪过一道杀意,让人瞬间不寒而栗。 第132章 你不嫁我,也别想嫁他人 沈寻白的伤在谢长宁的调理下日渐好转,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被困已三日,援兵却未见踪影,这让谢长宁不禁有些烦躁。 她瞧了沈寻白一眼,他倒是神色坦然,似乎料定她不会不管她。 那副悠然的模样,让谢长宁心中更是气恼,这家伙倒是笃定得很。 谢长宁坐在洞口,把腰间配饰里所有药品小心翼翼倒出来清点晾晒。 沈寻白瞧着有趣,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那些药品,按照大小颜色分别摆好,随后指着药丸一个一个地询问用途。 “治内伤的,只要不是太严重,都能起到缓解作用。你这几日吃的就是这个。” 沈寻白点点头,又指着红色的问:“这个呢?” 谢长宁答道:“外伤药,捏碎了敷伤口处,可止血。” “这个?” “那个别乱碰,是毒,极烈,沾之即死。” “哦,这个黄的呢?” 沈寻白等了等,没听到谢长宁回复,抬头看她,却发现谢长宁意欲不明的瞥了他一眼。 “避子药。” 这话一出,沈寻白顿觉心里有些闷,沉默片刻后,他突然想起之前的确看到她服过这药,当时没细想,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他脸色阴沉地问:“所以,你每次都吃了?” 谢长宁点点头,听得他语气不善,微微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寻白突然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只觉得一股怒气随后冲了上来。 “你是不想要,还是不想要我的?” 谢长宁愣了愣,只觉得这狗东西又开始发疯,当下便也冷冷地抬起眼,与他对视,毫不退缩。 “沈寻白,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咱俩是能要孩子的关系吗?” 沈寻白一听,脸色更加阴沉,心中仿佛被针扎般疼痛,那股怒气再也压抑不住。 “谢长宁,你说我俩什么关系?!” 谢长宁也来了脾气,他凭什么这么质问她,这事你情我愿,身体心里舒坦,他还想怎样? “懒得和你说,要是不愿意,以后就算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谢长宁毫不留情地说道,她倒是没想到,沈寻白这样的人,竟然这么拎不清。 沈寻白面色铁青,眼中带着一丝受伤和脆弱,他咬了咬牙,“谢长宁,你心里就没想过别的? 谢长宁冷哼一声,“别的?你是指什么?” 沈寻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比如——嫁给我!” 谢长宁愣住了,没想到沈寻白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刚想嘲讽他几句,却突然想起不知不觉中他竟喜欢上了自己。 他神色认真,脸上已然没了往日的那幅散漫姿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执着。 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谢长宁,灼热的视线让她无处遁形,仿佛要将她的身影深深地刻在心底。那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着一个至关重要的答案。 她一下子沉默下来,原以为是肉体上的关系,谁知道这人竟然走心了,要是知道这样,她当初哪里还敢招惹他。 如今想来,自己却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了,沈寻白恐怕不太好甩啊...... 沈寻白见她沉默,心中紧张,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长宁——” “打住!”谢长宁急忙喝止道,“沈寻白,我自在惯了,不想套上一层枷锁,婚姻的事我从没想过,以后别再提了。” 沈寻白的眼神逐渐暗淡,他微微垂下头,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谢长宁,你真是好得很啊!” 说着,转身出了山洞。 谢长宁在原地站了许久,瞧着沈寻白孤零零地坐在水边的背影,有些孤单和落寞。 但原则问题还是不能变,沈寻白虽然喜欢她,但是他的喜欢又能有多重。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密谋什么,但想来也和那最高的权力有关,那他们注定不会有结果。 以后可能,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谢长宁叹口气,躺在石床上,沈寻白食髓知味,她又何尝不是,还是有些舍不得他的身子啊。 过了没多久,沈寻白的脚步声传来,谢长宁闭上眼转过身,两人针尖对麦芒,总是吵架也烦。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随后后背一暖,被人紧紧贴了过来。 沈寻白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头靠在她的肩上,呼吸的热气喷在她的颈间,让她心中一跳。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她。 谢长宁动了动,沈寻白冷冷说道:“再动一个试试。” 谢长宁顿了下,“你不觉得这样很热吗?滚开点。” 沈寻白却将她抱得更紧,“热?本相能怎么办?又不能去把太阳射下来!” 谢长宁没忍住轻笑出声。 沈寻白把头埋在她颈间,低声闷闷地道:“笑什么,你既不肯嫁我,那也别想嫁他人,我们就这样吧,哪天我厌烦你了,就放你走。” 谢长宁道:“我若厌烦你,天涯海角都让你找不到。” 沈寻白轻笑,似乎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他的手指轻轻描绘着她的轮廓,眼神却望向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可他不知道,谢长宁说的话,根本不是在开玩笑,她若想躲一个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傍晚的时候,莫一终于领着一众手下匆匆而来。 “大人,属下来迟了。” 谢长宁把银针收好,看了他们一眼。 洞外密密麻麻站了几十人,皆是黑衣劲装,行动整齐,训练有素。 沈寻白却是嫌他们来的有些早,他刚才仔细盘算了下,谢长宁的药还有三粒,也就是说,只要再熬几天,她的药就吃完了...... 这么一想,便神色不虞。 谢长宁拍了他一下,“怎么,舍不得这里,不想回?” 沈寻白懒洋洋地望向她,反问道:“如若他们今日不来,你明日是不是真的弃我而去?” 谢长宁双手抱胸,嗤笑一声:“你说呢?大人。” 沈寻白有些气,这女人没良心,肯定做得出。 他起身走了出去,问莫一:“事情如何?” “已按计划执行,毫无差错。”莫一恭敬地答道。 沈寻白点点头,走在前方,扬声道:“回京。” “是!” 第133章 我为正,谢长宁为妾 几人回到京城,距离祭天大典还有几天。 京城里倒是有两件新鲜事。 其一,武谦之在殿试之时,当场拒了南越帝的册封,他坦言:科举之前南平公主已将考题提前透露给他,他不愿以此方式获得功名。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南越帝着大理寺彻查此事,发现的确所言非虚。不止武谦之,榜眼和探花也都提前知道了考题。 这事一出,所有的学子都不干了,他们群情激昂,纷纷上书要求公平对待,南越帝迫于压力,只得将南平剥夺封号,禁于刑部大牢等候发审。 而武谦之事发前却不知南平给的是真正的考题,又念在其一片赤诚之心以及事发后勇于承担责任的态度,打了三十大板后逐出京城,永不录用。 这事倒是未牵涉出与萧宴有关,但是负责科举的几位官员承担了连带责任,一时间,朝中大臣罚了不少。 而此次科举南越帝宣布作废,待祭天后另行举行。 沈寻白瞧着谢长宁,叹息道:“为了一个萧南平,浪费了这么一个科举,真是有些不值啊。” 谢长宁笑道:“看来这些学子中有大人的人,怎么办呢?大人又得重头再来了。” 另一件事。 南越帝为陆辰风与沈悦蓉赐了婚。 谁知道某日,柳嫣却是衣衫不整地从陆辰风房里出来,被沈悦蓉抓个正着。 沈悦蓉自是不肯嫁,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拒了婚事。 沈老夫人没法子,只能进宫求了太皇太后,让李君怡收了柳嫣为义女,一顶小轿抬进陆府做了陆辰风的侧室。 谢长宁有些无奈:“你至于么,他不过和我说了几句话。” 沈寻白淡淡说道:“在我面前一直怂恿你去漠北,狼子野心,其心可诛。”他的语气冰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杀意。 谢长宁轻笑一声,看着窗外没说话。 行至丞相府,待从马车下来。 便看到门口一位穿着紫色襦裙的女子,在管家的陪同下,静静等候着。 沈寻白看着那女人,眉头一皱,语气极淡:“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子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行了礼,温和道:“师兄,许久未见,爹爹一直记挂着你,让我过来看看你。” 谢长宁看向那女子,她容貌清丽,鹅蛋脸,目光如水,樱桃唇,整个人显得温婉而有礼。 那女子也正打量着她,随后朝她微微颔首,“这位便是谢姑娘了吗?小女子闵蓉,见过谢姑娘。” 她的举止得体,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谢长宁笑着回了礼,“闵姑娘好。” 沈寻白看了她一眼,拉着谢长宁进府,闵蓉跟随其后,神态自若。 沈寻白步履匆匆,显然对闵蓉的出现感到意外,甚至有些不悦。 谢长宁察觉到他的情绪,心中暗自思量,却也不便多问。 进了丞相府,沈寻白领着谢长宁直入内堂,谢长宁寻了个借口回了房。 沈寻白回头看了身后之人,随后进了书房。 “大长老可是收到了我的信?” 闵蓉一进书房,就听到他的发问。 她把房门掩上,站在他面前,淡淡说道:“收到了,但是爹爹说,想要娶谢长宁,绝不可能。” 沈寻白脸色微变,目光冷冷地盯着闵蓉,并未言语。 闵蓉道:“谢长宁除了朔月堂堂主身份外,其他信息皆不得而知,此人来历不明,心机深沉,大长老担心她会对我们构成威胁,影响复仇大计,因此,必须慎重。” 沈寻白听罢,冷笑道:“我请族中长辈出面,不过是为我提亲罢了,并不是要征得你们的同意。容敏,你回去告诉大长老,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他们来做主。” 容敏,也就是闵蓉。闻言,不动声色地道:“少主,爹爹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说。” 容敏微微俯身,语气坚定:“爹爹说,若少主一意孤行,那容夫人的牌位可能就要从祠堂中请出来了。” 沈寻白闻言,面色沉如墨,衣袖一挥,将书桌上的砚台扫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昂贵的砚台摔得粉碎。 容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仍硬起心肠道:“少主,这是族中规矩,还望您三思。”沈寻白紧握拳头,青筋突起。眼中怒火燃烧,狠狠看着她。 当年,修建祠堂的时候,族中却以未出世的孩儿会影响族中风水为由,拒绝将那些惨死的有孕妇女供奉于内。 而他也是通过自己的能力证明了实力,才将他娘亲的灵位安置于祠堂之中。 如今,他们竟然用这件事来威胁他! 沈寻白怒不可遏,浑身散发出浓郁的杀气。 这杀气让容敏心下一惊,她不由得退后几步,急忙开口说道:“不过,爹爹也说了,您若非她不娶,也还是有个法子。” 沈寻白目光一凝,紧绷的神情稍缓,冷声问道:“什么法子?” 容敏微露思索之色,缓缓道:“我为正,她为妾。” “呵,你们可真是不怕死啊!”沈寻白怒极反笑,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谢长宁自然也听到书房里的动静,她沉默片刻,看来那叫闵蓉的,和沈寻白关系匪浅啊。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还能活着的女人,恐怕也没几个。 沈寻白身边的桃花也实在多了点啊...... 真是麻烦精,她又不是专门帮他解决烂桃花的! 隔壁又传来几声动静极大的声响,好像掀了桌。 谢长宁躺了片刻,觉得实在是闹得心烦,隐隐有些不悦,转身从窗户跃出,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里,凌皓宇手臂和腰上挂着几个沙袋,正在院子里扎马步,见到谢长宁回来,他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 初一倒是不见踪影。 谢长宁拖了条凳子放在廊下,坐在上面盯着他看。 凌皓宇感受到谢长宁的目光,心中虽有些不自在,却依旧挺直腰板,手中的沙袋摇摆不定,显见他正在用力。 谢长宁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倔强的模样,倒是和谢长乐有些相似了,只不过谢长乐爱哭,一边哭一边扎马步。 哭完了就会跑到她身边,撒娇着让她擦脸擦汗。 她看着凌皓宇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心中涌起一股怀念,随后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轻轻地替凌皓宇拭去,动作温柔而细致。 凌皓宇一愣,随后哇哇大叫起来:“妖女,你别碰我!” 他挥开谢长宁的手,脸上却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红晕。 谢长宁倒也不恼,只是笑了笑,转身正要退回廊下。 忽然看到沈寻白背着手,站在院门外,目光冷冽。 他说:“谢长宁,你是想要他死么?” 第134章 今晚不用侍寝 谢长宁微微蹙着眉头,显然不太想搭理沈寻白,回到廊下坐下。 沈寻白走到她身边,挤着她坐下,他的双眼如同锐利的鹰隼,紧紧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凌皓宇。 凌皓宇身形单薄,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在沈寻白看来,仿佛连他一掌都接不住,估计都挺不过一刻钟的弱鸡,到底哪里好,谢长宁竟然这么在意,还替他擦汗。 想到这里,沈寻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醋意,她都没替自己擦过汗呢! 而此时的凌皓宇,也在愤愤地盯着沈寻白。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与沈寻白实力悬殊,沈寻白若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可沈寻白那凌厉的眼神实在太过吓人,凌皓宇只坚持了片刻,便率先败下阵来,不敢再与他对视。 沈寻白轻轻嗤了一声,转头朝谢长宁说道,“走吧,回去了。” 谢长宁淡淡地回他:“不想去,我要住这。” 沈寻白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也没强求,只是扭头朝院门喊道:“莫一。” “大人。”莫一应声而入。 “你回去把我常用的东西搬来,我要住这。” 莫一面露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领命退下。 谢长宁愣了下,说道:“你又发什么疯。” 沈寻白却没有理会她的质问,而是站起身子,大步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谢长宁坐在外面,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听到她房里传来一阵阵桌椅搬动的声响。 她回头一看,便看到沈寻白像个蛮不讲理的强盗一般,把她房里的一把椅子搬了出来。 “你干嘛?”谢长宁怒喝道。 沈寻白径直将椅子搬到厨房,颇为嫌弃地扔到柴火垛上。 “这椅子太破了,我坐不惯。给你换个新的。” 谢长宁气道:“那是我的东西,太破那你别坐就是。” 沈寻白却是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再次返回房间,又搬出了一件件他认为 “破旧” 的物品。 谢长宁彻底被激怒了,大声骂道:“放下,你再动就滚回你府里去。” 沈寻白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缓转身,看向谢长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所以,我不搬,就可以住下了,对吧?” 谢长宁愣住,才反应过来又被这狗贼套路了。 夜晚悄然降临,小院里一片宁静,只剩谢长宁和沈寻白两人。 谢长宁躺在床榻中央,朝着床边正脱衣服的人淡声道:“今晚不用侍寝,你可以退下了。” 沈寻白却不以为然,一边把衣服挂好,一边说道:“谁说要侍寝了?我这不是准备睡觉吗?” “滚出去。”谢长宁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沈寻白没有理会她的愤怒,他走过来弯腰把被子抖开。 看着谢长宁占据大半个床铺,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坏笑。快速地用被子将谢长宁卷起来,就像卷一个蚕蛹一样。 “你干什么?!”谢长宁喊道。 沈寻白将卷成直筒状的人抱起,轻轻放到床的内侧,自己则躺在外侧,淡淡地说:“你!” 随后笑着将人搂进怀里,对着她脸颊吧唧亲了一口,“谢长宁,你别闹。” 谢长宁冷笑一声,翻身而起将人死死蒙住。 沈寻白扯着她毫不松手,两人又打了起来。 再后来便慢慢变了味。 谢长宁扯下腰带将沈寻白单手捆在床柱上,沈寻白衣襟大开,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他眼眸猩红,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显得格外性感。 空着的那只手拽着谢长宁,想把人拉到身上。 谢长宁穿戴整齐,侧躺在一旁,指中把玩着一缕秀发,眼眸澄净,冷眼看着沈寻白。 “长宁......” 沈寻白低低唤道,声音有些沙哑,夹杂着些许无奈和欲望。 谢长宁懒懒瞥他一眼,随后起身,从他身上跨过去,整理下衣服,就要往外走。 沈寻白愣了下,手腕一挣,腰带被扯断,身形一闪,急急想去拉住人。 谢长宁快速转身,手中长剑一晃,直直抵在沈寻白喉间。 剑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谢长宁眸光阴冷,周身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显然是动了杀心。 沈寻白微微眯起双眸,眼中的欲望渐渐被压制下去。 “何意?” 谢长宁眼神一凛,手中长剑猛地收回,转身欲走。 “不想做。” 沈寻白站着没动,冷眼看着她走出院子。 夜色深重,如浓墨般在天地间肆意蔓延。 谢长宁心里着实烦闷,仿若有一团乱麻纠缠在心头,难以解开。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酒肆早已打烊,后院一片沉静,她在酒肆门口稍作停留,却终究没有进去。 此时的她,忽然惊觉自己好像无处可去。在这茫茫夜色中,孤独感如影随形。 正好走到城门口,谢长宁索性出了城,朝着召王府而去。 没想到半路又遇劫杀。 谢长宁瞧着围在身边的十多人,挥剑冷笑,身形灵动如风,剑光闪烁间,几个呼吸间便有几个黑衣人倒下。 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剑势过后,谢长宁立于尸横遍野之中。她眼中寒光一闪,剑尖滴血,却依旧冷静如初。 还有这一摊子事没解决呢。 夜色更深,召王府的灯火遥遥在望,谢长宁脚尖轻点,飞身而起,翻墙而入。 一落地,便有侍卫围了上来,见到是她,神色皆是一松,领头的侍卫低声问道:“谢姑娘,您回来了?” “嗯,王爷可好?”谢长宁问道。 “好,就是牵挂着您。”侍卫揶揄道。 谢长宁轻笑一声,心中的烦闷似乎被侍卫的这句打趣冲淡了一些。 她朝着主院走,没成想,却见院中亮着一盏宫灯,萧承韫站在灯下,眸光温柔似水,含笑地看着她。 第135章 谢长宁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这么晚了王爷还没休息?” 萧承韫缓缓步下廊阶,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 “正要回房。” 云泽手中拿着一件裘衣轻轻搭在他肩上,朝着谢长宁说道:“谢姑娘,王爷一听说您回京了,就一直盼着您来。” 萧承韫回头轻斥:“多嘴。” 谢长宁愣了下,微微颔首:“夜露深重,王爷先进屋吧。” “好。” 谢长宁跟在他身后,一同行至屋内。 云泽点亮灯火,屋内一片明亮。 萧承韫转身看向谢长宁,豁然发现她外衫上带着血迹,当下神情微变,关切问道:“你受伤了?” 谢长宁淡然一笑,轻轻拂去衣襟上的血迹。 “没有,别人的。” 萧承韫看着那些将要干涸的血迹,心中不由得一阵紧缩。 “可是——因为我?” 谢长宁动作一顿,笑道:“王爷多虑了,不过是江湖恩怨。” 说着,伸手往他手腕一按,又瞧见自己指尖的血迹。 萧承韫肤色较常人白皙,指尖的血迹在他腕间显得格外刺目,谢长宁忽然把手收回,那一刻竟忽然怕把他弄脏。 萧承韫却捉住了她的手,轻轻放到腕间,目光深深。 “无妨。” 谢长宁手指有些凉,搭在他手腕上感受到他的温度,指下是清晰的脉搏跳动,她心里那股烦闷竟神奇的像是被安抚下来。 谢长宁微微抬头,迎上萧承韫的目光。 “王爷这段时间看来修养得挺好。” 萧承韫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你说的,让我照顾好自己是你的心愿。我又怎么会让你失望。” 谢长宁没想太多,“我给王爷开个方子,王爷按我的方法调理几日,大典后我替王爷解毒。” “好。” “王爷早些歇息。” 萧承韫点点头,“谢姑娘也辛苦了,这夜深了,你也早些安置。” 谢长宁微微欠身,转身回了房。 萧承韫喊来云泽,淡声说道:“刺杀谢姑娘的人定也是那人的人,你去准备一下,咱也送份大礼回去。” “是!” 一夜无话。 谢长宁一大早就起身配药,走的时候其实已经调配差不多,她也用萧承韫的血测试了几次,结果都还算满意。 只要萧承韫能挺过这最后一关,他的身体虽说不会有多强健,但是至少不会再继续亏损下去,只要后续调理得当,活个十来年也是没太大问题。 谢长宁日暮的时候,方从药房出来。 云泽来请她过去用膳,谢长宁拒了。 “我出去几天,不日定归。” 说着,脚步匆匆离开。 小院里,沈寻白端坐在谢长宁房中处理公务,看到她回来,也只是冷冷地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手中的笔未曾停歇。 谢长宁倒觉得有些纳闷,这人今天也没走,该不会真想住在这里吧? 两人都没说话。 谢长宁在屋里鼓捣一阵,初一来了,身负长弓,腰间挂着满满的箭囊,面色凝重。 他看了沈寻白一眼,默默移开视线,朝谢长宁抱拳道:“主子,人手都到了。” 谢长宁从屋里出来,沈寻白依旧没抬头,只是手中的笔却微微一顿。 “走。”谢长宁冷声道。 两人快步而出,沈寻白将笔一扔,看着奏折上晕开一片墨迹,污了一大片字迹。 他索性连折子都扔了。 过了一会儿,莫一进来,禀道:“大人,谢姑娘领着一大群人出城了,看样子像是去寻仇。” 沈寻白皱眉,略一思索,缓慢说道:“江湖事江湖毕,不用管,但你留意一下,最近是否牵涉到哪位官员,若有,想办法把事情压下来。” “是!”莫一应道。 沈寻白又问道:“那画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大典时莫三定能将真画换出。” “嗯,”沈寻白点点头,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让聚义楼留意下朔月堂的消息,然后放出话,聚义楼即日起,不得接收与朔月堂有关的任何任务,聚义楼往后以朔月堂为尊。” 莫一暗暗心惊,却还是应道:“是。” ~~~~~~~ 祭天大典的前一天,龙脉方向突然涌现出一阵阵金光,风中隐隐有龙吟之声,附近很多人都看到了。 同时,东宫的屋檐上传来一阵阵幽蓝的光芒,像是星辰撒到屋顶,铺了满满一层。 满城的百姓看到这景象,纷纷跪拜叩首,直呼天佑南越。 钦天监立即占了一卦,卦象显示此乃大吉之兆,国运昌盛、风调雨顺之象。 而后,祭祀大典那日,太子上香时,空中隐隐有异香传来,而他脚印下,竟出现了一朵朵盛开的蓝色莲花图样的光芒,虽说转瞬即逝,可在场的人也都看了个清楚。 钦天监又急忙卜了一卦,随后伏地叩拜,大呼:“此乃天降祥瑞,预示着太子殿下得天命,国运亨通,四海昌平!” 慈云寺的方丈也深感惊讶,立即召集全寺僧人诵经祈福,叩谢神谕。 朝臣们纷纷跪拜,朝堂上下,欢声雷动。 沈寻白站在人群中,眸光清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转头便和一侧的萧承韫对上。 目光交汇,沈寻白微微颔首,萧承韫不动声色地转过头。 仪式结束,宫内举行盛宴。 酒过三旬,有内侍朝着萧宴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 萧宴脸色巨变,立即起身向殿外走去,步履匆匆。 同一时间,沈寻白也接到消息,他眼神一凝,随即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向殿外走去。 宫门外,萧宴与沈寻白相遇,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紧迫。 又听得车轮之声,萧承韫也匆匆赶来,三人相视无言,随后各自朝着三个方向奔去。 沈寻白翻身上马,神色凝重,朝着莫七吩咐道:“本相与莫一先行离去,你带人随后而至。” “是!”莫七领命。 城门外,萧宴一身黑衣,黑色骏马在夜色中奔驰,紧随在身后。 沈寻白心下明白,他们该是都收到谢长宁的信息了。 那信息说,谢长宁中了埋伏,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第136章 谢长宁遇险 朔月堂虽说是谢长宁一手创办出来的,但是堂中部分弟子却是来自赤霄帮。 当年她带着从天外天和她一起出来的人灭了赤霄帮,剩下的门人便被她兼并了。 可谁知赤霄帮的二帮主当时是诈死。 谢长宁遇到的最近几次刺杀皆是这二帮主暗中操控。 初一也是查了很久,才隐隐查到那些人的落脚处。 但她更没料到的是,有人联合了朔月堂的人,里应外合,设计把她引了过来。 谢长宁第一时间也发现了不对,奈何还是吃了点亏,身陷重围。 这一战打得异常惨烈,双方死伤无数,赤霄帮的余孽显然是有备而来,而朔月堂内部的叛变更是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朔月堂剩下的弟子杀出重围,将谢长宁安全地送了出去。 沈寻白三人到达那座山谷的时候,只看到满目的疮痍。 山谷中原本青葱的草木被鲜血染得殷红,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断裂的刀剑散落一地,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地面被战斗的力量搅得坑洼不平,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泊,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几只食腐的鸟儿在低空盘旋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似乎在等待着机会冲向这些尸体。 山谷的一侧,原本坚固的山壁也出现了几道巨大的裂痕,仿佛是被强大的内力撞击而成。 石块从山壁上剥落,堆积在山脚下,有些石块下还压着死去的人。 几人心下一沉,当下便不管不顾的在尸堆里刨。 沈寻白心里害怕极了,既盼着找到谢长宁,又担心找到的是她的尸体,没一会儿,他那白色的衣袍就沾满了污渍。 萧承韫也在四处寻找,云泽瞧他脸色异常苍白,忙安慰道:“谢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承韫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 萧宴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通知当地官府过来,哪怕把这座山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出来。” “是!” 萧宴一转身,就看到沈寻白让人在周围找箭矢。 他想起谢长宁身边的初一箭术高超,心里一动,也赶紧在附近找了起来。 萧承韫虽然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但觉得他们肯定有道理,也急忙跟着找。 “大人,您看这里!”莫一喊道。 几人急忙赶至莫一所在之处。 那是一处断壁,壁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显然是利器所留,血迹沿着划痕斑驳分布。 往上的地方豁然插着一支羽箭。 羽箭入石三分,看得出射箭之人定是用了极大的力道,并且内力不凡。 往上的石壁上也同样插着几枚箭矢,每一支都精准地没入石中,像是一个个阶梯一样,一步步指向山谷上方。 箭尾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标记,萧承韫心下一动,忙将怀里那块黑色的吊坠取出,箭尾上的标记与吊坠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沈寻白眼神微微眯起,问道:“这吊坠不知王爷是从何得来?” 萧承韫道:“谢姑娘赠的。” “呵。” 沈寻白冷笑一声,突然身子一跃,脚尖精准地踏在羽箭上,然后借力一蹬,朝着山谷上方的另一支羽箭飞速掠去。 箭矢在他脚下依次断裂,他就像踏着石阶一样,转瞬就跃到了上方。 前方隐有血迹,再往前,血迹消失。 沈寻白心下一沉。 萧宴在下面骂了一句,带着人快速下山。 萧承韫却是站在石壁前默然沉思,随后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王爷!” 云泽着急地喊道,急忙扶住他,“您得保重身体啊,要是谢姑娘回来看到您这样,肯定会担心的。” 萧承韫轻轻摆手,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山谷上方的天空。 “这事和宫里那位肯定有关,不是都说本王手中有遗诏吗?那本王就拿出来给大伙看看。” ~~~~~~ 沈寻白和萧宴在附近几个山头搜寻了几日,均无所获。 不过傍晚的时候,聚义楼传来一个隐秘的消息。 三日后在赤焰岭,将举行一场神秘的江湖猎杀大会,而此次的猎杀的对象,是朔月堂的门中弟子。 沈寻白闻言,悬了几天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这个大会显然是个陷阱,谢长宁肯定不在对方手里,这么做无非是想逼她现身罢了。 事不宜迟,沈寻白当夜就准备赶往赤焰岭。 临走的时候,他斟酌一番,敲开萧承韫的房门。 “王爷,您想了解真正的谢长宁吗?” “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寻白笑着说:“谢长宁手里沾染的人命并不比我少,她和我是一类人,王爷若不信,我带您去瞧瞧。” 萧宴的消息晚了一步,等他发现的时候,沈寻白和萧承韫已经走了一天了。 他急匆匆赶往赤焰岭,半路上却看到暗中有官兵隐隐朝着同一方向而去。 萧宴差暗卫去打听一下,暗卫来报说:“殿下,沈大人暗中集结了一支军队,说是要诛杀赤焰岭的江湖人士。” 萧宴大惊,沈寻白竟然何时有了调兵的能力?他心下不安愈发加剧,这一刻竟不知该是担忧谢长宁还是担忧自己。 沈寻白此人,比他所知的还要可怕。 此时的赤焰岭已是一片肃杀之气。 会场中央围着一个圆形的猎杀场,场上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笼子被一块黑布严严实实地罩着。 场上四周站着一圈手拿弓箭的江湖人士,他们眼神中透着嗜血的光芒,一个个跃跃欲试。这种毫无抵抗的屠戮,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兴奋不已。 萧宴寻了一圈,才找到沈寻白和萧承韫的身影。 他大步走过去,压低声音朝着沈寻白愤怒地道:“沈大人,自古朝廷和江湖本就互不干涉,你让官兵介入江湖纷争,这是要引发两界的血战,打破这个平衡吗?” 沈寻白斜眼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满不在乎地说:“殿下,你不敢这么做,是因为你兜不住,本相敢,是因为本相兜得住。” 第137章 比人多啊?我也有! 萧宴听到沈寻白如此张狂的话语,气得握紧了拳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此时,场中突然一阵喧哗,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猎杀场中央。 只见一个身着黑袍,头戴斗笠的人缓缓走出。 他的身后跟着许多同样身穿黑袍的人,那些人脚步整齐,一进入场中,就把场内围住。 领头的黑袍人步伐沉稳,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他站定之后,眼睛环视了一圈四周的江湖人士,接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木板。 “诸位英雄豪杰,今日我们齐聚于此,只为讨伐朔月堂这个恶名远扬的帮派。朔月堂这些年在江湖上无恶不作,欺压良善,抢夺地盘,多少无辜之人死在他们的刀下。” 他的话刚说完,周围就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那些手拿弓箭的江湖人士更是激动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他们即将进行的不是一场残忍的猎杀,而是一场正义的审判。 “今日,我们就要在这里将朔月堂的余孽一网打尽。” 黑袍人说完,一挥手,旁边有人迅速走上前去,一把扯下了罩在铁笼子上的黑布。 黑布揭开,笼子里的景象展露无遗。 里面关着二十多个人,他们或坐或站,脸上满是疲惫和愤怒,但眼神中却透着不屈。 沈寻白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初一,只见他身形魁梧,即使身处困境,依然昂首挺胸,眼神冰冷地看着笼子外的众人。 他仔细寻了一番,发现里面并没有谢长宁的身影,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笼子被打开,那些被囚禁的朔月堂弟子们缓缓走了出来。他们虽被关押许久,身体略显虚弱,但眼神中的倔强和不屈丝毫未减。 初一瞧了弦月一眼,问道:“怕吗?” 弦月浅浅一笑:“不怕,我的命本来就是主子给的,只希望她别来。” 身后几人也纷纷说道:“主子可千万别来啊。” 初一沉默,谢长宁不可能不来。 江湖人士们看到他们出来,纷纷拉紧弓弦,只等一声令下便将这些人射杀。 黑袍人冷冷地环视全场,高举右手,冷声道:“杀——” 就在这箭在弦上的紧张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喝:“我看谁敢!”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口漆黑如墨的棺材从远处飞速而来,直直地朝着那个身披黑袍的人迎面砸去。 那黑袍人反应极其敏捷,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棺材,然后用力一推,将其挡了回去。 紧接着,一道俏丽的身影从天而降,双脚精准地踩在棺材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棺材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阵轰鸣声。 那身影站在棺材上,肩上扛着一柄雪白如霜的长剑,神色淡然地说道: “赤枭,当年没能为你添置一口棺材,我遗憾了很久,今天是个好日子,要不你就死在这儿,直接葬了吧。” 说罢,她脚尖轻轻一踢,棺材盖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黑袍人飞去。 黑袍人冷哼一声,挥出一拳,拳风呼啸,竟将那厚重的盖板打得粉碎。 随着棺材盖被打碎,棺材里滚出四具尸体,赫然正是朔月堂的内奸。 “赤枭?赤焰帮的二帮主?” “是啊,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赤焰帮当年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作恶多端的,一夜之间却在江湖中消失,原来是被朔月堂灭门了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原本准备射箭的江湖人士也开始犹豫起来。 要说朔月堂是毒瘤,那当年的赤焰帮可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赤枭看到这一幕,眼神微微一缩,沉声道:“何玉宁,你胆量倒是大,孤身一人敢闯猎杀场。” 此时,场上那女子面容绝美,宛如一朵盛开的青莲,腰间缠着一圈琳琅满目的配饰,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萧承韫从没见过谢长宁的真面目,初见到这女子,还有些怔然,可瞧着那女子说话的语气和气度,才明白过来,正是谢长宁。 谢长宁迎风而立,脸上毫无惧色。 “赤枭,你以为集结江湖人士就能将我朔月堂尽数绞杀?呵,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哈哈哈!”赤枭大笑起来,他慢慢地把头上的斗笠掀掉,露出一张满是烧伤的脸,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你还是这么嚣张,何玉宁,今天让你插翅难逃!各位,只要射杀此人者,赏一万两黄金!” 话音一落,众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谢长宁目光如炬,眼神里透着凛然的气势,大声说道:“比人多啊?我也有!” 说着,人群中猛然跃出一道身影,这人长得很英气,却又带着女子的秀美,他站在谢长宁身侧,扬声说道:“今日敢伤朔月堂者,我皓月山庄林岳必血溅五步!” 话音未落,又有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跃出,个个身手不凡,显然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藏诊阁水月影在此立誓,敢伤朔月堂者,倾尽满阁财力,定追杀致死!” “还有我连云十八寨封肃,绝不袖手旁观!” “炎阳谷杨明朗前来相助!” “沉香镇花不语前来相助!” ...... “还有我聚义楼容非墨,敢伤何玉宁者,杀无赦!” 谢长宁微微一愣,这是混进了个什么玩意??? 沈寻白端坐在一侧,低头抿了一口茶,神色淡然,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一时间,谢长宁身侧的高手纷纷现身,气势如虹,原本摇摆不定的江湖人士也不禁被这股气势所震慑。 这几大门派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势力,若与他们为敌,那相当于得罪了大半江湖,被半个江湖人追杀,不论多少钱,也得有命花啊! 有些人甚至扔了手中的弓,纷纷后退。 赤枭脸色阴沉,未曾料到谢长宁在江湖中竟有如此影响力,能迅速召集各路英豪。 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狠毒的神色,深知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 谢长宁却从容不迫,嘴角轻扬,那自信的姿态仿佛已掌控全局。 “今日是我朔月堂与赤焰帮的私人恩怨,只要各位不插手,朔月堂既往不咎。若有人要插手,那就休怪我剑下无情。” 赤枭目光阴鸷,缓缓抽出手中的剑,直指谢长宁。 “好,今日就是我们私人恩怨,生死端看各自的本事。” 说着,一声令下,他身后之人纷纷亮出了兵刃,瞬间朝着朔月堂众人冲了过去。 第138章 掐死了就没暖床的了 一时间,朔月堂的众人也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 刹那间,双方短兵相接,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剑气纵横交错,凛冽的剑气仿佛能割裂空气。赤焰帮与朔月堂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般彻底爆发。 沈寻白几人坐在高高的台上,目光冷峻,紧紧盯着场上的那个女子。 谢长宁身形灵动敏捷,剑法犀利无比,每一次出招都带着一股破风的强劲之势,手起刀落,斩钉截铁,瞬间收割一片。 而赤枭虽是赤手空拳,但他的拳脚间蕴含的力道亦是不可小觑,每一拳每一脚都虎虎生风。 萧承韫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虽然之前谢长宁救过她,也见识了她的功夫,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他站起身来,朝着前方走了两步,而后唤来身旁的云泽,张口便说道: “云泽,你去——”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察觉到有两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萧承韫一怔,转头看去,只见萧宴正看着他,并且说道:“皇叔,看来你的确对长宁一无所知啊。” 沈寻白也缓缓收回目光,微微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瞧着场上的动静。 瞧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淡淡的口吻问道:“殿下可看出点什么门道来了?” 萧宴和萧承韫听闻此言,纷纷一愣,随后按照沈寻白所说朝着场上看去。 萧宴率先看出了些许问题,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赤焰帮的那些人……” 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萧承韫却已经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 那些人在战斗时行进很有法度,进退之间极为默契,而且他们的招式简洁明了,基本上十分雷同,这绝非是一般江湖人士能够比拟的。 萧承韫心中暗自冷笑,心想果然如此,看来这件事情的确和宫里的那位有关系。 想必是听说谢长宁能够解他的毒,便动了杀心,妄图联合江湖势力,设计诱杀谢长宁。 此时,谢长宁和赤枭正打得难解难分。 赤枭猛然间挥出一拳,这一拳劲道十足,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谢长宁袭去。 谢长宁反应迅速,立刻用剑去格挡。 只听“铛”的一声,谢长宁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后退了两步。 赤枭瞅准这个时机,趁势飞身朝着谢长宁扑来。 谢长宁眼神一凛,毫不畏惧地提剑迎了上去。 可谁知赤枭这一招竟是虚晃,他的拳头突然改变方向,朝着她身后的弦月击去。 谢长宁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侧身闪身去阻拦。 可就在她侧身的瞬间,赤枭回手重重一击,他那铁拳犹如钢铁铸就一般,重重地砸在了谢长宁的身上。 “噗——”谢长宁遭受重击,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主子!”一旁的手下见状,焦急地呼喊着。 沈寻白看到这一幕,身形一动,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身掠了下去。 赤枭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刚刚在交手中略微占据上风的他,怎会轻易放过这个绝佳的好机会,当下毫不犹豫地乘胜追击。 只见他的身形快如闪电,双脚猛地用力蹬地,带起一阵呼呼作响的疾风,眨眼间就快速闪身来到了谢长宁的身后。 几乎是瞬间,他的一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狠狠地扣住了谢长宁的肩膀,那力道极大,仿佛真的要把她的肩胛骨捏碎一般。 然而,谢长宁绝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她比谁都会权衡利弊。 她反应极为敏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扣住了赤枭的手腕,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握紧手中那寒光闪闪的长剑,手臂肌肉瞬间紧绷,而后猛地用力,那长剑就从自己的肩膀上直直地猛然穿过。 赤枭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恐,他完全没有料到谢长宁竟然如此狠辣决绝,竟然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来换取伤敌的机会。 他刚想要挣扎着躲开,谢长宁却顺势将他的身体向前用力一拉,赤枭正好扑在那锋利的长剑上。 那长剑剑尖透肩而出,上面沾染着谢长宁自己的鲜血,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刹那间,鲜血飞溅而出,形成一片刺目的红色。 赤枭只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但谢长宁并没有就此罢手,她又迅速拔出长剑,手腕灵活地一转,反手再一次将剑以一种更加迅猛的力量送入他的胸膛。 赤枭的身形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的惊恐之色更甚,他试图挣扎反抗,可是他的力量随着鲜血不断地流逝而迅速消散。 谢长宁面无表情,冷冷地将剑尖再次抽出,赤枭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更加微弱。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全部完成了。 等沈寻白来到她身边的时候,谢长宁毫不犹豫地一剑将赤枭的脖子抹了,而后抬脚一踢,就把赤枭的尸体踢进了那口棺材里。 沈寻白只来得及伸手接住她软倒下来的身体,急忙伸手点了她身上几处重要的穴位,而后双手立即紧紧捂住她肩膀上那个不停流血的伤口。 谢长宁看到沈寻白,心里忽然就放松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沈寻白怒骂道: “你他妈的想死费这么多事干什么,老子弄死你不就得了!” 谢长宁愣了一下,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条件反射般地那么做了。 她特意避开了要害命脉,虽然肩膀上穿了个窟窿,但是好歹杀了赤枭,以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觉得这波不亏啊。 不过沈寻白的脸色黑沉得可怕,眼眸中仿佛燃烧着怒火,犹如狼一般凶狠。 谢长宁很识趣地闭上了嘴,任凭他抱着自己大步朝外走去。 赤枭已死,剩下的事情也就比较好解决了。 萧宴迎面而来,眼神紧紧锁定在谢长宁的伤口上,急声问道:“长宁,你怎么样?” “多谢殿下关——” 谢长宁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沈寻白忽然朝着莫一说道:“赤焰帮的,还有刚才动过手的,一个不留。” “是!”莫一领命,毫不犹豫地应道。 萧宴刚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紧,急忙说道:“不行——” “滚!” 沈寻白的声音冷冽如寒霜,与萧宴擦身而过,抱着谢长宁就上了马车。 “走!” “是!”莫七领命。 萧宴忽而怔住,他是太子吧??? 还有谢长宁在江湖中的势力…… 萧承韫正好赶了过来,瞧着莫一领着人,拔剑冲进内场。他回头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跟上了沈寻白的脚步。 “这是元道尘配的治疗外伤的药。” 萧承韫一边急忙说着,一边掀开帘子一角。 可是他刚一掀开,就被沈寻白伸手挡住了,他只看到一闪而过的白皙肩头。 沈寻白伸手捞过他手里的药,随口说道:“多谢王爷。” 说着,就把帘子掩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留。 萧承韫愣了愣,心里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可是想到谢长宁的伤要紧,便默默地退到一边,目光复杂地望着那辆马车远去。 沈寻白此刻心里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他一边不停地骂着,一边给谢长宁倒止血的药粉。 那几瓶价值千金、极为难得的药,被他像是不要钱一样,一股脑儿地撒在了谢长宁的伤口上。 这下倒是没有再心疼钱了。 “谢长宁你跟元道尘待了那么久,怎么没让他看看你的脑子,你脑子一定是有问题,上次站着不躲,这次竟然往自己身上扎?!” “那你下次还想怎么样?是要把自己的人头割下来下酒吗?” “我是不是还要夸你勇敢极了?你这脑子都用来算计我了吧,难怪连那么简单的九连环都解不开!” 他虽然嘴上说得狠厉,但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到了极点,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谢长宁的伤口上,仿佛要将那伤口盯出个洞来。 哦,不用了,已经是个洞了…… “你这个洞扎得真漂亮,赶明儿我给你扣个肩环,上面配几个铃铛,时刻提醒你自己的丰功伟绩!” “我在这,出了事,怎么不找我?什么都想自己扛,谢长宁你是铜墙铁壁吗?还是比别人多一条命?” 谢长宁只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眼前开始变得模模糊糊。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沈寻白竟然这么能骂,从见面开始他的嘴巴就没停过。 吵得她脑袋疼。 “啪——” 她迷迷糊糊地抬手随意挥了一下,像是打到了什么东西,瞬间,那聒噪的声音消失了。 “吵什么吵,闭嘴!” 沈寻白一下子怔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看着她纤细的脖颈,他忍不住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 最终还是放下了,心想:算了,掐死了就没暖床的了。 第139章 谢长宁你就是我算计之外的那个意外 沈寻白在床上总是很有耐心,老想哄着她变换位置,可是在床下,耐心全无。 尤其伺候一个病人来讲,他的脾气更是急躁。 谢长宁被他照顾得不厌其烦,无数次朝着他抗议,让他滚出房间去。 可沈寻白就跟没听见似的,对她的话完全视而不见。 这也就罢了,更让谢长宁忍受不了的是,他拿来的药苦得要命,谢长宁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喝的药都没有这次的苦。 谢长宁实在想念如意了,她让初一给如意带信,让她回来伺候。 谁知道那狗贼就去威胁初一,也不知和初一说了什么,结果别说如意没回来,就连她初一和朔月堂的那些手下,也一个个跑得没了踪影。 还好有个萧承韫可以说说话。 萧承韫陪了她两天,可第二天,沈寻白不知干了什么,萧承韫一大早便早早返回了京城。 容非墨也来一趟,不过她没看到,听说被沈寻白挡了回去。 谢长宁有些遗憾,没能看到这两人同框。 后来只剩下她和沈寻白大眼瞪小眼。 谢长宁有些烦,朝着他说道:“大人,说实话,我的伤我心里清楚,没多大事,我自己养养就好了,不敢再劳烦您。” 沈寻白听了这话,一声不吭,转身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他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盘花生米。 他走到谢长宁跟前,把筷子递给她,面无表情地说:“来,就用你受伤的那只手,把花生米夹起来。要是能做到,我二话不说,立马就走。” 谢长宁看着那盘花生米和筷子,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肩,心里一阵无语。 她这伤的可是左肩啊,别说是受伤了,就算是没受伤的时候,用左手拿筷子夹花生米这种事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返京的脚程,沈寻白拖得极慢,一天走两三个时辰,便停下来歇息,搞得谢长宁都想去赶马车了。 她隐隐有种预感,在她看来个把月能养好的伤,可能需要两个多月才能痊愈了,气的...... 来的时候只用了三日的路程,结果返城的时候竟然用了半个多月。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沈寻白还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小院。 莫五过来向沈寻白禀报京城中的大事,也没忌讳谢长宁在旁边。 “前几日京城下了雨,宫里的翠羽宫长年失修倒塌了,露出了好几具尸体,刑部和大理寺连夜就去人查看,发现都死了十多年,有几位是宫女。” “同时,刑部刘少卿翻出卷宗,说是几年前,有些宫女到了出宫的年纪,却是无人出宫,音讯全无,后来便再也没了音讯。” 沈寻白点点头,看到谢长宁坐在一旁,高高抛了个蜜饯,随后仰头去接,他不动声色地在她抛起蜜饯的时候,屈指弹出一道劲风。 那蜜饯瞬间改变了方向,直直地砸到了谢长宁的脸上。 “嘶。”谢长宁被砸得生疼,捂着脸,眼睛里满是怒火,瞪着沈寻白。 沈寻白却一脸平静,不紧不慢地说:“你伤没好,甜的少吃。” 说完,示意莫五继续。 莫五看了看谢长宁,又看了看沈寻白,接着说道:“召王也说自己的嬷嬷失踪十多年了,怀疑是不是也遭了毒手,上书请皇上彻查此事。” 谢长宁听着这些事,心思却没全在上面。 她在果盘里东挑西捡的,想找个能顺口吃的东西,可挑来挑去,发现没一样合自己口味的,忍不住撇了撇嘴。 沈寻白坐在一旁,脑子里突然想到好像听人说德顺的糕点很不错? “......暗卫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准备参您一本,说大人您位高权重,竟能随意调动当地官兵,恐有专权及不轨之心。” 沈寻白听了这话,只是淡淡地扬了扬眉,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之色。 谢长宁却是开始走神。 沈寻白抬抬手,莫五停下话头,拱手退下。 “你在想什么?”沈寻白捻了一颗果子突然塞到她嘴里。 谢长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就把果子含住了。 她柔软的舌尖轻轻扫过沈寻白的手指,这一下让沈寻白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他紧紧盯着谢长宁微微蠕动的红唇,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迅速收回手,转身走向窗边,目光投向远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谢长宁把果肉咽下,缓缓说道:“我在想,萧宴还挺可怜的。” 沈寻白一听这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就这么看着谢长宁,也不说话。 谢长宁没察觉到沈寻白的异样,接着说道:“我觉得他脑子有些不够用,对内皇帝毫无放权之意,对外又被你和召王当成棋子摆布。进不可进,退又无处可退,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活得有些窝囊,不是可怜——” 谢长宁的话还没说完,沈寻白就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几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俯身盯着她,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谢长宁,你可怜他?怎么不来可怜可怜我?你没听莫五说,他参了我一本吗?调动地方兵,你知道这后果有多大吗?” 谢长宁被他这突然靠近的举动弄得身子微微往后仰,她伸出食指,抵在沈寻白的胸膛上,想要推开他。 “大人,你和我是一路人,我们都不会打没把握的战,走一步看三步,你肯定已经想好了后招。” 沈寻白直起身子,冷笑道:“我是人,又不是神仙,总有算计不到的时候。而你,谢长宁,你就是我算计之外的那个意外。” 谢长宁听了这话,一下子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沈寻白接着说道:“凌皓宇你想要,不管不顾救走了,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萧承韫你也想救,给了他你最大的温柔,甚至把朔月堂的堂主信物都给了他,为了你朔月堂的人,命都可以不要,还有秦峥,难道不也是你偷偷抹去他在京城的痕迹?现在就连萧宴,你竟然也心生怜悯,谢长宁,你什么时候才会想到我?” 谢长宁微微抬起头,对上了沈寻白的目光。 她看到他脸上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言说,那双平日里总是冷静又散漫的眼眸,此刻竟然显得有些脆弱,就像一个孩子突然流露出了渴望被理解的孤独。 谢长宁心里突然一紧,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沈寻白这样表露自己的情绪。 那一瞬间的脆弱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他—— “你这次受伤,前前后后除了我还有谁来照顾你?你之前吃饭的时候,还是我一口一口喂的。你身上的药,哪次不是我给你换的?就连你沐浴更衣这种事情,都是我亲自动手做的,还有 ——” “大人,你讲讲道理,”谢长宁原本刚生出来的那一丝悸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有侍女有护卫,你这是自己在那儿自我感动呢,可这感动谁了?” 第140章 谢长宁是臣唯一所求 沈寻白进宫将腰牌还给南越帝。 这腰牌乃是南越帝的信物,其意义非凡,见此物就如同见到南越帝本人一般。 此前,沈寻白对外宣称是进行巡防之事,可实际上,他却在暗中悄悄布置神谕相关的事务。 正因如此,南越帝才将这腰牌交予他,有了这腰牌,他在前往龙脉和皇陵的途中才能畅行无阻。 祭天大典结束之后,按道理沈寻白就应该把腰牌归还。 可谁能料到,谢长宁那边出了事端,沈寻白一时无暇顾及,这腰牌归还之事便又耽搁了数日。 此时,南越帝看着桌上的腰牌,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开口问道:“这腰牌爱卿拿着可还顺手?” 沈寻白一听这话,赶忙屈膝跪地,恭敬地回答道:“臣有罪。” 南越帝微微挑眉,故作疑惑地问:“哦?爱卿何罪之有?” 沈寻白垂首,一脸诚恳地说道:“臣因自己的私心,擅自使用腰牌调遣了地方的官兵,而且未能及时将腰牌归还皇上,恳请皇上饶恕臣的罪过。” 南越帝轻轻一笑,说道:“朕从未觉得爱卿是那种被私欲所左右之人,你且说说看,为何要这么做?” 沈寻白抬起头,直视着南越帝的眼睛,回答道:“皇上,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和您提起过那帮江湖人士究竟是什么人?” 南越帝摇了摇头,说道:“这倒未曾。” 沈寻白停顿了一下,然后伸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密信和一颗珠子,双手呈上。 “皇上应当知晓,微臣小时候在外面学艺,微臣的师父便是那声名远扬的楚傲风。” 南越帝点了点头,“嗯,朕知道。朕还听闻楚傲风的剑法堪称举世无双,在这世间难寻敌手,在江湖之中极有威望。” 沈寻白接着说道:“正是,家师虽然已经隐退多年,但是他的影响力依然还在。微臣之前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说朝中有人和江湖势力相互勾结,只是意图还不清楚。这颗珠子便是有人承诺给予报酬的证据。” 南越帝“哦” 了一声,先拿起那封密信,目光快速地在信纸上面扫视着。 随着目光的移动,南越帝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这封信上的字并非手写,而是有人从书本上把字裁剪下来,然后一个一个粘贴而成的。 不过内容倒是很简洁。 大意是因为谢长宁身为医侍,不能让她把萧承韫的病治好,并且还扬言说只要能够诛杀谢长宁,就能得到黄金万两。 南越帝看完信后,又仔细地端详着那颗珠子,心中一动,便唤来洪福。 “你过来瞧瞧。” “是。” 洪福恭敬地走上前,偷偷瞥了下方的沈寻白一眼,拿起珠子仔细地看了半天,突然说道: “皇上,您去年的寿辰上,老奴记得番邦进贡了六颗夜明珠,说是祝您寿与天齐呢。这种珠子极为罕见,据说能驱寒避暑,内务府当时都有记录在册的。” 南越帝听后,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说道:“你去内务府仔细查查。” “是。” 洪福领命之后,便匆匆退下了。 南越帝转头对沈寻白说道:“爱卿接着说。” 沈寻白应了一声,说道:“微臣得知此事之后,就暗中留了个心眼,偷偷去调查这件事情。微臣发现这些人朝着赤焰岭的方向去了,当时就猜到了大概的情况。” 说到这里,沈寻白话语忽然一顿,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继续往下说。 南越帝见状,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低沉地说道:“但说无妨。” 沈寻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臣发现,有一人,是中郎将胡为安的部下。因为召王也在那里,臣担心他会有所察觉,所以当时只能冒险擅自动用腰牌调兵,并且下令把那些人全部灭口。不过,臣也担心皇上会有所疑虑,所以偷偷地把那人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南越帝听了他的话,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萧承韫是必须要死的,但又不能死于任何 “意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最好是让他自然而然地病逝。 可是谢长宁的出现却成了一个变数。 如果真的是后宫有人和江湖势力有所牵扯,而且还被萧承韫抓到了把柄的话,那么…… 南越帝这么一想,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沈寻白的这番安排确实非常谨慎,既把那些人都灭口了,又留下了凭证,可见他的心思是多么的缜密。 南越帝沉声问道:“那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沈寻白微微低下头,回答道:“臣已经把他安置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了,随时都可以把他带到皇上面前。” 南越帝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洪福就回来禀报,说是内务府已经清查了那批珍珠,发现已经少了一颗。 而沈寻白呈上的这颗珠子,和剩下的珍珠一模一样,显然就是那六颗中的一颗。 其实说到这里,南越帝心里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寻白伏在地上叩首,说道:“皇上,臣会想办法说服谢长宁,让她放弃治疗萧承韫,恳请皇上饶她性命。” 南越帝沉默着,双眼紧紧地凝视着沈寻白,他的沉默让整个气氛变得格外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南越帝才缓缓开口说道:“谢长宁若是执意不肯听从,你打算怎么办?” 沈寻白心中猛地一紧,低声回答道:“臣会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是动用强硬的手段,也绝对不会让她成为召王的助力。” 南越帝听完,脸上带着笑意站起身来,伸手将沈寻白搀扶起来,笑着说道:“看来爱卿对这个女子倒是情深意重得很啊,那便依你所言吧,但是你要记住,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微臣明白。” 沈寻白恭敬地说道。 “爱卿,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你不会让朕失望吧。” 南越帝说道。 沈寻白闻言,淡淡一笑:“皇上,臣当年听您一席话,连亲生父亲都能斩杀,又怎么会背叛于您?只是谢长宁是臣唯一所求,臣愿以命相保。” “好,听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对这谢长宁好奇起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你和老九,还有阿宴如此执着。”南越帝笑了笑。 沈寻白道:“皇上定会见到她的。” ~~~~~~ 谢长宁的小院,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闵蓉走进院中,谢长宁正坐在石凳上,端着一碗药东张西望,似乎想把药倒了,只不过一旁的莫一像尊门神一样守着,让她无法得逞。 闵蓉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温和地说:“良药苦口,谢姑娘还是喝了吧。” 谢长宁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应道:“唉,闵姑娘说得是。” 说完,她皱着眉头,紧闭双眼,一仰头,把药往嘴里灌去。 那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的脸皱成了一团,差点就把喝进去的药吐了出来。 她心里暗暗腹诽:这个林无救,开的什么药啊,这么苦,感觉比自己拿剑扎自己一下还要难受,还不如自己开药呢。 莫一见状,抬手把手里的蜜饯递给她,谢长宁接过,立马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缓过神来的谢长宁,看着闵蓉,客气地说道:“闵姑娘请坐。” 闵蓉坐在她对面,抬头看了莫一一眼,轻声说道:“莫师兄,我想和谢姑娘说些体己话,能否请你先回避一下?” 莫一略一迟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院子。 “闵姑娘有话但说无妨。”谢长宁说道。 闵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看着谢长宁,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坚定: “谢姑娘,师兄毕竟是一国之相,与你同住这里,的确于理不合,况且对你名声也不太好。” 谢长宁眼睛里带着几分好奇,挑了挑眉梢,问道:“哦?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呢?” 闵蓉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盯着谢长宁,依然是温和的语调,但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你这样没名没份的,和师兄养在外的外室又有何区别?你——” 话还没落,便听到谢长宁大笑一声,“闵姑娘,你错了,这院子的房契地契皆是我的名字,你师兄最近这些时日,吃的用的都是我出的,你说我是外室?可难道不是他准备来入赘?” “要是我一不高兴,把你师兄赶出家门,那丢的也是他的脸呢。而且,他连自己的府邸都不回,谁知道是为了什么呢。” 第141章 簪影入卿发,情思绕我心 沈寻白回到小院的时候,莫一立刻迎了上去,将闵蓉过来找谢长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沈寻白听闻后,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问道:“那她心情怎么样?” 莫一恭敬地答道:“和往常并无不同。” 沈寻白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朝屋里走去。 谢长宁正坐在灯下翻看一本书。 她的眼睛虽然盯着书页,但是心思明显没在书上,手指机械地翻着页,眨眼间就翻过了三页,就连沈寻白走进来她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沈寻白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走到她的身边缓缓坐下,目光朝着她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又仔细瞧了瞧她的神色,清了清嗓子,缓声说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啪 ——” 谢长宁忽然将手中的书用力扔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斜着眼看了沈寻白一眼,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恼怒,冷冷地说道: “沈寻白,我可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处理你那些烂桃花的烦心事上。如果你自己不能妥善处理好这些事情,那么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了。” 谢长宁看都不再看他一眼,站起身来朝着榻的方向走去。 她脱了外衫,然后躺到床上,背对着他。 沈寻白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见谢长宁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便站起身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同时冷冷地丢下一句:“回府。” 莫一立刻应道:“是,大人。” 夜色已深,容敏还没有躺下。 她静静地站在窗边,眼睛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中的思绪如同乱麻一般,纷繁复杂。 下午的时候,她从谢长宁的小院出来,没想到意外地遇到了太子萧宴。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是故意在等她出现一样。 萧宴看着容敏,脸上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口问道:“你想不想做丞相夫人?” 容敏心中一动,她知道自己对于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多少决定权。 不过,她心中暗自权衡,如果和萧宴合作的话,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于是,她咬了咬牙,回答道:“想。” “砰 ——” 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一脚大力踹开,巨大的声响让容敏的心猛地一惊,她瞬间回头看去。 只见沈寻白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来,他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愤怒神色。 他紧紧地盯着容敏,沉声质问:“是谁给你的胆子去找谢长宁?” 容敏心下一紧,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少主,你为了谢长宁,以身涉险,更甚者差点暴露自己的底牌,属下不能让你再错下去。” 沈寻白冷笑一声,大步走来,突然伸手紧紧扣住她的脖颈,把人提起。 容敏双脚渐渐离地,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但她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平静地看着沈寻白。 沈寻白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咬着牙说道:“本相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 容敏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少主,你肩负着的是整个家族的使命,怎能被儿女私情牵绊?” 沈寻白听到她的话,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容敏的脸色开始变得涨红起来,额头上也渐渐冒出了汗珠。 莫一和莫七听到动静,急忙冲进了房间。 他们一进来就单膝跪地,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齐声喊道:“少主息怒!” 沈寻白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目光仍旧锁定在容敏的身上,那双眼眸此刻充满了寒意。 “家族的使命我从未忘记,但也不需要你们来告诉我怎么做,再有下次,杀无赦!” 说完,沈寻白像是丢垃圾一样,把容敏重重地甩在地上。 容敏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沈寻白并未多作停留,转身拂袖而去。 莫一回头看了她一眼:“阿敏,少主是凭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的地位,他的私事你们最好不要干涉的好。” 容敏低着头,半晌不语。 过了一阵,莫七回来,朝她说道:“少主让我送你出城,收拾东西吧。” 容敏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她自嘲地道:“他连容夫人的灵位也不要了吗?” 莫七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奉劝一句,千万不要挑战少主的脾气,尤其是拿夫人的灵位一事作为威胁。少主之前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才没——” 容敏缓缓起身,莫七扶了一把,想了想,劝道:“下午的事我没和少主说,但是,你好自为之。” 她也没什么东西好收,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所需物品,便跟着莫七趁夜出了府。 莫七天亮方归,沈寻白正好出门上朝,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谢长宁在小院又歇了几天,肩膀的伤已然好得差不多,她开始准备给萧承韫解毒的事。 沈寻白知道后,说道:“我在南越帝面前用性命作保,说你不会治好他,南越帝也请了太医每三日到召王府请脉,剩下的你看着办。” 谢长宁听到他的话,手中正在摆弄药材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她抬起头看着沈寻白,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你用性命作保?” 沈寻白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十分散漫地说道:“嚯,你竟然抓住了重点,我以为你又要和我吵为什么不能救他。” 谢长宁脸色复杂,他这是把命交到自己手上? 沈寻白看到她的表情,走上前去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然后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睛凝视着她的眼眸。 “让你别去救他你肯定不答应,我又打不过你,还能怎么办?虽然我内心真的很不想你去,但也只能咬着牙硬撑罢了。” 谢长宁淡淡地说道:“把命交给别人,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你就不怕我真的把他给救了,你的人头不保?” 沈寻白笑道:“如果是以前,为了自身安全,我肯定先想办法把你给弄死。” 谢长宁挑了挑眉毛,问道:“现在呢?” “依旧也想弄死你,长宁,伤已经没事了吧,来,让我弄一弄。” 谢长宁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你滚!” 沈寻白却不依不饶,低笑着朝谢长宁慢慢逼近,然后将她慢慢压到身后的桌上。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炽热又带着些许戏谑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我府里的那湾温泉,我又差人换了其他的香料,你想不想试试?” “我不想。” 谢长宁一边推他,一边试图从他身下寻得空隙逃开。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睛里带着一丝羞恼,可沈寻白的气息却紧紧笼罩着她,如同一张无法挣脱的网,让她一时无法摆脱。 “不,你想,你上次也说了,在水里很舒服......” 沈寻白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上,随后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话语中的内容却让谢长宁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谢长宁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还没等她做出更多的反应,沈寻白的吻就如一片轻柔的羽毛般轻轻飘落,紧接着就覆盖了上来。 和往日那种带着霸道和侵略性的吻不同,这次的吻十分温柔缱绻。 他的唇轻轻贴在谢长宁的唇上,像是怕惊扰了她一般,只是这样轻柔地触碰着,让谢长宁能感受到他唇上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 他的手缓缓抬起,抚上谢长宁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那触感仿佛是在触摸世间最珍贵的绸缎。 随后,沈寻白抬手,从怀中抽出一枚簪子,动作轻柔地将簪子轻轻插在她的发间。 “簪影入卿发,情思绕我心。长宁,我想要你……” 第142章 今晚就为您解毒 谢长宁和元道尘说了这件事,元道尘听后,抬起手抚着胡须,目光平和。 “丫头,我听出来了,你既想救王爷,也不想沈寻白死?” 谢长宁微微颔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 “嗯,沈寻白他......”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思绪之中。 沈寻白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的确很坏,可那种坏里又似乎藏着一种独特的、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怎样的过往,才会让他亲手斩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从而变成如今这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然而,她也无法否认,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早就变得不同寻常了,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复杂。 “那么,你打算如何?”元道尘问道。 谢长宁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微微低垂着,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前辈,谢姑娘。” 萧承韫推门而入,柔和的目光在她肩上扫了一圈,随后停留在发间的簪子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微笑掩盖,轻声说道:“伤都好了?” “已无大碍,多谢王爷的药。”谢长宁微微欠身说道。 萧承韫点头,目光深沉,“两位的话我刚才听到了。”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谢长宁一眼。 谢长宁神色坦然,似乎早已料到他就在门外。 “谢姑娘,你且放心,剩下的事由我来处理。定不会让沈大人因着我送命。” 谢长宁听了他的话,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朝着萧承韫拱手行了一礼,神色诚恳地说道:“那便多谢王爷。” 萧承韫的身子微微愣了一下,一丝疼痛在心里蔓延开来,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心。 他想起那日送药的时候,是沈寻白替她道谢,而今日她又替沈寻白向自己言谢。 她和他一同出门走了一趟之后,似乎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王爷,解药我已经准备好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今晚就为您解毒。” “好,多谢二位。” 萧承韫应下,心里却没有即将摆脱毒素折磨的欣喜,反而透着淡淡的忧愁。 毒解了,她是不是就要走了? ~~~~~~ 谢长宁也怕再生变故,解毒的地方特意寻了个隐秘之地,门外朔月堂和召王府的侍卫围了一层又一层,确保无人能接近。 把毒素植入他体内倒是简单,有着前几次的“种毒”经验,这一次对几人来说,也算轻车熟路。 难的是萧承韫是否能挺的过去。 果然,药一入体,萧承韫身上便起了剧烈的反应。 他先是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紧接着,冷汗如同雨滴般沿着他的额头滑落,片刻间便浸湿了他的鬓发。 他双眼圆睁,眼球上布满血丝,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挣扎,那原本温和宁静的眼眸此时像是被风暴席卷的深湖。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凸起的青筋像是一条条青色的小蛇在皮肤下蜿蜒扭动。 他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在极力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随后没过多久,又大口大口吐着黑血。 每一次吐血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咳嗽声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整个身体也随着咳嗽剧烈地起伏着。 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紫黑色的血从嘴角不断溢出,滴落在他的衣衫上,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污渍。 “楼丫头,这,这?”元道尘看到萧承韫如此严重的反应,忍不住开口说道。 谢长宁急忙说道:“前辈,您用银针护住他的心脉。” 元道尘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从随身携带的针囊中抽出几根细长的银针。 迅速找准萧承韫胸口的几处要穴,银针精准地刺入穴位,入针的瞬间,银针微微颤动,仿佛与萧承韫微弱的心脉跳动相呼应。 云泽也在一旁焦急的来回走动,不时地望向萧承韫,眼中满是担忧。 室内气氛紧张,只有萧承韫痛苦的呼吸声和银针入体的细微声响。 萧承韫咳嗽声渐弱,喉咙里有咕噜咕噜的动静,脸色没多大会,就憋得通红。 他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谢长宁急忙拿出匕首,就要往他脖颈间划去,却被云泽一把抓住手腕,沉声喝止:“谢姑娘!” “不想他死就放手!”谢长宁冷声道。 云泽紧紧地盯着谢长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萧承韫艰难的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即朝着谢长宁绽放出一丝微笑,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传达着信任与托付。 云泽眼中闪过一抹痛色,缓缓松开了手。 谢长宁果断地划破萧承韫的脖颈,黑血缓缓流出。 萧承韫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大大地舒了一口气,那憋得通红的脸色也渐渐缓了过来。 谢长宁又拿出一根纤细的银针,快速在火上烘烤,只见那银针足有一掌长,尖端是个斜斜的切面,尾部是一个圆润的弧形。 她动作极为迅速,将萧承韫身上的衣服扒开,手指在他身上游走,随后找了个位置,一把将尖端插入萧承韫体内。 萧承韫闷哼一声,黑色的血液再次顺着银针流下。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他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一样。 谢长宁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没有丝毫的慌乱。 “人参。”元道尘喊了一声。 云泽急忙将准备好的参片塞到萧承韫嘴里。 此时的萧承韫意识已经渐渐消散,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轻盈了许多,像是一片羽毛,随时都会飘走。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光影,光影中似乎有自己小时候在庭院玩耍的场景,还有母妃温柔的笑脸。 谢长宁看着萧承韫那几乎要合上的双眼,心中一紧,她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他昏睡过去。 她伸手用力掐住萧承韫的人中,同时大声喊道:“王爷,您醒醒,您不能睡!” 萧承韫的意识被这阵疼痛和呼喊拉回了一些,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 “王爷!王爷!” 谢长宁一声一声地唤。 她的声音在这静谧又弥漫着紧张气息的房间里回荡,每一声呼唤都饱含着关切与焦急。 萧承韫像是在黑暗的深渊中挣扎的人听到了来自岸上的召唤,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应谢长宁的呼喊。 随后拼尽全身的力气,那原本沉重得如同被巨石压住的眼皮,终于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他的眼睛努力聚焦在谢长宁的脸上,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长…… 宁……” “我在,王爷,快好了,坚持住。”谢长宁紧紧地握住萧承韫的手,轻声安慰道。 随着黑色血液不断流出,萧承韫的身体渐渐不再那么紧绷,他的呼吸也变得稍微顺畅了一些。 谢长宁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根银针,看着黑血的流速慢慢减缓,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即将过去。 过了一会儿,谢长宁判断差不多了,便缓缓拔出银针。 黑血在银针拔出的瞬间,有一小股溅出,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片黑色的污渍。 她迅速用干净的纱布按压在伤口上,防止再次出血。 萧承韫的气息逐渐平稳,眼神也恢复了些许光彩。 元道尘一直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他伸手搭在萧承韫的手腕上把了下脉搏,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还好,控制住了。” 云泽听完还有些回不过神,随后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忙拿起一旁的清水为萧承韫润唇。 谢长宁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微笑,她轻声对萧承韫说:“王爷,您已无碍,好好休养。” 房内的紧张气氛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 元道尘为萧承韫处理好伤口,便开始着手准备后续的调养方案。 谢长宁步出房间,初一看到她,匆匆而来。 “主子,如您所料,召王离府,已经有人在城内大肆搜查,不过都被沈大人的人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第143章 一切没有兑现日期的承诺都是空口白牙 谢长宁倒是没想到沈寻白最终还是出手相助,她心里清楚得很,他以性命为赌注,赌的却是一个必输的结局,但却没阻止她想做的事。 而今晚的凶险,不止是这屋中的一切,还有引开的追兵。 这一刻她竟然神奇地想要见他。 此时,沈寻白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块血红色的玉佩,正在小心翼翼雕刻着什么。 这块血玉之前本来是偷偷送了谢长宁,谁知道被她还了回来,许是不喜欢上面的图样吧,那就换一个好了。 沈寻白手中的刀尖轻挑,在血玉上勾勒出新的图案。 一道黑影急匆匆地从院外赶来,到了跟前便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我们的人引着那群人在城里兜了好几圈,他们似乎发现了些端倪,正在往城外走。” 沈寻白眉头微皱,刀尖在血玉上停顿了一下,低声吩咐:“那就都杀了吧。” 那黑影领了命令后,迅速站起身来,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到了天明时分,那黑影又匆匆忙忙地赶来禀报:“大人,已尽数绞杀,我们的人也损失了三成,但好在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沈寻白听完汇报后,他手中的玉佩图案刚好也完成了。 他轻轻地吹去玉佩上的粉末,那粉末在清晨的微光中缓缓飘散。 他说道:“厚葬伤亡者,不过这钱得让萧承韫出。” 那黑影有些疑惑,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沈寻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说......让七里坊换个主人好不好?” 那黑影一听,瞬间就明白了沈寻白的意思,赶忙回答道:“属下明白了。” 黑影退下。 沈寻白瞧着时辰差不多,朝着院门外看了看,再无人前来。 “呵,真没良心。” 沈寻白低声自嘲,转身进屋换了朝服,准备上朝。 走到门外,便看到初一站在外面。见他出来,忙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沈大人,这是我家主子托我给您带的信。” 沈寻白懒懒瞥了眼,有些嫌弃。 “她怎么不来?” 初一站着没说话。 他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的字迹看起来写得很匆忙,歪歪扭扭、凌乱得很,只写了几个字: 【行吧,让你一回。】 沈寻白缓缓笑开,又翻到背面瞧了瞧,再没任何内容,他将信折好收进怀里,想了想,朝着初一说道: “回去告诉她,一切没有兑现日期的承诺都是空口白牙,让她明日就给我滚回来兑现。” 初一并不知信上说了什么,听得他的话,拱手离去复命。 ~~~~~~ 谢长宁守了萧承韫两天,见他气色一日比一日好,脉象也逐渐稳定,便回了相府。 “静语轩”里亮着烛光,沈寻白的影子映在轩窗上,冷月清幽,显得有些寂寥。 谢长宁轻轻推开了门。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沈寻白腰带未系,衣袍半敞着,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有些颓靡。 谢长宁微微一愣,不禁皱眉,心里想着沈寻白这个状态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 “怎么了?”谢长宁走近问道。 沈寻白抬眸看着她,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他的怀抱带着酒气,紧紧地圈住谢长宁,仿佛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将头埋在谢长宁的脖颈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没什么,只是怕你不来。” 谢长宁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他不想说,谢长宁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瞧了瞧桌子上的几个酒壶,然后伸手拎起一个晃了晃,是空的,又换了一个晃了晃,还是空的。 “大人,你不地道啊,请我来,却不给我留一杯酒。” 沈寻白低声笑了笑,随即突然把她抱起来朝着床榻走去,又恢复了往日那股散漫的样子。 “本相又不是请你来喝酒的。” 谢长宁开始挣扎起来,想要从他怀里跳下来,奈何这狗贼像怕她跑了似的,抱得极紧。 “我还没吃饭,能不能让我先吃口饭?”谢长宁有些无奈。 沈寻白脚步一顿,低头瞟她一眼,眸光带着一丝笑意。 “一会再吃,管饱。” 谢长宁听了这话,忍不住说道:“......大人,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以前目中无人还想干掉我的样子!” “难道现在不是吗?我又没变。”他意有所指,“依旧是想——” 沈寻白说着,看她还想说话,唯恐她又说出什么气死自己的话,便低头封住了她的唇,阻止了未尽的话语。 谢长宁好几次都下意识地想把身上的人掀翻,沈寻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手臂收紧,让她无法动弹。 “你应了我的......” 沈寻白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可是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有些凶狠。 后半夜的时候,屋里的动静才渐渐变小,蜡烛燃尽,房间里只剩下淡淡的月光和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谢长宁沉沉睡去,沈寻白轻轻为她拉过被子,眼中满是满足和宠溺。 随后,他披衣而起,开门悄悄走了出去。 莫七已经在书房跪了很久了,他的后背上带着几道新鲜的鞭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寻白目光冷冽,瞥了莫七一眼,淡淡地问:“莫七,你跟了我多久?” 莫七低着头,不敢看沈寻白,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回大人,已有十八年。” 沈寻白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是啊,十八年,暗卫中,你和莫一跟着我的时间最长,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该是养得熟你们,谁知道,你连谁是你的主子都分不清。” 莫七一听,急忙说道:“少主,属下罪该万死!” 沈寻白冷哼一声,目光如冰。 “罪该万死?你死了就能抵消你纵容容敏惹出来的烂摊子?!” 莫七的身体轻轻颤抖着,面色变得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呵,容敏与萧宴联手,怎么,是觉得本相无足轻重,可以随意取代的么?” 沈寻白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压抑的愤怒。 第144章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饭了 科举泄题一事,向来都是非同小可的大事,更何况此次事件还与一位公主牵扯上了关系。 这话说起来有些长。 萧南平对沈寻白钟情已久,这份爱意在她心中已默默生长了许多年。 可沈寻白就像是一块冰冷坚硬的顽石,任萧南平如何努力,他都不为所动。 她曾经也想求南越帝为两人赐婚,但,南越帝没准。 沈寻白是南越帝手里的一把刀,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这把刀用得好可以杀人,用不好便会成为钳制自己的利刃。 所以,南越帝根本不会把自己最喜爱的公主指婚于他。 沈寻白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从未对萧南平的深情有过回应。 萧南平并不笨,后来也知道了些端倪。 好在遇到一个武谦之。 武谦之背景干净,只要在科举上一举夺魁,那么指婚的事并不难。 可谁知,武谦之虽然有一两分沈寻白的风骨,却没有其一丝一毫的才华。 这样的人,别说登榜题名,就是参加科举也是勉为其难。 所以,她便动了心思。 她身边有一位侍女叫绿珠,绿珠的哥哥李生是礼部的一名小吏。 礼部官员在出题前都要进入贡院,进行“锁院”,不能与外界接触,直到考试结束。 李生便是负责官员饮食起居的侍从。 在礼部出题的过程中,有一个环节是将初步拟定的题目范围进行内部讨论和筛选,李生得了风声,在萧南平暗中安排下,偷偷地把消息传了出来。 武谦之拿到题目,以为是萧南平故意出题考他,私下里和几位友人探讨了一二,谁知道竟然是考题。 事后武谦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惊恐不已。 便在殿试的时候,告发了萧南平。 南越帝毕竟还是真的疼爱她,科举这事的审理一拖再拖,就是想办法为她开脱。 萧宴便找到了闵蓉。 因为闵蓉是沈寻白的人,无论找谁,只要被沈寻白知道都有可能活不到面圣的时候,但是萧宴也在赌,赌他不会轻易杀闵蓉。 这一次他赌赢了。 闵蓉得以进宫面圣,成为科举案的一个“证人”,推翻了武谦之之前所有的告发,使得整个案件陷入更为复杂的局面。 谢长宁自然也得了消息。 初一来报:“王武已经到了流韵城的分部,是否要他回来?” 谢长宁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不必了,先看看那个闵蓉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可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 “还没有秦峥的消息吗?”谢长宁又问道。 初一道:“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如意根据搜查他那只鹰的轨迹来看,应该是往西北方向去了,但具体下落不明。” “西北?”谢长宁眉头紧蹙,心中暗忖,西北乃边陲之地,他去那里干什么? “算了,我过几天亲自去一趟西北。” 谢长宁出了酒肆,信步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此时,街边两侧悬挂着红绸和灯笼,一片喜庆,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萧宴即将大婚。 户部家的,南越国的钱袋子,掌控着户部,就等于握住了南越的关键命脉,倒也不错。 接下来,她猜萧宴该是准备收拢兵权,镇南将军家的洛樱雪应该会是侧妃之一。 所以,沈悦蓉单凭一个没落的镇南侯,怎么可能当得上太子妃。 权势之争,女人的命运被家族和男人的野心所裹挟,沦为棋子。 谢长宁心中泛起一丝怜悯,无论是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户部千金,还是可能成为侧妃的洛樱雪,又或是那个怀着不切实际幻想的沈悦蓉,她们都像是被牵线的木偶,在权力的舞台上被人摆弄,困在一尺小院里,算计着如何获得更多的宠爱。 想到这里,谢长宁才恍然所觉,自己似乎被困在京城很久了。 “流光”现在应该到了沈寻白手中,萧承韫毒已解,卫灵芸失踪,好像留下应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小院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辕微微颤动,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副熟悉的面孔。 竟然是萧宴。 他掀帘而出,手里提着一些食材,对谢长宁微微一笑,萧宴道:“之前的一月之期还欠几日,长宁,我来履行承诺。” 谢长宁沉默片刻,说道:“殿下,你不必如此。” 萧宴却道:“长宁,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坚持,进去吧,外面人多眼杂。” 谢长宁略一犹豫,还是跟着萧宴走进了小院。 “你先坐会,我一会就好。” “......好。” 萧宴进了厨房,熟练地忙碌起来。 没多大会,便做出了三菜一汤,菜肴的香气在小院中飘散,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给,吃吧。”萧宴把银箸递给她,指着桌面上的一道菜说道:“这道菜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桂花鱼翅,你尝尝看。” 谢长宁捻起来尝了下,松软可口,唇齿留香。 “很不错。” 萧宴笑了笑,坐在她对面,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小院里十分幽静,墙角边开着几株不知名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两人沉默着把饭吃完。 萧宴却迟迟未走,似乎有话要说,却几次张口又止。 谢长宁瞧了他一眼,淡淡问道:“殿下,这是散伙饭吗?” 萧宴闻言,坚毅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星眸深邃如藏匿着复杂的情绪。 “长宁,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谢长宁素手轻抬,指向桌上那道桂花鱼翅,缓声言道:“鱼翅是鱼身上的一个部位,它本应随着鱼在海里遨游,那是它真正的归宿,而非成为盘中餐。可别人只看到她的价值,却忘了她原有的自由。” 萧宴微微皱眉,静静地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谢长宁的目光从桂花鱼翅上移开,看向萧宴。 “我想要的,就如同鱼翅原本应有的自由。在这宫廷与权谋的深海里,我不想成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也不想成为被利用的工具。殿下,你不该来。” 萧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世上,想要真正的自由谈何容易。你虽有这样的想法,可你所拥有的能力,都让你不可能置身事外,哪怕你不愿,终究还是卷了进来。” “你已不可能独善其身,长宁,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饭了。 ” 第145章 大人又要坑谁? 谢长宁去了丞相府,一进府里,就看到府里忙碌得很,仆人们进进出出,脸上都带着急切的神情。 她朝主院走,院里摆了好几张桌子,像是长街宴一样,摆满了各色珍馐佳肴。 不少仆人穿梭在桌子之间,还在忙碌地端着盘子上菜,来来去去,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谢长宁有些意外,说实话,这府里最近这么热闹还是沈寻白给死了的三位姨娘办丧事的时候。 不过那时他不安好心,只想赚死人钱罢了。 今日瞧着这么热闹,上面的菜色也颇为讲究,谢长宁心里就明白了,显然——肯定又有倒霉蛋了。 “大人又要坑谁?” 谢长宁看到莫一出来,立马凑上去问道。 莫一同情地看她一眼。 谢长宁顿时一愣,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难不成这个倒霉蛋就是自己? 她在心里暗暗琢磨,沈寻白那个人向来阴晴不定,而且随时都像要发疯的样子。 还是改天再来和他聊关于 “流光” 的事情吧。 谢长宁转身就想离开,可就在这个时候,沈寻白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神色看起来很是疏朗,眼睛里的眸光却透着一种幽光,慢吞吞说:“怎么一来就要走?” “看你好像要忙,我晚点再来。” “呵,”沈寻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话语里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吃了饭再走,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但是厨子都是高价请来的。” 哦,谢长宁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他知道昨天萧宴给她做了一顿饭,这又开始吃醋了。 谢长宁“嘶”了一声,“你是醋坛子泡大的吧? 沈寻白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那你是什么泡大的?饭桶吗?什么人给你做饭你都吃。” 说着,把她推到凳子上,回头朝莫一道:“还不给谢姑娘盛饭,记得用大点的碗,小的不够吃。” 莫一强忍着笑意,拿了一个比谢长宁的脸还大的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 谢长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是也没办法,只能无奈地坐了下来。 沈寻白则在旁边悠哉哉地坐下,眼神中带着几分恼怒:“多吃点,省得整天胡思乱想,惦记着别人的饭。” 谢长宁看着这宴席,桌子上的菜排得都快到门口了,身边还有侍仆不断地上菜,那些菜看起来确实很可口,但是她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果然,沈寻白接着说:“这些全部吃完,吃不完我喂你。” 谢长宁...... 她慢悠悠地吃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是撑得吃不下了。 沈寻白就坐在一旁,眼睛时不时地朝她身上瞟,还冷笑着说:“别停,继续。” 谢长宁无奈地抬头,对上他那冷冷的眼神,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碗仔细瞧了一圈,又屈指弹了弹。 瓷碗在手中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大人,这碗和盘子好像不错啊,很贵吧?” 沈寻白挑了挑眉,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的那方砚台,突然就沉默下来,随后恶狠狠地说道:“你敢摔!” “敢!” 谢长宁笑着回答,然后手腕一松,那碗就掉落下去。 沈寻白眼疾手快疾速伸出手接住,随后凑到眼前看了看。 “要么我掀了桌子,要么到此为止,你选。” 沈寻白愣住,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把碗放下,靠向椅背,故作淡然:“罢了,今日就饶过你。不过下次再乱吃别的男人给的饭,我撑死你,用我喜欢的方式。” 谢长宁闻言,心中既有些恼,又不禁想笑。 “管的真多,也不知到底谁弄得死谁。” “你还不服气?!” “扶,扶,大人来扶奴婢一下,奴婢吃撑起不来了。” ~~~~~~ 两人去了书房,谢长宁言归正传,和他要“流光”。 沈寻白斜睨她,“我凭本事拿到的,你呢?凭什么来要?” 谢长宁心里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别看两人在床上亲密无间,涉及到利益,狗贼也是寸步不让。 “你说,杀谁?”谢长宁有些不耐。 沈寻白听了她这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窗边坐下,顺手拿起一本书,靠在软榻上看了起来。 谢长宁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双手叉着腰站在他的身侧,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你这是什么意思?别这么婆婆妈妈的,看得人心烦。” 沈寻白从书中抬起眼眸,冷哼了一声。 “心烦?那我允许你先叉会儿腰,等你脾气好了咱们再谈。” 谢长宁被他这话气笑了,伸手把他手中的书抽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往他怀里一摔。 沈寻白垂眸看着她,神色有些散漫,缓缓说道:“一般的美人计好像不行。” “那你说要怎么样?” 沈寻白微微侧了侧头,看起来好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谢长宁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沈寻白想事情的时候,她这样就像个虫子一样,总是让他分心。 后来,他的手不知不觉就环上了她的细腰,还在她的腰侧来回地摩挲着。 “杀人倒是不必了,不过,你得替我跑个腿。” 沈寻白的目光落在谢长宁身上,声音平静。 “你说。” “你去飞琼郡找下杨经义,帮我把一封信带给他。” 谢长宁一惊,“飞琼郡郡守杨经义?他不是失踪了吗?” 沈寻白嘴角微微上扬,只是笑了笑,却并不答话。 “记住,一定要亲手送达。” 谢长宁满心疑惑地接过信,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沈寻白的这个要求让她感觉像是故意在支开自己。 她在心里暗自思索着,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寻白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又接着说道:“早去早回,他看完信后,肯定会给你一方印玺,这印玺可不是普通之物,它可是能够调动飞琼郡驻兵的重要信物,此事干系重大,你千万要把印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谢长宁眉心紧蹙,他这么一说,心里倒是信了几分了。 她沉思良久,昨日萧宴的那句“你已不可能独善其身”却让她心里一凛。 但—— 谢长宁抬起头,直视着沈寻白的眼睛,问道:“大人说话算话?我带回印玺,你便真的把‘流光’给我?” “自不会骗你,长宁,这信的内容曝光,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我信你,要不你也试着信信我。” 谢长宁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怔,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 她犹豫了片刻,随后缓缓地吐出一个 “好” 字。 转身刚要走,冷不丁被沈寻白从身后扯住。 沈寻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些别样的情绪。 “明天再走。” “不是让我早去早回?” “倒也不用那么早,美人计还没完呢.....” 第146章 你家大人要成亲了? 谢长宁根据沈寻白的提示,找到了杨经义,谁都没想到,杨经义就藏在当地一个寺庙中,只不过已经剃发修行,当了和尚。 他的身上流露出一股厌倦世事的气息,眼神中透着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淡漠。 那身破旧的僧袍穿在他身上,仿佛已经与他融为一体,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杨经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许久未曾与人交谈过。 谢长宁从怀中取出沈寻白的信,递上前去。 “杨大人,我受沈寻白所托,前来送信。” 杨经义听到 “沈寻白” 这个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伸手接过信,打开火漆封印,展开信纸,默默地阅读起来。 许久,杨经义读完了信,将信纸叠好放回信封。 他抬起头看着谢长宁,缓缓问道:“姑娘可知这信中的内容?” 谢长宁摇了摇头,“我只是送信之人,他并未告知我信中详情。” 杨经义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她行了一礼。 “有劳姑娘跑一趟,印鉴并不在我手中。” 谢长宁一愣,心中疑惑更甚,不禁追问:“那印鉴何在?” 杨经义望着寺庙外的苍翠山峦,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 “印鉴在我俗家夫人手中,她该是在召王的封地幽篁城,姑娘可前往试试。” 谢长宁闻言,心中忽然明白了,沈寻白就是在支开她。 她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的怒火,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说了声:“多谢杨大人指点。” 转身离去时,她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沈寻白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想要支开她? 她把最近发生的事细细揣摩一翻,发现要说唯一的例外,那便是那个叫闵蓉的女人。 可沈寻白支开她,和闵蓉又有何关系? 谢长宁离京已七日,当下只觉得怒不可遏,有一种被人肆意戏耍的感觉。 沈寻白这种藏头藏尾的做事风格实在是让人心烦。 有什么事不能坦诚了说? 是嫌她留下会坏事么? 想让她去幽篁城,那她偏不去,她倒要看看沈寻白究竟又在谋划什么?! 一幅“流光”就以为能拿捏她,他也太低估她谢长宁了。 谢长宁当晚便连夜赶回京城。 回京又用了几日,一进城,便直奔丞相府而去。 她一脚踢开丞相府厚重的大门,一眼便看到院中有仆人正打算悬挂手里的红绸,旁边几个箱子里,还摆着不少红色的灯笼,上面贴着贴着大大的 “囍” 字。 管家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看到是谢长宁,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颤抖着说道:“谢,谢姑娘,您,您回来了?” 谢长宁目光冰冷,像刀子一样狠狠地盯着管家。 “你家大人要成亲了?” 管家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是……” 冷汗不停地从他额头流下来。 谢长宁沉默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他人呢?” 管家答道:“今儿是秋猎,大人去了围场。后日才归。” “多谢。” 谢长宁转身离开,她觉得沈寻白有些可笑,这就是他想瞒着的事? 他要成亲?关她什么事,何必这么费事。 沈寻白很快就得知了谢长宁回来的消息,气得直接摔了手中的杯子。 “谁让你们在相府准备婚事的?!” 莫一低着头,有些心颤地回道:“是老夫人那边来的人,说是——” 沈寻白不等他说完,就愤怒地呵斥:“莫一,你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莫一急忙 “扑通” 一声跪下:“属下知错,属下这就让人去扔了。” 沈寻白脸色阴沉:“再有下次,你就和莫七一起,滚到她身边吧。” “是!” 沈寻白在帐中不停地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有些愤慨,又有些忐忑。 果然,谢长宁哪会那么听话,算是预料之中。 他叹口气,原本只要拖过了秋猎这三日即可,谁成想她竟然回来得那么快。 沈寻白心中满是不安,思绪也十分杂乱,他站在围场的风口处,望着天边的落日,心中矛盾重重。 ~~~~~~ 谢长宁回了酒肆,从三娘嘴里,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闵蓉在萧宴的操作下,直言自己儿时曾在南岗郡生活多年,根本没有姓武的人家, 武谦之不过是最近几月才突然出现在南岗郡的,而他的乡试就是花钱买来的。 同时,武谦之自从被逐出京城后,音讯全无,而之前的榜眼和探花意外暴毙,让人生疑。 更甚者,武谦之私下里和南平公主的宫女绿珠早就暗通款曲,绿珠房里头还搜出武谦之给她写的情诗,字迹和也证实是他的亲笔。 萧南平当场扬言,说自己和武谦之并无私情,她只是受绿珠和武谦之蒙蔽,泄题的事她根本不知。 绿珠也出面将一切责任全部承担了过来,声称一切都是她一人所为,与南平公主无关。 武谦之不见人影,想要与人对峙也不得。 萧南平自是被放了出来。 而闵蓉成了这次事件的功臣,南越帝问她要什么奖励。 闵蓉却是要了一道圣旨,为她和沈寻白赐婚的圣旨。 三娘皱着眉头说道:“主子,这证词漏洞百出,朝中就没人提出质疑?” 谢长宁冷笑道:“朝中自然有人看得出其中的猫腻,但南越帝要保,谁又敢提出异议?王武那么快被逐出京城,案子拖那么久,你以为为的是什么?” 三娘无奈地叹息一声:“权势面前,真正守法的才是那些良善之人。” 谢长宁没说话,一国之君如此藐视律法,朝中大臣也都各有心思,那些心怀正义的臣子,虽内心不满,可面对帝王的一意孤行,也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这南越国恐怕是大厦将倾。 三娘瞧着她面色无波,心中暗自担忧,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问:“那沈大人的婚事......” 谢长宁沉思片刻,“你倒是提醒我了,怎么说也算相识一场,贺礼还是要送的,你差人准备准备。” 三娘怔住,这一刻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以为谢长宁真的毫不在意,可是看到她连喝了一夜的酒,心中明白,那份贺礼背后,隐藏的是谢长宁未曾言说的情愫。 第147章 可否再换你唤我一声‘云祁\’? 南越国的秋猎异常热闹,各路王侯贵族都齐聚围场,就连各封地的皇室成员也都应召返京。 萧宴携太子妃赵忆萱一同出席。 萧宴神态自若,与赵忆萱谈笑风生,然而眼角余光却不禁瞥向人群中的沈寻白。 沈寻白身着白色的猎装,身姿挺拔,浑身带着清冷的气息,与其他贵族子弟显得格外不同。 “沈大人,恭喜恭喜,听说你过几日就要成亲了,本王想不到竟然还能讨上一杯喜酒。” 来的是康王萧启。 他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容里却透着几分探究。 沈寻白只是微微欠身,淡淡地说道:“康王殿下客气了,这是沈府的荣幸。” “听说闵姑娘也是才貌双全之人,这可是天赐良缘啊。” 齐王萧景也凑了过来,虽是在恭喜,可那表情却有几分玩味。 沈寻白听得出他们话里的弦外之音,却只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随着一声号角长鸣,秋猎正式开始。 马蹄声如雷动,贵族们纷纷策马扬鞭,朝着围场深处奔去。 沈寻白骑在马背上,慢悠悠朝着林间走。 萧景策马而过,朝他喊了一声:“沈大人走这么慢做什么,难道是怕了今日的猎物?” 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扬起马鞭,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沈寻白微微抬起眼帘,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轻声低语道:“跑得那么快又有何用,终究都是要死的。” ~~~~~~ 萧承韫没去秋猎。 太医每三日皆去召王府为他请脉,每次诊断结果都是一样,身体亏损,命不久矣。 谢长宁挺长时间没去看他。 如今她已决心离开京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向他辞行。 谢长宁到院里的时候,发现外面竟然无人看守,她心中觉得有些诧异。 正疑惑间,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阵阵谈话的声音。 “......秋猎后.....入朝......” “废.....后” “周家.....” 谢长宁脚步一顿,这些只言片语虽听得并不真切,但也能猜到一二。 她只想远离是非,不宜再卷入其中,便朝着王府后山行去。 南越局势,看似平静的表象下,三股势力实则暗潮汹涌,各自心怀鬼胎。 萧承韫想从后宫入手,萧宴旨在掌权,沈寻白总想坐收渔翁之利,各自布局,都想谋得先机。 谢长宁坐在山巅之上,山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带着丝丝寒意,秋猎过后即将立冬了。 而南越国,恐怕也要陷入混乱之中…… “谢姑娘。” 萧承韫缓缓而来,他如今的气色较之前已有了很大的改善,整个人透着清爽和干净的气息,身形虽然还有些羸弱,却隐隐多了一丝隐忍的力量。 “王爷。”谢长宁起身,轻唤一声。 萧承韫走到她身边,仔细瞧了瞧她神色,见她脸色无异,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怎么来此处独自吹风?”萧承韫温和地问道,目光中带着几分探询。 谢长宁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只是望向远方的山峦,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山川之远,世事无常,王爷,我是来辞行的。” 萧承韫闻言,眼神微微一缩。 “可是因为沈大人要娶亲的事?” 谢长宁笑了笑:“并非如此,王爷多虑了。我只是觉得,京城繁华虽好,却非我所愿。” 萧承韫听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正好想让云泽去找你,你今日过来,倒是省了事。” “王爷找我有事?可是身子还有不适?” “不是,你跟我来。” 说着,萧承韫领着谢长宁出了王府,云泽驾着马车,朝王府南边的方向驶去。 没多大会,便到了地方。 两人缓行几步,途中经过一片十分宽阔的草地。 再往前走,便看到在三面环山的盆地之中,有一湾圆形的湖泊。 湖泊边缘,用竹篱笆围起了一座小巧的庭院,院中矗立着一棵挺拔的桂花树。 或许是因为新近移植,桂花尚未绽放,树下摆放着一张摇椅。 院子四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有些还未盛开,不远处还有一间小屋,屋檐下挂着风铃,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 谢长宁一怔,有些失神。 “进去看看。”萧承韫含笑向前。 谢长宁跟在他身后。 推开门的瞬间,映入眼前的是满面的花墙,上面的花显然是精心培育的,色彩斑斓,迎着阳光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临湖的一面开了窗,窗下摆了软榻和案几,上面放着几本书卷。 “有些仓促,并未能准备得太齐全,和你梦想中的院子比,不知道还缺点什么?”萧承韫轻声问道。 谢长宁讷讷地说不出话,她心里像是被柔软的绸带缠绕住一样,胸口里一股暖流激荡着,眼前的景象竟与心中期盼的那片净土如此相似。 这是她念了两辈子的向往。 她曾无数次在梦中描绘这样一个地方:有一方宁静的湖泊,一片繁花似锦的小园,还有一间充满书卷气的小屋。 那些金戈铁马的艰难岁月里,这个美好的愿景如同黑暗中的烛光,给予她温暖与慰藉。 如今,它就这样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美好的梦境之中,生怕一开口就会让这梦境破碎。 过了许久,谢长宁才缓缓走进去,手指轻轻触摸着身旁娇艳欲滴的花朵,仿佛在确认它们的真实。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爷,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从未想过,这样的梦想之地会如此真切地出现在我面前。” 萧承韫柔柔一笑,眼中满是期许:“谢姑娘,本来想在你生辰那日送予你的,看来是等不到了,那便提前送了吧。” 谢长宁转过头,目光再次扫过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从那尚未开花的桂花树,到随风轻摇的风铃,再到满墙绚烂的花朵,每一处细节都像是在诉说着萧承韫的用心。 “王爷,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 “谢姑娘,我曾允诺了你一座府邸,还记得吗?这院子虽然小,但是我已经将这附近全部买了下来,从今往后,你便是这里的主人。” 萧承韫侧过头,看着她眼角闪烁的泪花,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他伸出手,想要为她拭去泪水,但又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昵,手在空中微微停顿后,缓缓放下。 “你若觉得过于贵重,那么我用这些,可否再换你唤我一声‘云祁’?” 第148章 从今往后,沈寻白和你再无瓜葛 书房里,谢长宁将手里的玉佩放到桌面上。 “这是王——云祁你昔日允诺的信物,既然房子我收下了,那这信物也该奉还。” “谢姑娘,”萧承韫叹息一声,“那些身外之物,又如何比得上你的救命之恩呢,你值得的。” 她没有回应萧承韫的话,而是转身走到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巧的角几和花瓶。 随后伸手拎起茶壶,动作很轻,然后将壶嘴对准花瓶,缓缓地把水注入到花瓶里。 水注入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注完水后,谢长宁双手紧紧地把在花瓶口上,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旋转了一圈。 萧承韫神色一紧,眼睛紧紧盯着谢长宁的动作。 几道细微的咔擦声传来,角几背后的暗格打开。 谢长宁回头,看向萧承韫,淡淡说道:“云祁,我本就心怀不轨,你如今还觉得我值得吗?” 萧承韫听到她的话,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这惊讶很快就被深深的温柔所取代。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桌上的玉佩,然后朝着谢长宁的方向缓缓走去。 “谢姑娘,沈寻白和萧宴都说我对你一无所知,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是在你剑下被救的人,也是你为我寻来药材,不留余力地救治我。这世上谁不是有所图呢?可最终的结果你却未曾伤害我,还救了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谢长宁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看着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自从相见的第一面,冥冥中我似乎就对你心生信任,要不然,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予你呢。” 他笑着,随后把手里的玉佩轻轻放在暗格中的托盘上。 谢长宁一愣,忽听到一阵机括的声音传来,那个托盘缓缓下沉,随后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呈现出来。 “你看,其实这机关最关键的一步,早已在你掌控之中。” 萧承韫的话让谢长宁心中一震,她看着那卷轴,心中的震撼逐渐转化为一种莫名的情愫,她深深地望进萧承韫的眼中,忽而化为一声轻笑。 “云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萧承韫也笑了,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温暖而柔和。 “召王府,永远是你的后盾,便是在风雨飘摇之时,也会为你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 “长宁,珍重!” “云祁,珍重,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芸夫人平安送回。” 萧承韫微微颔首。 谢长宁双手抱拳,朝他行了一个江湖之礼:“云祁,若有朝一日,你厌倦了这些纷争,那长宁便会带你远离尘嚣,去往那山水之间,寻一处幽静之地,品一壶清茶,述说江湖旧梦。” 萧承韫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仿佛已看到那片远离纷扰的宁静之地,有青山绿水,有茶香四溢...... “但愿不负卿约。” 谢长宁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门口,推开门的一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身上一暖,萧承韫忽然从后面抱住她。 谢长宁的身体微微一僵,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可是还没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中回过神来,萧承韫已经松开了手。 那短暂的相拥就好像只是一个刹那间的幻影,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谢长宁没回头,只是脚步略微停顿,随后渐渐走出他的视线。 ~~~~~~ 谢长宁独自出了城,秋风瑟瑟地吹着,卷起地上的落叶。 远远的,她就看到沈寻白的马车横在道路中间。 沈寻白听到动静,从车内缓缓走出。 他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谢长宁,眸光渐渐变得深沉。 “‘流光’不要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冷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谢长宁笑道:“大人给了我交易的机会,可我既然错过了,那便是它的宿命,我又岂能强求。” 沈寻白听到她的回答,冷冷地看向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知道他要成亲的事,为何依旧这么无动于衷。 他原本以为,她至少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反应,哪怕是生气,哪怕是来质问他。 他甚至希望她能打上门来,砍他十刀八刀也好,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没有生气,没有质问,甚至就连要走,也只是和萧承韫告别。 他呢?他在她心中到底算什么? 沈寻白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谢长宁,你可真是够狠的。我原以为,你至少会有一丝的不舍,哪怕只是为了那幅‘流光’。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 谢长宁微微抬眸,神色平静得让人恼怒。 “大人这是何意?您即将成亲,自是喜事一桩,我又怎会不识趣地纠缠。” 沈寻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压抑着怒火。 “谢长宁,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真心?我们之间经历的那些,对你来说就什么都不是吗?” “男欢女爱一场贪欢,大人,是你入戏了。” 沈寻白的双手紧紧握拳,骨节泛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谢长宁会如此决绝。 “好,好一个谢长宁。你这般洒脱,倒是显得我像个痴人。罢了,你要滚,就滚吧,‘流光’和‘奴籍契’一并给你,从今往后,沈寻白和你之间再无瓜葛!” 谢长宁心里忽然有些微微的钝痛,像是一把不太锋利的刀子慢慢地切割着她的心。 她有些说不清自己的情绪,要说在意,可是凭着她的性子怎么不想着闹一闹?要说不在意,可那微微的钝痛却像是细丝般纠缠在心头。 也许就像是一个很喜欢的玩具,突然间失去了,虽然知道它本就不属于自己,但那份失落感却依旧存在吧。 沈寻白气冲冲地从马车里掏出一卷画轴,他用力一掷,那画轴就落到了谢长宁的脚下。 他转身欲走,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住了,他背对着谢长宁,声音冷冷地说:“但愿你不会后悔。” 说着上了马车,车帘落下,沈寻白的身影消失在车内,莫一驾车离去。 谢长宁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画轴。 过了一会儿,她俯身拾起那卷画轴,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它。 她将画轴打开,确认了一下真假,见没什么问题,回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马车滚滚,带着尘土的气息远去。 谢长宁翻身上马,鞭子轻轻一挥,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终是与他背道而驰。 第149章 我说我不会成亲,你信吗 谢长宁在最近的城镇落了脚。她谨慎地将画轴藏在酒肆的一个暗格里,随后安排酒肆的人给初一带去一个口信。 掌柜问她:“主子,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谢长宁微微思索后回道:“往西北。” “西北?”掌柜微微一愣,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听说越往北战火就越发频繁,主子一路小心。” 谢长宁点点头,骑着马出了城。 出城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抱着花不小心撞到她,谢长宁扶了一下,“小妹妹,小心。” 那小姑娘睁着大眼朝她笑了笑,“谢谢姐姐。” 说着,往前跑去。 谢长宁一路向北,行至不远,便看到官道旁有家茶棚。 这茶棚不仅卖茶,还卖酒,阵阵酒香四溢开来。 她前段时间受伤,沈寻白一直严格控制着不让她喝酒。 此刻猝然闻到酒香,顿时把肚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小二,来壶酒。” 谢长宁翻身下马,寻了个凳子坐下,同时抬头扫了一圈棚里的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好嘞!姑娘稍等。” 店小二应了一声,没多大会儿,便给她端来一壶酒。 谢长宁把酒缓缓倒进碗里,仔细查探一番后,确认无异常才放心地喝了一口。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谢长宁忍不住眯了眯眼。 喝了一阵忽然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不禁想起与沈寻白共饮时的情景,那种边饮酒边斗嘴的乐趣似乎已成了过去。 往后可能山高水长,恐怕再难相逢。 谢长宁轻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又多喝了几口。 喝了一阵,忽然发觉自己隐隐有些不对。 她的酒量还算不错,怎会这么快就头晕眼花? 谢长宁心头一紧,暗道不妙,急忙放下酒碗。 随后往腰间摸去,可是就在这时,一道暗力袭来,腰间的配饰忽然断裂。 谢长宁只感觉身子一软,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努力想要稳住心神,可是那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恍惚看到一片月白色的袍角闪过,接着,她的世界便是一片漆黑。 ~~~~~~ 秋猎的时候出了两件大事。 几位王爷在狩猎之际,突然遭遇发狂的猛兽袭击,那些猛兽仿佛被什么激怒了一般,疯狂地扑向他们。 众人惊慌失措,却根本来不及躲避,瞬间便被猛兽撕咬而亡。 当然,死的不止是王爷,还有几位大臣以及随行的侍卫。 南越帝一下子便失去了几位皇子和重臣,悲痛之余,龙颜大怒,誓要严查此事。 镇南将军家的洛樱雪在狩猎时不慎被野兽惊扰,从马背上坠落。 萧宴首当其冲,以身体为盾,将人护在怀中,幸而两人均无大碍。 这两件事都是沈寻白告知谢长宁的。 谢长宁被锁在丞相府后山的石洞里。 林无救之前替她把过脉,特意针对她的体质调配了迷药。 药是分三次下的,卷轴里,那撞到她的小姑娘,还有酒里。 每次都不一样,三次混合,便是一味药劲强效的迷药。 谢长宁醒来,才发现内力完全被封。 沈寻白夜夜都来,他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沉默。 一来便什么话都不说,摁着她躺在床榻上就做。 谢长宁身上的药和配饰被全部搜走,浑身无力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谢长宁觉得这是她一辈子的奇耻大辱,心中对沈寻白充满了怨恨。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懒得和他说话,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沈寻白便一遍一遍地将最近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后宫那几具尸体也查清了,都是出自皇太后的手笔,可如今谁又能治她的罪?不过萧承韫手里的遗诏,竟然是废后的诏书。” “周家侵占良田的事也牵涉出几条人命,周家权衡之下,将皇后的亲哥哥,也就是国舅爷推出来当了替罪羔羊,周皇后受牵连,已被幽禁在宫中。” 沈寻白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谢长宁的反应,可谢长宁却只是闭着眼睛,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萧承韫还算有些本事。一出手,便废了两位皇后,如今无人主持中宫事宜,皇帝有意让十一皇子的生母慧妃主持中馈。” 谢长宁听得恹恹欲睡,沈寻白抬眸看过去,突然认真地问道:“你说,萧承韫会不会知道你被我关在这里?” 谢长宁不为所动,翻了个身,背对他。 沈寻白愣了愣,随即冷笑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冷漠已习以为常。 “你究竟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石洞里晕染着热气,气温有些高,谢长宁身上穿着单薄,白色的纱衣裹在身上,愈发显得身姿袅娜。 沈寻白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纤腰,在腰窝处不断流连,随后脱了外衫轻轻覆上去。 事后,沈寻白抱着她走进温泉里,耐心的替她擦拭身子。 谢长宁闭上眼睛,努力抑制住心中的屈辱与无奈。 水温恰好,缓解了她四肢的酸软,可心底的寒意却始终无法消散。 沈寻白动作轻柔,仿佛在呵护一件珍宝。 但在谢长宁看来,这只是他占有欲的另一种体现。 呼吸渐近,唇上一暖,他轻轻落下一个吻。 谢长宁侧头躲开,睁开双眼,眼底压抑着不屑:“大人如今只能靠这样的手段了吗?” 沈寻白微微一笑:“那你说要如何?嫁我你不愿,留下也不肯,谢长宁你的心就是石头雕的,怎么都捂不热?” 他说着,抬起她的手臂轻轻擦了擦,看着她手肘窝里那个暗红色的印记,伸手摸了下,蹙眉道:“我记得好像前几日没这么深?” 谢长宁抽回手臂,避开了他的触碰,“大人,你可知这几日你带给我的,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凌辱?” 沈寻白抬眸,眯了眯眼,有些不解:“凌辱?就因为没让你在上面?” 谢长宁顿时觉得鸡同鸭讲,索性不再说话。 沈寻白瞧了她一阵,轻轻叹口气,去勾她小指,“好,我应你便是,下次你上。” 谢长宁手指一动错开,冷声说道:“让林无救给我送避子药来。” 沈寻白眸光沉了沉,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你当真这么讨厌孩子?” 谢长宁道:“不是讨厌孩子,是讨厌你的孩子!” 沈寻白闻言,脸色愈发阴沉,但他并未发作,只是缓缓点头,“谢长宁,你是懂得如何在我心上扎刀子的。” 说着,他拿起帕子替她擦拭干净,将人抱到床上。“但是我就喜欢让你不痛快,你不想要,我偏要你要。” ~~~~~~ 谢长宁估摸了时间,差不多该到沈寻白成亲的日子。 可越接近这时间,狗贼却是越闲。 有时候心血来潮,会牵着她的手到洞外走一走。 但奇怪的是,丞相府里却看不到一丝要成亲的迹象。 “我说我不会成亲,你信吗?” 谢长宁瞥他一眼:“大人,如今你的信誉对我来说,已经一文不值。” 沈寻白沉默片刻,不再言语。 只要到洞外,他越是防得紧,毕竟脚边的一株草,说不定在谢长宁手里就是一味毒药。 “你这么怕,倒不如把我关在你地牢里,省得提心吊胆。”谢长宁的话带着几许讥诮。 沈寻白侧着头似乎在考虑,他想了想,缓缓说道:“有些麻烦,床榻不太好弄......” 话还没说完,谢长宁转身便朝一个方向走。 沈寻白提步跟上,却看到莫一匆匆而来。 “大人。”莫一的声音有些急切。 沈寻白脚步没停,把莫一晾在原地,莫一欲言又止,却在看到他冷漠的目光后闭上嘴。 谢长宁回头看了一眼,“怎么最近好像很长时间没看到莫七了?” “你想他?”沈寻白微微皱眉,“想他也没用,他以后就跟在闵蓉身边了。” 谢长宁脚步一顿,嗓音冷了下来:“你倒是为她计划得周全。” 沈寻白走在她身边,低头看了看她走路的步子,调整了自己的步伐,合着她的节奏,迈出的步子弧度都一样。 “长宁,你再等等,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150章 礼成,送入洞房 石室内,烛光轻轻摇曳,淡淡的酒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那轻轻浅浅的低吟声夹杂其中,在室内悠悠荡漾。 沈寻白伸出手,将谢长宁的脸轻轻转过来,随后低头,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 他的嗓音带着事后的低沉暗哑,缓缓问道:“谢长宁,你喜不喜欢我?” 谢长宁眸光闪了闪,避开了他的视线,声音淡然:“大人,你要求有些高,有人了还不满足,还想要心,嘶——” 沈寻白对她的回答显然极为不满意,他在她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修长的手指顺着脖颈缓缓而下,停留在她心脏的位置。 掌下的心跳沉稳有力,跳动得让他有些沉迷。 他稍微用力往下压,心脏跳动的声音愈加清晰。 隔着这么一层薄薄的肌肤,却看不透她的心。 沈寻白似乎能感受到那股与他节奏不合的脉动,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那你喜欢萧承韫?” 话音一落,便感受到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沈寻白抬眸,眸光冷得像冰,薄唇上挂着笑,却有些阴恻恻的意味。 “你果然更在意他!” 谢长宁觉得他实在是烦,伸手推了推他,“完事了就滚下去。” 沈寻白冷笑着,紧紧抓住她的手,强行将她的手与自己的手指紧紧相扣在一起。 “谢长宁,你只能是我的。” 谢长宁醒来,沈寻白已经不见了身影。 枕边放着一块血红色的玉佩。 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鹊鸟,线条流畅,栩栩如生。 真有意思,鹊鸟折了翼,又该如何飞翔? 谢长宁将玉佩扔在一旁,起身步入池水中。 昨晚狗贼喝了酒,有些半醉,一个劲问她喜不喜欢他?她不说他就做,她说了,他又做得更凶。 直直折腾到莫一在石洞外催促了几次,才从她身上起来去上朝。 谢长宁换了衣服,走到石洞口,没等太久,莫一便把吃的送进来。 沈寻白不在的时候,都由他送过来,不过他只是送到洞口。 莫一把托盘递给她,转身刚要走,谢长宁喊住他。 “你不是讨厌我吗?” 莫一回头看她一眼,“是挺讨厌的,但是——大人喜欢你。” “他的喜欢就是把我关在这里?” 莫一沉默片刻,沉声说道:“谢姑娘,大人过得很苦,你别再折磨他了。” “不是他折磨我?”谢长宁冷声说道。 莫一没说话,拱手行了一礼,“明晚大人成亲,谢姑娘好自为之。” 谢长宁转身进了洞内。 晚间,沈寻白归来,看着她站在洞中央,仰头看着顶端巴掌大的星空,带着一抹落寞。 沈寻白从身后拥住她,把头放到她肩上,“怎么了?想出去?” 谢长宁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片星空上,语气淡淡地说道:“我在回忆我俩的过往,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子了呢?” 沈寻白低低笑着,笑声中似乎有着无尽的感慨。 “有答案了吗?” “没有,剪不断理还乱。” 沈寻白抬头,看向那片像是代表自由的天幕,“长宁,自由我会给你的,快了,很快了。” 谢长宁微微扯动唇角,还是把心里那句“她的自由不需要任何人给予”咽了下去。 他的手轻轻在她腹部来回抚摸,动作轻柔,“你说,会不会这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谢长宁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若不是内力被封,她真想立刻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打一顿。 张嘴闭嘴都是孩子,难道他是怕自己活不久吗? 她把他的手移开,走到一边坐下:“你这样,是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为你生?” 沈寻白不以为意:“明明你也很享受......” 谢长宁冷眼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享受?哼,沈寻白,我告诉你,你以后别落我手中,要不然我定把今日的耻辱百倍千倍加在你身上!” 沈寻白眉头微皱,掐指盘算一番,脸上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昨晚做了四次,百倍千倍,的确有些吃不消啊。” “......你他妈的脑子里到底是混进了什么龌龊的东西!”谢长宁怒不可遏,大声骂道。 沈寻白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眼神变得认真而深情。 “我脑子里,身体里,血液里,心里,甚至灵魂深处,都唯有一个你。” ~~~~~~ 谢长宁的老家,有一个传说。 据说男人小时候骑过狗的话,成亲的当天便会下雨。 沈寻白骑没骑她不知道,但他成亲的这晚,的确下了雨。 这晚,他没来。 谢长宁起身,缓缓走到温泉边上。 她在这几日里,已经对这温泉进行了细致的观察。 温泉水面始终平静无波,这么几天过去了,池水未见减少,温度也不升不降,定是一池活水。 在水下,她小心地在四周摸索了一阵,果然发现一上一下两块石板的四周隐隐有空隙。 她用手分别试了一下,上面的是进水口,下面的是出水口,心中顿时有了盘算。 沈寻白以为封了她的内力她就无计可施了,那也真是太小瞧了她。 谢长宁看着肘窝里的印记,这才是她最后能保命的东西。 她最近受了几次伤,那个印记早就红得发黑,当时一怒之下想用在沈寻白身上,一掌把他拍死的。 可想想还是算了,凭那狗贼的性子,临死前肯定会拉着她。 倒不如用在关键的地方。 谢长宁将手掌放在出水口的石块上,将印记缓缓按了下去,瞬间感觉一股暖流从印记处涌出,沿着她的手臂传遍全身。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的力量,将那股暖流引导至石块。 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石块应声而碎,露出一个洞口。 与此同时,水流瞬间加快,谢长宁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紧紧拉住,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水流被卷入了黑暗的通道中。 谢长宁紧紧闭气,用力护住自己的身体,随着水流的方向冲进一条暗河中。 好在这河不深,她很快站定,稳住心神,抬头一看,眼前是一条石砌的隧道,隧道一侧还放着几盏油灯。 谢长宁点亮一盏,拎着灯顺着水流的方向缓缓前行。 走了很久,便看到前方建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池子。 池子和那沈寻白石室一样,都是用石板围砌而成,暗河的水透过空隙流进了这些池子,将水池充盈。 池子四周盘踞着几根粗壮的树根,侧边有一条隐秘的绳梯。 谢长宁攀着绳梯而上,眼前隐隐有亮光。 她吹灭油灯,顺着光亮走去,这才发现是一个小巧的暗门。 谢长宁轻巧地触动旁边的机关,只听一阵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一道微光透了进来,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发现竟然是一座精美的别苑。 而她的身后,是一棵巨大的榕树。 谢长宁瞬间就明白了,这里应该就是沈寻白提议兴建的承泽别苑。 想不到,这座皇家别苑连通的竟然是丞相府的后山。 这狗贼胆子着实大,谁能想到他密道的出口会放在皇家的地盘上,而且他在上游,这里是下游,他们之前好几次在水里..... 那不就是...... 一想到这里,谢长宁顿觉脸上燥得慌,难怪他一在水里就那么兴奋。 这地方她可真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赶紧跑吧! ~~~~~~ 而另一边的沈府内,弥漫着淡淡的喜气。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那高亢的声音响起,堂中的一对新人缓缓相对而立。 男子身着一身红衣,身姿挺拔如松,长身玉立,脸色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湖水,看不出丝毫的喜悦或激动。 他只是沉默地牵着绸带的一端,动作沉稳而缓慢,一步一步地朝着后院走去。 沈老夫人穿戴整齐,满脸笑容。 沈寻白性子孤傲,她之前总怕他在大婚时闹出点什么动静来。 可没想到,除了他脸色稍显不好之外,这婚事竟进行得如此顺利。她那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美中不足的是,因着秋猎的事,婚丧不能大操大办,只能一切从简。 沈府没宴请任何人,闵蓉被一顶花轿静悄悄的抬进了府里。所有的仪式只是走了个过场,这亲结的悄无声息。 不过萧宴倒是来了。 沈寻白换下喜服匆匆而来,“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宴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许深意。 \"沈大人,本宫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可是打扰了你洞房花烛?” 沈寻白面色不变,淡淡回应:“殿下说笑了,殿下光临寒舍,乃是臣和沈府的荣幸。” “哈哈,是吗?本宫还以为这门亲事你不愿意呢。” “怎么会,皇上赐婚,是沈府的荣耀。微臣感激皇上隆恩。” 正说着,沈从熙和沈老夫人李君怡快步走了过来。 他们连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萧宴微微抬手:“免礼,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有劳殿下挂心,臣妇还好。”沈老夫人恭敬地回答道。 萧宴转头看了沈从熙一眼,“镇南侯一表人才,可想入朝为官?” 沈从熙一听,心中猛地一紧,赶忙拱手:“微臣胸无笔墨,不及四弟半分,只想在家侍奉母亲。” 萧宴笑了笑,伸手虚抬,“镇南侯太过谦虚了,俗闻你儿时也有‘神童’之称,才学自然不必说。本宫已向父皇请旨册封你为刑部员外郎。明日圣旨该下了。” 沈老夫人和李君怡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沈家虽有镇南侯爵位,但自从前任镇南侯死后,便只是个勋爵,已无实权,如今要是沈从熙能入朝为官,无疑是重振沈家荣耀的机会。 沈从熙微微一怔,下意识瞟了沈寻白一眼,但见他神色冷淡,并未异样。 “怎么?不愿意?是嫌官职小了?” 沈从熙急忙俯身跪地:“多谢太子殿下赏识,微臣惶恐,能为国效力,是微臣的荣幸。” 萧宴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沈老夫人:“沈家双喜临门,恭喜。” “多谢太子殿下。” 萧宴朝着沈寻白笑道:“沈大人,那本宫就不打扰你洞房花烛了。” “恭送殿下。” 沈寻白目送太子离去,微微垂下头颅。 沈老夫人一脸喜色:“谦之,我听你身边的侍卫说,从今往后,你便回沈府长住了?” 沈寻白回过神,转身淡淡道:“本相如今娶了新妇,自然是要回沈府长住。府中也需有人主持中馈,伺候祖母和母亲。” 沈老夫人笑容更盛,“甚好,甚好。” 唯有沈从熙略有忧色,敛下眼中的暗芒。 雨声未歇。萧宴从沈府出来,依旧不太放心。 沈寻白的性子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萧宴总担心他还有后招。 他遣了暗卫,继续在暗中监视沈府的动静,特别是他是否有出府。 萧宴一晚没睡,在书房等到天明。 暗卫悄然来报,称沈寻白自进入新房后,一夜未曾踏出。 这消息让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或许连沈寻白自己都未曾察觉,实际上谢长宁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对他暗生情愫。 如今沈寻白成亲,那谢长宁是不是会对他死心了? 谢长宁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助力。 底下有谋士曾进言杀谢长宁,萧宴恼怒不已,把人呵斥一顿,赶出了府。 她想要自由,那就先让她自由。 待他荣登皇位之后,有的是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人。 与萧宴一样彻夜难眠的,还有萧承韫。 他独坐在书房里,提笔在宣纸上缓缓勾勒出一道婀娜的身影,笔锋微颤,落下几滴墨迹,似是他内心波动的外显。 脑海中的她,是明媚的,是洒脱的,是不羁的......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落下的笔迹却始终无法描绘出她身上那独有的灵动与飘逸。 云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心中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您既舍不得谢姑娘,为何不留她?” 萧承韫放下笔,眼中复杂,轻叹一声:“她是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儿,本王怎能将其困于金丝笼中?” “那您为何不将您的心意——” 萧承韫愣了愣,“你都看出来了啊。” 云泽默然。 “何必拉她进召王府这个火坑呢......” 第151章 谢长宁可能更难哄了 京城偏隅一角,一座不大的小院里,雨幕如帘,却笼罩着一场残酷的屠杀。 院中血腥气息浓重得让人作呕,雨点砸在尸体上,发出轻微的 “啪嗒” 声。 血水在雨水的冲刷下,缓缓流淌,如同一条条红色的细流,蜿蜒着向低洼处汇聚。 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将地面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庭院里,一人执伞独立雨中,他微微仰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伸出手掌接住几滴雨水,雨水在他的掌心汇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廊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他闻声回头看去。便见一名黑衣人挟持着一人行来。 “公子,窦铭已带到。” 那黑衣人将窦铭推至雨中,伞下的公子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窦铭看着满院的尸首,那些都是他府中的亲眷啊,下午一家人还讨论着过年的喜事,谁知道,不过瞬间,如也是阴阳两隔。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眼中满是悲愤与绝望。他怒视着伞下的公子,声音嘶哑地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灭我窦家满门?” 那人缓缓前行,每一步落下,鞋底轻轻触碰着被血水浸润的地面,却未沾上丝毫污浊。 他的身姿挺拔如松,丝毫不受周围惨烈景象的影响。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他的伞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而他仿若未闻,只是微微垂眸,冷漠地看着怒目而视的窦铭。 他的声音清冷,如同这雨中的寒风:“二十年前你灭了我容家满门,我如今灭你满门,不过是因果轮回罢了。”说着,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补充一句,“当然,二十年后,你后人要能灭我满门,也是可以的。” 窦铭闻言,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你,你是——” “窦大人,上路吧,别让你家人等急了。” 话语刚落,便见一道寒光闪过,窦铭的话还未说完,胸口已被一枚弩箭透胸而过。 窦铭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愕与不甘。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只能发出微弱的 “咯咯” 声。 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的下巴滴落,随后,身子轰然倒地。 身后的莫一上前查探一番,手起刀落,将他人头割了下来,抛给随后而来的莫十。 莫十看了看,“少主,这次没准备盒子了吗?” 容非墨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屡教不会,要你何用。” 莫十立即闭嘴,他知道少主此刻心情不好,不敢再多言。 容非墨说完,转身朝着院外走。 雨势纷纷,没多大会儿,便将暗夜中的一切统统掩盖。 莫一转身朝着其他人吩咐几句,急忙追上容非墨的步伐。 院中众人迅速收拾起一切痕迹,消失在夜色的掩映下。 容非墨走了一段,停下脚步,微微回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跟着我做什么?” 莫一踟蹰一番,欲言又止:“大人,您——” “呵,”容非墨轻笑一声,眼神在夜色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可别再唤我大人了,从今往后,你的‘大人’已经另有其人了。” 莫一握着拳,站在雨中,低首垂眸,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痛,“少主,您真的要离开了吗?” 容非墨并未立即回答,只是望着那漆黑的夜空,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莫一,这是我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九死一生走到今天,他们给了我什么?我想复仇,他们只不过搭了我的船罢了。” 他顿了顿,“不管是容非墨,还是沈寻白,并不是他们成就了我,而是我成就了他们。谁知道,我娘亲的灵位竟然还要看他们的脸色?我的婚事也可以随意拿来交易?甚至与仇人之子合作算计我?既然他们想要‘丞相夫人’那就拿去吧。” “我没杀容敏,已经是全了当日他们用秘药救我一命的恩,从今往后,我与他们再无瓜葛。想报仇?那就自己来吧,我容非墨就不奉陪了。” 莫一嘴唇蠕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挽留的话。 “少主,您真的要舍弃一切了吗?” “你回去吧,‘沈寻白’身边不能没有你和莫七。但是,奉劝一句——”他转头,目光犀利带着杀气,“别再拿我娘亲的事来要挟我,否则,我不介意让容族真正消失。” 容非墨径直去了丞相府后山。 他说他不会娶容敏,自然不会娶。 容敏想嫁的不过是“沈寻白”这个身份,那么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可谢长宁却已经不再相信他了。 他也想放她走,可是当他一想到往后身边没了她,那将会是多么的寂寥。 他曾好几次都想将实情告知于她,可经过一番番谨慎地探听之后,才深刻地明白,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脆弱到了极点,根本经受不住任何一丝的动荡。 明明过了今晚,就可以带她走了,她怎么就不能再多等一等呢? 容非墨幽幽叹口气,俯身捡起水池边被她摔碎的发簪和血玉,看着已经干涸的温泉,心里明白。 谢长宁可能更加难哄了…… 第152章 容楼主,你说过要养我的 夜黑风高。 谢长宁和林岳趴在屋顶上,掀了一片瓦片,仔细倾听着屋内的动静。 “嗯~好哥哥~” 女子柔媚的声音透过夜风,清晰地传入耳中。那声音带着几分暧昧与娇柔,让人听了不禁面红耳赤。 “好妹妹,你真香啊,这是抹了什么啊......” 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谢长宁和林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难为情,这大晚上的听两人的墙角,委实有些不厚道。 林岳转身就想走。 谢长宁眼疾手快,拎着她的后领把人揪起来,朝她比了一个手势。 林岳瞥她一眼,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往上一抛。 铜钱在空中旋转着,随后林岳接住用手覆上,朝谢长宁挑眉。 谢长宁食指朝上指了指。 林岳打开,豁然是上。 谢长宁笑了声,二话不说一脚将她踹下了房顶。 “我操你大爷!”林岳摔下去的时候,朝她做了个口型。 随后,一声叮铃咣当的动静在院中响起。 “谁!” 屋里的男人惊呼一声,立马提着裤子冲了出来。 那男人一脸惊慌,四处张望,却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林岳狼狈地趴在地上,正挣扎着要站起来。 “他妈的,偷到你爷爷头上了,老子打死你!” 男人怒喝着,冲上前去就要对林岳拳打脚踢。 林岳身形灵活,左躲右闪,哎呦哎呦叫着。 “大家快来啊,张家的媳妇儿偷汉子了!” 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气得面色铁青,下手也越发狠辣。 “你个混蛋,再敢乱说,爷爷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林岳却丝毫不惧,继续大声叫嚷:“快来人啊,看看这对奸夫淫妇,大晚上干这不要脸的事儿。” 随着林岳的呼喊,周围渐渐有了动静,几户人家亮起了灯,有人打开窗户探头张望。 这时,屋里的女子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哎呦哎呦,你乱说什么!这就是我家汉子啊。”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街坊邻居拎着铁锹从四面八方跑来。 谢长宁趁势闪进屋里,在屋中翻找一番,便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她拿着东西刚从屋里偷偷摸摸出来,刚要走,谁知道那混账林岳突然指着她喊道:“啊,有小偷!” 谢长宁一愣。 “捉贼啊!”女人忽然大声喊道。 谢长宁心中暗骂林岳几声,眼见人群涌向自己,她眼疾手快,敏捷地翻身上了屋檐,消失在夜色中。 “别让她跑了!”身后传来男人的叫骂声。 村子里的狗都开始狂吠起来。 那叫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谢长宁的身影在屋顶上几个起落,很快便将追赶的人群甩在了后面。 林岳没一会也追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跑着跑着又暗暗较上了劲儿。你追我赶,如同两道闪电划过夜空...... 跑了大半宿,林岳体力隐隐有些不济,再次强行提速时,却差点一个踉跄从林间上摔下去。 谢长宁停下脚步,轻盈地落在不远处的一个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岳,无奈说道:“你这不服输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两人坐在林间歇了一阵,谢长宁将昨夜盗来的东西拿来看了看。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腰牌,往西北去的方向越来越不太平,四处盘查极严,一路行来他们被追问了不少次。 几人皆有些烦,便想着偷个腰牌好上路。 林岳皱着眉头,仔细琢磨了一番。 “我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谢长宁怔了下,忽然一拍脑袋:“完了,我们把如意忘了!” 两人去偷腰牌,就让如意留在村口等着,谁知道林岳那损玩意弄了这么一出,两人慌不择路,从另一边出了村子。 如今跑出这么远,估计也得上百里路程了...... 且说如意大晚上的等在外面,西北的风有些凉,吹得她瑟瑟发抖。 谁知道村子被闹得鸡飞狗跳,她寻了个地方藏身。 最近赶路太过于劳累,竟然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日头都三竿了! 她主子没来。 如意等了好久,心中充满了焦急与不安。便朝着西北方向追去。 可是,她不会武功啊。 一路走来,也没见到牛车驴车什么的,她的脚都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又饿又累,如意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不小心摔了一跤,便坐在地上哭。 宝乐驾着马车,大老远就听到林间有女人的哭声。 那哭得叫一个震耳欲聋,直把林间的鸟儿惊得扑棱扑棱飞走。 他原想不搭理的,可从旁路过的时候,觉得那圆墩墩的身形有些眼熟。 打眼一瞧,不正是如意么? “公子,好像是如意。” 容非墨掀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如意显然也看到他,眼泪都顾不得擦,急匆匆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马车跑来。 跑得有点急,鞋子都跑掉一只。 她扒在车辕上,哭着喊:“容楼主救命啊!” 容非墨朝她身后的山林看了看,皱了皱眉,淡然问道:“怎么?你主子这次用你换了什么去劈山放出一个什么玩意了?” 如意一怔,想不到他还记得。 她哭哭啼啼地说:“我可能不小心把我主子给弄丢了哇,容楼主,你说过要养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容非墨一听,眉头直跳。 他情不自禁地朝着如意脖颈处伸手,伸到面前微微一顿。 这丫头什么东西,胖得简直离谱,脖子都快淹没在层层赘肉中难以找到了。 他的手迅速换了个方向,直接提溜着如意的后领,将人拽上马车。 如意在冷风中冻了一路,此刻瞧见马车里燃着小小的炉子,就想往里钻。 容非墨抬手拦下:“坐外面去。” 如意一听,顿时哭了一声,还撸了下鼻涕往外一甩,那模样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容楼主你行行好,等见到我家主子我替你好好说几句话。” 容非墨原本嫌弃得不能再嫌弃了,可一听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竟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如意趁机钻进马车里。 ......她那身子一进来就占了大半个空间,差点把容非墨挤到角落里。 容非墨捏着鼻梁,沉默片刻,最终只能从车里出来,和宝乐一起坐在车辕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153章 今晚容某想找你负个责 离谢长宁最近的一个地方叫清风镇,那里是他们此行的必经之地。 谢长宁和林岳在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落脚。 如意找不到她们,定会来到这里。 容非墨和如意是在深夜时分才赶到小镇。 夜色中,清风镇却灯火阑珊,客栈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这种边陲小镇,哪怕是深夜,但江湖儿女众多,人员混杂,依然热闹非凡。 “容楼主,我家主子在那里。” 如意指着前面的一座高台喊道。 其实都不用她说,容非墨一眼便看到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 小镇的广场上燃了一堆熊熊篝火,背后立着高台,两个身着异域风情的女子正在上面跳舞。 其中一个女子身姿曼妙,舞步轻盈,正是谢长宁。 她身着色彩斑斓的异域服饰,那轻薄的纱质面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细腰。 纤细的腰肢仿佛不堪一握,却在舞动中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和力量。 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随着她的旋转和跳跃而飞扬起来。 容非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谢长宁。 恣意,张扬,明媚,在火光的映衬下,仿佛是从异域画卷中走出的精灵。 容非墨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艳与沉醉,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高台上舞动的谢长宁,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好美啊!” 身边有人不由自主地赞叹出声。 容非墨回过神来,微微皱眉,在这热闹的小镇广场上,她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男人们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这让他有些不悦。 他环视这小镇一圈,心里琢磨着,要是把这里全烧了...... “主子,主子!” 如意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奋力朝着人群挤去。 谢长宁正好跳完一支舞,从高台上晃晃悠悠地下来。 林岳在旁边搭了把手。 如意好不容易挤到跟前,一把抱住她就哭:“主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谢长宁笑着轻轻拍拍她的身子,眼眸中满是温柔。 “怎么会,我都会在前方等你的。” 原想伸手抱住她,但是没抱过来..... “如意,你该减肥了。” 谢长宁打趣道。 如意破涕为笑,林岳问道:“如意,你是怎么来的?” 如意擦了擦眼泪,转身寻了一番,指着不远处的人影道:“是容楼主带我来的。” 谢长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长身玉立的身影。 他像是落入尘世的繁星,哪怕周围都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依旧是最耀眼的存在。 只不过,他如今穿了一身白色的锦服,眸光清幽,谢长宁有些酒意,远远看去,仿佛看到了沈寻白正朝着她信步而来。 “谢堂主,好久不见。” 容非墨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谢长宁回过神,双眸在他脸上扫了一圈。 “唔,容楼主啊,多谢你替我把如意送过来。” 容非墨淡淡一笑,“不谢,她路上吃了我四盒糕点,两只烤鸡,一共一百二十八两银子,加上之前你欠下的,谢堂主方便的话麻烦结一下账。” 谢长宁急忙捂着额头,“如意,我好像醉了,快扶我回房休息。” 如意:“......是。” 如意扶着她就往前走,容非墨没拦。 林岳看着他,脸色有些冷,她还记着上次潜入他房间偷曲谱的事。 容非墨瞥她一眼:“要不你替她还?” 林岳冷哼一声,转身跟上谢长宁的脚步,走得远了还听得两人说话的声音。 “你是从哪里惹到这个煞星的?”林岳语气中带着不满。 “鬼知道啊!”谢长宁的声音中也满是无奈。 容非墨笑了笑,提步跟了过去。 谢长宁酒醉真不是装的,一回到客栈,便醉倒了。 如意叹了一声,打来温水替她净脸。 自从离京后,她其实醉了几次,如意不知道为什么,谢长宁也从来没在面前吐露过任何话语,但是她知道,主子最近心情都不好...... 容非墨打算在客栈开房,谁知道满房了。 林岳正好从后堂出来,听到这事,眼珠一转,凑过来说道:“我的房可以让你。” “什么条件?” “你让你聚义楼的人跟我一起去办件事。” 容非墨掀起眼帘看她一眼,显然在深思。 林岳接着说道:“我和她半路遇到的,本来想托她帮忙的,但是这娘们磨磨唧唧也不给个准话,你帮我,我走。” 容非墨的语气淡淡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嫌弃。 “好,那你走远点。” 林岳虽然是个女的,但是估计她都忘了自己的性别,一身男装总是跟在谢长宁身边,像什么话。 “行,要有机会你再帮我揍她一顿。”林岳兴冲冲地说道。 容非墨点点头,也不客气,“那你得加钱。” 林岳一阵无语...... 两人达成共识,林岳当晚就拿着容非墨给的信物走了。 不仅如此,那被她俩偷来的腰牌,也被她顺手带走了。 如意睡在隔间,她睡得沉,容非墨进屋的时候只听到鼾声如雷。 他顿了顿,看了眼手里的迷烟,好像用不上...... 他朝着谢长宁床榻走,远远的便看到床榻上隆起的人形。 容非墨在帘外,沉默地站了一会。 屋内有些酒气,谢长宁的呼吸清浅。 他暗暗在想,她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最近都是夜不成寐,靠着酒意才能在梦中相会? 可是又一想,谢长宁那么狠心,怎么可能会为了他睡不着? 他轻叹一声,身份的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以她的性子,定又会觉得自己在戏耍她吧? 容非墨在帘外沉思片刻,对她的思念终于压过了他所有的犹豫。 他上前,轻轻掀开帘子—— 银光闪过,忽见一柄长剑已然抵在喉间。 “楼主,夜闯女人的闺房,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谢长宁缓缓起身,手中的剑却是纹丝不动。 容非墨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谢长宁的警惕性极强,即便是醉卧床榻,也总会保留着一丝清醒。 上次能迷倒她,说实话,他到现在都还有些难以置信。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谢堂主,你之前先亲了我,今晚容某想找你负个责,你负吗?” “负个屁,滚!” 第154章 论天下! 谢长宁和如意出了小镇,如意寻了个空旷的林间,将骨哨掏出来,轻轻一吹,清亮的哨音如同一缕灵动的丝线,直直冲向天空,传得极远。 没多会,天空中传来几声鹰鸣回应。 如意将手中半大的盒子打开,苍鹰俯冲而下,精准地落在盒子附近。 落地的瞬间,展翅间带起一阵风,吹得周围的草叶沙沙作响。 它们站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如意,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好奇。 如意又吹了几声骨哨,那哨音高低起伏,仿佛在与鹰们交流着什么。 那些鹰像是听懂了似的,一个接一个慢慢走近她身边。 “来啊,小宝贝们,姐姐给你们擦点胭脂,让你们更漂亮!” 说着,她从那盒子里抓了一把粘稠的膏体出来,涂抹在鹰的羽翼上。 谢长宁蹲在一旁,看着她一边和鹰说着话,一边将那膏体分别涂抹在每只鹰的身上。 这种膏体是天外天特有的,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涂抹在雌鹰身上,能吸引方圆百里的雄鹰聚拢。 尤其是秦峥的鹰,对这种气味极其敏感,一旦察觉到这股香气,必定会迅速前来。 容非墨的马车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主仆二人围着一堆鹰也不知在干什么。 谢长宁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着如意手中的动作。 “如意姐姐,你这是在干嘛?”宝乐问道。 如意朝他招了招手,“宝乐,过来帮忙。” 宝乐回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见他没说什么,哒哒跑过去。 “你帮我抓着他们的爪子,挠得我手疼。” 宝乐有些不敢,那些鹰爪锋利,鹰喙看着也吓人。 如意骂了一声,“快点。”又吹了几声骨哨。 那哨音似乎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让鹰们更加安静下来。 “哦。”宝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住鹰的爪子,不让它们乱动。 神奇的是,鹰竟然异常的温顺。 宝乐叹为观止,和如意聊上了,脸上满是兴奋和好奇。 容非墨从车里下来,手中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走到谢长宁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蹲在一旁,把包裹递过去。 “糕点,甜的。” 谢长宁淡淡地看了一眼,又抬头盯着他脸看。 “怎么了?”容非墨摸了下脸,问道。 谢长宁朝旁边默默移开两步,“容楼主,上次在赤焰岭,谢某感谢你出手相助,但是——”她顿了顿,“说实话,我觉得我们并不是很熟,你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语气冷淡,眼神中透着一股疏离。 容非墨微微一笑,眸光深沉:“客气与否,全在我心。不熟没事,你可以从今天开始重新认识我。” 谢长宁脸色淡然,毫不留情回道:“那还真遗憾,我并不想认识你。” 说着起身,朝如意喊了一声,“如意,差不多了,走吧。” “唉,来了。” 如意又和宝乐说了几句话,收拾好东西,把涂完膏药的鹰放飞。 那些鹰展翅高飞,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朝着远方飞去。 “公子?” 容非墨看着谢长宁的马车渐渐远去,心中涌起丝丝缕缕的疼,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谢长宁好像比以前更冷漠了。 “走吧。”容非墨轻声吩咐,目光依旧追随着那辆马车的背影,直至它在林间小道转弯,消失在一片翠绿的树影之中。 他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马车。 谢长宁的马车走得慢,一路上晃晃悠悠。 行至一处较为偏僻的路段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 他们拖家带口,面容疲惫而憔悴,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与无助。 马车不得不缓缓停下,谢长宁微微皱眉,撩起车帘向外看去。 流民们看到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纷纷围了过来。 “姑娘,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一个瘦弱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声音沙哑地说道。 孩子饿得面黄肌瘦,眼神黯淡无光。 如意心下一软,转头就想找食物。 谢长宁制止了她。 “抱歉,我们也没有食物。”谢长宁面色平静地说道。 那妇人听到这话,眼中的希冀瞬间黯淡了下去,她紧紧抱着孩子,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抑制着内心的绝望。 “不过,我略懂医术,你的孩子我倒是可以治一治。” 那妇人眼神一亮,“真的吗?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谢长宁微微点头,让她把孩子放在车辕上,伸手为孩子摸了摸脉。 “应该是着凉了,有些风寒,问题不大。”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那妇人,“喂他吃下吧。晚间孩子应该就能恢复过来。” 如意看了看那药丸,刚想说话,谢长宁微微摇了摇头。 那妇人接过药丸,拿在手里犹豫不决。 谢长宁唤了如意一声,“走吧。” 马车缓缓启动,继续前行。 走得远了,如意转头问道:“主子,您怎么不让我给他们食物?” 身后的车厢里,半天都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谢长宁淡然的语气传来。 “食物有限,那么多人怎么满足得了?你若只给那妇人和孩子,一时的善心反而会引发混乱,并不见得能帮的了她们。” “可是,那药——”如意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能相救,为何又把那么珍贵的药送人? “但愿他能撑到遇到下一个好心人吧。”谢长宁喃喃说道。 她脑海里有画面闪过,自己好像什么时候也遇到过类似于这样的情形去了? 怎么有些想不起来了呢? 谢长宁这一耽误,到下个落脚处的时候晚了些。 当她的马车缓缓靠近,远远的便看到容非墨坐在一个简陋的茶棚里。 茶棚位于路边,周围是一些参差不齐的树木。茶棚的顶上覆盖着破旧的茅草,在风中微微摇曳。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袂随风轻轻飘动,在这略显嘈杂的环境中竟透着几分闲适与优雅。 然而,此刻他似乎正与人起了争执,直把一个老丈气得面红耳赤。 “竖子可恶,奸臣当道,皇上受狗贼蒙蔽,才不知边境生活得水深火热!” 老丈气得吹胡子瞪眼,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 “咚咚” 的声响。 容非墨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才缓缓地道:“都说奸臣当道,他到底当了什么道?”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仿佛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朝中重臣几许,更不论还有太子和召王,他如何能蒙蔽圣听?” 老丈听了他这话,更是怒不可遏,瞪大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这无知小儿!那奸臣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使得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多少有识之士被打压,多少忠良之臣遭陷害!边境的军饷被克扣,将士们缺衣少食,如何能抵御外敌?百姓们饱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却无人问津!这不是奸臣当道是什么?” 老丈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周围的人也纷纷侧目,对容非墨投来不满的目光。 容非墨放下茶杯,“老丈所言,或许有些道理。但朝堂之事,错综复杂,又岂是简单的一句奸臣当道便能概括的?你若有心,不妨亲自往京城走上一走。” 谢长宁下了马车进茶棚,老丈看进来一陌生女子,便朝着她喊道:“这位姑娘,你且来论论看。” 谢长宁一愣,瞧着周围几人都不像寻常百姓,思索一番后,上前拱手问道:“不知老丈是在论什么?” “论天下!”老丈朗声回道。 第155章 娘子,他撞我! 老丈目光灼灼地看向谢长宁,手中拐杖一顿,道:“姑娘,今之天下,京城歌舞升平,似繁华无尽,然边境之地,流民失所,饿殍遍野。此状何解?皆言奸臣当道,祸乱朝纲,致民生凋敝,姑娘以为如何?” 谢长宁微微颔首,“老丈所言,确为现状。奸臣当道,其害无穷。然天下之势,非单一因素所致。京城之繁华,或为表象,其下亦有暗流涌动。边境之困境,亦有兵事之患、政令不通之弊。” 老丈皱眉沉思,继而问道:“姑娘既知此理,那当如何解之?朝堂之上,重臣众多,太子与召王亦在,却仍无法扭转乾坤,此又为何?” 谢长宁轻抿双唇,缓缓道:“重臣虽众,或为私利所驱,或明哲保身,未能尽心竭力。太子与召王,虽有势力,或困于权力争斗,或缺乏果敢之策。至于何解——” “我一介女流,不通时政,平日里也不过是偏居一隅,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对于这朝堂风云、天下局势,也只是凭着一些所见所闻和自己的粗浅想法妄加揣测罢了,哪里还有什么见解。” 话音一落,角落里便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众人望去,却见一位布衣老者缓缓起身,面带微笑,目光中透露着智慧。 他虽身着朴素,但其举止间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质。 \"姑娘的见识非一介女流,虽言不通时政,实则字字珠玑,句句中的。这天下,不论男女,但凡有悲悯之心、洞察之智,皆可为世道之变贡献力量。” 周遭几人显然对老者尊敬有加,老丈微微垂首,退至他身后。 老者缓步而来,瞧着容非墨和谢长宁,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和几分探究。 他先将目光投向容非墨,微微点头道:“这位公子,先前闻你与众人之论,言辞虽显犀利,却也不乏独到之见。然天下之事,纷繁复杂,非简单之辩驳可解。” 容非墨微微拱手,神色谦逊了几分,道:“晚辈受教,方才只是一时之论,确有欠妥之处。还望前辈赐教。” 老者轻轻摆手,而后将视线转至谢长宁身上,目光中满是赞赏之色。 “姑娘所言所感皆发自肺腑,着实难得。敢问姑娘姓名。” 谢长宁欠身回答:“小女子谢长宁,见过前辈。” 老者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缓缓道:“长宁,名字取得好,宁静以致远,愿你心似长宁,在这乱世中保持本心,方能远观天下。” 言罢,他摆摆手,朝着林间深处走去,那丈人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茶棚的人渐渐消散,谢长宁转头问容非墨:“这老者是谁?” 容非墨答道:“江湖上人称天机传人的智隐先生。” 谢长宁闻言,心中不禁一震。 这位竟是跨越三朝,声名远扬的传奇人物。 据闻,他早年游历四海,对各国政治、经济、文化均有独到见解。 在朝堂之上,他曾以非凡的智慧为帝王指点迷津,屡次化解国家危难。 然而,他并不留恋权势,于功成名就之际选择悄然归隐。 萧宴科举前曾外出寻觅的那位大儒,正是智隐先生,只可惜未能寻得其踪迹。 未曾想,今日却让谢长宁有幸相遇。 但—— 她一踏入此地,老丈便欲与她这位女子共论天下大事,此举显然有悖常理。 谢长宁不经意间瞥向容非墨,只见他眉头微蹙,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脸上满是沉思之色。 ~~~~~~ 谢长宁运气不太好,在下个城门的时候,又遇到官兵盘查。 城门口已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盘查得很认真,一旁要是有腰牌的人便能畅通无阻。 腰牌相当于是此地的通行证,不过也只是附近几个城池通用。 得有当地官府作保才能在郡守处买到。 而谢长宁从京城离开后,沈寻白那个狗贼,却是把她的画像四处下发,赏银一千两搜寻她的下落! 不过好在搜寻的是“何玉宁”,下发的画像几经周转,和她的容貌已经有了差距。 她一路行来,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能躲则躲。 此时,容非墨那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谢长宁旁边。 他慵懒地掀起帘子,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谢堂主,我有腰牌,和我一起进城吗?” 谢长宁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城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你没有腰牌,又说不清从哪来到哪去,我看你是帝国细作,来人,拿下!” 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 谢长宁和容非墨同时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被官兵们围住。 他神色慌张,口中不停地辩解着:“我不是细作,我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只是进城卖点自家种的蔬菜啊!” 但官兵们并不理会他的解释,强行将他带走。 “容楼主不是无利起早的性格,你且说说你的条件。” 谢长宁回过神来,警惕地看着容非墨说道。 容非墨略微沉吟,“你们两人一百两银子吧。” 谢长宁气道:“你怎么不去抢!” “我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在抢了吗?走不走?不走我问问别人。” “走走走,真是掉钱眼里了。” 容非墨笑着放下帘子。 行至城门,宝乐把腰牌递给守卫。 谢长宁看到,他这腰牌和她盗取的那枚不一样,他的这个四周镶了一条精致的银边,底部还垂着一条繁复的穗子。 宝乐清了清嗓子,说道:“里面的是我家公子和夫人。” 谢长宁斜睨过来,没吱声。 守卫接过腰牌,仔细查看后,双手恭敬地将腰牌还回来,微微弯腰道。 “公子,请——” 马车缓缓驶进城中,径直朝着一家热闹的客栈而去。 几人下车,打算在此留宿一晚。 谁料进门时,容非墨忽然被一身型魁梧的大汉撞了一下。 他抬眸,冷眼瞧着那人。 那大汉满脸横肉,朝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还故意眨了眨眼睛,挑衅道:“看什么看。” 容非墨微微皱眉,朝身后喊道:“娘子,他撞我!” 谢长宁抬腿刚要踢过去,容非墨突然朝她小声说道:“有官兵。” 伸出的腿立马换了个方向,一脚将大汉踹得跪下。 “他妈的,竟然调戏我家相公!” 第156章 你娘子将你卖给我了 容非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心里有些疑惑,平日里,宝乐总是一大早就会来喊他起床,可今儿个,看日头都不早了,却还没看到宝乐的身影。 这客栈唯一带隔间的房间被谢长宁占去了,他这里没有供小厮休息的地方,宝乐昨晚便住在楼下的通铺里。 容非墨起身,拉开门朝外走。 谁料,门外竟站着昨日撞到他的那个大汉。 那大汉一脸猥琐地瞧着他,搓了搓那双粗糙的手,脸上露出淫荡的笑容。 “嘿嘿,小美人,你起来了?” 这些地方,生活艰苦,日晒风吹,寻常女子大多不愿意来,有能力的都外嫁,没能力的也没几个。 狼多肉少,自是造就了另一类的“民风”。 而容非墨这种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男子,在这里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容非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脸上却不露声色,冷清地问道:“何事?”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你娘子将你卖给我了,跟爷走吧,爷会好好疼爱你的。”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拉他的手。 容非墨愣了一下,侧身躲开,饶有兴致的问:“那我娘子把我卖了多少钱?” “两百两!”大汉得意地说道。 虽然有些贵,但是玩玩再转手一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容非墨一听,冷哼一声,昨儿收她一百两,她今儿不止赚回来了,还挣了一百两呢。 “小美人,快跟爷走吧,爷都等不急了。”大汉满脸急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容非墨瞥他一眼,忽而微微一笑,那笑容艳丽无比,却又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一笑,把大汉晃得失了神。 “既然这么急,那还走什么走,进来吧。”他转身进屋,坐在床榻上,食指朝门外的人勾了勾,“你过来。” 大汉一听,顿时心花怒放,火急火燎地冲进去,还不忘顺手关上房门,仿佛生怕到手的猎物跑掉。 “原来你比爷还急不可耐,美人,我来了——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容非墨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弩箭,那弩箭已然射穿了那人的手掌,把人牢牢地钉在床柱上。 大汉疼得脸色煞白,如同白纸一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惊恐地看着容非墨,嘴里不停地求饶。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求您放过我吧!” 容非墨冷笑一声,手中的弩箭缓缓上移,渐渐对准了大汉的眼睛,眼中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既然有眼无珠,那这双眼睛也别要了吧。” 话音一落,便扣下了手指的机括。 “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容非墨信步从房里而出,面上不带一丝情绪。 掌柜的听到动静,着急的领着人上前。 “客官,这,这——”掌柜的满脸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非墨淡淡地看过来,那眼神犹如寒冬里的冰霜,透着无尽的寒意。 掌柜看到他泛着杀意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顿时让掌柜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 “可有看到我娘子?” 容非墨冷冷地问道。 掌柜的立马说道:“客官,您娘子天还没亮就带着丫鬟和小厮驾着两辆马车上路了。” 容非墨无奈地叹口气,谢长宁不仅把他卖了,还拐走了他的人和车,要是所料不差,腰牌肯定也被顺走了吧?! 他独自一人出了城,也不急,步履从容,闲庭信步,一派悠闲。 待行至不远,果见道路旁边停了一辆......车,没有马。 正是他那辆。 容非墨掀帘一看,便看到宝乐在里面呼呼大睡。 哦,还好,给他留了人和“车”...... 话说另一边,如意驾着马车急匆匆地赶路。 这种双马拉车,她还是第一次操作,有些不熟练,好几次都差点把车赶进了沟里。 “主子,我们为什么要把他们的马也偷过来啊?”如意一边费力地控制着缰绳,一边好奇地问道。 谢长宁坐在车内,手中拿着那块镶嵌着银边的腰牌,仔细地打量着。 除了感觉更重一些,的确看不出还有其他什么玄机。 听到如意的话,她抬起头,打量了如意身形一眼,笑着说:“你不觉得两匹马跑得更快了吗?” “哦,” 如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主子,您说初一到望峰坡没有呀?” 谢长宁抬头看了看天空,盘算了下时间,琢磨着也就这两天了。 “嗯,应该差不多了。” 她想了想了,又叮嘱道,“望峰坡有驻军,你行事小心点,和他们碰头后,我们就走。” “知道啦!” 如意应了一声,手中的马鞭挥得更急,车轮滚滚向前,扬起一路尘土,在道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而此时,谁都不知道,谢长宁将在望峰坡一战成名,她的命运也将从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阳光洒在大地上,仿佛在预示着一场不平凡的旅程即将开始。 第157章 连云十八寨和沉香镇 望峰坡已是南越此方向的最后一座城池。 越是靠近这座城池,便能越发清晰地看到那成群结队的流民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拖家带口,衣衫褴褛,面色麻木,老人们在艰难的跋涉中气喘吁吁,他们艰难地前行着,只为寻找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如意望着这一幕幕凄惨的景象,不禁长叹道:“京城四处繁华,酒色迷人,哪能想到这些地方竟然还遭受着战乱。” 谢长宁没说话。 与南越接壤的是广袤无垠的蓝泽草原,中间以雄伟险峻的布塔格峰为交界。 蓝泽草原上生活着剽悍的突厥人,他们崇尚骑射,对南越的土地一直觊觎已久。 突厥人常常如鬼魅般深入望峰坡骚扰,与南越小规模的作战已是屡见不鲜。 他们势力分散,总是以小股作战的方式进行突袭,一旦发现情况不妙,便如狡猾的狐狸般迅速逃回草原。 而南越面对这样的外患,似乎也别无他法,只是一味地加强戒备。 这就如同狼想吃肉,只是加固羊圈,终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两人缓缓进了城,城里一片死寂,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街道上冷冷清清,落叶在萧瑟的秋风中肆意飞舞,一片萧瑟之景令人心生寒意。 听说不久前突厥人刚夜袭过一次,如今还能看到损毁的房屋。大多店铺门窗紧闭,招牌在风中摇摇欲坠。 谢长宁找了一圈,没找到客栈,也不知道初一到了没有。 “妹子?!”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那声音洪亮。 谢长宁回头,便看到一身型壮硕的男子正阔步走来。男子的面容在阳光下渐渐清晰,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眼神中透露出惊喜。 “我还以为看错了,想不到真的是你。” 男子走到谢长宁身边,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 谢长宁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我路过此地,封大哥你怎会在此?” 封肃豪爽地摆摆手,说道:“唉,别提了,我置办了一个院子,你嫂子也在。妹子,你到我那去,正好有个事请你帮忙。” “封大哥客气了,当日赤焰岭你和嫂子出面相助,长宁感激不尽。” 谢长宁言辞恳切,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封肃爽朗地大笑道:“妹子说哪里话,咱们也算是共过患难,这点小事不足挂齿。走,先去我那院子,咱们慢慢说。” 说着,便引着谢长宁和如意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封肃的院子。院子虽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花不语闻声迎了出来,看到谢长宁,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长宁?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谢长宁跟着进了院子,在堂屋里坐下。 几人闲话一阵,花不语脸上带着忧色,看着她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焦虑。 谢长宁说道:“大哥,嫂子,有事但说无妨。” 封肃和花不语叹息一声,将两人来此的原因娓娓道来。 “我有一胞弟,一年多前离家出走,我们连云十八寨和沉香镇花费了一番精力,才知道他到这里参了军。” 说到此处,花不语的眼眶微微泛红。 封肃接着说道:“我们两人带着人急忙追过来,谁知道,还是来晚了一步。前几日突厥夜袭,花盛奉命追击,追到了草原,一不小心,被突厥人擒获。” 他的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这股突厥力量属于阿舍农部落,深入草原后音迅全无,想要救人也找不到人。” 封肃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去了军营几次,没见到主将,只见到副将,他明确告知我,军队不可能贸然挺进草原,更遑论是救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只能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谢长宁微微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陷入沉思。片刻后,她抬起头说道:“大哥、嫂子莫急,此事咱们从长计议。既然军队不能贸然行动,那我们就得另想办法。” 花不语红着眼眶,声音有些哽咽:“长宁,你主意多,你一定要帮我们想想办法,救出我弟弟。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就这么落在突厥人手里。” 谢长宁轻轻握住花不语的手,“嫂子放心,我定会尽力。我们先了解一下这个阿舍农部落的情况,看看他们的实力如何,有没有什么弱点可以利用。” 封肃点点头:“我也派人去打探了一些消息,但目前所知有限。只知道这个阿舍农部落在突厥中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他们的首领乌力吉十分狡猾,而且草原广阔,他们的营地位置也很难确定。” 谢长宁沉吟片刻,“那除了这个部落,还有什么部落?” 封肃微微皱眉思索着说道:“据目前打探到的消息,除了阿舍农部落,还有四个部落,额尔敦,巴特尔,哈日呼,特木尔,几个部落一直在草原互相抢夺地盘。” “特木尔部落最是嚣张,营地就在布塔格峰背面,与南越驻军隔峰相对。” 封肃补充道。“布塔格峰?” “对,望峰坡出去百里左右,布塔格峰山高险峻,峡谷两侧深不可攀,是一座天然屏障,无人能越。” 谢长宁听后,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陷入沉思。 堂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她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回荡。 封肃和花不语皆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谢长宁思索了挺长时间,终于缓缓开口。 “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妹子,你快说。”封肃急切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不过,我也不知行不行,大哥,你们身边带了多少人可用?” 封肃和花不语对视一眼,封肃说道:“带的人不多,四十余人,不过忠诚可信,武功不俗。” “好,把人先交给我,大哥,你再去寻几个对布塔格峰地形熟悉的人。” “长宁,你是想——” 谢长宁微微一笑:“我想看看布塔格峰到底能不能翻越。” 第158章 懂攻心之人,必成大器 谢长宁下午的时候就看到了封肃和花不语带来的那四十多人。 这些人个个精壮,眼神坚定,显然是经过严格挑选的。谢长宁又从中挑出二十来个轻功最好的人。 封肃向众人介绍了谢长宁,特意提到了她的身份“朔月堂”堂主。 众人听闻,几人面露诧异,其中一人更是抱拳说道:“谢堂主昔日赤焰岭一战,让我等见识到女子竟也能有如此非凡的胆魄和智谋,令我等钦佩不已。今日能得谢堂主相助,想必此次营救之事定能多几分胜算。” 众人纷纷点头,眼中对谢长宁充满了敬佩。 谢长宁抱拳回礼,神色从容:“承蒙各位兄弟高看,赤焰岭一战,多亏连云十八寨和沉香镇相助,方能险中取胜。今日朔月堂定全力以赴,誓必救出二公子。” 众人神情一凛,齐声应是。 “如意,拿酒来。”谢长宁高声喊道。 “嗳,来了。” 如意抱着一个硕大的酒坛摇摇晃晃走了进来,酒坛上的红布揭开,顿时香气四溢。 谢长宁用碗舀了满满一碗酒,高举过头,声音坚定地说:“今日长宁与各位初次相识,特准备了薄酒,只谈风月,不谈其他,不醉不归。” 众人闻言,神情一振,齐声欢呼。 一杯杯薄酒下肚,众人皆被谢长宁的豪气和酒量折服,谢长宁和众人一同畅饮,关系变得亲近了不少。 封肃站在一旁,看着谢长宁每一口都喝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女子的扭捏之态,朝着花不语叹道:“我这妹子是懂攻心之人,必成大器。” 花不语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同之光,低声回应:“她的胆识与智谋确实非凡。” 封肃动作极快,第二日便找来了当地对布塔格峰地形熟悉的人,是当地年纪颇长的猎户。 而初一带着凌皓宇姗姗来迟。 猎户们一一说道: “这布塔格峰啊,那可是险峻得很呐!好些地方几乎是垂直的峭壁,别说是人往上爬了,就是飞鸟都难以驻足。” “要说这上山的路,倒是有几条小道,但都极为隐蔽难寻。其中一条在山的东侧,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那森林里荆棘丛生,还有各种野兽出没。另一条在山的南侧,要沿着一条干涸的河谷往上走,不过河谷里石头又多又滑,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受伤。” “对,就算入了山,这路的尽头就是峭壁,高耸入云,便是猿猴也难以上攀。”谢长宁边听,边用石块在地上勾勒着布塔格峰的路线图。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专注,将猎户描述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并通过手中的石块准确地呈现在地上的简易地图上。 随着猎户的讲述,线条在地上逐渐延伸,勾勒出山峰的大致轮廓和可能的路径。 封肃心里震惊不已,谢长宁不仅迅速理解了猎户所描述的地形难点,还能在短时间之内复刻出来。 他初识只觉得她是一个有些聪慧和勇气的女子,但如今看来,她的能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封肃暗自思忖,这样一个女子,若是在沙场上,定能指挥若定,领兵作战。 谢长宁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将手中的一颗石子,弹到地面上的简陋“沙盘”中,朗声说道:“明日从南侧入山,攀峭壁。” 众人退下歇息,谢长宁喊来如意,让她今日内准备好足够的绳索。 凌皓宇听闻,瞧着谢长宁,忍不住说道:“你不会真的要攀越那险峻的布塔格峰吧?那可是连猎户们都觉得难以挑战的险境。” 谢长宁瞥他一眼,“不是我,是我们,你也去。” 凌皓宇一愣,随即赌气般地说:“我才不去,我要回家。” “行,你害怕就回去吧。” “谁,谁说我害怕了?” 谢长宁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她虽然并不强求,但那不经意间扬起的嘴角,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凌皓宇的犹豫。 凌皓宇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咬了咬牙,终是没能抵挡住那无声的挑衅。 “去就去。” 谢长宁笑了笑。 众人第二天出了城,直奔布塔格峰南侧而去。 河谷不难找,谷底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碎石,行走起来确实艰难。 众人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在蜿蜒的河谷中穿梭。 河谷两侧都是碎石堆砌而成,脚下的碎石和两侧相连,只要稍不注意踩滑,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大量碎石滚落。 这才是这条路最难的地方。 好在来的人轻功不俗,皆是有惊无险的通过河道,顺利地到达了峭壁下。 众人站在峭壁前,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如同一座巨大的屏障,直插云霄,令人心生敬畏。 “妹子,这如何——”封肃面露担忧之色。 谢长宁说道:“大哥莫急,先歇一歇。” 封肃点头,领着人在一旁休息。 谢长宁喊了如意一声,如意拿出骨哨,吹了起来。 没过多久,天空再次传来鹰鸣的声音。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两只巨鹰从天而降,落在如意身边。 这一幕让众人惊叹不已,纷纷投来好奇又敬畏的目光。 初一将绳索绑在鹰脚上,一端栓了个铁爪勾。 凌皓宇也好奇地凑过来,“如意姐姐,这鹰是你养的吗?” 如意从兜里掏出几块肉干,温柔地递给巨鹰,看着它们欢快地吃着。 “不是啊,他们是听到骨哨的声音才来的。” 凌皓宇瞪大了眼睛,惊奇不已,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主子,可以了。”初一说道。 “好。” 如意拍拍手,又吹了几声骨哨。 忽见巨鹰振翅高飞,直直朝着峭壁上的云霄冲去,那铁爪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众人屏息凝视,只见那鹰的身影瞬间消失。 而此时地上摆放着的绳索哗哗被拉着直朝峭壁而去。 众人恍然大悟,谢长宁这是要在峭壁上搭建一条绳梯。 谢长宁稳步走上前,一把抓住绳索,身形轻盈地跃起,如同飞翔的鹰一般,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脚尖借力在峭壁上蹬踩几下,便迅速向上攀升了一段距离。 巨鹰已跃过峭壁,忽然鹰脚上的铁爪滑落。 谢长宁的身子瞬间失去了依托,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般直直往下坠。 第159章 直袭主帐 “妹子!” “主子!” 众人心中一紧,封肃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与焦急。 凌皓宇也惊呆了,他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谢长宁下坠的方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顶端的铁爪突然钩住了峭壁顶上的什么东西上。 谢长宁的身体在空中猛地一顿,她迅速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绳索,双腿巧妙地夹住绳子,稳住身形。 众人见状,紧张的心终于落地,封肃轻舒一口气。 谢长宁朝下看了看,已过半山,但绳索的长度不够,她的脚下是云雾缭绕的深渊,隐隐能听到谷底传来的风声呼啸。 此时,初一快速从身后抽出几枚箭矢,封肃看去,只觉得那箭矢和往常所见不一样。 它的箭身更粗更长,尖端带着三根锋利的倒刺,犹如猛兽的利爪,在阳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初一定了定神,他瞄准峭壁上突出的岩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运足力气,额头青筋暴露,仿佛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了这一箭上。 他大喝一声,那声音犹如惊雷乍响,箭矢如流星般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射出。 “咄咄——”只听几声脆响,箭矢没入时带来一阵火光。 初一又连续射出几箭,这些箭矢依次往上,深深嵌入岩石中,仿佛台阶一般。 “好箭法!”封肃忍不住大声赞叹道,眼中满是钦佩之色。 众人也被初一的箭术所震撼,凌皓宇更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脸不可思议。 初一微微一笑,随后朝凌皓宇说道:“昨天教给你的,还记得吗?” 凌皓宇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记,记得。” “嗯,去吧。” 凌皓宇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提气一跃,飞踩到几丈高的箭矢上,那箭矢突受外力重压,箭身弯出一个弧度,但韧性极强,又以相同的力度反弹回去。 凌皓宇只觉脚下传来一股强大的反弹力,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向峭壁上方第二枚箭矢飞跃而去。 随后是第三枚,第四枚...... 最后一枚箭矢已然在谢长宁脚边,凌皓宇却有些内力不足,气息也略显紊乱。 脚下一晃,差点从箭矢上滑落。 谢长宁急忙从腰间抽出一圈绸带,缠绕在他手臂上,再用力一甩,将他稳稳地拉了上来。 凌皓宇站稳后,气息稍定,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下盘还是不稳,下回让初一给你多绑几个沙袋训练!”谢长宁淡淡说道。 凌皓宇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并未反驳。 “拉住绳子往上爬,再抓不稳,我就不管了。” “谁要你管!”凌皓宇忿声道。 说完,他紧咬着牙,尽管心中有些恐惧,但还是紧紧握住绳索,小心翼翼地往上攀爬。 待他爬至崖顶后,才觉得一阵虚脱感袭来,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露出疲惫但又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崖下众人见凌皓宇安全到达,纷纷松了一口气。 初一说道:“封寨主,你带人先上,我垫后。” 封肃点点头,然后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大家小心,跟上我的步伐。” 众人纷纷应和。 封肃等人一个一个按照凌皓宇的方式,纵身跃上箭矢。 他第一个到达谢长宁身边,将缠绕在谢长宁腰间的绳子解下缠绕在自己腰间,手掌一托,将谢长宁送上去。 初一见众人都到达后,扭头朝如意问道:“还记得主子交代的事吗?” 如意会意地点头,拍拍胸口,自信地说道:“放心,回程就交给我和花姐姐。” 初一应了一声,也顺利攀至崖顶。 谢长宁和封肃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便看到山峰另一边广袤的草原,还有草原上成堆的帐篷和马匹。 谢长宁目测估量一番,这个距离和规模,应该只是这个部落的部分营地。 “突厥人向来善于迁徙,但他们不会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周围肯定还有其他的据点或者分支部落。” 封肃点了点头,“妹子说得有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的人手不多,如果这只是一部分,贸然行动可能会陷入困境。” 谢长宁指着帐篷中间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帐,对封肃道:“那里肯定是特木尔部落首领居住的地方。” 封肃皱眉,他仔细观察着那座大帐,心中有些疑惑。 “既然只是部分营地,何以见得那就是主帐?” 谢长宁笑道:“传说突厥人的祖先由狼哺育长大,他们尊崇狼图腾,你看那帐篷四周都有图腾,彩带,帐篷顶比其他的也更为尖锐,如若不是首领,其他人是不敢用的。” 封肃听后,目光凝重地望向那座大帐,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会不会故布疑阵?” “胆敢把营地建在南越军对面的人,又怎会惧怕而故布疑阵?” 谢长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果断和坚定,她对敌人的心理有着自己的判断。 特木尔部落与南越军虽仅一山之隔,然布塔格峰巍峨险峻,难以逾越,二者间唯一通道便是穿越广袤无垠的草原。 “这些突厥人从来不以为南越会进犯草原,故而他们的营地虽看似布局有序,但实则在防御工事上有诸多疏漏,而我们人少,也只能兵行险着。” “妹子,你意思是——直袭主帐?” “对,大哥,现在大家都有些疲乏,我们下山休整一番,养精蓄锐,天黑再行动。” “好。” 众人又用同样的方法悄然下山,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敌人的岗哨,寻了个安全的地方静候天黑。 封肃安排了轮流警戒,众人抓紧时间休息。 草原上的风带着特有的草香,阳光斜照,时间悄然流逝。 天色渐暗,草原的温度也逐渐下降,谢长宁睁开眼,朝封肃点了点头,封肃会意,轻声唤起众人。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上夜行衣,两人带着人兵分两路,在黑暗中悄悄地分开,朝着敌营的不同方向潜行而去。 第160章 你是第一个让我跪下的女人 谢长宁带领着众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一般,朝着营地的中心地带摸索前进。 他们的脚步轻盈而谨慎,每一步都尽量不发出声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途中,遇到了一组巡逻的士兵。 谢长宁示意大家停下,屏住呼吸,躲在一堆草垛背面。 等巡逻士兵走近,谢长宁突然出手,瞬间捂住其中一名士兵的嘴巴,同时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迅速而利落地划过他的喉咙。 那名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就软软地倒下了初一和其他人也迅速跟上,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剩下的士兵。 他们将士兵的尸体拖到隐蔽处,继续深入。 谢长宁看到一个女人穿着鲜艳的突厥服饰,披着一头长发,从一顶稍小的帐篷中走出,身姿婀娜,像是要前往主帐的方向。 “阿依娜,王说了今晚不用伺候。”她身后走出一位年纪稍大的人轻轻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和劝阻。 那女子回道:“我吃了药睡不着,想去看看王。” 两人说的是突厥话,谢长宁耳尖一动,捕捉到了这一句对话,心中一动,示意众人稍等,自己则悄悄跟随在那女子身后。 夜色中,女子身影若隐若现,谢长宁紧随其后,犹如一抹幽灵。 寻了个幽静的地方,她悄无声息地快速靠近那女子,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颈处,女子瞬间软绵绵地倒下。 谢长宁迅速将女子拖进旁边的阴影处,快速地剥下她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随后从阴影处走出,朝着主帐而去。 初一和几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主帐外戒备森严,几个高大威猛的士兵手持兵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当谢长宁款步走近主帐时,其中一个身形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士兵用突厥话问道:“阿依娜,这么晚了还没睡?” 初一和几人在后面顿时心下一惊,他们的心脏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冷汗不由自主地从额头冒出。 他们紧张地盯着谢长宁,大气都不敢出,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手心中满是汗水,仿佛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谢长宁面不改色,微微低着头,用流利的突厥语回应. “睡不着,我想看看王。” 她的声音轻柔而婉转,仿佛真的是那个思念着王的阿依娜。 门外的士兵听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哈哈笑了一声。 他放松了警惕的神情,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对谢长宁的话并未产生怀疑。 他不仅没有阻拦,还向她微微点头示意,“那快进去吧。” 谢长宁微微颔首,走进了主帐。 帐内灯火通明,布置得十分华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四周摆放着各种珍贵的物品和兵器。 中间立了一块屏风,她看到一男子的身影背对着她坐着,正在专注地擦拭手中一柄弯刀。 “和你说了,不用过来了。” 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些许的不耐烦。 谢长宁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没说话,绕过屏风,径直走向男子。 男子察觉不对,一回头,便看到一道身影直直朝着自己扑过来。 他急忙手腕一转,手中的弯刀瞬间向上格挡,同时身体向后微微一闪。 谢长宁的手中银光闪过,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男子的咽喉处劈去,男子的弯刀正好挡住了她这一击,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响亮。 谢长宁一击未中,立刻变招,她的身体如同一条灵活的蛇。脚步一滑,身体快速转到男子的侧面,抬腿朝着男子的腰部横扫过去。 她的动作迅速而连贯,没有给男子丝毫喘息的机会。 男子反应迅速,借着弯刀格挡的反作用力,身体向另一侧旋转,避开了谢长宁的腿击。 门外的士兵听到动静不对,刚要冲进帐里,四周突然跃出数名黑衣人。 “有敌袭!”其中一人大声呼喊。 刹那间,整个营地仿佛被瞬间点燃,警报声此起彼伏。 其他士兵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手持兵器,面色紧张而警惕。 黑衣人与士兵们瞬间陷入了混战。 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他们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士兵之间,手中的刀剑闪烁着寒光。 一名黑衣人一个侧翻,躲开了士兵迎面刺来的长枪,随后反手一剑,刺中了士兵的手臂。 另一名黑衣人则高高跃起,双腿夹住一名士兵的脖子,将其狠狠摔倒在地,同时手中的匕首迅速划过对方的喉咙。 正在此时,营地一角突然传来喧闹之声,大地震动,马匹似是受惊,四散奔逃。 同时,火光冲天,有些帐篷在夜色中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势迅速蔓延,照亮了整个营地。 “马匹跑了!” “着火了!” 士兵们惊慌失措,阵脚大乱。 黑衣人紧紧护在主帐周围,目光冷峻,动作迅猛,每一次出击都带着决绝的杀意。 远见士兵越来越多,黑衣人逐渐抵挡不住,封肃带着人匆忙赶来,迅速加入了战局,他的剑法狠辣,每一剑都直指要害。 帐外的混战愈发激烈,火光映照着每一个拼杀的面孔,紧张与愤怒交织。黑衣人虽然勇猛,但人数劣势逐渐显现,开始有人受伤倒下。 封肃眼神坚定,他知道这场战斗的关键在于主帐内的胜负,于是边战边退,渐渐向主帐逼近。 厚重的门帘掀开,谢长宁挟持着男子缓缓走出。 “住手!”她大声喊道。 封肃和初一见状,大松口气。 “放了我们的王!” 谢长宁哼笑一声,一脚踹在男子腿弯。 男子一个踉跄,被迫单膝跪地,谢长宁的剑尖紧贴着他的颈部,冷冽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别乱动,否则你们王的血就要喂我的剑了。” “呵呵。”男人微微侧头,看向谢长宁,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你是第一个让我跪下的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和好奇,仿佛在这个危险的时刻,他还有心情去关注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谢长宁低头瞥他一眼,忽然弯腰捏着男子的嘴,动作极快地塞进一颗黑色的药丸。 “那我可能还是第一个让你疼的女人!” 第161章 你主子又干什么去了?! 话音一落,男子瞬间感受到一阵剧痛,如同一把烈火在体内燃烧,他的面色骤变,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瞬间被痛苦所取代。 他的五官微微扭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对我们王做了什么?!”周围的突厥人愤怒地喊道。 谢长宁冷然一笑,手中剑尖微颤。 “喂了一颗穿肠毒药,两日后毒发。” 此时,人群中间自动散开一条通道,一位年纪稍大的老者疾步而来。 他穿着南越人的衣物,面容也和突厥人略有不同。 他看着面前的局势,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缓缓开口,说的也是南越的话语。 “这位姑娘看着是南越人,不知有何所求?” 谢长宁目光锐利,瞥了老者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 “几日前阿舍农部落夜袭我南越,擒了我家二公子,今日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特木尔忍着剧痛,额角滑过汗珠,他咬着牙说道:“阿舍农袭你们,关我特木尔什么事?” 谢长宁道:“哦,草原太大,我懒得找了,托你们传个话。” “什么话?”老者问道。 谢长宁声音冷冽:“我用特木尔部落的三分领地,来换我家二公子平安归来。” 特木尔一怔,“用你们中原的话说,这是在空手套白狼?你凭什么认为我特木尔会和你合作?嘶——” 话还没落,便听谢长宁嗤笑一声,手中的剑瞬间在特木尔脖颈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流出。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和你合作,就不知在你们特木尔部落眼里,你这个王的命重要还是二公子命重要了。” “你!”特木尔脸色铁青,周围的人也都紧张地握紧了武器。 老者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姑娘的手段我们领教了,但此事非同小可,能否容我们商议一番?” “可以,不过,你们的王我先带走了,两日后,望峰坡城门三十里处,希望能带着我家二公子前来。”她想了想又说道:“哦,必须是完好无损。” 说着,看了封肃一眼。 封肃点头,立即上前,以熟练的手法将特木尔绑缚。 随后把提前从马厩中挑出的马匹牵来,众人翻身上马,带着特木尔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只留下那老者与部落族人面面相觑,气氛沉重。 老者转身,深邃的眼中闪过决断,对身旁的副手低声吩咐。 “去,通知各部族长,立刻召集人手,准备前往望峰坡,另外,尽快寻找阿舍农部落的人。” 副手领命,匆忙离去。 谢长宁几人纵马奔驰,一路上月色苍茫,夜风凛冽,如刀子般刮过脸颊,带着草原特有的气息。 特木尔的一队骑兵不紧不慢地跟在不远处。 谢长宁回头看了一眼,渐渐放缓了速度。 封肃带着特木尔共乘一匹,马背上的男人脸色苍白,但依然强自镇定,他的眼眸中透露出放荡不羁的神色,落在谢长宁身上。 “草原宽广,容易迷失方向,若无人带领,很难走出去。女人,要不你跟了我,我帮你找你家二公子,之后尊你做我的王后,如何?” 封肃拍了他一巴掌。 “闭嘴,老实点!” 特木尔却哈哈大笑,虽然被制,但那股草原男儿的狂傲不减分毫。 “你怕了?怕我在草原上玩弄你们于股掌之间?” 特木尔的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张狂。 封肃道:“我们敢直闯草原王庭,难道就没有后手吗?” 正说着,南边的夜幕下,突然绽放出一道耀眼的亮光。这亮光犹如指路的光芒,瞬间划破了黑暗的夜空。 特木尔的笑声戛然而止。 谢长宁嘴角微微上扬,调转马头,朝着亮光方向而去。 特木尔一惊,急忙吹了几道口哨。 封肃大笑:“别白费力气了,你们的马我们已经做了手脚,听不到你们的训哨声。” 如意和花不语带着人守在城门口,每隔半个时辰就引发一枚信号弹。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谢长宁归来,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但是,容非墨来了。 容非墨骑着一匹黑马,独自前来,神色冷峻,仿佛一座冰山,朝着如意冷声道: “你主子又干什么去了?!” 如意微微一愣,“容楼主,你怎么在这里?” 容非墨神色透着不耐,瞥了花不语一眼。 花不语只觉一股威压迎面而来,上前抱拳道:“容楼主,长宁和我夫君有事出城了,不日便回。” 容非墨淡淡看着她身后十多个人,微微皱眉。 “呵,乌合之众也想和草原部落斗!” “你——”花不语心中有些不满。 容非墨懒得搭理,打马转身离去,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谢长宁在容非墨走后不久,带着人也回到城外。 众人急忙迎上去。 “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谢长宁应了一声。 封肃将特木尔从马背上拽下,扔在地上,草地上的特木尔狼狈不堪,肚内的绞痛让他无法保持先前的狂傲姿态。 谢长宁扔给封肃一瓶药丸,说道:“每三个时辰给他服一粒,别让他死了。” 封肃接过药瓶,点了点头。 谢长宁转身看向城门,夜色中城墙上的灯火星星点点,她心中暗自思忖,下一步的计划,以及如何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 花不语上前问道:“长宁,他真的能换回我弟弟吗?” 谢长宁瞥了特木尔一眼,他也正仰着头看她,看到她的视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尽管痛苦使他的脸扭曲变形。 他身后的骑兵,依旧跟在不远的地方。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模糊不清,仿佛是一群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狼群。 “只有一半把握。”谢长宁答道,目光坚定,“但我会尽力。” 花不语微微一愣,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望,但很快又被一种信任所取代。 封肃走过来,将花不语轻拥进怀中,“莫急,一半把握就很好了。” 花不语点点头,瞧着众人一脸疲惫,没受伤的替受伤的在包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怎么不进城歇息?” 封肃摇摇头,“进了城那就是给突厥人一个围攻南越的机会了。” “那在城外,他们就不会围攻了吗?”花不语疑惑地追问。 封肃一怔,看着谢长宁没说话。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不管进城不进城,起码这已经给了特木尔部落一个进攻南越的借口了。 谢长宁却是在想其他的。 如果特木尔和阿舍农联手...... 第162章 把你擒来,做我的女人 谢长宁身边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人,有酒就喝,有月就赏,幕天席地,洒脱不羁。 特木尔被捆缚在一旁,神态放松,大剌剌地敞着两条腿坐在草地上,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焦虑。 他的目光却始终悄悄关注着谢长宁的一举一动,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谢长宁坐在人群中喝酒,举止间颇有草原儿女的豪迈。 特木尔看了她半晌,那女人早就察觉到他的目光,却故意装作不知,杯到酒干,面不改色,倒是沉得住气。 “喂,女人,给我来壶酒!”他朝着那边喊道。 谢长宁闻声转过头,封肃刚要过来,谢长宁拦住他,拎了酒袋走来,上下打量特木尔一番。 特木尔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宽阔,古铜色的肌肤,眼中闪烁着如同野狼般锐利的光芒,脑后束着几条细细的辫子,辫子上串着一些小巧的金属饰品。 尽管此刻因毒药的折磨而略显黯淡,但那眼中的野性与不羁仍未完全消散。 特木尔双手被绑在身后,微微仰头看向背光而立的女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慢,命令道: “喂我。” 谢长宁轻笑一声,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坐下,将酒袋拧开,凑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大口。 浓郁的酒香传来,特木尔深深嗅了嗅,一脸陶醉。 “好酒。” “的确是好酒,上等的高粱酿就,发酵时采用了中原酿酒世家特有的工艺和古老的酒曲,这酒曲可是传承了数百年的秘方所制,经过数十日的密封典藏,方能酿出这般醇厚绵长的滋味。” 特木尔被她这么一说,馋虫早就被勾出来了,喉咙滚动,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他强自压制住那股冲动,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么好的酒,给我解解渴,如何?\" 谢长宁眼角微挑,手中的酒袋又微微倾斜,那酒液如丝线般垂落,却始终未触及特木尔的唇。 特木尔啧啧两声,忍不住说道:“你这女人,怎恁得那么浪费?” 谢长宁将酒袋拧上,斜睨他一眼,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想什么吗?” “哦?想男人?”特木尔大笑一声,笑声在草原上回荡,带着一种放肆的味道。 “女人,我身强体壮,定能满足你,倒不如你我二人先欢好一番再说!” 谢长宁闻言,忽然侧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特木尔心下一凛,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自己嘴角便觉一凉,舌尖忽然尝到淡淡的血腥味,随后唇边划过一丝痛感。 他愣住,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在身上。 “王!” 不远处的突厥人惊见这一幕,纷纷抽刀想要上前。 封肃和初一带着人迅速挡在了谢长宁的身前,紧张地盯着对面的突厥人。 谢长宁手中多了一枚大约手指长的银针,针尖锋利泛着银光,上面还隐隐带着血渍。 “现在可以好好聊了吗?” 特木尔看着眼前这个冷静而霸气的女子,心中顿时生了一股怯意。 “果然够辣!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想聊什么?” 谢长宁挥挥手,初一和封肃收剑入鞘,退至一旁。 对面的突厥人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紧张的氛围逐渐缓和。 谢长宁声音清冷:“我在想,如若你和阿舍农联手,我又该如何?” 特木尔一怔,他舔了舔唇边的鲜血,眸光开始变得凝重,不得不说,谢长宁这话的确说到点子上了。 她挟持他,想用他三分领地换人,但如果他再许阿舍农几分诱惑,与之联手,她的计划只怕要落空。 不仅如此,还可能反受其害,成为困兽。 这才是特木尔之前打的主意,只要阿舍农和他的人到来,便可以形成夹击之势,将谢长宁围困于此。 然而,特木尔并未料到,谢长宁竟然看穿了他的计划,且毫不畏惧地提出这个问题。 他心中暗自惊叹,这个女子不仅武艺高强,心思更是细腻。 “你能说出这话,想来该是有了应对之策?” 特木尔的话语中带着试探,目光紧紧锁定谢长宁。 谢长宁面容淡然,道:“说真的,的确没任何应对之策。” 封肃一听,大声喊道:“妹子放心,大哥哪怕拼尽一条命,也定会将你送进城。” 谢长宁拱手说道:“多谢大哥,但若真如我所料,长宁也不会弃你们而去,”她素手一指,摇摇指向布塔格峰,“那里,是我们的生机,我们既然能翻越一次,就能翻越第二次!” 特木尔凝视着布塔格峰,眉头紧锁,深知那峰虽险峻,突厥人还没人能翻越过,可如今—— “你们是从布塔格峰翻越到草原的?” “对。”谢长宁应道,“我们不过五十余人,也能直捣黄庭生擒部落首领,如若你联手, 那也不惧,大不了多翻越几次,烧你粮草,劫你辎重。” 特木尔的神色愈发阴沉,他深知谢长宁并非虚言恫吓。 “你又怎能确定你能在我们联手下逃脱?” 谢长宁微微凑近,低声在他耳边道: “我从不是好人,也懂取舍,如若不能带众人一起逃出去,自己逃脱也不是难事......” 特木尔瞳孔一缩,豁然明白她的意思,弃卒保帅! 他喉头滚动,这才深知谢长宁的决心与手段,这样的敌人最为可怕。 谢长宁唤来初一拿了碗过来,倒了一碗酒,送到特木尔嘴边。 特木尔张嘴咬着碗将酒液灌进嘴里,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却毫不在意,仿佛在享受着这难得的美酒。 随后朝着谢长宁示意她再来一碗。 谢长宁笑着又给他满上,特木尔一连喝了几碗,才将口中的碗吐到地上,大呼好几声“好酒”。 “女人,我可以承诺,不与阿舍农联手,但至于他会不会另有所图,那便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谢长宁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说——阿舍农会来吗?” “哼,阿舍农要是知道我被一个女人擒了,肯定会来看笑话。” 谢长宁挑眉,“既然你承诺了不与他联手,倒不如与我联手……” 特木尔愣住,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草原上难道不是只有利益吗?”谢长宁笑问。 特木尔看着她,思虑半天,忽而扬声说道:“总有一天,我的铁骑踏平中原时,定要把你擒来,做我的女人!” 谢长宁笑而不语,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袋。 第二天傍晚,远方传来隆隆铁蹄声,随着铁蹄声越来越近,只见一大队突厥骑兵出现在视野中,扬起一片尘土。 第163章 你若能生擒她,我再允你一分领地 那队骑兵在不远处停下,为首的将领正是阿舍农。 而另一侧,那晚的老者也带着不少骑兵匆匆赶来,马蹄声如雷,打破了草原的宁静。 两者呈夹击之势,将谢长宁和众人围在中间。 阿舍农一脸嘲讽地看着被绑缚的特木尔,大笑道: “特木尔,你也有今天,竟然被一个中原女人给制住了,真是我们草原的耻辱啊!” 特木尔脸色阴沉,冷哼道:“阿舍农,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这女人就是草原上的雄鹰,她要擒你也是手到擒来。” “哈哈哈,” 阿舍农笑得更加张狂,他仰起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特木尔,你是被这女人迷了心智吧?就凭她?一个小小的中原女子,也敢在我们草原上撒野?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会被她制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不屑的眼神打量着谢长宁。 谢长宁神色自若,她微微一笑,“我家二公子呢?” 阿舍农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有人押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上前来。 只见那男子面容憔悴,几缕发丝贴在额头,被汗水浸湿,显得狼狈而又虚弱。 额头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干涸的血痂凝结在皮肤上,暗红色的痕迹触目惊心,身上还有被鞭子抽打过的伤痕,纵横交错,皮肉翻卷,显得甚是凄惨。 “阿盛!”花不语惊呼一声。 花盛听到声音,挣扎着抬起头,目光与花不语相遇,面色一惊,急忙喊道:“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走,别管我!” 花不语咬紧牙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封肃上前拍拍她的肩,扬声喊道:“放了他。” 阿舍农却不理会封肃,而是转头看向特木尔:“特木尔,你的三分领地,可是当真?” 特木尔庄重说道:“我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只要你用他换回我的平安,那三分领地便归你所有。若有违背,愿长生天抛弃我,让我遭受万箭穿心之痛,灵魂永不得安宁,部落也将遭受天灾人祸,在草原上失去立足之地。” 阿舍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点头,说道:“特木尔,你既以长生天起誓,我自然信你,换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押着花盛缓缓向前走来。 与此同时,特木尔也在封肃和初一等人的簇拥下走向阿舍农这边。 双方交错,互换手中的人质,安全回到各自营地。 而此时,阿舍农的人偷偷围了过来。 谢长宁将手中从容非墨身边顺来的腰牌交给凌皓宇。 “你带他们进城。” 如意昨晚就被她打发进城了,凌皓宇却是没走。 凌皓宇愣了下,将腰牌扔回来。 “想打发我?哼,不可能。” 封肃说道:“妹子,你带你嫂子和阿盛走就行,反正我封家有后了,今日定护送你们安全离开。” 谢长宁道:“大哥无需多言,我不会走。” 花不语抬头看向封肃和谢长宁,眼含热泪,咬了咬唇,拎起花盛的手,坚定地说:“我们走。” “喂,对面的女人,特木尔说你很厉害,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阿舍农的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他的目光如草原上的饿狼,凶狠而狡黠。 “特木尔,怎么,不想报仇吗?” 特木尔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目光直射谢长宁。 谢长宁抬眸回望过去,只听他淡淡回应:“阿舍农,她在我身上下了毒,你若能生擒她,我再允你一分领地。” “好!” 阿舍农兴奋地呼喝一声,仿佛看到了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大刀,高高举起,突然下令开始进攻。 封肃和谢长宁对视一眼,抽出长剑,身后众人个个神情严肃,毫无退缩之意。 刹那间,草原上杀声四起。 谢长宁毫不犹豫地挥剑迎上,动作敏捷而凌厉,剑光如练,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道犀利的光芒,划破空气,逼得敌人连连后退。 她在战场上,犹如入了水的鱼,灵动自如,穿梭在敌群之中,在敌人的围攻之下,她毫不畏惧,反而越战越勇。 手中的剑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随着她的心意舞动,剑之所向,敌人纷纷溃败。 而且她身上有一种对战场的敏锐,仿佛能提前感知到敌人的每一个动作和意图,几乎在同一瞬间做出反应,并迅速回击。 初一在身后以箭相助。 他的箭术精准无比,箭无虚发,当谢长宁被多名敌人围攻时,初一便会迅速射出一箭,为她解围。 他们身后带来的那几十人,个个身手了得,剑气如虹,一时也让对方难以近身。 而封肃更是围绕在她身边,如同铁壁般守护着,他的剑法狠辣,每一击都带着破风之势。 阿舍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料到这些人,人数虽少,武功确实不俗。 特木尔则冷眼旁观,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时机。 阿舍农部落的进攻愈发猛烈,但谢长宁等人防守严密,一时之间,上前来的人都被击。 脚下鲜血蔓延,尸体逐渐堆积。 阿舍农这次并未带领太多的人,几百个骑兵竟然困不住区区几十人,阿舍农心中恼怒不已,他大声呼喝着,驱使着士兵们再次发起冲锋。 此时的谢长宁已然杀红了眼,手中的剑挥舞得更加迅猛,所到之处一片血雨腥风,像是激发了体内嗜血的本能,那些原本凶悍的敌人,在她的面前变得惊慌失措。 谢长宁看准时机,眼神一凛,口中发出一道清越的哨声。 封肃和众人立即会意,迅速围拢过来,组成一个以谢长宁和封肃为尖端的锥形。 这是昨晚临时组建的阵型,虽然仓促,但是对付这些人足以够用。 谢长宁手持长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她的身姿挺拔如松,散发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锥形阵如同一把锐利的长枪,猛地朝着阿舍农的骑兵队伍刺去。 阿舍农的骑兵们开始有些慌乱,他们没想到谢长宁等人会突然发动这样猛烈的攻击,队形顿时出现破绽。 谢长宁和封肃带领着众人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在阿舍农的骑兵队伍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们逐渐深入敌阵,向着阿舍农所在的方向逼近。 阿舍农眼见形势急转直下,急忙抽出大刀,眼中透露出凶狠。 “给我杀!” 话音刚落,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踹下马背。 阿舍农狼狈地摔倒在地,他愤怒地回头一看,便看到特木尔冷笑着站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他那把弯刀。 “特木尔,你……” 阿舍农又惊又怒,刚想开口说话,特木尔却打断了他。 “阿舍农,你的部落,我就接掌了。” 特木尔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你竟然背叛长生天?!” 阿舍农绝望地喊道。 “哈哈,我是诚心送给你的,只不过 —— 又抢回来罢了!” 特木尔冷笑着说道,这是昨晚那个女人教他的,想想还挺有道理! “特木尔部落,跟我冲!” 特木尔大声喊道,声音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第164章 要我?是睡一觉的那种‘要\’吗? 特木尔的话语刚落,他身后的骑兵立马冲进了战场,奋力厮杀。 封肃扔下长剑,身体呈弓步,双手交叠在腿上,喊道:“妹子,走!” 谢长宁抬腿一脚踢开身旁的敌人,身形灵动地跃起,一脚踏上封肃的掌心。 封肃大喝一声,双手往前一送,瞬间将谢长宁身体射出,如同离弦之箭,直奔阿舍农而去。 阿舍农迅速爬起,挥舞大刀试图抵挡,但谢长宁的速度太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剑光划破空气,直直朝着脖颈处袭来。 随后颈尖一凉,只觉得自己高高飞起,他急忙低头看去,看到一具失去头颅的身躯倒下,血液喷涌。 阿舍农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的世界在眼前暗淡下去,他的生命在这一刻走到了终点。 谢长宁剑势未停,身形如影,一剑斩落阿舍农的首级后,几个跳跃,立于马背之下,剑尖滴血,英姿飒爽。 “阿舍农已死,你们还要战吗?”她大声喊道。 战场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呼啸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阿舍农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原本的斗志也随之消散。 特木尔大步走上前,谢长宁毫不犹豫地将阿舍农滴血的头颅抛向他。 特木尔接过那颗头颅,高举过顶,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喝道: “长生天的意志,已由我特木尔传承!投降者,不杀!” 他的声音如同滚雷,在战场上空回荡。 战场上沉默了片刻,随后一个接一个的士兵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 特木尔的目光转向马背上的谢长宁。 此时的她,挺身而立,剑尖仍微微颤抖,映着日光犹如浴血凤凰,散发着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 她微微扬起下巴,几缕发丝从她的脸颊旁垂下,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却更增添了几分不屈的英姿。 战场上的微风轻轻拂过,吹动她的衣角,那染血的衣衫在风中飘动,宛如一面胜利的旗帜。 特木尔看着这样的谢长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 这个中原女子在战场上的表现,让他这个草原勇士也为之折服。 那老者领着人上前,开始清理战场。 特木尔坐在马背上,看着对面的谢长宁说道:“女人,今日若放你归去,恐怕不日便会成为我的对手!” 封肃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目光坚定地回应:“特木尔,你想毁约?!” “和你学的,现在合作结束,我若擒你,也算我的本事!” 谢长宁笑道:“我既然敢教你,难道不会防着你吗?” “什么意思?”特木尔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不会真以为给你喝的酒,就只是酒吧?” 话音一落,特木尔脸色骤变,心中暗自咒骂自己的疏忽。 他只觉腹中一阵剧痛,一口腥气从胸口涌出,立马吐出一口黑血! “王!”身边有侍卫想要上前,特木尔挥手制止,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 “中原人的确不可信!” 谢长宁缓缓说道:“彼此彼此,你连长生天都不在意,又何况区区盟约?” 特木尔的面色阴沉如水,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但也深知自己中毒已深,不宜再战,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战马的嘶鸣。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一队军队飞驰而来,旗帜鲜明,上书“冯”,正是望峰坡的驻军。 为首之人一袭白衣,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模样虽毫无出彩之处,却是眉目清冷,一身疏朗之气,胯下一匹黑色骏马,疾驰而至。 他行至谢长宁身边,上下打量她一眼,随后挥挥手,身后的军队呈箭形阵展开,阵形严谨,犹如一支待发的利箭。 他看向对面的突厥人,冷然道:“要战吗?” 特木尔沉默片刻,心中权衡利弊。 其实他并无再战之意,那个女人如同困兽,刚才在战场上的凶猛他已然看在眼里,困兽之斗,代价太大。 他思索片刻,学着中原的礼仪,抱拳说道:“今日之战,已无必要。我特木尔以长生天立誓——” 话没说完,便听到对面传来嗤笑的声音,他顿了顿,改口道:“你给我解药,一年内,我部落绝不进犯南越!” 容非墨身后一将军打马上前,瞧了他几眼,眼中带着怀疑和警惕。 “此话可真?!” 特木尔目光坚定,答道:“我特木尔虽非君子,但言出必行。” 说罢,他转身挥手,示意部下撤退。 谢长宁没犹豫,抛给他一个瓷瓶。 特木尔接过,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谢长宁。 “喂,女人,你助我得了阿舍农的领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长宁微微一笑,“谢长宁!”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在这充满硝烟的战场上,仿佛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好,谢长宁,如若你在南越待不下去了,来我部落当我女人——” “咻——” 只见一枚弩箭擦着脖颈而过,特木尔心中一惊,本能地缩颈躲避,面色铁青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那个白衣男子,手中仍握着弓弩,目光如冰,淡淡说道:“当你什么?” 特木尔大笑,“中原有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哈哈,小白脸,下次相见,咱俩比一比,谁赢了,女人就是谁的!” 特木尔的话音在空气中回荡,他那狂妄的笑声与风声交织,显得格外张狂。 容非墨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的弓弩微微一紧,却终究没有再发箭。 几人回城。 容非墨和谢长宁并肩,谢长宁瞥他一眼,“容楼主怎会前来?” 容非墨脸色不好,嗤笑一声:“怕你马革裹尸,本来是来收尸的。” 应该来得更早的,只不过‘容非墨’这个身份想要调遣当地驻兵,花费了一番力气。 “如今看来,倒是多余了。”容非墨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他目光扫过城外的荒野,那片刚经历战火的地方。 这女人却总是让人不省心,走到哪祸乱到哪,几日之间,便灭了人一个部落。 说她勇,又是孤勇,说她蠢,又他妈的挑不出毛病。 谢长宁想了想,容非墨能带人前来援助,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番情谊。特木尔言而无信,不知结果到底如何,他总归是震慑住了人。 “多谢楼主相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容非墨毫不客气说道:“那你还。” “如何还?你说。” 容非墨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长宁,我只想要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别样的情感。 谢长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微微皱眉。 “要我?是睡一觉的那种‘要’吗?” 第165章 你邀请我进你房,不就想杀我 容非墨瞥向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执拗。 “别和我装傻,你说,你要怎样才肯嫁我?” 谢长宁皱眉看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不是,容楼主,我很好奇,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对你有情意?甚至到了想嫁你的地步?” 容非墨却不以为然,他转过头,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无赖的意味。 “你看了我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谢长宁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忽然转头不停地朝身后张望。 容非墨看她脖子都快拧断了,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我挑几个身强体壮的,看他亲他,然后也对他们负责。” 谢长宁半开玩笑地回应,眼中却藏着认真。 容非墨眉头一挑,眸光忽变得冷冽,薄唇轻扬,扯出一抹嗜血的杀意。 “你试试看,是你亲得快,还是我的弩箭快。” 谢长宁微微一笑,突然没了和他继续聊下去的心思,容非墨这人,还真是有些烦,到哪都能遇到。 要是再这么纠缠——那还是寻个机会杀了吧! 容非墨突然感受到身边之人传来冷冽的杀意,他怔了怔,垂下眸子,将眼底那一抹酸涩掩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城。 而在谢长宁身后,南越的驻兵和封肃那群江湖人士攀谈起来,都在问他们如何退敌。 那些江湖人便开始吹嘘起来,一个个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然而说得最多的,还是谢长宁! 他们口若悬河,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一个女人如何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如何反间特木尔,又如何带领他们杀入重围直取阿舍农人头。 还没进城,谢长宁的名字就已经在那群驻军中传开了。 一个女人带着区区五十人,几日之间就将草原一个部落瓦解,这是南越驻军都不曾有过的事。 众人看向谢长宁的眼光,都有了些许的不同......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宁和封肃等人辞行。 封肃和花不语说道:“妹子,以后刀山火海,连云十八寨和沉香镇但凭差遣,义不容辞!” 谢长宁笑道:“大哥客气了,你昔日对朔月堂有恩,长宁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封肃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深知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即可,便也不再坚持。 谢长宁和初一几人又朝着西北走。 如意中途又寻了几次鹰,好在终于有了点回音。 要是所料不差,秦峥的鹰就在附近。 一路上凌皓宇异常沉默,偶尔会偷偷看谢长宁一眼,眼中复杂难明。 谢长宁抓到了好几次,终于忍耐不住,揪着人后领把人拎过来。 “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放开放开,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凌皓宇叫嚷着,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和愤怒,手脚不停地挣扎着。 谢长宁笑着说:“你才多大,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凌皓宇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少年的倔强。 “我十八了!” 谢长宁愣了愣,脑子里忽然有些乱,手下意识一松,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惊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凌皓宇趁势挣脱,脸上红晕泛起,眼神却坚定。 “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谢长宁却是在想,她的弟弟不是才十四岁吗?怎么十八了? 初一见她神色不对,急忙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谢长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一脸沉思:“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几人行了很久,到了一个小镇,这个小镇和一路行来遇到的有些不同。 小镇上街道宽阔,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似乎战火的事离他们很遥远,一幅祥和的景象。 初一打听一番,回来说道:“主子,这里是召王封地幽篁城的最偏远一个镇子,召王治军严明,赏罚分明,战火还未曾沾染此地。” 谢长宁恍然大悟,难怪往这个方向的流民比其他的多。 萧承韫.....也不知最近怎么样了? 初一寻了家客栈落脚,客栈人有些多,几人坐在堂中等饭菜。 没多大会,掌柜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和讨好的笑容过来。 “几位客官,实在抱歉,小店今日没闲桌了,有位公子想和你们拼个桌,你们看如何?” 谢长宁抬眼望去,便看到容非墨站在门口,身着一袭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腰带,上面镶嵌着一块美玉。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正含笑走了进来。 “谢堂主,真是巧,又见面了。” 谢长宁微微垂下眼帘,淡然一笑:“原来是容楼主,楼主还真是——无处不在呢。”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姑娘,你看这——”掌柜嬉笑着问道。 谢长宁点头应允,又问道:“楼主刚来,想来也是没房间了吧?” “正是,不知谢堂主可有法子?” 谢长宁食指在茶杯上轻轻敲打,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玩味:“楼主不嫌弃,长宁可把房间允你一半。” 容非墨瞳孔微微一缩,忽而应道:“容某正有此意。” 几人用完餐回房。 凌皓宇欲言又止,看容非墨果真跟着谢长宁进了房间,立马说道:“容楼主,我房间大,要不——” 话还没说完,便被初一提溜进隔壁房间,如意也急忙跟了进去。 初一道:“今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门。” 凌皓宇脸色一红,支支吾吾说道:“这,这房间应该隔音的吧?” 如意哈哈一笑:“隔音也没用,今晚隔壁动静肯定大得咧!” 凌皓宇的脸色更红了,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心中有些不安。 且说谢长宁和容非墨两人进了房间,容非墨轻轻关上门,看了屋里摆设一眼,像是松了一口气。 谢长宁问道:“怎么?” 容非墨瞥她一眼:“我盘算了下屋里的陈设,看着不是太贵,损坏了应该也赔不了多少银子。” 谢长宁一笑:“倒是个明白人。” 容非墨轻笑,走到桌边坐下,瞧桌面摆了个茶壶,拎起来晃了晃。 “真是赶巧,茶还温着。谢堂主,不介意的话,一起喝一杯?” 谢长宁微微颔首,也在桌边坐下。 容非墨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 “堂主请。” 谢长宁伸手把茶杯推回来:“楼主先请。” 容非墨低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将茶杯端起。 “谢堂主碰过的茶,容某有些不敢喝。” 说着将茶水泼洒在地板上,地板忽然发出呲呲的声音,没多大会,露出两个窟窿。 谢长宁眉头微挑:“容楼主倒是谨慎。只是这无端的猜忌,怕是会伤了彼此的和气。” “和气?”容非墨冷笑一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有那东西吗?再说你邀请我进你房,不就是想杀我的么?还那么讲究做什么?” 谢长宁慢慢敛了脸上的神色,手掌不动声色摸向腰间软剑...... 第166章 我他妈的心悦于你 天色将黑,窗外树影婆娑。 凌皓宇还没躺下,便被隔壁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 “这这这......” 初一把他摁到床上,“睡觉,小孩别管。” 话虽如此,自己还是走到窗前,仔细聆听隔壁的动静。 房间里,谢长宁和容非墨再次交上手。 容非墨用的武器是弩箭,这武器在近身格斗时有些施展不开。 他每次刚要扣下弩箭的机括,谢长宁便立即欺身而来,手中软剑如灵蛇般舞动,直逼容非墨的要害。 容非墨不得不迅速侧身躲避,同时脚步往后一滑,试图拉开与她的距离。 谢长宁在空中一个翻身,软剑顺势向下刺去。 那一剑裹挟着锐利的剑气迎面而来。 容非墨连忙举起弩箭抵挡,“当” 的一声,剑与弩箭碰撞在一起,溅起一丝火花。 容非墨趁着这股力量反弹的机会,再次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迅速调整姿势,将弩箭对准谢长宁,连续射出几箭。 谢长宁身形如鬼魅般左右闪动,那几支箭纷纷擦着她的身体飞过,射在了墙壁和家具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洞。 谢长宁软剑在手中快速旋转,形成一道剑幕,朝着容非墨笼罩过去。 容非墨眼神一凝,他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防守下去了。 他突然向前冲去,在即将接近剑幕的时候,身体猛地向下一蹲,从剑幕下方滑了过去,同时手中的弩箭朝着谢长宁的腿部射去。 谢长宁反应极快,她立刻跳起,用软剑将射来的箭击飞。 两人在房间里你来我往,身影交错,所到之处桌椅纷纷倒地,瓷器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容非墨突然从柱子的另一侧闪了出来,同时手中的弩箭射出了一支特制的箭。 这支箭在空中分裂成了几支小箭,分别朝着谢长宁的不同部位飞去。 谢长宁见状,脸色微微一变,她迅速舞动软剑,在身前形成了一个防御圈。 那些小箭纷纷被软剑挡开,但其中一支还是擦过了她的手臂,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谢长宁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 她不再给容非墨喘息的机会,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容非墨。 容非墨见她来势汹汹,心中一凛,连忙再次举起弩箭试图抵挡。 谢长宁身形如电,在接近容非墨的瞬间,她突然身形一转,软剑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出。 容非墨急忙侧身躲避,但谢长宁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还是没能完全避开。 软剑的剑尖划过容非墨的肩膀,划破了衣衫,带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容非墨吃痛,反手将要射出弩箭,却见谢长宁不避反而正面迎来,他不由想起那日她刺伤自己击杀赤枭的情景。 食指微微一顿,已是失了先机,谢长宁的剑扑哧一声刺入他的胸口。 容非墨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他感到胸口的剑如同冰锥一般寒冷,可更冷的却是心。 他没有立刻倒下,反而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了谢长宁的剑刃。 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滴落,他嘴角却泛起一抹苦笑,仿佛在嘲笑着命运的无常。 谢长宁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刚才容非墨犹豫了,要不然自己定然也是受伤。 但也委实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躲。 容非墨眸光黑沉,唇角却扯出一抹自嘲,他缓缓将剑拔出,鲜血顿时如泉涌般喷出,将他白色的衣袍染得绚烂无比。 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谢长宁……”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犹如风中的落叶,飘忽不定,“可满意了?” 谢长宁将剑收回,瞧了他几眼,沉声说道:“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跟着我究竟想做什么?” 容非墨几次都能轻而易举出现在她眼前,她不相信每次都是巧合。 这样一个人,若是总能追踪到自己的行踪—— 容非墨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脸色苍白如纸,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气,仿佛在故意挑衅。 “呵,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谢长宁皱眉,眼中寒光一闪,握着剑的手不由紧了紧。 容非墨轻轻笑了笑,咳嗽了几声,又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谢长宁,你的心怕是这辈子都没人能融化吧?你问我想做什么?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我心悦你?” 谢长宁没说话,看着他胸口不停流出血液,眼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难以解释的情绪。 容非墨接着说道:“是啊,我心悦于你,我他妈的心悦于你!” 谢长宁怔住。 容非墨朝着她走近几步,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染血的指尖,缓缓点在她心口的位置,那温热的鲜血透过衣衫,似乎要传递他内心的温度。 “你呢?你心悦谁?秦峥?萧承韫?......沈寻白?” 谢长宁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被容非墨的话触动,她抿紧了唇。 “你究竟经历过怎样的过往,才会对人间的情爱这么冷漠和排斥?谢长宁,别总把每一个接近你的人,都当作是敌人。” “你看,初一,如意,你待他们极好,就连林岳和封肃,你都能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们,为什么我就不行?” “能不能把对他们的好,也分一点给我?一点点,就足够了。” “长宁,让我来温暖你,好不好?” 容非墨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祈求。 他轻轻地放下手,目光依然坚定地落在谢长宁的脸上。 谢长宁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波澜起伏,她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染血的面庞,但最终又停在了半空。 “你......你先止血吧。”谢长宁轻声说道。 容非墨低头瞥了伤口一眼,哼笑一声。 “你若想我死,大可就此离去,不用管我,若不想我死,你就救我。反正是你伤的。” 最后一句依稀带了点赌气的意味。 谢长宁蹙眉,忽然明白了,容非墨是在用自己的命换取她一个信任的机会。 她心中微微一动,对于这个一直纠缠不休却又似乎别有深意的男人,她此刻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一方面,她对容非墨的种种行为仍存有疑虑和警惕;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容非墨此举确实让她有些震撼。 他,真的能信吗? 她之前也曾想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的...... 第167章 我和你一起弄死他吧 谢长宁觉得自己最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日心软,没斩草除根。 如今,容非墨可真是光明正大赖上她了。 他也是个狠人,明知她动了杀心,却故意把生命当做赌注,就这样摆在她面前,让她自己抉择。 不破不立,倒是破了她的防线。 她问他,就不怕真的杀了他? 容非墨淡淡说道:“我后半生就想缠着你,你若嫌我烦,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谢长宁听了,竟无话可说,索性让他跟着吧。 毕竟他放在她身上的东西她还没琢磨出来,容非墨说这东西能追踪千里之内的人,这个倒是新奇得很。 只不过—— “谢长宁,我要喝水。” “你没手吗?” 他指了指被宝乐包成球的的肩膀和双手,懒洋洋道:“伤了啊。” 谢长宁扭过头看了宝乐一眼,“宝乐,你家公子要喝水。” 宝乐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那日见容非墨浑身是血只剩半条命,宝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眼睛都肿得像核桃似的。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容非墨包扎伤口,一边大着胆子骂谢长宁。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我家公子从没伤害过你,还给你花钱,替你照顾如意,大老远地跑去说服驻军救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家公子,你委实是个恶人……” 谢长宁被他骂得惭愧不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觉得自己真的好像不是个东西。 宝乐骂完才有点心虚,他战战兢兢问容非墨:“公子,我是不是骂得太狠了?” 容非墨却笑着摸摸他的头,鼓励道:“不,你骂得很好,下次再多骂几句。” 天空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鹰鸣。 几人抬头一看,便看到一只黑鹰在头顶上盘旋,矫健的身姿在蓝天中格外醒目。 初一急忙吹了几声骨哨,清脆的哨音划破长空。 那鹰听到哨音,忽然快速地俯冲而下,来势汹汹,带起一阵疾风。 谢长宁抬起手臂,鹰见到谢长宁的手势,立刻收敛羽翼,稳稳地落在她的臂弯。 它的爪子紧紧抓住谢长宁的衣袖,眼神锐利而警惕。 她掀起鹰的腹部看了看,微微松口气,果然是秦峥的鹰。 谢长宁问道:“你主人在哪里?” 黑鹰把头拧向一边,盯着如意嘎嘎叫了几声。 如意急忙走过来,从包里掏出几块肉干喂给了黑鹰,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头。 “小黑,大主子在哪里呀?” 黑影吃了几块肉,依旧是傲娇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对如意不理不睬。 谢长宁嘶了一声,抽出腰间的绸带绑在鹰腿上,另一边绑在马车上。 黑鹰嘎嘎乱叫,翅膀扑腾,扬起一阵尘土。 谢长宁拍它一巴掌,恶狠狠地说:“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吃了你!” 那鹰一听,立马老实了,谢长宁是真的会吃鹰的。 谢长宁又朝如意耳语几句,如意有些为难,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主子,这样对小黑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好不好,我耐心有限,再找不到人,就都毁灭吧。” 如意看了黑鹰一眼,眼含同情,黑鹰身子一抖,缩着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谢长宁。 容非墨问道:“你为何非找秦峥不可?” 谢长宁冷冷地回答:“因为我觉得他在耍我!” 这么一说,容非墨就来了兴致:“那找到他,我和你一起弄死他吧!” 黑鹰突然怪叫一声,朝着容非墨扑腾了好几下翅膀,似乎想过来干一架。 谢长宁笑了笑。 傍晚时,如意引来好几只鹰,都是雌的,谢长宁毫不留情,撒了一堆药粉进去,然后把黑鹰和那些鹰一起丢进一个笼子里。 黑鹰看到雌鹰,小眼一亮,投给谢长宁一个满意的眼神,随后雄赳赳气昂昂走进笼子。 再后来,只听到黑鹰凄惨的叫声...... 第二天醒来一看,蔫头耷脑的,都有些站不起来了。 谢长宁又问了一遍:“你主人在哪?” 黑鹰嘲讽地瞥她一眼。 谢长宁又唤了如意一声:“今晚加量。” “好嘞!” 容非墨......这鹰还挺可怜的,要不还是吃了吧。 ~~~~ 黑鹰没扛住,终于交代了,带着他们一路往正西而去。 越往西,所遇到的城镇渐渐好了起来,仿佛战火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离在外,把这片区域圈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而萧承韫的幽篁城就在西边。 上京的消息也时不时传到耳边。 南越的新科举已经落幕,这一次的状元郎被指婚于萧南平。 萧宴如愿以偿,娶了洛樱雪为侧妃,手握十万兵权,春风得意。 南越帝前段时间得了一场风寒,久病不愈,后宫由慧妃把持,一时间宫中风云变幻。 而萧承韫成了十一皇子的授业恩师,同时,慧妃的胞弟在科举中了榜眼,被委以重任,当了工部侍郎。 朝中势力此消彼长。 之前的秋猎死了不少官员,增添了新面孔,这些人背后为谁效劳,那就谁都说不清了。 沈从熙协助刑部破获了之前东宫刺杀一事,提升为刑部侍郎,沈家渐渐风光起来。 连着沈悦蓉都水涨船高,成为萧宴的良媛。 京城这些风起云涌,要说最让人意外的,便是沈寻白。 他如今和萧宴走得有些近,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闵蓉更是与赵忆萱一见如故,情同手足。 沈寻白像一下子沉静下来,变成了东宫的幕僚,没有之前那样的狂妄。 世人都道他娶了个好老婆,改邪归正了。 容非墨偷偷去看谢长宁脸色,但见她听闻沈寻白消息时,也不知是掩饰得太好,还是真的毫不在意,面上一片淡然,仿佛这个名字与她再无瓜葛。 几人到了云澜镇,这里离幽篁城已不远。 云澜镇上,人们安居乐业,市井间洋溢着平静的生活气息。 谢长宁在镇上逛了一圈,果然发现“七里坊”。 容非墨再一次跟着进去。 谢长宁瞥他一眼:“你要去付钱么?” 容非墨一本正经地道:“你还欠我一万二千四百三十二两,哦,还有如意上次——” 话没说完,谢长宁就把他踹出了门。 “滚!” 这种抠搜样还说要纠缠她一辈子,可拉倒吧! 容非墨抬头看了看门匾,啧啧两声,她还不知道“七里坊”易主了吧? 谢长宁不让他进去,那就得自己花钱了。 不过......他心中又有些犹豫,这样赚她钱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第168章 谢长宁抬头看向面前的沈寻白 谢长宁原本想去“七里访”打听下萧承韫的身体,谁知道掌柜的说“七里访”易主了,东家已经不是召王了。 谢长宁心中一惊,忙问:“东家是谁?” 掌柜说道:“这个倒是不甚清楚,只有京城附近的店铺才会知晓。” 谢长宁眉头紧锁,有些担忧。 掌柜见状,又说道:“姑娘,你若想找王爷,直接去幽篁城即可,王爷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幽篁城住上一段时间,我估摸着,他已经回来了。” 谢长宁一听,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抑制不住地泛起笑意。 “多谢。” 云澜镇距离幽篁城不过两三日的路程,眼看年关将至,谢长宁便决定去往幽篁城一趟。 容非墨持反对意见,一脸不悦。 “你这一耽搁,秦峥要是又走远了怎么办?” 他看向谢长宁的眼神中,除了不满,还隐隐透着对萧承韫的厌恶。 比起秦峥,他显然更讨厌那个病秧子。 谢长宁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完全不用搭理,她转头就吩咐初一改道。 容非墨气得想打她一顿。 转眼,几人就进了城。 幽篁城虽没上京繁华,但在萧承韫的治理下,处处彰显着井然有序的风貌,因着年关四处透着喜气。 初一向路人打听了召王府的方向后,便驾着马车朝着那里驶去。 半路上忽然听到一个消息。 沈寻白作为陪同的钦差,此次和召王一同来了幽篁城。 而闵蓉也随同到来。 容非墨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微微一沉,随手指了个院子,淡淡说道:“我这几天就住这里,走的时候来喊我。” 谢长宁瞧了他一眼,“倒是难得。” 容非墨说道:“要我去看你和那个病——王爷打情骂俏?” 谢长宁巴不得他滚远些,看他走得慢,都想再送他一脚了。 容非墨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马车在转角处消失,眸光渐深,让人难以捉摸。 宝乐拎着包袱,朝他刚才指的院子张望一番,满脸疑惑。 “公子,您什么时候在这里也置办了房产?” “我哪有钱。”容非墨说道。 宝乐更是一头雾水,愣愣地问道:“那您刚才——” 容非墨不再理会他,转身朝院子走去,嘴里说着:“又不是只有钱才能买东西。” 宝乐叹息一声,苦着脸跟了上去。 “让莫一过来见我。” “是,公子。” 初一叩响召王府的大门,门童急急忙忙进去通报。 萧承韫听到消息后,身体微微一僵,有些怔愣。 云泽在旁边轻轻唤了他一声,他才如梦初醒,随后脚步匆匆朝外走去。 “王爷,您慢点!” 萧承韫走到门外,便看到谢长宁坐在车辕上。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明亮了起来。 幽篁城的初雪姗姗来迟,如精灵般轻盈地飘落。 她微微扬着脸,那精致的面庞在雪花的映衬下更加动人。 她身上穿着一袭浅蓝色的劲装,那颜色如同澄澈的天空,纯净而又美好。 劲装紧紧地贴合着她的身姿,勾勒出她的曼妙曲线。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洒在她的肩头、发梢,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银纱。 谢长宁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台阶上那个穿着狐裘的男子,眉目温润,眸光含笑,那熟悉的笑容让她心中一暖。 她从车辕上跳下来,上前笑道:“云祁,别来无恙啊!” 萧承韫缓缓走下台阶,云泽撑着伞跟在他身后,他顺手接过伞,几步走近罩在谢长宁头上,柔声说道:“你来了直接进去就好,何必站在这里淋雪。” 声音温柔而深情,仿佛能融化冰雪。 谢长宁和他一起并肩往里走,“倒是很少看过初雪,一时着了迷。” 萧承韫淡然一笑,温柔地替她掸去肩头的雪花,轻声道:“窗前观雪,宛如水墨晕染,更有有一番清幽意境。” ~~~~ “大人!” 莫一单膝跪地,双手拱手行礼,声音低沉而恭敬。 容非墨斜睨着他,眼眸低垂,轻轻抿了口茶,半晌无话。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莫一怔了怔,心中揣测着主子的心思,改口唤道:“容楼主。” 容非墨这才把手中的杯盖缓缓合上,顺手把茶盏轻轻放到身侧的桌子上,那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淡淡说道:“起来回话吧。” “是。” 莫一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 容非墨问道:“他来干什么?” 莫一答道:“南越帝病危,朝中由太子把持朝政,召王回封地,太子唯恐有变,让他跟随,暗地里监视召王的一举一动。” 容非墨冷笑一声:“容族的人这么没用,我辛苦铺垫下的一切,竟然拿去做萧宴的踏板。” 莫一急忙双膝跪下,脸上带着急切之色。 “大人!莫八不堪大用,还望您回京主持大局!” “莫一,我让你来,并不是说这些的。” “大人?” “你带个口信回去,若他们还认我这个少主,便寻个理由明日就回京。不能让谢长宁遇上那个‘沈寻白’。” 他的心中隐隐担忧,谢长宁精明的很,如果遇到了,那说不定就会露馅了…… 莫一沉默下来,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容非墨瞧他神色不对,半眯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怎么?” 莫一深吸一口气,“来不及了,容敏和莫八,已经前往召王府了。” 而此时,谢长宁已经见到了“沈寻白”。 她和萧承韫正坐在廊下看雪,给他讲述那段草原的战斗,抬眸间,便看到远处走来两人。 男的一袭白衣,如雪般纯净,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有些臃肿,走得极为小心,走过几个台阶后,两人相视一笑。 宛若神仙眷侣。 萧承韫急忙去看谢长宁脸色。 谢长宁似乎不为所动,但微微沉下来的语气还是泄露了几分情绪。 “长宁——”萧承韫轻声唤道。 谢长宁起身,“云祁,我有些乏了,先下去了。” “好,我让云泽带你过去。”说着唤了云泽一声。 云泽应是,带着谢长宁朝外走。 那两人恰好走到跟前,一抬头便看到谢长宁信步而来。 容敏心中一紧,下意识退后几步。 身边之人脚步一顿,看着谢长宁越走越近,握着伞的手微微攥紧,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慌乱。 容敏察觉他的异样,不动声色掐了他一下,试图让他镇定下来。 沈寻白回过神来,看着谢长宁喃喃开口:“长宁。” 谢长宁瞥他一眼,眼神冷漠,转头看向容敏,目光投向她的腹部,眼神藏着一抹晦涩。 “沈夫人这是有喜了?”谢长宁的语气平淡,却让人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容敏摸着腹部,“是,三个多月了。” 两人成亲三个多月就有了身孕,那该是成亲那一晚就...... 谢长宁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沈寻白。 第169章 你能不能忘了他,而看看我 那一刻,谢长宁忽然动了杀心。 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似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在空气中弥漫。 沈寻白不禁向后退了半步,脸色微变,但他强自镇定,挺直腰杆,目光坚定地与谢长宁对视。 谢长宁双眼闪烁着寒光,手已经不知不觉环在了腰间,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似乎就在等一个契机一剑捅穿面前的男人。 “长宁。”萧承韫急忙走来,微微按下她的手腕。 谢长宁目光一凝,那股杀气瞬间被她收敛,她瞥了萧承韫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无事,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寒意。” 她轻声说道,目光再次落在沈寻白身上,眼神深处的那抹寒意却未曾完全消散。 “雪天路滑,沈夫人行走间多加小心。” “多谢谢姑娘。”容敏脸上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颔首应道。 谢长宁不再理会他们,转身朝外走去,行至门口,又突然回头看过来,正好对上沈寻白探究的视线。 眼神交汇,沈寻白突然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谢长宁的目光。 谢长宁微微皱眉,然后转身离去,身影在雪地中渐行渐远,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萧承韫当晚为谢长宁几人准备了接风宴,特意没请沈寻白和容敏。 谢长宁好酒,萧承韫弄了好几坛美酒,看着她喝。 初一和凌皓宇担忧地看着她。 萧承韫也不劝,看她喝完了就替她满上。 谢长宁却是若有所思,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他们什么时候走?” 萧承韫愣了下,“过了正月,和我一起走。” “走的哪条路?”谢长宁又问道。 萧承韫沉默下来,看着谢长宁的眼神有些疼惜,“你不想在幽篁城杀他,是担心会影响我吗?” 谢长宁动作一顿,将手中酒盅放下,侧头看向他。 “长宁,我的身体,还能活多久?”萧承韫轻声问道。 谢长宁来时已经替他把过脉。他恢复得极好,几种毒素已经在他体内达成一个新的平衡,只要平时多加小心,别打破这个平衡,他就能安享一段不短的岁月。 “元前辈的药,你坚持服用,平日里也多注意饮食,少操心,十年以上定是没问题。” 萧承韫轻轻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温暖而又深情。 “长宁,那你能不能——忘了他,而看看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与期待,仿佛生怕这一句话打破了此刻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谢长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对上他那炽热的目光。 几个月不见,萧承韫确实变化了不少。 他的身子骨比之前硬朗了许多,曾经那偶尔透出的一丝病弱之态如今已被一种健康的气息所取代。 曾经萦绕在眉梢眼角的淡淡忧愁好似被岁月的清风悄然吹散,取而代之的是朗月清风般的清透和沉稳。 眼眸明亮似静谧山涧中清澈的泉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面容白皙如玉,泛着淡淡的光泽。 君子温润,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就像那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当他注视着她时,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深情,仿佛世间万物都在这目光中化为了虚无,只有她是他眼中唯一的焦点。 萧承韫那份沉淀在心底的情感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溢于言表。 “长宁......” 谢长宁在这一瞬间不禁有些恍惚,眼神微微波动,仿佛被他的深情所触动。 她的唇角轻轻勾起,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萧承韫垂下眸子,缓缓说道:“原本不想说的,我知道有些话一说,你可能就会再也不见了,我也并非想给你压力。但有些话,不说出来,我怕会后悔一辈子。” “长宁,我生命有限,可还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能看到你。哪怕只是作为朋友,也好过错过你。我不求你为我停留,只希望你回头的时候,能想到还有一个我在你身后。” 他的话语如同潺潺流水,流淌进谢长宁的心中,触动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萧承韫抬起眼,目光坚定而深情。 初一几人见状,早就悄悄退下。 窗外雪花瑟瑟,这场初雪来的悄无声息,却是久久不散。 雪花不断地堆积,天地间只剩银白。 屋里的地龙烧得正旺,散发着暖暖的热气,与窗外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温热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让屋内的空气都变得柔和而舒适。 谢长宁只觉得血液里好像有什么被温暖覆盖,一股暖流在心间流淌。 许是酒意上头,或是窗外夜色正浓,地龙烧的太旺,谢长宁身上突然涌现出一阵渴望。 她抬起手,轻轻触摸着他那如月光般柔和的面颊。她手指修长而纤细,轻轻地划过他的肌肤,似乎把她的手指也染上了温柔的气息。 “云祁.....抱我。” 谢长宁将头缓缓靠在他的胸膛,感受那砰砰的心跳,她轻声呢喃:“我不知未来会如何,但起码此刻并不讨厌和你一起。” 萧承韫身子一僵,心中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感动所填满,仿佛有烟花在心底绚烂绽放。 他的手臂缓缓抬起,像是生怕自己的动作太过鲁莽会吓到她一般,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 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呼吸都变得轻柔起来,生怕打破这美好的一刻。 ~~~~ 在那寂静而寒冷的院中,月色如水,却被冰冷的寒气笼罩着,仿佛也在畏惧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容非墨身着一袭白衣,在寒风中衣袂飘动,他的面色阴沉得如同这漆黑的夜,双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的面前,莫八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身体如筛糠般颤抖着。 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容非墨的眼睛,低声解释。 “少主,属下实在不知那晚的酒有问题,误饮了酒后,才会,才会 —— 求少主饶恕!” 容非墨听后,怒不可遏,一脚将人踹翻。 那一脚带着他满心的愤怒与失望,力量极大,莫八整个人向门外飞去,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然而,他又急忙爬起来,再次跪回到容非墨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哀求。 “我当初就说过,我可以舍弃作为‘沈寻白’的一切,你们要做什么,我也不过问,可是‘沈寻白’这个名字的感情不能再脏了。” 容非墨的声音在寒冷的夜空中回荡,他的愤怒犹如窗外的飞雪,狂乱而冷冽。 他望着莫八颤抖的身影,心中的怒火却无法平息。 “你说你不知道酒中有药,那么后来呢?你是今天才知道她有孕的吗?” 莫八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唇瓣颤抖得厉害,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是容敏,她,她——” “呵,把问题怪罪到女人身上,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可不曾记得教你当个孬种!” “不管谢长宁爱不爱‘沈寻白’,她都咽不下这口气,莫八,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现在不出手,不过是顾虑是在萧承韫的地盘罢了,回京之路她定会伏击,你要不想死,就趁现在带着人赶紧滚。” 莫八闻言,身子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 他抬头望去,只见容非墨的眼中满是决绝与冷酷,那眼神让他如坠冰窖,心中充满了绝望。 “是,属下知道了。” “滚出去。” 容非墨怒吼道,声音仿佛要将整个院子都震塌。 “是。” 莫八躬身退出,莫一和莫七对视一眼,回头看了看屋内依旧愤怒的人,才默默跟随离去。 莫八回到住的府邸,容敏早已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她一看到莫八,便立即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 “怎么样?他怎么说?” 莫八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容敏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后眼神突然变得凌厉,透露出一股狠劲。 “莫八,倒不如让这世上只有一个‘沈寻白’......” 【问一下:女主要不要和王爷xxx】 第170章 沈寻白,我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谢长宁从庭院中走出,便看到沈寻白和容敏相携而来。 三人狭路相逢。 沈寻白的目光在触及谢长宁的那一刻,明显有些躲闪。 容敏说道:“夫君,你去找王爷吧,我陪谢姑娘说说话。” “好的。”沈寻白柔声应道,又看了谢长宁一眼,转身离去。 谢长宁眉头蹙起,瞧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谢姑娘,不如我们边走边聊?” 谢长宁缓缓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容敏一眼,“沈夫人有何指教?” ~~~~ 容非墨一大早起床,总觉得心有不安,他遣了宝乐去打听几次,可宝乐来回跑了几次,回复的消息都是 “沈寻白” 与容敏到召王府辞行,至今还未归来。 “你过去守着,他们一回来,速速来报。” “是,公子。” 容非墨又等了一阵,这种未知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心中的焦虑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愈发强烈。 便决定亲自前往召王府一趟。 “容楼主急匆匆是要去哪?” 尚未迈出院子,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容非墨抬眸望去,只见谢长宁正款步走来。 她脸上带着一抹浅笑,杏眼明亮得如同璀璨的星辰,一身红裙在雪地里格外显眼,仿佛一朵盛开在冰天雪地中的花。 容非墨脚步微顿,心下稍安。 “是要离开了吗?” 谢长宁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可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寒意。 “容非墨,你过来。” 容非墨此时满脑子都是尽快离开此地的想法,未曾仔细端详她的神情,下意识地朝她走近几步。 “怎么 —— 了?” 话还未说完,只觉腹部一凉,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传入身体。 他缓缓垂眸,看到那纤细的手腕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鲜血沿着刃口汩汩滴落,那抹鲜艳的红在洁白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目,触目惊心。 “扑哧——” 谢长宁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抽出,接着,她忽然单手握着容非墨的肩膀,又迅速将匕首再次狠狠送进他体内。 “大人?疼吗?” 谢长宁轻声问道,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关切,只有冰冷的嘲讽。 容非墨唇角泛起一丝苦笑,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依旧强撑着,声音低沉。 “你...都知道了? 谢长宁说道:“想不到我谢长宁竟然在同一个男人身上跌了两次跟头。沈寻白,耍我很好玩吗?” 谢长宁的眼神中满是愤怒。她一手朝他耳后摸去,果然在后面摸到两根细细的银针。 她将银针抽出,容非墨的面容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尾变得更加细长,鼻梁挺直,本是平平无奇的面容,却在眨眼间变得清艳无双,与沈寻白一般无二。 谢长宁自嘲地冷哼一声。 “果然是你。” 声音冷若冰霜,目光如同利刃,直直地刺向眼前的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容非墨脸色苍白,强忍着剧痛,艰难地开口:“长宁,我并不是耍你,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我从未想过事情变成这样,等我想告诉你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谢长宁,谢长宁握着匕首的手突然微微转了一圈。 “你当日对我的凌辱,我说过定要你偿还。你骗了我,我差点就相信你了。沈寻白,我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容非墨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瞬间便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 可纵使如此,他依旧不顾她手中的匕首,强行伸开双臂,将谢长宁紧紧抱在怀里。 腹部上的匕首插得更深,容非墨的呼吸急促,却仍强忍痛楚微微一笑。 “那你恨吧,我和你肯定是不死不休。” 谢长宁眼神一凛,浑身散发出浓郁的杀气,“那你就去死吧。” 说着,手腕一抽那匕首再次抽出,鲜血如花瓣般在空中飞散。 容非墨闷哼一声,却依旧紧紧抱着谢长宁,仿佛要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去抓住她。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此刻只要松手了,那么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谢长宁的匕首再次想要往前捅的时候,容非墨忽然空出一只手,牢牢攥住她手腕。 握着她的手强横的将匕首挤掉,随后手掌下滑,挤到她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 “不管是作为沈寻白还是容非墨,长宁,对你的心都是真的。” “大人!” 莫七和莫七匆匆赶到。 莫七眼见此景,惊呼一声,抽剑就想冲上来。 莫一急忙拉住他,“速去请召王来。”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狂怒下的谢长宁想要杀他们易如反掌,鲁莽地冲上去并不能救下人。 莫七愣了下,没敢耽误,急急朝外跑。 容非墨的气息愈发微弱,眸光却缠绕在谢长宁身上。 “我原本...想着,死的时候...怎么也要拉...着你,可是,为什么...有些舍不得呢?” 谢长宁微微一顿,可又想起那几日的凌辱,还有从相识起他用两个身份戏耍自己,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 她一脚将人踹翻。 容非墨狼狈地摔在雪地里,那原本洁白如雪的衣袍此刻已被鲜血浸染得斑驳不堪。 白色的衣料与刺目的红色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被悲伤与绝望肆意涂抹的画卷。 他仰起脸,发丝有些凌乱,几缕黑发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痛苦在他的身体里蔓延,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那如潮水般汹涌的剧痛。 他看到谢长宁捡起地上的匕首,一步一步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的心上。 “谢姑娘!” 莫一急忙上前拦下,谢长宁冷冷瞥他一眼,“你也想死吗?” “属下本就是大人的护卫,大人若有闪失,莫一也绝不独活。谢姑娘,还请手下留情。大人他虽有错,但对姑娘的情意绝非虚假。大人如今身负重伤,若再受重创,必定性命不保。姑娘心中有恨,莫一理解,可大人他也有诸多无奈——” “莫一,退下吧。” “大人?!” 容非墨缓缓直起身子,坐在雪地上,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凄凉而又让人心碎的笑容。 他轻轻摇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必插手。” “大人!属下定不会让她再伤害你!” 说着,抽刀刺向谢长宁。 谢长宁侧身避开,手中匕首一转,迅速朝莫一刺去。 莫一连忙挥刀抵挡,没几个回合,谢长宁的剑已然穿透他的肩膀。 “滚!”谢长宁冷喝一声。 莫一捂着伤口,脸色苍白,仍是固执地拦在身前。 谢长宁渐渐没了耐心,转头看着眼前的莫一,目光如冰,“那你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谢长宁手中的匕首猛地向下扎去。 “长宁,住手!” 萧承韫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脚步声自远处急促逼近。 谢长宁手腕一暖,萧承韫已握住了她的手。 第171章 但愿未曾遇见你 “云祁,连你也要拦我吗?”谢长宁冷声问道。 萧承韫柔柔一笑,语气格外温和。 “不是要拦你,长宁,你且歇一歇,如若你明日还要杀他,我定不会阻拦,只不过……” 别冲动下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谢长宁抬眸望向雪地上的那个人,只见他的身体虚弱无力地倚靠在莫七身上。 狭长的眼眸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兴,光彩尽失。 如雪的肌肤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毫无血色可言。 莫七手忙脚乱地为他止血,伤口仿佛是无法愈合的裂痕,不断吞噬着生命的气息。 那一刻,谢长宁在容非墨身上看到了一种沉重至极的死寂。 并非仅仅是生命在流失的无力感,而是一种对尘世的深深厌倦。 是一种深入灵魂的疲惫,仿佛他在这世间已然历经了无数沧桑,再也寻觅不到一丝温暖与希望。 谢长宁缓缓抬起手掌,锋利的匕首轻轻一划,掌心便被划破。 “长宁?”萧承韫焦急地呼喊出声。 谢长宁的目光紧紧盯着容非墨,同时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打开,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只见她流血的掌心里,一条纤细的乳白色虫子正缓缓蠕动而出。 她突然手指紧紧收拢,那条虫子刚一露头便被她生生捏碎。 谢长宁最后深深地看了容非墨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长宁……”容非墨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谢长宁的脚步微微一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容非墨的话语中满是苦涩。 谢长宁的语气极淡,那话语如同随风飘散的雪花,消散在寒风之中。 “但愿未曾遇见过你。” 容非墨的身形猛地一震,一口鲜血就这样喷涌而出。 谢长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天色之中。 风声呼啸而过,雪地上那一抹鲜红很快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仿佛要将刚刚发生的惨烈一幕彻底抹去。 容非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说道:“将莫八和容敏带来。” “是!” ~~~~ 谢长宁孤身一人在雪中缓缓前行,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那孤独之感如幽灵般紧紧萦绕着她,将她层层包裹。 她每一步都稳稳地踏在柔软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参差不齐的脚印,仿佛这便是她在这广袤无垠的茫茫世界中仅存的一抹痕迹。 寒风凛冽,刺骨的冷意肆无忌惮地穿透衣物,直逼骨髓深处,可她却仿若未觉,依旧沉默着继续向前迈进。 此刻,她开始思念起远方的家,想念她那年幼的阿弟,想念朔月国,还有那充满金戈铁马的半生岁月。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渐渐远离人群,远离喧嚣的街道,仿佛要将自己与整个尘世彻底隔绝开来。 掌心的血迹已经凝固,脚下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寂静得近乎死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可闻。 周围是一片荒芜萧索的雪地,毫无一丝生命的迹象,仿若一片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当——当——” 远方悠悠传来钟声。 声音低沉而又悠远,在这寂静的荒野之中不断回荡,久久不绝。 谢长宁微微抬起头,双眸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随后缓缓朝着钟声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不久,她看到了一座古老的寺庙。 寺庙的屋顶已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墙壁也显得有些斑驳陈旧。 庄重而肃穆的大殿里,一尊巨大的佛像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眼神慈悲而宁静,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 佛像前的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腾,如梦如幻。 一位老和尚正带着一群小沙弥在讲经,梵音阵阵,宁静祥和。 “尘世之人,常为形骸所拘,为欲念所羁,遂不得自由之境。心若为物所役,虽身处广袤之地,亦如囚于樊笼;心若自在,纵处狭仄之所,亦感天地之宽。” “观诸外相,雪覆四野,似无出路,然此乃虚妄之象。心若清明,雪亦为道途之点缀,而非阻碍。身法自由,首在破执。执于名,执于利,执于情,皆为心之枷锁……” 谢长宁微微一愣,走进殿中,盘腿坐在小沙弥身后,听老和尚继续讲经。 老和尚微微抬头,见谢长宁入殿,却并未停顿,继续缓缓而言。 “世间万物,皆为因缘和合而生,无常无定。若能悟此,不执于有,不拒于无,心处空灵之境,则身法自能超越形骸之限。” 谢长宁静静聆听,心中似有涟漪泛起。 见老和尚讲完起身,便急忙上前行礼问道:“大师,我有一惑,若执于过往,又该如何化解?” 老和尚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向谢长宁,眼中满是慈悲与睿智。 “施主,执于过往,犹如困于迷局。过往之事,或喜或悲,皆已逝去,如流水东去,不可追也。施主执于过往,犹如背负沉重行囊,难以轻快前行。若欲化解此执,当明了过去心不可得。” 谢长宁静静聆听,眉头微蹙,似在思索老和尚之言。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大师所言,晚辈深知其理,然做到实非易事。” 老和尚看着谢长宁,缓缓说道:“施主,执念如枷锁,困住身心,不得自由。过往种种,皆已逝去,犹如落花随流水,何必执着不放?人生苦短,当珍惜当下,放下执念,方能开启新的旅程。” “雪落大地,虽一时掩盖万物,然终会消融。施主的执念亦如此,若不放下,只会让自己在痛苦中徘徊。” 谢长宁听着老和尚的话语,微微垂首,沉默良久。 “大师——” 再度抬首时,却发现面前已空无一人,唯有几个小沙弥手持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的积雪。 谢长宁抬头看去,雪霁天晴,碧空如洗,阳光洒落,似在轻抚这方天地。 萧承韫一身狐裘,静静地伫立在殿外,雪花铺满肩头,显然来了许久。 她一怔,这才想起从出来时,他好似一直跟在身后,她走了多久,他便也走了多久。 谢长宁心下一动,急忙走过去,伸手触及他的额头,一片冰凉。 “怎得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萧承韫眉眼间满是笑意,缓缓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长宁,我带你回家,可好?” 【第一卷完?我要说这文到此结束,是不是会被打死?!!!】 第172章 沈寻白无求生的意志 谢长宁大醉了几日,在某个静谧的晚间悠悠醒来。 那一刻,她的脑子里难得地一片清明。 她起身,朝着室外走去,转过屏风,目光所及之处,萧承韫静静地坐在隔间的软榻上。 他的面前摆放着几本书,此刻却是和衣倚靠在窗边,显然已经进入了浅眠状态。 她轻轻地走近,目光落在他柔和的面容上,那一瞬间,只觉得心里涌起一阵宁静,仿佛世间的喧嚣都在这一刻远去。 她上前,动作轻柔地将他身上滑落的狐裘往上拉了拉。 萧承韫似乎有所察觉,微微一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温柔。 “长宁,你醒了。” “嗯。” 谢长宁轻声应道,在触及他通红的眼眸时微微一怔,“你这几天一直守在这里?” 萧承韫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能融化人心。 “嗯,守着你,怕你有什么事。” 谢长宁突然俯下身,凑近去看他。 萧承韫一僵,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脸上突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羞涩。 他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谢长宁的目光,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谢长宁轻笑一声,伸手挑起他的下颌。 萧承韫怔住,随后眸光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唇角上扬,似有千言万语却未曾出口。 “长宁,我……” 他的声音有些轻,却又带着无尽的温柔,仿佛能穿透人心。 还未等他说完,谢长宁便缓缓靠近他的唇。 “云祁啊,你怎的这般好?” 那一刻,萧承韫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室内清晰地回响着,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伸手,将人紧紧地拉进怀里,愈发用力地拥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 “那你多看看我。” 灯影摇曳,烛灯 “噼啪” 一声。 映照着两人轮廓柔和的烛光,仿佛也感受到了这满室的温情,情感如同潺潺流水在室内静静流淌。 渐渐地,烛灯终是慢慢熄灭,仿佛也不忍打扰这美好的一刻。 ~~(有人想要女主xx,有人不想要,先点到为止吧,大家自行想象,以后补番外)~~ “这人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别说我了,他不想活,神仙都难救!” 小院里,又一个大夫摇头叹气离开。 莫七神色黯然,将大夫送出门后,转身回到内室。 沈寻白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闻,双眸紧紧闭着,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这几日里,也不知来了多少个大夫,可给出的回答不外乎就是那句话。 莫七坐在床沿,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 要是林无救还在,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可自从沈寻白离京后,林无救也不知去向。 “大人,您大仇未报,一定要挺住啊!”莫七声音哽咽,喃喃自语。 莫一冒雪匆匆进屋,雪花随着他的进入在屋内飞舞。 莫七急忙问道:“怎么样?” 莫一沉默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莫七顿觉一股绝望涌上心头,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谢姑娘的心,也真是太狠了。” 沈寻白无求生的意志,那药喂了多少次,吐了多少次。 莫一束手无策下,便去召王府请谢长宁,想求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过来看看沈寻白。 但谢长宁避而不见。 莫一脚步沉重地走到床边,静静站了片刻,忽然沉声说道: “大人,昨晚,召王进了谢姑娘的房间,两人一夜未出,后半夜,云泽拎了几桶水进屋......”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莫七闻言,心头一震,“莫一,你这时和大人说这些干什么!” 莫一接着说道:“大人,您不醒来也好,省得看到听到这些而难过,再过不久,谢姑娘可能就是召王的王妃了。” “莫一!”莫七怒吼一声。 “她.....休想.....” 沈寻白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倔强与不甘,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一丝光芒在其中闪烁。 莫七和莫一皆是一喜,莫七急忙上前,“大人,您醒了!” 沈寻白微微动了动手指,又渐渐合上眼睛。 莫一连忙道:“快把药拿来!” 莫七急忙把药端上来,莫一二话不说,捏着沈寻白下巴就把药统统灌了进去。 “咳,咳咳——” “大人!” 沈寻白一阵猛咳,这一咳牵扯到腹部的伤口,那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让他清醒了几分。 这两个蠢货许是忘了他腹部有伤,只知道灌他药,都不知道慌乱中不知不觉压在了伤口上。 沈寻白张嘴想骂。 谁知道莫一眼疾手快,趁势将药迅速灌了进去。 “咕噜咕噜 ——” 沈寻白满脸无奈,心中暗自咒骂这两个莽撞的手下。 一碗药灌完,倒是没吐了,两个蠢货大松一口气。 沈寻白缓缓睁开眼,无力地骂了一句:“两个废物!” ~~~~ 沈寻白的伤渐渐有所好转,雪停的那日,莫五押着两人扔到他面前。 “大人,已经将人抓住了。” 莫七正在给沈寻白换药,闻言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 容敏和莫八想借谢长宁的手杀沈寻白,但棋差一着,莫八没能把萧承韫支开,更没没料到萧承韫竟然会出面救下来监视自己的劲敌。 沈寻白的身份就此大白。 事情败露,两人当时就跑了,莫五领着人追了几日,才追到。 两人许是知道落在沈寻白手里已然性命不保,垂着头颅跪在他身前,身体颤抖,却是不曾开口求饶。 沈寻白裸着上身,任凭莫七将一圈一圈的白色绷带缠绕在身上。 他清冷的眸光落在两人身上,目光冷冽没有一丝温度,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莫七将伤口缠好,给他披上外袍。 沈寻白起身,步履虽然有些蹒跚,但那股气势依旧。 他边走边系上衣带,行至两人面前,垂眸说道:“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这手借刀杀人,用的也不太熟练。” “你们,只能活一人,自己选吧。” 莫五适时将两把剑扔在二人面前。 容敏和莫八皆是一震,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两人对视一眼,莫八看着容敏,眼中满是愧疚与不舍。 他缓缓伸手握住剑柄,几番挣扎,终是下定了主意。 他举起剑,想要自刎,以此来保全容敏。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之际,容敏却是如闪电般拿起剑,一下将他穿透。 莫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敏,嘴角缓缓溢出鲜血。 “莫八,对不起——” 莫八艰难地笑了笑,有些释然:“阿敏,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和孩子......” 说完,缓缓倒下。 容敏一怔,瞬即大哭起来,她颤抖着双手抱住莫八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 沈寻白冷眼看着一切,唇角露出一道嘲讽的笑。 “难过吗?难过就对了。希望莫八的死能提醒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容非墨,你不是人?!”容敏满脸悲愤,大声骂道,“难怪谢长宁不喜欢你!” 沈寻白眼神眯起,寒光一闪,并未动怒,只是淡然回应:“容敏,我想你刚才没听清我说的话,我说的是‘你们’只能活一个。” 他微微停顿,目光落在容敏微微隆起的腹部:“你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第173章 待谢了,我再给你折 萧承韫醒来,推开窗便看到谢长宁蹲在雪地里,正在刨什么。 他拿了件狐衣出门,披在她肩上,蹲在一旁问:“你在埋什么?” 谢长宁兴冲冲地说:“我听人说,把酒埋在雪地里,口感会更烈,我想试试。” 萧承韫轻笑,把她冻得发红的手拉起来,握在手心里,凑到唇边哈了几口气,满是疼惜。 “快冻成木棍了,你去歇着,我来弄。” 谢长宁看着他,他的身上宛如新生一样,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蓬勃的活力。眼眸明亮而温暖,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宠溺的笑意。 “不用了,你去歇着吧,别冻着了。”谢长宁道。 萧承韫微微蹙眉,“可是长宁,我会心疼。” 谢长宁愣了一下,眉眼染开笑意,“你弄,我也会心疼。” 萧承韫微微一怔,随后眼中的温柔满得似要溢出来。 他轻轻拉过谢长宁,将她拥入怀中,“那我们一起,可好?” “不好,的确太冷了。”谢长宁说着,抬手将廊下的凌皓宇招呼过来,“你来弄。” 凌皓宇只是从旁路过,没成想天降大任。 “我?” “对,就是你。” “哼!” 他想跑,初一眼疾手快地提溜着人将他弄过来,笑道:“粹体炼志对你有好处,快去。” 谢长宁笑盈盈地把手中的铲子塞进他手里。 “快干活。” 说完,挽着萧承韫的手臂进屋,“年轻人就得多吃苦,云祁你说是不是?” “嗯,长宁说得对。”萧承韫笑着回应。 凌皓宇气得在后面偷偷骂了几句,心中暗道:谢长宁是神经病吧,酒在雪地里不会冻吗? 他脑子一转,瞧着那两人已经进了屋,嘿嘿笑了两声,将酒坛揭开,抓了好几把雪塞进去。 “让你喝个够!” 随后刨了个坑,将酒坛埋好。 做完这些手指都冻僵了,他朝屋里走,看到如意抱着一大堆食材走过,喊住她,“如意,你这是要做什么?” 如意说道:“今天是主子的生辰,我去给她做点好吃的。” 凌皓宇愣了下,如意接着说:“阿宇,你给主子送什么呀?” “我?开玩笑,我会给她送东西?”说着转身回房。 初一背着弓准备出门,凌皓宇又问道:“初一师傅,你去哪?” 初一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只狐给主子做个手套。” “哦。”凌皓宇应了一声,看着初一出门,有些坐立不安。 王府的下人进进出出,就连云泽也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哼!我才不会给那个女人送礼物呢。” 话虽如此,可还是匆匆忙忙的出了府。 ~~~~ 萧承韫一年只回封地一次,故而积了不少公务,素日里这些繁杂事宜皆由副手耿明玉代为处理。 书房之中,耿明玉正认真地向萧承韫汇报着各类事务。 谢长宁就坐在他不远的地方闭着眼晒太阳。 萧承韫看向她。 清风袅袅撩拨发丝,阳光暖暖半抱着她。室内祥和皆可入画,岁月静好不染尘埃。 “前几日的雪有些大,城南有几处房屋被雪压倒,幸好之前王爷让人排查过,提前把人转移出来,才没造成人员伤亡。”耿明玉说道。 萧承韫微微点头,神色稍缓,“尽快安排人手清理倒塌的房屋,城内也加强巡逻,看到有危险的屋舍先疏散再汇报,疏散的人群也做好安抚,别让百姓冻到饿到。” “是!不过,王爷,年年如此,幽篁的税银也难以为继,今年更是将三年的税银上缴朝廷,恐怕——”耿明玉面露担忧之色,欲言又止。 萧承韫微微皱眉,陷入沉思。片刻后,他说道:“先从王府的库银中拨出一部分,用于救灾和重建。同时,召集城中富商巨贾,商议共同出资救助百姓之事。” 耿明玉犹豫了一下:“王爷,此举恐怕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萧承韫眼神坚定:“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百姓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若有人不满,让他们来找本王。” 耿明玉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萧承韫又批了几道折子,不经意间抬眸,便看到谢长宁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一手抓在窗框上,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正去够外面枝头的一枝红梅。 他一惊,急忙走过去揽着她的腰将人勾回来。 “仔细摔了。” 谢长宁轻笑一声,“云祁,我会武功的啊。” 萧承韫佯装恼怒:“会武功摔倒就不会疼了吗?” 谢长宁微微一愣,随即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平萧承韫眉间的褶皱。 “好,我知道了。” 萧承韫朝外看了一眼,声音温柔:“等着。” 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片刻后,便见一湛蓝的身影入了梅园。 此时的梅园,白雪皑皑,宛如一幅巨大的素锦铺开,纯净而安宁。 红梅绽放,似点点火焰在这洁白中跳跃,红得热烈而奔放。 萧承韫行于其间,湛蓝的衣袂随风轻扬,仿若一抹灵动的色彩闯入这静谧的画卷。 他身姿挺拔如修竹,每一步都似踏在诗意之上。发丝在微风中微微飘动,如丝如缕,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 不知是他入了画,还是画中人出了框…… 萧承韫挑了枝红梅剪下,回房后递给她。 “待谢了,我再给你折。” 谢长宁含笑接过,低头轻轻嗅了嗅,花香四溢,忽然感觉发间微微一动。 抬眸便看到萧承韫藏了枝红得正艳的梅花在身后,趁她不备,偷偷插在她发间。 他轻吟:“卿容娇艳梅相映,恰似仙子落凡尘。” 云泽本有事来报,脚步匆匆地行至屋前,刚欲抬手敲门,却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到屋内相依的两人。 他又悄无声息地退下,脸上带着一抹欣慰的笑,朝着院外走去。 府中众侍卫看到云泽,纷纷过来把人拦下。 几人笑嘻嘻地问道:“云统领,咱们王府是不是很快就要有女主人了?” 谢姑娘醉的那几日,他们可都看到自家王爷进了人家房间,一守就是一整夜,这肯定得对人负责啊。 云泽故意板起脸,严肃地说道:“最近是训练太少了吗?王爷的舌根也敢嚼?” “哈哈哈!”几人大笑起来,一点都不惧。 其中一人说道:“云统领,我们可不怕,王爷要是能早日成亲,我们每天都训练又何妨。” 云泽听了这话,微微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身后房间一眼。 不知谢长宁那样的女子,会愿意安定下来吗? 第174章 唇角溢出一缕血迹 萧承韫引领着谢长宁步出府邸,两人坐于马车之内,穿行于街道之间。 萧承韫掀开帘幕,目光投向窗外,只见皑皑白雪之下,几处房屋不堪重负,已然倾颓。 此情此景,不禁令他眉头紧锁,面露忧色。 谢长宁见状,心中了然,随即吩咐云泽将马车停驻。 “怎么了?” 谢长宁说道:“王爷心系百姓,如今看到这受灾之景,想必心中定有诸多思量,不如我们先下去看看?” 萧承韫愣了下,随后缓缓笑开,应了声“好”。 两人下了马车,耿明玉正好在现场,急忙过来禀报。 “王爷,这边受灾的房屋较多,百姓们都在为之后的生活发愁,都有些心慌。” 正说着,有附近的百姓看到他,纷纷围了过来。 百姓们眼中带着期盼与感激,一位老者率先开口道:“王爷,这场雪灾让我们苦不堪言,幸好有王爷提前安排,才让我们免受更大的灾难。如今房屋倒塌,我们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萧承韫连忙安抚道:“大家莫要惊慌,本王一定会想办法让大家尽快重建家园,恢复正常生活。” 百姓们听了,心中稍安,又有一位妇人说道:“王爷仁慈,我们都感激不尽,可是这眼看年关将至,这年可怎么过?” “是啊是啊,这大过年的,可如何是好?” 萧承韫看着百姓们愁苦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 他温声说道:“大家放心,本王定会竭尽全力,让大家在年关前有个安身之所。本王会加派人手清理废墟,加快房屋重建的速度,也会从王府调拨更多的物资,确保大家能过个温暖的年。” 耿明玉又安抚了一阵,百姓散去。 萧承韫和谢长宁走在废墟之中,他环视一圈,朝谢长宁说道:“杯水车薪,每年房屋总有倒塌,哪怕我提前做了加固和防范,也总是力不能及。” 谢长宁想了想,问道:“有没有请工部的人看过?” “看过,工部的人也提出了一些加固房屋的方法,但资源有限,很多方法难以实施。而且每次大雪的情况都有所不同,即使做了防范,也难以完全避免房屋倒塌的情况。” 萧承韫无奈地说道。 谢长宁沉默下来,她仔细回想上辈子有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可是想了半天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暗暗有些心惊,最近自己对那些久远的记忆,好像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不清了。 萧承韫又交代了耿明玉一些事项,随后朝谢长宁走来。 “走吧,我们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嗯。” 两人遂又回到马车里,云泽驾着车正要走。 谁知与沈寻白迎面碰上。 沈寻白缓步走到马车前,拱手说道:“下官见过王爷。” 萧承韫顿了顿,看了谢长宁一眼,见她神色无常,微微掀开半边帘子。 “沈大人有何事?” 沈寻白缓缓朝帘子里看去,萧承韫的身影恰好将谢长宁遮得严严实实,仅仅只能看到一侧的衣角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一抹衣角,仿佛想透过这小小的衣角看到她。 他垂下眼眸,腹部的伤口在这一刻突如其来地传来阵阵抽痛,那疼痛如细密的丝线般缠绕着他的心。 谢长宁明明就近在咫尺,可他却感觉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般遥远。 他的心中涌起无尽的苦涩与懊悔,曾经的过往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多么想不顾一切地上前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和萧承韫在一起了? 他想亲口听到她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会让他心碎。 也想问问她,到底怎样才能原谅他? 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为求得她的原谅,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可当话涌到嘴边时,却又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害怕听到那个让他肯定的答案,害怕她的冷漠与决绝。 马车内,谢长宁神色平静,仿佛对外面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沈大人?”萧承韫冷冷唤了一声。 沈寻白顿了顿,再次拱手说道:“王爷,下官怎么说也是此次随同的钦差,幽篁遭此灾,下官应当与王爷一同携手并进。” 萧承韫笑了一声,“沈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眼下正有一件事亟待解决。” “王爷请说。” “本王虽然提供了庇佑场所,但受灾百姓众多,物资依旧匮乏。沈大人既为钦差,想必在筹集物资方面能发挥不小的作用。若沈大人能尽快从周边地区调集粮食、衣物、药材等物资前来,解百姓燃眉之急,本王与幽篁百姓定当感激不尽。” “王爷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尽快筹集物资,不负王爷所托。” 萧承韫放下帘子,云泽驾着马车驶离。 沈寻白站在原地,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微微眯起眼睛。 风轻轻吹过,带起地上的残雪,在空中打着旋儿,随后又落地为尘。 萧承韫带着谢长宁到了一片空阔的山谷中。 山谷中有座小屋孤零零地矗立在雪地里,四周有不少侍卫不知在烧着什么,袅袅青烟在空气中升腾。 小屋看似简陋,里面五脏俱全,中央拢着一个火炉,房间里暖融融。 萧承韫脱下狐裘,笑道:“此处的山顶别有一番景致,原本想带你去的,但是风雪封了路,只能委屈你待在这个小屋了。” 谢长宁回过神,愣了下才逐渐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无妨,云祁,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喜欢在野外建房子。” “也就只有在外面才能感觉片刻的清净。你先歇一歇,我去给你做吃的。” 谢长宁一听,怔了怔。 “怎么了?”萧承韫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会吗?”谢长宁笑着问。 萧承韫脸上有些尴尬:“前几日找府里的厨子现学的,应该——可以吧?” “要不,我们一起?” “好啊。” 小屋的另一端就是厨房,空间虽不大,却收拾得整洁干净。 萧承韫和谢长宁一同走进厨房,里面摆放着一些简单的食材和炊具。 萧承韫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从何处下手。 谢长宁看着他那副认真又略带紧张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 她伸手拿起一个萝卜,说道:“先把这个洗了吧。” 萧承韫连忙接过萝卜,走到一旁的水盆边,仔细地清洗起来。 两人默契地配合着,一个切菜,一个烧水,厨房中渐渐弥漫起温暖的烟火气息。 萧承韫偶尔会偷偷看一眼谢长宁,眼中满是温柔与专注。 不一会儿,简单的饭菜便做好了。 他们将饭菜端到小屋里的桌子上,相对而坐。 萧承韫看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心中满是期待地看着谢长宁。 “尝尝看。” 谢长宁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微笑着点头道:“味道不错。” 萧承韫大松一口气,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吃完饭,两人坐在火炉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天色渐黑,云泽敲门而入。 “王爷,可以开始了。” 萧承韫起身,牵起谢长宁的手走出屋外。 “带你看个东西。” 出得房门,云泽清呵一声,角落里的几个侍卫,忽然扬起手臂。 刹那间,一道绚烂的火光冲天而起,如烟花般在夜空中绽放。 那火光似是被压抑许久的激情,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它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撕裂了夜的黑暗,如同一朵盛开在苍穹之上的巨大花朵。 紧接着,无数的火花如流星般飞溅而出,在空中绽放成绚丽多彩的花朵,如繁星坠落,似银河倾洒。 金色的火花照亮了整个山谷,每一寸土地都被这璀璨的光芒所覆盖。 谢长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壮丽景象震撼得微微张开了嘴。 萧承韫微笑着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与宠溺。 铁花在空中不断绽放、飘落,仿佛一场梦幻的金色雨幕。 入目皆是璀璨,于空中编织出一幅绚丽梦幻的锦图。 似星辰自浩瀚苍穹陨落,又若仙葩从缥缈云端飘洒。 “长宁,生辰快乐!” 萧承韫静静地凝视着她:“原本想为你举行一场盛大的烟花的,可是库银有限,只能以这铁花代替,希望你不要嫌弃。” 谢长宁靠在萧承韫的肩头。 “云祁,这是我看过最美的烟花,怎会嫌弃呢。” 山谷此时宛如被诗意笼罩的圣地,铁花的光芒摇曳如诗,两人的身影渐渐定格。 而山峰之巅,一袭白衣静默于此,俯视着脚下那片金色的世界。 白衣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寂。 突然,他轻咳一声,唇角慢慢溢出一缕血迹...... 【看有话说。】